《服软》 001 你看过了许多美景 许禾站在包厢外。 门内,男人们的谈笑声断续传出。 “江淮,你和许禾谈两年了吧还没弄到手” 许禾微微掐住了掌心,屏息听着。 “哎,别提了,装纯呢,说要等到毕业结婚了才给睡。” 一阵哄堂大笑,有人嘲笑江淮两年还没把人弄到手,有人议论着许禾的穿着和相貌。 “其实许禾也不丑,就是不会打扮。” “对,挺瘦的,看起来没啥料,但是腿挺直。” “有b吗” “我看悬,八成也就a……” “那得问江淮啊,人没弄到手,摸总摸过吧。” “摸她和摸你有什么区别”江淮的声音讽刺的响起。 许禾没有进去,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了。 等电梯的时候,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万年不变的卫衣牛仔裤,长直发,不化妆。 确实不丑,但也不好看,没什么女人味。 她又侧身看了看自己,确实很平,没一点起伏。 许禾自嘲的笑了笑,进了电梯。 回了学校宿舍,许禾洗了澡,吹干头发,戴了耳机背单词。 一个小时后,舍友林曼回来了,她的口红晕的有些花了,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儿,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木香气,很熟悉。 许禾有些恍惚,她记得江淮当年追她的时候,她因为他身上干干净净的气息,才有了一丝好感。 后来,他身上的味道就再没变过,永远都是松木香。 许禾翻开笔记本,在其中一页,画了一个绿色的圆圈,数一数,这是第六个了。 林曼很开心,洗完澡出来一直在哼歌,和另外两个舍友交流护肤经验,又询问许禾:“禾儿,你也打扮打扮啊,整天素面朝天的,男人不喜欢的。” 许禾对她笑了笑:“我不会,手笨。” “我教你啊。”林曼裹着浴巾,身段凹凸妖娆的靠过来。 许禾想,江淮睡她的时候,一定很满足,林曼的罩杯有f了吧,哪个男人不喜欢。 “禾儿,其实你很符合现在审美的,白幼瘦都占了……” 林曼上上下下打量她,仔细看,许禾其实算好看的,尤其是皮肤,白的让她都想摸一把。 林曼有些酸,想到江淮在床上时,说她不够白,小腿没有许禾直。 许禾淡淡笑了笑:“我要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林曼撇了撇嘴,扭身回了自己床上。 周末,舍友都不在,林曼一大早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出了宿舍,还特意问许禾今天约不约会。 “江淮出差。”许禾早上接了江淮电话,他很抱歉的说周末要去临市出差不能陪她。 听得许禾的回答,林曼眼底的笑都要绷不住了:“那行,那你在宿舍好好休息。” 许禾攥着手机,片刻后,她拨了一个电话:“今天忙吗” 男人轻笑了一声,旋即声音有些散漫响起:“一会儿我让郑凡去接你。” 许禾起床,洗澡换衣服,化妆,涂口红的时候,手机响了。 她从衣柜拿出一件风衣裹住了自己,戴了帽子和口罩下楼。 上车后,郑凡温声对她道:“许小姐,赵少在麓枫公馆,这会儿还有个贵客,您一会儿直接去3号楼。” 许禾点了头。 车子直接开到了麓枫公馆三号楼,许禾道谢,下车,直接去了楼上房间。 赵平津过来时,许禾歪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看到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赵平津嗤笑了一声,他掐了烟,走过去,抬脚踢了踢女孩儿笔直的小腿。 002 你看过了许多美女 许禾一下就醒了。 她坐起身,还有些惺忪的眼,十分干净澄澈。 待看清面前的人,她又软软歪在了沙发上,呢喃了一声:“好困。” “昨晚没睡好” “嗯……”许禾说着,伸出一只雪白的手,勾住男人的皮带:“你忙完了” “刚结束,中午的饭局推了,让小顾去的。” “是我耽误你正事了。” “睡你也是正事。” 赵平津蹙眉,抬起下颌指了指她的外套:“脱了。” “哦。”许禾乖巧的站起身,脱了外面的风衣。 里面‘只有’一条黑色抹胸款的短裙,堪堪到大腿根的长度,很紧,裹出了凹凸的曲线。 赵平津的视线落在她胸前,布料单薄,仿似能被人一眼洞穿。 “真骚。”衣冠楚楚的男人很认真的评价了一句。 许禾挺了挺胸:“不喜欢” 赵平津又嗤笑了一声,伸手攥住了她卷曲的长发,许禾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软软偎入了他怀里。 他摸了她的细腰一把,这姑娘,像是全身都没有长骨头一样,虽然瘦,看起来没什么料,但谁摸谁知道。 许禾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鬓发湿透,指尖都抬不起来。 好在小时候学过几年民族舞,基本功还没落下,大约是骨头够软,所以两人的关系倒是持续了不短的日子。 赵平津神清气爽的起床,显然很满意她今天的表现,因此给钱给的格外痛快又大方。 只是,临出门时,看到许禾抱着一堆钞票,眉开眼笑的亲了亲—— 比刚才在床上亲他还开心。 他忽然有些不痛快,折身回来,直接抽走了两沓。 许禾呆住了,以往的规矩都顾不得,起身就要抢:“不带这样的……您都给我了……” 赵平津没理她,走了几步,才道:“刚想起来,我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随便挥霍,不好。” 许禾坐在床上,气的半天都不想说话。 到手的鸭子都飞了,任谁都不高兴。 这下子,刚刚只够她补上空缺,连口气都没办法喘。 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许禾洗了澡换好衣服,一秒都不想多待,忍着身上的疼直接走人。 回去路上,收到江淮发来的微信,还有一张会议照片。 “开会累死了,好想禾儿……” 许禾随便回了一个按摩揉肩的表情包,打开了朋友圈。 很快看到了林曼发的朋友圈,定位在临市六星酒店。 ‘陪老公出差,酒店无聊中……’ 配图九宫格:三张豪华酒店的照片,三张不同角度的自拍,还有三张和男人的亲密照片,但无一例外,男主角都没有露脸,只有背影或者一双手出镜。 许禾顺手点了个赞,退出了微信。 回宿舍换好衣服,看了一下时间,随便在便利店买了一个三明治和牛奶,就上了公交车。 许禾有两份兼职,一份是家教,辅导初中生英语,另一份是一家私房菜的服务生。 从那个初中生家离开时,已经下午五点,许禾急着去私房菜馆,喝了口水就去了地铁站。 到了餐厅门外,她进去的时候,没注意到郑凡正从车上下来,给赵平津打开了车门。 003 你迷失在地图上,每一道短暂的光阴 许禾飞快换上服务生的统一服装,酱红色的衬衫和黑色短裙,头发扎的一丝不苟,露出一张白嫩的心形小脸,在一堆阿姨大妈中,显得就十分出众。 许禾端着一盘鱼进了包厢,那个盘子十分大,她两条小细胳膊好像都要折断了。 饭桌上的男人们立刻开始怜香惜玉起来,让别的服务员去上菜,留了许禾在一边倒酒。 许禾刚拿起酒瓶,就看到了赵平津,他身边还有个年轻女孩儿,打扮的温柔似水,清淡秀美,娇娇怯怯的偎在他怀里。 他看起来倒是很受用的样子,没有半点不耐。 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乖女孩儿,看来自己全搞错了。 许禾心里有些微的懊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她倒了一圈酒,中间还差点被人轻薄了,好在她反应快躲开了。 最后到了赵平津身边。 可赵平津直接扣了酒杯,很淡的说了一句:“我不喝酒。” 很不给面子的动作,他身边的徐青倒是看起来很高兴。 许禾有些尴尬的拿着酒瓶不知如何是好。 大腿上却忽然传来一阵麻痒,许禾低头,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无人注意的桌下,从她小腿一路摩挲探进了裙摆,手背蹭过她大腿内侧,才堪堪放下。 许禾僵立着不敢动,腿有点抖。 “平津这是怎么了谁扫你兴了”酒桌上有人好奇询问。 “是啊,刚才徐妹妹给你倒酒你不是还喝了吗” 徐青的脸就微微红了红。 赵平津摸了摸她的脸:“待会儿要送她,不喝了。” 众人了然,阳腔怪调道:“哦……原来这样,那就不耽误你今晚的好事儿了。” “喝点酒助助兴也不错的……” “你知道什么,平津要是喝醉了,徐妹妹今晚哪里受得住他疯起来什么样儿你不知道” 徐青羞的整个人都埋入了赵平津怀里,惹得饭桌上的男人都笑起来。 他喝醉酒什么样许禾不知道,但他疯起来什么样,许禾可是深有体会的。 她现在身上还隐隐作痛,腰和大腿要被折断了一样。 “出去抽支烟。”赵平津拍了拍徐青,徐青乖巧的起身,满目爱恋的目送他出了包厢。 片刻后,许禾的手机震了震。 她等了半分钟才拿出手机。 是一条简讯:出来。 许禾眉目安然的关了手机,又尽职尽责的倒了一圈酒,才借口出了包厢。 “许小姐,赵先生在6号房间。” 郑凡微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 许禾转身向前走去。 到了6号房外,许禾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推开了门。 赵平津靠在窗边抽烟,回头看到她,入目的就是一双细白笔直的小腿。 裙子有点短,大约在膝上八公分处。 他想到了上午那条黑色抹胸短裙,下腹有些隐隐的躁意弥漫。 “兼职” 赵平津隐约知道,她还没毕业。 许禾点点头:“嗯,兼职。” “缺钱”赵平津掸了掸烟灰,蹙了眉。 许禾笑了:“不缺钱谁愿意做这些。” 赵平津掐了烟:“我没亏待你吧。” 许禾很坦诚:“我很缺钱。” “多少薪水” “一天80。” 赵平津气笑了,他拿出钱夹,将里面的现金都扔给她:“辞了吧。” 许禾照收不误,弯腰一张一张的捡,但却没松口辞职。 最难的时候,是这一天80块,没让她饿死在街头。 这些年她唯一坚信的准则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过来。” 许禾乖觉的走了过去。 赵平津抬手掐住她下颌,摩挲着她柔软的唇:“以后别涂口红了。” 许禾应了一声,他在她嘴角啄了一下,抱起她放在了桌子上,短裙卷了起来,他摸了摸她雪白的腿,示意她抬起。 004 你品尝了夜的芭黎 到后来,他衣裳仍是纹丝不乱。 她在他耳边轻喃:“你不怕……你女朋友发现” 赵平津低头睨她一眼,还有心思想这些 许禾耳尖微微一疼,男人咬了她一口,声音嘶哑:“专心点。” 许禾鬓发湿透,看着他拉好拉链走人,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连骂他的力气都没了。 还真是衣冠禽兽,给了钱一点亏都不肯吃,还要见缝插针的睡回来。 …… “怎么去这么久啊”徐青有些委屈巴巴。 “遇到个熟人,”赵平津说着,抬眼看了一眼许禾。 她头发还有点乱,脸颊微红,颈子上还有一抹红痕。 “就‘好好’叙了叙旧。”他一边说着,一边收回目光,对徐青笑了笑:“怎么,想我了” 徐青低头嗯了一声,赵平津夹着烟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 很快散了,赵平津搂着徐青离开,许禾继续忙碌,一直要工作到餐厅打烊。 她今天实在太累,被赵平津压榨了这么几次,又工作到深夜,回了宿舍顾不得洗澡,倒头就睡了。 睡前最后一个念头却是,赵平津这会儿是不是和那个徐妹妹在翻云覆雨呢 还真是精力旺盛。 第二天,许禾是被林曼和舍友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她眉飞色舞的分享自己扫货的收获,顺手馈赠给了许禾一支口红。 许禾平静的接过,道谢,林曼三句话不离她的‘老公’,惹得宿舍的女孩子们羡慕不已。 江淮忽然打来电话:“禾儿,一会儿我去接你,爷爷今天忽然醒了,非要见你,你准备一下,我们今天去老宅吃饭。” “好,我穿衣服就下楼。” 许禾挂了电话,发了一会儿呆。 江淮不喜欢她,却又不肯分手,她深恶痛绝这样的纠缠,但却无力结束这一切。 谁让她就是个渺小的许禾呢,而江淮这样的富二代,捏死她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许禾换上衬衫和长裤,将头发梳理整齐,就准备出门。 林曼有些酸:“禾儿,江淮约你啊” “嗯,江淮过来接我去老宅吃饭。” 许禾一双干净到极致的眼瞳望向林曼:“你今天还和男友出去吗” “哦,今天不去了,他临时有事。”林曼目光有些躲闪。 许禾点点头:“那我先下去了。” 到了楼下,等了几分钟,江淮的车子就到了。 他长的就是很招女孩儿喜欢的样子,高大英俊阳光,笑起来特别干净好看。 但在许禾看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句话就是他的最真实写照。 “禾儿。”江淮下车过来迎她,满目都是赞赏:“我就喜欢你打扮的干净简单的样子,特别纯,和外面那些风骚的女人一点都不一样。” 许禾对他笑了笑,很乖巧的样子:“你喜欢就好。” 江淮握住她的手:“走吧,爷爷等着你呢。” 上车时,江淮无意一瞥眼,看到了许禾脖子上的一抹红痕,他咦了一声:“禾儿,你脖子怎么了” 许禾摸了摸后颈,软软道:“不小心蹭到了吧。” 江淮蹙了蹙眉,“以后小心点,你皮肤这么嫩,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嗯。”许禾乖乖的点头,大眼睛眨巴着满是濡慕和依赖:“江淮,你对我真好。” “傻瓜,你是我费尽苦心追到手的,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江淮的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许禾低头羞涩的笑,江淮心里得意又不屑,真是个小傻逼。 005 你踏过下雪的苝京 到了江家的老宅,许禾注意到宅子停车坪那里停了很多的车。 大约是爷爷今天醒了,众人得了信儿都过来探望他。 许禾没多想,跟着江淮往主楼去。 刚进大厅,一错眼,就看到了郑凡,许禾怔了一下,郑凡却容色平淡,只对江淮笑着点头:“小少爷。” 许禾手心里出了一层的细汗,心里直打鼓。 郑凡这个贴身助理在这里,那么赵平津……厅内忽然一阵骚动,原本坐着说话的众人,都安静起了身向楼梯那边看去,江淮忽然松开许禾的手,规规矩矩的挺直脊背站好,冲着正从楼梯上下来的男人,毕恭毕敬叫了一声:“小叔。” 许禾下意识的看过去,一下子呆住了。 江淮见她傻站着不动,使劲扯她的衣袖,“禾儿,快叫小叔。” 许禾忙低了头,两手攥着自己的衣襟搓揉,嘴唇嗫嚅着,好一会儿,才发出低低微弱的一声:“小,小叔。” 赵平津被人簇拥着从楼上下来,他一身藏青色的西装,宽肩窄腰双腿修长,而最突出的还是那张脸,英俊到了极致,人群中十分的显眼。 许禾心跳犹如擂鼓,心里不停祈祷,赵平津认不出她,认不出她…… 毕竟,她现在穿的可是朴素的像个村姑。 赵平津撩起眼皮往江淮这边看了一眼,走下楼梯,忽然转了方向,走到了两人面前。 许禾只觉得自己心脏被一只手给攥住了,几乎要喘不过气,她后背都湿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将脸埋的更低。 “她是” 赵平津夹着烟的手点了点许禾,江淮忙道:“小叔,这就是禾儿,我女朋友,您刚回京都没多久,还没见过她吧……” “禾儿。”赵平津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睨了低着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许禾一眼,淡声道:“名字还不错。” 说完,收回视线,转身就走了。 江淮先是一怔,转而却大松一口气,忙恭恭敬敬道:“小叔慢走,改天我带禾儿再去看您……” 赵平津压根没理会。 江淮有些讪讪,本来就难得见到小叔一面,也没能留个好印象,许禾又这样畏畏缩缩的。 但想到爷爷,到底还是忍了:“禾儿,我们上楼吧。” 在许禾的印象里,江爷爷是个很慈爱的老人,对她特别好,只是很可惜,许禾第一次见他时,他就已经病的很重了。 江淮的爸妈也在房间里,许禾跟在江淮的身后,江父面上没什么表情,江母却厌弃的瞪了许禾一眼,别过了脸。 唯有靠在床上病的枯瘦的江爷爷,见到许禾就慈爱的笑了,对她招手让她过来。 江母见状更是气恼,干脆起身走到了一边。 许禾坐在床边,细声细语回答着老人的问题,江爷爷很疼爱她,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给她:“别不舍的花,给自己多买点好看的裙子。” 许禾捏着红包,鼻子有点发酸,点头应了。 “等爷爷好了,就让你和江淮订婚,看着你们结婚,爷爷才能安心的走……” “爷爷会长命百岁的。”许禾有点难受,她和江淮,是不可能结婚的,她要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好心了。 006 你熟记书本里,每一句你最爱的真理 “傻丫头。”江爷爷爱怜的看着她,又对江淮几人道:“你们都要对禾儿好,要不然我可是不依的,让我知道谁欺负她,我打断他的腿!” 江淮赶紧赌咒发誓,江父江母也都纷纷承诺会对许禾好。 江爷爷满意的笑了,拉着许禾又说了几句话,就又体力不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离开老宅,江淮将许禾送回学校,就借口有事匆匆离开了。 许禾并未在意,转身上楼,刚走了几步,手机却响了。 许禾看了一眼号码,转身四处望了望,才接起来:“郑特助。” “许小姐,车子在餐厅楼下,赵先生在车上等着你。” 许禾哦了一声,捏着手机慢吞吞的向餐厅楼走。 月色之下,赵平津的银灰色宾利,闪着森冷的光,许禾一时之间,竟是不敢上前。 但事已至此,躲是躲不掉的,她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郑凡给她开了车门,就走到一边抽烟去了。 许禾乖乖的爬上车,在赵平津身边坐了下来。 她穿着荷叶领的白色衬衫,牛仔裤,白色的球鞋,长头发很柔顺,很直,刘海软软的覆在眉毛上,没化妆,看起来就格外的幼嫩,像个高中生。 别说,她装清纯的本事倒是不错,挺能唬人的,他那个傻缺侄儿就是这样上钩的 赵平津眉目疏冷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开口:“禾儿。” 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沉,像是什么轻柔的羽毛拂过了许禾的心脏一般,她全身都有些发麻,整个人颤栗了一下,低了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江淮平日都这样叫你的” 许禾点头:“嗯。” “在床上也这样叫” 赵平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许禾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她倏然抬头,飞快看了他一眼,又低了头,没有应声。 赵平津似低笑了一声,昏暗的车厢里,他伸手掐住了许禾的下颌:“故意的” “什,什么” 赵平津看着她表演,,眉目疏冷:“勾搭我,故意的” 许禾使劲摇头,急的都要哭了:“不,我真不是,我不知道你和江淮有这一层关系,我真不知道……” 如果她知道,打死她都不会找赵平津的。 看着女孩儿慌乱的样子,那双莹润的眼底,除却慌乱和害怕,没有躲闪和心虚,可见她这件事并未说谎。 “是他女朋友” 许禾只能点头:“是。” “江家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让小少爷的女朋友出去卖身挣钱吧。” 赵平津的话很刻薄,许禾难堪的后颈都红了,低着头不知怎么回答。 赵平津却松开手,语调有些不屑:“算了,没兴趣。” 他对江家和江淮都没兴趣。 “对,对不起……” 许禾认真道歉:“我以后会消失在您面前,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麻烦”赵平津微挑眉。 “您是江淮的……小叔。” 她说‘小叔’这两个字的时候,格外的乖,赵平津觉得心头有些微躁,抬手抚了抚喉结:“那又怎样。” 他难道会在意什么江淮不过是许禾在他心里不值得而已。 “我,我……反正我以后会消失的,我保证……” “当初往我床上爬的时候,胆子怎么这么大,这会儿怕了” “跟江淮在一起打扮的这么纯,在我面前穿的那么骚,禾儿……” 他故意的一般,微微俯身,在她耳边唤道。 007 却说不出你爱我的原因 许禾只觉得一阵电流从尾椎骨弥漫全身,‘禾儿’两个字从他的唇舌间溢出,却是别样的蛊人。 她狼狈的退避,赵平津却将她直接摁在了车座上:“你是在装纯,还是……装骚” 许禾想说,其实她也很讨厌装纯的,但是江爷爷喜欢她这样,江淮和江家就逼着她这样。 至于装骚,还真不是,就是第一次见面那天她注意到赵平津盯着一个身材特别辣的女人多看了两眼,她以为他就好这一口…… 正不知如何回答,赵平津却开了口:“警告你一句。” 他起了身,慢条斯理的将衬衫上的褶皱展平;“别太贪心,别耍小聪明。” 许禾紧紧掐着手心,忍着那口气,缓缓坐起身:“我记住了。” 赵平津看着前方,眼角余光都没给她:“还有,我对小辈的女人没兴趣。” 许禾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缓缓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她等了片刻,见他没再开口,就乖觉的开了车门下车。 郑凡掐了烟过来:“许小姐……这就回去了” 许禾整个人有些失神,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话,就那样失魂落魄的往宿舍方向走去。 郑凡上了车,对赵平津道:“许小姐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儿……” “开车吧。”赵平津的视线从窗外许禾的背影上掠过。 很瘦,腰很细,赵平津想,他下手挺狠的,许禾却都受得住,还挺天赋异禀的,倒是可惜了。 郑凡没敢多问,老老实实的发动车子。 过了一会儿,赵平津才道:“把她联系方式都删了。” 郑凡一怔,忙应了,等停好车,就利索的删了许禾的所有联系方式,专门拉黑了手机号。 许禾回了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拉了床帘,趴在床上开始算账。 这几天赵平津给的钱,加上江爷爷给的,算是能勉强喘口气了。 只是,还有一个难题摆在她面前,和赵平津断了,这一大笔收入就没了。 她只能,再想办法。 许禾合上笔记本,有些疲惫的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算算日子,明天是5号,又到了探望日,许禾想到这个,就头皮一阵发麻。 小臂有些隐隐作痛,上个月,这条小臂被发疯的秦芝硬生生弄到脱臼,要不是医院保安及时赶到,她怕是会被她打成粉碎性骨折。 秦芝是她的母亲,生母,一个疯子,时不时会失控打人,骂人,砸坏东西,制造无穷无尽麻烦的人。 但许禾却不能不管她。 第二天上完课,许禾趁着中午的时间去了医院。 秦芝的主治医生见了她,面色不太好看,让护士给了她一沓账单。 许禾接过来还没看,就觉得脑袋发晕。 秦芝的破坏能力,实在太强悍了,照这个破坏速度下去,她就算是有分身术,都补不上这些窟窿。 许禾木然的道歉,承诺会照价赔偿。 医生见她一脸愁容,细瘦的可怜,也有些同情,就好心劝道:“不如给你母亲换一家医院,京都有针对你母亲这种病号的高级疗养中心,除却费用高之外,没别的毛病。” 008 却说不出你欣赏我哪一种表情 “徐医生,那里需要多少钱啊……” “像你母亲这种重度病人,需要专人陪护和单独的治疗程序,在那里差不多一个月需要五万块。” “五万啊,这么多……” “我们这普通的小医院,医生能力也有限,你母亲发起病来不是砸东西就是要伤人,前前后后你也赔了十来万了,还不如把她送到那里医治,说不定还能好转,毕竟那里是全京都治疗精神病最专业的了。” “我考虑考虑,谢谢您了徐医生。” 许禾道了谢,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就去病房看秦芝。 她这两天又犯病,砸坏了楼层的电子门,不得已只能被绑在了床上。 见到许禾,秦芝一双血红的眼瞪着她,恨不得要将她撕吃了。 她一直在挣扎,两只手腕被绳子磨的血肉模糊皮肉翻卷着,许禾看的心疼,却又没有办法,只能颤着声音劝她:“妈,您乖乖听医生的话,别闹了好不好” 秦芝被绑着,身子起不来,她怒目瞪着许禾,口中开始发出含混不清的恶毒咒骂。 许禾却没有过多的反应,她早就习惯了。 “我十五号会再来看您,下个月若是攒够钱的话,我会给您换一家最好的医院,不让您再受罪了……” 许禾说着,又道:“还有苗儿,您也不用挂念,姨婆对她挺好的,我每个月都有给姨婆钱,苗儿幼儿园的费用和生活费都足够的……” 她话未说完,秦芝照着她脸吐了一口口水:“女表子。” 许禾呆呆的抬起手,擦掉脸上的口水。 秦芝恨恨的瞪着她,声音却是诡异的平静:“你别来看我,你去死,你现在就从楼上跳下去!” “我十五号再来看您。”许禾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她说完,就转身出了病房。 许禾浑浑噩噩的出了医院,她走到街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仰脸,目光空洞的望着天。 必须要给秦芝转院了,再这样下去,她只会病的更严重,不停的制造麻烦,破坏东西伤了她无所谓,若是伤了别人呢。 许禾一直坐到太阳西斜,她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荨姐’的号码,迟疑了几秒钟,却还是拨了出去。 许禾转了几次公交才到盛宴。 荨姐指间夹着烟,蹙眉看着她:“你怎么搞的啊,你不是攀上赵先生那根高枝儿了吗” 许禾咬着嘴唇,有些尴尬:“断了。” 荨姐叹了一声:“原本以为你有点福气的……算了,那位爷本来就是个花心滥情的,你也算时间最久的了。” 说着,又道:“不过,这次你怕是没有之前的好运气了,禾儿,你跟那位爷的时候还是雏,现在你破了身子了,怕是拿不到那个价钱……” 荨姐说着,见许禾细瘦伶仃站在那里,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她知道一点许禾的事儿,心里也怜惜她,就道:“得了,我帮你留意着,总归不让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糟践了你。” “荨姐,谢谢您一直帮我。” 许禾抬起微红的眼,冲荨姐笑了笑,格外的乖,荨姐的年纪能做她妈了,瞧着她嫩的能掐出水的脸,忍不住掐了一把:“这么嫩,赵先生也舍得不要你,真是……” 009 却说不出在什么场合,我曾让你动心 许禾只是乖巧的抿嘴笑。 荨姐忙的很,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许禾等到十点半,荨姐也没找她,她原本以为今天是没戏了,正要给荨姐发个信息先离开。 荨姐却一阵风一般卷了过来。 “狗男人们还真是难伺候,要找干净清纯的来老娘这里做什么” 荨姐大概是在哪里受了气,一路骂个不停,“嫌姑娘们太风骚,怎么,还要吟诗作对不成换了清纯风的,又说什么一看就是装清纯……” 许禾还没来得及劝,就被荨姐推进了更衣室,招呼着人过来给她换衣服。 许禾被人簇拥着,打扮洋娃娃一样换了特别清纯的水手风校服,白衬衫条纹大翻领,藏青色百褶裙,白色过膝袜和黑色方头小皮鞋一穿,真和高中生没差别。 荨姐干脆也不让人给她化妆,就涂了个蜜粉色的口红。 许禾人还没醒过神,就被荨姐拉着去了包厢里。 一屋子西装革履的男士,倒是个个看起来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 荨姐满脸堆笑把许禾推到了最中央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边:“顾先生,禾儿恰好今晚来兼职,人家可是大学生,家里困难才不得已出来打工的,不是我们这里的姑娘……” 许禾看了那位顾先生一眼,生的倒还算周正,气质也挺儒雅的,许禾心想,他肯定比赵平津正常多了,怎么看都不像个变态的样子。 果然,顾先生看了许禾一眼,见她一张小脸白嫩嫩的不施粉黛特别干净,人也长的乖,倒也柔和了脸色:“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荨姐见他脸色和缓,就松了口气,忙乖觉的离开了。 “二十一了。” “倒是不像,看着和我女儿差不多。” 有人笑着说了一句,立刻又有人笑骂:“禽兽啊,看看这说的什么话。” 顾先生也笑,伸手揉了揉许禾的发顶:“别理会他们,在哪念书呢” 许禾一一作答。 顾先生掐了烟,伸手将许禾揽了过来:“谈过恋爱吗” 许禾紧张的身子都绷紧了,她这反应,却取悦了身边的男人。 女孩儿的皮肤就是嫩,顾先生捏了捏许禾的脸,手感上佳,挺满意。 许禾攥着衣角,心跳犹如擂鼓。 包厢的门忽然开了。 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站在那里,许禾没看清楚那人的脸,但心却先咯噔了一声。 顾先生已松开手起身,笑着道:“平津,怎么才来。” 许禾如坠冰窟。 赵平津昨儿才和她断了,她今晚就出现在了这里…… 不知怎么的,许禾心里怕的紧。 赵平津迈开长腿进了包厢,在顾先生对面坐了下来。 许禾使劲低着头,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顾先生和赵平津寒暄了几句,瞧见赵平津一直盯着他身边的女孩儿看,回头一看许禾的样子,就笑了:“我们禾儿年纪小,这是害羞了。” 许禾仍是不敢抬头,顾先生声音冷了冷:“怎么回事,不知道跟赵先生打招呼” 许禾只能抬起一张比鬼还要惨白的脸,抖着声音,低低的喊:“赵,赵先生。” 赵平津唇角含霜,微微勾起一线,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枚铜制的打火机,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叫我什么” 010 她没有焰火绚丽 许禾呼吸一滞,声音稍稍大了一些:“赵先生……” 赵平津就笑了,他靠在椅背上,睨着许禾:“那天在江家,你可不是这样喊的。” 许禾一颗心跳的飞快,擂鼓一般,顾先生有些疑惑的望着两人:“这是……认识” 赵平津拨动打火机的滑轮,点了一支烟:“你问问禾儿,该叫我什么” 许禾快哭出来了,却也只能逼着自己,细声细气喊了一声:“小,小叔。” 赵平津这才笑了笑,他夹着烟,站起身:“家里孩子不懂事,净瞎胡闹,豫章兄,让你看笑话了……” 顾先生恍然大悟一般长长‘哦’了一声,连说不敢。 赵平津掐了烟,冷着脸一副长辈的口吻对许禾斥道:“还不给我滚出去!无法无天了!” 许禾站起身,低着头,老老实实跟着他出了包厢。 “说吧,怎么回事。” 赵平津停了脚步,看着面前打扮成这个模样的许禾。 许禾咬了咬嘴唇:“就你看到的这么一回事。” 赵平津语气淡淡:“你不怕江淮知道了弄死你” 许禾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眼底却透着一抹倔强:“你以为他有资格管我” 赵平津倒是气笑了:“自甘下贱。” 许禾被他这样羞辱,当下气道:“赵先生,我们早就钱货两讫了,我的事,也和你没关系吧” 说完,也不看他的表情,转身就走了。 赵平津看着她的身影远去,特意收紧了腰身和胸部的衬衫,裁剪短了几公分的百褶裙,显得小姑娘胸是胸腰是腰的,格外的蛊人,他若是今晚没来,她是不是就跟了顾豫章了 看得出来,顾豫章挺喜欢她的。 也是,会装纯又会作妖,寻常男人当然躲不过。 赵平津原本在知道她和江淮的关系后,就对她没了兴趣,但今晚再一次遇上,她这一副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账的态度…… 赵平津想到她刚才昂首挺胸说‘钱货两讫’时的表情,倒是别有意趣的勾了勾唇。 许禾回更衣室换了自己的衣服就要离开,拉开门,却看到郑凡站在门外。 许禾只当做没有看到他,转身向前走。 闻讯赶来的荨姐却忙拉住了她,赔着笑对郑凡道:“郑先生……是找禾儿吗” 郑凡点头,面色看起来很温和:“赵先生在楼上。” “谁爱去谁去。”许禾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转身就走。 郑凡抬腕看了看时间,让荨姐先去忙,他对许禾道:“许小姐,您最好别让赵先生久等,您知道他的脾气。” 许禾看着郑凡,唇角抿了抿,到底还是点头应了。 到了楼上房间。 许禾推门进去,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赵平津就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他半边身子都笼罩在那阴影中,瞧不出什么表情。 许禾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过来。” 赵平津开了口。 许禾仍不动,赵平津忽然恼了,手中握着的杯子重重放在了茶几上。 许禾的睫毛颤了颤,缓缓迈开脚步走了过来。 赵平津起身,握住她手臂将她推在了茶几上,他沉着脸,隔着宽松的卫衣握住了她的细腰。 011 也不像鸟儿会迁徙 他沉着脸,隔着宽松的卫衣握住了她的细腰。 许禾咬着嘴唇想要挣开,他不知道和多少女人亲亲我我过,她想到就恶心。 就算她再自甘下贱,也比他干净多了。 至少,她就有过一个男人。 许禾红了眼,不肯就范。 赵平津拎起她,将她拖到浴室里,直接开了冷水淋在她头上身上。 许禾一下哭了出来。 “你混蛋。” 她哽咽着骂他,赵平津嗤笑一声,将花洒丢在一边,然后拎起她细白的胳膊,就把人丢在了浴缸里。 许禾一直在低声呜咽着又哭又骂,甚至有些不顾规矩的在赵平津背上抓出了几道血印子。 被欺负的嗓子都有点哑了,薄薄的眼皮泛着淡淡的绯红,鼻尖也红红的,又乖又勾人的可怜。 赵平津将她抱出浴室放在床上,许禾闭着眼,散乱的湿发贴在他结实的胸口,他低头,捏住她下颌,逼她微微张开嘴,才亲了下去。 许禾睡醒的时候,身边并没有赵平津的身影。 她强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飞快的洗漱换了衣服就急着回学校。 打开门,郑凡却等在外面。 “许小姐。” 郑凡将一张卡递给她:“赵先生吩咐了,这张卡给您。” “什么意思” 郑凡笑道:“赵先生说了,仍和之前一样。” 许禾迟疑了一瞬,想到被绑在床上双腕磨破疯疯癫癫的秦芝,想到寄人篱下的苗儿,想到那栋被强制拍卖掉的一家人住了快二十年的房子,她到底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张卡。 赶回学校,还是耽误了两节课,好在老师没有点名,许禾这才松了一口气。 中午从食堂吃完饭回了宿舍,许禾照旧拿出了那个维生素药瓶,她吞下了两片药丸,和赵平津发生了关系后,她就开始吃长效避孕药。 林曼靠在床上睨了一眼,“禾儿,又吃维生素啊。” 许禾嗯了一声,拧紧药瓶放好,就上床戴了耳机开始听语法。 林曼盯着那个药瓶,嘴角微微勾了勾。 还没见过哪个年轻人每天按时吃维生素比吃饭都及时。 昨晚许禾一夜没回来,是跟江淮在一起 林曼心里猫抓一样,江淮长的帅气又有钱,她很想把他变成自己的长期饭票,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实在过腻了。 许禾凭什么呢,江淮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不分手,还说他没碰过许禾,鬼才信。 林曼想着,又盯住了那个维生素瓶子,那里面真的是维生素片吗 第二天没有课,许禾买了张车票去看苗儿。 姨婆的家在京都附近的郊县,京都有直通那里的客车。 她照例买了大包小包的礼品送给姨婆一家,又专门给苗儿买了衣服裙子和零食。 可苗儿见到她,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欢呼着小鸟一般扑过来。 姨婆有些讪讪:“喵喵这些天有点不舒服。” 苗儿的小名叫喵喵。 许禾立刻紧张担忧的看向小丫头:“喵喵,是生病了吗” 喵喵却下意识的先看了姨婆一眼,才有些动作呆滞的对许禾点了点头。 012 不过是放飞的风筝,怕你心痛才自由 喵喵却下意识的先看了姨婆一眼,才有些动作呆滞的对许禾点了点头。 “就是小感冒,幼儿园这一段闹流感,很多孩子都中招了,不过我已经带喵喵看过医生了,好的差不多了。”姨婆说着,神色却有些慌张。 “让您费心了,姨婆,真是多亏了有您,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许禾一脸的感激之色,姨婆见她不疑有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都是亲戚,应该的,应该的。” 中午许禾请了姨婆一家吃饭,姨婆爱喝酒,午饭吃的醉醺醺的,回来就倒头睡了,表姨和表姨夫也都去了单位上班,许禾就带着喵喵回了小房间。 喵喵却仍是不肯理许禾。 “喵喵,是生姐姐的气了吗” 许苗转过脸,一双大眼睛瞪着许禾,瞪着瞪着眼底却蓄了泪:“你走,你现在就走,我没有姐姐,我也不要姐姐!” 许禾的眼泪一下落了下来,她伸手想要抱喵喵,喵喵眼底噙着泪,扭过身子不肯让她抱。 “是姐姐不好,姐姐不是个好姐姐,喵喵相信姐姐,等姐姐攒够了钱,把房子买回来,就把喵喵接到身边好不好” “骗子,大骗子,你总是这样说,可姨婆说了,你根本没钱……”喵喵呜咽着哭了起来:“还有上次,你答应我走的时候会和我说的,为什么还趁着我睡着了偷偷走……你知不知道我醒来看不到你,我多伤心……” “对不起,对不起喵喵……”许禾半跪在地上,轻轻抱住了妹妹幼小柔软的身子:“姐姐不好,姐姐知道错了,姐姐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许禾说不下去了,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喵喵见姐姐哭,也难受的跟着哭,却又不敢大声,她要是吵醒了姨婆,姨婆又要生气,骂她是个小贱货,赔钱货,她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许苗想告诉姐姐,姨婆不好,她一天都不想住在姨婆家里,可是她却又不能告诉姐姐,她们没有房子,没有家了,姨婆说,她要是去姐姐的宿舍,姐姐会被学校开除的。 可她真的好想和姐姐在一起。 “姐姐,你走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去送你,我不会哭的,我会乖,好不好” “好,姐姐答应你……” 喵喵这才紧紧抱住了许禾。 黄昏时候,最后一班车,许禾该回去了。 喵喵抱着许禾给她买的娃娃,一路紧攥着许禾的手,她果然很乖,没有闹,也没有哭,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许禾买票上车。 “喵喵乖,听姨婆的话,姐姐过几天还来看喵喵。”许禾紧紧抱着妹妹,用力亲了亲她的小脸才不舍的放开手。 汽车发动时,喵喵忽然挣脱了姨婆的手,她小小的身子追着缓慢发动的汽车,一边跑,一边哭着喊:“姐姐……你要记得来看喵喵,姐姐……你要记得来接喵喵回家……姐姐,姐姐……” 013 记忆的线索在你手中 满100钻石的加更~~ 许禾趴在车窗上,她看着喵喵被姨婆一把拽了回去,就不敢再追了,站在原地哇哇的哭,姨婆好似有点不高兴,喵喵的哭声就小了,许禾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全身脱力了一般坐在座位上,一颗心像是被剖成了两半,她舍不得喵喵,她也能隐约感觉到姨婆有事儿瞒着她,但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许禾来之前,去查了卡里的钱,赵平津对她实在是精打细算的紧,卡里的数字,连一毛都没多。 如果给秦芝转院,一个月需要五万块,而赵平津找她一次,也会给她五万。 但依着之前的频率,他们大约三周才会见一次,许禾想,如果一周见一面的话,她很快就能攒够房子的首付款了吧。 如果,她把那套老房子再买回来,秦芝搬进去,说不定病就会慢慢好了,而喵喵,她也能接回来了。 许禾托着腮,想着心事,手机响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 拿出来一看,却是江淮打来的,许禾迟疑了一下,接了起来。 “晚上有个晚宴,禾儿,我一会儿去接你。” 许禾应了。 江淮又道:“今晚的场合很重要,你别换衣服直接过来,我给你准备了礼服。” “好,都听你的。” 许禾挂了电话,心底却没有半点波澜。 曾经对江淮是心动过的,毕竟,他真的很帅很阳光,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 但江淮把她当傻子看待,甚至偷欢一次一次偷到了她的舍友,学妹身上。 许禾的心,早就冷透了。 和赵平津的第一次,是为了钱,但更多的,却也是一种痛快的报复心理。 她痛恨江淮一次一次出轨,更痛恨他在朋友面前贬低她羞辱她的那些话语。 不喜欢了就分手好了,何必这样缠着不放,却又背地里极尽羞辱。 江淮接到许禾,就抬腕看看时间:“时间有点紧,我们直接去吃饭的地方,我让化妆师在休息室等着你,这样也不耽误时间。” 许禾点头应了。 去的是一个私人会所,占地面积极大,会所内成排的冬青树整齐耸立犹如卫兵,三栋浅灰色的小楼在偌大的草坪上错落有致,极远处的山坡上有白色巨大的风车。 许禾隔着车窗望着这纸醉金迷的所在,是她无论如何都融不进去的世界。 停好车,江淮去后备箱拿礼服的时候,正好有人和他搭讪,他一时分神,两个差不多的白色袋子,就被他拿错了。 许禾拎着纸袋进了休息室,化妆师已经等在那里。 客气的与她打了招呼,许禾就去换衣服,可拿出礼服时,却怔了一下。 江淮给她准备的裙子,也实在太性感了一些,根本不是他会给她挑选的那种。 许禾想到了后备箱里的另一个白色纸袋,心下明白,这条裙子根本不是给她的,江淮拿错了。 她下意识预给江淮打电话,可拨号码的时候,却又转了念头。 许禾看了看这条深v露背的酒红色长裙,唇角一点点的勾了起来。 014 如果你能让她降落 许禾看了看这条深v露背的酒红色长裙,唇角勾了勾。 她换好裙子走出去时,清晰看到了化妆师眼底的一抹惊艳之色。 这条裙子的颜色实在太显白了,化妆师身为女人,都看的有些移不开眼。 “腰身有点松,我想想办法。”化妆师很快调整好表情,十分专业的说道。 “多谢。” 很快调整好礼服的腰部,许禾腰细,这样调整一番,裙子紧贴着皮肤,更显得曲线毕露,她皮肤又白,胸口露出的那一大片,简直白的晃眼,沟壑迷人。 “您皮肤真好。”化妆师一边挑选着粉底色号,一边夸赞道:“最白的色号都不如您本来的皮肤白。” 许禾只是抿嘴轻笑。 化好妆,化妆师又道:“您的肩颈线条生的很美,背也很薄,您看要不要将头发挽起来我觉得全部露出来会更好看。” “好,听你的。” 今晚是京都一位夫人为她女儿办的十八岁成人礼,据说那位夫人和萧家有点渊源,因此今晚来的贵客不少。 江淮正和几个熟人攀谈,一错眼看到身边的男人都往入口处看,他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但这一看,却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是……许禾 他谈了两年,清水寡淡到他连手指头都不想碰一下的女朋友,许禾 “那谁啊,我艹真他吗的正。” “真白,你看她胸……” “脸也有味儿啊,够纯的,但是身材又很有料。” “有主儿没啊,去问问” 江淮忽然觉得有些怄火,那是他女朋友! 他撇开众人,直接走向许禾,许禾也看到了他,而这是,近两年的时间里,她第一次看到江淮的眼睛里这么热情。 “禾儿……你今天真美!”江淮由衷的赞美。 许禾有些害羞,微微低了头:“江淮,你给我准备的裙子太性感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穿出来……” 江淮一怔,这才想起来,是他拿错了! 这条裙子是他买给林曼的,林曼胸大,穿v领的礼服特别好看,可是他没想到,许禾也能撑起来,而他更没想到的是,许禾的腰这么细,他知道她白,但却没想到穿这样的红裙子,能白成这样。 “不,禾儿,这条裙子特别适合你,我真没想到,你身材竟然……还挺不错。” 大约不肯承认自己以前眼瞎,江淮克制着没夸几句。 但是现在,江淮却紧紧攥住了许禾的手,恨不得在场所有人都看到许禾是他的女人。 因此,在赵平津姗姗来迟时,江淮第一时间就带着许禾走了过去,他要给小叔看看,他的眼光其实挺好的。 赵平津的目光从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掠过,他的眸色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只在听到许禾跟着江淮叫小叔的时候,目光在许禾脸上顿了顿,旋即,落在她胸口…… 许禾下意识的含了含胸,这条裙子的v领着实开的有点深,几乎快到肚脐了,她不能穿文胸,只贴了薄薄的胸贴,布料又特别的单薄服帖,看起来,实在是呼之欲出…… 015 天空如自由无尽头 赵平津的视线掠过她胸前时,许禾感觉自己的裙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扒了一般,她后颈有点发烫。 “你们玩,我去见个朋友。” 赵平津压根懒得理会江淮的献殷勤,淡淡丢下一句,就转身走人了。 江淮却不以为然,对许禾道:“小叔就是这个脾气,对谁都冷冰冰的,我们这些小辈,也都没人敢在他跟前造次。” 许禾心想,是吗冷冰冰的倒是看不出来,反正跟她在一起,挺折腾人,挺花样百出的。 许禾再一次感谢小时候秦芝打着她骂着她逼她上舞蹈课。 那位姓方的小姐满十八岁成人礼的第一支舞邀请了赵平津,他倒也没拂了小姑娘面子。 一支舞跳下来,方小姐脸红的烫红的虾子一般,几次差点踩了赵平津的脚。 赵平津的视线却好几次落在了许禾身上,没想到她跳舞挺不错的,身段柔美,腰细又软,旋身落在江淮怀中时,那细的一握的腰真让人捏把汗,生怕折断了,好几个男人都在偷偷看。 赵平津不动声色的借口抽烟离开了宴会厅。 片刻后,许禾听到了手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打开,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简讯:出来。 只有两个字,但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是谁。 许禾看了一眼江淮,他正和几个哥们儿兴奋的说着什么,那几个男的时不时看她一眼,眼神挺让人不舒服的。 许禾站起身,对江淮说自己去洗手间,江淮要陪她,许禾婉拒了,江淮也没再坚持,只叮嘱她快点回来。 许禾点点头,转身离开。 隐约听得背后传来一句:“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没想到许禾身材这么好,我们都被你骗了……” “怎么,今晚要不要把人搞到手” 许禾没去理会江淮会怎么回答,她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五万块。 赵平津在她眼里,就是个浑身上下贴满了五万块的金尊大佛。 许禾径直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补口红的时候,许禾在镜子里看到了赵平津的身影。 白衬衫黑西装,很帅,很高冷,很禁欲,像是根本不会和女人上床的那一类男人。 “挺会玩啊。” 许禾将口红旋好,放到手袋里,才缓缓转过身来,她头顶的灯光洒落下来,将她笼罩的格外诱人,红的裙,白的肤,就像是玻璃柜里嵌着鲜果的奶油蛋糕,让人食指大动。 “小叔找我” 这是第三次喊小叔,已经喊的很顺畅了。 “还跟着江淮” 许禾点点头:“小叔介意吗” 赵平津微挑挑眉:“说实话,挺膈应的。” 许禾心脏骤然一缩,旋即却抬起那双偏圆的杏核眼望着他:“那怎么办,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掉。” 赵平津忽而就笑了:“那就先偷着呗,偷晴不也挺有乐趣的。” 说着,他长臂一伸,竟是直接把许禾拉进了隔间。 门反锁上,小小的一处天地,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 许禾也没多不适,这里打扫的比她宿舍都干净,她之前看到扫地阿姨几乎是跪在地上一寸一寸的擦地板的。 许禾正胡乱想着,却觉得胸口忽然一凉,她下意识看过去。 016 宁愿是条船如果你是大海 许禾正胡乱想着,却觉得胸口忽然一凉,她下意识看过去。 赵平津的指间,正把玩着她那一片花朵形状的小小胸贴,他的手指修长,捻着那薄薄的一片,说不出的欲,许禾的脸,一下就红了。 这裙子倒是便宜他了。 酒红色的裙摆在亮的反光的瓷砖上蜿蜒,许禾咬了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他紧贴着她的后背,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腰。 “赵平津……”她回头睨着他,眼瞳里含了水一般:“会被发现……” 可她的‘控诉’完全不起任何作用,反而让他变本加厉起来。 许禾只能咬住自己的手背。 恍惚间,仿佛还能听到外面有人走过的脚步声,和女孩子交谈的说笑,许禾紧张到了极点,背上出了一层一层的细汗。 “裙子挺漂亮的,”赵平津低头亲了亲她微湿的鬓发:“不过以后不许再穿了。” 许禾胡乱应了一声,腿软的站不住。 赵平津预备走人时,许禾神思恍惚间倒还没忘记正事:“小叔,我们加一下微信吧。”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姑娘鬓发湿淋淋的,气息微乱,双颊绯红,倒是可怜可人的很。 这微信也就加上了。 许禾欢喜的加好微信,立刻把自己的收款码调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赵平津:“……” 扫码转了账,许禾盯着几个零数了数,咕哝了一声:“葛朗台,一毛都不多给。” 赵平津伸手拿过她手机,调出收款码,面无表情的又给她转了0.1元。 许禾:“……” 赵平津离开后,许禾特意多待了一会儿,等着外面没一点动静了,才悄悄拉开门出去。 “喂!” 刚出去,却有个穿小黑裙背香奈儿的短头发女孩儿蹦到了她面前。 许禾吓了一大跳,一脸惊愕的望着她。 “我刚才都看见了……” 女孩儿有些得意看着许禾,许禾瞬间一脸戒备:“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你和赵……” “你看错了!”许禾飞快打断,转身就要走。 女孩儿却一把拉住了她:“别急啊,交个朋友呗,说真的,我挺好奇的。” 女孩儿神色有点古怪:“我们私下讨论他,都说他这样高冷的男人怕是很难追的,却没想到他会拉着你在洗手间里……” 许禾脸红了红,忙打断他:“你是不是喜欢他” “不不不,我可不喜欢他,小狼狗不香吗” 女孩儿连连摆手,说着又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呗,我叫檀溪。” 许禾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加了好友:“许禾。” 檀溪一边给她备注,一边冲她挤挤眼:“你能绿了江淮,挺牛逼的。” 许禾心跳乱了乱,却仍故作镇定:“你认识江淮” 檀溪咬咬牙:“认识,何止是认识,真恨不得扒了他一层皮。” 许禾没多问,心想,八成又是江淮欠的感情债。 檀溪与她告别,临走时还特意对她握了握拳:“加油干,我看好你哟!” 许禾有些无语。 “喂……那个,檀溪。” 许禾到底还是叫住她:“刚才的事……你不会说出去吧。” 017 就让她能漂流在你怀中 许禾到底还是叫住她:“刚才的事……你不会说出去吧。” 檀溪缩了缩脖子:“姑奶奶,那可是赵平津,给我十条胆子我也不敢!” 许禾这才冲她笑了笑:“有空聊。” 檀溪被她笑的一阵恍惚,她们这圈子,好看的女人实在太多,早就免疫了。 许禾真算不上顶尖,但就是让人觉得劲劲儿的,好像和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转念又想,要不然能被赵平津盯上,还趁着宴会把人拉到洗手间干坏事,想到赵平津跟她爸坐一起谈事儿时那张冰山脸,檀溪就觉得小腿发软,不得不说许禾厉害。 许禾回去时,江淮正和几个哥们儿打牌,她下意识看了看,不见赵平津的人了。 江淮看到她,就撂了手里的牌,起身走过去揽住她,亲昵的抱怨:“怎么去这么久” 见她肩上披着披肩,就又关心问道:“是不是冷了那……要不咱们先回去” 江淮有些心猿意马,满脑子都是许禾白的发亮的皮肤。 许禾却道:“江淮,我们拍个照吧。” 江淮无有不应,拿了手机出来,两人脸挨着脸,江淮笑的温柔阳光,许禾脸上却一片绯色,眼底若含着水一般,怎么看都觉得这张照片信息量满满。 许禾很满意,江淮也觉得好看,许禾就道:“你发个朋友圈好不好” 江淮迟疑了一下,但望着此时的许禾,就有些心痒难耐,反正他们关系是公开的,谁都知道是一对儿,江淮就把合照发了朋友圈。 很快就一堆人点赞回复。 两人往车子边走,江淮的手机开始不停的响,有微信进来的声音还有一个接一个的电话。 江淮看了一眼,明显有些烦,看着许禾的眼神,也有点慌乱。 许禾特别识大体:“是不是有急事要不然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怎么行……” “真没事儿,你去忙吧,你的事儿更重要,我叫个车回学校就行。” 江淮想了想:“那我给你转账。” 这还是第一次,江淮以前不喜欢她,除了吃饭约饭送礼物,逢年过节也没给她转过账。 但林曼和他这两个多月,红包转账差不多收了十几万了。 还真是偷着的更香。 江淮转了2000,许禾收了,江淮好像松了口气,走的时候就心安理得了不少。 许禾没舍得叫车,打算走到最近的地铁站。 只是高跟鞋挺不舒服的,许禾刚走到会所外,就疼的有些忍不住,蹲下来脱了鞋子,揉着酸疼的脚踝。 赵平津的车子驶出来时,郑凡一眼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许禾。 之所以印象深,是因为第一次见她穿这样的裙子,还是酒红色的,很招眼。 “赵先生,好像是许小姐。” 赵平津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郑凡也就没再多说,车子从许禾跟前疾驰而过。 许禾并没在意,她对车子完全没任何认知,到现在也没记住赵平津常坐的几辆车长什么样。 所以赵平津这种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行为,倒也没伤害到她。 018 眉目里似哭不似哭 所以赵平津这种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行为,倒也没伤害到她。 江淮接到林曼,明显的不高兴,要不是怕这女人发疯真把两人床照发给许禾,他才不会来,而且这会儿早把人弄床上去了,想到这里,江淮更是生气。 林曼有些心虚,却赌气道:“你什么时候公开我们的关系,你为什么在朋友圈发许禾,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江淮闻言就笑了:“不是吧林曼,我什么时候说要公开我们的关系了再说了,我们什么关系 林曼气的脸发白:“江淮!你睡我的时候怎么承诺的你都忘了不成” “男人脱了裤子说的话你也信”江淮讥诮笑了笑,漫不经心点了支烟。 林曼气的拎起包就砸在了江淮车子的挡风玻璃上,江淮压根没理会她,转身就上了车。 “江淮,你混蛋……” 江淮不耐烦的看着她:“你要是还跟我,现在就老老实实上车,你要是想断了,那就给老子滚!” 林曼站在那里足足半分钟,到底还是忍气吞声的上了车。 第二天,许禾抽空去了医院一趟,看了秦芝后,又去了徐医生说的那家高级私立康复中心。 咨询后,许禾的心却先凉了半截,这家私立医院有门槛的,像秦芝这种重度精神病患者,许禾要在医院开一个账户,账户里至少要有二百万的保证金,医院才会接纳秦芝。 但不可否认的,医院条件真的特别好,主治医生都是业内响当当的大拿,秦芝的病例拿过去,人家医生的表情看起来就是胸有成竹的笃定。 许禾仔细算了算自己能拿出来的所有钱,大概也才十三万,其中十万都是赵平津给的。 二百万对于赵平津来说,一只表怕是都买不到,但对于许禾和秦芝,却是救命的钱。 而就在许禾发愁的时候,秦芝那边却又出事了。 她发起疯,闹着要出院,要去找她女儿喵喵,要找老公许立永,她要回家,要回他们一家三口的家。 许禾有些难受,秦芝恨她太深了,就连发疯闹着回家,都绝口不提她这个长女。 可许禾却能理解她,秦芝该恨她,连她自己都恨死了自己。 只是现在,许禾没时间自怨自艾,秦芝把医院保安的头砸破了,她得赶紧去处理。 这最后的十三万,也赔给了人家。 那个保安其实伤的挺重的,满身都是血,只是大约看许禾实在太可怜,就让家人收了钱没再计较。 秦芝被注射了镇静剂,医院这一次是说什么都不肯留她了。 许禾哀求了许久,才勉强换来了三天周转期。 她给赵平津发了个微信,但是消息发出去如石沉大海了一般,半点回应都没有。 许禾睡觉时还抓着手机,做梦都是赵平津回复她信息的事。 可是早晨睁开眼,微信仍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许禾想了想,打给了郑凡。 郑凡依旧很客气:“许小姐,赵先生出差了,对,去了f国,要两周后才回来。” 019 还祈求什么说不出 许禾怏怏的挂了电话。 赵平津确实很忙,据说他回国还没半年,但是赵家很倚重他,将来多半也是要他接掌家业的。 许禾想,自己之前竟然还觉得三周见一次太久了,如今看来,三周能见一次都谢天谢地了。 许禾最后,打给了江淮。 电话打过去时,江淮刚给林曼买了包,花了小十万。 听到许禾问他借钱,江淮就笑了,“禾儿,要是数目不多我能借你,你也知道的,我现在在公司最基层,一个月就拿几千块……” 许禾没有说话。 江淮又道:“当然,你要是肯跟我更进一步,钱也就不是事儿了,我跟几个哥们儿借个百十万还是没问题的。” 他打电话时,林曼就偎在他怀里,江淮却有些心不在焉,攥着手机,等许禾的回复。 其实,对于许禾最初拒绝和他发生关系,江淮是有些耿耿于怀的。 他总觉许禾也没那么喜欢他似的。 意料之中的,许禾挂断了电话。 江淮没再打过去,但林曼缠上来时,江淮却没什么兴致。 他抽了支烟,给许禾微信上转了两万块,想了想,又转了十万。 但许禾一直都没有收,一天后,那十二万又原路退回了。 江淮也没再转给她。 赵平津是在第二日的晚上回的微信。 ‘有事儿’ 许禾本来打算矜持一会儿的,但还是没忍住,半分钟就回了微信:嗯,有点事找小叔。 赵平津大约是不喜欢微信聊天,直接拨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许禾吓了一跳,忙拿着手机出了宿舍。 画面有些模糊,晃了好一会儿,赵平津才看到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出现在屏幕里。 看背景像是在宿舍楼,小姑娘穿了个小吊带,刚洗完澡,头发稍还滴着水。 赵平津应该是在酒店房间里,他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衫,很懒散的样子靠在沙发上,眉宇间还有点疲倦。 “你还在出差吗” 许禾小声询问,赵平津嗯了一声,看一眼屏幕里的人。 这应该是她最本真的样子,皮肤嫩的掐出水来,脸型也长的好看,耳际到下颌的弧度很流畅,一点多余的都没有,眉毛却有点淡,大约是因为瘦的缘故,眼睛显得格外大。 赵平津心想,还挺会长,仅有的一点肉都长到最需要的地方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许禾望着屏幕里男人的侧脸。 不可否认,赵平津的相貌真是无可挑剔,很多时候,许禾都会看的有些晃神。 “不是刚做过没两天。”赵平津睨了她一眼,看着一本正经的男人,却说着不正经的话。 许禾:“……” “说吧,找我干什么。” 许禾斟酌着,不知该怎么开口,想了好一会儿,才弱弱道:“小叔……要不我先赊三次的钱好不好” 赵平津有点无语。 “又缺钱了” 赵平津觉得,一个女大学生,不至于这么缺钱吧,又不见她买什么奢侈品。 许禾有点尴尬:“嗯……您要是觉得我赊的太多了,那两次也行的……” 020 陪着你轻呼着烟圈 许禾有点尴尬:“嗯……您要是觉得我赊的太多了,那两次也行的……” 赵平津没说话,几秒后,挂了视频,许禾一阵失望。 但片刻后,许禾微信上收到了一笔转账,二十万。 她盯着转账信息,嘴角一点一点的弯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回复了一句:“谢谢小叔,我会努力的!” 赵平津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努力什么,她有什么好努力的,哪一次不是他努力 许禾心头一桩大事暂且放下,当天晚上就没怎么失眠。 只是秦芝转院的事还没解决,她周六去那家康复中心,磨了负责人许久,对方还是没答应接纳秦芝。 许禾有些颓丧,离开医院的时候也打不起精神来。 一辆车却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许禾有些讶异。 宋阑从车上下来,对她招了招手:“小禾儿,认不出我了” 许禾怔怔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当初爸爸送到医院后,宣布不治身亡时,刚十七岁的她哭的几乎昏死过去无法接受,就是这个宋阑宋医生,一直抱着她,安慰她的。 爸爸的遗体被送到医院太平间时,她哭喊着非要跟着一起去,宋阑医生为此,还被她抓伤了手。 后来,宋医生还和她联系过几次见过面开导她,直到她慢慢走出来,后来又几次搬家,最后卖掉老房子,才渐渐断了联系。 “宋医生……”也许是那一层关系的缘故,许禾心里有点把他当一个大哥哥看待,再次见到他,许禾就红了眼。 宋阑拉着小姑娘站在路边哄了半天,许禾才止了眼泪。 “别担心,我和这里的院长关系不错,我帮你。”听了许禾刚才的哭诉,宋阑直接就答应了帮她解决。 有了宋阑的关系,医院也就松了口,保证金破例降到了五十万,但是许禾也拿不出来,最后还是宋阑给她垫的。 许禾不知道怎么谢他才好,只是抓着他袖子一遍遍保证,自己一定会还钱的。 宋阑笑着揉揉她头发:“两年没见,小禾儿都长成大姑娘了,和宋哥哥也生分了。” 许禾有点脸红,当时年纪小,还一口一个宋哥哥的叫,现在就有点叫不出口了。 “还钱的事不着急,等你将来毕业工作了慢慢还也行。” 宋阑牵着她手离开。 许禾迟疑了一瞬,还是乖乖的叫了一声:“宋哥哥,谢谢你。” “可算叫哥哥了。”宋阑很高兴的样子,又像以前那样揉她的发顶:“走吧,先带你去吃饭。” “我请吧,宋哥哥想吃什么” “哪能让你一个学生请。”宋阑一边开车,一边侧脸看了许禾一眼,再一次见到她,宋阑立时就想到了当初她哭的晕倒在他怀里的样子,还有手背上被她抓出来的几个血印子。 这两年,总会时不时想起她,但大抵也只是出于对一个挺让人心疼的小妹妹的关心和担忧而已。 到底还是宋阑请她吃了饭,又开车把她送回了学校,下车时,宋阑还晃了晃手机叮嘱她:“明天记得给我打电话。” 许禾点了点头,目送他开车离开,才往校门口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恶狠狠的拽住了胳膊。 021 到唇边 讲不出满足 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恶狠狠的拽住了胳膊。 “送你回来那个男的是谁” 江淮的声音有些阴冷。 许禾挣了一下,江淮拽的更紧了,讥诮了一句:“你对他笑的挺甜啊禾儿。” “那是宋医生,以前我爸去世的时候认识的。” 许禾抬眸看着江淮,眼底有些说不出的倦意。 她其实挺烦现在这样的自己的,江淮出轨,她就报复回去,也没什么意思,毕竟,她也不喜欢江淮了。 “我给你转账怎么不收。” 江淮缓缓松开手,盯着许禾。 她没再如以往那样乖巧温顺,这种淡淡的疏离和抗拒,却让江淮有些不舒服。 “爷爷每次见我都给我很大的红包,我想了想,再找你拿钱,确实不对。” “我是你男朋友,禾儿。” “江淮,要不然我们算……” 许禾话音还没落,江淮却有些暴躁的一把将她搂入了怀中,他低头吻她,动作却有点狠,许禾推了几次都推不开,江淮抱的更紧,吻的更重,甚至还想撬开她的嘴唇。 许禾强忍着心底的恶心和胃部翻滚的不适,找准时机咬了江淮一口,才得以脱身。 江淮看着她抬起手背使劲蹭着嘴唇的样子,渐渐眸光阴沉:“禾儿,你记清楚了,你是我的人,你要是敢跟别人好,我一定弄死他。” “那你呢……算了。” 许禾觉得好笑极了,她差点要说出林曼的名字,但又觉得没意思,她现在连质问他都没劲儿。 江淮就是个烂人,彻头彻尾的烂人。 “我回宿舍了。” 许禾转身要走,江淮并没追,却说了一句:“你和那个姓宋的医生,最好真没什么。” 许禾没理会,直接进了校门。 江淮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对劲儿了,以前是他对许禾爱理不理的,随便放鸽子。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约她过情人节,结果自己半道接了个美女的电话,就把她给忘了,后来冷不丁想起来,给她打电话,她还傻乎乎等在校门外,都快冻成冰棍了。 他骂她傻,她也不恼,说话仍是软软的,没一点脾气的样子。 他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玩起来。 可是现在,江淮想,他真是疯了,竟会为了许禾失神。 不过,许禾好像有很久,没有对他笑的这样甜这样真了。 许禾她,不会是知道林曼的事儿生气了吧。 江淮一个激灵。 同一个宿舍的,确实不好隐瞒,江淮没怎么多想,给林曼转了一笔账,说清楚,也就彻底断了。 大约是钱给的实在多,林曼这次没闹,风平浪静了几天,江淮就放了心。 他开始给许禾送花,一天一束红玫瑰送到宿舍楼下,可许禾一直都不肯见他。 恰在这时,老爷子那边忽然发了病被送到了医院抢救。 许禾得了消息跟江淮匆匆赶到医院,好在老爷子被抢救了过来,江家的人都到了,挤在病房外。 老爷子只叫了许禾和江淮进去。 “禾儿,我谁都不放心,就信你,你能看着江淮,能管着他,你答应爷爷……” 022 你的温柔怎可以捕捉 满200钻石的加更来啦~~ 老爷子还戴着氧气罩,格外的虚弱,许禾看着心里难受,可却迟迟没有开口答应。 老爷子缓缓移动视线看向江淮,喘着气虚弱道:“你是不是欺负禾儿了,你这个混球……” 仪器忽然滴滴滴的报起警来,医生护士闻讯立刻赶来,好一阵折腾,老爷子的血压才算慢慢恢复。 江淮吓的脸色惨白,许禾也红了眼,江父气的一巴掌搧在江淮脸上,压低着声音斥责:“你干什么了,把爷爷气成那样我告诉你,老爷子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眼瞅着老爷子也就这一年半载的光景,怎么立遗嘱可是江家人最关心的,江淮要是敢坏事,江父宰了他的心都有。 许禾缓缓走到老爷子床边,老爷子是真的病的很重,许禾想,他老人家大约也撑不了太久,能让他安心的去,她也能心安了,何况,老爷子真的对她特别特别的好。 “爷爷。”许禾轻轻握住了老人枯瘦的手;“我答应您,我会看着江淮,管着他的,您就放心吧。” 深夜,江淮送许禾回去时,许禾对他说了几句话:“江淮,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管的,我只是不想爷爷失望才陪你演戏,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喜欢我了那你是喜欢上别人了” 江淮眸色渐渐变的凶狠:“是不是那个医生” 许禾笑了笑:“江淮,不瞒你说,我确实有别的男人了,但你这辈子大约都不会知道他是谁。” “你敢!我说了许禾,你敢找别人,我弄死他!” 江淮失控的揪住了许禾的衣领,许禾却很平静;“好啊,你大可以试试,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江淮忍不住扬起了拳头,许禾淡声道:“你尽管打,明天还要去医院看爷爷,只要你有办法解释我的伤。” 江淮捏着的拳头,一点点的放了下来。 许禾拉开车门下车,江淮的声音阴恻恻的:“禾儿,你最好别让我抓到那个奸夫。” 许禾头都没回。 第二日,奸夫提前回国了,江淮还在医院陪着人家说说笑笑。 然后又当着奸夫的面,在老爷子跟前和许禾秀了一把恩爱。 赵平津看了一眼许禾乖乖软软的靠在江淮怀里,笑的甜津津的样子,没什么表情的离开了病房。 江淮送许禾回去,却在楼下被郑凡叫住了,赵平津打发他临时去办件事,挺急的。 江淮看看许禾,郑凡就笑道:“我送许小姐回去,小少爷不用担心。” 江淮不疑有他,开车匆匆离开了。 许禾跟着郑凡上了车,果然看见赵平津衣冠楚楚的坐在后排。 出差一个多星期不见,许禾忽然有点扭捏的放不开了。 郑凡老老实实开车,视线半点不敢乱看。 “欠的债该还了吧。” 赵平津声线微沉,语调总是淡淡的,带点冷。 许禾抿了抿嘴唇,瞄了郑凡一眼,有点不好意思:“郑特助还在呢。” 郑凡心道:您可以当我不存在的。 赵平津拍了拍自己的腿,许禾迟疑了下,老老实实的爬了上去,又试探着,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023 越来越近 却从不接触 赵平津没说话,许禾就大着胆子亲了亲他,先是喉结,然后是下巴,到嘴唇的时候,明显的,男人的呼吸变的急促了一些。 “先回公寓。”赵平津的声音有些暗哑,郑凡只敢低低应了一声,立刻转了方向。 进了房间。 许禾趴在他肩上,小声道:“刚从医院出来……先洗澡好不好” 这个澡洗的挺闹腾的,许禾被赵平津抱出浴室的时候,有点脸红的想,待会儿阿姨打扫卫生时肯定会乱想的。 哪哪儿都是一片狼藉,浴室里简直不能看了。 赵平津倾身亲她雪白的耳,许禾腰酸腿软,就大着胆子小小声说:“债都还完了的……而且……而且我真的有点不舒服。” 赵平津好似被她扫了兴,看了她一会儿,翻身躺在了床上。 手机响了几下,赵平津拿起手机看了看微信,没回,好像又翻了下朋友圈。 但许禾却觉得气氛渐渐压抑起来,赵平津的神色有点不对,他薄唇紧绷,眼底似卷了霜雪一般的凉,许禾有些害怕,还没说话,赵平津忽然扔下手机,他的眼底没有一丁点的温度,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许禾下意识要起身,他眉宇间已经透出了沁凉的不耐:“你怎么还在这儿,滚。” 许禾怔了一下,却还是动作很快的起身穿衣服离开了。 她关门的声音很轻,赵平津抬眸看了一眼,眼底没有一丁点的温度。 郑凡看到她时,有点吃惊,但也没说什么,客气的说安排车子送她回去,但是许禾拒绝了。 她坐公交车回去的路上,不知为什么心情有点不好,靠在车窗上,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的。 大约是被赵平津赶出去的缘故吧,许禾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难不成还希望金主大人能对自己温柔宠溺不成,异想天开了许禾。 自这次见面后,连着两周都没再见到赵平津。 有次去医院看爷爷,倒是碰了一面,但赵平津身边的女人已经换了新面孔。 他没正眼看她,许禾也就当自己不存在。 还有一次,他带着又一个新女伴去那家私房菜吃饭,许禾也远远看到了,只是她没负责他的包厢,所以从头至尾,两人也没碰上。 他不找她,许禾也没好意思自己送上门,好在秦芝的事在宋阑的帮助下暂时得以解决,许禾如今也没那么缺钱。 就是把老房子买回来这件事,又得往后推迟。 周末去看喵喵的时候,许禾觉得喵喵又瘦了一点,坐在那里呆呆的,许禾心里难受的很,却也知道不能多问,姨婆心眼最小,她之前说过一次喵喵瘦了,姨婆就闹着收拾行李让她把喵喵带走。 许禾只能给姨婆多留了一些钱,希望她们看在钱的份上,能多少对喵喵好一点。 走的时候,喵喵站在路边,抱着许禾送的娃娃,仍是哭了,但却没有哭出声。 许禾根本没敢回头看一眼。 过了两日,檀溪给许禾打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吃完饭,檀溪又非要带她去酒吧。 她混的圈子,都是有钱的二代,年轻漂亮玩的又花,檀溪交的新男友,是个夜店的dj,打了唇钉,发色染的很夸张,但是长的很帅,檀溪现在对他正上头着,两人坐在一起就亲热个不停。 许禾有点不适应,百无聊赖坐在一边喝饮料,人群外忽然有些骚动传来。 “平津,够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平津,不能打了……” 许禾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她站起身,向那边走了几步。 赵平津额发有些微乱,冷着脸,一拳一拳砸在了地上那个男人的脸上。 024 从来未热恋已失恋 已经见了血,那个男人都不怎么动了。 许禾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赵平津到底还是被身边的人拉开了,他起身时,还寒着脸往那个男人脸上踹了一脚:“再让我听见一次,老子弄死你!” 他说完,抬起手,手背狠狠蹭过嘴角的血渍。 许禾这才看到,他脸上也挂了彩。 她下意识的往前了一步,却听到他身边同伴道:“你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庄明薇一句不好。” “是他犯贱。” “是是是,是他嘴贱不该说庄明薇,但你打的也太狠了,他父亲那边……” 再接下来的话,许禾就没听到了。 “庄明薇这女人还真是,人不在江湖,江湖处处都是她的传说。”檀溪挽住许禾手臂,说了一句。 “他女朋友吗” 檀溪笑了一声:“这还不是最牛逼的,那女人差点让他和最好的哥们儿反目成仇。” “那最后……她和谁好了” 檀溪笑意讽刺:“人家谁都没要,拍拍屁股走人了,说不忍看他们因为自己毁了二十多年的情分——这倒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可不就成了朱砂痣和白月光。” 许禾好一会儿没说话,这种段位,真羡慕不来。 檀溪却忽然捏了捏她的脸:“不过还是你最牛,据我所知,你应该是庄明薇后,唯一睡过他的女人。” 许禾:“……” 庄明薇后的唯一有什么牛的,她就得捡人家不要的啊。 “对了,听说庄明薇要回来了。” 檀溪啧了一声,许禾的心却沉了沉,白月光朱砂痣要回来了,赵平津怕是又要踹了她了吧。 不过现在和踹了也没什么区别,他们一个月都没见过面了。 女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吧,多少总会有点非分之想。 许禾自认为自己已经很清醒了,但却还是因为今晚的这些信息素,有点失眠。 凌晨一点的时候,她给赵平津发了个微信:以后是不是都不见面了 依旧是石沉大海。 许禾抱着手机,迷迷糊糊不知几点才睡着。 醒来第一时间打开微信,仍是没有回复。 许禾使劲揉了揉脸,不让自己再想这些。 转眼到周六,许禾照旧去做兼职。 那个初中生马上要高考,这份兼职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许禾还是很用心的,那孩子进步了不少,他父母对她很满意,特意涨了工资。 许禾每次去,他们都会提前准备好进口水果,也不摆什么架子,据说男主人是个很出名的园林设计师,所以他们家的宅子特别的古朴大方又别致。 许禾每次上课中间休息的时候,都会在楼下的小园子里坐一会儿,她特别喜欢那里精巧的布局,有一把木头椅子,是她最喜欢坐的。 这一次,她刚下楼进了园子,就听到了一阵说笑声,她循声望去,却看到了不远处男女主人正陪着赵平津和一个年轻女士喝茶。 许禾怔了一下,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恍惚。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 那女士又是新面孔,但好像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不是很美丽,但特别的有气质。 025 陪着你天天在兜圈 她只穿着简单的法式丝质衬衫和长裤,齐肩的短发,没有烫染,发质看起来特别的好,远远看去,她的五官稍有点寡淡,但胜在气质实在上佳,连许禾都觉得她很吸引人。 女主人看到她,就笑着招呼她过来,又很亲昵的将她介绍给赵平津和女伴:“阿旭的英文老师,我们都叫她小禾,别看人家这么小,但英文真的很不错,阿旭的英文已经进步了四十多分呢。” “看起来还像个高中生呢,嫩生生的。”那女士含笑打量着许禾,轻熟的气质女性面前,许禾实在有些稚嫩青涩的土气,若在往常,她不会在意这些的,但今天,她隐隐的觉得有点自卑。 “是挺显小的。”赵平津也附和了一句。 许禾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的手臂搭在那位女士的椅背上,两人之间的氛围,舒服而又自然。 而他看着她,就如看着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疏离而又客气。 许禾缓缓移开了视线。 “二位看起来感情实在是不错,什么时候有好消息” 男主人拿着一个烟斗,笑眯眯的调侃。 周知锦就大大方方的望向赵平津:“我和赵先生也是刚认识,彼此了解的还不够深入……” “你想要多深入我都可以。”赵平津眉目疏淡,慵懒的调笑。 这别有深意的话,过来人都懂,男主人哈哈大笑起来,女主人嗔笑道:“平津你注意点,还有小孩子在呢。” 赵平津撩起眼皮看了许禾一眼:“小孩子哪里懂这些,是不是,小禾” “叔叔,阿姨,我该回去上课了。”许禾没有理他,说完,对他身边的周知锦点头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 “人家小姑娘耳朵都红了。” “拿人家取乐,人家都生气不理平津呢。” 女主人和周知锦笑着说道。 许禾没有回头,但却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好像一直盯着自己的后背,她深吸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离开。 上完课离开时,恰好赵平津开着车出来。 周知锦看到许禾,叫了赵平津:“要不要载那小姑娘一程” 赵平津往车外看了一眼,许禾背着双肩包,嘴角轻抿,大眼睛漆黑分明的望了他一眼,就平静的移开了视线。 “不怕我看上她”赵平津对周知锦说了一句。 周知锦一愣,转而很自信说道:“这不是你会喜欢的类型吧。” 车窗缓缓升上去,车子从许禾身边驶走,她没听到他是怎么回答的,她也并不怎么在乎。 她一向是很清醒的,别的姑娘还在做灰姑娘的美梦时,她的人生信条就是挣钱了。 这一次见面后,赵平津就像是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有时候许禾会翻开两人的微信聊天看一看,除了转账记录,他就回过那一次。 檀溪有一次告诉她,赵平津好像交了个女朋友,许禾想到了那天遇到的周知锦,她觉得,他们俩挺配的,一看就是一个世界的人。 又到周末,江淮有个亲戚家的表哥结婚,婚礼在京郊的一处庄园举行,要去两天,许禾就请了假。 周五晚上,新郎那边宴请宾客,许禾没想到赵平津也来了。 这一次身边的女伴没换人,仍是周知锦,看来,真挺喜欢的,大约好事将近。 026 那缠绕 怎么可算短 许禾微信上和檀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檀溪让她拍张照片看看,许禾找了个机会偷偷拍了一张。 檀溪一看照片立刻发了好几条语音。 “这就是妥妥的又一个庄明薇啊。” “单看背影,还以为就是她呢。” “不过她比庄明薇胸大一点,庄明薇真的一点胸都没有,禾儿,你说赵平津是不是就喜欢胸小的啊,要不然找你……哦不对,你就是瘦了点,胸其实并不小,我上次看见过,真是呼之欲出……” 许禾:“……” 晚宴上,许禾也喝了点酒,大约是心情有些低落的缘故,不胜酒力的她也多喝了两杯。 江淮和哥们儿打牌打的热火朝天,许禾觉得有点晕,扶着桌子站起来,找了个服务生,让他领着自己去休息室。 服务生忙的焦头烂额,见只余下一处休息室的门半掩着,该是无人,就将许禾领了过去。 许禾伸手推开门,室内只开了一盏壁灯,有些昏暗,许禾头疼的很,并没注意到房间里酒味儿很重。 她踉跄进去,顺手反锁了门,往沙发上倒的时候,很熟练的单手解开了bra,从裙子里掏出来扔在了一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赵平津望着丢在自己面前的白色内衣,没什么表情。 许禾趴在沙发上,两只脚踢掉鞋子,嘴巴里咕哝着什么,醉醺醺的没有一点形象。 只是喝醉了太难受,根本又睡不着,许禾趴了一会儿,觉得难受,又坐了起来,这一坐起来,就看到了另一侧单人沙发上,散漫解开衣扣靠在那里的赵平津。 许禾瞬间吓的酒醒了大半,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慌忙捂住了胸口。 赵平津仿佛笑了一下。 许禾缓缓站起身,还有些头重脚轻,她忍着,小声道:“对不起小叔,我不知道您在这里,我这就出去……” 她瞄了一眼自己扔在一边的内衣,试探着想要伸手去拿。 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禾儿,禾儿,你是在里面吗” 许禾吓了一跳,惶惶的抬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赵平津垂眸看着她,她一弯腰,裙子里的风光正好被他看个正着。 许禾顾不得其他,伸手拿过那片白色布料,但赵平津在这坐着,她又没办法直接脱掉裙子穿上,一时之间急的额上出了一层的细汗。 门外,江淮仍在锲而不舍的敲门,喊她名字的声音越来越大。 许禾实在顾不上其他,只得绕到长沙发背后,半蹲下来,拉下裙子的肩带,准备穿上内衣。 可肩带刚拉下来,男人修长有力的双腿,就出现在了许禾的视线里。 她的动作停滞,有些惶惶的抬起头看他。 他的目光,却落在她雪白的肩头。 许禾仓皇着想要起身,赵平津却握住她的肩将她推到了沙发边。 “不行,不行的……” 许禾低低的哀求,她不敢想事情闹出去的后果。 所有人只会说是她不知廉耻勾引赵平津。 毕竟,没人会以为,赵平津能看上不起眼的许禾。 “怎么不行。” 赵平津将她肩头散乱的头发拨开,她单薄的肩背和平直的肩颈都完全露出。 027 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间 赵平津将她肩头散乱的头发拨开,整个光洁的后背和肩颈都完全裸露。 江淮大约也很喜欢她的肩颈和背部,这几次选的裙子都是这样露背的款式。 赵平津身上染了很浓重的酒味,他低头,吻她单薄的肩胛。 许禾已经明显感觉到变化。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吓人。 “你女朋友会生气的……” 赵平津仿佛低笑了一声:“吃醋了” “我不想当小三。”许禾这一句话一出,赵平津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许禾借机从他的桎梏之下逃开,她有些狼狈慌乱的握着滑下的肩带,想要穿上内衣。 “你确定你要这样出去” 赵平津的声音沉沉传来。 许禾怔了一下,是啊,她现在出去,怎么和江淮解释……她和赵平津共处一室 她只能哀求的望住他。 赵平津握住她手,贴在自己坚实的腹部,又向下:“你打发它,我打发他。” “可是你和周……” “她算什么女朋友。” 赵平津嗤笑了一声,俯身又亲许禾红透的耳:“你都比她名副其实……” 门外,江淮的声音再次传来:“禾儿,你在里面吗奇怪,不是说就在这间休息室吗禾儿,禾儿……” 赵平津听着这声音好像有点烦,将许禾推到了沙发边。 敲门声不断。 他扯开领带,蹙眉丢在一边,江淮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他的手劲儿就失控的大了一点,许禾疼的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 赵平津握住了她的细腰,隔着薄薄的衣裙,贴近她。 江淮还在敲门,敲的越来越响,还不停喊着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许禾紧张的全身都在发抖,忍不住回头看赵平津,睁大的眼底含了泪,有些无助的望着他。 “赵平津……” “怕他知道” 赵平津低头,含住了她的耳。 许禾触电了般颤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是害怕被江淮知道她和别的男人在干这种事,而是因为男主角是赵平津,许禾才会这样慌神。 就算面对江淮她都不会有半点心虚,因为他睡的女人更多。 但是赵平津……如果传出去,她真不敢想别人会怎样非议,辱骂。 “既然不怕他,那就放松点,别这么紧……张。” 他故意的一般,在她耳边说着露骨的话。 许禾挣不开,而她是第一次见他醉成这样,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重的她有点受不住。 随着他的力道,许禾的下巴重重磕在了沙发背上镶嵌的水钻,疼的她一下哭出了声来。 赵平津掰过她的脸,望着下颌上那一道红痕,好似有些轻微的破皮,他竟低头吹了吹伤处,柔了声音哄她:“乖,是我的错,是我没控制住……” 男人在这种时刻,总是毫不吝啬自己的温柔和柔情的,但许禾,却有短暂的一瞬失神。 门外的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敲门的声音顿了顿,接着却又急促响起:“禾儿,你在里面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把门打开禾儿……” 赵平津伸手捂住了许禾的嘴,将那细弱的哽咽堵回去,又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垂:“小乖,让你放松点,没让你叫的这么大声……” 028 爱或情借来填一晚 许禾精神高度紧张,整个人都绷的紧紧的。 赵平津觉察出她异样的紧张,险些失了控, 而此时,门外忽然没了动静,江淮不知道怎么被打发走了。 许禾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大松了一口气。 赵平津紧拥着她,低头亲她雪白的后颈。 两人都喝了点酒,尤其许禾这种不怎么碰酒的,喝醉之后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许禾抖着腿站不住,赵平津将她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裙子……” 许禾迷迷糊糊间还惦记着身上的裙子,待会儿她可怎么出去,弄成这样一片狼藉。 “给你买一百条……” 赵平津又低头亲她,他的眼神却有些晦暗不清,影影绰绰间,似在看着她,却又像是根本没有看她。 许禾睁大了眼,“小……赵平津。” 她其实,不太喜欢跟着江淮这样喊,因为这个称呼总会让她想起江淮那个烂人。 “再叫一声。” 许禾摇头不肯。 他重重咬了一下她的嘴唇,许禾疼的嘶了一声,抬起手臂抱紧了他的脖子,哑哑的唤了一声:“赵平津。” 她眼梢绯红一片,眼底却像是含着一汪水,赵平津低头亲了亲她:“小乖。” “等会儿有人会送衣服过来。” 赵平津点了一支烟,许禾伏在沙发上,纤细的后背黏着一缕一缕的湿发。 “找个理由,和江淮分了吧。” 许禾一怔,抬起头看向他。 他端然坐在那里,高高在上,和方才沉溺于情爱的他,完全不是一个人一般。 “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禾不能否认的,她心底生出了微小的一线希望。 如果赵平津愿意正儿八经的和她谈恋爱…… “别乱想。”赵平津咬着烟,伸手在她臀上拍了拍:“只是觉得你乖,不麻烦,你可以考虑一下。” 许禾缓缓垂下了眼睫,心凉的像是泡在了冰水中:“就玩玩吗” 赵平津不置可否。 许禾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对不起,我恐怕还不能和江淮分手。” “随你。”赵平津看了她一眼,语气有点冷,他伸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许禾坐在沙发上,不知坐了多久,她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刚才,为什么不答应呢,江淮都不会娶她,难不成赵平津会 至少赵平津比江淮大方多了,她要是再乖点,哄的他开心,她那一堆麻烦,不都解决了 可是现在,全砸了。 许禾觉得自己那会儿大约是失心疯了,她自持的清醒和冷静,去按都荡然无存。 她竟然会迷失在男人床上的一丝温柔里。 许禾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许禾的思绪。 “郑先生让我给您送衣服过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许禾从沙发上起来,差点腿软的跪在地毯上,她揉了揉膝盖,两只膝盖都跪的一片青紫。 许禾咬着牙站起身,掩住胸口的衣襟走过去,把门开了一条缝。 门外的女人识趣的将袋子从门缝递了进来。 许禾接过,道了谢。 她锁好门,打开袋子预备换衣服,里面却是一条红色的长裙。 只是,比起那天的深v,这一条裙子却是细吊带抹胸的款式,只露出了雪白的颈子和平直单薄的肩颈。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lv的披肩。 许禾换好了内衣和长裙,用披肩裹好了自己,就出了休息室。 晚宴已经结束,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只余下服务生在清扫收拾,许禾松了一口气正要回房间。 江淮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过来,挡在了她面前。 “你刚才去哪了。” “一直在休息室,有点难受,就睡着了。” “哪个休息室。” 江淮的面容有些阴沉,许禾随便指了一间:“记不清了,那会儿晕的厉害,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你的裙子哪来的” “吐脏了,就换了……” 许禾话还没说完,江淮忽然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许禾痛的飙泪,伸手胡乱的抓着江淮的手想要推开,可这样一挣,肩上的披肩就散开了。 许禾雪白脖颈和锁骨上,零星密布着绯色的吻痕…… 江淮的脸色骤然巨变,他本就喝了不少酒,加之一晚上找不到许禾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再看到许禾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贱人,你他吗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你给我说清楚!”江淮扯住许禾的头发低声嘶吼。 “你放开我,江淮你混蛋,你放开……” 许禾拼命挣,江淮的目光落在她胸前脖颈那连片的痕迹上,他这种情场高手,哪里会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他双眸渐渐血红,仿佛全身的血都在往上涌,再看许禾那样厌弃嫌恶的盯着自己,他忽然就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一拳一拳砸在了许禾的背上,肚子上。 029 犹疑在似即若离之间 “贱货,谁上你了,你跟谁睡了,说,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许禾疼的喊都喊不出来,头发被扯着,又躲不开,江淮盛怒之下,每一拳都用了很大的劲儿,许禾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的受不住,弯腰就吐了一口血。 虽然时间已晚,但这边的动静还是引来了不少人,有江淮的朋友试图把他拉开,但江淮血红着一双眼,就像一头发疯的野兽,谁都拉不住。 许禾蜷缩在地上,弓着背抱着肚子,脸色一片惨白,却咬着牙,死死忍着不肯喊疼。 赵平津闻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江淮,你发什么疯!”赵平津一声低喝,江淮看到赵平津,明显有点怵,却还借着酒劲儿装疯卖傻,趔趄着去踹倒在地上的许禾。 赵平津冷着脸上前,一把攥住他衣领将他推到墙边,抓住江淮的头发就将他的头狠狠撞在了墙上。 剧痛袭来,江淮的酒劲儿瞬间醒了大半:“小,小叔……” “清醒了”赵平津松开手,一耳光重重搧在了江淮脸上:“你不要脸,江家还要脸!看看你做的事!” 江淮想说什么,但又不愿当着这么多人承认自己被绿了,只能垂头丧气的低了头。 “跟女人动手,你真有能耐!” 赵平津脸色难看的很,气的太阳穴都在跳,伸手指指他:“江淮,今天这事儿没完。” “小叔……”江淮有点气弱:“我,我……” 赵平津压根没理他,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许禾身上,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抱过她的次数不少,但这一次,赵平津却觉得她实在太瘦太轻了,就像是一根羽毛一样,让人感觉不到她的重量。 “郑凡,你去准备车子,去医院。” 赵平津抱了许禾就向外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有人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但一想,江淮喊他小叔呢,这就是他侄媳妇,虽然这亲戚关系十万八千里远,但辈分摆在这,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这样大的动静,本来早已休息的长辈们也被惊动了,江父赶到现场,看到这一幕,气的脸色铁青,当着众人的面就狠狠搧了江淮几耳光,江母见儿子挨打,却不愿意了,夫妻两人吵成了一团。 “慈母多败儿!”江父甩开江母的手:“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丢不丢人,我们江家就养出这样打女人的混蛋了!” “那你呢,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就这一个儿子陪着我,我不疼他我疼谁!”江母捂着脸哭了起来。 江父恨的跺脚:“我不管了!简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周知锦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她匆匆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赵平津抱着许禾离开那一幕。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到那天在朋友家,离开时,他说的那一句:不怕我看上她 周知锦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她站着没动,望着赵平津的背影,那么急,步子那样快,好像怀里的人,多宝贝一样。 赵平津抱了人上车,郑凡亲自开车,车子向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 许禾人已经有点不清醒了,赵平津低声喊她名字,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皮才微微动了动,一行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洇湿了他的衣袖,赵平津听到她含混不清的喃了一声:“疼,我疼……” 她嘴角还沾着血渍,眉毛紧紧的皱着,额上鼻尖上都是冷汗,时不时整个人就抽搐起来,又吐出一口血沫。 赵平津的衬衫已经被弄的污秽不堪,他平素是有点洁癖的,但此时却完全没在意这些。 “快到医院了,再忍一忍。” 赵平津腾出手拿了纸巾,给她擦脸上的血,她忽然整个人又蜷缩成一团,似乎是肚子疼的厉害,连声的喊着疼,闭着的眼角,不停的涌出眼泪。 赵平津轻轻抚着她光裸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可她背上也有伤,他的手指拂过那青紫的淤痕时,她疼的抖了起来,赵平津这才看到,她背上还有一片巴掌大的暗紫淤血…… 这个江淮! 他真是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好了,就到医院了,马上就不疼了……” 赵平津不怎么会哄人,但许禾这会儿,实在太招人可怜了,他并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但面对这样的许禾,心里头到底还是有了一分的软,毕竟,这事儿多少还是和他有关。 虽然一开始,是许禾招惹的他。 赵平津将她额上被冷汗湿透的发丝拂开,她闭着眼,眉毛和长睫,鸦翅一样的漆黑,更衬的脸色惨白。 赵平津抬起手,抚了抚她眼角不停沁出的泪痕:“好了小乖,马上就到了。” 030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正专心开车的郑凡,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赵平津低眸望着怀里的许禾,眉宇却紧锁着,怎么看,那神色都透着怜惜。 郑凡觉得有点心惊肉跳。 到了医院,医院这边早已准备妥当,许禾被放在担架床上,推去检查。 因为吐了血,就又做了b超和ct,许禾的伤不轻,软组织挫伤也就罢了,重要的是脏腑也受了创,胸口有根肋骨轻微错位断裂,是必须要住院慢慢调养的。 赵平津拿到检查报告,脸色一片铁青。 江淮这会儿也被江父赶到了医院,缩手缩脚不敢靠前。 赵平津将那一沓报告劈手砸在了江淮脸上:“看看你做的好事!” 江淮忍着气,不敢发作,小声咕哝:“小叔,你不知道内情,那个贱货跟野男人上床了……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忍,哪个男人能忍得下来” 说着,似乎觉得自己占了理,气势也足了几分,恶狠狠道:“等我找出奸夫,老子不弄死他就不姓江!” 赵平津撩起眼皮,冷冷望着他。 江淮骂了几句,触到赵平津的眼神,霎时没了气焰。 “你亲眼看到她跟别人上床了” 赵平津说完,不等他开口又道:“你自己的女人自己管不住,是你没本事,她就算真和别人好了,分手就是了,你把人打成这样,算什么能耐” “我是没亲眼看到,可她身上那些印儿,我一看就知道是男人弄出来的……” 赵平津冷笑了一声,让郑凡叫了医生过来。 “许小姐是食物过敏,所以身上起了红斑和疹子,要是痒起来忍不住挠了,就会有皮下淤血。” 江淮一点一点睁大了眼:“食物过敏” “对,是食物过敏,刚才我们做检查的时候,检查过许小姐身上所有的伤。” 医生说的斩钉截铁,江淮抱着头蹲了下来,脸上渐渐漫出愧疚和懊悔。 许禾本来就因为他之前的破事有分手的意思,现在他冲动之下把人打成这样,许禾怕是铁了心不会跟他好了。 江淮懊悔不已,他怎么就那么大的醋劲儿,看到许禾身上那些痕迹,简直要气疯了。 “小叔,是我的错,是我一时失了控,可那也是因为我太在乎她了……”江淮慌不择路,抱住赵平津的腿哀求:“我不能和禾儿分手……” 赵平津本来就对江家没多少好感,他唯一尊敬的也就是江家老爷子罢了,小时候跟在老爷子身边住过两年,老爷子是真心把他当儿子疼的。 而对于江淮这种四处发情又腹内草包的二代,赵平津更是不喜。 “小叔,您要是不救我,我爸一定会打死我的,还有,还有爷爷要是知道了,他老人家病的这么严重,受不住这种打击的……” “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她,非要她做孙媳妇” 赵平津忽然问了一句。 “之前……爷爷住院的时候,许禾在医院打工做护工,被那个雇主欺负的特别狠,爷爷有一次恰好遇上那个老头又刁难她,就出手帮了她一把,后来,她就经常去医院看爷爷,陪爷爷聊天,爷爷被她哄的特别开心,天天盼着她来,再后来,爷爷病发,要换血,她几乎把一半的血都给了爷爷……” 江淮垂着头:“爷爷前几年病了之后,人就变的特别拗,特别任性,对许禾好的几乎超过了所有的孙子孙女……” 赵平津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江淮会追求许禾,还不是因为那点身家利益。 得到了许禾,也就得到了现在糊涂任性的老爷子的心,将来江家分遗产,江淮就是最大利益获得者。 “救你,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不分手,怕是没可能了。” 江淮立时慌了神:“小叔……我不能分手的,如果分手,我就全完了……” 他又没什么能力,全靠着许禾,才让父亲和爷爷高看一眼,没了许禾,他以后就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二代,说不定还要看堂兄弟的脸色过日子。 赵平津居高临下睨着他:“你觉得,你把她打成这样,她还会跟你好” 江淮如丧考妣。 赵平津说的没错,许禾看起来软糯,但他也是这段时间才发现,许禾骨子里没他想的这样软,他没信心能继续哄骗她。 “受着吧。” 赵平津转过身去,点了一支烟。 “小叔,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在校门口看到一个男人送她回来,她说那是她爸爸生前的医生,他们没关系,但是……” 赵平津回身看向江淮。 江淮眸中又翻搅起癫狂的情绪:“但是后来她和我说,她确实有了别的男人,而且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是谁,小叔,你觉得她是为了气我故意说的,还是,她真的有奸夫了” 奸夫这俩字实在刺耳,赵平津眉宇皱了皱:“说话注意点。” 江淮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眼底一片狰狞:“我总要弄清楚,要是让我知道她真有别的男人,我一定弄死他们这对奸夫淫妇!” 赵平津冷冷看着他:“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让她饶过你吧。” 江淮想到这些,一时又颓丧起来。 许禾出了手术室,被送回了病房,她中间醒过,吐了一次,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夜里,就发起烧来,最初只是低烧,后来一度飙到三十九度五,烧的人都糊涂了,不停的说胡话,医生护士挤了一屋子,赵平津也被惊动赶了过来。 眼看着她被护士按着,扎针输液,身上的伤又重新抹药,护士揉着她的淤青伤处时,她痛的全身都在抖,雪白的小腹上,一片一片暗紫淤青,简直触目惊心。 赵平津移开了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大约是输液的药水里有镇痛的功效,她渐渐安静下来,躺在那里,眼睛在闭着,眼泪却不停往外涌,很快将枕头打湿了一大片。 她的脸色白的很,几乎和身下的白色床单融为一体。 赵平津叫了她一声:“许禾。” 许禾缓缓睁开了眼,疼痛好似让她产生了幻觉,要不然,赵平津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031 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赵平津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仍然很烫。 许禾睁大眼看着他,眼泪一颗一颗的从她眼眶里往外涌。 他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可这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完。 “还疼的厉害” 赵平津低声询问。 说起来,今晚这事儿也有他的原因,要不然,他大抵也是不会伸手管的。 许禾‘嗯’了一声。 她嗓子有点哑,赵平津站起身,预备给她倒杯水。 许禾却轻轻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小叔……” 赵平津低头看她,扎着输液针头的手背鼓了个小包,有点回血。 他伸手握住她手腕,小心的将她的手放平,输液管里的血色消退,他才松开。 “你能陪我一会儿吗”许禾虚弱的说着,又看看门口:“我害怕……” 秦芝发起疯来也没这样打过她,更何况男人和女人的体力实在悬殊太大,那一会儿,她真的绝望的觉得,自己要被江淮打死了。 赵平津看了她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 “我不渴,你别走,求你了……” 许禾那双眼里,又缓缓沁出了泪。 赵平津只得坐了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许禾很乖的闭了眼,可每隔一会儿,她就会忍不住睁开眼看看他还在不在。 后来,赵平津只能握住她的手。 许禾似乎是不再害怕了,渐渐睡的安稳。 等她呼吸平复,赵平津才松开她的手,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第二天,郑凡来了一趟,给许禾送了速效避孕药。 许禾当着他的面吃了。 其实吃药这事,许禾心底并无太多的抵触,因为当初和赵平津在一起时,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吃长期避孕药。 许禾清楚知道,赵平津这样身份的男人,决不允许有女人用孩子算计他。 而许禾自己,大学还没有读完,更不会让自己惹上那样的麻烦。 这还是荨姐教她的,荨姐说,她跟着赵平津时还是个清白姑娘,又自己主动把避孕的事情做好,赵平津总会多怜惜她几分,而男女之间那点事,男人在床上舒服了,也就更好说话,他们的关系,也能维持的更久一些。 且女人吃长期避孕药,对身体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她一直牢牢记着荨姐的话,从不敢有一丝懈怠。 只是,也许人在病着的时候,情绪和心灵总会更脆弱一些,许禾吃药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落了泪。 这一次,许禾昏昏沉沉反复发烧了三天才渐渐开始恢复。 赵平津找了护工照顾她,江淮一直没露面。 等许禾恢复了一些精神,能下床的时候,赵平津再次来看她,许禾就心平气和的对他说,她不想放过江淮,她要告他,让他去坐牢,她可以一分钱赔偿都不要,她也要让他进去。 赵平津沉默了片刻,才道:“许禾,这次的事是江淮错的离谱,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多少钱都可以。” 许禾倏然抬眼看向他:“您这是什么意思” “报警的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许禾全身都在发抖:“赵平津……你让我,就这样算了” “对。” 赵平津眸色沉冷望着她:“你以为你报警,或者起诉,江淮就会去坐牢江家丢不起这样的人,不管花多少钱多大力气,都会把事情压下去的,到时候,你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不相信这世上一点公道都没有……” 许禾情绪太激动,剧烈的咳了起来,她肋骨有裂伤,咳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赵平津看她咳的难受,走上前,轻轻给她拍着后背,许禾却一把将他推开了。 “你们狼狈为奸,坑壑一气!” 许禾气的狠了,坐在床上抖的厉害,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你好好想想,是拿一大笔钱息事宁人,还是闹到满城风雨,声名狼藉,一毛钱也拿不到。” “谁稀罕他的臭钱!我就是要让他坐牢,他这种人渣,败类!” “愚蠢。” 赵平津讥讽的笑了一声:“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赵平津转身向外走,许禾却一把拔掉了输液针头,她踉跄下床去拿自己的手机,就在要按下那三个数字时,手机却忽然被人抽走,直接关掉了。 许禾抬眸望着赵平津。 赵平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底,更是没有半点的温度:“许禾,江淮叫我一声小叔,江老爷子是我尊敬的长辈,你觉得我能看着他去坐牢” “所以,我就活该被打成这样赵平津……我为什么会被打,你心知肚明……” 他脸上似有了淡淡的一抹愧色,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许禾却躲开了。 “禾儿,我会让你拿到满意的补偿。” 赵平津捏住她的手机:“手机我先拿走了,等你想明白,我再还给你。” “你和他一样。” 许禾抬起手,一把抹掉了眼泪,她湿润的眼望着他,那眼底却已然是一片的冰冷和厌恨;“你们都是一样的人渣。”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开口,转身出了病房。 许禾望着那扇关上的门,怔怔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下午的时候,江母过来了一趟。 儿子把人打成这样,江母面对许禾,却仍是气焰嚣张:“听说你想起诉江淮” 032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许禾看向她:“没错。” 江母闻言就笑了:“许禾,你一个穷的叮当响的穷学生,我们江淮看上你,不知道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不说感恩,还要告他让他去坐牢就算他对你动了手,但是哪对小夫妻不口角争执的再说了,江淮已经知道错了,他小叔也狠狠罚了他,江淮的脸现在还肿着没办法见人,许禾,你就让一步,这事儿就算了,我让江淮亲自给你道个歉,你看怎样” 之前赵平津来时,许禾已经气过了,现在听到江母这样厚颜无耻,许禾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伯母,您也是有女儿的人,要是您女儿被人打成这样,您也算了吗” “你怎么能和我女儿比!”江母脱口而出。 “都是爹生娘养的,谁的孩子不是心肝宝贝”许禾平静的望着江母,心里却难受的要发疯了。 如果爸爸还活着,爸爸看到她这样,不知道多心疼,一定会给她出头,给她讨公道的。 可是现在,给她撑腰的人不在了,所以随便谁,都能糟践她。 “这样吧,我给你五十万。”江母站起身,打开皮包,给了许禾一张卡:“本来你这伤,二三十万赔你就绰绰有余了,我多给你二十万当营养费,行了吧” “滚出去。” “你说什么”江母有些错愕。 “我说,请你滚出去,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 “许禾,你别给脸不要脸!” “对,我就是不要脸,所以你儿子遇上我算他倒霉。” 许禾冷笑:“我就是要告死他!” 江母气的脸色煞白,但还努力保持着贵妇的仪态,“许禾,你最好再好好想想我的话。” 许禾看着她离开,直接把那张卡折断,扔在了垃圾桶里。 一直到医生说她可以出院,许禾才再次见到了赵平津。 只是这一次,他和周知锦一起来的。 周知锦带了一捧鲜花给她,笑道:“怨不得你那天不理他,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他还这样逗你,真是坏透了。” “小孩子就是喜欢记仇。”赵平津看了许禾一眼,她的气色稍稍好了一些。 许禾望着那束花,只是淡淡笑了笑。 周知锦见气氛有点不对,又道:“江淮被他小叔罚去闭门思过了,我看他这次后悔的很……”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以后别提江淮了,他们已经分了。”赵平津也说了一句。 周知锦抿了抿唇:“是该分,他真太混蛋了。” 不管怎样,在周知锦看来许禾和赵平津有没有猫腻,都不影响她觉得江淮是个人渣。 “赵先生,我的手机能还给我了吗” 许禾礼貌的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赵平津将手机给了她。 许禾打开手机,一时间涌进来很多电话和微信。 “都给你请好了假,学校和兼职那边。” 许禾充耳不闻,只是翻看着消息。 周知锦不露声色的看了赵平津一眼。 从进门到现在,许禾没看他一眼,没搭理他一句,他却……也没有着恼的迹象。 许禾看到了宋阑的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微信语音。 她想到秦芝,连忙点开了。 “小禾儿,一直给你打电话都是关机,在忙什么呢连宋哥哥都不理了。” “你母亲的情况逐渐稳定了,我问了医生,说如果情况持续好转的话,将来是有出院的可能的。” “下个月的费用我先帮你付了,小禾儿,一直联系不上你,宋哥哥挺担心的,收到消息记得给我回电话。” 宋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温柔迷人,周知锦不由抿了抿嘴,手肘碰了碰赵平津,打趣道:“小禾儿行情挺好呢。” 周知锦这一句话是无心的,赵平津却想到了他和许禾的第一次见面。 她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身材最好的,更不是最会讨男人欢心的那一类。 但赵平津却清晰记得,那天晚上好几个男人都挺想要她的。 可她偏偏爬到了自己腿上。 说起来,她身边男人倒是也没断过,之前有江淮,现在又有什么宋哥哥,那天晚上顾豫章也挺喜欢她的。 许禾听了语音忙给宋阑打电话,宋阑那边没响两声就接了。 赵平津看了许禾一眼,她神色舒展,眉宇之间透着淡淡的笑意,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和心上人通话呢。 “我去抽支烟。”赵平津转身出了病房。 周知锦没说什么,笑了笑。 “宋哥哥,等我回去再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 宋阑笑的很开心:“好啊,那宋哥哥可等着你了。” “我一会儿把钱转你微信上。” “不着急,小禾儿,你宋哥哥不缺钱,你将来慢慢还就行。” “要给的,要不然以后有事儿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那行吧。”宋阑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了,小丫头长大了,也有自己的脾气了,不会再像那时候一样,趴在自己怀里哭的昏天暗地。 宋阑一时之间,竟有些失落。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还有几条微信是学校里关系还不错的女生发来的,关心问她生了什么病,怎么一周都不回来上课。 还有檀溪的,问她伤的怎样,骂江淮禽兽不如,其他大多都是她和小男友的事,夹杂着几条赵平津的,大意就是赵平津有了稳定的女友,就是那个菀菀类卿的周知锦。 许禾不由得又看了周知锦一眼。 周知锦是知道赵平津喜欢庄明薇那样的,才刻意这样打扮的,还是,她并不知情呢。 若是她知道庄明薇的存在,还会和赵平津在一起吗 但许禾转念又想,这些东西,以后都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赵平津就算是娶个三妻四妾的,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回了几条微信,给宋阑转完账,赵平津就抽完烟回来了。 他眸色淡淡看了看许禾:“能走了吧” 许禾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叫了车了。” “胡闹什么。” 赵平津蹙了下眉,她现在就算能出院,但身体也虚弱的很,更何况还有根肋骨轻微错位断裂着,大声说话胸口都会疼,更别提自己拎东西回学校了。 033 就隐居在这沙漠里 “小禾儿,你就别逞能了,我们送你回去吧,免得你小叔,哦不,免得赵先生还要担心你。”周知锦也道。 “我没什么东西要带,就是下楼坐个车而已,并不会累着。” 许禾对周知锦道了谢:“不打扰你们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赵平津好似有点恼了,转身出了病房,周知锦看看许禾又看看赵平津,还是追着赵平津出去了。 许禾也不在意,把自己的包收拾好,就换了鞋子预备离开。 肚子还有点疼,其实肩背那里仍是疼的厉害,这几日护士每天都来给她涂药,涂了药还要揉散那些淤青和淤血,每次揉完,她都疼的大汗淋漓。 不过是在忍着罢了。 正要出门的时候,赵平津却又折转回来了,但这次,却只有他一个人。 许禾怔了一下,绕过他向外走。 赵平津却握住了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去。” “不用。” 许禾甩了甩,却没能甩开,赵平津握的更紧了一些,许禾想用力挣开,但略一用力,身上的每一处伤都疼了起来,瞬时额上就出了一层的冷汗。 “还疼” 赵平津手劲儿松了松,却还是没放开:“今天抹药了没” 许禾不作声。 她急着出院,心里挂念秦芝和喵喵,就让护士把药给了她,预备回去抹。 赵平津看她表情就知道,握住她手腕将她拉回病房,随手关了门:“去床上。” 许禾抿着嘴,就是不说话,脚步也不动。 赵平津冷冷看了她一眼:“想让我抱你过去” 许禾瞪着他,瞪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他气场强大,心知自己胳膊扭不过大腿,就转身走到了床边。 “药呢。” 许禾指了指自己的包。 “衣服脱了,等着。” 赵平津从她包里翻出来药,看了看说明,这药抹上后要揉四五分钟,这样淤血才能散的快,疼痛也能渐渐消减。 许禾穿的t恤和牛仔裤,赵平津拿了药过去:“上衣脱了。” 许禾没动,半天才道:“我自己来。” “后背上你能自己来” “那我让护士帮忙。” “我看护士手劲儿不够,这都几天了,还是青一片紫一片的。”赵平津眉毛拧了拧;“今天先凑合用,明儿给你换其他药。” “这药挺好的。” 得,就是每句话都要和他对着来。 赵平津干脆将药膏搁下,转身捏住她手腕,直接把她t恤脱了。 许禾下意识的抱住了胸。 赵平津却没往那里看一眼,拿了药膏,在掌心暖热化开,然后轻轻按在她腰腹上的伤处。 他掌心很热,药膏凉沁沁的,很快也变的温热,渗入伤处,有些微的刺痛,许禾眉毛皱了皱。 “忍一下,我给你揉一揉。” 难为他,这样高高在上的,还做这种伺候人的体力活。 许禾想,要不是因为挨了他侄子的打,她闹着要起诉,赵平津绝不会如此。 他的手劲儿极大,护士根本不能比,许禾疼的龇牙咧嘴,眼泪都飚了出来:“疼,疼疼疼……赵平津!” 这最后喊名字的时候,怎么听都带着一点撒娇的余音。 周知锦站在门外,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那天在朋友家门外,她还自信满满的说赵平津不会喜欢许禾这样儿的。 但现在,人家在门内做着这样亲密的事儿。 现在许禾和江淮分手了,两人也不过差了七八岁而已。 周知锦想要推门进去,又停了手,自己连个女朋友都不算,何必进去自讨没趣呢。 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装不知道,彼此脸上都好看。 “不用力不行。” 赵平津看她疼的掉眼泪,到底手上力道还是小了点。 她现在就像是个脆弱的棉花人儿一样,腰腹这里雪白绵软,揉着揉着,赵平津就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许禾跟他好过这么几次,哪里不知晓他在想什么,不由瞪他一眼,扭过身子:“好了,该后背了。” 赵平津眼底倒是带了一星笑意,到底还是在那柔软至极的小腹上摸了一把,这才移到后背。 “禽兽。” 许禾小声骂他。 赵平津俯身,“骂我什么” 离的这样近,才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微凉的,淡淡的薄荷清香,若有似无的,许禾将脸压在枕上,又咕哝一声:“禽兽。” “在这儿上你才叫禽兽。” 赵平津说着,在她单薄的肩背上摸了摸:“现在只能叫助人为乐爱护弱小。” 许禾才不想理他。 赵平津倒也正经起来,很认真的给她涂了药又揉开。 许禾疼的哼哼唧唧的,不时嚷着轻点轻点,赵平津倒也愿意哄她:“就好了,你忍一下,我再揉揉……” 周知锦在门外听的脸红心跳的,到底还是站不住,转身先离开了。 跟赵平津接触这一个来月,他算是很绅士也很体贴,但周知锦此时却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她没办法承认,她这样家世优越又有学历能力的优秀女人,竟会有些嫉妒许禾这样生涩土气的女学生。 可事实就是如此,赵平津和她之间,连手指都没碰过。 但他现在却在给一个女孩儿涂药,还是腰腹小肚子和后背这种地方。 赵平津这边忙活完,去洗了手,许禾已经穿好了衣服,但还是不怎么搭理他的样子。 “走吧。” 赵平津向外走,许禾别过脸,“我叫的车都到了。” “那就取消了。” 赵平津伸手要拿她手机,许禾一把捂住,仰起脸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看着他:“你送你女朋友就行。” 034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 赵平津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不是女朋友。” 许禾哼了一声:“也是,今天还是呢,明天说不定又换了。” 这话明显的有点酸了。 赵平津初时是有点受用的,但转念间,又有些烦。 小姑娘家要是当真动了心思,挺难缠的。 免不了又是哭又是闹,说不定还要跳楼跳河的。 他不喜欢这种麻烦。 见他不做声,许禾又想再刺他两句,赵平津却开了口:“那你自己回去也成,改天我让郑凡去接你复查。” 许禾愣了一下,抿着嘴唇看着赵平津,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拿了自己的包包,直接出了房门。 下楼,出了医院,许禾站在路边。 她并没有叫车的,但医院附近出租车不少。 她随手拦了一辆坐上去,目光有些呆呆的看着车窗外。 回了学校,宿舍的几个女孩子都关心的问了几句,林曼也一副很关切的模样,许禾没一点力气,身上的伤仍在隐隐作痛,她借口自己不舒服,就上床拉了床帘。 半梦半醒间,隐隐听到了林曼在和其他舍友说:“……不会是搞怀孕了去堕胎了吧,看那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嘘,别让她听见了林曼,这样不好,都一个宿舍的。” “听见又怎么了,敢和男人睡,还怕别人说啊,嘁。” 许禾想到自己满满一维生素瓶子的长效避孕药,想到在医院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赵平津还让郑凡送来避孕药,看着她吃下去。 想到他身边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的女人,甚至还有周知锦这样优秀的名媛。 想到他最后竟真的让她自己坐车回学校,想到他连问都没问一句她回学校了没。 许禾觉得自己就像个异想天开的傻子。 她睁大眼,望着头顶的一片雪白,再一次很认真的提醒自己,许禾,不要犯傻了。 在宿舍里昏沉沉的睡了两日,许禾才觉得自己恢复了小半体力。 趁着没课那天,许禾去了康复中心看秦芝。 秦芝的病情果然稳定了不少,整个人都平和了些许,见到她的时候,甚至没有再如同从前那样破口大骂,坐在那里很安静的样子。 许禾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秦芝了,她眼眶一热,泪就涌了出来。 秦芝还知道给她抽纸巾:“擦眼泪,别哭啊苗儿。” 许禾捏着纸巾,有些难受:“妈……” 秦芝就望着她慈爱的笑了笑:“喵喵不哭,妈妈疼喵喵。” 许禾也想有人疼一疼,一时贪心起来,红了眼特别委屈的望着秦芝:“妈,我是禾儿,我不是喵喵……” 秦芝的脸色就变了,她看着许禾,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抓起纸巾包往许禾脸上砸去:“你滚,给我滚,许禾早死了,你是骗子,你给我滚出去……” 护士闻讯匆匆赶来,见秦芝状态不对,忙劝着许禾先出去,许禾怔怔看着秦芝被护士哄走,在秦芝眼里,原来许禾这个女儿早已死了。 许禾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康复中心,回去的公交车上,她接到了郑凡的电话,说明日接她去复查。 许禾拒绝了。 郑凡没说什么,片刻后,赵平津打了电话过来。 许禾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接了。 “明天我让郑凡去接你,检查完跟我回江家一趟,江淮要当面给你道歉。” “道歉就算了,坐牢就行。” 许禾太固执了,赵平津微蹙了眉:“就这样,明天你在学校等着。” 许禾望着挂断的电话,赵平津三个字,刺眼的疼。 她干脆把他电话拉黑了,想了想,又把郑凡的也拉黑了。 第二天,许禾仍旧去做兼职。 做完家教后,转了几次公交回到学校,天已经有些微黑了。 许禾随便买了个面包就回了宿舍。 檀溪给她发微信:你小叔和那个女朋友分手了,你知不知道 许禾:不知道,拉黑了,没联系。 檀溪:牛逼,拉黑赵平津,史上第一人! 檀溪:晚上有事儿没要不要出来喝点东西 许禾:有点累,不想动了。 檀溪也听说了婚礼上的那场闹剧,想到自己看到的私下流传的那一小段视频,不免有些同情许禾:江淮那个乌龟王八蛋,真应该被剁碎了扔护城河里喂王八! 许禾:别提他了,没关系了。 檀溪:禾儿,你要不干脆跟了赵平津,当江淮的婶婶好了,你想啊,以后每次见面,他丫的都要老老实实的叫你小婶婶,也挺解气的是不是 许禾并不想这样,江淮让人作呕,赵平津,也不过是一丘之貉。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檀溪聊着聊着,许禾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是被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儿叫醒的:“许禾,楼下有人找你。” 许禾走到阳台边,往下看,郑凡西装革履的站在那里,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下,挺扎眼的。 许禾没有下楼,又过了一会儿,郑凡的身影就不见了。 许禾拿了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因着宿舍里没空调,挺热的,许禾只穿了一个吊带睡裙。 她一边擦着湿的滴水的长发,一边弯腰,拍了一下雪白的小腿,天气热了,都有蚊子了。 擦头发的间隙,许禾一转脸,竟看到了在她床边站着的赵平津。 035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许禾呆住了,手里的毛巾软趴趴的掉在了地上。 湿发蜿蜒在胸口,打湿稀薄的布料,赵平津的视线落在上面,蓦地想起了挺文艺的一个形容。 少女是洁白的鸽,当你轻抚那只鸽,它尖尖的喙就会轻啄你掌心。 他伸手,抚上白鸽微微颤栗的喙,水痕在他的指尖晕开,却不是凉的。 她的体温,在升高。 “还在耍性子” 赵平津的手贴着她剧烈跳动的心脏,许禾的眼蓦地红了,她伸手把他的手拍开,转过身要去拿外衣披上。 赵平津却自后将她压在了上下床的梯子上。 “许禾。” 男人的声音染着一丝的情欲,更多的却是久居上位的强势:“别惹恼我。” “你放开我,你私闯女生宿舍,我要……” “要告我让我也去坐牢” 赵平津说着,大掌却沿着她的细腰往下滑:“那正好,再告我一个强女干罪,数罪并罚……” 许禾死死咬着发颤的唇,可声音仍在抖:“你疯了,这是女生宿舍楼,我舍友随时会回来……” “她们不会回来。”赵平津含住她的耳:“禾儿,你最乖,是不是” 许禾知道,他在软硬兼施的诱哄她,威胁她,他只是将她当做一只乖乖的小鸟,她不听话,他会拔了她的羽毛,折了她的翅膀。 他比江淮还要恶劣。 他的手指从她浓密的发丝里穿过,捏住她的下颌,逼她扭过脸来任他亲吻。 “小乖……” 赵平津的声音有点哑,他低头,轻咬她的嘴唇,满眼的欲色,轻叹:“还真是……要命。” 暗影重重的室内,她全身上下只披着丝缎一般垂到腰间的长发。 赵平津有些俗套的想,怨不得男人永远都喜欢的是黑长直和白幼瘦,连他都不能幸免。 赵平津低头吻她肩胛上那淡青色的淤伤,声音微哑:“把郑凡的号码放出来,明天他会来接你。” 许禾执拗的想要摇头,赵平津的手隔着布料掐住她最柔弱的那一处:“别激怒我,禾儿。” 许禾疼的抽气,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他手背上。 赵平津缓缓松开手指,似安抚一般轻揉。 许禾狠狠推开他的手,说话带着重重鼻音:“你赶紧走吧,这是女生宿舍,影响不好的。” 许禾垂着泛红的眼皮,委屈到了极致,却连争吵反抗也没了力气。 她恼他,恨他,到最后都不肯抬头看他一眼。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 姑娘有点小性子,在他容忍范围内,倒也无伤大雅,但若是不知道见好就收,那就是蹬鼻子上脸了。 他显然给足了她台阶。 赵平津伸手摩挲了一下她微肿的唇瓣,转身向外走去。 过了很久,宿舍里的其他人才陆续回来。 许禾坐在自己的床上,怔怔望着自己偷偷拜托医院的护士给她拍下来的验伤报告和ct,b超的检查结果,还有自己拍的身上的几处伤痕。 她仔细的把这些证据都保存好,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但她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二日,郑凡在她刚结束课程时就打来了电话。 许禾什么都没说,就下了楼。 她刚上完课,也没收拾,仍是素面朝天的样子。 郑凡看着远远走来的那道身影,也有些叹服。 别的女人不知道多么精心的雕琢自己,恨不得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 但许禾呢,甚至扎的马尾都有些微乱,她就穿了一件白t,洗的有点发白的铅笔裤,但却衬的那双腿又细又直,线条流畅无比,背了个杂牌子的双肩包,甚至肩带上都有些掉皮了。 大学校园里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挺多的,但许禾就是那种普通女孩的缩影。 上了车,却没见赵平津。 郑凡主动开口:“赵先生有个会,待会儿直接过去江家那边。” 许禾没吭声,带了耳机继续听英语。 郑凡摸了摸鼻子,本来还打算和她说几句话呢,但是想到自己刚被放出黑名单,还是老老实实开车吧。 赵先生的事儿,他也管不了,也不能管。 车子到了江家在栖霞路的宅子,许禾摘了耳机下车,跟着郑凡向里走。 果然,进去就看到了赵平津的身影,只是,他身边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若说周知锦是以气质取胜,那么现在这位,就是正儿八经的漂亮,那种视觉上带来的极致冲击力,让许禾都有些失神。 浓密的黑色长卷发,白的发光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段,整个人美到了极致,魅到了极致,眼睛里却又带着几分的纯和天真,赵平津坐在沙发上,她就伏在他膝上,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玩着他手腕上的钢表。 许禾还看到,她旁边放了一只包,应该就是林曼经常挂在嘴边做梦都想要的喜马拉雅。 娇养出来的名媛,和她这种寻常家庭的女孩,是云泥之别。 人家全身上下甚至脚底板都毫无瑕疵,但许禾的掌心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她缓缓移开了视线,之前面对周知锦时,还会觉得自卑,但此时看到这个女人,却连自卑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了,竟是说不出的心灰。 看她进来,赵平津拍了拍姜昵的背,示意她坐起来。 036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姜昵懒洋洋的起身,却还是无骨一般靠在赵平津怀里,那双大眼眨巴了一下,有点好奇的看着许禾。 她的世界里,接触不到这样普通的女孩子,她家里佣人的女儿,都比她穿的洋气呢。 赵平津示意许禾坐下,许禾站着没动。 赵平津也没多言,让人叫了江淮出来。 隔了这么些天看到江淮,许禾倒是吃了一惊。 他看起来真的挺惨。 不过大半个月没见,人瘦了一大圈不说,脸上还带着几处伤,平日的阳光帅气,竟是半点都不见了。 他满面阴郁的低头站在许禾面前,江母不见人影,江父瞪了他一眼,江淮就直挺挺在许禾跟前跪了下来。 许禾倒是被吓到了,下意识去看赵平津。 赵平津面色平静,微微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江淮的道歉不得不说算是很有诚意,而且江父的态度也特别的好,只是话到最后,许禾听明白了,他们还是想让她继续和江淮在一起。 许禾直接拒绝了。 江父脸上有些难堪,江淮却盯着许禾,哑着嗓子问:“禾儿,你到底有没有别的男人。” 许禾沉默许久,“和你没关系。” 江淮紧紧咬着牙,如一头凶狠的兽瞪着她。 许禾没再理会他,她转身看向赵平津:“我可以走了吗” 赵平津安排这一出,不过是想让她放弃报警这回事。 而现在的她,胳膊确实拧不过大腿。 赵平津没说话,看了江父一眼。 江父忙让人拿了一张卡给许禾,“这里面钱不多,是两百万,算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点心意,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受了委屈,补偿你的……” 许禾没有接,“我不要钱。” 拿了钱,就算是私下和解了,将来就算有机会起诉江淮,自己收了钱,多半也就是不了了之的结果,许禾不愿意授人以柄。 “禾儿,你要是不满意,还可以再谈的。” “江伯父,我不要钱,多少钱都不要。” “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江淮……” “江伯父,原谅他,是没有可能的,但是他今天的道歉我接受了。” 许禾说完,就预备离开:“抱歉,我今天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江父脸上挂不住,但碍于赵平津在,也没办法多说,只能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江淮一眼。 “让郑凡送你回学校。” 赵平津开了口,他身侧的姜昵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望着这一幕。 穷酸的女学生却拒绝了人家的二百万赔偿,不近人情有些冷血的赵平津却一副帮人出头的模样。 “不用了,我看到外面有公交站台。” 许禾望了赵平津一眼,目光掠过挽着他胳膊的姜昵,就径直向外走去。 姜昵忍不住低低对赵平津道:“你怎么得罪人家小姑娘了” 赵平津眸色晦暗不明,没有作答。 许禾出了江家的宅子,穿过马路去公交车站台。 京都渐渐热起来,沿着树荫走都觉得暑气难耐,其实离公交站台距离挺远的,但许禾不想再和赵平津有更多的接触。 “喂。” 姜昵趴在车窗上,冲许禾喊了一声:“上车吧,我们送你。” 许禾看了一眼车内,姜昵坐在赵平津的身边,赵平津平视前方,根本没看她一眼。 许禾说了一声谢谢,还是拒绝了。 继续顶着烈日往前走。 许是热的受不住,她抬手将长马尾绾成了一个丸子,露出了雪白细长的颈。 后颈上,还有昨晚他吮出的痕迹。 姜昵望着赵平津,目光含着促狭。 赵平津让郑凡停了车。 车子在许禾身边停下,她一侧脸,就对上了赵平津的视线。 许禾咬了咬嘴唇,继续往前走。 赵平津的声音沉沉响起:“许禾,上车。” 许禾只当没听见,姜昵望望赵平津,又望望倔强的许禾,捂着嘴吃吃的偷笑。 赵平津脸色有点不好看。 037 原来你也在这里 许禾有时候太倔了。 姜昵凑过去,对赵平津笑的狡黠:“不得了了,有生之年我还能看到这样的好戏。” 赵平津别过脸,冷声吩咐郑凡开车。 车窗升上去,很快从许禾身边疾驰而过。 许禾望着远去的车子,又想到了赵平津身边那个活色生香的女人。 她自嘲的笑了笑,什么庄明薇白月光,他这段时间身边的女人各色各样的都有,都能开后宫了。 檀溪说过庄明薇的胸特平,还猜测过是不是赵平津就喜欢平胸,而今天这一位,身段美的让她一个女孩子都心动,赵平津看起来对她格外的纵容宠爱。 所以,哪有什么天长地久的真心呢。 许禾闷闷的走到站台,公交车过了很久才到,她上了车,转了两次去了车站,坐车去姨婆家看喵喵。 走的时候,许禾的账户里已经没什么钱了。 姨婆明里暗里要钱,为了让喵喵不受委屈,许禾只能给姨婆多留了两倍的钱。 那一份英文家教快要结束,她得再找一份,还有私房菜馆那边,她决定先不要去了。 她已经拿到了英语的六级证,以后可以同时多做几份家教,这样挣的钱就多一些。 快到宿舍的时候,檀溪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玩。 许禾心情不太好,宿舍里因为林曼的关系,舍友关系也是不大融洽的。 她其实有点想去喝一杯,就答应了。 檀溪离她学校不远,直接开车过来接了她。 车上还有她的新任男朋友,已经不是之前那一位了。 “你肯定没去过夜店吧,我们去蹦迪好不好” “我不会蹦迪……”许禾是真没去过那种地方,没闲钱,也没时间。 “简单,跟着音乐蹦,跟着音乐扭就好了。” 檀溪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许禾神色:“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今天我去了江淮那里一趟。” 许禾目光幽幽望着窗外:“他们给我钱,我没要,我拿了钱,就说明我是愿意和解私了的,可我不想这样,虽然我很缺钱,有了二百万,我就能做好多想了好多年的事,但我还是没拿,檀溪,你觉得我这样的人,是不是也挺别扭的。” 檀溪却道:“我能理解,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呗,许禾,你就是出身差了点,真的,你要是有背景,江淮敢吗,还不是欺软怕硬。” 许禾当然心知肚明,檀溪说的没错,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早晚要讨回来的。 “别想这些了,开心点,我让戴维帮你介绍几个小鲜肉,多谈几次恋爱,你就知道什么是快活似神仙了……” 檀溪拍拍许禾的肩,对她眨眨眼:“不过,要是想找比你小叔更极品的,那可真没有,有也都英年早婚了。” 许禾心想,她才不要赵平津那样的,床上禽兽,床下更禽兽。 许禾喝了一点酒,微醺的时候被檀溪扯到了蹦迪池里。 她小时候学过好几年舞蹈,身子骨又软,很快就跟上了节奏,而且扭的…… 怎么形容呢,就是很欲,却不让人觉得低俗,因着身段过于软,好几个男人都蹭到了许禾的身边。 她蹦的嗨了,原本扎成丸子的头发也松散开,一头及腰长发如水一般丝滑倾泻,檀溪看的眼都直了,拿出手机疯狂的拍照,录视频。 连着发了好几条朋友圈,都是许禾蹦迪的视频。 郑凡很快就看到了这几条视频。 他有点纠结,要不要给赵平津说一下。 拿着手机踌躇好一会儿,倒是赵平津先开了口:“你有事” 郑凡就拿了手机过去:“赵先生,刚才朋友圈看到的视频,是……许小姐的。” 赵平津眼皮都没抬一下,郑凡有些讪讪:“您要是没兴趣我就删了。” 手机却忽然被人抽走了。 赵平津随便点开了一个,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让他皱了眉,画面昏暗,乱七八糟的,他看了一会儿,才瞧出来那个被几个男人紧贴着,细腰扭动如蛇的女人,是许禾。 赵平津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直接把郑凡的手机扔在了一边。 郑凡有点摸不清自己老板的心思了。 他一边拿手机,一边小心道:“赵先生,要不我去把许小姐接回来,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一不留神就被人欺负了。” “随她作死。” 赵平津这样说了,郑凡也只能答应。 没想到许禾还真够倔,赵平津给了台阶她不下,以后怕是会后悔死。 许禾从夜店出来的时候,头有点晕,想吐。 檀溪跟男友不知跑哪里鬼混去了,时间有点晚,许禾就想着叫个车回去。 叫完车,头晕的厉害,许禾就蹲在路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有辆车子缓缓停在了她面前,她没多想,拉开车门就上了车。 许禾向来对车子没什么研究,在她眼里,大约只有汽车和面包车的区别,因此,上了车,她也没觉察到哪里不对劲儿,晕乎乎的对司机道:“师傅,麻烦送我去b大的西门。” 车子倒是缓缓发动了,但司机的回答很不对劲儿,声音也阴沉沉的吓人:“你要是敢吐我车上,我一准儿弄死你。” 038 那一个人,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 许禾一下睁大了眼,待看清开车的人是赵平津,酒都吓醒了,扑到车边就要拉开车门下车,但车门早就锁死了。 “你停车赵平津,我要下车。” 许禾急的拍打车门,赵平津却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犹如利剑一般,刺破了黑夜。 许禾没防备,身子随着惯性被甩出去,狠狠撞到了头,砰的一声响。 许禾捂住头,眼泪突地涌了出来。 赵平津回头看了一眼,就减速靠边停了车。 他拉开车门下车,打开了后排车门。 许禾不作声,捂着额上痛处就要下车,赵平津这次是真有点恼了:“许禾,惹恼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许禾红着眼看他:“不要你管。” “你以为我愿意管” 赵平津冷笑。 许禾额上痛的很,可心底却更难过。 明明她是受害者,可为什么好像所有事都是她错了。 挨了打就要接受对方的歉意和补偿,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揭过不提吗 她只是想要个公道。 就这么难 “那你就别挡我路。” 许禾似是铁了心要彻底得罪他,犟得十头牛都拉不动。 “你想好了许禾。” 赵平津神色冷漠望着她:“我没工夫陪你们小女孩儿玩这种琼瑶剧,我的耐心很有限,你如果真想走,可以,我不拦着。” 他话外的意思,她很明白,今天如果她真的就这样走了,赵平津这样的性子,别说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大学生,就算她美的倾国倾城,他也不可能再和她有以后了。 许禾咬了咬嘴唇,这个年纪的人,好似都有着脆弱却又可怜的自尊心,而且超乎想象的可怕。 她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却仍是慢吞吞的下了车。 赵平津毫不犹豫的给她让出了路。 许禾下了车,他就面无表情的拉开车门进了驾驶室,汽车的引擎声再次响起,许禾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蹲在了地上,她抱紧了自己的膝,哭的无声,却浑身颤抖。 不知一个人蹲在地上哭了多久,哭的头都懵了,许禾忽然听到了男人薄凉的声音:“你这是打算哭晕在街头上个头条” 许禾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泪眼朦胧之间,赵平津的身影模糊不清,却那样的高大英朗,许禾瘪了瘪嘴,眼泪又要落。 赵平津看着她肿的如桃一般的双眼,心道,算了,她受了不小的委屈,这一次,他也就不再和她计较了。 “能不能站了”他对她伸出手。 许禾哭的直抽抽,不肯把手给他。 赵平津弯下腰,把人直接抱了起来,许禾虚张声势的挣了几下,就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乖了。” 赵平津把她放在副驾上,绕到另一侧上了车,他给她系安全带,许禾也别别扭扭的不肯看他。 赵平津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 许禾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去哪,但就是莫名的,这会儿心里特别平静。 她有点贪恋,这样的感觉。 哪怕是江淮最热情追求她的时候,最用心的时候,她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说的夸张一点,就好像是在爸爸身边一样安心。 但许禾却清醒的知道,他不会永远在的。 赵平津开车去了麓枫公馆,这是他比较常住的私宅,离许禾的学校也只有三十分钟车程。 车子停好,赵平津下车给她开了车门,许禾慢吞吞解开安全带。 “肚子饿不饿” 许禾摇头:“头有点疼。”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对她伸出手。 许禾迟疑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牵着她回了一号楼,这是公馆的主楼,也是赵平津平日起居办公的地方。 许禾这还是第一次进来。 她有点好奇他日常起居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进了门就忍不住的四处张望。 赵平津并不喜欢家里有什么外人,因此日常打扫卫生和厨房的佣人,都住在其他房子里。 一层很空旷,都是简单的黑白灰色系,十分精简,空间特别的大。 赵平津带她上楼,打了电话吩咐佣人熬点醒酒汤再做一些粥,等会儿直接拿上楼。 “先去洗澡,把衣服换了。” 赵平津并没把许禾带到主卧,而是去了客卧。 “我没衣服换。” 赵平津一边解着领带一边道:“客卧有衣帽间,里面的衣服你都可以穿。” 许禾抿了抿嘴,站着没有动。 还不知道多少女人住过,多少女人穿过。 徐妹妹,周知锦,还有在江家遇到那个特别美的女人,她没见到的还不知道多少。 “愣着干什么” 赵平津解了领带,预备去主卧洗澡,见许禾站着不动,就皱了皱眉。 “我不穿那些,你借我一件t恤吧,我待会儿把衣服洗了烘干再穿。” 赵平津看了她一会儿:“跟我过来。” 她跟着他去了主卧。 主卧仍是那样的冷色调,一张极大的床,深灰色的床品,十分的板正整洁,他的主卧是套房,家具不多,落地的窗子边,有一张很大的书案,但许禾一眼看到了书案旁边的墙壁上的一扇雕花木门,只是门上,很突兀的上了锁。 赵平津打开衣柜,拿了一件黑色衬衫给她,见她望着那扇门,他的眸色就冷了一些:“以后别进我房间。” 许禾还没吭声,他又道:“还有我房间里的东西,都不能碰。” 039 晨起相拥一张床共眠 许禾看了看他,轻轻嗯了一声。 她拿着他的黑色衬衣去了客卧的浴室。 掩耳盗铃的反锁了浴室门,只是,脱了衣服后,许禾才发现,她完全不知道怎么用他的浴室。 自己摸索了一会儿,却差点被烫到,许禾手忙脚乱的关了,花洒又不知从哪里喷出了冷水,许禾被淋了一身,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狼狈不堪的落汤鸡。 她蹲在角落里,望着那不停喷水的花洒,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过。 后来,她就用这冷水随便冲了澡,但是头发太长了,就洗了好一会儿,洗完头发没找到吹风机,许禾只能用毛巾擦干包住。 她本来头就有点疼,这样洗完出来,全身冰凉,头痛的更厉害了。 但她还是强撑着把自己的衣服全都手洗了。 出了浴室,外面没有人,赵平津大约还在主卧。 许禾头疼的难受,身上只穿了他的一件衬衫,也没办法出去,就拿了一条毯子裹住自己,蜷缩在了沙发上。 赵平津洗完澡,换了一套布料十分舒服的家居服,厨房准备好了醒酒汤和粥,已经拿了上了。 赵平津推开客卧的门,就见许禾蜷缩在沙发上紧紧裹着毯子。 “冷”他问了一声,将冷气温度调高了一些。 许禾嗯了一声,头晕鼻塞难受的很,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感冒了。 “起来把醒酒汤先喝了。” 许禾强撑着坐起身,一阵的头重脚轻。 赵平津让佣人把东西拿进来。 许禾捧着热腾腾的汤,喝了好几口,才觉得自己冰凉的身体渐渐恢复了一点知觉。 “怎么不吹头发” “没找到吹风机。” 赵平津起身,去浴室拿了吹风机给她。 许禾接过来,走到一边去吹头发。 赵平津靠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 她个子不算高,大约也就一米六三左右,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堪堪遮住了一半的大腿。 她很白,是那种难得的冷白皮,黑衬衫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她肌肤如白瓷一般。 他想起他们的初次,一时心血来潮是从何而起 仿佛也是因为黑的衣和白的肤,以及最初时她眉目之间的疏冷,和一杯酒后她笑起来的样子。 许禾抬起手吹头发,她的头发太长了,要吹干挺费劲儿的。 抬起手的时候,衬衫就跟着往上,黑色衬衫下摆,有隐约的一抹弧线显露。 头发吹到半干,他忽然自后拥住她,肩背贴在他怀中,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 “别闹。”她轻声说着,手肘微微向后撞在他腰际,说话声音里却带着浓浓鼻音。 “你吹你的。”他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双手隔着一层衬衫揉着她。 许禾被闹的根本无法继续,只能关了吹风。 她的头发很长,凉沁沁的,他低头轻嗅,发丝间是他的味道,他很满意。 想起那天晚上在她的宿舍里,她只披着一头长发的样子,眼中欲色更深。 “赵平津……我头疼。” 她声音嗡嗡的,明显感冒了。 “做点运动有助于缓解感冒。” 他下颌抵在她肩窝里,低声的哄:“小乖……” 许禾头懵懵的,感冒的缘故,手脚一阵的发软,几乎要站不住。 他愿意哄人的时候,没有女人能抗拒吧 但是下了床,他却又是高高在上的赵平津。 许禾心里一阵悲凉。 而更可悲的是,她越来越管不住自己了。 “是不是有点发烧” 中途,他亲了亲她绯红的脸。 又伸手摸她额头,果然有点热,怨不得他觉得今天感觉很不一样,简直是……要命。 “赵平津,我没劲儿了……” 许禾软绵绵的趴在他身上,头晕沉沉的,连睁开眼好似都没力气。 “小东西。” 赵平津似有些无奈:“这不上不下的……” 他在她嘴角咬了一口,却还是抽身而出。 许禾迷迷瞪瞪的闭了眼,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喂她吃了药,又喝了热水。 她很快睡着了,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窗帘的缝隙里已经透进来了熹微的光。 许禾觉得身上好像有了点力气,她撑着双臂准备起身,却被身侧的男人直接拉入了怀中压在了身下。 “嗯,果然不烧了。” 赵平津摸了摸她的额,声音里还带着晨起的慵懒。 许禾望着眼前放大的那张俊容,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一整夜都在一张床上。 但她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已经低头,吻住了她。 过了很久,许禾想,还是不要一整夜睡在一张床上的好,男人在早晨真可怕。 040 睁开眼她就说要一拍两散 赵平津只套了一条松松垮垮的睡裤下床去接水,许禾伏在枕上,长发从她肩头滑落,几乎蜿蜒到地毯上。 她看着他的背影,无疑,他的身材特别棒。 其实之前早就知道了,不过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而已。 他喝了水,端了一杯给她。 许禾看着他的劲瘦的腰,还有腹肌和若隐若现没入睡裤的人鱼线,不知怎么的,有点脸红。 她接过杯子,小口的喝着水,耳根都红透了。 赵平津觉得这样的她,最乖,最让人喜欢。 许禾喝着水,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就拿了手机去露台上接电话。 许禾隐约听到是一把很娇软的女声,好像在对他撒娇。 他没有半点的不耐烦,甚至脸上还带了笑。 “行,你想买就买,买了我给你报销。” 赵平津一边讲电话,一边点了一支烟。 方才跟许禾做的很畅快,他的心情不错,因此对于姜昵这样狠宰他一笔,就很宠溺的应了。 许禾捏着杯子,沉默的坐了一会儿。 等到赵平津哄完人进来,她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去衣柜里选件衣服,再挑个包。” 她的双肩包都开裂脱皮了。 许禾心里又酸又涨的疼,她不想捡别的女人用过的或者不要的东西。 “不用了。”许禾声音淡淡的,也不看他。 赵平津看看她,径自走到了衣帽间。 他随便选了一条白色无袖小方领的连衣裙,又拿了一个双肩包出来。 许禾已经背好了自己的包,准备下楼。 “把包换了吧。”赵平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一开口,许禾就觉察到他有些隐隐的生气。 许禾摇摇头:“我用惯了这个旧的,真不用,谢谢您。” 她说完,抿了抿唇,却垂着眼帘没敢抬头看他。 赵平津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扔在了地毯上。 许禾又站了一会儿,她忍不住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件事。” 许禾咽了咽口水,事到临头,还是有点紧张和害怕。 但许禾挣扎了很久,已经下定决心。 “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上次,很感谢你送我去医院,还请护工照顾我,我问过医院那边费用的事,大概有个八九万,但我想着,这事儿你也有责任的……” 许禾的声音一点点的低了下来:“那我们就当扯平了,你觉得怎么样” 赵平津瞬间气笑了。 他觉得怎么样 她还敢这样问。 是啊,那件事他是有责任,但是如果许禾一开始没招惹他,这事儿怎么也扯不到他身上去。 赵平津半个字都懒得说,转身去了浴室。 许禾攥着双肩包的带子,攥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拉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出了主楼,有佣人上前很客气的问她,要不要安排司机送她。 “这附近有公交站台吗” 佣人摇摇头:“挺远的。” “那麻烦您让司机把我送到最近的公交站吧。” 到了公交站台,许禾下了车,她走到长椅边坐下来,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却有一个微信消息提示。 许禾连忙打开,是赵平津的转账信息。 但是那一串数字,许禾有点意外,数额太大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许禾就挂断了,她一直没有收这笔钱。 到下午的时候,赵平津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其中200万是江家给她的赔偿,另外100万,是他付的报酬。 许禾斟酌了好久,回了一句:江家的钱我不会要的,至于你给我的,我今天说了,我们扯平了的。 赵平津没有再回,过了一天,这笔钱又自动退回他的账户了,他也没有再转给她。 许禾经常会看着微信的页面发呆,有时候会点开赵平津的微信头像和朋友圈。 但他几乎不发朋友圈,那里永远都是一片空白。 他的朋友圈背景是一张连绵的雪山的照片,许禾曾经仔细的看过那副照片,但除了雪山和天空,也看不出别的东西。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她教的那个叫阿旭的初中生就要中考了。 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那孩子还挺舍不得的,眼圈都红了。 阿旭的父母给她准备了一个大红包,还有几个小礼物,阿旭的妈妈还送了许禾一个新的双肩包:“每次都见你背那个旧的包,肩带都破了,阿姨看了很心疼,这是阿姨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许禾看了看logo,知道这个包差不多要一万块,她执意不肯收,最后阿旭的母亲都要生气了,许禾只能收下。 晚上,他们又特意留了许禾在家里吃饭。 “晚上少喝点酒,别担心其他的,吃完饭让家里司机送你回学校。” 阿旭的母亲笑吟吟对许禾说着,下午在园子里草坪上布置餐台的时候,男主人接了个电话。 片刻后,很开心的对妻子道:“平津出差两周,刚回来,我叫了他也过来,正好晚上一起聚聚。” 说着又看向许禾,和蔼道:“小禾,那位赵先生,你上次见过的,只是可惜,他的女友又换了人,不是上次你见过的周小姐了。” 041 只冷眼旁观她寻欢 “周小姐其实挺不错的。”女主人话音里也有点惋惜的意思。 许禾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帮着女主人摆着餐桌上的花束。 她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一头长发丝滑浓密,时不时从肩上滑落,许禾就顺手用手腕上套着的那个小熊皮筋,扎了一个麻花辫。 “真漂亮,年轻真是好。”女主人连声的夸赞许禾,许禾有点不好意思,很诚恳的道:“杜阿姨,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您特别有气质特别优雅,还有杜叔叔,和您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很让人羡慕的。” “你这孩子,平日看你不言不语的,没想到这样会说话。”被人夸赞,谁会不开心呢,女主人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端详了好一阵,忽然就对丈夫道:“老公,你看禾儿这么漂亮,学习又好,和你那个学生,叫什么来着” 男主人立时接了话:“你说的是温衡吧。” “对对对,就是温衡,年纪也相仿,温衡长的也帅气,你觉得他和小禾配不配” 男主人连连点头:“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温衡这孩子就是有点内向木讷,工作又忙,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交往过呢。” “那今晚不如把他也叫过来,让他和小禾见见面先。” 女主人做事特别雷厉风行,连声催着丈夫去打电话。 “杜阿姨……”许禾想要拒绝,她现在这样,根本没心思谈恋爱。 而且江淮那边,她心里一直有点隐隐的担心。 她和赵平津说清楚了,两人以后也不会再有瓜葛,江淮这样的二代如果继续纠缠或者报复,她定然麻烦缠身。 “只是见见面而已,阿姨不会逼你的,温衡真的是个好孩子,阿姨觉得这也是缘分,说不定你们就看对眼了呢。” “当然了,你要是不喜欢,也没有关系的,只当多认识一个朋友,温衡那边,我们也不会多嘴说什么的。” 许禾只得应了,人家一片好意,她再拒绝的话,好似就显得不识抬举。 温衡却到的比赵平津早。 他恰好在附近现场测绘,老师打了电话,他手头工作忙完就直接过来了。 如杜太太所说,温衡确实很年轻很帅气,只是人有点腼腆,杜太太给他们介绍的时候,温衡都没敢看许禾,耳尖一直红红的。 杜太太和丈夫对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 “阿衡,你和小禾一起去拿几把椅子过来,要你老师自己做的那几把白色的椅子。” 杜太太给他们制造机会独处,许禾心知肚明,但温衡却一无所知,很爽快的应了。 木头椅子有点重,许禾搬一把有点吃力,温衡人虽腼腆,但是很细心,立刻就接了许禾手里的椅子,“我来吧,这种力气活不是你们女孩子该做的。” 许禾看着他撸起袖子搬椅子,虽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但暑气仍很重,温衡很快就出了汗,衬衫上一片一片的汗渍。 等到椅子搬完,许禾忙拿了纸巾递给他:“你都出汗了,赶紧擦擦吧。” 温衡接过纸巾,对她笑了笑,许禾这才注意到,温衡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 温衡擦了汗,转身将纸巾丢到垃圾桶中,许禾看到他白色衬衫的后背一片灰尘,忙道:“你等一下,先别动,我帮你拍一下后背。” 温衡果然就老老实实站着不动,许禾拿了毛巾给他轻拍掉灰尘,她做事一向很认真专注,远远看去,她这动作神态,就特别像一个温柔的小妻子。 “年轻人的恋爱真是美好啊。” 赵平津身侧的年轻女人,望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平津来了。” 男主人爽朗的声音响起,许禾被惊动,下意识的停了手上的动作。 她抬眸看过去,落日余晖之下,他只穿着最简单的衬衣长裤,却不是那种严肃刻板的商务款式,稍稍有些休闲,将平日沉肃冷漠的男人衬出了几分的温润之色。 他身侧站着的那个女人,穿了一件无袖的改良款式的旗袍,旗袍的料子特别柔软服帖,女人的身材简直完美无缺。 但许禾却觉得,今天这个女人虽然很美,但却没有那天在江家见到的那个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不同的是,这个女人特别的魅,那一种浸淫在骨子里的魅,很要男人的命。 她挽着赵平津的手臂,走路摇曳生姿,许禾看了都有点脸红心跳。 温衡却只看了一眼就淡淡移开了视线。 他回头去看许禾:“好了吗” 许禾忙放下了毛巾,轻点点头:“嗯,好了,干净了。” “谢谢你。”温衡很认真的道谢,目光落在许禾脸上,又缓缓移到她乌黑的发上,许禾下意识想躲,他却抿嘴笑了,伸出手,摘下她头发上一片干卷的树叶:“有叶子。” “哦,谢谢。”许禾有点尴尬,她真是小人之心了。 “看看这两个孩子。”女主人显然对于自己今日的提议很得意,她冲丈夫眨眨眼,又看向赵平津,指着许禾和温衡道:“平津,你觉得这两个孩子般不般配” 许禾的耳朵几乎要竖了起来。 赵平津这才扫了两人一眼,很淡的声调评价了一句:“不怎么配。” 许禾怔了一下,女主人也有点意外:“怎么会呢。” 赵平津的声音远远传来:“那位就是你们挂在嘴边的天才学生吧。” 女主人点头:“正是呢,温衡是我老公最得意的弟子了。” “杜先生的得意门生,又长的一表人才,配京都的千金名媛也绰绰有余了。”赵平津的目光淡淡落在许禾身上,她站在温衡身边,头发扎了一个长长的麻花辫,低眉顺眼的样子,倒真像是他的小媳妇。 042 眉来眼去中眸光随她转 也是,她在江淮跟前,在那什么宋哥哥跟前,还有这个温衡跟前,都挺乖的,偏偏在他面前,一副别别扭扭又犟得要死的样子。 赵平津向来厌烦这些,许禾在他这里,除了床上投契,倒也没其他地方让他舍不得的。 “小禾也挺好呢。”女主人忙打圆场。 许禾缓缓的低了头,手指落在桌子的边缘,渐渐攥紧。 “来,我们先去这边坐,别打扰他们小年轻了。” 女主人热情的引着赵平津和女伴往草坪上走,又询问:“这位漂亮小姐是” “慕娇。”女人声音娇媚,几乎滴出水来一样的撩人。 “哎呀,这真是人如其名,又娇又魅的,我一个女人都心动,也怨不得平津喜欢。” 女主人其实对于赵平津的女人缘是很佩服的,见过他的女人,就没有不心动的,但他这个人,外冷内在更冷,这么些年,也就一个庄明薇是例外,旁的,多半是走马观花一般的不上心。 再好的,也顶多就带出来两次,问起他为什么分手,不是说腻了,就是眼底透出略微的不耐烦。 慕娇听得她夸赞自己,自然也是笑意盈盈,仰脸对赵平津撒娇:“杜太太说的对不对你喜不喜欢呀。” 赵平津对她笑了笑,只是笑意浅浅的浮在脸上,不达眼底:“我喜不喜欢,你不知道” 慕娇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脸红红的跺跺脚,又攥住他衣袖扭着腰娇嗔道:“平津,你讨厌。” 这一番小动作做的,当真是水波荡漾活色生香,杜太太对丈夫使个眼色,满眼都是扛不住的无奈,赵平津却好似很受用,望着那一片荡漾,“小乖……” 他说着,俯身在她耳边慵懒调笑:“……都要蹦出来了。” 这一声小乖,隔着不近的距离,有点模糊的传入许禾的耳中,她心头微颤了一下,有一丝玄妙的,无法言说的痛意和酸楚缓慢的沁出,渐渐涨的整个心脏都有些难受。 原来,小乖也是批发的。 她从来,从来,都不是唯一,也不可能,是唯一。 她缓缓的收回了视线,在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赵平津拥着慕娇走到了草坪上,说话声,渐渐听不到了。 温衡将椅子摆放好,见许禾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工作环境的缘故,他身边接触的适龄的女孩儿并不算多,而以前念书时,校园里多的是活泼开朗的女生,但温衡总觉得她们吵闹呱噪。 “我们要不要去那边园子看一下我记得老师在那里做了一架秋千,特别的漂亮。” 温衡的声音传来,许禾收回思绪,勉强对他笑了笑:“我就不去了,待会儿杜阿姨那边可能还要帮忙摆放餐具。” 温衡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温润:“那好。” 没一会儿,女主人招呼许禾过来帮忙,温衡却也跟着过去了。 许禾厨艺不精,温衡却是样样都做的不错。 “鱼要怎样做是要辣的还是清蒸” “我和你老师都不怎么吃鱼的,你不如问问小禾喜欢什么口味”女主人笑吟吟说着,温衡就扭脸去看许禾:“你爱吃辣吗我做的水煮鱼还不错。” 许禾点头:“能吃辣的。” “那我做给你吃。”温衡唇角带了淡淡的笑意,他对许禾的印象很不错,现在的小姑娘,很少有这样乖这样安静的,而他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儿。 女主人闻言笑起来,走到丈夫身边,调侃道:“看看,你还说你的弟子木讷,那只是没遇到喜欢的姑娘而已。” 赵平津向二人身边看了一眼。 温衡忙着做鱼,偶尔会指使一下许禾,让她帮忙拿根葱剥个蒜什么的。 许禾明显没怎么做过菜,动作有些笨拙,温衡也没有半点的不耐,还教她怎样剥蒜皮最快。 两人面对面,微低着头,温衡很耐心的小声教着她,她忽而就高兴的睁大眼,把嫩白的掌心摊开在他面前,展示自己剥的很完美的那颗蒜。 温衡就看着她笑,笑意中已经带了掩不住的喜欢。 “那小姑娘长的真白,挺好看的。” 慕娇忽然评价了一句。 赵平津缓缓收回视线,不露痕迹的勾了勾菲薄的唇:“是么。” 慕娇托着腮,忽然往他身边靠了靠:“你怎么老看人家” “看傻子怎么被骗子骗呢。” “谁是傻子,谁是骗子” 慕娇一头雾水。 赵平津伸手捏了捏她脸:“你不懂。” 捏完,又有些嫌弃的看了看手指,抽出纸巾擦手:“你是抹了多少粉。” 慕娇气的瞪他:“女人化妆很正常的好不好” 许禾好像不怎么化妆。 也可能是皮肤底子好,所以底妆就很淡的缘故,看看,皮肤好的姑娘,就是很占优势。 特别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 赵平津没理会慕娇的娇嗔,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只铜制的打火机,随意的敷衍着她:“脸是抹白了,身上呢,是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不好” 慕娇抓住他手:“那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赵平津眸色一沉,生硬的一把抽回手:“慕小姐,矜持点。” 043 容她撒野却以亲吻惩戒 他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就起身走到了一边去找杜先生说话,慕娇气的半死,坐在椅子上瞪着赵平津。 但瞪着瞪着,却又春心荡漾起来,赵平津的背影也这样迷人,慕娇想,真不知道脱了衣服是什么样子。 那个庄明薇,瘦的搓衣板一样,还真是好福气,满京都,大约也就她一个人睡过赵平津吧。 赵平津和杜先生走到一边去抽烟,这个角度,正能看到许禾和温衡的正脸。 温衡大约是刚做好了鱼,香辣的味道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赵平津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看向许禾。 她现在就像是一只围着灶台转圈的馋猫,两只眼亮晶晶的望着温衡。 赵平津觉得,就许禾这便宜女人,温衡用不了几条鱼就能把她骗上床。 “吃饭啦。”杜太太招呼众人。 夏日天长,到了六点半仍是天光大亮。 但佣人们还是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彩灯,预备等到天色稍暗的时候打开。 草坪上摆着长桌子,搭了雪白的桌布,还有杜先生自己闲暇时做的白色椅子,花束是园子里随手采来的的小野花,倒也别有意趣。 杜先生夫妇和阿旭自然坐一起,赵平津带着女伴,温衡和许禾的座位就安排在了一处,正好在赵平津的对面。 温衡给许禾夹鱼,给她倒果汁,他不是那种中央空调型的暖男,照顾女孩也不是用心体贴到了极致,但却很认真。 许禾全程都没有往对面看一眼,只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吃菜喝果汁。 杜太太开了红酒,给许禾也倒了一杯。 许禾本来不想喝的,但慕娇端着酒杯,娇滴滴的对赵平津撒娇,闹着要和他喝交杯酒,赵平津大约是被她闹烦了,就应付着喝了一口慕娇杯子里的酒。 但许禾其实是知道的,赵平津肯定特别受用。 “阿衡也和小禾喝一杯吧。”杜太太笑着提议,许禾下意识的往赵平津那边看,但眼睫抬起一半,却又缓缓垂了下来。 她伸手握住酒杯,在温衡礼貌询问时,点了头。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佣人将园子里的灯光点亮。 许禾小口喝着红酒,放下杯子那一瞬,飞快的看了赵平津一眼。 他靠在椅背上,眸色凉凉的望着她和温衡。 他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表露出不悦,但这波澜不惊,却更让人心里恐慌。 许禾放下杯子,觉得胃里有些发烧,她伸手想要拿果汁,可果汁杯子却被她弄的翻倒了。 果汁黏黏腻腻的洒在了裤子上,许禾慌忙站起身来,温衡已经动作很快的拿出纸巾想要帮她清理。 许禾忙伸手接过来,小声道:“我自己可以的。” 杜太太已经起身走过来,见她衬衫下端和裤子都湿了一大片,就道:“我让人拿干净衣服,你去冲洗一下换一换吧。” “不碍事的,天气这么热,一会儿就干了。” “这是果汁,湿黏着皮肤很不舒服的,还是去换换吧,要不然,我这个主人显得多不周到。” 杜太太笑着打趣,她一片好心,许禾实在没办法,只能应了。 佣人带着许禾去客房。 她走出去一段距离的时候,听到慕娇在对赵平津撒娇:“你尝尝这个鱼,这个小帅哥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呢。” “我不爱吃辣。” 赵平津只淡淡应了一句。 杜先生和杜太太一怔,却都没说什么。 温衡却看了赵平津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有几次短暂的视线交汇,他都能感觉到男人眼底的冰冷和不善。 温衡仔细回想,他并不认识这位赵先生,今日也是第一次碰面,自己必定不曾得罪过他。 但就是感觉,他好像对自己很有成见的样子。 赵平津又连着喝了几杯酒,他不是个贪杯的人,但今晚却明显的有点放纵,来者不拒的意思。 到了中途,就喝的有些微醺,晃悠悠站起身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慕娇连忙起身要陪着他去,赵平津却推开她手:“我去卫生间你也跟着” 慕娇就掩着嘴笑,娇媚的眼眸瞥着他身下:“怕你醉的扶不住啊,我好帮你扶一把不是。” 赵平津的眸色冰凉落在慕娇的脸上。 慕娇有些讪讪:“开个玩笑而已……” 她缓缓坐了下来,看着赵平津起身离开。 心底却有些幽怨。 她这样的女人,都拿不下他。 闺蜜那边还都在等着看她无往不利的战绩呢。 可这一次,这个男人,还真是难啃。 慕娇有点泄气,握住酒杯,仰头灌了一口闷酒。 许禾跟着佣人上楼清洗换了一条干净的白色棉质连衣裙。 裙子是新的,样式简约大方,倒是很适合她。 回来时,佣人领着她走了另一条路:“来时那条路要穿过花园,多蚊虫,我看许小姐你穿了裙子,所以带你走了这边。” 许禾不疑有他,跟着佣人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向前走。 远处草坪上的灯火若隐若现,许禾一边走,一边赏着沿路的景致,杜先生是顶级的园林设计师,自己的私宅,自然也是美轮美奂。 许禾看的眼花缭乱,忽然一抬头,却已不见了佣人的身影,她怔了一下,旋即心里却猜到了一点什么,但却又觉得不大可能。 这可是在别人的家中,他的手,伸不了这样长吧。 但这念头刚按下去,许禾就看到了小路尽头那一丛繁茂的花树下站着的一道颀长身影。 初夏的夜风好似骤然静谧了下来,有那么一个瞬间,许禾觉得,这天地之间好似只余下她和赵平津。 小飞虫在耳边嗡嗡,步伐停下的时候,裙摆下的小腿就被蚊虫叮了一下,痒痛之下,许禾回过神,弯腰去拍打。 赵平津掐了烟,向她走了过来。 许禾转身就要走。 赵平津并不叫住她,就那样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许禾一口气走出去十来步,忽地停了脚步回身。 赵平津单手抄在裤兜里,也慢悠悠的停了脚步。 他就那样带着一点笃定的,纵容的笑容看着她,好似她不过是一只在他掌心里闹腾的小猎物。 044 不过是一场男欢女爱的游戏 他气定神闲游刃有余的看着她闹腾,随着她作妖。 许禾垂在身侧的双手一点点的攥了起来。 “怎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却不明不白的说了一句。 许禾下意识的看向他,眼底带着一丝不解。 赵平津抬起手,指了指她胸前:“这里。” 许禾瞬间气的耳根都烫起来,那双杏核眼瞪着他,像只凶巴巴的小兽。 他却笑了,淡淡问了一句:“打算谈恋爱了” “和你没关系。” 许禾转身就要走。 赵平津却道:“你猜,要是温衡那个书呆子知道了你这个看起来纯的不得了的大学生,其实在男人跟前挺骚的,他会是什么反应” 许禾停了脚步,缓缓的回过身看着他:“赵先生,我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平津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禾儿,其实我挺舍不得你的。” 他这句话说的,格外的温柔。 许禾在很久以后想,肯定是那天晚上的风太过温柔,吹的她整个人迷了心智。 要不然她怎么会傻乎乎的又栽在他手里。 许禾偏过脸,想要躲开他的触碰,可赵平津已经低了头亲她。 许禾抬手要推开,他轻易的单手制住了她,亲的更重,更深。 他无疑是很会接吻的,而她所有的性知识和所有床笫之间的经验,都来自于他的一手调教。 可以说,许禾就像是赵平津由白纸描绘出的一副青涩却诱人的画卷。 她的一切一切,都完美的符合他的喜好。 所以,这才是为什么,他会有些舍不得。 就像是一个优秀的大师,却会珍爱自己亲手做的第一件作品一样,虽然她,并没有那么的完美。 许禾不知不觉已经沉沦于这个吻中。 他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什么,许禾抬眸瞪他:“你疯了,这是在别人家里……” “怕温衡知道” “我和他没关系的,我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是么,那以后,别让我知道你和别的男人走这么近。” 许禾抬眸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她又缓缓垂下眼睫,粉白的小脸上带着孩子一样的委屈:“你不能欺负人,你这样要求我,那你呢。” “怎么,你甩脸子走人要和我一刀两断,我还不能交往女朋友了” 赵平津睨了她一眼,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她往那花树之后走去。 许禾挣着身子,不肯跟他走,“这是在别人家里,不好的,而且我出来好一会儿了,杜太太说不定正在找我……” 赵平津嫌她吵,干脆直接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夏初的时候,海棠花已经凋谢该结果子了,但杜先生显然是园艺高手,这棵有年头的海棠花树却仍开着大朵大朵香味扑鼻的花。 不知是夜风吹过的缘故,还是别的缘故,花枝扑簌簌的颤着,花瓣一片一片的飘落,有几片,就落在了许禾的后颈上。 他俯身,将那花瓣吻去:“小乖……” 这一瞬,当真是人比花娇了。 赵平津半蹲着身子,将她裙摆一点一点拉平,整理妥当,又拿了手帕出来,给她擦汗。 许禾因着刚才那一句小乖,还有些气,推开他手:“你别叫我小乖,我才不是小乖。” 男人在餍足的时候,一般都是很好说话的。 看她耍小性子,倒也能容忍几分,甚至还觉得有意思。 “你怎么不是小乖”赵平津一边说着,一边还去捏许禾的脸。 许禾低头,手指抻着裙子上的皱褶:“坐在你旁边那位才是呢。” 这是明晃晃的吃醋了,但赵平津这次却没觉得不耐。 小姑娘这段时间很难哄,而他对她,正热络着上头着,所以无伤大雅的事情都可以揭过不提,先把人哄回来才是正事。 “天地良心,我和她也是今日才第一次约会。”赵平津说的倒也是实话。 他虽然不缺女人,但却也不是谁都能往他床上爬的。 慕娇这种女人,他有些看不上。 这一次约会也不过是给慕家一个面子。 过后照旧又是客客气气的用不合适这副说辞打发了,彼此也有个台阶下——总不能不和人家姑娘见个面约次会,就直接pass掉吧,赵平津还是很绅士的。 许禾抬眸看他,眼睛亮闪闪的,泉水洗过一样的澄澈。 赵平津被她这样看着,倒也坦坦荡荡的没有回避。 “你骗人。” 许禾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把系在她一只手腕上的领带扯下来,扔在他身上:“你别跟我一起回去。” 赵平津攥着领带,看她一眼,唇角却带出了餍足的笑。 045 她却只惦记着钱货两讫 结束的时候,已经九点半。 温衡是开了车过来的,杜太太就提议让温衡送许禾回去。 许禾看了赵平津一眼,他倒是没什么异议的样子,许禾就点了头。 谁知道上了车,温衡的车子却怎么都没办法发动了。 最后还是杜家的司机送了温衡回去,本来打算一起送许禾的,结果实在是不顺路,杜太太只能拜托赵平津:“平津,你要是回麓枫公馆的话,就顺便送一下小禾吧。” 赵平津点了头,杜太太就笑着推了许禾上车:“到了宿舍给我发个消息,好让我放心。” “我送小禾回去,你还不放心”赵平津对着杜太太调侃了一句。 杜太太原本打算调笑他两句,看到慕娇在,也就收住了话头。 许禾上了车,车子缓缓驶出杜家,赵平津吩咐司机:“先送慕小姐回去。” 慕娇不依,藤蔓一样缠上赵平津:“平津……人家还不想回去嘛。” 赵平津微微蹙眉推开她:“你别教坏小孩子。” 慕娇嘁了一声:“现在的小孩子可比我们当年会玩多了好吗” 赵平津看向许禾,车厢内光影昏暗,她就坐在紧贴车门的一角,安静的望着车窗外。 仿佛慕娇和他的调情,她全都没有听到一般。 她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且远比所有人认为的更坚强,这是好事儿。 赵平津低头,唇角勾了勾,对慕娇道:“别人我不知道,人家小禾是个乖孩子,你矜持点。” 许禾没有回头,心头的难过却是丝丝缕缕的。 “谁还不是个小孩子了呀。”慕娇有点不高兴,本来赵平津只用送她的,现在又凭空多了个许禾,她都没办法和赵平津亲近亲近了。 慕娇就盯着许禾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你和那个温衡,是在恋爱吗” 许禾缓缓回头,看了慕娇一眼:“没有,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他挺喜欢你的,而且他条件不错啊。” 慕娇有些高傲的望着许禾:“我觉得你应该趁机会抓住他,看他像是那种很内向的男生,这种男生没什么感情经历,挺容易把控的。” 许禾不太喜欢慕娇这样的说辞,她认为男女恋爱,总要情投意合才行。 虽然她和江淮现在闹的分道扬镳她恨他入骨,但也不能否认,当初江淮追求她的时候,她也是有过心动的时刻的。 “多谢您,但我现在不太想考虑这些事。” 慕娇忽然来了兴致:“你不喜欢他啊。” 许禾没说话,好一会儿,赵平津才听到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靠在车坐上,越过慕娇的发顶望着许禾。 许禾忽然抬起眼,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别过了脸去。 赵平津放在膝上的手指,扣了扣,吩咐司机:“快一点,我等下还有件事要处理。” 慕娇有些不舍,也顾不得许禾了,转脸一脸哀怨望着赵平津:“平津,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啊。” 赵平津唇角溢出淡薄的一缕笑:“听说你一直很想要那个爱马仕的铂金包,改天我让郑凡给你送去。” 慕娇先是一喜,转而却整个人都慌了神:“平津,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京都谁不知道呢,赵平津身世优渥,出手极大方,只要是他约会过的女人,哪怕他不喜欢,再不会见第二次,他也会送上一枚铂金包。 赵平津眼底神色更冷,唇角笑意却更深:“慕娇,你不乖了” 慕娇像是骤然被人抽去了脊骨,她眼中盈了泪意:“平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 赵平津抬起手,恩赐一般摸了摸她的脸:“我知道,但是,抱歉。” 慕娇脸上氤氲出一片受伤之色:“我就这样差劲吗连与你一夜春宵你都不愿意” 赵平津没有开口,脸上神色依旧淡漠:“你该下车了,不要忘记拿手机。” 慕娇只能默默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等车子停下时,她还想说什么,但赵平津眼底已经有了淡淡的不耐烦,她只能闭嘴。 下车,她仍有些不甘心,望着他的车子,但几乎是在她下车的那一秒,车子就毫无留恋的立刻驶走了。 赵平津将车内的挡板放下来,他没有看许禾,只是声音很淡的说了一句:“禾儿,坐过来我身边。” 许禾没理他,却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她打开微信,点开他的头像,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给钱。 赵平津听到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倒是笑了。 他漫不经心的回复了一句:再来一次,一起结算。 许禾抿了抿嘴唇,飞快回复:你别赖账。 赵平津睨了她一眼,回了四个字:君子一言。 许禾抿了抿嘴唇,把手机关掉,放回了包里。 但人却没有往他身边挪。 姑娘家嘛,总是脸皮薄,赵平津现在也愿意迁就她。 她不过来,那他就主动好喽。 将人揽在怀中,亲了亲她小脸:“今晚不回学校了” “明天早上还有课的。” “请假” “我一会儿还是回宿舍吧。” 许禾并不想缺课,她还有几个证想考,而且英语,虽然不是她的主专业,但她还是想试下八级考试的。 赵平津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快十点。 “算了,先送你回学校。” 许禾倒是有点讶异,他平日可不会这样贴心好说话的。 但赵平津已经扣了扣挡板吩咐司机先送许禾回学校。 “你……” 许禾望着他,却又有点欲言又止。 虽然两人肌肤相亲这么多次,但是她还是不太好意思说一些话。 “怎么了”赵平津拍拍腿,示意她坐上来。 046 在他不知的地方热烈绽放 许禾迟疑了一下,却还是乖乖爬到了他膝上。 他隔着裙子,摸了摸她的小腿,让她跨坐在他身上,许禾有点拘谨,但还是没拒绝他。 其实她多少对他有点了解的。 瞧起来衣冠楚楚生人勿近的一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禁欲的气息,许禾每次在公共场合看到他的时候,都会有些分裂的觉得他和床上的赵平津不是一回事儿。 又坏,又不知餍足。 按往常的经验,他今天喝了不少酒,该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的。 见她久久不回答,赵平津也不再追问,只是掐住她下颌,要她微扬了脸,和她接吻。 许禾渐渐有些无法呼吸,伸手轻推着他。 他就松开她,让她呼吸。 许禾趴在他胸前,他环抱住她,抚着她的后背,车厢内的气温,好像在逐渐的攀升。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许禾从他怀里抬起脸,小小声抗拒:“我不要在这儿……” 赵平津见她眼角眉梢还蕴着绯色,情动之下又低头吻住她:“小乖,你也心疼心疼我。” 许禾抿紧了嘴唇,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 赵平津抬起汗津津的眼望她,蹙眉哑声道:“小乖,你真是,要我的命……” 车子到了学校外,停在街边的疏影下,许禾已经收拾妥当,气鼓鼓的别着脸不肯搭理他,拉开车门就要走人。 赵平津却伸手拽住她胳膊,揉了揉她微乱的发,亲她的脸:“等我电话。” 许禾抽出胳膊就要下车,赵平津散着衣襟坐着,额发微乱,却添了几分落拓的英俊。 许禾要下车那一瞬,还是心里存着气,又折身坐回去,扑到他身上,在他脖子上狠狠吮出了一个吻痕,又咬了一口。 赵平津察觉到她的意图,预备制止那一瞬,却还是停了手。 想到方才,确实将人欺负的有点狠了。 那会儿许禾的头撞在了车顶上,疼的都哭了,他都没刹住。 许禾攥着他的衬衫,看了看那个显眼无比的吻痕,觉得满意了,才松开手转身下车。 赵平津看着她的身影进了校门,看不到了,才吩咐司机开车回麓枫公馆。 许禾回了宿舍,还不到十一点,舍友们都没睡,见她回来,淡淡的打了招呼,许禾就去洗漱。 洗漱完,照旧打开维生素瓶子,吃了一片药。 林曼趴在枕上,看着许禾将瓶子放在柜子里放好,她抿了抿嘴角,目光里若有所思。 她和江淮又开始联系了。 江淮喝醉的时候曾阴恻恻的和她抱怨,说许禾有了野男人。 林曼是有点不信的,许禾这性子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但江淮说的信誓旦旦,林曼也不免有点起疑。 只是,许禾都有了江淮这样的二代了,为什么还会找别的男人 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她能感觉到,江淮是喜欢许禾的。 而这个认知,让林曼难以接受。 林曼一直都觉得,自己比许禾好了无数倍,只要那个男人不瞎,都会选她的。 但是她却在许禾身上,连着栽了好几次跟头。 江淮之前,甚至因为担心许禾发现他们的关系,而翻脸无情的甩了她。 这对于林曼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二天一早,许禾起床洗漱完就去上课。 连上两节课后,许禾就去了图书馆,借了一些英文考级方面的书籍。 她没闲钱去报专业的班,只能靠自学,好在她还有点英文方面的天赋,因此倒也能囫囵吞枣的啃下来。 正学的投入,忽然有个女生走了过来轻声对她说:“同学,外面有人找你。” 许禾往外看去,却并未看到认识的人,她对那个女同学道了谢,坐在位子上迟疑了片刻,却还是走了出去。 刚下了台阶,就看到了不远处树下站着一个戴着口罩的熟悉身影,正是江淮。 许禾下意识转身就要跑,江淮却已经叫住了她:“禾儿。” 许禾缓缓停住脚步,江淮已经走到她身后:“你不想我在学校里闹起来吧。” “你想做什么。” 许禾转过身,平静的望着江淮。 他从前因为嫌弃她,很少仔细去看她,也从未怎么将她放在眼里心上过。 他一直都以为她不过是个软弱柔顺的土包子,而他也不过是踩着他博取爷爷的欢心而已。 但江淮也是在不久前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许禾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许禾。 当她此时,就用那一双漆黑而又澄澈的眼瞳,平静却又淡漠的望着他的时候,江淮的心底,一时竟有些说不出的忐忑。 “我没想做什么,禾儿,爷爷好几次都在问你,他很想你……” 江淮的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许禾就是个含苞未放的青涩小花,但从那天那条红裙子开始,她好似悄然的绽放了。 047 她所有不为人知的美丽 而此时的许禾,肌肤胜雪,却粉嫩光润,眉眼之间,仿佛还有着淡淡的春色,江淮这样的情场浪子,怎会看不出一个姑娘家这样明显的变化心里一时之间像是猫咬了一样的难受。 他控制不住的猜测着许禾的奸夫可能是谁,却又忍不住的,想要再一次得到许禾。 所以,连江淮自己都不知道,他方才对许禾说这句话时,声线竟是温柔了许多。 “我有时间会去医院看爷爷的。” 许禾算是个娇小的女孩儿,江淮的身高虽然比不上赵平津,但184的个子也十分优越了。 许禾站在他面前,小小的瘦瘦的一个,可江淮却在她的目光里有些怯。 “那个,那个上次的事……” 江淮还没说完,许禾的眸色就沉了下来:“你还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就走吧,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禾儿,你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就算是为了爷爷……” “我没有去告诉爷爷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因为我在意爷爷的身体,不希望他因为儿孙不孝而生气伤身。” “禾儿,那你之前和我说,你有了别的男人的事,是气话,对不对,你这么乖,这么好,你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禾儿,你信我一次,只要你愿意跟我和好,我保证这一辈子就只要你一个,我们马上订婚,等你毕业就结婚好不好” 江淮的话无比真诚,当然,在一个男人想要哄一个女人回心转意的时候,他说出来的话,言辞之间的恳切之意,无疑能打动上天。 但是很可惜,许禾一个笔画都不会相信他的。 尤其是在他上次对她动了手之后。 “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江淮,我们没可能了,你回去吧。” 许禾决绝的转过身。 江淮一直都觉得许禾很好欺负,甚至在他肆意偷晴寻欢的时候,简直将许禾当傻逼看待。 所以,你看,他现在遭报应了。 但江淮这种公子哥儿,就算检讨,也只会肤浅的检讨自己不该动手一事,更多的,却仍是觉得许禾不识抬举。 “禾儿,这样吧,你跟我和好,你妈妈,还有你妹妹那边,从今以后,我们江家全部负责,你妈妈治病休养康复你妹妹上学念书所有事,江家全包了,好不好” 许禾那种淡淡的神色终是有了变化,她微微歪头,看着江淮:“江淮,原来我的所有困境和难处,你都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江淮有些不敢和她对视:“以前,以前是真没在意,也只知道一丁点,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说实话禾儿,我以前是真没想过和你结婚的,所以你家里的事,我只会觉得麻烦,但是现在,禾儿,说真的,我是喜欢你的……” “就算你从没想过要和我结婚江淮,那么看在我这两年像个傻逼一样帮你在爷爷面前讨好,你都从未曾想过帮一帮我” 许禾的眼中,渐渐蕴了泪。 她不敢去回想自己最绝望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她决定放下一切自尊和仅存的一丁点矜持骄傲,向自己的男朋友求助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他和自己的舍友肆无忌惮的滚床单,和不同的女人花天酒地偷晴作乐。 他愿意对那些女人一掷千金,但却对她吝啬到了极致,就连生日时,送她的那只包,也是二手的。 许禾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如果江淮是个穷光蛋,她也会毫不犹豫跟着他过苦日子,只因为当初的喜欢,是真心的喜欢。 江淮无言以对。 “我不想再看到你,请你立刻滚。” 许禾的泪到底还是没有落下来。 她难受的并非是自己识人不清,江淮如此的混蛋,她难受的只是,当初那个小小的无助的许禾,在她最需要帮助,最需要一个肩膀的时候,她希冀过自己的恋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但最终,却还是心灰意冷,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禾儿……” 江淮呐呐唤了一声,但许禾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江淮心底最后一线希望彻底的破灭,他望着许禾的背影,眸光中渐渐有了扭曲的癫狂。 如果低头求和不能挽回她的话,他只有用别的方式了。 不管怎样,在爷爷去世之前,他不能在爷爷那里露出半点破绽,他不能,让自己垂涎已久的,即将到手的巨额遗产,都成为泡影。 江淮拨了林曼的电话:“曼曼,你以后帮我盯着点许禾在学校的动静,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你都及时告诉我。” 许禾回了图书馆,却没心思继续学习了。 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去学校食堂吃饭。 可能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许禾没有一点胃口。 她打开手机,翻出了赵平津的微信,他们之间的联络,还定格在上次退回的转账信息那里。 许禾放下筷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你在干什么 048 是放低身段的真心哄骗 她发完微信就把手机锁屏,还特意调了静音放回了包包里。 很多女孩子和男生在暧昧期的时候,都会有这样自欺欺人的行为,而在逼着自己等待片刻后,若是收到对方的回复,那种甜蜜幸福的感觉就会立刻席卷而来,而若是对方没有回应,心里的失落亦是浓烈。 许禾慢吞吞的吃着饭,直到将盘子里的米饭吃干净,她才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点开屏幕那一瞬,许禾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化和心中那隐藏的期待。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只是,年轻的时候,谁又能真的管住自己的心呢。 有一个未接电话,许禾看到了一个‘赵’字。 她面前如果有一面镜子,那么现在她肯定就会看到自己的嘴角一点点的翘了起来,她的眼底,又有着多么亮的光。 许禾并没有拨回去,小女生总会有奇奇怪怪的心思,矫情一点,好像也是可以原谅的。 又过了几分钟,赵平津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许禾等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她走在五月末的暖阳中,一步一步跳着踩着枝叶投下的阴影。 耳边是赵平津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慵懒:“吃饭了吗” “刚才吃过了,在食堂吃的。” “下午有没有课” “没有。” “让郑凡去接你” “去哪啊。” “你想去哪” “我也不知道。” “那等你过来再说吧。” “嗯。” “想我了” 许禾甚至能想到他说这句话时的神色,明知道,这不过是他玩烂的调情的手段,但许禾却还是翘了翘嘴角:“你想的美。” 赵平津自然不会和一个姑娘计较这些,他笑了一声:“禾儿,待会儿见。” 许禾应了一声,就先挂了电话。 小姑娘的自尊,是真的藏在每一个细枝末叶之中的。 就算是她先挂电话又怎样呢 主动权从来都没有在她手里过。 等着郑凡过来接她的中途,许禾又拨了一个电话。 “陆警官,我爸爸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抱歉啊禾儿,现在还是没有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许禾这些年已经对于这个答案渐渐麻木了,她平静的道谢,预备挂电话,可电话那端,陆警官又道:“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怕让许禾燃起希望又失望,但却又想着多少给这孩子一点安慰,还是说了:“前些日子抓了个犯事儿的小青年,他的口供里倒是有点东西,只是还要查,而且也不一定有关系,所以我想着,等有眉目了再和你说的。” 这样的情况之前也是有过的,所以许禾并未放在心上:“陆警官,麻烦你了,这么几年过去了,也只有您还记挂着我爸爸的事儿。” 爸爸已经走了将近四年,因为当初车祸肇事者逃逸,一直没抓到人,所以没办法结案,爸爸的遗体现在还在医院的太平间,没能入土为安。 这是许禾最大的一桩心病,比起秦芝,许禾和父亲许立永的感情更深厚一些,而原因,自然也是许立永对许禾这个长女无比的疼爱和宠溺。 郑凡来的时候,许禾曾有一瞬想过,要不要拜托赵平津帮忙。 但她最终还是清醒的保持了理智,她和赵平津之间,不过是一种交易罢了,她也不会自大的认为,赵平津会为了她去揽麻烦。 既然是交易,那就干干净净纯纯粹粹的,不要掺杂上其他东西。 郑凡接了她,先去了麓枫公馆,赵平津下午本来有个会议要去公司的,大约是因为许禾的缘故他给推了。 许禾到的时候,赵平津还在吃饭,招呼她过来陪他再吃一点。 许禾刚走到餐厅,厨房里佣人端了一份燕窝木瓜出来摆在了许禾面前。 “刚才专门交代厨房给你做的。”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胸前顿了顿。 许禾有些不服气:“我不需要的。” “趁着年纪小,还能再长长。” 许禾拿起勺子戳了戳木瓜,小声咕哝:“不要脸。” “食色性也,有什么不要脸的。”赵平津优雅的拿起纸巾,靠在椅背上望着面前的小姑娘。 其实许禾的胸并不小,也算是很可观了,但赵平津出于对自己享受这方面的考虑,觉得若是再大一些,他的体验会更佳。 许禾还是乖乖吃完了这一份甜羹,赵平津这才起身:“去上楼换件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许禾却磨蹭着不肯上去,赵平津不知道她又别扭什么,耐着性子问:“怎么了” “那些东西……是你以前女人留下来的吗” 许禾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与其自己生闷气,还不如问清楚,也免得将来知道了膈应。 赵平津笑了笑,小姑娘的醋意真是无处不在。 “不长记性的小东西。”赵平津拧了拧她的耳:“那天把你裙子弄脏,答应给你买一百条的,忘了” 049 若她能永远在他怀中 许禾的脸一下子红了,却还嘴硬:“谁知道你醉成那样还记得住自己说了什么的” “答应过我们禾儿的话,哪里能忘记” 许禾的心里泛起隐隐的甜,可甜过之后,却又是一片不着边际的空落。 他这样的体贴宠溺,是经历了多少女人才历练出来的 他那位白月光庄明薇,将他调教的可真是好。 偌大的衣帽间,里面挂满了琳琅满目的裙子,各种颜色款式牌子,应有尽有,全是超季或正当季的最新款。 许禾挑了很久,选了最低调的一件。 她换好裙子出来时,赵平津望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不要扎头发了。” 许禾嗯了一声,将发辫解开,拿梳子梳理整齐。 赵平津走过来,自后抱住她盈盈的腰,将脸埋在她发丝间轻嗅:“禾儿的头发真美。” 许禾却有些失神的想,庄明薇肯定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头发。 赵平津带她去的一个私人马场。 他换了骑马装,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意气风发,显然他常来,平日骑的那匹枣红马看到他就不不停的喷着响鼻,他走过去,摸了摸枣红马油光水滑的马鬃,喂了它一块糖。 许禾觉得,他摸这匹马的马鬃的时候,那动作怎么特别像摸她头发的样子。 赵平津将马牵出来,翻身上了马,他上马的动作干脆利落十分帅气,许禾的心都砰砰跳了跳。 马场极大,赵平津一口气策马飞驰了两大圈,才勒住马缰缓缓在许禾跟前停了下来。 “要不要试一试” 许禾有些迟疑,她穿着裙子呢。 可赵平津已经伸出手:“放心,有我在,很安全的。” “裙子怎么办” 赵平津想了想,干脆下马,将许禾直接抱上去,侧坐在了马鞍上,然后他才再次上了马。 许禾第一次骑马,害怕的不敢睁眼,他纵马飞驰,速度是极快的,怪不得这匹马就俗套的叫闪电。 风将她的头发吹的飞扬,犹如海水中肆意舒展的海藻。 许禾一直闭着眼,直到后来,速度慢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全程都埋在赵平津的怀里,整个胸都压在他结实的小腹上,快要压麻了。 赵平津低头在她耳边笑:“小乖,你这投怀送抱的我都要把持不住了。” 许禾忙松开手,但不过几秒钟,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再一次抱住了赵平津的腰。 她是真的害怕。 “好了好了,我抱你下来。” 赵平津勒住马缰,将许禾抱了下来,许禾腿软的站不住,只能抱着他的腰不撒手,站在平地上好一会儿,许禾的腿才没那么软了,她缓缓松开手,赵平津摘下帽子扇了扇风:“要不要去看看小马驹” 许禾去看了小马驹,她一眼就看上了一匹刚满月的小白马,许禾学着赵平津的样子摸它的马鬃,又喂它吃糖块,小马驹舔着她的掌心,没一会儿就很依赖的在她腿上蹭了蹭。 “喜欢” 许禾使劲点头:“它好像认识我一样。” “那你给它起个名字吧,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许禾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赵平津:“把它送给我了吗可我没有地方养它的……” “就养在这里,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来看它。” 许禾又欢喜的摸了摸小马:“那我以后叫她小禾苗吧。” 赵平津就点头:“你的马,自然你做主。” 许禾特别开心,特别满足,不停摸着小白马:“我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带我赶庙会,我骑过马的,也是这样的白色的马,可高了,我还拍了照片,就是后来弄丢了……” 她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手上抚摸的动作也停了,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眼底渐渐涌上哀伤。 赵平津并无什么触动,说起来,去那个场合的姑娘,哪个没有一个惨兮兮的故事呢,许禾至少还在念着名牌大学,将来,总会靠着自己的努力有个光明前程。 这世上可怜的人极多,他的同情心不会轻易施舍。 若不是因为那么一点微末的渊源,那天晚上他也不会把她带出那肮脏的地方,没让她陷入泥潭中去。 只是可惜,小姑娘年纪小忘性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她爬到他膝上,没被他赶出去,这不是她的幸运,也不是因为她真的足够美丽动人。 赵平津亦是不会再提起的,因为提起来,那又是一本旧账,他不喜欢麻烦,也不愿招惹麻烦。 目前的许禾,总体来说还在他容忍的范围内,但若有一天她也逾距了…… 如今正浓情蜜意着,赵先生也慈悲的不愿去想那些不愉快。 “总之……” 许禾却忽然回头看着他,她脸上重又带了笑,眼圈微微有些红,却格外的亮:“赵平津,我今天本来心情很差的,但是现在,我很开心,谢谢你!” 许禾忽然扑到了他怀里,她紧紧抱着他,将脸埋在他胸前。 他微怔了一下,却还是抬起手,给了小姑娘适度的回应。 050 如归家的这一刻,再没南瓜车 许禾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儿,和熟悉清淡的气息,她想,她之所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很多时候是因为赵平津总是让她有所触动,让她有安心的时刻,哪怕很短暂。 而这样的感觉,在爸爸去世之后,许禾就再也不曾体会过了。 赵平津不知道她是不是哭了,总归,她从他怀里离开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异样了。 他牵着她的手去休息区。 刚走过去,却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火红色骑马装,手里握着一根马鞭的年轻女孩儿,正怒冲冲的快步走出来。 许禾一个没防备,被她撞了个正着。 赵平津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到了怀里,许禾才没摔倒。 她有点生气,望着那个女孩儿。 年纪不大,头发漂成了浅粉色,有很多的耳洞,但长的特别漂亮,让人过目难忘的那一种漂亮。 那女孩儿停了脚步,看了看赵平津,又饶有兴致的看向许禾,挑了挑眉。 赵平津倒是脸色如常,淡淡叫女孩儿名字:“佑恩,你也来骑马” 庄佑恩就笑了,歪着头看向赵平津,目光尤其在他颈上那片深红的吻痕上留了片刻:“平津哥,这你女朋友吗” 她指了指许禾。 赵平津没回答,却问了一句:“容谨呢” 庄佑恩眼底就漫出厌恶之色:“死了。” 赵平津望向庄佑恩的身后,容锦神色间有些无奈站在那里:“恩恩,你再讨厌我,也不能咒自己当寡妇吧” 庄佑恩头都没回,抬脚就要走,走之前,却还是拧着眉对许禾说了一句:“刚才撞到你,抱歉,是我没注意。” 许禾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庄佑恩既然道歉,她也就对她一笑:“没关系的。” 庄佑恩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身,一把拽住许禾,将她拉到了一边,小声对她说了一句:“你一定要把赵平津拴在你身上,不管谁抢你都别放手。” 许禾有些意外,“那个,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的……” 庄佑恩却全然不理会,她用力握了握许禾的肩,那双漂亮的眸子,却没有半点的光彩,只是空洞的死寂:“你记住我的话,一定。” 许禾没有回答,庄佑恩松开手,走的头都没有回。 容谨和赵平津打招呼:“平津,好久没见。” 赵平津神色也淡淡的:“嗯,是有段日子没见了。” 两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片刻后,赵平津才道:“你和佑恩,真在一起了” 容谨一笑,他的好看与赵平津是两种风格,赵平津是久居上位的高冷与压迫,而容谨,就是春水映桃花一般的迤逦,但却同样的难以接近。 “你身边不也有美人相伴。” 赵平津撩起眼皮,声色更淡:“你知道的,那不一样,我和你不同。” 容谨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同。” 他说完,对赵平津一颔首,“我去追恩恩。” 又看向许禾,对她笑了笑:“你们玩的愉快。” 许禾也对他点点头,容锦快步离开,赵平津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没有说话,但许禾却也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太好。 她很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定然和方才那两人有关。 是因为那个叫佑恩的女孩儿吗 “回去吧。” 赵平津忽然开了口,他的神色淡淡的,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许禾点头应了。 他上了车,吩咐郑凡先送她回学校,就没有再开口。 许禾给檀溪发了条微信,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佑恩’的女孩儿。 檀溪很快回了微信:“庄明薇的妹妹啊,庄佑恩。” 许禾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但很显然的,能让赵平津情绪波动这样巨大的,也只有庄明薇一人。 檀溪的微信噼里啪啦的发过来:“庄佑恩和庄明薇好像不是同母的亲姐妹,而且她们俩关系特别差,庄佑恩有一次还把庄明薇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差点破了相。” “不过庄佑恩挺惨的,他们父亲特别疼庄明薇,庄佑恩比起来就像不是亲生的一样,她爸好几次被她气的住院,差点要打死她。” “但庄佑恩也有点太叛逆了,她爸不喜欢她也有道理。” 许禾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容谨是谁啊,他好像是庄佑恩的男朋友” 檀溪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禾儿,容谨就是,当年因为庄明薇差点和赵平津反目成仇的那一位……” 许禾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也难怪,庄佑恩那样讨厌容谨。 自己最讨厌的人的爱慕者,却在求而不得之后退而求其次找了自己,想来,不管是谁,都会膈应死的。 但是,容谨既然喜欢庄明薇,为什么又会和庄佑恩纠缠在一起 只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得不到姐姐,就要把妹妹弄到手吗 赵平津说,他和容谨不同。 哪里不同呢 是在说,容谨可以移情别恋与庄佑恩恋爱,但赵平津他,会永远等着庄明薇吗 051 就靠这一双腿,散步返宿舍 就算有别的女人在身边,他也不会走心,只是玩玩 许禾忍不住,转脸看向赵平津。 赵平津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但许禾知道,他根本没有睡着。 他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说话,懒得理她。 而让他这样的女人,是庄明薇。 许禾缓缓的转过身去,她有些无法言说的无力和难受。 窗子外,是渐渐繁华的街景,许禾的心情,就像是从云端跌入谷底。 如果时间,一直定格在他们骑马的时候该多好。 如果,没有遇到庄佑恩和容谨。 那么现在,他不会变成这样冷漠疏离的赵平津。 车子很快到了学校外。 许禾又望了他一眼:“那我先回学校了……” 赵平津依旧闭着眼,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但更也许,只是懒得回应她。 许禾没有再多说,拉开车门下了车。 关上车门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看向他。 但赵平津仍是没有半点的回应。 车子很快开走了。 许禾站在那里,很长一段时间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想,那一次他们在医院遇到,然后他支开了江淮带她回公寓,他忽然态度转变让她滚,从那之后,他们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联络,见面。 直到那一次江淮亲戚的婚礼,她无意间闯进了他的休息室。 而这一次呢,赵平津是不是又会像那次那样 许禾猜不到,但许禾却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这一次的心情,与上一次比起来,仿佛又有了不一样。 她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走进校门。 手机响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拿出来一看,却是宋阑打来的。 许禾忙按了接听:“宋哥哥。” “禾儿,这会在干什么呢吃饭了没” 宋阑的声音透着一些淡淡的倦意。 “还没呢,宋哥哥你吃饭了吗” “我也没有,禾儿陪我吃个晚饭好不好” 宋阑的声音,让许禾没有办法拒绝。 她在校门外等了差不多半小时,宋阑的车子就到了。 他有些反常的没像从前那样和她亲昵的谈笑,眉宇一直紧紧锁着,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许禾有点担心:“宋哥哥,你心情不好吗” 宋阑的声音有点沙哑:“有个病人手术失败了……” 许禾沉默了一瞬,轻声的安慰:“宋哥哥,这和你没关系的,你肯定尽了全力了……” “我知道自己尽了力,但是看着自己治疗了半年的病人死在自己的手术台上,禾儿,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宋阑抬起手,捏了一下眉心,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一台手术整整八个小时,但还是失败告终,整个科室的人都心情很差。 尤其死者,还是一个很年轻的爸爸,宋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妻儿。 而更让宋阑难受的是,他们的家人甚至强忍着悲痛一直在安慰他和同事。 宋阑带她去了一家很幽静的餐厅。 他很累,也很饿,但却没什么胃口,只一直让许禾多吃点,说她太瘦了。 许禾看着他消沉的模样,又哪里有心情吃喝。 她干脆放下了筷子,伸手把宋阑的手拉了起来。 宋阑的手是典型的外科医生的手,干净,修长,手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的。 许禾将他的手掌摊开,掌心向上。 “宋哥哥,我给你看看手相吧,我可会看手相了呢。” 小姑娘歪着头,眼眸深处澄澈纯真,宋阑知道,她是想让他换换心情,就点了头。 许禾倒像是真的懂一点这方面的东西,很认真的看了许久,才伸出食指,细白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纹路,痒痒的,麻麻的,宋阑不由得抬起头,望着许禾。 她专注的看着他的掌纹,而他,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宋阑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柔光落在许禾的发顶,蕴出淡淡的光晕,她就像是一个天使。 宋阑的心,微微的触动。 回学校的路上,宋阑又说了许禾母亲的病情,“我问过那里的院长,说是你母亲恢复的挺不错的,如果照这样下去,再有几个月说不定就能出院了。” 如果能出院,自然是好事,首先就省了每个月五万块的治疗费。 只是,秦芝出院的话,住在哪里呢 许禾没有钱把老房子买回来,若是租房子的话,不知道秦芝能不能接受。 一时之间,许禾竟有些左右为难。 “是有什么难处吗” 宋阑温柔询问。 许禾却没有开口,她欠宋阑的已经太多了,那五十万的保证金,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她知道,她若是开口,宋阑一定会帮她,但许禾真的不愿再麻烦他了。 “就是……太开心了,这几年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宋阑回头看了她一眼,许禾没有注意到,他眼底那么深的怜惜。 “嗯。”许禾点点头,是啊,现在已经比最难的时候好了太多,至少,秦芝在逐步的恢复,至少,她不用再为了钱的事儿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上歧路。 可是,那样,她就永远不会遇上赵平津。 如果不遇赵平津…… 许禾缓缓的闭了眼,一时之间,她不知自己心底的情绪,是庆幸,还是遗憾。 许禾往校门口走的时候,宋阑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唤了一声:“禾儿……” 052 浪漫完被踢开,甜蜜难再 许禾倏然回头,夜风吹起她长长的头发,和覆在额上软软的刘海,她抬起手拨了一下发丝,疑惑的歪头看着他。 宋阑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禾儿她,还是个没毕业的小孩子,她这么小,这么单纯,招人怜惜,把他当大哥哥一样对待,他一时之间,竟是没办法开口说出喜欢二字。 “没什么事儿,记得有空多给宋哥哥联络。” 宋阑笑着对她挥挥手:“快回去吧。” 许禾也对他用力挥手,方才转身,走进了校门。 直到她的身影看不到了,宋阑方才驱车离开。 …… 周末,赵平津难得回了位于倚翠山的别墅庄园,赵家的老宅就坐落于此。 见他回来,正打牌的赵夫人立刻撂下了手里的牌,欢喜迎了出来:“怎么今天回来了正好,你小姨也在,晚上咱们一起好好吃顿饭。” 佣人服侍他除了西装,赵平津走进前厅,几位太太正在打牌,看到他进来,都笑容满面争着和他打招呼。 容夫人笑眯眯的站起身:“平津,你这从国外回来这么几个月,我这个当小姨的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你,你可真是忙。” 容夫人就是容谨的母亲,容家的当家太太,赵平津母亲的亲表妹。 赵平津与容夫人说笑了几句,就上楼去了赵致庸的书房说话。 赵夫人也不打牌了,张罗着让厨房准备晚上的菜,几位太太也纷纷告辞,容夫人就拉着表姐说话:“平津的婚事有眉目了没有” 赵夫人闻言就头疼,连连摇头:“可别提了,我现在想起来还气的心口疼。” 容夫人知晓她说的谁,立刻同仇敌忾:“我前些天还听人说,她这几日就要回来了。” 赵夫人闻言立刻全身都戒备起来:“当真” “当真!表姐,这一次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赵夫人又气又无奈:“我就算是再防着又如何奈何得了平津的心在她身上之前因为她,我们母子都差点生分了……” “这个不知廉耻的!”容夫人对庄明薇,亦是深恶痛绝,原因无他,她的独子容谨,当年也为了庄明薇要死要活的,和赵平津这一对打小一起长大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表兄弟,生生为了一个女人闹的翻了脸,整整两年都没说话。 容夫人和赵夫人感情极深,赵家和容家又是世交十分投契,庄明薇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游移不定,赵平津和容谨翻脸,赵家和容家自然也尴尬,两位夫人为此特别的厌恨庄明薇。 容夫人脾气稍稍暴躁一些,更是放了狠话,绝不可能让庄明薇进容家的门,除非她死了。 只苦了赵夫人,心知自己就算是日日防贼,也架不住儿子喜欢,但心里到底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算庄明薇回国,她也不能任由儿子再胡闹下去。 哪怕是让平津拖上几年不结婚,也比娶这样一个女人进门当了赵家的儿媳妇好。 就叮嘱容夫人:“表妹,你回去就帮我留意着京都的年轻闺秀,只要人品好,不拘相貌和家世……” “哪里还用麻烦容伯母啊,平津哥已经有女朋友了。” 庄佑恩顶着一头粉色的头发,嘴里还咬了一只棒棒糖,就这样吊儿郎当的走了进来,然后直接把自己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简直是一丁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跟着进来的容谨颇有些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容夫人看着庄佑恩的模样,就皱了眉,赵夫人却宠溺的笑了笑:“佑恩还是这么孩子气呢。” 但此时容夫人也顾不得教她规矩,忙追问:“你刚才说你平津哥有女朋友了是怎么回事” 庄佑恩拿出棒棒糖,挑了挑眉:“就前几天我去马场见到了啊,平津哥带人家去骑马,可疼人姑娘了,不过那姑娘也确实长的乖,一看就是个好女孩儿,不像有些人一肚子的坏心眼,看一眼就让人恶心。” 容谨的脸色沉了沉:“恩恩,你何必这样借机诋毁别人。” 庄佑恩蹭地的站起身,手里拿着的棒棒糖直接狠狠砸在了容谨脸上:“怎么,心疼了心疼你去找人家啊还继续他吗的当你的舔狗去啊,哦,是了,是当舔狗也没机会了,因为人家心里没你,就吊着你玩当备胎呢!” “恩恩,我不和你计较这些,但你也不要太过分了,你姐姐从没有对不起过你。” 容谨被她这样砸了一下,额角都被糖块划出了一道红痕,但他神色如初,半点的波动都没有,只是一双眸子,越发深邃漆黑了几分。 仿佛不管庄佑恩如何的胡闹,如何的不讲理没有教养,在他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 因为他根本不会在意她到底好还是坏,因为他根本也不会喜欢她。 容夫人有点恼了:“佑恩,你怎么能对容谨动手呢……” 她忙上前去看容谨额上的伤,容谨却温声安慰她:“没事儿,您别担心,也别怪恩恩……” “用不着你假好心!装什么烂好人容谨我告诉你,你越是这样,我他吗的越是恶心,恶心!” 053 无缘无故的偏袒不过是偏爱 她转身就向外走,容谨忙追过去拉住她胳膊:“恩恩,长辈们都在,不要再胡闹了……” 庄佑恩望着他那张俊美如斯的脸,她恨自己,恨透了喜欢着他的自己,眼眶里酸胀的厉害,可她不愿意落泪。 她不想让自己再为了容谨落泪了。 他不配,只要喜欢庄明薇的,觉得她是好人的,都不配!都让她恶心! “还生气”容谨只是轻声的问了一句。 庄佑恩死死咬着嘴唇,瞪着容谨,她强忍着心底那一丝心疼,讥诮的开口:“容谨你贱不贱,啊,你就说你自己贱不贱你得不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就来泡她妹妹,你那么喜欢她,却爬我的床,你贱不贱呐容谨!我要是你,我他妈宁愿花钱去找个小姐!” “恩恩……” 容谨那平静的,没有任何波动的一张脸,终是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缓缓伸出手,想要把她睫毛上的眼泪抹掉,可庄佑恩却对着他的脸狠狠呸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太没有教养了,简直是太没有教养了!”出身名门的容夫人气的脸都白了,她的修养让她说不出更难听的话,只能翻来覆去的念着这一句。 赵夫人赶紧拿了纸巾给容谨擦脸,容夫人气的掉眼泪:“容谨,咱们以后离庄家的人远远的,行不行从前为了一个庄明薇你差点要把我气死,现在你又招惹上庄佑恩,庄家的两姐妹给你下了降头了是不是” “妈,您别生恩恩的气,是我不好,是我让她不开心了她才会失礼……” “你不要再帮她说话了,我都看在眼里的,容谨啊,咱们家就算再不计较儿媳妇的出身,也至少要人品端正是个淑女,庄佑恩这种,你妈我真的接受不了……” 赵夫人也有些不喜庄佑恩方才的举动,但她还记得庄佑恩小时候多么可爱讨人喜欢,那时候她妈庄夫人还活着,他们两家也是时常走动的,庄佑恩乖巧又机灵,小小年纪就很懂礼貌落落大方的,哪里是现在这副模样 怪不得都说这没妈的孩子可怜呢。 赵夫人想,这罪魁祸首还是庄明薇母女,庄佑恩好像也就是在庄明薇母女来了之后,才越来越叛逆的。 想到这些,也忍不住劝慰容夫人,但容夫人显然是接受不了,只坐在那里抹眼泪。 闹成这样,容夫人也无心留下吃饭,让赵夫人帮她和赵平津说一声,就告辞回了家。 容谨担心母亲,也担心庄佑恩,自然也没多逗留。 到了晚饭时间,赵夫人想到那一场闹剧,也不免唉声叹气。 看着儿子都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了,身边却仍是没一个知疼知热的人,赵夫人又觉得心疼,想到庄佑恩的话,就忍不住询问儿子:“平津,你是不是有交往的对象了” “没有。”赵平津抬眸看了母亲一眼:“你又在哪听的谣言。” 赵平津毫不迟疑的回答,却让赵夫人的心都凉了一截,“我听恩恩说,你带一个小姑娘去骑马……” 赵平津搁了筷子,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这倒是事实。” “那小姑娘多大了长的是不是很好看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带回来让妈看看……” 赵平津看着赵夫人满脸期待的样子,却直截了当的戳破了她的希望:“别想了,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啊,恩恩说你对人家挺好的……” 赵夫人一脸的失望,却又不敢问,是不是儿子心里还惦记着庄明薇那个祸害。 “如果遇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我自然会带回来给您和爸爸看的。” 赵平津从小就很有主见,父母也不怎么干涉他的事情,也因此,现在随着年纪渐长,赵夫人就越发觉得这个儿子自己根本就左右不了了。 赵平津见赵夫人有些不高兴,就转了话题:“容谨和佑恩又吵架了” 赵夫人就意有所指的说道:“恩恩说了她姐姐几句不好听的话,容谨也有些生气了。” 赵夫人说着,却仔细打量儿子的神情。 赵平津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慢条斯理的喝完了碗里的汤,才回了一句:“庄佑恩这样子,早晚还要出事,容谨就得狠狠收拾她一次。” 赵夫人闻言有些不悦:“佑恩年纪还小呢,再说了,没妈的孩子多可怜你是不知道。” “那也不能不分场合随便说别人的坏话。”赵平津的声音有点冷。 赵夫人气的一下子摔了筷子:“你倒是好心,这会儿公正公平正义起来了。”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你是实话实说,还是心里偏袒某个人,你自己清楚!” 054 不过是他掌心里的玩偶 赵夫人想到下午那场闹剧,想到即将回国的庄明薇,简直就是在赵家埋了个定时炸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看向一直没说一句话的丈夫:“致庸,我看我们今日就把话说清楚的好。” 赵致庸这才放下了筷子,他神色淡然的看向妻子和儿子:“以前我已经说过一次了,这是第二次说,平津,你该记清楚我的话了。” 赵平津脸色渐渐冷凝:“所以,您和母亲,是要干涉我的感情私事” “如果你将来要掌管整个赵氏同盛国际的话,那么你的婚事,就必须要由我做主。” 赵致庸定定望着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更何况,庄明薇很明显不是最佳选择。” 赵夫人附和道:“我们赵家没有那么深的门第观念,儿媳妇不是非要出身世家大族,只要身家清白,人品好,那就可以商榷,但是庄明薇不行。” “你们就是对她有偏见。” 赵平津站起身来:“我吃好了,你们慢用,公司还有事,我得去处理。” “公司的事情固然重要,但是你的感情事,和整个同盛国际的前程息息相关,平津,我希望你能保持理智,不要任性妄为。”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责任,我也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我的感情事,只是我个人的私事,还请您和我妈不要过多的干涉。” 赵致庸却摇摇头,对他淡淡笑了一下:“当然,你可以是自由的,你也可以自己选择妻子的人选,只要卸掉你现在的职务,你就可以随便娶任何你想娶的女人,然后回去关上门来生儿育女过你们的小日子,我和你妈绝不会干涉,反之,你就必须要舍弃这些儿女情长,成为一个不被男女感情牵绊,没有软肋没有缺点的男人,这样,同盛才能在你的手里发扬光大,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这些话。” 赵平津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他才沉沉说了一句:“我会考虑的。” …… 一切都如许禾预想的那般,上次二人从马场回来,他送了她回学校之后,一直到现在,整整过去一周,赵平津一次都没有联络过她。 许禾如常的上课,去图书馆自习,阿旭那边的家教不用再去,但杜夫人帮她介绍了一个新学生,还有一周就可以去上课了,薪水很不错。 许禾闲暇去看了秦芝,她果然恢复的特别好,甚至,上次许禾去探望她的时候,她还特别慈爱的喊了一声禾儿。 许禾问了医生,医生说秦芝如果不再受到外力刺激,情绪持续好转的话,是可以接回家慢慢休养的,而且,如果有家人的陪伴,秦芝说不定会恢复的更快,许禾想到越发沉默呆滞的许苗,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 她想要在学校附近租一个小小的公寓,把秦芝和喵喵都接过来。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许禾就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 除去每个月固定的五万支出,她现在还有大概八万多块钱,租房租一年是够了的。 而后续的日常支出,她做家教,打工,都是可以应付的。 动了这个念头之后,许禾有空就开始去看房子,跟着中介跑了好几天,最终选了一个顶楼的两室的小公寓,因为房东在顶楼建了个小花园,许禾一看到那个花园就知道秦芝一定很喜欢。 她们住了很久的那个老房子,是爸爸自己建的,有院子,院子里还有葡萄架,房顶上也种满了花草,秦芝很喜欢侍弄花草的,那栋房子很漂亮,不要说秦芝疯了仍念念不忘,就连许禾自己,都舍不得。 只是想要买回来,现在的许禾真的做不到。 而且听说那个买走房子的买家,根本没有卖房子的打算,拒绝了很多人开出的高价。 许禾拍了很多照片,预备下次去看秦芝的时候,带过去给她看,如果秦芝喜欢的话,她就定下来。 吃过晚饭回宿舍,许禾下意识的又翻出了微信,赵平津依旧没有任何音讯。 和檀溪的聊天还定格在三天前,檀溪说,赵平津现在身边并没有别的女人。 许禾很清醒,她知道赵平津身边没有女人,多半是因为庄明薇的缘故。 他是有多喜欢庄明薇,才会只是因为见了人家妹妹一面,就半个多月清心寡欲的做起和尚来。 许禾躺在床上,有些孩子气的想,你最好能守身如玉到庄明薇嫁人,我才佩服你呢。 八点多的时候,檀溪忽然打了电话过来:“禾儿,我这会儿过去接你,你五分钟后到宿舍楼下啊。” “怎么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接到你再说吧。” 檀溪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禾慌忙换了衣服下楼,出门的时候正撞上林曼,林曼白了她一眼:“走路不长眼啊。” 许禾也没理会,道了个歉就走了。 林曼有脾气也发不出来,回了宿舍就踹了许禾的椅子一脚。 然后,她忽然注意到许禾的衣柜没有上锁,看她刚才行色匆匆的模样,大约是慌乱间忘了。 林曼赶忙走过去,打开衣柜,果然看到了那瓶维生素,林曼拿着瓶子,小心翼翼的四处看了看,确定宿舍没人,才将瓶子打开,倒出了两粒药丸,然后又将药瓶放回了原处。 林曼拨了江淮的电话:“江淮,你这会儿来接我一下我吧,有件事,我得亲自告诉你……” …… 许禾上了檀溪的车,就着急询问:“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檀溪看着她,却有些欲言又止,面色古怪:“禾儿,其实是庄佑恩让我来接你的……” 055 要不要穿上美丽裙子去见他 “庄小姐” 许禾有些呆住了,她和庄佑恩只有一面之缘,庄佑恩怎么会让檀溪来接她 檀溪也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实话我和她也算认识,但一直都没什么交集,她今天突然给我打电话拜托我去接你,我也挺意外的。” 许禾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头绪,只好说:“算了,那等见面再说吧。” 檀溪也点点头,见她似有些不安的样子,就安慰道:“其实庄佑恩这个人并不坏的,就是有点叛逆,喜欢和她爸对着干,你又没得罪过她,不用怕的。” 车子行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一处外观看起来不大起眼的建筑外。 许禾看到隐在夜色中的数栋暗红色的砖楼,穿制服的安保人员将电子铁栅栏的大门打开,许禾看到了一晃而过的铜牌上,刻着鎏金的四个大字,丰南公馆。 这四个字,她总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但一时却又想不起。 许禾还未收回思绪,车子就在其中一栋红色砖楼前停了下来。 司机过来开了车门,许禾预备下车时,却见檀溪坐着没有动,她不由问道:“溪溪你不下车” 檀溪面上有些讪讪,小声对许禾道:“禾儿,其实丰南公馆这地方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进来,要不是庄佑恩让我接你,送你过来,我可没那资格进大门……” 檀溪家世还算不错,但在京都却也只是二三流,和赵家容家萧家这些顶级豪门是完全不能比拟的。 许禾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檀溪却道:“你别怕,只管进去,庄佑恩这人不坏的,真的。” 檀溪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耳麦十分年轻英俊的男人走了过来,檀溪忙低声道:“那是庄佑恩的贴身保镖韩诤,应该是过来接你的,你快去吧,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韩诤走到车边,十分客气的对许禾道:“许小姐,我们家大小姐在里面等着您呢。” 许禾点点头,捏紧了手指,跟檀溪说了再见,就跟着韩诤走进了那栋红砖楼。 她无疑是十分忐忑的,这里的建筑虽然有点老旧,瞧着并不如那些摩天大厦或者是新建的会所庄园气派,但这种厚重历史遗留下来的古朴感却更让人觉得惶恐,压抑。 许禾从来都知道,她和赵平津之间,怕是隔着天堑。 但年少的时候,却总还是执拗幼稚的存着微末的一线希冀。 “许小姐,我们家大小姐在里面。” 保镖轻推开一扇双开的雕花木门,许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喝酒的庄佑恩。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却有着浓烈的酒香。 韩诤看了庄佑恩一眼,就安静的离开,门关上了,许禾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庄小姐,您找我,有事儿吗” 庄佑恩拿着个酒瓶,往后靠在了沙发上,她醉眼迷离望着许禾,望了好一会儿,忽然就笑了:“你叫许禾是吗” 许禾点点头。 “你和我平津哥……认识多久了” 许禾低头想了想,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断断续续的,总也有小一年了。 “差不多一年了。” 庄佑恩闻言,醉意深沉的眼底笑意更深了几分:“我那天看到平津哥脖子上的吻痕了。” 许禾有点尴尬,“庄小姐,您找我到底什么事儿啊” 庄佑恩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拨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粉发,她醉的厉害,几乎站不住,许禾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扶住了她:“你喝的太醉了,要不要让人送点醒酒汤进来” 庄佑恩却摆摆手:“没事儿,别担心,你过来看……” 她手指着墙角处,许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摆着一个模特衣架,套着一件长长的裙子。 “我送给你的裙子,好不好看” 庄佑恩看着许禾,目光从她长及腰间的长发缓缓滑过,最后又落在她的细腰和洁白的小腿上。 许禾一头雾水,不清楚庄佑恩到底要做什么,“庄小姐……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穿这条裙子,然后我送你去找赵平津,就今晚,好不好” 庄佑恩说着,似是有些站不住,抱着许禾的手臂,把下颌支在了她的肩膀上,眨巴着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望着许禾,轻声道:“赵平津今晚也在丰南公馆,他和几个哥们儿正在壹号楼的顶层套房打牌,你要不要去” 许禾定定望着庄佑恩,她的眉眼沉静却又仿佛洞穿一切,庄佑恩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许禾将庄佑恩轻轻拉开,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才道:“庄小姐,我大抵能猜到你想要做什么,但是很抱歉,我和赵平津……” 许禾长长的睫毛垂了垂,她攥了攥掌心,努力压制着心底那一缕无人言说的痛楚和难受,用最平静的声调对庄佑恩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络了,大约以后,他也不会再找我,所以,你想用我来给别人添堵,怕是办不到的。” 庄佑恩的打算被许禾直接戳破,她面上一时有些尴尬又难堪。 056 她是赵平津私人领地的擅入者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就算有点小心思,想要利用她,但许禾却也觉得庄佑恩并没有那样的让人讨厌。 反而,看着她有些懊丧难堪的神色,她竟觉得有点可爱可怜。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庄小姐,你喝了很多酒,最好让人给你送点醒酒汤来。” 许禾说完,转身就要向外走。 庄佑恩却又叫住了她:“许禾,你当真不去找他吗” 许禾站定,她的背影看起来瘦弱单薄,但庄佑恩就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好像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似的。 “不去了。” 许禾的声音很轻,但却决然。 她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全然将赵平津当做一个提款机看待,不投注任何的个人情感。 所以,不联络不见面,就这样慢慢遗忘,走出来,其实对她是最好的。 “但是就在一个小时前,平津哥说,你是她现在的交往对象。” 庄佑恩这句话,无疑像是一枚炸弹。 许禾整个人都懵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转过身,望着庄佑恩:“你说……什么” “许禾,你不知道吧,平津哥从成年到现在,从未曾承认过任何一任女友,你是第一个。” “那她呢……” “你想问庄明薇对不对” 庄佑恩冷讽的笑了一声:“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和平津哥交往过的缘故吧。” 许禾的心,完全的乱了。 她站在那里,好久都没能说话。 这曾是她心底隐晦存在过很短一瞬的一个念头。 但那一晚在那间休息室里,就被他亲手给掐死了。 她再也不曾这样幻想过。 可赵平津,对别人说,她是他的交往对象。 许禾觉得一颗心酸酸涨涨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的萌芽生长,仿佛下一瞬,就要破土而出。 “许禾,你现在,要上去吗” 庄佑恩这一次开口,许禾没有再拒绝。 但她并没有换上那条美丽至极的淡绯色的长裙,她也拒绝了庄佑恩要给她化妆打扮的好意。 她仍是穿着自己来时的衣服,跟着一位中年侍者模样的男人,穿过庭院里稍有些陈旧的老式回廊,走到了壹号楼下。 整个顶层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人影重重。 许禾停了停脚步,仰脸看了一会儿,方才轻声对那侍者道:“走吧。” 踩着木质的楼梯上了楼,侍者带她走到了顶层的房间门外。 一扇很大的双开的木门,门上的浮雕都透着厚重古朴的年代感。 两个侍应生背手站在门外,见了她,鞠躬问好。 那位中年侍者对其中一人道:“麻烦进去通禀赵先生一声,就说许小姐来了。” 侍应生应声推门进去了。 在开门那一瞬,许禾看到了屋子里有很多人,男男女女都有,说笑声传出,却并不聒噪喧嚣,这是上流世界社交场所才会有的画面。 隔着一扇门,许禾站在那里,心却像是悬在半空中,怎样都无法落到实处去。 她惶惶不安,像是一只没有脚的鸟。 她能看到她的彼岸,却又不敢去靠近。 很快那个侍应生就拉开门出来了,许禾注意到,他出来时,并没有关上门。 “赵先生让许小姐进去。” 许禾听得这一句,一颗心忽然就落了下来,事已至此,再多的不安与惶恐,都是无济于事。 许禾回头,对那带她过来的侍者轻声道谢,然后,就走向那扇半开的门。 两个侍应生微微躬身,握住扶手,将两扇厚重的木门缓缓拉开。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而又冰冷的世界,就此在许禾的面前,缓缓开启。 她迈进去的第一瞬,就感觉到了整个房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脸上。 那些目光,带着好奇,带着不屑,也带着严苛的打量和审视,一寸一寸的从她的头顶到脚底。 他们停下了手中的牌或者香烟,停了攀谈或者是暗涌,将最疏冷排斥的目光,落在那个擅自闯入的女孩儿身上。 许禾只作看不到这一切,她的目光就落在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男人身上。 而在赵平津的目光与她相触的那一瞬,许禾忽然微微歪头,冲他灿烂的笑了。 那应该是,父亲离开这个世界,她平凡却又幸福的人生彻底颠覆之后,她第一次,笑的这般璀璨而又浓烈。 那应该也是,赵平津在遇到她那一日直到今晚,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笑靥。 一个不太爱笑的姑娘,心事重重的姑娘,长的不甚美丽,但却在他的审美点上的姑娘,忽然露出这样的笑容,无疑,是很有冲击力的。 她隐约听到有细微的倒抽冷气声,然后是低低的细碎交谈和议论。 但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那么重要,她只是望着赵平津,在他眼眸里也有微光亮起那一瞬,缓步向他身边走去。 赵平津并没有起身,但在许禾快走到他身边时,他对她伸出了手。 房间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仿佛都推翻了自己心中那个草率的结论。 原来,再怎样的深情,都是会被时间冲淡的。 曾经为了庄明薇,和最好的兄弟亲人几乎反目的赵平津,身边终是有了别人。 057 伏在他膝上沉沉入眠 许禾抿嘴一笑,将手放在了他掌心里。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赵平津低声问了一句,早有人颇有眼色的拿了椅子放在赵平津身侧,他们正在打牌,赵平津轻易不怎么玩牌的,也是几个打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聚齐了,才会玩几圈。 许禾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了一句:“我突然过来,不会打扰你吧” “这有什么。” 赵平津抬手摘了烟,在烟灰缸里摁灭,又淡淡对牌桌上几人到:“都少抽点。” 坐他对面的陈序就笑了:“平津哥,你这什么时候会怜香惜玉了” 陈序身边坐着的那个小女朋友方悠然,却有些不屑的轻哼了一声。 牌桌上另一侧坐着的郑南煦,面色却瞧着有些不悦,他看了看赵平津和许禾,微微皱了皱眉。 而原本在一边沙发上坐着的顾欢,却端了一杯饮料走过来,递给了许禾。 顾欢算是这群人的小妹妹,赵平津和陈序都比她大几岁,平日里也很让着她。 “你就是许禾吧,我是顾欢。”顾欢望着她,眸色里却透着几分的和善。 许禾接过饮料,含笑点头:“你好,顾欢。” 顾欢就拉她过去一边说话,笑着对赵平津道:“平津哥,把你小女朋友借给我一会儿,不介意吧” 赵平津似笑了笑:“你们去聊天,我这圈打完就不打了。” “知道啦,等你打完就把人给你还回去。” 顾欢笑吟吟拉着许禾走到一边,方悠然却好似很生气的样子,瞪了顾欢一眼,但却还是起身跟着两人过去了。 牌桌上再一次热闹起来,而女人堆里,也暗潮汹涌。 “欢欢,你刚才有句话说的不对吧。” “哪句话不对啦” 顾欢脾气很好的样子,也是,千娇百宠的小公主,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烦心事儿的人,又怎么会脾气不好呢。 “你明知道平津哥喜欢的人是明薇姐,还说什么小女朋友……” 顾欢就笑了:“这话你去给平津哥说去呀,你也听到了,下午的时候平津哥自己说的,他有交往的对象。” 方悠然气的跺脚,强压着声音小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平津哥是生明薇姐的气了,才故意这样说的” 顾欢仍是心平气和的笑道:“我又不是平津哥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平津哥心里怎么想的呢,我只听平津哥说的就是。” “你就是个马屁精!” 方悠然简直要气死了:“但你也不瞧瞧,平津哥能和她这样的人来真的吗你和她交好又有什么用” “还是你觉得,平津哥会捡江淮那种渣滓不要的女人” ——这话说的有些诛心,丝毫都没有顾及许禾的颜面。 也可见,在方悠然,甚至其他一些赵平津稍稍亲近的人眼里,许禾都完全不可能和赵平津相匹配。 顾欢有点不高兴了,赵平津和江家的渊源也就维系在江老爷子身上。 而数十年前江老爷子身子不好半隐退之后,江家更是大不如前了,若不是赵平津念着老爷子当年一点恩情,江家早就在京都站不住脚。 也因此,江家和江淮根本没资格进他们这个圈子,所以,在场的很多人压根不知道赵平津现在的绯闻女友许禾和江淮还有过一段,确切的说,他们压根不认识什么江淮。 “悠然,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马屁精,什么叫我和她交好不对了什么叫捡江淮不要的女人既然平津哥承认她的身份,那么当真论起来,你我都得喊她一声小嫂子,再说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去置喙平津哥的私事你这些话你又敢不敢当着平津哥的面去说” 顾欢脾气再好,也有点生气了,这个方悠然就是拎不清。 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非要去做庄明薇的舔狗。 顾欢也是无语了,他们这个圈子里,庄明薇的舔狗还真是不少。 “什么小嫂子,她也配!” 方悠然跺跺脚,但到底还是忌讳赵平津生气,不敢再胡说,扭身走了。 顾欢叹了一声,拉着许禾安慰她:“你别理会她的话,她从来就是这样的脾气,被她外祖母惯坏了,其实心眼不坏的。” 许禾并不在意这些,说起来,她除却赵平津之外,其他人的态度或者是看法,她好似都不怎么会放在心上。 正如顾欢方才所说,赵平津怎么说,她就怎么听,至于他内心深处怎么想的,她又何必去自寻烦恼。 “嗯,谢谢你顾欢。” “叫我欢欢就行,我叫你禾儿吧,听说平津哥就是这样叫你的。” 顾欢对她一笑,眨了眨眼,许禾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等赵平津那一圈牌打完,顾欢把人送了回去:“平津哥,完璧归赵啦。” 赵平津牵了许禾的手坐在沙发上,男人们之间还有些事要谈。 但大抵都枯燥无味而又难懂,许禾听着听着就觉得困倦无比,最初原本还专心的玩着赵平津的手指,不知怎么的,后来却趴在他膝上睡着了。 她一头长发及腰,浓密而又乌黑,这样趴在男人身上,长发从她肩上流泻而下,几乎蜿蜒到了地面。 赵平津的视线不由落在上面,他抬起手,轻抚了抚她的发顶,许禾睡的深沉,一无所知。 058 一别两年,不要抱我一下吗 赵平津的视线不由落在上面,他抬起手,轻抚了抚她的发顶,许禾睡的深沉,一无所知。陈序忍不住酸了一把:“瞧瞧,这像不像那句诗写的,什么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赵平津难得笑的深邃:“陈序你这个纨绔,什么时候还会背诗了” 他说着,手掌却落在许禾的肩上,微微握紧,那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宣誓占有姿态。 陈序捂住腮帮子,一副被酸的不行的模样:“平津哥,您这轻易不开花的铁树,也实在太让我们意外了,不过,小嫂子还真有点过人之处。” “她就一学生,能有什么过人之处”赵平津语气依旧淡淡。 “能趴在你腿上睡觉,你还没生气,难道不是过人之处” 陈序刚说完,郑南煦却忽然讥诮笑了一声:“狐媚。” 陈序一口茶几乎喷了出来:“我说南煦,你这拍古装宫斗剧呢,这就叫狐媚了我怎么看小嫂子也和狐媚不沾边。” 方悠然却阴阳怪气了一句:“我看南煦哥说的有道理,再说了,狐媚也不单单指外表,也许人家私底下当真有你不知道的过人之处呢。” 赵平津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但却也并未出言阻止方悠然,只是修长手指勾着许禾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陈序轻瞪了方悠然一眼,方悠然哼了一声别过了脸去,陈序有些无奈。 气氛微有些僵,陈序正想着怎么插科打诨把话题岔过去,活跃一下气氛,门却忽然再次被人推开,众人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大家都在呀,抱歉,是我来迟了。”一把十分清丽的女声在仍旧稍稍嘈杂的室内响起。 推门而入的那个年轻女人,散着一头及腰的长卷发,只穿着简单的浅灰色扎染的衬衫和长到脚踝的黑色包臀长裙,极瘦,个子在女生中算高的,足有一米七,随意踩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衬衫袖子半卷着,闲适而又随意。 不知她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白色的鞋子上还沾着一些泥点,甚至衬衣上也有几点。 但这一切,却都无损她的美。 而她的美,却并不在那张脸,而是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那一种气质,明媚,自信,爽朗,而又纯澈清新。 方悠然和郑南煦率先站起身迎了过去,方悠然甚至特别夸张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庄明薇:“明薇姐,你可算回来了,我都要想死你了!” 庄明薇抱住方悠然,笑的眉眼弯弯:“悠然,好久不见。” “明薇姐,好久不见。” 郑南煦面上的激动之色难以掩饰,庄明薇松开方悠然,走上前,也轻轻拥抱了郑南煦一下:“南煦,好久不见。” 顾欢和陈序也都走上前,众人一一打着招呼。 方悠然小声道:“明薇姐,你这次回来,没有先告诉平津哥,平津哥好像是生气了。” “是啊,平津哥还是从容谨那里知道你回来的事儿,当时脸色就变了。” 郑南煦也低声说了一句。 庄明薇这才将视线投向人群之后,自始至终端然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而她,自然也看到了趴在赵平津腿上睡的正熟的那个姑娘。 而赵平津,就那样微微垂眸坐着,他的目光落在膝上那姑娘的头发上,一瞬不瞬,连头都没有抬。 庄明薇微微抿了抿嘴唇,眼底却红了一片。 方悠然心疼死了,忙握住了她手安慰:“明薇姐,平津哥只是生气你没有先和他联络,才找了个女人故意气你的……” 庄明薇却灿烂一笑:“悠然,我相信我和平津之间,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有隔阂的,放心。” 方悠然立刻笑了,拽着她的衣袖摇晃:“明薇姐,我就知道,你和平津哥之间,是谁都插不进去的。” “好了,我去给他道个歉。” 庄明薇拍拍方悠然的手,方悠然忙松开她袖子,拉着陈序避让到一边。 庄明薇向着赵平津面前走去。 一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余下三五步,她方才停了脚步,她并未再看他怀中的人,只是目光明亮落在赵平津的脸上:“平津,一别两年,你不要和我拥抱一下吗” 许禾做了一个很短暂的美梦,梦里面,她是意外得到了水晶鞋的灰姑娘,南瓜马车载着她去参加舞会,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和王子跳舞,但很快到了十二点。 没有南瓜马车,没有了水晶鞋,漂亮的裙子变成灰衣布服,她只能赤着脚,从午夜的街头走回宿舍。 而许禾不知道的是,梦境和现实,在这一瞬,就这样的重叠了。 赵平津握住她的手臂,沉声唤她名字:“许禾,醒一醒。” 她有些迷蒙,一瞬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但下一瞬,她却听到了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平津,一别两年,你不要和我拥抱一下吗” 许禾缓缓直起身子,有那么很短暂的一霎,她不愿去看向那个说话的女人。 仿佛这样可以自欺欺人一般。 但终究,视线里还是跃入了那一道瘦高的身影。 而也几乎是在看到那道身影的那一瞬,许禾已经确定,她就是庄明薇。 更为可笑的是,在这一刻,许禾脑中涌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原来,庄明薇真的有一头浓密漂亮的长发。 059 尽情愚弄我吧,我自行回家 赵平津站起身来,许禾下意识也要跟着起身,但转念却又觉得,自己起身做什么,实在是多余。 庄明薇缓缓展开双臂。 她微微抬着下颌,脸上的笑容依旧从容而又自信,她一步不再往前,等着那个男人向她走来。 赵平津确实向前走了两步,庄明薇面上的笑意更深,但下一瞬,他却回头看向傻乎乎坐在那里的许禾:“你傻坐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 许禾怔了一下,庄明薇面上的笑容也凝滞了一瞬。 方悠然下意识的就要开口,却被陈序死死摁住了。 顾欢似笑非笑望着这一幕,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许禾怔愣了好几秒,才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赵平津的身边,赵平津伸手把她扯过来,揽住了她的腰,亲昵低语了一句:“回房间再睡。” 说完,他没看庄明薇一眼,就这样揽着许禾直接向门口走去。 庄明薇紧紧咬着嘴唇,可却仍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栗着,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这一刻哭,但眼泪却仍是汹涌。 许禾被赵平津揽着,从庄明薇身边走过那一瞬,她忍不住看了庄明薇一眼。 却正看到她眼底绵密的泪珠滚落。 许禾脑中仍混沌着,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已经出了房门。 而出了房门那一瞬,赵平津就松开了揽着她腰的手,他叫了郑凡过来:“你送她回学校。” 许禾站着没动,她看着赵平津,好一会儿,轻唤了他一声:“赵平津。” 赵平津抬眸看向她。 他的表情明明一如方才没有半点变化,但许禾就是敏感的觉出了微妙的变化。 “我听说……你今天下午对别人说,我,我们在……” 许禾的声音很轻,如果仔细听,一定能听出她尾音中那强力压制着的一抹颤栗。 她睁大了眼望着他,偏圆的杏核眼总会透出一抹幼态的纯,让人怜悯。 赵平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再一次叫了郑凡:“送她回去吧。” 许禾却仍是固执的站着不肯动。 “许小姐,走吧。” 郑凡连呼吸都放轻了,小声提醒。 许禾的眼圈一点点的红了起来,她再次开口,声音却有点哑:“你回答我,赵平津。” 赵平津轻笑了一声,他点了一支烟,沉默了片刻,才抬手摘了烟夹在指间。 他再次望向许禾,而这一次,他的目光,熟稔却又残忍的让许禾几乎窒息。 “禾儿。” 他抬起手,再次摸了摸她的脸,是很耐心的教诲:“我提醒过你的,别犯傻,别当真,乖,先回学校,等我电话。” 他抚摸她脸的动作明明很温柔,但许禾的泪,却像是断了线,汹涌滚落。 她的泪跌落在他手背上,滚烫的灼烧着。 赵平津微微蹙眉,倏然收回手,转过身去,没有再看她一眼。 许禾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一直到上了车,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郑凡一边默默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她,心底也有点不落忍。 他对许禾的印象挺好的,很乖一姑娘,不作妖,挺本分的。 “那个,许小姐,您别太难受了。” 郑凡咳了一声,还是开了口。 许禾一直望着窗外,没有说话。 郑凡又道:“其实,其实我在赵先生身边这么多年,我也多少看得出来的,赵先生挺喜欢你的。” 许禾依旧不说话,只是摇头。 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不会让她难受伤心的。 就算郑凡说的没错,赵平津对她有那么一点不同,但却也只是逗弄小猫小狗一般的心思,她没有任何的分量。 “总之,您别太难过了。” 郑凡也不好多说,赵平津的个人私事,他其实半个字都不能多嘴的。 但许禾真的挺让人心疼的。 …… 赵平津抽完了那支烟,方才回了房间。 他的去而复返,和身边的空无一人,大抵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场的人神色又有些变动,这到底唱的哪一出。 原本还以为新欢彻底打败了这个旧爱呢,但现在看来,还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庄明薇到底还是道行更高一筹。 方悠然已经欢喜的叫出声来:“明薇姐,我就说吧,平津哥怎么会让你伤心!” 庄明薇坐在沙发上,她眸色如旧望着赵平津,没有矫情没有委屈,也没有质问和幼稚的追根刨底。 他们相识数年,彼此对对方的一切想法都心知肚明。 很多话根本不用说。 一个神情就有了默契。 庄明薇洒脱一笑,站起身,张再次开了手臂。 赵平津大步走过去,紧紧抱住了她,他喉结微微上下滑动,片刻后,方才轻声道:“明薇,欢迎回来。” 060 不要忘记,我不会是个笑话 庄明薇的脸埋在他肩上,眼窝里却又有了湿热:“平津,我刚才挺害怕的,以为你真的不再理我了。” 赵平津轻轻将她从怀中推开,垂眸看着她,眼底带着温柔笑意:“怎么会。” “那就好。”庄明薇破涕而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许久,才轻轻捶了他一下,嗔道:“还是这样帅,要命了。” 赵平津一笑:“你也仍然很美。” 方悠然和郑南煦带头鼓起掌来,陈序也吹了个口哨,唯独顾欢,淡淡的笑了笑,散漫的拍了拍手。 老友重聚,自然免不了彻夜狂欢。 过了凌晨,一行人又转去了顾欢的酒吧。 却没想到刚进去,就遇上了庄佑恩和容谨。 方悠然吧嗒一下小脸就拉了下来,顾欢却笑着和两人打了招呼。 庄佑恩大约是喝醉了,容谨想要扶她,却被她几次甩开,两人反正到一起就是吵闹和争执,众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我过去打个招呼。”庄明薇似有些无奈,对赵平津轻叹了一声:“这个妹妹,这两年是越来越不像了,我爸爸是又无奈又头疼。” “跟你一起。”赵平津却攥住了她手腕。 虽然他很快就放开了手,但庄明薇却还是微微低头,唇角染了笑意:“好。” “恩恩。”庄明薇轻唤了一声,看着瘫成一团的庄佑恩,仿佛有些无奈,目光又落在容谨脸上:“容谨,恩恩是喝醉了吧。” 庄佑恩歪斜靠在沙发上,听到庄明薇的声音,她才撩起面上凌乱的头发,冷笑着看向了面前的人。 “明薇。”容谨的目光落在庄明薇脸上好一会儿,方才缓缓移开,他看了赵平津一眼,然后眸色平淡的移开了视线:“恩恩喝醉了,我先带她回去。” “那行,你快带恩恩回去吧,她一酗酒第二天就会头疼,吃药也没用,只有张妈煮的醒酒茶有效。” 庄明薇一脸关切的说着,又叮嘱容谨:“你回去悄悄叫醒张妈,别惊动爸爸了,要不然他见到恩恩这样,又要动气。” 庄明薇殷殷叮嘱一句,容谨就应一声,赵平津眸色岑静落在庄明薇的面容上,渐渐添了一抹柔色。 不管庄佑恩如何对她,明薇永远都是这样坦坦荡荡,做自己该做的事,尽自己该尽的姐姐的责任和义务。 但庄明薇说一句,庄佑恩就讥讽的笑一声,她的无礼和不懂事,与庄明薇的妥帖尽责,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容谨看着她,眼底就带了不虞。 “恩恩,我们该回去了。” 庄佑恩侧头望着容谨,她听出了他话音里的那一丝不悦,庄佑恩觉得又痛又恨,她甩开容谨的手,望着庄明薇:“我要这个女人扶我起来。” “恩恩,你又胡闹……” “容谨,没事的,我扶恩恩起来就行。” 庄明薇上前一步,弯腰预备扶她起来,而在弯腰那一瞬,庄明薇清晰的看到了庄佑恩抬起一只手,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而她的手边,还有大半杯酒。 庄明薇只作没有看到,果不其然,在她握住庄佑恩手臂那一瞬,庄佑恩极快的抄起那半杯兑着碎冰的洋酒,狠狠泼在了庄明薇的脸上。 庄明薇没有躲开,被泼了一个正着,而杯中的那些碎冰块,在她脸上砸出了几个红印子。 她额发湿透,紧贴在面颊上,衬衫前襟也湿了大片,洇入内衣里。 “恩恩……” 庄明薇眼底的柔色渐渐破碎了,她克制着咬住嘴唇,可眼圈却已经红了。 “明薇……” 赵平津没想到庄佑恩竟会用这样幼稚的伎俩,他不悦的看了庄佑恩一眼,伸手握住庄明薇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身边,方悠然忙拿了纸巾过来,赵平津接过,迟疑了一下,却还是递给了庄明薇:“你快擦一下。” 庄明薇怔怔看了他一眼,她极少露出这样委屈的神色,有那么一瞬,赵平津仿佛看到了许禾一般,他愣了一下,但很快调整了情绪,脱了外套,披在了庄明薇身上。 “庄佑恩!” 容谨眼瞧着庄明薇此时这般狼狈,气的脸色都有些变了:“给你姐姐道歉!” 庄佑恩把玩着那个杯子,冷笑看着容谨:“别痴心妄想了,让我给她道歉,容谨,除非你现在死了!” 容谨咬紧了牙,上前一步,攥住庄佑恩的衣襟将她拎了起来,他眸色里一片森厉,“我再说一次,给你姐姐道歉!” “我他妈没有姐姐,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好,那你现在立刻给庄明薇道歉!” 庄佑恩被他攥着衣领勒的几乎要无法喘息,但她却仍仰脸冲他笑着,不屑的轻吐了一句:“不、可、能!” “容谨,算了。” 庄明薇忽然开了口,她鬓发湿透,面上的妆也略微有点花了,平日里从容自信的女人,此时却带出了几分让人怜惜的娇弱,她站在赵平津的身边,身上披着赵平津的外套,赵平津一只手虚扶着她,多么像一对璧人。 庄佑恩却笑的越发肆意:“平津哥,你这样……不怕你小女朋友生气吗” 她说着,也不顾赵平津是什么神色,又接着道:“那天在马场遇见你们,平津哥你脖子上的吻痕和牙印特别明显,想来,你小女朋友也是个有脾气不好哄的吧。” “说起来,你小女朋友还在念书,平津哥,你睡了人家这么多次,现在公然和外面的野女人搞在一起,不好吧” “佑恩,别胡说……”庄明薇一副生怕赵平津生气的模样,温声劝阻。 赵平津却淡笑了一声。 “我本来一直都觉得你年纪小才这样顽劣,如今看来……” 他面上依旧是那样淡漠的神色,但庄佑恩却心底生出一股俱意来。 061 尽情愉快吧,但愿凭残忍代价 “庄佑恩,你就是欠管教。” 赵平津看向容谨:“我会找个机会和庄先生谈一谈,将佑恩送到德容女校的事。” 庄佑恩的神色骤然变了,就连容谨都有些意外,原本还紧攥着庄佑恩衣襟的那只手,也缓缓松开了。 庄佑恩怔然跌坐在了地上,庄明薇似有些不忍:“平津……虽然德容女校我妈妈也是负责人之一,但是那里管教学生特别严格,且大多都是问题少女,家人实在束手无策才会被送过去的……佑恩打小娇生惯养,哪里能吃的了那种苦。” “她就是太娇生惯养了才养成了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正该送进去磨磨她的脾气。” 庄明薇还想说什么,赵平津冷声道:“难道真要等到她把天捅个窟窿再管束” “就按平津说的,把她送过去先待三个月吧。” 容谨忽然开了口,庄佑恩倏然抬头,似有些不敢置信:“容谨……” “你什么时候学会不再乱说话,不再随意诋毁别人,我再接你回来。” 庄佑恩抄起自己的包就砸在了容谨的身上。 “容谨,你他吗就是个混蛋,孬种,活该你喜欢你的女人被别人抢走,活该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庄明薇那个贱人爬到你表哥的床上去!” 容谨面无表情的伸手将庄佑恩拽起来,直接拖着向外走,就像是拖着一只破布口袋。 庄佑恩挣不开,一双眼红肿如桃,只能任容谨这样拖着。 “容先生,我扶大小姐出去吧。”韩诤的声音忽然突兀的在身侧响起,容谨回头看了一眼韩诤,韩诤冷硬的脸容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眼底写着强硬和疏冷。 “韩诤……你可算来了,你快救我……”庄佑恩看到他,立刻就委屈的瘪嘴哭了出来。 韩诤眉宇微微蹙了蹙,上前一步,握住了容谨的手臂。 容谨只觉得那股力道惊人的大,他不由得再次抬眸看向韩诤,而韩诤的视线,却落在庄佑恩的脸上,无坚不摧的冷硬之下,那疼惜却丝丝缕缕的外露。 “容先生,我送我们家大小姐回去就行。”韩诤再次克制着礼貌开口,而庄佑恩也一边踢腾着一边哭叫韩诤的名字,容谨的手,就再也握不住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韩诤将庄佑恩扶起来,仔细护着她出了人群,到出口时,韩诤还把自己的西服脱给了庄佑恩,然后,连带着西服一起,裹入了自己怀中,容谨一双眼,微微的倏了倏,唇角紧绷。 庄明薇看着被保镖带走的庄佑恩,眼底带着一抹怜悯。 而庄佑恩,却在方才经过庄明薇身边的时候,对她微微笑了一笑,那笑意之中,却带着清晰的可怜之色。 她心弦微微一颤,想到今日撞见的那个叫许禾的女孩儿,想到方悠然之前和她说的一些话,想到方才庄佑恩说,赵平津和许禾好了这么多次…… 她纵然再怎样自持,心中也不免泛起了酸意。 赵平津他……难道真的和许禾…… 庄明薇不大相信的,这么些年,对于赵平津,她一直很有自信。 她在国外这么久,虽然听闻他绯闻不断,但她很笃定,那些女人都不可能和赵平津真的发生什么。 他的心在自己身上,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如果碰了别的女人,自己一定会生气的。 而赵平津,他不会让庄明薇伤心。 庄明薇心思几度转变,最终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心。 庄佑恩这个冲动而又自负的蠢货,这些年为了给她添堵,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所以,她的话,压根就不能信。 庄佑恩不就是想看到她吃醋闹起来,最好和赵平津彻底的生分,闹掰,可她偏不会遂了她的意愿。 这样闹了一场,众人也就没了继续聚下去的兴致。 陈序带了方悠然离开,郑南煦主动提出送顾欢,众人是故意给赵平津和庄明薇制造独处的机会。 “还住在澜庭的公寓” 向外走时,赵平津询问了庄明薇一句。 庄明薇点点头:“嗯,暂时先住在那里,等到翡翠湖的别墅重新布置好,就搬过去,不再折腾了。” 她这话里有两重意思,她知道的,自己不用明说,赵平津就能听得懂。 她这一次回来,不会再离开了。 如果他再次对她告白,她会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两人都喝了酒,赵平津吩咐司机:“先送庄小姐回澜庭。” 庄明薇看着他坐在自己身侧,但却保持着还能坐下一个人的距离。 不知怎么的,她就想到了那一幕,许禾伏在他膝上睡着了,而他的手,就落在许禾的肩上。 心口里有些酸酸的,庄明薇转过脸,看着直视前方的赵平津:“平津,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都过去了。” 赵平津的声调很淡,像是过往的那一切,真的水过无痕了。 出国离开后,庄明薇是曾后悔过的。 赵平津与寻常男人不同,她最不该的,是让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失了面子。 虽然,得不到的才会让一个男人念念不忘,但又怎能用寻常人的想法来猜度他。 庄明薇在深切的反思之后,是决意不再如从前那样的。 车子到了澜庭,庄明薇却轻轻攥住了身侧男人的衣袖:“平津,去我那里喝杯茶吧我也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 赵平津低头,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庄明薇的意图他自然明白,如果是在更早一些的时间里,他想必已经跟她下车去了。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聚。” 庄明薇攥着他衣袖的手指,就一根一根松开了。 “那好,那明天你来接我。” 她依旧那样明媚的笑着,从容却又舒展的笑意,是她身上最闪耀的一个标签。 “好。”他也对她笑了笑,眼神里蕴着浅淡的柔和,庄明薇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下了车。 她站在那里,白衣黑裙,浓密的长卷发被夜风吹的拂动,她对他摆摆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仿佛亮着光。 这么多年了,身边的人都在变,但唯独她,永远都保持着从前的模样。 让他看到她,就想起他们这些人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 赵平津的心柔软了几分,他低声叫她名字:“明薇。” 062 淋雨在路边等他归家 赵平津的心柔软了几分,他低声叫她名字:“明薇。” 她应了一声,有些俏皮的从路基上蹦下来,趴在降下的车窗上上,“有事儿吗平津” 他望了她好一会儿,才轻笑道:“明天睡醒给我打电话。” “好呀。” “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平津。” 她再次冲他挥手,一直到车子缓缓的驶走。 渐渐的,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 庄明薇像是忽然泄了气一般,脸上的笑意,再也撑不住了。 她转身往公寓走,可每走一步,都觉得步履沉重极了。 她的邀请已经这么明显,赵平津为什么会拒绝呢 他是不是,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她了 庄明薇心乱如麻。 车上。 司机轻声询问:“赵先生,您今晚是回麓枫公馆吗” 赵平津抬手揉了揉眉心:“去公寓吧。” 司机在前面路口调转了车头,车子默默的汇入车流,片刻后,赵平津却又开了口:“回麓枫公馆。” 司机不敢多嘴,只能再次变道,然后调头。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却有渐渐变大的趋势。 雨刮器一下一下的晃动着,赵平津的心底却有些说不出的乱。 麓枫公馆安保十分严密,宅子前面极长的一段路,都属于赵平津这栋私宅的私人道路,闲杂车辆和人员,不得允许是一步都进不来的。 因此,车子刚从主路驶入这段柏油路,司机一眼就看到了门禁的路边蹲着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车灯雪亮,雨丝犹如千万根的银针,将那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团笼罩,雨中的深夜,这一幕是说不出的孤单。 她似觉察到有车子来,倏然抬起了头看过去。 “是许小姐”司机吃了一惊,忙回头叫赵平津:“赵先生,是许小姐……” 赵平津缓缓睁开眼,隔着车窗望过去。 许禾仍是离开时的那一身衣服,应该是根本没有回宿舍。 大约在郑凡将她送回学校后,她就直接过来了这里。 视线里那个蹲着的小小身影,站了起来,往车子这边张望着,却又没有上前。 他隐约能看出,她的衣服和头发几乎都淋湿了。 许禾不怎么认识车子,赵平津名下豪车极多,虽然常坐的也就那几辆,但许禾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她现在有点不敢上前,怕自己认错了。 赵平津就这样隔着车窗望着许禾。 酒意上涌,头好像更疼了。 有时候有些事就是这样,一步错,后面就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电子门禁识别到车牌,已经自动打开,司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回头请示:“赵先生……” 赵平津垂眸望着自己的指节,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才开口:“让她上车吧。” 司机开了车门,浑身带着浓重湿气的许禾坐上车,赵平津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开口询问什么,他不说话,许禾也不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司机很快将车子开回公馆,停好之后就很识趣的走人了。 赵平津打开车门:“下车吧。” 许禾一路沉默安静的跟着他进了壹号楼,又跟着他上楼。 他径自去了主卧,许禾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很听话的没有再跟上去。 赵平津洗了澡随便套了个睡裤出来,许禾就抱膝蹲在走廊里,小小的一团,衬衫上一片氤氲的湿痕,发丝也湿了,黏在脸上,她的鞋子也湿透了,地毯上氲出一片的湿痕。 他看了她一会儿,指了指那间客房:“去洗个热水澡换换衣服。” 许禾抬起头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仁带着一点年轻稚气的孤勇和执拗。 “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回去了。” “你问。” 也许是他的态度太过于平淡,甚至连她预想的不耐都没有。 许禾一下子就问不出口了。 烧了一晚上的脑子,雨水都未能让她冷静,但此刻忽然就冷却了下来。 要问什么呢 问你下午是不是对别人说,我们正在交往 问这句话还作数吗 问庄明薇回来了,是不是就不再见面不再联络,这份交易就此中止 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呢 如果许禾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她应该很清醒的记得。 在他们最初在一起时,两人之间就已达成了共识。 开始不由她决定,结束也不由她做主。 在这一段关系里,他自始至终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她站起身来,那个在她心里几乎烧成了灰的念头,忽然就湮灭了。 她甚至无比的清醒,无比的理智。 “其实,我以前也说过的。” 许禾望着他,他的额发还有些微湿,这样覆在额上,让他平日里那种上位者的气息减弱了几分,就好似,她这样的普通女孩儿也能触碰得到了似的。 “如果您有了喜欢的人,或者是女朋友未婚妻的话,我,我是不愿意再继续和您的这一段关系的……” 她说完,抿了抿嘴唇,像是鼓足了最大的勇气:“我知道我和你之间就是交易,但是就算是交易,我也有自己的一点底线。” 赵平津觉得她认真起来的样子还真是有点好笑。 他靠在栏杆上,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都出来卖了,还要什么底线” 因着这句不留情面的话,许禾眼底蕴出水意,她拂开他的手指:“总之,我就是这个意思。” 063 你的小果子要被人摘走了 “我没喜欢的女人,也没什么女朋友,未婚妻。” 赵平津散漫的笑了笑:“你放心,我要是有喜欢的人,也不可能会睡你这么多次。” 许禾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没有喜欢的人,没有女朋友未婚妻,她该高兴的,不是么。 可许禾,却笑不出来。 他……没有喜欢的人啊。 也是,男人大多都是如此,不喜欢的女人也能上床,更何况是送上门儿的。 “怎么还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 赵平津的手指按在她的唇角:“笑一笑,禾儿。” 许禾缓缓闭了闭眼,片刻后,她睁开眼看向他,对他微微的笑了一笑。 荨姐曾对她说,你想要什么,就奔着那个目标而去,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最初的追求是什么。 许禾,他们那样的男人,是不能招惹的,也是我们女人,招惹不起的。 许禾想着,缓缓的踮起脚,双手软软勾住了他的脖子,仰起脸,软软的开口:“赵平津,我想在学校外面租一个房子。” 赵平津没说话,许禾又将脚踮高了一些,她的唇,温软的贴在他的唇角,轻轻蹭了蹭,她又试探着,亲了亲他的下巴:“这样……你找我,也方便,好不好” “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赵平津托住她的腰臀,将她抱了起来。 许禾什么都没说,将脸轻轻埋在了他肩上。 他抱着她去了客房,去了浴室。 温热的水洒落在他们身上的时候,许禾心中所想的却是,人人都说赵平津爱庄明薇,可他此刻,却抱着她这样一个女人。 他们做尽了这世上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可却不是情侣。 “想什么呢,专心点。” 他掐住她的细腰,要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许禾在细密的水柱下闭了眼,“赵平津,你亲亲我……” 他低头亲她,她忍着羞涩回应。 纠缠之间,她长长的湿透的发丝缠在他的手臂上,像是她心底……悄无声息长出的藤蔓。 …… 第二日回校后,许禾接到了郑凡的电话。 “许小姐,您看好房子了吗” 许禾想到了那套顶层带阁楼和花园的公寓:“前几天看过了,看中了一套。” “那行,我这会儿过去。” 许禾没想到,郑凡过来直接办的是购房手续,且房子落在了她的名下。 虽然一百二十万对于赵平津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数目。 但许禾心里,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第三日,许禾就拿到了这栋公寓的房产证。 郑凡好像挺为她高兴的样子:“许小姐,这栋公寓挺不错的,环境也好,安保也不错,很适合你们小姑娘住。” “替我谢谢赵先生。” 郑凡就笑道:“这得您亲自去谢啊。” 许禾就给赵平津打了个电话。 但当时是工作时间,他大约在忙,并未接她的电话。 许禾就发了个微信道谢,赵平津也没回。 她回了宿舍,将一应证件锁在自己的箱子里放好,公寓那边还要收拾一下,添置一点日用品,许禾就打算一周后搬过去,然后再去一趟康复中心,仔细问问医生秦芝的情况。 若是秦芝能回来,喵喵也就能接回来了,她最亲最在意的几个人,都能陪在她的身边,她也就没有那些后顾之忧,可以一门心思的学习考证,然后想办法拿到薪水不错的offer。 日子,总是会慢慢好起来的,你只管努力就好。 晚上从食堂回来时,许禾正和同班一个叫简瞳的女孩儿结伴回宿舍,却接到了温衡的电话。 许禾站在校门外,温衡的车子恰好过来,隔着车窗,温衡望着蹲在马路边的那个女孩儿,眼底渐渐浮出了细碎的笑意。 许禾看到他的车子,就站起身,温衡看到,她今日穿的t恤和牛仔短裤,黄昏的日暮下,她的皮肤雪白,双腿纤细而又笔直,温衡耳际有点热烫,忙移开了视线。 温衡载着她去订好的餐厅:“前几天见了师母,师母还问起你呢,还有阿旭,也说很想你。” 想到杜太太和阿旭一家,许禾心里也泛起了一阵暖意。 “我是不是有点冒昧” 温衡一边开车,一边温声的询问。 其实,他好几次都想给许禾打电话,但是却缺了点勇气,他总感觉,许禾并不怎么喜欢他。 偶尔他们也会聊几句微信,但许禾没有主动给他发过信息。 还是师母前几天劝他说,男人应该主动一点,他才鼓足勇气给许禾打了电话。 “怎么会。”许禾望着专注开车的温衡,无疑,他是一个很适合结婚的对象,不管外貌和性格,都是许禾喜欢的那一种,只是很可惜,他们遇到的时机不对。 而许禾并不认为,如今这样糟糕的自己,配得上温衡这样的男人。 温衡定的是一家网红餐厅,他颇是花了点心思才订到位子。 姜昵正和闺蜜聊着天,一扭头,就看到了许禾,也看到了许禾身边那个年轻清瘦的男人。 温衡帮许禾拉开椅子,目光一直都专注的落在许禾身上,姜昵一眼就看得出来,那男人很喜欢她。 她来了兴致,托着腮打量着两人。 在温衡给许禾倒果汁递纸巾的时候,姜昵拍了几秒钟的视频,直接发给了赵平津。 赵平津拎着一个特别精致的蛋糕,刚走进餐厅在庄明薇身边坐下,就收到了姜昵发来的微信。 他点开看了几眼,就随手关掉,将手机搁在了一边。 “怎么了”庄明薇打量他的神色,他方才好像皱了皱眉。 “没事儿,你不是想吃这家的蛋糕吗,快吃吧。” 庄明薇一脸孩子气的欢喜:“平津,你还记着我爱吃的口味啊。” 香草冰淇淋,是庄明薇的最爱。 庄明薇打开蛋糕盒,赵平津的微信又响了一声。 他再次打开微信,还是姜昵发来的。 “赵平津,你的小果子要被人摘走了,你还不管管” 还有一张照片,温衡不知说了什么,许禾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作势要打他的样子。 笑的还真是灿烂。 064 受他冷眼,但亦有人说她可爱 那天在杜家,赵平津就看出来,那个温衡挺喜欢她的。 一边巴巴儿的哄着他骗钱,一边儿又勾搭小鲜肉。 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平津” 庄明薇连着喊了两声,赵平津关掉微信,看向她:“怎么了” 庄明薇忽然觉得,这美味的蛋糕好像突然变的寡淡了。 “没什么,我吃好了,咱们走吧。”庄明薇放下叉子说道。 赵平津叫来侍应生结账,出了餐厅,往车子边走时,庄明薇踌躇好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平津,我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 “你说。”赵平津点了支烟,靠在车边。 庄明薇望着他英俊的侧颜,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平津,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哪句” 庄明薇不由笑了:“如果我说每一句呢。” 赵平津抬手摘了烟,星火在他的指间明灭,渐渐进入盛夏,天气炎热的很,就算是晚上,也热浪滚滚,他只穿了一件衬衫,衣袖卷在肘上,露出一截肌肉线条十分流畅的小臂。 庄明薇又想到那天晚上,他这只手,却落在那个女孩儿的身上。 她有些口舌干燥,竟荒唐的想,若赵平津的手也这样抚着自己…… “明薇。” 赵平津的声音带着一抹平静的疏离:“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庄明薇一步上前,双手攥住他的衣袖,她仰着脸,眸中带着急切的真挚:“平津,原谅我,当初我太年轻,面对那样的情形,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你和容谨是关系亲密的表兄弟,我看着你们反目成仇,我很难受……” “所以,你就扔下这个烂摊子不发一言走了” 赵平津抬起手,将庄明薇的手推开,他的眸子深处,那平静之下,终是有了裂痕:“明薇,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好,那就不提了。” 庄明薇强忍住眼底的酸楚,她仰脸望着他,笑的璀璨:“以前是你追我,那现在我来追你好了。” “明薇……” 庄明薇微微侧着头,笑意里带了一抹俏皮:“不许拒绝我,你还是单身,我总有追求你的权利吧” 赵平津也笑了:“当然。” 庄明薇一步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那就从现在开始喽,赵平津先生,明天我可以约你看电影吗” 赵平津略想了想,很认真道:“庄小姐,明天下班前我再给你回复。” “好呀,我等你。” 庄明薇话音刚落,就听到一把娇媚至极的女声响起:“平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姜昵穿着一件黑色的小吊带裙,活色生香的站在那里,她踩着细高跟,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但庄明薇的视线,却落在了她身后的许禾身上。 而许禾,也正看向她。 那一晚,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许禾并未看清楚庄明薇的模样,而此时,再望着挽着赵平津的庄明薇,许禾却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眼熟。 而庄明薇,亦有同感。 她敢保证,除却上次见了一面,她这是第二次见到许禾其人。 但却总觉得,好似很久以前在哪里见过。 “昵昵。”赵平津对妹妹招招手:“你也在附近吃饭” “是呀,我在那个很火的网红餐厅吃饭,恰好遇到了你小女朋友,我打算约她去酒吧呢,这不就看到你了。” 姜昵走过去,不露痕迹的将庄明薇挤开一边,然后她直接挽住了赵平津的胳膊,又对许禾道:“禾儿,过来,见了我哥还傻站着干什么” 许禾觉得有点懵,姜昵,是赵平津的……妹妹 那么,是不是说明,自那个慕娇之后,赵平津身边并没有除她之外的女人 许禾不知自己怎么走过去的,庄明薇的视线,好似一直跟着她。 “温衡呢” 赵平津眸色淡淡看了许禾一眼,开门见山问了一句。 “刚才吃完饭,他有事先回去了。” 许禾低了头,忽然有些不敢看他,好像自己是被捉奸在床的那一个似的。 赵平津冷笑了一声:“你们去玩,我还有事。” 赵平津说着,将胳膊从姜昵怀里抽出来,这次,却看都没看许禾一眼,转身叫了庄明薇:“明薇,我先送你回去。” “哥!”姜昵跺跺脚:“我喝酒了,你也送送我们!” 赵平津头都没回:“要么打给你司机,要么你自己叫代驾。” 姜昵气恼的瞪了庄明薇一眼,庄明薇却仍是好脾气的对她微笑点头,又看了许禾一眼,就跟着赵平津上了他的车。 看着赵平津开车扬长而去,姜昵气的又跺跺脚。 “姜小姐,你别气了,我给你叫个代驾吧。” 看着庄明薇跟赵平津离开,许禾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赵平津先发制人问了温衡,她就好似连委屈都没有立场了。 姜昵望着面前的许禾,忽然就有了主意:“我打电话叫朋友来接。” 姜昵的朋友是个很帅的男人,来时骑着一辆哈雷,停车时,踩着机车靴的长腿支地,取下头盔甩了甩头发,露出来的那一张脸,简直帅的惊天动地。 姜昵推着许禾过去,对男人道:“唐钊,你载禾儿。” 许禾看着比自己腰还要高的机车后座,脸有些发白:“姜小姐,我跟你一起吧……” “我坐我男朋友的车子呀。”姜昵指了指紧接着停下的另一辆机车,许禾这才注意到,唐钊还有个同伴。 她自然不能坐姜昵男朋友后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唐钊的车子。 唐钊取了个新头盔,见她爬上车子都吃力,不由笑道:“人小腿短,挺可爱的啊。” 065 赵平津还稀罕着你 唐钊取了个新头盔,见她爬上车子都吃力,不由笑道:“人小腿短,挺可爱的啊。” 许禾:“……” 她腿才不短好不好。 唐钊把头盔递给她,许禾傻乎乎的没调节就往头上戴,然后,粉嫩粉嫩的一张小脸就被卡住了。 许禾透过护目镜有些呆呆的望着唐钊,觉得自己简直丢尽了脸。 唐钊摇头失笑,伸手取了头盔,帮她调节好尺寸,又亲手给她戴上,扣好了搭扣。 “待会儿抱紧我腰。” 唐钊戴好头盔,扭动把手发动车子。 许禾嘴上说不用,身子却绷紧了,在机车轰鸣着飞驰出去那一瞬,她已经出于身体的本能,揪紧了唐钊的机车服。 身后传来姜昵的尖叫喊声,许禾这还是第一次坐机车,最初是当真害怕的不行,但后来,却好似渐渐适应,且喜欢上了这种风中疾驰的感觉。 “要不要再快一点……” 唐钊大声询问,许禾使劲点头:“好啊,再快一点,开到最快……” 唐钊笑了笑,将油门加到最大,许禾缓缓的伸出双臂,感觉夜晚的风从她的指缝之间呼啸穿过。 这一刻真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烦恼,什么难过,什么失落,全都随风而逝。 直到最后,唐钊在一处空旷的赛场停了下来。 他摘下头盔,回头去看许禾。 “感觉怎么样” “很自由,很……爽!” 唐钊有些意外,这女孩儿看起来小小一个,胆子还挺大。 “下次来看我比赛” 许禾点点头,摘下头盔递给唐钊。 唐钊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微的红。 可明明有头盔,风吹不到她的眼睛的。 唐钊点了一支烟,随手拨了拨凌乱的额发。 他是真的长得好看,上个世纪港城美少年的那一种不羁和桀骜的帅气。 许禾想到小时候看的港片里的男主角,骑着机车载着心爱的女孩儿在长街飞驰,好像就是唐钊这样的。 “妹妹,有心事啊。” 唐钊夹着烟问了一句,许禾还没回答,姜昵他们很快也过来了,唐钊掐了烟,又看了许禾一眼,就去和姜昵的男朋友说话,姜昵就叫了许禾沿着赛道散步。 “是不是很意外” 姜昵对许禾眨眨眼:“赵平津是我哥这件事。” 许禾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想到那天自己在江家看到姜昵趴在赵平津怀里的模样,当时心里灰的连吃醋都没劲儿了。 “我是他唯一的亲表妹,从小我们一起长大的,他特别疼我,亲妹妹都比不上那一种。” 姜昵说着,又歪头望着许禾笑:“你那天吃醋了是不是” 许禾脸有点红,不肯承认:“没有。” 说完又道:“我和赵先生也不是情侣关系,没什么醋好吃。” 姜昵笑着点点头:“嗯……你们不是情侣关系,但你却是我哥这几年唯一亲近过的姑娘。” 许禾却又摇头,很认真道:“姜小姐,赵先生交往过很多女友的,我也不是什么唯一亲近过的……” “女友” 姜昵倒是了悟的一笑:“你误会了,我哥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脸,确实很多女人喜欢他,想要联姻攀上赵家的也不知凡几,我哥呢,碍于一些长辈的脸面,也不好不见个面就拒绝,所以一般都会约会一次两次……” 许禾想到那个徐青徐妹妹,想到周知锦,想到慕娇…… 她不太信姜昵的话,姜昵是他妹妹呢,肯定向着他。 再说了,檀溪都说过周知锦跟他交往了。 而且周知锦和他也不是约会一两次的关系。 “不信”姜昵见她表情就知道许禾心里还在别扭着。 “他和周知锦是交往过的吧,而且,他们交往时应该也住一起了……” 许禾还记得,那一次江淮的表弟结婚,赵平津带了周知锦一起去的,如果没出她那件事,他和周知锦那晚也会在庄园过夜。 “你说周知锦啊。”姜昵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哥的公司那段时间和周家正有合作,周家长辈一门心思想要撮合,我哥碍于合作关系也就和周知锦吃了几次饭而已,但他不喜欢周知锦,周家当时还有点不高兴,还是周知锦劝了父母,感情的事儿不能勉强,为此两家的合作还是挺愉快的。” 许禾已经信了大半,忍不住眼睛亮闪闪的问姜昵:“他,真的没有和那些女人……” 姜昵娇媚一笑,颊边的梨涡绽出:“反正我只从你身上榨了我哥一只喜马拉雅,要是还有别的女人跟他上床的话,那铁定逃不过我姜昵的法眼。” 许禾抿了抿嘴唇,“什么叫从我身上榨的……” 姜昵得意一笑:“我哥还稀罕着你,怕我故意去坏他好事儿,让你吃醋不理他,所以就拿包包堵我的嘴呗。” “他有什么稀罕我的……他根本也不喜欢我。”许禾到底年纪还小,感情经验也少的可怜。 姜昵的这些话,无疑让她内心有了小小的欢愉。 哪个姑娘年轻时不是这样的呢,总天真的觉得自己才是男人眼中最独特的存在。 就像男人总觉得自己能征服天下一样,而女人总会幼稚的认为自己可以改变渣男。 姜昵上下打量她一番,小姑娘生的细皮嫩肉,胸是胸腰是腰腿是腿的,姜昵别的不敢保证,至少坚信一点,他哥也是正常的男人,正常男人的审美和需求,反正应该是许禾这样的,而不是庄明薇那个飞机场。 说不定她哥就是在人许禾身上尝到了甜头,才欲罢不能呢。 066 专门给她买的棒棒糖 “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姜昵忽然开了口。 “赌什么。” “赌我哥今晚会不会找你。” “他不是和庄小姐一起走了吗” 许禾还记得庄明薇离开时看她的那一眼。 莫名的,又想到庄明薇那张脸,奇怪了,为什么会有一种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的错觉。 许禾就忍不住问了姜昵:“庄小姐一直都在京都吗” 姜昵摇摇头:“她不是原配庄太太所生的,她和她妈也是在庄太太去世后才回了庄家。” “她以前住在哪,你知道吗” “听说和她妈妈从小生活在国外。” 许禾哦了一声,既然从小就在国外,那么她之前,根本就不可能和庄明薇见过面。 也许是因为在檀溪那里听了太多关于她的事儿,所以她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吧。 许禾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 她打开一看,眉眼间已经不自觉的含了笑意。 “是我哥找你的吧”姜昵哈的一笑:“看来我赌赢啦。” 许禾耳根有些发烫,举了手机对姜昵道:“我去接电话。” 姜昵很识趣的去找自己男人去了。 许禾按了接听:“喂。” “在哪呢。” 许禾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环顾四周,看到了展示牌,就报了地名。 “跟姜昵一起” “嗯。” “没有别人” “有……”许禾的声音低了低,有些怯。 “许禾,你现在真是长能耐了。” 赵平津的声调淡淡的,但许禾却听的心头发毛,忙道:“只是姜小姐的朋友,我并不认识的……” “那温衡呢。” “温衡只是路过我学校,顺便一起吃了个饭。” “还有一个宋哥哥” “宋哥哥只是我认识很久的医生而已。” 赵平津好似笑了一声,许禾低低道:“你现在在哪,在麓枫公馆吗” 不等他回答,许禾又道:“我去找你好不好你让郑凡把公寓买下来送给我,我还没给你亲自道谢呢。” “打算怎么谢我” 许禾想了一会儿,赵平津什么都不缺,她能拿出来的,也就自己这个人。 “你随便提什么要求都可以的,只要我能做到。” 赵平津好似来了兴致,电话里说了句什么,许禾的耳根一下子红透了,小声支吾了一句:“您能换一个吗” “不能。” “可是我不会……” “不会,可以先学一学,练一练。” 许禾:“……” 郑凡开车过来接她时,竟然还带了根棒棒糖给她,还是那种拳头大的超级棒棒糖,一见到许禾,郑凡就特开心的把糖递给她:“许小姐,赵先生特意叮嘱我给你买的呢!” 许禾隐隐约约猜到这是赵平津的坏主意,脸红的简直要爆炸,偏生姜昵还一副吃醋的样子拉着郑凡算账:“我哥这是什么意思只给禾儿买棒棒糖为什么不给我买我不是他最亲爱的妹妹吗我要告诉姨妈去,我哥偏心,太偏心了……” 许禾都要哭了,拿着棒棒糖几乎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郑凡被姜昵闹的只能举手投降:“姜小姐,我明天给您买一百个棒棒糖赔罪行吗” “明天的棒棒糖已经不是今天的感觉了。” 姜昵望着许禾手里的棒棒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我已经可以预想到将来我哥要是结婚的话,就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许禾可算知道为什么赵平津这样性子的人,都只能买包堵住姜昵的嘴了。 这真是个祖宗。 “姜小姐,给你吧。” 许禾把糖递过去,姜昵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屈辱一般:“绝不食嗟来之食!” 郑凡只能卑微的不停赔不是哄着大小姐,姜昵才算罢休。 许禾上车离开后,唐钊靠在机车上,一边抽烟一边随意的问了姜昵一句:“她是你哥的马子啊。” 姜昵横了他一眼,伸手打他:“那叫女朋友好不好” 唐钊嗤笑了一声,将烟蒂丢在地上,一脚碾灭,他长腿利落的跨上机车,戴头盔的时候,对姜昵说了一句:“你跟她关系不错,怎么不劝着点,你哥那种男人她这种小白菜能招惹” “我哥怎么了怎么就不能招惹了招惹我哥总比招惹你这种没有感情心硬如铁的浪荡子强吧” 唐钊透过头盔的护目镜看了姜昵一眼,“你懂个屁!” 姜昵气的跺脚,唐钊却已经转动车把,机车轰鸣着疾驰而去,很快就不见踪影。 “活该你是个万年单身狗。”姜昵娇嗔着骂了一句。 其实从前追唐钊的女人特别多,还有不管不顾倒贴的。 但自他将那个脱的光溜溜送上门的姑娘直接不留情面轰出门,人姑娘脸面丢尽哭闹着差点自杀之后,唐钊的桃花就彻底断了——他压根不按套路出牌啊,对女人更是半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 许禾攥着那根棒棒糖,一直到了麓枫公馆,见到赵平津,糖果的包装还好好的没有打开。 赵平津睨了她一眼:“不是不会笨鸟先飞都不懂,练去。” 许禾尴尬的都要哭了:“求您了,换一个好不好” “不好。” 赵平津坐在沙发上,睡袍的衣带散开,许禾瞥了某处一眼,眼底就渐渐蕴了泪。 067 你也就仗着我疼你 她还没忘记她跟赵平津的初次,她伤的很严重,赵平津还让人半夜送了药过来。 后来她又涂了一周的药,伤口才慢慢愈合。 “出息。” 赵平津看着许禾,此时她的表情,凛然的犹如上刑场一般,白着脸,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两手紧紧攥着,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他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至于怕成这样吗。 赵平津起身把许禾拎到了浴室。 许禾委屈的呜咽了一声,红着眼亲他下巴,讨好的小声哀求:“您让我先做个准备好不好我真没这样过,真的很怕……” 赵平津抬起手,指腹摩挲过她发抖的唇瓣,淡声道:“能有多怕,第一回也没见你怕的哭过。” 许禾抱着他胳膊,脸贴在他颈侧轻蹭,又亲他的喉结,小小声的在他耳边撒娇:“赵平津……求你了。” 赵平津的手指移到她的下颌处,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看了她一眼,菲薄的唇勾了勾:“你也就仗着我疼你。” “那你就再疼我一次,好不好” 许禾仰着脸,睫毛上发丝上,都染着水汽,在他怀中紧贴着他。 姑娘现在是发育的越来越好了。 想到这都是自己一手调教出的结果,赵平津满意的同时,就发了善心放了她一马。 只是下次,她就算哭的多么梨花带泪,他都不可能饶她了。 从浴室出来时,许禾双手无力的勾在他的脖子上,脸埋在他怀里,小声的咕哝:“您就不能节制点,这一晚上功夫,二十万就没了……” “怕我破产” “您不是说您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嘛。” “那得看花在哪里了。” 赵平津将她放在床上,顺手掐住她细腰,在她耳畔慵懒道:“比如现在跟你做,就挺值的。” 许禾躺在枕上,丝发散落在浅灰色的床榻上,她睁眸,定定望着面前的男人,他高挺的鼻梁几乎触到她的鼻尖。 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心底悄然生出了一丝丝喜欢的男人。 他们的每一寸肌肤都紧紧相贴,在这一瞬,他们又一次做尽了这世上男女之间最亲密无间的事。 但许禾却又清楚的知道,也仅限于此了。 她抬起手,抚了抚他的鼻梁:“赵平津……” “嗯”他偏过脸,轻啄了啄她的指尖。 “我会努力的……” “努力什么” “努力让你觉得这些钱花的特别值。” 努力让你,在以后拥着别人入眠的时候,也会在某一个瞬间,想到许禾这个人。 就是特别执拗,特别傻的,想要在他心底也留下点什么。 他眼底染了笑意,好一会儿,才低低笑了一声,低头吻她:“好。” …… 庄明薇沐浴完出来,正对着镜子仔细的护肤,她的母亲,如今庄家的当家太太周芬,坐在她的身侧,细细的询问着她和赵平津的事儿。 庄明薇心情不大好,赵平津方才将她送回来,就直接走人了。 她回国后几次主动示好,他都表现淡淡。 庄明薇不免有些泄气。 周芬却道:“当年我就劝过你,赵平津不是别的男人,能任你玩弄,他出身优越,自己又能力出众,金字塔尖的人在你一个女人身上折了面子……” 庄明薇有些气恼的将手中的面霜重重砸在妆台上:“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 周芬也有些懊悔:“我哪里想到那个容谨竟然这般薄情。” 单了还没两年,就和庄佑恩搞到了一起。 要知道,男人之间的雄竟才是最不容小觑的。 容谨的突然抽身,好似就将原本的天仙美味,变成了弃之可惜的鸡肋。 周芬和庄明薇都很清楚,在容谨对她示好之前,赵平津对她也并没有多么的喜欢。 势均力敌的两个男人争夺一个女人,到最后,压根分不清是为了得到那个女人,还是只是为了胜过对方。 “不过,我觉得容谨对你还有感情,你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 周芬眸光锐利的望着女儿:“明薇,你已经二十六岁了,不能再拖下去,最好是今年,你一定要和赵平津更进一步,至少,你们也要确定恋爱关系。” 庄明薇自嘲的笑了笑:“我看他现在只是想要报复我当年做的那些事。” “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之前他还因为别人议论你,对人家动了手,那个魏家的小公子被打的住了院,魏家的长辈十分不满,可见,你在他心里仍是不同的。” 周芬笃定的开口:“明薇,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周芬的女儿,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周芬有这样的自信,是因为庄先生对她的偏爱,她甚至得以在中年色衰的时候,还能嫁到庄家做太太。 而庄明薇现在,并没有那样的自信。 “妈妈,你说……”庄明薇看向周芬,“他和那个叫许禾的,到底有没有……庄佑恩说他们在一起好多次了……” 男女之间有了那一层亲密关系,确实是件很棘手的事。 要不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068 再多美好都只是过眼云烟 500钻石的加更~ 周芬眉毛微微蹙了蹙:“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去打听,你要做的,就是让赵平津想起你们之间的过往,对你放不下。” 庄明薇缓缓转过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高,瘦,让她比寻常女人看起来多了几分超然的气质。 而周芬的耳濡目染,也让她平日里尽情的展现了自己自信明媚的长处。 但是,庄明薇的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胸前,在时尚圈,平胸可能是时尚的象征,但在男人的眼中,这可不是什么长处。 “妈妈,我还是想要做手术……”庄明薇抚了抚自己的胸部,眉宇深蹙。 周芬以前是一点都不赞成庄明薇做隆胸手术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轻叹了一声:“妈妈给你找最好最专业的医生。” 庄明薇咬了咬嘴唇,眼圈却红了起来。 从前不屑于去做的事情,如今却要上赶着去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开始不安的动摇了 也许,是从那一天,看到许禾趴在他的腿上沉睡,而他的手掌落在许禾的肩上,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占有欲的象征。 周芬离开时,忽然又问了庄明薇一句:“那个姓姚的小子,和你还有联络吗” 庄明薇一怔,旋即道:“他应该早就跑到国外去了,而且当年也说好了的,他既然拿了钱,到时候当真事发,他就得把所有的罪责都揽下来。” 周芬看了她一眼:“明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了,你能保证他就满足于此。” 庄明薇死死咬了咬牙关:“他不会那样对我的。” “但愿如此。” 周芬转身出了卧室,庄明薇有些失神的望着镜子中双眼通红的自己。 她相信姚森不会那样做的,就算她不给钱,姚森也一定不会出卖她,更何况周芬还给了他那样大一笔钱,足够他半辈子丰衣足食。 庄明薇这样想着,但半夜的时候,她却还是做了那个纠缠了她数年的噩梦。 梦里面她喝醉了酒驾着车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驰,姚森一直喊着让她慢一点,可她根本不听,然后……就出事了。 庄明薇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她满身大汗,剧烈的粗喘着,好一会儿,才一点点的从那梦境中抽离。 这只是个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庄明薇一遍一遍的安慰着自己,可却仿佛无济于事。 而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庄明薇吓了一跳赶紧拿起手机,只是一个垃圾广告而已,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停的劝慰着自己,可却再也难以入眠。 …… 暑假即将到来的时候,许禾已经将那栋公寓收拾一新。 墙壁重新刷了浅浅的米色,网上购置了宜家的简约家具,买了新的四件套和窗帘,以及一套崭新的厨具。 等到秦芝可以出院的时候,她会再买很多的花花草草回来,让秦芝侍弄。 等把喵喵也接回来,就买一只小小的短腿猫给喵喵养着,这是喵喵一直以来的心愿。 许禾将窗帘拉开,落地扇吹来凉爽的风,她坐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忍不住开始幻想一家人的新生活。 而就在这时,康复中心那边忽然打来了电话。 原来是秦芝要见她,许禾大松了一口气,赶忙换了衣服下楼,往康复中心赶去。 秦芝见了她,就眉眼含笑的握住她的手:“禾儿,你交男朋友了为什么不告诉妈妈。” 许禾忙摇头:“没有的事儿妈……” “你少哄我,我都知道的,他叫江淮,长得又高又帅又有钱……” 许禾怔住了:“妈,您怎么会知道江淮” 秦芝白了她一眼:“你就是个小白眼狼,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人家江淮差不多天天过来,给我买吃买喝的,对了!” 秦芝脸色骤地一变:“江淮说你要和她分手,说你喜欢上别人了,我可告诉你啊许禾,我就要江淮这个女婿,你不准和他分手!” “妈,我们确实曾经交往过,但是现在早已分手了……” 秦芝一摆手:“我知道,江淮都和我说了,说之前因为误会他对你动了手,但是也是因为太在意你了,没办法忍受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就是你的不对,你是江淮的女朋友,为什么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我看你就是贱毛病又犯了,以前就因为你早恋的事,把你爸害死了,现在还想气死我是不是” 秦芝越说越激动,抓着许禾的胳膊用力摇晃,她的力气极大,双手指尖几乎都掐入了许禾的皮肉里,许禾疼的蹙眉,想要挣开,秦芝却咬紧了牙狠狠瞪着她:“你要是想气死我,你就和江淮分手,你要是和江淮分手,我这辈子都不让你再去看你爸爸!” 许禾怔怔的望着癫狂的秦芝:“妈,你知不知道江淮差点把我打死了” “打死你也是你活该,谁让你不守本分,你本来就是个小贱人,还在念高中就和男人夜不归宿,你爸要不是因为这事儿半夜出去找你也不会被人家活活撞死!” 秦芝越说越激动,整个人的情绪完全都不对劲儿了,外面的护士察觉到异样赶紧跑了进来,好不容易才把秦芝的手掰开。 许禾裸露的手臂上,已经有好几处都被掐破流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芝方才抓着她使劲摇晃的缘故,她头晕的很,胃里翻涌的厉害,一阵一阵的想吐。 069 孕 她头晕的很,胃里翻涌的厉害,一阵一阵的想吐。 “许小姐,我们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吧。” 护士小姐关切的开口。 许禾白着脸,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儿,不用了。” 秦芝被人带走了,可她却仍回头瞪着许禾,不停的咒骂:“江淮答应把我们家的房子买回来给我,你要是敢和他分手,我一定亲手打死你,打死你这个不孝女,小贱人,害人精……” 秦芝又犯病了,她的主治医生委婉的劝许禾,如果想要秦芝的情绪恢复平静,最好就是顺着她,不要再刺激她。 但是,顺着她,和江淮和好 许禾宁死也不愿意。 回学校的路上,转公交车时有一截路需要步行。 夏日酷热,许禾本就心情沉郁,顶着烈日走了长长一截路,整个人就好似有些支撑不住。 她停了脚步,蹲在路边,头晕欲呕,好像是中暑了。 许禾忙打开水瓶喝了点水,但却仍是无济于事,反而吐了出来。 胃里的东西全都吐空,人却精神了一点,许禾强撑着站起身。 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事到如今,却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长辈都是拜高踩低的,他们一家如今过成这样,很多亲戚都不再来往了。 许禾感觉自己就像是烧灼的沙滩上,一条缺水濒死的鱼。 原本即将到来的柳暗花明,忽然就又成了死胡同。 江淮这一步走的真是又狠又准,许禾根本不知如何招架。 她走到一处树荫下,拿出手机,迟疑了很久,还是打给了赵平津。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 “有事儿”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总是带着一点疏离,仿佛这一刻的他,才是最本真的他。 而那个在床笫之间会对着她开一些小黄腔的男人,会温柔亲吻她的男人,仿佛是他的另一个分身一般。 许禾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赵平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赵平津……” 许禾站在那一小片树荫下,白花花的太阳,几乎要将整个世界炙烤的融化。 她汗湿浃背,鬓发也被汗水湿透了,脸颊热烫的好像要爆炸一般,她像是困在没有生路的孤岛,只想要一个救赎。 就在开口那一瞬,许禾却敏锐的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隐约的女声,是庄明薇在问:“平津,是谁呀” 她攥着手机,有些恍惚的望着正午空荡荡的街头。 “没什么,不用管她……” 赵平津挂断电话的同时,对庄明薇说了一句,那声音里,却透出了一丝的不耐。 许禾没有再打过去。 她沿着长长的街道一路走回学校。 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 林曼穿了个小吊带,正在吃西瓜,和几个舍友说说笑笑的,一眼看到许禾回来,她们的说笑就停了一瞬,有人问了一句:“禾儿,你怎么大中午的才回来,看你热成什么样了,赶紧去洗个澡。” 林曼心内鄙夷的笑了一声,许禾这一副颓丧的样子,像是死了亲爹一样。 不会是被那个男人睡过之后甩了吧。 林曼正想着,却见许禾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竟是一头往地上栽去。 好在宿舍地方不大,离她近的舍友伸手扶了一把,许禾才没摔的太狠。 “许禾,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快拿点水来,她身上都出汗湿透了,应该是中暑了……” 有人解开了她的衣扣,有人给她喂水,还有人在轻轻拍着她的脸,喊她名字。 但许禾像是被深渊一样的梦魇给拖住了,她无法抽身,也无法自救。 林曼站在一边,脑子里闪过什么,轻轻抿紧了嘴唇。 “我看,还是打120吧,还要给辅导员和系里的领导也打个电话,要不然她真出什么事儿的话,咱们谁负责” “林曼说的没错,我打120吧。” “那我给辅导员打电话。” 几个姑娘都分头忙碌起来。 林曼又不紧不慢说了一句:“那我给院长办公室打电话。” 隔壁几个宿舍的女孩儿们也被惊动了,挤了满满一宿舍的人。 女孩儿们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很快整层楼的女生都跑了过来,挤的楼道里满满当当。 林曼得意的笑了笑,她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辅导员和与系领导还有宿舍阿姨很快就到了宿舍,过了约莫十来分钟,救护车也到了楼下。 医护人员抬了担架上楼,林曼和几个舍友也都一起跟着上了救护车。 林曼注意到,救护车离开时,女生宿舍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其他宿舍楼上的人都在探头探脑的张望。 林曼眼底不由带了笑,如果当真如她所想的话,许禾这下子可要全校出名了。 到了医院,许禾被送去急诊室做各种检查。 林曼一边给江淮发简讯说着这件事,一边却盯着急诊室那边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儿,有护士拿着检查报告过来。 “谁是病人家属” “医生,我是她的辅导员,这几位是我们院里的领导,许禾怎么样了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护士看了一眼手里的单子,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对辅导员道:“结果出来了,她是怀孕了,刚一个多月,又有点中暑,所以才会晕过去的。” 辅导员愣了一下,而几个院领导的脸色,已经瞬时变的难看起来。 070 见 b大是京都三大名校之一,校风出了名的严谨,事情闹腾的这样大,院领导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小刘,你在这里处理,后续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不管怎样,等这位同学清醒了再说,现在还是以她身体为重。” 院领导板着脸叮嘱了几句,就转身走人了。 而林曼和几个舍友却面面相觑,许禾……怀孕了 竟然真的怀孕了 那这肚子里的种,是哪个男人的 林曼迫不及待的想要给江淮打电话。 “你们最好还是赶紧通知病人的家属,看看怎么解决,她还有点轻微出血,身子也很弱,这一胎要不要,要赶紧做决断。” 辅导员还是个未婚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儿也有点懵了,攥着单子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忙对林曼道:“许禾的家人都在京都吗” “没听她说过啊……好像只知道她有个妈妈和妹妹,妈妈身体不大好,妹妹才五岁。” “那她男朋友呢” 辅导员一头的汗:“出了这样的事,得想办法联络她男朋友吧。” 林曼道:“我们也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啊,虽然她经常和男友夜不归宿,但是她和我们关系都一般,也不对我们说自己的事儿,我们也不知道她交往的对象是谁,哦对了,以前倒是知道一个,但是早就分手了,她后面又谈了几个,我们也不清楚……” 辅导员有些意外,许禾学习好,人安安静静的,老师们都挺喜欢她的,怎么都看不出来她是个这样的人,私生活这样混乱。 “那现在怎么办” “要不等她醒了再说吧……” 辅导员只得点了点头。 林曼和几个舍友都在低声议论。 像许禾这样,晕倒在宿舍里,搞的院领导和老师同学都知道的,还是独一份儿。 林曼巴不得事情传遍全校,更何况今天发生这件事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遮掩不住。 其他宿舍的女孩子们都在打探消息,也不知道谁说出去的,很快,整个女生宿舍,再到整个中文系,甚至半个下午过去,几乎全校人都知道了许禾这个名字。 而到后来,谣言越传越离谱,竟然传成了许禾宿舍卫生间里生了个孩子,大出血晕倒被救护车拉走了…… 学校论坛议论的沸沸扬扬,到了晚上,整个b大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许禾的名字。 而随着论坛议论的沸腾,又有人拍了许禾在医院病房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照片上许禾脸色苍白昏沉沉的躺在那里,手上扎着输液的针头,除却这几张照片之外,还有一张故意拍的模模糊糊的妊娠报告单。 原本平息了一些的论坛,再次舆情高涨起来。 许禾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四周都是安静的,静的仿佛能听到输液袋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来的声音。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许禾试着坐起身,刚半支起身子,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软软的躺回床上,虚弱的闭了眼。 下午短暂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从护士那里知道了自己怀孕的事。 只是,许禾怎么都没有办法接受。 她一直都牢记着荨姐的话,一直都按时按量的吃着药,怎么会怀孕呢。 可是……现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最重要的是,她该怎么面对他,怎么解决。 许禾心底涌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打给赵平津。 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与赵平津之间,只是钱货两讫的关系,说白了,赵平津付了钱,她就不该制造任何的麻烦给他。 但女人总是这样,在男人微末的温情之下,常常会迷失心智。 尤其是在这样脆弱而无助的时刻,许禾也想要找一个肩膀来依靠。 她自认自己一直都在乖乖吃药,从没有任何算计赵平津的心思,但怀孕既然已成事实,还闹的这样大,在赵平津眼里,她自然已经是满身罪恶。 只不过,许禾就算在最虚弱的时候,还是清醒的知道,这个孩子不可能留住的。 因此,当医生询问她要不要给男友打电话,商量孩子去留的问题时,许禾直接说了不用,她也不会要这个孩子。 但许禾并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林曼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而且她很快就通知了江淮。 许禾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等着医生去安排手术的事宜。 病房里有很浓烈的药水的味道,许禾的双手交叠,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天性,明明那个胚胎现在只是小小的一颗肉团,但许禾的眼底,却还是难掩的涌出了一片湿热。 病房门被重重推开那一瞬,许禾先是吓了一跳,但在看清来人是谁时,她心底却又涌上了难以抑制的欢喜和委屈。 “赵平津……” 许禾喃了一声,视线已经渐渐模糊。 071 打 赵平津站在那里,望着躺在床上的许禾。 他站了足足有半分钟,那张英俊却又疏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 许禾的一颗心,缓缓的沉入深渊。 好一会儿,他才关上房门,走到了许禾床边。 赵平津垂眸望着她,许禾的脸色很白,连那张总是嫣然饱满的小嘴也失了血色。 她本就瘦,这样面色灰败没有生机的躺在那里,更显得小小一团尤其的可怜。 可赵平津此时的心,却硬如冷铁。 她的眼瞳里映出他疏冷的脸,他的眼中冷的仿佛结着寒霜。 许禾缓缓垂下了眼睑:“赵平津……我很抱歉。” 赵平津似轻笑了一声,许禾放在被子下的手指,一根一根蜷起来,攥的那么紧。 “许禾,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你很乖,不惹麻烦,所以我才喜欢。” 赵平津微微弯腰,修长手指落在她的下颌上,猝然的捏紧。 许禾只觉得颌骨都要被捏碎了,可她强忍着,连呼痛都不曾。 她只是那样平静的,平静到麻木的望着他,有些吃力的再次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她没有办法为自己解释,哪怕她是真的很委屈,但自始至终赵平津没有违背任何约定,是她自己做的不好。 “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知道该怎么做,对不对” 他松开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调很淡。 仿佛只是随意的和她说,哦,天气不错,但是你不用再来找我了。 许禾努力的忍着眼泪,轻轻点点头:“是,你放心。”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竟看出了一抹柔色。 但是他说:“禾儿,你真是让我失望。” 如果她如最初时那样乖乖的在他身边,哪怕将来他不要她的时候,也会顾念着这些情分,给她安排好以后的一切。 可她不该蠢到用这样的伎俩来算计他,更不该将事情闹到满城沸沸扬扬,以此来逼他。 其实他早就该知道的,不管她过去曾是什么样儿,但是只要进了那种场合的女人,心思又有几个能是真的干净。 如果那晚不是恰好他在,也许她现在会是什么徐平津周平津的情妇,只要给她足够多的钱,不管是谁,大约都是无所谓的。 就像他们之间,不也是可笑的五万一次。 说起来,她要价还真不便宜。 赵平津不再看她,向门口走去。 拉开门那一瞬,江淮整个人差点撞在他身上。 赵平津眸光凉凉落在江淮脸上,而江淮,一点一点睁大了眼,犹如看到了鬼,满眼的不敢置信。 “小……叔” 江淮好似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抬起手,使劲的揉了揉,面前那张英挺的面容仍是清晰可见。 江淮整个人都凌乱了。 也许在他内心的潜意识中,许禾是连他这个二世祖都配不上的,所以,他压根没想过,许禾会和赵平津之间有什么。 所以,哪怕这一瞬赵平津会离奇的出现在许禾的病房,江淮甚至都没将奸夫想到赵平津的头上去。 赵平津心情极差,面对江淮,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伸手把他推开一边:“让开!” 江淮被推的趔趄,站好后却还是忙不迭的赔着笑:“小叔,您怎么也过来了,是不是听说了禾儿怀孕的事……” 赵平津倏然停步,他回身看向江淮,漆黑的瞳仁中一片凌厉阴翳:“她怀孕,你来做什么” 江淮似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小叔……是我混账,之前欺负了禾儿,禾儿生气要和我分手,我怎么挽回禾儿都不理我,可是现在,禾儿有了我的孩子,不管怎样,我都是要负责的……” 江淮最初在知道许禾怀孕晕倒的事后,气的火冒三丈,把车都砸了。 但火气稍稍平息了一点之后,他却又有了一个想法。 据林曼所说,许禾不让医院通知她的男友直接说了要打胎,可见,她在那个奸夫那里也是见不得光的。 这个时候,一定是许禾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那么,他只要适时的给她一点关心,帮她度过这个难关,许禾一定会感恩戴德,重新回到他身边。 而等到他拿到遗产,这口恶气再出也不迟。 现在就是捏着鼻子认下这个野种,江淮也愿意。 更甚至,说不定这个野种还能让他从老爷子那里多拿一份遗产。 赵平津那双眼眸中骤然有了锐利的杀气,他伸手攥住江淮的衣领,直接将他摁在了门上:“江淮,你再说一句试试!” 072 血 “小,小叔……” 江淮吓的腿软,却连反抗都不敢,赵平津攥着他的衣领,勒的他几乎断气,可他却也不敢挣扎一下。 “许禾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嗯”赵平津手上骤然用力,江淮只觉得脖子都要被勒断了,他忙使劲点头:“是这样的,禾儿确实有了我的孩子……” 赵平津眼底一片猩红,他那张俊容,此时却是一片狰狞的戾色,江淮还要再说什么,赵平津却攥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撞在了墙上。 江淮整个人都被撞懵了,眼前一片金星直冒,而这一瞬,江淮也终于后知后觉的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抬起手,试图抓住赵平津的手臂,可赵平津却松开手,随即一脚狠狠踹在了江淮的腹部:“就你这种烂人,你也配!” 江淮瘫在地上,一双眼却死死盯着赵平津:“小叔,你,你和她,你们,你们是不是……” 赵平津阴翳的眼底浮出讥诮的笑来:“说起来,当初她跟我的时候倒是干净,江淮,以前她跟你好的时候,你都没能把她弄到手,现在早他妈分了,你和我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江淮脑袋疼的要命,可赵平津这句话里带出的信息却更让他震惊:“她,她跟你” 赵平津冷笑:“是啊,她跟我,还不便宜呢。” “贱人,贱人,我就知道,她就是个下贱胚子,我他吗打死她!” 江淮闻言气的双眼充血,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扑到许禾的床边,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 输液的针头在许禾的手背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直流。 江淮抬起手就要打,许禾却一动不动,躲也未躲。 在赵平津说出那句不留情面的话语时,许禾的整颗心,已经被人重重碾成了碎片,她是连眼泪,都再也掉不下一滴了。 而更可悲的是,这一切都是事实,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的决定,她连委屈和怨恨,都不能。 “江淮,你再对她动手试试!” 赵平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在江淮想要举手打许禾的时候,他的瞳孔倏然紧缩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许禾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时候的事!” 江淮举起的手放下,却又用力掐住许禾的脖子,嘶吼着质问。 林曼说,她大约在大半年前就开始吃那瓶维生素,而现在她怀孕这个事实发生,是不是说明,她早就......那这个贱人,还在他面前装什么纯! 许禾抬起头,隔着凌乱的发丝望着江淮,她的声音很轻,异常的平静:“是,他说的没错,在你和我同系的徐好,和我同宿舍的林曼勾搭上,把我当成傻逼一样把我身边稍微漂亮点的姑娘几乎都弄到手的时候!” “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这样的人渣,禽兽,你也配” 许禾一口啐在了江淮的脸上。 她的眼底一片赤红,被江淮掐的几乎断气,她在江淮面前,在赵平津面前,都是如此的渺小,但是再渺小的女孩儿又如何,她们也有一腔孤勇的时候。 许禾发了狠用力推开江淮的手,江淮似被她这些话镇住了,整个人都有些懵。 许禾毫不犹豫的踉跄爬起来抄起床头的手机直接拨了那三个数字:“您好,这里是xx医院,我怀孕,被人打了,对,打的很重,我现在很难受,我的孩子……” 赵平津面色十分沉肃,在许禾拨电话报警时,她看了他一眼,但赵平津并没有出言阻止,他,默许了。 许禾脸色惨白,在被江淮从床上拖拽下来那一瞬,她的下腹就疼的厉害,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是一种血淋淋的皮肉从自己身上生生剥离开的一种痛楚,割肉剜心一样的疼。 她攥着手机,缓缓的垂下睫毛,病号服的裤管里,有黏稠的鲜血沿着小腿缓缓淌下。 那暗红色的一缕血,在她纤细雪白的小腿上,触目惊心。 许禾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哭的,但当那一股一股的鲜血从她的身体里涌出时,她的眼泪,还是缓缓的掉了下来。 “请你们快点过来好不好,我的肚子很疼,我的孩子,好像不行了……” 073 抱 “请你们快点过来好不好,我的肚子很疼,我的孩子,好像不行了……” “许禾……” 赵平津缓缓上前了一步,他的目光落在那触目的鲜红上,眉宇渐渐紧皱,而垂在身侧的手,一根一根的攥紧了。 可许禾并抬眸看他一眼。 手机无力的从她的掌心滑落,她坐在地板上,整条裤管渐渐被鲜血湿透,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医生和护士被惊动,都匆匆赶了过来。 江淮似乎被这血淋淋的一幕吓到了,双腿发软的靠在墙边,竟是连阻止许禾报警都忘记了。 “必须立刻准备手术,她出血太多了……” “担架床推过来,先把病人抬上去,再送到手术室……” “你们速度快点,我这就去准备手术的事儿……” 医生看到许禾身下的血,声音急促的吩咐着几个护士。 但许禾坐在地上,却不肯起身。 不停涌出的鲜血,好似将她的生命一点一点的带走,她的嘴唇一片惨白,一张脸白的几乎透明,甚至连那垂落在地的粉色的指尖,都一片模糊的白。 护士想要扶她起来的时候,她摆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却仍是强撑着摇了摇头。 她要等着警察到来,她要让警察看到她现在满身血的样子,她要把手机里存的证据一起给警察,她要江淮去坐牢,她不会放过他的,她早已说过。 “许小姐,您流了很多血,不能耽误了……”护士轻声的劝着,但许禾只是虚弱的靠着墙壁,摇头。 两个小护士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所措。 赵平津望着坐在地上的许禾,双眸越倏越紧,他沉着脸,一把推开束手无策的护士,弯腰将许禾抱了起来,厉声询问:“手术室在哪边” 护士连忙指了方向:“这边,您跟我来就行……” 抱起她那一瞬,赵平津的动作明显滞了一滞。 掌心触到了粘稠的血,那种犹带着余温的鲜血,淋漓在他每一根指尖。 那极其短暂的一刹那,赵平津的心脏好似骤然紧缩了,尖锐的疼了一下。 他怀里抱着的这个姑娘,若说当真没一点喜欢和怜惜,又好似是自欺欺人。 许禾用尽全力抬起眼皮,看着他。 她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凌厉的下颌线,她隐约看到他颈侧的筋络那里一片淡淡的痕迹,不知是不是,她那一日一时任性逾距,留下的吻痕和齿印。 许禾的唇角浮出轻淡的笑,与他认识这么久,好似却只有那一瞬快乐的时光,真是短暂啊。 该是她太疼太虚弱的缘故,她感觉赵平津抱着她的力气太重了,她的骨头好似都要碎裂在他臂弯中。 可她没有力气告诉他,让他轻一点,不要那么用力的抱着她。 她又不会死,不过是流了一点血而已。 他这样大力气抱着她,步伐这样着急的样子,会让她在脆弱的时候产生一种错觉,一种,他也有点在意她的错觉。 可她不要这样,她不要,也不能再犯傻了。 这个孩子总归都是不能要的,能用这一团不成型的血肉把江淮送进去,也算是帮了她这个妈妈了却了一个心结。 他低头,眸光落在她白的透明的脸上,甚至,他能看到她皮肤下那淡青色的细细的血管。 那一晚在那个庄园里,她被江淮打的一身伤,他抱起她时,就觉得她轻如羽毛一般。 而这一次,他更是觉得,仿佛闭上眼,她就会化成空气消失无踪。 许禾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她抬不起手,指尖是寒冰一样的凉。 血仍在不停的流着,原来人的身体里有着这样多的鲜血,就好像是一个女孩儿流不完的泪。 只是这样仰脸看着他,好似都没力气支撑,她翩跹的睫毛缓缓垂了下来,闭上眼那一瞬,有一行眼泪从眼角缓缓的淌下,洇入了她浓密的鬓发之中。 “对不起。” 她吃力的呢喃了一句,冰凉的指尖想要攥住他的衣袖,但却只是徒劳的触了一下,就软软的垂了下来。 “赵平津……” “真的……很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都有乖乖的吃药,没有一天敢忘记,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算计你,我也绝不会这样算计你。 自始至终,我比谁都清醒。 虽然中间,我也糊涂过,犯过傻。 但好在,我很快就醒悟了。 赵平津,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特烦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信我,信许禾一次。 你别不要她。 你不要,就这样不要她了…… 赵平津的步子顿了顿,但很快,他又大步向前而去。 去手术室那一段路很短,但赵平津的一条手臂都被她的鲜血濡湿了,手术室门关上的时候,他低了头,看着自己上臂那里一片湿痕,是这一路,她落的泪。 074 怒 警察赶到的时候,赵平津没有帮江淮说一句话。 而在询问的时候,赵平津只是十分平静的将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了警察。 他还将自己手机里存的一些照片,也发给了调查取证的辅警:“他不是初犯,上一次他就对这女孩儿动过手,打的人吐血,肋骨轻微断裂了两根,这些是验伤报告和证据。” 警察再看向江淮的时候,目光就变了。 江淮被带走了,走的时候,他一直挣着身子回头看着他。 目光中有着浓烈的不甘。 也许他是恨他的,但终究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孬种,废物。 赵平津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早就提醒过江淮的,在上一次他对许禾动手的时候,他就说过,这件事没完。 而这一次,是第二次。 不管许禾如今多么不堪,多么另他厌弃,但她曾是他赵平津的女人。 就凭这一点,江淮敢再一次对许禾动手,就是在找死。 手术的过程持续的并不长。 很快手术室的灯就灭掉了,许禾被人推了出来,送回病房。 赵平津询问医生:“她怎么样” “做了清宫手术,血也止住了,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就行了。” “清宫手术” 赵平津有些意外:“孩子,不是已经没了吗” 医生道:“是这样的,虽然病人出血小产了,孩子没有保住,但是为免有胚胎残留,都是要做清宫的,不然遗留在子宫的胚胎胚芽附着在子宫壁上,可能会对病人造成二次伤害。” 赵平津一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对医生说了句‘谢谢’。 “您别太担心,她还很年轻,好好调理身子就没事了。” 医生安抚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赵平津往病房那边走了几步,却还是停住了脚步。 他的手机一直在响,不用想也知道是江家赵家的长辈打来的。 事儿闹的这样大,江淮还被警察带走了,不惊动两家的长辈几乎不可能。 想到许禾惹出来的这一桩麻烦,想到父母那边定然要剖根究底,赵平津就觉得一阵头疼。 他打电话叫了郑凡上楼。 “你找个妥帖的护工,在医院照顾她。” 郑凡忙应了。 赵平津拿着手机走了几步,又对郑凡道:“给她卡里转一百万,让护工这些天用点心。” 郑凡不敢多嘴,连连点头:“是,赵先生,我都记住了。” 赵平津又往许禾的病房门口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直接进了电梯。 郑凡忙着去处理许禾住院的事,还要再找一个靠谱的护工,外面还有无数的事也等着处理,手机不停在响,郑凡忙的焦头烂额,但还是将许禾这边处理妥当之后,才开始着手处理别的。 这边江父江母得知江淮被警察带走,还是在赵平津跟前,急的团团转,但又联系不上赵平津,只能赶去了赵家老宅。 赵平津的车子刚停下,江母就闻讯匆匆跑了出来。 “平津……这到底怎么回事,江淮怎么被抓走了” 江母抓着赵平津的衣袖,满脸的急切:“你快想想办法,把江淮弄出来呀……” 赵平津冷淡的抬起手,将江母的手推开。 他看了两人一眼,折身就上了台阶往别墅走去。 厅内坐了好些人,除却赵致庸和赵太太,还有江家的几个人,容谨也在,但容谨身边站着的,却不是庄佑恩,而是庄明薇。 “平津……” 庄明薇一眼看到他进来,下意识的轻唤了一声,但赵太太立时眸色戒备的看了过去,庄明薇就低了头,没有上前。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眼底没有任何波澜,而下一瞬,他的目光又落在容谨脸上。 容谨神色平静,温声道:“明薇担心你,打你电话你又不接,才拜托我送她过来找你的。” 赵太太有些不悦,正要说什么,却一眼看到了赵平津衬衫衣袖上半干的血渍,她惊的失声,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臂,翻来覆去的看:“平津,你受伤了伤的重不重看医生了没有……” 赵致庸也微微蹙了眉宇,虽然持重的没有出言,但眼底也露出了关切之色。 毕竟,赵平津可是他的独子。 庄明薇下意识的想要上前,但到底,还是抿了抿嘴唇,站着没有动,只是目光,带着浓浓的担忧。 “我没受伤,这也不是我的血。” 赵太太大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平津啊,江淮是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会被警察抓走呢” “是啊,我们家江淮怎么会犯法呢……”江母也连声附和。 “一条未出生的人命折在他手里,算不算。” 赵平津的声音很冷,江母都被他此时的神色吓住了。 江父却先反应了过来,忙问道:“平津,是不是……禾儿的孩子没保住这一定是误会,江淮知道禾儿怀孕的消息,高兴的不得了,第一时间就匆匆赶去了医院……” 江母也跟着道:“是啊,许禾虽然身份低微上不得台面,但是她肚子里既然怀了我们家江淮的孩子,我们家也是认他们母子的……就算孩子没保住,那也只能怪许禾命薄福气薄,和我们江淮有什么相干” 075 嫌 赵平津看着江母一副理所当然高高在上的口吻,只觉得说不出的厌恶,这一家三口真是打的好主意。 为了一点金钱利益,连不是自己的孩子都打算捏着鼻子认下来,江老爷子一辈子仁义睿智,怎么子孙偏偏没一个争气的,若是当真让他们哄着老爷子把江家的遗产都给了江淮这一房,那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怕是也要毁了。 承蒙他老人家当年厚爱,赵平津曾在他膝下养了将近两年,就算是念着这一点情意,赵平津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老爷子被这一家子愚弄算计。 “许禾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没有保住,是江淮对她动手,导致她意外失血小产。” 赵平津这话一出,江父江母就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都不免露出一些遗憾之色。 庄明薇站在容谨的身侧,目光却一瞬不瞬的落在赵平津的脸上。 许禾怀孕了,还是江淮的孩子,从方悠然那边,庄明薇隐约知道了一些许禾和江淮之间的事,原来许禾曾经是江淮的女朋友…… 虽然方悠然害怕赵平津,不敢多说他的私事,但庄明薇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她还真是没想到,赵平津根本看不上江家,更不喜江淮,怎么会和江淮的前女友搞在一起。 更何况,依着赵平津这样心高气傲的性子,他怎么会捡江淮这种男人不要的。 而现在,这个许禾一边勾搭着赵平津,一边肚子里却有了江淮的孩子,现在的女孩子,小小年纪,还真是作风不检点的很。 原本心里还有些膈应许禾的存在,以为平津待她和慕娇徐青周知锦那些女人不同,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别说平津根本不会喜欢她这样没家教的女孩儿,就算对她有那么点意思,平津也会嫌她脏,根本不会碰她的。 庄明薇心下大定,仿若一块石头卸下心间,整个人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她唇角含了一缕极淡的笑,漂亮眼眸中带着掩不住的柔情望着赵平津。 这些年,他该是一直都在等着她的吧,就算他身边的女人极多,过江之鲫一般,但能入他眼的,想必也只有她一人。 周芬说的对,男女之间跨过那条亲密线,一切也就不一样了,她想要赶快做完隆胸的手术,然后…… 庄明薇想到那些可能发生画面,就有些脸热心跳,耳根也烫了起来。 “平津,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江淮……” “您现在想教训他,倒也用不着,想必过几年他出来时,也就洗心革面了。” 赵平津这话说的有点不留情面了。 江父还没说话,江母立刻就起了急:“平津,你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啊,江淮叫你一声小叔呢,你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怎么护着那许禾呢,不这就是个没成型的一团肉,没了就没了,也不至于让我们江淮去坐牢吧” 江父使劲扯着江母的衣袖,可江母仍不自知的喋喋不休着,赵平津眼底一片猩红,一张脸已然森冷阴翳,仿佛周遭的空气都渐渐冷凝。 “江淮的种是不值钱,但许禾肚子里怀着的——是我赵平津的骨肉。” 一字一句,犹如巨石投入深潭,瞬间激起了无边巨浪。 “平津你说什么!” “平津……” 赵太太和庄明薇几乎同时开了口,只是赵太太满脸的愕然,而庄明薇,那原本带着一点娇羞绯红的脸颊上,却是一片可笑的破碎。 她方才还自信满满认为平津不会碰许禾这样不检点的女人的。 可这么快,她就被打了脸。 许禾肚子里,怀着的是赵平津的骨肉…… 赵平津和许禾发生关系了,还不止一次。 在她不在的那些岁月里,就是许禾这个贱人,睡在赵平津的床上,怀里,身下,肚子里,还有了他的孩子。 “平津……”庄明薇又呐呐的唤了一声,眼中的泪,却已经绵密滚落。 赵平津却看也没看两人,他缓缓上前了一步,目光中带着一抹狰狞的戾气:“所以,你说,江淮弄死了我赵平津的孩子,他该不该去坐牢” 庄明薇彻底崩溃了,她浑身剧烈的哆嗦着,脸色一片惨白,连绵的泪不停的往外涌,容谨见她全身都在发抖,伸手想要扶她,庄明薇却一把推开,捂着嘴满面泪痕的跑了出去。 容谨迟疑了一瞬,却还是追了出去,赵平津只是看了庄明薇跑出去的身影一眼,并没有动。 满屋子死一样的静寂。 赵太太惊的半天说不出话,赵致庸却紧紧皱着眉。 平津向来是他的骄傲,这些年,他身边女人虽多,还闹出了庄明薇的事,但赵致庸相信自己儿子心里是有分寸的,不该做的事,不该越的线,他都不会触碰。 但现在,他儿子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弄出了人命来了。 076 初 但现在,他儿子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弄出了人命来了。 赵致庸心底隐隐有点不祥的预感。 虽然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但他却觉得事情并没完。 “平津……你和禾儿,你们,你们……” 江父突然的话语,却瞬间提醒了江母,她忽然抓住赵平津的双臂,哭了起来:“平津……你怎么会和许禾勾搭在一起,你这样,你这样把我们家江淮放在哪儿了江淮还口口声声喊你小叔呢……” “怨不得我们江淮好端端的动手打她,她这样下贱不要脸,打死她也是她活该,就算是我们家江淮不要她这个贱货,但是你和许禾发生这种事,也是打我们江家的脸啊……” “平津,你可不能这样对我们江家,我们家老爷子都病成这样了,可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你得给我们江家一个交代,你得把江淮给我弄出来,要不然,我就去你们家老太太跟前告状去……” “闹够了吧。” 赵平津伸手扯开江母的手臂:“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想找谁告状也只管去,江淮的事,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这是非要我们江淮坐牢了” 江母哭的双眼红肿满脸的不敢置信,“就为了那样一个小贱人” 赵太太听着实在是不堪入耳,就开口道:“你先冷静点,出了这样的事,平津也正在气头上呢,怎么说也是条人命……” “你让我怎么冷静,啊,你说我怎么冷静,是我儿子被警察抓走了啊!” “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吧,让平津先消消气,不管怎么说,江淮打人是不对在先……” “打人又怎么了难不成他真会让那个贱人把肚子的孩子生下来我们江淮还算是帮他解决了麻烦了……” 江母这话一出,赵平津的神色就变了:“江太太,这孩子留还是不留,是我赵平津的事儿,决定权也在我一人手中,江淮算个什么东西,我的孩子,轮得到他插手” 江母有些愕然,赵平津这一口一个他的孩子,怎么听起来像是没打算不留这孩子的样子 江父试图打圆场,又赔笑对赵平津说好话,无外乎就是让赵平津想办法捞人。 但赵平津最终还是没松口,哪怕赵致庸也帮着说了几句话,他仍是没有点头。 江母最终气愤至极,甩手离开了赵家。 赵致庸拧眉看着儿子:“你就没什么想对我和你妈说的” “确实有几句话要说。” 赵平津沉默了一瞬,仿佛一闭眼,就是许禾满身鲜血的样子。 虽然是她自找的,这结果也是她自作自受,但亲眼看到那样的一幕,心底都不免有些触动。 “和许禾的事情,是我处理的不够好,她被江淮打伤小产,江淮伤人被警察带走,那么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彻底结束了,至于怎么判,江淮要坐多久,就看法律怎么决断,我不会插手干涉。” 赵太太小声问了一句:“她真怀孕了” 赵平津微点了点头。 “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赵致庸冷哼一声:“江淮倒是做了件好事,要不然,怕是要母凭子贵来逼宫了。” “您消消气,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以后,再也不会了。”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就不再多问,她到底和江淮好过,你也不膈应,这次事情了结,就彻底断了,这样的女人,少沾染为妙。” 赵平津沉默了一瞬,点点头:“我知道,您放心吧。” 赵致庸不再多说,转身上楼去了。 赵平津劝了赵太太几句,借口还有事,就要离开。 赵太太却送了他向外走:“平津,你和那个许禾……” “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来往了。” 赵太太却有些担心的看了儿子一眼:“她就是之前佑恩说的那个姑娘吧。” 赵平津点点头。 赵太太又道:“你也是,怎么就让人给算计了。” “是我疏忽了。” 赵平津蹙了蹙眉,他也着实不曾想到,许禾会有这样大的胆子。 说起来,他对她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差,至少,这些年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哪一个能和她比 “你当初怎么就和她这样的女孩儿……” 赵太太话音里还是有些不满,毕竟,自己儿子在自己心里可是人中龙凤,让人家指着鼻子说自己儿子捡别人不要的女人,谁心里都不高兴。 赵平津缓缓停了脚步,是啊,他当初怎么就没推开她呢。 那一晚,她跟着荨姐走进房间那一瞬,其实他就认出了她。 但是她望着他的时候,是全然陌生的眼神。 赵平津就知道,许禾这个女人,早已不记得他了。 不过,这倒也正常,那时候的许禾本来就没心没肺,称得上是见一个爱一个。 想必她自己说完那句“等我长大一定要嫁给你这样帅的男人”之后,转脸就又喜欢上了别的男生。 毕竟,听说那所高中里长的过得去的男生,都被她喜欢过,她还按照美貌度给人家排了后宫位分。 简直是厚颜无耻。 那两年赵家有点动荡,他被人算计的受了点伤,赵致庸无暇分身,赵太太气怒之下也病了,是江老爷子接他到身边养了快两年。 休养的别院就在京郊那座依山傍水的小城。 江老爷子怕他成日无聊,在他身体恢复了一些后,就时不时带他去参加一些慈善活动。 许禾念的那所高中,江老爷子是名誉校长,但凡有什么活动,学校都会邀请老爷子去,因此他也跟着去过几次。 第一次见到许禾,就是学校里举办中秋节的联欢晚会,他跟着江老爷子一起受邀参加,从休息室出来时,许禾和舞蹈班的一群女孩子,画着五颜六色的妆,穿着露腰的小裙子挤在走廊里争相看他。 那一群姑娘里,就数她最白,腿最长,赵平津当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那雪白修长的两条腿。 只是她脸上画的妆实在太丑了,他看了一眼就嫌弃的别过了脸。 077 夜 只是她脸上画的妆实在太丑了,他看了一眼就嫌弃的别过了脸。 那时候的许禾和现在的许禾,性子很不一样,胆子特别大,脸皮特别的厚。 别的小姑娘只敢偷看小声议论时,她就直接冲到了他跟前,抓着他的袖子眼睛亮闪闪的问:“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赵平津那时候还没满二十,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哪里会把这种毛丫头放在眼里,所以压根没搭理她。 可她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和丢脸,挺着还没怎么发育的小胸脯气势汹汹的追着他:“喂,懂不懂礼貌啊,问你话呢,哑巴了,说话呀。” 赵平津当时只觉得她聒噪,伸手就把她推开在一边,迈开长腿走人了。 她当时气的跳脚,原本还想缠着的,却被队友拉走了,该上台了。 她跳的主舞,腰细身软腿长的小姑娘,在哪里都是掐尖儿的存在。 他坐在贵宾席上,看着她轻盈的跳跃,下腰,那样细瘦的手臂却还能做漂亮利索的侧手翻。 再后来,就辗转收到她的情书。 她在那花里胡哨的情书上大言不惭的说要做他女朋友。 当时他是嗤之以鼻的,压根没理会。 后来又断断续续收过几封信,他一直没搭理,她也就渐渐消停了。 现在隐隐约约还记得,因为打听不到他的名字,信里面就一口一个小哥哥的喊,又甜又腻的。 因为他不回应,她最后一封信上的语气就格外的生气,气鼓鼓的说,以后一定要嫁一个比他还帅的男人。 再后来,他又一次跟着老爷子去学校的时候,下意识的找寻她的踪迹,但看到的却是她给一个个子高高的打篮球的男生送水,站在篮球场边给人家鼓掌叫好的画面。 中场休息的时候,还巴巴儿的跑去给人家递毛巾,擦汗。 他就远远的看了几眼,心底那种感觉有点微妙,好像,自己被人给渣了一样。 “你们看许禾,又和篮球队的唐学长好上了……” “啊,她不是和高三三班的魏学长好的吗” “什么啊,明明是八班的李学长……” “我怎么听说是九班的班草是她男朋友” 几个女孩子议论着从他身边走过,忽然有个人又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压抑着激动对同伴道:“啊啊啊啊你们看到刚才那个男生了没有,好帅啊我的妈……” 另一个女生回头看了一眼,噗嗤笑道:“我知道这个人是谁,许禾给人家写过情书……” “她到底喜欢多少人啊我的天!” “那她现在和唐学长又是怎么回事” “许禾说了,只要好看的男生,都是她的后宫……” 赵平津:“……” 自此以后,他没有再去过那所高中。 许禾也再不曾写过信给他。 很快他就离开了这座小城回了京都。 那一个小插曲,就被他遗忘干净。 而再次见面时,许禾没有认出他,她完全记不得他是谁了。 而她的性子,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他却一眼认出了她。 那一天在盛宴见到她,她跟在荨姐的身后走进包厢。 脸上仍是不合时宜的妆容,穿着很紧很贴身的黑色裙子,别的姑娘都很开放又热情,只有她,游离于纸醉金迷之外一般的安静和沉默。 赵平津在事后想,许禾之所以在那么多男人中选择爬上了他的腿,大约还是因为脸的缘故。 她喜欢一切长得好看的男人。 包括那个人渣江淮,不也是用脸骗到她的。 其实当时,他很想把她推下去,不留情面的轰走。 但在她坐在他腿上,软软的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甜甜濡濡的叫了一声小哥哥后,他却改了主意。 那天晚上,其实挺兵荒马乱的。 她故作一副经验十足的样子,又骚又甜的缠着他,但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却还是很快被他发现了破绽。 她压根就不会,对于床笫之间的事,简直一无所知。 他却也不戳穿她,任她表演。 拙劣却又青涩的折腾许久,她大约也自觉自己这样继续下去太过可笑,干脆不再折腾,认命了一般,躺在他那张巨大的床上,任他调教着,一点点的绽放。 但就算青涩,经验匮乏,对于那天晚上的赵平津来说,她的初次绽放却也着实热辣。 她哭的眼梢通红,他也被弄的不好受。 到最后,却又成了他伺候她,还真不知道谁才是金主。 半夜的时候,他又被她的呜咽声惊醒。 深更半夜又闹的人仰马翻,让郑凡开车送了药过来。 她疼的哭唧唧的在他床上哼哼,他有些烦躁,上药的动作也粗鲁了几分。 她就有点怕的样子,忍了疼,老老实实的穿衣服走人了。 哦对了,那五万块倒是记得很清楚,鹌鹑一样抱的紧紧的,不肯撒手。 也是,不管哪一次,她都不忘记钱的事儿,看到钞票可比看到他亲多了。 078 死 如果不是这一次她弄出了身孕,也许他们之间这场交易,还会持续下去。 至于持续多久,却要看他的心情了。 赵平津有时候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和许禾这样的姑娘,是没什么未来的,纠缠过深,不是好事。 但内心深处,却又好似对于她的健忘,耿耿于怀。 她叫过他小叔,赵先生,赵平津,却再也没有喊过一声,小哥哥。 他从那久远浅薄的回忆中抽离,对赵太太道:“时间不早了,您去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赵太太点点头,看着赵平津眉宇之间淡淡的一片疲倦,也不免心疼:“别太晚,你也得好好休息,事情是处理不完的,身子最重要。” “放心吧。” 赵平津看着赵太太回去,这才往车子边走。 司机忙开了车门,赵平津坐在后座,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赵先生,这会儿去哪。” 司机小心翼翼的询问,赵平津正欲开口,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号码,还是接了:“容谨。” “平津,你能来看一下明薇吗,她情况很不好。” 容谨的声音里,充斥着掩不住的关切和担忧。 赵平津轻笑了一声;“不是有你么。” “你知道的平津,明薇只在乎你,她这会儿在澜庭的公寓,你自己考虑要不要过来。” 容谨平静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赵平津捏着手机,望着车窗外浓浓的化不开的夜色,好一会儿,他才对司机道:“去澜庭。” …… 医院。 清晨天刚蒙蒙亮,照顾许禾的护工去医院餐厅给她买早餐去了。 病房的门却忽然被人推开,许禾术后一直有些低烧,人虚弱的很,听到推门的声音,她也只以为是护工回来了,并没有睁开眼。 直到察觉到异样,许禾吃力的睁开眼,这才看到站在她床边的,竟然是林曼。 林曼手里还拿着手机,正对着许禾的脸拍照。 许禾下意识抬手去挡,林曼笑了笑,收了手机,她微微弯腰看着躺在那里的许禾,啧了一声。 “真没想到,看起来挺单纯的姑娘,私底下玩的可真是花啊。” “我说你怎么执意要和江淮分手,原来是攀上更高的枝儿了。” “你也不想想,你算个什么东西,别说江淮的小叔,就算是江淮,都不可能要你的。” “还有,怎么说你和江淮也好了这么久,你就这样把他送进去蹲监狱,你的心真是狠!” “看看,你现在遭报应了吧,你以为怀了人家的孩子人家就会要你许禾,你还真是蠢……” “说够了吗” 许禾的脸很白,面容上仿佛笼着一层白霜,唇色更是淡的几乎成了灰白色。 她的声音有点哑,持续的低烧,让她身上一丁点的力气都没有,而小腹里更是一阵一阵的疼,像是刀子刮着肉一样。 “许禾,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 林曼的眼底渐渐迸出浓烈的恨意:“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如我,凭什么江淮喜欢的人是你……” “凭什么你甩了江淮,还能勾上他小叔那种男人……” “你把江淮送进去蹲监狱,你真是蛇蝎心肠!” 林曼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她死死盯着许禾的脸,目光又一点一点的移到了被子遮盖住的平坦小腹。 江淮被警察带走了,听说因为许禾流产的缘故,江淮的小叔也不肯再管江淮的事儿,他八成要坐牢,林曼更是恨之入骨。 江淮若是蹲监狱了,她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攀附上江淮这样一个二代…… 可现在,她的好日子,全被许禾给毁了。 许禾头痛的难受,身上一阵一阵的冒着虚汗,她伸手,想要按铃叫护士,林曼却比她更快一步伸出手,直接摁住了她的手臂,“许禾……” “林曼,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手……” 许禾使劲了全力,却抽不出自己的手,她挣了几下,脊背上又是一层的冷汗,指尖汗津津的,绵软的抬都抬不起。 “许禾,你去死吧!”林曼却忽然松开了手,而在松开那一瞬,她忽然双手交叠狠狠摁在了许禾的小腹上。 079 冷 林曼却忽然松开了手,而在松开那一瞬,她忽然双手交叠狠狠摁在了许禾的小腹上。 猝不及防的痛意席卷而来,许禾痛的呻吟出声,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竟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林曼却还不肯罢手,又用尽全力在那绵软的小腹上狠狠摁了几下,方才缓缓松开手。 她掀开被子,看着许禾下面连绵的涌出鲜血,很快条纹病号服的裤管就被鲜血染红,她才蓦地清醒过来一般,脸色惨白的怔怔后退了几步。 病房外有纷沓的脚步声传来,林曼飞快的整理好情绪,脸上带了惶急和担忧之色,在护士推门进来时,她抓住护士的手臂,急急说道:“快去看看禾儿吧,她刚才忽然喊着肚子疼,然后就昏过去了……” 护士奔到床边,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昏迷不醒的许禾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林曼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腿,双手,甚至整个人,都是软的。 她这会儿才觉得后怕,哪怕当时她特意避过了监控摄像头的角度,病房里也没有第三者作证,许禾就算咬死了是她动手也拿不到证据拿她没办法,但到底还是平生第一次做这样的坏事,林曼仍是恐慌到了极点。 买了早餐回来的护工从面无人色的林曼这里知道了许禾出血的事,慌神之下只能打给郑凡。 郑凡接到了护工的电话,得知这个消息只觉一阵头疼。 左思右想许久,还是给赵平津打了电话,只是他刚提了许禾的名字,就被打断了。 “医院这边的事以后你全权负责,不用再给我说。” 赵平津的声音遥远而又疏冷,说完就挂断了。 郑凡握着手机,就算是这些年渐渐历练的心硬如铁,却也有点说不出的难过。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叮嘱护工,好好照顾许禾,一日三餐都要尽心,仔细给她调理好身子。 许禾这一次失血极多,宫内创口再次破裂,造成了内出血,医生忙活了好一阵,才勉强止住了血,她的血型有点特殊,医院血库里的存血极少,根本不够,只能另想办法。 但打了好几通电话,其他医院血库也都没有储存,郑凡接到医院的电话,也吓出了一头的冷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他就算得了赵平津那句话,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给赵平津打电话。 “郑凡,我的话你都忘了” “赵先生,我没忘,只是许小姐这边……” “我说了,她的事情与我无关,不用再告诉我。” 赵平津不等郑凡开口,再次挂了电话,郑凡无奈,却也不敢再打过去。 他去看了许禾一次,许禾仍在昏沉沉的睡着,只是脸色,比起上一次见到她时,还要更苍白几分。 郑凡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头不忍。 他悄悄出了病房,叫了护工又仔细叮嘱了一番,就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院这边也在想办法去其他血库调血,但许禾的血型本来就有些特殊,要不然当初江家老爷子生病,许禾也没那个机会给老爷子输血救了老爷子一条命。 只是现在,江老爷子自己病的起不来床,又垂垂老矣,让他给许禾输血,根本不现实。 郑凡只得自己想办法。 他怎么说也是赵平津的第一特助,跟在他身边这些年,多少也有些人脉,资源,真论起来,江淮在他跟前也得恭恭敬敬的。 到了下午,郑凡这边接到了回话,有家私立医院的血库里还有少量存血,那人也是破费了一番功夫才争取过来的。 只是,血库调了血过来时,郑凡却发现许禾这边已经输上了血。 而且她的病房里,还多了一个年轻斯文的男医生。 080 罚 宋阑坐在许禾的床边,他望着许禾苍白到近乎透明的一张脸,深蹙的眉宇,却一直无法舒展开。 他今天是被这家医院的外科主任请过来帮忙做一台小手术给学生示范,就意外听说了许禾的事儿。 在费尽了心思和人脉帮许禾调到了存血之后,宋阑才得以松口气,去想许禾身上发生的这些事。 她意外怀孕,男友身份不明,却住着最好的病房,请的最贵的护工。 宋阑再想到许禾把秦芝送到一个月五万的高级康复中心,她一个学生,就算是打三份工,也不可能挣到这些钱。 宋阑不想将许禾想的不堪,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办法解释她身上发生的这些事。 但宋阑此时心底更多的,却是懊悔。 如果他不是太顾及着小姑娘的自尊心,直接帮许禾解决她母亲的事,许禾是不是就不用走到这一步 宋阑想着,忍不住轻轻握住了许禾的手。 她的手柔软而又冰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宋阑不由得又想起那一晚,她安慰自己的时候,她的指尖是那样的温暖。 郑凡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在宋阑握住许禾的手那一瞬,他悄然的转身离开了。 如果赵先生和许禾就此彻底了断的话,许禾的身边有谁,跟谁在一起,与他这个助理也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宋阑在许禾病房待了很久,郑凡事儿多的很,电话几乎不停,只能先离开了医院。 林曼好半天才渐渐恢复了一些,她走去护士站,和负责照顾许禾的小护士聊天。 “那个男医生……是谁啊他怎么一直待在禾儿的病房里” “那是xx医院的宋医生,外科领域的一把好手,今天是过来给周主任的学生做示范的。” “他和禾儿认识吗” “我们也不太清楚,应该是认识的吧……” 林曼点了点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不到两日,学校论坛里就恢复了平静,所有涉及到许禾的帖子,全都被删除,发布者也被禁言,甚至连那些隐晦提起,或者是用谐音的,都被立刻删除了。 显然是一直有人盯着这边。 但有时候,越是捂嘴,越是容易群情激奋。 院里考量到学生们的不满情绪过高,还有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实在太大,就对许禾做出了院内通报批评,记大过处分,取缔了所有的奖学金资格,而且,原本已经定下但还未曾公布的保研资格,也一并取消了。 这样的处分算是很大的污点,要跟着个人档案一辈子的,以后找工作考公等等,都有很大影响。 林曼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去了许禾病房。 只是她刚推开门,就被护工拦住了:“抱歉,许小姐说了,以后不许您再进来。” 林曼推不开,只能冲着许禾的方向大声嚷嚷:“禾儿,我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学校刚才通报批评你了,不过好在没开除学籍,只是记了大过,把你的奖学金资格,哦对了,最重要的是本校保研资格取消了……” “林同学,许小姐身子这么弱,你就不要再说这些刺激她了……”护工听出了不对,推着林曼出去,林曼却仍伸着脖子继续嚷嚷。 “禾儿,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早点知道了,也能早点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挽回啊,要不然这档案里可就有污点了,以后校招也好,毕业了出去找工作或者考公考教资也好,都很有影响的,毕竟现在孩子爸爸又不露面不管,你总得给自己多考虑吧……” 护工把房门重重关上,有些生气的对许禾道:“之前你说不让她进来,我还以为你对自己同学有什么误会,她天天守在医院,我还以为你们感情不错,现在看来,这林同学真不是什么好人。” 许禾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脸看向窗边,那里放着一捧清香四溢的百合。 护工见她一直盯着花儿看,就轻声道:“你之前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这花儿是一位宋医生送来的,他来看过你,还陪了你很久呢。” 许禾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再望着那束花的时候,眼中那微末的亮光,就一点点的暗淡了。 她缓缓闭了眼,护工见她面上带了倦意,就给她盖了盖被子,不再多说话,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护工离开后,许禾却又睁开了眼,她小心翼翼的抬起手,从床边桌子上摸到了手机,打开。 倒是有一些电话和微信,有檀溪的,庄佑恩的,甚至还有姜昵的,但却偏偏,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檀溪应该是还不知道她这两日发生的事,微信里约她出来玩。 庄佑恩那边只有上午发的一条,说是明日来医院看她。 姜昵在微信里狠狠控诉了赵平津一番,又叮嘱她好好休养,也说了得空会来看她。 其实许禾挺意外的,和庄佑恩也不过两面之缘,和姜昵,更是算不上有什么多深的交集。 但她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却都给了她安慰和温暖。 而那个与她纠缠最深,有过无数次床笫之欢的男人,却连一个字都没有。 081 情 许禾其实在打开手机的时候,就知道会是这样。 毕竟那一日在医院,他说的很清楚,以后,就再无瓜葛了。 她对他虽然称不上了解,但多少也知晓一点他的脾性,他既然这样说,那就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一个孩子一条命,一百万。 对于许禾来说,确实是一大笔钱,但在赵平津眼里,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根本不值一文吧,因这一百万,于他来说,大抵只是一餐豪华午餐的费用,更甚至,只是他给那些女人的分手费一个包的价钱。 许禾自嘲的笑了笑,她本来就比同龄的女孩子冷静清醒一些,事到如今,更是已经逼着自己从当初的情愫里抽离。 她冷静到,自己都有些害怕。 可害怕过后,却又是掩不住的难过。 那个女孩子想要成为这样的人呢只有被人宠爱,肆意的偏爱着的,才会永远天真。 而她的天真,她的所有少女的幻想,都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刻,灰飞烟灭了。 第二日,庄佑恩果然来了医院,她身边没跟着容谨,那个贴身保镖韩诤,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许禾看着门外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心里头觉得,这样的人来做保镖,多少有点暴殄天物。 庄佑恩让人送了一大堆的补品和水果鲜花,许禾的房间瞬间摆满了一半。 许禾半靠在床上,对她道谢,她仍是虚弱的很,失了那么多的血,一时半会儿也是难以补回来的。 她今日的气色,甚至比小产那日还要差很多。 庄佑恩在床边坐下来,有些欲言又止。 其实她最初得知许禾怀孕又小产,心里想的都是庄明薇肯定气死了,只顾着自己解气,但现在看到许禾脸色白成这样,连说话几乎都没力气的样子,庄佑恩却又有些难过。 “你……好点了没有” 许禾对她点点头:“好多了,谢谢你来看我。” 庄佑恩见她这般说,心里越发有些懊悔,想到自己只顾着高兴庄明薇要气死这件事,又有点心虚自责。 “那个,我让人拿的都是补身子特别有用的,你记得每天都吃,让护工给你炖汤,做药粥,你还小,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我问了家里厨房的张妈,她说这些都是给女人补气血的,你现在这种情况吃了最好……” 庄佑恩一边说着,一边又看着许禾的脸色:“这样你也能快点好起来。” 许禾笑了笑:“庄小姐,赵先生已经和我彻底分手了,而且,还给了我一百万分手费,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所以,你不用对我这样好的……” “我就是好起来,也帮不到你,也膈应不到庄明薇了。”许禾还是说了出来,她挺讨厌被人利用的,虽然她并不讨厌庄佑恩,但若是庄佑恩一次一次这样做,她也会不高兴。 庄佑恩闻言,脸一下红透了,她噌地站起来,有些气鼓鼓的对许禾道:“许禾,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承认,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我甚至还高兴了一小会儿,因为你怀了平津哥的孩子,庄明薇那贱人肯定气死了,但我发誓,我就高兴了那么一小下,我其实,其实还是挺为你难过的,咱们都是女孩子,也没什么高低贵贱,你小产,我听了是真的挺难受的,多受罪的事儿啊,所以,我才想着来看你的,而且我只是单纯来看你,希望你快点恢复健康,我真没想其他的……” 许禾没想到庄佑恩会这样说,听到最后,她也不免有些动容:“庄小姐……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你了。” 庄佑恩瘪了瘪嘴,无所谓的摇摇头:“没什么的,我都习惯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习惯了……习惯什么习惯被误会吗 庄家的千金小姐,就算是母亲不在了,也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可庄佑恩却这样说…… 许禾的眉毛不由得皱了皱,她想了想,轻声问庄佑恩:“我能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庄佑恩再次坐了下来,她看起来好像真的没一点事的样子。 “他们都说你特别叛逆,甚至忤逆亲生父亲,我能问一下,是不是庄明薇来你们家之后,你才这样的” 庄佑恩愣了一下,脸色瞬间变了。 她站起身,有些硬邦邦的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庄小姐……” 庄佑恩回身,平静的看了许禾一眼,自嘲的笑了:“许禾,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的事你别问也别管了。” 没用的,这世上没人会相信她,他们只会偏爱庄明薇,觉得她哪哪儿都好,只有庄佑恩是个混蛋,是个恶人,是个小肚鸡肠容不下自己姐姐的恶女。 连她的亲生父亲,都是这样认为的,从而对她厌弃无比。 庄明薇和周芬进了庄家那一刻,庄佑恩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所有的宠爱。 她出了房间,韩诤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庄佑恩一直向前走,一直到走廊尽头,她忽然转过身,双目猩红紧紧抓住韩诤的衣袖,一字一句道:“韩诤,我身边只有你了,只有你还肯信我,陪着我,护着我,你不会离开我,背叛我,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是不是” 韩诤低头看着她,他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点了点头。 庄佑恩眼底的泪缓缓落了下来,她哭着,却又笑了一声,用力的抱了韩诤一下:“走吧,回去吧。” 韩诤依然如一道影子一般,跟在她的身后。 庄佑恩的心情却好了一点,这世上,总归还有一个人,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谁都抢不走的,就连庄明薇也抢不走。 而庄明薇这边,正如庄佑恩所想的那样,因为许禾的事儿,她的心情十分的差。 那天从赵家哭着离开,赵平津却没有追她出来安慰,反而是容谨,一脸焦灼担忧,生怕她会想不开的样子,小心谨慎的一路守着她,一直回了澜庭。 再后来,容谨甚至给赵平津打了电话,让他过来。 庄明薇心底不由得有些波涛翻滚。 周芬说的果然没错,容谨对她,还是没能忘情的。 只要容谨心里依旧有她,那么平津那边,就不会这样轻易的放手。 082 分 庄明薇很不屑用这样的手段,但是正如周芬所说,今时不同往日了。 赵平津有了别的女人,还和那女人有了数次床笫之欢。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眼下孩子没了断了,但也难保他不会哪天忽然想起许禾来。 庄明薇记得周芬和自己说过的话,说天底下男人都一样,对于自己睡过的女人,总有一种变相的占有欲,甚至巴不得人家一辈子单身不结婚,冰清玉洁的守着身子等着他。 而那个女人若是将来有了新欢,男人又会惦念着她的好,想要回头。 其实若说喜欢呢,大概并没有多少,不过是有人争着抢着,那猎物才更可口。 赵平津过来澜庭时,一向洒脱的庄明薇第一次哭的失态,而容谨正揽着她,一声一声温柔安慰,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轻哄。 “容谨。” 赵平津开口,声音明显透着冷。 容谨下意识想要松开手,庄明薇的脸埋在容谨肩头,手指却攥着他的衣袖不放,她哭的声音嘶哑,呜咽着小声说道:“容谨,你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容谨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将庄明薇轻轻拉开,他微低着头,十分耐心的柔声劝慰:“明薇,你不如先听听平津怎么说,这其中,想来有什么误会。” 庄明薇只是摇头,她哭的眼睛红肿,攥着容谨的衣袖不放:“求你了容谨,让他走,别让我成为笑柄……” “没人会嘲笑你的明薇,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你这么善良,美好,你没有任何错……” 容谨抬起手,想要给她擦去眼泪,但是,他抬起的手,终究还是落下了。 他有什么资格呢。 他早已连和赵平津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是,他选择退出,却并不代表他对明薇没有感情,更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的看着赵平津辜负她。 “平津,你最好能给明薇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不然,我不会饶过你!”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赵平津很轻的冷笑了一声:“别忘了,你现在不过是明薇的准妹夫而已。” 容谨眼底一片阴翳,脸色十分阴沉难看。 但他最终,也只是沉沉的看了赵平津一眼,就起身离开了。 容谨离开后,庄明薇就不再哭泣了。 她坐在地毯上,单薄的背影极瘦,她背对着赵平津,不肯回头。 赵平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支烟。 那支烟抽到一半,庄明薇缓缓的回过身,哑着嗓子对他说了一句:“给我一支烟吧。” 赵平津迟疑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她一支。 庄明薇咬着烟蒂,眼眸微微垂着,却扬起脸,示意赵平津给她点上。 她生的更像周芬一些,菱形的小脸,五官略微寡淡,不是那种浓艳的长相,但笑起来却又特别的清新明媚。 赵平津看惯了她各种各样的笑,但却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而这一次,却是她回来这短短的时日,第二次落泪。 他拿出火机,给她点上那支烟:“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庄明薇却盯着他手里那枚火机,盯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还留着呢。” 赵平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淡淡哦了一声:“用习惯了,就一直用着了。” 庄明薇咬着烟,深深吸了一口,男士烟与女士烟是很不同的,她就被呛到了,咳嗽不停。 赵平津摘了烟摁灭,抬手给她拍着后背。 庄明薇倔强的又要继续抽,赵平津将烟夺过去,直接摁灭了。 “明薇,够了。” 赵平津按着她的肩,声音里透出了淡淡的倦意。 “你管我干什么,赵平津,你还管我干什么”庄明薇的声音很轻,她红着眼,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她那么爱他,爱到无法自拔,这些年她身边来来去去多少优秀的男人,但她一个都看不上,她只是死心塌地的等着他。 “明薇,别这样。”赵平津望着她红肿的眼,眼底到底有了淡淡的疼惜。 “我怎样了” 庄明薇眼底渐渐又氤氲了泪雾:“赵平津,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她说着,似是委屈到了极致,声音都在颤,却又强忍着不肯让眼泪落下来,这种脆弱和倔强的反差,却更让男人触动,赵平津看着这样的庄明薇,心里亦是有些难受。 庄明薇永远都是温暖如小太阳一样的人啊,不管怎样被人误解,遇到怎样的挫折,她从未这样失态,消沉过。 “好了明薇。” 赵平津握住她肩膀的手缓缓放开,他在庄明薇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有些疲惫的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沉声道:“我和许禾已经分开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083 睡 “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庄明薇自嘲的笑了笑:“我们现在,不过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说起来,我好像连伤心和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庄明薇望着面前的男人:“平津,我的心意,我以为你知道的……” 赵平津修长的手指撑在眉梢,他垂眸望着坐在他身前的庄明薇,眸色却有些很淡的冷:“你的心意……容谨又知道吗” 庄明薇一颤,她下意识看向赵平津,赵平津的眼神讳莫如深,她一时之间,竟是不敢与他对视。 心跳犹如擂鼓,那一种自己埋藏极深的秘密被人洞穿了一般的芒刺在背之感,让庄明薇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湿透。 但她很快就逼着自己镇定了下来。 容谨喜欢她,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平津,你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庄明薇缓缓站起身,藏蓝色的长裙流泻而下,她薄薄的脊背靠在酒柜边缘,抱了双臂,眸光中带着受伤的戒备:“容谨喜欢我,而我,顾念着我们之间这些年的情分,只能委婉拒绝,我不忍伤害他,给他难堪,是我错了吗” “平津,我知道,因为我当初的优柔寡断和一走了之,你心里一直都在生我的气,但是,你以为离开这些年,我就好过吗” 庄明薇的嘴唇隐隐发颤:“你知不知道当年容太太对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又知不知道,你母亲……” 庄明薇眼中的泪缓缓落了下来:“怎么说,我父亲庄利峰也是京都赫赫有名的人物,我身为他的长女,就算不是原配庄太太所出,但也不至于被人那样的指着鼻子辱骂糟践……” 庄明薇捂住嘴,再也说不下去了:“长辈以为我周旋在你和容谨之间,两边都舍不下,可我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我和容谨说过,我心有所属,但他说他不在乎,会一直等着我,你们是至亲的表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他又是我极好的朋友,平津,你让我怎么办我委婉的拒绝,只是基于我们的这一层朋友关系……” “但就算我拒绝了容谨,容太太还是指着我鼻子骂我下贱,勾搭她的儿子,还有,你母亲……” 庄明薇眼圈通红,眼底的泪扑簌簌的往下落:“你母亲说,你们赵家不讲究门第,但将来的儿媳妇是必定要出身清白的……” “我难道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吗她在指责我的出身不清白,配不上你。” 庄明薇抬手将泪抹去:“我当时实在太痛苦,干脆选择了一走了之,可我离开这两年,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平津,自始至终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 赵平津听着她言辞恳切的话语,无疑,他的内心是有些触动和愧疚的,但却好似,再也回不到当年的时刻和当年的心情。 只是,庄明薇,终究还是和别的女人不同。 “我母亲和我姨母说这些话确实不对,明薇,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赵平津站起身,从纸巾盒抽了纸巾,走过去她身边递给她。 庄明薇接过,摇摇头:“我知道,都过去了,我也不会计较长辈的这些话语。” 她说完,忽然又抬眸看向赵平津:“对了,许禾刚刚小产……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不管怎样,你们也好过一场。” “不用了,有些话既然说清楚了,就不该再有过多的牵扯。” 赵平津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淡,但庄明薇就是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 如果许禾没有怀孕,事情没有闹大,赵平津不会和她分手的吧。 在丰南公馆那一晚,他虽然半途转了回来,最后又送她回家,但听说,那天晚上许禾还是去了他在麓枫公馆的私宅。 而且,一夜都没有出来。 想到那些画面,她的心底,一时充斥着浓重的酸涩,几乎难以自持。 “平津……” 庄明薇忍不住上前一步,轻轻搂住了他的腰,她想要将脸靠在他怀中,但赵平津却握住了她的手臂,微用力将她拉开了一些:“明薇,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还有点事。” 庄明薇有些失望的望着他:“平津……你还不能原谅我吗” 赵平津抬起手,将她睫毛上的眼泪拂去:“明薇,我从没有真正生过你的气。” “那你还喜欢我吗平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再喜欢我了” 庄明薇攥着他的衬衫,仰脸望着他,眼眸深处透出了惶恐和希冀,蝉翼一样的单薄和脆弱。 “没有,别乱想。”赵平津再次抚了抚她的发顶:“早点休息好不好” “留下好不好至少,陪我一会儿,我睡不着,平津,我这些天一直失眠……” “那我等你睡着再走。” 他坐在床边,庄明薇闭着眼,眉宇却还深蹙着,时不时,总要睁眼看看他还在不在。 这样相似的场景,赵平津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许禾那张瘦弱的小脸,和那双惶恐不安的杏眼,那天在医院,江淮打了她之后,她害怕的不敢睡着,也是这样,时不时就要睁眼,确定他没有走。 而最后,他握住了她的手,她才安心。 “平津……我还是睡不着。”庄明薇睁开眼,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袖。 084 贱 赵平津垂眸望着她的手指,却起身开了床头灯,随手拿了一本书过来:“明薇,我给你读几页书吧。” 庄明薇望着他抽离的手臂,眼底的失望不言而喻。 他拿到的是一本旅游杂记,作者的语言十分简单而又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而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动听,犹如大提琴琴弦被拨动。 庄明薇最初是不想睡的,但也许是闹腾这一场太累,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赵平津放下书,起身关了灯,离开了她的房间。 但在关上门那一瞬,庄明薇却又睁开了眼,她望着那扇关上的门,渐渐的眼底一片幽暗。 周芬说过,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直观的兴趣,就是想要得到她的全部,时时刻刻都想与她颠鸾倒凤。 但是,如今仔细想来,她和赵平津之间,实在是过于平淡如水了一些。 从前是她年轻执拗,清高,只想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与他之间连亲吻都不曾有过。 无疑,她是很享受被两个极其优秀的男人一起爱慕竞争的感觉的。 但是现在,庄明薇后悔了。 如果当年,她和赵平津更进一步,食髓知味,赵平津说不定早已成了她的丈夫。 又怎会让许禾这种女人,钻了空子,抢走了她的男人。 庄明薇抱紧了身上的薄毯,她闭上眼,脑中出现的画面就是许禾和赵平津纠缠在一起的场景。 她努力的让许禾的脸,变成自己的,她放纵的,堕落的,幻想着那是她和赵平津纠缠的场景。 但最终,她还是睁大了眼,望着头顶的吊灯。 赵平津说,他和许禾断了。 但庄明薇心底却很清楚的知道,断不了的。 庄明薇几乎一夜没有睡,只在清晨时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多小时。 她睁开眼,给赵平津打电话,他似乎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只简略说了句很忙,国外回来再联系,就挂了电话。 庄明薇一整天都没有出门,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中午回庄家老宅吃饭时,庄佑恩就在楼下坐着。 庄利峰一副要被她气死的模样,不停的踱步。 她的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今天就要去德容女校寄宿,两周可以回来过一次周末。 如果在校表现不好,违反校规的话,就会取消回家的资格。 庄明薇心情极差,懒得敷衍庄佑恩,只和庄利峰周芬打了个招呼,甚至连看都没看庄佑恩一眼,就径自去了餐厅。 庄利峰余怒未消,指着庄佑恩喝骂:“你今天不许吃饭,给我好好反思反思,如果你执意不改,那就给我滚出庄家!” 周芬柔声的劝着,可她越是劝,庄利峰的火气就越大,待得周芬说到那一句:“恩恩年纪还小,又被娇宠惯了,慢慢来,总能懂事的,你就当看在她妈妈的面子上,别和她计较了……” 庄利峰像是被踩到了痛脚,立时暴跳如雷,推开周芬,抄起手边的一个水晶摆件,就往庄佑恩的身上砸去。 周芬吓了一跳,忙要拦,但已经来不及。 那个水晶兔子已经砸在了庄佑恩的额角,鲜血,瞬间就淌了下来。 庄利峰也怔了一下,旋即眼底还是漫出了一抹痛惜:“你是不是蠢,啊,你怎么不躲!庄佑恩,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庄佑恩像是一个木偶,她缓缓站起身,任额上的鲜血往下淌,遮住了她那双和生母肖似的眼瞳,又缓缓滑到了嘴角。 她一步一步走到庄利峰和周芬的面前,周芬吓的小小往后退了一步,眼中已经聚了泪,颤声喊着:“快去叫医生,叫医生啊……” “佑恩……” 庄利峰喃喃唤了一声。 庄佑恩却笑了:“你要么就把我打死,要么,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爸爸,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当您的女儿了。” “佑恩,你爸爸不是故意的,他是很爱你的……” 周芬轻声劝着,试图握住庄佑恩的手臂,可她的手刚触到庄佑恩的手臂,庄佑恩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起来,她原本平静的情绪,好似也被瞬间点燃,就在周芬握住她小臂那一瞬,庄佑恩面容狰狞,反手一耳光搧在了周芬的脸上:“你给我闭嘴,贱人!” 周芬捂住脸,楚楚可怜的低低呜咽着,可嘴角却微微翘了翘。 085 惑 这个庄佑恩真是蠢到家了,多好的让庄利峰愧疚心疼的机会,多好的踩着她周芬往上爬的机会,都被这一耳光都打没了。 掌控不住自己的情绪,就永远只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一点,周芬在进入庄家的第一个月,就已经摸透了。 庄佑恩就像是一只在她的五指山翻腾的猴子,无论怎样蹦跶,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果然,这一巴掌打出去,庄利峰原本的一些愧疚心疼,骤然就烟消云散了。 “混账东西!这是第几次了,你对你母亲动手……” “我妈早就死了,骨头渣子都沤烂了,我哪来的母亲啊,庄利峰你说,我哪来的母亲!” 庄佑恩整个人都在发抖,双眼一片血红,额头伤处皮肉翻卷血肉模糊,神色扭曲近乎狰狞,而周芬,却怯弱的像是一朵小白莲,自己挨了打,半边脸都肿着,却还紧紧抱着庄利峰的手臂,制止他对庄佑恩动手。 庄利峰对庄佑恩这个女儿的嫌恶,在这一瞬间,彻底达到了顶点。 他几乎是咆哮着大喊:“立刻把她的东西给我丢出去,管家,准备车子,现在就把这个畜生给我送到女校去,不许她多带一分钱!让学校严格管束她,打不死都算我庄利峰的!” 庄利峰气的血压升高,周芬赶紧扶着他坐下,庄明薇满面担忧焦灼的泪痕,拿了降压药过来,亲自服侍着庄利峰吃了药,又一边帮他抚着心口一边劝道:“您何必动这样的大怒,妹妹年纪还小,说不定过两年就好了,咱们慢慢教着就行了……” “就是你和你母亲宠着她,纵着她,她才越来越不像样,都骑到你们头上了,明薇你还帮她说话!” 庄利峰看看懂事妥帖的长女,再看看庄佑恩此时那不人不鬼的样子,更是气的心口疼。 说起来原配的庄太太也是名媛淑女,一辈子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可怎么会偏偏生出庄佑恩这样的逆女。 “我也不是帮她说话,她总归是我妹妹,就算是再不好,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得包容她……” 庄明薇说是这般说,但面上却有了淡淡的委屈之色。 庄利峰怎会不知道庄佑恩往日怎样欺负庄明薇的,不分场合的肆意羞辱嘲笑都是轻的,当年明薇刚回来,还没一星期,庄佑恩就把她从楼梯上推了下来,摔的头破血流,差点破了相,还是赵平津想尽办法找来了最好的药,才没留疤。 虽然明薇一直强调是自己没站稳,但庄利峰哪里会不清楚真相 他拍了拍明薇的手:“明薇啊,委屈你了,爸爸都知道的。” “不委屈的,只要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我就不委屈。” 庄佑恩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睦温馨的画面。 她心里疼的难受,像是一层一层的血肉被人硬生生的剥离了。 她妈尸骨未寒的时候,周芬母女就登堂入室了。 三个月还没过,素裹就换了红妆。 整个庄家上上下下,渐渐被她们母女蚕食,如今,就连她生母的遗像,也只余下她房间里那一张。 庄利峰说,遗照不能摆在客厅里,周芬看了会难过的。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重要,没道理让死人再压活人一头。 简单的两句话,母亲的遗照和香火就被撤的干干净净。 那个时候,她才刚刚十六岁。 她什么都做不了,哭也没用,跪下来求庄利峰也没用,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的痕迹从这个家中被彻底的抹去。 到最后,她身边余下的,只有沉默寡言却忠心耿耿的韩诤,那也是她母亲生前弥留之际,亲自为她挑选的一个保镖。 “我什么都不要,不要你们庄家一分钱,我只要韩诤一个。” 庄佑恩的声音嘶哑,她抬起手,将遮住眼睛的血污抹去,她冷漠的望着庄利峰,最后对他说了一句:“把韩诤给我,庄家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恩恩,你已经有未婚夫了,也渐渐长大了,再和韩诤走的这样近,不好的吧” 庄明薇微微蹙着眉,一副为庄佑恩着想的模样。 她这话一出,庄利峰立刻道:“你姐姐说的有道理,你现在已经快二十岁了,整天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保镖形影不离,说出去像什么样容家那边也会不高兴的。” “我只要韩诤。” 庄佑恩死死盯着庄利峰:“韩诤是我妈给我挑的,我妈留下的东西几乎都没了,我就留下韩诤在身边,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可以吗” 庄利峰的神色有了细微的松动,周芬眼珠微微转了转,看了庄明薇一眼,轻声道:“利峰,不如这样吧,我们让韩诤自己做决定好了。” 庄佑恩闻言大松了一口气,韩诤一定会跟她走的,不管怎样,韩诤都不会背叛她,抛下她的。 “那就叫韩诤进来吧。” 庄利峰吩咐下去,管家很快叫了韩诤进来。 他常年都是那样的打扮,不是一身的黑色西服,就是黑色t恤和迷彩长裤配着马丁靴,头发剪的很短,沉肃而又冰冷,但若仔细看,会发现韩诤其实长的挺好看的,就是他的表情常年累月都是冷硬到可怖的样子,让人压根不敢仔细看他。 庄明薇缓缓坐直了身子,她微抱着手臂,浓密的长卷发散在她肩头和胸前,她漫眷的看了韩诤一眼,缓缓开口道:“韩诤,是这样的呢,恩恩马上要去德容女校,你看,你是跟着恩恩一起去,还是……留在庄家,先留在我身边” 086 痛 庄佑恩闻言就笑了:“庄明薇你要不要脸啊,韩诤是我的人,凭什么留在你身边你就这么下贱别人的东西就他妈比你自己碗里的香是不是” “你给我闭嘴!”庄利峰气的又要动怒,庄明薇忙劝道:“爸爸,您别生气,妹妹是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在妹妹去学校这短时间,韩诤暂时留在我身边,我负责韩诤的开支和薪水而已……” “用不着你假好心,韩诤是我的人,我养得起!” 庄佑恩一把将韩诤拽过来,这天底下再没什么东西可以让她相信,但在韩诤这里,庄佑恩知道,自己可以百分百的信任他,依赖他。 “韩诤,你告诉她,你要跟我,你会一直跟着我的,对不对” 庄佑恩指着庄明薇,下颌却骄傲的高高抬起。 “明薇小姐。” 韩诤忽然开了口,他看向庄明薇。 庄佑恩怔住了:“韩诤你……叫谁呢” 庄明薇的眼底,含了浅淡的笑意,她再次柔声开口:“韩诤,你决定吧,你是庄太太给恩恩选的保镖,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 韩诤抬眸,望着庄明薇,那一瞬间,庄佑恩绝望的发现,一向性情冷硬的韩诤,在望着庄明薇的时候,眼底竟然有了一抹很淡的温柔之色。 庄佑恩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她不敢置信的望着身侧的韩诤,可韩诤的目光里,只有庄明薇一人。 “韩诤……” 她低低的唤了一声,原本心底最坚韧的一根弦,轻轻的一下,就被人给勾断了。 那最后的一道堡垒,由韩诤的忠心和她满腔的信赖构筑的堡垒,成了一片断壁残垣。 韩诤将手臂从佑恩的掌心抽离,他没有看庄佑恩一眼,只是向庄明薇跟前走了两步。 “明薇小姐,韩诤想留在您身边。” 韩诤这话出口的那一瞬,庄佑恩忽然笑了起来。 她毫无形象,近乎是疯癫一般的大笑不停,她指着韩诤,又指了指庄明薇,她笑到无法喘息,笑到整个人前仰后合几乎无法站立,她笑到最后,眼泪滂沱而下。 “狗男女……” 她指着两人骂:“狗男女!” “你们会下地狱的,你们每一个人,都会下地狱的!” 庄明薇只是浅淡的笑着,怜悯的望着疯疯癫癫的庄佑恩。 庄利峰看着这样的庄佑恩,又要动气,却被周芬温言软语的劝住了。 庄佑恩最后一眼,看向了韩诤。 她的眼中,只余下一片可怜的破碎。 母亲绝望自杀的时候,庄明薇母女抢走了她所有亲人的宠爱呵护和信任的时候,她崩溃过,绝望过,但总能撑着一口气挺过来。 因为她身边还有韩诤啊,那个会在她哭的时候,一直安静陪在她身边,告诉她,大小姐,韩诤会永远保护你的男人。 让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全世界抛弃,你看,母亲虽然去了,可仍在庇佑着她,留下了韩诤。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失去了一切,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切,全都成为了泡影。 庄佑恩不停的笑,她笑的眼泪四溢,她一步一步向外走,她再也没有回头。 别墅里所有的佣人都不敢吭声,纵然他们都有些怜惜同情庄佑恩这位曾经的大小姐,但现在,却也没人敢帮她说一句话。 韩诤看着她的背影,那张脸上却仍是一贯的淡漠和冷硬,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与她说一句话,一个字。 庄明薇的嘴角翘了翘,周芬眸中也有些隐隐的得意。 但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看到,韩诤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攥的死紧,手背上根根筋脉清晰毕现。 在庄佑恩的身影消失那一瞬,韩诤的眼底,已是一片猩红的痛色。 …… 姜昵带了很多补品来医院看许禾。 她刻意打扮低调,但却仍是掩不住的活色生香美艳动人。 推开门进了病房那一瞬,两个小护士都看的呆住了,许禾都觉得病房里瞬间鲜活明亮了起来。 姜昵穿了一件樱绯色的一字肩连衣裙,裙子色泽粉嫩越发衬的她皮肤莹白透亮,而脸上的妆容十分清透,但是腮红打的特别纯欲,两个小护士看她都看的脸红了。 彼时宋阑也正要离开,就和姜昵走了个碰面。 但宋阑却目不斜视,只对她礼貌点头,就直接出了病房。 087 霸 但宋阑却目不斜视,只对她礼貌点头,就直接出了病房。 姜昵抱着一束花,眼神一直追着宋阑出去,见那男人果然自始至终步伐未停头也未回,不由轻哼了一声。 她姜昵从小到大,还没碰过这样一鼻子灰呢。 “禾儿。” 姜昵将花束递给护工,原本想要问许禾那男的是谁的,可看到许禾半靠在那里,一脸虚弱,唇色惨白的模样,就将想问的话咽了回去。 “你……好点了吧怎么都过去几天了,脸色还这样白……” 护工是个很热心的大姐,闻言就插了一句嘴:“前两天许小姐忽然又大出血,半条命都丢了,要不是宋医生从别处调来血包,可真是凶险了……” “李姐……”许禾还没来得及阻止她,李姐就快人快语的说了出来。 姜昵吓的俏脸发白:“这又怎么回事不是都做了手术了吗” 许禾见她眼底流泻真切关心,就轻声劝慰道:“不碍事的,输了血,慢慢养着也就好了,你别怕。” 林曼那天做的事,她当时实在太虚弱了,没办法反抗,也没能留下证据,后来,她又昏迷了那么长时间…… 总之,是很难说清楚了,如今,也只能暂且按下不提。 “禾儿……”姜昵轻轻握住了她手:“你心里,是不是很恼我哥啊。” 许禾摇头,语调很淡:“没有,不管怎样,这件事都是我的错,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怨不到他头上去。” 姜昵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之间有些吃惊,却又更添了一些心疼。 避孕套避孕都不是百分百安全呢,什么事都有个万一,姜昵是觉得,许禾做不出这种事儿的,她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爱耍心眼爱算计的人。 更何况,如今的局面,显然对于许禾来说百害无一利,她图什么呢。 但姜昵这几日连赵平津的面都见不到,这些话也无从说。 又有个庄明薇夹在中间,若非如此,赵平津应该也不会动这样大的怒。 想到这些,姜昵又是一阵心烦。 “禾儿,总之,你现在就不要想太多,好好休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姜昵握着她的手,又说了几句话,手机忽然响了。 她看了一眼号码,接起来:“唐钊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在哪儿呢。” 唐钊一脚踩在车子保险杠上,手里转着车钥匙,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 “在医院看一个朋友。” “哪个医院” 唐钊抬头看了看身侧大楼上‘友和医院’四个大字,又问了一句。 “友和啊,怎么了” “友和那正好,我刚好开车路过这边,我上去找你” 姜昵立时戒备起来:“唐钊你搞什么啊,我可先和你说清楚啊,我男朋友可是你好哥们儿,你别试图接近我,然后撬墙角……” 唐钊闻言就嗤笑了一声:“想什么呢你,我要是对你有意思,还能轮到顾北辰当你男朋友” “你凭什么不对我有意思啊,我这么美身材这么好,你对我没意思是你眼瞎好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胸大屁股翘的女人,得了,我现在已经进医院了,你在哪呢……” 姜昵说了楼层和病房号,挂了电话还有点生气,可是大美人生气的样子也是十分可爱的。 她嘟着嘴,像只最可爱的河豚,气鼓鼓对许禾道:“唐钊你还记得吧,那天晚上你坐他摩托车后面的那个,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我探望病人,他也要跟着来,我还以为他要撬墙角呢……” 许禾只觉得姜昵漂亮又可爱,从前看言情时,感觉里面的千金名媛个个都是一肚子坏水的白莲花,但如今真接触到她们,才知道,正儿八经的白富美和名媛,都是自身极有修养,心地也很善良的。 “你长的这么好看,连我看了都喜欢,依我说,这天底下,就没有男人会不喜欢你。”许禾安慰她。 姜昵就想到了方才出去那个男人,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却一脸禁欲的生人勿近,姜昵敢保证,他要不是性无能,要不就是被自己的美貌震撼住了不敢看她。 “哎你说唐钊到底要干什么啊,他这人平日忒懒的,之前我男友骑机车摔伤住院,他都懒得冒头看一眼的,怎么今天突然这么热心起来……” 姜昵越想越不对,忽然,她定定望着许禾,又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一会儿,忽然叫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啊”许禾一头雾水。 姜昵摸着下巴,越想一双眼越是亮:“我知道唐钊为什么非要过来了,他是想要来看你的!我今天过来,顾北辰是知道的……” 许禾下意识摇头:“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想啊,他为什么这么巧正好路过友和医院这么巧正好这会儿路过唐钊这个人,平日就算有人在他面前打架杀人,他都懒得抬起眼皮看一眼的家伙,他会忽然无缘无故,好心的来探望一面之缘的人” 姜昵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她一双眼简直亮的发光:“我就知道,那天晚上我就觉得不对劲儿的,唐钊他肯定是喜欢你……” 088 大 姜昵话音刚落,门正好被人推开了。 唐钊穿了件黑色的短袖t,同色的工装裤,脚上依旧是马丁靴,头发微有些长,额发不羁的散落了几缕在眉眼之间,他长相很帅,但却不是如今很讨女孩子喜欢的爱豆小鲜肉形象,反而气质十分的硬朗,周身上下充斥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但此时更让姜昵傻眼的却是,他怀里还抱着一束花,俗套的粉色玫瑰,和他一点都不搭。 许禾的脸,微微的红了。 姜昵刚才的话,应该都被唐钊听到了。 “唐钊……”姜昵睁大眼,指了指他怀里的花:“给禾儿的” 唐钊直接进了病房,将花瓶里原本插着的百合拔了出来,又把自己带来的玫瑰插上,才回头看了姜昵一眼,道:“不然呢,难不成送你” 姜昵要气死了,嘟着嘴狠狠瞪着唐钊。 许禾看着那些开的好好儿的百合花被丢在垃圾桶里,想要出言阻拦,但唐钊,也太霸道了,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许禾有点心疼,她挺喜欢百合的,而且,那还是宋哥哥送过来的。 唐钊说完,也不管姜昵还在生气,直接走到了许禾床边。 许禾和他一点都算不上熟悉,他忽然走过来,许禾觉得还挺尴尬的,低低的打招呼:“你,你好,唐先生。” “叫我唐钊就行。” “你好唐钊。”许禾睫毛颤了颤,还是没敢抬眼看人。 唐钊看了她好一会儿,眉毛就皱了皱:“怎么脸色还这么差,不是输了血……” 他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姜昵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唐钊,你怎么知道她输血了” 唐钊转过脸,好似低低骂了一句:“艹。” 许禾抿了抿唇,抬眸看向唐钊,她只知道宋哥哥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调来血包,现在想来,这其中,怕是和唐钊也有瓜葛。 姜昵却不依不饶:“唐钊,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那天就打上禾儿主意了” 唐钊觉得姜昵实在太吵了,“姜昵,你能不能安静点,人妹妹还病着,要休养。” 姜昵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的。 房间里一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半分钟,姜昵的手机响了,她男友顾北辰来接她,已经到了楼下。 姜昵看了一眼唐钊,心知肚明又是这人做的。 但她也没戳破,和许禾说了一声,就先走了。 等到姜昵离开,唐钊才转身走到了许禾床边。 “那个,唐钊,你要不要坐会儿,我让李姐去切点水果。”许禾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就率先打破了平静。 “不用了。”唐钊说了一句,可这即不坐下,又不走人,是什么意思 许禾靠坐了这半日,就有点难受,小腹里还隐隐疼着,疼的抽搐时还是会有点轻微的出血。 放在被子下的手,就按了按隐隐生疼的小腹,眉毛也皱了起来,唇色更白了几分。 “躺下休息会儿吧。”唐钊忽然上前了一步,他伸手握住许禾的肩膀,想要扶她躺下,可他刚握住许禾的肩,许禾就痛的低低呻吟了一声。 唐钊吓了一跳,忙松开手:“怎么了” 许禾摇摇头,强忍着疼道,“没事儿。” 唐钊手劲儿也太大了,铁钳子一般,她刚才都觉得肩膀都要被捏碎了。 唐钊看她脸好像更白了,不由想起那天晚上她戴头盔被卡住时,还是粉嫩嫩的小包子一样,但是现在,瘦的还没他一个巴掌大。 “改天我再过来,你休息吧。” 唐钊没多打扰她,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她:“想吃什么给我说一声,我给你买过来。” “唐先生……唐钊。” 许禾却轻轻叫住了他:“很感谢你今天来看我,我,我也没什么想吃的,不用麻烦的……” 许禾虽没直接说,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可唐钊好似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他折转回来,把她床头放着的手机拿起来递给她:“解锁。” 许禾攥着手机,迟疑了一瞬,还是摇了头。 唐钊歪了下头,抵了抵后槽牙笑了一声,他把手机抽过来,点开屏幕,然后将屏幕对着许禾的脸,面容自动识别,直接就解了锁。 许禾有点目瞪口呆:“唐钊……” 唐钊点开微信图标,然后翻出许禾的二维码,直接扫码添加好友,又顺手给她这边点了通过,这一条龙做的又快又顺畅,许禾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妹妹,你最好别删,要不然我还来。”唐钊搁下手机,说了一句。 她有点生气了。 靠在软枕上看着他,那双本就又黑又大的杏核眼,瞪的更大了一些,小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唐钊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有点心虚,没敢和她对视,但不管怎样,先把微信加上再说。 他的人生字典里自来都是如此的,想做的事不会拖延一秒,而不想做的事,打死他都没用。 “那个,我先走了,回头你给我微信。” 唐钊对他扬了扬手机,笑的格外好看格外英俊。 看着这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离开,许禾连脾气都发不出来了,长的好看的人就是有优势。 唐钊如此,姜昵如此,赵平津…… 更是如此。 想到赵平津,许禾的情绪再一次低落了下来。 看来,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才能将这个人,这段不敢衍生的情愫,像是挖出溃烂伤口的腐肉一样,一点一点从她的身体,灵魂,彻底的剔除。 第二日唐钊又来医院,带了很多的补品药材,还有热腾腾的补汤。 许禾没有理他,而且言语很生硬的请他离开。 089 哭 唐钊没说什么,叮嘱她喝汤,就干脆利落的走人了。 后面几日,他偶尔会给她发微信,但没有再来医院。 许禾知道,成年人之间都是有默契的,有些话不用说出来,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唐钊一看就是那种特别心高气傲桀骜不驯的男人,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定然也就不会再自找没趣。 姜昵给她打过电话,很八卦的问唐钊的事。 许禾只是很淡的说了一句没联络也没见面,姜昵没有再追问。 挂电话的时候,姜昵忽然提了一句:“我哥国外出差就要回来了。” 许禾乍然再听到他的消息,心底仍是起了小小的波澜,但只有很短暂的一瞬,她就将那些悸动尽数压了下来。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 许禾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等到能出院的时候,学校也正好快放暑假了。 不用回去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对她来说挺好的。 许禾直接去了那栋公寓,想着趁周末人少的时候再回宿舍去取自己的物品。 “许小姐,过几日,我再来接您去复查。” 郑凡将她送到楼下,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许小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还是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许禾对他笑了笑:“多谢您了郑特助。” 郑凡知道她不会打给他的,但是,这也是他的一点心意罢了。 许禾站在路边,看着郑凡的车子远去。 她缓缓的转过身,要回公寓的时候,却看到了宋阑。 他的车子停在一边,正开了后备箱往下搬东西。 “宋哥哥。”许禾轻喊了一声。 宋阑两手拎着几个袋子和盒子,回头看她,眉目间含着温润清淡的笑意:“小禾儿,本来说要去接你的,临时有台手术没能赶上,不会怪你宋哥哥吧。” 许禾摇头,视线里却有些模糊,她走过去想要帮忙,宋阑却躲开了:“你身子弱,好好歇着就行,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新家。” 宋阑身为知名的外科医生,是非常忙的,但许禾住院这段时间,他却有空就过来看她。 之前他也问过许禾,暑假怎么安排,许禾说了那套公寓的事。 宋阑这样聪明,是能猜到怎么回事的,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进了公寓,宋阑将拿来的东西放到冰箱和柜子里,许禾去了厨房烧水。 公寓之前清扫过,还算干净。 许禾拿着水壶出来时,宋阑正挽着衣袖在阳台上给她浇花。 午后的暖阳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轮廓都被镀上了温柔的光晕。 许禾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怔住了。 她看了好一会儿,甚至有些不忍破坏这一幕。 直到宋阑放下洒水壶,回头看到呆呆站着的许禾。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伸手将许禾手里的烧水壶拿过去放在一边,然后轻轻的,抱住了她。 “禾儿,你要是想哭的话,可以在宋哥哥身边好好的哭一场,但是哭过之后,就不要再伤心了,好不好” 宋阑摸了摸她的头发,掌心轻轻贴住了她的后脑勺。 许禾的脸贴在他胸口,眼泪氤氲涌出,宋阑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除此之外,只余下清冽的气息。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的落着泪。 说起来,她并不是个脆弱的姑娘。 小的时候,爸爸还在时,她没心没肺的很,用许立永的话来说,就是个皮糙肉厚没脸没皮的疯丫头。 后来,爸爸意外惨死,秦芝又疯了之后,她更没时间期期艾艾的哭鼻子。 她得应付催债的人,绞尽脑汁的筹钱,因为秦芝一次一次的发疯,闯祸,伤人,还要照顾刚刚两岁的喵喵,而那个时候,她还正面临着高考。 她哪有时间去脆弱去哭泣呢 这几年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但许禾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的铜头铁臂,这天底也下再没什么事,能让她难过,让她哭了。 可她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掉了数不清的泪。 090 哄 许禾的手,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天性,哪怕他只是毫无知觉的胚胎,但许禾还是不敢想起。 宋阑很耐心的等着,等到许禾彻底的平静下来。 他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又去卫生间,拿了一条温热的毛巾出来给她擦脸。 许禾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喝水的时候,宋阑忽然开口说了一句:“禾儿,要不要彻底的,从新开始” “宋哥哥……”许禾有些意外,她隐约猜到了宋阑的意图,但是。 许禾想到如今这样的自己,她怎么配这样好的宋阑。 “你别急着拒绝我,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禾儿,我是很认真的。” 宋阑说着,轻轻握了一下许禾的手:“你宋哥哥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开心,但是,他会慢慢学,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的。” 宋阑将她手里的杯子拿过来,重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才站起身道:“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休息一会儿。” 他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很熟练的开始配菜,准备食材。 许禾捧着杯子,隔着厨房的玻璃门,她望着宋阑忙碌的身影。 有那么一个瞬间,像是回到了父亲还活着时,秦芝不做饭的,许立永的厨艺很好,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许立永做的。 她年少时择偶的标准就是父亲这样的男人。 宋阑的工作很体面,薪水也丰厚,人品更是上佳,他性子温润而又良善,是个很好很好的丈夫人选。 但他越是好,许禾就越是难受。 她不能跟宋阑在一起,这对宋阑不公平。 她的身体破败不堪,她的心,又不能给他。 许禾舍不得这样伤害宋阑。 她的世界里,给予她善意和温暖的人并不多,而每一个,她都十分的珍惜。 吃完饭,宋阑再一次提起时,许禾摇头拒绝了。 宋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安静的望着许禾。 他的眼神里,有掩不住的破碎的光。 许禾心里难受的不行,可却强忍着,不许自己松口。 有些时候拖泥带水会给对方造成更大的伤害,她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女友,又何必让宋阑越陷越深。 宋阑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许禾的头发:“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把碗洗了。” “宋哥哥……”许禾差点都要哭了。 宋阑却笑了:“禾儿,你宋哥哥没这么脆弱,没事儿的,啊。” 他起身拿了碗筷去厨房。 许禾坐在沙发上,望着他忙碌的身影,想到方才宋阑望着自己的眼神。 那一种自己没办法给自己在意的人同等回馈的愧疚和无力,让她万分的自责而又难过。 宋阑离开后,许禾一个人靠在沙发上,这寂静的,令人烦闷的夏日的夜,她却觉得无边无际的孤独和落寞。 手机响了一声,她下意识的拿起打开,是檀溪发来的微信,她的心重重的跌落,失望和委屈,层层叠叠的将她包裹。 “许禾,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这句话,就像是萦绕不断的魔咒,在她的耳边不停的盘旋。 许禾用尽全力捂住双耳,但赵平津那淡漠平静到了极致的声音仍旧在耳边不间断的回荡。 许禾伏在沙发上,双眼一片通红,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洇湿了鬓发。 赵平津…… 许禾不愿再想,不想再想,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紧紧抱着抱枕,将湿透的脸压在枕上。 那种濒临窒息的感觉袭来时,许禾才松开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一次点开檀溪发来的消息。 “禾儿,你知道吗,出大事了,庄佑恩疯了……” 许禾惊呆了,庄佑恩……前几天刚来医院看过她啊,当时,当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疯了 许禾立刻给檀溪打了个电话。 檀溪很快接了起来:“禾儿,你听说了没庄佑恩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疯了,被庄家人给送到了精神病院去……” “什么时候的事啊檀溪,庄佑恩好端端的怎么会疯了” 檀溪的声音里又有惊诧又有叹息和同情:“我也不知道啊,真让人难以置信……” 许禾不知自己怎样挂断的电话,这个讯息实在是让她难以接受。 但是…… 她又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个普通人,又没有姜昵那些名媛的身世背景。 想到姜昵,许禾立刻给她打了个电话。 可姜昵却在电话里说:“禾儿,佑恩被送到精神病院,是庄家和容谨的共同决定,我们这些外人,无权干涉的。” 许禾怔怔的挂了电话,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和庄佑恩,不过那点菲薄的交情,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 但她,就是很为这个女孩儿难过。 如果,是从前,她还能在赵平津跟前说上几句话的时候,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去求赵平津,求他救庄佑恩,但是现在…… 许禾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是被叩门声惊醒的。 李姐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门,郑凡却轻咳了一声,道:“是这样的许小姐,医生说你身子太弱,这一个月最好还是多休息,所以,所以我就让李姐过来专程照顾你一个月,李姐恰好住的离这儿不远,她晚会上回家去,不会过多打扰你的。” “其实不用的……” “你还年轻,身体最重要,可别落下病根了。” 李姐也道:“是啊,小月子也是很重要的,也得好好坐,郑先生,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许小姐的。” 郑凡下楼发动了车子,想了想,还是给赵平津打了个电话:“赵先生,我已经让李姐去许小姐的公寓了。” 091 删 赵平津‘嗯’了一声:“知道了。”就直接挂了电话。 郑凡看了一眼挂断的电话,有点捉摸不透。 赵平津从国外出差回来,时差都没倒,长途飞行让他疲惫不堪,可他下飞机给他打的第一个电话,却是交代他来办这件事。 郑凡可不认为赵平津会懂什么小月子要调理不然落下病根的事儿。 可是赵平津之前的态度却又摆在那里,明显是厌弃许禾彻底了断了。 所以郑凡实在是琢磨不透,也只能先不想了。 赵平津刚一落地,就忙的不可开交,江家那边不停打来电话,江老爷子又病重了。 他就先抽空去了医院一趟。 赵平津看着老爷子枯瘦苍老的脸,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禾儿呢,禾儿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江老爷子抓着赵平津的手,却又含混的念着许禾的名字。 “老爷子,是我,我是平津。” 江老爷子努力睁开浑浊的双眼,看了赵平津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原来是平津啊……江淮去哪了他又欺负禾儿没有禾儿怎么也不来看我了” 老爷子说着,就四下张望,赵平津握了握他的手:“江淮这段时间工作挺忙的,禾儿学习也忙,很多考试……” “是啊,是啊。”江父江母也忙附和。 “你们骗我呢,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老爷子用力把手抽了回来,闭了眼,剧烈的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你们要是让禾儿受委屈,我要重新拟遗嘱……” 江父江母闻言脸色都变了,可碍于赵平津在,又不能说什么。 好在江老爷子清醒了一会儿,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父送了赵平津出去,到了外面,又小声道:“平津啊,你看江淮也关进去这么些天了,他也受到教训了,老爷子又惦记他,你就抬抬手,让他出来行不行” 赵平津倒是客气的笑了笑:“这事儿人家受害者报警了,那一切就等法律决断。” 江父的脸色沉了沉:“平津,你这是打量我不知道京都这地界,天大的事不也就你一句话……” “可别,我可是守法公民。” 赵平津推开江父的手:“我还有事儿,改天再来看老爷子。” …… 离开医院,车行途中,庄明薇打了电话过来。 他出差刚回来,庄明薇和相熟的朋友组了局,给他接风。 赵平津握着手机,眉宇之间还带着倦意,但却仍是点头应了。 庄明薇柔声说了晚上吃饭的地点,赵平津原本放在膝上的手指,就微微紧了紧。 订的餐厅是许禾之前做兼职的那一家私房菜馆。 庄明薇将整个三层都包了下来,只有他们这些人,倒也清静。 赵平津刚出电梯,就看到了容谨和庄明薇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子边说话。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两人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平津,你来了。” 庄明薇含笑走到他身边,她今日穿了一件杏色的针织无袖半高领上衣,搭配浅卡其色的长裤,一头长卷发扎了一个低低的发髻,脸上的妆容淡到几乎看不出,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舒服,知性。 她早已一扫之前得知许禾怀孕那件事的颓然和崩溃,就如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依旧是明媚如春的庄明薇。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果不其然的,眼底有了一抹柔色。 “平津。”容谨也走了过来。 赵平津看向容谨:“听说你和庄先生一起把佑恩送到精神病院了” 容谨点头:“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佑恩需要得到系统的治疗。” “她到底是你的未婚妻。”赵平津眸色锐利望了容谨一眼,转身就走。 庄明薇安抚的看了容谨一眼,说了声抱歉,就快步追了过去。 容谨看着她追着赵平津离开的身影,眸子里雾气森森,但他什么都没说,一个人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 赵平津直到进了包厢,面色才稍稍的舒缓了几分。 众人谈笑问起庄明薇这两年在国外的趣闻。 对于许禾的事,众人都默契的揭过,没人提起。 “好不容易聚齐,我们一起拍张照吧”聊着聊着,方悠然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提议,众人也都附和,陈序就拿着手机站在最前面,伸长了手:“我数一,二,三啊。” 庄明薇在陈序喊出三时,身子微微向赵平津身侧靠近,头歪了歪,某个角度看过去,正像她的头靠在赵平津肩上似的。 拍了好几张,几个女孩子都忙着发朋友圈。 庄明薇倒是没发,她望着坐在她身侧的赵平津,他的眉宇一直都没有舒展开,从见面到现在,他的情绪好像都不怎么高涨的样子。 庄明薇和别人说笑,视线却总是会落在他身上。 赵平津点开微信,随意翻着朋友圈,顾欢发了一大堆合照,他没点开,直接划了过去。 却看到了许禾的头像,她两天前发的,只有一张照片,一束开的正盛的百合,背景看起来像是在医院。 下面有一行文字,愿我的生命璀璨,要闪得漂亮。 赵平津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与此同时,许禾也刷到了顾欢发的朋友圈。 她一眼就看到了庄明薇笑靥如花靠在赵平津肩头的画面。 虽然照片上的赵平津依然没什么表情,眉眼之间仿佛含着疏离,但这样亲近的姿态,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许禾平静的退出了微信。 她没有勉强自己必须立刻忘掉那个人,有些事有些人,都是需要时间来抚平和遗忘的。 “平津,看什么呢”庄明薇似看到了他嘴角的一抹笑,有些好奇询问。 “没什么,你们先聊,我出去抽支烟。” 他说完就起了身,走出了包厢,庄明薇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是掩不住的失落。 赵平津抽完了烟,站在洗手台前,仔仔细细的洗着手。 洗完手出来,遇到了个学生模样的小服务员,赵平津的目光掠过女孩儿相貌平平的脸,不由多看了两眼。 少顷,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许禾的头像。 迟疑了一瞬,还是打开了对话框。 “身子怎么样了” 他打了一行字,点了发送。 界面上弹出了红色的感叹号,他的消息没能发出去,他被拉黑了。 092 找 赵平津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望着那个红色的感叹号,足足望了几秒钟,才冷着脸,删了许禾的微信,关了手机。 吃完饭,顾欢提议去她酒吧再玩会儿,赵平津却说有事,让他们去玩。 他不去,庄明薇自然也没兴致,就说跟他一起走。 赵平津让司机先送她回澜庭。 车子后排,他和她之间,依然有着能坐下一个人的距离。 庄明薇喝了点酒,心里的那一点难受,就被放大了数倍。 “平津,我总觉得你变了。” “你想多了。” “你以前对我没有这样冷淡的。” “今天有点累。”赵平津的声音倒是柔和了几分。 “平津……” 庄明薇的身子微微的倾斜过去,她低头,靠在了他肩上:“平津,我们是不是回不到过去了” 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气夹杂着酒香袭来,赵平津微低头,庄明薇鬓边散落的发蹭过他的下颌,他抬起手,将她拉开:“明薇,你喝醉了。” “是啊,我就是喝醉了,我只有喝醉了,有些话才敢对你说,平津,你知不知道我多伤心,你和许禾,让我多伤心……” 庄明薇再次靠过去,她紧紧抓住赵平津的衣袖,仰脸望着他,那双总是明媚笑着的眼瞳,此时却装着忧愁和心事:“平津,说你喜欢我,说你还喜欢着我。” 赵平津垂眸望着她,看着她这样,他心底仍是会有淡淡的怜惜和心疼。 想到过往那些时光,他消沉的时候,是庄明薇总是满面笑靥的陪在他的身边。 想到从前,他对她也有过炙热的情愫。 赵平津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鬓发:“明薇,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 “那你说……平津,你对我说一句,说你喜欢庄明薇。” 庄明薇的手指攥的更紧,她眼底渐渐漫出了水色,骄傲明媚的人伤心,总会更让别人触动。 他落在她鬓边的手指微微蜷缩,就在他开口那一瞬,手机忽然响了。 “我接个电话。” 他的手放下,那一瞬间,竟是心底微微一松。 庄明薇满面失落,她缓缓转过脸,望着车窗外。 “喂,昵昵。” 赵平津开了口,庄明薇瞬间屏住了呼吸。 “哥,我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许禾做完手术后不知怎么回事,又大出血了一次,输了快1000毫升的血,她血型特殊,医院血库又没有存血,差点丢了半条命……” 姜昵拨了拨胸前散乱的卷发:“哥,我不是帮许禾说话,我就是觉得,我和她接触过几次,她那样的性子,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学校那边闹的那样大,她被记过处分,名声都毁了,怎么看都得不偿失,你不如再好好想想。” 姜昵说完,就挂了电话。 赵平津攥着手机,思绪却渐渐沉沉。 他记得很清楚,当日许禾做完手术回病房,医生说了她只要好好休养就没有大碍。 可好端端的,怎么又突然大出血。 正如姜昵说的那样,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名声和性命做赌注。 更何况是许禾这样的大学生,她念的是名校,自己又足够的聪明努力,还有一年就能毕业工作,怎么看,她都不是目光短浅的人。 “平津……出什么事了吗你在想什么” 庄明薇见他挂了电话就心事重重的模样,忍不住轻声询问。 “是有点事儿。”他吩咐司机加快车速,车子很快到了澜庭,庄明薇却没下车,有点担心的握住他手臂:“平津,你脸色很不好,我很担心你……” 赵平津却推开她手:“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没事儿。” “平津……是许禾吗”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庄明薇眼底有着小心翼翼的委屈。 他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对她笑了笑:“不是,你先回吧。” “那,明天见。” “好……明天见。” 庄明薇有点依依不舍的下了车,目送着他的车子调转车头离开。 她的眉宇却深深蹙了起来。 她知道他日常是住麓枫公馆的,可是去麓枫公馆并不用调头。 庄明薇想了想,打了一个电话:“师师,你是不是调到友和医院做护士了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点事……” ……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赵平津坐在车上,喝酒后他常会有点头疼,而此时,他闭眸在后排坐着,太阳穴处隐隐跳动生疼。 国外出差几日十分忙碌,今日长途飞行回来未曾休息调时差,晚上又喝了酒,其实真的挺难受的。 但在接了姜昵的电话后,他却又来了这里。 郑凡之前买完公寓给他汇报过,他也只记住了小区名字,知道在她学校附近。 赵平津又坐了一会儿,给郑凡打了一个电话。 郑凡接到这个电话,还是挺意外的,但他没多问,就把具体的楼号和单元门牌说了。 093 他 赵平津的车子进小区的时候,保安并没拦,毕竟,开得起这样几千万车子的人,他们也得罪不起。 这小区不大,但环境还挺清幽。 司机在许禾所住的楼下停了车,赵平津头依旧有点疼,车子上放的有醒酒糖,他一向不喜欢这些玩意儿,但这会儿也只能吃了两颗。 时间有点晚,小区里没什么人走动,赵平津下车,直接进了单元门洞。 进电梯按了楼层,电梯镜子里折射出他此时的神情。 因着疲倦和醉酒,他此时看起来倒是有些落拓的英俊,额发微有些乱,领口的扣子也开了两粒,领带不知什么时候扯松了一些,有些歪斜。 他一向有点洁癖的,但因着头疼的缘故,实在也没心思理会。 他脸上的情绪昭然若揭了他的不悦,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这情绪从何而来。 电梯到了顶层,他迈步出去。 一层有两户,赵平津看了看门牌,就走过去,直接按了门铃。 许禾还未入睡,躺在床上听到门铃响,不由有些犹疑又有点惊惧。 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多,郑凡不会突兀的直接过来按门铃,宋阑若是来肯定会提前告诉她,更何况这会儿已经挺晚了,李姐刚走没多久,也不可能是她。 她坐起身,支着耳朵听,门铃又响了一声,许禾怕惊扰到对面的邻居,只得伸手捞了一件外衣套在吊带睡裙上,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她走到门边,试探着轻声问:“谁啊。” “许禾,开门。” 赵平津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清晰传来。 许禾攥着衣襟,一瞬间,仿佛心跳都停止了。 门铃的声音停了,他说了那四个字后就再没开口,盛夏的夜晚,房间里却仍是有些闷热的,许禾鬓边秘密密的出了一层细汗,这一刻,是过分的安静,安静到,许禾甚至以为这是自己的一个梦。 许是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他又敲了敲门:“许禾,把门打开。” 他的声音低沉,隐约透着一抹不耐的躁意,许禾眼眶酸胀的难受,泪腺亦是涨着疼,可那眼泪却落不下来。 “我,已经睡下了。” 许禾望着紧闭的门,轻轻说了一句。 门外没有回应,片刻后,许禾听到了隐约的脚步声。 他走了。 许禾的心脏像是骤然被什么撕扯了一下,疼的钻心,双腿,却软的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一股细细的热流向外涌,许禾知道,她又出血了。 出院前医生曾对她说,如果持续微量出血的症状迟迟没有好转的话,她就需要再一次入院做详细检查。 许禾扶着墙壁,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过了半分钟,她轻轻走到门边,扭开了门锁,拉开了门。 原本以为会是空无一人的走廊,却多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赵平津就靠在通道的消防门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 许禾怔怔的看着他,眼圈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 赵平津却不看她,只是微垂着眼眸,沉默的抽烟。 他抽烟的时候,眉宇会深蹙一下,吐出烟圈的时候,整个人靠在门上,下颌微抬,散漫而又不羁。 直到他把那半支烟抽完,方才将烟蒂摁灭,抬步走了过来。 一直走到门口,他都没有看许禾一眼。 半开的门被他推开,他从她身侧直接进去,许禾的肩被他轻轻撞了一下,游离的思绪也骤然回归。 她转身,声音沙哑:“赵先生……您,您有事吗” 赵平津走到沙发边,自顾自的坐下,然后,他慢条斯理的解了领带扔在一边,修长的手指撑在生疼的太阳穴处,微闭着眼,声音嘶哑透着倦意:“会不会煮醒酒汤” 许禾站在那里没动,房间里没开灯,她小小的一团身影被暗淡的光影笼罩,隐约只能看到一张小而苍白的脸,和漆黑的眉眼。 他说完那句,许禾怔了一下,抬起一双微红的眼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缓缓移开:“赵先生,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赵平津似是有些烦,抬手从西装内袋里拿出钱夹丢到茶几上:“去给我煮碗汤,十万块。” 许禾咬了咬嘴唇,泪腺又开始涨痛,她强忍着,眸光定定落在他身上,房间里已经充斥着酒气,他应该是喝醉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 许禾心想,和喝醉酒的人是没什么道理讲的,许立永那样温柔宽厚的好好老公好爸爸,喝醉酒还会折腾人呢,更何况是这位主儿。 许禾身子还虚弱,站了这一会儿双腿就有点发软,而且她感觉自己一直在出血,也该去洗手间换一个卫生棉。 她就关上门,垂了眼眸,直接绕过客厅沙发进了洗手间。 关门声和水声响起,赵平津睁开眼,钱夹还在茶几上安静的躺着,洗手间的灯亮了好一会儿,然后,赵平津听到她出来的脚步声,接着又进了房间,随后就是轻轻的关门声,还有咔哒一声门锁反锁的声音。 他倒是气笑了,酒劲儿似乎都褪去了一些。 094 辱 他倒是气笑了,酒劲儿似乎都褪去了一些。 只是片刻后,他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必要生气。 许禾这不是挺听他的话的,和他避嫌又疏离,一副你看,我可乖了,和你断的干干净净,都没趁着你喝醉酒送上门去占你便宜拿你的把柄呢。 但赵平津就是觉得那火气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靠在沙发上,长腿有些散漫的伸长,茶几上摆着几个水杯,还有个烟灰缸,但是里面干干净净的,只是,赵平津的视线落在烟灰缸旁边的打火机上,他拿起来,看到打火机上写着xx医院的字样。 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到了许禾口中那个宋哥哥。 听说是个医生,和她早就认识的。 如果这打火机是那个宋哥哥的,那说明什么。 赵平津笑了一声,手指一松,打火机就落在了垃圾桶中。 住着他买的房子,还让别的男人登堂入室了。 还真是厉害,刚被他踹了身子都没恢复,下家就找好了。 他就不该听到姜昵那一通胡言乱语后,跑到这里来。 赵平津站起身,弯腰捡起钱夹,向着门口方向走了两步。 他顿了步子,回身看了一眼,卧室的门仍然紧紧关着,内里安安静静,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 赵平津没有再逗留,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许禾听到了关门声,然后就是长久的安静。 但她还是等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卧室门出来。 客厅里还有淡淡的酒气,但已经不见赵平津的身影了。 她走到沙发边,看到他的领带还在沙发上扔着,她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知坐了多久,许禾方才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那根黑色的领带。 她垂眸望着那根领带,望了好一会儿,直到眼角有了淡淡的湿意,她才拿起那根领带,缓缓站起身,再次回了卧室。 第二日正好是周末,李姐过来给她送早餐,顺便买好了中午和晚上要吃的饭菜。 许禾吃完早餐,换了衣服,戴了口罩下楼,她得回学校宿舍一趟,一些自己的贴身物品,和重要的证件,都要先拿回来。 许禾现在身体太虚,她不想和林曼直接起冲突,去之前提前给简瞳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看看宿舍有没有人。 得知林曼和几个舍友都不在,许禾才进了校门。 一路上,许禾总觉得,只要有人路过好像就在对她指指点点,许禾将口罩拉了拉,直接去了宿舍。 宿舍里确实没人,许禾拿出自己的箱子,将重要的证件都放好,又打开衣柜,收拾自己的衣服。 她看到了那个维生素瓶子。 许禾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拿了起来,以后,不用再吃这些东西了,留着,也就没什么意义,她顺手将瓶子丢入了垃圾桶中。 而就在这时,对着她衣柜的床铺上,床帘忽然被人拉开了,舍友安娴探出头来,有些讶异的问许禾:“禾儿,你回来了哎,这么一大瓶维生素就扔了” 许禾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想吃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这个牌子维生素多好呢,那天见林曼也拿着看了好一会儿……”安娴随口说了一句。 许禾倏然转过身去,一双眼眸雪亮望着她:“安娴,你说……林曼拿过我的这瓶维生素” 安娴有点讪讪的捂住嘴:“我记错了吧,我也不知道,禾儿,我什么都没说啊……” 安娴唰的一声将床帘拉上,就再也不说话了。 许禾抿紧了嘴唇,她不露声色将那瓶扔在垃圾桶中的维生素瓶子又捡了回来,然后放在袋子里装进了箱子中。 她收拾好东西,也不管安娴听不听得到,和她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宿舍。 简瞳在门外等着,帮着她把箱子拎到了楼下。 许禾对她道了谢,简瞳望着她,目光中透出了一抹心疼:“禾儿,你瘦了好多……” “没事儿的,养养就好了。” “你记过的事儿,不能想想办法吗还有那个保研名额……” “人各有命,就这样吧。”许禾洒脱一笑:“不能保研也没什么,我本来就打算毕业直接工作的。” “可你将来找工作会不会被拖累……” “再说吧。”许禾的眼神黯淡了几分,简瞳看着她拖着箱子走远,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快出校门的时候,许禾被人搭讪了。 看穿着,那男生好像是体育系的。 许禾没理会,径自向外走。 那男生却又拦住了她,有些不怀好意的问:“听说你给钱就能上” 许禾停了脚步,眸色沉沉却又平静如古井一般望着他,她认出来了,这个男生在新生报道的时候,是负责接待她的师兄,当初对她示过好,但是许禾不喜欢他,拒绝了。 现在大约是故意来羞辱她的。 许禾就轻笑道:“那也不行,得看人的,就像你,给钱我也不愿意。” 男生脸上一瞬间五颜六色的。 体育系男生长的人高马大,许禾小小一个儿,仿佛他一巴掌就能把她拍扁。 但不知怎么的,被许禾这样看着,那男生咬了咬牙根,还是没发作。 许禾绕过他继续向外走,那男生似有些不甘心,追了两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差劲儿” 许禾没搭理他,继续向前走。 她小腹还有点坠痛,这两天出血的症状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好像比前两日又多了一些。 许禾没什么心情也没力气和这人纠缠。 一路回了公寓,许禾先去洗手间换了个卫生棉,果不其然,几乎都湿透了。 095 惊 她皱了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依旧很白,没什么血色。 李姐给她调理了这些天,那些补品药粥顿顿都在吃,却好像半点作用都没有。 下午的时候,郑凡打来电话说明天来接她去复查。 许禾却拒绝了,说自己一个人过去就行。 郑凡也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第二日,许禾给宋阑打了电话,她把那瓶维生素放在了包里,想要拜托宋阑帮她拿去化验一下。 收拾好下楼,出了小区,却看到了郑凡和宋阑的车子,都停在小区外。 许禾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对郑凡说了声抱歉,郑凡看了看宋阑,没说什么,开车离开了。 “怎么脸色还这样白” 宋阑一边开车,一边有些担忧的询问。 许禾觉得有些无力,头靠在车窗上,轻声说:“应该过几天就会好了。” 宋阑从后视镜望着她,眸光中带着隐忧和关心。 停好车,许禾把那瓶维生素递给宋阑:“宋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让人化验一下这里面的药。” 宋阑接过瓶子看了一眼:“维生素片” 许禾摇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轻声解释道:“我之前在宿舍不方便,用这个瓶子装了长期避孕药……” 宋阑瞬间就明白了。 他攥着这个瓶子,眼底却渐渐溢出深浓的痛惜:“禾儿,你遇到事,为什么不找我呢” “宋哥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禾儿……你宁愿去找别人,都不肯对我开口” 宋阑眼底渐渐红了一片,他上前一步,握住许禾的肩,声音压低却又透着掩不住的怒火:“他就让你吃药还算什么男人!” 许禾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宋哥哥,这事儿不怪他,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还在念书,我也不想弄出什么意外来,而且长期避孕药不怎么伤身体的……” “是药三分毒,你怎么这么傻……”宋阑望着她,又气,又心疼,但看着她虚弱憔悴成这样,再多怪责的话,却也说不出口了。 “不说了,先去复查,这瓶药我会帮你化验的,放心。” 宋阑身为医生自然了解一些药理,许禾吃着长期避孕药,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的,所以…… 许禾去做检查,宋阑就给自己相熟的化验科的同事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 检查的过程比许禾想象的还要更长一些,而且医生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许禾心里就有些担忧,近两周都在淋漓不断的出血,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有些不祥的预感的。 果然,检查完,医生就有些欲言又止的望着许禾:“你父母没来吗” “医生,您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就行的。” 许禾倒是很平静,到了这样的地步,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她又不是少不谙事的青涩少女,她这几年经历的人生波折,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我觉得,还是对你父母说更好……” “我父亲几年前就去世了,我母亲有病一直在住院,医生,您就给我说吧,您放心,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的。” “跟你一起来的那位男士,不是你的家人吗” “只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 女医生望着她,不免有些怜惜:“那好吧,是这样的,你的情况确实不太好,本来手术后好好调理身子能恢复的,但后来那一次大出血,子宫伤口又严重破裂,许禾……也许以后,你再想怀孕,会很难的。” 其实医生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照管,就有点可怜她,没把话说死。 实则是她伤的太重,又是在刚做完手术没多久的情况下二次受创,且一直恢复的不好,从持续出血来看,她的伤口愈合的十分缓慢,这些,有她自己身体虚弱的原因,也有其他方面的一些心理诱因。 到底还只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表现的再怎样无谓,镇定,实则内心都是恐慌的吧。 身边又没有个能做主能依靠的长辈,谁不惶惶呢。 宋阑站在门外,隐隐听到了女医生的那些话。 他怔怔然的向后退了几步,面上渐渐褪去了血色。 许禾她……以后很难再怀孕了。 宋阑可以不介怀许禾的过去,他亦是开明到可以接受许禾有过不堪的过往。 但是…… 他是独子,父母和家中长辈这些年一直都在期盼着什么,他很清楚。 许禾出来时,就看到宋阑坐在长椅上等她,见她出来,宋阑站起身走了过来:“禾儿,检查完了” “嗯。” “医生怎么说” 许禾望着宋阑关切的神色,强颜笑了笑:“没什么大碍了,就是需要慢慢调理。” “那好,我去拿药。” 宋阑拿过她手里的单子,转身往药房走的时候,眼底却渐渐红了一片。 宋阑拿完药,将许禾送回公寓,就转回医院去找化验科的同事。 许禾回了公寓,让李姐回去休息,她就给中介打了个电话。 中介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快帮她把这套房子挂售了出去,且会用最快的速度帮她找好合适的房子租下来。 这是赵平津给她买的公寓,以后继续住在这里,无时无刻都会提醒着自己那段过去和那个人。 许禾当然也不会圣母到卖了房子把钱退还给他。 钱货两讫,本就是他们当初早就约定好的。 然后,许禾将之前赵平津转给她的一百万,转出了六十万给宋阑。 096 丢 宋阑很快打了个电话过来:“禾儿,你怎么给我转这么多钱” “宋哥哥,之前你帮我交的五十万保证金,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才还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宋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禾儿,那五十万我收了,多的十万我不会要的,宋哥哥帮你是心甘情愿的,禾儿,你不用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 实则,是我对不起你,原本还信誓旦旦的对你说,以后想要照顾你,保护你。 但这么快,他就退缩了。 宋阑心里的难过悄无声息的蔓延,他之前,已经对父母提过许禾了。 他的父母曾经国外留学多年,十分开明,他也有信心,说服他们接受许禾。 但是,正是因为父母开明宽厚,家庭氛围和谐美好,宋阑才更不忍心让父母长辈失望难过。 宋阑挂了电话,转回了十万给许禾,并发微信告诉她,必须要收下,不然他会生气。 许禾望着宋阑的微信,她其实心思特别灵慧,在宋阑收下那五十万的时候,她就敏锐的知晓了宋阑的心思。 但是这样挺好的,这本就是许禾的心愿,宋阑他真的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儿。 许禾一个人吃完了午餐,刚准备收拾碗筷,就接到了郑凡的电话。 “郑特助,有什么事儿吗” “许小姐,您复查的结果出来了吗” 许禾握着手机,想到医生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低头笑了笑:“出来了,没什么事儿,您放心吧。” “那就好,对了,许小姐,还有件事……” 郑凡偷偷从后视镜看了赵平津一眼,他也实在捉摸不透赵先生的意思,巴巴儿的跑这么远,就是为了拿自己的一根领带。 他可不信赵先生是实在稀罕那条领带才专程来拿的。 “赵先生的领带是不是忘在您那里了他今天急着用,我这会儿在您楼下等着,能不能麻烦您送下来” 郑凡自己说出这些话,都觉得有些汗颜。 但那尊大佛就在后座坐着,郑凡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许禾握着手机,缓缓走到了窗边,她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然后,就看到了赵平津的车子停在楼下。 许禾不知道他在没在车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在意一条领带。 但她心里很清楚的是,自己不会再因为和他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小瓜葛而心生欢喜和希冀了。 “郑特助,真的很抱歉,那条领带确实是落在我家里了,但是我已经丢掉了,我以为赵先生不会在意这些小东西的……” 郑凡怔了怔,下意识回头去看赵平津。 通话时开了免提,许禾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赵平津也全都听到了。 他长腿交叠平静的靠坐在那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在最后,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要不,您问一下那条领带多少钱,我赔给赵先生” 郑凡听得她这样说,只能眼带询问望向赵平津。 赵平津微摇了摇头。 “那算了许小姐,不用了。” 挂了电话,郑凡有些莫名的不自在,他轻咳了一声,“赵先生,现在是回公司吗” 赵平津抬眸往车外看了一眼,声音淡淡:“去澜庭吧。” 车子缓缓调头离开。 许禾站在床边,直到车子驶走很远,她握着手机的手才缓缓放了下来。 窗帘再一次合上,许禾走到衣柜边,从衣柜里拖出自己的箱子。 她的东西都没有拿出来,过几天中介那边找到合适的房子后,许禾会租下来搬过去,所以,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她半跪在地上,将箱子密码锁打开,里面夹层里有她的一些重要证件,还有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叠放的整整齐齐的黑色领带。 许禾把袋子拿出来,打开,看了看一边的垃圾桶,嘴角一点一点的抿紧了。 …… 秦芝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样舒坦过。 住在漂亮的大房子里,睁开眼就有佣人无微不至的伺候着她,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不能在妥帖舒心了。 不用关在康复中心的单人病房里,天天面对护士医生吃药打针,秦芝心里就对江家人很满意。 觉得江淮这一家子真是不错。 因此当江太太对她说,许禾报警把江淮给抓起来之后,秦芝就暴怒了。 097 破 因此当江太太对她说,许禾报警把江淮给抓起来之后,秦芝就暴怒了。 其实经过这么两个月专业系统的治疗,秦芝的病情早已稳定且好转,但毕竟精神方面的疾病大多也只是控制,并不能根除,稍微受点刺激,就很容易再次发作。 江太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添油加醋:“谁让我们江淮太痴心了呢,许禾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他虽然伤心欲绝痛不欲生,但却还是舍不下,可许禾偏偏各种难听话刺激他,我们江淮才忍不住动了手,许太太,您想想啊,这哪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不动怒的许禾至于就把我们江淮送进去吗我们可是把她当儿媳妇看待的,也是把您当亲家母看待的……可现在江淮进去了,过些日子就要判了,许禾再不松口和解,您女婿就真的要坐牢了……” 秦芝越听越气,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干脆气的一把摔了茶杯,蹭地站了起来:“她敢,她敢,她要是敢这样做,我打死她这个小贱人!” “亲家母,您可千万消消气,您要是打她,她气不过,再记恨到我们江淮身上怎么办呢” 江太太拉着秦芝的手,呜呜呜呜的哭:“我们江淮说了好几次了,等许禾一毕业就要结婚,还要把你们家的老房子买回来当聘礼的……” 秦芝的眼底就渐渐有了癫狂的情绪,她推开江太太的手,步子飞快的向外冲去:“车呢,快给我准备车,敢把我的好女婿弄进去坐牢,看我不撕了她这个小贱人……” 精神病患者发病的症状之一就是会不停的说话谩骂,秦芝气冲冲的上了车,一路上翻来覆去的都在诅咒许禾。 在秦芝眼里,自己体贴温柔的丈夫都是因为这个小小年纪就招三惹四的长女害死的,许禾本来就罪无可恕。 而现在,这么好的亲家和女婿,又被许禾给害成这样,多好的江淮啊,长的高大英俊,嘴巴又甜出手又大方,许禾不但不珍惜,还为了一个野种把人家送进去坐牢。 秦芝恨不得扒了许禾的一层皮。 江太太看着秦芝上车离开,立刻就收了眼泪,对着远去的车子,狠狠呸了一声。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许禾还有这个神经病,她自然会狠狠收拾好好出一口恶气。 而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一口一个亲家母的哄着秦芝。 江家司机将秦芝送到了许禾楼下,故意道:“许太太,听说您女儿买了新房子,这没接您出来享福,是真有点不孝啊。” 秦芝原本就受不得刺激,司机这样一说,她对许禾的怒气和不满,瞬间就到了顶。 车子刚停下,秦芝就冲下车,站在楼下提着许禾的名字破口大骂起来。 许禾原本在卧室休息,还是李姐在阳台晾晒衣服,隐约听到了楼下有人大喊许禾的名字,她忙打开窗探头望了望,就听到了秦芝一口一个小贱人的骂着许禾。 而楼下,很快也聚集了一大堆的人,冲着秦芝指指点点。 李姐赶紧去卧室找许禾,推开门时,看到许禾拿着手机坐在床边,脸上是一片死灰的沉寂。 她刚刚从宋阑那里知道,化验结果出来了,那瓶药是她一直吃着的长期避孕药,并没有被人给换掉。 许禾觉得造化挺弄人的,她之前心里还在想着,要是化验出来她的药被人换了,至少赵平津那里,她就有个合理的解释,能让他不像那天在医院时那样恼她,厌恨她,其实,她还是挺有职业道德的,并没有算计他。 但现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是她太傻了,为什么早没想到,就算林曼做了手脚,她出事后,林曼也把做过的一切都抹平了,她在医院住了这些天,林曼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还会等着她来抓她的把柄 许禾很想笑,笑自己愚蠢,天真,异想天开,更想笑,到了这样的地步,却还在想着去赵平津那里洗脱自己的罪名。 “许小姐……” 许禾缓缓抬起头看向李姐,声音惨淡:“怎么了李姐” 李姐看着她此时的模样,心里头忽然有点说不出的难受,“那个,就是楼下有个女人,在喊你的名字,骂的很难听……” 许禾放下手机,摇摇晃晃站起身,她还未走到窗边,就听到秦芝的声音。 许禾只觉得耳边像是响起了刺耳的金戈铁马声,她头晕目眩,手脚一阵一阵的发软,那种极致却又无力的怒和委屈,潮水一般的汹涌袭来,她死死咬着牙,咬到口腔里满是血腥气,眼底那强忍着的泪,才一点点的滚落。 李姐眼圈都红了,忙过去扶住她:“许小姐,要不要报警这也太欺负人了,也不知道哪来的疯婆子,您还在坐小月子呢……” 许禾睁大眼看着李姐,眼泪绵密的滚落,嘴角却翘了翘:“李姐,那不是什么疯婆子,那是……我妈妈。” 李姐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这天底下哪有妈妈这样骂孩子的,这,这真是,太过分了……” 许禾轻轻推开李姐的手:“我下去一下。” “许小姐,您身子太虚弱了啊,她要是对你动手……” “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闹下去,影响到其他住户。” 许禾摇了摇头,其实她看起来虽然瘦瘦小小的,但内心一直很刚强,家里出事后,很多人都等着看这一屋子老弱妇孺的笑话,但她强撑着一口气,不肯让亲朋看轻,她总觉得,自己脑子也算聪明,学习也不错,考上了好大学,辛苦也就辛苦这几年,等到她毕业工作了,一切也都会好起来,所以,她从来都没有心灰意冷,没有想过放弃。 但是这一瞬,也许是身体太虚弱,以至于她精神也有点崩溃,许禾第一次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秦芝如果真的打她,那就打死她好了。 死了,也就不用这样累了,反正,她还有什么呢,她自始至终,都是一无所有。 098 护 “那我陪您一起下去吧……” “不用了李姐,别连累了你。”许禾知道秦芝发起疯来多可怕,她不想伤到无辜的人。 当初老房子无奈被卖掉,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秦芝生病后发疯,把一个路人当成肇事者用砖头砸伤,那人在医院昏迷了一年才醒过来,许禾没钱赔给人家,房子被法院拍卖后,她一分都没留,把所有的钱都赔给了人家,秦芝却以为是她卖掉的房子,又将她狠狠打了一顿。 想到这些,许禾只觉说不出的心灰意冷,那条荆棘密布的路,怎么就像是永远都没尽头了一样 可秦芝偏偏是她的亲生母亲,她又不能坐视不理。 李姐看着她披了个外套向外走,整个人瘦的在衣服里晃荡,露出来的一截雪白手腕,细瘦伶仃,还没她一半粗,李姐实在有点心疼,想了想,就给郑凡打了个电话:“郑先生,是这样的啊,许小姐的妈妈……” 许禾坐电梯下楼,出了单元门洞,外面已经围了很多的人,许禾刚走出来,秦芝就眼尖的一眼看到了她,她立刻冲出人群冲到了许禾跟前,一把攥住了她的衣领:“你什么时候买的房子是那个野男人给你买的是不是你怎么这么下贱,啊,明明有男朋友为什么还和别的男人睡,还怀了人家的孩子” 秦芝抓着许禾的手臂死命的摇晃,许禾面色如纸一样的白,脸上的神色却是麻木的,她没有表情,眼底也没有丁点的光,她就像是一个泥塑的木偶,任秦芝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跟我走,现在就去警察局,你去告诉警察,你和江淮只是小两口闹矛盾,是误会,你让人把他给放了……” 秦芝紧紧攥着许禾的手臂,拖着她向人群外走。 许禾没有力气挣开,两条腿软的几乎站不住,秦芝的力气却大的摄人,她攥住许禾的那只手,尖利的指甲深深戳入了皮肉中,许禾被她拖的踉跄,本就软的无力支撑的双腿,随着拖拽的力道弯曲,许禾直接噗通跪在了地上。 秦芝却没停,仍拽着她向前,许禾的双膝磨的一片血肉模糊,围观人群里原本还在指点议论,此时看着这一幕,却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李姐站在楼上看着,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身就出了房门往楼下走。 就在这时,人群外忽然隐隐有些骚动,接着,却是一个个子极高面色微黑的男人,一把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 许禾跪趴在地上,两条腿的膝盖磨的血肉模糊,秦芝嘴里骂骂咧咧着,手劲儿却越来越大,许禾面色惨白,一层一层的冷汗细细密密的往外涌,几乎将背脊湿透。 她的手臂被秦芝扯着,身上的外套也散乱大半,露出了半边肩膀和雪白的手臂,唐钊推开人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那张英俊不羁的脸容上,瞬间充斥一片阴翳戾气,唐钊两步上前,伸手攥住秦芝的手臂,直接将她甩到了一边。 秦芝被推的趔趄,好在江家那个司机从后面扶了她一把,她才勉强站住。 只是还没站稳,就在看到唐钊意图弯腰把许禾抱起来时,就立时双目癫狂,勃然大怒,再一次冲了过来:“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你是许禾的野男人是不是好啊,你还敢来……” 唐钊面上露出一丝的不耐,他直起身,伸手攥住秦芝的衣襟,几乎将她拎起来一路倒退,直退到了车子边,唐钊却还不松手,将发癫的秦芝狠狠摁在车身上,他紧攥了拳头,漫不经心的抬起手,秦芝仍在疯癫的破口大骂,唐钊压根不理会她,直接一拳狠狠砸在了秦芝脸侧的车窗上,车窗应声碎裂如蛛网,秦芝的喝骂戛然而止。 唐钊的拳头,离她的脸不足两公分的距离,秦芝吓的眼睛瞪大,嘴唇都在发抖。 “你再欺负她一次,信不信我会把你脸打的像这块车玻璃一样” 唐钊攥住秦芝的下颌扭过她的脸,逼她看着那块碎裂的车玻璃,几乎是眼睛贴上去那样近的距离。 “你,你……”秦芝瑟瑟颤抖,却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江家的司机早就吓的躲到一边。 唐钊松开手,他几乎比秦芝高了二十多公分,身材高壮结实,秦芝想到刚才他举起来的那个拳头,比她脸还要大,她就彻底蔫了。 精神病也不是傻子,精神病也会欺软怕硬的。 唐钊转过身,围观的人群自动向后退了几步,鸦雀无声。 他也不看那些人,直接走过去把许禾抱了起来,这才视线扫过众人,冷声道:“这是我女人,刚才那女的脑子不正常是个疯子,自己从医院偷跑出来的,她说的全是疯言疯语,你们最好听过就忘了,别让我以后再听到任何有关我女人不好的话,要不然……” 唐钊眼底一片狰狞戾气扫过众人:“老子不管他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099 抱 唐钊眼底一片狰狞戾气扫过众人:“老子不管他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众人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唐钊抱着许禾上了车,他开的车是改装过的悍马,停在那像个小型装甲车一样,至少也得小一千万,有懂车的人就不免咂舌,低声道:“你看那人开的车就知道他多有钱,看来他说的应该没错,那女的是个疯子,咱们还是少议论了……” “对对对,他那一拳头我老头子可吃不消,慎言,慎言……” 人群渐渐散去,唐钊的悍马十分嚣张的离开小区时,赵平津的车子也缓缓驶了过来,却在不远处停住了。 唐钊的悍马,就和他的车子擦身而过。 郑凡坐在驾驶室,只觉得如坐针毡,连呼吸都悄悄放轻了一些。 赵平津的面色依旧平静无波,他淡淡看了一眼外面,江家的司机躲在一边打电话,秦芝还在地上瘫坐着。 来的路上,赵平津也多少知道了许禾家里的这点事。 看来,江家走他和许禾的路子走不通,就把主意打在了许禾的母亲身上。 利用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江家还真是什么寡廉鲜耻的事儿都能干出来。 “赵先生,康复中心那边的车子马上就到,秦芝会被送过去继续治疗,以后也不可能随便跑出来了。” 郑凡转过身,字字斟酌小心翼翼问道:“那江家这边……” 赵平津缓缓撩起眼皮,看了郑凡一眼,这一眼实则没什么情绪,但郑凡却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你去告诉江博安,如果想让江淮在里面多吃几年苦头,那就继续折腾。” “是。” 郑凡连忙应了。 车子内一时又静默了下来。 少顷,赵平津的声音沉沉响起:“回麓枫公馆。” 郑凡忙发动了车子。 心里却在想,庄小姐还在等着他呢,赵先生是忘记了,还是没心情了 车子行了大约十分钟,赵平津忽然开了口:“郑凡,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那辆车是唐家的” 郑凡点头:“应该是的。” 赵平津视线落在车窗外,那应该没错了,能这样随心所欲无法无天的,也就唐家那一位了。 许禾还真是宝藏,算来,她身边围着的男人一个个的还真是姿态万千让人眼花缭乱。 唐钊将车子停在一处私人医院的停车坪。 他跳下车,开了后车门,抱了许禾出来。 许禾挣了几下,唐钊皱眉:“你腿都伤成这样了,还逞能” “我自己可以走。” 许禾的声音很虚弱,但却十分的执拗。 唐钊垂眸看她,脸色白的像是一团将融的雪,仿佛下一秒就会化在他的掌心里,眉眼却越发的漆黑,只是此时,她眼眸微垂,他看不到她漆黑的瞳仁和眼底的情绪。 “你忍一会儿,马上就到了,到医生那儿我就放你下来。” 唐钊抱了她大步向前走,他身高腿长,没一会儿就到了慕昭宁的办公室外。 唐钊抱着许禾,手不方便,干脆直接抬脚踹开门,慕昭宁正在看病历,房门被踢开他吓了一跳,正要发火,待抬头看到唐钊抱这个小姑娘进来,慕昭宁一下子嘴巴张的老大,整个人都傻眼了。 唐钊小心翼翼将人放在沙发上,直接吩咐慕昭宁:“你赶紧过来看看她的伤,处理一下。” 慕昭宁还没回过神,唐钊有些不耐,往他办公桌腿上踹了一脚:“慕昭宁,你他吗傻了没听见我的话” “啊,哦,好的,我这就去……” 慕昭宁梦游一般叫了护士进来,又看到唐钊蹲在沙发前,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看着人姑娘膝盖上的伤,慕昭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叫小护士:“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做梦了” 小护士笑的花枝招展的:“院长,您大白天做什么梦啊。” 慕昭宁又揉眼睛:“我是不是见鬼了” 唐钊小心掀开许禾的裙摆,待看到那膝上一片血肉模糊,渗血的伤口里还夹杂着泥沙小石子,唐钊只觉得心尖都抽了抽,瞬间别过了脸去。 其实之前他自己骑机车,摔了不知道多少次,还有一次腿都摔断躺了仨月,赛车时什么血腥的画面没见过,唐钊眼都没眨过。 但这一次,这一丁点小伤,却让唐钊连看的勇气都没有了。 小护士端了托盘过来,正要给许禾处理伤,唐钊却抬手制止了,他转身叫慕昭宁:“你来,你亲自给她弄。” 慕昭宁指了指自己鼻子:“我来就这么一点伤……至于我亲自动手我堂堂医科大的博士后……” 唐钊冷冷看着他:“你他吗再废话,我就告诉你老子你是个gay。” 慕昭宁立刻闭嘴了。 他老老实实拿过碘酒和医用棉棒,蹲下来开始给许禾清理伤口。 棉棒刚碰了一下伤口,许禾就疼的嘶了一声,条件反射的躲了躲。 唐钊一脚踹慕昭宁腿上:“你能轻点不” 慕昭宁欲哭无泪:“我已经很轻了,我刚碰着她……” “不怪他的。”许禾连忙帮慕昭宁说话,唐钊眉毛紧蹙着,瞥了许禾一眼,就紧紧盯着慕昭宁的手,这个堂堂医科大的博士后,一手创办了永宁私立医院的大院长,这会儿被人盯的手都有点抖了。 清理创口里的泥沙时,许禾疼的额上冷汗涔涔,却咬着牙关没吭声,唐钊脸色铁青,眉宇紧皱成川,“慕昭宁!你能不能快点” “要不你来,你来”慕昭宁快气死了,但唐钊又实在不忍看许禾的伤,干脆把脸扭到了一边。 100 离 直到慕昭宁清完伤口贴上纱布,他紧攥的拳才一点点的舒展开。 许禾这时才看到了他手上的伤,想来是那会儿砸在车玻璃上弄伤的。 “那个……唐钊,你的手,让慕医生帮你处理一下吧” “一点小伤,不用管。” 唐钊看都没看一眼,问许禾:“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禾摇头,目光却又落在他手上伤处。 “你还是让慕医生给你处理下吧。” 许禾又说了一句,唐钊那双原本透着不驯的眼底就瞬间变的乖顺了几分,他看了慕昭宁一眼:“那你给我处理下吧。” 慕昭宁一副‘你吃错了药吧’的表情看着唐钊,唐钊作势又要踹他,慕昭宁赶紧举手投降:“成成成,给你处理。” 他还没碰着唐钊手上的伤,唐钊就龇牙咧嘴的喊疼,几次三番后,慕昭宁气的把棉棒一扔:“我不管了,你爱弄不弄!” 许禾看看唐钊手上的伤,又看看两人剑拔弩张随时都要打起来的样子,只得开了口:“那,我来吧,慕医生,你把东西留下,我给他处理吧。” 慕昭宁眼见唐钊立马温顺起来的样子,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只是也没戳穿,对许禾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许禾伸手去拿碘酒,唐钊就在她跟前蹲下来,把受伤的手递给她,许禾抬眸看了他一眼,唐钊也看着她,看的眼都不眨,许禾垂了眼眸,伸手取了棉棒沾了碘酒,轻轻给他伤口消毒,“有点疼,你忍一下。” 唐钊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其实许禾并不是专业医护人员,有时候力道难免没轻没重,但唐钊却好似丝毫的疼的都感觉不到,他就看着许禾,目光一瞬不瞬,到最后,许禾虽没抬眼看他,但耳根却隐隐的有点红了。 “好了。” 许禾把碘酒和棉棒收好,见唐钊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就轻咳了一声:“那个,唐钊,好了。” 唐钊把手放下,目光却滚烫灼热犹如黏稠甜蜜的糖浆一般,缓缓从许禾的脸上移开。 “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许禾说着,就想站起身,唐钊却一把按住了她的肩:“你先别动,休息一会儿。” “没事儿的,就一点小伤。” “不行,你这两天最好都别走动。” 唐钊的眉毛又皱了起来,像是她受了多重的伤一样。 许禾其实是有点闹不清楚的,唐钊的出现和他后来的所有举动,都让她有些迷惑,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能让人对她一见钟情死心塌地。 但许禾却又没办法直接问,毕竟,唐钊也并未说喜欢她。 “你这几天要不要就先住在这里养伤” 唐钊说着,又看向许禾:“慕昭宁是我发小,他这医院挺重视隐私的,没人会打扰你。” “不用了。” 许禾不想多欠唐钊的人情,“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唐钊,谢谢你。” 许禾说完,再一次站起身来:“我该回去了。” 唐钊沉默了一瞬,见她一瘸一拐走到门口,拉开门头也不回,他到底该是追了过去:“我送你。” 许禾想要说什么,但唐钊却已经长腿阔步越过她向前走去。 唐钊将她送回了公寓楼下:“那个,妹妹,以后有什么事儿你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许禾看了他一眼,没有应下,只是轻轻说了一句:“再见。” 回了公寓,李姐还在,见她回来,李姐有点不好意思的对她说道:“许小姐,我,我那会儿实在担心你,给郑特助打了个电话,他过来时,你正好被那个人抱上车了……” 许禾一怔,心知郑凡定然是看见了,但,看见也无所谓,她和赵平津,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安抚了李姐几句,就回了房间。 许禾给中介打了个电话,让他将房价降低二十万,她要立刻卖掉这套公寓搬走。 因为对房租没什么要求,所以中介那边很快就她找好了新的公寓,是精装修的新房,就是小区有点小,环境差了一点,许禾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她没有迟疑,甚至都没去看房子,当天就叫了车搬家。 李姐也跟她一起过去帮忙收拾新房,这样过了两日,公寓那边就焕然一新了,而中介也给她打电话说,因为降价的缘故,看房子的人很多,其中一对新婚夫妻特别中意,直接付了一半房款订了房子。 许禾将卖房的所有事宜都托付给了中介全权处理,就没再过问,只等着到时候过户去房产局就行。 康复中心那边也给许禾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们很抱歉的对许禾说上次没有经过许禾同意就允许秦芝离开,是他们工作的疏忽,为了表示歉意,他们免去了秦芝未来所有的康复费用,也会将秦芝的治疗方案调整到最佳。 许禾虽有些疑惑他们的大方,但挂了电话还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秦芝的事情,暂时不用再担心,如今,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许禾甚至都没顾上喵喵,她给姨婆转了一笔钱,又打了个电话,姨婆电话里说,喵喵放了暑假,跟着她回老家了,让她不用担心,如果她想看喵喵,可以坐车过去,离郊县并不远。 电话里喵喵的声音听起来活泼了一些,一口一个姐姐不停的喊。 许禾的心就稍稍放下了一点,结束了通话,许禾窝在沙发上,头昏沉沉的,她勉强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完热水,却仍是手脚冰凉,许禾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她摸了摸额头,好像有点烫。 李姐已经回去了,许禾想到自己箱子里还有从宿舍拿过来的药箱,就去了卧室。 打开箱子,许禾又看到了那根黑色领带,也许是身体上的不适让她有些情绪失控,这一次,她拿起那根领带,狠狠的扔进了垃圾桶里。 …… 赵平津从电梯出来,走到许禾那栋公寓门口,直接按响了门铃。 好一会儿,门内才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啊,这深更半夜的。” 101 闯 随着房门打开,赵平津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赤着上身,穿着一条格子的睡裤,满脸的不耐烦。 赵平津眸色骤然变了,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森厉:“许禾呢!” “谁是许禾你谁啊” 男人还要说什么,赵平津却一把推开了他,沉着脸就往房内走去。 “哎你干什么呢,你怎么往我家里乱闯啊……” “老公……怎么这么吵啊。” 年轻女人听到动静,没穿内衣只套了个小吊带裙从卧室出来,正和赵平津撞上,当时就吓的抱着胸尖叫起来。 赵平津望着这一对陌生男女,隐隐好似猜到了什么,他向来不喜情绪外露,但这一刻,却面色阴翳。 许禾还真是做事干脆利落,如果他猜想的没错的话,这公寓她已经租出去或者干脆卖掉了吧,这一对小情侣大约就是新房主。 “你到底是谁啊,看你也穿的衣冠楚楚的不像个坏人,怎么大半夜的往人家家里跑” “抱歉,你们是刚买下这套公寓吧。” “是啊,我们已经付了一半的房款,过两天就去办房产证更名手续了。” “很抱歉,我不知道我……我女朋友已经卖掉了房子,我是来找她的。” 女孩儿闻言,面上的怒气瞬间变成了同情:“你不知道啊,你是不是和你女朋友闹别扭了” 赵平津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女孩子都是要哄的啊,你多哄哄她就好了,你这么帅,你女朋友怎么舍得不理你嘛。” “但是我现在不知道她搬到了哪里,她也不肯接我电话。”赵平津说到最后,声音里隐隐透出了一线落寞,女孩儿脸上的同情之色就更深了。 “我帮你问吧,我买房的中介也同时帮她租房子的,他知道你女朋友现在租在了哪里。” 女孩儿立刻拿了手机给中介打电话。 十五分钟后,赵平津开车赶到了距离这里十分钟车程的小区外。 这个小区不如之前那个环境好,只有孤零零的两栋小楼,甚至小区入口处连门卫室都没有。 赵平津驱车到了许禾所在的那一栋楼下,他下车,抬头看了一眼,抽完了一支烟,方才上楼。 按了门铃,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赵平津又抬手叩门。 过了许久,赵平津才听到了窸窣的脚步声,随后,是许禾有些沙哑虚弱的声音响起:“谁啊。” “是我。”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门内瞬间一片死寂。 赵平津等不到回应,再次叩门,他声音平静而又克制:“许禾,你先把门打开,时间很晚了,不要吵到了隔壁邻居。” 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赵平津拉开门走进去。 走廊里开着灯,许禾的脸红的有点不正常。 他蹙眉,走到她身边,抬起手去摸她的额头,许禾下意识伸手要挡,却被他捏住了手腕。 她身上一片冰凉,额上却有点烫。 “发烧了吃药了没有” 赵平津沉声问,许禾没有吭声,用力想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 “算了,去医院。” 赵平津直接拉着她向外走,可许禾被他拽着刚走了两步,就腿软的趔趄了一下。 赵平津停了步子,弯腰抱她,许禾却推了他一把:“赵先生,你自重。” “许禾,我这会儿不跟你计较这些,先跟我去医院。”赵平津直起身子,声音又冷了几分。 “不用,我吃过药了。” 许禾趔趄着走了两步,膝上的伤又裂开了,钻心的疼。 赵平津这才注意到她膝上一大片的伤,立时蹙了眉:“怎么弄的。” “一点小伤,不碍事。” 许禾走到椅子边坐下来,也不看他,只是声色淡淡:“赵先生,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昵昵说你后来又突然大出血,怎么回事。” 赵平津走到她跟前:“我记得那天医生明明和我说,已经没什么大碍,好好调理就行了。” 许禾面色虚弱却又平静望着他:“赵先生,我很感谢您关心这些问题,只是,都过去了,我现在也在慢慢恢复中,那些事我不想再提了。” “好,你不想提也行。” 赵平津扯了扯领带:“为什么卖掉那套公寓。” “您把那套公寓给了我,我应该有处置的权利,对吗” “当然,你有。” “那我就没什么好解释的,您就当我需要钱,变现了。” 赵平津望着许禾,此时的她,就宛若彻底换了一个人一般。 当然,他可以欣慰自己遇到了职业道德足够好的女孩儿,也可以省心免却了将来无数的麻烦。 但赵平津此时心底却感觉不到这份欢喜。 许禾从中抽离的太快了,她过于冷静自持,过于干脆利落,就显得他此时的刨根究底格外的可笑。 “您还有事儿吗” 许禾见他不说话,就又问了一句。 赵平津垂眸睨着她:“禾儿,我后来想过,这世上没什么百分百把握的事,就如安全套都不能百分百避孕,你吃药亦如此,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告诉我,你并没有动什么手脚,对不对。” 你看,他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给她一次机会,就如神的恩赐一般。 许禾淡淡笑了:“不用了赵先生,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意外也好,我别有用心也罢,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对不对所以,都不重要了。” 在她能彻底洗脱自己罪名之前,她不想用苍白无力的语言来论证自己的清白。 “许禾,你确定” 他将台阶搬到了她面前,她却仍是这般执拗不懂事,赵平津有些动怒了。 102 坏 许禾抬眸望着他,那张脸,曾让她心动过,痛过,不舍过,但如今,却也能这样心平气和的望着他,干脆利落的推开他递来的台阶。 眼眶里有灼烫的痛意,她垂下了睫毛,盯着自己的脚尖,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赵先生,我很确定。” 他什么都没说,从她身边走过去,走了两步,他脚步忽然顿住,垃圾桶里那根黑色的领带,上面的logo他很熟悉。 “不是早就扔了”赵平津指了指垃圾桶。 许禾怔了一下,小声道:“之前记错了,搬完家收拾东西才翻出来,您……不会要了吧” 赵平津看了她好一会儿,面无表情的走到门边,他拉开门走出去,然后,重重将门阖上,离开了。 许禾抬起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脸。 有温热的鲜血缓缓从她的身体里流出,而指缝间,亦是有滚烫咸涩的泪水溢出。 她有时候很讨厌自己这样清醒,傻一点,糊涂一点,不好么。 但是偏偏的,无法容忍那一眼看得到头的未来,无法容忍,他明明不喜欢她,可能只是贪图一些年轻肉体的欢愉美好,所以才恩赐一般的给她一些温柔和宠溺。 男人抽身离开是很简单的事,可留给女人的,却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和填不满的空荡荡的心。 许禾不想这样。 但是年轻的时候,要推开自己喜欢的人伸过来的手,又是多么的难,许禾正在经历。 她就在那张椅子上坐着,坐了许久,直到她不得不起身去卫生间更换卫生棉。 可门铃却又响了。 许禾轻声问了一句,外面却是陌生的声音:“您好,同城快送,有位先生让我给您送的药。” 许禾透过猫眼看到那人穿着工作服,这才开了门。 她接过袋子,关了门,打开来看到,里面有退烧药和感冒药,还有小孩子喝的那种甜甜的药剂,另外还有外伤涂抹的药膏和除疤的药膏。 许禾望着这一袋子的药,有好几次,她真的差一点就拨了他的号码。 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许禾没有碰那些药,她将药和袋子一股脑塞在了柜子里。 眼不见为净吧。 许禾这一夜睡的不太好,断断续续不停的做着梦,但好在早晨醒来时,烧已经退了。 她起床出去,李姐已经做好了早餐,给她打了招呼就下楼买菜去了。 许禾吃完早餐,去了阳台上晒太阳。 她要努力的让自己的身体早点恢复,她已经有两周多没有见过喵喵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夏日清晨的太阳已经渐渐灼热,但许禾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却觉得很舒服,昏昏沉沉间,手机微信响了,许禾拿起手机,却是唐钊发来的微信。 “腿上伤口还疼不疼” 许禾望着那一行字,想到那天秦芝闹事,唐钊的及时出现,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对唐钊置之不理。 说起来有点奇怪,许禾对于那些对自己隐隐示过好的男人都十分的礼貌客气,从宋哥哥,到温衡,她从来没让他们难堪过。 但唯独对于唐钊,好像从一开始,自己对唐钊就很不客气。 许禾心底,就多少有点愧疚。 “我从慕昭宁那弄来了最好的除疤药,给你送去好不好” 许禾还没回复,唐钊又发了一条:“我到你小区楼下了,你别下楼,我给你拿上去,我保证只是送个药就下来。” 许禾看着唐钊发来的几条微信,到底还是心软了软,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回了一句:可是我已经搬走了,不住在那个小区了。 唐钊好似没想到她会回微信,一时就没了消息,许禾等了几分钟,唐钊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过来。 许禾握着手机,听到唐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但是他只说了一个‘喂’,就没声音了。 许禾眼底浮出细碎的笑来:“唐钊,你怎么了” “我以为你还不会理我的。” “上次的事,还要谢谢你。” “她没有再欺负你吧” “没有。” “那我……把药给你送过去” 许禾顿了顿,却还是大大方方的把自己小区的位置说了。 “那你等着,我很快就到。” 这人,做什么事都雷厉风行的,说完这句,没等她开口就挂了电话。 过了约莫十分钟,许禾就听到了楼下传来摩托车的轰鸣。 她起身,趴在窗边往下看。 唐钊正摘下头盔,随手抓了抓微乱的头发,似乎是感应到了她,唐钊抬起头来,在望到许禾那一瞬,他眼底的光芒如此夺目,像是这夏日的阳光,尽数跌入了他琥珀色的瞳仁中。 他举着头盔对他晃了晃,笑的灿烂无比,长腿支在地上,简直帅绝人寰,重型机车酷到没边,吸引了好多小孩子和年轻人,还有个跌跌撞撞的小男孩,很大胆的跑过去,伸手去摸他的机车。 唐钊好似心情很好,抱起那小孩子放在了自己的摩托上。 小孩子开心的手舞足蹈,许禾也忍不住抿嘴笑了。 许禾没让唐钊上来,其实她是想下去走一走,但唐钊显然会错了意,见到许禾时,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委屈:“妹妹,我又不会去你房间干坏事的。” 103 嫉 许禾见他站在自己身边,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要多,高高壮壮的大男人,看起来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拎起来,可却像个委屈的小狗,她就有点想笑。 见她抿着嘴一个劲儿笑,唐钊靠在机车上,眉毛都皱了起来。 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明明她在笑,但唐钊心里却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忐忑。 “我就是看这会儿还不热,想下来走走,天天闷在房间里,人都没精神了。” 许禾说着,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她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小花园:“唐钊,我们过去那里走一走吧。” 唐钊望着许禾仍是没什么血色的脸,又望着她衣袖下那一截细的伶仃的手腕,心脏深处丝丝缕缕的心疼和怜惜像是蔓生的藤蔓,一点一点的箍住了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还记得那个活泼灵气的许禾,站在篮球场边,因为他三分投篮命中而拼命的鼓掌叫好,兴奋的小脸通红,给他送水时,会眼睛亮闪闪的望着他,不吝自己的夸赞。 也会在中场休息的时候,活力四射的为他跳兔子舞加油,压根不在意其他男生的起哄声。 但是现在的她,再也找不到往日的一丁点痕迹。 瘦弱,苍白,心事重重,是一点都不快乐的许禾。 他心疼,只是想到她不开心,她会哭,他就心疼。 唐钊忽然握住了许禾的手腕:“妹妹,做我女朋友吧。” 许禾下意识就要抽出手,可唐钊攥的更紧,他眸色认真,说出来的话亦是诚挚:“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可许禾只顾着推开他,根本就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唐钊,你先放开手。” “你先答应我。” 许禾都气笑了:“唐钊,你总要给我时间考虑吧。” “那好,我给你时间,五分钟够不够” 许禾抬眸,望着面前男人灼灼耀目的一双眼,她终是停了推拒,声音很轻,却又决然的说道:“唐钊,你觉得我现在这样的状态,会考虑这种问题吗” “我并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好。” 许禾却笑了:“我也并不觉得现在的我值得你这样说。” “妹妹……” 唐钊眼底浮出一抹痛色,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松,许禾用力将手抽回:“我知道,我是这样的女生,你们男的就会觉得我很廉价,很容易就能被泡到手是不是唐钊,我不管你怎么想,你想取乐也好,耍我也罢,我都不会答应你的。” 许禾说完,眼睛红红的看了唐钊一眼,转身就走。 她并不认为唐钊这样的男人会这样轻易就对一个姑娘动心,除了彼此名字,他们甚至没有半点了解。 她的戒备心,让她打心底觉得,唐钊是在玩弄她。 现在的许禾,敏感而又尖锐,满身都是刺,是人在脆弱时的本能防御。 “许禾。” 唐钊上前了一步,却并没有追过去:“我不说什么,我证明给你看。” 许禾脚步没停:“随便你,但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唐钊看着她走远,才回过身,可一转身却差点撞上姜昵。 姜昵忙把举着的手机放下来,唐钊看都没看她一眼,走到机车边,长腿跨上机车,扭动车把发动油门,轰地一声就从姜昵身边窜了出去。 姜昵哼了一声,活该你单身狗,撩妹也撩不到手。 看看,想追人家,还对人家身边的朋友这样的态度,就不怕女生之间交流心得直接给你负分 姜昵觉得,她虽然对唐钊没兴趣,但唐钊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这件事,还是不可饶恕的。 所以,她决定发一个朋友圈,再给唐钊增添一点阻力。 姜昵一边往许禾楼下走,一边挑选出了几张照片。 其中一张是唐钊握着许禾手的,还有一张是唐钊目光灼灼望着许禾的,最后一张是他们两人并肩走的背影。 姜昵没发一句话,只是发了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就将这条朋友圈发了出去。 姜昵点开赵平津的微信,发了一条语音:“哥,工作不忙的话,看一下你最亲爱的妹妹的朋友圈吧。” 等了半天,赵平津那边也没任何回应。 姜昵又给赵平津发了一条微信:“哥,我觉着吧,你这次说不定真遇上对手了。” 赵平津依旧不搭理她。 姜昵又发了一条:“其实唐钊真的长的很帅,有一年评选京都最想睡的男人,他还超过你的票数拿了一次第一。” 姜昵望着自己如石沉大海的微信,气鼓鼓在心里道,活该你们都是单身狗。 刚腹诽完,正要上楼,姜昵的电话响了,打电话的人是‘我最亲爱有钱帅气的哥哥’。 姜昵立刻秒接:“喂哥你看到我朋友圈了吧” 赵平津将手中钢笔阖上,他单手微撑着桌面,椅子向后滑动转了个方向,赵氏同盛国际的写字楼在京寸土寸金的cbd傲然耸立,他的办公室在三十六层,足可以俯瞰大半个京都。 赵平津靠在椅背上,拿了烟盒取了一支烟出来咬在嘴角,沉沉唤了一声:“姜昵。” 104 蹭 他连名带姓的叫她,姜昵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哥……” “这段时间家里人挺放纵你的,玩舒服了吧。” 姜昵听着他不温不火的语调,甚至还透着那么一点关切的味道,可姜昵的心却往下沉,她攥着手机撒娇:“哥,人家没放纵,一直挺乖的……” “少给我来这一套,你哥不吃。” 不,你吃,你就是不吃你亲爱的妹妹撒娇,你只吃禾儿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只可惜,人家不理你,不给你撒娇了。 姜昵心里这样说,嘴巴上却不敢,只是赵平津这一次当真是软硬不吃,勒令她和外面的狐朋狗友断干净。 “顾北辰是我男朋友,又不是什么坏人……” “你觉得姨妈和姨父会让你跟顾北辰这种混混出身的男人混在一起” 姜昵有点心虚:“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那也不行,你玩玩可以,但不能动真格。” “你自己心里有气,就往我身上撒是吧” 姜昵骄纵大小姐的脾气又犯了:“你们都让我分,那我就偏不分。” “你不分也行。” 赵平津话锋突地一转,姜昵立刻捕捉到了:“哥,你这什么意思” 姜昵挂了电话,立刻拨给了许禾:“禾儿,不好意思啊,我本来都到你楼下了,但是临时有事儿必须出去一趟,这样吧,我晚上再过来看你,大概八点多,你在家等着我,给我留门啊。” 听到许禾答应后,姜昵说了拜拜,挂了电话给赵平津发了个微信:搞定。 赵平津将微信关掉,摁灭了烟,起身往办公室外走。 庄明薇正在楼下和前台小姐说话:“赵先生在上面吗” “请问您是您有预约吗” 前台小姐刚问完,同事就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满面笑意对庄明薇道:“庄小姐,赵先生还在办公室,您直接上去就行的。” 庄明薇对她颔首笑了笑,就往电梯边走去。 直到她进了电梯,方才那位问庄明薇有没有预约的前台小姐才开口询问同事:“美珊,那位小姐什么来头啊” “那位啊,很有可能是咱们未来的老板娘,所以,你是不是傻,还问人家有没有预约” “天啊,那怎么办,我岂不是得罪她了” “放心吧,这位庄小姐最是和善而有素养,口碑很好的,她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你。” “也是,她真的很漂亮,穿衣打扮也很有气质的样子,我还说咱们赵先生这样的人物要怎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如今看来,这位庄小姐真的和赵先生挺配的。” “对了,你们没听说吗,赵先生之前好像有女朋友的,好像还怀孕了……”又有人凑过来低声的议论着。 “还是少议论几句吧,赵先生最讨厌别人议论他的私事。” “也是,工作吧,别说这些了。” 庄明薇到了三十六层,赵平津正好从办公室出来。 “平津,你要下班了”庄明薇含笑迎上前,“真巧,我原本还担心会打扰到你工作。” “有事”赵平津抬腕看看表,继续往电梯边走。 庄明薇很自然的与他比肩而行,“对呀,来找你一起吃饭。” “想吃什么” “都可以,陈序悠然他们我也都约了,吃完饭再一起去顾欢那里玩,怎么样” “吃饭可以,顾欢那我就不去了,晚上我还有事。” “那好吧。”庄明薇脸上神色有些失望,但却很快又明媚一笑:“那明天晚上呢后天晚上呢你总不能天天晚上有事吧,而且,说好了,我要追你的,你也得给我机会不是” 庄明薇说到最后,攥住他的衣袖晃了晃,轻熟,知性大方而又明媚向上的女士,偶尔露出俏皮的一面,也是十分灵动可爱的。 赵平津见她笑的狡黠灵动,心情好似也好了一些:“好,哪天晚上没事,我给你电话。” 庄明薇立时欢喜起来,她抱住赵平津的手臂,将脸贴上去蹭了蹭:“平津,你最好了。” 赵平津正预抬手,电梯门却在这时开了,庄明薇赶紧收回手站好,脸颊却微微泛了红。 站在电梯外的几个高管连忙移开视线,都做出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电梯门再次合上,庄明薇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歉:“平津,不好意思啊……我会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 赵平津并未放在心上,他虽然年纪轻,接掌赵氏同盛的时间也并不久,但整个集团上上下下却都很怕他的,也没人敢妄议他的私事。 “那就好。” 庄明薇轻轻说了一句,目光落在赵平津一贯神色寡淡的脸容上,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晚上一起吃了饭,赵平津就要先走,庄明薇送他出去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平津,你待会儿有什么事啊” 赵平津一边低头看着腕表,一边向车子边走去。 顾欢站在台阶上,看着赵平津行色匆匆,庄明薇跟在他身侧,步伐都有些凌乱的样子,不由得翘了翘唇角。 105 吃 她其实说不上多不喜庄明薇,庄明薇做人做事确实无可挑剔,但她的母亲周芬,是庄利峰的情人,且,是和原配庄太太在结婚前交往后勾搭上的,庄明薇这个所谓的长女比庄佑恩还要大几岁,而庄太太,结婚五年才生下了庄佑恩这唯一的女儿。 顾欢的母亲曾在婚姻里吃尽苦头,虽然最后苦尽甘来,但却仍是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曾不止一次对顾欢说,一个女人,不管面临怎样的困境,都不能去做为人不齿的小三,而一个女人,只要插足了别人的婚姻,那她就绝不可能是一个好人。 哪怕周芬现在在京都的贵妇圈里口碑很不错,但是顾欢的母亲,从来不和周芬来往,更不提与之交好。 顾欢大约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对庄明薇总是存着一些戒心。 不像方悠然郑南煦他们那样,和庄明薇十分亲厚。 “一点私事,你和陈序他们去玩吧,记住,不要多喝酒,免得第二天醒了头疼。” “知道了。”庄明薇有点怏怏的,赵平津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下周末我可能会有时间,你可以和悠然他们看看去哪里玩。” “真的” “嗯。” “那好,那我选好了地点给你说。” “好。” 赵平津上了车,庄明薇站在路边,目送车子远去。 他说是一点私事,会是什么事,会和许禾有关吗 庄明薇想到姜昵发的朋友圈,姜昵没加她的微信,她是从方悠然那里看到的。 “悠然。”庄明薇亲昵挽住了方悠然的手臂:“那个唐钊,不是一向都讨厌和女人接触的吗” “是啊,他成天不是赛车就是打球,最讨厌女人歪缠他了。” “那许禾还挺有能耐的。” 庄明薇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方悠然却好似有点恼了,使劲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方悠然年少情窦初开时,曾偷偷喜欢过唐钊,但是被直接拒绝了。 再没什么事比自己讨厌的那个女人却成了曾经拒绝过自己的男人喜欢的对象更闹心的事了。 “走吧,喝酒去。”庄明薇摸了摸方悠然的头发:“也许人家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咱们不知道呢。” “能有什么过人之处,不就是个出来卖……” 方悠然话没说完,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悠然” 庄明薇有些讶异:“你在说谁呀” “没什么,我说错了,我们走吧,喝酒去,顾欢,快点啊,走啦。” 方悠然岔开了话题,庄明薇也没有追问,但心里,却留了意。 …… “哥,都九点半了,禾儿现在身子弱,说不定早就睡了。” 姜昵有些不满的望着他:“不是和你说了八点嘛。” “有点事耽搁了。”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和庄明薇那群人吃饭。”姜昵满脸的不高兴。 方悠然是朋友圈小达人,但凡聚会吃饭唱歌喝酒都要拍照发圈,因此姜昵自然也就知道了。 “走吧。”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又看上一个包吗” 姜昵一双眼蹭地亮了,她亲亲热热的挽住赵平津的胳膊:“哥,其实包不包的根本无所谓啦,我都有辣么辣么多的包包了,主要是我觉得我哥这种帅的惊天动地的大帅比,是不能有败绩的。” “大什么”赵平津挑了挑眉,什么话从姜昵嘴里出来,好像都不是好话的样子。 “额……”姜昵忙改了口:“大帅哥,宇宙超级无敌大帅哥!” 出了电梯,姜昵轻声道:“我去敲门啦。” 赵平津没跟过去,姜昵走过去按了门铃。 许禾从猫眼里看到是姜昵站在外面,就去开了门。 可她没想到,她刚把门打开,姜昵就被人扯着胳膊拉到了一边,然后那个人就堂而皇之的直接进门,锁门,姜昵盯着那扇在自己鼻尖前两公分处重重关上的门,气的抬脚踹了一下。 这过河拆桥的速度,也忒快了吧赵平津! 许禾有点没反应过来。 赵平津走到沙发边坐下来,许禾还有点没能回神。 他扯了扯领带,摸出烟盒,磕了磕,抽出了一支烟,想要点燃时,却又停了动作。 他抬眸看了许禾一眼,将烟又放下了。 姜昵说,女人的小月子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许禾,还大出血了一次,身子尤其的虚弱。 “过来。” 赵平津指了指侧边的单人沙发:“许禾,我们谈一谈。” 许禾眉毛皱了皱,知道自己这会儿就算是赶人,想必也赶不走,而且,她也没什么力气折腾。 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在离他最远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赵先生,您想谈什么。” “我能吃了你不成”赵平津看她一副满身戒备的样子,不由蹙眉道。 “赵先生,您想和我谈什么” 许禾再次重复询问,一副疏离规矩的模样,赵平津只觉得心底那点子烦躁越发上涌,他眼眸沉沉望着许禾,那黑曜石一般的瞳仁,犹如沉静却又让人心悸的古井,许禾微微的掐住手心,垂了睫毛。 106 抚 赵平津望着她,因着晚上在室内,她只穿了一条吊带睡裙,但是外面却套了一个细毛线的开衫,天气很热,她房子里却没开冷气。 他隐隐有些出汗,但许禾那灯影下白的耀眼的肌肤,却如冷玉一般,透着沁凉之感。 他记得她夏日里身上的温度也不怎么高,抱起来很舒服。 现在大约是身子格外虚弱的缘故,这样酷暑的天气,他只穿单层衬衫就燥热难当,可她却还要套着一件细毛衫。 小小的一个儿坐在那里,瘦的让人看了心怜。 赵平津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了攥,那一日她身下汹涌的鲜血濡湿他整条手臂的触感,仿佛仍旧历历在目。 学校宿舍昏倒被同学老师送到医院,旋即一场风波铺天盖地袭来。 他当时刚刚闻讯时,确实勃然大怒于她竟敢大胆到这般地步。 但后来静下心,却还是觉出不对。 她若是当真想要图谋什么,该做的是等着胎儿稳固,瓜熟蒂落之际来换取最大的利益。 “之前缺钱,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 许禾听他这样问,就很淡的笑了笑:“您来买东西,会关心卖东西那人有什么苦衷和难处吗” 这什么比喻,赵平津眉宇蹙的更深:“许禾,我对你就算称不上好,但也不差吧。” “是,您对我一直都很好。” 许禾心平气和的望着他:“好几次您都帮了我,我心里都记着的,还有这一次江淮被抓走,我也知道,是您给了警方详尽的证据,要不然,江淮也不会被重判,赵先生,我从来都很感激您。” “你小产的事……” “这和您没有关系,是我自己避孕措施没有做周全,怨不到您身上,当初荨姐都和我说过的,我知道规矩。” “许禾,你当真这样想,心里没有一点怨恨” 许禾摇头:“没有,赵先生,您给我足够的钱,我就该不给您添任何的麻烦,这件事责任全在我……” 她话未说完,赵平津却莫名的动了怒,他站起身,眸光森寒笼着她。 许禾颤了一下,轻轻抬手攥住了自己的衣襟。 赵平津走到她面前,他抬起手,许禾下意识的偏了偏脸。 她以为他要动手打她么。 赵平津心底莫名的微微缩了缩,江淮对她动过手,两次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她后来再没说过害怕,但现在看来,她心底仍留着阴影。 “禾儿。” 赵平津的声音温柔了一瞬,他的手轻轻落下来,握住她的肩:“事情已然发生,就让它过去吧。” 许禾点头:“您放心,我也是这样想的,都过去了,我保证不会再给您添任何的麻烦,收了您100万,我知道该怎么做。” “许禾,你还要我和你说多清楚” 赵平津握住她肩的手忽然用力,许禾微蹙了蹙眉,强忍着没吭声。 赵平津却将她拉起来,揽入怀里,他抚了抚她的后背,又摸了摸她顺滑的长发:“事情既然都过去了,那就还和从前一样。” 许禾颤了一下,她有些讶异的望着他,似乎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他话中的意思。 赵平津手掌上移,按在她后脑上,将她的脸按入自己怀中:“这段时间好好休养,等你好了能出门了,带你去看小禾苗。” 有一种男人他们永远不会对女人说出我们和好吧这样的话语,但会很随意自然的说,带她去做一件什么事。 他们的退让,也仅此而已,永远都不下神坛。 许禾的喉头一时有点发紧,她垂在身侧的手指,一根一根的蜷缩收紧,从心脏最深处弥漫的苦意,一直涌到了喉管,那一抹浓烈的苦,夹杂着细微的甜,冲的她鼻腔酸楚,瞬间泪腺就涨了起来。 赵平津感觉到胸前有灼烫的湿意,他没说话,只是再次摸了摸她的头。 许禾却忽然用力,将他推开了。 他眼底有微愕的情绪闪过,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禾儿。” 他叫她名字,声色里带着很淡的愠。 许禾垂着湿漉漉的睫毛,脸色是冷玉一样的苍白和脆弱:“您说了以后再无瓜葛的,您不能说话不算数。” “当时在气头上。” 赵平津忍着情绪,这一句对于他,算是很大让步的解释。 许禾摇头,又往后退了一步:“抱歉,赵先生,可我不想再继续了。” “因为唐钊,还是因为宋阑,仰或是温衡或者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人” 赵平津的声音陡然冷沉,许禾只是摇头:“和他们都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许禾,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107 亲 “许禾,你最好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赵平津觉得心底那一股怒火和躁意,又在持续的上涌,他想要抽烟,但烟盒刚才放在了茶几上,他转身走过去拿了烟,点燃,许禾闻到烟味,被呛得咳嗽了两声,赵平津抬手取了烟,夹在指间,没有熄灭的打算,许禾微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不喜欢抽烟的男人。” 赵平津被她这句话给气笑了。 他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她:“许禾,别在我跟前耍什么小聪明。” 许禾抬起手捂住了口鼻,他抽惯的烟的味道,方才他抱她的时候身上熟悉的气息,甚至连他衬衫上淡淡的皂香,都熟悉而又让她沉沦。 许禾清醒的知道,如果她被他一时怜惜的温情蛊惑,那么等着她的就是无边无际的深渊和绵长没有尽头痛苦。 她知道什么是他给不了的。 “赵先生,我才21岁,我想要认认真真的谈一场正常的恋爱,可是你不行,你给不了我,这个理由,可以吗” “你觉得那些男人知道你曾经为了钱跟了我,还为我怀过一个孩子,他们会给你一段正常的恋爱” 他总是知道怎么说话最伤人,明明这是她心底最深的一道伤疤,他却还是要撕开那个伤口,反复的蹂躏。 “总有人会不在意这些,只是单纯的喜欢我的。” 许禾声音很轻,但却透着固执的坚定。 “禾儿,你还真是单纯的让人可怜。” 赵平津笑了笑,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想要谈一段正常的恋爱,也不是不可以。” 许禾睁眸,定定的望着他。 垂在身侧的手,攥的那么紧,指尖都陷入了掌心的嫩肉里。 她的紧张和期盼,真切的让她连痛恨自己不争气的念头都没有了。 “您,您想说什么” 许禾看他掐了烟,逼近自己,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赵平津却伸手箍住了她的腰,许禾身子向后微仰,双手抬起抵在他胸口处:“赵平津……” 她惊惶之下,又像从前那样喊他的全名。 赵平津就轻笑了一声,他俯身,含住她的耳,“不叫赵先生了” “你放开我……” “不就是谈恋爱么。”赵平津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拂开她的鬓发,在她颈侧轻轻亲了一下,才望着她慌乱轻颤的眼瞳,沉沉道:“那我就和禾儿谈一场恋爱好了。” 许禾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响,随即,就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她什么都不能想,好似那混乱的空白之下,却又什么都想不出来。 赵平津说完那句,就低了头亲她,亲着亲着,他的呼吸微微重了重,许禾根本无力招架。 因为持续的失血,她的腿又开始发软,许禾呻吟了一声,一手捂住了抽痛的小腹:“赵平津,我肚子疼……” 他立时停了动作,低头看她,许禾只感觉小腹绞痛,鲜血已经缓缓淌下,她慌乱伸手推他,“我去一下洗手间……” “怎么还在流血”赵平津的脸色骤然变了,他弯腰将许禾打横抱了起来就向外走。 “别,你先放我下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许禾攥住他的衣袖,赵平津脸色冷凝:“先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的,赵平津,你先让我下来,我去一下洗手间就行了。” 赵平津迟疑了一瞬,却还是没放她下来,而是折转回去往卫生间方向走。 许禾咬了咬嘴唇,眸光落在他袒露的一截小臂上,她的血都弄到他身上手上了。 其实,真的挺脏的。 但他好像并没有嫌弃她。 许禾的目光落在他眼眸上,他眉宇微蹙,唇角绷紧,眼底,好似真的有着担忧和急切。 许禾缓缓的垂下长睫,心尖上有一抹酸软弥漫。 赵平津推开洗手间的门,这才将许禾放下来:“自己可以” “嗯,你,先出去好不好”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姑娘耳根都红透了,微微佝偻着身子,手还捂在小腹上。 他没再迟疑,洗了手就出了洗手间,还妥帖的将房门锁上了。 片刻后,里面响起了水声。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许禾才打开门出来。 她换了裙子,裹了一条浴袍,腰带系的紧紧的。 “手术到现在有三个星期了吧,怎么还会出这么多血。” 赵平津直截了当的询问,方才许禾在里面清洗,他打了个电话询问相熟的医生。 那边是建议许禾去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的。 “上次去复查时医生也检查了,说是创口愈合的有点慢,还要慢慢调理。” “明天再跟我去一次医院。” 许禾想到医生说的那些话,如果赵平津再带她去医院的话,也会知道她很难再怀孕的事。 那么,他会怎样想 是可以心安理得肆无忌惮的要她,不再有任何顾忌和心里负担也不用再担心染上麻烦,还是会愧疚心疼对她更好 108 恋 这两种可能许禾都不想去考虑。 而这件事,许禾私心里也不想让赵平津知道。 如果他因为这件事而对她好,那不是许禾想要的。 “不用去了的,真的,这几天出血量已经少了很多了,如果不是那天我妈来闹一场,我又发了烧,说不定早就好了。” 许禾说着,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对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赵平津抬眸睨了她一眼,却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我今晚住这里。” “啊”许禾怔住了:“不,不好吧。” 赵平津伸手拨了拨她耳珠:“怎么不好了。” “这儿不方便,你总不能不洗澡换衣服吧……” 许禾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但她这话一出口,赵平津眼底就带了笑意:“这还用你操心,郑凡待会儿会送我的东西过来。” 赵平津说着,拉了许禾走到沙发边坐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那里:“还疼么” 许禾缓慢的摇了摇头:“不疼了。” 说真的,她到这一会儿还没能缓过来,赵平津这一出一出云里雾里的,许禾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消化不了。 “禾儿,过来。” 赵平津指了指自己的腿,许禾这会儿虽然脑子反应依旧迟钝,但却还没丧失最后一线理智。 她坐着没动,那一双年少时灵气十足的杏仁眼,虽沉寂了下来,不再那样璀璨夺目,但仍如水洗过一般的清透干净,她望着他,似乎能穿过他的瞳仁望到他的心底去。 “赵平津,我不是在开玩笑的。” 赵平津觉得,许禾有时候那种略带着傻气的执拗挺打动人的。 就像那一次她淋着雨等他回麓枫公馆,只是为了说一句她绝不会做小三,就算是交易,她也要坚守自己的底线。 那一次,她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许禾。” 赵平津掐了掐眉心,有些倦怠的叹了一声:“前两天,我刚结束十天的国外出差,落地那天晚上我就去找你,你给我吃了闭门羹,第二次,你把公寓卖了,我打断了人家小情侣的好事,真挺尴尬的,第三次,就是现在,我坐在这里这么久,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许禾,我闲杂时间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多,我这个人,也没这样无聊的兴致。” 许禾感觉自己的心在蓬蓬的跳动,她忍不住又掐住了掌心,抿紧了嘴唇看他:“你确定,你听明白我刚才说的什么意思了” 不等他开口,她又抢着说:“不是卖给你,也不是什么交易,契约,我说的是恋爱,普通男女之间的那种情侣关系,基于双方互相喜欢,而确定建立的平等的情侣关系。” 赵平津身子微微后仰,有些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望着她:“我不觉得我如今这样的智商或者学历,需要你给我解释这样详尽。” 许禾的嘴唇抿的更紧了一些:“你谈过恋爱吗,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 “那你说说看。”赵平津挑了挑眉,不愧是做过家教的姑娘,十分的会说教。 “首先,恋爱关系的确定,就表示着自此以后双方都要对彼此赤诚,专一,不可以三心二意,不可以脚踩两条船,与异性要保持足够的距离,总而言之,是要身心纯洁如一。” 许禾说完,肩膀微微垮了跨,卷翘的睫毛也垂了下来,这样微妙的情绪变化,可见她说出来后,自己都不相信对面坐着那位主儿能做到。 赵平津果然就蹙了蹙眉,修长手指撑着眉梢,面上似有些难色。 许禾的心就往下沉去,她就知道,他根本就是为了把她哄回去而甜言蜜语哄骗她的。 赵平津望着这样的许禾,嘴角翘了翘,却道:“是挺难的。” 许禾抬起眼睫,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你做不到’的表情看着他。 “不过,要是禾儿能保证把我喂饱,一心一意也不是不可以。” 赵平津唇角笑意更甚,许禾的脸却一点一点红了起来,直到最后,连耳根都红透了,她咬着嘴唇,一副又气又羞又无奈又委屈的神色,赵平津觉得心尖都软了软。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不和你说了。” 许禾站起身就要回房间,赵平津却起身握住了她的手腕。 入手的肌肤微凉,仿佛将他的心都熨平了一样的舒坦。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手腕内侧,往日种种旖旎再次浮翩在心间。 无可否认的,他对她是男人对女孩儿的那种喜欢,这种喜欢表露在他极强的占有欲上,也表露在他对于她这个人的欲求不满上。 109 睡 那是一种与曾经喜欢过庄明薇不一样的一种喜欢。 赵平津不愿去考究太多,他的工作太忙太累,空下来的时间,他更多的是想要在身体和精神上取悦自己。 “我不懂,禾儿很懂谈恋爱吗” 赵平津将她拉到自己怀中,许禾跌坐在他膝上,他的下颌就抵在了她颈侧,微热的气息洒落在许禾耳畔:“那禾儿教教我,好不好” 许禾拧了拧身子想要挣开,他圈住她腰的手臂却收的更紧,直到她背脊紧贴在他胸前。 “我,我又没认真谈过……” 和江淮那一段,在许禾看来根本就不算恋爱,简直可以称作想起来就恶心的污点。 赵平津在她耳边低笑:“真没谈过” 许禾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上大学前是有贼心没贼胆,许立永管她管的严,要是知道一准儿把她腿打断。 上大学后,是再没有心思了。 赵平津亲了亲她侧脸:“追过男生没有” 许禾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头。 赵平津眼底笑意更深,又问:“给男生写过情书没有” 许禾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摇了摇头。 有很多模糊的往事,早已想不起。 因为许立永的宠溺和呵护,她才会无忧无虑的长大,天真烂漫而又胆大妄为。 而那个许禾,已经随着最疼她的父亲的去世消失无踪,就好像人总是会逃避痛苦一样,她也会逃避让自己痛快的一切。 年少时的无忧无虑和天真烂漫,就像是对父亲惨死的背弃和嘲笑,许禾早已忘却了。 “当真没写过” 赵平津的声音沉了沉。 不知怎么的,许禾总觉得他说这句话好像有点生气似的。 但许禾此时心情很低落,她无暇注意到他微妙的情绪转变。 只是再次摇了摇头:“没有,没写过。” 赵平津忽然低头,在她颈侧细细的脉络上咬了一口。 许禾疼的叫出声,反手推他,赵平津却居高临下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些微僵的颈椎:“我去洗澡,一会儿郑凡送东西过来,你给我拿进去。” 许禾眼睁睁看着他直接进了浴室,她很想把这人轰出去,但是浴室门忽然又打开了,赵平津一边将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抽出来,一边对许禾道:“禾儿,有没有拖鞋” “这里只有两双女士拖鞋,你总不能穿我的吧” 赵平津走到她身后,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沙发靠背上,俯下身亲她:“看来禾儿很乖,没让别的男人进过门。” 许禾推着他的脸,把他推开:“你要说话就正正经经说话。” 许禾刚把他推开,门铃就响了,应该是郑凡送东西过来的。 许禾站起身,没搭理赵平津,直接回了卧室。 赵平津也没恼,走过去开了门,郑凡拎着个皮箱还有几个大大的防尘袋进来:“赵先生,您的洗漱用品和贴身物品都在里面。” 又将防尘袋挂好:“这是您明天要穿的衣服,都熨好了。” “有拖鞋吗” “有的有的。”郑凡蹲在地上,将皮箱打开,里面的物品一样一样给他拿出来。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过来接我。” “是,赵先生您也早点休息。” 郑凡都没敢往屋里多看一眼,就离开了。 赵平津换了拖鞋,拿了东西去浴室。 洗完澡,他直接套了一条睡裤,拿了许禾的粉色兔子毛巾擦着头发往卧室走去。 许禾躺在床上,正在看手机,见他推门进来,立时坐直了身子;“你睡那个房间去。” 赵平津一边擦着湿发,一边靠在门框上对她笑了笑,不知怎么了,许禾觉得他这个笑特别的坏,但又特别的好看。 “想什么呢,我找吹风机。” 许禾有点尴尬,却还是瞪他一眼,下床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吹风机递给他。 “禾儿给我吹吧” 赵平津将半湿的毛巾递给许禾,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爱吹不吹。”许禾将毛巾砸在他身上,转身又回到床边。 他笑了笑,随手将毛巾丢在一边,打开了吹风。 吹完头发,许禾正要开口赶人。 赵平津却十分乖觉的自己出去了。 许禾望着他出去的背影,倒是怔了怔。 没想到,过了两分钟,赵平津又推门走了进来。 “你又干什么” “那个房间是不是李姐住过” 许禾一怔,转而想到,确实,李姐有时候会在客房午休,就点了点头。 “那我不睡。” 赵平津这一次简直是理直气壮的走到许禾床边,掀开了她的被子躺上去,许禾还没醒过神,他就将人牢牢抱在了怀里。 “赵平津……” “小乖,让我抱抱,我这几天很累,倒时差,一直都没睡好。” 他的声音有些微哑,似乎真的透着倦意。 许禾心口微软,但却还是用力把他推开,她坐起身:“你在这儿睡,我去那个房间。” 赵平津被她推开,却也不曾再纠缠过来,他只是躺在那里,在光线微暗的房间里,安静的望着她起身,吹过的头发柔软的覆在额上,减退了两人年龄差距的疏离感,也让他看起来温润脆弱了几分。 许禾弯腰穿鞋,赵平津的手缓缓伸过去,握住她的手指攥紧:“禾儿……” 他声音低低的喃,有些微哑的倦意,许禾的心像是泡在温热的水中,柔软而又熨帖的缓慢舒展。 她抽了抽手指,没能抽开,也许是她自己内心深处不愿意。 也许是她,舍不得。 “陪陪我,好不好” 赵平津攥着她的手指坐起身,身子贴近,自后拥住她,亲在她的颈侧。 110 揉 赵平津攥着她的手指坐起身,身子贴近,自后拥住她,亲在她的颈侧。 许禾抿了抿嘴唇,她的心乱了足足半分钟,但最终,还是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 如果她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她愿意背弃自己一直坚守的一些东西,仅此一次。 “赵平津,你可能不太了解我。” “嗯” “我其实很执拗的,答应我的事,不能骗我。” “嗯。” “我刚才说了,我想要谈一段正正常常的恋爱。” “嗯。” “是基于彼此喜欢的基础上的。” “嗯。” “是要一心一意的。” “嗯。” “不是见不得光的,赵平津,你懂吗” 他亲完她的耳,又去亲她的唇,许禾推开他的脸,他就倦意满满的将她拥住揉在怀中:“都听你的。” “为什么” 她却又茫然了,也许在她内心深处,从未曾想过,他是有些喜欢她的。 毕竟他说过,因为她乖,不麻烦,干净,他才要她,而不是因为,喜欢。 “刚才不是都说了么” “你……喜欢我吗” “你觉得我在床上表现的还不够” “赵平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许禾再次将他推开,她转过身,眼瞳红红的望着他:“你不要装傻,糊弄我。” 他忽地笑了,伸手捏她的脸:“不错啊,禾儿变聪明了。” 姑娘越来越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还真不如从前好糊弄了。 但他现在,倒是十分心甘情愿的哄着她的。 在当下,赵平津将自己的心理归结为,‘与自己豢养的一只有些倔有些野的小兽的博弈’,正如言情中最好看的情节永远都是男女暧昧期一样,男人在博弈的时候,也是最上心的时候。 因为未确定的结果,才充满了诱惑力和征服欲。 他这样说,许禾的眼圈立时越发红了一些,她咬了咬嘴唇:“你休息吧,我去客房。” “禾儿。”赵平津仰靠在软枕上,看她侧身瘦的薄薄如纸,在他心底,这一瞬,总归还是衍生了那一两分的真心。 而这一两分,对于他们这样的男人,已然十分的弥足可贵。 “禾儿过来,听我说。” 赵平津对她伸出手,许禾红着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放在他手心里。 他将她拉入怀中,许禾的脸贴在他心口处,她听到他的心跳声。 如那一日在医院,她昏昏沉沉间被他抱在怀里时一样。 只要他说一声喜欢,她也可以像飞蛾一样奋不顾身一次的。 “喜欢禾儿……”赵平津说完,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禾儿开心了吗” 许禾的泪瞬间决堤,她紧紧抱住他,泪眼模糊间,却又低头,狠狠在他胸口心脏处咬了一口,咬到鲜血微微渗出,她才松开,又低了头,心疼的缱绻亲吻着自己留下的牙印和伤痕。 赵平津抱着她,只觉血液如放在炉上快要烧开的水一般滚沸。 他呼吸快了几分,将她身上浴袍剥开,许禾轻挣了一下:“不行的……” “我知道,别怕。”赵平津将只穿着吊带睡裙的她揉入怀中,手掌滚烫烙在她腰间,他俯身亲她,在她耳边哄着:“不做别的,禾儿别怕……” 许禾在他身下睁大眼望着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含着雾森森的水汽,纯澈而又干净的脆弱,赵平津看的心疼,低了头亲在她薄薄的眼皮上,哄道:“好了好了,睡吧” 许禾此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吃饱喝足躺在柔软干净小床上的婴儿一样心满意足到无欲无求,她喜欢的人,就在她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一句喜欢就足够了,只要他喜欢。 许禾窝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她好似想要将自己的每一寸身体都贴在他怀中,贴的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赵平津还不知晓她也有这样黏人的一面,但对于她的依赖,却是十分的受用。 小姑娘被哄好后,柔软的像是一个小面团一样,赵平津无疑最喜欢的,就是现在这样的许禾。 “赵平津……” “嗯” “肚子疼。” 许禾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哽咽的委屈。 他刚才又是亲又是揉的,许禾有点情动,小腹就抽着疼了几下。 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绵软的小腹上,热气源源不断的熨帖着她微凉的肌肤,许禾舒服的闭上眼,往他怀里又拱了拱:“赵平津,我好困……” “睡吧。”他亲亲她的额头,贴着她小腹的大掌,仍在轻轻揉着。 111 痒 许禾很快睡着了,睫毛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唇角却抿出了浅淡满足的笑。 赵平津望着许禾沉睡的侧颜,眉宇却轻蹙了一下。 他能感觉出来,姑娘有点陷进去了。 但现在,他却并不想去考虑其他,身体和精神都过分的疲累,赵平津揽住怀中人,从她的唇一路往下亲,到了他最喜欢的那一处,格外流连了片刻,方才压下旖旎的心思,抱着她沉沉睡去。 早晨许禾睁开眼时,赵平津还在睡着。 她就借着窗子那里透进来的微光看着他。 眉毛浓密,鼻梁高挺,下颌线生的流畅而又锋利,嘴唇稍稍有点薄,再挑不出半点的不足。 可现在,他是她的,是许禾的男人。 心脏里,被那酸酸的甜膨胀充满,涨的几乎满溢,许禾轻轻仰起脸,亲他的下巴。 柔软的嘴唇贴上去那一瞬,他就醒了,却没睁眼,任她亲完下巴,又亲在他唇角,很轻,所以很痒,很让人难受,煎熬的难受,看得着摸得着却吃不着的难受。 更何况这还是早上,而且,他已经禁欲有月余。 所以,许禾亲到他喉结时,赵平津就捉住她两只手,翻身将她压在了床上:“故意的”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慵懒和暗哑,许禾偷亲人被抓包,当下脸就红了,扭过脸闭了眼不敢看他。 赵平津忍的有点难受,低头在她耳边狠狠说了一句:“给我等着,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他说完,就直接起了身,拉开门去了洗手间。 许禾抬起手捂住脸,轻轻揉了揉,真是有点丢脸。 过了约莫二十分钟,赵平津才回来。 他大约已经洗漱完,身上还带着一些水汽。 许禾靠坐在床上,看他换衣服。 赵平津套上衬衫,转身走到床边。 许禾缓缓起身,跪坐在床沿,抬起手给他扣扣子。 一粒一粒扣完,许禾没有抬头,却忽然说了一句:“你和庄明薇……” “我和她怎么了。”赵平津眸色淡淡的,拿了皮带过来递给许禾,许禾抿了抿嘴唇,纤细手指一点一点拉好裤链,又给他系皮带:“你是不是故意要气她才找我的……” 说完这句,许禾的呼吸都轻了。 赵平津没说话,低头看着她的发旋。 许禾扣好皮带,抿了抿嘴唇,鼓了勇气抬起头。 “我故意气她,就非得找你” 赵平津睨了她一眼:“你把我想的也太无聊了。” 许禾坐在床上,心里有点闷闷的。 赵平津拿了领带,系了两下,有点烦,又转身走到许禾跟前,许禾看一眼他胸前散乱的领带,还是直起身子,给他系好了。 “我去公司,晚会儿来看你。” 赵平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再睡会儿。” 他说完,转身就向外走,拉开门那一瞬,许禾忽然赤着脚下了床,赵平津还没回身,她就自后抱住了他的腰:“赵平津……” “嗯” “我晚上等你一起吃饭。” 他垂眸,指腹摩挲着她纤细手指,“好。” 许禾这才轻轻松开手。 赵平津走了,许禾躺回床上,被子里,枕上,还有他的气息,许禾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住。 不过是一夜的时间,仿佛天翻地覆。 到了这一刻,竟还是有深浓的不真切之感。 赵平津下楼,郑凡已经等在楼下。 学校附近的小区,一般都不怎么高档,他的车子停在楼下,就挺扎眼的。 赵平津上了车,郑凡发动车子,他隔着车窗往楼上看了一眼。 许禾住在这里,也不方便,他现在也并不想把两人的事儿闹的满城皆知。 还有家里那边,答应过赵太太,和许禾不会再有瓜葛的。 赵平津一时有点心烦,昨晚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癔症,怎么就被她给牵着鼻子走了。 现在搞成这样进退两难的。 “郑凡。” 赵平津忽然开了口,正专注开车的郑凡忙应声:“是,赵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赵平津沉默了一瞬,“算了,你开车吧。” 郑凡忙点点头,没敢多嘴。 …… 李姐上午过来,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家里多了男士拖鞋,还有一只皮箱。 许禾吃早饭的时候,李姐几次欲言又止,许禾脸有点微红:“嗯,那个,李姐,我男朋友昨天晚上住在这的。” 李姐越发吃惊了:“男朋友” “嗯。” “那,小禾,那你那个孩子……” “嗯,是他,是意外,不怪他的。” 李姐有点不赞同的望着许禾,忍了忍,还是苦口婆心的劝道:“小禾,你年纪小,男人三两句甜言蜜语就哄住你了,你可不要犯傻啊,这种事不怪男人,难不成还怪咱们女人” “不是的李姐,你不了解,真不怪他的……” 李姐还想说什么,许禾忙打断:“你一会儿多买点菜,他晚上要过来吃饭的。” “行,我一会儿就去。”李姐没再多嘴,到底是东家的私事,她这个做保姆的也没资格多嘴,李姐还是很懂分寸的。 许禾就觉得这整个白天的时间都过的特别漫长。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给赵平津发了微信。 早上赵平津离开后,许禾就把他从黑名单放了出来。 赵平津放下咖啡杯,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眼底就带了淡淡的笑意。 庄明薇放下刀叉,面前是她最喜欢的鹅肝酱,可现在,却也变的索然无味。 112 娶 哪怕此时,是她和赵平津坐在米其林旋转餐厅享受最顶级的美食。 “平津。” 庄明薇低低唤了一声,赵平津回了微信,才抬眸看向她:“怎么了。” “你是不是……没和她断” 赵平津不置可否:“明薇,这是我的私事。” “所以呢。”庄明薇放在雪白蕾丝桌布上的手指,有点颤栗。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所以,你还是在报复我当年的行为是不是你只是气我当年为什么没有干脆利落的答应你是不是你就用这样的方式也来折磨我,让我也尝一尝这种苦楚是不是” 赵平津蹙了蹙眉,他很不喜欢自己本就少的可怜的休闲时间里,还要浪费掉一大部分来做这种很无谓的争执。 他承认,庄明薇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和所有人都不同,因为某一段岁月和经历。 但也不代表,他的所有私事都要由她来操控,过问。 男人都是这样,永远讨厌被管束。 “我吃好了。”赵平津淡然看了她一眼,预备起身。 庄明薇自嘲笑了一声,她扭过脸,抬起手捂住了眼,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除却眼圈微红之外,看不出她哭过。 “走吧。” 她站起身,又是落落大方明媚自信的庄明薇。 但强撑的坚强总是让人怜惜。 “上次你和我说失眠,现在好一些没有”赵平津站起身,却还是等了她过来,与她比肩同行。 庄明薇摇头:“老毛病了,还是要吃药。” “还是去看医生,吃药有了依赖性就不好了。” 庄明薇笑了笑:“无所谓了,我也都习惯了。” 赵平津还没开口,手机又响了一声,他打开微信看了一眼,正要回复,庄明薇却眼睛红红的望着他:“平津,我已经二十六岁了。” 赵平津回复微信的动作停住。 “我不知道我还能等你几个五年。” 庄明薇含着泪笑了笑:“你如果对我没有感觉了,就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不会死缠烂打。” 赵平津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庄明薇的视线越过他望向远处:“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永远都留在过去没能清醒,容谨向前走了,你也向前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忘不掉曾经,无法自拔。” “平津,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我们去雪山,遇上了暴风雪,等待救援的时候,我冻的昏昏沉沉,好多次都要睡着,是你一遍遍对我说,明薇,不要睡,等我们回京都,我就娶你。” 庄明薇的眼泪落下来那一瞬,却又苦涩的笑了:“我就记着那一句,牢牢的记着,然后等到了今日。” “明薇……” 想到那场暴风雪,想到在雪中相依为命的两人,赵平津心中,也隐隐有些触动。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平津,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面对,接受。” 庄明薇哭过后,又笑起来,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特别的灿烂。 “毕竟,我可是永远都打不倒的庄明薇啊!” 庄明薇攥了攥拳头,冲他挥了挥:“走啦。” 她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 赵平津望着她的背影,朝气蓬勃,永远都充满了力量和自信,是啊,这就是庄明薇,那个永远都打不倒的庄明薇。 庄明薇走过转角,确定赵平津再看不到她了,她的脚步才一点点的慢了下来。 最后,她停在一个玻璃橱窗外,她在玻璃橱窗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 她的笑容有些扭曲,她的眼睛,不再熠熠生辉,她是那样陌生,陌生到自己都觉得有些害怕。 从不曾有过的感觉,忐忑,恐惧,不安,惶恐,无措,潮水一样的席卷而来。 那些笃定在内心深处的信念,逐渐的有了裂缝。 母亲说的从来没有错,是她自己年少时太清高倔强,才会一步一步错失良机。 有了床笫关系的男女,本就占尽了先天的优势。 比起来,她所谓的那些让他念念不忘的,在肉体欢愉之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男人十之八九都是下半身动物,这是永恒的真理。 庄明薇努力的想要调整好情绪,她自来都自傲于自己是掌控情绪的高手,但是这一刻,却也觉出了几分的无力。 手机一直在震动,庄明薇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容谨的号码在闪。 她心里忽然又活泛了一些,还有容谨,她还有容谨。 庄明薇接起电话,容谨的声音温润响起那一瞬,庄明薇就低低的哽咽出声了:“容谨……” 容谨赶到的时候,庄明薇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街头树下的长椅上,她的眼睛通红,显然刚哭过的样子。 容谨心疼的不行,车子还没停稳就冲下去疾步走到了庄明薇跟前:“明薇……” 他蹲下身,满眼的怜惜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出什么事儿了,你告诉我,别怕,万事都有我在。” 庄明薇连哭都不愿哭的大声,她强忍着,但眼泪还是颗颗滚落:“容谨,我是不是很失败很差劲” “怎么会,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明薇……” 庄明薇哭的有些失态,头微微的低下去,靠在了容谨的肩上:“你和恩恩订婚了,平津和许禾藕断丝连,你们都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 113 爆 容谨的心都要碎了,他想要拥住庄明薇,但现在他的身份,就像是巨大的羁绊,让他连安慰她都不能。 “明薇,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当年我没有执意追求你,想必你现在早就如愿以偿嫁给平津了。” 容谨心底是真的愧疚,他深爱庄明薇,却又在阴差阳错之下和庄佑恩躺在了一张床上,不得已成了她的未婚夫。 所以,他对于庄明薇,这辈子都存着亏欠和歉意。 …… 许禾没有等到赵平津再回复,知道他在公司很忙,她也就没有再打扰他,吃完午饭,许禾睡了一小会儿,醒来就看手机,却只有唐钊发来的一条微信,说是让人送了一些药和补品,待会儿让她收一下。 许禾想要回复一句‘不用了’,但是门铃已经响了。 李姐去开了门,许禾看到门外站着两个年轻男人,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 许禾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是唐钊让你们来的吗” 两人点了头。 许禾客客气气的说道:“东西我就不收了,心领了,麻烦你们回去转告他,以后别再给我送了。” “许小姐,您别为难我们了,我们家少爷的脾气您是不知道,我们要是没办好事,他定然要动怒的。” “对不起,我真不能收。”许禾说完,就让李姐关门。 两人无奈,对望一眼,只得拎着东西走人。 唐钊接到电话时,正和顾北辰几个人在赛车场。 他挂了电话,抽出一支烟,顾北辰给他点上,见他一副神情郁郁的模样,就笑道:“怎么了这是” 唐钊吸了一口烟,问顾北辰:“姑娘不肯理你也不肯见你,这时候该怎么办” 顾北辰闻言笑的乐不可支:“还能怎样啊,要是真喜欢就死缠烂打,要是没那么喜欢,就换个人追呗。” 唐钊一脚踩在摩托车轮上,好一会儿才道:“要是非她不可呢。” “来真格了”顾北辰擂了他一拳,打趣道:“你也有今天啊,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唐钊从前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女人,伤了多少女人的心,给了多少女人没脸。 他有今天,顾北辰等人觉得,该,太该了,谁让从前他们看上的妹妹,都只喜欢唐钊呢。 “跑几圈”唐钊心烦的很。 要是换别人,不见他不理他,他有的是手段施展把人办的服服帖帖。 但是面对许禾,就是什么劲儿什么招都使不出来,只怕把她弄生气,只怕她对他越来越讨厌抗拒。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顾北辰掐了烟:“成啊,舍命陪君子。” 三圈下来,顾北辰被血虐的脸色惨白,摘了头盔就要砸唐钊:“你丫的有气往我身上撒啊,有本事把人家姑娘拿下,把你这无处挥洒过度爆棚的精力都用到姑娘身上去啊,我说唐钊,你不如直接把人弄床上办的服服帖帖,人不就是你的了你说你本钱这样雄厚就这样干放着不是暴殄天物吗” “你以为我像你”唐钊推开他烦躁道:“你懂个屁。” “是,老子不懂老子谈了七八次了,你丫什么都懂,现在还是个处!” 唐钊脸色铁青,抬脚就要踹顾北辰,顾北辰一眼看到姜昵,立刻开溜:“我老婆来了,你这个单身狗自己玩去吧。” 唐钊看着美艳的姜昵,满脑子想的却都是许禾娇娇小小站在他跟前的样子,他心烦意乱的很,想她想的简直要爆炸了,连晚上都开始不停的做那种梦,但许禾不理他,不见他,他却半点冲上门的勇气都没有。 114 玩 赵平津回来时,李姐已经下班回家了,许禾坐在厨房椅子上,盯着砂锅里的汤。 李姐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到时间就关火,千万不能过了火候。 结果赵平津这边一回来,许禾出了厨房就把汤的事儿给忘了,等想起来时,早熬的半干了。 许禾有点傻眼,赵平津捏了捏眉心,摇摇头:“去换个衣服,出去吃。” “李姐说我要坐一个月小月子,不能出去吹风的。” 其实许禾也挺想出去散散心的,天天闷在屋子里,人都要发霉了。 “多穿点,戴个帽子,到时候车子直接开到电梯口,吹不到风。” 许禾就去换了长袖长裤,拿了帽子和口罩戴好,才跟着他下楼。 赵平津半道接了个电话,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一个发小,也是这些年在国外帮他打理分公司的助手,叫沈渡,这会儿刚落地京都。 赵平津就让司机改了道,又约了陈序郑南煦几人,去给沈渡接风,去的那个地方叫小金山,特别私密高档的一个会所。 许禾还是头一次来。 陈序他们因为离的近,倒是先到了,赵平津在这里有一整层专属的房间,陈序他们就在棋牌室那儿打牌。 一推门就是满屋子的烟气,赵平津平日烟瘾也是挺大的,但此时却皱了皱眉。 陈序正在摸牌,听到门响抬头看了一眼,一边出牌一边招呼道:“平津哥来了……”可这话音还没落,陈序又抬头,有些愕然的看着赵平津身侧的许禾,手里的牌都掉了。 “把烟都熄了。” 赵平津迈步进来,许禾跟在他身侧,望着那一桌子的人,之前是见过的,但也就那次在丰南公馆的匆匆一面。 “平津,这是……”郑南煦看了看许禾,周北珺也饶有兴致的扔了手里的牌,向后靠在椅背上,望着面前两人。 “许禾,你们上次都见过的。” 赵平津也没多说什么,指了一边沙发让许禾过去坐。 许禾就对几人点点头,走过去坐了下来。 有侍应生给她倒了温热的姜枣茶,味儿挺浓的,陈序的神色就有些玩味起来。 小金山什么高档的洋酒饮品都有,这姜枣茶,怕不是某人特意交代的。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郑南煦眉毛皱的更紧,低声道:“你不是和她断了吗还有明薇那边……” 赵平津在牌桌前坐下来,声音很淡:“我会和明薇说的。” 陈序眼看气氛要僵,忙招呼众人继续打牌,见都落了座,陈序就迫不及待道:“这干巴巴的打牌也没意思……” 他叫了侍应生过来,少顷,就有人带了几个姑娘进门,环肥燕瘦性感清纯可爱什么风格都有。 方悠然这两天没在京都,陈序终于可以撒开了玩,一时间脱缰的野马一般。 陈序随手将其中一个格外前凸后翘的尤物搂到了怀里,又将一个清纯风的女孩儿推到郑南煦身边,“就知道你好这一口。” 郑南煦看了那姑娘一眼,没说什么,那姑娘就十分识趣的在郑南煦身边紧贴着坐了下来,柔弱无骨的偎入了他怀里。 “北郡,你也选个,要是没喜欢的,我让人再送几个过来。” “就她吧。”周北珺随手指了一个,被点到的姑娘就甜津津的笑着做到了周北珺身边,人刚坐下,手就落在了身侧男人的大腿上,没一会儿就又往上移去。 陈序倒是很乖觉的没敢招呼赵平津。 其实这两年他们玩的还收敛了一点,尤其是最爱玩的陈序,因为方悠然的缘故,颇有金盆洗手的意思,要是搁在几年前,陈序是要左拥右抱的。 赵平津看了陈序一眼,那女人已经坐到了陈序的怀里,整个人几乎是挂在陈序胸前的,裙子极短,露出两条雪白长腿。 也就周北珺看起来还有几分矜持。 几圈牌打下来,陈序和郑南煦一个劲儿的输,两人怀里的女人娇嗔着抱怨,再输下去她们都没办法出门了,许禾坐在一边,怎么都有点不自在。 男人牌桌上多少有点乌烟瘴气,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这些公子哥儿这样荒唐的一面。 115 抛 不过也是,自己之前和赵平津见面,也不过是为了那点事,她也从没涉足过他的圈子,去的也多是他麓枫公馆的私宅,他私底下什么样,怎么玩,她自然不清楚。 但,大抵也和现在这几个男人差不多,毕竟,没一样的爱好,也不会混在一个圈子里。 许禾喝完了杯子里的姜枣茶,就起身走到了露台上。 燥热的风吹来,许禾微微迷了眼,仰起脸。 “哈哈,平津你可算是输了一次……” 陈序将筹码扒拉到自己跟前,点了一支烟玩笑道:“可不能耍赖啊,我们这些妹妹可都乖得很。” 郑南煦怀里的女人把陈序的玩笑话当了真,立刻娇滴滴的说道:“是啊,赵先生的女伴也得听话才公平呢。” 陈序没来得及阻止,赵平津的脸色变了变,他撩起眼皮看了那女人一眼,声音淡到了极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他比。” 那女人被他的神情吓的花容失色,缩在郑南煦怀里不敢再说话。 赵平津站起身,陈序忙打圆场,赵平津却道:“你们玩。” 郑南煦见赵平津这样态度,就有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 赵平津走到了露台上,露台是开放式的,没有房间里那样凉爽。 许禾不嫌热,赵平津刚过来,额上就出了一层汗:“站在这儿干什么” “看夕阳。”许禾指了指远处的天空,赵平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许禾又问了一句:“你以前,也这样玩吗” 不管到哪里都有女人投怀送抱,打牌喝酒的时候,赌注就是怀里女人身上的衣服。 然后,第二日,在不同女人的床上醒来。 哦,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心里有喜欢的人,就没有陈序他们这样玩的乱七八糟。 “陈序爱玩,偶尔聚会也免不了。”赵平津烟瘾有点犯了,忍了几忍才压下去,又道:“以前年轻时,谁不爱玩。” 许禾抿了抿嘴唇,“你也和陈序这样吗” 许禾看向房内,陈序揽着那女人已经不见了人影,不用想也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不是有女朋友” “两家联姻,再加上一点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罢了,要说多喜欢,也未必。” 陈序是逮着空子就要胡来的,也难为他这样的风流,这些年收敛了不少。 许禾说不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看,家世对等,门当户对的一对,原来背后也是这样的不堪。 房间内有说话声响起,赵平津听到沈渡的声音,抬手揽住许禾腰:“过去吧。” “津哥。”沈渡面上犹带着几分的风尘仆仆,穿过人群走到赵平津跟前。 “都顺利吧” 沈渡点头:“顺利,如常。” “那就行,这些年在国外,辛苦你了。” 赵平津抬手拍了拍他肩:“去坐下说话。” 沈渡却望着许禾,眼底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津哥,这是” 周北珺慢悠悠的抬起眼看过来,他身侧的女伴也有点好奇。 许禾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给掐住了,呼吸一次,都磨的生疼。 赵平津却笑了笑,漫不经心的语调:“女朋友。” “津哥……”沈渡声调有些急,赵平津却打断他:“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沈渡不说话了,目光再一次落在许禾身上,却是锐利的一层打量。 许禾却根本未曾理会沈渡的反应,就如她从来在意的都只是赵平津一人的态度而已。 他在这些人跟前说出‘女朋友’三个字,对于许禾来说,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晚上吃饭时,沈渡要给她敬酒,赵平津给她挡了:“她这些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喝。” 沈渡放下酒杯,脸色有些不好看,望着赵平津,几次的欲言又止。 “过来时我给老太太打了电话,说了明日去看她。” “老太太拿你当半个孙子看,你去看她是应该的。” 赵平津的亲祖母,赵家的老太太,如今在梨山的别院荣养,梨山离京都有点远,倒是和海城接壤。 赵老太太这些年不问世事,但威望还在,赵平津亦是十分尊重祖母。 “津哥,你要是不忙的话,不如一起。” 沈渡看了许禾一眼,直截了当的开口:“老太太电话里对我说,这些日子正忧心你的婚事。” 沈渡这话一出口,满桌子的人都看向赵平津和许禾。 许禾也抬眸看向赵平津,脸色有些许的苍白。 “沈渡,今天不说这些事。”他眸色沉了沉,淡声道。 沈渡几番犹疑,到底还是没再多言。 陈序插科打诨,气氛又热烈起来,许禾看着男人们身边都坐着一个乖巧温顺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其实和这些人也没什么区别。 永远都融不入他们的生活,而他们,也永远都不会娶她们这样的女孩儿。 酒喝到一半,赵平津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初时看了一眼号码,神色并没什么变化,但在接了电话之后,却面色骤然变了。 许禾看着他起身,直接向外走,她有些怔怔的坐着,他走到门口,好像才想起她,转身匆匆对沈渡说了一句:“你待会儿帮我把她送回去,我这会儿有点急事顾不上。” 116 罪 他说完,也只看了许禾一眼,就大步出了房间,许禾看到他不停的打着电话,脚步十分的急促。 赵平津突然离席,众人也就没了兴致。 沈渡看向许禾:“我送你回去吧。” 许禾没拒绝,赵平津也许是遇上了什么工作上的重要事,而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 跟着沈渡出去,上了车。 车子刚发动,沈渡就毫不客气的开了口:“津哥的婚事,家里的长辈是一定会操心插手的,你应该很清楚。” 许禾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对她这样大的恶意,而且,她也并不认为自己要被无关的人影响。 她从来只在意赵平津一人的态度。 如果他说他要回家结婚了,那她自然也就放手。 “我现在并不关心这些事情。” 沈渡有些意外于许禾的淡然和回答,却还是道:“你们这种姑娘我见的多了,心里想什么我也很清楚,你最好记住,津哥不是你能招惹的。” “你这些话不如去和赵平津说。”许禾很淡的看了沈渡一眼,不知怎么的,沈渡觉得,她这种淡漠的眼神,倒是有点赵平津动怒时的神韵。 “我当然会和津哥说,我只是提醒你而已。” “多谢。” 许禾转眸望向窗外,不再开口。 沈渡将她送回住处,许禾再次道谢,就直接离开了。 沈渡看着那女孩儿的背影,在夏夜的明月之下,人声喁喁,草虫低鸣的夜色里,她一个人走着,从那欢闹之中安静的穿过,像是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一样的寂寥。 沈渡忽然觉得,他也许是看走了眼。 但那又如何,就如夏虫不可语冰,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管过程怎样的旖旎痴缠,结局无外乎还是无疾而终。 沈渡调转车头离开,给赵平津打了一个电话:“津哥,人我送回去了,你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确实出了一点事,饭桌上那个电话是容谨打过来的,庄明薇或许是心情不大好的缘故,开车的时候一时分神出了个小车祸。 脸上剐蹭了一块,一条手臂轻微错位骨裂,还有些皮外伤,倒也不重,只是看起来挺唬人的。 沈渡闻讯,没多说什么。 沈渡从小和赵平津一起长大,虽沈家比不上赵家,那也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只是后来,他年少时父母双亡,沈家就逐渐没落,那些年赵家对他帮扶极多,几乎当半个儿子看待,沈渡后来出国留学念书所有一切,都是赵家安排妥当的,也因此,沈渡万事都以赵平津为重,在他眼里,庄明薇虽然很受人追捧,但也不够资格做赵家的儿媳妇。 他这一生没别的追求,就想跟在赵平津身边,看着赵平津将赵氏同盛发扬光大,而他,就做他最得力的帮手和最信赖的朋友。 所以沈渡很支持赵先生的想法,觉得赵平津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真正的名媛淑女大家闺秀,担起赵家当家太太的重任,让赵平津毫无后顾之忧。 只是,沈渡想到方才那个女孩儿,忽然有点头疼。 他对于赵平津算是十分了解,所以他看得出来,能让赵平津给她一个名分,就已然十分不简单了。 但沈渡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的道理,赵平津现在约莫正在兴头上,他若是劝的太多,大抵只有反作用,若是惹他动了怒,万一当真将人弄回赵家。 那可绝不是沈渡想要看到的画面。 …… 庄明薇从手术室出来,被送回了病房。 庄利峰和周芬都守在外面,周芬哭的梨花带泪,庄利峰正搂着她柔声的安抚。 容谨站在窗边抽烟,脸上神色异常的难看。 赵平津赶来时,他掐了烟,二话不说,上前就挥了拳头。 赵平津抬手攥住容谨的手腕,眸子里已经是一片肃杀:“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这话该我问你才对,赵平津,明薇这样爱你,你怎么对她的就一个许禾,什么玩意儿,你把人弄怀孕也就不说了,你答应明薇和她断干净,为什么现在又藕断丝连” 容谨眼底一片血红,他用力抽出手,一把攥住赵平津的衣领:“你要是再敢伤害明薇,我和你没完!” “你怎么和我没完” 赵平津笑了一声,推开容谨的手,他的眼眸深邃而又阴翳,盯着面前俊容扭曲的男人:“你有这功夫关心明薇,怎么不去看看你关在精神病院受罪的未婚妻” 容谨的唇角骤然紧绷,而原本伏在庄利峰怀里低低呜咽的周芬,也蓦地颤了一下,她忍不住抬起微红的眼皮,看向剑拔弩张的两人。 赵平津冷笑,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他偏头吸了两口,才对容谨道:“明薇这边我自然会和她说清楚,容谨,我再重申一遍,记住你现在的身份,少越俎代庖。” 117 吻 “你最好不要让明薇伤心。” 容谨伸手指了指赵平津的脸:“你要是辜负她,赵平津,我这辈子和你不死不休。” 他说完,转身就大步离开。 赵平津抽完那支烟,才走过来和庄利峰周芬说话。 周芬倒还好,庄利峰却仗着长辈身份有点不客气:“平津,按理说你们年轻人的感情私事,我做长辈的不该插手,但是你看看现在明薇因为你伤成这样,你让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怎么袖手旁观下去,今天你就给我一个准话,你若是还喜欢明薇的话,你们就尽早订婚,如果你心里没她了,我庄利峰也不多说,我给明薇挑选乘龙快婿,准备丰厚嫁妆,我们也不缠着你,我们庄家的女儿不愁嫁。” 周芬忙温声的劝:“利峰,你别这样怪平津,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哪里那么轻易放下的哪对小儿女不争吵拌嘴,可再怎样,年少时的感情也是最真挚的,平津你说是不是” 周芬长的是那种典型的小家碧玉的模样,如今有了年纪,却还是看起来十分的柔美清秀。 赵平津对她印象一直不错,长辈之间的感情私事,他自来不会多嘴多舌,因此看在明薇的面子上,赵平津对周芬向来也算尊敬。 听到周芬提起年少的感情,赵平津的眸色间也有了淡淡的柔色:“叔叔,阿姨,明薇受伤,我也很难过,你们放心,我会和明薇好好谈谈的。” 周芬就十分欣慰的笑了笑,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又柔声劝道:“平津啊,阿姨知道,明薇以前年轻,想法不周全,让你失了面子,受了委屈,这些年,明薇想起来当初做的事就难受,阿姨也觉得抱歉,可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明薇对你一片真心,再没有任何的假,我就这一个女儿,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希望她幸福,得偿所愿。” 周芬说着,又掉了泪:“我看到她伤心,我宁愿替她难受,可我又不能,平津,你就是明薇的命,明薇她,太在意你了……” 庄明薇缓缓的睁开眼,她觉得身上疼的厉害,脸上的伤也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就低低呻吟了一声。 “明薇,醒了” 庄明薇再次睁了睁眼,直到最后,赵平津那张英俊至极的脸容,完全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才怔怔看着他,眼底一点一点的蕴了泪。 “要不要喝点水” 庄明薇摇头,将脸侧在一边,不肯再看他。 赵平津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原本想说的话,也只能暂时摁下,她这样的状态,他也不忍更刺激她。 “明薇,你现在需要好好休养,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们再谈。” 他说完,叫了护工进来,叮嘱了几句,就转身出了病房。 庄明薇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却又没有力气叫住他。 他当真就这样离开了,庄明薇的泪,再一次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许禾原本以为赵平津这一晚上不会过来了,没想到半梦半醒的时候,却听到了门铃响。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甚至顾不得穿鞋,就奔了出去。 透过猫眼,看到他的身影,许禾扭开门锁将门打开,赵平津还未进来,她就上前一步,扑到了他怀里。 他亦是紧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肩窝里,深嗅她的香气,方才就这样抱着她进了门。 门刚关上,他们就吻在了一起。 最初时赵平津似乎还顾念着她身子虚弱,吻的很轻很慢,但在觉察到许禾异样的主动和热情时,他渐渐吻的越来越深,双手捧住她的脸,直到她有些缺氧,直到他自己也难耐不已。 118 软 “没睡” 赵平津的声音,因着方才的深吻有些暗哑。 许禾双手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没睡着。” “都快一点了……” 赵平津低头,又亲她浓密的鬓发:“本来身子就虚弱,还不好好休息。” “睡不着,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儿。” “想什么了”赵平津揽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他身上染着酒气,还有医院消毒水淡淡的味儿,他有些倦,眼底密布着红血丝,靠在沙发上形容慵懒。 “今天……” 许禾轻轻趴在了他怀里:“是你做我男朋友第一天,我一直都在想,像是做梦一样。” 赵平津的手指拂开她耳畔的发丝,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廓。 许禾温驯的闭上眼,感受着他。 “还流血吗” 他忽然问了一句,许禾抿嘴,唇角笑意浅淡:“好多了。” 大约是心情好起来的缘故,她觉得自己不再如前些日子那样恹恹,无精打采。 下午无事的时候,她甚至还听了一会儿英语,翻出了几本专业书,做了两套题。 赵平津拍拍她,示意她起身,许禾抬起头,赵平津指了指下面:“做不成,别勾我。” 许禾脸就红了,忙起身,“哦。” 赵平津的手指挑起她肩膀上细细的带子,没穿胸衣,胸型却仍很美,那根带子被他的手指勾下来,许禾低了头,轻拧了下身子:“你别自找罪受。” 赵平津笑了一声,倾身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 许禾想摇头,但看着他倦怠的脸容,想到他这天赋异禀的,忍了这么久确实让她有点心疼。 傻乎乎的姑娘,喜欢上一个人,恨不得把热腾腾的心都掏出来给人家看。 “你去洗澡。”许禾脸红的滚烫,有些兵荒马乱的站起身,回了卧室。 赵平津又在沙发上散漫的坐了一会儿,才笑了笑站起身,去了浴室。 他的刷牙杯和她的摆在一起,他的毛巾和她的挂在一起,他的浴袍挂在她的浴袍后,像是男人抱着自己的女人。 小小的浴室,却像是另一方天地,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情侣。 赵平津洗了澡,湿着头发去了房间。 许禾的房间里开了空调,只是温度不怎么低,他进去时,她盖着一层薄被,只露出小小的脑袋。 她是很畏寒的,尤其是现在,但她因为心疼他,每一处细节都在迁就。 “头发要吹干的。” 许禾见他发梢仍在滴水,沿着锁骨滑过胸肌,没入浴巾里,她忙起身,翻出吹风机。 赵平津在她身侧坐下来,许禾给他吹头发,他靠过来,湿漉漉的发丝却黏在她心口处,忽然的脆弱依赖,让许禾的心尖软的发疼。 她的手指穿插入他的湿发中,开了温热的小风,轻柔的吹着。 他隔着一层睡裙轻咬她,许禾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声音温柔疼惜:“等一会儿,头发还没吹干。” 等到关了吹风,许禾起身去放,赵平津才懒散的躺回床上。 房子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空调的风声很轻,很淡。 卧室很小,大约只有不到十个平方,赵平津房子里厕所大约都要比这里大和舒适。 但在这小小的房子里,却又有着莫名让人安心的舒适。 许禾东西不多,梳妆台上没几个瓶瓶罐罐,衣柜里一半都空着,但此时多了他的衬衫长裤,还有内衣袜子。 晚上回来后,她洗完澡洗衣服,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仔细的手洗干净,又晾晒在阳台上。 许禾小时候被父亲娇惯,不是个怎么勤快的孩子,但现在,给他搓洗衣服的时候,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幸福与甜蜜。 她好似到这时候才隐隐明白,当年秦芝为什么一边抱怨着一边还要常年如一日的亲手给许立永洗衣服。 除了喜欢,除了深深的喜欢,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薄薄的被子,罩了丝质的被套,格外的冰凉丝滑,许禾回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他怀里,迎接她的,是密密麻麻笼罩的亲吻。 他在她耳边哄她,露骨的教她如何做。 她并不笨的,以前念书时,经常被老师同学称为别人家的孩子,她不是刻苦派,脑子活络,又有灵气,学什么都快的很,就如今日一样。 赵平津情到极致,攥住她细嫩手腕,眼底带着一点猩红,暗声道:“从前真没这样过” 他简直魂灵都要出窍,忍不住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对别的男人这样过。 偏生许禾还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十分无辜的望着他摇头。 赵平津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往下冲,他的手指落下去,掐住她软嫩的双颊,许禾难受的微蹙眉,却更舍不得让他不舒服。 她的长发散落下来,发梢荡过他劲瘦块垒分明的小腹,被他一把握住紧攥在掌心。 119 宠 都说女人的心灵通往yd,其实男人,何尝又不是一样,譬如这一刻,若问赵平津,许禾与庄明薇孰轻孰重,他想必眼都不眨的选择许禾。 多可笑,但事实正如此。 夜很深了。 许禾从浴室回来,眼底还有些微红。 赵平津虽不算餍足,但仍身心愉悦了不少,他将许禾抱在怀里,指腹摩挲她微肿的唇。 许禾趴在他怀里小声抱怨:“下次再不要了。” 他就偏头去亲她下巴,极其耐心的哄。 许禾现在对他纵容的很,软软凉凉的唇贴在他耳边问:“那你喜欢吗” 赵平津轻笑出声,笑的胸腔都微震,“你感觉不出来” 许禾抿嘴笑,轻哼了一声:“那你以后不能再欺负我。” “……好。” 是耳鬓厮磨的浓情蜜意。 让人在睡梦里都能幸福的笑出声。 有时候人们以为,这一瞬真情就抵得过天长地久了。 但事实却是,男人把天长地久的承诺给了谁,才是真的爱谁。 就如,不要总是傻乎乎的去问一个男人,你究竟爱谁,你爱不爱我,他娶了谁,就是爱谁,他若娶你,自然是爱你的,若连婚姻名分都不肯给,那还算什么爱。 答案就是这样简单。 可许禾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 但人生不就是如此,不撞得头破血流不甘心不回头,不伤的流血见骨,不死心不罢休。 而最终这一切,不过是成全她成为一个刀枪不入的女人。 …… 出了小月子的第五天,许禾又去了医院一次。 赵平津那天出差去海城,顺便跟沈渡一起去看梨山的老太太,当夜不回来。 许禾就借机一个人去了一次。 她出血的症状倒是好了,医生检查后,没说其他的,只特意叮嘱了她,近期还是暂时不要有性生活。 许禾想到那人不知餍足的样子,忍着羞怯小声问了一句:“那……还要多久才可以啊医生。” 女医生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姑娘就和自己女儿的年纪差不多,就有点心怜,又有点恨铁不成钢:“至少也要再等一星期,让你对象先忍着,你自己的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伤口才刚愈合,激烈房事再出血了怎么办,感染了怎么办” 许禾老老实实低着头挨训,女医生又叹了一声:“年轻人,不知道爱惜自己。” 出了医院,许禾站在公交站台等公交。 现在倒是不怎么缺钱了,但从前的习惯也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坐上公交,许禾给赵平津发微信:“辛苦你哟,还要再熬一周。” “心疼小乖的小嘴,又要受累。” 赵平津很快回了一条,许禾坐在车子上,一时间面红耳赤,忙捂住了手机屏幕。 只感觉周遭的人都看到了似的,许禾好一会儿才觉得脸上的热度退了一些。 这几天过的也着实没羞没臊了一些,许禾拍拍自己的脸,打开赵平津的微信:“明天回来吗” “老太太有点不舒服,可能要晚一天。” 赵平津放下手机,赵老太太戴着老花镜,从镜片上方看着这个孙子:“给谁发微信呢,手机都没放下过。” 120 憋 “一点琐事。” 赵平津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给她揉着肩;“我看您今天中午喝了两碗汤,胃口挺好的。” 赵老太太一边享受孙子的按摩,一边中气十足道:“算你有点良心陪我这老婆子,要不然这病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 赵平津笑了笑,并不戳破。 赵老太太又道:“晚上我这里有客人来,你跟我一起,帮我招待客人,还有阿渡,也留下一起吃饭。” 沈渡笑着连声应下。 赵平津却声色淡淡道:“陪您招待客人没问题,但您要是再摆出相亲的阵仗……” 赵老太太回身瞪他:“你要怎样啊,我都半截身子埋入土里了还要给你操这种心,你对得起我吗” “我现在不着急结婚。”赵平津耐着性子劝。 “我着急,我活不了几年了,你爷爷前天晚上还给我托梦说想我了,说不定我这几日就要被他接走了,我闭眼前我孙子还是光棍,你让我走也走的不安心啊。” 沈渡转过脸强忍着笑,低低咳嗽。 赵平津哭笑不得:“奶奶,我爷爷怎么三天两头的给您托梦,是不是在那边缺钱花了,还是被别的老头欺负了” “反正你今晚不能出去应酬。” 赵老太太说着,又道:“这次是卫太太要来,你怎么都要给她面子,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江家那个老东西的亲生女儿,就算俩人断绝了父女关系,那血脉也是斩不断的。” 赵平津有些讶异,“您说卫太太她丈夫是那位如今在港城赫赫有名的那位华人投资商卫诚儒” “正是她。” 赵老太太叹了一声:“当年卫太太铁了心要嫁给卫诚儒,为此不惜和娘家翻脸,与父母断绝关系,跟着卫诚儒吃尽了苦头,好在后来,卫诚儒远赴国外闯荡,闯出了一片天地,如今也是港城千辛万苦请回来的大投资商,财神爷,卫太太也算是苦尽甘来扬眉吐气了。” 赵平津是隐约知道一点江家这些事儿的,只是他性情淡薄,除却念着老爷子一点恩情偶尔去探望,对于江家的其他事并没关注过。 只大略知道,江老爷子有个小女儿,很年轻的时候就跟人私奔,江家就将她除名,不认她了。 二十多年都没什么消息,江家人甚至都当她已经死了。 没想到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卫太太,还如此风光的回了国。 “卫太太今晚要带着独女过来看我。”赵老太太看了赵平津一眼:“平津,我虽然对卫家的这个女儿很有好感,但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卫太太那边也一无所知,今日只是家宴,不谈其他。” 赵平津斟酌了片刻,还是点头应了:“成,我心里有数。” 说完,又问了一句:“卫太太的闺名叫什么” “江清和。” 赵平津念了念这个名字,心里蓦地有了一个念头。 江老爷子昏昏沉沉之际常常喊着禾儿禾儿,他一直以为是许禾,可现在想来,会不会是江清和 老人家嘴硬心软,其实心里还挂念着那个小女儿,以至于在病的沉重的时候,还念念不忘。 “阿渡啊,你这些年忙着工作,也不说抓紧时间谈个恋爱,奶奶帮你相看着怎样” 沈渡听到赵老太太这样说,就笑道:“成啊,我都听奶奶的,奶奶给我挑就行,只要是您挑的,我都满意。” 赵老太太被他哄的开心,又瞪孙子:“你就不能像阿渡这样听话吗眼看着就要奔28的人了,身边连个知疼知热的人都没有。” 赵平津闻言就道:“您不是不知道,姑娘家麻烦的很,您孙子懒得操这样的心哄她们。” “那是她们不懂事才让男人哄,好姑娘懂事的姑娘,都是贤内助,能顶半边天呢。” “我难得回来一次,您能别老拿这些事絮叨我了吗好不容易能在您这里清闲清闲。”赵平津说着,就一脸倦怠道:“成天忙的半死,您也不说心疼心疼我,在京都我爸板着张脸训我,到您这儿也不能安生。” 赵老太太到底疼孙子,看他果然面有倦色,就连忙闭了嘴,喊着老管家去厨房拿补汤。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太太的补汤劲儿太大,还是赵平津憋了一个多月的火气没发散出去,晚饭前他突然就流鼻血了。 可把老太太给吓坏了,梨山别院里乱成一团,沈渡笑的弯腰:“多大人了,还小孩子一样流鼻血,出息。” 赵平津仰脸靠在沙发上,老太太身边的汤姨拿了湿毛巾给他冰着额头,一边心疼,一边道:“天气热,就不免火气大,要多喝消暑的的汤水,阿渡啊,你跟在平津身边,也要记得提醒他,不要太忙碌,到底身体重要。” 沈渡笑着一一应了。 赵平津找了个空子给许禾发微信,发了张染着鼻血的纸巾照片,又控诉她:“把你男人憋成什么样了,我都二十年没流过鼻血了吧。” 121 旖 许禾先是唬了一跳,得知他流鼻血,不免又好笑,但最后还是心疼的成分更多:“那,等你回来我好好补偿你。” “不是还要一周” 许禾摸了摸发烫的耳尖,还是回道:“医生说不要太激烈再弄伤就没事儿的。” 赵平津一时就有点心猿意马起来,他本来那方面需求就重,和许禾又正处在蜜里调油的时期,更是索求无度,许禾这样一说,他恨不得现在就飞京都去。 但眼下回去是不太可能的,也只能忍了旖旎的念头。 沈渡见他不停回着微信,眉毛就皱了皱,等到身边没人,就低声问:“给那姑娘发的” 赵平津‘嗯’了一声。 沈渡耐心劝他:“别陷太深,你这样的身份,跟她纠缠太深对她没好处。” 赵平津头都没抬,将许禾之前发来的照片放大了仔仔细细的看,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眉是眉眼是眼,清爽干净没化妆,看了就让人想掐一把。 “津哥!”沈渡提高了声调:“跟你说话呢。” 赵平津回了微信才抬头看一眼沈渡:“我知道,你操那么多心干什么,我有分寸。” 许禾就是想谈次恋爱嘛,他也不觉得这对自己有什么不利,而且他看来,和从前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以前不大能见光,现在姑娘多了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也更温柔乖顺了而已。 再说,谈恋爱又不是结婚,结婚还能离,谈恋爱分手不是挺正常的,沈渡这反应,像是多大的事儿一样。 赵平津自觉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就算许禾现在和从前不一样,瞧着倒是真的动了心的样子,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行行行,你既然有分寸,那我也就不操这点心了。” “你还是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你们家就你这一根独苗,你早点成家生子才是正事。” 沈渡的眸色就沉了沉,少顷,他才笑了笑:“成,等国外的事儿告一段路,我回国后,就让老太太给我相看起来。” 赵平津点点头:“那看来我得尽早把你弄回来。” 沈渡却道:“不着急,国外的项目一直都是我经手的,也总得在我手里有个最好的结果。” “那成,反正也就这一年半载。” 下午六点钟,卫太太带了女儿卫臻来了梨山别院。 与赵平津所想的不同,江清和生的十分柔美,身量不算高,说话慢声细语,观之可亲,她瞧着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只眼角隐隐有几道细纹,昭示着她昔年跟丈夫颠沛流离吃过的那些苦头,除此,怎么也看不出是个能做出跟穷小子私奔这种事儿的名媛闺秀。 而她的独女卫臻,生的高挑纤瘦,容貌称不上多么美丽,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是十足的大家闺秀气质,很是沉稳,再挑不出半点仪态和教养上的不足。 仿佛天然就是要嫁入世家大族做那个定海神针一般的当家太太似的。 这般年纪,能有这样的稳重,可见卫太太当真在她身上下了苦功,将这个女儿教的极好。 122 怦 怨不得老太太这样的出身和见识,都说自己极喜欢卫臻。 老太太和江清和说笑几句之后,就握了卫臻的手,爱不释手的摩挲着,连声夸赞不停。 卫太太笑的眉眼弯弯,做父母的,谁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 卫臻落落大方,笑容得宜,进退有度却又应对自如,既不显得过分的端着,回答长辈问话时又有着略微的小俏皮,却又不显得浮躁,在她这个年纪的名媛千金里,算是掐尖了。 沈渡一直悄无声息打量着卫太太和卫臻母女,今天老太太口风里透出来对卫臻的喜欢,沈渡心知,这事儿八成是要往下进展的。 他觉得卫臻还是堪配赵平津的,她母亲江清和出身不错,江家就算大不如前了,但从前在京都也恢赫过,而卫诚儒,倒是让沈渡有些惺惺相惜。 因为卫诚儒原本出身书香世家,十分的清贵,但少年丧父丧母家道就中落了,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江家拼死反对的原因。 一个在走下坡路的大家族,是十分仰仗儿女联姻来保持家族的荣耀和辉煌的。 卫诚儒当时真是穷的叮当响,大学都是江清和偷偷资助他念完的。 而如今卫诚儒功成名就,重振卫家,且在业内名声口碑都极好,若是娶了卫家女,对赵平津来说,百利无一害。 更何况,卫诚儒和江清和夫妇只有一儿一女,长子性情十分敦厚,已娶妻生子,而唯一的小女儿,是夫妻俩的掌上明珠,视若珍宝,卫诚儒早就放过话的,将来女儿出嫁,要以一半卫家陪嫁。 赵平津当然不会在意自己妻子的陪嫁是否丰厚,赵家正如日中天,不会利用儿媳妇的出身来锦上添花,只是卫臻事事出挑,万里无一,沈渡就觉得,这真是极好的良配。 再看赵平津,依着沈渡对她的了解,他至少对卫太太母女是不反感的,甚至,比他之前想的态度还稍好一些。 “这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长孙。”老太太一手拉着卫臻,招呼赵平津和沈渡过来,对江清和和卫臻道:“这是沈渡,从小就跟我们平津一起长大的,关系最好。” 卫臻温婉一笑,轻言慢语和两人打了招呼,就十分矜持规矩的站在老太太身侧,微垂着眼帘,没再多看一眼。 但卫太太却十分敏锐的发现,自己女儿的耳尖有些隐隐发红。 她唇角微抿,视线落在赵平津身上,他正扶着老太太,哄着老人家开心。 生的相貌是再无什么可说的,赵家的男人,个个都是容貌出挑,能力亦是出众,在年轻一辈里,算是极其出挑的,品性,容貌,出身,身高,才干,样样都无可挑剔,想到卫诚儒对女儿的疼惜,江清和不由得抿嘴笑,这样一个女婿,想必才能入卫诚儒的眼。 而且,赵平津的名声也不错,这些年在京都,也没像那些花花公子一样传出什么不堪的事迹,只是隐约听说,从前倒是有过喜欢的人,但这也正常,他这样的出身容貌,招惹的桃花定然是少不了。 只看以后吧。 一行人落座,老太太就吩咐餐厅那边准备开席。 江清和说话语速稍慢,十分柔软和善,她虽到了这个年纪,但一双眼眸却仍是清透澄澈的干净,因着身体不大好,整个人看起来稍显柔弱,但却又不是那种菟丝花,一味依附着男人,以丈夫为天。 若非如此,也不会在二十多年前做出那样匪夷所思跟人私奔的事儿来。 赵平津就觉得这个卫太太倒是有点江老爷子的影子,在如今江家这个乱七八糟的圈子里,算是清流了。 因此,他对卫太太就十分的尊敬客气。 老太太见状,心里就舒坦了几分,看看身侧的卫臻,又看看长孙,怎么瞧都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自己的孙儿自己了解,平津看起来为人冷淡不怎么好接触的样子,这些年瞧着也逐渐沉稳能独当一面,但老太太却知,他骨子里实则还是叛逆倔强的,所以,就算现在心里迫不及待想要促成好事,但却也不能操之过急。 而且卫臻刚二十一岁,卫家也早就放出口风,不会把女儿这样早嫁出去,他们夫妻舍不得,是要多留两年的。 那就慢慢来好了,只要第一次初见的印象不差,那就是开了个好头。 老太太心中盘算着,卫臻一边规规矩矩的用餐,一边却忍不住抬眸看一眼赵平津。 他正含笑与母亲说着话,衬衫衣袖卷起了几褶,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格外流畅的手臂。 卫臻的视线从上面掠过,想到方才他走过来时,身高腿长,身姿挺拔的模样,心头不免怦然。 123 养 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母亲也对她说过,赵平津有着极好的相貌。 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却也不曾想到,一眼就让自己钟情。 二十七八岁的男人,有了成熟的峥嵘初露,但却还存着几分桀骜的少年气,正是两种冲突集于一身,却又分外和谐迷人的时候。 卫臻抿了抿唇,动作优雅的放下刀叉,卫太太抬眸看过来,与她正交谈的赵平津也下意识的看了过来,卫臻含笑对他颔首,赵平津也回以一笑。 卫臻心跳怦然,但礼仪规矩却是半点不错,她微微垂了眼帘,老太太问她话,她就耐心温柔的一一回答。 饭后,卫臻和赵平津左右陪着老太太去花园散步。 “平津下次再来梨山,臻臻你若是有空带他去逛逛港城。” 老太太说着,赵平津迟疑了一瞬,还是对卫臻道:“那岂不是要麻烦卫家妹妹。” 他并没有随着老太太唤一声臻臻,但叫卫小姐显然又过于疏离,老太太面上也不好看,所以才斟酌着这样唤了一声。 但这一声卫家妹妹,不止老太太面上带了笑,卫臻也含羞的微低了头:“这有什么麻烦,赵哥哥你难得回来这边,我比你略熟一些,当个向导也是可以的。” 老太太就开怀的笑了起来。 梨山别院里景色宜人,园子里的灯影下,映出卫臻那张端庄秀美的脸,老太太越发满意,握着她的手不肯放。 赵平津走去一边接电话。 老太太就拉着卫臻在长椅上坐下来,对她说着赵平津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 卫臻含笑:“真看不出来赵哥哥小时候这样淘气。” “你们是看不出来,我却知道的,别看他现在都这个年纪了,在我跟前还是小孩子一样,所以啊,总得有个沉稳大度的姑娘管束着他,我才放心。” 赵老太太说着,却看向卫臻。 卫臻却规矩的不曾接这样的话头,只是笑道:“那也是因为您和赵哥哥祖孙情深,他才会在您跟前这样彩衣娱亲。” 老太太却越发满意,年纪轻的姑娘,听了长辈这样的暗示,多半都会欢喜几分,掩不住的浮躁,这也是常理,毕竟年纪轻。 但卫臻却是真真的大家闺秀,规矩教养都刻在骨子里的。 想到赵家就这样一个金孙,将来必定是要支撑门户的,赵家这条航船,要有优秀的掌舵者,但却更要有一个让舵手安心的后方。 而卫臻,再长几岁,定然能担起这个担子。 时间不早,卫诚儒亲自来接了母女俩回去。 卫诚儒与老太太寒暄说笑,也与赵平津说了几句话,见自己独女双颊微红站在母亲身边,卫诚儒心底明镜一般,但面上却丝毫不露。 送走卫家人,老太太已然十分倦怠,汤姨服侍她上楼歇息,赵平津和沈渡就在园子里抽烟。 “卫小姐不错。” 沈渡睨他一眼:“依我看,你们的婚事,大约是要敲定的。” 赵平津没搭话。 沈渡又道:“这两年我在国外的多,怎么觉得捉摸不透你心思了。” “人又不是一成不变的。” “以前我以为你大约真要娶庄明薇了,但现在又出来个许禾。” 沈渡将烟蒂摁灭:“津哥,你给我句准话儿,你跟那个许禾,就玩玩吧” 赵平津散漫靠在椅背上,闻言倒是笑了,他微垂着一双眼,虽在笑着,但声色却是沉的:“不然呢,难不成娶回来” 在这一瞬间,赵平津心底竟是划过一个念头,若是许禾出身能稍微过得去,真要娶回家,大约也没太大的阻力,再或者,他若有几个兄弟,这身上担子也能轻一些。 得,想这些不可能的,也是白搭。 “就是觉得,你对她还是有点不一样。”沈渡打量着他的神色,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沈渡真没见过他现在这样,就算以前喜欢庄明薇时,好似也没这样上头的样子。 赵平津垂眸,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也不是不一样,就觉得,跟她一起很放松,舒服,我忙成这样儿,也懒得再花心思费工夫的调教别人来愉悦自己,解压,就处着呗。” “成吧,你这样说,我大概也明白你的想法了,反正你做个准备,要是开始谈婚论嫁,这都得断干净了,卫家夫妇可是疼女如命的。” “没影儿的事儿呢。”赵平津不置可否,他虽然不讨厌卫臻,印象也不错,但若说喜欢,那也是没有的。 如今他心里天平,大约还是偏向于许禾,毕竟两人如今这样亲密的关系,又刚和好,正是甜如蜜的时候。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赵平津起的念头是,如果许禾愿意的话,他养她一辈子也未尝不可以。 124 亲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赵平津起的念头是,如果许禾愿意的话,他养她一辈子也未尝不可已。 他们圈子里,这样的事儿见的多了,一座城,东边一家西边一户,两头互不干涉,各立门户,倒也相安无事。 再不济,远远养在国外,都是出路。 就连他父亲赵致庸,如今和他母亲算得上鹣鲽情深的一对儿,但早年也不是没做过离经叛道的事儿。 就连他这个唯一儿子,也曾是被放下舍弃的那一个。 赵平津对于这些情情爱爱的,早就看透看淡了,不就那么一回事儿嘛,再多的海誓山盟到头来也就是一场笑话。 但想到许禾之前特别郑重其事说绝不做小三的样子,赵平津又暂时摁下了这个想法,再说吧,反正这婚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定,卫家就算愿意,也得看他乐不乐意呢,更何况卫臻才21。 同样是二十一,这卫臻妥妥的按照大家大户的当家太太来养的,规矩教养礼仪无可挑剔,哪里像那人,有时孩子气,有时又倔的让人头疼,但有时吧,又乖的让他恨不得把她揣在心口里疼。 赵平津第二日下午的飞机回京都。 下了飞机,沈渡知道他要去找许禾,也没多说什么,揽了工作上的事,随他去逍遥。 他们这些人,也就婚前这几年的快活日子,说起来,也是挺可怜的。 到许禾的住处时,天色刚擦黑。 李姐正要走,就和赵平津走了个碰头,这倒是第一次撞上正主,李姐一眼瞧见,就觉得心口咯噔一声,这样的相貌气度,只是眼风扫过她,淡漠的一个颔首,李姐人都有些恍惚了。 心里也不得不服气,别说许禾这种小姑娘招架不住,就换做是阅历丰富的女性,怕是也要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这张脸,真是要人命了。 赵平津进门下意识就去找许禾的身影。 而许禾此时正在阳台躺椅上听英语,阳台灯是暖融融的橘色,穿着小吊带裙裹了一条薄披肩的小姑娘窝在软椅上,散着半干的长发,两条细白的小腿从椅背上荡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悠着,小腿到脚尖,都白的几乎发光。 赵平津换了鞋走过去,她还没察觉,兀自跟着耳机里的声音一起念英文。 赵平津这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英文,倒有些诧异于她语言方面的灵气和口音的纯正。 但想来,这也和她的刻苦是分不开的,他一向是知道她课业上的努力。 想到这里,不免又想起上次事件引起的那一场风波。 郑凡提过,她被记了一次大过,保研的名额也丢了。 赵平津想,明天得给郑凡打个电话,交代他去办,至少记过这件事,得抹掉。 至于考研,他还是有点私心的,小姑娘还有一年毕业,大四若是不着急找工作,其实挺闲的。 他更想让许禾成为他的私有品,他消遣或者想要解压时,她能第一时间在他身边。 “赵平津!” 许禾欢喜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平津低头,望着那从软椅上一跃而起的姑娘,她的欢喜是那样直白和真切,明晃晃的写在她的眼底和嘴角。 她摘了耳机,蹦过来,直接挂在了他的身上。 赵平津被她这样一扑,小小后退了一步,却又很快托住她腰臀站稳。 “想我了” 赵平津低头亲她,许禾没有矫情,用力点头,一边回应他,一边轻喃:“好想……” “我这不是回来了,一下飞机什么事儿都不顾,直接来找你。”赵平津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揉在怀里亲。 她欢喜更甚,却故意嘴硬:“我看你只是惦记别的。” 他又亲她,刚洗过澡的姑娘香喷喷的,哪儿都是软的,他亲的爱不释手。 许禾抱紧他,手指穿过他浓密的黑发,忍不住的攥紧又放开。 他的脸埋在她肩窝里,好一会儿,才抱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来:“这两天在家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就是听听英语,做了些试卷。” “打算考八级” 许禾倒是大方的承认:“虽然我不是英专,但挺想试试的,将来毕业找工作,有这个证也能多条路。” 赵平津就笑:“我养你还不行” 许禾伏在他胸前,手指摩挲着他衬衫上的衣扣:“我肯定要工作的,再说了,干什么让你养呢,我们是谈恋爱,又不是……” “我知道,又不是卖给我了……”赵平津抚着她的发:“我心疼女朋友还不行” 许禾心里甜的几乎要满溢,抬眸软软看了他一眼,哼道:“你还会心疼人啊” 125 坏 “要不要试试”赵平津突然抱了她起身,许禾吓的一把抱紧了他的脖子,这一下,就将自己送了一个满怀,结结实实严丝合缝的贴了上去。 许禾忙要松手,赵平津却作势要放开她,许禾吓的只能再次抱紧,赵平津十分享受这样的温香软玉在怀,在她耳边暗声道:“这几天伤口不出血了吧” 许禾低低的嗯了一声。 赵平津在她脸颊软嫩处轻亲了亲:“去床上等我,我先去洗澡。” 许禾脸红红的被他抱回卧室,赵平津拿了衣服去洗澡,许禾跪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还是起身下床打开了衣柜,她从衣柜最里面拿出一套新的内衣。 她穿好睡裙,躺回床上,薄薄的被子拉起来,将自己整个人笼罩。 如今,他们不再是赵先生和许禾,而是,赵平津和禾儿,他们是情侣,是恋人,和这世上每一对世俗的男女一样。 赵平津洗完澡回来,见许禾将自己蒙的严严实实,倒也没急着过去,他轻车熟路从许禾的梳妆台翻出吹风机,眸光却掠过她梳妆台上少的可怜的护肤品,和空荡荡只做装饰的首饰盒。 从前身为赵先生的金主赵平津,对她就不差,出手也算大方,如今晋级为男朋友,当然更不会委屈自己的女人。 头发吹了半干,赵平津就关了吹风,给郑凡发了条简讯。 然后,他搁下手机,走到了床边。 男人的身上还带着微凉的水汽,发梢仍是湿的,蹭过许禾的脸颊。 唇舌相抵,他双臂撑在她身侧,低头深吻她。 许禾睁大眼看着他,他的眼瞳里,也映出一个小小的她。 睡裙肩带拉下,他的眸色骤然就变了。 “不要命了”赵平津声音越发沉哑了几分,湿发下的眸深深凝着她,似旋涡要将她吞噬,许禾忽而又有些怕,她咬住嘴唇,脸偏在了一侧,轻轻闭了眼。 “小乖。”赵平津低了头,在她耳边轻笑:“学坏了呢。” …… 许禾从浴室出来,脸色有点微微的苍白,刚才旧伤又有点轻微撕裂出血。 想到之前姜昵和郑凡的那些话,赵平津的眉毛先皱了皱:“在医院那一次,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儿的又大出血了” 许禾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给他说了那天的事儿。 赵平津面色渐渐森寒,望着许禾,眼底是压不住的愠怒:“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之前你说和我没关系了的。”许禾有点害怕他这样的神色。 赵平津又气又心疼:“别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听话。” “我也是因为没证据,怕说出来没人信。” 许禾自嘲笑了笑:“说起来,从我出事一直到医院,林曼都寸步不离守着陪着,医院的人都觉得她善良,仗义,我说出来,大约也没人信我。” “这几天别勾我,给我好好养着。” 赵平津还有点生气的样子,给她擦身体的动作都有些粗鲁。 许禾眼红红望着他:“你别生我气,我那时候是一心想着不要给你添麻烦,让你更讨厌我了。” 赵平津用浴袍裹住她,没搭理她,抱着她出了浴室。 许禾握住他手腕轻摇了摇,赵平津也没理会。 回了卧室,关了灯,赵平津侧过身背对着她,许禾抱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蹭的他又有点火起,转过身握住她小胳膊将她推远;“这几天都离我远点,等你彻底养好了再说。” “嗯。” 她乖乖的,他说什么都猛点头。 赵平津火气退了一点:“睡吧。” 许禾忙闭了眼。 黑暗中,赵平津听到窸窣的声响,片刻后,他的手指被她紧紧攥住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许禾被他捞入怀里,她立刻欢喜的紧紧抱住他腰;“赵平津……” “睡觉。”赵平津在她臀上拍了一下,许禾乖乖的一动不动,再次闭了眼。 黑夜里,赵平津看不见的地方,许禾嘴角微微翘着,那笑意,久久都未能消弭。 126 断 早晨赵平津起床去上班,许禾又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看手机,有赵平津给她发的微信,问她还有没有出血。 许禾去了一趟洗手间,卫生护垫上干干净净的,她就给他回复,让他放心。 他没再说什么,但十点多的时候郑凡来了一趟。 许禾看着那一堆贵妇级护肤品化妆品,还有几样精巧别致的首饰,虽欢喜,却又觉得思绪有点复杂。 赵平津可以很轻易就给她的这一切,却是她很难同等回馈他的。 许禾想了很久。 从上大学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跳过舞,而大学里的同学和舍友,甚至连和她关系稍近的简瞳都不知道她有多喜欢舞蹈,而她从前的舞蹈老师,又对她寄予了多深的希望,甚至她之前的人生目标就是能够成为一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舞者。 只是后来,现实把梦想的翅膀硬生生的折断了。 也许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踏上舞台,也许这辈子,她都不会再为任何人跳舞,但是,这一次,她想给赵平津跳一支舞,一支专属于赵平津的舞。 郑凡走后,许禾将东西都收拾好,本想给赵平津发微信,但看看时间,这会儿大约正是他工作最忙的时候,就按下了心思。 起床洗漱时,许禾照旧戴着耳机听英语,洗漱完吃了点东西,又去做了一套题。 看看时间到中午,许禾就给赵平津打了视频电话。 “吃饭没” 赵平津看一眼视频里的许禾,双颊染着绯色,眉梢眼角都蕴着春水,他抬手摸了摸喉结,沉声询问。 “还没有,早上起来的太晚了,刚吃完早饭没一会儿。” “不饿也少吃点。” “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这会儿去医院一趟。” “哪里不舒服吗”许禾立时紧张起来。 “不是,去看个朋友。” 赵平津说着,又看一眼许禾:“你去吃点东西,李姐炖的汤要一滴不剩全都喝掉。” “哦……我知道了。”许禾趴在沙发上,戳了戳屏幕上赵平津的脸:“那我等你晚上一起吃饭。” “好。” “那,拜拜。”许禾有点不舍的结束了通话。 赵平津结束通话,郑凡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赵先生,我让人去查了,那天的监控没拍到什么,病房里也没第三人,目前是没证据能证明许小姐的话。” 赵平津眉宇蹙了蹙了:“知道了。” “那现在是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查。” “先不查了,你让人盯着那个林曼的行踪。” “成,我知道怎么做。” 郑凡挂了电话,就去交代人做事。 赵平津到了医院,庄明薇刚吃过午饭,护士刚给她换了药。 她脸上的伤恢复的还不错,赵平津让国外的朋友带了最先进的去疤药,她一直用着,效果还挺好。 手臂上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医生说她这两天就能出院。 见赵平津进来,护工就很识趣的避了出去。 庄明薇眸光平静落在赵平津脸上:“平津,你来了。” “嗯,前两日回了梨山看老太太,就没能过来看你。” 庄明薇淡淡笑了笑:“没事儿。” 赵平津在她床边坐下来:“伤好些了吧。” “好多了,你给的药很管用。” 她不像平日里那样与他相谈甚欢,眸子里带了淡淡的化不开的愁绪。 赵平津没有再开口,两人之间,就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还是庄明薇先撑不住,她眼眸微红望向他:“听悠然说,你和许禾在交往。” 赵平津没有否认,点了头。 庄明薇眼底瞬间蕴了泪,她缓缓别过脸去,好一会儿,才声带哽咽道:“你很喜欢她吗” 不等赵平津开口,她含着泪,近乎无声的问他;“所以,我们之间就再无瓜葛了对不对” 127 疼 “明薇……” 赵平津眉宇微蹙,他和许禾在一起之后,他曾想过如何和庄明薇说这件事。 他曾喜欢过她,而她如今仍对他有意,只是赵平津没有告诉她,他的感觉回不到过去了,昔年那种年少轻狂时对一个姑娘的恋慕与喜欢,好似都随着时间残忍的淡去。 只是他顾念着曾经那些情意,与对她的一些亏欠,一直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妥帖的与庄明薇说清楚。 他们或许是真的没缘分成为情侣,但她仍是他心内最重要的人之一。 “平津,拜托你先离开好不好我这会儿,没有办法继续和你说话……” 庄明薇抬起手,捂住了眼。 赵平津知道,她哭的时候不想被人知道,总是会这样。 “好,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他起身离开,门轻轻关上了。 庄明薇遮住眼睛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她泪如泉涌,唇角却紧绷。 凭什么,凭什么呢。 她那只右手,又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抖的无法自持,她费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才抓起桌上的水杯,她将水杯用力摔在地上,玻璃碎裂,就像她的心一样。 周芬闻讯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心都碎了,她奔到床边,紧紧握住庄明薇不停抖着的手:“明薇,明薇你的手……这几年不是都好了,不再发作了吗” 庄明薇的手却仍在不停的颤,周芬哭的眼睛通红,庄明薇眼底却没了眼泪:“妈妈,赵平津和许禾在一起,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了。” “明薇,明薇你相信妈妈,妈妈会有办法的,妈妈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就像妈妈一样,如愿以偿的……” 周芬紧紧抱住了庄明薇,许禾,一个小小的蝼蚁一样的许禾,却将她最疼爱的女儿践踏到这般地步,她若是不能将许禾也踩在脚下,她周芬就誓不为人。 …… 许禾下午睡了一会儿午觉,起床后洗了个澡,又把赵平津的内衣手洗干净,才照旧去做了一套卷子,等着他回来一起吃饭,只是刚做了一半,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许禾原本不想接,但迟疑了一瞬,还是按了接听。 怎么都没想到,她听到的会是喵喵的声音。 “喵喵” 许禾讶异极了:“怎么了喵喵你怎么给姐姐打电话了” “姐姐……”喵喵的声音细弱颤抖,压的很低很低:“姨婆去打麻将,我借了隔壁姐姐的手机给你打的。” “喵喵……”许禾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是有什么事吗”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你现在就来好不好” 许禾仿佛看到了小小的喵喵抱着手机,一边呜咽着给她讲电话,一边小心翼翼张望着外面的模样。 “好,姐姐现在就去接你,你乖乖等着姐姐。” 许禾原本打算的是,秦芝如果能出院,就把秦芝喵喵都接回来。 但后来她意外怀孕的事儿打乱了所有的计划,接喵喵的事,也一并耽搁了下来。 “真的吗真的现在就来吗” 喵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声音骤然拔高了一截。 “对,姐姐现在就过去,你先乖乖的待在姨婆家,也不要先告诉姨婆好不好” “姐姐,我不想待在姨婆家里,喵喵害怕姥爷,喵喵这会儿躲在羊圈里的,姥爷不喜欢羊圈,说羊圈臭,喵喵在羊圈里,姥爷就不过来了……” 许禾握着手机,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而下一瞬,她的眼泪已经决堤了一般滚落。 她顾不得换衣服,随手抓了外套胡乱套上,穿着拖鞋就向门外冲去。 128 虐 李姐闻声追出去的时候,许禾已经进了电梯,她慌忙按另一部电梯,但电梯好一会儿才来,等到李姐追下楼,许禾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李姐实在担心的不行,打许禾的电话一直占线,可刚才许禾脸色惨白的模样,实在让李姐不能放心,她只能又打给了郑凡。 赵平津正在开一个小型高管会议,郑凡突然拿着手机冲进来打断,赵平津的脸色就微有些冷沉:“郑凡,什么事。” 郑凡疾步走过去,低声快速的将李姐打电话的事说了。 赵平津面色微微变了变,他抬腕看看表,会议差不多到了尾声,就交给了秘书扫尾,他抬手抄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向外走,郑凡已经备好了车,赵平津下楼上车,一边又拨许禾的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许禾那边接听了,赵平津微松一口气,声调倒还算平静:“禾儿,你现在在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这会儿在出租车上。” 许禾望着外面沉没的夕阳,将手机攥紧,她心里一团乱麻,语速飞快;“赵平津,我现在得立刻去接我妹妹回来……” “车牌号给我,让司机路边停车,我这会儿就过去。” 许禾摇头,赵平津公司和去姨婆老家是两个方向,他这会儿过来,至少要四十分钟,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形下,但许禾一分钟都没办法再等。 喵喵才五岁,她不懂自己遇到的是什么,但许禾明白。 正因为明白,所以才一分钟都不能再耽搁下去,也许正是因为这一分钟,就会造成永远无法挽回的伤害,如果这样的话,许禾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赵平津,我这边事情有点紧急,必须要立刻去南桥村一趟,等到了我会再给你打电话,放心,我会保持电话畅通,会注意安全的。” “许禾。” 赵平津的口吻有点重,显然有点生气了。 “赵平津,我真的没时间等你过来,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我妹妹,我妹妹在等着我。”许禾强忍住哽咽,平静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怕喵喵再打过来她这边在通话中,会耽误了事儿。 赵平津没有再给她打电话。 车子又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快到郊县,过了郊县,再走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姨婆的老家。 许禾还隐约记得姨婆家老宅的位置,出租车颠颠簸簸的行到老宅外,那里却是一片的昏黑,只有一个小屋亮着灯。 雪亮的车灯笼罩过来,院子里矮小的羊圈里忽然有个小身影从地上爬了起来。 但喵喵却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直到看到车上下来的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喵喵才拼尽全力大喊了一声:“姐姐!” 许禾先是一怔,待那小身影从羊圈里跌跌撞撞奔出来,许禾才满眼含泪不停喊着喵喵的名字,向她跑去。 喵喵奔到许禾身边,重重扑到她怀中:“姐姐,姐姐……” 小小的孩子,大约是吓坏了,小手紧攥着许禾的衣袖,除了一遍一遍喊着姐姐,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禾蹲下来抱紧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忍着心头惊悸与难受,柔声轻哄:“喵喵,姐姐来了,姐姐在呢,别怕……”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喵喵紧绷的身子才一点点的软了下来,她趴在许禾肩头,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姐姐,姐姐你怎么才来啊……” “是姐姐的错,姐姐来晚了,喵喵现在就跟姐姐回去,咱们不在这了,以后都不在这了,喵喵以后跟着姐姐住。” 许禾抱起妹妹,就要上车。 院子外却忽然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姨婆大约是听到动静,从麻将桌上赶来了,跟她一起的,还有姨婆的小儿子和儿媳妇,两口子一直住在乡下。 “小禾怎么这会儿来了” 姨婆一眼看到许禾,脸色就变了变,但却还是强挤出笑,说道:“这天黑路也不好的。” 许禾客客气气对姨婆笑道:“放假了,我也是刚安顿好,想喵喵的很,就过来了。” “这会儿就走”姨婆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许禾毫不避讳的点点头:“对,这会儿就回去,之前已经给您添了那么多的麻烦了。” “许禾,你这过河拆桥可不行吧” 姨婆的小儿媳妇立刻跳了出来,之前许苗跟着婆婆在郊县上幼儿园,许禾给的钱,都给了老大两口子,他们一直都有怨气,现在可是个好机会,不从许禾身上咬一口肉下来怎么行,听说她男朋友可是富二代呢。 “是啊,你家里出事,人人都当你们是过街老鼠,也就我心善,愿意帮你照顾你妹妹,许禾啊,你这样突然跑来接人,街坊邻居知道了会怎么议论好像我们家虐待你妹妹了似的。” 129 叫 姨婆冷着脸,显然很不高兴。 “您对我和妹妹的帮助,我一直记在心上。”许禾紧紧抱着十分不安的喵喵,“当时您确实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很感激。” “你知道念着我这点恩情就行。” 姨婆在院子里长凳上坐下来,“这样吧,你要带走人也不是不可以,这些年喵喵吃穿用度我都十分精心的,谁家养个孩子一年不要个十来万的这三年你就给三十万好了,你给了钱,人就让你领走。” 许禾觉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人总是认为亲戚总比陌生人可靠,可实际呢,多么可笑。 如果不是顾念着此时喵喵受了惊吓,许禾不想再和他们起争执,她是绝不会咽下这口气的,而许禾更是十分了解姨婆这一家人,如果她很轻松就答应给他们三十万,他们下一秒立刻就会变脸要五十万,一百万。 “姨婆,您也知道我家里出了事,这些年很难,这样吧,我妈的治疗费我还没来得及给医院,差不多有十万,我给您,您让我带走喵喵,如何” 姨婆闻言,原本正要答应,小儿媳妇却忽然蹦了出来:“不行,说三十万就是三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听说老大一家都从许禾这里弄了二十多万了,他们怎么也不能比这个数字少,本来他们一家在乡下务农,就没有老大家境好,姨婆还偏心的很,小儿媳妇早就不满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许禾沉了脸,抱着喵喵就往出租车边走。 可她还没走到车边,就被冲过来的小儿媳妇一把推到了一边,许禾站立不稳差点跌倒,喵喵也被那肥硕的中年女人抢了过去,喵喵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拼命踢腾着想要从女人怀里挣出来,嘴里不停哭喊着姐姐。 许禾咬着牙上前想要抢回喵喵,女人却忽然闪身躲开一边,快步走到台阶上,亮着灯的那个房间开了门,一个干巴巴的瘦老头走了出来,女人将喵喵一把塞在了老人怀里:“爸,你赶紧带喵喵先回房间,好好看着这小丫头,不能让许禾把人带走了!” 老头儿干瘦的手托住喵喵的小身子抱紧,一声不吭转身就往屋子里走。 而喵喵被老头儿抱住后,显然吓坏了,连哭都不知道哭,只睁着一双泪眼,怔怔望着许禾。 许禾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在喵喵被那老头儿抱住那一瞬,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也不想抄起身边一根木棒,劈头盖脸就往几人身上头上砸去。 女人吓的抱头逃窜,那老头儿也慌忙丢开喵喵闪躲,许禾却还不肯罢手,木棒狠狠砸在老头儿后背,惨叫声瞬间划破寂静的村落。 姨婆慌的大叫,小儿子赶紧冲过来护着老头,躲闪着许禾的木棒。 赵平津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了这声惨叫,他脚步顿了顿,脑子里懵了一瞬,但也只有那一瞬,他就清醒过来,那声音不是许禾的,他应该,来的还不晚。 雪亮的车灯将院子笼罩,赵平津就踩着那一地锋利的光芒快步走来。 许禾攥着手里的木棒,像是一只露出利牙的小狼,凶狠的望着面前几人,那一瞬间,这个在他心里软嫩乖巧的姑娘,却好似分裂出了另外一个影像,让他觉得十分陌生,那是他从未曾知晓的一面,她也有这样凶狠孤绝的时刻,只为了护着她最在意的人。 赵平津想,能让这姑娘这样爱着,该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他甚至有些嫉妒,那个叫许苗的小丫头。 正要开口唤她,与许禾对峙那个男人,却忽然扑过去夺了许禾手里的木棒,然后将许禾重重扑倒在地,嘴里一边骂着,一边举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姐……”许苗回过神,看着这一幕吓的失声尖叫。 “许禾!”赵平津脸色骤变,几步上前,抬脚就将男人踹翻在地,郑凡和两个保镖冲过去,反折了男人双臂将他摁倒在地。 “郑凡,把他给我往死里打,打不死都算我赵平津的!”赵平津脸色铁青,像是看垃圾一样看了一眼那个瑟瑟发抖的男人。 郑凡闻言,立时让人把男人拖出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几声惨叫,再然后,就又归于了一片死寂。 许禾摇摇晃晃站起身,抓起那根木棒又要打,赵平津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中,她全身颤抖的厉害,抓住木棒的手指根根攥的青白,他掰了好几下才掰开。 130 醋 许禾疯了一样不停的挣,还想扑过去踢打,赵平津抱紧她,沉声哄着:“禾儿,你别吓到妹妹,先带妹妹去车上。” 许禾这才想到喵喵,她通红的双眸失了焦距一般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郑凡怀里的许苗。 她一步上前将许苗抱住,紧紧搂在了怀中。 赵平津看了郑凡一眼,护着许禾往车子那边走。 喵喵趴在许禾的肩上,两只和许禾生的几分肖似的大眼睛,泪汪汪的望着赵平津,却在赵平津看向她时,又怯怯的躲开了。 上了车,车门关上,似乎是确定自己和妹妹安全了,许禾这才松开手,脱力了一般瘫坐在车座上无声哭了出来。 “姐姐,姐姐别哭,喵喵不疼……” 许苗见姐姐哭,忙爬过去,两只小手捧着许禾的脸,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却又跟着哭。 许禾哭着哄妹妹,妹妹又哭着哄她,姐妹两个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赵平津坐在一边,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一时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郑凡很快把外面的事情摆平,打发了出租车司机,留了人善后,就过来开车。 “好了,多大的人了,还跟着妹妹一起哭。” 赵平津拿了纸巾给许禾擦眼泪,又看许苗扬着一张糊着鼻涕眼泪的包子脸,迟疑了下,还是抽了一张新的,原本想递给小丫头,但小丫头却扬着脸往他跟前凑了凑。 赵平津只得像给许禾擦脸那样,给她擦了擦花猫脸。 擦完脸,赵平津才发现,小丫头虽然有点瘦,蔫蔫的,但长的还挺可爱,一张小包子脸,不大像许禾,但眼神倒是和姐姐有点像,圆溜溜一双眼,黑白分明的,好奇的打量着他,眼都不眨。 “赵平津……” 许禾靠在他肩头:“我以后,是要把喵喵带在身边的。” 她没明说,但赵平津也懂她的意思,她要带着妹妹,在身边照顾,那么多多少少会不方便。 “回去后给李姐签个协议,让她以后就留下来专职照顾你妹妹。” 赵平津说完,将她揽在怀中,却又语气很重的斥了一句:“还有你,回去给我好好反思。” 许禾脸埋在他怀里,闷闷的嗯了一声,片刻后,又小声说了一句:“赵平津,对不起啊。” 不想给他添麻烦的,最后却还是麻烦到了他。 有时候,人真的挺渺小的,很多事,想做好,却又做不成。 “姐姐……” 赵平津正要说什么,许苗却伸出小黑手拽了拽许禾的衣袖,十分委屈天真的说道:“姐姐,喵喵也要抱抱。” 许禾忙起身抱住妹妹,柔声哄着小丫头。 赵平津看着原本在自己怀里的姑娘,眨眼间就满心满眼都是别人,这别人却又是吃醋都吃不得的,也只能无奈忍了。 车行没一会儿,喵喵就窝在许禾怀里睡着了。 赵平津让郑凡把空调调高了一点,又给小姑娘拿了个小毯子盖上。 许禾靠在赵平津怀里,眼睛红肿着,手却仍紧攥着喵喵的小手。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赵平津直截了当的询问,这样长途奔波,他亦是有点疲累,没工夫再拐弯抹角, 若在从前,这些事他半个字都不会问,但女朋友和金丝雀还真是不一样。 131 哄 赵平津越想越觉得许禾这姑娘还真是挺聪明的。 “我家里出事后,房子拍卖了,我妈病的严重,没办法照顾妹妹,我住学校宿舍,也没办法把喵喵带身边,姨婆主动提出来帮我,我每个月给她钱,然后承担喵喵学费生活费,我知道姨婆有点贪婪,但只要喵喵能过的舒心点,我给再多钱也没怨言,只是我没想到……” 许禾想到才五岁的喵喵宁愿躲在漆黑的羊圈里都不肯待在家中,她该有多么惧怕那个她应该喊一声姥爷的人,许禾的心就像是刀绞一样的疼。 如果她不是对于亲人还抱着可笑的一丝希望,她破除万难将喵喵带在身边,至少,妹妹就不会遇上这样恶心的事。 许禾隐晦的说了许苗在老家遇到的事儿,赵平津这样性子寡淡的人,都有些怒了。 不管怎样,一个五岁的丫头,那得多畜生才能下得去手。 “郑凡,一会儿先去医院,去慕昭宁那儿。” 私立医院隐蔽性强十分重视客人隐私,许苗到底是个小姑娘,名声最重要。 许禾颤了颤,抱住他的手臂轻声啜泣:“赵平津,我害怕……” 她有点不敢面对那个结果,如果许苗真的受到了实质性的侵犯,她这个不称职的姐姐,该怎么办。 赵平津揽着她,想了想,十分冷静的帮她分析:“我觉得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你要知道,普通人是承担不起这样的犯罪成本的,你这一家亲戚虽然贪婪恶毒,但真让他们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大约也只有贼心,更何况……” 赵平津看了一眼熟睡的许苗:“你妹妹挺机灵的,这么小就知道自保,所以我觉得,你不用太过担心。” “但是必要的检查还是要做,这样也是为了让你安心。” 赵平津握住她手,垂眸看她:“这会儿知道怕了之前奋不顾身的劲儿呢” 许禾不说话,自己也知道自己幼稚冲动。 赵平津靠在车座上,有些头疼的想着以后。 所以说他不喜欢男女之间有感情牵绊,有了感情牵绊,不免就要为对方考虑将来。 许禾虽然聪明机灵,但遇到事儿还是没经验,阅历太浅,总会吃亏。 比如许苗的事,她太相信亲戚,以为用钱能让贪婪的人释放出一点善意,却不知道,她的一味妥协,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但这些也急不来,她栽个跟头也是好的,以后总能吃一堑长一智。 “你一直都在学校念书,之前就算遇到一些事,但也只是冰山一角,许禾,你不知道社会险恶人心险恶,经历一次也是好事,吃个教训,长点经验,以后也就不会再在同样的地方栽跟头。” 换做旁人,或其他时候,赵平津绝不会说这些粗浅直白的玩意儿,他也不好为人师,更懒得说教。 但怎么办呢,许禾总有一天要独立在这个世界上,去直面所有的风雨。 他护不了她一辈子,现在,能教一点,也是一点。 “别轻易相信任何人,许禾,就算是亲人,姐妹,哪怕将来的丈夫,甚至……父母,都不可以掏心掏肺的去相信对方。” 赵平津说着,垂眸看她,许禾却抬起一双红肿的眼,望着他:“赵平津,那我能相信你吗” 赵平津沉默了一秒,就缓缓的笑了。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轻言慢语,温柔无比:“说真的小乖,你最好连我都不要相信。” 许禾将脸埋在他怀里:“这种时候,你也不能哄哄我吗” “不能。” 赵平津将她从怀中拉开,他眸色沉沉望着她:“许禾,不管是哪个男人,再好的男人,都不要信他的话。” 许禾眼底含着泪,泪珠在她眼眶里盘旋,可她忍着,不肯让那眼泪落下来,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赵平津抬手捏了捏眉心,声音柔了两分:“你休息会儿,待会儿去医院还要带喵喵做全面检查。” 许禾睡着了,赵平津虽有些困倦,却没有睡意。 他望了望身侧这两人,头又有点隐隐作痛。 一个小麻烦已经很是让他不安生,又添了个小小麻烦。 赵平津想到方才一大一小哭成一团的模样,只觉得头更疼了。 132 酸 慕昭宁一边让护士带了许苗去做各种检查,一边忍不住看许禾和赵平津。 抽了个空,给唐钊偷偷发简讯。 “你女人怎么大半夜的跟着赵平津一起过来了”想了想,本着保护未成年隐私的想法,没把两人带许苗做全身检查的事儿说出来。 唐钊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慕昭宁,你说她跟谁一起过来了” “赵平津啊,你不是认识,你们家和他们赵家也有生意上的来往。” 唐钊起身,将手机开了免提搁一边,一边套裤子一边对慕昭宁道:“想办法留会儿人,我这会儿过去。” “他们这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不是,那个唐钊,你要过来捉奸” 捉什么奸,他又不是许禾的男人,他连这资格都没有。 只不过是不想看她再傻乎乎重蹈覆辙,赵平津那种男人,她招惹上,只会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然后遍体鳞伤。 唐钊拿了头盔跨上机车,就挂了电话。 深夜长街无人,车流很少,唐钊只用了往日一半时间,就赶到了慕昭宁的医院。 只是很不巧的,快到医院的时候,唐钊的机车撞到了马路牙子上,他这一跟头摔的不轻,头盔上护目镜撞碎了,脸上挂了彩,到医院时一瘸一拐的,看着倒有些狼狈。 慕昭宁没想到他会这样下血本,一边将人往手术室里领,一边故意大声询问:“你这是赛车摔伤了” “嗯,一时没留神,也没什么大碍。” “你这脸都破相了,还没大碍” “我一老爷们儿,破相也不是什么大事。” 唐钊有些不耐烦:“你给我点药膏和消炎药,我回去自己弄。” “那怎么行,你脸上这伤不轻,得缝针。” “别他妈废话,按老子说的做就行。” “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我得对病人负责。” “慕昭宁,这点伤老子死不了!” 两人吵的惊天动地,赵平津和许禾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许禾眉毛微微皱了皱,她对唐钊多少了解一点,知道这个人桀骜不驯,上次一拳砸破车窗,手上伤的皮开肉绽,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也不肯让医生处理,后来还是她给弄的。 这一次更严重,都要缝针了,却仍是不听医生的。 赵平津嘴角咬着烟,眼底却掠过一抹饶有兴味的淡笑。 可真是巧,他和许禾刚来慕昭宁这儿,唐钊后脚就来了。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到他赵平津的女人头上来了。 哐啷一声门响,接着就是重重的脚步声,夹杂着慕昭宁气急败坏的怒骂:“唐钊!我他吗以后再管你我就是你孙子!” 唐钊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一条胳膊弯着,手里拎了个装着药的塑料袋,走路还有点瘸,他看到了许禾,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许禾的嘴唇抿的越来越紧,唐钊走过去那一路,淋漓了一路的血,刚才听慕昭宁说,他伤在了脸上…… 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那天如果不是唐钊解围,秦芝不一定要闹成什么样,她身上还不知道又会添多少伤。 不管怎样,许禾不太愿意欠别人的人情。 “我过去看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许禾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对赵平津说了一句。 “心疼了”赵平津摘了烟,眸光有些凉落在许禾的脸上。 “你说什么呢,上次他怎么说也算是帮我解了围,我看他伤的不轻,我要是能劝就劝一句,他要是不听就算了。” 赵平津没理会,直接转过了身去。 许禾抿了抿唇,扯了扯他衣袖:“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会儿。” 赵平津没搭理,许禾的脚步声轻轻远去了。 他垂眸,盯着手里的烟,忽然笑了一声,将烟蒂一点一点在窗台上摁灭了。 许禾下了楼,唐钊仿佛知道她会追来,站在楼下抽烟。 看到她的身影,他抽烟的动作顿住,靠在机车上,神色有些落拓的寂寥。 许禾走过去,轻声劝了一句:“让慕医生给你处理一下伤吧。” 唐钊的眼角划破了,长长一道血口子,那些血沾染在他脸上,月色下看着挺让人揪心的。 “妹妹。” 唐钊却看着许禾,缓缓的笑了:“你能出来找我,我特开心,真的。” “唐钊,先去处理一下伤,好不好” 许禾微蹙着眉,又说了一句。 唐钊摇摇头,只是目光一瞬不瞬落在许禾脸上,那笑意到最后也变的有些碎裂了:“妹妹,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133 浪 许禾点了头,她声音很轻,却很决然:“是,唐钊,我喜欢他。” 长久的沉默后,唐钊脸上的笑终是破碎无踪。 “以后,他要是对你不好,妹妹,你就告诉我。” “他不会欺负我的。” “你就听我的,好不好” “唐钊,你去处理伤……” 唐钊缓缓抬起手,打断了许禾的话。 他的手上也有几处擦伤,伤口里渗着血。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掌心落在她脸侧,轻轻抚了抚。 也许是经常骑重机车的缘故,他掌心里生着薄薄的一层茧子,有点硬,有点糙。 许禾微微扭过脸想要避开,但唐钊的手却很快放下了。 “妹妹。” 唐钊跨上机车,抬手拨了一下凌乱的发:“我本来有一肚子话想和你说,想劝你不要跟他,想劝你清醒一点。” “唐钊,可这是我的私事,而且,我是心甘情愿的。” 唐钊垂眸望着她,眼底微微的一片红,但却又笑的洒脱:“但你刚才说你喜欢他,我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唐钊……” “妹妹,只要你开心就好。”唐钊又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克制却又温柔包容到了极致。 如果你能像从前那样开心,我也就无所谓,我怎样都好。 唐钊转动油门,单手控着车把,机车轰鸣声响起,夜风吹动他微长的发,他没有回头,洒脱的对许禾摆了摆手。 许禾回去时,不见了赵平津的身影,却是郑凡等在那里。 见了她过来,郑凡忙道:“赵先生明天一早有个重要的会……” 许禾点点头,郑凡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喵喵检查完,万幸的是确实没什么大事儿,但肚腹和胸前,有轻微的青紫淤痕,医生初步诊断,不排除人为伤害留下的。 许禾听了这话,一双眼立时通红充血,郑凡在一边看着她一副要和人殊死搏斗的模样,也不由得磨了磨牙。 这许小姐今晚这阵仗,真不像是个乖巧温柔的姑娘能干出来的。 不知怎么的,郑凡就有点为赵平津捏了一把冷汗。 “孩子有点低烧,大概率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建议住院观察几天,再安排心理医生给她做一些心理疏导,毕竟年纪小,尽早干预,将来留下心里阴影的几率就会降低到最小。” “行,那就让喵喵先住院观察,多谢您了医生。”许禾陪着喵喵筋疲力尽的回了病房,让郑凡先回去休息,她随意洗漱了下,见喵喵体温在药物干预下趋于正常,睡的也算安生,许禾这才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喵喵开始反复发烧,到了第二天下午,体温才彻底稳定,后面两日,心理医生开始介入治疗,许禾一颗心都扑在妹妹身上,待许苗情况彻底稳定,她这才忽而想起,自己都一星期没见到赵平津了。 许禾让李姐在医院陪着许苗,她抽空回家了一趟,彻彻底底的洗了个澡,才给赵平津打电话。 电话好一会儿才接通,那边的动静听起来乌烟瘴气的,许禾一瞬间就想到了那次在小金山的一幕。 赵平津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传来,许禾心里也有点愧疚于自己忽略他这件事,因此声调格外的轻软:“我刚回家,你在哪呢,李姐说你这几天都没来公寓这边。” “嗯,没回去。” “那你这几天是住在麓枫公馆吗” 许禾攥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半干的长发:“你这会儿在哪呢” “怎么,想我了”赵平津嘴里咬着烟,抹牌的手臂线条流畅肌肉紧实,身侧坐着一个穿抹胸裙的年轻女孩儿,在陈序授意下,剥了一颗黑紫莹润的葡萄,将嫩生生的果肉送到了赵平津嘴边,娇滴滴的说道:“赵先生……您吃一口葡萄嘛。” 赵平津看都没看那女人一眼,抬手用手背挡开了那条白生生的手臂。 134 软 许禾刚要说想,就听到了那女人的声音。 她一时怔了怔,脑子里出现的就是那天陈序他们几个在牌桌上一人怀里抱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的场景,赵平津此时也是这样吗 因为她几天没顾上他,他生气她可以理解,但若是他生气就跟陈序他们这样做的话…… 许禾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眼底带着一点猩红,看起来是说不出的委屈和失望。 “怎么不说话”耳边是漫长的安静,赵平津微挑了挑眉,不紧不慢问了一句。 “你要是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许禾的声音暗沉了几分,她将手机放下,预备挂断。 “那成,空了我打给你。”耳边传来男女的说笑声,抹牌的哗啦哗啦声,赵平津这漫不经心的语调夹杂其中,格外的刺耳。 许禾攥着手机,过了一会儿,手机就挂断了。 她缓缓放下梳子,心头弥漫的无力和难过像是汹涌的浪潮。 明明说好了的,既然是情侣的关系,就要彼此忠诚,不能三心二意。 赵平津若是当真敢抱着别的女人放在腿上,许禾一点一点咬紧了嘴唇,她倏然抬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一双眼,带着倔强的孤勇,她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的底气。 她拿起手机,打给了郑凡。 预备结束通话的时候,许禾十分干脆利落的对郑凡道:“郑特助,你最好别告诉赵平津我这会儿过去的事儿。” 郑凡愣了一下:“许小姐,这不行吧,我是赵先生的人……” “我也是赵平津的人,女人,能吹枕边风的女人。” 郑凡不敢说话了,过了几秒,老老实实道:“许小姐,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接到您的电话。” 许禾这才挂了电话。 郑凡望着手机,脑子有些发懵,他抬起手摁了摁眉心,觉得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许禾赶到小金山的时候,意料之内的没遇到任何阻拦。 她直接去了赵平津所在的那一层。 侍应生将她领到包厢外,就快步离开了。 许禾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一步上前,一把推开了门。 门内的说笑声打牌声清晰传来,一屋子的烟味儿,呛得人想咳嗽,许禾强忍着,抬眸去找赵平津的身影。 牌桌边坐着几个男人,个个腿上都坐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唯独那一人,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兀自一人坐在那里,搁在牌桌上的两只手臂衣袖半卷,一只腕上戴了一块表,另一手腕上套了一串念珠,他衣襟微乱,领带扯松了一点,有些慵懒的散漫,眼眸半垂,嘴角咬着烟,正漫不经心的摸着牌。 陈序几个人都回头看许禾,偏偏他眉毛都不抬一下。 原本已经做好了剑拔弩张准备的许禾,忽然就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刺。 那直接跑来兴师问罪的勇气,也忽地荡然无存了。 她站在那儿,没有动。 “小嫂子来了啊,快进来,进来坐。” 陈序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一边摘烟,一边走到许禾跟前,笑吟吟的拉着她进来。 天气正热,许禾穿的无袖的连衣裙,陈序这一拉,就握住了许禾的小胳膊。 触手温凉,皮肉光滑细腻到了极致,一握之下,像是没长骨头一般的绵软柔滑,陈序都心神荡漾了一下,心下忽而就有些了然,为什么赵平津对这姑娘这样撂不下手了。 赵平津缓缓撩了眼皮,视线落在陈序那只手上,眸色就沉了沉。 所幸许禾已经一把抽回了手臂,对陈序客气的笑了笑道谢。 赵平津抬起手,将那原本就松散的领带又扯了扯,这才摘了烟,对许禾说了一句:“还不过来。” 许禾乖乖的走了过去,赵平津坐的那把椅子足够的宽,他没让人拿椅子,示意许禾就坐他身边。 许禾虽然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亲密不好,但想着自己刚才把人想的那样坏,到底还是迁就了他。 陈序捂着腮帮子,一副被酸的牙疼的模样:“我说至于嘛,你们小两口在家里亲热不行,非要在我们跟前秀恩爱,这不是公开处刑嘛,让不让人活了。” 135 爱 郑南煦讥诮笑道:“陈序你有什么酸的,悠然出国度假,你这段时间没笼头的野马一样,听说昨晚你带了仨姑娘,行啊你,这腰还真不错。” “我和姑娘们那种露水情缘春风一度的,哪里能和津哥这种比,人家小两口蜜里调油谈恋爱,那是情到深处水到渠成……” “我看也没什么区别,虽说是谈恋爱,但和你玩儿那些不也一样,总归都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许小姐说是不是” 郑南煦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与挑拨离间。 许禾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郑南煦方悠然这几个人和庄明薇关系特别的好,那么他们站在庄明薇那边针对她,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许禾的心态没变过,除了赵平津本人的态度,她什么都不在意,就算郑南煦公开打脸她,她也不会觉得多委屈,又不能掉块肉,就让他说呗。 许禾只是笑了笑,没搭腔,她挽着赵平津胳膊,皱着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酒味儿:“你这是喝了多少酒这么大的味儿,忘记自己喝多了头疼了” 赵平津睨了她一眼,抽出自己手臂,声音疏冷,淡淡道:“那又怎样,我这几天孤家寡人的,也没个人心疼,头疼了,就自己受着呗。” 许禾软软瞪了他一眼:“是不是昨晚就喝了,今儿中午又接着喝” 赵平津轻点了下头,许禾就按住他摸牌的手:“你去休息会儿,先别玩了,行不行” 郑南煦抱着手臂,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赵平津最讨厌别人管自己,他跟哥们儿在一起玩,有许禾说话的份儿吗 男人在外面都要面子,谁愿意在哥们儿跟前丢份儿被女人管啊。 还当真以为陈序喊了两声小嫂子,她就是真嫂子了 赵平津看向许禾,他的姑娘刚洗完澡,没化妆,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握着他手的那只手,凉沁沁的,手指头尖尖细细,春笋一样的鲜嫩。 他就想起从前她跳舞的样子,十根手指柔软纤细捏成兰花,翻云覆雨一样的在脸侧绕。 还有刚才,陈序握她胳膊时那表情,赵平津和许禾这样亲密,她全身上下他都研磨透了,哪里不知道陈序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幻是什么缘故。 正如许禾自己所说,她的好处多着呢。 但再多又怎样,也只能他一人窥得,也只能他一人独占。 谁敢肖想她,他非得把人那眼珠子并手指头一起剜出来剁下去的好。 当然,谁要是在他跟前轻漫她,他也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 他的女人,被人嘲笑了,好似他脸上能有多光彩一样。 所以赵平津向来都不太理解,有些男人为什么能一边睡着一个女人,一边又任身边的人随便羞辱她。 他抬起眼,眼神掠过郑南煦那张等着看好戏的脸,眸色特别的淡。 郑南煦莫名觉得有点不祥。 赵平津却反握住许禾的手,摇摇晃晃站起身,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许禾身上,拧着眉,一副头痛不适的模样,许禾正要开口,他却声色沉沉唤了一声:“老婆……我这会儿头疼的很。” 许禾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 陈序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无声的骂了一句:我艹。 郑南煦脸色有点泛青,周北珺手指撑着眉梢眼角,笑的若有所思,他们怀里的姑娘,眼底都流泻出深浅不一的艳羡。 赵平津觉得许禾每一次惊呆了傻乎乎的样子,都特别的可爱,他忍不住低头亲她,“老婆……这几天晚上你不在,我都没睡好过。” 许禾睁大眼望着他,就在这一瞬,她忍不住的想,只要他想要,她甚至愿意把心都掏出来给他。“赵平津……” 许禾那一双眼眸里,是春生万物一样的光彩璀璨。 后来无数次,她回想这一段情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定了决心,要用最炽热的爱来疼他,爱他。 不后悔,不留遗憾,就那样奋不顾身,不求退路的爱着他。 也许就是这一瞬,他或许有几分真心的喊出一声老婆时。 心弦被重重的拨动,那是稚嫩热血的青春里,浓墨重彩的爱意流淌。 一屋子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许禾扶着赵平津去了休息室。 他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许禾走过去,小心托起他的头放在自己膝上。 “疼的难受吗”许禾心疼的柔声问,一边给他按揉着太阳穴。 赵平津只觉得她手指上好像也没骨头一样,怎么就那么的软。 136 做 醉酒的时候,人的意识总会有些迟钝,他浑浑噩噩的想起第一次她坐在他腿上时的情景。 像是一团软绵绵的云朵,让他下意识推开的手,就变成了轻薄的触碰。 “疼……”赵平津侧过身,脸埋在她的小腹上,声音有些嗡嗡的沉:“老婆,你今晚不去医院陪你妹妹好不好” 许禾低了头轻轻亲他:“好,我不去,那你先喝点醒酒汤好不好” 哄了好一会儿,许禾才一勺一勺喂他喝了小半碗的醒酒汤。 这人醉酒的样子她也见过,但这样难伺候的还是头一次。 好不容易喂完了汤,赵平津还抱着她不肯撒手,真是磨人的很。 “你睡会儿,我就守着你,好不好” 许禾抱着他,轻声的哄,指腹穿插在他浓密的发间,轻柔的按着。 赵平津却不肯睡,睁眸看着她:“伤口都愈合了是不是” 许禾轻嗯了一声。 “老婆,我想和你做。”赵平津暗哑说着,抬起手将许禾的脸压低,她柔顺低头,轻轻亲着他,从他的眉眼一路亲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他的唇,长发从肩上滑落,荡在他的胸口。 白色衬衫下的肌肉块垒分明,线条流畅,许禾心脏蓬蓬跳着,柔软的手指落上去,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衣扣。 她的亲吻也跟着往下,掠过他的颈侧,在那隐隐跳动的脉络上,留下轻轻的咬痕。 许禾来小金山时,是下午三四点,京都的夏日,酷热难当,仿佛连鸣蝉都蔫了一般,日头是发白的刺眼,从小金山那一片浓密的香樟树枝叶中,投下圆圆的晃动的光斑,可那光斑,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而这会儿,窗子外已经是暗色的玫瑰蓝。 陈序散着衣襟,没个坐相的靠在沙发上抽烟,他身边那两个女的早就被打发了,方悠然已经下飞机,正在赶来的路上,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原本度假度的好好的,突然提前回来了。 也许是好日子到头,陈序有点精神不济。 周北珺抬腕看看表,对面前两个男人笑了一声:“津哥这都进去多久了,这都七点半了,还没完呢。” 陈序咬着烟,手臂懒散搭在椅背上,挑了挑眉:“你又不是不知道,津哥喝了酒,要发散出去,就是没个头儿,咱们左右晚上没事儿,等着呗。” “也真难为许姑娘了,那小身板也受得住。” 郑南煦就冷笑道:“是啊,看起来小小年纪的,床上还真有手段。” 陈序想到刚才握住许禾手臂时掌心里的触感,也不由得啧了一声。 这谁能想得到呢,初看真没觉得有什么过人之处,自己只是窥得冰山一角就有些心神荡漾,也怨不得津哥欲罢不能的。 “明薇也真是可怜。” 郑南煦拿了支烟:“这光风霁月的大家闺秀,就是玩不过这种女人。” “南煦,你以后也少怼许禾了,津哥态度摆在这,既然是他女人,你看在津哥的面子上也不能再说这样的话。” “我就是为明薇不平,她哪儿不好了” 郑南煦愤愤不平的抽烟,陈序就正色道:“你要不要我站在客观角度说句公道话” “你说。”郑南煦不认为陈序能说出让人信服的话来。 “明薇是挺好,样貌,性情,真没说的。” “这是自然,要不然能让津哥和容谨当年都喜欢的不得了” “但是吧。”陈序摸了摸下巴:“这男女之间的事儿吧,其实说起来也特简单,明薇再怎样好,可她勾不起津哥的欲望,许禾再怎么不好,津哥就是对她有性致,这谁也左右不了不是” “床上那点事就那么重要” “非常重要,孔老夫子都说,食色性也,它能不重要吗” 郑南煦忽然有点无言以对。 陈序又嘀咕一句:“我要是津哥,害,说不定我也选许禾呢。” 庄明薇一点胸都没,真论起来,男人哪里会喜欢。 赵平津有些懒散的躺在许禾腿上,许禾只觉得全身都倦怠的很,闭着眼不想动弹,窗子外天色都暗了,这一通的胡闹,此时想起来还觉得有些脸热心跳的。 赵平津的手机响了响,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郑凡将衣服送了过来。 这里有他的换洗衣服,但却没许禾能穿的。 他下床,开门拎了袋子进来。 “穿衣服起来吧。”赵平津将袋子放在床边,俯身抱许禾起来。 她懒洋洋没骨头一般,靠在他肩上:“你给我穿,我不想动弹。” 137 撕 他倒也没二话,袋子里取出裙子和内衣,一本正经的给她穿起来。 只是这主儿没伺候过人,穿了半天连个搭扣都不会弄,许禾抿着嘴笑,将他手推开:“你去穿你的,我自己来。” 许禾这边穿好,赵平津却还散着衣襟,她叫他过来,赵平津就站在床边,任她给自己系上扣子,衬衫下端平整的塞入裤腰里,又拉好拉链,系上皮带。 她柔顺安静,眉目温柔到了极致,认真到了极致,就像是一个体贴细心的小妻子一样。 赵平津的手指绕着她一缕长头发,玩了好一会儿才放下,许禾左右端详端详,见衣衫平整一丝褶皱都没有,才满意的放下手:“好了。” 两人前后脚出了套房,走到外面的会客厅,陈序几人都在,还多了方悠然和顾欢,许禾刚出去,就听到了方悠然嘴里正在念庄明薇的名字:“……明薇姐一会儿也过来,正在路上呢。” 许禾下意识去看赵平津,他的神色淡淡的,连那漆黑的眸底都没有半点的涟漪。 方悠然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她十分讶异的看着许禾跟着赵平津身后出来,眼睛一点一点的瞪圆了。 她之所以提前回国,就是因为听到了许禾的一些风声,方悠然身为庄明薇的极致崇拜者,立刻就坐不住,势要回国手撕许禾这个狐狸精,给庄明薇出这一口恶气。 且她一直认为,赵平津就算和许禾没断,也只是一点藕断丝连的牵绊,是不可能有半点情分的。 但此时,方悠然看着赵平津和许禾两人这样亲近的姿态,还有许禾那张脸上挥之不去的春色,她自己就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时间不早了,先过去吃饭吧。” 赵平津视线掠过众人,最后落在方悠然脸上:“就当给悠然接风了。” “平津哥……” 方悠然咬了咬嘴唇,决定还是仗着自己年纪小,是众人疼爱的小妹妹,逾了个距:“要不今天您让许禾先回去呗,咱们好久没聚了,有外人在,也不自在……” 说着,又对许禾笑了笑:“对不住啊许禾,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一起随意自在惯了,怕你跟着一起不适应,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啊。” 许禾没说话,只是看向赵平津。 这都是他的朋友,许禾并不愿意让他为难,而且,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们的态度与是否喜欢她这件事。 赵平津却觉得方悠然有些过了。 他也许并不纯粹是为了护着许禾,而是,他顶讨厌别人对他的私事指手画脚。 “你要是觉得不自在,让陈序先送你回去就行了。” 赵平津看了方悠然一眼:“反正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了,你大抵也不介意没给你接风洗尘这件事。” 方悠然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气的蹦起来。 陈序忙起身摁住了她:“好了好了,都一起,一起,人多热闹,热闹了好啊是不是悠然。” 方悠然牙都要咬碎了,她狠狠剜了陈序一眼,却到底还是因为害怕赵平津,只能老老实实忍了下来:“那就一起吧,是啊,人多了热闹。” 赵平津没再说什么,回头看了许禾一眼,许禾对他一笑,走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赵平津就轻轻握住了。 到了同层的餐厅,正要进去时,电梯门开,庄明薇正从里面出来。 她本就瘦,车祸受了次伤,更是瘦了一圈,连脸颊都有点微微的凹陷。 她穿了件丝质的长袖衬衫,裹身的两片式缎面长裙,长卷发散着,用一条和裙子颜色相近的缎面丝带松松的扎了一半。 “明薇姐。” “明薇来了。”方悠然和郑南煦抢先开口打了招呼。 方悠然小跑过去,亲热的挽住了她的手臂,有些心疼道:“明薇姐,你出车祸伤刚养好,都不用专程来的,咱们关系这么好,难道我还会生气啊。” “有些日子没见,是我想你了。”庄明薇轻柔笑着,握住了方悠然的手,然后,她的视线落落大方的投向赵平津和许禾,她甚至还对两人温和的笑了笑:“平津,许小姐。” “庄小姐。”许禾也回以一笑。 庄明薇刚出了车祸许禾想到那天赵平津行色匆匆离开,让沈渡送她回去,后来还有一次,他们视频时,他说去医院看个朋友,应该……就是去看庄明薇的吧。 许禾心里有点点不舒服,但她并未表露出来。 赵平津没说什么,转身往餐厅走:“都进来吧。” 他仍牵着许禾的手,庄明薇的目光看过去,两人十指相扣,多么的亲密,她的视线,一时有些恍惚。 138 废 “明薇姐……”方悠然见她这样都替她难受,庄明薇却笑了笑:“走吧,进去吧。” “明薇姐,要不算了吧,咱们走吧,何必呢,她现在不知道多得意。” 方悠然刚才被赵平津怼了一句,也不敢再造次,但要她忍着,看着许禾耀武扬威,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悠然。”庄明薇却柔和而又坚定的对她笑了笑:“丢了爱情,难道要连体面也丢掉吗我也并没有那么脆弱,平津现在有女朋友,这是事实,我总要面对的,我也必须得去面对,要不然,今后怎么办呢” “可是,我不想看你难过……” “我不难过,悠然,这是我该得的,当年我甩下他一走了之,再无音讯,他又有多难过这是我自己种的因,我不怪任何人。” 庄明薇握住方悠然的手:“走吧,进去吧,我都饿了。” “明薇姐”方悠然有些愕然的垂眸,庄明薇的右手握着她,可那只手,一直在抖。 庄明薇只是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没关系的,老毛病而已。” 方悠然的眼圈却突地红了。 庄明薇曾经差一点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 但后来,一场意外,她的右手伤了,再也拿不起画笔,庄明薇不愿让人看到她的崩溃和梦想彻底破灭的脆弱绝望,所以人前从来不肯流露负面情绪。 但方悠然却知道的很清楚,她甚至在崩溃绝望时,将那只废掉的手一次一次用力的砸在墙上,想让它恢复原来的知觉和灵动,但直到最后,砸的整只手伤痕累累,仍是无济于事。 国外那些年,她用遍了各种方法,后来终于能够勉强拿起画笔,但却只能画出凌乱的线条。 她的手落下了永恒的病根,在情绪激动或者心情抑郁的时候,会止不住的颤抖不停。 但近两年,都不曾发作过。 而从赵平津和许禾藕断丝连死灰复燃后,她发现,她的旧疾又开始发作了。 庄明薇的座位在方悠然和顾欢旁边,赵平津和许禾的斜对面。 她注意到,服务生上了一道补气血的汤,特意放在了许禾的面前,许禾刚出小月子不到半个月,这汤明显是赵平津特意给她准备的。 她的右手又开始发抖,庄明薇在桌布下,轻轻攥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 “明薇姐,你尝尝这个菜。”方悠然见状,忙十分贴心的帮她夹了菜,有点担忧的看着她,很小声问了一句:“你还可以吗” 庄明薇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抬起手,但努力了两次,还是失败了。 她连筷子都拿不起,就算勉强能拿起来,大约也根本夹不住菜。 “那你喝点汤吧。”方悠然赶紧给她盛了汤。 “我不饿,你赶紧吃吧,别管我。” 饭桌上,男士们谈论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并无人注意这边。 但许禾,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庄明薇自始至终连筷子都没拿过一次。 就算是为了最基本的礼仪,也不该如此的失礼。 庄明薇拿了汤勺喝汤,许禾注意到,她的动作很慢,舀汤的时候汤勺晃动了一下,汤汁洒在了盘子里。 许禾收回视线,没有再看过去。 也许是因为小车祸留下的后遗症还未好的缘故。 但这个想法刚落定,许禾就听到了碗盘翻倒的声音。 庄明薇有些狼狈的站起身,汤汁淋漓了她一身,她眼圈红红的,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方悠然和顾欢都拿纸巾给她擦拭,庄明薇的眼泪却缓缓涌了出来。 “明薇,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平津停了和周北珺的交谈,沉声询问。 “平津哥,明薇姐的右手一直在抖,她这是旧伤发作了……” “悠然!”庄明薇厉声打断,但方悠然却抹着眼泪大声道:“我不管,我就是要说,明薇姐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你当初突然宣布你要放弃画画,不是因为你不喜欢了,而是因为你的右手废掉了,你不能再画画了,明薇姐,我们所有人都知道,画画是你毕生最大的爱好,你做梦都想把你的个人画展开到巴黎去!” 方悠然说着说着就哭了:“因为手废了,你心灰意冷,你告诉我说你没资格再喜欢平津哥了,你这么爱他,可他把你们之前所有的情分,全都抛下了,他全都忘了……” “悠然,够了,别说了。”庄明薇握住方悠然的手臂,努力克制着,声音却仍在抖:“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许小姐还在这里,你让她怎么想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悠然,你以后也不要再提,我的手没大事,是我自己不想再画画了而已……” 139 夭 “明薇,你的手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赵平津缓缓站起身来,当年庄明薇突然不吭一声一走了之,他想过很多原因,直到后来释怀放下。 但如今乍然听到方悠然说起她受伤的事儿,赵平津才突然想到,庄明薇在当年出国前,确实是很突然的告诉他,她以后都不会再画画,她想要改行了。 而当时,他也未曾多想过,还随口说,不喜欢就不做了,反正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开心就好。 “就是在明薇姐出国前两个月。” 庄明薇还没开口,方悠然就抢先回答了,庄明薇有点无奈:“悠然……” “两个月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我和盛家有摩擦的那段时间。” 赵平津沉思片刻,眸光定定落在庄明薇的脸上:“盛家那个小公子盛森源一直都喜欢你,追了你很长时间……” 庄明薇的脸色忽然一片惨白,她哆嗦着想要拿起自己的包,可拿了好几下才把包拿起来。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转身向外走,方悠然想要追上去,却被陈序摁住了,他冲方悠然使了个眼色,她这才看到赵平津已经起身离开了座位。 他追了两步,却又停下来,转身对许禾道:“禾儿,有件事我要先搞清楚,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都这个时候了,平津哥你还和她解释,你真要看着明薇姐出事吗”方悠然又气又急,推开陈序的手嚷嚷起来。 “悠然!” 陈序瞪了她一眼,方悠然哼了一声,“你别管我,我就要说!” 赵平津没理会她,只是视线凉凉掠过方悠然,他干脆上前一步,伸手把许禾拉了起来:“你跟我一起。” 许禾有些错愕,但她还没说什么,赵平津就拉着她出了房间。 方悠然气的狠狠瞪了许禾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庄明薇没想到赵平津会带着许禾一起追出来。 她原本忍着的泪,就突然夺眶了。 “明薇。” 赵平津唤了一声,庄明薇缓缓转过了身去,她没有应声,但脚步却慢了。 “赵平津,你去吧,我在湖边等着你。”许禾却忽然挣开了他的手。 月光之下,她的脸容恬淡而又平和,带着包容一切的力量。 “禾儿,我问清楚明薇受伤的事儿,很快就回来。” “嗯,你去吧,我就在这边等你。” 赵平津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等我。” “好。” 许禾看着他匆匆远去。 若说心里会难受,倒也不至于。 那是赵平津和庄明薇的一段过往,要彻底的结束,也该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她只是因为方才方悠然的话,有些触动。 因为她也曾经有过闪闪发光的梦想,但是后来,那梦想也夭折了。 她沿着湖边的木桥向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她也并不愿意自虐一般的去看去想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会说什么。 虽然,心底仍是会有一点针刺一样的疼。 她走出去一段路,在湖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将裤腿卷起来一些,借着湖边的地灯,望着膝盖内侧凹陷处,仔细看,能看到一道浅粉色伤,大约有一根食指那么长。 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道伤疤。 父亲出意外去世,她得到消息后,疯了一样赶去医院,骑的单车在十字路口出了意外…… 十七岁的她穿着校服裙仰躺在地上,一条腿疼的没了知觉。 救护车来时,血把裙子都湿透了。 一场车祸,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后来,医生说,你当然还可以跳舞,但大抵只能自娱自乐,想要比赛或者登台表演,是不大可能了。 许禾抱着自己的膝盖,脸贴了上去轻轻蹭着,庄明薇的梦想夭折了,可……许禾的梦想也夭折了啊。 她甚至,还没有和自己的男朋友说起过这些。 以后,好像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再提起——这样一来,就好似她在跟着庄明薇学一样。 就好似,她在嫉妒着庄明薇,羡慕着庄明薇,一样。 …… “你回去吧平津,别让许小姐为难。” 庄明薇低头擦了眼泪,又笑了笑:“你别听悠然胡说,就是一点小事而已,不严重。” “那天晚上,盛森源喝多了酒和我起冲突,当时就咱们俩,他带的人多,我没能护住你,你的手就是那时候伤的是不是” “没有,你也说了,盛森源喜欢我,他怎么会对我动手。” 庄明薇又是虚弱的一笑:“平津,别问了,你回去吧,许小姐还等着你呢。” 赵平津有些烦躁,摸了一支烟点上:“明薇,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之前因为我的疏忽,差一点让你遭受……我已经觉得很抱歉,这些年想起来都觉得后悔不已,如果你的手也是因为我……” 140 贱 庄明薇恍惚记得他说的是哪件事,那时候容谨也在狂热的追求她,赵平津因为她拒绝容谨的态度太温和,和她闹了别扭,年少气盛的他半道把她扔下车走人了。 也是巧合,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了没多久,就出了意外,等他冷静下来调头找过来时,她已经被那几个男的拖到了巷子里,衣服都快撕光了。 她还记得当时赵平津那疯狂嗜血的样子,他为她拼命为她奋不顾身的那一幕,就如烙铁烙印在心口上,再也抹不去。 怎么能放下呢,喜欢过这样一个男人,又被这样的男人喜欢过,好似就再也无法爱上别的人。 赵平津不可否认的是,当时出了那件事之后,他想过确定两人的关系。 但好几次他去医院,容谨都在,他看着庄明薇对容谨温声细语的说话,就觉得真挺没意思的,那个念头就一次一次的打消了。 如今想来,也真是造化弄人。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再遇上许禾,生出这么多的纠葛。 庄明薇十分平静克制的望着他:“平津,就算,我是说,就算我的手是因为你受伤,废了,又怎样呢,你要因为可怜我同情我和我在一起吗你知道的平津,比起你移情他人,你可怜我才更让我难受。” “明薇……” “许禾挺好的,年轻,漂亮,性子也安静,不作妖,你喜欢她很正常,你看,连我都觉得她不可恶,也许,真的就是有缘无分吧,咱们俩的时机总是不合适。” 庄明薇笑了笑,在夜风里撩了撩鬓边的头发:“还有,你妈不喜欢我,你爸爸也不赞成我们的事儿,真在一起,也未必有个善终,所以,这样,也挺好的,咱们没闹到反目成仇不可开交,还能做朋友……真挺好的。” 赵平津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上前一步,他伸手握住了庄明薇的右手手腕。 仔细的看,才能看到那细瘦的腕骨有些微的扭曲,而手背上,有着很浅很淡的旧伤疤。 庄明薇很快把手抽了回来,她似有些不自在,向他身后张望了望:“平津,别这样。” “明薇,你不说,我也会去查清楚这件事的。” 赵平津显然动了怒,数年前和盛森源那一场小摩擦,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后来盛家专程找人说和,他们两家关系和缓了一些,虽然以后仍没什么交情,但也不再势同水火。 但若这其中,是以庄明薇一只右手为代价的话,他绝不会放过盛森源和盛家。 “平津……” 庄明薇见他转身欲走,忙拽住了他的衣袖:“你别这样,我说,我告诉你……但是你答应我,过去的事儿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 “明薇,你废掉的是一只手,不是什么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连带你的梦想,全都毁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追究” “算我求你,好不好平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可以很坦然的面对这一切了,所以我不想再把旧事翻出来,让自己再痛苦一次,可以吗” 赵平津双眸赤红望着她:“是盛森源做的对不对。” 庄明薇摇头:“与他有关,但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当时太混乱了,我都不知道是谁手里的钢管把我右手砸断的,你也说了,他那时候喜欢我,他再恼再气,也不会伤我的,所以,真的只是一个阴差阳错的意外,后来还是他及时送我去的医院,也是我拜托他,为我保密,不要再与你为仇……” 庄明薇惨淡笑了笑:“可能他知道事儿和他有关,他也怕不好收场,就答应了我的要求。”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只是不想让我们之间的感情掺杂其他任何因由,只是想,你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喜欢,没有其他第二种原因。” 庄明薇笑了笑:“你当时如果知道,依照你的性格,一定会义无反顾的为我出气,负责,更甚至,你会娶了我,但是平津,这样得来的爱情和承诺,并不是我想要的。” “明薇,你怎么就这么傻……” 赵平津是真的心痛,庄明薇在绘画上天赋极高,她一直都想成为一个特别棒的画家,那是她从小都在为之奋斗的目标和理想。 “我觉得值得啊,比起砸断我一只手,我更不想让你受伤,如果那一下落在你头上……平津,我不敢去想这种后果。” 庄明薇的眼睛有点红:“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我的心,也从来都没有变过,不管怎样,你身边站着谁,我都一如最初,因为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 她说完,眼眸湿润的望着他:“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会不会连朋友都不愿再和我做,毕竟,你身边有了许禾,我们又有那样的过去,我们若是见面,来往,她心里总会不自在。” 141 秘 “当然不会,明薇,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你在我心里,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那就足够了。”庄明薇对他洒脱一笑:“你快回去吧,她在等你呢。” “我送你,明薇。” “真不用啦,我想要一个人走一走,真的。” 庄明薇说完,就转过身去,她的声音很轻很轻的被夜风送来:“平津,这一次,你看着我走,好不好” “……好。” 赵平津望着她走远,一直走到深深的夜色之中。 这是他喜欢过的女人,而她,也永远担得起,且不曾辜负过,他年少时赤诚的喜欢。 她没有再回头,但嘴角却高高扬了起来。 当年的一个念头闪过,谁能想到会给今日两人之间的僵局带来转机呢。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着永恒的亏欠,才是最可怕的。 她会像一根细细的针,永远的扎在许禾的心上。 让她日日夜夜,不得安生。 …… 许禾看着赵平津向她走来。 她站起身,湖边的风有点大,吹的她眼睛有点疼。 赵平津在她面前站定,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走吧,送你回去。” 许禾的手被握住了,可心里却有些忽上忽下的不安。 他说的是,送她回去。 那么他,要去哪呢 回公寓的车子上,赵平津没怎么说话,他偶尔会看向窗外,长街上的霓虹灯影斑斑驳驳的掠过他英挺的脸容,投下一片一片暗色的阴影。 许禾好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庄明薇受伤的手,大概是和他有关吧。 许禾其实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他和庄明薇有过一段情,而庄明薇的手若是因他受伤…… 许禾制止了自己再想下去。 她也看向车窗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浪潮里,没有办法靠岸,也永远落不到实处。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住。 许禾见赵平津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她就沉默的拿起自己的包准备下车。 昏暗的车厢里,赵平津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禾儿。” 他的声音有点暗沉,透着淡淡的倦意:“你在医院陪护了好几天也很累,今晚好好休息,我回麓枫公馆处理点事,明天来接你一起去看喵喵。” 许禾点点头:“好,那你也不要太辛苦,早点休息。” 赵平津抬眸看着她,她神色间看不出什么异常,也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其实许禾这样懂事大度,他该欣慰的,可赵平津却发觉,自己有点意兴阑珊的不悦。 他松开手,没再说什么,许禾下了车,往单元门洞里走。 赵平津坐在车子里,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淡声吩咐司机开车。 许禾一直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赵平津回了麓枫公馆,他洗完澡,在露台上点了一支烟,让郑凡把盛森源的电话发过来,他直接打了过去。 盛森源接到电话,还是有点意外的。 听到赵平津问庄明薇手受伤的事儿,盛森源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 他的说辞和庄明薇的没什么出入,说完之后,盛森源还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伤害庄明薇的想法,而且事后,他甚至差点没把那个混乱中伤了庄明薇的手下给打死。 赵平津懒得听他在那里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他抽完一支烟,又给郑凡打了个电话。 郑凡电话里有点意外,但却没多嘴,“行,我明天亲自去办。” 赵平津挂了电话。 他回了卧室,卧室里那一扇雕花实木的双开门,仍旧锁着。 他想到了什么,走过去,找到钥匙,开了门锁。 只是一间略显空落的屋子,除了一张桌子外,墙侧立着一个储物柜。 赵平津走过去,将柜子打开。 那里面也只有一个很精致的实木储物盒。 他摩挲着盒子上的花纹,将盒子打开,入目就是几个相框。 其中一张是他和庄明薇的合照,也是唯一的一张合照。 那时候,庄明薇刚回到庄家不久,还有些青涩内敛,而他,眉眼里带着桀骜和不羁,连笑容都是肆意的。 他的胳膊搭在明薇的肩上,她笑的有点害羞,另一侧还站着容谨,只是这张照片,把容谨裁掉了。 赵平津将相框放下,看到了一本日记。 他将日记翻开,那是他初中时写过的几篇,十分的潦草凌乱。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赵致庸为了一个养在外头的女人,动了离婚的念头。 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祖母动了大怒说,离婚可以,赵致庸净身出户,赵家从此把他除名,她老人家将亲孙儿抚养长大,将来将赵家交给孙子,也不留给他这个儿子一分钱。 饶是如此,赵致庸仍是一口应了。 青春期的男生,正是心思敏感叛逆的时候,赵致庸的所作所为和薄情寡义的决定,无疑给赵平津带来了极其惨痛的打击,他甚至还动过轻生的念头。 142 陷 自己最崇拜的父亲,却为了一个女人,动了不要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 他曾是不信的,在父亲开车离家去找那个女人的时候,他不顾母亲的阻拦追出去,挡在车前不许他走,但父亲却毫不迟疑的踩下了油门。 车子呼啸着向他撞过来那一刻,赵平津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赵家大少爷,他的整个世界,都被人残酷摧毁了。 他当然没有被亲生父亲撞死,也许是血脉牵连,最后一刻赵致庸狠狠踩下了刹车。 后来,父亲还是回归了家庭,听说那个女人远走国外,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赵平津没有问过他们是怎么断掉的,母亲也闭口不提,一切好似水过无痕一般,回到了正轨。 父亲和母亲扮演着和谐幸福的夫妻,相敬如宾。 可赵平津却知道,全都是假的。 所谓夫妻是假的,恩爱是假的,承诺是假的,婚姻羁绊也是假的。 唯有数年如一日的独守空房是真的,母亲半夜里偷偷哭的撕心裂肺是真的。 父亲的办公桌抽屉里永远放着一个女人的照片是真的。 父亲的心永远不在这个家里了,也是真的。 赵平津将日记合上放在一边,他拿起了几张微微发黄的信笺。 在随意打开一张,看到里面稚嫩的文字时,他的唇角不自知的微微勾了勾。 ‘我以后一定会嫁一个比你更帅更高的男人,你最好永远永远都不要理我。’ 那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封信的最后一句话。 赵平津仿佛能想到她写下这句话时气鼓鼓的皱着小脸的样子。 当年也不知为什么会留着这几封信,后来搬到麓枫公馆时,又跟着他的一些杂物一起搬了过来。 他记得自己原本是打算丢掉的,但后来突然改了主意,大抵是因为,那一天晚上突然的遇上。 他还真是没做到永远永远不理她,反而还把人给睡了,弄到了手,成了他的女人。 只是许禾,大约是年少时没心没肺见一个爱一个,招惹的人太多,自己都忘的干干净净了。 赵平津将盒子重新盖好,放回柜子里。 他转身出去,回了卧室。 这一夜睡的并不大好。 半夜的时候,又习惯性的想要抱她。 冷气明明开的很低了,但半夜却仍是觉得热,下意识就想把那个总是肌肤微凉的姑娘给紧紧抱在怀里贴在胸前。 这一醒来,就许久都没能入睡。 天快亮的时候,他干脆起身,随便套了一件t恤,就穿着睡裤下了楼。 拿了车钥匙向外走的时候,清晨微凉的风,却将躁动的心,骤然就吹的冷静了。 沈渡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 如果和她没什么未来的话,就不要让她陷得太深了。 他放下钥匙,转身上了楼。 许禾这一夜睡的不太安稳,总是会做很多莫名其妙又漫长无比的梦。 梦里面她又回到了许立永还活着的时候。 他下班回来就给她带各种零嘴儿,把她举到头顶坐在肩膀上。 秦芝总骂他太惯着她,许立永就笑:我大闺女我想怎么惯就怎么惯。 那天晚上她不该和秦芝争吵的,如果没有争吵,她就不会一个人跑出去,赌气说永远不会回来了。 下夜班的许立永就不会急的骑车四处找她,然后发生那场车祸。 秦芝骂她几句又能怎样呢,父亲疼她就够了啊,还有孩子是孤儿呢,还有孩子是被人扔掉,拐卖的呢,她至少拥有许立永百分百的父爱,为什么那时候就不能忍着秦芝的冷眼和不喜呢。 许禾想,父亲死后,秦芝抓着她,一口气搧了她十几个耳光,直到被人拉开仍在不停骂她,其实她一点都不怨秦芝的,她甚至想过死,跟着父亲一起走来赎罪。 秦芝恶毒的骂她,骂她是扫把星,骂她克死了亲生父亲,骂死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她。 她也在想,是啊,怎么就不是她死了呢。 死了的人两眼一闭万事不用操心了,可活着,却真的累啊。 许禾在梦境里又见到了活着的许立永。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啃着大苹果。 许立永送她去学校,她两条腿一荡一荡的晃悠着,被日影拖的很长很长,许立永就笑着说,我闺女腿真长,跳舞真好看,将来跳到国外的大舞台上去,让外国人都长长见识,看看咱们正儿八经的东方小美女。 她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笑,大言不惭的说,‘您就等着吧,等您闺女成为知名舞蹈家那一天,嘿,我就把您这个老头儿请上台,给全世界人介绍,看看,这就是享誉全球的华人舞蹈家许禾小姐的父亲,许立永先生,让我们鼓掌欢迎……’ 许立永喜的眼都笑成了一条缝,‘我大闺女真是孝顺,出息,你爸我现在闭眼都值了。’ 到了学校门口,许立永的身影忽然就不见了,许禾在梦里急的到处找,找了很久很久都找不到,她都急哭了,可这时候,赵平津却忽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143 溺 他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走了很久,直到走到许立永的墓前。 在梦里面,一晃眼就是好几年。 许立永在墓碑上对着她笑,笑的格外的慈爱。 许禾在梦里面,却泪如雨下。 她哭,赵平津就抱住了她,她好像听到许立永说,我大闺女也有人疼了,那我就放心了,我可以安心的走了。 许禾一瞬间就清醒了。 她抬起手,摸了摸湿透的脸,夜色正深浓。 那只是一个梦,父亲,爱人,都只是在梦里才出现。 许禾缓缓躺下去,蜷缩着身子抱住了自己。 许立永死后,许禾尝到了世间所有的人情冷暖。 她不再完全的相信,依赖,寄希望于任何人。 她努力支撑着那个破败的家,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走,但谁又想过,那个许禾,也不过是个被父亲宠爱着长大的孩子。 她渴望温暖,渴望一个怀抱,一个肩膀。 正如现在,她渴望着赵平津给她更多,并格外的珍惜着他给予的一切。 像是孩子得到了珍贵的礼物,连睡觉时都要抱在怀里。 赵平津给予她的微末的爱意和喜欢,她也要留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回味。 许禾摸出手机,这一瞬间,她异样的脆弱,她异样的想他,想他的怀抱。 如果没有一个怀抱,一句很温柔的话语,也好。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接。 许禾缓缓放下了手机。 她下床,打开了衣柜,她将赵平津的衬衫取了下来,抱在了怀里。 许禾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等到再一次睁开眼,窗外已经是一片天光大亮。 她隐约听到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她知道,应该是李姐来了,在给她弄早餐。 她没什么精神,缓缓坐起身,看着被自己抱了很久皱巴巴的衬衫,她伸手抚了抚那褶皱,起身下床,将衬衫挂好,准备待会儿熨烫平整。 开了卧室门去洗手间,出来时却怔住了。 赵平津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正端着一盘煎蛋从厨房出来。 “吃早餐了。” 他放好盘子,站在餐桌边,有一束光,清晨最澄澈的光,就落在他的眉眼之间。 他对着她很轻的笑,那一双眼,温柔而又深邃。 许禾站在洗手间门口,眼眶又酸又涨,视线里那个人的脸也跟着模糊了,怎么都看不清。 她对他伸出手:“赵平津……” 他笑意深了深,绕过餐桌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还真能睡,太阳都照屁股了。” 许禾踮起脚,用力抱住了他。 赵平津缓缓抬起手,也抱紧了她。 许禾并没有哭,但眼睛格外的红。 过了好久,她才闷在他怀中,轻轻说了一句:“赵平津,如果有一天你要走的话,一定要告诉我,要好好和我道别,不要无声无息就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想” “一个人忽然消失在你的生命里,怎么都找不到,就像从不曾出现过一样,这种感觉很让人窒息的。” “这不是恋爱谈的好好儿的吗,怎么忽然说这个” 他松开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先吃饭吧。” 许禾在餐桌前坐下,赵平津忽然笑道:“得,我这还没享受到男朋友的福利呢,就先让你享受做我女朋友的好处了。” “一个煎蛋就算好处了吗” “那不然呢,除了祖母和我妈,你是第三个。” 许禾一边咬着煎蛋,一边看了他一眼,他手腕上仍套着那串珠子。 她有点好奇:“这是别人送你的吗” “嗯,一个挺多年的朋友。” 许禾就特别直接的问他:“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想什么呢。” “必须要天天带着吗” “那倒也不是,就是带习惯了。” 许禾歪着头想了想,忽然从头发上取下了自己的发圈,很普通的一个发圈,黑色的,上面有一个呆头呆脑的小熊。 赵平津忽然觉得有点不妙,下意识的想要把胳膊缩回去。 许禾却一把摁住了。 144 戴 赵平津看着她垂眸,手指灵巧的将那串珠子摘下来,又把那个发圈套在他手腕上,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的笑了。 “那你以后戴着这个,好不好只要女生看到,就知道你是有女朋友的人。” 赵平津望着那个呆呆的小熊,很耐心的和她商量:“有些场合是真的不太适合的,能不能换一个” 确定关系后,许禾一向很宠他很纵容他,这一次,却难得的执拗:“那,正式的场合你可以摘下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多大的人了,还玩初中生那一套。” 赵平津又皱皱眉,一个大男人手腕上带个女孩子的发圈,怎么看怎么别扭,但却还是忍着没取下来。 许禾低了头继续吃煎蛋,那一双眼却笑的弯起来。 赵平津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很开心,而他也乐意让她开心,所以那个发圈,就一直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喵喵在医院待了两周,许禾就把她接了回来。 小姑娘经过心理医生的疏导,整个人已经渐渐开朗活泼起来,李姐照顾的好,许苗长胖了一些,也变白了,再换上漂亮裙子,就成了一个白白嫩嫩的漂亮小姑娘。 只是,许苗搬到许禾那里后,赵平津就不经常过来这里,倒是许禾,常常跟他回麓枫公馆住。 许苗与他见了几次后,渐渐熟稔起来,也不知从哪天开始,赵叔叔就改口成了姐夫。 赵平津听着许苗奶声奶气喊他姐夫时,倒也觉得挺有趣的。 他带着许禾和许苗去了几次马场,许苗得知那匹小白马就叫小禾苗时,简直开心的要疯了。 连着几天都把小禾苗挂在嘴边上,连睡觉说梦话都念着这个名字。 姜昵得知她把妹妹接回来后,也来看过喵喵几次。 喵喵第一次见到姜昵的时候,都傻眼了,她真的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姐姐,而无疑喵喵的反应也大大的取悦了一向虚荣心爆棚的姜昵。 姜昵一高兴,就给喵喵买了一大堆礼物,甚至还送了喵喵一个gucci的儿童双肩包。 许禾不肯收,姜昵还生气了,最后许禾只能妥协。 赵平津看到许苗背着那个包,才想起,他和许禾在一起这一个多月,还没送过许禾包。 第二日,许禾就收到了几个奢侈品大牌最新款的包包。 女孩子都会喜欢包包和首饰,许禾当然也不例外,只是她并不是一个虚荣的人,从前跟赵平津在一起是为了钱,还心里嘀咕过他小气,一点便宜都不让人占。 后来和人谈了恋爱,倒是心思全变了,知道赵平津送她这些贵重礼物,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许禾还是觉得心里会有负担。 但她身上的钱,还是卖掉房子那一笔,论起来,仍旧是赵平津的。 许禾心里又起了继续做家教的念头,之前杜太太给她介绍的那个学生,因为她后来小产住院推掉了,杜太太还打过电话安慰她,告诉她以后如果再有朋友需要家教,就给她留意着。 许禾这边还没找到合适的兼职,却接到了温衡的电话。 “小禾,是这样的,师母给我说过你英文很棒,我这边有些文件需要专业的英文翻译,之前试了几个都不太满意,就想到你了,我问过了,酬劳还不错,这个单子做完,大概能拿到八万快,小禾你要不要试试” “我……能行吗”许禾其实有点意外,她英文虽然不错,但专业的翻译工作,并没有尝试过。 “师母说你一定能胜任的,所以,你愿不愿意试一下就是有一点,时间挺急的,任务也很重,只有不到两周的时间。” 许禾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行,那我先试试,你要不要先给我一份文件,我试着翻译一下先给你看看” “成,那我发你邮箱。” 事情很快敲定,许禾收到邮件,立刻就忙了起来。 145 荡 她首先粗略的过了一遍文件,大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专业术语有关园林设计的,她接触的少,需要再琢磨才能敲定。 六页文件,许禾十分谨慎仔细,足足用了三个小时才翻译完,她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才发给了温衡。 温衡那边隔了一个小时,给她回了电话:“小禾,师母说的果然没错,你确实能胜任,这份文件翻译的很不错,我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许禾也有点兴奋,那种自己被人认可,自己的能力得到证明的喜悦感和成就感,是任何语言都没有办法表达的。 温衡将所有文件都发给了她,许禾收到后发现,任务确实很重,她粗略算了一下,如果两周内要搞定的话,她必须要熬夜加班的。 那赵平津…… 许禾到底还是下了决心,只是半个月而已,忽略他的,以后补回来好了。 之前许禾给喵喵报了两个特长班,喵喵喜欢跳舞和滑板,这两个班每周两节课,李姐负责接送,日常照顾,李姐对许苗特别好,许苗也很亲近李姐,许禾不再操心妹妹的事情,几乎把全部心力都投注在了温衡给她的这份翻译工作上。 因为到底不专业,有很多时候许禾字字斟酌却还是没办法敲定,和温衡就时常需要电话沟通,但电话里有时候又说不清,温衡就建议许禾到他们的工作室来,这样出现任何问题都能第一时间解决,也不耽误时间。 许禾没多想就答应了,自此就开始了整整两周早出晚归几乎不见人影的日子。 许禾忙,赵平津实际上也很忙,最开始许禾忙着翻译的事儿,赵平津觉得也不算什么,她喜欢就去做,做了开心就成。 但一转眼过了七八天,赵平津才想起来,自己这些天连许禾的面儿都没见过,更甚至,电话视频也就寥寥几个,每次至多也就一两分钟。 赵平津坐在车上,给许禾拨了个电话,那边倒是很快接了,说马上就搞定,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回去。 赵平津就问了地址,开车过去接她。 下班高峰期,堵了一会儿,到那儿的时候,车子刚停稳,赵平津就看到许禾抱着个笔记本电脑,正和温衡一起出来,他们不知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许禾双眸熠熠,眉飞色舞,说到激动的时候,甚至忍不住一只手比划个不停,而温衡,自始至终都面带笑容的看着许禾,不时点头附和她,那眼神,是个傻逼也能看出来,他对人姑娘有意思。 赵平津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望着这一幕,就有些意兴阑珊的笑了笑。 许禾可没跟他说过,这份翻译的工作是温衡介绍的。 她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说,还是知道温衡喜欢她,所以故意隐瞒的 说真的,什么宋阑,温衡,包括那个唐钊,他都没放在眼里过。 就是许禾这种做法,让他有点不舒服。 赵平津没下车,直接调转了车头。 大约过了一二十分钟,接到了许禾的电话,问他到哪了。 赵平津只说临时有点事,要她先打车回去。 许禾没任何怀疑,脆生生的应了。 挂了电话,赵平津直接开车去了小金山。 陈序和方悠然这段时间在闹分手,他嫌家里人絮叨,也厌烦方悠然作天作地,干脆躲到了小金山逍遥自在。 赵平津去的时候,陈序正抱着个姑娘听人家唱歌。 他辅一进门,陈序就对角落里坐着那女孩儿使了个眼色,那女孩儿站起身,一头长发,袅袅娜娜的身段,短裙子下两条腿又细又白又长,一看就是赵平津好的那一口儿。 那姑娘在赵平津身边坐下来,倒也规矩的没有上来就献殷勤,那安安静静的劲儿,还真有点像许禾之前的样子。 “多大了” 赵平津松了松领带,散漫靠在沙发上问了一句,陈序正和那姑娘情侣对唱呢,撕心裂肺的,好像受了多深的情伤一般。 “二十一了。” 姑娘说着,小心翼翼看了赵平津一眼,“我给您倒杯酒吧” 赵平津不置可否:“学什么的” “学跳舞的。” 赵平津这才又看了姑娘一眼,手长胳膊长腿长,身段也软,确实像个跳舞的学生。 “会跳什么” “什么都会一点,最擅长的还是芭蕾。” 赵平津似乎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姑娘见他不说话,也不敢搭腔,她还是头一次出来工作,半点经验都没有。 但运气真不错,遇上的是个这样的客人。 姑娘的心怦怦直跳,觉得,自己初次就遇上了这样的人,也是顶划算的一桩美事,总好过遇上那些脑满肥肠的男人或者上了年纪的老头子。 “去,跳个舞看看。” 赵平津伸手指了下酒杯,姑娘赶紧把酒端起来递给他,迟疑了下,还是喂到了他嘴边,赵平津却抬手拦住,自己拿了过来。 146 腻 陈序早让人停了音乐,听见赵平津让人跳舞,赶紧让人换音乐:“换那啥柴可夫斯基还是什么斯基的,胡桃夹子天鹅湖” 姑娘站起身,特别腼腆的说:“吉赛尔吧,这是芭蕾舞剧的代表作,有芭蕾之冠的美誉。” 姑娘将长头发高高扎了个丸子,音乐声响,姑娘舒展修长的手臂,足尖高高立起,像是优雅的天鹅,在这纸醉金迷的所在,任由艺术堕落于此。 赵平津喝了点酒,看着姑娘翩翩起舞。 陈序几人在一边拍手叫好,他却看的没什么滋味。 那姑娘见状,就跳不下去,缓缓停了下来。 她松开头发,将发圈套在手腕上,在赵平津身侧又坐下来,小心翼翼的问:“我跳的不好看吗” “就那样儿吧。”赵平津放下酒杯,看到了自己手腕上也套着的那个发圈,他的眼神滞了滞,眼底有淡淡的柔色溢出。 姑娘有点委屈:“赵先生……” “出去吧。” 赵平津冷冷开口,姑娘怔了一下,赵平津又道:“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 “可是我……” “记住,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 赵平津定定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你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运气。” 姑娘的眼圈特别的红,喏喏的应了一声,点点头。 是啊,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好的运气,就像不是每个人都是许禾一样。 他没那善心,也没那喜好,一次一次的救风尘。 如果不是许禾和他之间那点渊源,他指不定也就和那些嫖客一样,冷眼旁观着一个清白的姑娘陷入泥潭,然后一辈子都彻底毁掉,他本来也就不是个好人。 只有那个许禾,才会这么傻。 “津哥,津哥怎么刚来就走啊” 陈序连忙起身追过去,听说这段时间他和许禾好像是淡了一些,陈序就觉得,原来自己也看走眼了,这热乎劲儿这么快就褪了。 “你们玩,我还有事儿。” 赵平津又抬腕看看表,十点半了,她应该还没睡,这些天常加班熬夜。 好像他多亏待了她一样。 “津哥,听说你和小嫂子这些天生分了依我说,这漂亮妹妹多得是,你何必吊在她一棵树上呢是不是” 赵平津一边抬手系好领带,一边看了陈序一眼:“你这是不想当兄弟,改行要做皮条客了” 陈序就讪讪的笑:“那倒不是,就是不想委屈津哥你……” “我怎么委屈了” “咱们男人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多正常你和她也好了这么久了,不腻啊。” 赵平津脚步顿了下,腻了吗 好像是不如前些日子那样上头了,甚至看着她和别的男人说说笑笑的,竟然觉得也没什么问题。 她总要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 但若说要撂开手,赵平津摸了摸喉结,往电梯里走,他估摸着,也要不了多久了。 出了电梯,直接上了车。 司机见他喝了酒,劝他别开车,赵平津有些失态的骂了司机一句,司机也不敢再多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开车离开小金山。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车子快到许禾的公寓时,就出了事。 车子撞的不轻,但好在人没什么大事儿,但也伤了几处,送到医院后,身边人不敢遮掩,硬着头皮打电话回赵家老宅。 赵致庸和赵太太赶到医院,先问了赵平津的伤,得知没有伤及性命也不算严重,只是一些皮外伤,放下心后就开始清算责任。 司机那边狠狠挨了训,但到底也不能怪在人家头上,自家儿子执拗起来什么样子,赵太太是很清楚的。 又问郑凡,这么晚喝了酒赵平津穿半个京都是去哪要做什么。 赵平津出了车祸,整个人血葫芦一样被送到医院,郑凡胆都吓破了,赵太太问什么,他就老老实实的说什么,一番盘问下来,赵致庸夫妇也就弄清楚了原委。 “也就是说,从那女人小产后到现在,平津一直和她在一起,几乎都算是半同居了。” 赵太太气的脸色发白,赵致庸倒还算平静:“今晚,平津也是去找那个女人的” “是。” 郑凡低着头,呐呐应道。 “行了,情况我都了解了。” 赵致庸点了一支烟,看了郑凡一眼:“你在平津身边多年,做事一向用心,我都知道,这次的事,我先不和你们计较,等到平津伤好之后再说。” 郑凡一头的冷汗,头都不敢抬:“是,是。” 赵致庸看了赵太太一眼:“你在这等着,平津出来了你告诉我,我去打几个电话。” 147 念 赵太太只是低声抽泣,并未应声。 赵致庸也没再多说,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赵平津身上的伤不太重,眉骨处裂了一道血口子,缝了八针,安全气囊弹出的冲击力道让胸椎骨有些轻微的错位,其余都是一些皮外伤,并不重,只是看起来挺唬人。 送回病房后,赵平津实则就有几分的清醒了。 赵太太坐在他床边哭,赵平津勉力安慰了母亲两句,胸口伤处疼的很,赵太太见他疼的额头冷汗直冒,赶紧拦了他不让他再说话,好生歇着。 赵平津点头应了,赵太太离开后,护工和保姆都在外间等着,却不见郑凡的身影。 赵平津心底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叫了人进来,让她们叫郑凡过来见他。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护工才回来,说郑凡去办事了,这会儿没在医院。 赵平津眉宇深蹙了一下,眉骨处的伤口肿胀出血,疼的钻心,他闭眼,缓了缓神,又吩咐人:“给我个手机。” 护工把自己手机给了他,赵平津打开拨号键盘,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但很快,许禾的号码还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清晰浮现。 他拨通电话,但那边却迟迟没有人接,连着打了几个,仍是无人接听。 也许是太晚了,她已经睡着了,毕竟,现在差不多凌晨三点了。 手机还给护工,赵平津让人先出去。 全身的伤的都在疼,人在这种时刻,仿佛脑子都是迟钝的。 但却又格外的清醒,赵平津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出了车祸,惊动了父母,大抵赵致庸也知道许禾的存在了,依着那人的性子,绝不会水过无痕的揭过不提。 那么许禾现在…… 片刻后陈序顾欢姜昵都闻讯赶来了,容谨和容太太也到了医院,庄明薇跟着方悠然一起过来时,哭的眼睛红红,但却十分克制的没有凑上前。 她知道赵家长辈不喜欢她,而容谨的母亲更是对她深恶痛绝。 容谨看到她,下意识想要和她打招呼,容太太一把扯过儿子,狠狠瞪了庄明薇一眼,容谨有些无奈,只能抱歉的看了她一眼,跟着容太太进了病房。 赵平津受伤,此时十分虚弱,因此众人也不过探望一番就纷纷离开不再打扰。 临走时,赵平津却叫了姜昵:“昵昵,你留一下。” 庄明薇下意识的看向赵平津,他额上贴着纱布,鲜血氤氲而出,纱布湿了大半,可见那伤极重。 他明明此时十分痛楚难受,精神也不济,却为何单独留下姜昵 出了这样的事儿,不见许禾的踪影,是她不知道,还是有其他原因 庄明薇满腹心事,但却也只能跟随众人一起离开。 “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让我做” 姜昵看着赵平津受伤躺在床上,倒也一改之前娇滴滴的大小姐模样,瞧着沉稳了几分。 “你去找一下许禾,我给她打电话没人接,郑凡也不见人影,我身边几个人都没在……” 他说着,又咳嗽起来,嘴角都是血沫子,姜昵看的心疼,忙拿纸巾一边给他擦一边道:“我知道了,你别说了,好好歇着,我这会儿就过去,放心,这深更半夜的,禾儿可能是睡熟了没听到电话响……” 赵平津胸口伤处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姜昵眼圈通红:“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她呢。” 148 死 赵平津摆摆手,催着她去,姜昵没再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就匆匆离开了。 护士来换了一次药,也许是输液的药水里有止痛镇静的作用,赵平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赵平津做了个不大好的梦,醒来时心脏仍在突突狂跳,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倏然的坐起身,却因着这动作又牵动了伤处,一时之间疼的几乎汗流浃背,紧闭着眼,深呼吸了数次方才将那痛意一点一点压制下去。 保姆听到动静进来,叫了护士来换药,等换好药,早餐也准备好了。 赵平津只喝了几口汤,吃了小半碗粥就没什么胃口,让保姆将餐盘撤了出去。 “先生,这是给您准备的新手机,你的手机卡装好了,号码也都备份了。” 保姆将一只最新款手机递给他就出去了。 赵平津此时却又有点疑惑,若是父亲要做什么,大抵现在会断了他和外面所有联络。 但许禾那边,却又半点消息都没有。 想了想,赵平津就给郑凡打了个电话,那边倒是很快接了:“赵先生,您伤好点了吗” “你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都没人影。” “您出了事,赵董和太太动了怒,觉得我们办事不利,让我们先回去反省,这几天先不去您跟前了。” “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赵平津微蹙了眉:“你这会儿就过来,我有事让你做。” 挂了电话,赵平津又打给许禾,依旧无人接听。 他心绪不免有点乱,直接拨给了姜昵。 但姜昵却关机了。 赵平津握着手机,此时却完全的平静了下来。 赵太太来看他,握着他手心疼的掉眼泪,各种询问关切,赵平津眉目平和望着她,等到她说完,哭完,方才开口:“妈,他是不是去为难许禾了。” 赵太太一愣,转而道:“平津,这些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赵平津忽然起身,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赵太太吓的几乎晕厥,忙伸手按住他:“你这是做什么你一身的伤你自己不知道……快躺下,赶紧躺下……” “您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 赵平津的声调依旧十分的平静,他甚至半点动怒的迹象都没有,态度也十分的恭敬平和,但赵太太却觉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来。 多年前,赵致庸提出离婚时,也是这样清淡平和的语调,甚至一直到最后,歇斯底里的那个人都只有她。 “平津……” 赵太太的手隐隐有些发抖:“你这是动真格了为了个女人命都不要了,她就有那么重要” “倒也不是多重要,她跟了我,不管将来怎样,总不能因为我的缘故把命给丢了,您说是不是 赵平津直接拔掉了输液的针头,赵太太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慌乱想要按住儿子手背上划出的血口子,赵平津却淡然的避开了:“您要是想看着我继续伤害自己,那就还帮他瞒着。” “我看你现在当真是出息了,敢跟你老子叫板了。” 赵致庸一把推开门,面上犹带着怒容,望着坐在床边的独子。 “平津……”赵太太下意识想要劝,赵致庸却对身侧人道:“将太太先扶出去休息,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别和你父亲吵。”赵太太抬起手拍了拍儿子的肩:“他也是为你好,你受伤,他不知道多心疼多担心。” 赵致庸看了赵太太一样,眉眼间的怒容好似隐隐散了些许。 “您把人弄到哪儿去了,总得给我个准信儿。” 赵平津抬眸望着赵致庸。 他穿着病号服坐在床边,头发有些乱,脸上也带着伤。 唇色有些白,眉眼之间却是疏淡的神色,就连这质问,也恭恭敬敬的,没有生气的迹象,倒是沉得住气。 还真不愧是亲父子,一如他当年一样。 赵致庸心想,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这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死了,昨晚就让人把她扔护城河了。” 赵致庸随意在椅子上坐下来,神色却比赵平津还要淡漠狠戾:“哦,还有她那个妹妹,年纪小,瞅着怪可怜的,就留了条命,送到检埔寨去,养两年,倒是也能挣钱了。” 赵平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住,面上却笑了:“您别拿这种话来吓唬我,我也不是原来那个把您当天当神一样敬仰的傻逼小孩儿了。” 149 废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你就算现在天大的能耐,你也是我赵致庸的儿子,不管到什么时候,你也得在老子跟前低头。” 赵致庸说完,就站起身:“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你的婚事,从来也不是你能做主的,我们赵家不计较儿媳妇的门第出身,但至少也得清清白白,就算是个普通的书香门第,也有商榷的余地,但她不行,亲生母亲是个疯子,自个儿是个为了钱出来卖肉的,这样的玩意儿,也配进赵家的门” 看来赵致庸打听的挺清楚详尽的,连他特意为许禾瞒着的这些,他都翻出来了。 “她母亲要不是个疯子,她能出来卖,能被你儿子给看上您说话也不用这样刻薄,我是没打算娶她,但您也不能这样糟践她,到底她现在还是我的女人。” 赵平津说着,强忍着胸口撕裂的疼,摇摇晃晃站起身:“她一姑娘家,没犯什么了不得的错,您要为难她,未免有仗势欺人之嫌,您不如就抬抬手,给她个出路,说不定过上几天几个月,我也就淡了,分了,您何必非要喊打喊杀的,现如今又不是二十年前,这可是法治社会,就连周家十年前都筹谋着洗白上岸了,我想您心里也有分寸。” “当真能淡了” 赵平津就笑了一声:“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儿子随了您,就是个犟脾气,您要是非拦着不让我跟她好,或者把人给弄死了,那说不定我还真就惦记上她了一辈子都忘不掉了呢。” 赵致庸望着赵平津。 他年纪越来越大了,年轻时的杀伐决断,心狠手辣,好似都在随着日渐苍老的自己而逐渐的消弭。 这个唯一的儿子,越来越像年轻时的他,很多时候赵致庸都在想,说不得哪一天,赵平津就要翻出他的手掌心,他再也把控不住他了。 不可否认的,昨晚出了这样的事,知道他和那个许禾不但没断还谈起了什么恋爱后。 赵致庸心头一瞬间就想到了昔年的自己。 唯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才知道男人执拗起来多可怕。 他必须得趁着现在为时尚早,将这个幼苗给早早掐死。 若是当真纵容着一切发展到最后,无疑又是旧事重演。 “平津啊。” 赵致庸再一次坐了下来,“虽说父亲只有你一个儿子,以后整个赵家,大约都要倚仗你,但你父亲我也没老到走不动路的时候,你若是让我不满……” 赵致庸笑了笑:“你知道我的手段的,我也不在乎废掉一个和我不一条心的儿子,儿子嘛,身为男人,想有就能再有,不过是多花几年功夫培养而已,但你母亲,这辈子可只有你一个。” 赵平津缓缓的蜷住手指,菲薄的唇却一点一点勾起,他抬起眼眸,就那样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您这是威胁我” “倒也称不上威胁,我早和你说过的,你是自由的,选择权在你手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罢了,这道理你都懂吧。。” 赵平津垂眸望着地面,他的脸容平静犹如深井,没有半点涟漪。 许久,他才抬起眼,看向赵致庸:“如果我都要呢。” 赵致庸也笑了,他一双裹挟在皱纹里的眼瞳,沉沉望着赵平津:“你好好想清楚,我是无所谓的,但你母亲,怕是再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赵平津听他又一次提起母亲,忽然就觉得气血上涌,跌撞起身上前,攥住赵致庸的衣襟将他狠狠摁在了椅背上:“赵致庸,少他妈用她来威胁我,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 “我辛辛苦苦养个儿子,结果是个儿女情长的废物,那我只能另想辙,你妈这身体不能生了,你说我怎么办” 赵致庸笑的很淡:“你也别动怒,这样易冲动,不稳重,可成不了大事。” 赵平津双眸充血,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他就像是一只苍老扭曲让人恶心的臭虫。 可他现在,却连踩死这只臭虫的能力都没有。 赵平津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赵致庸直起身子,仍是温和的语调:“但你如果想明白,跟我一条心,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这赵家的一切,将来还不都是你的。” 赵平津向后退了一步,极缓极缓的笑了:“还有件事,您没动她吧,她胆子小,可禁不住您这样吓唬。” “我倒是犯不着跟个小姑娘动手,她也聪明乖觉,没怎么闹腾,所以我当然也不会让人为难她,你就安心养伤,等你出院,就把人给你送回去。” 赵致庸说着,正了正凌乱的衣襟站起身:“但以后再碍我眼,可就没这次这么幸运了。” 赵平津看着他出去,门关上,一室的安静。 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意方才一点点的消散,他定定望着头顶一片惨白的天花板,一张脸,戾气满满,说不出的阴翳。 150 冷 赵致庸的话让他彻底清醒,他这样的人,不要去奢想什么自由,连自己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要受制于人。 他如今的时间,确实不该去浪费在儿女情长上。 母亲这些年都是为了他,才不得不和赵致庸维系着面子情,赵平津心知肚明,最苦的人,只有母亲一个。 至于许禾,他本来就没有娶她的打算,他的人生规划里,也从没有她。 所以,断了也就断了。 三天后,赵平津提出出院。 赵致庸倒也没说什么,对身边心腹笑道:“看来这姑娘在平津心里,比我想的还要重一些。” “年轻人嘛,正上头着,也正常,正如少爷自个儿说的,过几日说不得就淡了。” “但愿如此吧。”赵致庸又问心腹:“许禾这几天在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送饭就吃,到点就睡,之前提过想要电脑,说是有份工作没做完,我们没给。” 赵致庸的神色倒是变了变:“倒能沉得住气。” “这个年纪算是难得了。” “没问她妹妹的事儿” “没问,一个字都没提。” “我还真是小瞧她了几分。” “到底年纪还小呢,也可能是知道少爷还记挂着她,硬撑呢。” 赵致庸靠在椅背上,手指扣了扣桌案,忽然对心腹道:“许禾父亲当年出车祸,肇事者一直都没找到是不是” “我们调查出来的结果确实是这样的。” “你让人私底下去查这件事,我有用处。” “是。” 心腹说完,又笑道:“这会儿,是把人给少爷送过去” “送回她的住处吧。” “明白了。” 赵致庸望着书桌对面挂着的那一副字,将心头那略微的浮躁之意缓缓压了下来。 他并不想用当年家中长辈对付他那样酷烈的方式来对付自己目前唯一的儿子。 但是如果赵平津当真拎不清的话,他也不介意让他尝尝,他当年尝过的锥心之痛。 …… 许禾回到公寓,喵喵先一步被送回来,李姐正抱着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可小姑娘却还算镇定的样子,奶声奶气的安慰着李姐。 只是,见到姐姐那一瞬,许苗才绷不住了。 许禾缓缓走过去,蹲下身抱住了妹妹,抱起来掂了掂,却笑了:“还好,没瘦,看来我们喵喵没饿肚子。” 喵喵抱着她脖子小声哭个不停,李姐抹了抹眼泪,起身去了厨房,把空间留给了两姐妹。 “姐姐,我没挨打,没饿肚子,没被欺负,你呢,那些坏人打你了没,让你挨饿了没” “姐姐也没有,吃的好,睡得香,就是心里老想喵喵。” “姐姐,那些坏人为什么抓走我们我要告诉姐夫,姐夫厉害,让姐夫打他们。” 许禾望着许苗天真的模样,还是强撑着笑了笑:“好,等回头我告诉他,喵喵要不要先睡会儿。” 许苗趴在姐姐怀里,熟悉的味道和温暖的怀抱,让她整个人放松了下来,她很快睡着了。 许禾将她抱回房间,守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悄悄出去,她拿出手机,充上电,开了机。 很多电话和短讯,但没有赵平津的,许禾迟疑了一下,想要给他打过去,赵平津的电话却先打了过来。 许禾忙按了接听:“赵平津……” “回来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仍然平静寡淡,许禾握了握手机,轻轻嗯了一声。 “没事儿吧。” “没,都挺好的。” “那就行。” “你现在在哪……” “我这边有点事儿,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赵平津,那些人是……” “许禾,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 “好。” “晚会儿我去找你。” 他声音依旧淡淡,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禾望着挂断的手机,满腹的委屈无法言说,赵平津的态度为什么会这样冷淡。 她原本以为,他会第一时间来看她,抱一抱她。 他到底知不知道,半夜那些男人闯进来,将她双眼蒙上带走,将许苗也一并带走那一刻,她有多么的恐惧。 尤其是有一段时间,她能感觉出来自己被人带到了船上,她听到了水声,风呼啸的声音,她甚至已经绝望,做好了自己会被扔进护城河的准备。 许禾坐在地板上,把脸埋在膝上,劫后余生的欢喜与庆幸,此时全都荡然无存了。 他是不在意她,还是另有苦衷 赵平津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在一边。 护士小心翼翼给他额上伤处换药,换好药护士拿了药盒离开。 陈序几人才过来,庄明薇端了一碗鸡汤走到床边:“平津,喝点汤吧。” 赵平津没应声,只是指了指一边的桌子:“你手上有伤,搁那儿吧,我一会儿喝。” 庄明薇也没多说什么,将汤碗放下,就坐到了一边。 几人都没说话,陈序烟瘾有点犯了,忍了几次没忍下来,就起身出去抽烟,郑南煦跟着出去了。 方悠然满脸怨气的狠狠瞪着陈序,可陈序却没搭理她,方悠然坐在那里,气的脸色涨红。 庄明薇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安抚,方悠然心里难受,想到陈序翻脸无情,更是气苦不已。 陈序就是被外面那些如许禾一样下贱的女人给勾搭走的,方悠然越想越气,她拉起庄明薇:“明薇姐,你出来一下,我有件事跟你说。” 庄明薇就起身跟着她出去了。 151 烧 沈渡风尘仆仆赶到麓枫公馆,上楼推开卧室门,就一脸的焦灼担忧和怨愤。 “我这才出了个短差几天,怎么好好儿的就出车祸了” 虽然回来路上就知道赵平津没大碍,但还是亲自见了人,确定好好儿的躺着,沈渡才大松一口气。 “我就说你得趁早和那女的断了,你这样金尊玉贵的大少爷,何必和这样的女人纠缠不清,平白辱没你自己的身份。” “你这刚回来就来啰嗦我,我这一身伤还没好利索呢,能不能让我静静心” 赵平津睨了沈渡一眼:“我看你得赶紧结婚找个人管着你,省的你时间都花在我身上。” “我不着急,如今该着急的是你,听说卫家对你印象极好,下个月卫臻过二十二岁生日,翻过年,说不定你们的婚事就要开始商议起来了。” 沈渡说着,在他床边坐下来:“老太太让我问你,给卫臻准备生日礼物的事,你心里有个数啊,这礼不能轻了。” 赵平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郑凡看着办就行了,多大的事儿,你这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老太太过大寿都没见你这样操心过。” “津哥,这是关乎你终身大事的,我能不上心吗你也知道的,我这些年承蒙你和赵家的恩情,无以为报,我只希望你和赵家好……” “好了好了又开始了,你这幸好是个男的,你要是个女人,我估摸着你都要以身相许来报恩了。” 沈渡来看了他就急着走了,外面一摊子事要处理,他忙的很。 赵平津就对周北珺道:“从来我家开始,就是管家婆,如今越发啰嗦了。” “他是真心为你着想。” “我当然知道,要不然他这管东管西的我能忍” 赵平津说完话,面上就带了倦意,周北珺起身告辞离开。 陈序几人也陆续离开了。 庄明薇最后过来给他告别时,见到桌子上那碗鸡汤,已经凉透了,他一口都没喝。 她垂下眼眸,攥了攥右手,并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好好休养,这才转身离开。 离开麓枫公馆的时候,庄明薇停了脚步,回头向后看去。 赵平津常住的一号楼,是栋浅灰色的小楼,曾经身边人都在打趣,说麓枫公馆样样都好,只是缺一位女主人,想来以后能光明正大出入一号楼的也就她一人。 但如今呢,却早已物是人非。 庄明薇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败给任何人,但却唯独不能败给许禾这样一个女人。 正如刚才方悠然告诉她的那个辛秘,一个出来卖的女人,赵平津对她的兴趣大约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救风尘而已。 因为许禾像是菟丝花一样依附着他,男人才会觉得有成就感,才更愿意庇佑着她。 但也就仅此而已,庄明薇心知,赵平津是绝不会娶许禾这样一个女人的。 …… 耽误了三天,许禾不得暂时将赵平津的冷淡搁置在一边,将所有心思和精力都投放在了那份翻译工作上。 其实她自己也很明白,之所以这样不要命的做,不让自己有一分钟空闲,一是为了赶进度,二却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胡思乱想。 工作上极致的累,让她停下工作立刻就能闭眼入睡,没工夫再去想他突然转变的态度,也没工夫因为他的迟迟不见人影而伤春悲秋。 这样连续数日拼命的结果就是,之前耽误了三天,但许禾却还是提前一天完成了所有工作,检查备份后发邮件给温衡,合上电脑站起身时,许禾才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片的光斑在闪,她目眩的厉害,腿也发软,扶着桌子稳了好一会儿,却还是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当时李姐带了喵喵去上画画课,家里没人。 温衡收到邮件给许禾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听,打到第三遍的时候,昏迷不醒的许禾才被电话铃声吵醒。 她被温衡送到了医院,超负荷的身体透支让她高烧一直不退。 温衡守了好久,最后因着工作上的事儿实在推不开,只能交代护工好好照顾许禾,他先一步离开了医院。 李姐带了许苗来医院看许禾。 温衡将许禾接走送医院的时候,和小区物业交代过了,因此李姐回家就得了信。 许苗趴在许禾的床边,姐姐烧的脸红红的,许苗试探着摸了摸许禾的脸,觉得特别热特别烫,就像是大夏天正午的时候,不小心光脚踩到了柏油马路一样。 许苗看到床边有退烧贴,她就撕开了一个,歪歪扭扭贴在了许禾的额头上。 这微凉的触感,让许禾昏沉中梦呓了一声,许苗隐约辨出好像是姐夫的名字。 小丫头歪着小胖脸,想了想,拿起许禾床边的手机,很熟练的开了锁。 她点开那个电话的标志,最近通话里看到了一个赵字,许苗没犹豫,直接拨了过去。 接通那一瞬,赵平津听到的却是许苗的小奶音:“姐夫……” 152 散 接通那一瞬,赵平津听到的却是许苗的小奶音:“姐夫……” “喵喵怎么是你,你姐姐呢” “姐姐生病了,身上很烫,在医院里输液,姐夫,你过来看姐姐好不好” 赵平津攥着手机,眉毛微皱了皱,他抬眸看了一眼餐桌对面的赵致庸一眼,“在哪家医院” “姐夫你等一下……” 许苗抱着手机哒哒哒跑了出去,找了个护士小姐姐询问后,才告诉赵平津。 “我等会儿过去,你先陪着你姐姐,乖。” “好的姐夫。”许苗乖巧的挂了电话。 赵平津挂了电话继续低头喝汤,赵致庸倒是笑了:“心里惦记,就去呗,不用在我跟前装模作样的。” “不惦记也不可能,怎么说这次也算是因为我受了委屈。” 赵平津说着,放下汤勺,往后靠在椅背上:“我打算给她买套房子,您觉得市中心揽月的小高层怎么样二百平的小平层,价格贵,但也不离谱,也不枉费她跟我一场。” “这就准备断了” 赵平津漫不经心的转着手机:“本来也就是玩儿,现在觉得没意思的很,她这个人也没什么趣味,个把月就腻了也正常。” “房子你爱给就给,这是你自己的事,不用给我说。” 赵致庸看了他一眼:“你祖母看上卫家的姑娘了” “嗯。” “卫诚儒这个人不错,卫太太也算是出身名门,卫小姐你母亲去了解过,教养规矩没得说,我和你母亲商量了,这门婚事还算能看,你觉得呢。” “我说了又不算,您和母亲祖母商议着来就行了。” “那成,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也不能再拖下去……” “明年吧,明年再说,您就让我先逍遥这半年。” 赵致庸深深看了他一眼:“行,也不差这半年。” “我吃好了,您慢用,我去医院瞧人去。” “给卫小姐的生日礼物挑好了吗” “阿渡在操着心,到时候我把个关就行。” “是要用心,但也不用太放心上,就算低头娶媳妇,咱们赵家也得不卑不亢。” 赵平津笑了笑:“知道。” 赵致庸看着他离开餐厅向外走,那步伐看起来倒是没什么着急的样子。 说起来,许禾回去到现在有十来天了,他这个儿子一直在麓枫公馆养病,听人说,连电话都没打几个。 赵致庸一时之间还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若说他没那么上心吧,那天在医院那样一副样子,若说上心,这又把人撂着不管不问。 跟他演戏呢 赵致庸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赵平津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他要是真喜欢许禾喜欢的不行,才不会管他什么态度,这儿子和他一样的天生反骨,吃软不吃硬着呢。 看这样子,倒像是真的要掰。 赵太太收拾妥当下楼,准备和闺蜜们逛街下午茶。 赵致庸看了她一眼,“下个月卫家小姐过生日,老太太要去的,你这边呢” 赵太太淡淡道:“如今八字都还没一撇,何必上赶着。” “我也是这样想,卫家女儿再好,和咱们联姻也是高嫁,更何况她是小辈。” 赵太太没说什么。 赵致庸又道:“去喝茶” 赵太太点点头,兀自向外走。 赵致庸又道:“药都按时吃着吗” 赵太太握着手袋的手指紧了紧,点头:“都吃着呢。” 赵致庸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 赵平津到医院,问了护士许禾在哪个病房,到了所在的楼层,刚出电梯就看到许苗四处张望的小身影。 “喵喵。” “姐夫!” 许苗看到他,双眼立时一亮,小炮仗一样冲了过来直接抱住了赵平津的大腿。 赵平津将手里一盒子糖果给她,许苗立刻开心的抱着盒子迫不及待的就要拆开。 “我去看你姐姐。” 赵平津摸了摸她的头发,往病房走去。 他推开门时,许禾正好醒了一小会儿。 她的烧略微退了一点点,脸色仍是红的很不正常。 看到他那一瞬,许禾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却是很快的红了眼,将脸扭到了一边。 赵平津把手里东西搁下,走过去捏了捏她脸:“怎么了” 许禾的泪突地涌了出来:“赵平津,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被人蒙着眼带到船上,我以为我要死了,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赵平津没说什么,把她揽在了怀里:“我这不是来了。” “你是不是腻了” 许禾推开他,颤着睫毛抬眸望他:“你要是不想继续了,就告诉我一声……” “嗯,好聚好散是不是” 他那样轻飘飘的口吻,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却让许禾说不出话,心像是被刀子拧着一样疼。 153 浓 其实最开始她就知道,那是一条永远都不会靠岸的船,那也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路。 但她还是愿意真挚热烈的去爱一次。 只是,她以为她可以承受,可以不在乎的东西,都慢慢改变了。 人是贪婪的动物,一开始想着只要曾经拥有就好,但最后却奢望起天长地久。 “好了,生病就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赵平津在她床边坐下来:“这几天没来找你,确实是出了点小意外,怕你担心。” 许禾一惊,下意识看向他,这才看到他眉骨处的伤,已经愈合了,但伤疤还有些明显。 她立时心疼起来,方才那点子伤春悲秋的念头瞬间溜的干干净净,抓住他手臂仔细打量,又看他身上,急切询问:“就这一处伤吗其他地方呢,怎么受的伤,出了什么意外” “小车祸,那天晚上喝了点酒,开车去找你时,没留神就撞石墩子上了。” 他说的轻巧,许禾却听的心惊肉跳,又心疼又气,捏了拳头捶他身上:“喝了酒为什么还开车,你就这么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许立永就是被酒驾的人撞死的,许禾恨死了喝酒开车的人! “哎呦。”赵平津挨了她一拳,立时捂住胸口呻吟出声,许禾板着脸:“你少演戏骗我……” “许禾,你谋杀亲夫是不是我胸椎骨现在还裂着呢。” 赵平津是真疼,额上都出了冷汗,许禾这一拳头其实真不轻,且正好打在了他痛处。 许禾见他不像作假,疼的眉毛紧皱,冷汗涔涔,吓的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赵平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那儿还有伤……” 她想要去看他的情况,又怕自己再鲁莽碰到他其他的伤,手伸了几次,都没敢碰到他。 赵平津见她哭的抽噎,蓝色条纹的病号服下是微微的起伏,随着她的抽泣微微颤动,一时之间,只觉得喉头有些发紧,伸手拂去她睫毛上的泪珠,指腹摩挲着她眼下薄薄微红的肌肤,忍着疼柔声安抚:“乖,别哭,你男人这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还没弄够你呢。” “赵平津!你能不能有点正形!都疼成这样了……” 许禾推开他的手,又怕扯到他痛处,慌忙又握住了他手臂,许禾抬眸看着他眉骨上那道伤,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心疼的不行:“还疼不疼其他地方伤的重不重以后可千万别再喝酒开车……” “还不是你忙着工作不理我,我实在想你想的不行了才大半夜去找你。” 赵平津说着说着,微微低了头:“小乖,你亲亲我,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胡说。” 许禾轻嗔着,却还是仰起脸亲了亲他的嘴唇,就要分开那一瞬,赵平津却单手箍住她的后脑,低头加深了那个吻。 许禾闭了眼,双手攥住他腰侧的衣襟,手指握紧又轻轻松开,任由他唇舌深入。 “烫的很……” 赵平津吻的有些情动,在她耳边声音灼烫;“小乖,我都要被你融化了……” 他想起那一次在麓枫公馆,她有点低烧那一次。 真是要命的回忆。 赵平津松开她,转身过去反锁了门。 “你身上的伤……”许禾了解他,知道这人想做什么,当即有点急。 “又不是那儿废了。”赵平津掀开被子,单膝跪在床上,俯身去解她身上衣扣。 许禾顾念着这里是医院,想要推拒,但抬眼看到他脸上的伤,心就软了。 “你快点,喵喵还在外面……” 赵平津低头,咬着她耳朵说了一句什么,许禾脸瞬间涨红:“哪有那么久。” 他单手扯出衬衫下摆,露出精瘦却又块垒分明的腰腹,许禾别过脸,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指落在自己身体上。 她身上滚烫,他就是那解火的清凉水源。 而对于赵平津来说,却更是致命的体验。 “小乖……帮你退烧。” 他俯身亲她,汗津津的额贴在许禾脸上,她侧过脸,去亲他眉骨上的伤疤。 “会不会留疤” “留就留呗,我一男人还在乎这些。” 他说着,掰过她的小脸,再次深吻下去:“给我专心点。” 可怎么专心呢,在这样的环境下,紧张的整个人脊背都发麻了。 “禾儿,禾儿……” 赵平津唤她名字,咬着她的耳垂轻喃,他喊她名字,一遍一遍,温柔入骨。 许禾紧紧抱着他,明明,滚烫的肌肤,浓烈的喘息,他的声音,身体,一切,都在她的怀中,她却又觉得,好似什么都没有抱住。 …… 许禾出院不久,收到了温衡转过来的八万块酬劳。 她抽个空,去了一个之前收藏过公众号的私人珠宝定制工作室,她泡在那里足足一个下午,跟设计师商量了很久,才确定了对戒的款式,还有一对金质六芒星的袖扣样式。 这家店就一个设计师,就是老板娘本人,她的设计十分别出心裁,因此单子很多,交工就会特别的慢,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也是有的,许禾算算时间,要拿到这些东西怎么也得等到半年后了。 许禾当时并未想那么多,给自己喜欢的人准备礼物,耗尽心思,也愿意熬过漫长的等待。 但很久以后,许禾方才醒悟,这世界上的事,都不是独立存在的,很多时候都环环相扣。 回头去看时,才知道,上天其实垂怜她,很早就提醒了她,只是沉浸在那场美梦中的许禾自己,当时并未明白上天的恩赐而已。 154 好 八月的时候,许禾得到一个消息,她的处分被取消了,但奖学金名额肯定不会再给她,还有那个本校保研资格,到底还是失之交臂。 许禾知道这些事肯定是赵平津为她解决的,他其实从不曾和她说自己做了什么,很多事都是许禾之后才知晓的。 譬如秦芝所住的那个康复中心,之前打电话告诉她,免了秦芝所有的费用。 还有现在,记过被取消的事儿。 他待她好,许禾一一都记在心里头,总一腔热血的想要回馈他更多。 许禾的生日在八月,赵平津之前问过她的。 这几年,父亲去后,她没再过过生日,一是日子紧巴巴的手里没钱,二是没心情。 但是现在,许禾开始期盼着自己二十二岁的生日会怎样度过。 从前都是一个人,要么在打工,要么在兼职的路上,连个小蛋糕都不曾给自己买过。 但现在有了他了。 许禾想到这些,心里就泛起无边无际的甜蜜。 进入八月后,好像水逆全都退散了,陆续都收到了几个好消息。 因为之前帮温衡翻译的事情,许禾打电话请教过自己的英语教授,后来翻译完,教授还让许禾发给他看过一些片段。 当时教授并未说什么,但前两日,许禾接到了教授的电话,问她想不想继续攻读英文专业,想不想考他的研究生,将来向同传翻译这一行进军。 许禾有点动心,她语言上有天赋,自己也愿意下苦功,如今教授给她指了一条道,她还真是挺想试试的,因此,没有多斟酌,许禾就应了。 教授说明年有一个出国游学的机会,会考虑留给她,许禾想了很久,答应了。 课业忽然间就繁重了起来,但好在如今没有家人的事情牵绊,许禾倒也不觉得繁琐。 与赵平津的相处,有了不动声色的变化,许禾敏感的觉察到,他对她,好似已经不复最初时的热情。 就连曾经需索无度的欢好,他好似都失了兴致。 但农历七月半的时候,赵平津腾出两天的时间,带许禾回了老家一趟。 案子没破,许立永就一直没下葬,许家的祖坟里现在只是一个简单的衣冠冢。 许禾去扫了墓,他们当天晚上住的地方就在许禾家旧房子的附近。 白日里他带着许禾去看了那栋房子,主人不在,院门锁着,只能隔着栅栏望一眼院内。 想必是有人经常来打理,院子里花草树木都长的很不错,那棵老葡萄藤结出了指肚大小的青色果实,让人看了就嘴里发酸。 赵平津觉得,这小小的院子,诚然是比不上麓枫公馆也比不上赵家倚翠山那占地恢弘的老宅的,但就是让人觉得,这里好像才是家的样子。 最后走的时候,许禾的眼有些红了。 赵平津没说什么,握住了她的手。 出巷子的时候,遇上了从前的邻居,见了许禾,倒是很热情的叫住她说话。 那阿姨已经鬓边有了白头发了,说起当年他们家的事儿,还是唏嘘不已。 许禾记得,当年父亲出车祸后,亲人避之不及,却反而是几个邻居帮了些忙。 她就特别耐心的听着阿姨絮叨往事。 赵平津去了车边抽烟,远远等着她。 他身后是无边无际的苍暮,那些云卷云舒都是衬托他的背景色,他只是站在那里,站在她的视线里,就觉心满意足。 “那是你男朋友吗禾儿” 许禾点点头:“是啊阿姨,他是我的男朋友。” “真好,一看就有出息,禾儿啊,阿姨当年就说了,你和隔壁那个柳枝胡同周家的丫头,你们将来都必定会有出息的,果不其然,你看你现在出脱的更漂亮了,男朋友又帅又英俊,那周家的丫头,据说后来也考上了好大学过上了好日子,听说前些年还带着她妈妈出国定居了呢,你们俩呀,一个会跳舞,一个会画画,出息的很呢……” 许禾听着阿姨的话,心头蓦地动了下;“阿姨,你说的周家的丫头,是谁啊,叫什么啊。” “你不记得了啊,也是,她比你大几岁,高你几个年纪呢,你们大抵只偶尔打过照面,周家那个丫头周明薇,从前在咱们这边念书时,听说也是校花呢,喜欢她的男孩子可多了,现在也不知道她嫁人了没有……” 阿姨说着,又叹息:“老街坊们搬走的搬走,出国的出国,去的去,散的散,真是怀念从前那些日子……多热闹。” 许禾神思恍惚着出了巷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跟阿姨道的别。 一直走到了车子边,赵平津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她好似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第一次见到庄明薇就觉得有些眼熟的原因了。 如果庄明薇就是周明薇的话,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仔细的回想,隐隐能想起好似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个人。 155 婚 但当年的周明薇并不是本地人,跟着她妈搬过来时,都读高中了,一共也没在柳枝胡同住几年。 许禾和她不熟也很正常,两人差了四五岁呢。 秦芝偶尔和街坊们八卦的时候,许禾听过几耳朵,什么周家的丫头又被谁谁谁追求了,什么哪个小混混又在半路截她了,争风吃醋打架了…… 她那时候年纪小,听了就忘了,根本没留意过。 她记得当初她问过姜昵,姜昵告诉她,庄明薇母女一直都在国外,后来认回庄家后才回京都。 如果庄明薇就是周明薇的话,她们母女,为什么要隐瞒在国内那些年的过往 “想什么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赵平津给她扣上安全带,问了一句。 许禾忽然侧脸看着他,“赵平津……” “嗯” 许禾几乎都要问出来,你和庄明薇什么时候认识的,你知道庄明薇以前一直住在国外吗 但许禾最终还是没问出来,她摇摇头:“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这里你熟,你说去哪。” 许禾带他去了从前许立永经常偷偷带她去的大排档。 父女俩常常躲在这里吃羊肉串吃各种小吃,许立永是借机喝酒,许禾就是纯粹的嘴馋,秦芝管的严,许立永手头也紧,难得赚点外快,就赶快带着心爱的女儿来吃喝一顿。 赵平津倒也没有嫌弃的意思,就在那小矮桌边坐下来,只是拿了纸巾,一遍一遍擦着桌子。 许禾点了很多东西,她告诉赵平津,她从前最爱吃的是哪几样,羊肉串,卤的又香又辣又软嫩的鸡爪,有个老爷爷炒的花甲一流的好吃,还有小吃街中间那一家的老万烤鱼,烤土豆片洒上辣椒粉和孜然,她一个人能一口气吃二十串,再要上两大杯浇着红豆沙和蜂蜜的冰沙,配着冰镇的啤酒,简直是神仙都不换的好日子。 赵平津觉得这体验也挺新鲜的,除了服务员上菜时手指头老会碰到烤串让他有些不适之外,其他的他竟然觉得也不是不能忍。 那个土豆片果然和许禾说的一样好吃,味道很香很给劲儿,赵平津都吃了四五串。 她推荐的冰沙果然也和京都的风味不同,淡淡的甜,又不腻,他都吃光了。 许禾却没怎么吃,她托着腮,满足的望着他一一品尝,满心满眼都是他。 一大盘麻辣小龙虾,她亲手剥出虾肉,也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 结账的时候,是个脖子上挂着个二维码的小朋友跑了过来,赵平津拿钱夹的手顿了顿,许禾就笑着拦住他,自己扫码结了账。 他的钱夹里总是会放固定数额的现金,还有几张卡,他的日常也是刷卡,他其实不太喜欢手机上绑定银行卡,他们这些人,总是有些老派的行事风格和传统。 赵平津隐约想起,应该是许禾之前让他转账,他才让郑凡绑了一张卡在微信上,但除却给她转账外,几乎是没别的用途。 回想这一路。 她还真是让他改变了不少的习惯。 除她之外,他还真是从未向谁服过软。 离住处不远,两人干脆步行回酒店。 许禾拉着他的手,摇摇晃晃的踩着马路边窄窄的路基,夏日的风吹来,她的头发长垂到腰,一路飞舞。 “赵平津。” 许禾忽然叫住他:“你要不要去我原来学校看看” 他想到那些旧事,笑着点了头。 两人就坐车到了一高外,就看到老大爷抽着旱烟躺在躺椅上听戏呢。 别人老头儿要么听京剧要么听豫剧越调,这老头儿却听的黄梅调。 正好是梁山伯和祝英台那一折。 “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正唱到这最经典的一折,也是许禾最喜欢的几句。 那种儿女情愫悄然滋长的美好,古往今来,都是情字最动人。 赵平津撩开她的长发:“禾儿没有耳洞” 她的耳生的很好看,很白,很软,耳垂厚厚的,肉嘟嘟的,许立永总说她将来会很有福气。 “小时候别的女生都去打,我害怕疼不敢去,拖到后面长大了,胆子却越来越小,更不敢了……” 许禾摸了摸耳垂,笑道:“想来,更应该趁着年纪小时,稀里糊涂打了才好,越长大,反而怕的东西越多了。” 赵平津也捏了捏她的耳垂:“那就别打了,好好儿的肉,打出一个洞来,想想都心疼。” “那将来结婚的时候怎么戴漂亮的耳环” 许禾只是无意说了一句。 可说完,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156 舞 许禾觉得自己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跳的有点疼,她微微的别过脸去,指着校园里一栋楼说:“看,那是学校的大礼堂。” 赵平津也适时的接话:“哦,看起来造型还挺不错。” 许禾忽而想到什么:“对了,这就是江老爷子给我们学校捐的艺术楼呢!” 赵平津垂眸睨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我也来过这里的。” 许禾倒是讶异了:“你怎么来过” “以前家里出了点事,我在江老爷子跟前住了一年多,跟着江老爷子来的。” 他说着,又笑了笑,眼底带了玩味:“那一年我还去大礼堂看了中秋演出,后台休息室外遇到个特别不矜持的姑娘,好像是舞蹈队的,胆子很大,直接跑过来撩我……” 许禾有点吃味:“那你怎么做的你理她了吗” “理了啊,小姑娘长的挺好看的,主要是皮肤白,腿特长特直。”他说着,又上下打量许禾:“嗯,和你都不相上下。” 许禾就不高兴了,“你就是招蜂引蝶,一点都不守男德。” “明明是人家先招惹我的,怎么还能怪我” “那肯定是你先看人家了,你看人家长的好看,就生了贼心,呸,不要脸,小姑娘都不放过。” 许禾扭过身子,不肯搭理他。 赵平津就笑起来,他自后抱住她,哄:“骗你的,我没理她,看都没看一眼,转身走了。” “真的” “喂,你们俩,就说你们呢,校门口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真是不知廉耻,成何体统,现在的年轻人啊,伤风败俗,哎呦哎呦气死我了……” 老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摇着个蒲扇,指着他俩大声斥责。 许禾忙推开他,赵平津摸了摸鼻子,害,还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到了别人的地头上,看门大爷都敢指着鼻子骂了。 许禾狠瞪他:“都怪你!” 赵平津好脾气的认错:“是是是,怪我了。” 许禾走过去和老大爷说话,老大爷倒还记得她。 和她热热络络说了会儿话,竟让他们进去了。 礼堂的大门竟然没锁,许禾和赵平津推门进去,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没任何的变化,仍是一样的走廊,一样的挂画,一样的花篮,一层演播厅的锁还是以前那把铜锁,都生锈了。 许禾站在那里,一时有些怔仲。 女孩儿们欢喜笑闹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穿着小方跟的舞蹈鞋哒哒哒的跑过来跑过去,她帮她扶一下头上的花,她帮她擦着花掉的口红。 没那些尔虞我诈的算计,也没什么你争我夺。 她每次都跳主舞,老师最喜欢她,女孩子们会嫉妒,但表演时比赛时却更会同心协力为了学校拿奖。 “赵平津……” 许禾忽然扭头看向他,如银练一样的月华,从落地的窗子里落进来,融融将他笼罩。 他恰好穿的是白色衬衫,头发也没有怎么打理,就褪去了那疏离高远的冷,变的好似触手可及。 “我给你跳支舞吧。” 许禾对他弯眼轻轻的笑:“我从前可会跳舞了。” “在这里吗” 赵平津轻声的问。 许禾却指了指窗子:“我们翻进去。” 赵平津挑了挑眉,但许禾已经娴熟的推开窗,轻盈翻了进去。 赵平津自然不能落后于一个姑娘,手撑着窗台,也利落的进了演播厅。 因着回去扫墓,许禾那天穿的恰好是条白色的裙子。 她走到台上,有一束月光从门上的窗棱处透进来落在舞台中央,像是专程为她打好的光。 一切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赵平津在第一排找了个位子,座位上有薄薄的一层灰,但他迟疑了一下,却也坐下了。 许禾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望着他一笑,手指拉起裙摆,行了个公主礼。 她拿手机放了只曲子,赵平津听过,是周星驰那部大话西游的主题曲,至尊宝和紫霞站在城墙上那一幕,放的就是。 许禾不知从哪里抽了一枝红色的塑料玫瑰花,她先做了点基本的准备工作来热身,一招一式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大约多年没练功的原因,有条腿有点僵。 音乐响起时,她单手擎着那枝花,缓缓的举高,随着音乐声,她细白的手指挽成兰花,旋转,旋转,白色的裙摆散开像是含苞的花,缓缓从枝头落下,而手里那枝红色的玫瑰,却颤颤的高高举起。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 鲜花虽会凋谢 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忍 在白云外 …… 音乐最后是重复的曲调,吟唱声渐渐的弱了下去。 许禾缓缓的站起身,立在那束月光下看着他,她的眸光温柔的将他笼罩,那里一片水雾弥漫,仿佛能将他溺毙其中。 赵平津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的,他亦是那样安静站着,眸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就在这个瞬间,赵平津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清醒,清醒到残忍。 就如他的人生从未将许禾规划进去一样。 她若是用了心,他只会更快的退步抽身。 她爱上他,这才是她的悲剧所在。 “赵平津……” 她跳下台子,扑到他怀里,踮起脚和他亲吻。 他抬起手臂,一点一点抱紧她,低头温柔回应。 月色如水,安静缠绵。 许禾那一瞬间,心里莫名想起杨千嬅的一句歌词: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祈求天父做十分钟好人,赐我他的吻。 157 空 离开学校的时候,赵平津把身上的烟给了看门的大爷。 那大爷不认识这些贵的让人咂舌的洋牌子,掂了掂,好似还有点不满:“还不如阿诗玛呢。” 许禾就笑起来,赵平津看起来也十分好脾气的样子:“阿诗玛是很不错。” “当然,我抽了一辈子呢。” 两人与大爷告别,叫了车回去酒店。 那天晚上他疯狂的要她,到最后带的套子都用光了。 许禾红着眼,在他耳边轻喃:“赵平津,不用也可以的,我例假刚走,不会怀孕的。” 他最终还是没有听她的。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这样残忍,他心里早已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不肯留下半点牵绊。 要断,就要断的干脆利落。 他想,他还真是赵致庸的儿子,骨子里一样的冷血。 偏偏许禾,还傻乎乎的一无所知。 她窝在他怀里,憧憬着回去后不久她要过生日了。 她还说,赵平津,你是第一个陪我去给家里长辈扫墓的人,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赵平津。 回京都的车子上,许禾躺在赵平津的膝上睡着了。 沈渡给他打来电话,电话里说:“下周是卫小姐的生日,我这边东西都准备好了,待会儿发给你看看。” “成。” “你去港城吗卫家给你发了请柬的。” 那请柬还是卫臻手写的,她应该练的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一手字写的挺有韵味的。 沈渡之前把请柬发给了他。 “去啊,为什么不去。” 沈渡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许禾也正好这几天过生日,他八成是不会去的。 “津哥,你这是打算……断了” 赵平津靠在车座上,垂眸望着在他膝上熟睡的许禾,语调慵懒:“嗯,就这样吧。” 回去京都后的第三日,许禾忽然接到简瞳的电话:“禾儿,你知道吗,林曼退学了,她自己主动找学校退学的,还有还有,就今天,警察还来学校宿舍,问了我们好些话儿,和你有关……” 许禾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挂了电话,打给赵平津询问,他的声调一如既往的寡淡,“嗯,没能让她进去吃几天苦,还是便宜她了。” “赵平津,其实,其实我当时怀孕……”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起了。” 赵平津打断她:“我这会儿还有点公事。” “赵平津,我下周过生日……” “嗯。” “你,会陪我的对不对” “我晚会儿打给你,这会儿有点忙,先不说了。” 他说完,将电话挂断了。 许禾望着挂断的电话,却有些怔怔。 过了一会儿,她给赵平津发了个微信:“我晚上等你一起吃饭。” 隔了差不多半小时,赵平津才回复:晚上有个饭局,你自己吃,别等我了。 许禾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胃口,李姐做好饭菜,许苗叫了她几次,她才过去随便吃了两口。 一直到深夜,他没有给她打电话,微信也没有一条。 许禾抱着手机,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后半夜,枕侧是空的,手机上也没有他的消息。 许禾仔细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在老家的时候,一切都好好儿的。 回来的路上,也一如既往。 许禾搞不清楚究竟怎么了,也许,他只是忽然厌倦了 可,明明送她回来时,他还抱着她轻轻亲吻,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许禾再无睡意,睁着眼直到天亮,估摸着他起床了,才打了电话过去。 赵平津倒是接了,只是在听到她的询问后,语气就变的有点不耐,能听出来她在极力的压制着怒气:“许禾,我陪你回老家一趟,耽误了很多公事,昨晚加班到半夜,我不像你那么空闲,明白” 许禾被他的语气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赵平津,对不起,我,我以为我哪里做的不对,你才忽然冷淡我了……” “还有别的事吗”他生硬的打断。 “没,没有了。” “我今天一天都很忙,等有空我会给你打电话。”这最后一句话,他的语调倒是和缓了下来。 但许禾握着手机,还是一点一点的红了眼,声音低低:“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那边很快挂断了。 158 玩 许禾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微垂着头,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颗眼泪缓缓落了下来,洇入地毯的绒线中,倏忽间,就消失不见了。 一直到黄昏,赵平津那边仍是没有任何音讯。 许禾让李姐炖了滋补的鸡汤,她想给赵平津送去,却又不知道他在哪。 想了想,就打给了郑凡。 “许小姐,要不您改天再来,这会儿赵先生怕是不太方便。” “他在忙公事吗” 郑凡望了一眼门内叠腿坐着的两人,还是撒了谎:“嗯,马上还有个会要开。” 许禾没多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郑凡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进去,轻声对赵平津说了许禾打电话的事。 “以后她再打过来,不接就是了。”赵平津的声音很冷淡。 郑凡一阵的心惊肉跳,也只能应了。 “赵先生……郑助理说的人是谁啊” 贴着赵平津身侧坐着的那个年轻女孩儿,软软的抱着他的手臂,扬着一张娇嫩小脸娇嗔询问。 赵平津轻漫的笑了笑:“一个小玩意儿而已。” “那我呢,我是什么呢” 赵平津望着怀里的女孩儿,漂亮,无脑,但架不住她爸真挺有本事的,坐拥金山银山。 他势必要拿下这个合作,啃下这块硬骨头,将这一巴掌狠狠抽在赵致庸的脸上。 亲生父子又如何,更何况是赵致庸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如果不是这一次赵致庸的突然出手,他甚至都要被如今这舒坦日子,磨平了所有锐气,忘记了当年那个赵致庸是连亲生儿子都动了杀念的禽兽。 就为了外面的那个贱人,和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 他毫不犹豫舍弃结发妻和亲生子。 这就是报应,后来,那贱人和孽种都死了,赵致庸一夜老了十岁,厚颜无耻的不愿竹篮打水一场空,低头回归家庭。 而他的母亲若非深爱自己尚且年少的孩子,又怎会忍着心酸,吞下这份屈辱。 “你你觉得你是什么”赵平津眯着眼,望着乔菲菲,笑的散漫不达眼底。 “人家哪知道啊,人家才十九岁,爸爸说我是他的小心肝,那我是不是赵叔叔你的小心肝” 乔菲菲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他身上,穿的很清凉,身材倒也有料,赵平津伸手将她裙子领口往上拉了拉,摆出长辈的姿态:“才十九岁,我要是早生几年,也能当你爸爸了。” 乔菲菲笑的花枝乱颤的:“你们男人就是有这种恶趣味。” 赵平津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这本来就快差着辈分了。” 乔菲菲俏脸绯红:“赵平津,你就不想要我” “总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 赵平津轻笑了笑,又皱着眉头拉她下去:“你先自己玩会儿游戏,我这边还有事儿没处理完。” “什么事儿能比陪我更重要啊……”乔菲菲有点不满。 她和赵平津之前见过一面,但赵平津那时候对她完全没意思,乔菲菲挺沮丧的。 但昨天在爸爸办公室遇到,赵平津好似对她态度有点转变了。 乔菲菲立刻主动约他,他竟然应了。 如果能把他泡到手…… 乔菲菲想到自己刚才坐在他腿上,那两条肌肉结实的大腿烫热的触感此时还清晰无比,一颗心不由得怦怦直跳。 赵平津这样的男人,谁看了不想据为己有。 乔菲菲十分的心猿意马,但见赵平津确实公务缠身,又有点不好意思打扰。 左思右想,忽然想到,赵平津昨天好像就在和爸爸谈合作的事。 乔菲菲立刻来了劲儿,爸爸最宠爱她,她去撒撒娇,合作的事儿搞定,赵平津不就有空陪她了 其实乔父也在斟酌和赵平津合作的事儿,他心里是有七分愿意的,赵平津的能力毋庸置疑,虽然这次合作算是赵平津这个儿子背刺赵致庸,但对于乔父来说,能实现利益最大化,才是他要考量的最重要问题。 赵平津开出的条件无疑让他十分满意。 接了宝贝女儿的电话后,一通软磨硬缠,乔父自然就松了口。 合作的事宜第二天敲定,有条不紊的展开。 乔菲菲得意洋洋,去心爱的男人面前邀功。 赵平津特意带她吃了大餐,晚上又带她去顾欢的酒吧,最后乔菲菲喝的晕头转向人事不省,赵平津开车载她回了麓枫公馆。 沈渡曾和他说,也许你并不是舍不得许禾,你只是没和其他女人试过,去试一试,想必你会发现,许禾和别的女人,也没什么区别,而新的女人,也许还会给他带来更新鲜的体验。 赵平津之前不屑一顾,但现在他觉得,沈渡说的话兴许也有道理。 他不能被感情羁绊,他的世界里,也许需要的只是解决他欲望纾解他压力的女人,而不是那种纠缠于情情爱爱的傻瓜。 一路昏昏沉沉,到了麓枫公馆前那一段路时,郑凡忽然轻声唤他:“赵先生,是许小姐,许小姐在路边……” “谁什么许小姐” 乔菲菲忽然迷迷瞪瞪的睁开眼,趴到车窗上去看。 159 夜 赵平津缓缓睁开眼,隔着车窗望出去,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蒙蒙的细雨,就和那一天晚上的情景,一模一样。 那时候许禾和他不是情侣,他只能算是她的恩客。 她蹲在路边等他回来,只为了对他说一句,她绝不会做小三的。 而此时的许禾,就像那天晚上一样,蹲在路边,抱着自己的膝盖,她的身侧,还放着一个保温饭盒。 看到他的车子过来,她立时拎起饭盒护在胸前,站起身来。 车灯穿过细细的雨丝,染了一层的雾气,但她的眼眸却是那样的明亮。 “赵先生,停车吗” 赵平津缓缓收回视线,他抬起手,按了按眉心:“不停,进去吧。” “赵叔叔……她死缠烂打你啊。”乔菲菲打了个酒嗝,她从包里摸出来钱夹,随手打开,抓了几张钞票,靠在赵平津怀中:“赵叔叔,我帮你打发她,好不好” 赵平津没有阻拦。 许禾看到他的车子开始减速,然后下一瞬,有一条细白的女人的手臂从半开的车窗里探出来。 车子经过她的时候,那女人撒开手,几张粉色的钞票被风裹挟着飞过来,差点打在她的脸上。 她甚至还听到了那个女人娇笑的声音。 然后,车速再次加快,驶过门禁,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许禾站在雨中,手中拎着的那个保温盒,不知什么时候跌落在地。 炖的色香味俱全的鸡汤,洒在泥水中,蜿蜒着流入地下污水中去。 她想,她认认真真盯了一个下午的鸡汤就这样洒完了,李姐要是知道了,一定要拍着大腿说太浪费了。 那是八月下旬的一个夜晚,下了很久很久的雨。 郑凡后来听说,许禾就站在那雨里,一直站到了凌晨三点钟。 而那一夜,赵平津房间的灯,也整整亮了一夜。 他和乔菲菲之间到底做没做,郑凡不敢问,也不敢去揣测。 只是第二天送乔菲菲回去时,那位大小姐看着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 她再没见到过赵平津。 他的电话依旧可以打通,但永远无人接听,郑凡的亦是如此。 她去过麓枫公馆,但再未见过他的车子回来。 他其他的房子,她并不知道在哪里,京都这样的大,一个人不想让你找到他,实在易如反掌。 许禾想,那天早上他忽然来公寓给她做早餐,她对他说,你千万不要无声无息的消失,就算将来要分开,也要和我说清楚,好好儿的告别。 他当时并未承诺她,许禾想,也许那时候,他就已经做了这个准备。 郑凡站在办公室外,望着垂头丧气走出来的部门经理,这是今天上午第n个碰了一鼻子灰的下属了。 沈渡来的时候,将近中午时分。 他问郑凡:“津哥吃饭了没” 郑凡摇头,沈渡蹙了眉,“我进去看看。” 推门那一瞬,又问郑凡:“许禾还在打电话过来吗” 郑凡点了点头,又摇头:“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再打来了。” 沈渡点点头,没说什么,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津哥,你和乔家私下合作的事,你父亲已经知道了,听说,他在书房还摔了东西。” 沈渡有些担心:“津哥,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 赵致庸如今还未过六十岁生日,他身子一向强壮,实权在握,至少十年内,他若不放权,赵平津就休想上位。 毕竟如今他的根基,也实在太薄弱了一些。 赵平津的筹谋和打算,只告诉了沈渡一人,他最信任的也是他。 而沈渡,果然如他所想,无条件的支持他一切决定。 赵平津缓缓抬起一双密布红血丝的眼,他望着沈渡,那眼眸深处,云波诡谲之下,一片的嗜血之色:“阿渡,你让我再忍下去,忍多久,十年吗我母亲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被消磨的再无丝毫锐气与血性了。” “伯母的身体……已经这么差了吗” 沈渡面上浮出痛楚之色:“怎么会呢,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精心调养……” 赵平津垂着头,双手紧攥搁在桌案上:“阿渡,我有些怀疑我母亲天天吃的药,有问题。” “津哥!”沈渡大惊失色。 赵太太不问世事,赵致庸没道理对她下毒手。 “阿渡,我想让你帮我再去查一下当年那个女人的事,我心里不安生的很,我要确认,她和她的那个孽种是真的死了,化成灰了……” 毕竟当年,这一切,都只是听闻,只是赵致庸当时的反应激烈而又真切,几乎一夜白了鬓发,所以无人怀疑过。 沈渡只觉心惊肉跳,“好,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查的清清楚楚,这件事就交给我。” 赵平津缓缓点了点头:“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沈渡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说,他沉默的出了办公室。 赵平津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抽了几支烟,他拿起手机看了看,许禾最后一次给他发微信,是昨天凌晨。 她说: 赵平津,我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就像当初在一起时你让我给你个理由说服你那样,现在,也请你给我个理由说服我。 160 找 他盯着那一条信息,看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回复一个字。 屏幕暗掉了。 赵平津将手机丢在一边。 他笑了一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傻,跟着他也有段日子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这性子,将来可怎么办。 …… 许禾生日那天。 她在顾欢的朋友圈看到庄明薇和赵平津一起参加庄明薇名下新画廊的开业剪彩。 赵平津买下了京都最大的私人画廊送给了庄明薇。 照片上,庄明薇笑的灿烂明媚。 许禾很平静的退出了朋友圈。 他到底还是舍不下庄明薇,莺莺燕燕玩遍之后,还是回了她的身边。 很疼惜她废掉的右手吧,所以想尽办法帮她用另外的方式圆梦。 还有,那天晚上他带回麓枫公馆的人,也是她吧。 许禾在地毯上坐着,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许苗跑进来抱着她,奶声奶气的问:“姐姐,这些天姐夫去哪儿了” 许禾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以后别叫姐夫了。” 许苗有点茫然:“为什么啊姐姐” 许禾低头亲了亲妹妹的额发:“喵喵乖,听姐姐的话。” 许苗窝在她怀里,抱着她,小猪一样拱了拱:“姐姐不开心。” “是啊,姐姐有点不开心,但是,姐姐很快会好起来的。” 许禾抱紧了许苗,又亲了亲:“姐姐什么事儿都不怕,喵喵信不信” 许苗使劲的点头,许禾忍不住笑了:“乖,姐姐出去一下,你去找李姐玩。” 许苗乖乖的出去了。 许禾换了件衣服出门,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庄明薇的画廊。 那天,可谓是庄明薇回来京都后最开心的一天了。 赵平津为她一掷万金,半个京都的女人大抵都在羡慕嫉妒恨。 而最伤心最崩溃的,就是许禾吧。 但庄明薇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在酒会的中途,她接到了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电话。 当听到电话里那个有些暗沉沙哑的陌生男声时,庄明薇根本没有办法把他和当年那个又痞又帅的混混姚森,联系在一起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当初我们说好了的,钱我也一分不少给了你了……”庄明薇半捂着嘴,压低声音,急促着说道。 “五千万你疯了我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别,你别急,你等一会儿,你让我想想办法。” “姚森,看在我们好过一场的份儿上,你不能这样对我的……”庄明薇泫然欲泣,口气轻软:“姚森,你就不想想我们当年的情分,我的第一次可是给了你……” “你给我点时间,求你了姚森。” 庄明薇失魂落魄的挂了电话。 她让人叫了周芬过来,母女两人对坐,都是一脸的愁容。 周芬咬牙沉声道:“你就是眼皮子浅,当年我不让你跟他混在一起,你非不听,自甘下贱,破了身子,又惹上人命,你不是说姚森会帮你顶罪怎么现在又狮子大开口……” 庄明薇脸上一片死灰之色:“他那么爱我,他不会告发我的,他答应过我的……” “呸,我早就说了,男人的话一个笔画都不能信,你偏不听!”周芬气急败坏之下,不由露出了这粗鄙的一面。 庄明薇不敢辩驳,怔怔坐着,周芬不停踱着步,“实在不行,我告诉你爸爸,让他想办法斡旋……” “不,不可以的,爸爸知道会怎么想,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儿。” 庄明薇话音刚落,电话又响,她吓的抖了一下,颤着手拿起来看,仍是姚森打来的。 庄明薇抖着手按了接听,听着听着却惊呆了:“钱打过去了你一会儿到京都就去自首认罪姚森……你会帮我顶罪,你说的,都是真的” 周芬一把捏住了庄明薇的手,“当真” 庄明薇茫然点头:“姚森是这样说的。” “谁给他打的钱” 庄明薇摇头:“我不知道啊……” 正在母女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方悠然忽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明薇姐,你快出去看看吧,许禾那个小贱人闯进来了……” 庄明薇和方悠然一群人闻讯出去的时候,许禾已经到了画廊一层的大厅。 庄明薇停了脚步,远远打量着她。 听说这些天平津已经不再接她电话不再见她,她甚至厚颜无耻的打到了顾欢那里,询问赵平津的行踪。 庄明薇很看不起她这样轻贱的行为。 不过几天功夫,许禾瘦了一大圈,越发显得那双眼格外的大,雾森森的,又倔又讨人嫌。 庄明薇收回视线,看向另一侧缓步走来的赵平津,含笑道:“平津,许小姐应该是来找你的。” 赵平津目光淡淡的掠过许禾,走到庄明薇几人跟前,说笑了几句,方才回身看向许禾,他的眼神淡漠到了极致,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你找我” 许禾脑子里有片刻的混乱,一个人怎么能变的那样快呢 在老家那两天,他还抱着她喊她老婆。 在酒店那张大床上,他一次一次要她,那盒安全套都空了。 当真男人的感情和身体可以割离的这样清楚 “赵平津……你在躲我吗” 许禾的声音很轻,她喉咙似乎黏住了一样,又干又疼。 这些天没有一个晚上能睡着,她心火重的吓人,口腔里长满了溃疡,喝水都疼的钻心。 赵平津一手抄在裤兜里,另一手漫不经心的抚了抚领带:“倒也没这个必要。” 161 搧 “所以,是要分手吗” 方悠然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庄明薇忙摁住她,摇了摇头。 赵平津挑了挑眉,“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为什么” 许禾走上前,她一双眼,亮的逼人,亮的仿佛都直接穿透人的心。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声调平静而又清淡:“不想继续了而已。” “那天晚上你带女人回麓枫公馆了是不是” 赵平津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他倒也真的笑了笑:“有什么问题么” “你和她们上床了没有赵平津” 赵平津脸上的笑淡了,他冷冷望着许禾:“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你以为你又算什么。” 方悠然简直都忍不住要笑出声了,她这段时间憋屈死了,如今终于能出口恶气了。 庄明薇亦是如此,但她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是挽着他的手臂,目带关切的望着赵平津,仿佛整颗心都垂系在他身上。 许禾一张脸白的近乎逃命,她瘦了一大圈,人仿佛在衣衫里晃荡一般,可她的眸子越发的亮,亮的仿佛酷暑里刺眼的阳光,能将人烧融在其中。 在所有人鸦雀无声等着她崩溃或者落荒而逃时,许禾忽然一步上前,竟是伸手攥住了赵平津的衣领,她在赵平津跟前是如此的渺小,可却又迸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 有那么一个瞬间,赵平津像是看到了年少时那个生机勃勃,充斥着旺盛生命力的许禾。 她扯着他的手臂,很大声的问,喂,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有没有女朋友! 那时候,许禾的眼,也是这样的明亮,那时候,她还没有受过这些伤,被生活翻来覆去的鞭笞过。 “赵平津,我要你告诉我,清清楚楚告诉我,你和别的女人上床了没有,你睡她们了没有!” 许禾攥住他的衣领,纤细的手指攥的发白,手背上青筋一根一根迸出。 赵平津居高临下看着她,含霜的唇勾了勾,她这样失态,他仍是寡淡平和的神色,越发衬出她的质询是多么可笑,现在,她在他眼里又是多么无足轻重。 “许禾,给你自己留点体面。” 他耐着性子,声音温和,也许是因为真的没有感情了,所以她怎样,都刺不起他半点情绪的波动。 “回答我!”可她想要戳破他这平静,这让她觉得惶惶的,痛楚不堪的平静。 赵平津意态阑珊的笑了笑,他望一眼身侧的友人,又无奈摇头,仿佛在说,看,早就说这样的姑娘不能招惹,净是麻烦。 连体体面面分手都做不到,可他却忘记了,是他不愿体面平和的分手。 是他,将许禾逼成了这样。 “许小姐,别再闹了,这样下去你面上也不好看。”庄明薇柔声的劝着,试着想要推开许禾的手。 可许禾根本不理会她,自始至终,她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她的眼里,只有赵平津,她只要一个确定的答案,那个啃噬着她的心,让她不得安宁的答案。 “赵平津,我只要你明明白白回答我!”许禾眸底溢出猩红,她手攥的更紧,声音已经隐隐发颤。 “如你所想,如你所见。” 他轻飘飘的说出这样一句。 许禾攥的发白的手,一根一根缓慢的松开,她踮起的脚,很轻的一声响回落在地上,她怔怔向后退了一步,眼底的猩红越来越重。 就在赵平津以为她会哭出来时,她忽而又一步上前,一巴掌搧在了他的脸上。 而随着那声耳光响,许禾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陈序和方悠然都失态的叫了一声,郑南煦也意外无比,有些愕然的睁大了眼。 赵平津缓缓抬起手,摸了一下被打的那半边脸,舌尖顶过口腔内侧痛处,他垂下眼帘,很轻的笑了一下。 他早就知道,她才不是任人揉扁搓圆的女孩儿,挺好的,有长进,被欺负了,终于知道还手了。 他依旧温和,神色温和,声色温和,甚至抬起手,十分温柔的给她擦了擦泪,仍旧耐心的语调:“别让自己太难堪,回去睡一觉……忘了吧。” 许禾站着没有动,片刻后,她甩了一下有些发疼的手。 她看着赵平津,看着这个她掏心掏肺喜欢过爱过的男人,情最浓的时候,她甚至想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他,想要宠他,爱他,但是现在,那没能掏给他的心,碎成了齑粉。 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她的眼底一片平静,那平静到了极致,就透出了让人心悸的决绝。 “赵平津……如你所愿,我们彻底结束了。” 她说完这句,转身就向外走。 方悠然实在没忍住,阴阳怪气道:“不就是个出来卖的吗,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恶心,下贱!” “悠然!你怎么可以说出来……”庄明薇忙上前一步,柔声出言阻拦。 162 疯 但方悠然已经幸灾乐祸到不管不顾:“我就要说,她本来就是个出来卖的,明薇姐,你不知道,就她这种货色,还一次卖五万呢!呸,真是把爹妈的脸都丢尽了,我要是她爸妈啊,我就把她的腿打断,永远不认这个女儿!” “悠然,够了,别说了。”顾欢实在听不下去了,不管怎样,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揭一个女孩子的短,也太过分了。 “怎么够啊,她这么不要脸,没家教,敢做婊子还不敢让人说了” 许禾忽然转过身来看向方悠然。 她的眸光太过摄人,就如一只要将猎物活吞了的小兽。 赵平津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在喵喵被人欺负那一次。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攥。 方悠然吓的趔趄了一步,虚张声势道:“怎么,戳中你的痛处了我又没说错,你本来就下贱,本来就脏……” “对啊,我就是出来卖的,第一次就卖给了赵平津,五万块呢。” 许禾歪着头望着方悠然,她眼尾洇出一抹秾艳的红,那笑意却让方悠然心头颤颤。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讥讽道:“不知廉耻,下贱!脏女人!” 许禾笑的更深:“好,骂的也没错,但那也得男人愿意出这个钱是不是再说了,赵平津他都不嫌我脏睡我一次又一次,你有什么资格嫌你算什么东西” “你,你真是不要脸!”方悠然被她的厚颜无耻气的全身都在抖。 许禾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仇恨,全都汹涌的倾泻而出。 凭什么她的命运要是这样为什么偏偏是她的父亲被人酒驾开车撞死。 为什么肇事者这么些年一直逍遥自在,为什么许禾这样的无辜受害者,却要跌入地狱不得超生 要脸有用吗要脸许立永能活过来,秦芝能不发疯,许苗可以健康快乐长大不用寄人篱下被人欺负,她可以顺利念书毕业工作,不用为了钱和一日三餐到处奔波累的像头牛一样却还是还不上债只能出去卖吗 “对啊,不要脸可以换来钱,我愿意,与你这样的千金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你,你,就你这样的破烂货,男人瞎了眼才出五万块睡你……” 许禾又笑,她笑的甚至有些癫狂,她看了方悠然一眼,视线又移开,落在了陈序脸上。 她记得陈序早就背着方悠然在外面玩女人了,他和赵平津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烂人,所以,她利用一个烂人,也不算太恶毒,对不对 许禾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陈序的衣领,她眼瞳亮的逼人,那亮光却又是空洞的,她圆翘的眼尾泛着迤逦的红,及腰的长发凌乱,几缕黏在鬓边和唇角,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让原本青涩稚气的她,此时变作了勾人夺魄的妖一般,她的身子贴近陈序,几乎压在他胸前那样近,她的声音有点嘶哑,却格外的惑人:“陈序,五万块,你愿不愿意跟我睡” 方悠然惊呆了,指着许禾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序也吓傻了,他,他他他也太无辜了吧…… 许禾干嘛把他扯出来啊,周北珺郑南煦还有郑凡还有那么多别的男人呢,许禾干嘛抓着他问啊。 让他怎么说怎么答 不愿意意思许禾不值五万块一次,赵平津眼瞎 可是,让他说愿意 陈序一个激灵,下意识看向赵平津,他的脸上看起来没有半点的情绪,可陈序却觉得毛骨悚然。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那个,那个许禾啊,你先消消气,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是不是” 陈序满头大汗,试探着想要把许禾拉开,可许禾却忽然抬起两条手臂,圈住陈序的脖子,然后踮起脚,直接贴上去亲在了陈序脸上。 陈序彻底懵了。 方悠然回过神来气的嚎啕大哭,冲上去要打许禾。 顾欢使劲拽都拽不住,脸也被方悠然抓了一下,气的顾欢也红了眼:“你们就疯吧,我不管了!” “满意了吗” 许禾推开陈序,她抬手抹了一下红肿的眼,长发凌乱垂腰,裙摆皱褶浮翩,她随便穿着一双平底的凉鞋。 她的人,她的穿着打扮,她的性情,她此时的行为,与这些人,与他们的世界,整个格格不入。 但无所谓了,从前她只在意赵平津一个,别人怎么想关她屁事。 如今,她最在意的人也没了,她做什么,她丢不丢人,她成不成为笑柄,又有什么大不了。 163 走 “看见没方小姐,你可千万别得罪我们这种下贱不要脸的人,因为我们没底线,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来,反正呢,只要能挣钱,睡谁不是睡呢,是不是不是赵先生也可以是陈先生呢,所以,您可千万别再惹我,再惹我,说不定我就真把陈序给睡了……” “不要脸,你不要脸,许禾你不要脸……” 方悠然整个人都懵圈了,翻来覆去只会骂这一句,许禾懒得再理她。 也懒得再理会这一团糟,他们会怎么想,怎么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从此以后,也是江湖永不见。 许禾没有看任何人,转身就走,而自始至终,她更是没再看赵平津一眼。 她走的倒是很洒脱,步子没停,头也没回,赵平津就站在那里看着,直到她的身影,被葱郁的植被和高大的建筑,完全的挡住,彻底的消失。 有些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很了解她的,但也有些时候,他会发现,自己其实对于她了解也并不透彻。 但不管怎样,就此时此刻,赵平津清楚的知道,许禾是不可能再回头了。 而这,当然也是他想要的。 方悠然哭天抢地,一点淑女风度都没有了,跑到赵平津跟前控诉:“平津哥,您也不管管,许禾也太不要脸了,她太欺负人了……” 赵平津看一眼哭的妆都花了的方悠然,笑的淡漠:“抱歉啊,我眼瞎,管不了。” 方悠然怔了一下,才想到自己之前失言的话语,一时有些尴尬。 赵平津扔了烟蒂,抬脚碾灭,转身往外走。 “津哥……” 陈序面无人色的轻轻唤了一声。 赵平津没说什么,只是眼神凉凉落在他脸上。 陈序觉得心口有点发冷:“那个,津哥……” 赵平津忽然笑了一声,他伸手,点了点陈序:“陈序,你很不错。” 陈序整个人都懵了。 “津哥,我,我真不知道啊……” 陈序下意识要追过去,赵平津却忽然骂了一句脏话,那双眼像是含着霜雪,没有一丁点的温度:“别他妈让我再看见你,滚!” …… 许禾是在回公寓的路上,接到的陆警官的电话。 这一通电话接完,许禾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陆警官说,她父亲的案子有了突破,之前抓的人里面,有人供出了一个叫姚森的。 可能是父亲那桩案子的嫌疑人,但随着审讯得出更多的线索,姚森可能只是当事人,并不是肇事者,因为那人的供词里说,姚森有一次酒后失言,说自己出过车祸差点丢了半条命,要不是他当时扒拉了一下方向盘…… 而姚森的车子,当时是他女朋友开的。 他女朋友和死者许立永曾经是一个地方的,叫周明薇。 许禾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陆警官的办公室,几个民警正在内网查找周明薇的讯息。 “四年前,也就是许立永车祸后,跟她母亲出国了” “对,资料上是这样显示的,此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了。” 许禾颤着声音问:“陆叔叔,周明薇的母亲,是不是叫周芬” 陆警官点头:“没错,确实叫周芬。” 许禾脸色一片雪白,声音低低,却还算是平静:“陆叔叔,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我知道那个周明薇现在在哪。” “你知道” “对,我知道,她现在应该不叫周明薇,改了父姓庄,应该叫庄明薇,她现在,是顶峰实业的董事长庄利峰的女儿。” 许禾缓缓的站起身,她一双眼眸是水洗过一样的黑亮:“陆叔叔,如果案子需要,我可以带您去找她。” 陆警官立刻叫了两个民警,就要跟着许禾出发。 但就在这时,姚森来投案自首了。 陆警官十分意外,但也要只能立时去审讯,就让许禾先回去等消息。 回了公寓,许禾将许苗暂时托付给了李姐,她给了李姐一笔钱,李姐不肯要,但许禾十分坚持,李姐只能收了。 许禾打电话给中介将房子退了,什么东西都没要,包括赵平津送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全都扔了,就连预缴的房租也没要。 她定了个酒店,拎着自己的箱子搬了过去,到酒店后,许禾把与赵平津有关的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全都一一删除干净。 她去洗了个澡,洗完澡出来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打电话的,是庄明薇。 庄明薇电话里说:“许小姐,有件事,你不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吧,平津也没和你透过口风吗他如今正在和港城卫家的千金谈婚论嫁,卫家千金这几日过生日,平津挑选了厚礼,让沈渡亲自送过去的,哦对了,赵家的老太太也去给卫小姐庆生,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大约就要订婚了。” 许禾听到这些话,竟然十分的平静。 “你今天过来闹,是误会我和平津在一起了吧其实你真的想多了,我们现在不过是简单的朋友关系。“ “许小姐,其实你跟着平津,哪怕将来做个外室,这辈子也足够风光了,何必这样闹一场呢,就算出了气,也得不偿失不是。” “庄小姐,你和你母亲,是不是曾经租住过柳枝胡同的房子,你那时候,是不是叫周明薇”许禾忽然打断她的话,问了一句。 电话那端,忽然没了声音。 许禾攥着手机,安静的等待。 足足半分钟那么久,庄明薇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她的声调没什么异样,但气息明显的乱了几拍:“许小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柳枝胡同,好奇怪的名字,从来没听说过呢。” “是么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后来交往过一个叫姚森的男朋友” “什么姚森呀,没听过呢,我并不认识这个人,许小姐你是不是受刺激太过失心疯了怎么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呢。” “庄小姐,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这样的聪明人,肯定明白这个道理吧” 许禾笑了一声,没再多说,她直接把电话挂断了,庄明薇没有再打来。 164 嫁 她很平静的坐在沙发上,很平静的把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翻出来细细的想。 其实一切都有痕迹的,譬如他的忽然冷淡,譬如他的忽然矛盾的柔情,譬如最后,那突然悄无声息的断了联络音讯全无。 许禾想,我不生气,也不难过。 不值得,那种糟蹋别人真心和感情的男人,不值得我难过。 可她坐了很久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空调吹的脸上冰凉难受。 她抬起手摸了摸,摸到了一脸的眼泪。 她在心里劝自己,我就哭这一次,哭完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想这个人,再也不会为他掉一滴泪了。 许禾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哭到最后,声嘶力竭,筋疲力尽,却也沉沉睡去。 她做了个梦,梦里面赵平津正在举行婚礼。 新娘的脸看不清,但应该也很漂亮。 她像个傻子不管不顾的去闹,赵平津就让人拦着她,还动手打了她,最后,他冷冰冰的对她说:许禾,我当初就该让江淮把你打死! 她从梦里惊醒了,空调滋滋的冒着冷气,她摸到了枕头上,一大片的湿痕。 晚上十点的时候,陆警官给她打了电话,说姚森全都招了。 供词滴水不漏,一切细节都能对上,认证物证都齐全,这事儿,基本上也就板上钉钉了。 许禾没说什么,但陆警官却说,凭借他多年办案经验,总觉得姚森有问题,他还会继续深入查下去。 许禾道了谢,挂了电话。 第二日,许禾给教授打了个电话,她想将出国游学的事提前到这个学期,但是教授却告诉她,这一批名额已经确定,最早也要等到明年了。 许禾一夜都没有睡,天快亮的时候,许禾望着手机,有很多未接的电话,陌生的号码,还有简讯。 她没看,全都删了。 正在这时,又进来一条简讯,许禾删信息时不小心点开了,却是唐钊发来的。 只有很简单的一句。 妹妹,我在你楼下。 …… 卫臻的二十二岁生日礼很盛大。 卫家的这一颗明珠到了可以嫁人的年岁,整个港城都在盯着谁能摘走它。 卫臻收到了无数珍贵的稀奇的礼物,但她最喜欢的,是赵平津送她的一盒子珠宝首饰。 尤其是那一套依照她的生肖,专门用上好的美玉雕刻出来的十二只小兔,从大到小,各姿各态,最小的那个,只有她小指肚那么大,晶莹剔透,可爱无比,卫臻简直爱不释手,就摆在卧室的妆台上,每天都要抚摸把玩。 卫夫人就和卫诚儒说,这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卫臻的心思也太明显了。 这一次赵家的诚意还不错,赵平津虽然没有亲自来,但礼物送的很丰厚,可见对卫臻的重视。 卫诚儒却道:“还要要再看看,我们就这一个女儿,万万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这是自然,反正臻臻还小,要谈婚事,最早也是明年了。” 卫夫人心底还是高兴的,这翻来覆去的瞧,港城和京都未婚的青年俊秀中,当真挑不出几个比赵平津优越的。 只是隐隐听到京都那边一些风声,说是赵平津的私生活也未必白纸一样干净。 卫夫人眼里虽然揉不得沙,但也很清楚,赵平津青春热血的,当真让他这些年做和尚,那着实也太不人性。 更何况,两家也并未谈婚论嫁,只是赵老太太有点那个意思而已。 卫夫人就想着,该劝劝卫臻,一定要矜持,再喜欢赵平津,这小儿女的心思也得收一收,省的人家男方轻贱他们卫家的女儿。 …… 进入九月的时候,庄明薇忽然低调宣布,她已经和徐家大公子徐燕州订婚,且婚期已经敲定,就在圣诞前。 而在这个消息传出的翌日,赵致庸和徐燕州父亲,江华实业的董事长徐正道合作握手的合照,就登载在了京都最大的时政报刊上。 消息传出,一片哗然,因为众所皆知的,江华和赵氏同盛若是联手,几乎就昭示着,自此之后,赵家再无短板,在整个东南域都无敌手,而赵致庸的声名威望也达到了顶峰。 所有人都不解庄明薇为什么会和徐燕州闪婚,徐燕州在京都口碑差到令人发指,所以婚事极其艰难,据传闻他前两任未婚妻都死的不清不楚,因此如今,京都名媛闻他名就为之色变。 但他又颇有能力手段,徐家如今一半江山都靠他,所以徐正道对这个儿子一直十分矛盾,要舍弃吧,其他儿子都不如他,不舍弃吧,徐燕州凶名在外,根本没人会嫁他,将来怎么生儿育女名正言顺承继家业没有子嗣,将来徐家其他儿子肯定不安分,不免就要兄弟阋墙。 庄明薇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因此徐家给的聘礼也十分的丰厚,庄利峰原本不愿意的,但周芬不知怎么说服了他,他倒也接受了,开始给庄明薇准备嫁妆。 165 空 对于庄明薇忽然决定结婚这件事,赵平津虽意外,但却也并无太大反应,反而是容谨大为失控,去庄家与周芬母女起了一场争执,又跑来赵平津这边控诉,甚至还想动手。 但赵平津这次没给他面子,容谨挨了一顿揍,却仍是不肯罢休,控诉赵平津毁了庄明薇一辈子,现在又眼睁睁看着庄明薇嫁给徐燕州那种恶棍,实在辜负了庄明薇的一片真心。 赵平津懒得和容谨掰扯这些陈年旧事,直接叫了人将容谨轰了出去。 郑凡等到办公室安静了才进去,斟酌了一会儿,才小声对赵平津道:“寄了几次东西过去,全都无人查收退回来了,之前租的房子也退了,喵喵现在寄住在李姐家里,许小姐……应该是在酒店。” 赵平津坐在沙发上,黯淡的天光笼罩住他半边侧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翳。 郑凡知道他这几天十分心烦,庄明薇忽然嫁人,徐正道和赵致庸忽然握手合作,对于赵平津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扳倒自己父亲这件事,若在之前,好似还触手可及,但到了今日,却让他觉出几分的无力。 赵致庸的冷血和手段的老辣,是他无法比拟的。 而庄明薇这突然的决定,更让赵平津始料未及。 但他并不想去问庄明薇原因,说真的,木已成舟,他也并不关心为什么她会做出这种抉择。 让赵平津更觉讶异的是,他甚至对于庄明薇要嫁给徐燕州这种恶棍,将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都并不怎么关心。 他更多的注意力,都在赵致庸和徐正道合作这件事上。 他逐渐发现,他自己都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冷血和残忍。 而赵致庸承袭给他的一些东西,正在他的血液里慢慢的复苏。 “赵先生……”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东西先搁你那儿,以后再说。” 郑凡应了一声,沉默的退了出去。 赵平津晚上回了倚翠山的赵家老宅。 赵太太吃过饭了,正在喝药。 她年轻时受了那样一场气,身子就格外的弱,常年都要吃药调理。 赵平津进去时,赵太太刚放下药碗,正苦的咂舌。 见到儿子,面上倒是欢喜起来:“平津,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吃饭了吗” 一边问着一边就张罗着让厨房准备吃的。 赵平津走过去扶住了赵太太。 他其实有很久,没有仔细的看过母亲了。 母亲好像更老了一些,就连鬓边,都有了白发。 “您还在吃那些药” “是啊,吃了十几年,烦也烦死了。” “要是没用,就停了吧。” “也就靠这些药吊着这口气。”赵太太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庄明薇要结婚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嗯。” 赵太太拍拍他的手:“妈早就说过,她和你不适合,我还是更看好卫家的小姐。” 赵平津十分乖顺:“您喜欢就好。” “胡说,我喜欢算什么,怎么也得你自个儿喜欢。” 赵平津就笑了笑:“我知道,卫家小姐是很不错,上次见面,印象也很好。” 赵太太见他这般听话,倒是又窝心又讶异:“怎么了这是,不和妈顶嘴了” “觉得您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该听。” “哎呦,这可真是懂事了,稳重了。” 赵太太欢喜不已,赵平津看着却有些心酸,瞧瞧,只是顺从母亲几句话而已,就能让她这样开心。 而这些年,自己做的太少太少了。 如果赵致庸没有再一次露出那副狠戾的嘴脸,他是不是这辈子就安于现状下去了 陪着赵太太说了会儿话,她就体力不支犯起困来,赵平津送了她回房间休息,开车离开了倚翠山。 快到麓枫公馆时,他忍不住看向路边。 那长长宽敞的一截路,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洒下暖色的光芒,无数的小虫趋鹜着绕着那光亮飞来飞去。 他将车速放慢了一些,缓慢的驶过那一截路,缓慢的过了门禁。 那是九月初的某一天晚上,暑气已经不再如从前那样难捱。 大学新生开始陆续报道,老生也陆续的返校。 她大约也在那些返校的人群之中。 麓枫公馆里有个佣人请了假,她的女儿要嫁人,赵平津给她包了个大红包,还专门问了嫁的什么人家,女婿为人好不好。 佣人很欢喜的说着女婿特别好,对女儿很宠爱,絮絮说着女儿耳朵长得好,从小就被人说有福气,果不其然嫁了好夫婿。 赵平津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许禾的耳垂也生的很有福气,她将来说不定也会嫁给一个普通却善良的好男人。 166 念 她再不会遇上他这样刻薄寡恩又冷血残忍的男人。 她可能会生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都很乖巧懂事。 而他们这样的人,大约也不配拥有美好的婚姻和幸福的人生。 九月中的时候,京都降了一场雨,气温开始回落。 冷气可以不用开那么低,他也不会再频繁的深夜惊醒。 但有时候半夜醒来,仍会下意识的喊一声禾儿,下意识的找身侧那个人。 赵平津也并不怎么在意,习惯是需要时间来慢慢改变的,这并不代表许禾就有多么的重要。 九月中的某一天,许禾办妥了所有出国游学需要的手续。 许苗暂时没有办法带走,唐钊将许苗送到了港城,进了港城最出名的私立学校,许苗可以在里面一直从幼儿园读到高中。 许禾执意用自己手里所有的钱,为许苗提前交了一年的学费,她只留下了很少的一点生活费。 唐钊在港城有一个过命交情的好兄弟,他的妻子十分温柔善良,他们没有孩子,见了许苗喜欢非常,疼若亲女,许禾周末和假期,他们会接她回来照顾。 许禾陪着许苗在港城住了几日,见她适应良好,那秦姓夫妻果然热心良善,许禾已经很依赖那位苏姐姐,许禾才觉心稍稍放下。 出国前的最后一天,其实许禾去看了一个人。 被关在康复中心治疗的庄佑恩,就跟秦芝在一家医院。 她远远看了秦芝,然后申请见了庄佑恩一面。 据说庄佑恩拒绝了所有来探视的人,但那天晚上,她见了许禾。 她们聊了一个小时,聊了什么,无人知晓。 但许禾离开的时候,一双眼是红的。 她在回去的路上,给陆警官打了一个电话,她拜托他,一定要继续查下去,那也是她最后的希望。 正如庄佑恩从前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一样,许禾深知,就算庄佑恩证明,庄明薇母女不曾如他们所说一直定居国外,她们母女刻意隐瞒过去的行踪,就是想要掩盖一些事实。 但这些话说出去,也并无太大的用处,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庄佑恩,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庄佑恩恨死了庄明薇,所以,庄佑恩给庄明薇泼脏水,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庄佑恩如今是个疯子,谁会相信疯子的话呢 姚森顶了罪,事情盖棺定论,这背后推手不知是谁,能让姚森这般死心塌地,庄明薇就此逃过一劫,还真是命好。 到了这样的地步,其实许禾并不像从前那样心急了。 她有漫长的时光来成长,来强大,也有足够的耐心,等着那些报应降临在周芬母女的头上。 九月中的某一个深夜,许禾只带了一只皮箱和一个双肩包,哦对了,仍是那个她从前做家教时常背的那个破旧的双肩包,踏上了去往国外的国际航班,走之前,她报停了原来的手机卡。 九月底的某一天,唐钊也飞去了那个国家。 京都过往的一切,那一场荒唐的情事,被许禾用最利落的方式彻底斩断。 从此以后,她的人生里,再不会出现与此相关的一切人事。 …… 姜昵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理过赵平津。 直到他十月要过生日的时候,才不得以和赵平津说了话。 而陈序这段时间一直躲着赵平津,压根不敢在他跟前露头。 只是赵平津生日,却是怎么都躲不开的,他们家和赵家关系亲近,但很多时候也要仰仗赵家,他敢不去给赵平津庆生,他老子能把他头拧了。 陈序这几天愁的都快长白头发了。 到了生日那天,才硬着头皮拎着厚礼跟在郑南煦他们那些人身后去了麓枫公馆。 一路倒也畅通无阻,进了一号楼,佣人们正在有条不紊的忙碌布置,赵太太和容太太还有秦太太几个姐妹们一起招呼客人说说笑笑,倒也十分热闹。 陈序随同众人坐下来一起吃吃喝喝,渐渐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年年生日宴也不过都是这些套路,赵平津其实没什么兴趣,但赵太太每年都要热热闹闹给他庆祝,他也是不忍拂了母亲的心意,只能应下。 姜昵站在二层的露台上,托着腮望着远处。 她和顾北辰早些天就分手了,因此和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也就关系疏远了很多。 姜昵昨天才知道,唐钊现在不在京都,好像去了国外。 167 怵 她隐约觉得,唐钊肯定是跟着许禾一起走了。 想到许禾,姜昵有点恹恹,又有点委屈,这小妮子心也忒狠了,她怨了赵平津,怎么无辜牵累到她身上呢姜昵对许禾印象一直不错,还挺喜欢她的。 还有她妹妹许苗,姜昵觉得许苗软乎乎的像个小包子,很喜欢逗她。 结果许禾把她给删除拉黑了,姜昵心里还有点小受伤。 而且,她还没来得及问许禾那天在医院遇到那个男医生是谁呢。 姜昵还想着哪天再见那个男医生,一定要问问他是重度近视还是喜欢男人,为什么对她的美色视而不见。 但如今看来,怕是没机会了。 “一个人杵这儿干什么呢” 赵平津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姜昵回头看去,赵平津穿了一套黑色的手工高定西装,他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一贯的眉眼疏离,神色间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痕迹。 人好像稍稍瘦了一点,但气质看起来更超然出尘了。 姜昵托着腮,懒洋洋的回了一句:“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站在这里看看风景。” 他也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往远处看。 “哥。” “嗯。” “你想过她吗” “谁” “别装了好吗,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装的。” 赵平津就笑了笑,语调懒散:“昵昵,你要是和一个人同床共枕了这么些天,然后分开了,若说一点不想也不可能,总需要点时间来忘掉习惯的是不是” “你喜欢她吗” “喜欢啊。” 不然他是闲的发慌吗,这么多时间用在一个女人身上。 “也仅仅只是这一点喜欢而已,是不是” 姜昵其实真的很聪明,也许是因为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对这些事,都是很心知肚明的。 就像她,任性的说自己非要和顾北辰在一起,越反对她越坚持,但现在还不是自己分了。 赵平津眸光落在极远处:“不然呢,我又不可能娶她。” 许禾根本无法融入并适应他们这样的家庭,也根本应对不了赵致庸这样老辣狠毒的长辈。 其实,这些不过都是借口,本质还是,他对她的喜欢,也只是那么一点微末的肤浅的喜欢。 若是当真喜欢到无法自拔,是宁愿折了她的翅膀,也要留在身边的。 “她为什么这么倒霉遇到你呢,如果没有遇到你……” 姜昵说着,忽然又失笑摇头:“不,如果没有遇见你,也许她的命运会更惨,真算起来,你们之间,也就不亏不欠了。” 赵平津还未说什么,楼下忽然起了喧哗,两人都低头看去。 泳池边那一群人闹成一团,陈序是其中跳的最欢的那一个,嚷嚷着让佣人把郑南煦抬起来扔进泳池去。 赵平津之前没发觉陈序这个人这样不顺眼,眉毛就皱了皱,他转身叫了人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来人就忍着笑应声下去了。 不消片刻,陈序忽然被几人抬起来抛入了泳池里,待他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上来,还没站稳,又再次被扔了进去,几次三番后,还是有长辈出来笑着劝,陈序才被人拖上来,犹如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岸边,肚子胀鼓鼓的,大约是喝了一肚子的水,呛得咳嗽不停。 姜昵笑的花枝乱颤,笑过后,又盯着赵平津:“哥,你这是在变相报复人吧。” 赵平津掸了掸烟灰,漫不经心道:“这段时间看他有点不顺眼。” 姜昵忽然撞了一下他胳膊:“哥,你说,许禾那天为什么就抱了陈序,亲了陈序那么多人呢,怎么偏偏是陈序” “我哪知道,她有病。” 赵平津似有点不高兴,掐了烟转身离开:“你下去不” 姜昵懒散的靠在围栏上,摇摇头,追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哥,你说是陈序私底下勾搭过许禾,还是许禾对他感觉不一样呢” 赵平津的步子顿了一下,但他什么都没说,直接下了楼。 陈序躺在一楼的沙发上,佣人拿着大浴巾给他擦着,见他下来,陈序就有点怵,尽量缩了缩身子,想要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平津一直走到门口,才忽然停了脚步,他转过身,看了陈序一眼。 其实看的不是陈序,是他身下那个意国真皮沙发。 赵平津指了一下沙发,淡声对陈序道:“你躺那个沙发,全世界独一份儿的,我买回来800万,待会儿你把钱转给郑凡。” 陈序惊呆了,几秒种后,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艹……” 168 回 赵平津眼神很冷:“一分都不能少,少一分你从此以后就给我滚出京都永远别回来。” 陈序抱着头蹲了下来。 他真觉得自己冤死了。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冤种。 窦娥都没他冤。 他这冤情要是写成戏本子,全天下的人都要为他掬一捧同情泪。 许禾扑上去抱他的亲他的,他又不会未卜先知,他能怎么办啊关他什么事儿啊 陈序蹲在地上,快把自己的头发薅秃了。 周北珺很好心的上来安慰他:“你看,800万也不算多,你又不是拿不出来,就当花钱消灾了。” 陈序一脸怨气的望着周北珺:“感情拿钱的人不是你,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和方悠然分手,他爸刚狠狠捶了他一顿,没给他好脸色看,他又是个混不吝的二代,花钱要伸手的,他真怕他爸拿鞋底子抽死他。 周北珺拍拍他的肩,安抚道:“你想想看,拿了800万,事儿就算了结了,平津收了钱,以后就算想起来许禾亲你抱你的事儿,也不好再翻旧账了是不是” 陈序又觉得有点道理。 赵平津太记仇了。 他小时候踢了他的狗一脚,他能见他就踹,连着踹了三个月,才消气。 许禾可是他睡过喜欢过的女人,比狗重要多了。 陈序觉得,可能将来他们都做了爷爷,赵平津想起来这事儿,还能拿着拐杖把他当孙子打。 “你现在还能花钱消灾,要是他待会儿想起来这一茬,反悔了,你可哭都没机会了。” 陈序醒过神,猛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就去转钱,我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周北珺很欣慰的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陈序你如今果然进益了。” …… 庄明薇和赵平津约在了以前常去的一个咖啡厅。 赵平津晚到了半个小时,一见面,他如往常一般神色,说了抱歉。 “平津,你是不是很生我气” 赵平津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 “我这辈子也就任性了这一次……”庄明薇自嘲的笑了笑:“平津,不出意外的话,你和卫小姐的婚事就要敲定了吧” “早着呢。” “平津……我以为,我以为我要结婚,你会拦着我的。” “明薇,我向来不喜欢干涉别人的决定,包括你。” 庄明薇自嘲的笑了笑:“罢了,至少,我的婚事,能为你谋取一点利益,我也心满意足了。” 赵平津并不愿说自己和赵致庸之间的嫌隙,而看着庄明薇眼泪涟涟的样子,他也有点莫名的心烦。 “事已至此,就不要再说了,徐燕州那个人性情酷烈,你以后嫁过去,小心点。” “平津……” 庄明薇试着想要握他的手。 赵平津却站起身来:“明薇,以后不要再私下见面了,你现在毕竟是徐燕州的未婚妻,他这个人阴晴不定,睚眦必报,你最好还是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平津……可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悔婚的……” 庄明薇垂了头,低低的呜咽出声。 其实她心知肚明,她不可能悔婚的,赵平津也不可能开口如她所愿。 “明薇,这些话也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一切,全都过去了。” 赵平津的声音十分平静,庄明薇亦是清醒的发现,她结婚嫁人这件事,对与赵平津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 他应该是,早已不再爱她了。 “你爱上许禾了是吗” “我们早已分手了。” “卫家小姐在港城名声响亮,出了名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你会爱她吗。” “她适合做我的妻子,仅此而已。” “平津……” 庄明薇含泪站起身:“我和徐燕州成婚前,我会在澜庭等你一夜,平津,我这辈子只爱过你,我也只想,把干净的自己给你。” 她说完,不等他回答,就起身离开了。 赵平津望着庄明薇的背影,面无表情的笑了笑。 说真的,要是几年前他正对她情火炙热的时候,他或许会考虑,他也许会为她不管不顾闹一场,阻止这场婚事。 但是如今,不,或许是更早一点的时候,他就清楚的发现,他对庄明薇早已没有半点的欲望。 赵平津抽完了一支烟才离开。 他驱车,漫步目的的在京都的街头疾驰。 车子最后停下来时,他有些愕然的发现,竟是到了许禾后来租住的那个小区。 他将车窗降下一半,坐在车里抽了一会儿烟。 中央扶手那里的储物格里,放着一个小熊发圈。 赵平津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又放回去。 没良心的东西,就送了他这样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他再一次发动车子,回了麓枫公馆。 车子快到门禁处时开始减速,路边忽然蹦出来一个穿着清凉的小女孩儿,直接冲了过来拦在了车前。 赵平津只觉得心脏忽然急速的跳动了几下,他一脚踩了刹车,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出去。 169 睡 他一脚踩了刹车,有些不敢置信的望出去。 他发现他心底竟然存着无比的期待。 而他期待的一切,都和她有关。 只是,那张脸他已经看清楚了。 那个会在这里等他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赵平津只觉得整个人好似被抽空了一般,他坐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乔菲菲不停的敲着他的车窗。 他缓缓将车窗降下,面无表情的望着车外的女孩儿。 乔菲菲绽出大大的笑脸:“surprise!” 赵平津眉目寒霜,脸上哪有半点欢喜。 乔菲菲怔了一下,“赵平津,你怎么了啊” 他的神色怎么那么的冷,冷的像是能把人冻僵一般。 乔菲菲莫名的有点害怕,她缩了缩脖子,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摇晃:“是被我吓到了吗” 赵平津垂眸,望着乔菲菲做了精致美甲的十指。 许禾不喜欢这些,不喜欢首饰,不喜欢花哨,指甲从来都是健康的粉色,修剪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但她皮肤白,没有那些繁琐的妆点也好看。 如今已是十月。 据说一个人要初步养成一个习惯大概需要最少二十一天。 而他们分手到现在,已经将近两月。 这不是个正常的现象,他不应该再想起许禾这个人,这个名字。 还有与她有关的一切。 也许只是他懒得尝试,也许别的姑娘也可以。 他这样想着,就漫不经心的对乔菲菲笑了笑:“怎么,送上门给我睡的吗” 乔菲菲撅了噘嘴:“怎么啦,这份生日礼物不满意吗” 赵平津微抬了一下下颌,示意她上车。 乔菲菲欢欢喜喜的拉开副驾的门上了车。 进了宅子,两人下了车,赵平津迟疑了一瞬,带着乔菲菲去了最远的三号楼。 那栋楼他很少进去。 乔菲菲有些好奇,“为什么不去那两栋楼你的卧室在这里吗” 赵平津一边摘领带,一边淡声道;“那是将来的赵家少夫人住的地方。” 乔菲菲不高兴的噘嘴,勾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我不能嫁给你吗你去找我爸爸提亲,我嫁给你,我带乔家一半的产业嫁给你,怎么样” 赵平津拉开她的手臂,“去洗澡去,香水味儿大的冲人。” 乔菲菲有点不高兴,但转念想到两人今晚可能会发生点什么,又开心起来。 她很快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时,就在身上围了个小浴巾,堪堪遮住重点部位。 赵平津坐在沙发上,乔菲菲这样大喇喇的出来,他也就不遮不掩的看着她。 身材不错,皮肤也白皙,该有的都有。 他看着乔菲菲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他整个人好像如一口古井,半点波澜都不起。 直到乔菲菲走过去,坐在他身上。 他是个正常男人,且正是年轻血性的时候,若说当真没一点反应那也是不可能。 但他心底,却仍是一片死海一样的冷。 他觉得他可能需要一点酒。 也许这一步跨过去,也就顺理成章了。 乔菲菲横躺在沙发上,她就不信了她这么年轻漂亮会拿不下他。 她看着他去倒酒,背影都那样迷人。 宽肩窄臀,细腰长腿,衬衫下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又迷人。 乔菲菲眯了眯眼,想到方才的触感,心底有些蠢蠢欲动。 赵平津连着喝了两杯,才放下酒瓶。 他扯开领带,转身再次走到沙发边。 乔菲菲挺了挺胸,故意娇嗔的喊:“赵平津,现在可以了吗” 赵平津身上染了浓重的酒气,他眼底有些猩红,弯腰将乔菲菲抱起来往楼上走。 乔菲菲咯咯的笑着,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倒在床上时,仰脸想去亲他。 “赵平津,你带别的女人回麓枫公馆了是不是” “赵平津,你回答我,你和那些女人上床了没有你睡她们没有” “回答我!” “赵平津……如你所愿,我们彻底结束了。” 真是魔怔了,他的耳边不停回荡着那些话语,挥之不去。 他有些烦躁,抓起一边的枕,压在乔菲菲的脸上,挡住她的脸。 可赵平津的视线里,却又出现了许禾那张湿淋淋的脸和红肿的眼。 她就那样伤心而又绝望的看着他。 她抱着陈序,亲在陈序的脸上…… 他觉得气血翻涌,身下那具女体,忽然让他恶心的想吐,他翻身下床,起身去了露台。 乔菲菲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这样的时候忽然走人,有些气恼,又有些羞愤。 “赵平津!” 乔菲菲气的捶床。 赵平津平复了片刻,回身去了卧室。 他很认真的给她道歉:“对不起,可能是我不行,我送你回去。” 乔菲菲的火气瞬间消了一半,转而又半信半疑:“你不行不太可能吧,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要不要我们再试试,我换个姿势” 赵平津摇了摇头,指给她看:“你看,是真不行,抱歉,菲菲。” 乔菲菲眼底掩不住的失望,怎么会呢,怎么就这么中看不中用呢。 他拿起睡袍裹住她:“我让人送你回去,乖,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乔菲菲深知男人在这方面多敏感脆弱,她很乐意展现自己的善解人意,就乖乖穿衣服,下楼离开了。 170 亲 赵平津让人将她的遗留物品全都丢了出去。 他回了一号楼。 上楼后,却没去主卧,反而去了客房。 那里面有一个巨大的衣帽间。 里面足有上百条当季或者超季的漂亮裙子。 但许禾只穿过其中的一条。 赵平津吩咐佣人:“将衣帽间清空吧。” 他没再看一眼,转身离开。 …… 十月的y国,已经有了隐隐的凉意。 许禾已经渐渐适应了这边的生活。 她租住的小公寓颇有些简陋,但离学校很近,走路只需要七八分钟。 唐钊不止一次提出让她换一个公寓,许禾都拒绝了。 来这里后,她用的全都是自己的钱,且很快找了两份兼职,一份在华人餐馆做前台,一份是教一对华人夫妇的女儿学中文。 许禾觉得挺好玩的,在国内教孩子学英文,出了国,又教孩子学中文。 人生总是充斥着许多未知的乐趣。 唐钊在劝她几次她都不听之后,竟是直接搬到了许禾隔壁,和她做了邻居。 许禾没说什么,唐钊虽然看起来性子粗犷,但也是妥妥的公子哥儿,这种简陋的卫生间小的转不开身的公寓,他住得惯才怪了。 但没想到这人竟也坚持了下来。 许禾想到唐钊最开始被浴室的门框撞了几次头,找她委屈抱怨的模样,就有点想笑。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哦对了,她到了这里后,就把头发剪短了。 齐肩的长度,发梢有点不听话的往外翘着,却看起来十分的俏皮。 课业繁重,还要打工,许禾太忙太累,无暇打理自己的长头发。 以前记着许立永的话,说他大闺女一头长发最漂亮,就一直留着不舍得剪掉。 但如今想来,对父亲的怀念留在心里就足够,并不用太在乎那些小细节。 结束了上午的课程,下午的家教课因为那个女孩儿请假,就延后了,许禾就有了半天的空闲。 唐钊得知后,特开心,两人挤在许禾的公寓里,开始忙着准备午餐。 下午许禾想要先去看一场舞剧,唐钊说了几次想要骑摩托带她去兜风,她都没空,今天倒是机会。 唐钊怕热的很,厨房又小又闷,他很快热的汗流浃背,就干脆脱了上衣赤着上半身,蹲在地上老老实实的帮许禾择菜。 两人最初来时并没打算自己做饭,但过了一个多月,实在是吃腻了这边的饭菜,无比的想念国内的美食,就开始自力更生。 许禾下载了很多食谱,开始一点一点的学。 没想到倒是有点子天赋,不过半个月,就能做一手地道的中餐了。 厨房狭小,几乎错不开身,好几次两人都撞在了一起。 许禾揉着鼻子瞪他:“你没事儿长这么硬的肉干什么,疼死了。” 唐钊就笑的特别坏:“妹妹,以后你就知道它们的好处了。” 许禾白了他一眼:“我并不想知道。” 唐钊也不多说,只是听话的围着她打转,打下手。 炒菜时,许禾热的满头大汗,唐钊心疼她,但又没别的办法,只能呼哧呼哧给她扇着风。 又时不时给她擦着额上的汗珠。 “哎,这边这边,快一点,要滴到锅里了。” 许禾扭着身子,将脸凑到唐钊跟前,让唐钊给她擦鬓边的汗。 唐钊拿着纸巾,在饭菜的香气里,许禾那张粉扑扑却又娇嫩的脸,就在他的眼前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处。 她的长睫毛似乎能扫在他的心上,她的嘴唇饱满而又娇嫩欲滴。 她的发际线处长着细细密密柔软的绒毛,她就像是一颗娇艳多汁的小樱桃。 唐钊看的心猿意马,纸巾落下去给她擦汗的时候,就低头亲了她。 但只敢亲在她嘴角处,轻碰了一下就飞快的移开,心跳的蓬蓬的,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站在鄙陋的厨房里,头都要碰着天花板,不得不微微低着头。 烟火气息里,他心爱的女孩儿在他给做饭。 而他,刚刚亲了她一下,她好似也没生气。 唐钊觉得,这辈子都值了。 许禾将菜铲出来,关了火,这才看了他一眼。 唐钊眼神有些慌乱,拿了筷子去夹菜:“我尝尝咸淡……” 他慌乱的很,手抖得厉害,夹了几次都夹不住。 许禾就噗嗤笑了。 “妹妹……” 唐钊放下筷子,眼眸亮的逼人:“你没生气,是不是” 许禾端起盘子向外走,唐钊巴巴儿的跟着她出去。 “唐钊,我还很年轻,受一次挫,不代表我就不相信爱情了,但我需要一点时间。” 她那双盈盈的眼底,有受过情伤留下的痕迹,但更多的,却仍是朝气和坚韧。 171 甜 唐钊想,一个人再怎样变,本性还是不大会改变的。 许禾到底还是有着从前的影子。 像是有着勃勃生机的野草一样。 许禾把筷子递给他:“吃饭吧。” “妹妹……” “食不言。” 许禾瞪了他一眼,唐钊哦了一声,只好安静的吃饭。 心里却像是有只小虫子在爬。 这些天,唐钊一直都没敢提起这个话题。 他怕让许禾难过。 可如今看来,许禾却比他想的还要坚强的多。 她不惧怕面对自己失败的过去,她也很坦诚自己现在并未完全走出来。 她需要时间,那他就耐心点等待。 至少,此时比数月前,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吃完饭,唐钊自觉的去洗碗。 许禾去洗澡换衣服,在国外看舞剧或者歌剧舞台剧之类的,是很讲究礼仪的。 许禾挑了稍正式的裙子,化了妆。 唐钊洗完碗,去隔壁自己房间洗澡换衣服。 他穿的西装,头发也很用心的打理了一番,从稍显简陋的走廊另一头走过来时,许禾抱着手臂欣赏了好一会儿,觉得唐钊这个人其实看起来特别像个渣男,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 唐钊来这里后,买了辆二手车,又买了辆重机车,之所以买二手,是因为唐钊看得出来,许禾很不喜欢招摇。 这会儿去剧场,自然是开车。 舞剧特别精彩,尤其那个主舞,下盘稳的令人发指,转了几十个圈都纹丝不乱。 许禾看到最后,还为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落了泪。 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泪,或许有一半,也是为了她自己曾经的梦想而落。 唐钊不知什么时候买了冰淇淋哄她。 许禾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揉着微红的眼。 算了,上帝给你关一扇门,不也打开了一扇窗。 不能跳舞就不跳了呗。 学英文也挺好的,同传翻译也特别的酷。 没什么大不了的。 傍晚的时候,唐钊换了机车,带她去河边兜风。 许禾换了短卫衣和牛仔短裤,下面是一双到小腿的马丁靴。 踏着夕阳的余晖出来时,那双又细又白的腿,晃的唐钊眼睛都疼了。 他把头盔递给她,许禾往头上戴时,唐钊盯着她看,想起第一次载她的情景,忍不住眉眼含了笑。 许禾一边扣搭扣,一边问他:“笑什么啊,我脸上有东西” “想起你那一次爬不上车,脸又被头盔卡住的事儿了。” 许禾踹他小腿:“不许笑,不许想。” “想也不行啊”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许禾叉着腰,模仿东成西就里面王祖贤演的小表妹骂店小二的经典台词。 唐钊摸摸鼻子:“真凶。” “后悔了吧!”许禾故意冲他龇龇牙:“我虽然属兔子,但我其实是个母老虎。” 唐钊心里腹诽,哪有这样可爱的小老虎。 异国的夜晚和国内不同,过了九点,街上就冷清了。 唐钊载着她在空旷的街头疾驰。 许禾渐渐爱上了这种感觉。 她甚至敢踩着脚踏站起来,张开双臂去迎接这极劲的风。 上了高架桥,唐钊大声提醒她:“妹妹,抱紧我的腰!” 许禾坐下来,双手抓住他腰侧的机车服,唐钊笑了笑,将油门加到最大,机车像是狂猛的兽在深夜里呼啸。 许禾终是有点怕,不得不紧紧抱住了他。 “唐钊……” 许禾大声的喊:“你疯了,慢一点!” 唐钊笑的肆意,却不肯降速,他想让许禾这样紧紧抱着他。 就像是天若有情里吴倩莲坐在刘德华的机车后紧紧抱着心爱的男人那一幕一样。 唐钊他们那个年纪的男人,青春期时谁没受过港片的影响。 那时候十几岁的唐钊,梦想中的爱情就是那样的。 爱一个人就是飞蛾扑火至死不渝。 人就活一次,怎么也要轰轰烈烈才好。 最后停下时,许禾都要吐了。 她缓过劲儿,就开始算账,追着他打。 唐钊明明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来,偏生此时像个弱鸡,被许禾打的狼狈逃窜。 “妹妹,饶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保证。” 唐钊抓住许禾的手臂,连连求饶。 许禾又踢了他一脚,才罢休。 回去的路上,他就开的慢了很多。 许禾没有再抱着他的腰,却将头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虽然隔着头盔,但唐钊也觉得心里喝了蜜一样甜。 他们都没有说话。 唐钊并不知道,回去那一路,许禾默默的流着眼泪流了一路。 在夜晚,人总是格外的容易伤感,矫情。 她自然也不例外。 那是刻在心头的一道疤,想要忘掉,该有多难。 发过誓只流那一次泪的,但多少次深夜,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 许禾,你以为你算什么 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如你所想,如你所见。 一字一句,字字扎心。 原来人的心,疼起来真的会有窒息的感觉。 但好在,她终还是在一日一日的复原。 172 笑 秋天总是稍纵即逝,不管是在哪个城市。 冬日的京都很早就会下雪,但这个国度,下雪却成了很奢靡的事情,只是气候特别的湿冷,没有暖气就十分难捱。 唐钊站在学校外等许禾出来。 他穿一件驼色的大衣,依旧是马丁靴,身姿有些不羁落拓的站在那儿抽烟。 长的高大英俊的华人男士,异国的街头也是极其优越出挑的风景。 有黑头发的女孩子来上前搭讪,唐钊就把自己手腕上的一根发圈露出来给人家看,示意自己名草有主了。 这发圈还是他偷偷从许禾房间里拿走的,然后就一直戴在了手腕上。 许禾之前念书的时候,还沉溺于那种青春伤痛文学,应该是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曾这样矫情的风花雪月过。 她曾对他说,唐学长,你要是做我男朋友的话,可不可以每天带着我的发圈我一定挑一根最漂亮的给你。 唐钊抚了抚腕上的发圈,笑的格外温柔。 对面搭讪的女生,看着他笑意温柔入骨,心都要碎了。 “帅哥,你要是想要换女友或者是多一个女友,可以联系我的啊。” 女生执意要让他留自己电话。 唐钊掐了烟,洒脱一笑:“不换了,这辈子就她了。” “她很漂亮吗” 唐钊指了指不远处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背着双肩书包,两手攥着肩带,带了个毛茸茸的线帽子,走路肩背挺的倍儿直,在他眼里就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那个姑娘:“呐,她过来了。” 女生赶紧回头看,又酸溜溜道:“是挺可爱,但也没多漂亮嘛。” 唐钊笑的眼底一片璀璨:“脾气可大的很,你赶紧站远点,要不然待会儿她过来要生气,我们家家教可严的很。” 女生越发不敢置信了:“不是吧帅哥,你这样的,还被女人管的这么死” 说话间,许禾就走了过来,老远看到唐钊笑的一脸贼兮兮的,许禾就开始瞪他,等走到跟前,二话不说先抬脚踹他小腿:“笑什么笑,笑也不准笑!” 女生一双眼瞪的溜圆。 唐钊一边躲,一边还对人姑娘用口型无声说了句:怎么样,说了我们家家教很严的吧! 两人打打闹闹走远了。 女生站在路边羡慕的一直看着,最后还忍不住拍了小视频发给闺蜜:我好像真的见证了,什么叫你在闹我在笑的爱情。 这段视频后来在华人留学生圈子里小火了一段时间。 不期然的,也就传到了朋友圈大的无边无际的姜昵那儿。 姜昵窝在暖融融的暖气房里,一边咬着冰淇淋,一边翻来覆去的看这段视频。 视频里看起来真的是配一脸,她都忍不住开始嗑生嗑死。 首先是身高差,唐钊穿个底子厚点的鞋,就窜到一米九了,许禾光脚一六三,唐钊比她高了一头多,许禾穿个白色羽绒服,带了个白色毛茸茸带着兔耳朵的帽子,追着唐钊打,还真像个小兔子。 偏生那人高马大的男人,还被她打的落花流水的。 两人之间的氛围感和那种自然的亲昵简直是演不来的,怨不得能小火一把。 姜昵体内的八卦因子开始泛滥,算算时间,唐钊追去国外也有仨月了。 两人朝夕相处的,也不知道唐钊把人弄到手了没有。 如果唐钊真和许禾好了,那她哥…… 姜昵托着腮帮子,将自己的脸揉成了一团。 到底是做禾唐月色党,还是做津生许你党 姜昵愁的不行,其实在她看来,两对cp都很好磕。 一个是默默守护,一个是虐恋情深。 姜昵的天平左摇右摆,后来还是决定,先去探探她哥的底。 就给赵平津打电话,问他在哪。 “能在哪,不是小金山,就是丰南公馆那儿,你不都知道。” 赵平津嘴里咬着烟,乔菲菲坐在他身边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 年轻姑娘都天真的认为自己是那个可以拯救男人的天使。 乔菲菲一直都在苦心研究,怎么让正值盛年的赵平津能赶紧石更起来。 但经过这么些天的钻研来看,效果为0。 乔菲菲不免有些哀怨的望着身侧的男人,能看到,吃不到,她又不是小姑娘,食髓知味,免不得就三不五时的想。 可如今她都素了快三个多月了。 乔菲菲甚至有点想给赵平津下点东西什么的实在不行。 趁她上厕所的时候,陈序贼兮兮的偷偷问赵平津:“津哥,我看她看着你俩眼都要冒绿光了,你也忒能忍了,她又不丑,身材也不错,又小又嫩的。” “你行你上。”赵平津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 “我是行,但她又不找我不是。”陈序颇厚颜无耻。 173 榨 上次方悠然公然蹦出来泼妇骂街,导致陈序惹上无妄之灾,又破钱消灾,天天做小伏低端茶倒水的,好不容易才消了点赵平津的火气,陈序就和方悠然那泼妇彻底掰了。 非但掰了,还掰的挺难看的,陈序也是个有种的,把方悠然最讨厌的一个名媛给泡到手,两个人亲亲热热谈了两个月,全垒打到腻歪后,才体体面面的分了手。 方悠然据说颇受打击,气的天天在家摔东西,没事就找庄明薇哭诉。 但庄明薇自己日子也不好过,哪里顾得上她。 许禾也是厉害,把他们这一群人弄的个个焦头烂额,方悠然成了泼妇怨妇,和顾欢的关系也大不如前,庄明薇忽然要和徐燕州结婚,自身难顾,他天天在津哥跟前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大喘气,她倒好,干脆利落拍拍屁股走人,留了这个烂摊子。 陈序将椅子往赵平津跟前搬了搬,压低声音道:“害,津哥,前几天发生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赵平津没什么兴趣的嗯了一声。 “听说徐燕州当着徐家和庄家长辈的面,直接甩了明薇一巴掌,庄伯父当时脸都要气歪了,要退婚,带明薇回去,偏偏明薇死活不肯……” 陈序说着,有些唏嘘:“真不懂她怎么想的,这又没结婚,为什么不退了。” 赵平津抹着牌,淡声道:“人各有志,管不了。” “你当真就不在意了” “嗯。” 陈序说着,忍不住又小声问了一句:“津哥,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许禾” 赵平津睨了他一眼,陈序缩了缩脖子。 赵平津的声音凉凉响起:“我看是你还在想着她。” 陈序立刻赌咒发誓:“天地良心,天地良心,我要是想她,我天打五雷轰!” 赵平津将牌扔在桌子上:“我出去接一下昵昵,外面下雪了不好走。” 陈序看着他起身,抄手拿起大衣。 黑色衬衫下,肌肉线条起伏依旧,只是整个人瘦了一些,很明显的看得出来。 好像,也没从前状态好了,那张脸看起来总是沉沉郁郁的。 陈序恍然想起好久之前也是在小金山。 许禾来找他,他喝了点酒,抱着人家喊老婆。 那还是陈序头一次看见他这样儿。 他就觉得许禾还真是有点本事。 但最终,却是那样的结局,陈序就有点唏嘘。 乔菲菲回来时不见赵平津,问了陈序,知道他去接姜昵,也就没说什么。 玩了会儿手机,乔菲菲忽然又叫陈序:“陈序,听说他之前那个女朋友许禾,是出来做小姐遇到平津哥的” 陈序吓的脸色煞白,慌忙示意她闭嘴:“我说姑奶奶,你这话出了这个门儿可千万别乱说。”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说” “津哥讨厌别人议论他的私事,就算许禾曾经,嗯,有点那么不太光彩,但她到底跟过津哥,你提起这茬,津哥面子也不好看是不是” 乔菲菲就了悟的点点头:“也是,那我就不提了。” 她说完,又问:“那他们俩之前睡了吗该不会是她学艺太精把平津哥给榨干弄废了吧” 陈序在心里腹诽,津哥只是不想睡你,对你没欲望,又不是真废了。 他可没忘记那天在小金山,三点多进去的,七点半还没出来。 四个小时折腾下来,许禾出来时走路都有点晃悠了,津哥也不说怜香惜玉点,就许禾那小身板儿的。 “我哪儿知道这些,我们平常都不敢打听这些事儿的。” 陈序打着哈哈。 乔菲菲就天真的摊摊手:“算了,我还是继续百度咨询问医生吧。” 姜昵看到赵平津,就拢紧大衣小跑着过来了。 “找我有事儿” “嗯。” 姜昵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盯着赵平津的脸:“哥,我问你个事儿,你必须认真回答我,不能说谎话。” 赵平津点了支烟:“先进去,外面冷。” 姜昵跟着他往里走:“哥,你对许禾真的没一点感情了,对不对” 赵平津夹着烟的手顿了下:“分都分了。” “你说嘛。” “嗯,没了。” “那行,那有件事,我觉得我可以告诉你了。” 姜昵把手机递过去,播了那段视频。 赵平津停了脚步。 二十多秒的视频里,都是小情侣那样的打打闹闹。 穿白色羽绒服带着白色兔耳朵毛线帽的小女孩儿,蹦蹦跳跳的追着男人打闹。 男人很是高大,但明显让着那女孩儿,一会儿工夫就挨了好几下踹,却没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还特宠溺的一会儿拉拉女孩儿帽子上的兔耳朵,一会儿又搂搂她肩。 赵平津眉眼平静的将手机还给姜昵:“走吧。” “哥,你不想,说点啥” 赵平津掸了掸烟灰,对姜昵挑了挑眉:“有什么好说的,幼稚,无聊。” “哥,这视频里是唐钊……和禾儿。” 赵平津脚步都没停一下:“是吗,没看到脸,没认出来。” 姜昵跺跺脚:“哥,唐钊这架势,都快把许禾追到手了。” “男未婚女未嫁,挺正常的。” “哥,你当真……” “姜昵,你想听到我回答什么说我还在惦记着她,不允许她身边有别的男人” 赵平津眉目疏冷,黑色大衣将他衬的更是寡淡疏离:“我不要她那天,她就自由了。” 174 疼 赵平津眉目疏冷,黑色大衣将他衬的更是寡淡疏离:“我不要她那天,她就自由了。” 姜昵愣在原地。 “明年,大概就要开始和卫家商谈婚事了。” 赵平津很淡的笑了笑:“所以,你看,谁离了谁,日子还不是照旧该怎么过怎么过,这道理,咱们出生时候就懂了。” 姜昵眼底有点泛红:“哥,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卫家小姐……” “她挺好的。” 赵平津掐了烟:“进去吧,别冻着了。” 那天晚上他们玩到很晚。 姜昵把乔菲菲灌醉了,乔菲菲直接睡在了小金山。 姜昵也住在了楼上的客房里。 陈序他们都没有回去。 但赵平津却让郑凡送他回了麓枫公馆。 回去的时候又开始下雪。 下了主路那一段私宅前的私人道路,白日里刚被清扫干净,如今却又落了薄薄的一层雪。 快到门禁的时候,赵平津让郑凡停了车。 他穿上大衣下了车,也不让人跟着,就一个人踽踽的向前走。 郑凡坐在车上,看着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不知怎么的,他特矫情的觉得,这背影看起来挺让人难受的。 孤零零的,怎么看都透着落寞。 赵平津一直走到门禁那里,停了脚步。 许禾好几次都是在这里等着他。 应该是等的累了,腿站的疼了。 就蹲在路边的路基上,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似的。 好像在他们恋爱的时候,他也没想过把这边的禁令给她除了让她自由出入。 她也没说起过。 也许当初心里早已有了无形的答案,所以也就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赵平津站在那儿,雪很快落满了他双肩。 他穿的单薄,身上的热乎气很快散尽了,真挺冷的。 但心口里却又有点隐隐的疼。 他点了一支烟,记得郑凡后来无意和他说,那天晚上许禾站在雨里站到了凌晨三点。 他心挺硬的,竟真的没放她进来。 乔菲菲被他扔在了客房,不是许禾住过的那一间。 他那天晚上也失眠了,吃了点药,还是睡不着,最后干脆开了灯起床。 赵平津想,也许是因为这几年就许禾一个女人的缘故,所以忘却的有点慢。 但他仍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 就像许禾已经和唐钊开开心心的开始了新生活一样。 等他结婚后,他也会和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做着曾经只和许禾做的那些事。 他会成为别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到那时,这些过往再回头看,也就不算什么了。 赵平津抽完烟,折身回来上了车。 他让郑凡开车去了揽月。 他在那里也有套房子,偶尔会去住。 赵平津决定,婚前他会常住揽月那边,就不再回这里了。 至于麓枫公馆,等到结婚后,他会和卫臻一起搬进去。 到那时,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已经是个新的故事。 …… 租住的公寓条件太差,房子太陈旧,线路负荷不了新的电器,空调都没办法装,这种湿冷的天就很煎熬。 这个地方华人不多,商铺更少,根本没有电暖扇售卖,许禾课业紧张,经常早出晚归上课自习,她自己要求又高,是发了狠要下苦功的。 因此,冬日不过刚来,许禾的双脚和耳上,就生了冻疮,痛痒难耐。 唐钊看着她耳上和脚趾上冻烂的几块,心疼的不行,再次提出让许禾搬走,许禾仍是不肯。 倔强的就是不愿意占他一分钱的便宜。 唐钊第一次对她发了火,最后实在气的没办法,又舍不得和她再吵下去,只能一个人跑出去消气。 许禾抱着暖水袋,脚下还蹬着一个,但仍是觉得冷。 这种湿冷比京都那种冷更难捱,四面八方的湿气侵入你的骨头缝子里,墙壁上都渗出湿黏的水珠,长出斑驳的绿苔,被子也湿哒哒的,好似能拧出水来,躲都无处躲。 许禾又做了两套题,见唐钊还没回来,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午夜,她不免有点担心。 想了想,还是给唐钊打了电话。 可电话还没打出去,门就被人推开了,唐钊手里拎着个纸箱子。 里面是一个半旧的电暖扇,也不知他从哪个华人商铺的仓库里翻腾出来的。 唐钊顾不得其他,忙着拿出插线板,先把电暖扇搬到许禾床前打开。 橘暖色的亮光瞬间铺满了半个屋子,将许禾整个儿笼罩。 唐钊眉眼里全是笑:“暖和点了没有” 许禾抿了抿嘴唇,轻点点头,伸出手在暖扇上烤着:“很暖,唐钊。” “还有这个。”唐钊从怀里拿出两包热气腾腾的烤栗子和烤红薯递给许禾:“跑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华人店铺有卖这个的。” 他们住的这个区,华人并不多,国内寻常的小玩意儿,国外成了奢侈品。 许禾抱着烤栗子,掰开烤的香甜的红薯,轻轻咬了一口。 “甜不甜” 唐钊眼巴巴的望着她,满是希冀的问。 许禾咬着红薯,应该是被那热气熏的眼睛疼,她眨了眨眼,别过脸,却又点了点头:“甜,唐钊,很甜。” 175 火 唐钊瞬间开心起来:“那就行,喜欢吃我以后天天去给你买。” 许禾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他出去的急,没戴帽子和手套,骑着机车去买的吧,双手都冻的红肿了。 许禾将掰开的烤红薯递给他:“唐钊,你也吃。” “我不喜欢吃这些,妹妹,你吃吧,我看着你吃。” 唐钊不肯接,许禾干脆把热乎乎的烤红薯塞在他手里:“我吃不完,太多了,你把剩下的吃掉,不能浪费食物。” 唐钊见她好似要生气的样子,赶紧接过来:“那好吧,那我吃。” 他三两口就把半个红薯吃光了,许禾无奈摇头,往床里面挪了挪:“你坐这儿,也烤烤手。” 唐钊欢欢喜喜坐下来,许禾的床小,两人挨的就有点近。 许禾小口小口吃完半个红薯,身体也热了起来,有了这个暖扇,房间里也暖和了许多。 “冻疮还疼不疼”唐钊望着她耳廓上冻烂的那一小块,忍不住心疼的问。 许禾摇摇头:“好多了。” “明天我去找找,看能不能买到蛇油膏,真不行,就让人从国内寄。” 来时倒是带了很多药,但没想到还能长冻疮,压根就没带这类的。 “哪有那么娇贵了,等春天就好了。” 唐钊没吭声。 许禾将余下的几道题做完,时间已经很晚,该睡觉了。 唐钊很自觉的起身回自己房间。 许禾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他这些天跟着她在这里过的窝憋的日子,不免于心不忍。 “唐钊,你来了这儿,也陪了我这么久了……” 唐钊脚步顿了顿,他明白许禾的意思。 “你也总不能天天在这里浪费时间,总也得有自己的事情做,我这边都安顿好了,你也该回去陪陪你的家人。” “妹妹,你知道的……” 许禾点点头;“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现在,我是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和心情来考虑这些的,唐钊,我想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妹妹,我是给你造成困扰了,打扰到你了吗” 许禾连忙摇头:“不是的,没有,唐钊,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这么快适应……” “那就结了,除非哪天你觉得我很烦,我打扰到你了,我才会走。” 唐钊抓了抓头发,对着她笑的格外灿烂:“要不然,我就一直赖着你。” “唐钊……” “不早了,快睡吧。”他说完就出了房间。 许禾看着关上的门,无奈的叹了一声。 日子就这样缓慢的向前,很快就到了圣诞节前夕。 唐钊原本想带许禾去临近的市镇好好过个节,但刚过完平安夜,就接到了国内家人打来的长途电话,说是他外祖母身体不太好,念他了,想他回去看看。 许禾得知后,就劝他先回去,还拜托他顺便去港城看一看许苗,虽然姐妹两人每周都会视频通话,但是许禾还是十分的挂念妹妹。 唐钊小时候在外祖母膝下长大的,祖孙感情极深,她老人家身子不好,唐钊一直都是知道的。 而他跟着许禾出国这件事,唐家上下也只有外祖母一人支持他,唐钊于情于理都是必须回去的。 但他又不太放心许禾,国外这个区治安不大好,华人不多,许禾来这里这么久,也并未交到很可靠的朋友,她租住的公寓,房东太太是个十分凶悍的波兰女人,亦是不好相处。 许禾劝了他很久,唐钊终究还是决定回国逗留一周再赶回来。 他在附近市镇有个从前大学时的朋友,如今移民这个国家定居,驱车过来大约要三个小时,唐钊将联系方式给了许禾,又专程给朋友打了电话交代了一番,这才十分不放心的离开。 唐钊离开后,许禾的生活并无太大的变化,她全部身心投注在学习上,唯有每晚唐钊与她视频通话时,才稍稍放松片刻。 按照时差,她这边晚上八点,唐钊在国内却是凌晨一两点的时候,但唐钊却每晚都坚持跟她视频后才去休息。 就在唐钊回去的第三天,许禾这边却出了个小意外。 她晚上学习太累,睡的就有点沉,结果连通电暖扇的线路老化起火,直到将被子烧了一个角,许禾才被烟雾呛醒。 那时候火还没烧起来,许禾原本能毫发无伤逃出去的,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折回去抱了电脑和自己最重要的学习资料,因此手臂就被烧伤了一片。 公寓狭窄,布局陈旧,却也因着冬日阴湿,并未酿成大祸。 火被扑灭,确定并无人员伤亡时,许禾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房东老太太气的指着她鼻子骂,并勒令她必须照价赔偿,且要立刻搬走。 许禾的东西被烧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也几乎被烧的熏的不能再用,许禾只挑出了一件勉强还能穿的羽绒服,裹在了身上。 176 抱 好在手机带出来了,仅剩的钱都在绑定的账户里。 房东骂完人就走了,许禾这才注意到自己惶急之下连双鞋都没穿。 她踩在冻的硬邦邦的泥地上,袜子早已湿透了,这会儿紧张的情绪卸下来,整个人才觉出冻的不行。 长了冻疮的地方,更是刺痛难耐,而手臂上烧伤的那一块,也火烧火燎钻心的疼着,许禾站在深夜异国的街头,第一次觉得无助而又茫然。 这些日子有唐钊在,其实她心底是很安定的,有些人就是这样,只有当他不在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他无形中给了你多少的帮助和力量。 时间太晚,许禾也不好麻烦同学,只好先去附近的旅馆开了个房间。 小心避开伤处洗了个热水澡后,又自己消炎涂了一层烫伤膏,想到房东太太明日清算损失后就要赔偿,许禾一点睡意都没了。 身上的钱,怎么盘算都不够,中餐馆那边没到结算薪水的日子,家教那边,也不好意思提前预支。 许禾想,真不行的话,也只能找唐钊借点。 然后发了工资再还给他。 第二天,许禾起床后,先去买了双最便宜的ugg,没有鞋子连去学校上课都不行,这笔钱无论如何都得花。 白日里照旧上课,打工。 到了晚上唐钊要和她视频的时候,许禾怕唐钊担心,只能拿着手机出了旅馆,去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装作买东西的样子接通了视频。 唐钊好似也并没看出什么不对,视频里一直叮嘱她买完东西早点回去,太黑了那个街区不安全。 之前他就注意到,街上时常出没喝的醉醺醺的酒鬼,时不时骚扰路人。 华人也是被抢劫的重点对象,尤其是许禾这种单身的小姑娘,更是让人不放心。 唐钊一直催着她赶紧回去,许禾只能磨蹭着往公寓的方向走,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借口手机没电才匆匆关了视频。 唐钊又发了好几条语音,直到最后许禾给他拍了一张自己在电脑上做题的照片过去,他才好像放了心,最后对她说了圣诞快乐,就没有再打扰她。 晚上的时候,房东太太发来了账单,许禾凑够了钱,转给了她。 然后她发现,她连一天晚上20刀的最便宜的旅馆也住不起了。 到了最后的退房时间,许禾只能抱着自己的电脑拎着那些被她救出来的学习资料退了房离开。 天快黑的时候,许禾决定硬着头皮给自己的同学打个电话,先借宿一晚。 同学倒是热心的答应了,且告诉她,她们正在外面购物,一会儿直接开车过来接住她。 许禾就蹲在路边,等着同学来接。 异国的街头亮起了灯,许禾蹲在马路边,有些怔怔的看着那些肤色各异的行人,从她面前走过。 手机在嗡嗡的震动,许禾接起来,是唐钊打来的语音电话。 “在干什么呢回公寓了没有。” “回来了啊,马上就到了。” “晚上一个人怎么吃” “哈哈,我准备做卤肉面,可惜你不在,没有口福了。” 许禾故作轻松的口吻说着。 唐钊握着手机,就站在她对面街角的橱窗边。 圣诞仍有余韵,窗子里的圣诞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唐钊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隔着宽宽的街道和人群,望着他喜欢的姑娘。 他其实看了她有一会儿了,她抱着电脑和几本书,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在这一段路上来回的徘徊。 很多时候,她就蹲着,有些怔怔的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望着路人,不知在想什么。 她像是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不让人入侵进去。 她坚强,却又脆弱,倔强,却又柔软。 唐钊的心软的无法自持,他想给她一个家,一个永远温暖,永远不会消失,永远能遮风挡雨,让她躲避所有伤害和灾祸的家。 “唐钊,我到公寓啦,不和你说啦……” 她的声音脆铮铮的传来,唐钊低头笑了,他掐了烟,电话里,声音格外的温柔:“妹妹,你往对面看。” “啊。” 许禾有些讶然,却还是下意识的看过去。 唐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英伦风大衣,黑色的长裤,黑色的短靴,就站在那一扇五彩斑斓的玻璃橱窗前,她看过来时,他笑着举高了手,对着她挥舞。 隔着稀疏的人流,隔着斑马线上交替明亮的红绿灯,隔着似乎凝固的时间和他们之间漫长的那些年,对她笑的璀璨。 “唐钊。” 许禾缓缓的站起身,唐钊掐了烟,手机仍在耳边,并没有放下。 他不等绿灯亮起,长腿几步穿过人行道,到了她的面前。 他站在路基下,她站在马路窄窄的沿子上,饶是如此,他仍比她高了一个头。 “妹妹,我回来了。” 唐钊轻轻说了一句,然后伸出手臂,将她整个人裹在了自己的大衣里。 177 享 许禾闻到了他身上很重很重的烟味儿。 她并不太喜欢男人抽烟。 以前许立永爱抽烟喝酒,秦芝气狠了骂他早晚抽死算了,许立永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的笑。 后来遇上那个人,他倒是也烟不离手的,但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一段,他抽的就少了很多。 其实,很爱他的时候,并不讨厌那些味道,反而很着迷。 她那时候觉得那是专属于赵平津的气息,现在也属于了她。 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许禾再恍然的想起那些,却觉得像是上辈子一样的远。 唐钊爱抽的烟,跟他的性子有点像,很烈,很冲。 许禾被他用大衣裹住,扑鼻全都是那极冲极烈的烟味儿。 她皱了皱鼻子,推了推他:“唐钊……你又让我闻二手烟。” 唐钊笑出声来,揉了揉她的刘海:“走,先回家。” 许禾知道,唐钊提前回来,八成已经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儿,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跟着他回了另一道街区的公寓。 那是唐钊早就租好的,只是许禾不肯住,他也就空置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菲佣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看他们回来,就很自觉的下班走人了。 唐钊不喜欢家里住着陌生人,因此找的也是不住家的雇工。 房子里有暖气,许禾一进门,就觉得暖气融融扑面而来,几乎全身的毛孔都舒服的舒展开了。 她坐在沙发上,仰着那张粉扑扑的脸,舒服的喟叹:“唐钊,我要是住在这里,我会毫无斗志的躺平的。” 唐钊摘了大衣挂好,回头望着她,十分认真的说道:“妹妹,你不会的,你比所有人都努力。” 许禾倒是有些讶异于他的认真。 唐钊走到她身边,拉她起来:“去洗手,先吃饭。” 可他刚握住她手臂,许禾却疼的呻吟了一声。 唐钊眉宇一蹙,下一瞬就立时小心翼翼拉开了许禾的衣袖。 那一片伤处,涂了药膏,贴着纱布,纱布隐约有血水沁出,稍稍有点发黄,大约已经,轻微的感染了。 唐钊立时眉宇紧皱,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向外走:“去医院。” “都快好了……” 唐钊深深看了她一眼,许禾忽然有点不敢说话了。 到底还是被他送到了医院。 国外和国内医院不大一样,没保险可不敢轻易的进去,但唐钊显然是不管这些的,直接找了价格最贵的烫伤科医生。 医生妥当的处理完许禾臂上的伤,又交代了注意事项,唐钊仔细问了好几个问题,但他英文不大好,最后还是许禾翻译的。 回去的路上,唐钊没怎么说话,到了公寓,许禾见他皱着眉不大高兴的样子,就安慰了他几句。 “没把你照顾好,都是我想的不周到,我就不该听你的,就该直接让你搬过来。” 唐钊越想越后悔,那场火还是他弄回来的电暖扇引起的。 怎么说都是他的错。 “你那时候要是逼着我搬过来,说不定我已经和你闹掰了。” 许禾清亮的眼眸望着唐钊:“唐钊,你一直很尊重我的想法,而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因为在不对等的感情里,没有得到足够的尊重和重视。 所以遗留下的后遗症就是,她变的越发的敏感而又尖锐。 如果唐钊也像他们那个圈子的男人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她早就彻底把他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了。 唐钊显然因为她的这句话,心情好了起来。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而对于许禾来说,她大约也是从这一刻开始认真的审视唐钊对她的这份感情的。 从前,她是真的从不曾放在心上过。 但现在,许禾却觉得,如果人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自虐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她尚年轻,且有大把美好的青春。 她的心志早被摧残的坚硬无比,她扛得住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伤害和委屈,她也有资格,享受热烈的恋情拥有一个美好的爱人。 “唐钊,我其实一直都有个疑问,我们第一次见面,是跟姜昵一起那一次,后来,我们好像也并没有其他的交集,你不要告诉我是什么一见钟情,我有自知之明的。” 许禾说到最后一句,就瞪住他,直接堵死了那条路。 唐钊定定望着许禾,她大约是真的忘记了。 是因为年少时的事儿当真无足轻重 还是,她喜欢过太多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他根本只是她波心里不起眼的一朵云 “妹妹,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许禾眼底一片茫然:“我们……以前见过吗” 唐钊决定不再追究她遗忘的原因,直截了当开了口:“在一高,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高中部,你还在初中部。” 178 聘 许禾脑子里一片的混沌。 她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这些了。 关于男生的记忆,她如今只有那模糊的一点,当初之所以闹着离家出走,是因为秦芝不知在哪听来的风言风语,污蔑她主动追求男生跟男生出去约会,这也就算了,许禾一向性子大大咧咧,也不在乎这些,但秦芝最后骂她,说她跟人做了不干不净的事。 她一气之下夺门而出,一直躲到深夜都不肯回去。 然后许立永下夜班出去找她,才出了事。 后来,父亲下葬后,她再回去学校后,就再也不肯和学校的男生说一句话了。 许禾觉得头有点疼,她面上也浮出了隐隐的痛楚之色,“唐钊,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了……”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唐钊赶紧岔开话题:“你只要记住,我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你的就行了。” “你确定” 许禾还是不太相信。 唐钊很认真的点头:“我确定,是我给你写情书,主动追你的。” 许禾想了想,觉得唐钊这张脸,不至于做出倒追的事儿来。 但自己,也不是主动追人的性子,看他说的信誓旦旦,也就不由自主的信了几分。 唐钊揉揉她的发顶:“快吃饭,吃完饭我有东西要给你。” 许禾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吃完的这顿饭。 唐钊那些话,她还有点没办法消化。 按理说也不对啊,人生中遇到过这样帅气的学长,还被人追求,怎么会忘的干干干净净 彼时许禾尚且不知,也是在很久后,父亲的案子彻底水落石出后,她因为那一时期的失眠去咨询过心理医生,也问了这个疑惑。 医生说,这可能是父亲去世后,她的应激反应导致的,而许禾当年,确实曾做出过自残行为,也许是大脑本能的出于对本体的保护,所以她就这样忘却了那年少荒唐岁月里发生过的事。 所以,她才会根本不记得唐钊,也不记得赵平津。 她忘却了自己本来是多么的活泼而又张扬,她以为自己一直都是那样内敛而又沉默低调的性格。 但人总要成长的,只是她的成长和改变,是以父亲的惨死为代价换来的。 吃完饭后,唐钊给了许禾一幅画,是许苗画的,画的有圣诞树还有圣诞老人。 画上还有一个小姑娘在对圣诞老人许愿。 她许愿自己可以过年的时候见到最亲爱的姐姐。 许禾看到画那一瞬间就哭了出来。 唐钊等着她平复下来,仔仔细细看完了画,才对许禾道:“我也有份礼物给你,确切的说,是我外祖母让我给你的。” 许禾十分吃惊:“你外祖母为什么会送给我礼物……” 唐钊笑的特让人心动:“因为我外祖母最疼我,所以我喜欢的,她就无条件的喜欢,这就是爱屋及乌。” 许禾看着唐钊拿出一个十分古旧的木盒,打开后,却是一汪碧盈盈的绿。 那个镯子,一看就是古董级别的,许禾立刻摇头,不肯收。 唐钊把盒子放在她手里,“妹妹,你就当心疼我一下,这次回去,外祖母病着,身子不大好,得知我还没把人追到手,气的敲我的头,现在我要是连份礼物都送不出去,她肯定对我特失望。” 许禾捧着沉甸甸的盒子,不知道如何拒绝的好。 “你就先帮我收着,就当我送出去了,以后,妹妹如果遇到喜欢的人,觉得留着麻烦了就再还给我,当然,如果妹妹将来嫁给我,那这就算是我外祖母提前给的聘礼,她老人家都九十岁了……” 唐钊握着许禾的手,蹲在她身前:“我这些年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她一直挺不放心我的,现在听说有个姑娘能管住她不成器的外孙子,她高兴的多吃了半碗饭呢。” 许禾心里又酸又涨的难受,从前,家里只有许立永最疼她,外婆对她淡淡的,奶奶也不大喜欢她,后来,那些人都陆续不在了,连仅剩的一点点温情,都随着时间被淡忘,她真的很羡慕唐钊这种被亲人无条件宠爱的人。 所以,她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拒绝:“那我就先帮你收着,如果你将来遇到喜欢的人……” 唐钊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嘴:“妹妹,别对我说这种话。” “唐钊,万事都有如果的……” “在我这里,就是没有。” 唐钊握住她捧着盒子的手:“妹妹,我其实特别拗,我也遇到过很多长的特漂亮的姑娘,可我都看不到眼里去。”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漂亮” 许禾故意板了脸,瞪着他。 179 辱 唐钊又笑:“当然不是,但我又不是只看脸的。” “那你看什么快说,当年为什么盯上我了” 因为你站在篮球场边穿着短裙子很漂亮很阳光,笑起来晃人眼的灿烂,因为你喊我哥哥,说要做我女朋友,因为你给我跳舞打气的样子特别元气特别活泼,因为那天的天气特别好,就适合一见钟情…… 其实他一时间心里想了很多很多,但最后他一句都没说出来。 他觉得那些都无法概括他心里的一种感受。 就是有一道阳光忽然照到了他的心底,让一粒种子就此萌芽了那样的感觉。 他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但他知道,那应该就叫做心动。 …… 京都的圣诞节,却注定过的不太平。 庄明薇和徐燕州如期成婚,因着婚期仓促,这桩婚礼虽然依旧盛大,但却有很多的美中不足。 更有甚者说,新娘上台宣誓的时候,脸上浓妆都未曾遮住她面上的指印。 徐燕州性情实在暴烈,动辄就出手伤人,甚至连女人,他都不曾手软。 无人知晓一向得体大方行事周全的庄明薇是怎样连续两次惹怒了他的。 但庄明薇和周芬,却是心知肚明,且有苦难言。 婚前那一夜,她在澜庭等着赵平津,一直等到深夜。 到耐心耗尽彻底绝望的时刻,庄明薇开始发疯了一般给赵平津打电话。 他最终仍是接了,但却一字一句特别清晰明了的告诉她,他不可能过去,让她早点休息,明天,她就要结婚了,那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 赵平津挂了电话后,庄明薇摔了手机,伏在床上狠狠的哭了一场。 第二天早晨,她被周芬叫醒,起床洗澡打扮。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如愿以偿拥有了最完美的胸型,完美到她自己看着都心动。 但又如何呢,再怎样完美,她也给不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她就要嫁给那个残酷暴戾的徐燕州了。 可庄明薇承袭了周芬骨子里的那一股子韧劲儿,即使现在不得已嫁给了徐燕州,且再无转圜的余地,庄明薇也认为,自己能将这条死路走成活路。 且周芬也同样自负的以为,自己的女儿庄明薇,会和自己一样,将男人拿捏在掌心。 但谁都没想到,徐燕州这人根本和寻常男人不同,庄明薇和周芬母女的所有小心思,在他面前全都是白搭。 因为一则,徐燕州根本懒得理会女人之间的把戏和猫腻,二则,他向来都是用最粗暴的手段来获取最快最让自己满意的结果。 所以也就有了婚礼前夕庄明薇当着周芬这个亲妈的面,直接被新婚的丈夫给甩了个耳光的事发生。 原因很简单,母女两人想趁着结婚这样的喜庆大日子拿捏徐燕州一下,夫妻关系这回事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周芬教女儿,新婚头一天一定要占据上风,不然结婚后,就更难拿捏住丈夫。 孰料,庄明薇这边还没摆一点小谱儿,徐燕州被下了脸面当即暴怒,一巴掌就打了出去。 这中间要不是被人拦了一下,泄了点劲儿,庄明薇今天的婚礼怕是也难继续出席了。 饶是如此,脸上也多了三根手指印儿。 周芬气的全身发抖,但庄明薇那样大一个把柄被人捏在手里,她连退婚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庄明薇自然也是如此。 挨了打,却也只能忍气吞声的继续走流程,心里的憋屈简直无法言说。 婚礼折腾了一天,晚上回了婚房,她顾不得和徐家长辈说话,直接回了房间,趴在床上狠狠的哭了起来。 片刻后徐燕州醉醺醺的上楼敲门,庄明薇最初不肯开,但徐燕州可不会纵容她,当即就开始踹门。 庄明薇胆战心惊的开了门,徐燕州一身酒气进来,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直接道:“把衣服脱了。” 庄明薇不太愿意:“你先去洗澡……” 她话音还没落,徐燕州眼风阴翳的看过来,庄明薇想到那一巴掌,半个字都不敢再说,只能低了头老老实实的脱衣服。 她此时心里还存着点隐隐的希望,她长的好看,气质出挑,身材原来有短板,但现在也没了,反而成了长处。 徐燕州再混蛋,但也是个男人,自己柔情似水的哄着他,不怕他不驯服。 敬酒服蜿蜒落地,露出女人曼妙的身姿,庄明薇有些娇羞的抬手环胸,徐燕州却忽然嗤笑了一声。 “真假。” 庄明薇怔住了,愕然的抬头。 徐燕州指了指她胸前:“多少钱做的挺掏本呢,做这么大。” 庄明薇脸涨得通红:“你,你说什么呢。” 徐燕州拿出烟盒,磕了磕,取了支烟咬在嘴角,眯着眼打量她一眼,才又道:“都在京都,打量我从前没见过你,不知道你什么样儿” 180 弃妇 庄明薇强撑着冷静下来道:“是,我是做了个小手术,但是我是前不久骑马摔下来伤到了胸椎,做手术时顺便做的,女人有爱美的心思,这很正常吧。” 徐燕州无所顾忌的抽着烟,烟雾喷在庄明薇的脸上:“是很正常,但我恶心,你这样的假货,入不了我眼。” 他说完,转身就向外走。 庄明薇却慌了,长辈们都在,徐燕州新婚之夜抛下她走人,她将来怎么在徐家立足她的脸岂不是丢光了 “燕州,你别走……” 庄明薇不顾矜持,连忙追上去想要拦住他,徐燕州却厌弃的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推到一边:“老老实实做你的徐家少奶奶,别来我跟前碍眼,你还能多过几天舒坦日子。” 庄明薇赤身摔在地毯上,眼睁睁看着徐燕州摔门离开。 她怔然失神的坐在那儿,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庄明薇才胡乱擦掉脸上斑驳的泪痕,站起身穿了睡袍,走过去开了门。 “怎么回事,燕州怎么大半夜走了。” 徐家老太太站在门外,一脸的怒气,她生的干瘪严肃,一双眸子锐利摄人,庄明薇垂着头落泪,摇了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那理由怎么能说出去,说出去她立刻就要沦为笑柄。 “原本以为你有几分姿色,总能笼络住燕州的心几天,早点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好,没想到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徐老太太上上下下看了庄明薇好一会儿,又回头吩咐佣人:“以后每天做两次补汤给少夫人,让她赶紧多长点肉,瘦的人干一样,将来想怀孕也难。” 她根本没把庄明薇太放在眼里,庄家大小姐又怎么了,私生女的身份就是最大的污点,在他们徐家,这辈子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庄明薇这辈子都没这样难堪过,从前庄佑恩那些不轻不痒的小打小闹真是和如今的处境没法比,她当初还觉得庄佑恩让人烦,如今看来,她宁愿和十个庄佑恩斗,都不想过这种日子。 但她能怎么办,庄明薇心底竟是隐隐有些说不出的绝望。 徐老太太被一左一右两个高大的佣人搀扶着下楼离开了。 庄明薇关门时隐约听到老太太说了一句:“找个人去打听看看……燕州是不是又去那个寡妇那里了……” 庄明薇的心蓦地一颤,她紧紧攥住了自己睡袍上的流苏,牙齿深深陷入了柔软的唇肉中。 像是一个无形的巨大的黑洞,正在将她一点点吞噬。 这桩婚事,好似远远比她最初的预想,还要可怕,还要让人绝望。 庄明薇最初以为,自己费点心思,可以笼住徐燕州的心,毕竟,徐燕州有出身也有相貌,能力手段十分出众,她若能将徐燕州哄住,在京都大抵也是塔尖儿上的人物,但如今看来…… 寡妇,她的新婚丈夫,宁愿在新婚夜,去找一个寡妇,去睡一个寡妇。 庄明薇很想笑。 而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和方悠然喝着酒尽情的听着她嘲笑许禾。 她心里是多么的快意。 哪里想到,今日会是这样的光景。 …… 赵致庸眸光沉沉望着赵平津。 这个儿子如今正值盛年,他的身量甚至比自己还要高半头,如今很多时候,做一些事,赵致庸心里也会掂量一下了。 儿子大了,正如猛虎,做父亲的,却还不肯服老,这就有了天然的矛盾。 更何况昔年间,还有着那一层生死恩怨。 赵致庸坐着没动,抄起面前的镇纸重重砸了出去。 赵平津肩上挨了一下,却站着没动。 就在昨日,他刚让赵致庸折了个心腹。 那人胃口太大太贪被他的人抓了正着,无法抵赖,只能悻悻然的卸职走人。 赵平津立时让自己的亲信占了那个位子。 父子俩的内讧,显然在整个赵氏内部,已经是公开的辛秘。 而上上下下人心浮动,如何站队,如何明哲保身,更是人人都在考量。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和我杠上了。” 赵致庸缓缓站起身,人已暮年,眼神却仍锐利如鹰。 “从明天起,你不再是赵氏同盛的副董,你手底下那几个案子,先搁置不做,做事之前先做人,什么时候你懂了父子尊卑,磨平了你的性子,什么时候你再回来。” “您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 赵平津并不意外,甚至十分平静的笑了笑:“当然,我也在防着您这一天。” 赵致庸眼皮子跳了跳。 “我和乔先生的合作进展良好,没有搁置的道理,就算我愿意,乔先生也是绝不肯的,还有,张富国虽然卸职了,但他做的那些事,证据可还捏在我手里……” “你以为那点子东西可以影响我” “我当然不这么想,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膈应的,对不对” “不愧是我赵致庸的儿子。” “也是您教的好。” 赵致庸不怒反笑,语重心长道:“平津啊,你确实有能力有手段,但是啊,你这些能力和手段,在我跟前,还是太稚嫩了。” 他说完,甚至对他十分和蔼的笑了笑:“没事儿多回去陪陪你妈妈,她心里最记挂的就是你。” 181 崩溃 赵平津很快知道了赵致庸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日中午,他忽然接到倚翠山那边的电话,赵太太忽然在家中昏倒,被送入了赵氏旗下的私立医院。 赵平津赶到医院的时候,赵太太鬓发蓬乱,眸光浑浊而又发散,她抓着身侧的保姆,口中不停的嚷着:“我的药,我的药呢,快给我药,给我药啊雁姨……” 她的指甲陷入保姆的皮肉中,将人抓的鲜血淋漓。 那个体面了一辈子的妇人,出身书香门第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温柔美丽又善良的女人,此时却像个疯妇。 赵平津站在门口,几乎不敢相信,那是自己体面端庄了一辈子的母亲。 “少爷,老爷说,您那一日说太太吃了这药十几年都没效果,要换药方子,可这药换了,太太就病倒了……” 跟在赵太太身边多年的雁姨眼泪涟涟抓着赵平津的手哀求:“少爷,快给太太用药吧,太太这些年吃着那些药,虽然没有多大的好转,但却一直平平安安的……” 赵平津心如刀绞,明知那些药可能不妥当,但如今,竟好似除了妥协没有它法。 说话间,赵太太已经近乎癫狂的推开了身边的保姆,她跌跌撞撞下床,鼻涕口涎肆意涌出,眼神涣散,四处翻动乱找,口里呢喃不停。 赵致庸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赵平津,都是因为你的愚蠢幼稚,才让你母亲受这样的罪,这个年纪还要如此难堪不体面。” “当年伤母亲最深的人是谁,抛妻弃子将母亲气的几次寻死的又是谁!” 赵平津声色平静,一步一步走到赵致庸面前:“你有什么脸面指责我,赵致庸!” 话音落,赵平津一把掐住赵致庸喉管将他摁在墙上,容色近乎狰狞:“你给我母亲吃的什么药,到底是什么药,赵致庸,你这个禽兽!” “她是我结发妻,难道我会害她赵平津,你看清楚,是你,是你将你母亲害成这样的!是你的刚愎自用,是你的幼稚愚蠢,是你自己自私任性,不顾她的死活……” 赵致庸握住赵平津的手腕,沉声道:“我给你母亲吃的,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药,你也看到了,你母亲吃药是什么样子,不吃药,又是什么样子。” 赵平津目呲欲裂,恨不得将面前男人撕碎。 “太太,太太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雁姨忽然尖声叫了起来,赵平津倏然松开手转身看去,赵太太手里握着一把剪子,狠狠刺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刺的那苍白的手臂血肉模糊,鲜血横流,可她神色麻木,好像半点都觉不出疼。 雁姨扑过去夺了剪刀,赵太太跌坐在地上,看着身边照看自己长大的雁姨,无助的呢喃:“雁姨,我难受,我真难受啊,我真想死了算了,可是平津还那么小,我死了,他怎么办啊……” 她神思恍惚,语言颠三倒四,只有提到儿子赵平津名字的时候,赵太太眼底才有了片刻的澄明和温柔。 赵平津望着这样的赵太太,他双眸红的充血,视线到最后,已是一片模糊。 他缓缓的向前走了一步,肩背佝偻着,那一瞬间,竟好似整个人都被抽去了脊骨。 他望着他的母亲,这个将他带到世上,给了他所有疼爱和包容的女人。 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雁姨,把药给她吧。” 他话音落,赵致庸就立时让人送来了她常吃的药。 赵太太吃了药,很安静的睡着了。 雁姨坐在床边守着,爱怜看着她。 她没丈夫没孩子,赵太太是她抱大的,后来跟着嫁到赵家,又抱大了赵平津。 这些年,她是看着赵太太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的委屈的。 可她除了陪着她,精心的照顾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赵平津失魂落魄的向外走,赵致庸站在那里,衣冠楚楚,平静看着他。 赵平津看都没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时说了一句,声音很低很轻:“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只要别再为难她。” “当然,只要你听话,一切都可以商榷。” “我什么都不要了,赵家的一切,我都不要,我只带阿渡走。” “这对阿渡可不公平,你得问问他愿不愿意,阿渡和你不一样,他将来要重振沈家门户的,跟着你,一无所有,从头再来” 赵平津身子晃了晃,轻笑了一声,“好,那我自己走,您善待她,别再让她受罪。” “我说过的,我们是结发夫妻,总有点情分在的。” 赵平津点点头,一步一步走下楼。 京都落了不知道第几场雪,此时却又洋洋飘洒。 赵平津只穿着单衣,踩着积雪,浑浑噩噩的一步一步向前。 快走到车边的时候,郑凡忙过来开车门,赵平津站在车前,却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竟是一头栽在了雪地上。 182 老婆 赵平津开始反复高烧,断断续续的昏迷着,但清醒的间隙,他执意让郑凡送他离开医院,回了麓枫公馆。 中途很多人来看他,乔菲菲急的直哭恨不得一天来三遍,庄明薇,姜昵顾欢都来探望了好几次,陈序郑南煦这些人,也都不分昼夜守在他楼下。 但他甚少生病,这一次病起来,却是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赵致庸也来探望了几次,让最好的医生就住在麓枫公馆待命。 但赵平津的病却还是没有起色。 郑凡和沈渡都急的不行,尤其沈渡,几乎是衣不解带守在赵平津的床边,连着两天都没合眼了。 也因此,在赵平津昏迷不醒的第三个晚上,正给他监测体温的沈渡,忽然听到了他梦呓中的那一声: 禾儿。 很轻很轻,轻的沈渡几乎以为他自己听错了。 他站在他床边很久,万籁俱静的黄昏,仿佛能听到窗外的落雪声。 沈渡心头一片荒凉,随之却又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涌动。 “津哥。”沈渡轻声的唤:“起来吃药了。” 赵平津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因着发烧,呼吸有些粗重。 沈渡叹了一声,拿起体温枪测了测,仍在高烧,逼近39度一直不退。 他正看体温,忽又听到一声呢喃:老婆…… 沈渡一怔,下意识看过去。 赵平津有些迷离的半睁着眼,视线不知落在了哪一处,干裂的嘴唇,却有浅浅上翘的弧度,他很轻的低语了一句:老婆,不走了…… 沈渡甚至有些不忍开口惊扰此时的他. 片刻后,他又缓缓闭了眼,半边瘦削的侧脸压在枕上,眉宇间刻着解不开的一抹哀色。 沈渡拿着体温枪,看着赵平津那张憔悴凹陷的脸,看着他眉骨上那道隐隐的伤疤。 一双眼也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 姜昵轻轻推开门,面上带着焦灼之色,压低声音问:“阿渡,我哥好点了吗还烧不烧” 姜昵一边问,一边走到床边,弯腰查看。 赵平津烧的迷糊,嘴唇干裂起了皮,一向清爽赶紧的一个人,此时却双颊凹陷,下巴上冒出了一片青色的胡茬。 姜昵看的心疼,忙拿了棉棒蘸取温水,给他湿润嘴唇。 待他睡的沉沉,沈渡才叫了姜昵走到窗边,迟疑了一瞬道:“您能想办法联系到许小姐吗” 姜昵心头微震:“你说许禾” 沈渡蹙眉,却点点头:“我看津哥这样子下去不行,吃药打针输液都没什么效用,他又死活不肯去医院,昵昵……” 沈渡回头看了一眼,往姜昵身边走了一步,声音更低了一些:“刚才他烧的人糊涂了,念了一声许禾的名字。” 姜昵心头大震,又气又痛又无奈:“我就知道,偏他嘴硬不承认,说什么不要许禾的时候许禾就自由了,想跟谁好跟谁好,和他没关系……” 沈渡看了一眼姜昵,斟酌道:“我也不是赞成让她回来,只是津哥现在病成这样……” 姜昵嗔目瞪他:“我明白,你就是想让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对不对” 沈渡无言以对。 他确实这样想的,这心思实在上不得台面,他自己都臊的慌。 可是,许禾和津哥当真是没有未来,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不是。 “我做不来,别说我没人家的联系方式,就算我有,我也张不开这嘴。” 沈渡听她这样说,叹了一声:“算了,当我没提过。” 赵平津只睡了半个多小时,体温又开始升高,额头温度滚烫,手脚却是冰凉的,嘴里直嚷嚷着冷。 室温都到了28度,几人热的汗流浃背,赵平津盖着两层被子,却还喊着冷。 医生又来打了针,到了吃药的时候,沈渡将他叫醒,和护士一起喂他吃药,结果刚吃下去,就全都吐了出来。 这昏睡的几日,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如今就算吐,也吐不出什么来,他难受的伏在床边干呕,胃部痉挛着抽痛无比,姜昵看的难受,咬了咬嘴唇,转身出了房间。 她站在外面好一会儿,盯着手机上唐钊的名字许久,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哥哥,按了拨号。 “姜昵” 唐钊正准备睡觉,洗了澡出来,身子湿淋淋的,只随手扯了一条浴巾裹在窄瘦的腰上。 他肤色稍偏黑,一身线条流畅的肌肉,胸前,腰腹,还有两条腿上,都有着数道大大小小的伤疤。 但这些伤疤却更为他增添了强劲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唐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胡乱擦了擦湿发,询问:“有事儿” “唐钊……你现在,和禾儿在一起吗” 唐钊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声,拿起烟盒取了一支烟点上:“她刚睡,怎么了。” 姜昵握住栏杆的手指蜷缩紧,又缓缓的舒展开:“哦,睡了啊,那,那算了……” “找她有事儿” 姜昵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唐钊吸了口烟,面色微凝:“为你哥打的” 姜昵没吭声。 好一会儿才道:“我哥病的挺严重的,也不肯去医院,我想着禾儿要是能劝劝他的话……” “姜昵。” 唐钊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是觉得许禾人还不错的话,就别再害她了。” 183 不许 姜昵无言以对。 唐钊又道:“她现在过的挺好的,既然分手了,就洒脱点向前走,你也劝劝你哥,都这么大的人了,分手也是他自个儿提的,现在唱这一出,算怎么回事儿呢。” “唐钊,你误会了,我哥现在还烧的人糊涂着呢,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心疼他,才给你打的电话,他是挺对不起许禾的,但那也是他和许禾之间的事儿,是不是” 唐钊点点头:“你说的没错,那既然是他和许禾之间的事,那你也不用多管闲事。” “唐钊,我知道你喜欢她,怕她和我哥藕断丝连,所以不想让她再和我哥有瓜葛,但是唐钊,如果禾儿心里还有我哥的话,你做什么都没用。” “她心里有没有你哥,和我并没有关系,从前我喜欢她的时候,她还是你哥的女人呢,姜昵,说真的,你觉得我是在意这些的人我会用这样的手段对她吗我唐钊喜欢谁,就是一心一意对她好,我乐意对她好,对她好我开心,她愿意回应我呢,那我求之不得,她若是不愿意,那我就等着,她要是嫌我烦了,我直接滚蛋,但她没有,姜昵,她说了,她需要一点时间,你看,她并不讨厌我,这就够了。” 姜昵攥着电话,沉默了许久。 唐钊和赵平津,真的是两个极端。 真不知道许禾是幸运还是不幸。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明天会告诉她你打电话的事,至于她怎么处理怎么回应,我都支持。” “不用了,唐钊,什么都别说了,就这样吧,让她平平静静过日子吧。” 姜昵挂了电话。 回过身,却看到赵平津披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沈渡一脸无奈的站在一边,连连摇头。 “哥……” “你给她打电话了” 赵平津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声音嘶哑粗嘎。 “没,没有,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姜昵说着,瞄了赵平津一眼,很小声的说了一句:“我是给唐钊打的……” “昵昵!” 赵平津情绪微有些激动,整个人开始剧烈的不停咳嗽,他咳得五脏六腑都撕扯着疼,沈渡赶紧扶住他,劝他先回去躺着,赵平津只是不肯。 姜昵吓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忙走过去一边给他拍背一边道歉:“对不起哥,是我自作主张……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我保证,我发誓……” 赵平津咳嗽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来,他看着姜昵,摇摇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姜昵心里难受的不行:“哥,去医院吧,求求你了……” 赵平津折身回房间:“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这会儿感觉好一些了,我睡一会儿,你们都别来吵我。” 姜昵还想说什么,沈渡拉住了她:“听他的吧。” 姜昵站在那抹眼泪,卧室的门关上了。 沈渡将她叫到一边:“你给唐钊打电话,他怎么说” 姜昵抽噎着开口:“他也没说什么,我后来想了想,让他不要告诉许禾我打电话的事儿,都这样了,再打扰她干什么呢。” 沈渡轻叹了一声:“你做的没错,事已至此,就别再回头看了。” 想了想,又道:“昵昵,从前庄明薇忽然不告而别,津哥那时候是什么状态我怎么不大能想的起来了。” 姜昵仔细的想了想:“我也忘的差不多了,但我就记得,庄明薇忽然走人,我哥当时就是挺生气的,对,就是生气,那一段脾气都不大好。” “大概持续了多久” “一个多月”说实话姜昵真没什么印象了。 因为她哥那时候虽然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但也该做什么做什么,该怎么玩怎么玩,反而是容谨,一副失魂落魄丢了半条命的样子天天泡在酒里。 结果最后浑浑噩噩跑到了庄佑恩的床上,把人姑娘给欺负了。 沈渡眉毛就蹙了起来。 他有点烦躁,想了想,才对姜昵道:“算了,不想这些了,你回去休息吧,这边我和陈序都在,你别担心。” 姜昵知道自己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也就点头离开了。 沈渡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开始处理公事,这两天堆了不少的工作,得一会儿忙。 待处理完几桩紧急的公事后,沈渡想起赵平津,忙上楼去看,却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沈渡接起电话,几秒种后,神色就渐渐变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那么赵致庸近期忽然行事手段骤变,态度也巨变,那就完全能说得通了。 184 自虐 其实真论起来,赵致庸这些年待妻子儿子都极好。 好到沈渡甚至有时候也会有点恍惚,当年赵致庸真的做出了那种抛妻杀子之事吗 好到整个京都的人在这漫长的时光里也把那黑暗的往事忘却,甚至赵致庸和赵太太,还成了恩爱的典范。 就算有老人提起来往事,也会最后赞一句,这浪子回头,还真是金不换。 沈渡抬头向楼上望去。 津哥如果知道了,该有多难受呢。 沈渡攥住手机,重重叹了一声,到底还是缓步上了楼。 他轻叩门,好一会儿,里面才响起赵平津的声音。 沈渡推门进去。 就见他半靠在床上,面前放着个笔记本,沈渡走过去一看,不由蹙眉气到:“身子都成什么样了,就不能安分的歇一会儿!” 他劈手要夺过电脑,赵平津却抬手制住了他:“阿渡,我现在能做的事不多,能抓住的这一点,我不能再有任何的错失。” “有我呢,你就放心的交给我。” “和乔家的这个合作,不能有任何的差池,我得亲自盯着。” 赵平津说着,又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别担心,我已经好多了,方才吐出来,反而觉得身上舒服了一些,我得身体我清楚,这点病算不得什么。” 沈渡知道他的性子,怎么劝都是无用的,还不如顺着他,让他处理完事情早点休息。 “那我让厨房准备点吃的拿上来。” 沈渡看着他憔悴疲倦的脸容,到底还是没忍心,在这样的时候告诉他那个消息。 乔菲菲晚上又过来了一趟,见赵平津病着还在工作,心疼的不行,虽然两人没确定关系,也没实质性的进展,但乔菲菲还是在心里把他当自己的男人看待。 乔父已经委婉的劝过女儿,赵平津的婚事赵家另有打算,但乔菲菲被宠溺的十分任性根本不听。 乔父见她如今心系在赵平津身上,倒是也不再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因此也就没再多劝。 乔菲菲劝了半天,赵平津仍是不肯放下公事,她只能给父亲打电话发脾气,抱怨合作的事情不是已经敲定了,为什么赵平津还是这样忙,他都病的下不来床了还在工作。 乔父不会和女儿解释这些事情,安抚了几句之后,倒也给几个分管的下属打了电话,嘱咐他们与赵平津合作的事情上,有些尺度可以稍稍放开一点。 乔父是很乐意看着赵家父子俩斗起来的,因此也愿意扶持扶持赵平津,毕竟赵家如今太鼎盛了,谁不眼热呢。 时间不早,赵平津让郑凡送乔菲菲回去。 乔菲菲恋恋不舍,但还是乖乖的下楼离开了。 赵平津觉得体力不支,他如今确实需要多休息,他就把笔记本递给沈渡,“把灯关了吧,我睡会儿。” 沈渡关了灯,又轻轻关上了房门。 赵平津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却没想到刚闭上眼,就沉沉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让他不太开心的梦。 梦里面许禾和唐钊在一起了,他们就像曾经的他和许禾一样。 梦里面他站在一扇门外,门内是唐钊和许禾缠绵的声音。 她喊唐钊哥哥,一声一声特别娇的喊。 她都从没这样喊过他。 哪怕他们床笫之间最情浓的时候,他都没能哄着她喊一声老公,也没能听到一声小哥哥。 他也只是许禾的小哥哥之一而已。 年少的许禾喜欢过他,但也喜欢过唐钊。 所以,长大后的许禾爱过他,也会爱上唐钊。 他说许禾算什么,其实,他又算什么。 赵平津醒来后,有点自虐的想着这个梦,想着梦里那些细节。 只是个梦,只是梦里许禾和唐钊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 他就觉得心里头堵的不行。 许禾床上那样娇气,动不动这儿青一块那儿红一块。 他没怎么用劲儿她就一声一声喊疼,总是让人不尽兴。 但许禾对他总是特别的软,特别的纵容他,最后他还是会做的酣畅淋漓。 唐钊呢,他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会把她欺负成什么样儿 许禾会不会哭,会不会像跟他头一次时那样,也受伤撕裂。 许禾会不会掐他,会不会咬他,会不会睁着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望着唐钊,小声的哭着求他轻点。 许禾会不会也像宠着他那样宠着唐钊,给唐钊怀孕生孩子。 赵平津缓缓起身,在漆黑的夜里,他一个人坐在床上,做着这样可笑的事。 他从不预设未知的可能与未发生的事情。 但现在,他因为一个荒唐的梦,竟真的在想,如果这一切成为事实他会如何。 185 姐夫 是啊,许禾如果和唐钊在一起了,会如何 庄明薇不也嫁给了徐燕州,如今早过了洞房花烛夜。 他心底没有半点的涟漪。 所以,就算许禾当真和唐钊好了,他大约也可以冷眼平静的接受。 他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有皎淡的月色透过窗子,将他笼罩。 也许就如这月色平静如水的笼罩世界,接纳万物一样,他也能平淡的接受所有的未知。 就如如今,他早已可以坦然的看着庄明薇另嫁他人。 对于许禾,想来,亦会如此。 …… 病愈后,赵平津反而越发清闲下来。 退职的事情,赵致庸离奇的没再提起,但赵平津却也敏锐的感觉到,原本该经他手的很多事,都越过了他。 换句话讲,他好似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摆设。 下属仍是毕恭毕敬的叫他一声副董,但他却再不是从前的副董。 赵平津干脆不再去公司。 与乔家的合作上了正轨之后,他好似彻底开始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大多时间待在麓枫公馆,偶尔会和陈序他们去小金山喝喝酒。 春节前一个月,赵平津去了梨山的别院,陪着赵家老太太住了小半个月。 卫臻偶尔会跟着卫太太过来探望老太太,与赵平津自然也会遇上。 第三次的时候,老太太就提出让卫臻带着赵平津出去逛一逛。 卫臻想了想,对赵平津道:“我最近在苏姐姐家里遇到一个小姑娘,特别可爱,我答应要给她买一套芭比娃娃的,不如我们一起去顺便再去苏姐姐家里喝茶,他们家园子里建了个暖亭,冬日里赏雪喝茶很不错的。” 赵平津倒是无所谓,卫臻怎么安排他也都没意见。 只是一起出门的时候,卫臻站在车边等着司机开车门,赵平津看她十分低调的穿了件白色长羽绒服,毛茸茸的毛领偎在她尖细的下颌处,肤色莹白,眉眼漆黑,沉静含笑。 他忽然恍惚了一瞬。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许禾,在异国的街头和唐钊打闹的那副画面,忽然就冲到了他的脑海里。 卫臻坐在车上,声音轻柔与他说话,却迟迟不见他回应,卫臻微侧首,柔声唤:“赵哥哥” 赵平津怔仲间回神,“你方才说什么” 卫臻仍是温柔一笑:“没什么,港城不常下雪的,气候很潮湿,住的习惯吗” “还好。” 卫臻点点头,也不再多话。 中途去了一家精品玩具店,卫臻挑选了一整套的芭比娃娃,有自己的城堡,游乐园,还有三十六套芭比的漂亮裙子,店员帮忙放入后备箱,卫臻站在一边轻声道谢。 “您将来肯定是个特别慈爱温柔的母亲。”店员恭维的对卫臻说着,卫臻含笑,眸光落在赵平津脸容上。 他面容沉静,但眉宇间却有一道淡淡的纹路,仿佛刻着无尽的心事。 卫臻的欢喜像是打了一点折扣。 她远在港城,却也隐约听说他和一位姓乔的小姐过从甚密。 闺蜜曾旁敲侧击劝她不要陷入太深,先好好打听清楚,不要晕头转向就被人套牢了。 但卫臻却做不到。 她以前最讨厌男人不忠贞,因为她的父母感情甚笃十分相爱,多年来风雨扶持,未曾动摇过初心。 她因此一心一意要找父亲这样的男人为夫婿。 但遇到赵平津,却好似底线也可以一步一步往后退。 到了秦家,卫臻笑着与迎出来的苏沁说笑寒暄,赵平津与那位秦先生颔首问好。 卫臻笑问:“喵喵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赵平津恍然间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心尖都一颤,而下一瞬,当喵喵穿的像个圆滚滚的小球欢快跑来时,赵平津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但喵喵却跑到了苏沁和卫臻的身边,扑到了苏沁的怀中。 卫臻回头望向赵平津:“赵哥哥,你看,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孩子,叫喵喵,是不是特别可爱。” 赵平津眸光缓缓落在喵喵脸上,喵喵也讶异的睁大眼,看着面前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下意识的脱口喊了一声:“姐夫……” 卫臻怔了一下,苏沁也有些愕然,赵平津只觉心底倏然抽痛,而喵喵却已经抬起手捂住了嘴。 苏沁在她脑门上轻弹:“小傻瓜,怎么能这样乱叫人,快叫赵叔叔呀,给赵叔叔打招呼。” 喵喵又看了赵平津一眼,又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卫臻,心里忽然觉得有点委屈,说不出的委屈,好像是……为姐姐而委屈。 喵喵的眼睛也红了一点,她瘪了瘪嘴,强忍住心里说不清楚的难受,乖乖打招呼:“赵叔叔好。” “喵喵好。” 赵平津轻轻摸了摸喵喵的头发,小姑娘越来越好看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张脸小花猫一样,他都不知道怎么下去的手给她擦的眼泪鼻涕。 想起这些,心底也漫出丝丝缕缕的软,赵平津又摸了摸她小脸:“下次叔叔过来,也给喵喵带礼物。” 186 委屈 喵喵没应声,只说了谢谢。 赵平津亦不再多说。 卫臻唇角轻抿,眸光掠过赵平津的脸,他望着喵喵的眼神,异样的温柔,但那温柔之下,却又透着隐隐的失神。 而喵喵那一声姐夫…… 卫臻心里怎能不留了意。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喵喵已经欢喜的拆起芭比娃娃。 苏沁和卫臻说着女孩子间的话题,赵平津和秦先生坐在一边喝茶,时不时也会聊上几句男人间的话。 快中午的时候,佣人开始准备午餐,苏沁笑着叫了喵喵过来,“喵喵,你姐姐要和你视频呢,快些过来。” 喵喵连忙放下娃娃,哒哒哒的跑了过去,苏沁将平板递给她,喵喵抱着平板,却飞快的看了赵平津一眼,然后就走到了暖亭另一边的角落里。 苏沁拉了卫臻的手过来,对赵平津道:“让臻臻带你去看看外面那棵老梅树,开的红梅可漂亮了。” 赵平津却道:“外面天冷,我看你们穿的都单薄,还是不要吹风,免得着凉。” 苏沁笑着推了卫臻一下:“看看,多体贴的人。” 卫臻脸上也带了一抹羞色,苏沁推着他在赵平津身边坐下:“拉着你说了半天,现在把人还回来啦,我去厨房看看菜。” 赵平津看着卫臻在他身侧坐下,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一日在丰南公馆,她来找她,顾欢带她去一边说话,回来时,也是说了这样一句,平津哥,我把人还回来啦。 话仍是同样的话,但人却不再是那个人了。 赵平津端着茶盏,茶盏中的茶水冷透了,卫臻温柔的伸手拿过去:“换一杯吧,茶都凉了。” 她将一杯温热的茶递给赵平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谢谢。” 卫臻抿嘴笑:“怎么还是这样客气” 赵平津没说话,低头喝茶。 卫臻看着那小小的白玉茶盏,她手指触过的地方,他的手指正也落在上面,也许他的唇,也会碰过那一处。 她觉得耳根有些热烫,暖亭里也太热了一些,卫臻侧过脸,抬起手,用手背轻轻冰了冰。 赵平津喝了茶,心里想的却是,茶凉了,可以顺理成章的换一杯。 那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呢,是不是也可以心安理得的换走旧人,拥抱新人 喵喵奶声奶气的和视频对面的人说着话。 赵平津总是忍不住想要侧耳去听。 明明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耳。 两人该是经常视频的,倒也没聊太久,结束了视频后,喵喵继续专心的玩娃娃。 在秦家吃了午饭,赵平津和卫臻就告辞离开。 秦先生和苏沁牵着喵喵的手,送他们去车边。 卫臻走时拉着喵喵的手说了一会儿话,还问她下次想要什么礼物。 平日里很活泼的小姑娘,此时却有些蔫蔫儿的,摇头说什么都不想要。 卫臻也没再多说,摸了摸她头发,先上了车。 赵平津也和喵喵告别。 喵喵却不肯再看他。 赵平津蹲下来,握住她小手,喵喵眼圈红红的,扭着脸,就是不看他。 这副生气又委屈的样子,和她姐姐那么像。 许禾生气时,也会扭脸不看他。 但她很好哄,他没见过比她脾气更软的姑娘,她爱着他,顺着他,纵着他,他说什么她都相信,都听。 可最后,他还是不要她了。 他不要她了,她也只是打了他一巴掌,打完之后,自己却又哭了。 赵平津抱了喵喵一下:“改天再来看你,喵喵,再见了。” 赵平津说完松开手,转身上了车。 车子缓缓启动,卫臻隔着车窗望着喵喵,总觉得最后,喵喵好像是哭了。 她哭什么呢 那声姐夫,是真的小孩子不懂事胡乱叫,再或者是认错了人,还是…… 真的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卫臻心事重重,情绪也渐渐低落。 原本这一整日的约会,朝夕相对,她该是很开心的。 可回到家,望着父母关切的目光,卫臻却忽然无声的落了泪。 卫诚儒吓了一跳,卫太太连忙抱住女儿,连声的询问。 卫臻趴在母亲的膝上,无声的落了一会儿泪,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一切都好好儿的,赵哥哥也待我极好,但我刚才回来看到爸爸妈妈等着我,我忽然就有点想哭。” 卫太太长出一口气,笑着看了丈夫一眼,轻嗔道:“看来,这真到了出嫁的时候,还有的哭呢……” 卫诚儒就心疼的不行:“要不,就不嫁了,大不了咱们养一辈子,定宁想来也是不会有二话的,他一向最疼爱臻臻这个妹妹。” 卫太太失笑:“看你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要把臻臻留成老姑娘” 187 不娶 卫臻抱着母亲手臂撒娇:“我不想嫁人了,我就想一辈子待在您和爸爸身边。” 卫太太摸着她鸦翅一样漆黑的发,柔声的哄:“总之你还小,婚事不着急的,若是当真不愿意赵家的婚事,那就……” 卫臻一下急了:“不是不愿意赵家……就是舍不得您和爸爸。” 卫太太了然的对丈夫一笑,又捏了捏女儿鼻尖:“女大不中留啦。” 卫臻醒过神,也羞的不行,扭身跑上楼去了。 卫太太心里欢喜,又有点难过:“一晃眼,孩子就这么大了,都要嫁人了。” “是啊,我这心里总是舍不得臻臻。” 卫诚儒将妻子揽在怀中,当年生卫臻的时候,正是两人过的最苦的时候。 生长子的时候,卫诚儒还在国内,做着点小生意,日子正有起色。 后来卫诚儒不甘心就这样下去,变卖了产业出去闯荡,却赔的血本无归。 到卫臻出生的时候,他们甚至连稍微好一点的医院都去不起了,更不用说请保姆照顾月子,所以没出月子卫太太就开始洗尿布做饭,如今年纪大了,再怎样的调理保养,身子也还是孱弱的。 卫臻生下来,颇是过了几年的苦日子,到后来卫诚儒翻身,卫臻都十来岁了。 也因此,他们夫妻俩格外的疼小女儿一些。 总觉得她小时候那些年,受了太多的委屈。 “再舍不得,也是要嫁人的,再说,你看看臻臻,一颗心都在那赵平津身上。” 卫诚儒也拧了眉:“总之,不能急,这门婚事一定要相看妥帖才行,我看还是我有机会的话,亲自去京都走一趟。” 卫太太忽然心下一动,试着柔声问丈夫:“诚儒,这么多年了……我也想要回家去,看看父亲。” 卫太太说着,又有些不安,卫诚儒当年在江家受了极大的羞辱和委屈,这也是卫太太这些年不提回娘家的最大原因。 而父亲当年爱女心切,更是盛怒之下说出了一些口不择言的恶语,甚至,还曾让人打过卫诚儒。 卫诚儒如今功成名就,江家却日益落魄。 卫诚儒紧紧攥住了妻子的手:“清和,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早一点带你回去探望岳父的。” “你……不生气了吗” 卫太太一双眼立时就红了。 卫诚儒摇摇头:“若说一点都不生气,大约也是假的,只是如今臻臻开始谈婚论嫁,我仿佛一瞬间明白了岳父他老人家当年的想法,若是臻臻死活要嫁给一个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男人,我或许会比岳父当年做的更绝更狠。” 卫太太再忍不住,扑到丈夫怀里小声哭了出来:“诚儒,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 卫诚儒却更是自责,妻子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娘家,没有在父亲跟前尽过孝,他都五六十岁知天命的年纪了,却还只想着当年自己受的屈辱不肯释怀。 “清和,咱们过年时就回去好不好我准备大礼,去给岳父他老人家磕头请罪……” 卫太太哭着连连点头,但这一年新年到底还是没能回去京都,卫太太或许是太欢喜了,情绪过于激动之下,身体却承不住,狠狠的病了一场。 待到病愈,已经是来年春天,他们一家人才动身回了京都,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赵平津送卫臻回去后,折转回梨山的路上,心里想了一些事。 到梨山别院见到赵老太太,赵平津就让佣人们先出去,他坐在老太太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老太太就笑:“说吧,是闯什么祸了要求我给你兜底,还是你老子又收拾你了” 赵平津在老人家跟前,特孩子气的笑了:“祖母,还是您最了解我,最疼我。” 赵老太太一颗心,就柔软的不行。 儿子年轻时荒唐一场,老太太雷霆动怒,手段刚硬,赵致庸自此就和母亲生分,一直不冷不热的,老太太心灰意冷,一颗心就全都放在了亲孙子身上。 她不疼他,还能疼谁呢。 偏生平津这孩子,又孝顺,又懂事,老太太这些年,也都是看着他一日一日长大稳重,才心里安慰几分。 “说吧,有什么事儿” 老太太抚着他眉骨上淡淡的疤:“怎么还没消下去呢,这好好儿的一张脸,留了疤就不好了。” 赵平津仍是笑的濡慕:“祖母,我一个男人,留点疤又怕什么。” “胡说,男人怎么了,你生的这么好,这么俊,祖母可舍不得。” 老太太又摩挲着他的发顶,像是他还是那个小小的粉雕玉琢的孩童一般,慈爱的劝慰:“你父亲这些年,其实做的还不错,他又只有你一个儿子,如今他都六十了,将来,这一切还不都是你的,他骂你几句,管你太多,你也就忍一忍……” 赵平津缓缓伏在老太太膝上:“祖母,我是不想结婚,我现在这样,娶了人家,也是害了人家。” 188 宠他 赵老太太唬了一跳,连忙拉起他急急询问:“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现在这样你现在什么样我看你顶顶好,满港城都找不来比你更好的青年俊秀,那卫家姑娘是不错,但在我老婆子眼里,还是我孙儿最好,嫁给你,那是她的福气……” 赵平津只是摇头:“祖母,我现在已经不过问公司的事情了,就是个闲人,无所事事的二代,人家姑娘嫁给我,图什么呢。” 赵老太太一张脸立时就板了起来:“我这些年,是不过问赵家的事了,但不是死了,赵致庸敢这样欺负我孙子,我现在就拿拐杖敲他的狗头!” “你起来,别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他虽然是你老子,但若是老子不慈,儿子也可以不敬,你去收拾东西,祖母跟你回京都,赵致庸当真以为这些年生意做的大,就没人能管他得了他了” 赵老太太越说越气:“我这样好一个大孙子,他不想着不藏私的尽心培养,还这样折腾你,我看不如我这个做母亲的先把他这个不孝儿子赶出家门,省的他欺负我孙子,惹我老太婆生气。” 赵平津一颗心又暖又酸,祖母是当真心疼他,爱他,没有半点的私心。 这么大年纪了,身子又不大硬朗,却还是可以站出来为自己的孙子撑起一片天。 而他,堂堂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了,不说奉养祖母,让她老人家颐养天年,却还要老人家为他操这些心,赵平津啊赵平津,你这些年,真是舒坦日子过得太多,早就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祖母。” 赵平津站起身,伸臂将这个如今连他肩膀都不到的小老太太紧紧抱住,他低头,下颌抵在祖母的肩上,像小时候每一次玩累了被祖母抱着回家他软绵绵趴在祖母肩上一样,轻轻蹭了蹭她的肩窝:“祖母,您身体不大好,这些事,您就不要操心了,我心里自有打算的,您放心,您的孙儿也不是孬种,该我的,我一个子儿都不让,不该我的,我也不贪心。” “当真”赵老太太是无条件相信孙子的本事的,只是年纪大了,疼爱小辈,总是忍不住操心。 赵平津就肃然点头:“当真。” 老太太的心放下一点,又问:“那和卫家的婚事” 赵平津不忍让老人家太过操心,就婉转道:“反正两家也从未面对面提过,不如就先缓一缓,我这边事情没处理妥当,将人卷进来也不好。” 赵老太太斟酌了片刻,轻轻点了头:“我本打算年后就去卫家提一提呢,那就听你的,先缓一缓,但是平津啊,你有什么事,可千万别瞒着祖母,祖母心里挂念你的很,知道吗” “您放心吧。”赵平津扶着老人家坐下来,怕她多想伤身,忙转了话题:“只是我要在梨山一直住到新年了,就怕您嫌我烦。” 赵老太太喜不自胜:“我巴不得你天天陪着我,但我也明白,你们年轻人,还是事业更重要。” “总之这些天我是要赖在祖母这里的,正好也能天天让汤姨给我变着法做好吃的。” “补的你又流鼻血。”赵老太太想起上次的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赵平津也笑,但笑着笑着,一双眼深处却有了很淡很淡的一抹怅惘。 那时候他和许禾正甜蜜着呢,流了鼻血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她,让她心疼自己。 明明自己比她大了那么几岁,怎么就是特喜欢她顺着自己宠着自己的感觉呢。 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很会爱一个人,真的很懂怎么去爱一个人,而被她全身心的爱着疼着,那种感觉又真的太好了。 所以到了今日,还是会时不时的想起。 赵平津陪着老太太说笑了一阵,老太太上楼去睡了。 他一个人起身走到了园子里。 抽了一会儿烟,又把手机拿出来。 他点开许禾的头像,对话框还停留在她最后追着他要一个说服她的理由那一句。 他坐在长椅上,嘴角咬着烟,将对话框往上翻。 他们之间聊天记录并不多,他不怎么爱打字,有事儿直接就是电话或者和她视频。 如今翻起来,不过半分钟就到了头。 赵平津知道的,她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他的自然也不例外。 只要他这边点下删除,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点微末的痕迹,也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之前不知怎么的,一直没能下狠心,但今晚,赵平津一个人坐在孤零零的园子里。 他觉得,也许他这一辈子就该是个孤家寡人。 没有羁绊是好事,没有羁绊,也就再没有软肋了。 他最终还是按了删除。 许禾最后的一点痕迹,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赵平津觉得心脏仿佛空了一瞬,但也只有那么微末的一瞬而已。 189 回国 但他从来都是个冷情冷肺的人,谁都不例外。 他放下手机,摘了烟,掸了掸烟灰。 猩红的一点,在他的指间明明灭灭,他就那样坐着,坐到深夜,直到汤姨来喊他回去休息。 赵平津站起身来,笑着和汤姨说话:“您怎么又吃胖了点再这样下去,小心痛风。” 汤姨疼爱的拍他:“就你嘴巴会说话哪有直接说女人胖的” 赵平津笑的更深:“这不是少个管我的人嘛,将来领了媳妇回来,自然就会说话了。” 汤姨笑的合不拢嘴:“盼着这一天呢。” 是啊,都在盼着这一天呢。 赵平津送了汤姨回房间,缓步走上楼去,人生大事,重中之重,他却觉得好似也算不得什么要紧。 许禾离开后的第一个新年,不过是晃眼间也就到了。 赵平津回京都前,又去秦家看了许苗。 他给许苗买了满满一盒子的糖果。 许苗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欢欢喜喜的抱在怀里,而是小淑女一样站在苏沁的身边,指了指自己的蛀牙,奶声奶气的说:“赵叔叔,我长了虫牙,可疼了,我以后都不敢再吃糖了。” “那就送小朋友吧,或者留着玩。” 赵平津还是把盒子递给了许苗。 许苗抿了抿嘴唇,接住了。 赵平津笑的很轻很温柔,对她伸出手臂:“喵喵,赵叔叔抱抱” 许苗又摇头:“姐姐说喵喵是大姑娘了,不能随便让人抱了。” 赵平津怔了下,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一些,他揉了揉喵喵的头发,喵喵的头发很软,不像许禾的,又浓密又稍稍有些偏硬,就像她的性子一样,看起来外表软软的特好欺负,但真欺负她了,想来最后后悔的还是欺负她的人。 “那好,喵喵该听姐姐的话。” 赵平津起身预备告辞,喵喵忽然追过去拽住他衣袖,小声问了一句:“你要和臻臻姐姐结婚了吗” 赵平津还没来得及回答,许苗忽然又红着眼甩开他的袖子,“赵叔叔,你是个三心二意的坏人,就像小猫钓鱼一样,你最后会一条鱼都钓不到的。” 许苗说完就扭身跑了。 赵平津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失神。 苏沁还以为许苗说了什么不懂事的话,有点担心赵平津生许苗的气,忙过来小声的帮许苗道歉,她真挺喜欢许苗的,还打算等唐钊和许苗姐姐从国外回来,就和他们商量,认许苗当干女儿。 “赵先生,喵喵年纪小,又从小没有父母照顾陪伴,她要是说什么孩子气的话,您可千万别放心上。” 赵平津看着苏沁眉眼间的担忧,她是真的很疼爱许苗才会这样说。 他心里莫名的觉得有点安慰,许禾多倒霉,才会遇上他。 但又多幸运,她身边还有好多真正关心她,对她好的人。 从姜昵,顾欢,再到如今疼爱许苗的苏沁。 她是个好姑娘,所以她会有好报应。 赵平津对苏沁笑了笑:“喵喵很可爱,我很喜欢她的,等以后有空,我再来看她。” 苏沁见他果真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了心。 赵平津上车离开。 车子转弯的时候,赵平津回头看了一眼,许苗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苏沁身边,正和苏沁一起,目送他的车子远去。 他又想到许苗那句,赵叔叔,你是个三心二意的坏人。 你最后,会一条鱼都钓不到的。 当时赵平津只觉得许苗真是稚气可爱,和许禾还真是像。 但后来赵平津才知道,许苗这句童稚的听起来好像很可笑的话,竟会一语成谶。 …… 唐钊和许禾是在新年的前一天下的飞机。 许苗早已收到消息,知道姐姐会回来,早就翘首盼着,前一夜甚至还失眠了,以至于上午睡到了十点钟才醒。 秦川和苏沁带她去机场接人,许苗去的路上还很兴奋,但到了机场后,却又忽然沉默安静了下来。 苏沁心疼她小小年纪没有亲人照顾,唯一的姐姐又远去异国,不由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搂在了怀里:“是太想姐姐了,对不对” 许苗红着眼点头:“姐姐很疼我。” “那喵喵将来长大了,加倍的对姐姐好,好不好” 许苗用力的点头,她长大了,会给姐姐找一个更好的姐夫,不会三心二意,不会转脸就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的姐夫。 许禾和唐钊随着人流向外走,接机的人很多,但许禾还是一眼看到了被秦川高高抱起的许苗。 “喵喵!”她跳起来,向着妹妹不停挥手。 “姐,这里,我在这里!” 许苗双眼一亮,冲着人群里那道明媚俏丽的身影大喊起来。 190 漂亮 苏沁跟着望过去,她先看到了人群中醒目无比,高大帅气的唐钊,仍是从前那样的打扮,只是头发稍微剪短了一些,看起来更利索精神了。 而许禾…… 和记忆里好像不太一样了。 记得上次见到她,还是个特别瘦又有点憔悴的姑娘。 但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却这般的鲜活而又明媚。 许禾头发剪短到肩,原本乖巧的模样,就透出了几分的俏皮,她穿了一件斗篷样式的短大衣,搭了百褶裙,露出两条特别细特别直的腿,踩了一双毛茸茸的小靴子,头上戴了一顶橙色的贝雷帽。 苏沁很少见到人能把贝雷帽戴的这样好看,必须要头小脸小五官突出精致的长相,戴这样的帽子才好看。 她本身已然是美女,但是有时候试着戴贝雷帽,还会觉得稍微显得脸有点大。 但许禾的脸,是妥妥的巴掌脸,眼睛生的又漂亮出彩,人好像活泼了一点,就显得格外的灵。 加之肤色是极难得的冷白皮,什么颜色在她身上都好看,因此,她这样的打扮出现,让苏沁都觉得眼前一亮。 “秦先生,秦太太。” 许禾克制着要抱住妹妹的冲动,先给两人打了招呼,又认认真真的道谢:“这些日子真的麻烦你们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的好。” “喵喵很可爱,我和秦川都很喜欢她,许小姐你真的不用客气的。” 苏沁笑着开口,又夸赞:“许小姐,几个月不见,你真的漂亮了好多,你戴贝雷帽真特好看。” 说着,又看向唐钊:“唐钊,你觉得呢。” 唐钊一笑,伸手揽了一下许禾的肩:“怎么样,我就说你最适合贝雷帽吧” 所以之前在国外逛街时,他给许禾买齐了所有颜色的帽子,许禾可以天天换着戴。 许禾有点不好意思,转脸瞪他,唐钊已经十分乖觉的放下了手。 苏沁看在眼里,和秦川相视一笑,彼此都心知肚明,唐钊真是被人家姑娘吃的死死的。 许禾抱着喵喵,喵喵趴在许禾的肩上,时不时去看唐钊。 她对唐钊还有点陌生,但大约是长的好看的人天然都有优势,喵喵一点都不抗拒唐钊。 秦川订好了餐厅,给他们接风。 一行人吃完饭,也没有多逗留,知道他们长途飞行很累,就送他们回了住处休息。 唐钊在港城有套房子,还是之前来找秦川玩时,跟他一起买的,算做投资。 这次回来,就提前找了钟点工去打扫整理,因此直接就可以入住。 许苗洗了澡很快就睡着了。 许禾趴在床边看着妹妹,怎么都看不够。 看得出来,秦川夫妇真的很疼爱她,将她照顾的特别好。 许禾心里是真的感激,这次回来,除却必须带的行李,余下的都是给秦川夫妇和喵喵带的礼物。 不管贵重与否,全都是她一样一样亲自挑选的,都代表了她的心意。 许苗睡熟后,许禾和唐钊却都没睡意,两人时差没倒过来,也睡不着,干脆在阳台上喝茶说话。 唐钊除夕是要回京都的,他的意思,是想让许禾带着许苗跟他一起回去。 唐钊舍不得和她分开,但却也绝不会强迫许禾,一切,还是看她的想法。 许禾并不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回京都了,更何况她还要回来考周教授的研究生继续读下去的。 且几个月后,就要毕业答辩,然后还要参加毕业典礼。 京都是怎么都绕不开的。 更何况,秦芝还在康复中心。 许禾总要去看看母亲。 马上过年了,秦芝在康复中心过,但许禾怎么也得给母亲送些东西过去。 还有庄佑恩,听说庄家没有接她回去过年的打算。 因为她的病情,也一直没什么起色。 许禾听了唐钊的提议,考虑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抽出两天时间回京都看秦芝和庄佑恩,再去教授那里探望拜年。 然后,她想带着喵喵回老家去过年。 陆警官之前曾和她联络过,案子要结了,许立永也该入土为安。 许禾就想,趁着过年回去,带着许立永的骨灰回老家,将他葬入许家的祖坟,她和妹妹,趁着春节假期多陪陪父亲。 “妹妹,那我过完年,就过去找你和喵喵。” 唐钊见许禾提起父亲,情绪有些低落,就握住了她手:“我陪你们过完元宵节。” “你难得回来一趟,该多陪陪你的家人的。” 唐钊却道:“我从前在京都,他们也整日见不到我人影,往年大年三十,我还在赛车场呢,你就别操我的心了。” 第二日就是除夕,唐钊和许禾就没在港城多逗留,上午去了秦家拜会,下午时候,唐钊开车带着许禾和许苗回了京都。 唐钊原本想让许禾姐妹住在他的房子里,但许禾没有答应,她订好了酒店。 唐钊也没勉强她,将她们安顿好,唐钊才在许禾的催促下回了家。 许禾带着许苗去了康复中心。 经过这半年系统的治疗,秦芝的病情稳定了很多。 见到许苗,秦芝欢喜不已,抱着女儿不停的亲吻抚摸,爱不释手。 但她自始至终,都没叫许禾一声。 许禾坐在一边,看着秦芝摩挲许苗的额头鬓发,看着秦芝亲吻许苗,絮絮的不停和许苗说话,关心她的所有一切,许禾只觉得鼻腔酸楚,满心满眼都是羡慕。 191 无家 许苗轻轻拽秦芝的袖子:“妈妈,姐姐很疼我的,我在外面吃得好睡得好,什么都好,姐姐可好了,妈妈也要夸姐姐。” 秦芝这才看了许禾一眼,却道:“你身为姐姐,大了喵喵这么多,照顾她本来就是应该的,别想着用喵喵来邀功。” 许禾没有说话,低着头坐在那里,视线里,却已经是一片模糊。 探视时间到了,秦芝抱着许苗舍不得放手,护士过来劝了好几次,秦芝才红着眼放下许苗。 许禾牵着许苗的手走出去很远之后,秦芝忽然又追过来:“许禾,老房子你买回来了没有你答应过我的,把我们的老房子买回来,我以后是要回去的,我要回我和我老公的家,我将来死也要在死在我们的家里……” “妈,我会想办法买回来的,一定会的。” “都怪你,许禾,都怪你要和江淮分手,要不然,我们的房子早就买回来了,我现在就在里面过新年呢……你说说你是不是个扫把星,你把我老公克死了,把我的家也弄散了,你还被外面的野男人搞大了肚子又死了孩子,好好的男朋友你不珍惜你把人弄进去坐牢,许禾,你不是我女儿,你是来害我的丧门星吧……” 秦芝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护士连忙将她拉了回去。 许禾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许苗流着眼泪,紧紧抱住她腰:“姐姐,你不是,你不是的,你不是什么丧门星,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妈妈疯了,妈妈说的话不算数的。” 许禾缓缓蹲下身,将妹妹抱在怀里,她的脸埋在妹妹柔软的肩头,眼泪却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 秦芝那句话没错,这一切都是她活该。 有这样的下场,是她许禾自己活该。 早在孩子没了的时候,她就该和赵平津彻底的一刀两断的。 她为什么要那样固执的去爱上和她根本不在一个世界的男人。 许禾过了好久,才平复了情绪,她将许苗暂时拜托给护士,然后去看庄佑恩。 庄佑恩的状态看起来比上次还好了一些,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庄佑恩忽然对她道:“许禾,庄明薇结婚的事,你知道吗” 许禾离开后,就从不曾关注过京都那些人和事,因此她并不知情。 但对于庄明薇结婚这样的事,她还是有点意外。 赵平津那样心疼她在意她,能眼睁睁看着她结婚嫁人 庄佑恩的心情显然特别的好:“她嫁到了徐家,嫁给了徐燕州,那个徐燕州,是个特别狠的男人,听说他之前有一任未婚妻,就是被他错手给打死的,庄明薇嫁给他,以后有的是好日子呢。” 许禾十分的意外,但短暂的意外之后,她已经很平静的把这些事都放下了。 说真的,谁在意呢,这些人,原本就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就像从前她和赵平津恋爱时,她在意的永远都只是赵平津的想法和态度,他身边的人,她根本不在乎。 而如今,赵平津与她已是陌路,其他人事,更是无关紧要。 庄明薇就算嫁给八十岁的老头,她大约也只是淡淡的听过,笑一笑而已。 除非哪天有人告诉她,庄明薇当年酒驾撞死人,证据确凿被投入监狱,她大约才会痛快的笑一场哭一场。 “佑恩,你好好养病,听医生的话,我希望我下一次再来看你的时候,你已经康复出院了。” 庄佑恩却对她笑了笑:“许禾,你敢信吗,我住在这里面这半年多,是我这些年最平静最安宁的日子,我觉得,当一个精神病患者也没有什么不好,医生护士平时还要哄着我,逗我开心呢,可我的那些亲人,却一个个巴不得我早点死掉。” 许禾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是很心疼的摸了摸庄佑恩的发顶,轻轻抱了抱她;“佑恩,你一定会遇上一个很爱很爱你的人,他的全部世界里都只有你,你会很幸福的。” 离开的时候,许禾牵着许苗的手,一路都没有说话。 晚上就是除夕了,万家团圆的日子。 许禾却没有一个家。 快到酒店的时候,唐钊打来电话:“妹妹,真的很抱歉,我不能陪你过除夕。” 若不是外祖母身体不大好,唐钊一定会放下一切直接过来找许禾的。 父母膝下还有其他儿女,家里一向是热闹的,少他一个也无所谓。 但外祖母最疼爱的只有他。 而这个除夕过完,老人家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下一个除夕的到来,她都已经这样的年纪了,身体大不如前。 唐钊无论如何,都得陪着尽孝。 “唐钊,你好好陪家人,不要担心我这边。” 她早已习惯了,这些年,习惯一个人过生日,过节,过年。 之前差一点,她就可以过一个特开心的生日的,大约还是运气不大好吧。 192 前任 也许唐钊现在并不懂,他有和睦的家庭慈爱的长辈是多么幸福的事。 而很多时候确实如此,你拥有的平淡的幸福,却是别人渴慕已久不得拥有的。 “妹妹,新年快乐。” “唐钊,也愿你平安喜乐。” 许禾很平静的挂断电话。 牵着许苗的手回到酒店,却发现酒店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置一新。 鲜花,蛋糕,气球,床上堆着很多很多的玩偶,最中间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食。 甚至墙壁上,窗子上,门上,都挂了新年的装饰画和透露着浓浓民俗气息的挂件和一串一串的小灯笼。 许苗还是小孩子,见到这一幕,立刻忘掉了所有的不开心,欢呼雀跃起来,扑到床上的玩偶堆里,不停的打滚,每一个都爱不释手。 许禾站在门口,看着喜庆热闹的房间,眼眶渐渐湿润。 她知道,这都是唐钊做的。 他怕她和许苗太孤单,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想让她们这个新年,过的更开心一点。 真不知道,明明看起来性子这样不羁粗犷的一个人,哪里来的这么多细腻的小心思,每次都戳在人的心窝里。 “喵喵,过年啦!” 许禾像妹妹那样,扑到床上的玩偶堆里,打了个滚。 许苗抱着她,咯咯的笑:“姐姐,过年真好,我真想天天过年。” 许禾抱着她亲了亲:“是呀,过年真好,我们喵喵又大一岁了。” …… 倚翠山的老宅。 除夕夜,赵太太身子虚弱,不到九点钟就上楼去休息了。 赵致庸接了通电话出门,他往年除夕会和几个老朋友打牌通宵,今年大约也不例外。 整个老宅灯火通明,披红挂绿,但年味儿却一点都不重。 赵致庸走后,赵平津也拿了车钥匙离开。 路上,他给陈序打电话,陈序说正在小金山这边打牌熬年呢,问他是不是得了空,要不要过来玩个通宵。 他不想一个人待着,就驱车过去了。 京都年年除夕都下雪,老年人讲究一家团圆要守夜,年轻人却多半嫌无聊,往往呼朋唤友的出去找乐子。 他往年也是如此,在家陪了母亲,后半夜就和朋友们混在一起,喝酒打牌,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也从没有矫情的觉得过年和平日有什么区别。 但今晚,他的情绪就是莫名的很低落。 进了小金山会所,往电梯那边走时,和几个男男女女擦身而过。 赵平津就听到了唐钊的名字。 “唐钊今儿刚回来,喊他出去赛车都不去,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神神秘秘的。” “好像是出国了,一直没在国内。” “那怎么赛车都不去了他不是最爱这个,去年除夕咱们还在环山路上跑呢。” “可能是刚回来,要陪家人吧。” 说话声远去了。 赵平津站在电梯门边,电梯门打开了好一会儿,他却忘了进去。 直到那门又关上,他才伸手按下按键。 唐钊回来了,许禾是在国外还是,也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从九月到现在,算算时间,也有五个多月了。 真要发生点什么,这样的时间跨度,算不上久,但却也足够。 如今的年轻人,无缝衔接都是常事,五个月已经算很对得起前任了。 赵平津恍恍惚惚的想着,直到上了楼,推开门,那一屋子的沸腾喧嚣热闹,席卷而来。 陈序大声嚷嚷着招呼他,都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氛围和场景。 他如往常一样,很自然而然的融进去。 只是牌不过打了半圈,他忽然扔下手里的牌,拿了烟盒起身:“我出去一下,你们玩。” 满屋子的人静了静,陈序起身,要跟着他出去,赵平津却抬手制止了。 他向外走的时候,隐约听到谁说了一句:“怎么津哥看起来又瘦了一点。” “这段时间都没见他开心过。” 陈序闷闷的点了一支烟,没说话。 连没那么亲近的朋友都看出来了,他们这几个几乎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陈序自己也心烦,和方悠然吹了后,家里开始张罗着相亲。 可他根本不想再谈恋爱结婚了。 因此这段时间没少被家里长辈责骂。 南煦的工作也开始忙起来,周北珺不是个特别爱玩的人,好像就是在一瞬间,原本热闹的圈子,骤然就冷了。 陈序的情绪也有点低落。 他拿了烟,起身向外走,刚出门,却看到赵平津和一个人在说话。 再一看,陈序也怔了下,那对面的人,却是庄明薇的新婚丈夫徐燕州。 193 想她 而陈序如果没眼花的话,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女人的旗袍裙摆,在转角处一闪而过。 赵平津身边没女人,那个女人,不会是徐燕州养在外面的吧 陈序心里有点发紧,怕赵平津跟人起冲突,正要过去。 却听赵平津声音很平静的与徐燕州寒暄:“除夕夜,徐先生也不在家里陪伴家人吗” 徐燕州很淡的笑了笑:“赵先生不也一样。” “徐先生可不同,徐先生如今是有妻室的人。” “怎么,老情人看不过眼,帮忙打抱不平呢。” 徐燕州自来就是这样的性子,谁都不放在眼里,为人阴狠,而又手段酷烈,说话亦是随心所欲。 “徐先生说笑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随口一问。” 见他口吻清淡,眉宇间也无半点介怀,好似真不是他所想那个意思,徐燕州的面色才稍稍和缓了两分:“看来,你们的关系也并非如传闻中说的那样。” “只是朋友。” 徐燕州挑挑眉:“也是,我记得赵先生之前身边有别的女人的。” 说着,又往他身后看去:“今晚没带来吗” “分了。”赵平津的声线好像低了两分。 徐燕州也没什么反应,甚至抬手拍了他肩一下:“也正常,别在意,回头我遇到漂亮的,给你介绍。” “多谢徐先生的好意,只是我现在并没这个心思。” 徐燕州这才抬眼看了看他,“看不出来,赵先生也是重情重义的人。” “徐先生不也一样” 赵平津指了指方才那女人离开的方向;“还更长情。” 徐燕州摸了摸下巴,笑了两声,说话间倒是透出了一两分的柔:“就是难得遇上个投契的,我又怕麻烦,懒得再去找别人,就留身边养着了,难得她听话又温柔,我也愿意疼她。” 赵平津一时神思恍惚。 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仿佛当初,他也是这样和沈渡说起许禾的。 怨不得他身边一些人会如此轻慢她。 而方悠然更会那样出言不逊言辞羞辱。 就如他如今听着徐燕州说起那个女人轻描淡写的口吻,就能感觉出来他的随意轻佻一样。 与他相熟的朋友们,大约也能揣测出他对于许禾的态度,并没有那样的在意。 他心口有点说不出的发紧。 两人没再多说,徐燕州往那女人离开的方向追去,步伐看起来有点急。 赵平津想到方才他身边那个女人,穿着一条青碧色的旗袍,头发随意的挽着,年纪看着并不是小姑娘了,身材也不是那种纤瘦的,却反而纤秾合度,很有那个年龄段的女人成熟妩媚的气质。 徐燕州喜欢的是这种轻熟稍带着一点肉感的女性,而庄明薇,太瘦了,自然不在他的审美范畴内。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但说真的,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都是自己的选择而已。 过了凌晨,赵平津更是觉得意兴阑珊没有意思。 他站起身,拿了外套准备回去。 陈序跟着他向外走,问他明天什么安排。 赵平津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去探望一个长辈,给他拜个年。” “哪个长辈啊。”陈序一边转着车钥匙,一边随口问。 “一个教授,之前欠了他个小人情。” “哟,什么教授这么大的面子啊,能让你欠人情那不是他的福气” 赵平津没说什么,出了电梯往车边走,陈序看着他上车,一个人站在那儿抽了会烟,忽然一个激灵。 这教授不会也和许禾有关吧。 也就许禾还没毕业,能和教授什么的扯上关系。 陈序越品越觉得不对。 这心忽上忽下的,怎么都琢磨不透。 这若说在意吧,这小半年当真是从未提过,若说不在意吧,这小半年他过的好像又不是很有滋味的样子。 反正不管怎样,依着陈序对他的了解,他能干出大年初一去给人拜年的事儿,还是很有点出乎他意料的。 赵平津这个人看起来冷,内里实际更冷,满京都满打满算看一圈,能让他放眼里的也没几个人。 陈序啧了一声,但这些事他也管不了不是。 除夕夜很快就过去了。 初一那天,整个京都都是红妆素裹,国人对于新年总是最看重的,不管日子穷还是富,年都要好好儿的过。 赵平津昨晚没怎么睡,晨起时,整个人看着就有些憔悴。 他去洗了个澡,又刮了胡子,换了整套西装下楼,让佣人去准备礼盒。 过年这样的日子,也给郑凡和司机放了假,因此赵平津就亲自开车去了周教授那里。 194 重遇 周教授住的有些偏远,他也不着急,大街上拜年的人多,车也多,时不时就堵车。 他坐在车内,倒也能沉得住气等,没有什么焦躁的情绪。 车子快到周教授住处时,已经十点半了。 赵平津提前给人打了电话,电话里周教授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开心:“哎呦,你这亲自来拜年,我和你周伯母真是开心,中午一定要在我这里吃饭,我让你伯母做她的拿手好菜,咱们好好喝两盅。” 赵平津正要婉言拒绝,却忽然听得周教授那边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乍一听倒是和许禾有点像。 他握着手机,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不远处的红灯一格一格跳动数字。 周教授仍在欢喜的说着:“那就这样说定了啊,你伯母已经去厨房准备了。” 红灯跳成绿灯那一瞬,赵平津听到自己低低说了一个‘好’字。 后面有喇叭声在催,他结束了通话,缓缓驶过十字路口。 今日京都的天气极好,出了很大的太阳,但是温度仍是很低,积雪都没有融化。 赵平津下了车,穿上大衣,打开后备箱拎了礼盒,往周教授所住的那栋楼走去。 偶有居民路过,目光总会在他身上定格。 他这样的人,自来都是焦点,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各色目光。 赵平津目不斜视,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走到周教授所住的单元。 他站在电梯口等电梯,隔壁站着一家三口,那女孩儿总是偷瞄他,赵平津唇角微微绷了绷,脸上的神色越发疏冷。 电梯到了,他率先进了电梯。 那一家三口也跟着进去,赵平津往一侧让了让,空出疏远的距离。 四面都是镜子,那女孩儿没好意思继续偷看,但时不时会从镜子里瞄一眼男人的侧影。 到了要去的楼层,赵平津向外走,听到那女孩儿的母亲在低声对丈夫说:“……看见刚才那个男人了没,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他无声的笑了笑,唇角却漫出自嘲。 人身上加注的光环,往往会盖住了本来的面貌。 赵平津觉得,如果他不是出身好,他这样的性格,其实也很讨人嫌的。 走到门前,赵平津按了门铃。 门内,周伯母正在指使着周教授炸鱼,一时腾不出手开门,许禾听到门铃声音,就主动站起身,对从厨房探出头的周教授道:“老师,我去开门吧。” 她走到门边,没什么防备的拉开门,冲门外来人笑的很甜很喜庆:“您好,请进……” 说话间,她很自然的抬起头看向门外的人,这一看之下,两个人都有些怔住了。 室内开着充足的暖气,许禾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下面搭了短裙,露出笔直纤细的两条腿,毛衣下摆塞在裙子腰里,一把腰收的细细的,垂到肩膀的头发,发梢有些外翻,小女孩儿一样的俏皮。 赵平津穿着黑色长大衣,内里搭的整套高定西装,衬衫领带一丝不苟,头发修剪的锐利有型,五官英俊逼人,下颌线越发的轮廓清晰,是一惯的高高在上的贵气。 许禾只短暂的怔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侧身让出路,请他进去。 赵平津站着没有动,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 不过数月的光景,却好像隔了一辈子一样久。 看着她,感觉特陌生,但明明却又是熟稔至极的人。 她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如水。 只对他微微点头,就转身向内走去。 赵平津跟着进去,关了门。 周教授已经乐呵呵的迎了出来:“平津来了,快进来坐。” 他和周教授说笑寒暄,许禾就安静的坐在那里,只在周教授问到她的时候,她才会轻轻的答一句话。 “小禾就是性子太安静了,以前我都没注意到她,没发现她这么有天赋。” 周教授对着赵平津夸赞许禾,又道:“要不是你告诉我,我真要错过一个好苗子……” “周伯父……” 赵平津来不及打断,毫不知情的周教授已经脱口而出,许禾一双眼倏然睁大,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赵平津。 周教授怔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什么。 他看了看两个年轻人一眼,又想到当初赵平津忽然拜托他帮忙,说是给他推荐了一个不错的学生,让他留意一下,指点那学生报他的研究生,他原来没多想,但如今看,总不是无缘无故的。 “那个,我去一下厨房看看汤……” 周教授站起身,几步进了厨房。 客厅内,就剩下他们两人对坐。 许禾的心在短暂的一瞬涟漪之后,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而那涟漪也不过是,她原本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足够优秀,教授发现了她的努力和天赋才愿意提携她一把。 如今看来,不过是看在赵平津的面子上而已。 赵平津看着许禾,他大约能猜出来她在想什么,斟酌了一下,沉声道:“你别多想,我只是对周伯父提了一下,他也是在考察了你的功课和成绩之后,认为你真的很优秀很努力,才答应的。” 许禾没有说话,她面色平静站起身,越过他往厨房走去。 赵平津端然坐着,厨房里油烟机的声音很大,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他脑子里此刻却也是一片的空白,什么都不能想。 原本并未想着能遇上,但心里实则是期待的,如今真的遇上了,却好像更让人难受。 只是片刻后,周教授夫妇和她一起走了出来。 许禾再次不好意思的道歉:“师母,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尝尝您的手艺,只是真的很抱歉,我妹妹一个人在酒店有点怕,我实在是不放心她……” “那可说定了啊,下次再来家里,一定要吃了饭走……”师母拉着她的手,很慈爱的说道。 许禾笑着应了。 她拿了外套和包,不再停留,向门口走去。 赵平津也站起身,他看着许禾从他面前走过,只看到她柔美的侧脸,带着很浅的笑意。 周教授夫妇送了许禾出去。 两人回来时,赵平津也温声提出了告辞。 195 不理 两人回来时,赵平津也温声提出了告辞。 周伯母还想说什么,周教授却按住了太太的手,对赵平津很温和的说道:“平津啊,知道你忙,我就不多留你了,改天咱们再好好喝一杯。” “成,改天一定陪您不醉不归。” 赵平津进了电梯,心情好似也并无什么太大的起伏,好似也并不怎么着急。 出了电梯,走出单元门洞,他一眼看不到了不远处的许禾。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毛茸茸的外套,微有点长,裙摆只露出了短短一截,脚下是一双浅驼色的ugg,戴了一顶好像是兔毛的帽子,很日常的女大学生打扮。 他记得她很怕冷的,果然现在把自己裹成了圆圆的一团。 她的步伐依旧,倒也没有匆忙的迹象。 赵平津身高腿长,如常的步伐,却很快就走到了许禾的身后。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很清晰的传入耳中。 许禾并没有回头,但也没有加快脚步。 她只是按照着自己的节奏继续往前走。 叫的车子已经快到了,地图上看到还有五分钟。 赵平津离她不远不近,约莫两三米的距离,他盯着她的背影,失神间忽然就那样唤了一声:“老婆。” 许禾的步子顿了一下,但她并未回头,只是很快回神,继续向前走。 赵平津垂眸,回神后,就不免自嘲的笑了笑。 出了小区,许禾就站在路边等。 赵平津站在离她有两三米远的距离外,点了一支烟。 抽烟的时候,他侧脸看向她。 许禾只是时不时的低头看看手机上出租车的距离,再看看车子会驶过来的方向,她面容平静,眼底的光芒亦是平静温柔,偶尔会跺跺脚,抬起手搓一搓冻的发红的耳尖。 赵平津忽然发现她耳上似有冻过的痕迹,他掐了烟,沉沉开口:“你耳朵怎么了。” 许禾连睫毛都未曾颤一下,她当然也不会回应,她甚至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赵平津往她身边走了两步。 许禾站着并没有动,她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仿佛他只是一个路人,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会因为他,影响到自己的任何节奏。 “许禾,周教授那边……” “我不会报周教授的研究生了。” 这是今天,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 她说话的时候,很平和的看了他一眼,说完,她的视线也就跟着移开了。 “许禾,你不能幼稚的因为和我的私人恩怨,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周教授在业内什么地位,你比我更清楚,成为他门下弟子,你将来的前程不可估量。” “如果你觉得是因为我的关系他才选择你,你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去考,去证明自己,许禾,不要这样孩子气,这样意气用事。” 他说了这么多,她一个字都没再回。 也许是语速有点急,也许是京都的冬天太冷了,他夹着烟,开始剧烈的咳。 许禾睫毛轻轻颤了颤,说起来,她去了国外,反而养出了一点肉。 而赵平津,却瘦的像是变了个人。 要搁从前,她不知道会多心疼,恨不得替他受罪,恨不得就天荒地老的抱着他,摩挲着他的发丝,亲吻他的脸,像是哄她的心头宝贝一样疼爱他。 但是现在,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要的不是偏爱,她要的只是专一与至死不渝。 而不是他心血来潮了心肝宝贝老婆小乖的喊着,他腻了烦了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的决绝。 叫的车子来了,许禾直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上车。 车子发动,很快驶走了。 赵平津站在路边,看着出租车远去。 片刻后,他接到周教授的电话:“平津啊,小禾是怎么了,刚才突然给我发消息,说她很抱歉,不能报我的研究生了……” “随她便吧。” 赵平津漠漠的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他攥着手机站在路边。 到了中午的时候,太阳光刺眼,积雪开始缓慢的融化。 头顶的树枝上,融化的积雪落下来,砸落在他面颊和颈侧,钻心的凉。 他不是不知道她内心有多么的执拗和决绝,他只是不知道,原来她眼底这般揉不得沙。 爱的时候有多炙热,她离去的时候,就会有多么的冷静和释然。 她就像是一团火,将自己烧成了灰烬,却也改变了身边的人。 …… 回了酒店,许禾开始收拾东西。 傍晚的时候,唐钊却忽然打来电话,问她可不可以再留一晚,然后明天他直接开车带她和许苗回老家,他这边有点事不能耽误。 许禾一时沉默了下来。 她原本想要拒绝,但唐钊一直以来帮她太多,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若是拒绝,实在显得不近人情。 但她真的,不想再在京都逗留一晚。 “妹妹,你要是实在不想,也没关系的。” 唐钊见她不回答,以为她生气了,电话里有点小心翼翼。 却在这时,许禾手机进来了一条微信。 “我等一下给你回复。” 她挂了电话,查看微信。 她出国后,只和简瞳保持着联系,一则两人身世差不多,同病相怜之下关系本来就亲近,二则,学校有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有人告诉她,更何况,许禾也从来没打算就此销声匿迹了。 回来后,许禾和简瞳聊过,简瞳大概是同学中唯一知道她回国的人。 而这个消息,就是简瞳发来的。 “禾儿,你现在在哪能不能过来一下,我好像遇到了不好的事儿……” 微信发的没头没尾的,应该是很匆忙的情况下发的,甚至这么急的情况下都没敢发语音。 196 臆想 许禾原本立刻就想打电话过去,但又冷静下来想,若是简瞳当真遇到什么麻烦,打电话过去会不会更坏事 许禾很快回了微信:瞳瞳,你在哪,把位置发给我。 简瞳那边倒是很快发了一个定位过来。 但许禾打开那位置一看,却怔住了。 小金山。 可她也只是迟疑了片刻,立刻就牵着许苗向外走。 酒店有儿童暂时托管服务,许禾将喵喵托付给酒店的工作人员,就叫了一辆车。 她等车的时候,顺便给唐钊打了个电话。 许禾并不打算自己去以身犯险,之前接喵喵那一次,已经给了她很大的教训。 唐钊说他会立刻赶回来,让她在小金山外先等着他,不要一个人进去。 许禾答应了。 但车子快到小金山时,简瞳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电话里她整个人好像都在剧烈颤抖,声音里带着哭腔:“禾儿,你在哪,我好害怕禾儿,我快撑不住了,他快找到我了,我听见他的声音了……” “瞳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许禾急急问出口,电话却忽然断了,她立刻再打过去,但那边却再无人接听。 许禾心急如焚,到了小金山附近,出租车连靠近都不能,别提开过去,她只能下了车。 又给唐钊打电话,唐钊电话里说还要大概半小时,他已经将车速飙到了最快。 许禾实在担心简瞳安危,她不过一个普通女大学生,为什么会出现在小金山这种权贵出入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自己曾有过那样一段不堪的经历,所以许禾此时更是担心简瞳。 她与自己差不多的身世,母亲早亡,父亲只知道吃喝嫖赌,自己拼了命的读书才考上大学逃离可怕的原生家庭,学费靠的助学贷款,生活费就是日常打几份工来维持。 许禾记得简瞳和她之前差不多,带了几个学生做家教,偶尔还会去肯德基兼职。 她是个特别乐观的姑娘,很容易就满足,也不虚荣。 她怎么会去小金山 出租车驶走了,许禾望着远处金碧辉煌的所在。 门禁森严,隔这么远,她甚至连一步都无法靠近,只能等着唐钊赶紧过来。 但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辆车子忽然在她身边停了下来,陈序降下车窗,有些吃惊又欣喜无比的望着许禾:“小嫂子,真的是你啊刚才远远看着就觉得像你……” 许禾听到陈序的声音,原本不打算理会,但转念一想,陈序也算有点头脸,简瞳此时不知正面临什么可怕的事情,若是陈序能把简瞳救出来,他也算积德行善做了一次好人。 “陈序,你能带我进去吗我一个朋友在里面,遇到了点事。” “完全没问题,小嫂子,全都包在我身上了。”陈序立刻跳下车,毕恭毕敬的给许禾开了车门。 许禾上车时,他还没忘记打量许禾一番。 冬天虽然穿的衣服多,但也能看出来许禾这两条腿倍儿直倍儿细,小小一张脸,又白又嫩,眼是眼眉是眉的,陈序想,有些人就是这样,乍一看没什么特殊的,但要是仔细琢磨,会发现全身都是宝藏。 等等,打住,他这是干什么呢,赵平津要是知道他脑子里在想这些玩意儿,一准儿把他头拧了当球踢。 可是…… 陈序摸了摸脸,许禾到底是亲过他的,说不准许禾对他就是有点和别人不一样。 这要是许禾从前跟的不是赵平津,他说不定真打算试着去追一追。 “小嫂子,你朋友是怎么了” 陈序一边开车,一边问。 许禾目视着前方,声音很淡:“陈序,我有名字,我叫许禾。” 陈序抓了抓头发:“对不住对不住,以前喊惯了。” 许禾没作声。 车子很快进了小金山,许禾立刻拜托陈序帮忙打听简瞳的下落。 陈序门路多,倒是很快有了消息,只是有点不大妙。 简瞳是被京都一个出了名的纨绔给盯上了,那人大抵是在简瞳身上碰了壁,羞怒之下还放了狠话,今晚不把她弄到手,以后就不在京都混了。 许禾此时无暇顾及简瞳为什么会出现在小金山这个问题,她只想赶紧找到人,把人带走。 简瞳是个特没心眼特傻的姑娘,许禾清醒的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有多脏多恶心,简瞳根本无力招架。 “陈序,拜托你带我过去找一下人,我得把简瞳带走,我们是同班同学,以前在学校,也只有她和我亲近,帮我很多忙,她找我求救,我不能坐视不理。” 197 金口 陈序皱眉想了想,平白无故得罪人的事,谁都不想干,但面前的人是许禾,他心里知道,他今天要是不帮,以后在赵平津跟前,他怕是再无地位了。 因此,就一咬牙,应了:“成,我今天就卖一次脸,我和那姓杜的平时没太深交情,但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怎么也得卖我一个面子。” 可陈序这话放了出去,却很快被打了脸。 那位杜少爷直接让人传了话出来:“你陈序说话可不算,要是赵公子张了金口,那我杜某人还是愿意卖个面子给他的。” 又道:“本少爷我好事就要成了,你这会儿蹦出来打断,我也是看在陈家和赵家的面子上,先不和你计较。” 许禾一听就急了,什么叫事儿就成了 若是简瞳真被人给糟蹋了,还是这种纨绔混账货,那这辈子岂不是都毁了。 陈序见许禾着急,只能摊手道:“我这脸实在不够大,人家只看津哥的面子,要不,要不我给津哥打个电话,让他老人家开一开金口” 许禾一时沉默了下来。 算算时间,唐钊差不多到了,她看了一眼陈序,“不用了,我先打个电话。” 她正要给唐钊拨过去,唐钊那边却打了过来,说是已经到了小金山附近,五分钟就到。 许禾微微松了一口气,刚挂了电话,却听到隔音效果极好的门内,都隐约传出一声女孩子的惨叫。 许禾一颗心都缩了起来,她一时心急,直接奔到门边,重重的敲起门来:“简瞳,简瞳你在不在里面!” 门内的声音忽然停了停,但下一瞬,却是更凄厉的女声哭叫传出。 许禾心急如焚,再顾不得其他,这种事,分秒之间就能成的,女孩子的贞操,关乎她一辈子的大事,什么都没有救人重要。 “陈序……” 陈序看着她眼底的祈求,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拿出手机拨给赵平津。 “津哥,这边有点事要麻烦您老人家,嗯,是这样的,是许小姐的一个同学,遇到了点事,在小金山,人家不卖我面子,说您开金口才成……” 许禾双手紧攥站在门外,听着那断续的惨叫声传出,她额头脊背全是冷汗,一张脸,已经是一片的煞白。 但愿,但愿简瞳能撑过这一劫。 “津哥说了让你别担心,他让人去打了招呼,你同学马上就出来。” 陈序挂了电话,对许禾说道。 许禾的一颗心,缓缓的落了回去,她腿有点软,右腿膝盖处隐隐有些疼,让她站不住,只能缓缓蹲在了地上。 片刻后,房间门打开了。 简瞳拢着衣襟,头发蓬乱,低着头啜泣着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见到许禾,她怔了一下,才哇的一声扑到许禾怀中大哭起来。 许禾抱住她,并未询问什么,只是任她发泄痛哭。 陈序见状,就道:“许小姐,还是先带人回去吧。” 他说着,指了指门内。 许禾明白他的意思,简瞳这样大哭,万一将里面那位又惹恼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许禾连忙扶着简瞳向外走。 刚出了小楼,就见唐钊急匆匆的阔步赶来。 夜色里,唐钊隐约听到女孩子的啜泣声,他初时还以为是许禾受了欺负在哭,当即脸色骤变,几步奔到许禾跟前,一把就将她拉到了怀里:“妹妹,是谁欺负你……” 陈序站在一边,脸上五颜六色的。 幸好津哥没在这里,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是什么画面。 “唐钊,我没事儿。” “当真” “真没事儿,我是来找我同学的。”许禾指了指简瞳:“是她遇到了点事,先送她回去吧。” 唐钊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一只手仍紧紧握着许禾手臂,不肯让她离开自己半步:“妹妹,你以后别离开我视线。” 许禾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轻轻对他一笑:“我真没事,你别太紧张了,先走吧,瞳瞳这会儿状态不大好。” 唐钊点点头,拉着许禾就要走。 陈序却轻轻咳嗽了一声。 许禾脚步一顿,想到了什么,她看了唐钊一眼:“你等我一下,我和陈先生说句话。” 陈序看着许禾走过来,唐钊就站在不远处,目光一直追着许禾。 “陈序,刚才的事,我替简瞳谢谢你和赵先生。” 陈序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但又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那个,小……许小姐,我没帮上什么忙的,都是津哥的功劳。” “那劳驾您替简瞳给赵先生道个谢。” “要不……您自个儿对津哥说” 许禾缓缓抬起眼眸看着陈序。 她的眼眸澄澈如水,却又带着彻骨的凉意。 陈序看的心头有点发怵,却又莫名的后怕。 心里诡异的想的是,这幸好不是自己女人,也幸好不是自己和许禾闹了分手。 要不然真后悔了想追回来,怕是比登天都难。 198 等她 “算了算了,是我多嘴了。”陈序摆摆手:“您走吧,和您同学说一声,没事儿别往这种地方跑,男人没什么好东西。” 这倒是句大实话。 许禾没再多说,再一次道了谢,就转身往唐钊身边走去。 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摸了摸右膝盖,不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序就看到唐钊立刻半蹲了下来,他好像是在给许禾揉着膝盖,隔得有点远,天也黑,看不大清楚。 陈序心脏抽了抽,点了支烟赶紧走人了。 再看下去,他觉得他要得心梗了。 一支烟没抽完,接到了赵平津的电话。 陈序站在厅内,隔着一段距离望着那渐渐消失的几个人。 “人没事儿吧。” “应该是没什么事儿。” 赵平津没再说话,但也没有挂电话。 陈序忽然福至心灵,试探着说了一句:“津哥,小嫂子刚才对我说,让我替她给您道个谢。” 那边沉默了片刻,声音才沉沉响起。 “陈序,她叫许禾。” 陈序心里我艹了一句,真不愧一对儿过,这台词都一样。 “哦哦,许小姐说让我替她给您道个谢。” “嗯。” 嗯完,又没声音了,但却仍是没挂断。 陈序壮了壮狗胆:“那个,津哥,没啥事儿,许小姐人这会儿也被唐钊接走了。” 他说完,微微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电话直接被挂了。 陈序长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心口。 老天保佑以后津哥只记恨唐钊一个,把许禾亲过他的事儿给忘到九霄云外去。 唐钊啊唐钊,真是对不住了,但谁让你有胆子追我津哥的女人呢,那也不能怪我给你下点眼药了。 唐钊和许禾一起将简瞳先带到了许禾所住的酒店。 两个女孩子在,他留下不太方便,因此就没上去,和许禾说了几句话,开车离开了。 许禾带了简瞳上楼,先给许苗洗了澡让她去睡觉,才带了简瞳去了洗手间。 简瞳两边脸都肿了,满是指头印,脖子上也有掐伤的痕迹,胸口处还有个伤,渗着血,好像是被人给咬出来的。 许禾气的发抖,既心疼又生气,小声问她:“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的,谁让你去的,你知不知道那里面的人多坏,你会遇到什么事” 简瞳只是哭着摇头:“我本来只是经人介绍去做兼职的,他们说去那里做服务生薪水都可以拿到两万块。” “你缺钱了” “我爸又去赌,欠了一屁股债,我要是不管,他就要卖老家的房子,那房子是我妈给我买的,我妈怕我爸这样儿一毛钱都给我留不住,所以一心想给我买套房让我将来有个安身之处,她拼命打工,她是活活累死的……” 简瞳一双眼含着泪,却满是空洞茫然:“禾儿,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能拼命想办法挣钱。” “简瞳,你父亲沾上赌瘾,那就是个无底洞,你填不平的,你听我的,不要再管他的事,和他彻底断了关系吧,至于房子,你妈妈是出于爱你才给你留下的那栋房子,但你若是被这套房子给套牢,给害了,毁了一辈子,那才是伤了你妈的心,辜负了你妈对你的爱。” 简瞳坐在那里瑟瑟的抖:“可他是我亲生父亲……” “简瞳,他是你亲生父亲,但你这些年还的债,足够还他的生育之恩了,他管过你,养过你吗” 简瞳摇头。 许禾又道:“你不能这样傻下去,你不再欠他的了,房子,依我说你也不要了就当还完他的生育之恩,简瞳,你已经做的够多了,你的人生,不能被一个赌徒给毁了,你也不能为了一个赌徒,把自己的前途给搭进去。” “这一次是我恰好在京都,恰好认识几个人救了你,但你最终还是要自救,如果你一直这样懦弱任他摆布,你这辈子,也只能成为他的提线木偶,你更对不起为了你活活累死的母亲。” 许禾说完,站起身来:“你好好泡个澡,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 简瞳呆愣愣的看着,许禾出去了,她脱了衣服,泡在浴缸里,她看着自己身上斑斑的伤,想到方才那个男人恶心的嘴脸,她不由又哭起来,狠狠搓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 真的,就不管了吗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果真的不管不问断绝关系,亲戚邻居会骂死她的吧。 可是,继续管下去,怎么管,把自己的人生也赔进去吗 简瞳是性子懦弱,但却不是傻子,她到底还是一点一点的下定了决心。 许禾说的没错,她能救自己一次,能救自己一辈子 就快毕业了,她能找份好工作养活自己,开始新的生活的。 因着担心简瞳,许禾就在简瞳的出租屋里陪她住了几天,看她情绪渐渐好转,振作起来,方才开始准备带许苗回老家的事儿。 离开前一晚,许禾去了附近的超市,简瞳还是不太想出门见人,许禾就想着给她买点吃的东西,把冰箱塞满。 下午唐钊来接了许苗去赛车场玩,因此,许禾就一个人去了超市。 买的东西有点多,分装了两个大袋子。 许禾拎着袋子快走到了小区门口时,却看到了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打着双闪。 199 磕头 她从前真的对车子完全没有任何认知,后来和赵平津在一起后,他接她时,她常常像个小傻子找不到他的车,被他笑话了几次,许禾才留了意,记住了他常开车子的样子和车牌。 许禾没有停留,有些吃力的拎着袋子继续向前走。 赵平津坐在车上,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走近,又远去。 他坐在车里抽了一会儿烟,片刻后,许禾接到了一个电话。 却是陈序打来的。 “陈序” 许禾有点意外,她的电话号码,除却简瞳和唐钊,没其他人知道的。 “许小姐,是这样的,津哥,津哥刚才和我说……” 陈序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津哥说,他帮了您这样一个忙,欠了一份人情,您连当面道谢都不曾,有点说不过去吧。” 许禾闻言,先是沉默,片刻后倒是笑了:“确实,是我疏忽了,麻烦您告诉赵先生一声,我给他当面道谢,您问问他什么时候在哪里方便,我都行。” 陈序没想到许禾会是这样的反应,没有动怒,也没有觉得为难。 好似就是正常的请人帮忙然后正常的致谢一样的态度。 “哦哦,那好,那我给他说。” 陈序挂了电话,许禾拎着东西回了简瞳住处,将食物蔬菜肉类分门别类往冰箱里放好,陈序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许小姐,津哥说这会儿有空……” 许禾走出小区,那辆车子还在。 她没有迟疑停留,就很平静坦然的走过去。 赵平津坐在车内,看她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肩背挺直一步一步走来。 剪了短头发了,但却依然很适合她,有些人就是这样,看起来不大招眼,但怎么打扮都好看,就是应了那一句,淡妆浓抹总相宜。 到了车边,许禾等了片刻,见车内的人没任何动静,她方才走过去轻轻扣了扣车窗,赵平津将车窗降下一半,许禾甚至十分客气的对他笑了笑,就是那种面对帮了自己忙的人的礼貌而感谢又客气的笑。 “赵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您帮了我朋友这样大一个忙,我却没有当面说声谢谢,是我失礼了。” 许禾说着,甚至微微鞠了个躬。 赵平津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衣袖半卷,他看着她,眼神幽深浮沉,“也不算什么事,客气了。” “那不行,该道谢还是要道谢的,您看,您哪天要是有空的话,我和朋友请您吃个饭” 这话谁听都知道只是客套的敷衍。 赵平津再次看向她。 她戴了一顶墨绿色的贝雷帽,简单的黑色大衣,头发在肩膀上垂落,发梢有些翻翘,又俏皮又动人。 她眼神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是他从未见过的那一种,哦不对,最开始她把自己卖给他的时候,他每次给她钱的时候,她也会这样笑,只是比现在更真切,更浓烈一点,但也大约是看在钞票的面子上。 而此时她望着他,却又好似根本没看他。 她的眼里,再没有他的身影了。 赵平津很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不该有这样幼稚可笑愚蠢的行径。 但他的一举一动却好像根本不听大脑的指令。 也可以说,在知道她新年回国后,他整个人都处在微微失控的边缘。 “也好,我正好饿了。” 他沉沉说了一句。 许禾怔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有些抱歉的笑道:“不好意思啊赵先生,今天天晚了,瞳瞳晚上不大愿意出门,您看明天中午行不行”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按开车门锁:“你先上车。” 许禾站着没有动,“赵先生,真的很抱歉。” “这就是你道谢的诚意”赵平津的声音有点冷。 许禾脸上的笑,一点一点的消弭无踪。 她就那样平静而又冷漠的望着他。 原本那客气礼貌的笑,渐渐夹杂了淡淡的一抹讥诮。 仿佛在对他说,赵平津,何必用这样拙劣的伎俩。 “上车。” 可他仿佛根本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再一次开口。 许禾微微歪了歪头,笑意再次缓缓绽出,她很平淡的看了他一眼,轻轻说了一句:“赵先生要是觉得诚意不够的话,要不,我给您磕一个” 赵平津那一双眼,渐渐阴翳密布。 他望着她,望了足足十几秒,他眼底并没有什么怒气,但许禾知道他此时多么生气。 是啊,从前她几乎不曾拒绝过他,因为爱他,所以舍不得,所以心疼他,宠着他,掏心掏肺,满腔热血的投入着去付出。 哪怕是身子还没有全然的康复,都不忍心让他忍着煎熬,纵容着自己做了不矜持的事儿。 所以他不把她当回事儿,不把她放在眼里,也是她该得的报应,怨不了谁。 许禾很淡然的想着,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就低头了。 200 目睹 但现在呢,他又是她什么人 不值得。 赵平津看着她漠然的那张脸,忽然移开了视线,他将车窗升高,发动了引擎。 车子疾驰向前,引擎声的轰鸣里,都带着掩不住的怒气。 许禾没什么表情的转过身,预备回去。 唐钊给她打来电话,说他和许苗马上就回来了。 许禾就停了脚步,在路边等着两人。 站了一会儿,她右腿膝盖不舒服,就又习惯的蹲了下来。 天冷的时候,就是有点频繁的疼。 她并没注意到,赵平津的车子没有远去,反而在不远的暗影处停了下来。 赵平津从倒车镜里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蹲在路边,不知在等谁,但他猜测,大约等的是唐钊。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悍马在她身边停下,果然是唐钊下了车,又将许苗抱下车。 她站起身,欢快的从路基上跳下来,许苗跑过去抱她腿,唐钊很自然的走到她身边,不知说了什么,许禾冲着他特灿烂的笑起来。 然后,她和唐钊牵着许苗的手,一起往小区里走去。 许苗在他们俩之间蹦蹦跳跳的,就和从前他们仨在一起的画面一模一样。 赵平津看着那一幕,眼底渐渐一片云波诡谲。 他忽而就想起那个梦,梦里面,他站在门外,门内,是她和唐钊在翻云覆雨。 他知道的,她这样的性格,不怕事儿,不畏缩,不自怨自艾,永远倔强孤勇而又热烈。 她做出什么决定,刀山火海都不退缩也不回头,她选择哪个男人去爱或者不爱,都很正常。 就算他们现在只是清白的男女关系,但那一天,好似又是早晚的事。 赵平津发动车子,街景多是喜庆而又热闹的红。 灯影斑斑驳驳的透过车窗,在他的脸上明暗交递,他的眼底是平静的暗色,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乔菲菲给他打来电话,他没有迟疑,直接挂断。 车子行了很久很久,直到他接到沈渡的电话,他调转车头穿过大半个京都,再次回到麓枫公馆外。 沈渡坐在楼下客厅里,看到他走进来。 他缓缓站起身,眸子里带着隐忧和痛惜:“津哥。” 赵平津猩红着一双眼在沙发上坐下来:“他今年多少岁” “刚满十六岁。” “算算时间,倒是能对得上。” “你父亲那边,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 沈渡说着,抬眸看了赵平津一眼,赵平津夹着烟的手,轻抖了一下:“是他当年那个野种吧。” 沈渡微微闭眼,点了点头。 “赵致庸什么时候知道的” “半年前。” “那女人呢。” “生完孩子太虚弱死了,是她亲妹妹偷偷把孩子养大的。” “瞒得滴水不漏,一直养到快成人才透出风声给赵致庸知道,挺有心机的。” 赵平津甚至笑了笑。 沈渡急的不行:“津哥,现在怎么办你父亲当年就极偏爱那女人……” “能怎么办,我一无权二无势,他又占着尊长的辈分,我这个当儿子的,当然只能任人摆布。” 赵平津换了一个坐姿,修长手指撑在眉梢:“我早和他说了,赵家的一切我都不要,他爱给谁给谁。” 沈渡急的团团转:“这是你的东西,难道就拱手让人你能咽下这口气,我不能!” “咽不下去也得咽,阿渡,这世上没什么委屈是咽不下去的。” 如果你的亲生母亲也在日日受罪,你就会明白,什么权势地位金山银山,都能毫不犹豫的舍弃。 当然,如果你还是个人,你还有点孝顺的心的话。 “津哥……” “你去歇会儿吧,这大过年的,你就把这些事先放一放,急有什么用。” 沈渡看着他起身向外走,忍不住追问:“津哥,你又去小金山” “不然呢,总得有个消磨时间的去处。” 赵平津无所谓的笑了笑:“做个富贵闲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沈渡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顾自离开,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头,怎么都顺不下去。 赵平津上了车,脸色却已经变了。 开车驶出麓枫公馆,他没有去小金山,却反而去了京郊的赛车场。 新年期间,赛车场上也有人,但没有平时多。 他将车子随便停在一边,走了进去。 没换赛车服,也没戴护具,直接让教练给了他车钥匙。 教练原本想拒绝,但看着他此时的脸色,却没敢张嘴,只是满脸的焦灼和担忧。 赛车是很危险的运动,赛车手们每次练习或者比赛是必须要做足万全的准备的,不穿专业赛车服不佩戴安全护具,简直就是在玩命。 但这位主儿,谁又敢去碰钉子劝。 赵平津拎了钥匙出来,场上已经有几人在热身,他也没理会,自顾上了车,直接发动引擎,油门踩到了底。 引擎声轰鸣刺耳,赛车犹如脱弦的箭一般,发疯了似的往前冲去。 201 女婿 到弯道本该减速的,可偏生这人弯道还加速漂移,车子轮胎摩擦的冒火星,速度已经濒临了极限。 教练急的不行,不停的打电话。 场边的人不由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怎么看起来真是想玩命似的。”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有不顺心的时候” “听说过了年要谈婚论嫁了,大约是心里不舒坦,外头有喜欢的人” “倒是真听说了一点,好像还是个不太清白的。” “害,这有什么想不开的,娶老婆就娶老婆,外头养着的就照样养着呗,反正家里那个大佛只要地位稳固,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着,外头的人也翻不了天不是。” 他们早已习以为常,谁家里不是这样。 到外头一个一个都是夫妻恩爱鹣鲽情深,一转脸离了镜头,男的多半去找外室,女的多半也养有小白脸,反正都睁只眼闭只眼,各玩个的呗。 “应该也不会是因为这些事儿,这算什么啊,不就是女人,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位主儿在乎过女人” “那倒也是。” “赵家现在烈火烹油一般,他又是赵家唯一的继承人,能有什么不顺心。” 郑凡到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吓的腿都软了。 祖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玩赛车摔死的摔残的,年年都有几个。 再听教练说他衣服都没换,也没戴头盔护具,郑凡一张脸唬的死白。 但好在这样不要命的跑了十几圈之后,赵平津的车子速度终于降了下来。 郑凡悬着的一颗心直到看到人完好无损的从车子里下来,才算彻底的落回肚中去。 赵平津把车钥匙丢给教练,转身向外走。 郑凡沉默不语的跟上去:“赵先生,待会儿我开车送您吧。” 赵平津倒是没吭声。 郑凡轻轻松了口气。 他这心脏是真的要不行了。 将人好生送回麓枫公馆,郑凡看看时间,凌晨两点了,大年初五过去,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这个年也就算是过完了。 赵平津断断续续得到消息,赵致庸这段时间行踪十分神秘。 他大约为那个贱种准备了十几处房产,隔三差五就在更换住处。 连他身边跟了他二十多年的最得力的那个贴身保镖,如今也不见了踪影,想来是特意把人安排给了自己的那个宝贝儿子,生怕人再有个闪失。 赵平津只是一笑置之,醒悟之后,他对于父亲早已不再抱有任何可笑的希望。 世人本就多半偏爱幼子,更何况还是自己曾经想要为了她抛妻弃子的女人拼命为自己生下的孩子。 可以说,那个贱种,在成为胚胎那一刻,就已经赢了赵平津。 当年拼力护着他们母子的外祖一家,已经人丁凋敝,前些年,最疼爱他的两个舅舅也相继离世。 幸而还有几个姨妈,都已经是身份贵重的当家太太,母亲娘家还算是有点依靠。 赵致庸如今不露风声,也未曾出手做什么,可见他也在考量这些因素。 如果没有徐家的横插一脚,想要扳倒一个赵致庸,并不算难如登天。 只是可惜,一向骄横的徐家,竟然会愿意和赵致庸握手合作,将自己的权益分一杯羹。 庄明薇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赵平津不由开始思量。 …… 许禾带着妹妹在老家住了一周。 这期间,唐钊一直陪着她。 许禾将许立永的骨灰带回了许家的祖坟安葬。 跟父亲道别的时候,她特直白的说了一句:老爸,您要是当真在天有灵的话,一定要保佑我以后过得越来越好,而欺负我的那些人,还有害死你的那些人,都要得到报应才好。 唐钊把酒倒在许立永的墓前,又将香烟点燃,整整齐齐摆放好。 他看着墓碑上许立永的照片,倒是难得认真的说道:“许叔叔,放心吧,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许禾和许苗了。您要是真在天有灵的话,就好好看着我,看我对您女儿到底好不好,我要是欺负她,惹她生气伤心,您就来把我带走好了。” 许禾本来挺难受想哭的,又被唐钊这句话给逗乐了:“你在我爸墓前胡乱说什么呢,这种话也是能说的” 唐钊就望着她笑:“我这不是为了让叔叔放心嘛。” 许禾横了他一眼,对许立永道:“老爸,您别搭理这个人,也别听他胡言乱语,我将来还不知道嫁给谁呢,您别认错女婿了……” 唐钊特委屈的看着许禾:“妹妹,你就专往我心里插刀子。” 许禾冲他一笑:“本来就是事实,我又不会未卜先知知道自己能嫁给谁。” 临走的时候,唐钊趁着许禾不注意,又对着许立永的照片拜了拜:“许叔叔,您记清楚我的模样啊,以后要是许禾带别的男人来看您,您就把他吓走,拜托拜托……” 202 会舔 在老家这一周,倒是过的平静而又快乐。 许苗和唐钊已经混的特熟,她不再喊唐叔叔,开始一口一个唐钊哥哥。 喊的唐钊乐的眉开眼笑。 唐钊经常带着许苗骑机车,小丫头适应之后,对唐钊崇拜的不行。 准备回港城的前天,姜昵却从京都赶了过来。 许禾和唐钊请她吃饭。 姜昵打扮的精致美丽,坐在那里公主一样闪闪发光。 许苗看的眼都直了,羡慕的不得了,姜昵的头发里好像都洒着细碎的钻,坐在灯光下,简直是珠光宝气,让这原本挺高档的餐厅,都变的寒酸了。 但姜昵板着脸,谁都不肯搭理。 只偶尔和唐钊说一两句话。 许禾不由有些讪讪的。 她知道姜昵生她的气。 但就算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也不想和前男友黏黏糊糊。 留着共同的朋友干什么窥伺人家生活里蛛丝马迹明明白白告诉人家你还没放下吗 许禾就算人微言轻,但也不想沦为笑柄。 姜昵不理她,她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安安静静的吃饭。 姜昵却先憋不住了,她斜了一眼许禾:“喂,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如果你要说的是我把你删除拉黑那件事的话,抱歉昵昵,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的意思是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做” 许禾老老实实点头。 姜昵气的要冒烟了:“许小禾!” 她噌地站起身,耳铛在她细白的颈子间簌簌摇晃,一片的光彩耀眼。 许苗看的眼睛都要花了,抬起手揉眼睛。 唐钊见许禾抿着嘴乖巧端正的坐着,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就不乐意了。 “姜昵你凶什么凶再凶你给我出去!”唐钊丝毫不给面子的摔了筷子。 姜昵要气死了,抓起包就要走。 许禾叹了一声,起身拉住了她:“好了,外面还下着雪,你跑这么远肯定很累,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姜昵本来也没想走,许禾一劝,她就顺势坐了回去。 唐钊嗤了一声,继续给许禾和许苗夹菜。 姜昵气鼓鼓的抱着手臂,想说什么,又不敢,小小声嘟哝:“真会舔。” 唐钊还没什么反应,许禾却先生气了。 她抬起眼眸望向姜昵,声音也冷了几分:“姜小姐,请你不要这样说我朋友。” 唐钊心里欢喜的简直百花盛放一样,但此时却是万万不能表现出来分毫的。 他正襟危坐,只当什么都没听到,专心的投喂许苗。 许苗嘴巴里塞的满满当当,想要说一声‘够了我真的不行了嘴巴已经装不下了’,可唐钊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心一意的继续投喂。 姜昵向来就是你怂我牛逼,你牛我就怂的人,许禾一生气,她先怂了,那个字眼也确实过分,难听,只好道歉:“对不起。” “如果你来没什么事儿的话,吃完饭就让司机送你回京都吧,也不远,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我有事的禾儿,我待会儿,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先吃饭吧。” 姜昵乖乖的那起筷子吃饭。 吃完饭,唐钊带着被撑的浑浑噩噩的许苗去散步消食。 姜昵爱美,大冬天也穿的单薄,许禾只好先带她回了酒店房间。 回去的路上,姜昵就忍不住问许禾:“禾儿,你准备在国外待多久” 许禾没告诉姜昵,她已经开始写邮件申请在国外读研究生了,周教授那边,事后曾又给她打过两次电话,但许禾全都婉言拒绝了,周教授言语之中很惋惜的样子,但也没说什么,反而还说可以帮她给国外的教授写推荐信。 许禾没有再拒绝,周教授身为她的老师和长辈,人家给足了她面子,她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那实在是太失礼了。 如果要在国外读研的话,至少两年内,许禾是不会再回来了。 “还不确定,再说吧。” 姜昵看着许禾的脸,她其实真的特别耐看,以前长头发时,看起来特乖特文静。 现在剪了短发,显得格外小格外有灵气。 姜昵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禾儿,其实我哥这些天……” “姜小姐。” 许禾很平静的打断她:“如果你找我是为了说这些事的话,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姜昵见她语气平淡,但却绝然,知道此时是绝无转圜的可能了,她只能点头:“好吧,那我不说了。” “对了,这次来,还想找你打听个人。” “谁啊” “你还记得你之前住院的时候,我在你病房里遇到一个年轻男医生……” “你说宋阑宋哥哥” “他叫宋阑吗” “嗯,灯火阑珊的阑。” “他在哪上班啊,什么科室的” 姜昵自觉自己问的云淡风轻,却不知道许禾已经看到了她满脸春色的模样。 许禾抿嘴一笑,一一作答,甚至主动把宋阑的号码给了姜昵:“宋哥哥人特别好,特别善良温和,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找他就行。” 203 了断 姜昵撩了撩头发,很无所谓的样子:“也行,有备无患,就当多个朋友。” 许禾没有戳破她。 姜昵挺好的,又漂亮又可爱家世也好,宋哥哥要是和她能成,一定特幸福。 两人又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姜昵回房间时,从包里拿了两只药膏给她:“对了,这个给你。” 许禾接过来一看,却是两只冻伤膏,她怔了一下,又递给姜昵:“谢谢,但我用不着了现在。” “这是最好的冻伤膏了禾儿,你就拿着吧。” “唐钊已经给我买了药,我的冻疮也已经痊愈了。” 许禾撩起头发,给姜昵看自己耳上的伤:“你看,伤口都快长好了。” 姜昵看着那两盒药,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这是赵平津嘱咐她拿来的,还交代了,不要说是他给的。 就是怕许禾不收。 但许禾又不傻,人家心里门清儿呢。 是一点都不想和他沾上关系了。 姜昵心底有点唏嘘,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图什么呢,何必呢。 也许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 就如赵平津自己说的那样,是喜欢的,但也就是一点肤浅的喜欢而已。 许禾不理,断得干干净净的真是没错。 因为藕断丝连的结果就是重蹈覆辙。 她真的很理智很清醒。 但这份理智和清醒,当初又是多少眼泪换来的呢。 姜昵把药收了起来:“既然你用不上,那就算了。” 许禾送了她回房间,姜昵却又觉得,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人也见到了,话也说了,就是药没送出去。 但姜昵也不觉得太过遗憾。 因为她自己也很清醒,是真的没结果的。 就如唐钊之前说的那样,何必害人家姑娘呢。 许禾的青春又有多少年能浪费 非要等到赵平津对人家完全没任何爱意了,姑娘也人老珠黄了,再被扫地出门 “禾儿,你和唐钊……” 许禾闻言,倒是没什么抗拒,反而对姜昵笑了笑:“说真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是,和唐钊在一起,也未必就不可能。” “你喜欢唐钊吗” 许禾没避讳这个问题,反而问姜昵:“昵昵,你看,我又不是要做尼姑,也不是心如死灰了,说真的,唐钊这样的男人谁能抗拒呢,如果他出现的更早一点,我还真不一定会爱上谁。” 姜昵有些意外,却又不得不叹服许禾这样洒脱这样直白的剖析自己。 有些姑娘是不肯承认这些的,好似爱上的人多了,自己就不是好姑娘了。 更何况许禾说的也没错,谁能抗拒唐钊这样的男人呢。 她凑过去,小声对许禾嘀咕:“我觉得你真可以和他谈个恋爱试一试,真的,唐钊多帅啊,个子又高,身材又好,你不知道,之前圈里一姑娘,馋唐钊都要馋死了,脱光了衣服自己都送上门了,宁愿春风一度不要名分的,你想想,唐钊多稀罕人,我要是你,我早把他弄上床了。” 许禾听的还是有点害羞的,“你说这些也太远了……就算我真和他谈恋爱,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生关系吧。” “暴殄天物啊宝贝儿!”姜昵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大好青春,守一天空房就是在浪费自己这么漂亮的脸蛋儿和这样美好的肉体知不知道” 许禾无言以对了。 只是,唐钊对她实在太好了,好到许禾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的话,真的有点渣了。 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再多一点时间。 至少要等到,她喜欢上唐钊的时候。 姜昵滔滔不绝说完之后,忽然想到自己远在京都的那个大冤种哥哥,又想到自己这些年从亲爱的哥哥手里弄到了多少好处,不免又有些心虚。 这要是许禾真的听进去了,回头就和唐钊滚了床单。 那她哥会不会活撕了她 姜昵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那个,禾儿,我只是那么一说啊,你看,你和我不是一样的性格,我都谈了百八次恋爱了,所以这种事看的很开,但你可不同,你是乖女孩儿,所以,慎重,慎重点也没错的。” 姜昵自己说着都有些没底气。 但许禾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只是淡淡笑着,送了姜昵上车离开。 姜昵坐在车内,看着站在路边对她摆手的许禾。 白色的a字版型大衣裹住纤瘦却又窈窕的身形,白色的贝雷帽衬的她脸小而精致,乌发红唇,杏眼含水,学跳舞的姑娘多半肩背平直身姿挺拔,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不卑不亢的气质。 凌乱多彩的街景,全都沦为这一抹白的背景色,她是那样不合时宜,却又令人瞩目的存在。 姜昵的心弦微微颤动,隔着车窗,拿手机匆匆拍了一张。 车子正巧发动,镜头微晃了一下,灯影霓虹也在她周遭晃出淡淡的光晕,她的四周景物都模糊了些许,只有那一双温柔沉静的眉眼,犹如晶亮的曜石,照耀人心。 姜昵坐在车上,发了个朋友圈: 配图就是许禾那张稍稍模糊的照片,还有一句话:第一次见有人可以把贝雷帽戴的这样好看,嗯,我只是拍这顶帽子的哟。 陈序第一个点赞留了言:赞同你,白色大衣也特别好看的说。 204 保存 姜昵正准备回复他,可点进去,这条评论已经被陈序自己删掉了。 姜昵想到陈序和许禾之前的那一点猫腻,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陈序这才叫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敢来许禾的照片下嘚瑟,就不怕她哥再吃起飞醋,直接把他整死。 姜昵收了手机,过了一会儿,又拿出来,通过微信的搜索手机号添加,加了宋阑的微信。 她的申请信息填写的是,许禾介绍的美女病号。 宋阑很快通过了她的微信好友申请。 并且挺热心的询问她哪里不舒服。 姜昵却先问:“请问宋医生是什么科室的啊” “普外。” 姜昵飞快的去百度,普外包括的可真多,什么胃肠外科,肝胆胰外科,乳腺甲状腺肿瘤,乳房整形等等…… 姜昵脑子飞快转动,胃肠什么的就算了,总不好让宋阑给她检查大肠小肠吧,肝胆胰她好好儿的没半点毛病,乳腺…… 啊,是了,几乎每个女人都有点乳腺上的小毛病,而且,检查乳腺时,他要上手摸的吧。 姜昵想到自己的那一对杀器,得意的笑了笑,一看一摸,不心动她姜昵把姜字给抠了! 回了宋阑一句:宋医生,我是乳腺方面有些不舒服,可不可以明天找你检查一下你明天上班吗 宋阑过了好久才回复:姜小姐,不好意思,我是胃肠外科的,您要是胃肠道疾病或者是肛肠疾病我可以帮您看看,但是乳腺这边,抱歉,我不是专业的,不过我可以帮你介绍其他的专业医生。 姜昵傻眼了。 宋阑……为什么……偏偏要是和胃肠肛打交道的医生…… 姜昵虽然觉得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完美无缺,但是也对那些器官没太大的信心。 她一时之间有些丧气,好一会儿才回了一句:“那也成,多谢你了宋医生。” “不客气,你是小禾儿的好朋友,有事只管开口就行。” 姜昵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原来自己是沾了禾儿的光。 要不然宋阑才没这么积极的回复微信呢。 姜昵没再回复,谁还没有点小骄傲呢。 怎么说她也是京都名媛圈最漂亮娇贵的小公主。 …… 看到姜昵朋友圈的时候,赵平津正在开车,等红灯的时间有点久。 他就随手打开了微信。 或许是因为姜昵去了她老家的缘故,他就不由自主的点开了姜昵的头像。 然后,就自然而然的看到了那张照片。 后面的喇叭声响了三四声,赵平津才回过神,他发动车子继续向前。 眼前却是一帧一帧的画面在闪。 从前的许禾,好像渐渐模糊了那些影像。 如今的她,好似添了一些平和舒展的气质。 她看起来不再如从前那样郁郁,眉宇之间总是藏着心事的样子。 好似也不再是他面前那个哪里都软绵绵的姑娘。 舒展的眉宇间有平静从容的光芒,她已然抛下一切,开始了崭新的人生。 赵平津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的,一个女人是因为爱着你,无条件无缘由的爱着你,才会温柔如水。 而当她不再爱你的时候,她会成为永不融化的冰。 而你,好似再也无法伤到她。 但此时的赵平津,心里想的那个东西却很可笑。 明明是他不要她的,但为什么现在,却是她先放下的。 人的本性大抵如此,如果许禾此时哭哭啼啼怨天尤人纠缠不放像个怨妇,他大抵只会越发厌弃,庆幸分手分的及时。 但偏偏人家不纠缠不回头,干干脆脆走人,又活的明媚从容。 自己心底却又开始不甘心起来。 没有爱过的人,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和爱一个人。 而他亦是如此。 其实是不甘心吗 也许是有不甘心的成分在,但若是当真对一个人没了感情,又何来的不甘心。 泊好车子,赵平津不自觉的又拿起手机打开了姜昵的朋友圈。 他点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长按,点了保存。 保存之后,他似乎又觉得自己这举止太可笑,打开了相册,想要删除。 但最终,却新建了一个加密相册,将这张照片放了进去。 往一号楼走时,管家小声提醒了他一句:“赵先生,您父亲过来了。” 赵平津眉色平静的抬起眼,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一号楼:“知道了。” 赵致庸大抵是来摊牌的。 为了那个贱种,他还真是,连这点耐心都没了。 赵平津走进去,赵致庸看到他,缓缓抬起眼来。 他其实对于赵平津的感情,有点复杂。 儿子是自己的,疼当然也疼,但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他疼爱那个孩子,是真真的舔犊之情,恨不得给他世上最好的,弥补这些年对他和他母亲的亏欠。 赵致庸甚至私底下对心腹叹道,如果赵平津平庸一些,他根本就不用这样难以取舍。 205 全抛 但偏偏,他能力有,手段有,野心也有。 而他,又和那个孩子,是无法共存的死敌。 难啊,手心手背都是肉,虽说更疼爱那一个,但这一个,也是自己的亲生子,在自己身边养了二十多年。 自己曾经真切的寄予厚望的。 赵致庸轻叹了一声。 赵平津闲适坐下,眼眸微垂,他摘了腕表随手搁在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腕,将衣袖折了折。 就那样漫不经心的,嘴角还噙着一抹无所谓的笑。 “平津,我今天过来找你,你大概也已经知道了是为什么。” 赵平津搁在膝上的手指,手指微微蜷缩攥紧。 “只要你接纳他你这个弟弟,让他光明正大回赵家认祖归宗,说服你祖母和母亲,认下这个孩子,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赵家同盛国际,仍然是你的,至于那孩子,我会另外给他一笔资产,不会触及你分毫利益,你觉得如何” 原来如此,原来赵致庸是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让他承认那个贱种的身份吗甚至要让母亲也和血吞下这份耻辱吗 让他光明正大回到赵家,成为赵家的二少爷,那么,母亲和他,又算什么 “您何必如此呢,我记得上次我已经和您说了,赵家的东西,我都不要,我既然不要,您如今拿这个来和我谈条件,您觉得我会答应” “平津,你还是太年轻,在利益前程面前,说真的,这些虚名有什么意义呢,他本来就是我的骨肉,是你的亲弟弟,就算你和你母亲不点头,我也照样可以把他领回赵家来,我不过是为了维系赵家的脸面,不想事情闹大让人笑话。” “你母亲身子又不好,动辄情绪激动对于她来说都是磨难,夫妻一场,我也不想伤了她,所以我才退让一步,你好生劝劝你母亲,她也就听你的话,这样一来,那孩子也有了个安身立命的所在,你也依旧是赵家唯一的继承人,你母亲仍可以安享晚年,赵家的一切都没变,不过是多了一个人吃饭而已,更何况,你们到底是亲兄弟,将来他成人后,总能和你兄弟扶持,用自己兄弟,总好过用外人是不是” 赵致庸觉得,赵平津聪明一点就会选择答应他的条件。 而他要的就是那孩子顺顺利利认祖归宗,有了身份,以后才能筹谋其他的,也名正言顺。 若是早些年,赵平津年纪尚小,赵致庸何至于要和自己亲生儿子谈条件,他早直接把人带回来了。 只是如今,幼狮渐渐强壮,曾经的雄狮却日益山河日下,这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忌惮。 “您不用和我说这些,同盛您交给他我都没意见,我说了,赵家的一切我都不要,所以,您别用这些威胁我。” “那就是没得谈了。” 赵平津微点头。 赵致庸站起身来:“既然如此,你这么有骨气,那就将赵家给你的东西,都还回来。” 他说着,环视麓枫公馆,笑道:“这房子,也是赵家的,还有你名下那些车,房,地,公司,哪一样不是赵家的不是老子给你的赵平津,你以为没了赵家,你还算什么,京都那些原本围着你转逢迎你的人,转脸就会落井下石踩你,你信不信” 赵平津平静的站起身,他将车钥匙扔出去,又拿出钱夹,将里面的卡也扔出去。 “我都不要了,行了吗”赵平津笑了笑:“这身上衣服也是赵家的,要不要也脱了” 赵致庸眸色沉沉,晦暗不明,就像是一头即将露出獠牙的狼。 “平津,我问你最后一次……” “不用问了,他没有可能进赵家的门,只要我活一天,他就永远只是个野种,对,那种最下贱的,上不得台面的野种。” 赵平津眼底一片血色,但却仍在平静的笑着:“要不,您看您就现在弄死我,要不然,我总有一天会弄死他。” 赵致庸转身就向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吩咐身边人:“明天你们过来,把这里的佣人全清退,所有房间重新装修,那个游泳池填平,全部建成花园,只种栀子花,工期快一些,两个月后,承霖生日,这是我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他说完,看了赵平津一眼,见他站在那里,眉目间一片波澜不惊,赵致庸冷哼一声,甩手离开了。 他就不信,一个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公子哥儿,又能捱过几天的苦日子。 当然,老太太和赵太太定然不忍心看他受罪,但金钱上能弥补,其他方面,却是完全不能的。 从万人追捧的未来同盛集团的赵董,到没有未来的一个富贵闲人,赵平津很快就会尝到这其中的落差。 他会知道,站在金字塔尖惯了的人,是根本无法承受分毫的。 赵平津抽完了半盒烟,方才拿了外套向外走。 他走到那辆黑色的宾利车边。 这算是他日常常开的一辆,大约也是许禾唯一能记住样子和车牌的一辆。 但从此以后,这些东西都不是他的了。 赵平津并没什么留恋,包括麓枫公馆,他也没什么留恋的。 206 珍藏 他最后一次走到车子边,让司机用备用钥匙开了车门,他拿走了车内的一样东西。 离开麓枫公馆的时候,他把卧室储藏室里那只箱子拿了出来。 而箱子里的一些东西被他取出来丢掉,还有一些东西,被他烧了。 余下的就不多,轻飘飘的,托在掌心里,没什么分量。 沈渡开车过来时,看到他拿着个小箱子站在麓枫公馆外。 年过完了,冬天却没过去,京都爱下雪,连绵不停的下。 沈渡眼有点红,下车拉开车门,看着他坐进去。 “先去我那里吧” 赵平津却摇头:“去摘星的公寓,那套公寓是我刚上大学时用祖母给的压岁钱炒股赚的第一桶金买的,和他没关系。” 摘星在数年前还算知名,但如今却有些许的过时。 公寓又不大,设施和布置都有些年头了。 赵平津这几年都没住过,只是也没卖,算是个见证和念想。 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沈渡没说什么,沉默的开着车。 “阿渡,如果连累了你……” “说什么呢,什么连累不连累。” 沈渡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们之间用不着说这些。” “行,那就不说了。” “以后,你什么打算。” 赵平津抚摸着箱子上深刻的纹路:“从零开始,但比起普通人,还是简单多了,至少还有启动资金,没到一穷二白的地步。” “成,你做什么,我都跟你入股,这些年家底还是存了点的。” 沈渡笑了笑,他最佩服的就是赵平津这一点,从来也没把自己这出身看的多重,说实在的,他身份摆在这,金光闪闪耀眼无比,就算是傲慢到不可一世,也没人会质疑会诟病。 但算起来,这个圈子里,他算是没那么深门第观念和人分三六九等想法的了。 而现在,这牛逼发光的身份和背景,说不要,也就当真不要了,甩甩手就走,特帅,特男人。 过了几日,赵平津被赵致庸卸掉所有职务赶出赵家和同盛的消息,就先在小圈子里传开了。 陈序和郑南煦周北珺等人都纷纷给赵平津打电话,姜昵也急的不行,待听说陈序他们都准备私下入股跟着赵平津创业,她也把自己的小私房全都扒拉出来,算了算到底有多少现金流又有多少能变现。 陈序总算找到一个能表现的机会,也确实表现的特别仗义,把自己私房全都拿了出来不说,还找他妈借了一大笔钱。 “干他老子的,一个小野种,还想骑到你头上拉屎。”陈序气的转着圈暴走:“不是我说的津哥,就凭你的能力手段,再弄出来一个同盛,也就二十年的事儿。” 偌大一个商业帝国,赵家三代人打下的江山,到了陈序嘴里,好像孩子过家家一样简单。 其实众人都明白,这定然是没可能的,单打独斗,哪里搞得过盘根错节的家族产业,那是几代人的积累和心血才成就的。 “先不说这些了,你们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都听我的,我暂时不用你们这些钱,等我需要的时候,一定会找你们张口。” “别介啊津哥,哪里用得着和我们见外,我这还是头一次做股东,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赵平津倒是笑了笑,这还是许禾亲他之后,赵平津第一次对他笑呢,陈序一颗心舒坦极了,也彻底的放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但是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更不愿糟蹋你们的心意,等我这边上了正轨,你们不给我还要张口要呢。” “津哥……” “就听平津的吧。”周北珺性子沉稳一些,看了陈序一眼,又道:“平津,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有难处,你只管开口,不说别的,只要我能帮的,我绝无二话。” “我也是。” “还有我!” “是啊平津,只要你一句话。” 姜昵也急火火举手:“还有我还有我。” 陈序笑她:“你能干什么啊,除了花钱你什么都不会。” 姜昵白了他一眼,又对赵平津道:“哥,我酒量挺好的,我长的又好看,到时候真不行我用美人计也能帮你拿下大业务。” 赵平津忍不住笑了,但笑过之后,心里却又有点说不出的动容和难过。 送他们走时,姜昵最后留了一会儿,偷偷告诉他:“对了,容谨和我说了,要是你需要,他那边股市里有几千万可以套现……” “还不至于,昵昵,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这些年我又不是吃白饭的,你哥没那么弱,也没那么容易被整垮,你就放心吧。” 姜昵却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姨妈那边怎么样她还不知道吧。” “嗯,先瞒着呢,她身子不大好,京都天气冷,过了除夕她就搬到了温泉别院住了,我交代过了,不让人去她那里多嘴多舌。” 姜昵点点头,眼又红了:“哥,怎么就这样了呢,你是他亲生儿子啊。” 赵平津摸了摸姜昵的头发:“没事儿,别哭,等你哥赚钱了,还能给你买包呢。” 207 曾经 他语调很轻松,甚至还冲姜昵笑了笑。 姜昵却再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哥,我以后都不让你给我买包了,我把那些包都卖了都给你……” “不至于,昵昵,别难过,相信你哥。” 赵平津又拍了拍她后背,拉她起来:“回去吧,不早了。” 姜昵一步三回头的出门,这公寓也就百来平,还没她的衣帽间大,设施也有点旧了,赵平津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 姜昵心如刀绞,但却又无可奈何,她平生第一次有点后悔,自己学的都是风花雪月,就没好好念念书,学点正儿八经实用的知识,要不然现在也能帮上点忙。 所有人都走了,房间瞬时变的空荡而又安静。 赵平津关了灯走到窗边,将窗帘完全拉开。 熹微的光芒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 站在黑暗里,人反而觉得安静平和。 他也并没有想太多东西,只是站着抽了会儿烟,就去洗澡睡觉。 第二天的时候,接到了祖母的电话,老人家没多问一句,但每一个字每一句无不透着关切和担忧。 赵平津想到祖母一把年纪还要为自己担心,心里更是有些难受。 但与赵致庸之间,却是死结,绝无可能退让的。 如今,就算是踩着刀尖向前走,他也得咬牙走下去。 “平津啊,卫家那边,卫太太也隐晦找我打听了。” “嗯,实话实说就成,趁着两家从未当面提过婚事,也正好让人家及早抽身了断。” 老太太却叹了一声;“平津,祖母都说了,但是,卫家那边……” “卫臻小姐私下让人给我带了话,说她不会改变心意,不管你之前什么身份,现在什么身份,她都会安心等着你。” 赵平津倒是有些微愕,那卫臻年纪小,又被家人娇宠,想来是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他和赵致庸只是普通的父子矛盾。 年轻女孩儿,才会这样傻乎乎的以为有情饮水饱。 赵平津笑了一声:“她愿意是她的事,我如今不想谈论婚娶感情的琐事,祖母,您能体谅我的心情的,帮我拒了吧。” 老太太却道:“人家女孩儿也没说什么,现在也愿意一心一意等着你,依我看,也不用将话说的太死太绝,将来指不定什么样儿呢。” 赵平津却没有半点动容:“祖母,我对卫臻虽不讨厌,但也称不上喜欢,她不在意我的处境身份,仍愿意嫁我,我很感激,但也仅此而已。” 赵老太太明白赵平津话里的意思,他不会因为感动就滋生出情愫,他对于卫臻,也仅只有这点动容罢了。 卫臻愿意等,那是她的事,而他,是不会再给卫臻任何回应的。 这个孙子,一贯的冷情冷肺,对于女人更是如此,真不知道将来谁能收了他,又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他低头服软,把他给捏在掌心里。 “唉。”老人家不免长叹:“你这孩子,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天仙” 为了他的婚事,老太太当真是愁的不行,这都二十八的人了,还没个知疼知热的人在身边。 “我就是心疼你,也没个人管着你疼你照顾你。”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着,赵平津指间夹着烟,神思却有点恍惚飘远。 也是有的,那个人曾经真是很疼他很爱他,他在她那里,怎样都可以,随心所欲,任意妄为。 赵平津很淡的笑了笑,安抚老人家:“您也别急,这缘分没到呢,早晚都会有。” 老太太兀自念叨了好一会儿,忽然又问了一句:“平津啊,你和你父亲,这一次怎么就闹的这样僵了” 赵平津咽下心头苦楚,笑着安慰:“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性子叛逆,从小和他就不对付,别担心,没事儿的啊。” 赵致庸如今也不敢让老太太知道那孩子的事儿,怕把自己亲妈活活气死,惹上大不孝的罪名,因此瞒的死紧。 在这一点上,父子俩还是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赵平津只希望母亲和祖母能长命百岁的活下去,不要再经历任何的苦楚和风波了。 安抚好老人家,赵平津方才挂了电话。 他起身洗澡换衣服出门。 如今开的车子是沈渡的,赵平津打算过几天买一辆便宜点的车先开着。 去的是一家游戏软件开发公司。 是赵平津前些年和大学一个舍友合伙开的,他只负责投钱,同学出人出技术,前些年没赚钱,他也没说什么,该怎么出钱就怎么出,这几年渐渐有了起色,公司已经开始盈利。 车子开到半路,却接到了那个同学的电话,赵平津并不怎么意外。 赵致庸要堵死他所有的路,自然会招数不断。 这样一个小公司,他要弄死,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可惜了同学几年的心血和汗水。 赵平津电话里再三致歉,同学没说什么,只是有点唏嘘:“本来有个新软件,试运营阶段测评时,好评非常多,预约人数两天就破了五十万,挺可惜的,这个要是上了,咱们公司肯定要大进一步……” 赵平津将车子停在路边,他沉默了许久,连句安慰的说,都无法说出口。 208 忘了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挂断的。 赵平津坐在车子里,看着外面的行人匆匆。 从前在同盛国际的顶层,他也喜欢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俯瞰众生。 那时候看着楼下的行人和车辆,只觉得渺小犹如蝼蚁。 而如今,他自己何尝又不是。 …… 麓枫公馆的游泳池被填平,无数的花苗被运送过来,不久之后,这里将成为一片雪白的花海。 承霖的妈妈言栀,因为名字里有个栀字,所以最喜欢的就是栀子花。 赵致庸望着面前的少年。 十六七岁的年纪,还未如成年男人那样高壮,仍是稍显单薄的少年身躯,肤色极白,眉眼修长,脸型如他母亲一样,是标准的瓜子脸,生的十分秀美阴柔。 但他此时正专注的坐在地板上,拆着一把手枪。 承霖跟着姨妈言欢嫁到缅国,三岁时收到的生日礼物就是一把枪,别的小孩子还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就能拆完再自己亲手组装好了。 言欢的丈夫,承霖的姨夫觉得这个孩子很有天分是个好苗子,因此就带在身边,很悉心的培养。 承霖长到十二三岁时,几乎就没人能在枪法上胜过他了。 但大约是因为娘胎里带来的弱,他的身子一向不大好,言欢疼惜他,从小悉心的调理,方才平安长大。 赵致庸一见到他,就不曾再怀疑过他的出身,因为他和他的母亲言栀实在是长的太像了。 斯人已逝,如今看着这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往日种种柔情蜜意不免浮翩眼前,赵致庸这颗早就冷硬无比的心,此时也软的犹如一池温水。 但承霖和他不大亲近,前两日还听照顾他的人说,念叨着要回缅国去找小姨和小姨夫。 赵致庸想到这里,不免轻叹,他舍不得他走,他和他母亲已经分开的太久了,如今有了他,赵致庸只想天天将人带在身边,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这是他赵致庸的儿子。 承霖组装完那把枪,就站起身,沉默的看了赵致庸一眼,起身向外走。 赵致庸跟着他走出去:“在这里住习惯了吗过些天,我们搬到麓枫公馆去,我在那里种了许多的栀子花,你母亲最喜欢的……” 承霖忽然看向他,那一双细长的眼眸与她母亲肖似,但内里的神色,却大相径庭。 言栀是那种很古典美人的长相,细眉细眼,说话也轻声细语,看着他的时候,眼神温柔入骨,不像承霖这样,太冷太阴沉了一些。 “麓枫公馆是他的房子吧。” 赵致庸知道那个他是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他之前是住在那里,但房子并不是他的,而且,以后就是你的了。” “别人住过的,我不要。” 承霖推开他的手,继续向外走。 冬日暖阳之下,他的皮肤白的几乎透光,赵致庸望着他清秀眉眼和紧绷的唇角,半句指责都舍不得说,哄着道:“好好好,你不要,那爸爸再给你一栋新房子,好不好” “我就这么一个身体,住不了那么多房子,你什么时候让小姨来接我,我不想在这儿,连打枪都没人陪我。” “不是让你赵叔陪着你去射击馆了吗” “那有什么意思死靶子打起来有什么劲儿。”承霖活动了一下手腕:“而且,我也不喜欢你们这边的人,我住不惯,我想回去。” “乖,过些日子你记了族谱,慢慢儿的适应慢慢儿的学就好了,将来爸爸的这些家业都要给你的……” 赵致庸柔声的哄,承霖却道:“他也是你儿子,你给他就行了,我不要,我妈留给我的有遗产,我饿不死。” “那不一样。” 承霖越是这样说,赵致庸越是心疼怜惜,更恨不得把赵家的一切都给心上人所生的孩子。 “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也做不来这些,我也不稀罕。” 赵致庸笑的开怀:“傻瓜,你年纪还小,哪里懂得这其中的意义。” 那可是市值千亿的同盛国际,但此时在赵致庸眼中,却不过是哄他孩子开心的工具而已。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赵致庸有事离开。 承霖望着他上车远去,那双尚带着稚气的眼瞳,渐渐褪去了所有轻浮的阴沉,而化为了更深更浓的阴翳。 “老东西。” 承霖低低的骂了一声,他垂眸,长长的睫毛落下来,在那张玉白的脸容上投下浓密的阴影,他望着自己修长惨白的手指,唇角微勾。 这只手,早晚有一天,会把赵致庸的喉咙狠狠捏碎。 …… 在老家过完元宵节,许禾就准备动身离开。 送许苗去港城的时候,小丫头哭的稀里哗啦的,抱着许禾不肯放手。 许禾心里也难受,但还是强笑着劝妹妹:“过几个月我要回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就又可以见面了,喵喵乖,想姐姐了就给姐姐视频。” 许苗止了泪,轻轻点头,又抱着许禾的脖子说悄悄话:“姐姐,你现在还喜欢以前的姐夫吗” 许禾摸了摸喵喵的脸,“姐姐都忘记了。” 209 一对 许苗在她怀里蹭了蹭:“姐姐忘了就好。” “好了,别想东想西了,你苏姐姐来接你了。” 许禾抱着妹妹,去迎苏沁,可苏沁身边,却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小姐。 她看着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生的高挑纤瘦,长的不如苏沁那样美,但气质却十分的优雅端方。 见人先带笑,说话语调轻轻柔柔的,看起来十分可亲。 “许小姐,喵喵。”苏沁笑着上前,伸手先抱喵喵,又和两人介绍:“许小姐,这是我闺蜜,名叫卫臻,臻臻,这是喵喵的姐姐,许禾许小姐。” 卫臻看向许禾,许禾也看向卫臻。 她听过卫小姐的名字,庄明薇说,赵家正和卫家商谈婚事,想必过了年,就要定下秦晋之好。 而如今看来,这位卫小姐当真是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都落落大方,和庄明薇那种半吊子的名媛,还真是根儿上就不一样。 他们门当户对,还真是天作地和的一对。 卫臻心中却想,之前喵喵对着赵平津失口喊姐夫,那这位许小姐,和赵平津是有着一段过去吗 她私下背着父母向京都的朋友打听,但他们只告诉她,赵平津之前好像是喜欢过一位姓庄的小姐,但二人早就没瓜葛了,那位庄小姐年前也成了婚,并未再听说还有其他女人。 而如今卫臻看着许禾,见她虽然长的还算俏丽,但看起来也就是普通女大学生的模样,只是眉眼之间好似瞧着在哪里见过似的,除此之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过人之处。 又见她身边还跟着一位高大帅气的年轻男士,那男士明显喜欢她,眼神都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卫臻就想,也许许苗真的是小孩子乱说,她也是可笑,因为孩子的一句话,自己胡思乱想了这么久。 想到这些,卫臻也就不再纠结那个问题,十分亲和得体的和许禾打了招呼。 苏沁招呼她们进了暖亭,众人落座说笑寒暄。 唐钊之前对许禾提过,苏沁很喜欢许苗,想认她做干女儿,但不知道许禾愿不愿意,因此一直没有开口提起。 许禾也感念苏沁对许苗的疼爱照顾,因此就主动开了口:“苏姐姐,我们喵喵这段日子都多亏了您看顾,喵喵特别喜欢您,也特别亲近您,我就想着,您要是愿意的话,就认喵喵做个干女儿……” 苏沁婚后一直想要孩子都没如愿,港城这边一直也盛行认个干女儿干儿子,引一引的说法。 苏沁闻言,果然欢喜无比,连声应了张罗着让佣人去准备东西,就算时间仓促,也要有个正儿八经的仪式的。 许苗就认认真真的给苏沁磕了头,改口叫了干妈。 苏沁给许苗包了一个特别厚的红包,抱着她不停的亲。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奇怪,如果当初唐钊没把许苗送到港城上学,就不会遇到苏沁,也不会认下一个这样疼爱她的干妈。 许禾觉得妹妹比自己有福气太多,这一生,大抵也会比自己更顺遂更幸福。 而她吃过的所有苦头和委屈,希望都永远远离许苗,就让她一生平安喜乐。 中午饭后,卫臻告辞离开,秦川开车送许禾和唐钊去机场。 车行途中,秦川随手开了广播,却就这样巧的,广播中提到了赵平津的名字。 主持人讲的正是这段时间赵致庸将赵平津逐出同盛和赵家的事,言说外界都在纷纷揣测,这父子俩是因为什么矛盾闹的这样不可开交。 而赵平津今时处境堪忧,曾有记者拍到他萧索一人站在街头的画面,大约如今风光不再,昔日身边簇拥的那些人也早就做鸟兽散,不免让人唏嘘。 这条八卦新闻只有短短半分钟,主持人就开始讲起别的新闻来。 许禾一直都望着窗外,广播里提到赵平津的时候,唐钊下意识的看向许禾。 她的面容在浮光掠影中平静无波,甚至那浓密却又翩跹的睫毛都未曾有一丝丝的颤栗。 可唐钊看到她落在膝上的手,原本随意舒展放着的那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微微攥住。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移开视线,望向车前方的远处。 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但也知道,就像让自己放下许禾一样,让她彻底忘掉那个在自己生命里留下深深一道疤痕的男人,对于他们彼此来说,都是最难的事。 他尚且做不到,何必去逼她,怨她。 许禾上了飞机就找空姐要了毯子。 她戴上眼罩,窝在座位上戴了耳塞,唐钊没有打扰她,看着她沉静入睡。 飞行途中遇到强气流,飞机开始轻微的颠簸,她被惊醒,心脏簌簌跳动飞快,眼见得机舱内众人都有些不安,许禾恍惚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般。 方才她做了一个很短的梦,梦里面的场景就是之前广播中所说的那个画面。 赵平津穿着皱巴巴的西装,一个人站在街头抽烟。 那些平日围着他转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去时轻蔑的嘲笑着议论着。 210 吻她 就连陈序他们,都与他生分疏远了。 梦里面她也未曾靠近他,只是那样远远看着,看着他抽完烟转身离开,然后竟是直接走到了高架桥上,翻过桥栏就跳了下去。 飞机的俯冲颠簸,让许禾骤然的醒来。 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难受的喘不过气,机舱里传来孩子惊惧的哭声,许禾耳边一阵一阵刺耳的嗡鸣,持续不断,像是一枚长长的钉子,在不停的翻搅着她的脑浆,让她头痛欲裂。 “妹妹,别怕。” 唐钊伸手将她揽在胸前,稳稳将她身子固定在自己怀中,他宽厚温热的掌心捂住她的耳,“别怕,就快好了,再忍一忍……” 那短短的几分钟,却漫长的让人觉得筋疲力尽。 直到穿过那一片强气流,回归平稳,唐钊方才轻轻的放开手:“怎么样,还难受吗” 许禾摇了摇头,缓缓坐直了身子。 唐钊伸手将她微乱的头发理了理,他声音很低,但却平和笃定:“妹妹,都过去了。” 他仿佛说的只是方才那个小插曲,但仿佛却又意有所指。 许禾定定望着前方,她脸上苍白之色渐渐褪去,那一双眼眸,渐渐明亮而又坚定。 凡此种种过往,皆为人生序章。 走过的路,她不会再回头看。 赵平津有他的人生路要走,许禾无法干涉左右。 正如他要和谁联姻要娶谁,都与她再无关系。 而从此许禾也有自己的路要走,那条路上,却再不会有赵平津这个人。 …… 回校后,有同学张罗着聚会,也为庆祝华人的新年。 许禾所在的地方华人留学生本就极少,所以她虽然不太愿凑热闹,但还是被同学硬拽去了。 还有唐钊,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从哪知道的,说她有这样帅气的男朋友为什么要藏着掖着,非闹着让许禾把人带来,许禾无奈,只得告诉了唐钊。 她原本以为性子桀骜散漫的唐钊,会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直接拒绝,却没想到他却一口答应了。 那天晚上许禾和唐钊一起出现的时候,众人立刻起哄叫嚷了起来。 他们两人若是乍一看,实在不像是一路人,但偏偏,站在一起后,却又那样的和谐,夺目。 因着是庆贺新年,许禾特意穿了件满满东方元素的大红色斜襟盘扣的唐装,头发扎了两个小丸子,戴了个小灯笼的发夹。 灯笼上垂下红色的流苏,正好荡在她雪白的耳旁。 唐钊就觉得,这世上再没人比许禾还要可爱,还要像小时候外祖母家里贴的年画娃娃那样又乖又灵。 而唐钊,却仍是寻常那种打扮,铆钉的夹克,工装裤和短靴,头发随意的往后抓,露出额前发际线上的美人尖,身高腿长又帅又酷,气场强大却又不羁狂放的男人,惹的小女生们尖叫不停。 中途,气氛渐渐热烈,几个年轻姑娘就大着胆子嚷嚷着让唐钊也上台表演个节目。 许禾一个劲儿的捂嘴偷乐,也跟着起哄,唐钊这性子,也难为他没甩脸直接走人。 让他表演个当场骑摩托漂移或许还可以,表演节目怕是唐钊幼儿园之后就没人指使得动了。 但许禾没想到,人竟然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抄起把吉他就站在了台上。 手指娴熟拨弄,熟悉的旋律瞬间击中人心。 是黄家驹的海阔天空! 许禾瞬间就听出来了。 唐钊笑的肆意而又张扬,他拨动着吉他边弹边唱,视线落在许禾的脸上身上,不躲不闪,目光皎皎,滚烫纯澈。 许禾渐渐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她和那些人一样盘腿坐在地上,仰着脸看着站在台中央的他。 双手不自觉的跟着节奏挥舞。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他的粤语发音并没有那么的标准,但他的声音很好听,许禾从来不知道,唐钊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想,他肯定骗了自己,他这样的一看念书时就是风云学长,无数女生追捧的对象。 他怎么可能主动追自己还给自己写情书。 许禾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唐钊一边娴熟的扫弦一边和贝斯手互动,许禾渐渐又看的入迷。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唐钊唱到最后一句,将吉他随手塞到旁边男生怀里,在气氛最高涨的那一瞬,他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到许禾的面前,伸手将她拉了起来,然后微一用力,许禾就被带到了他怀中。 许禾还没有回过神,唐钊已经捧了她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211 试试 她的唇柔软甜蜜,如梦中他所想的一般无二。 那个吻很短暂,蜻蜓点水一般,但这是许禾人生中,第二个这样亲吻她的男人。 周遭的热闹忽然寂静,而几秒钟后,却是潮水一般的欢呼和尖叫。 唐钊微低头,笑看着她,一字一句,灼烫真切:“妹妹,跟我好不好” 他目光太滚烫,那颗真心亦太滚烫,就好像曾经也这样爱着别人的她一样。 因为自己也这般爱过,所以才会懂得这样的爱要义无反顾毫无保留的全部拿出来给予一人有多难又有多么意义深重。 所以,拒绝的话,又如何能轻易说出口。 她给他一个机会,何尝又不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没有人知道,那句“如你所想,如你所见”,在她心底噩梦一般萦绕了多久。 只有真的不爱不在乎,才可以和别的女人发生亲密的关系吧。 时至今日,仍不敢想,想起来,就是锥心刺骨的疼。 但她不愿再将自己这样封闭。 唐钊就那样专注望着她,有所期待,但更多的,却仍是包容与愿意接受一切的平和。 许禾觉得眼眶有些酸胀,心里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再不要那所谓的可笑的偏爱,她只要独一无二的宠爱与专注。 许禾缓缓对唐钊伸出手。唐钊双眸璀璨夺目的亮,他一把攥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下一秒,许禾被他用尽全力揉入怀中。 他抱的太紧,他的力气太大太重,许禾的脸压在他怀中,他衣服上的铆钉硌的她脸颊生疼,许禾忍不住捶他,可唐钊却抱的更紧。 许禾听到他的心跳声,剧烈,放肆,而又狂浪。 到最后分开时,许禾左脸已经压出一个深深的印子,红了一片。 唐钊一眼看到,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吹。 许禾脸颊滚烫,后颈也发烫,国外就算再开放,但许禾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入乡随俗呢。 催着他先离开,唐钊百依百顺,握着她手不肯放。 离开那欢闹场,两人就沿着长长的街道向前走。 唐钊走在她前面,却转过身非要倒退着走看着她,结果差点绊在花台上摔跤。 许禾笑的前仰后合,唐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连着转了好几圈。 她头发上夹着的那个小灯笼发夹的流苏一下一下的扫在他脸上,许禾这才看到,他眼角还长着两颗泪痣。 小时候听奶奶说,长了泪痣的人是天生的情种,那泪痣就是上辈子为了恋人落泪太多留下的印迹。 “你还有泪痣啊唐钊。”许禾抬起手,摸了摸那两颗小痣。 唐钊才不会在意什么泪痣不泪痣,只是许禾摸着那两颗痣,唐钊就有些心跳蓬蓬。 “还是留疤了。”许禾的手却又移到了唐钊眼角的疤痕。 应该就是那天晚上在医院遇到时,他摔的满脸是血那一次留下的。 “我不在乎……” 唐钊轻轻说着,低头又想要亲许禾,许禾却瞪他一眼,抬起手把他的脸推到了一边。 “妹妹,我就亲一下。” “唐钊。” 许禾却忽然很严肃的望着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唐钊心下一颤,下意识的就要捂她的嘴:“妹妹,你不要说……” “唐钊!” 许禾又喊了一声。 唐钊眉眼都有些耷拉了下来,他缓缓放下手,垂着眼帘站在她跟前:“好吧,你说,我都听你的。” “你以后不要随便动手动脚。” “好。” “我可没答应做你女朋友,只是先给你一个机会,我们……试一试。” “妹妹” 唐钊先是惶急,接着却又想到了什么,忽而满眼的惊喜:“妹妹,你说的是真的” 许禾推开他,继续向前走,“所以,你不要惹我生气,我要是生气了,一次机会都没了。” “不会的,绝不会!” 唐钊欢喜的无以言表,绕着许禾转了几圈,心内的欢喜无法发泄出来,到底还是没忍住,将许禾直接打横抱了起来,在许禾要骂他之前道:“妹妹,就这一次,你让我先高兴高兴,要不然我都要疯了……” 他们还不知,方才唐钊唱歌还有他抱着许禾拥吻的照片视频,早已席卷这座城市的华人留学生圈子。 隔着时差,这会儿晚上十点,国内正值凌晨,因此姜昵看到视频和照片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 姜昵看到视频的时候,吓的电动牙刷都掉了。 她抱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看视频。 妈呀,是真的亲了,不是那种亲额头亲脸颊,是实打实的亲嘴啊啊啊啊! 姜昵觉得自己遭受了天大的暴击。 虽然她其实真的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但这一刻,硬币翻转落地尘埃落定这一瞬,姜昵才发现,她其实内心深处,是不愿看到这个事实的。 她还是更爱她亲爱的哥哥,她还是,更希望许禾像从前那样爱着他。 212 网破 想到赵平津,姜昵的整颗心都荡到了谷底。 她不理解,一个做父亲的为什么可以有这样狠的心。 赵平津走一条路,就被他硬生生的凿断,赵平津咬牙爬起来,再一次开始,可每一次都在他刚看到曙光的时候,赵致庸就会毫不留情的将他狠狠捶入谷底。 如今大约也只有与乔家的那一桩合作,因为早已平稳推进,且有乔家在,赵致庸没法插手,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除此,赵平津几乎无路可走。 但就算和乔家的合作完满画上句号,要资金回笼,也至少是三年后的事了。 三年,这三年期间,赵平津会受多少磨难和打压,他又能不能撑过去 近期,就连姜昵都明显的感觉到,京都的风向已经悄然的变了。 原本还在观望,觉得赵平津父子只是一时矛盾不会扩大化的那些人,现在都坐不住了。 而之前赵平津入股或者投资的一些项目,也纷纷出了问题。 或是被人变着法的软硬兼施让他退股,或是让他继续拿钱投资不然就要中断项目推进。 赵平津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种树倒猢狲散的场面。 赵致庸是要逼着赵平津低头,逼着他在他面前下跪求饶。 但赵平津这性子,又怎会肯妥协。 赵致庸爱子心切,且承霖前些日子回来忽然大发脾气,以至于身子虚弱的他又病了一场,原因却是承霖无意间听人闲话,说他进不得赵家门,那就永远是见不得光的野种。 赵致庸几乎是雷霆震怒,当下就狠狠惩治了胡言乱语的佣人,又命保镖将赵平津直接给‘请’到了别院来。 父子俩如今已然是卸掉了原本勉强带着的客套面具,彼此露出了真切血淋淋的真面目。 赵致庸想到病倒的承霖,恨不得将赵平津生吞活剥。 若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有什么闪失,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再一次对赵平津动杀念。 “今天,我只问你最后一次,平津,你愿不愿去劝你母亲……” 赵致庸望着面前英挺高大的儿子,有些男人永远都不懂,为什么都是自己的骨肉,兄弟俩不能握手言和,大家大族,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多的是,没见有哪家能闹成他们父子这般剑拔弩张。 赵致庸到底是年纪大了,若能平和的过去这一茬,他还是不愿再大动干戈,徒惹笑柄。 “您什么时候这样罗里吧嗦了”赵平津冷笑了一声:“您等我跟您低头不现实,倒不如干脆直接弄死我来的痛快。”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你母亲的身体了。” “这么些年,您翻来覆去也只会用一个无辜的女人来威胁我,赵致庸,你也不嫌丢人!” 他起身,平静望着赵致庸:“您以后别他妈再用这点破事来浪费我的时间,我不可能答应,不管你做什么,怎么威胁我,逼迫我,我还是那句话,除非我死。” “您要是想对我妈动手,您也得掂量掂量姜家容家会不会坐视不理,还有祖母她老人家那边,您清楚的,祖母眼里揉不得沙子,我身为人子奈何不了父亲,但你也同样身为人子。” 赵致庸显然气的狠了,一时之间有些失态,他疾步走到赵平津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搧了出去。 说起来,赵平津从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次挨父母的打。 这一耳光落在他脸上。 他想的却是,许禾当初真的爱惨了他。 最后打他的那一巴掌,连赵致庸这十分之一的劲儿都没有。 “我只警告你这一句,我当年为了他们母子可是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如今为了承霖,我亦是不知我能做出什么来,平津,我劝你一句,识时务才为俊杰,你不要因为这一时的荣辱委屈,最终得不偿失。” “我也只有一句,您做什么都成,怎么整我为难我都成,但您最好也别伤我母亲,您要是敢动我母亲,我会用这条命跟您拼个鱼死网破的。” 赵平津说完,转身就向外走,他口腔里破了一大片,满是血腥味儿,有颗牙好像都被打的有点隐隐松动。 他吐出一口血沫,抬起手狠狠蹭了一下唇角的血渍,继续向外走。 承霖站在暗处,望着那个眸光凶狠大步流星的男人。 他算是他的兄长,也是他之前在心底记恨过的人。 但不知为何,在这一瞬,听到他说会用命跟赵致庸拼个鱼死网破,如果他动他的母亲。 承霖心头竟是有一丝微妙的触动。 从小小姨就和他说,母亲死的太惨,生下他之后,是活活流血流死的。 至死,母亲还在念着赵致庸的名字,不肯释怀。 小姨还说,如果当年赵致庸的妻子同意离婚,母亲就不会死。 而赵致庸若是当年真的爱母亲,就会不管不顾的回母亲身边,而不是游移不定,给了别人可乘之机,让母亲怀着身孕到处躲藏,最终产子丧命。 他为此迁怒于他们母子,迁怒于与他们有关的所有人。但这一瞬,承霖却觉得,这个他记恨着的赵平津,好似与他一样,不过是个可怜人。 …… 赵平津是无意中从姜昵和陈序的对话中,知道许禾与唐钊已经在一起的事的。 当时他就站在小金山楼上,虚掩的房间门外。 213 轻慢 “害,你别提了,我都看到视频了,唐钊亲了许禾,是实打实的亲的。” 姜昵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垂头丧气的。 陈序却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说的当真当真亲了是唐钊亲的许禾还是许禾亲的唐钊” 姜昵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唐钊亲的许禾,许禾也没推开。” 陈序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的却是,当初许禾主动扑过来亲他,赵平津吃醋生气多少天没给他好脸,后来还敲了他八百万也没消气。 那现在唐钊主动亲许禾,津哥又会怎样 是不是要立刻扛着四十米大刀杀到国外去 他这一关,应该是彻底过去了吧,津哥应该也不会再翻他旧账了吧 “我是真没想到会有今天,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让他们见面认识。” 姜昵心里还是难受,她哥现在处境艰难,步步惊心,人煎熬的瘦了一大圈不说,再没见他眉头舒展过。 许禾和唐钊的事儿,多少也是个打击。 “陈序你可记好了啊,管好你的嘴,别让我哥知道了。” 陈序忙满口答应,孰料姜昵一抬头,正看到赵平津推门进来。 春日天气仍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他只穿一身黑色西装,原本颀长挺拔的身躯看起来稍显料峭,整张脸上神色更是阴沉至极。 姜昵下意识就以为是自己说的话都被赵平津听到了,当即懊恼的不行:“哥……” 赵平津却道:“昵昵,有些事要拜托你做。” 姜昵忙点头:“哥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 “赵致庸想让他那个野种上族谱,登堂入室,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逼我就范我不肯,他今天找我,言外之意有想从我母亲那边下手的意思……” 姜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我这会儿就回去跟妈妈说,让妈带着姨妈去南方小住散散心,哥你看成不成” “最好让小姨也一起。” 姜昵连连点头:“我去办,现在就去,哥你放心,姨妈那边有我妈妈和小姨陪着,赵致庸不敢轻易动手的。” 姜昵这话并未夸大,她母亲是姜家的当家太太,姜昵头上三个哥哥,姜太太地位稳如泰山不可动摇。 而容太太,性子是三姐妹中比较凶悍的,容先生整天被管束的犹如一只小猫,半点脾气都没有,容家大权也在容太太手里捏着,容家和姜家,那也是京都一流的世家,赵致庸想动手,也得三思。 赵平津点点头,倒是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昵昵,你如今真是长大了,很能干。” 姜昵看着这个久违的笑,心里实在酸的难受,她不忍再看,忙拿了包向外走:“哥,我这会儿就回去,你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要帮忙只管开口就行。” 赵平津微点了头:“路上小心。” 姜昵嗯了一声,忍着泪快步离开了。 赵平津点了一支烟,抽完了一支,他很平静的看着陈序几人:“你们怎么不玩了” 陈序心里难受,想着昔日里赵平津是何等风光,而如今,却被自己亲生父亲磋磨成这个样子。 自己家老头儿虽然时不时拿鞋抽他,但比起赵致庸,那简直也是圣父级别了。 “你们以前怎样,现在就还怎样,别因为我,搞的大家都这么不痛快。” 赵平津说着,站起身:“若是你们一直这样的话,那不如以后就别再见面了。” “津哥……” 陈序几人忙站起身:“我们只是有点担心你,所以没什么心思玩。” “你们过好你们的日子就行,我看你们开心,我心里也舒服几分。” 赵平津拍了一下陈序的肩:“若因为我,大家想痛快玩一玩都要顾东顾西的,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陈序差点没哭出来:“津哥,您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父亲的。” 赵平津眼底血丝密布,巩膜被人手撕裂一般,眼底一片的红。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了几人几眼:“我还有点事,你们玩,改天再聚。” “津哥……” 陈序喊了一声,赵平津没回头,摆了摆手。 周北珺拽住他衣袖,没让他追出去:“别打扰他了,这样的事儿,谁劝都没用的,要是旁人又好一些,偏偏是他亲生父亲。” 赵平津从电梯里出来,却遇上了上次为难简瞳的杜文渊。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杜文渊看着他的神情,就有些轻慢起来。 虽然说话仍是客气,但眼神中的变化,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赵平津一如既往的口吻和态度,微颔了颔首就向外走。 走出去几步后,他听到杜文渊身边的人嘀咕:“他如今都这处境了,还他妈的傲个屁啊。” 214 断舌 “是啊,听说他老子恨不得把他往死里整,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赵致庸的种呢下这样狠的手。” “你知道什么,听说是他之前玩一个小姐,把人肚子弄大了,他老子才对他不满的……” “真他妈是个人才啊,什么小姐这么倾国倾城让赵大公子都不嫌脏愿意不带套的玩……” 男人话音未落,头上却忽然挨了重重一下,他先是一懵,待到一股热流淌下遮住眼睛,才骤然醒过神,一摸,果然就摸到了一手的血,而那血已经流的汹涌,他整个人瞬间就成了血葫芦。 杜文渊被这冷不丁的变故吓的脸色惨白,他身边几个人也都呆怔在原地,直勾勾看着动手砸人的赵平津,却没人敢出声,也没人敢拦。 那被砸的脑袋狂飙血的男人疼的惨嚎满地打滚。 赵平津血淋淋的一只手攥着那砸碎的花瓶碎片,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一双眼却阴沉的几乎滴水,他走到那男人跟前,抬脚踩住男人的肩臂,另一手掐住男人满是血的脸,就那样眸色沉冷如雪的将手里攥着的花瓶碎片直接捅进了男人的口中,甚至,还面无表情的将那碎片在男人口腔里狠狠转了几圈。。 大股大股的血从男人的口鼻喷涌而出,赵平津半边脸都溅了血,犹如修罗一般可怖,杜文渊吓的腿软,几乎跌坐在地,安保被惊动,匆匆赶来,半边脸都是血的赵平津被人拉开,陈序和郑南煦几人也匆匆从楼上下来。 赵平津满手满脸的血站在那里,陈序和周北珺几个人围上前,小心翼翼问他是否受伤。 那男人疼的叫都叫不出声,半条碎舌从口中吐出,整个人不停抽搐痉挛犹如一条死鱼,杜文渊看了一眼,弯腰狂吐不止。 赵平津推开陈序,眼神漠漠看向杜文渊:“杜公子。” 杜文渊吐的直不起腰,听到赵平津这平静的摄人的声音,莫名就觉得后背发凉。 “如果杜公子管不住身边狗腿子的嘴,那以后我不介意帮你操这个心。” 杜文渊被身边的人扶着,勉力站直了身子,看向赵平津。 他瘦了一点,眼神却越发阴翳锐利,只是这样凉森森的看着人,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可杜文渊却硬撑着开口道:“赵平津你横什么横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从前的赵平津” “那又怎样。”赵平津甩了一下满是血的那只手,他垂眸,笑了一声:“你信不信今天这样的话再让我听见一次……” “下次舌头要断的人,就是杜公子你了。” 他说完,抬步上前,一脚碾在那半条断舌上,杜文渊莫名的觉得舌根抽疼,他不再多言,转身走人,只是脸色十分难看。 “津哥……” 陈序低低的唤了一声。 赵平津抬起手,手背狠狠蹭过面上溅落的血,他一双眼,却比那血还要红,陈序只感觉,他现在就像一条要吃人的狼。 “陈序,方悠然现在在哪。” 赵平津满眼的戾色,狰狞可怖,陈序心惊肉跳:“津哥……” “方悠然现在在哪!” 陈序不敢再多说,忙让人去打听。 其实两人分手后,方悠然是那个舍不得又不甘心的。 一则陈序比她家条件更好一点,二则,陈序长得帅人虽然有点坏,但架不住女孩子都喜欢坏坏的男生,方悠然跟他好了这么久,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还是很用了一点心思的。 而分手后,她爸妈都对她责怪不已,方悠然能在这个圈子里混,是因为陈序和顾欢,现在一个分手了,一个把人得罪了,方家连带着都要受影响。 方悠然不免后悔,自己和许禾无冤无仇的,当初怎么就吃错了药一样和许禾斗个什么劲儿呢。 但事已至此,却是后悔都来不及。 因此当方悠然得知陈序在打听她的行踪时,一颗心不由跳的砰砰。 陈序是不是在外面野完了,又觉出她的好,想找她复合了 可让方悠然没想到的是,真正找她的人,却是赵平津。 方悠然当下就有点怵,尤其赵平津现在的模样实在太让人害怕了。 “平津哥……” 方悠然小心翼翼的打了招呼,偷瞄着陈序,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向陈序求救。 可陈序只是垂着眼皮盯着地面,自顾自的抽烟,根本没有要管的意思。 方悠然这颗心就跳的格外厉害,她抿了抿嘴唇,像个鹌鹑一样臊眉耷眼的站着,半点从前的嚣张都不见了。 赵平津走到方悠然跟前,他声音听起来挺平淡的问了一句:“许禾以前的事儿是你在外面乱传的吧。”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方悠然吓的都要哭了:“平津哥……” 说真的,许禾和她无冤无仇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看到庄明薇委委屈屈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就想着跟许禾作对。 她也确实在自己的小圈子还有其他场合说过这些话,但都是在许禾和赵平津分手之后。 两人没分手的时候,方悠然也没这样大的胆子。 “这样吧,你跟谁说了,在哪说了,都有哪些人是从你这里知道的,他们听了后又传给了多少人。” 赵平津轻笑了一声:“你自己去弄清楚,然后一个一个给我解决摆平,总之一句话,以后只要我在京都听到任何与这件事有关的只言片语,我都算你头上。” “平津哥……这也太难了,这,这我哪儿弄得清楚啊……” 方悠然哭了起来,她真是后悔死了,关她什么事啊,她也只是为了庄明薇打抱不平而已。 对了,明薇姐,还有明薇姐呢,看在明薇姐的面子上,平津哥是不是能饶她这一次。 “平津哥,我其实和许禾根本没什么矛盾,我之所以做这些都是因为我替明薇姐委屈,所以才会口不择言的,您就当看在我是为了明薇姐的面子上,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今后一定谨言慎行……” “为了庄明薇她授意你的”赵平津忽然问了一句。 215 哄人 方悠然一怔,下意识的点头,又忙摇头:“也没有,就是明薇姐私下哭过好几次,可能也是有点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看上许禾那样的女人……就和我抱怨过几句。” 陈序抬起头看向了方悠然。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方悠然不但嘴贱还是个蠢货呢。 这明晃晃被人当枪使了还这么心甘情愿,真他妈是百年难遇的蠢。 分手真是分的好啊分的妙,要不然现在他身上可是双重罪孽了。 赵平津这样聪明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庄明薇倒是不傻,从来没有自己主动说过许禾半个字的不好,全都是推着方悠然这个蠢货当出头鸟。 “平津哥,您就饶我这一次吧……” “你不愿意,那就按我之前说的去做,你要是做不到,那我也不在乎这天底下少一条讨人厌的舌头,方悠然,我不打女人的,但是凡事都有例外的,对不对。” 方悠然瞬间惊惧的捂住了嘴。 赵平津一身的血,难不成是拔了谁的舌头 方悠然也算是和他认识有些年头了,从没见过他这样狠戾的一面,但无疑,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赵平津走后,陈序念着之前好过一场的情分,倒是点拨了她几句:“你现在还有机会弥补挽回,就赶紧去做,至少态度要端正,挨打要立正,别搞得最后自己自讨苦头吃。” 方悠然哭的眼泪汪汪的:“陈序,我要是真的搞不定,平津哥会不会真拔我舌头啊。” 陈序笑了笑:“你这会儿害怕有什么用,当初劝你你不听,非要蹦出来行侠仗义,你找我哭没用,找你明薇姐去啊。” 方悠然见陈序转身就走了,一个人又哭了一会儿,倒是真的给庄明薇打了电话。 庄明薇听着她哭诉,罗里吧嗦没完没了,她心里正因为徐燕州的事儿烦的不行,一时没忍住,口气就冲了一点:“你和我哭有什么用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赵平津的脾气,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呗。” “明薇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还不是为了你才会这样做的……” “悠然,我可从没指使你做这些呀……你只是嫉妒唐钊喜欢她,所以才会把她当小姐的事儿在外面乱说的。” 庄明薇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方悠然现在混不进那个圈子了,说真的,也就半点利用价值都没了。 方悠然气的全身发抖,她就是再蠢,如今也看得明白了,傻子只有自己,她掏心掏肺对人好,人家却只把她当枪使。 方悠然挂了电话,庄明薇也没心思哄她。 她听人说,前几天徐燕州带了个女人去饭局,好像就是徐老太太说的那个寡妇,据说他跟那寡妇好了都有三年了,倒是一直都没腻。 而更让庄明薇刺心的是,听说那寡妇当时在饭桌上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发了脾气,徐燕州非但没动手,甚至连恼都没恼,后来还有人无意间看到,他走廊里追着人家哄。 哄了半天没哄好,耐心耗尽,把人家摁在墙壁上又是亲又是揉的,心肝肉的叫个不停,总算让那女人消了气,拿尖尖的高跟鞋踢了他好几下,才给了他个好脸色。 周芬一直教她,一定要耐下性子来,慢慢的熬。 千万不能冲动,因为徐燕州这男人,性情暴烈又狠毒,你和他硬碰硬,是完全行不通的。 如今木已成舟,既然成了徐太太,那就只能努力把这段婚姻经营好。 不要再去想其他的,周芬向来清醒,知道女儿如今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坐稳并坐好徐太太这个位子。 最好的还是能笼络住徐燕州的心,生下几个孩子,也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不要说姚森根本没可能翻供,就算是姚森翻供,徐家为了名声和脸面,也只能死保明薇。 因着周芬的劝说,庄明薇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忍。 并且表现的十分贤良淑德,她本来就从周芬那学了不少,因此使出浑身招数来,倒也有成效,就连那个刻薄难相处的徐老太太,都态度稍稍的松软了一些。 偶尔和她说话,也有点笑模样了。 偏生徐燕州,仍是一副冷淡嫌弃的样子,不和她同房,也根本不怎么搭理她。 徐老太太又催着让她赶紧怀上孩子,还说什么结婚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动静,她当年新婚第二个月就有了身孕。 庄明薇满心气苦,却又无奈,实在没脸说徐燕州到现在还没碰过她。 而且她心里一直还存着点幻想,徐燕州对外面的女人应该也和对她差不多,顶多就是当做泄欲的工具。 可她真想不到,徐燕州竟然会对那个寡妇那样好,带身边同进同出不说,还大庭广众之下哄着人家。 216 下贱 庄明薇正心烦意乱之下,接了方悠然的电话,根本都没听她说了什么。 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赵平津和身边人,对她已然有了不同看法。 徐燕州回来时,依旧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他酒量极好,又嗜酒,应酬本就多,他并不常回来这边,只拗不过徐老太太时,才会住上几夜。 但也从不让庄明薇近身。 庄明薇忙让佣人将他扶进主卧,徐燕州酒醉体热,三两下撕扯开身上黑色衬衫,结实强壮的胸肌和腹肌就袒露在庄明薇的视线里了。 徐燕州和赵平津是两种风格十分迥异的男人。 但无疑,都是人中龙凤。 赵平津矜贵高傲,相貌英俊身姿颀长,气质教养都是顶尖。 而徐燕州,他就像是世家中的异类,性子狠戾暴烈,人生的虽然俊朗,但气质刚硬粗犷,整个人稍有点不羁的糙,但对于女人来说,却又是一种极致的性张力。 庄明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徐燕州衣衫不整的样子,她没想到他身材会这样强健,一身的肌肉,但却又不是那种突兀的腱子肉,那几块腹肌和人鱼线,往下隐入他的裤腰中,庄明薇心跳不由加快。 她想要移开视线,却总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看。 徐燕州喝的有点多,头疼身上燥热,又开始解皮带,醉意侵蚀之下,徐燕州根本不记得自己此时已经回了家,面前站着的人,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他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季含贞。 伸手拽住了她的手,微一用力,庄明薇就这样被男人拉到了怀中,她有一瞬的恍惚。 但徐燕州那一声喊,却让她又清醒了几分。 含贞……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吗 “含贞……”醉醺醺的徐燕州见女人不吭声,又喊了一声。 庄明薇明明很想把手抽出来,转身摔门出去。 她自回来京都,就一直很受追捧,骨子里不免清高,徐燕州这样的行为无疑就是极大的羞辱。 可她望着此时床上躺着的男人,却又觉得整个人都发软无力。 当年和姚森恋爱的时候,没忍住偷尝了禁果,后来回去京都,周芬想让她攀附高枝,就对她管束极严,又因为爱慕赵平津,所以私生活倒算是干干净净。 徐燕州这种男人,对于女人是存着巨大的吸引力的,庄明薇一颗心砰砰直跳,徐燕州再伸手拽她时,她就没有再反抗。 “怎么不说话啊贞儿”徐燕州一边醉眼迷离的搂抱着怀里的女人,一边撩开她的鬓发去捏她的耳垂。 要在往日,季含贞早就要把他踹下床,逼着他去洗澡,骂他臭死了脏死了。 可今日,这女人格外的温顺。 徐燕州酒气上涌,全身都燥热的不行,每次喝完酒他就喜欢缠着季含贞不放。 今日也不例外。 可徐燕州浑浑噩噩间,却仍是觉出了不对劲儿来。 怀里的女人很瘦,后背几乎都是骨骼的触感。 徐燕州的眉毛皱的越来越深,他强撑着睁开眼,想要看清楚。 含贞的身材较之如今流行的白幼瘦稍显丰腴了一些,但胜在骨架生的特别娇小,徐燕州因此最喜欢她穿旗袍,尤其是那种特别贴身显身材的旗袍。 哪哪儿都不对,原本醉醺醺的徐燕州,忽然头皮一阵发麻,伸手就将身上的女人掀翻在地。 庄明薇正沉溺在男人的爱抚之中,忽然被人掀开狼狈摔在地上,头正好撞在桌角,当下一阵发懵,只还没醒过神,却又被人一把薅住头发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庄明薇疼的忍不住叫出声,可刚叫了一声,面前的男人就左右开弓,几个巴掌搧下来,庄明薇目眩眼花,唇角破裂出血,却是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真他吗贱!” 徐燕州打完人还嫌不解气,一脚踹在庄明薇小腹上,庄明薇疼的几乎晕厥,伏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来。 想到方才这女人恬不知耻往自己身上爬,尤其那一对儿还他妈是假的,徐燕州就觉得恶心。 他明明喊的是贞儿,她没听到就这么贱,这么欠男人 “谁让你进来的” 庄明薇捂住脸,哭的哽咽,但却又死死忍不住,不敢在激怒徐燕州。 徐燕州抄起衬衫胡乱套上,看庄明薇一副楚楚可怜梨花带泪的模样,却并没有半点的怜惜。 心里一阵烦躁,想到如今结婚了是这个局面,自己连碰她的心思都没,更别提生孩子,早知如此,还不知不结这婚。 但徐燕州却又心知肚明,他从来都是热衷权柄利益高于一切的人,心肠又狠又硬,不要说庄明薇,就算是比她更烂的,只要对徐家和他有大利,他也会捏着鼻子娶。 只是今天的事儿,实在恶心到了他。 217 找她 徐燕州忍不住骂了几声粗口,他对这个庄明薇真是没好感。 从前那点子破事,京都圈子里谁不知道,一边吊着舔狗,一边又当别的男人舔狗,到最后半点便宜没捞着,却又不知用什么手段,竟然嫁到了他徐家来。 你说她要是真的被长辈逼着无奈嫁人,为了心上人守身如玉宁死不从吧,他徐燕州还能高看她两眼。 但这庄明薇显然不是个安守本分的女人。 连他贞儿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贞儿可是发了誓要守一辈子的,结果硬是被他给弄到了手,最初那两年,贞儿可没少动寻死的念头,徐燕州越想越觉得庄明薇嘴脸可恶,自己方才幸好及时抽身,要不然真把这女人给上了,他也就没脸爬贞儿的床了。 徐燕州抬脚进了浴室,待到匆匆洗了个澡出来,人也清醒了一些。 庄明薇仍坐在地毯上,脸肿了起来,满脸的泪痕,眼底却空洞洞的。 徐燕州脚步顿了一下,一边扣着衬衫扣子,一边冷声道:“你搬到客房去住,以后没我允许,别进主卧。” 庄明薇缓缓抬眸看向他:“徐燕州,你要是当真讨厌我,那就离婚好了。” “离婚”徐燕州扣好最后一粒扣子,望她一眼,倒是笑了:“你以为我多想娶你放心,等哪天跟赵家也要摆上台面打一仗的时候,不用你说老子也把你休了。”庄明薇捂住脸,低低哭泣不止。 徐燕州又道:“你也别将自己想的多金贵,你那点小心思,在我跟前压根不够看的。” 他冷笑了一声,转身向外走,拉开门那一瞬,庄明薇听到他说:“把你的东西给我清干净,下次回来,一根头发都别让我看到。” 庄明薇绝望的望着那扇关上的门。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当初还不如直接让周芬去求父亲帮忙。 何至于因为这五千万,将自己陷入了这样不堪的境地。 周芬说的没有错,她当年怎么就眼皮子那么浅呢,怎么就被姚森给哄到了手。 如果当初她不是这样没见识,她就不会和姚森鬼混在一起,酒后开车撞死人,她的人生,怎么也走不到这样的地步。 想到之前赵致庸说的那些话,庄明薇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窟。 …… 沈渡发现赵平津的手机忽然关机无法联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强忍着慌乱,先给陈序打了电话,得知赵平津并未和他们在一起,他没表露什么异样情绪,又打给了姜昵。 直到与他关系亲密的所有人,都说没有和赵平津在一起。 沈渡才彻底慌了神。 他知道赵致庸让人把赵平津带走的事,但那已经是两天前,赵致庸也并未有下一步的行动,就在早上,他和赵平津才刚通了话,没发现任何不对。 沈渡只能再次打给了陈序等人。 凌晨三四点,所有人面色凝重坐在一起,都没了睡意。 “这样吧,大家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事儿,分头行动吧,我去查津哥的证件,看有没有出行记录。” 沈渡常帮赵平津订机票订酒店,做这个很容易。 “你们去机场或者高铁站找找。” “还有津哥父亲那边,想办法找他身边人打听打听,是不是人被他弄走了,关起来了。” 沈渡熬的双眼通红,抬手无力的按了按太阳穴:“有什么消息,大家第一时间互相知会一声。” 众人皆是沉默点头。 赵平津如今处境艰难,举步维艰,上次在小金山跟杜文渊身边的人起冲突,将那人半条舌头都扎的稀烂,杜文渊后来缓过神来,就开始不依不饶,非要和赵平津算账。 这要是在从前,他哪里敢多嚷半个字,但如今,就连这种纨绔,都想骑他头上了。 陈序和郑南煦等人花了点功夫将事情摆平,但杜文渊却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转头就将赵平津那辆新买的车给砸了。 还扬言说,就这种垃圾破车,老子砸的起,一百辆也照砸不误,话里话外都是赵平津如今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就是要让他没脸。 陈序气的几乎要发疯,当场和杜文渊就厮打了起来,两人都挂了点彩,杜文渊伤的更重一点,这梁子也就彻底结下了。 当时车子被砸的时候,赵平津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 但事后郑南煦却和陈序说,津哥当时的眼神,真的冷的能杀人。 那根弦如今绷到了最紧的时候,谁都不知道赵平津会不会就此撑不下去,是干脆崩溃低头,还是彻底绝望闹个不死不休。 所以如今他的突然失联,才会让众人这般的忧心。 也不是说赵平津抗压能力不够强悍,只是这种事真他吗百年难遇啊,这要是个叔叔或者后爸什么的,也没那么伤,偏偏就是亲生父亲,你说让人情何以堪。 众人一起熬到第二天,沈渡那边传来消息,人没事儿,半夜坐飞机出国了,这会儿正转机呢。 至于去的哪儿,还用多说什么。 陈序一时emo了,郑南煦也一样。 他当时可谓是这群人中最讨厌许禾的人之一。 218 碰面 他当时可谓是这群人中最讨厌许禾的人之一。 后来这一茬一茬的事发生,庄明薇忽然嫁人,帮着赵致庸更进一步,如今权柄赫赫如日中天,方悠然在外面胡言乱语四处诋毁许禾,陈序和方悠然也分了手,方悠然却又黏黏糊糊的舍不得,人许禾说分手是真分手,走的干脆利落,听说揽月的房子,到现在还没送出去,钥匙还在郑凡那儿搁着。 这一对比起来,好像人姑娘也挺无辜的,更何况现在看起来,怎么都是赵平津更放不下。 郑南煦有点自闭了,这以前恶人当的太明显,一时半会儿的,也没脸变成好人。 陈序咳了一声,看着郑南煦一脸愁容不展,他倒是忽然心情变好了一点。 他虽然怕津哥和许禾和好后,见到他就想起许禾之前亲他的事儿,给他上眼药。 但对比起来,他一直对许禾挺客气的,郑南煦却不然,那简直就是个恶婆婆的化身,棒打鸳鸯的那根讨人嫌的大木棒。 到时候要算账,也有郑南煦顶在前面呢。 如今看来,还是人家顾欢和周北珺最聪明。 一个从不乱说是非,与人为善,一个明哲保身半点意见都不发表,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就他和郑南煦俩傻逼,蹦跶的高,结果被许禾给盯上了,亲手拖出来鞭尸。 郑南煦抓了抓头,陈序津津有味的看着,害,总算现在是别人薅头发了,头秃的人不是自己,这滋味儿还真不错。 赵平津到了许禾所在的城市那天,正赶上附近州三年一度的赛车盛会。 唐钊是机车发烧友,这样的盛会当然不会错过,第一时间报了名,他最初想让许禾跟她一起去,看他比赛,但许禾课业紧张又有考试,唐钊知道许禾是定然不会缺课的,因此只能一个人动身。 要在那个州待上至少两天,唐钊其实挺放不下许禾的,但许禾现在搬到了他租的公寓,那里安保算是很顶尖的,不比之前的居住环境,许禾又再三保证让他放心,唐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那是春日四月初的某一天,阳光是抚人心弦的和暖,赵平津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西服随意搭在手臂上,另一手拿了一支烟,他长身玉立站在许禾的学校外,校门口当时人来人往,他却站出了一抹萧索迹象。 远远,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如今已经到了春日,这个城市不像京都那样四季不分明,春天一晃而过。 这里的春日就和国内的南方一样,当真是暖日融融,连风拂面都轻柔。 校园里爱美的姑娘们已经开始光腿了。 但许禾向来很畏寒,她仍穿着牛仔裤,上面是一件简单的卫衣,齐肩的头发扎了个高高的小丸子,后脑落下了很多细碎的绒毛,额前没有刘海,但胎发毛绒绒沿着发际线长了一圈,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幼嫩。 赵平津并未直接上前,他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看着她和同学一起走了一截路,然后道别后,自己进了便利店,中途路过卖小物件的小店,进去买了一支笔,还买了一个很可爱的手机挂件。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钟,她大约结束了课业,是难得放松的时候。 路过一家面包店,她进去买了牛奶和三明治,就如街上的那些人一样,随便在长椅上坐下来,慢慢的吃着。 街心公园里有小鸟还有鸽子,她掉落的面包屑,很快招来了那些小生命。 许禾掰了一块面包揉碎在掌心,然后弯眼笑着伸出手,让那些漂亮的小家伙过来啄食。 可当它们真的飞落下来,尖尖的鸟喙就要啄在她掌心时,她好像又有点害怕,有些手忙脚乱的将那面包碎屑抛洒出去,小鸟呼啦啦飞过去,她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线,那样开心。 赵平津很少见到她这样明媚灿烂的笑。 也不对。 后来,他们确定关系之后,她其实很爱笑的,她笑起来其实特别好看特别的乖,让人看着就心里泛软。 赵平津觉得此时这幅画面是真的很美好,美好的让人心里却又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暖融融的阳光从高大的梧桐树枝叶间洒落下来,她双手撑在座椅上,微微的仰着脸,好像在感受风,感受阳光。 赵平津站在街边,一动不动,走过的人会有点好奇的看着这个英俊的不像样的东方男人。 他有着漂亮漆黑的眼睛,可那眼底和眉梢却带着淡淡的一抹郁色。 许禾又坐了一会儿,重新背起包往前走。 这会儿时间尚早,天气又这般的好,她想要徒步走回公寓去。 又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有个很卡哇伊的女孩子拦住了许禾,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什么,许禾下意识想要回头,但却又忍住了,她对那女孩儿笑着道谢,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往前走。 赵平津看着她走到前面的街角然后左转,他也跟了过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转过街角,就与安静站在那里的许禾打了照面。 他一时怔住了,没想到会被她发现。 219 抱她 她双手握着双肩包的背带,牛仔裤下两条腿很直很细,踩着一双白色的板鞋,隔着这样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她眼角小小的一粒痣,甚至也能看到风吹动她额前的胎发,拂过长睫时,她的眼睛就眯了眯。 “抱歉。” 他迟疑了一会儿,却是自己都没想到,张口竟是这两个字。 许禾看了他一眼,微转过身:“前面有个小公园。” 她这句话外的意思,让赵平津心脏蓦地一跳。 原本的打算里,并未想过与她面对面,但现在,他却根本没办法拒绝。 无法否认的,有些话他想要对她说,无法否认的,他想要多看看她。 赵平津跟上她的步子,往前走去,走了约莫两三分钟,果然出现了一个很安静的小公园。 她走进去,然后在树荫下停了脚步。 赵平津觉得喉咙里有点发痒,他很想抽支烟,但手指握着烟盒,却一点一点用力的捏扁了。 “来找我吗” 她很平淡的询问,就像是异国街头遇上了一个多年不见的普通朋友,那样简单却又平凡的寒暄。 赵平津没有看她,却越过她看向很远处,天仍然那样的亮,阳光穿过森林,美好的让人心碎。 “嗯,这段时间心里不安静,什么都干不成,什么都不想干,就来了。” 许禾微微点了点头:“与我有关” 赵平津沉默了一瞬,轻点头。 “后悔了”许禾忽然这样问,让他有点意外。 赵平津怔了一下,却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许禾却笑了:“可我没后悔过。” 她坦坦荡荡,目光清澈明亮。 赵平津特平静的看着她,但她不知道的是,放在口袋里捏着烟盒的手指,攥的有多么紧。 “爱你的时候没后悔过,分手了也没后悔分手,就是有一点遗憾,分手分的不太体面,后来想想,挺幼稚的,不该闹成那样,不过,都过去了。” “抱歉。”他觉得呼吸有些凝滞,风吹过头顶的枝叶,好似也吹在了他苍凉的心头。 “不用说抱歉,这两个字,其实挺讨厌的。” “真的……抱歉。” 可他除了说抱歉,不知该说什么。 “行吧,我接受了。” 许禾又笑了笑,垂下睫毛,很轻的问了一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赵平津的视线蓦地落在她脸上,可她眼底只有平静的释然,对于她来说,这只是一句很普通的问询。 “……还早。” 看看,他又口是心非了。 许禾点点头,嘴唇微微抿了抿,她移开视线:“那,提前恭喜你。” 他自嘲的笑了笑,望着她,很轻很轻的问了一句,“你呢,和他……在一起了” 有时候人过于骄傲也不是好事,尤其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也不算吧,还没正式确定关系。” 许禾很坦然的回答,似乎想到了什么,也许是关于唐钊和她的,她忽然笑了笑,那笑意,真是刺心。 赵平津点点头,喉结微微上下滑动,有什么东西,生生的咽了下去,苦涩难耐。 “挺好的。” 他说的特别口是心非。 再望着她时,却笑不出来了,好一会儿,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禾儿。” “别这样叫我了,挺不合适的。” 她微微歪了歪头,抓着双肩包带子的手指紧了紧:“没别的事儿的话,就回去吧,也别跟着我了,容易让人误会。” “嗯,晚上的飞机,就走。”他说着,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她脸上,舍不得移开。 许禾觉得心跳就那么停了一拍,她的目光从他脸容上掠过,依旧是那样英俊那样好看的一张脸,但却多了一些让人难受的萧索和落寞。 国内的一些事,她从不关注,但偶尔竟也能从留学生圈子里听到只言片语。 他现在处境挺难的。 如果是之前,她肯定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现在,也只是听听就丢开而已。 “那行,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这句,就转身向前走了。 赵平津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他很清楚的知道,他做不到就这样看着她走。 看着她有一天走到唐钊的身边,成为唐钊的女人,然后再和赵平津这个人无关。 他的心,一瞬间慌的不行。 不知怎样就追了过去,不知怎样,就从后面环抱住了她。 在她要挣开那一瞬,他低头,下颌轻蹭过她柔嫩侧脸,许禾听到他开口,语调里有很淡的一丝求:“禾儿,不要那么快答应他,好不好” “怕我再被男人骗吗” 不,是怕我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只有遗憾。 “总之,不要那么快答应他,再等一等,好不好” 他的手臂拢紧,她薄薄的背贴在他胸怀里,就像从前,他们无数次这样拥抱,亲吻,整夜整夜的做。 他不得不承认,抱住她这一瞬,他才知道,他有多怀念,又有多不舍。 “怕我跟他上床吗” 许禾掰开他的手指从他怀里挣开,她没有生气的样子,但很明显的,她不高兴。 220 抱他 不高兴他的话语,动作,行为。 从来不曾尊重过她分毫。 他微低着头,就那样站着,白色衬衫下,甚至能隐约看到骨骼的起伏。 这么高的一个男人,瘦成了什么样子呢。 她心平气和看着他:“赵平津,你知道的,分手后,你就干涉不了我了,我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包括和别人恋爱,发生关系,结婚,生子。” 他望着她,眼底漫出苦涩的笑:“我知道。” 许禾移开视线:“所以,这样傻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了,不符合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呢。” 他眼底的笑渐渐消失,“许禾,你说,我又算什么呢。” 许禾看着这样的他,心里还是有点隐隐的疼。 但也只有这么一点点的疼了。 时光漫长,有一日她终将会痊愈,然后无坚不摧。 “总之,不要这样了。” “好。” “好好过你的日子,向前看,你比普通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别这样自怨自艾。” “好。” “你以前和我说过一句,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哪怕是爱人,父母,现在,这句话也送给你,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无条件的爱自己的孩子,想开点,慢慢释怀。” “好。” “我妈妈也不爱我,还很讨厌我,我最开始想不明白,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但我现在放下了,不再想了,我何必关注不爱我的人呢,还有那么人在爱我关心我,赵平津,你也要这样想。” “好。” “不用责怪自己,他不爱你,那不是你的错,孩子从来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所以赵平津,你是无辜的,不要有心里负担,不要去钻牛角尖,也不用强逼着自己必须孝和顺,还有,男人难过的时候,掉眼泪也不丢人。” 他点点头,眼眶涨着疼。 有些人说他们不懂为什么亲生父亲可以这样伤害儿子,他们怎么都想不通,觉得实在罕见,言辞里,带着猎奇的意味。 有些人告诉他,你忍一忍,父子之间,总能化解开那些矛盾的,亲生父子嘛,又能有什么血海深仇。 有些人也会义愤填膺的骂赵致庸,同情他如今的处境,轻飘飘的说上几句安慰的话。 但最后总会叹一声,说,有什么办法呢,他到底是你亲生父亲。 国人的孝悌观念扎根太深,父母可以不慈,儿孙却万不能不孝。 除了祖母,没有一个人像许禾这样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的父亲他不爱你,那不是你的错,赵平津,你是无辜的,你可以难过,可以伤心,不用忍着,甚至,可以掉眼泪,你也不用再去爱他孝他,父不慈在先,子不孝在后,你并没错。 他很想抱抱她。 不,他很想让她抱抱他。 就像那天晚上在她的公寓里,他躺在她怀里,靠在她胸口,她低着头给他吹干头发,又轻柔的亲吻他那样。 他眼睛红红的望着她,像个无助又可怜的孩子:“禾儿……” 他上前一步,有些失控的抱了她,她仍是那样小小软软的一团,像是没长骨头一样,他一直都很喜欢抱她,那么乖一个姑娘,温柔如水的爱着他,让人心里舒服又平静。 可他,却生生把她送到了别的男人的身边去。 她挣了一下,想要抬头,赵平津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脑,没让她动。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赵平津,回去吧,咱们不是一路人,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你把你的日子过好。” 她的声音很轻的传来,头顶上有鸟群飞过的热闹声音,高远的树梢在微风里沙沙的响,又安静,又萧索。 远远看去,他们多么像一对热恋的情侣。 可谁又知道,一个人红着眼,一个人碎了心。 不过只是就要彻底告别的旧情人。 赵平津听着她这样平淡的一句,喉头微微的上下滑动,那些酸苦,只能自己咽下,就如他对沈渡说的那样。 这世上,没什么委屈和苦楚是咽不下的。 片刻后,他终于松开手,却握着她的肩让她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 她下意识要转身,赵平津握着她的肩,她不能动。 “禾儿,别回头,别看我,走吧。” 他说着,缓缓放开手,她如果回头看他一眼,他怕自己会在如今这样的困境下失控,强迫她回到自己身边。 许禾就站着没动,她的心跳很平静,脑子里也很平静,她只是清楚的知道,这一切该到此为止了。 她爱过他一场,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他没有那么爱她而已,也不至于就要判他死罪。 哪怕他当时和别的女人发生了关系,她真的心如死灰过,痛不欲生过,但如今回头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仍愿意盼着他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结婚生子,过好这一生。 他过好他的人生,最好过的锦绣灿烂,让她等到将来某一天忽然想起来这段感情,也不会质疑自己当年的眼光,后悔爱他一场。 “我走了,赵平津,以后……别再见了。” “……好。” 她似乎想要回头看一眼的,但到底,还是停了动作,很快,她就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她走的不快不慢,就那样,一步一步走出了他的视线。 221 亲我 赵平津拿出那个攥的皱巴巴的烟盒,他挑出一根勉强还能抽的烟,点燃。 烟雾吸入肺腑,他剧烈的咳了几声,肺脏深处还有点隐隐的疼。 是那场病,留下的一点病根。 他抬起手,按住疼痛的地方,天光是一瞬间暗淡下去的,阳光就这样被地平线吞噬干净。 赵平津恍惚的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自己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颗种子悄无声息的发了芽。 在他尚且不知道的时候,就渐渐生出了纤细柔弱却又韧劲儿十足的藤蔓,她缠绕着他的心,让他日夜不得安。 他曾亲手斩断了那些藤蔓。 可却自始至终,都没舍得斩断那扎的深深的根。 他曾经以为,自己很厌烦那种被女人死心塌地爱慕与纠缠的感觉,所以他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可以很轻易就处理掉这段一时兴起没有结果的感情。 但如今看来,那兴许并非是一时兴起。 对于她,终究还是与旁人不同,他到底还是喜欢她的。 赵平津往回走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攥着手机站在婆娑的树影下,眉目之间渐渐漫出肃杀。 赵致庸当真以为,他就走投无路了吗 皇帝唯一的儿子现在的太子将来的皇帝,又怎会没有一帮忠心耿耿的太子党觊觎那唾手可得的从龙之功呢。 旧朝已经进无可进,新朝,那可是一步登天的不世之功,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如何选择。 赵承霖若是将来接手赵氏,他自然重用的是他身边的人,而他们这些昔日赵氏的旧人,怕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 唐钊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 公寓里还亮着一盏灯,虽然知道她只是在努力学习,并不是等着他的。 但心里却还是涌动着暖意和甜蜜。 在隔壁州给她买了礼物,那里有条很大的唐人街,里面有一个华人老爷爷开的木雕店铺。 唐钊一眼就看中了那一套十二生肖的木雕,他拜托店主雕刻了十二只小兔子,各姿各态,十分的可爱。 雕刻完那天下午,唐钊在店里跟着店主一起,用砂纸将小兔子打磨的光滑圆润,然后又买了个很漂亮的木盒子,将十二只小兔都装了进去。 他觉得许禾一定会很喜欢。 而一切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许禾打开盒子看到十二只形态各异的小兔子,当下眼睛都亮了。 她一只一只摩挲把玩着,爱不释手,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放在了枕边。 第二天早晨,唐钊洗漱完在餐厅等着许禾出来吃早餐。 许禾一边扎好头发走出来,在餐桌边坐下。 她忽然对唐钊说了一句:“伸手。” 唐钊不解,却还是乖乖伸出手。 手腕上那根发圈就露了出来,唐钊一惊,下意识想要缩手,许禾却按住他,将那根发圈取了下来。 唐钊心一个劲儿的往下沉:“妹妹……” “你不嫌难受吗”许禾望着他手腕上勒出的那一道深深印记,嗔了一句。 唐钊猛摇头:“妹妹,还给我吧。” 许禾将手攥紧,背在身后。 唐钊眼底的光芒一瞬有些暗淡,他沉默着,想说什么,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许禾却又慢悠悠的伸出另一只手。 那只手的掌心摊开,里面躺着一只新的发圈,而发圈上,还串着一个小指尖大小的木质的小兔子。 正是昨晚他送给许禾的一套木雕里面最小的那一个。 “妹妹……” 唐钊一时有些恍惚,仿佛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许禾却已经握住他的手,将那只发圈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个松紧度刚刚好,之前的太紧了,不过血,会很难受的。” 许禾一边给他套上发圈,一边垂眸轻声说着。 她套好之后,就收回手,可唐钊却一把握住她细白小手,将她整个人拉到怀中,抱紧了。 许禾挣了一下,没有再动。 “你是我的了,对不对……禾儿” 唐钊是第一次这样唤她,唤她名字,单独的一个字眼带上那个儿化尾音,就有了缠绵和怜惜的情丝。 许禾曾听过很多人这样叫她。 有朋友,有亲人,但更多的都是那个男人。 他让她体会过飞蛾扑火爱着一个人的感受,也让她体会过被放弃被背叛的痛苦,他给过她无尽的甜蜜,也有无尽的折磨,她曾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栽在他身上,无怨无悔。 但最后,却走到了这地步。 许禾想,人这一辈子不一定会爱上多少人。 也不一定,爱了很多人,就不是一个好姑娘。 白日见面后,她神思恍惚了很久,连习题都没心思做。 有时候她也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永远给不了她想要的那种爱情。 所以,她时刻提醒着自己,就向前走吧,就继续爱吧,就像从不曾受过伤害那样。 许禾抬起手,手臂环在了唐钊的腰上。 她在他怀里仰起脸,干干净净纯澈美好的一张脸,用很认真的口吻说:“你也是我的了……唐钊。” 就这么一个瞬间,唐钊想,我把命给这个姑娘都可以。 许禾看他久久不说话,她翩跹的睫毛垂下来,轻咳了一声:“唐钊,你不要亲我一下吗你不是一直都很想亲我吗” 222 摧毁 唐钊轻轻捧住她的脸,指腹摩挲她的眉梢和眼角细嫩的皮肉,一寸一寸描摹。 疼一个人疼到不知如何是好的地步,真的栽了,栽的彻底,栽的无可救药。 到最后,他的手指落在她唇上,指腹轻柔的蹭着她的唇瓣,他的脸一点一点的贴近,压低。 他的唇落下来,温柔的将她覆盖。 许禾闭上了眼。 她把自己全然的放空,什么都不去想。 她只是凭借着感官最真实的体验,来让自己清楚明白的知晓,她到底抗不抗拒别的男人的亲吻和抚触。 她其实也在想那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人的感情和身体的欲望,是不是可以分的很清楚。 但现在,她清楚的发现,她还是做不到像赵平津那样随便。 唐钊吻她的时候,她的心底那一道墙仍在高耸着。 但这也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她想,终有一天,她会亲手把那堵墙推倒。 唐钊吻的那样小心翼翼,甚至唇舌都不敢探入分毫。 许禾却微微启唇,柔软舌尖描摹男人的唇瓣,一瞬间让他呼吸炙热。 唐钊抱着她的手臂瞬间收紧,许禾甚至被他弄的不得不微微踮起脚来。 唐钊的吻渐渐炙热而又近乎疯狂,无疑,他的接吻技巧实在算不上高超,许禾偶尔会被他咬的有点疼,不舒服。 但她并未推开他,只是会在他快要失控的时候,轻轻拍一下他的后腰。 他停了一会儿,额头与她的抵着,轻轻喘息着,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眼底是亮晶晶的笑意,额头,高挺的鼻梁上,却是克制隐忍而生出的一层细汗。 但那停顿,却也不过是短短数秒,很快他又会再次吻上她,就像是贪吃的孩子,一点不知道餍足。 这一吻结束,早餐早就凉透了,上课时间都要耽误。 许禾心想,她要是不开口,这人怕能吻到天荒地老去。 许禾去吃早餐,唐钊还要抱着她放在自己膝上,就将下颌压在她的肩窝里,自己不吃,就这样近距离看着她,看的眼都不眨。 许禾吃着重新加热后的早餐,吃着吃着,忽然动作停了下来。 唐钊忙给她拿牛奶:“是不是噎着了……” 可他话音还未落,许禾却忽然放下了刀叉,她眼圈红的吓人,紧接着,却是连绵的眼泪滚落。 “禾儿……” 唐钊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只以为是自己方才太孟浪吓到了她,惹她生气了。 许禾的眼泪只掉了那么一阵,但实在太过突然和凶猛,唐钊直到她不再哭了,还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事儿,我刚才,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有点难过,就难过了那么一下,唐钊,和你没关系的。” 许禾握了握他的手,很轻的笑了一下。 要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真的很痛苦。 可是钉子,早晚都要拔出来的,她难不成一辈子守身如玉不结婚了 挺好的,至少这一步,算是跨出去了。 看看,也不是不可以啊许禾,除了赵平津,她可以和别的男人拥抱,接吻,或者再发生点什么。 就如当初的他一样,没什么跨不过去的坎,也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是他教会她的,这一切。 唐钊没说什么,也许他猜到了一点什么,可他不愿意去戳破。 人总是要向前走向前看的,如果他深陷在过去无法自拔,就不会来招惹许禾。 他从来都不是介怀过去的人。 更何况,许禾的过去只会更让他心疼。 唐钊只是抱紧了她,亲了亲她微湿的侧脸:“快吃饭吧,要不然又要凉了。” 许禾点点头,继续吃早餐。 赵平津要结婚了。 她也开始了新的恋情。 他未来的妻子是一位真正的名媛,温柔而又得体。 而她现在的爱人,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他们背道而驰,都不会再回头看。 很久前,在京都那一段荒唐却又让人心碎的情事。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落了幕。 …… 京都的春日转瞬即逝,不过四月初,就突然燥热难当起来。 赵致庸望着面前的几样东西,倒是饶有兴致。 他翻着看了看,对身边心腹道:“看看,和我年轻时,还真是像。” 心腹也不敢多说什么,父子俩如今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外人真是说多错多。 赵致庸又看了看那几张照片,抬手扣了扣桌案:“让人去做吧,钱的事不用考虑,只要事情做的漂亮干净,另外再给双倍。” 心腹心神一凛,忙应了,迟疑一瞬,又追问一句:“您多少给我透一句,那个度……该怎么把控呢。” 赵致庸把玩着手里的摆件,笑道:“平津之前说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不兴弄出人命来,人一姑娘,也别做太过了。” 说完,他忽又看向心腹:“这姑娘心性坚强,骨子里有那么一股子韧劲儿,也许就是这股劲儿才吸引了平津,这样的人,身体的摧毁不足以让她精神上崩溃,你说,什么手段才能打垮她,毁掉她,让她从此以后成为一个庸碌的俗人” 223 崩溃 心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想来,他们总有手段的,您知道的,只要是雇主的要求,他们都能满足。” “只是……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若是彻底激怒了少爷……”心腹有些不解。 赵致庸却笑了,“我就是要让他明白,在京都,在赵家,到底是谁说了算,他不肯低头,那我就让他跪着低头。” 心腹没敢再说话了,其实,他也有些无法理解赵致庸,但他身为下属,只有听命的份儿。 赵致庸又道:“还有,唐家那位……别多事把他扯进来,免得多生事端。” “成,我知道了。” 赵致庸将面前的东西收起来,隔着窗子看到承霖正在外面草地上拿着气枪打靶。 小小少年,身姿玉立,犹如挺拔的小树苗一般茁茁成长。 真是让人看了欢喜。 赵致庸想,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承霖委屈。 若不然,等将来九泉之下见了言栀,他也没有脸去面对她。 没能给言栀一个名分,没能护着他,是赵致庸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所以他的满腔执念和愧疚,都化作了这近乎封魔的父爱,加注在了承霖的身上。 赵致庸走到外面,爱怜的摸了摸承霖的脸颊:“再过几天,爸爸就将你的名字写进族谱,以后,你就是赵承霖了。” 承霖攥着那把枪,挑眉看了赵致庸一眼:“他同意了” 赵致庸笑的特别慈爱,“他会同意的。” …… 许禾觉得头痛欲裂,一阵一阵干呕想吐。 恍惚间,她像是回到了父亲去世那一日,她骑车摔倒,被送到医院打麻药缝针。 她对麻药反应敏感,全程都在狂吐,吐的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眼前有大片大片的白光在闪,她整个脑子都是混沌的,睁开眼看着屋顶,看了许久,都辨不出自己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最后的记忆就定格在那一瞬,唐钊说,禾儿你等我一下,我去买包烟。 她就蹲在街边等他,他穿过马路去对面的便利店买烟。 到了便利店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她,对着她笑的特灿烂。 但下一瞬,她恍惚间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禾努力的回想,但脑子里只有那么一点微末的记忆。 她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才睁开,也许只是一个很不舒服的梦,再睁开眼,她就会躺在公寓里的床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很显然,她失望了。 有推门的声音响起,许禾下意识看过去,却发现自己好似被绑住了,动弹不得。 她心里开始慌乱害怕起来。 那一次在京都,忽然有人闯入她的公寓,绑走她和许苗,她被蒙着眼,被未知的人带到未知的地方,那时候,她也十分的恐惧害怕。 但却远比不上这一次。 许禾脑子里一瞬间涌出很多乱七八糟的情节,以前看的新闻或者离奇里的可怕的情节纷纷涌入脑子里来,她想要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却又怎么都控制不住。 恐惧,极致的恐惧席卷而来,许禾拼命的挣动,可手腕脚腕都被什么东西固定的死死的,分毫都动弹不得。 而更让许禾恐惧绝望的却是,她的身上,好像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只有身上盖着一条柔软的毯子。 推门进来的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拎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皮箱,他的眉眼看起来不像外国人,身量不高,约莫是日韩这两个国家的。 男人走到她身边,将皮箱打开,里面摆满了整整齐齐的各种工具,白色的灯光打下来,一片森寒的光芒。 男人开口,说的是日语。 许禾听不懂,她拼命摇头,想要张嘴求救,可却又发不出声音,她的嘴巴被宽宽的胶带贴死了。 男人将箱子里的工具和卡尺一样一样拿出来。 许禾瞪大了眼,拼命的想要挣开,可她此时,就如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冰凉的卡尺,贴在了许禾的脸上。 男人开始丈量她的五官,甚至头围和颅骨的数据,男人的目光渐渐漫出痴迷之色,他口中不停呢喃,日语汉语夹杂一起,许禾凌乱听出几个字眼。 直到那把卡尺,缓缓滑过她的下颌,脖颈…… 许禾骤然睁大眼,整个人的精神好似一瞬间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反而不再动了,只是怔怔的望着头顶那盏发白的灯。 男人一边丈量,一边仔细的登记数据。 许禾的牙齿开始剧烈的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颗一颗豆大的眼泪往外涌,洇湿了鬓发。 直到最后,盖在身上的那条柔软的毯子被男人拿开。 许禾耳边响起什么东西溃裂坍塌的巨响,那声响,吞噬掉了一切,包括她以为自己无坚不摧的心志。 224 凌辱 漫长的时光过去,男人一样一样收起工具,合上记录数据的电脑,心满意足的离开。 又过了片刻,房门再次被打开。 有人给许禾穿上了衣服,揭了她嘴上的胶带,喂她喝了一点水。 她被允许坐起来,手腕上的束缚解开了,身子却仍固定在椅子上。 有个护士模样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给许禾打了一针营养针,很温柔的安慰她:“别怕,这只是营养针,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 她说英文,许禾眼睫颤了一下,张了张嘴,艰涩的询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我抓来” 女人没说什么,拿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就转身出去了。 房门关上了,一切再一次归于了死寂。 许禾开始发抖,抖的犹如筛糠。 她咬着嘴唇,咬的嘴唇破烂流血,可眼泪,却仍是一行一行的涌了出来。 …… 赵平津望着面前那张白纸,白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奇怪的数字。 他看了一眼,又抬眸看向赵致庸。 赵致庸很平和的笑道:“看不懂那我让人给你翻译一下。” 他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那男人拿起纸,咳了一声,朗声道:“七点二三公分,这应该是眉毛的长度,一点三五公分,哦是眉眼间距……胸ru上下围间距七点八五公分,五十六点四五,是腰围,这腰还真是细,腿间距……” 赵致庸见赵平津面上没什么变化,就抬手示意那人先暂停,含笑温声询问:“平津啊,你不觉得这些数字很熟悉吗” 赵平津缓缓抬起眼帘:“有话就直说,不要玩这些无聊的鬼把戏。” “看来你真的没听明白。”赵致庸笑意忽然变的阴翳:“那位日国的佐治医生说,许小姐的骨骼生的异常完美,尤其颅骨和四肢骨骼比例,是妥妥的老天爷赏饭吃的舞者……不过,我们这外行人,倒是看不出这数字有什么不一样的。” 赵致庸说到这里,又看了赵平津一眼:“那位佐治医生,是一位很出名的人体研究专家,他亲手量了许小姐身体每一寸包括骨骼之间的尺寸,回去后他会进行数据比对,再做深入的研究,佐治医生说,许小姐的这些数据,是他手测过的上千个例子中,最趋近于完美的……” “你说什么。” 赵平津忽然站起身,甚至赵致庸身边的保镖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脚将桌案踹翻,伸手攥住了赵致庸的衣领。 赵致庸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红的就像是能吃人的狼崽子。 他一瞬间竟觉得心头雪凉,毛骨悚然之感侵袭而来,平生第一次,有了深刻的一念恐惧。 “赵致庸,你刚才说了什么!” 修长的手指,年轻的,强壮的青年男性的有力的指骨,扼入他的喉管中,呼吸一瞬间就被掐断。 赵致庸脸色渐渐紫涨,他拼力抬起手,碰翻身侧摆件,保镖回神就要上前,赵平津手上力道更重,赵致庸瞬间被掐的直翻白眼,双脚蹭着地毯上下踢腾,狼狈不堪。 好在心腹反应极快,越位上前,打开屋内连通的大屏设备。 瞬间,清晰画面跃入众人视线,鞭笞声,女孩儿微弱的呻吟声,像是牵动赵平津身体的一根线,让他一点一点回过头来。 穿着白色长袍身形纤细的女孩儿被高高吊起,一双纤细小腿却裸露空中,只是,那原本雪白细嫩的小腿上,却满是皮开肉绽的血红伤口。 “少爷,您再不松手,许小姐就得再多吃点苦头……” 心腹声音低低,听在赵平津耳中,却是振聩的巨响。 扼住赵致庸的那只手,指节一根一根松开。 氧气涌入,赵致庸握着脖子,剧烈的咳,半晌方才平复。 “她不是从小跳舞么,她不是还给你跳过一支舞么,你不是最喜欢她腿生的漂亮,又白又直,赵平津,你现在再看看她,还是不是你喜欢的样子”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彻底毁掉,是什么感觉” 赵致庸话音落定那一瞬,他顺手抄起身侧的砚台,重重砸在赵平津后背。 墨汁四溅,白色的衬衫犹如泼墨山水画,蕴出大片的墨痕。 “这是你逼我的,我们父子,明明不用走到这一步。” 赵平津站着一动不动,看着视频里,被高吊着的许禾,她的头往一侧垂着,紧紧闭了眼,乌黑的发凌乱湿透贴在面颊上,两条细白的小腿上,鲜血不停的流,沿着她的足尖,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而她已然痛的昏厥。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赵致庸说着,又抚了抚疼的难忍的颈子,恨恨一拍桌案:“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留脸面,她是生是死都在你一念之间。” 赵致庸话音落定那一瞬,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那个,我这会儿要辆车……” 承霖的话只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了,他显然不知道房间内发生了什么,但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一时怔愣立在原地。 没人会料到他忽然主动找赵致庸,毕竟他从不肯主动和赵致庸说话,更不用提过来找他,且在这栋宅子里,也无人敢阻拦他。 很多大事往往毁于不提防的细节,这一次,戏剧性的亦如此。 赵致庸只觉眼皮一跳,“承霖……” 承霖下意识应声。 而就这短短两秒的怔愣,却给了赵平津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225 心魔 他动作快的,甚至没人看清楚他什么时候出的手,就连赵致庸那个贴身保镖都没反应过来。 赵致庸书房里摆放的那一把黑色玉如意,被他劈手在墙壁上砸成两截,承霖还未回神间,赵平津手中握着的那一截断玉就刺入他颈部皮肉,鲜血瞬间沿着玉石纹路滴落地面。 赵致庸骇的魂飞魄散,双臂前伸,一副舔犊情深的仓惶姿态,承霖面色惨白,怔怔然张大了眼。 赵平津的语气,在这一瞬,平静到了极致:“让他们放人,赵致庸,耽误一秒钟,我就弄死你这个孽种。” 他说话间,手上用力,承霖脖颈被划开长长一道血痕,瞬间血汹涌而出。 “你停手,赵平津你停手你不许伤害他……” 赵致庸话音未落,却见赵平津手上力道更重,承霖瞬间疼的呻吟,眼底都蕴出泪来,他似被吓傻了,呆滞看着赵致庸,满眼的恐惧。 赵致庸触到承霖这眼神,瞬间心疼的犹如是自己被剥皮削骨一般,失态的跺着脚连声喊:“还愣着干什么,让他们放人,放人,现在就放人!” 谁也没想到这桩事最后是这样荒唐落幕的。 而许禾那边,那些人在得到雇主要求放人的命令后,却又出了个意外的岔子。 许禾被从房梁上放下来时,唐钊孤身一人闯入了那个废弃的仓库。 那些人之前得过雇主的吩咐,不敢对唐钊下死手,但在慌乱撤退之中,唐钊左肩和一条腿仍是中了枪。 许禾软绵绵倒在地上,雪白的长袍被小腿上的鲜血染红了一片,可她迷离的视线中,只看到满身鲜血的唐钊。 他离她那么近,但却站不起身,只能艰难的向她身边爬去,鲜血在他身下蜿蜒,拖出长长一段血路。 直到最后,他耗尽力气触到她的手,“禾儿……” 他抬起眼,被血染湿的发淋漓盖住那总是笑着的眉眼,一滴一滴的血珠砸下来,许禾没有力气起身,也发不出声音,她趴在地上,就那样看着他,眼泪不停的从眼尾洇出,流也流不尽。 她摸到了他手腕上的那个发圈,那个被鲜血染透的木雕小兔子,她努力的想要攥住,可她没有力气了。 她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唐钊的视线里是一片模糊的血红,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攥住她血淋淋的手指,贴在心口:“乖……我们回家了。” …… 唐钊醒来,已经是第三日。 其实他的伤更重一些,但好在一向体格健壮,恢复的也就更快,而许禾的情况,却比医生预想的更糟糕。 外伤在逐步的愈合,虽然很缓慢。 但她整个人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 有好几次,护士前脚刚走,她就立刻拔了输液管,将腿上的纱布全部揭开扔掉。 这在临床上很常见,没了求生意识心态崩溃想要寻死的人,都会做出这样的举止行为。 唐钊去看她的时候,她却又对着唐钊笑的特别没心没肺,向他抱怨,自己还不能下床,每天都要趴着,真的很难受。 唐钊没有说什么,他变的沉默了一些,眉宇之间仿佛添了心事。 护士给她换药的时候,她趴在枕上,疼的冷汗涔涔,咬着枕巾,咬的牙关都渗出血。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无法替她受罪,替她疼。 唐钊从前认为,陪伴着他,就这样平静平凡却又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就够了。 可如今他却幡然醒悟,一直以来,其实他什么都没有给她,连最基本的守护,都没有做好。 一次火灾,一次人祸。 他都是那个缺席者。 他算什么好男友,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庸碌无为的废物。 因为死水微澜一样的人生中,除了赛车再无其他乐趣,所以她再一次出现,自己才会这样欲罢不能,想要拼命抓住这一点的光。 他在这个过程中体验酸甜苦辣的乐趣,但他又给了她什么。 唐钊摸了摸她湿透的鬓发:“禾儿,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 许禾疲倦的闭了眼,但她一直都在强忍着闭眼带来的恐惧。 只是不想让唐钊知道。 过了好久,唐钊被医生提醒必须回去休息,他确实体力不支撑不住,只能回了病房。 护工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十分的干净利落细心,名叫吕蓉。 唐钊走后,她就守在许禾的床边,似乎感觉到她很害怕,吕蓉就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掌心柔软而又干燥,许禾睁开眼,看到那张稍显普通却又透着亲和的脸,觉得心底好像就没那么慌了。 “不想睡就不睡,躺着休息也行。”吕蓉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轻声的安抚。 许禾点点头,输的药里大概有安神的药物,片刻后,许禾还是睡着了。 吕蓉轻唤了她几声,见她没有任何回应,这才轻轻松开手,拿了手机,拨了一个视频通话。 那边很快有人接。 吕蓉并未说话,只是将镜头翻转对着床上沉睡的许禾。 那端也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直到半小时后,许禾有了醒来的迹象,吕蓉低低说了一声抱歉,结束了视频通话。 226 发狠 “要不要喝点水”吕蓉很轻柔的问。 许禾点点头,睁大眼望着窗外,吕蓉端着水过来,就看到许禾那双眼,漆黑,却又一片的空洞。 她心里叹了一声,将床摇起来,喂她喝水。 她很乖的喝水,长睫毛垂下来,轻微的颤着,吕蓉看的都有点心怜,帮她撩着鬓发:“慢一点,别呛着。” 许禾喝完了水,就又看向窗子外,天光大亮,阳光明媚,让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她喜欢光,她讨厌黑暗。 …… 京都在夏初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 暴雨过后,碧空如洗,天蓝的让人心醉。 赵平津缓缓从赵氏同盛大楼走出。 身穿黑色西装的十几个保镖,安静无声站在他身后。 他停了脚步,转了转腕表,活动了一下因为一整个上午的会议而略微僵硬难受的颈椎。 郑凡快步走过来,小声道:“都处理妥当了,董事会里那几个不肯卸职的,都按您的意思处理了。” “棘手的是徐家那边,他们借口和赵氏的合作是与您父亲议定的,他们只认您父亲,言外之意,是想毁约。” “让他们毁。” 赵平津声音很冷,经历那一场变故,他整个人的气场好似都变了,有时候郑凡都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寒而栗。 他本来就是性子冷淡的人,之前的行事作风虽然冷厉,但远不及现在,莫名的有了一些徐燕州的影子,郑凡偶尔都觉得,他下手有点过于狠了。 有个赵致庸的心腹,都被逼的寻了死,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成了植物人。 那人的妻儿跪在赵平津面前哭求,哭的郑凡都心软,但赵平津却半点都不为所动,甚至自始至终,看都未看他们一眼。 郑凡点头应是:“是,只是这样一来,怕又要动荡。” 赵致庸莫名其妙卸职退位不见人影,据说突发疾病在外疗养,从此同盛的事不再过问全权交给唯一独子。 赵平津一夜翻身,同盛国际里很多赵致庸的心腹,压根不接受也不服气,颇是闹了一场,处处仗着资历和辈分来打压赵平津,叫嚣着要见赵致庸,要讨个说法。 但也有很多支持赵平津的,两方人吵的不可开交,形势也一时胶着。 这一堆烂摊子实在让人心焦,赵平津最开始也确实分身乏术,因此任他们闹腾了半个月,才在这两日,一举拔掉了几个难缠的刺头。 余下的多数人都安分了不少,但还有几个赵致庸的死忠,倒是忠心耿耿,甚至有人仗着辈分和资历指着赵平津的鼻子,骂他不孝不悌,狼子野心,禽兽不如。 赵平津懒得和他们争辩,直接让郑凡带了保镖过来轰人。 那些人体面了一辈子,高高在上了一辈子,如今丧家犬一样被赶出同盛,真是两代人的脸都要丢尽了。 但赵平津太过不留情面不给自己留后路也断了无数人的生路,这对他不是什么好事,沈渡都忍不住劝赵平津,现在是笼络人心的好时候,不妨抬抬手,就当给自己多留条路,但赵平津根本不听,两人因此还起了争执。 两人这么多年深厚交情,赵平津却丝毫不顾,沈渡气急之下,脱口说出要离职。 赵平津竟也不曾挽留,只说他有足够的自由。 沈渡又气又恼,这几天都没来公司,整个同盛上下,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可赵平津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要将一切权势都攥在自己掌心,才不会如鱼肉一般再任人宰割。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给任何人践踏他伤害她的一丝可能。 谁都休想阻止他站在那最高处,成为那个攥住别人命运咽喉的人。 哪怕背负上满身的恶名。 “动荡又怎样,我忍气吞声,动荡就少了” 赵平津垂眸,面无表情看了看时间:“让你查的那些事,查的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许禾父亲的案子。 有些事乍一看毫无关联,但事后仔细去想,却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许禾父亲那个案子的肇事者投案自首那天,正是庄明薇画廊开业剪彩那一日。 而庄明薇和徐燕州定下婚事,就是在画廊开业后不久。 也是那个时期,赵致庸的账户上有一笔五千万的汇款,一直无法查到下落。 庄明薇嫁给徐燕州,徐家就与赵致庸达成了合作。 这其中,究竟有没有关联 “查了,案子已经算是结了,那个姚森的供词滴水不漏。” “姚森还有什么家人,现在什么情况。” “姚森家以前有点小钱,日子就过的不错,他父母年纪大了,现在跟着他哥嫂生活,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赵平津将衣袖的褶皱抚平:“继续让人盯着姚森家里。” 郑凡虽不解,却也点头应了。 227 结婚 上车后,郑凡担心他的手,又问了一句:“您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是那一日砸断玉如意的时候弄伤的,当时事态紧急他根本没发现,待到一切处理妥当知道她和唐钊都被送进医院后,赵平津方才察觉自己右手的小指几乎就剩一层皮连着了,连指骨都断了。 最初医生是决定直接截掉的,但其中一位老医生觉得还有接上的可能,就试了试,没想到他运气不错,虽然接上的手指伤痕狰狞扭曲,但好在没成个残缺不全的人。 “不碍事,开车吧。” 郑凡没再多问,发动了车子。 车子缓缓启动,赵平津闭眸坐在后排。 摧毁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方式。 但对于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那一种从皮肉到骨子里的凌辱,才是刻骨铭心的。 赵平津虽然拿回了全部资料包括视频和母带,且已严密封死这一切,但发生在许禾身上的那些事,又有谁帮她忘掉。 她只是崩溃,并未疯掉,已经算是老天垂怜。 可这一切,全都拜他所赐。 赵致庸看似是摧残许禾逼他屈服,实则无人知道,他摧毁许禾,根本目的却是为了彻底的摧毁他给他心爱的小儿子铺一条锦绣路。 但许禾何其无辜。 他从不曾如此刻这样,厌弃自己这一身肮脏的血和罪孽。 …… 那是五月末的一天,天气已经炎热非常。 许禾的应激反应到了无法让她继续念书的地步。 她怕接触生人,不肯再穿任何露出身体皮肤的衣服,因此到了夏日,许禾仍是每天穿着长袖长裤,甚至衣袖要足够长到能将她的双手盖住。 临近毕业答辩的日子,许禾这样的状态,显然难以去完成繁琐的论文和答辩。 延期毕业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自己或许也知道自己现在状态太差,主动对唐钊提出了想要暂时休学。 唐钊也觉得她应该先休息养病,以前她硬撑着,反而学业和身体都耽误了。 腿上的外伤渐渐痊愈了,但那些淡红的疤痕仍未全部消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许禾都无法走路,要借助于轮椅才能出行。 唐钊在自己的伤稍稍恢复后,就一直陪在许禾的身边。 他受伤的事儿太大,唐家人最后还是知道了。 外祖母忧心不已,却因为年老体弱无法出行,交代了唐钊母亲一定要好好照顾唐钊到他痊愈。 唐家人是想将他接回国休养的,但唐钊执意不肯。 甚至直接对父母说,他要和许禾领证结婚。 唐家人对此是有微词的。 唐钊为了许禾,亲朋都不要了,就这样跟着人家留在异国。 他性子本来就这样,为所欲为惯了,唐家父母管束不了,也只能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唐钊没在外面惹是生非,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唐钊去国外这件事,他们心里是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如今唐钊折腾的差点丢了性命,不管是多开明的父母,也不会喜欢一个将自己儿子连累成这样的女人。 唐钊提出要和许禾结婚,唐夫人当即就气的差点晕厥,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 还是唐先生温和的劝住了剑拔弩张的两人,对唐钊道:“那位许小姐到底还没毕业,年纪还小,你们两人现在都病歪歪的,不如再等一等,至少等到许小姐从大学毕业再说结婚的事,而且,咱们也不是那种不讲究的人家,哪有不订婚就结婚的我看不如等许小姐身体好一点,你们先订婚。” 唐钊也知道让家人接受这些需要时间,能先订婚,也算是很不错的一个结果。 他就点头答应了。 唐先生又顺势道:“订婚也不是小事情,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好好准备准备,不能委屈了姑娘,这样吧,等你们两个身体都好一点,就回京都去办订婚宴,你外祖母最疼你,日日挂念你,你的大日子,她不出席是不可能的。” 唐钊想到外祖母,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等到离开唐钊的病房,唐先生才劝太太:“你不知道你儿子什么性子打小什么时候听过我们的话你和他硬碰硬,只会将他推的更远,如今先拖延着,谁知道将来会怎样。” 唐夫人这才明白丈夫所为的深意,不有点头:“你说的对,日子长着呢,谁知道将来怎样,就算订婚了,那也不是结婚,算不得什么。” “其实这位许小姐看起来也不错,学习也挺好挺用功的……” 唐夫人闻言就白了丈夫一眼:“你知道什么,她从前跟过赵家那位,还是在那种不三不四的场合认识的,这许小姐根本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儿,早就不清白了,现在你知道我那会儿为什么反应这样大了吧。” 唐先生闻言就皱了眉:“那按照你说的,更不能让唐钊和她结婚了,这简直是胡闹,唐钊不知道这些吗” 唐夫人心里窝憋的很:“你觉得呢,我都知道的事,唐钊能不知道” 唐先生脸色有点难看,连说了几声胡闹。 “算了,先不说这些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夫妻俩低语着进了电梯。 走廊拐角处,许禾安静的站在那里。 228 我带你走 唐钊父母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 如果是在之前,她会有些难过,但大约不会太在意,太放在心上。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只会在意她在意的那个人对她的态度而已。 可是现在…… 许禾藏在衣袖下的手,在冰凉的颤抖。 那一幕一幕,过电影一样在她眼前闪。 如果唐钊的父母知道了呢。 知道她那不堪的过往呢。 他们会怎么说,怎么议论,怎么想。 许禾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受害者有罪论自来都是天大的笑话。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无法再继续保持坚韧和平和。 好像是从前的她,已经被彻底的摧毁了。 许禾转过身,失魂落魄的走到步梯间。 她走下楼,一直走到地下车库,她漫无目的的往前,最后随便找了个出口出去,然后又出了医院。 天都黑了。 可许禾仍在不停的走。 两条腿开始抽筋,一阵一阵的发软,膝盖深处,隐隐的抽痛。 她忽然跌撞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而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隔着薄薄的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现在很抗拒被人碰触,哪怕隔着衣衫,下意识的,就要收回手,可双腿太过无力,连站都站不稳。 她只能借助那人扶着她的力道,站稳,然后,许禾抬起头,在燥热的夏日晚风里,人来人往的异国街头,她看到了一张英俊无比的男人的脸。 “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 赵平津握住她的手腕,扶着她站稳,很温柔的问:“自己能站吗” 许禾抽出手臂,转身就要走。 “他在找你,大约就在附近,你这会儿并不想见到他,对不对” 许禾的脚步停住了。 是啊,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做。 她从未曾这样茫然过。 她不知道怎么拯救自己。 怎么从那漩涡里挣扎出来。 怎么,让自己放过自己。 “我带你先离开,等他走了你想去哪我再送你,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好不好” 赵平津的声音听起来那样温柔,可许禾却只想堵死自己的双耳,再不要听到的好。 她站在夜色里,隐隐的,她好像听到唐钊在喊她的名字,那样焦灼,而又担心。 可她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儿,她有过别的男人,有过不光彩的过去,有过一个没成型却死去的孩子,还有着这样不堪的经历。 她感觉很冷,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她不敢闭上眼,闭上眼就是那个戴着口罩的日国男人。 她的骨头像是被人一寸一寸敲断了,她没有办法再站起来。 她站不起来了,她这个人,好像……真的被彻底毁掉了。 赵平津看着她蹲下身,紧紧抱住了自己。 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点,柔顺的从肩上散开,她蹲在那里,很小很小的一个,她把自己蜷缩起来,在抗拒整个世界。 “禾儿。” 他弯下腰,在她面前半蹲了身子。 许禾抬起一双眼,空洞洞的眼,她对他开口,只能发出很微弱的气音:“我现在不想让他找到我。” “那我先带你走好不好”他抚着她的脸,柔声低低的问。 可许禾忽然哭了,眼泪一颗一颗滚落,灼烫着他的指尖:“可是我也不想看到你,赵平津,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 赵平津从没觉得人的心可以疼成这样。 从前他身为京都金尊玉贵的赵家长公子,他随心所欲呼风唤雨。 可他偏偏拿一个人没有办法。 后来他低谷过,差点被摧毁过,到如今他再一次踩着刀刃走上金字塔尖。 他可以几句话几个字左右别人的前程和命运。 但面对她,却仍是束手无策。 “那你闭上眼,禾儿,闭上眼……就看不到我了,好不好” 赵平津的手掌轻轻落下来,握住她的肩,她抖的厉害,抖的像是风旋中脆弱的枯叶,他的声音尽量的温柔,像是怕再吓到她。 他给了她多少的苦难和委屈,他自己都说不清。 她哭的没有声音,赵平津把她抱起来,她轻飘飘的,在他怀中没有什么分量,比之前每一次都轻。 他有些晃神的想,明明新年时候见到她,是稍稍胖了一点的,可现在,却比孩子没了那时候还要瘦。 赵平津只能紧紧抱着他喜欢的姑娘,她离开的时候,他如常过着每一日,只是觉得,日子总是那样无滋无味的。 好像少了很多很多的盼头。 当然也有片刻欢愉的时候,但到最后,那欢愉好像也打了折扣,心里头留下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空洞,整个人都没着落的样子。 如今只是抱着她,心却像是被一瞬间填满了。 赵平津想,就这样抱着她一直走下去,这个世界都没有第三个人了,就他俩,该多好。 到了车子上,赵平津小心的把她放在后座,刚一放下,许禾就蜷缩在角落里,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膝盖上。 229 害怕他 赵平津上车,吩咐司机开车,就将隔板降了下来。 车子缓缓的向前开,没什么目的,也没有尽头一样,好像能开到天荒地老去。 “要不要喝点水” 赵平津拿出一只新的保温杯,里面泡着温热的蜂蜜水,他打开杯盖,轻声询问她。 许禾没有任何的反应。 赵平津将杯子放好,静静看了她一瞬,忽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禾儿,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许禾仍是一动不动,但他能感觉到掌心下,她仍在轻轻颤栗。 赵平津只是听闻那些过往就觉得心神俱焚,他无法代入去想,当时许禾会如何的崩溃绝望。 语言的安慰往往只是最苍白无力的,实则没有任何的功效。 她将自己抱的更紧,蜷成小小的一团。 好一会儿,赵平津听到她很小声的说:“赵平津,你不要和我说话,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他垂眸望着她,眼底渐渐一片的红。 他除了说好,还能做什么 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她,什么方法,招数,手段,好似都无法用在她的身上。 车子从夜色降临一直行到夜色深浓。 赵平津让司机在僻静处停了车。 许禾很安静的睡着了。 赵平津动作很轻的给她盖了毯子。 她其实有很久都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但她不想让唐钊担心,他的伤也刚刚好,还未曾完全恢复健康,她想让唐钊好好休息,不要太过于担心她,所以她在努力的调整,想让自己快一些好起来。 但是她最终,还是做不到。 尤其在晚上,她很害怕黑暗,很害怕再一次睁开眼,她又赤身躺在那样的一张台子上,很害怕再看到那个戴着口罩的男人。 所以她只能努力的睁着眼,偷偷的把床头的灯打开一点。 这样睁着眼,那钻心的恐惧之感,就好似能稍稍的消退一点。 但正常的人整夜整夜不睡身体都吃不消,何况是她现在这样的身体。 她的精神越发萎靡,却又要在唐钊面前勉强的维持着正常。 许禾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彻底的崩溃。 那根弦绷的越来越紧,她快要吃不消了。 车子平缓的向前,像是微风下海面上摇晃的船。 或许是因为在车上,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她竟就这样睡着了。 睡梦里不知是谁的婚礼。 那么多的人,京都从前见过的,没见过的男男女女,都在。 她看到了庄明薇,看到了方悠然,顾欢姜昵,檀溪,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然后,唐钊的父母出现了。 他们很平和的看着她,用很温柔的声音对她说:“不好意思啊许小姐,我们没办法接受唐钊娶一个你这样不清白的女孩儿,我们唐钊丢不起这样的人。” 很多人都在笑,方悠然和庄明薇笑的可得意了。 她四处去找唐钊,可却找不到他。 她只能在那些指指点点之下离开。 而唐钊忽然就出现在了她眼前,只是,他漠然的看着她被人取笑,没有上前护着她。 许禾忽然就醒了。 心跳的太快了,像是小时候念书时,在课堂上忽然睡着了,老师的戒尺忽然重重敲在桌子上被惊醒那一瞬的心跳。 她怔怔望着车窗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但她心里想的却全都是梦里最后那一幕。 唐钊看着她被欺负,看着她狼狈的走。 唐钊不会的。 他永远不会这样对她。 赵平津从前对她说,许禾你不要相信这世上任何人的话,尤其是男人。 可她就是愿意相信唐钊。 如果因为她不清白,唐钊就介意的话,那么当初,他又何必出现在她身边。 他看过她最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也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也许是因为现在心底实在是太脆弱,她拼命的想要证明,她并不是一无所有。 唐钊他,现在很担心吧,她忽然一个人走了,他会急成什么样儿呢。 “禾儿……醒了” 身畔传来男人很轻柔的声音,许禾很慢很慢的转过脸。 “要不要喝水”赵平津拿着那个杯子,轻声问。 “我要回去。” “禾儿,先喝点水,好不好”赵平津将杯子递到她唇边:“我试过了,不烫,你少喝一点。” 许禾一把将杯子推开,保温杯中的水漾出来,溅湿了他的衬衫和长裤,她的手上也溅落了一些水痕。 他眉宇间仍是温和的神色,放下杯子,捧了她的手,小心的用掌心拂去那些水渍。 许禾骤然抽回手,飞快的将衣袖拉长,两只手都藏进去,她的脖子也缩了缩,好似恨不得自己每一寸肌肤都被衣裳遮盖。 赵平津一双眼越来越红,他的唇紧紧抿着,抿成了一条线,垂落在身侧的手,一根一根攥紧了手指。 他最在意的人,被他一个一个害成了这样。 那些人怎么还有脸为赵致庸求情。 他要他死,不,他要赵致庸生不如死,要他那个孽种,也和他一样,生不如死。 许是他此时神色太过阴戾,许禾整个人惧怕的缩成小小一个,她睁大了眼看着他,睫毛在剧烈的颤,嘴唇抿住,嘴角却微微向下撇着,一副想要哭,却又不敢哭的样子。 230 不爱你 赵平津只觉得心脏疼的好似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他轻唤她名字,喉结微微的上下滑动,苦涩一点一点弥漫在喉间,他顾不得其他,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抱住,他的下颌低下来,压在她的发旋处,声音放的很轻很轻:“禾儿,你不要这样看我,不要怕我,我是赵平津,我不是那些坏人……” “赵平津……” 许禾喃喃唤了一声,在他怀里扬起一张瘦的快要脱形的脸,她看着他,眼底带着哀求:“求求你了,你放了我吧,好不好” 第一次时,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怕,因为心里满心的相信他,他一定会来,他不会放弃她。 而第二次时,她是真的怕了。 她终于认清了自己有多渺小,也终于彻底的明白,从前的自己多么幼稚,多么可笑。 一个普通女孩儿,一个在自己心爱的人眼里并没有多么重要的女孩儿,在他们那个冰冷矜贵的世界里,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她是真的怕了,她招惹不起他们这样的人。 她只想平平静静过她的生活。 “禾儿……” “我知道的,你也许还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你也许还未再遇到更让你喜欢的女孩儿,可是赵平津,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她说完,又望着他,这一句仿佛是对自己强调一般,声音轻轻的,却很决然:“你听清楚了吗,我已经不再爱你了……赵平津。” 车窗外隐约传来车子疾驰的轰鸣。 许禾下意识向外看去,远远的,看不清那是谁的车子。 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许禾已经认出了那辆车,是唐钊来了。 她忽然就很甜很甜的笑了。 那笑容,像是无数的针,铺天盖地扎在赵平津的眼睛里,心脏里。 “你看,我男朋友来接我回家了。” 许禾指了指窗外,两辆车子头尾并排停着。 唐钊拉开车门下车,那一张英俊的脸,写满了焦灼担忧。 他大步向这边走来。 “我要走了。” 许禾指了指赵平津的手臂:“能放开我吗” 他僵硬的将手臂放下来,许禾说了一声谢谢。 她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拉开车门。 赵平津没有阻拦她。 在这一瞬间他很真心的想,如果唐钊能让她幸福快乐,他愿意不再打扰她。 车门打开那一瞬,许禾还未下车,唐钊已经一步上前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许禾还是有点应激反应,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但很快,她就仰脸冲唐钊一笑,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唐钊没有看赵平津,抱了许禾走到车边,他打开车门,将许禾放在副驾上,又很认真的给她系好安全带。 赵平津看到,安全带扣好后,许禾抬起脸,轻轻亲了唐钊一下。 唐钊也低头亲她,很爱珍的那一种亲吻。 赵平津就平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们接吻。 他想到来时姜昵说的那句话,她说,哥,其实,你没有太大的过错,许禾更是无辜。 也许你们只是没有缘分。 也许只是你们遇到的时机不太对。 再早一点,或者再晚一点。 再早一点,也许他们早已平和分手,她不会惹上无妄之灾。 再晚一点,也许他就可以护着自己想要护着的人。 唐钊载着她离开。 汽车的尾灯都看不到了,赵平津有点想抽烟,他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 许禾的气息还没有完全的散去。 他忽然又掐了烟,他垂眸,怔怔望着那凌乱一团的毯子。 他的手指有点颤栗,缓缓的伸出去,攥住了毯子的一角。 他低了头,将脸埋在柔软的毯子上。 她身上淡淡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沾染了她头发上的淡淡香味儿。 明明似有若无仿佛转瞬即逝,但却像是拍击海岸的汹涌潮水,正以着摧枯拉朽的姿态将他整个人吞噬。 …… 车子并未回去医院。 唐钊带她回了他们的公寓。 许禾很乖的任他牵着手,强忍着心底的那下意识的因为肌肤接触而带来的不适。 唐钊领着她上楼,去了她住的房间。 房门打开,没有开灯,唐钊将她轻轻按在门背上,低了头亲她。 他的亲吻有点慌乱,好似还带着未曾消退的恐惧和后怕。 许禾就抬起手,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安抚着。 唐钊缓缓亲到她的颈边,低了头,将脸埋在她肩窝里。 许禾感觉到有一片小小滚烫的湿热。 她的手指顿了顿,又爱怜的抚他后背:“唐钊,我这不是回来了。” 唐钊无法形容那一种恐惧。 上一次,他只是穿过马路去买烟,许禾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白色的衣裙被鲜血染红,被人从房梁上放下来,那一瞬间,唐钊真的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直到他确定她还活着。 “许禾。” 唐钊捧住她的脸,他认认真真的看着她:“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去领证,你做我太太,好不好” 231 身受 许禾看着他,眼底却一点点的聚起了水雾。 她不可能答应他的。 但是她又不舍得让他难过。 所以,她把所有的痛苦都咽下去,她笑着望着他:“我不答应。” “禾儿……” “为什么我没有享受恋爱,求婚,订婚的甜蜜过程,就要直接嫁给你唐钊,你可不能这样敷衍我。” 唐钊见她笑意里那一抹难得的俏皮,心口里膨胀着无尽的苦涩和怜惜,他也笑了笑,却单膝跪下来,很认真的再一次开口:“禾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禾歪了歪头,想了好一会儿:“唐钊,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唐钊跪着并没有起身,只是很温柔的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们现在刚开始恋爱啊,哪有恋爱这么短时间就求婚的,我还没有好好考验你。” “好,那你好好考验我,就从现在开始,好不好” 许禾努力的对他笑:“好啊,可我很挑剔的,做我男朋友不是容易的事情。” “巧了,我就喜欢挑剔的。” 唐钊站起身,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细碎的吻她:“我们今晚不回医院,住家里,好不好” 衣衫下,许禾的身体紧绷僵硬,寸寸冰凉。 她的身体被人上了一把锁,再也无法打开了。 除了一个男朋友的名分,她什么都给不了唐钊了。 许禾很后悔,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就该不顾一切拒绝唐钊。 只是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说什么,好似都是迟了,无用了。 许禾也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她不是个黏黏糊糊的性子,也向来很有自己的想法。 只是如今的自己,面目全非的自己都不认识了。 “别害怕。”唐钊亲她薄薄的眼皮:“我就是想抱着你睡一晚上,什么都不做。” “那我去洗澡。” 许禾从他怀里挣出来。 唐钊点点头:“我去外面抽支烟。” 许禾过了一个小时才从浴室出来。 她头发吹干了,穿了一套长袖长裤的棉质睡衣,很舒服柔软的布料。 唐钊把她抱到床上,俯身亲了亲她:“我去冲个澡。” 他洗澡很快,出来时穿了整套的家居服。 许禾被他抱在怀里,扑鼻都是很清爽干净的味道。 唐钊低头,额头与她的抵在一起:“我关灯” 许禾其实不想关灯,但她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房间的灯暗掉了。 赵平津的那半支烟夹在指间,很久都没动。 直到那猩红的烟头,烫到了他的手指。 他颤了一下,很慢很慢的松开手。 只有楼下玄关处还亮着灯。 而他们进入的那个房间,此时全然变成了黑暗。 赵平津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渐渐的,却又乱七八糟。 一会儿是她落泪的脸,一会儿,是她仰脸亲唐钊那一瞬。 一会儿,却又是在麓枫公馆外,她站在细雨里,看着他的车子疾驰而过的一幕。 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你也有了同样的经历。 赵平津在这一瞬,才深切的体会到,那个晚上的许禾,该有多么的难受,痛苦,委屈。 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那样执拗的非要从他口中听到那句答案。 她是要亲手碾碎自己的心,也彻底断了那一段情。 赵平津一直坐在车内,一个姿势许久都没有动。 那黑漆漆的窗口,像是不见底的深渊,正在把他吞噬。 他可以毫不手软的给予赵致庸同样的报复,他可以冷眼看着那些人跪在他脚下哀求都没有半点动摇,他的血冷的,连他自己冷静下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但他知道的,他不会再回头,不会再变成从前的赵平津。 他可以带着人进去,踹开房间的门,将她从唐钊的身边抢走。 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 可他克制着,没有做任何举动。 从前的赵平津,或许也有软肋,但那软肋并未能拿捏住他。 但如今的赵平津,在她跟前,除却低头服软,再无它法。 那漆黑的窗,忽然亮起。 赵平津指尖蓦地轻颤,一双眼眸定定望着那亮起的窗,而落在膝上的手指,却根根攥紧。 许禾伏在床边,脸色青白,不停的干呕。 胃里面像是有一只翻云覆雨作祟的手,蹂躏的她神经都在抽搐痉挛。 唐钊轻拍着她的后背,心疼的不知该说什么,许禾鬓发散乱垂在两肩,眼底却已然一片空洞茫然。 唐钊是个一言九鼎的男人,他说了只是想要抱着她睡一觉,就不会有任何的逾距行为。 是她自己的原因。 她以为,拥抱可以,亲吻可以,爱怜的抚触也可以,交缠的呼吸亦可以,所以,她能给他更多。 但当她试探着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侧,没有阻碍的接触。 她忽然失了控。 她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痉挛,干呕。 “禾儿……” 许禾似乎平复了一些,她缓缓直起身子,看着面前的唐钊。 232 不行 唐钊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但又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但他并未说话,只是将她再一次抱在怀里。 “唐钊……” 许禾轻喃了一声,她握住唐钊的手,再次贴在自己心口:“唐钊,你再摸摸我……” 唐钊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可许禾按的那么紧。 他垂眸望着她,眼底缓慢涌出破碎的痛楚:“禾儿,别这样。” 别勉强自己,别伤害自己。 可许禾就是不肯松开手,她抓的更紧,让他的手严丝合缝的贴着自己。 可她的脑子开始凌乱,眼前是晕眩一般的天地倒转,她痛苦的闭上眼,胃部痉挛抽动,比上一次还要猛烈的预呕的感觉再一次侵袭而来。 她伏在床边,身子剧烈的抽搐,那痛楚犹如跗骨之蚁,在啃噬着她的器官和血肉。 她恨不得,在这一刻死掉。 唐钊双眸渐渐涨红,他弯腰将她抱起来,鞋子都顾不得穿,大步向外走。 许禾在他怀中,肌肤冰凉,颤栗抽动,手指尖抖的犹如筛糠。 “唐钊……” “我在,禾儿,我在呢。” 唐钊忍着心头剧烈的痛,拉开门下楼。 “对不起。”许禾闭上眼,眼角洇出连绵的泪:“我是病了,是我的病还没好,对不起啊,唐钊。” 唐钊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抱着她,抱的更紧。 赵平津看着唐钊抱着许禾下楼上车,他步履匆促惶急,车子发动后,甚至差点失控撞上大门。 他一把拉开了车门。 唐钊隔着车窗望着外面一步一步逼近的男人。 说起来,他们彼此同在京都,曾经没什么交情,但却也知道对方存在。 唐钊平静的降下车窗,赵平津看到许禾靠在副驾座位上,头往一侧斜靠,双眸紧闭,面色有些白,几缕乌黑的发,贴在她的脸侧,黑与白的对比,那样强烈。 “赵先生。” 唐钊缓缓开口。 赵平津的视线却落在唐钊身上,他身上衣衫完整,可方才看他形色这般惶急,大约来不及再这样整齐穿戴,那就说明,他这些衣服是睡前就穿好的。 而许禾,赵平津的视线缓缓移动,许禾身上的衣服亦是完整。 也是,她如今还病着,唐钊再怎样禽兽,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和她做什么。 赵平津想到这里,心底却忽然钝钝一阵疼。 他恍然想起,当初许禾发烧住院,许苗给他打电话,他去看她。 她烧的脸通红,说话也无力,但他却仍是纵着自己胡闹了一次。 可她没有半个字的抱怨,自始至终,温柔而又包容他的一切。 赵平津想,他凭什么就那样心安理得的糟践她的一颗真心。 他凭什么,就那样心安理得的享受她没有瑕疵不求回报的爱。 “赵先生,我现在要送她去医院,请您让一让。” 唐钊再一次开口,声调微微拔高。 “唐钊,我看你状态不太对,还是我开车送她……” 赵平津很快稳住心神,沉声开了口。 唐钊笑了笑,随手抓了一下头发,将他话语打断:“赵先生放心,我就算是自己死,也不会伤了她。” 唐钊说完,不再多言,直接挂了倒挡,车子后移调转方向,绕过赵平津直接出了院门。 许禾又开始住院。 吕蓉说,唐钊请了很出名的心理医生,每隔一日都会去医院一趟。 但是许禾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而与此同时,赵平津不得不暂时回去京都处理一些十分棘手的事。 赵致庸根基摆在那里,就算如今赵平津暂时稳住局面,但却架不住下面暗潮汹涌。 尤其是徐家。 徐家这一代出了个做事不讲究规矩十分独立特行的徐燕州,对于赵平津来说,是件十分头疼的事。 他因此也明白,当日赵致庸为什么处心积虑要与徐家联手。 暂时扳不倒的对手,想办法结成盟友,总比硬杠上成了死敌更能利益最大化。 徐燕州不是安分的性子,他的野心更是庞大的可怕。 赵家如今的内乱,给了他机会。 他当然不会心慈手软。 换做是如今的赵平津,想必也会趁人病要人命。 这样的机会和气运,实在是难得。 徐燕州这段时间十分咄咄逼人,而赵平津自然不可能再放权给赵致庸,因此在两家联手这件事上,就是他落了下风,给了人家毁约的把柄。 徐家的理由十分正当,当日与徐家签订合约,报刊媒体大肆报道过的,人家徐家冲着赵致庸的名声地位才联手合作,可不是冲着他赵平津。 那么现在赵致庸闭门不见人,徐家凭什么要把身家利益绑在赵平津这条船上呢。 233 煎熬 他到底还年轻,嫩着呢,万一行事不周全,徐家岂不是要跟着吃亏。 在商言商,做生意的人,利字为重,说到天边去也是徐家占理。 徐燕州如今是势在必得,原本在京都,徐家是仅次于赵家的存在,但在他渐渐执掌徐家大权之后,这差距就被缩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现在赵家乱成一团,赵平津之前虽有能力手段,但却不如徐燕州在徐家这般被看重重用,经验和手段上,是要稍逊些许的。 徐燕州并非要整垮赵家一口吞掉,他只要能趁机咬下赵家一口肥肉,已然是大赚。 赵平津下了飞机,一路电话不断。 而在车子快到同盛的时候,他又接到沈渡的电话。 赵承霖失踪了。 能在京都这地界,从赵平津手底下人的层层看管之下把人救出去,可见对方也算有能耐了。 赵平津并不怎么意外,说起来当日,还是赵承霖的突然出现才让他扭转了局面反败为胜。 因此这段时间,赵平津交代过,他的人对赵承霖算是客气的,并未为难他。 “津哥,赵承霖走时留了一封信给您。” 沈渡压着怒火,“我发给您。” 很快沈渡发来了一张照片,赵承霖在一张便笺纸上留了几句话给他。 言下之意,赵氏同盛他先让给他赵平津几年,还嘱咐他好好经营多多赚钱,等时间到了,他会再回来从他手中取走这一切。 赵平津一笑置之,那十六岁的少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面目,倒也并不是那般的可憎。 相反,还算是坏的坦荡。 赵平津其实怀疑过,当日赵承霖怎么就那么巧的在那一刻出现。 只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因为赵致庸可谓是极致的偏心,赵承霖压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着赵致庸将一切捧给他交到他手里就足够了。 他该有多愚蠢,才会坏赵致庸的事。 但想不通,也就暂时不想了。 赵承霖若当真有本事,那就等他成人后来京都再和他斗个你死我活好了。 而如今,他也没心思去管他的破事。 赵平津的心几乎是一分为二,一半惦念着许禾的病情,一半,放在了如今赵氏要面临的危机上。 徐燕州实在难相与,两人之前又没有什么交情。 那人,又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一时,倒是有些僵。 而与此同时,徐燕州也正心烦意乱着。 因为时间晃眼到了六月,而六月,是季含贞去世丈夫的生辰和忌日,正好占了六月的一头一尾。 每年六月前后,季含贞都会祭拜亡夫,带着孩子去山中小住给亡夫守灵。 而每年的这一个多月,也都是季含贞情绪最低落,对他最冷淡最厌恶最抗拒的时候。 六月的京都十分酷热,季含贞一周前动身进山,而在两周前,她就不允许徐燕州再登她的门,更不用提近她的身。 对于一向重欲的徐燕州来说,简直是酷刑折磨。 他向来任性妄为无法无天,可季含贞就是让他没辙。 他若是耐着性子忍过去这一段,后面自然还能吃到点甜头。 但若是他和季含贞硬杠,到头来估摸着还是他自己吃苦头。 徐燕州可是记得很清楚,刚在一起那一年,季含贞也如今年这般要进山小住为丈夫守灵,他当时哪里肯受这种气,和季含贞硬是杠上了,那女人也是狠,他不让她祭拜亡夫,她就放了话,女儿也不要了,她一头碰死跟着亡夫去黄泉。 徐燕州当时根本不信,季含贞的女儿那时候才不到一岁,她疼之如命,怎么会舍得下女儿。 可没想到一转脸,人竟是真的直接一头撞在了廊柱上,季含贞似是真的存了必死之心,将自己撞的头破血流奄奄一息,最后徐燕州花了无数的心思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但还是破了相,季含贞额上留了一块疤,如今还得用头发遮掩。 也是因着这一茬,徐燕州此后再也没敢因为这件事有过二话。 只是虽然不敢拦着季含贞,但徐燕州一肚子的火气还是要有个发泄的地方的。 因此身边的人也就只能遭殃。 整个五六月,他身边的人都如履薄冰,连大气都不敢喘。 而如今赵平津这边,倒也和徐燕州那里的情形差不多。 只是没人敢去他跟前抱怨,只能私底下拉着郑凡倒苦水。 郑凡也十分无奈,别人尚好,并不用天天和赵平津见面,但他身为第一特助,几乎是形影不离,一整天下来,郑凡往往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如今回想起来,去年赵平津和许禾在一起时那段日子,倒是日子最好过的了。 至少赵平津不像现在这样难搞,也不像现在这样,让人揣测不出他的情绪喜怒,不知哪一句哪一字就触到他的逆鳞。 234 别害她了 其实郑凡跟着他一路走来,很能理解赵平津的变化,也很能理解他如今为何会这样不留情面。 只是很多时候,郑凡有些为他担心,总觉得长此以往下去,怕会结怨太深,于他前程不利。 但现在,却又不能劝,不敢劝,就连沈渡,都已经不再多言了。 他一个助理,又能说什么。 赵平津进了办公室,只留了沈渡郑凡几个留下。 等到几件棘手的事处理妥当,夜已漆黑。 算算时间,许禾那边应该是晚饭时候,赵平津让他们先回去,他联络了吕蓉。 吕蓉看了一眼守在许禾床边的唐钊,悄悄出了房间。 “赵先生。”吕蓉恭恭敬敬的开口。 “她怎么样” “心理医生今天下午刚来过,只是,许小姐还是老样子,我觉得,长此以往下去,她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许禾遭遇的那些事,知道内情的,除却赵致庸和他手底下那些人,也只有赵平津一个。 但赵致庸如今自身难保,那些人也被他整的惶惶不安,没人敢闲言碎语。 赵平津更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吕蓉,唐钊都蒙在鼓里。 唐钊也只以为许禾是遭遇绑架被人殴打吓坏了,并不知道她身上还发生了那样恶心的事。 “你好好照顾他。” “赵先生,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但许小姐是精神和心理上的疾病……” “我知道。” 赵平津站在黑暗中,点了一支烟:“我会想办法。” 吕蓉轻叹了一声,听着那边挂了电话,方才放下手机。 回去病房时,唐钊正要离开,许禾仿佛睡着了。 唐钊小声嘱咐了吕蓉几句,就出去了。 吕蓉轻轻在许禾床边坐下来,她刚输完液,这会儿应该是睡的最沉的时候。 吕蓉守了好一会儿,想到还有几件许禾的贴身衣服需要手洗,就轻轻起身拿了衣物,以免吵到许禾睡觉,她就去了外面走廊里的水房。 可等到吕蓉洗完衣服回来,病房里却空荡荡的,被子掀开了一些,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吕蓉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手中的盆子和洗好的衣服都掉在了地上,她转身,跌跌撞撞冲出病房。 唐钊闻讯赶来,吕蓉脸色煞白站在那里,语无伦次。 唐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瞳色沉沉,几度变幻,他手指紧攥,转身出了病房就往楼下走。 一边走,一边却又拨了一个电话。 国内虽是深夜,但赵平津此时方才从同盛的大楼离开,正在开车回去的路上。 接到唐钊的电话,赵平津有些意外。 虽然之前两人有过一次联络,但唐钊显然对他深恶痛绝,半点都不肯让他插手许禾的事。 而赵平津顾念许禾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并未在这一点上和唐钊发生争执。 “赵平津,你是不是非要害死她你才开心” 唐钊的声音里,带着压制不住的怒火。 赵平津一脚踩了刹车,车子在禁停路段停下,他攥住手机,眸色骤变:“唐钊,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见了,就在医院病房里不见的,和上次一样,一转眼的功夫……” 唐钊并不是个容易情绪失控的人,但上次许禾的失踪实在是给他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唐钊,你先冷静一下,去查医院的监控,现在就去。” “已经在查了。” 唐钊颓然靠在墙上:“赵平津,能不能让她过平静平安的生活,能不能,不要再让她的生活里处处充斥着意外了。” “我会尽力。” 赵平津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打给了留在国外的下属,让他们立刻去找许禾,不管用什么手段,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人安然无恙的找回来。 而此时,医院监控室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许禾并未离开医院,她下楼后,就往医院的花园方向去了。 吕蓉和唐钊等人匆匆赶到花园时,正看到许禾坐在湖边的大石上,安静的望着湖面上粼粼的月光。 吕蓉一颗心落回肚中,当即眼眶就湿了,颤着手给赵平津打电话。 唐钊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禾儿。” 许禾在月光之下回过头,待看到是唐钊,她就冲他笑了:“你怎么来了” 唐钊在她身边坐下来:“是不是睡不着” “嗯,看到月光挺好的,就想出来看看。”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站起身来:“是不是吓到你了,抱歉啊唐钊,我忘了和你说一声……” 唐钊摇摇头,拉着她坐下来:“冷不冷,湖边有风。” 许禾仰起脸,摇头:“吹吹风,心里挺安静的。” 235 珍爱 “下周我们回国好不好我和爸妈商量了,订婚的日子会尽快定下来,我想先带你见见外婆。” 唐钊握住她的手,攥在掌心。 许禾的指尖颤了颤,下意识想要收回来,但却还是强忍住了。 唐钊试着,轻轻将她揽到了怀里:“等我们订婚了,我就去公司上班,你养好了病,就去继续念书,想念研究生也行,想工作也行,或者想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也完全可以,只要你开心。” 唐钊说的这些,让许禾不免心生憧憬。 哪个女孩子不愿意过这样的人生,有最好的爱人最好的婚姻最暖的家庭。 可她从来不是自私的人,可以心安理得的只顾着自己享受。 唐钊怎么办呢。 如果她一辈子都无法接受男人的碰触。 对唐钊多不公平,更何况,之前因为林曼的事,她怀孕大约也很难。 就算她的身体可以接受唐钊了,她仍是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你要是不想在京都,咱们去港城也行,去澳城也可以,或者就定居国外,我虽然以前没怎么经手过生意上的事,但大学好歹也念了个金融经济,慢慢来,总能上手,将来,养你和孩子大约也不难。” 唐钊说着,仿似已经看到将来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美好画面,他忍不住,俯身亲了亲许禾的眉心:“禾儿,你说这样好不好” 粼粼的月色,却比不上他眼底的光芒。 他对于他们的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希望。 他将她规划在自己的未来中,她是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许禾无法否认,这一刻自己心底也是动容与期盼的。 那种自己被人珍惜的放入未来的规划中,那种被珍爱的感觉,是她一直以来都渴求的。 但许禾此时,却也不得不相信命运。 唐钊盼着的这一切,到底只能如此时湖面上的月色一样,就在你眼前,却无法拥有。 似乎是因为她一直没有说话,唐钊怕她生气,又道:“当然,一切还是以你的想法为主,你如果想要再等一等,那我就再等一等。” 许禾望着唐钊的脸,她想,也许她该稍微振作一点,该尝试着去接受并放下。 也许跨过去那一步,一切就都好了。 就如当初,唐钊吻她时,她不也战胜了自己的心魔。 “唐钊,你明天能不能带我出去逛一逛” “你想去哪” “去超市,游乐园,总之,去人多的地方。” 唐钊摸了摸她的刘海:“好。” 第二日,唐钊带她去了游乐场,因着不是周末,游乐场人并不算多,一切都很顺利。 玩了几个项目,都是多人一起的那一种,许禾虽然有些抗拒与陌生人距离太近,但她也勉强克制住了。 但后来去超市购物时,还是出了点意外。 许禾在货架前挑选酸奶的时候,被一个印籍男人故意揩了油。 那人先是在许禾拿酸奶的时候,故意抓了许禾的手,许禾最初以为只是意外碰触,虽然心内十分抗拒恶心,但却也强忍住了。 生活中,密集人群里,意外的肢体接触不可避免,她早晚是要习惯的。 因此,许禾并未吭声,也没有去叫唐钊。 但下一瞬,那男人却又故意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臀。 许禾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瞬间变成一片空白,而当她回过神时,购物车里的一个玻璃瓶装饮料已经摔碎在了对面男人的头上。 男人的额头破了一个血洞,汩汩的冒着血。 但许禾脸色雪白,犹在剧烈的颤,她攥着手里的碎片,像是一只惊惧不安到了极致彻底癫狂的小兽,控制不住攥着那玻璃碎片想要往男人的脸上扎去。 超市的保安很快持着警棍赶来,见状立时就打开警棍的电击开关往许禾身上打去,唐钊一步上前挡下,将许禾紧紧抱在了怀中。 许禾捅出去的玻璃碎片就划伤了唐钊的手臂,鲜血涌出,皮肉翻卷,人群里一片惊呼。 留在国外照顾儿子的唐太太知道唐钊再一次受伤,许禾还惹上了伤人官司的事儿后,不免对许禾越发不满。 她给丈夫打去电话:“许禾的母亲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许禾很有可能也遗传了,我看我们不能再纵容唐钊这样下去,你之前说先拖着,静观其变,但我看你这个儿子就是个一根筋,他是铁了心要把人家娶回去的,我可先说好啊,你让我接受一个出身不大清白的儿媳妇,我实在拗不过儿子,我捏着鼻子也能认了,但你让我接受一个精神方面有问题的儿媳妇,那我是死都不答应的!将来传给孙子怎么办岂不是害死了唐家!” 唐先生也有点窝火,挂了电话就直接打给了唐钊,勒令他立刻回国。 236 卖命 唐钊当然不答应,唐先生一向性子温润,对这个儿子也算纵容,但这次却也因为唐夫人的那些话,而彻底动了怒,许禾这样的行为,真的和疯子无疑,如果当真娶了个神经病儿媳妇进门,唐家的其他儿子女儿怎么办 谁愿意有个精神病妯娌,谁又愿意有个疯疯癫癫的嫂子弟妹 “你不回来也可以,想娶她也没问题,但从现在开始,你的所有卡都会被停掉,你如果真有能耐,就凭你自己的本事去挣钱娶妻养家吧。” 唐先生说完直接挂断,然后就吩咐助手,将唐钊的所有卡都停了。 助手跟了他多年,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少爷打小没吃过苦头,您看是不是留一张信用卡,总不好让他在国外挨饿受冻的。” 唐先生声音带了怒气:“一张都不留,一毛钱都不给他,我倒是要看看是他那可笑的爱情重要,还是面包重要。” 唐钊并不在意自己有钱没钱,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凑合都能过,吃苦也无所谓,但是波及到许禾,他却无法忍受。 在国外请律师是需要很大一笔钱的,还有许禾住院疗养等等等处处都需要花钱。 唐钊又绝不肯让赵平津插手许禾的事。 因此不过两三日,唐钊就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之前参加比赛,赢了一笔尚算丰厚的奖金,但对于现状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而许禾的那件官司,律师费用是绝不能欠的,还有心理医生的费用亦是按次数收取。 他自然可以找份工作去挣钱,这不是难事,只是现在,唐钊更需要的是快钱。 焦头烂额之下,他忽然想到了之前无意中看到的一则广告。 那是一个地下搏击馆的广告,唐钊记得,那里每周都会有一场由观众下注的比赛,而获取冠军的话,可以拿到十万美元。 近身搏击不是唐钊擅长的,但他之前念大学时也曾心血来潮学过一年。 唐钊有朋友,国内国外都有,但他不是喜欢对朋友张嘴的性格。 更何况,总不能次次都让朋友帮忙。 因此,在许禾的住院费用快要告罄的时候,唐钊就去了那个地下搏击馆。 签署意外免责书时,唐钊只是迟疑了半分钟,就签了自己的名字。 也许是那天晚上他被命运之神眷顾了,遇到的对手都不算实力强悍,他最终,虽没拿到冠军,但第二名也有两万美金的报酬。 只是身上的伤能遮掩,但脸上的却是怎么都藏不住,唐钊不敢让许禾知道,就借口有事要出去两天,等到脸上的淤痕褪去一些几乎看不出,才去看了许禾。 许禾这几天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但见到唐钊的时候,她却开了口,问他去做什么了。 唐钊笑着解释,许禾也没再追问,只是眸光定定落在他脸上,看了他好一会儿。 等到唐钊再一次去那个搏击馆时,吕蓉就悄悄告诉了许禾:“唐先生这些天常常忙的不见人影,我前天看到他,恍惚看到他脸上好像有伤。” 许禾轻轻点了点头:“他以为我看不出来,但我其实都看到了。”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吕蓉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许禾的脸色:“许小姐,要不要我帮忙打听一下。” 但许禾还未开口,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许禾一抬头,就看到了满面泪痕的唐夫人疾步走了进来。 “许小姐,算我求求你……” 唐夫人啜泣着,走到床边就要给许禾下跪:“我虽然不止唐钊一个儿子,可儿子到底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团肉,当娘的怎么能不挂念他,许小姐,你就发发善心,别让唐钊继续犯傻了,再这样下去,他这条命都要丢了……” 许禾被唐夫人这举动吓到了,她怔然的坐起身,忙扶住了唐夫人,“唐夫人,您说什么,唐钊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吗” “许小姐,你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 吕蓉悄悄退到了一边。 许禾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披上,套上鞋子就跟着唐夫人出去了。 车子到了那个地下搏击馆的时候,场馆内的气氛正到达高潮。 人声鼎沸,喧嚣刺耳,烟味刺鼻,酒精浓烈,乌烟瘴气一片的正中央,圈起来的搏击台上,一个亚裔模样的年轻男人,摇摇晃晃的再一次从台子上爬了起来。 那些下注在他身上的观众发出疯狂的咆哮和叫喊,他们血红了眼,张大了嘴嘶吼,盼着他能将对手打倒,而自己可以踏着他的鲜血一夜暴富。 “唐钊……” 许禾低低的喃了一声,视线里,却已然一片模糊。 “许小姐,你看到了吧,在上面为了你卖命的人,就是我的儿子。” 唐夫人眼泪婆娑:“你但凡还有点心,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你送命吧许小姐” 唐钊再一次被人打倒在地,但这一次,他没能如之前那样很快爬起来。 237 听话 唐夫人不忍卒看,转身出了场馆。 就在裁判开始数秒的时候,让人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了,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再一次撑起了手臂缓缓爬了起来。 工作人员拿了水过来,他喝了两口,将余下的冰水直接浇在了脸上。 鲜血被冲去,露出他伤痕累累的一张脸,他犹如嗜血的兽,盯着面前高壮的对手,吐出含着血的两个字,“再来!” 似乎是被他这不要命的劲儿给击垮了心理防线,唐钊明明伤的很重,但对手却几次三番的失误,几个回合后,被唐钊抓住漏洞,一拳击中面门,直接后仰重重倒地。 裁判读秒过十后,仍没起身,唐钊的手被高高举起,嘶吼欢呼潮水一般席卷而来,他被兴奋不已的观众高高举起抛向半空。 许禾缓缓转过身,走出了喧闹的场馆。 唐夫人的车子仍停在那里。 她走到车边,唐夫人已经停了哭泣,只是眼眸红红的看了她一眼:“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许禾沉默的上车,回医院这一路,她想了很多很多。 她最终仍是后悔的,后悔在京都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失手点开唐钊发来的信息。 她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而唐钊不应该跟着她一起陷入这泥沼中去。 许禾再一次见到唐钊,是在一周之后。 她想起,上一次隔了两天,大概是因为伤不算重,而这一次,他是真的伤的不轻。 虽然他故作轻松,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禾咽下心里的难过,什么情绪都没有表露。 他不愿意说,她当然不会拆穿。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许禾忽然提出想回学校看看。 唐钊自然无不答应。 路过图书馆的时候,许禾找唐钊要了自己的包:“我想进去借本书,我的借书证和身份证都在包里。” “我跟你一起吧。” “你去帮我买一杯酸奶吧,学校里那个小超市卖的手工酸奶很好喝,就在图书馆旁边,很近。” 许禾指了指一边的校内超市。 她难得有想吃的东西,唐钊自然点头应了。 他看着许禾走进图书馆,这才转身走去一边的超市。 唐钊并不知道这个图书馆的二楼自习室有连廊直接通往另外的教学楼。 许禾进了图书馆就直接上了楼,她穿过连廊时,还看到唐钊站在小超市的门口往图书馆的大门处看去。 但她并没有停留,她很快离开了学校。 叫的车子就等在路边,许禾上了车,之前她做家教的那个华人家庭,丈夫因为工作原因去了其他州,夫人和女儿也跟着过去了。 那小女孩儿很舍不得她,想让她一直教她中文,但是当时她因为学业的缘故,只能拒绝。 可现在,却给了她一个可去之处。 听说她想要过去,那一家善良的人都特别开心,小姑娘更是在电话里欢呼起来。 许禾直到坐上火车,才给唐钊发了一个信息。 而那时,她的手机几乎都被唐钊打爆了。 “唐钊,不要再找我了,我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而你,也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搏击馆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请你不要再为了我做这些伤害自己的事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父母那样爱你,不要伤了他们的心,唐钊,从现在开始,把我忘了吧。” 唐钊的电话几乎是立刻就打了过来。 许禾想了想,还是接了。 “禾儿,你现在在哪,不管怎样,你先让我看到你找到你……” 唐钊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急焦灼,甚至,尾音都颤栗了。 许禾隔着火车的车窗望向外面葱郁的森林。 “唐钊,你不是说你永远都听我的话吗” 许禾抬起手按住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眶酸胀的厉害,周遭的神经都在抽搐着疼。 “那你现在也听我的,不要找我,也不要再联络我,你回京都吧,好好生活,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禾儿,禾儿你在哪,求你了,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唐钊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那么让人难受,许禾忍不住,眼泪开始泛滥。 “唐钊,之前说过的,我们只是试一试,而现在,我不想继续了,抱歉,别再找我了。” “禾儿……” 唐钊喊她名字那一声,几乎痛楚的让人心碎。 “唐钊……你不听我的话,我会生气的,我要是生气,就永远都不会理你了。” 他那边,终于还是安静了。 许禾说完,轻轻挂了电话,直接关了手机。 片刻后,她平静的将手机卡取出来,掰断攥在了掌心。 好像从父亲离开人世后,她永远都在这样颠沛流离。 从家乡小城,到京都,从京都,到异国,再到现在这列火车上。 像是没有脚的鸟一样,永远都无法安然的栖息。 而从前,那只鸟还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可以不停的飞,不知疲倦的飞。 但现在,这只鸟生病了,它的翅膀都要无力抬起。 但她没有脚啊,也没有一个家,所以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停下来,歇一歇。 238 是他 再怎样累,再怎样痛,也只能咬着牙继续的飞下去。 也许某一天,或者某一个深夜。 她会失去全部的力气,从半空跌落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将这渺小的生命彻底的葬送。 就如她来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一样。 她离开的时候,亦是如此。 也许会有人偶尔想起她,但也只是很浅薄的想一想,就继续过他们的人生一样。 总有那么一天,许禾会被彻底的遗忘吧。 她闭上眼,靠在冰凉的车窗上。 火车车窗一格一格框出外面静谧的景色,许禾闭着的眼前,也一格一格跳动着数不清的过往的画面。 她仿佛能看到唐钊失魂落魄站在图书馆外的模样。 她也仿佛能看到,很久很久以后,仍在颠沛流离的自己的模样。 还有一个身影一张脸,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模糊时,心底是一片空白,清晰时,心底却犹如针刺。 她到底该怎么办。 眼泪从眼角洇出,缓缓的湿透鬓发,许禾只能抬起手捂住脸。 …… 唐钊回去许禾的病房时,在她枕边发现了一样东西。 是他之前给她的那个镯子,他外祖母让她给喜欢的姑娘的见面礼。 他为了让她收下,曾哄她说,只是让她暂时保管。 他曾说过的,他听禾儿的话,所以,她说结束,那就结束,她说不要再找她,那就……不去找她。 唐钊拿起镯子,虽在努力的控制着,但眼底却仍是模糊了一片。 他转身走出病房,唐夫人眼圈红红的站在门外:“阿钊,跟妈妈回家吧。” 唐钊垂眸笑了:“妈,这些年来,我其实真的挺废物的,是吗” 唐夫人望着面前失魂落魄的儿子,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 许禾并未在那个华人夫妇家里逗留太久。 她发现自己的病越来越严重,甚至连那可爱的小女孩儿亲昵的贴近和拥抱都难以承受。 她再一次抱歉的提出了离开,也许是因为她的状态太糟糕,那位太太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也没有为难她,相反,还给她结了一整个月的薪水。 她提着自己少的可怜的行李离开那栋漂亮的白色小楼。 这座城市靠着海,许禾就去了海边的一个小镇。 找了一个最便宜的小房子,租住了下来。 然后从房东那里,得到了一份薪水微薄但是可以在家里做的工作,这薪水可以支付她的房租和日常三餐。 她如今的状态,没有办法出去工作,与人接触,而这种在家里通过简单的手工来获得报酬的工作,最适合她。 与此同时,她也开始尝试着在网络上接一些翻译的私活。 也许是第一次完成的很不错,那位女士开始源源不断的给她单子。 而且付款特别痛快,甚至主动提出给她加钱。 有了这份还算稳定丰厚的收入,许禾的生活压力就轻松了很多。 她喜欢在人少的时候去海边走一走。 有一次还帮着一个华人老奶奶售卖她捕上来的鱼,因为老奶奶英文不大好,许禾怕她吃亏,就隔三差五的去集市上帮她售卖。 最开始面对那么多的人还是不太适应,但好在这里的居民多数都淳朴善良,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孩子,许禾慢慢的,也能和人交流一二了。 赵平津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乖乖的坐在摊位前的小马扎上。 蓝天白云之下,大海旁边的小小市集上,她穿一条很鲜艳的碎花长裙子,脚上却套着一双不合适的胶鞋。 许是为了方便,头发随意绑了两个小辫子,像个又乖又漂亮的小村姑。 老奶奶杀好了鱼,让她帮忙称重,她明明很害怕的样子,不敢去碰早已死掉的鱼,但还是抿着嘴唇鼓足了勇气抱住了那条光溜溜的死不瞑目的大鱼。 然后,那条本来已经死掉的鱼,忽然在她手里甩了甩尾巴,她吓的一声尖叫,手里的鱼就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了赵平津的脚边。 许禾拍着心口,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老奶奶笑的前仰后合,许禾红着脸,戴着厚厚的橡胶手套去捡鱼。 赵平津却率先弯了腰。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黑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高定西装上的袖扣是最低调奢华的黑色宝石,他的皮鞋铮亮,一尘不染,西裤熨烫的十分板正,他整个人,都与这热闹嘈杂的海边小镇格格不入。 可他就那样弯下腰,将那条沾满了灰尘的大鱼捡了起来。 他的指尖沾上了腥膻的味道,鱼身上的血水弄脏了他的手指和衣袖,可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不远处有几辆车子停在那里,车子旁边还站着几个西装革履保镖模样的年轻男人。 他们神情戒备望着来往路人,墨镜后的双眼个个锐利如鹰。 许禾伸手接鱼,正要说谢谢,却在看清楚面前男人的脸时,骤然变了脸色。 239 自残 赵平津看到她做了一个习惯性的抿嘴的动作,然后下一瞬,她就转身走了。 他也没说话,跟着他走到老奶奶的摊位前,将那条大的有她手臂长的大鱼买了下来。 还按照国外的习惯给了很丰厚的小费。 许禾也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老奶奶的鱼不多,很快卖完了就要收摊。 照例送给许禾几条雪白的小银鱼,让她回去煲汤喝。 许禾就端着那个小玻璃鱼缸,往自己的房子走去。 赵平津跟着她走到楼下,并未上楼。 他在楼下咖啡馆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来,点了一杯黑咖啡。 暮色沉沉降临,许禾的房间亮起了灯。 等到夜再深一点的时候,这个小镇就变的安静了下来。 就连咖啡馆都要打烊。 但老板只是随便关了门就离开了,赵平津就依旧坐在那里。 一直到深夜,她房间的灯就一直亮着。 许禾不停的背着单词,望着面前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的书籍,学到最疲倦的时候,也许就可以睡着半个小时。 当然,这也只是偶尔才有的幸运。 而更多的时候,她因为无法闭上眼面对黑暗,只能睁着眼到天明,然后在天亮的时候胡乱睡上一会儿。 这让她精神紧绷而又焦虑,身体里像是有无数根绷紧的弦,随时都在等着她崩溃,然后弦断。 她总能听到耳边有很多人在说话,在一次一次提醒她发生过的那些事,告诉她,如今这样的许禾,不配再活下去。 她日夜难以安眠,得不到片刻的安宁。 她只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纾解。 长长的衣袖卷起来,锋利的刀片再一次划上雪白细嫩却又伤痕累累的手臂,那上面斑驳的伤痕密布,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道。 鲜血涌出,像是焦虑的情绪有了一个纾解的口子。 许禾感觉不到疼,只感觉到那一瞬的放松让她活了过来。 她就睁着眼,看着自己的伤口不停的淌着血。 那鲜红的血,在她最深的意识里,是肮脏的,是见不得光的,好似这些血流光了,她就能变回从前的模样。 许禾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她忘记了,今天是她的生理期,本来就是女人最脆弱的日子,小产后她有了痛经的毛病,例假的前两日总是会特别的难受。 而现在,手臂上鲜血汩汩,而身下,也涌出滚滚热潮。 许禾往浴室走了两步,眼前就一阵一阵的发黑。 她伸出手,想要扶住什么,但却碰翻了花盆,整个人也踉跄的倒在了地上。 寂静的深夜里,那一丁点的响动,都会被放大。 赵平津隐约间好似听到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他站起身来,隐在黑暗中的几道身影立时上前,赵平津疾步上楼。 他站在许禾的门外,先是轻轻叩门,但里面没有一丁点的回应。 他退开一步,看了那保镖一眼,保镖上前,很轻易就撬开了门锁。 赵平津推开门。 小小的房间里,铺着柔软的地毯,到处都是暖色调的家具和满屋子的鲜花,房间里有很多的灯,都在亮着。 许禾就那样安静的趴在地上,一条手臂满是鲜血,而她身下,也有一小片暗色的血迹涌出。 “禾儿……” 他疾步上前,单膝跪在地上,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她发丝凌乱覆在面颊上,他抬起手,轻轻的拨开她的头发,直到手指触到微弱的鼻息,一颗心才骤然跌落肚腹。 仓促下楼,车子早已准备妥当,赵平津抱着她上车,车子发动,在微有些颠簸的石板路上,她浑浑噩噩的睁开眼。 那一瞬间,她忽然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那时候,她和江淮还没彻底了断,他带她去参加亲戚的婚礼。 然后江淮第一次打了她。 他抱着她送她去医院,在车上,好似也是这样的场景。 但那时候,他一点都不喜欢她。 许禾想到这里,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好像现在他很喜欢她一样。 不过是因为得到了又失去,不过是因为她离开的太干脆。 天之骄子受不了被人这样对待,才会误以为这是初初觉醒的情意。 但是那时候,她是这世上最傻的一个姑娘。 而现在,她不会再犯傻了。 许禾再一次闭上了眼。 赵平津垂眸看她,将她额前微乱的发轻柔的拂开。 她手臂上的伤被简单处理过,裹着干净的毛巾,方才处理伤的时候,他看到了她手臂上斑驳的伤痕,新新旧旧,层层叠加。 他还记得她之前的模样。 240 补偿 包括她身体的每一寸,因为他全都爱抚过,亲吻过,他知道她有多么的好,多么的美。 因此如今看着这样残破的她,他才会更疼。 赵平津原本是真的克制着不去介入她的生活,不去打扰她,等着她慢慢的痊愈。 但此时,他的想法全然改变了。 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和煎熬。 他该做的,是陪着她走出来。 就算真的要疼,至少,也让他陪着她一起疼。 更甚至,他宁愿她恨他,怨他,将对自己的惩罚和折磨,转嫁成对他的恨,也好过现在这样,她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凌迟他。 “让她睡一会儿吧。” 赵平津在医生处理完伤之后,轻声对医生说了一句。 “她入眠很困难,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医生顿了顿,“好,那我尽量给她用最温和的药。” 但很显然,温和的药物对于许禾来说,作用是十分微末的。 她只是很浅的睡了半个小时,就睁开了眼。 床头亮着灯,赵平津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用最轻的力道打字,似乎怕惊到她。 但她不过刚细微的动了动,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赵平津直接合了电脑,站起身走到她床边:“醒了伤口还疼不疼” 许禾转过脸,闭了眼。 赵平津在她床边站了一会儿:“我就在房间里,有哪里不舒服你叫我。” “你最好出去,别在这儿。” “禾儿……” 许禾就那样看着他,眼底是空洞的黑色,然后,她举起那只缠着纱布的手臂,用尽全力抬高,又狠狠摔落在床上。 雪白的纱布上瞬间鲜血弥漫,伤口再一次崩裂开,可她连眼睫都没颤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疼。 赵平津眼底渐渐翻涌出大片大片的红,他抿紧了唇,喉结微微滑动,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许禾崩溃,他不能崩溃,许禾痛苦,他要想办法让她尽量不要那么痛苦。 “出去吗”她又抬起受伤的手,很轻很淡的问他。 赵平津眼眸缓缓垂下,片刻后,他再抬起眼看向她,却是那种带着冷漠和强势的神色:“许禾,听话。” 她的眼眸微微睁大,眼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她害怕他这样的表情,可她不肯哭。 哭如果有用的话,整个地球早就被女人的眼泪淹没了。 “你只是病了。” 赵平津眉目沉静肃冷,他弯下腰,轻轻握住她的手臂放回床上:“许禾,人总会生病的,但既然是病,那就会有治好的时候。” “好不了了。” 许禾轻笑了一声,身体的病可以医治,心里的病怎么办。 “会好的。”赵平津定定望着她,他没有多么激烈的语气,也不是温柔款款的保证。 他就那样平和笃定的望着她,仿佛她得的只是一个头疼发热的小病而已。 “你看……” 许禾忽然指着自己手背上那一层突兀的小颗粒:“你看到了吗只是隔着衣服触碰,我就会这样。” 赵平津望着许禾手背上手腕上那一层密密麻麻的细小颗粒,他能感觉到她在颤抖,不是寻常的颤抖,那是一种自己的大脑和神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的颤抖。 他缓缓蹲下身,将她冰凉的指尖握住:“我都知道,我明白。” “你知道你明白” 许禾挑了挑眉:“你既然知道,既然明白,来找我干什么,补偿,还债” 赵平津想到了什么,原本想要否认的,但斟酌后,却还是轻点了点头:“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如果现在的她对自己深恶痛绝抗拒到底,那么有些话,并不适合现在说出来。 如果真的只是弥补,那就会如当初送庄明薇画廊那样。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用钱能搞定的就是最不值一提的。 但很显然,许禾和他的想法,偶尔会不在一个频道。 “我不需要。” 许禾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她的情绪忽然变的激动起来:“赵平津,你别用这种话来恶心我,你只要消失就够了。” 想到当初因为庄明薇右手的伤,他一掷万金哄她开心。 如今她因为他遭受这一切,他说可以弥补,她不正和当初的庄明薇一样 如果是其他人,她反应不会这样激烈,但偏偏是庄明薇。 是那个极有可能杀死了她父亲的杀人凶手。 许禾觉得自己的心里头堵的难受。 她为人子女的,却什么都不做了,到现在又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残破的身躯,她真不知道将来怎么去面对许立永。 还有许苗,又该怎么办。 许禾不敢去想这些事,想想都觉得绝望,人生仿佛真的没有了任何的希望和盼头。 241 禾儿最乖 而这种想法,甚至在当初她决定去卖掉自己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原来人的脊骨是真的会被敲碎的,敲碎了,就再也站不起来了,这辈子,也就废了。 “你先休息,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再好好谈。” “没什么好谈的,你要么离开,要么让我走。” “许禾,这不是该任性的时候,你需要先接受治疗。” “我不需要治疗,相反,你这样让我不开心,我还会自残。” 许禾就那样无所谓的看着他,仿佛当真破罐子破摔了。 赵平津记得她从前什么样,哪怕后来遇到时,她已经不再如中学时那样热情似火积极向上,她眉眼间有了心事有了郁色,她变的沉默温顺逆来顺受,但他还是能感觉出来她心底的坚韧,和努力让自己变的更好的决心。 但现在,她身上没了这些东西了。 赵平津温柔了眉眼,他蹲在她身前,只是再一次握住她的手:“你当然可以自残,因为我做不到一天二十四小时分秒不差的看着你,但是许禾,你再伤害自己一次,我就让你晚见到喵喵一天,还有唐钊……” 许禾的睫毛忽然颤了颤:“你要做什么赵平津,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从来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的。” “是,我从前不是,但我现在可以是,许禾,我只要达到我的目的就可以,不管过程中用了什么手段。” 他就这样用最清淡的语调,说出了最让人害怕的话语。 许禾看着他,仍是那张脸,仍是那个人,从前两人好的时候,许禾觉得,赵平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他愿意融入她世俗的生活气息中,也会潜移默化教会她很多。 他带她回老家的时候,他们去许立永墓前的时候,在一高演播厅她给他跳舞的时候,那天晚上他一直要她,一直要她,喊她老婆,喊她禾儿的时候,他真的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人。 可是现在,许禾竟然信了他的话,也许因为赵平津身上流着赵致庸的血,所以她不得不相信,不敢不相信。 他也许不会对喵喵一个孩子做什么,但是唐钊…… “赵平津,你不能伤害唐钊,我和他已经分开了,我也不会再和他复合,也不会嫁给他,你对付他,没有意义。” 许禾颤着声音,低低的求。 “可你还心疼他,是不是” 赵平津眼底一抹赤色的红:“许禾,你心疼他,那就是他的罪,你心疼他,才会听我的话,是不是,禾儿。” 许禾仰起脸,含泪的眼瞳睁大:“赵平津……我不心疼他了,我再也不提起他,你别动他。” “你以为我会对他做什么那些卑鄙的手段,我确实不爱用,他现在洗心革面要发愤图强了,听说开始进入唐家的公司做事,生意场上我们说不定就会遇上,禾儿,不是我自负,唐钊如今只是商场新人,在我眼里根本不够看,我甚至不用做什么,或者只是一句话,他就只能功亏一篑。” 许禾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她紧紧攥住,攥的那么紧,赵平津觉得这一瞬有点熟悉。 他们分手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领口一句一句问他的。 但那时候,她仍在灼热的爱着他。 “你要我做什么。” 赵平津垂眸望着她,望着她颤着声音为别的男人操心,为别的男人担忧。 “不要再伤害自己。” “可我有时候真的控制不住。” “那就尽量,不要去伤害自己。” “好。” “跟我回京都,我们好好治病。” “……我可不可以不回去,就在这里治病” 他的手指落下来,在她薄薄的眼睑上拂过,她到底还是没有哭,只是眼睛特别的红。 赵平津想,她这一刻一定很恨他吧。 但,恨就恨吧,他愿意自个儿难受,也不想她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不可以。”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 许禾缓缓闭上眼,想到唐钊因为她而变得如此糟糕的人生,想到搏击台上,他满身满脸血的样子。 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牵连到唐钊。 “……好。”她哑声说着,泪珠却连绵的滚落下来。 “禾儿。” 他又一次这样唤她,就像是他们从前在一起时一样,就像是他们从未分开过。 赵平津的指腹轻柔蹭过她眉梢细嫩的皮肉,然后,他低了头,缱绻的吻在她眉心:“我们禾儿最乖了,对不对。” 就像从前他诱哄着她做那些不矜持的事情的语调一样,他又在故技重施。 许禾心里那样的疼,她感觉自己被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给笼罩了。 不管怎样,都挣不开。 “赵平津……你别碰我。” 她推他,眼底带着深深的抗拒:“你脏,赵平津,你脏了……” 她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自嘲的笑了:“哦是了,我哪有资格说你,我也脏了,赵平津,你知道吗,那个男人……” 她微微抬起脸,眼睛眯了眯,笑的很无所谓,“你猜他还对我做了什么” 赵平津的眼底,骤然一片波云诡谲的戾气。 就在许禾以为他会摔门而出时,他的神色却又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 242 剪发 许禾有点讶异于他的反应会这般平静。 但也许是因为并不多么在意,毕竟只是一个自己弃之不要的女人,就算真的被人凌辱了,也不过是给予足够的补偿,让自己良心稍安而已。 “我让护士来给你换药,然后你再睡一会儿。” 赵平津只是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别再想这些事。” “很无所谓是吗赵平津” 赵平津摇头,不该放过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许禾微微侧脸,半边脸压在枕上,她的眼眸渐渐湿润,可她仍是不肯哭:“我为什么就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呢,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你也并不在意许禾和她的一切遭遇,那你又出现在她身边是什么意思 “真的想知道” 许禾点点头,却又很快摇头。 “算了,我不想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着,又笑了一声,“赵平津,我累得很,我从来没觉得这样累过,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了,你想做什么,你怎么想,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管得了吗,我管不了,我什么也不是,我一点都不重要。” 她的眼眸睁大,空洞的一片黑,瞳仁深处是涣散的,没有一点光。 赵平津摸了摸她的眉梢,声音里,却是无尽的怜惜和无奈:“许禾,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是啊,我怎么就这么傻呢,我要是聪明一点,我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许禾说着,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上:“赵平津,说真的,我没恨过你,哪怕你不要我,哪怕你家人两次伤害我,但我都没有恨过你,因为我知道,你家里人的错误,不该由你来承担,而你不要我,也不过是正常的分分合合,所以,现在你不必觉得需要弥补什么,如果你心里不安,给我一点钱就可以了,治病的事,我自己慢慢来,就像你说的,生病而已,总会好起来的。” “而且,我现在才发现,靠近我的人,好像都挺不幸的。” 许立永死了,秦芝疯了,妹妹无依无靠,四处寄人篱下,自己一身病痛身体残破,爱过的人差点跌落深渊,爱她的人几次到了死亡的边缘,及至到了今日,她仍得不到解脱和救赎。 秦芝说的原来没错,她真的是个丧门星。 “所以,赵平津,离我远一点吧。” “靠近你会不幸,会有报应么。” 赵平津却笑了,他摸了摸许禾的脸,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好似带着浓浓的爱怜:“如果你非要这样认为的话,那就全都报应在我身上好了。” 许禾望着他,瞳仁中渐渐有了焦距:“赵平津……”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 “怎么了”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好像很在意我一样。” “如果你到现在才这样觉得的话,那说明,禾儿,我做的还是不够。” 赵平津俯身,在她眉心轻轻亲了亲,然后他望着她,那一双情绪不爱外露的眼眸中,却有着隐隐的一簇火焰:“许禾,我为什么来,你心里明白的。” …… 回京都之前,赵平津叫了发型师来给许禾剪头发。 她的刘海长长了一些,有些扎眼睛。 许禾原本打算自己动手的,但赵平津实在看不得她手里拿剪子刀子一类的东西,因此就没答应。 而且,这几日,许禾的脾气忽然变的很古怪,时时处处都想要跟他对着来。 发型师询问剪短的长度,赵平津让她只修剪刘海,不要动其他地方。 许禾忽然就逆反了,非逼着发型师给她剪成男孩子一样的长度。 赵平津当然不肯答应,许禾就生了气,“你不让我剪短,那我就剃成光头,反正我不想要头发了。” 他不是很喜欢她的一头长发吗,他喜欢的,她就讨厌。 她一根都不要了。 发型师特别无奈,一脸受到了惊吓的不知所措。 面前的女顾客明明长的又乖又好看,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剃成光头还怎么见人。 赵平津有点头疼,让人先出去,发型师如蒙大赦,赶紧出了房间。 许禾围着剪发的围布,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她坐在那里,嘴唇紧紧抿着,眼睛乌溜溜,又黑又大,一副要和他杠到底的架势。 说真的,赵平津真的要忙疯了,他在国外,很多事情处理起来真的不方便,许禾这段时间又格外的闹腾,他还得操着她的心,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拿刀子割自己。 这颗心生生分成了两瓣儿,自己也熬的焦头烂额,但有什么办法呢,面前这人现在就是个玻璃做的小人儿,只能捧着哄着,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243 宠着 “为什么不想要头发了” 赵平津一堆事儿没处理,那些等着他这边批示下命令的一堆高管急的脑袋都要冒烟了。 可他这会儿偏偏什么都做不成,还要哄着许禾不要剃光头,这事儿放在一年前,打死他他都不相信会发生在他身上。 就算真发生了,那也只可能是他中邪了。 许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长长了一些,垂落到肩膀下,刘海软软的覆在眉毛上,确实乖的很。 他喜欢乖女孩儿,不麻烦,听话,随便他拿捏。 也许这近一年,他没找到如她这样乖顺好欺负的姑娘,所以就趁虚而入又想把她哄回去。 可她已经不想做乖女孩儿了。 “我自己的头发,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我爸妈都不管,你管得着吗” 许禾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怎么看怎么像是白了他一眼。 赵平津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在她身侧沙发上坐下来,耐心的哄:“你看,天气确实很热,京都更热,你嫌头发长了难受也正常,那我们剪短一些,剪到这里……” 赵平津指了指她的耳:“剪到耳朵下,好不好” “不好,就要光头。” “光头也不是不行,只是,大概会很难搭配衣服,而且你要是出门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肯定所有人都看你,哪怕你光头也依然很好看。” 赵平津显然很会哄人,当然,是在他想用心思的时候。 “你想想,你回去后,还要见喵喵吧,昵昵她们肯定也会来看你,你要是剃成光头,喵喵会被吓到的,对不对” 许禾抿了抿嘴唇,有点被他说动的意思。 赵平津正要松口气,许禾却忽然道:“赵平津,你真的特啰嗦特讨厌,唐钊要是在这里,他只会陪我剃成光头,根本不会那么多废话。” 她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后悔的捂住了嘴。 赵平津却没在这种小事上和她计较。 “我没有他那么幼稚。” 他捏住许禾的耳垂,在指腹间摩挲把玩,低了头,望着镜子里她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笑:“又不是小孩子,要穿情侣装什么的才能证明彼此相爱。” 许禾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一把将赵平津的手推开,然后伸手扯了身上的围布,站起身向外走:“没意思,我不剪了。” 这头发到底还是没剪,只是刘海太长不舒服,许禾干脆把刘海跟后面的头发拢在一起,扎了个苹果头。 本来人就长的很嫩很显小,这样一来,更是孩子气的很。 赵平津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从来都不干涉她,随便她怎么折腾。 上了飞机,她玩手机游戏,他就在一边处理公事。 据沈渡说,徐燕州这些天越来越疯,脾气又大,手段又狠,好像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撒的缘故,到处给人下绊子。 这看看时间,六月还没过去。 他那个心头肉至少还要半个月才回来。 徐燕州这火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下去了。 不过,赵平津也觉得没什么乐子可看,徐燕州就算现在再窝憋,那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儿,过后变本加厉也就讨回来了。 可他呢。 赵平津不由得看了看身侧的许禾。 她有点没坐相的窝在座位上,就一门心思的打游戏。 想到这人这段时间的种种行为和反常,赵平津只能心里叹口气。 除了忍着,也只能忍着,宠着。 好在足够的忙,想那事儿的时间倒也没多少。 但那也只是从前,看不着也就好受一点,哪像现在,就在你身边坐着,招着你。 回京都那一路并不是太顺利。 原本他们是坐的私人飞机,但中途出了一点岔子,不得不临时迫降,然后转机回国。 前半程在私人飞机上,人少清净,许禾也算安生。 后来转了机,她的情绪就有点不对了。 赵平津知道在国外发生的那些事,因此他早就提前做足了准备。 许禾直到坐上座位,都没接触到其他人,甚至整个头等舱,半数都是赵平津的保镖。 但当那个日裔男空乘开始分发餐点饮料时,许禾看着那带了两三分像的眉眼,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她开始失控的尖叫,大喊,拿起面前能拿到的一切东西,往那个男空乘的身上脸上砸去,机舱内瞬间就乱了。 赵平津立时就明白了一切,他让身边助手去安抚空乘和乘客,解决外面的麻烦。 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因为失控而力气格外大,格外难以控制的许禾,紧紧抱在了怀里,用他身上的西装外套,将她裹住。 许禾挣不开,失控的厮打着,掐着赵平津,又低头,狠狠咬在他胸前。 只有薄薄一层衬衫,阻挡不住,他被咬的皮肉渗血,她用尽了全力,以至于整个人都在抖。 244 咬伤 赵平津疼的一身冷汗,但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他只是一遍一遍抚着许禾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直到几分钟后,许禾缓慢的平复下来。 她才松开齿关,她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她有些无措的睁大了空洞的眼,看着赵平津胸口处,已然血肉模糊的一片。 乘务组舱内广播安抚了乘客,简略的说明是一位年轻乘客忽然发了病现在已经得到控制,让大家安心。 舱内渐渐恢复了平静。 许禾似乎渐渐清明了一些,大约是想起了自己刚才应该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她面上渐渐浮起深浓的愧色,就那样蜷缩在座位上,咬住了自己的拇指指甲。 赵平津胡乱用手帕擦了一下胸口仍在渗血的伤处,那块肉几乎都被她咬掉了。 可他想的却是,她到底是有多害怕,才会在只是看到一个稍稍有一二分相似的人时,就会应激成这样。 “没事了。”赵平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和,许禾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却在他胸前伤处定格了一瞬,然后她移开视线,但片刻后,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鲜血淋漓,可见咬的有多狠。 “你是在看这个伤吗” 赵平津笑了笑:“牙还挺利,以前亲我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 许禾原本还有点愧疚的样子,一下子那神色就荡然无存,她瞪了他一眼,又缩进毯子里,再不肯搭理他。 好在余下的行程再没任何的意外,她甚至还很安稳的睡着了一会儿。 赵平津在飞机上也没闲着,很多文件都得看,得批复,这段时间耽搁的挺多的。 飞机到京都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半了。 沈渡和陈序等人倒是都等在机场,就连每天都要睡美容觉的姜昵,都跟着一起来了。 晃眼时间过去将近一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太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而唯一让众人在心底达成共识的却是,这一次某个人回来,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麓枫公馆再一次被折腾起来,之前施工的那些项目全都停了,但游泳池填了也就填了,赵平津只是让人将运来的花苗都移走,他还记得许禾老家那个旧宅子里,有个葡萄藤的乘凉架子,许禾对他说过,等到紫藤花开的时候,那些花沿着葡萄架子爬满,她就有了一个天然的花房子。 许立永还给她做了一架秋千呢,夏天她最喜欢待在那里。 虽然这幅画面和麓枫公馆的风格完全不搭,但赵平津却觉得这些不算什么大事。 他和许禾之间很多回忆都在麓枫公馆,他也不打算将许禾安置在其他地方。 她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 毕竟现在这姑娘和从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可根本不一样。 不但牙尖,嘴也厉,而且行动出人意料,谁也不知道她又会怎么作妖。 赵平津偶尔也会想,大约这才是许禾本来的样子。 倒是挺符合她念书时见到好看小哥哥就想撩一把的人设。 如今是六月下旬,京都早已酷热难耐。 许禾却依旧穿着长衫长裤,包的严严实实。 下飞机的时候,赵平津将她拉到身边:“人多,你跟紧我。” 他没带她走vip通道,以后要见人的场合多了去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生活在真空中。 “来了来了……” 陈序眼尖,一眼看到人群中格外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又见他身边揽着个娇小的姑娘,陈序先是激动的大喊,接着却忽然蔫了,三两下躲在了周北珺的身后,但却还是忍不住探头探脑。 “你躲我后面干什么你又不是丑媳妇怕见公婆。” 周北珺被陈序这突然的举动搞的有点哭笑不得。 郑南煦面上的神色也有点复杂,但他没陈序那么怂,没往人后躲。 陈序觉得,老成持重的周北珺身边,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听沈渡那意思,津哥还没把人哄好,这要是两人闹起来,殃及他这条池鱼,那他多惨 许禾亲他一次,再来第二次还不是轻车熟路 他自然得躲起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赵平津带着许禾过来,姜昵立时就奔了过去:“禾儿……” 她像从前那样拉住她的手,想要抱她,可许禾下意识的反应,却是一把将她推开了。 姜昵愣了一下:“禾儿” 赵平津将她拉到一边:“回去再说。” 许禾脸色明显有点白,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眼眸微垂着,不怎么看人,偶尔抬起眼,眼神里也带着慌乱和无措。 姜昵想到了什么,立刻眼圈就红了。 赵平津没再多说,只是把许禾更紧的搂在怀里,对众人道:“先上车,回家。” 245 跟我住 眼看着赵平津扶着许禾上车,陈序还有点回不过神,走的时候把他们一群人搅的不得安生,留了一堆烂摊子,让他想起来就后怕的人,现在怎么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奶猫一样,一点杀伤力都没了。 想到方才许禾缩在赵平津身边,那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吓到她的样子,陈序都有点怜香惜玉了。 “昵昵,怎么回事啊,许禾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序小声问姜昵,他们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但具体的却不了解。 赵平津一向对这些身边人不会藏什么秘密,但这一次关于许禾,却也是只字未提。 只有姜昵,隐约知道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在许禾身上,因此她的精神状态不大好。 虽然赵平津不说,但姜昵如今也看得出来,许禾一定是经历了特别可怕的意外。 “我也不知道,你最好还是别多问,也别那么好奇。”| “成吧,那我不问,只是昵昵,津哥把人带回来,是什么意思” 姜昵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但你和郑南煦最好对她客气点。” “我一直都对她挺客气的,是南煦老是挤兑人家。” 陈序说着,又贼兮兮的碰了郑南煦一下:“南煦,你说以后要是许禾真成嫂子了,你怎么办” 郑南煦怪没意思的,但事到如今,倒也能屈能伸:“我之前是挺过分的,我也认了,找个机会我给许小姐道歉。” “都回吧,我看津哥今晚也没空让咱们给他接风洗尘。” 陈序也点头,确实,赵平津现在哪有心思搭理他们。 回去麓枫公馆的路上,许禾倒是一直都挺安静的。 只是在进入那段熟悉的道路后,她明显情绪有了波动。 “我能不住这里,住酒店或者租一个公寓吗” “暂时还是住在这里更安全,而且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一个人住。” 赵平津抚了抚她的鬓发;“你跟我住一号楼。” “你那天晚上是带的庄明薇还是别的女人。” 许禾望着不远处的电子门禁,忽然轻轻问了一句。 “是一个合作方的千金,你没见过。” 赵平津很坦诚,他接着想要告诉她,他和乔菲菲什么都没发生。 可许禾又问了一句:“后来,还有别人吗” 赵平津摇头。 许禾忽然笑了,她靠在车座上,那一双漂亮的眼带着无所谓的神色:“挺好的,你跟她,我跟唐钊,这件事,我们扯平了。” 赵平津只觉得心底某一处好似骤然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哦不对,还有这一次……虽然是手,但也没什么差别。” 许禾就很平淡的说着这些,好像这事儿根本不是发生在她的身上。 “许禾,不说这些了。” 赵平津不知自己是怎样压制下心底那翻腾叫嚣的可怕情绪的。 但他并不想再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可怖的一面。 在国外那一次,她被吓的想哭却又不敢哭的一幕,他如今还记忆犹新。 许禾却缓缓的摇了摇头,她的视线一点一点移开,空洞的望向远处:“你知道吗赵平津,我耳朵边有个人,一直在对我说话,翻来覆去的对我说着发生过的事,他不让我忘记,他就是想让我疯掉。” 赵平津没说什么,只是将她揽在了怀中,“别听他说,以后他再对你说话,你就叫我,我和你说话,你听我说就行了。” “有用吗” “你害怕我吗禾儿”赵平津忽然问了一句。 许禾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时候他的眼神会让人害怕,但更多时候,她是不怕他的。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鬼也害怕恶人。” 许禾点头。 “现在,在很多人眼里,我就是不折不扣的恶人,所以,那个对你说话的人,会害怕我,只要我在你身边,他就不敢再去找你。” 赵平津说着,轻轻摸了摸许禾的发顶:“你现在是不是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了” 许禾屏住呼吸,片刻后,缓缓的点头。 “回来之前,我让人去普济寺请了一尊佛像,就放在我们卧室床边,那是高僧开过光的,很灵验,会让你睡的舒服一点。” 有时候人在精神上是需要借助神佛给她一点慰藉的。 赵平津并不信这些,也不迷信,但是他想起以前有个长辈和他说过,有些东西既然存在,就有它的道理。 他亦是觉得,只要能帮到许禾,所谓信仰也不是不能改变。 “你信这些” “我可以信。” 也许是真的他气场太足,太令人生畏,许禾觉得,赵平津在时,她耳边倒是真的安静了。 246 强吻 她什么都没有再说,车子驶入停车坪,缓缓停了下来。 赵平津握着她手下车。 月色很亮,照的整个庭院都那样静谧。 被填上的游泳池还没有开始其他施工,空落落的。 赵平津牵着她的手在那里逗留了一瞬,似不经意的说:“记得小时候我祖母有个四合院,院子里搭了葡萄架子种了很多的花,到夏天的时候,花会爬满整个架子,又漂亮又凉快,你觉得我们在这里也搭个葡萄架子好不好” 许禾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觉得葡萄架子和你的房子搭吗” “没什么搭不搭,只看喜欢不喜欢。” 赵平津说这句话,好似意有所指。 但许禾根本不会再往其他方面去想。 “你的房子,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管不着。” 她说完就走,赵平津迈步跟上去,隔着衣袖握住她手腕:“小心点,这里路不太平。” 进了一号楼,他带她上楼,许禾下意识就往客房那边走,赵平津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带到了主卧。 好在之前赵致庸只来得及动了院子里一些东西,楼内设施都没碰过,要不然赵平津绝对会嫌恶的将房子推平。 但饶是如此,卧室也全部翻新了。 之所以回来这里,是因为麓枫公馆是他住惯的,也是她常来的熟悉的,一切安保设施他都过了眼,有最完整最严密的安保系统,比起其他别墅和公寓,无疑这里最安全。 要不然当初赵致庸也不会盯上想送给赵承霖讨好人家。 赵平津推开门那一瞬,许禾很平淡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跟那个合作方的千金在客房睡的,所以才把我带到主卧的” 他看了她一眼,事到如今,并未再急着去解释了,而且依照许禾现在的性子,他说的话,她未必会相信。 赵平津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反正现在人在他身边,跟乔菲菲那点误会都称不上的误会,他肯定会解开。 他会选择一种让她不得不信服的方式。 但现在,总也得安抚好面前这姑娘。 “她没来过一号楼。” “哦。” 许禾点点头:“你是害怕把她带过来这里,再想起以前你怎么睡我的,怕自己心里有负担,是不是” 赵平津抬起手,又按了按眉心,她现在真是牙尖嘴利。 但有什么办法,只能受着。 “应该也不是,以前你心里装着庄明薇的时候,也没见你睡我有什么负担。” 赵平津咬了咬牙,将她拽起来,拉到衣柜前,拿了新的手洗过的家居服塞在她怀里:“去洗澡去,深更半夜的该睡觉了,哪儿来那么多话。” 现在想想,哪怕是过年时她回来京都,一眼都不看自己,一个字都不和自己说,也比现在好应付多了。 赵平津想,他还请什么佛像 她就是他请回来的一尊大佛,只能供着这姑奶奶。 许禾抱着衣服,十分坦荡的对他说:“你的浴室我不会用,你去给我放水。” “你之前不是用过和客卫的一样……” 赵平津虽这样说,但却还是起身去了浴室。 许禾慢悠悠的跟过去:“我之前是用过,但我不会用,调出来都是冷水,洗完澡我就发烧了。” 赵平津打开开关,回头看向许禾。 他足足有几秒钟都没说话,水声哗哗响着,浴室里却又是反常的安静。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是客人,我是卖的,不敢给你添麻烦。” 许禾说着,一双眼眸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这些话,要是放在从前,她绝对不会说的,一准儿烂死在自己肚子里。 但是现在,她就是想让他难受,就是要在他心上扎上几百几千个口子。 他凭什么这样对她,他怎么就能带着别的女人回来睡她们。 他碰那些女人的时候,就没有一瞬想到许禾吗他就没有一丁点的在意,在意许禾会有多伤心多难过吗 赵平津的眼底渐渐氤氲出一片的红,他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许禾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可下一瞬,她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拉入怀中,接着却是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他吻的又凶又狠,许禾最开始还在拼命的踢腾,厮打他,但到最后,她的双腕被他单手禁锢住,而他的另一只手,牢牢的箍住她的后脑,她几乎是被他钉在怀中。 许禾连哭的时间都没有,落下的泪都被他唇舌卷走吞噬,僵硬的,冰凉的,紧绷的身躯,仿佛也招架不住。 这一刻,倒是什么都不能想了,只是身体本能的剧烈颤着,双腿伤处抽搐着疼。 她站不住,人贴在墙壁上往下滑,他松开握住她双腕的手,却又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247 回头草 他不再吻她,只是把她抱在怀中,抱的特别的紧。 “以后,不会这样了,我慢慢教你。” 他低头,亲了亲她微凉的发丝:“别再这样说自己,我从来没觉得你不好过。” 许禾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落了泪。 她哭的没有一点声音,但赵平津却好似知道她有多难受。 他抚着她的后背,又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很温柔的说了一句:“禾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干干净净的好姑娘。” 许禾仿佛听到耳边嗡地响了一声,有什么东西坍塌掉,可却让她的心底有一瞬的清明和放松。 她抬起满是泪的眼看他,似乎有询问,有不敢置信,有迷茫。 赵平津将她睫毛上的眼泪抹去,再一次用最肯定的语气说了一遍:“禾儿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最干净的好姑娘。” “谁能比我更了解她,对不对” 赵平津再次抱住她,他知道她和唐钊之间是清白的。 虽然这并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虽然,哪怕她真的和唐钊发生了什么,他也会努力让自己去接受。 有时候人故意竖起身上的刺,不过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没有安全感的缘故。 她在意什么,才会反反复复的提起。 所以赵平津已经知道,扎在许禾心里的刺究竟是什么。 他会拔出来,会让那个刺伤的伤口,一点一点的完全愈合。 “现在,去泡个澡,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将她抱到浴缸边,虽然有很多想要做的事,但现在却仍是克制了。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他这话说的坦荡,让人没办法把他往坏处想。 “你出去。” “好,那我就在门外,有事儿你叫我一声就行。” 他将她放下,又伸手试了试水的温度:“不要泡太久,不然皮肤会皱了。” 他说完,将她的衣物和毛巾都放在浴缸旁边伸手可及的地方,然后才转身出去,且关好了浴室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许禾才慢吞吞的脱了衣服。 她跨进宽大的浴缸,将自己整个人都没入舒适的温水中,甚至闭了眼,屏住呼吸,将整张脸也埋入了水中。 有的时候,她很喜欢这种濒临窒息的感觉,会让整个脑子都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像是回到了妈妈子宫里的胎儿一样,像是没有出生的婴孩在羊水里一样的自由而又安全。 大约半个小时后,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禾儿” 许禾不想应声,就懒洋洋的靠在浴缸上,闭着眼。 赵平津听不到回应,手放在了门锁上:“禾儿,你再不说话,我进来了。” 许禾还是不搭理。 赵平津扭开门锁,室内氤氲着淡淡的水汽,他一眼看到她,乌黑的发漂在水面上,浴缸里有很多的泡沫,她半截如玉似雪的身子却也若隐若现。 听到他进来,她仍是没有动,甚至也没有遮掩一下的意思。 雪白的汤汽中浮沉着浅淡的绯色,赵平津的视线略过去,微顿,却又平静的移开。 他转身拿了一条柔软干净的浴巾,走到浴缸边:“起来吧,去冲一下。” 许禾哦了一声,就那样大喇喇的站起身,水声哗啦,雪白的泡沫和着水流一起,从她肩头滑落全身。 再无任何的遮掩。 赵平津眸色平静望着她,用浴巾将她裹住。 许禾抬了抬下颌:“你以前不是挺喜欢这种事的吗,只要跟我在一起,总是不知疲倦,怎么现在装起正人君子了还是,觉得我不干净了或者是,跟别人更有意思” 赵平津没有说话。 他的眸色仍是平和的,他将她从浴缸抱出来,放在花洒下,解开浴巾给她冲水,手指拂过她的身体,却不带任何情浴的味道,直到最后,他给她冲干净身上泡沫,又拿干净浴巾裹住她,才十分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就趁着现在生病了好好作,等你病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禾透过镜子看他,他从柜子里拿了吹风机吹来,正准备给她吹头发。 “其实。” 许禾再次开口,赵平津眉毛皱了皱,很想直接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这样胡言乱语下去,但却又知道,有表达的欲望对于许禾来说是好事,也是一种发泄。 一些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发泄出来,对她没坏处。 “你要是想弥补,你给我钱或者也给我买一个什么产业之类的,不更轻松吗你这样忙前忙后的做事,会让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 “误会你对前女友念念不忘,你想吃回头草。” “嗯。” 许禾又看了他一眼,眸光中带了疑惑。 248 同床 赵平津放下吹风机,从后抱住了许禾,他将下颌压在她肩窝处,脸贴住她微湿的脸颊:“现在怎么比以前还傻了一点,嗯” 他以为自己的想法已经很明显。 许禾唇角渐渐绷紧,他的气息掠过耳畔,让她后颈隐隐颤栗,出了一层的小颗粒。 她用手肘撞他:“你松手。” 他倒是听话的松了手,“先吹头发。” “我自己可以。” “手臂上的伤才刚好。”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直接拿了吹风,开了温热的小风。 许禾却盯着镜子里的某一处,眸光渐渐凝滞。 她看到赵平津右手的小指,有一道斜斜的很狰狞扭曲的伤疤,而指骨好像隐约有些错位。 她不记得他身上有过这样的伤。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在看什么” 许禾抬起手,指了指镜子里他的手。 赵平津看了一眼,眉目清淡:“一点小伤,早好了。” 许禾没有再吭声。 他的手指摩挲过她的头皮,穿过她微湿的发丝,耐心的一缕一缕吹干。 她忍不住又从镜子里看他,他在她身后,微微低着头,眼眸也半垂着,只专注着掌心里她的头发,他仍和从前一样的英俊无双,但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许禾忍不住悲哀的想,也许他有句话说的真是没错。 鬼也怕恶人。 所以在他身边,她竟难得的不再那样恐惧。 更也许是因为那两次事故都和他的父亲有关,而现在,赵平津显然已经在博弈中占据上风的缘故吧。 到了此时,许禾甚至不得不感谢那个合作方的千金。 如果赵平津不是和她发生了关系,她一定会在自己现在最脆弱最无助崩溃的时候,因为贪慕这须臾的安全感,再一次让自己栽进去。 许禾觉得,她就像是在深渊边缘,被疾风吹卷着的一只很小的鸟,因为赵平津给了她一根藤蔓栖身,所以她对他产生了眷恋。 但他的藤蔓上,还有着更多更漂亮的鸟,所以她脆弱着,崩溃着,却又不得不清醒着。 “想什么呢,傻乎乎的。”赵平津关掉吹风,捏了捏她的脸:“去睡觉,都几点了。” “睡不着的。” 赵平津知道睡不着的滋味儿,因为他也曾有过很多次失眠的时候。 他牵住她的手,带她出了浴室:“我说过的,有我在,他们不敢来吵你。” 他领着她走到佛龛前,倒是真的正儿八经的上了一炷香,又拉着许禾的手,过去拜了拜:“你看,菩萨会保佑你的。” “菩萨管不了这么多事这么多人的。” “会管的。” 赵平津握着她的手,将香插好,才道:“普济寺今年香火钱给的最多的就是我,菩萨看不到别人管不到别人,也得管你。” 许禾忽然就笑了。 赵平津想,还是笑起来好看,虽然病着的样子更让人心疼,但是这样一笑,他心都要化了。 “菩萨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一定要罚你。” “罚就罚,但是享用了我的香火要是不办事,我也不是好敷衍的。” 赵平津那样云淡风轻的口吻,好似当真天不怕地不怕,鬼神都不放在眼中。 许禾又瞪他:“你能不能对菩萨敬重点你不要口无遮拦连累我。” “嗯,如果菩萨要罚,那就冲我一个人来,别牵连我们禾儿。” 赵平津一边说,一边给她穿好睡衣。 许禾把他的手推开:“我又不是残废,我自己会穿。” 赵平津也没坚持,看她扣好扣子走到床边,却又站着不动了。 “怎么了”赵平津自后拥住她:“都是新的洗过的,很干净。” “你跟那个合作方的千金……你们在一起,是她吃药,还是你……” 赵平津在她耳边轻轻笑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耳垂:“傻子。” “你不敢说”许禾回头看他,一双眼又黑又亮,让人不敢直视,也不敢说谎。 “明天昵昵带你出去逛街吃饭,现在,早点去睡觉,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要跟我睡一张床吗” 许禾的每个问题都问的特别平静。 但赵平津却比她还要淡定:“当然,以后,你每天都跟我睡一张床。” 许禾挑了挑眉:“那你别碰我,我怕我恶心会想吐。” “放心,在你病好之前,我不欺负你。” 赵平津把她抱起放在床上,又盖了被子:“我不关灯,进去冲个澡,你自己玩会儿手机也行,打游戏也行,想做什么都可以。” 许禾却又坐起身,指了指他房间里那扇雕花实木上着锁的门:“我想进去看看。” 赵平津眼底笑意更深,俯身亲她柔软的嘴角:“小乖,现在还不行。” 许禾好似就生气了,一把推开他,转身躺了下来闭上眼。 249 烫他 赵平津也没再哄她,起身去拿了衣服洗澡。 约莫二十分钟后,他从浴室出来,大床上却不见许禾的身影。 他攥着毛巾的手顿了顿,但很快就镇定自若。 房间门她打不开出不去,露台上也加装了隐形的护网,她应该是安全的。 胡乱擦了擦头发,赵平津放下毛巾,直接往露台走。 落地的窗子被她打开了,层层的白色纱幔随风舞动,她就在那轻纱的后面,很单薄很纤弱的一道身影。 赤着脚,散着头发,手里却拿着一支点燃的烟。 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就觉得孤寂又落寞。 赵平津的心口有点疼。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想学抽烟” 许禾没有回头,只是拿着那支烟,望着自己手臂上斑斑驳驳的伤。 他心里隐约有些紧张,但又怕刺激到她的情绪,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女孩子抽烟不好的,但是你如果想尝试一下,我可以教你。” 许禾却抬起一双空洞的漆黑的眼望着他:“赵平津。” 她喊他名字,几乎没有声音,很轻很轻,仿佛没有半点力气。 “怎么了禾儿。” “你说……烟头烫下去,会不会烫掉一层皮肉,再长出来的,就是新的,干干净净的皮肤了对不对” 她拿着烟的手动了动,赵平津下意识的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可她抖的厉害,眼神里渐渐是失控的癫狂。 “想知道吗”赵平津的声音仍然很轻,但他握住她的手的力道,却那样重。 许禾的嘴唇在隐隐的抖,她拼了命的想要把手抽出来,把烟摁在自己的手臂上。 可赵平津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拉近到自己身边。 长长的一截烟灰掉落,烟头一点猩红越发醒目。 而下一瞬,那烟头就落在了他手腕上,随着刺啦一声皮肉被烧灼的响,有淡淡的焦糊味儿扑入鼻端。 许禾一下子瞠大了眼眸,下意识要把手拽回去,可赵平津一直握着,直到烟头彻底在他手腕上被碾灭。 “你想知道的话,我们可以来试试,不过,不能在你身上试。”赵平津松开手,将那熄灭的烟拿开。 许禾颤栗着望着他,忽然哽咽了一声,她的眼底蕴出了水汽,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看,我烫了一下,你都要哭,如果你烫自己,我会有多心疼” 赵平津伸手,把她拉到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就是不要再伤害自己,如果你控制不住,非要做点什么的话,就在我身上做。” “现在,我们该去睡觉了禾儿。” 许禾浑浑噩噩的被他牵着手回了房间。 室内的灯重新调试安装过,床头的睡眠灯比往常的稍稍亮了一些,但却在让人不觉得难受的那个程度。 他抱着她躺下,将被子往上拉,许禾闭上眼那一瞬,脖子处忽然微微凉了一瞬,她下意识睁开眼,却看到他正将一个白玉佛像挂在她脖子上。 “男戴观音女戴佛,这是跟着那尊菩萨一起从普济寺请的,开过光,辟过邪,你带着,往后就邪祟不侵,岁岁长宁了。” 赵平津说完,干燥温热的手掌抚在她眼睛上:“闭眼,睡了。” 他的手拿下来时,她果然乖乖的闭着眼。 赵平津俯身亲了亲她的脸:“晚安……禾儿。” 他侧身躺下,一只手臂虚虚的圈着她,偶尔,会轻轻拍一拍她的手臂。 又过了片刻,许禾忽然闭着眼说了一句:“你去处理一下伤。” “不碍事。” “我讨厌那个味儿。” 许禾皱了眉,赵平津却笑了笑,他支起身子,又亲她侧脸:“好,都听禾儿的。” 他起身去处理伤,又将胸口她咬伤的地方也简单处理了一下,估摸着用了四五分钟时间,再回来时,却发现许禾竟睡着了。 她侧躺着,一手攥着胸口那个玉佛,一手压在自己脸下,睡的,竟是无比的香甜,甚至还发出小小的呼噜声,像只小猪一样。 赵平津就在床边看着她,心口里满满涨起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满足和宽慰。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会儿的心情就如守着病愈女儿的慈父一般,仿佛只要她好起来,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赵平津动作放的很轻,在她身边躺下来,将她整个人圈入了怀里。 她薄薄的脊背,贴在他胸前,他们的身体,严丝合缝犹如镶嵌一般紧贴。 赵平津闭上眼,听着许禾的呼吸声。 夜很深了,而这个夜,却不再如之前那样煎熬,漫长,它是这般让人着迷。 虽然许禾凌晨时又被噩梦惊醒过来,但赵平津却好似摸到了一些门道,知道怎么安抚她最有效。 250 不消停 她需要有光亮,也需要身边有人,但却都必须要在她感觉安全的范围内。 所以他陪着她睡,可以在她身边,却又不能有太多的肢体接触,最好是让她知道有人在,她是安全的。 而那个让她觉得安全的人,也要给她一定的安全距离。 有点复杂,但用点心,也就能揣摩出来。 许禾惊醒后,情绪失控了小片刻,赵平津提前让人准备了安神的茶水,对她的身体没什么坏处,却能助眠。 哄着她喝了一点,又扶她躺下,见她下意识又攥紧胸前那枚玉佛,赵平津心内不得不庆幸自己这一步做得对。 什么信仰不信仰的,只要有用,不信仰也能变成信仰。 赵平津从来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性子。 许禾这一次虽然不再如之前睡的香甜,但却也断断续续到了天亮。 她第一次睡这么久,精神就有些充沛。 只是赵平津一夜没怎么睡好,又这样连轴转,天蒙蒙亮,许禾吵着要起床,他困倦疲惫,却也硬撑着跟她一起起了床。 下楼去吃早饭的时候,许禾问他:“我什么时候能见喵喵” 赵平津想了想,很认真的对她说:“等你身体和情绪都再恢复一点的时候,我带你去港城接她。” “具体时间呢。” “如果你连续两周都不伤害自己,那我们就出发。” 许禾心满意足的吃起早餐。 只是餐盘里的食物快吃完的时候,许禾忽然放下了筷子,看向赵平津。 来了。 他就知道,这姑娘没这么容易消停。 所幸他刚才也就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那唐钊呢。” “唐钊怎么了”赵平津觉得精神有点不济,喝了一大口黑咖啡。 “你不会为难他的,对不” “我没那么无聊。”赵平津很淡的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不是时不时在我跟前提起他的话,我完全想不起这个人。” 许禾一下子捂住了嘴,猛摇头:“不提了不提了不提了。” 赵平津将咖啡喝完放下杯子,觉得没胃口,就没碰其他食物,他站起身来看了许禾一眼,耐心叮嘱:“待会儿昵昵就过来了,你们两个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受伤,哪怕你想出去把天捅个窟窿都行,只要你有那本事。” “哦。” 许禾点点头,继续乖巧的吃早餐。 赵平津看了一眼她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知道交代也是白搭,头更疼了。 “我去公司,中午回来带你们吃饭。” 赵平津又看她一眼,怎么都觉得不放心,但也没办法,一堆事儿等着处理,他要是破产了,她只会更惨。 许禾看着他往外走,心里嘀咕,中午不回来才好呢,好像多想看到他一样。 吃完早餐没多久,姜昵就到了。 许是昨晚断续睡了几个小时,许禾现在状态还不错,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从前一样。 姜昵先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一声:“比过年的时候,瘦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去换衣服,带你出去玩。” 姜昵抖擞起精神,想到她亲爱的哥哥给她安排的那个重中之重的大任务,立刻精神抖擞。 “不换了,我就这样穿。” 京都特别热,但许禾还是要穿着长衫长裤,姜昵想到赵平津交代的那些话,摸了摸下巴,围着她转了一圈:“这样吧,我们去换一条长裙子,一直到脚踝的那种,好不好” 许禾摇头,格外的固执:“不要,我就要穿裤子。” 姜昵想了想,还是决定顺着她,虽然这样穿太普通了一些,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就是打扮成金凤凰,她哥不喜欢也是白搭。 对于如今的许禾来说,什么穿衣打扮都只是微不足道的附加条件,她就算穿二三十块的t恤和一百块的牛仔裤,也没人敢不把她当回事。 姜昵让佣人取了一顶帽子给许禾戴上:“外面太阳大,别晒着了。” “要去哪” “找个地方喝茶去。” “上午就去喝茶” “那又怎样,我们美女想什么时候喝茶就什么时候喝茶,美女的事情没人能管。” 姜昵抬了抬下颌,推着许禾向外走。 姜昵带她去的是京都一个很私密的女性会所,专为一些名媛千金贵妇服务,隐蔽性和安全性都特别的高。 换句话说就是,你在这里可以畅所欲言,随心所欲做任何事,只要不违法犯纪,那么,你的一切行为和言语,都绝不会传出去半个字。 下车的时候,姜昵趴在许禾耳边对她说:“我们今天来说不定能看到或者听到一些好玩的八卦。” 姜昵笑的贼兮兮:“前一段时间还上演过一场抓男小三的大戏……” “男小三” 许禾有点错愕。 “是啊,男人有找乐子的地方,女人难道不可以有” 许禾忽然觉得姜昵带她来的这叫什么小萃春的女性会所,不像是个好地方,也不像是好姑娘会来的地方。 “走吧,先进去。”姜昵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拉着许禾往里走。 251 他不行 姜昵带她进了一个装潢很精美的大厅,她眼角余光瞥到走廊那边两道身影,心中了然,随手握着许禾的手,把她拉到了厅内一个工笔绘着花鸟的屏风后,是个很隐蔽的角落。 乔菲菲和闺蜜走进来,四顾无人,就随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许禾想开口,姜昵忙示意她噤声。 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听听,说不定又能听到什么八卦。” 许禾皱了皱眉,她真的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但姜昵又道:“你看到那个穿小吊带裙子的女孩儿了吗,那就是我哥之前一个合作方家的千金,她超喜欢我哥……” 许禾的耳朵一下子支棱了起来。 姜昵抿嘴,强忍住笑,又轻声道:“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她和我哥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在一起了没,到底又怎么掰的,我哥又什么都不和我说,说不定今天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些辛秘。” 许禾不吭声了,连呼吸都放轻了。 姜昵注意到,她透过屏风上的细纱,目光就盯着乔菲菲不放。 许禾看不大清楚,但也能辨出来,那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身材很有料。 她微微瘪了瘪嘴,赵平津肯定特别喜欢人家的胸。 乔菲菲窝在沙发上,翻了会儿手机,就皱着眉毛,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她身边的闺蜜就问:“菲菲啊,最近追你的那位林少爷,你们俩进展的怎么样了” 乔菲菲摇头,一脸的兴味索然:“别提了,比不上赵平津一根头发丝。” 许禾的嘴唇微微抿了抿。 乔菲菲闺蜜又道:“你还没忘了赵平津啊,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分开” 乔菲菲皱着眉,一脸的哀怨望着闺蜜:“你以为是我想分开吗,说起来,我都没和他在一起过。” “不是吧你不是还跟着他回麓枫公馆了吗” 乔菲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真的快要憋死了,又不甘又委屈又无奈。 一直也很想找个人倒倒苦水,就是因为实在牵扯到赵平津个人的辛秘,她又有点怕。 但现在在这样一个隐蔽的场所,身边的又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两人一向没什么秘密,她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乔菲菲眼圈红红望着闺蜜:“酱酱,你是不知道啊,赵平津真的特别好,又温柔又成熟稳重又体贴,长的更是没说的,我这辈子不能嫁给他,我真的进了棺材都不想闭眼,但是,但是……害!” 乔菲菲抓了抓头发,“他那个,那方面,你知道的吧,就是床上,他不行……” 闺蜜一双眼骤然瞪大了:“赵平津……不行菲菲,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啊他怎么可能不行他看起来就很行好吗他要是不行,全京都就没几个能行的了!” 乔菲菲知道这话说出去没人信,可事实就是如此,她都脱光了,赵平津仍是没半点反应。 “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我亲眼看到的,他对我没一点反应。” “你摸了” “没摸。” “那你亲眼看到了不打码的那种” 乔菲菲无奈扶额:“酱酱,你瞎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当时我们在床上时,他穿着睡裤呢……” “天啊,不行,你让我先消化消化这个爆炸性新闻,我没办法接受,我还性幻想过他呢……” 闺蜜瘫坐在沙发上,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看看,听众都被打击成这样,她这个当事人当时多崩溃只有自己知道。 屏风外的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屏风内的两个人也安静如鸡。 姜昵显然被这内幕消息给轰的六神无主呆若木鸡,而许禾满脑子想的都是…… 赵平津不行 这个菲菲,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还是说……他们分手后,赵平津出了什么意外,才导致了他不行了 只是,这乱七八糟的信息全部凌乱过了几遍之后,许禾的注意力都定格在了最后那一句上:当时我们在床上时,他穿着睡裤。 也就是说,赵平津还是把人抱上床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没能石更起来,所以最后没成事。 “菲菲……不行,我还是没办法相信,你是不是骗我的啊我可就性幻想过这一个男人……” 乔菲菲哀怨的看着闺蜜:“要不然你觉得我会是现在这样的状态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他,多觊觎他,跟他回麓枫公馆那一次,我都要激动疯了……” 乔菲菲说着说着都要哭了,她曾经离幸福真的特别近,而且那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女孩儿了,可谁能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呢。 “菲菲,我真不知道该羡慕你,还是同情你了。” 乔菲菲亦是抑郁的不行,以至于到现在过去快一年了,还走不出来。 就算只能和他春风一度,她也不留遗憾了,可是偏偏……唉。 “算了菲菲,别想这些了,咱们去找点别的乐子,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这辈子都走不出来吧。” 闺蜜硬拉着乔菲菲离开了。 直到确定外面彻底安静,缓过神的姜昵才轻轻拽了许禾一下。 许禾还一副呆呆的模样看向她。 252 骗子 姜昵一脸哀怨:“禾儿,求你了,千万别告诉我哥,我没想到会听到我哥的八卦,还是这种有伤男性自尊的八卦,不过……你和我哥在一起这么久,他真不行吗” 许禾想了想:“要不,你当面问问他他说中午带我们吃饭的。” 姜昵:“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中午赵平津来接她们两人的时候,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待到了餐厅,三人刚在座位上坐下,赵平津看了姜昵一眼,姜昵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赵平津了然,微不可见的微微颔首。 许禾还有点恍惚,还没从上午那戏剧化的一幕中醒过神来。 等到服务员上了茶离开房间,许禾忽然就直截了当问了一句:“赵平津,你和那个合作方的千金上床时真的不行了吗” 姜昵一口茶就要往外喷,许禾却又开始追问:“那你是只和她不行,还是和谁都不行,你后面又和别人试过吗为什么会不行了你年纪也不大……” 姜昵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也亏得她哥现在还能气定神闲的坐着。 “没和别人试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和她不行,还是谁都不行。” 赵平津一字一句回答的特别认真,“还有别的问题吗” 许禾眉毛皱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平津就笑了:“想说什么就说,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以后你再问这种问题,我可一个都不回答。” “赵平津……” 许禾抿了抿嘴唇,问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问题:“那你和她在一起时,你亲她了吗我指的是,嘴巴,你亲她嘴了吗还有,你抱她上床的吗你都只剩下裤子了,那她呢,是你给她脱的吗” 姜昵怔了一下,旋即看向许禾,却忍不住的微红了眼。 这个傻姑娘,怎么就这样让人心疼呢。 赵平津沉默了一瞬,站起身,“昵昵,你先坐这边。” 姜昵忙起身坐到对面。 赵平津在许禾身边坐下来,她抿着唇,一双眼又黑又亮的望着他,望了一会儿,却又别过了脸去,看向别处,只是睫毛微微颤着,泄露了她心内的不安。 赵平津握住她的手,她的指节在轻轻的颤。 他攥紧,握在掌心里:“没有和她亲过,亲吻总要对喜欢的女人才可以。” “我没有脱她衣服,她自己脱的。” 许禾却看向他:“但是你抱她上床了就像抱我一样……对不对” 赵平津想要握住她的手,许禾的眼睛飞快的蕴出一片红,她嘴唇在轻轻发抖:“还有,分手那天你和我说,如我所想,如我所见。” 她似乎哽咽了一声:“现在你又告诉我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从前对我说,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所以,赵平津,你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你是个骗子,你是个混蛋,你是这世上最坏最坏的人……” 许禾推开他,眼泪却开始往外涌,她抓起面前的刀叉,想要狠狠捅进他的身体。 她混乱的,不知到底如何是好。 自己耿耿于怀了这么久,痛了这么久,到最后,却成了一场笑话。 但他就一动不动的坐着,半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 许禾握着那把刀子,渐渐哭的颤抖。 姜昵也掉了泪,“禾儿,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我哥之前确实做得不对,是他不好,是他伤了你……” “要是觉得这样可以让你解气,那你就把刀子捅进来。” 赵平津握住她的手腕,那把刀就抵在他胸口。 她想起那天在飞机上,她狠狠的咬的那一口。 她想起昨晚在麓枫公馆,她手里燃着的烟摁在他手腕上烧焦了皮肉的一幕。 她做不到把这把刀子扎进他的身体。 可她心底一直支撑着她的一些东西,也溃败坍塌了。 如果连介怀他背叛的能力没了,她不知道还可以用怎样的面目来日夜面对着他。 再一次栽进去吗,再一次去受伤吗 该有多犯贱,才会在一个男人身上几次三番的跌倒。 因为当初爱的太灼热太投入,所以被伤害的时候,才痛苦到无法自拔。 那种滋味儿,许禾再也不想尝了。 她缓缓松开手指,刀子掉落在地上。 姜昵松了一口气,但眼泪却流的怎么都止不住。 许禾就是有这种让人心疼的本事。 被伤害过的女孩儿太多了,可就只有她,美好却又脆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疼她,为她抱打不平。 “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可以吗” 赵平津站起身,看了姜昵一眼:“我和昵昵在外面等着你。” 许禾点点头,她缓缓坐下来,趴在了桌子上。 赵平津和姜昵出去了。 他站在路边,点了一支烟,姜昵注意到,他点烟的时候点了两三次才点着。 他的手有点抖。 “哥,你如果真的喜欢她的话,你就要为你们的将来开始打算了。” 姜昵隔着玻璃望着趴在那里哭的许禾。 253 过明路 “你要是再伤她一次,她这样的精神状态,怕是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赵平津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在他面前,他的五官都是模糊的。 片刻后,他对姜昵道:“我知道,我有安排。” “我看得出来,她太爱你太在意你了,哥,人的真心该掏出去几次呢,你别再糟践了。” 赵平津摘了烟,回身望着玻璃窗内的许禾。 “昵昵,过些天,我打算带她去港城看喵喵,顺便,再去梨山别院探望祖母。” 姜昵眼睛蓦地一亮:“哥,你这是要过明路了吗” “就算从前,我也没和她遮遮掩掩。” “我知道的,我的意思是,你是打算,打算长久的和她在一起,或者说,你打算娶她了吗”姜昵心潮澎湃,忍不住的为许禾开心。 赵平津手指间夹着烟,他垂眸,盯着指间明灭的星火:“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但我现在很清楚,昵昵,是我离不开她。” 许禾哭的累了,缓缓将脸从掌心抬起。 她此时特别的茫然。 之前,因着笃定了自己不会再回头,所以她有百分百的信心自己可以对赵平津的任何举动都无动于衷。 所以,哪怕跟着他回了京都,许禾也很清楚,赵平津半点都拿捏不住她。 但现在,她特别的害怕。 说的更严重一些,其实是恐惧。 恐惧于那种重蹈覆辙的可能。 被放弃过的人,这一辈子都会有害怕被人放弃的阴影。 可是,离开吗 许禾看向窗外,赵平津这个人,想要的,会不择手段,不想要的,也会轻易丢弃。 他不是唐钊,他不会乖乖听她的话,她让他放手,他就放手,让他离开,他就离开。 赵平津掐了烟,转身进了餐厅。 他在许禾身边坐下来:“要吃点东西吗” “想回家。” “那就回家。” 他牵住她的手,许禾抖了一下,想要挣开,赵平津没再坚持,松开了手指。 许禾跟着他向外走。 上了车,赵平津吩咐司机回麓枫公馆。 半途,先送了姜昵回去。 姜昵下车前,拉着许禾说话。 她其实真的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姑娘,也从没有因为许禾的过去,而有过任何的看轻与轻漫。 姜昵将许禾微乱的鬓发整理好,笑着轻声道:“禾儿,等你养好病,我们还要一起去逛街,穿各种漂亮的裙子,一起去喝下午茶呢,所以,乖乖听医生的话,好不好” 许禾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姜昵身子微贴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禾儿,我哥真的很喜欢你,你们分手后,他没有过别的女人的,你可以百分百相信我的话,因为我姜昵,是绝对不会骗禾儿的。” 许禾一点一点低了头,她搁在膝上的手指,仍在轻轻的颤。 姜昵觉得眼眶有点酸胀,她握了握许禾的手指,声音也有点发颤:“禾儿,快好起来吧。” 到了麓枫公馆,许禾不肯吃东西,只说要上楼睡觉。 赵平津没有勉强她,让厨房煲着汤,带了她上楼。 许禾随便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起来。 赵平津并未打扰她,在沙发上坐下,打开平板开始回复邮件。 许禾在被子下睁大了眼,脑子里很乱,却又没办法想什么。 他打字的声音很轻,但却很有节奏,许禾听着听着,竟是闭上眼睡着了。 片刻后,赵平津拿开平板,却见床上没了动静,他起身,放轻脚步走过去,听到了许禾平稳的呼吸声。 他知道她入睡艰难,就没有惊扰她,只是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昨夜没怎么睡,早晨起的又早,此时听着许禾的呼吸声,赵平津竟也很快睡着了。 可他并不知道,在他躺下,手臂轻轻揽着她那一瞬,许禾就醒了。 她微侧身,望着他。 他睡的很沉,眉眼紧闭,额角上还有个浅淡的疤痕,她想起来是那一次酒驾车祸留下的。 她又看向他的手腕,昨晚烫伤的地方,还没有愈合。 他睡着后,揽着她的那条手臂就松懈了力道,沉沉的压在她身上。 许禾有点难受,下意识的抗拒的反应,如跗骨之蛆,怎么都无法消弭。 她试探着,想要推开他的手臂。 可她不过刚动了一下,他睡梦中忽然呢喃了一声她的名字,接着竟是忽然坐起身来,额上冷汗涔涔剧烈粗喘不停:“禾儿,禾儿……你们别动她,别伤她!” 他眸光有些涣散,瞳仁中没有焦距,许禾听着他那几声喊,声嘶力竭而又仓惶惊惧,不知怎么的,却只觉得说不出的委屈卷上心头。 她躺在那里,眼角缓缓沁出了泪。 254 不能生 赵平津从噩梦中骤然惊醒,待渐渐清醒回到现实,方才转身一把将许禾从床上抱了起来。 他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的看,又掀开她身上衣服,去查看她身上每一处,再到后来,甚至卷起她的裤腿,一寸一寸抚摸着她的小腿,直到确定她身上没有新的伤,她好好儿的,就在自己身边。 他才骤然大松了一口气,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将她揉进了自己的怀中:“禾儿,禾儿……你不能再离开我身边,一天都不能。” “赵平津……” 许禾试图拉开他,可赵平津抱的很紧,根本不肯松手。 “赵平津,你别这样。” 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会让我觉得自己在你心里很重要,会让我傻乎乎的犯糊涂,会让我…… 一错再错,变成笑柄的。 “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许禾用力推他,可赵平津就是不肯松手,她咬了咬牙,手指落在他腕上伤处。 心底着了魔一般,耳边也满是叫嚣声。 许禾,你可以尽情伤害他,因为他也曾肆无忌惮的伤害你。 他不要你了,他放弃你了,就是因为他,你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咬的牙关生疼,但就是没办法去做。 落在他伤处的手指在发抖,却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许禾想,她真的是病的太重了,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还是舍不得。 “赵平津……” 许禾声音颤栗,她恍恍惚惚的想起从前,他不要她的孩子,他也不要她,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才恩赐给她一个女朋友的身份,他不会娶她,不会爱她,他心里,永远都在看轻她。 “你再不放开手,我会逼你娶我的,你娶我这样一个妻子,你一辈子名声就完了,而且……” 许禾在他耳边轻轻笑了一声:“医生说,我不能生孩子了,赵平津,我不能生了,你确定,你还要我吗” 赵平津紧抱着她的手臂,有一瞬的僵硬,但下一秒,许禾却只觉自己被抱的更紧,他仿佛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肉之中。 他低头轻咬着她颈侧淡青色的血管,拂开她颈间乌黑的发丝,隔着衬衫一直往下吻,许禾开始轻颤,她的肌肤开始冰凉,开始绷紧,该是欢愉享受的事情,此刻却成了折磨,让她痛不欲生。 “赵平津,你别这样……” 她哽咽着哀求。 像是回到了那一天,噩梦在重演。 她渐渐再也发不出声音,那宽宽的厚厚的胶布,好像仍然贴在她的嘴上。 “禾儿……” 他将干净纯澈犹如处.子的她整个拢入怀中,他亲了亲她单薄的,湿润的眼皮,许禾的眼睛里洇出了泪。 她的身体,没有一丁点的温度。 赵平津爱怜吻去她眼角的泪痕:“过几天,我带你去港城,我们先去看喵喵,然后再去梨山看望我祖母,我祖母是个十分慈爱的老太太,只要是我喜欢的,她都会喜欢,而且我们禾儿这样乖,最讨老人欢心的。” 许禾的睫毛好像轻轻颤了一下。 赵平津吻了吻她的睫毛,将她抱的更紧:“我们禾儿还是孩子呢,所以,生孩子的事,不着急,等几年再说。” “赵平津,你要是只是想要睡我的话,不用这么麻烦的。” 许禾睁大了眼望着他,湿透的睫毛越发的漆黑,显得她肤色白的犹如霜雪。 她在他怀中,小小的无骨的一团,婴孩一样的可怜而又纯真。 “而且,你这样哄骗我,其实也没用,因为我的身体已经锁上了,赵平津,我不会再湿润,你也进不去了。” 许禾说完,甚至孩子气的对他笑了一下:“是不是很生气,觉得时间和心思都白费了” “别再这样了,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见过卫家那位小姐,她真的是名媛淑女的样子,说句真心话,她比庄明薇好太多,也更适合你,你们本来就在谈婚论嫁了,不是么。”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去找你,你带我去小公园那一次。” 许禾怔了一下,点头。 “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让祖母告诉了卫家我的态度,我和卫小姐之前没有过婚约,以后,也不会有。” 赵平津抚了抚她乌黑婉转的眉:“我不喜欢她,她再好,也和我没关系。” “可你给她过生日了,你送了她生日礼物,就在我过生日那几天,但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一句祝福,没有礼物,甚至连蛋糕都没有,我给你打电话你特别冷淡,你还凶我,赵平津……” 许禾说着说着就哭了:“你知不知道我多盼望那次生日,我以为终于有人会陪着我过了,我爸死了之后,我四年都没有过过生日,没有人对我说一声生日快乐,赵平津,你当时答应过我的,可你食言了赵平津……” 255 不嫁你 赵平津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只能再一次紧紧抱住她,红着眼一遍一遍说对不起。 “我最讨厌的就是对不起,你不要对我说对不起,赵平津,我不会再和你好了,我嫁谁都不会嫁你,不,我宁愿去出家当尼姑,我都不会嫁给你……” 许禾哭的崩溃,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哭诉自己委屈的人,这辈子也就分手的时候对赵平津死缠烂打了那一次,可这一刻,她就是想要把自己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话,一股脑全都倒出来。 凭什么他说不要一个人就可以不要,凭什么他现在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去所有伤害了。 凭什么他说他碰过别的女人她信了她痛苦的恨不得死去,现在轻飘飘一句他没有过别的女人就想要她再回来。 凭什么许禾的一切都要被他捏在手心里,凭什么她的情感她的心就这么廉价。 凭什么他这样自以为是,觉得她知道了真相就会晕头转向的被他哄回来 “反正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听,我也绝不会和你在一起,赵平津,你要是不愿意让我走,那咱们就杠下去,反正,吃亏的也不会是我。” “非要这样吗” “非要。” “那要是真的杠到你我头发都白了,怎么办” 许禾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你不会的,赵平津,在你心里,我没有那么重要,你权衡利弊总会作出最符合你利益的取舍,我会被你放弃一次,就会被你放弃第二次。” 她就那么平静的说着这些话,没有被放弃过的人,尝不到那种恐惧。 “傻瓜。”他叹了一声,知道说再多都没有用,一时半会儿的他想必没办法让她彻底安心。 但天长日久的,他总有办法让她慢慢释怀。 “哭也哭了,说也说了,现在去吃点东西,嗯” 赵平津摩挲着她微红的眼角:“一哭眼睛就肿,偏偏眼泪还多的很。” 许禾扭过脸:“你可以去找不爱哭的,又乖又听话的。” “我们禾儿不就是这样的” 许禾笑了笑:“赵平津,我现在生病了,病人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和行为的,所以我不是以前的许禾了。” “那让我看看,哪儿不一样了。” 赵平津半支起身子,认真端详她的眉眼,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看没什么变化,就是比从前调皮了一些,爱哭了一些……说起来,也怪让人头疼的。” 许禾闭着眼,不搭理他的说辞。 但赵平津却发现,许禾现在和他在一个被子里,身上的衣物也被褪去,她在他的怀中,他们的身体相贴,但她却没有再出现应激反应,也许是方才一场哭闹,情绪极致的宣泄出来,让她暂时忘却了这些。 赵平津没有提起,只是拉起被子给她盖好,并未有过多肢体上的碰触。 “要是还不想吃东西,就再睡一会儿,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 “你不用工作赚钱吗,一直围着女人转,不觉得无聊” “当然得赚钱,不过,赚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用好好养病。” “你现在有多少钱整个赵家,是不是就你说了算了”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不过现在赵家没人骑在我头上却是事实。” “那你给我五百万。” “有什么想买的”赵平津一边问,一边却起身拿了手机:“把你银行卡给我,算了。” 他干脆下床,拿了钱夹过来,把自己的黑卡给了她:“这张给你,想买什么就去买。” “我不买东西,我就是要五百万。” 赵平津还是把卡放在她枕边,“行,我让郑凡转给你,你把银行卡拍一下,卡号发给他。” “你不问我做什么吗我要是去小萃春找乐子呢。” 小萃春就是姜昵带她去的那个女性会所。 赵平津拿着卡的手就僵了一下。 他看着许禾,她盖着被子躺在那儿,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头发散乱在脸侧,刘海仍是有点长,几乎覆在了她眼睫上,她就那样微微歪着头看着他,那双眼里透着一点都不乖的神情,故意惹人生气的叛逆少女模样。 “姜昵都教了你什么东西”赵平津气的咬牙:“我看以后还是不要让她再和你接触的好。” “不是你让她带我去的吗也是你故意安排的,让我听到你和那个合作方千金的事,对不对” 许禾心平气和的说着,看着赵平津生气,她就是开心。 赵平津没否认:“没错,我怕我说出来的你不信,所以想着,最好是当事人亲口说的,效果会更好。” “我是因为有心病才害怕别人碰触没办法跟人好,赵平津,那你又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对着乔菲菲石更不起来你也有心理疾病了吗” “想知道” “嗯。” 赵平津走到床边,弯腰逼近她的脸,在他高挺的鼻梁就要触到她鼻尖那一瞬,他又微微侧过脸,在她柔嫩脸颊上蹭了蹭,低声道:“其实我真不愿意说的,毕竟说出来,自己也觉得没脸,但是禾儿……” 256 受不了 “其实我真不愿意说的,毕竟说出来,自己也觉得没脸,但是禾儿……” “我当初就是总想到你,看什么都是你,就怎么都没办法继续,可能我自己心里很清楚,我要是真的碰她了,我和禾儿也就彻底的完了,禾儿虽然很乖,但也很倔,很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她眼里,揉不下沙的……” “那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你没碰到人家,但也没办法碰我,你这样重欲的人,受得了禁欲的苦吗。” “再受不了,这近一年也过来了。” 赵平津说着,眼底却带了笑,他的鼻梁贴着她的脸,渐渐游移到她颈间,浅浅的吻,轻轻的咬:“至少现在,还能亲到,摸到。” 许禾推他,他不肯起,反而隔着被子沉甸甸压在她身上,继续亲她的颈侧。 许禾着了恼,抬起手,软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赵平津亲吻的动作停了停,他抬眸看着她,她也毫不示弱的看着他。 他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伸手,指着她鼻尖,佯装发狠:“等你病好了,许禾,你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你,不让你哭着求我,我不姓赵!” 许禾给他一个白眼,轻哼了一声,拉起被子直接把自己整个蒙住了。 赵平津真是又气又恨又爱,偏生现在怪也不能怪,更是打也不能打,要放从前,还能床上折腾她几次让她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现在却连碰也不能碰。 赵平津起身下床,看着一边佛龛上的观音像有点来气,他拜什么观音像就该让人把许禾作妖的样子画下来挂上去,每天三炷香的敬着,免得他被她气的英年早逝。 “你睡一会儿,待会儿醒了下楼吃点东西,要是不想下楼,就让佣人送上来。” 赵平津一边换衣服系领带,一边对床上那一小团殷殷叮嘱。 许禾不搭理他,他也不当回事,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又交代了一遍:“吃不下也得吃一点,吃完饭才能吃药,吃了药你身体才能恢复,我才能带你去港城找喵喵。” “你啰嗦死了吵死了,赶紧走。” 许禾实在受不了了,掀开被子一脸恼火。 赵平津指了指她,咽下这口气,大步出了房间。 等他走了,许禾这才起身,她随手套了件衣服,也不穿鞋,就走到了那扇紧锁的木门前。 许禾研究了一会儿门锁,是电子门锁,她不知道密码自然打不开,里面又没存她的指纹。 许禾盯着这扇门,心里想,赵平津不会在里面锁了几十个女人吧 真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搞出这样大的阵仗,越是不让她进去,她就越是想要进去。 要不然就等他晚上睡着了,把密码套出来 许禾一个人在房间里转悠了半天,方才下楼去吃饭。 孰料,她刚走到楼梯一半,就看到楼下客厅坐着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贵妇,气质十分优雅端庄,正在低头喝茶。 许禾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转身上楼。 赵太太却放下茶盏,对她笑了笑:“你就是许禾吧。” 许禾握着栏杆,停了脚步,嘴唇却一点点的抿紧了。 赵太太对她招招手:“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你呢。” 许禾只能一步一步下楼。 她可以仗着自己生病肆意妄为,但也只是在赵平津和同辈人跟前,面对长辈,骨子里的教养使然,还是让许禾做不出不敬的举止。 “您好……”许禾不确定她的身份,因此也不好贸然打招呼。 赵太太就道:“我是平津的妈妈,你叫我伯母就行。” “伯母好。” 许禾在赵太太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自然而然的脊背挺直,双手放在了膝上,很乖很有规矩的坐姿。 赵太太不露声色打量着她,许禾也就安安静静的坐着。 片刻后,赵太太才起身,走到她跟前,许禾也忙站了起来。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些天没见到平津,过来看看。” 赵太太没说什么其他的,很温和的对许禾道:“改天我再来,有空陪我出去喝喝茶,别整天闷在家里。” 许禾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胡乱点头。 赵太太又看了她一眼,交代佣人好好照顾许禾,叮嘱许禾好好吃饭养身子,才离开。 许禾去了餐厅,食不知味的吃了点东西就又上了楼。 片刻后,她跑下楼让佣人用一层的座机给赵平津打了电话。 她没存过他现在的号码。 许禾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赵平津正在开会,手机在郑凡那里。 257 暴富了 看到是麓枫公馆的电话,郑凡想到许禾,没敢耽误,直接去了会议室。 赵平津最初有点不悦,但听到是麓枫公馆的电话,立刻拿了手机起身向外走。 “喂。” “禾儿,有事儿找我” 门关上那一瞬,门内众人隐约听到了男人瞬间温柔下来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但都不敢非议什么。 毕竟如今的赵平津不比从前,同盛的一切,都是攥在他掌心中的。 “赵平津,你妈妈刚才来了。” “嗯,她说什么了吗” 许禾趴在沙发上,下巴压在抱枕上,一手勾缠着流苏把玩,声音懒洋洋的:“按照言情的套路,她不是应该给我开支票让我走人吗我都想好怎么加价了……” 许禾似乎有些失望的样子,瘪了瘪嘴:“但她没有给我支票,我失去了一个暴富的机会欸。” 赵平津实在忍不住,想到她此时那让人又爱又恨的模样,不由摇头,他拿下手机,叫了郑凡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郑凡虽然不解,但也立刻点头应了。 “整天胡思乱想什么,我妈不是那种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赵平津又耐心听着她胡言乱语了好一会儿,才结束通话。 然后,许禾的手机开始不停的收到汇款信息。 每一条信息一百万,她整整收到了二十二条。 最后,许禾接到了郑凡打过来的电话:“许小姐,赵先生说了,让您想买什么买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要是不够,您直接告诉我一声就行。” 挂了电话,许禾打开信息,又数了数那一串0。 忽然暴富,任谁都开心,只是开心后,许禾却又说不出的难受和委屈。 从前从他这里多拿一毛钱都难,现在轻易就给她上千万。 但心情,却完全不一样了。 要搁之前,她肯定开心死了。 秦芝有救了,许苗也可以带在身边照顾,债务都还清,老房子也能买回来,秦芝一高兴,也就不骂她不恼她了。 一家三口在一起,和和美美的。 许禾想着那副画面,都觉得特别幸福安宁。 只是现在,有了钱了,但却好似那个愿望却更难实现了。 但不管怎样,许禾开始计划起买回老房子的事,那不单单是秦芝的心愿,也是她的心愿。 她从小长大的家,留了无数和许立永之间的美好回忆,她想,爸爸应该也很想看到这一天。 再者说,有了自己的家,至少就是有了个栖息之地,再也不像是无根的浮萍一般,到哪儿都只能飘零着。 她就可以把许立永的牌位放在家里,想他了,也能和他说说话,过年过节的,也能及时祭拜。 辗转打了好几个电话,又拜托了老家那边的中介帮忙问,结果得出的结论却是如今的房东早就出国了,而且人家不差钱,这个房子多少钱都不卖。 赵平津下班回来时,许禾的情绪就十分的低落。 晚饭没吃几口,就闷闷不乐的上楼去了。 他一整个下午忙的团团转,加上没休息好,人确实有点累。 但许禾这样的状态,他又实在不能放心。 待许禾上楼,就问了家里的佣人,许禾下午都在做什么。 得知她想把老房子买回来,赵平津倒是松了口气,也明白了她之前忽然找他要五百万的原因。 他直接给郑凡打了个电话,让他去办这件事。 这天底下就没钱不能摆平的,如果摆不平,那就是给的钱不够多,他就不信一栋老房子他出双倍十倍的价格,房东真的就不动心。 上楼,进了卧室,赵平津一眼看到那个待在露台上吹风的小小身影。 她就随便盘膝坐在地板上,微仰着脸,一动也不动。 赵平津走过去,看到她没穿拖鞋,露台上的地板有点凉,她身下连个坐垫也没放。 就算是酷暑天,女孩子也不好这样受凉。 “先起来,地上凉。”赵平津伸手,握住她手腕,轻轻一带就将她拉了起来。 他坐在一边软椅上,顺势将她放在了膝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许禾神色呆呆的,也不吭声。 赵平津揉了揉她的头发:“之前跟你一起回老家,觉得你们家的旧房子挺漂亮的,要是买回来,偶尔回去住几天,应该也很不错,你觉得呢。” 许禾忽然扭脸看向他。 赵平津唇角漫出笑意,将她搂在怀里:“但是也要看你什么想法,如果你想回去住的话,我就让郑凡去买。” 许禾望着他,忽然说了一句:“那是我家的房子。” 赵平津眼底笑意更深:“对,是你家的房子,所以买回来,写你的名字。” 258 动了怒 许禾又缓缓转过脸去,只是推开他的手,从他膝上下来,她光着脚站在地上,微风吹过她长长的裙摆,隐约仍能看到她纤细小腿上那已经变得浅淡的旧伤痕。 赵平津蹲下身,轻握住她脚踝。 许禾下意识的就要挣开,他手握住的皮肤,已经一片冰凉紧绷。 可赵平津很快就松开了手,她怔怔向后退了两步,小腿却开始发软,隐约的有筋脉抽痛的感觉。 她快要站不住,尤其是右腿,控制不住的一弯,就往地上跪去。 赵平津伸手扶住了她:“先坐下。” 他原本打算安排最好的心理医生对她进行一对一的治疗,但想到在国外时治疗并没有起到作用,他就变了思路。 她对身边熟悉的人都抗拒排斥,更不用说是面对陌生的医生。 也许现在急着让她调整过来恢复健康,并不是最该做的事情。 不如就先让她随心所欲的放纵一段时间,反而对于她的情绪宣泄会有帮助。 “后天是周末,我明天加个班,腾出两天时间,带你出去玩,想去哪” 赵平津一边说话分散她的思绪,一边轻轻握住了她的脚踝,她小腿上那根筋时不时还是会抽动一下,他就不动声色的给她按摩着。 “你在京都也念了这么几年大学,一定也有想去的地方,这两天你可以好好想一想,想去山里,还是想去泡温泉,都行。” 赵平津的指腹轻柔却又有力的按揉着许禾抽筋的那一处,那根绷紧的颤栗的筋脉,渐渐柔软了下来,他说话的声调平和却又不紧不慢,却偏生就勾着她的思绪顺着他的话语走。 温泉,许禾现在不想去,毕竟要脱衣服的,去山里吗 她记得以前常听同学说,京都西郊有个很出名的避暑山庄,那里的山泉水是可以直接喝的,夏天去那里最好玩。 但是从前没钱也没时间,只能想一想,羡慕同学们放假了结伴去出游。 “不用急,明天告诉我就行。” 赵平津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笑了。 将她的右腿缓缓放下,“这会儿腿还疼吗” 许禾下意识摇头。 待反应过来,方才他一直握着自己小腿按摩揉捏,许禾自己仿佛也有点无法相信。 为什么,方才那么久,她都没反应过来,没有抗拒 也许是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男人的缘故许禾可悲的想着。 所以,这一辈子,就只能在他身边么。 许禾觉得心口里刺骨的寒凉。 唐钊父母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许禾不会认为赵平津的家人会比唐钊的父母更开明。 更何况,就算没有这些经历,出身的差距也是天堑。 像一个玩物一样,没有尊严没有未来,就这样苟且偷生下去吗 赵平津望着许禾,她好似是一瞬间就枯萎的花,方才眼底还有着微末的亮光,但这一瞬,却又沉寂了。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方才说过的所有话和做的所有事,并没有不妥当的地方,他不太清楚许禾为什么忽然变的这样消沉。 但她就是突然不再闹腾,不再作,她沉默的可怕。 就如吕蓉最开始告诉他的那些情况一样,她开始一个人坐着发呆,如果没人打扰她,她能半天都不动一下。 一整个晚上,她没怎么合眼。 哪怕是手里攥着那个玉佛,她还是会很快就惊醒。 赵平津干脆没有去公司,将手头的事都暂时搁置,一门心思陪着她。 可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许禾永远都是沉默。 两日之后,赵平津明显的感觉到,许禾的状态萎靡的可怕。 他这样一个强壮健康的成年男人,都熬不住,更何况是病歪歪的她。 赵平津觉得,不能再这样任她一个人消沉下去,他总要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还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病。 但就在这时,赵平津接到郑凡的电话,那栋房子现在的房东回话了,不管什么价钱,哪怕是百倍的价格,他们都不会卖,还说了,让他们别再白费心机骚扰他们了。 许禾的病本就让他心力交瘁,郑凡的这些话,让他瞬间就动了怒:“郑凡,如果连买一套普通民宅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的话,你可以立刻辞职了!” 他摔了手机,怒气上涌,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处于失控的边缘,他努力平复着,怕会惊动许禾。 却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她站在卧室的门口,两只纤细的手紧紧攥着门框,浑身发抖望着他。 “禾儿……” 赵平津觉得心底的火骤然被冷水浇灭了,他声音低了下来,往她身边走去。 可她开始往后退,一步一步,踉跄着,往后退。 259 情难自已 也许是这一日一夜吃睡不宁的煎熬让他的精神也绷的很紧的缘故,他有些失控的一步上前,紧紧握住了许禾的肩:“禾儿,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许禾抬起手,想要捂住耳朵。 那个人又开始在她耳边不停的说话。 讥笑她,嘲讽她,说她这样的女人,倒不如死了才干净。 赵平津望着这样的许禾,眼底的赤红渐渐翻搅成云波诡谲的狠戾,他攥着她的手臂,大步走进室内,一直走到佛龛前,他抄起那尊白玉的观音像,就要往地上摔。 许禾惊惶的张大眼:“赵平津,不要……” “如果它不能救你,不能帮你,禾儿,那我日夜供奉它又有什么意义” “它又算什么慈悲心肠的佛,不过是泥胎木像,自欺欺人!” 赵平津说着就要动手,许禾挣开他的手,扑过去将那尊观音像抢了过来。 她紧紧抱着,不肯撒手,眼底却有绵密的泪往下落:“赵平津,我的罪孽已经够深了,别让我身上再添一笔了……” “你有什么错你有什么罪孽禾儿,如果要说错,也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没有情难自已去国外找你,赵致庸就不会用你来胁迫我,如果我不是放不下你,我就不会用许苗和唐钊来逼你跟我回国,禾儿,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你不会被我害成现在这样……” “喜欢我” 许禾茫然的,不敢置信的望着赵平津。 赵平津忽然转过身,他拿起烟,往露台上走。 许禾抱着那尊观音像,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 所以,他去国外找她那一次,是情难自已 他逼她回来,是因为,还喜欢她 可是,他明明说了要结婚,可是,当初也是他不要她的。 赵平津那支烟没能抽完,他掐了烟,转身回到房间,他走到许禾面前,将那尊观音像拿过来,恭恭敬敬又摆放在神龛上。 然后,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到了怀里:“许禾,现在听我说,这些话,我只说这一遍,你听清楚了。” 许禾仰着脸看着他,瞳仁里,映出他此时冷静却又认真的脸。 他捧住她的脸,低头亲了亲:“我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所以,我才逼着你跟我回来,和你在一起后,只有你一个女人,和你分手后,也没有别的女人。” 许禾的嘴唇在发抖,她遏制不住的想哭,赵平津却将她整个儿按在了怀里,他的掌心摩挲着她的后脑勺,他低下头,下颌抵在她的发旋处:“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等你病好了,我会让你知道,分手后这段时间,我到底有没有其他人。” “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可能是我自己意识到了对你的感情不一样,我以为我可以及时抽身,我以为,不过是分手而已,不过是,一个我肤浅的喜欢的姑娘而已。” 他的答案很真实很残酷,但却也很坦诚。 “那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爱你吗” 许禾的眼底含着泪,她缓缓抬起手,去摸他眉骨上的伤,她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里都带着哽咽的轻颤:“我恨不得替你受伤,替你疼,我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我甚至想过,只要赵平津说一句,禾儿,过来我身边,陪着我,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宁愿烧的粉身碎骨到你身边去,我知道我的出身不好,我从没想过能嫁给你,我只是好想,好想好想和你认认真真的谈一场恋爱,做你的小乖,做你的老婆……” “赵平津,我没有用孩子算计你,从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把荨姐的话记得牢牢的,我最开始吃避孕药的时候,反应很大,吃的药全都吐了出来,但我强忍着,吐完了继续吃,我一天都不敢忘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怀孕,我很害怕,也很慌乱,当时你发了好大的脾气,你冤枉我想用怀孕来算计你,我很难受,心都凉透了,但我也知道,那不能怪你,你没有错,是我给你惹了麻烦,所以我可以接受任何后果,多严重的都可以,可我心里真的好难过……” “再后来,江淮知道了,他对我动了手,孩子没了……”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许禾的情绪明显有了较大的起伏,她眼底红了一片,泪开始绵密的落。 “禾儿……” “可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赵平津。” “禾儿,别说了……” 许禾摇摇头,她得说出来,有些话有些事,真的憋在心里太久太久了。 也许这辈子,她就这一次机会,可以放纵自己完全倾吐心声。 260 别逼我 “我那时候躺在医院的床上,我身体很疼,可心里更疼,我从来不是个坏女孩儿,我也没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结局。” “后来,是你说要和我恋爱的,是你又来招惹我的,赵平津……觉得还没玩够的是你,提出要在一起的是你,说喜欢的是你,喊我老婆的也是你,可到最后,觉得腻了的是你,觉得我无关轻重的是你,连分手都不愿明明白白告诉我的是你,放弃我抛弃我的人,也是你……” “现在你又来说喜欢,说你情难自已” “赵平津,从始至终,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你有过一丝的尊重和在意吗” “你并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喜欢,那样喜欢你在意你的许禾,喜欢着你的那种感觉而已。” “赵平津,看在你家人把我伤成这样的份儿上,看在我们之间,我们的过去,还有着那么一点美好的回忆的份上,不要再这样耍我了,好吗” “我心理有疾病,很严重的病,我的身体也不好,我这里……” 许禾指了指自己平坦的小腹,她的语气忽然那样的平静:“不能再有孩子了。” “你就算真的喜欢我,可是又能怎样呢你家里人,不,你自己也不会娶一个精神不正常且不能生的女人,所以,就玩玩吗玩过几年,你彻底的腻了,再踹掉我,公平吗赵平津,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怜悯……你不会把我往绝路上逼的,对不对” “你先不要急着和我说什么,我知道,你现在或许正在兴头上,觉得无法罢手,但你平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我的话,赵平津,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了,连最基本的男欢女爱都不行,所以,你看,我没有任何价值了啊。” “我本来,也只有那么一点价值的,对不对” 许禾说完,踮起脚,她在赵平津的嘴角轻轻亲了一下:“你感觉到了吗接吻的时候,我的嘴唇都没有温度,赵平津……我现在,就只是个废物,毫无用处的废物,你明白吗” 她向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保证不伤害自己,什么都不做,可以吗” 赵平津深深望着她,许禾移开了视线,抬起手,抱住了自己:“我就想安静一会儿。” “好。” 他没有多说什么,越过她向外走去。 卧室的门轻轻拉开,又轻轻关上。 夜色陡然就降临了。 许禾把床头的灯打开。 她就在地毯上坐下来,靠着床,仰着脸,任眼泪肆无忌惮的往下落。 这些话说出来,心就像是彻底的空了一样。 这些时间以来的执念和心结,从此以后,也就能慢慢的放下了。 赵平津站在楼下的客厅,这是许禾第二次提起她不能怀孕的事,他终于确定,这不是她生病的臆想,这极有可能,就是她身上发生的事。 他拨了郑凡的电话:“以前许禾小产住院时的所有病例,你让医院那边调出来,我要看。” “还有许禾家的老房子,郑凡,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要把房子给我买回来。” “赵先生,我也正有件事想要和您说,许小姐老家的房子,买主好像姓周,是一位女士。” 赵平津不知怎么的,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周芬。 “还有,之前您让我安排人盯着姚森一家,他们无意中得知了一个线索,说姚森之前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叫周明薇。” “周明薇……” 赵平津缓慢的咀嚼着这三个字,而就在此时,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庄明薇为什么忽然答应嫁给徐燕州,甚至在徐燕州对她暴力动手的时候,也不敢说出退婚,而周芬那样精明,在庄利峰跟前这般受宠,为什么却也不敢帮女儿出头。 赵致庸随即就和徐家达成了合作共识……这其中,是什么因素起了作用 也许他之前的思路不对。 并不是赵致庸给了庄明薇什么天大的好处。 而应该,是赵致庸握住了庄明薇母女的什么把柄。 能是什么把柄 这一切事情发生,都是姚森忽然自首之后的事。 姚森曾有一个叫周明薇的女朋友,周明薇……庄明薇,而周芬,也姓周。 所以,当年还未回到庄家的庄明薇,因为私生女的身份只能跟随母姓姓周 这就好似能说得通了。 如果周明薇就是庄明薇,那么赵致庸拿捏住她的把柄会是什么 又会是多么可怕的把柄,才会让庄明薇母女吃了这样大的闷亏,却也只能乖乖的低头受着 261 无名分 赵平津理清思绪,立刻吩咐了郑凡几件事。 买走房子的周女士,姚森的女朋友周明薇,赵致庸账户上一笔五千万的汇款,还有姚森,是不是车祸肇事案的罪魁祸首,这一切,他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如果真相与他所想的相差无几的话,他不但可以帮许禾买回旧房子,帮她找出杀父真凶,甚至还能以此拿捏徐家和徐燕州。 听说徐燕州在竞选这一届的京都商会会长一职,徐家更是暗中放出口风,他们对这一个职位是势在必得的。 因为徐燕州从前的名声太差,现在他既然已经逐渐接手整个徐家,将来更会是徐家的掌权者,那么就必然要想尽办法去洗白。 在这种时候,徐家就不能出现任何的风吹草动。 赵平津觉得身体里的血似乎开始沸腾叫嚣,男人仿佛天生就喜欢征服和掌控。 而如今的赵平津,对于权利的欲望,更是已经到了不可遏制的顶峰。 只有高高在上,掌握一切话语权,才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护自己想护的人,这也是他从赵致庸的身上学来的。 …… 周一那天,许禾的状态有了稍稍的恢复,赵平津就放下工作,带了许禾进山。 山中幽静清凉,是避暑的好地方。 换一个环境,也许她的心情能稍微的好一点。 毕竟麓枫公馆就算再大,房间再多,也只是一个住处,时间久了,人就像是被困在了笼子中一样。 “我已经让人先提前过去准备了,咱们到时候单独住一个院子,没有人会打扰,院子里引了山上的山泉水,终日不断,想泡澡的话,还有温泉汤池,总之怎样都很方便。” 赵平津见她还是恹恹的,就又道:“对了,我让人在院子里专门建了一个小花圃,一个小菜园,我们这次过来,可以自己种点花种点菜,然后下一次过来时,就有新鲜蔬菜可以吃了。” “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种菜,很脏。” 赵平津闻言就笑了,他摸摸她的头发:“那你负责浇水,我来种。” “你会吗” “我会学。” 赵平津并未把事情想的有多难,不过就是种菜养花而已,总不至于比做生意还难。 进了山,又在曲曲弯弯的山道上行了很久,才到了那个避暑山庄,他们住的小院子是单独辟出来的,普通的游客无法靠近,十分的隐蔽而又安全。 “穿件外套。”下车时,赵平津给许禾披了外套:“山里很凉,你身子弱。” 许禾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但也没有拒绝。 那天对他说了那么多的话后,他没有问过她什么,但对她,却一如既往的好。 好到有时候许禾会有恍惚的错觉,好似自己真的是他很喜欢很在意的人。 但,这些好又有什么用 从回来京都到现在,他从不曾明确的告诉过她,他是以什么身份来对待她的,他又把她当成什么人。 许禾拢着衣襟,缓步向前走。 院子用竹竿编的篱笆围了起来,很有农家的野趣。 院子里的花也是山里常见的野花,没有刻意的雕琢,这里的老板该是很有自己想法的人。 东北角那里,用篱笆圈出了两块地,有准备好的花园和菜籽,地也是翻过的,他们可以直接播种。 “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吃完中午饭,我先带你去附近逛一逛。” 赵平津牵着她手进了房间。 虽然只住两天,但仍带了很多行李,走的时候,许禾还非要抱上那个观音像,赵平津在这种事上从来不管束她,她可以算是十分随心所欲。 中午的饭菜十分可口,食材都是山里最新鲜的山珍和野味,许禾尤其喜欢一种叫珍珠花的野菜,用猪油清炒一下,特别的清香可口,她难得的吃完了一小碗米饭。 吃完饭,赵平津就看出来许禾有点坐不住了。 他让她去换了一条花色很鲜艳的长裙子,来的时候赵平津给她带了足足十几条各色各样漂亮的长裙子。 怕她冷,又让她搭了个外套,就带着她往院子后面的竹林去了。 竹林过去就是清潭,一半阳光洒落,一半被竹林的阴影覆盖,潭边有很多平整的大石,赵平津拉着她过去,让她在潭边的大石上坐下来。 “禾儿,你可以脱了鞋子,玩一会儿水。” 赵平津站在一边看着她,她的裙子很好看,头发上那个草绿色的宽边发箍也很好看,如果她能再开心一点就好了。 许禾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的脱了鞋子,她先试探着一只脚放入清潭中,潭水很凉,但很舒服,她适应了之后,就把双足都放了进去。 赵平津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举起手机,温声喊她:“禾儿。” 262 禾儿也疼疼我 许禾下意识的回头,有微风吹来,她散在肩上的头发就有一缕飞舞在她的脸侧,阳光洒落在她纯澈安静的脸上,她微张大了眼,正看着他。 赵平津按下拍照键,将这一瞬的美丽和心动定格。 意识到自己被他偷拍,许禾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却忽然用足尖撩起潭水往赵平津的身上泼去。 他一时不防备,颇有些狼狈的躲闪,许禾却忽然笑出声,两只脚交替着踢腾起水花,将他的衬衫和长裤都溅湿了。 他故意装作躲闪不开,任她这样疯玩。 到最后他衣服几乎湿透,白色的衬衫服帖在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上,年轻男人有力强健的身躯,充斥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劲瘦的腰身,若隐若现的腹肌和人鱼线,随便拎出来一样都性感的不行,可他全都有。 许禾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赵平津随手拨了拨微湿的发,发梢上的水珠落下来,滑过他的眉峰和眼睫,阳光从高远的天空洒落,他在望着她笑,那笑容无奈却又纵容,耀眼璀璨,他真的是个顶顶英俊好看的男人。 许禾从来都没有办法否认这一点。 赵平津甩了甩手上湿淋淋的水,走到她跟前,指着她轻笑:“你看看你,哪里像个二十多岁的大人,简直就是个淘气的小孩儿。” 许禾双手撑在大石上,扭脸又看了他一眼,离的这样近,他湿润的眼睫,额上的水珠,滑过高挺鼻梁的水痕,还有那吻过千万次的唇,就在她的视线里,一寸那么远。 而在赵平津眼中,此时的许禾,一张脸就融在那金灿的光影中,他甚至能看到她额前发际线上的胎发,毛绒绒的服帖在雪白的皮肤上。 她的鼻梁不是那种特别高挺立体的,但却线条流畅秀美,是那种典型的骨相胜过皮相的长相,所以特别耐看。 赵平津看的有些情动,忍不住俯身轻轻亲了亲她:“衣服湿了,回去换掉吧,免得感冒。” 她裙摆也濡湿了,一边的鞋子更是没办法穿。 赵平津说完,伸手将她抱起来。 许禾竟是难得的乖顺,没有挣开也没有打他,她靠在他胸前,随着他走动的步伐,身子感受着那微微的颠簸。 她长长的裙摆,荡过他的手臂和大腿,一下一下摇曳。 穿过竹林的时候,阳光从竹叶的缝隙间晒落,斑斑驳驳的洒在她和他的脸上。 像是碎金子,又像是揉碎的金色纸屑。 她忽然抬起手,往他脸上摸去。 赵平津的步子顿了顿。 许禾的手指尖,冰冰凉凉的沿着他的眉骨往下,再到他的鼻梁,下颌,最后,又回去眉骨上的旧伤,她摸了摸,“为什么不把疤痕去掉” “没必要。” 他说着,微低了头,许禾摸的他眉毛有点痒,他忍不住在她指尖上轻蹭了蹭:“禾儿,痒。” 许禾忽然就笑了,她轻轻挠了挠他的眉毛,赵平津忽然心思一动,抱着她的那只手,在她腰窝处也轻挠了一下,他记得她最怕痒的。 果然,许禾立刻受不住,拧着身子想要躲开,赵平津又微微加重了力道,许禾痒的笑出声,在他怀里扭动着要下来,他就作势要松手,许禾吓的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 赵平津干脆抱了她转身,走回方才的大石边。 阳光漫天洒落,石头上的水痕淡去,石面渐渐变的温热。 他将她放在上面,然后俯身去亲吻她。 她的双手还环绕在他颈上,赵平津将她的手拉下来,贴在自己脸上。 “禾儿,还像刚才那样,摸摸我……”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却格外的撩人,许禾看到他眼底的火光,和他微微滑动的喉结,她多么了解他,知道他此时想要的是什么。 她心软却又难过,怨恨却又委屈。 别过脸去,抽出了手。 赵平津定定望着她,阳光落在她脸上,她眼睫是漆黑的,肤色却是透明的白,她的嘴唇只有着很浅淡的一抹粉,双颊上也没有血色,她瘦了太多。 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他喜欢的那些地方,都不再如从前丰盈。 但又如何,只有她能激起他的欲望。 “禾儿……” 赵平津却低了头,将脸贴入她的掌心,那么大的人了,却在她面前露出一丝脆弱的孩子气:“这么久了……你也疼疼我,好不好” “你可以去找别人的……” 许禾话音未落,却被他直接堵住了嘴。 她讶异睁大眼,长长的睫毛几乎触到他的皮肤,赵平津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津液相渡,是略带着粗鲁和掠夺意味的一个吻。 许禾无法喘息,身体本能的绷紧颤栗,但他的手落下来,握住她两只纤瘦的手腕固定在她头顶处,不允许她动。 她在换气的间隙,颤着声音哀求:“赵平津,我难受,你快放开我……” 263 先订婚吧 明明被阳光完全的笼罩,可她却仍是觉得那样的冷。 他的吻不是恋人的吻,没有一丁点的温度,仿佛变成了那个人手里冰凉的卡尺,在凌迟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禾儿,睁开眼……” 赵平津就那样望着她,眸光坚定而又强势:“许禾,看着我,看清楚我是谁。” 许禾那一双原本茫然惊惧的眼瞳,渐渐聚焦望向他。 “我是谁,许禾,回答我。” “你是……赵平津。” 赵平津却摇了摇头,他再一次低头,轻吻过她唇角,又吻过她颈侧,最后,他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许禾,我是赵平津,但我也是你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许禾瞳孔轻颤,下意识就摇摇头,赵平津却一手掐住她下颌,不许她动,他眸色沉沉却又带着熟悉的高不可攀:“许禾,你可以抗拒任何人,但你必须得接受我。” 许禾眼底渐渐聚出了泪,她在他身下抖的犹如潭水中打着旋的落叶,但他连哭都不准她哭:“许禾。” 他的指腹蹭过她泛红的眼尾,将那快要逼出的泪拂去:“禾儿,你乖,接受我,就像从前那样,没有那么难的对不对” 她发不出声音,只是默默的流泪,连绵的泪从她眼尾洇出,沁湿了鬓发。 他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到底还是将心门开了一线,他吻她的眼泪,耐心的哄:“以后,我也只有禾儿一个,好不好” 他能感觉到,在一句话后,她的情绪有了轻微的一线波动,但却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明显。 许禾红着眼,忽然笑了笑,“赵平津,那你未来的妻子呢,你要对她守身如玉吗因为我这样一个女人……” “你觉得那天我妈为什么忽然去麓枫公馆” “你觉得,我费尽心思把你带回来,会让你见不得光” “带你去梨山别院看我祖母,只是顺便去尽孝心” “所有工作外的时间都给你,只是为了哄你睡你” “如果只是想要睡你,许禾,你觉得我会顾及你的感受,会顾及你在生病会顾及你抗拒被人碰触,所以就忍着欲望不碰你” “可你说了只是补偿我……” “送庄明薇画廊那一种,才叫补偿。” 赵平津恨不得在她雪白的颈侧狠狠咬上一口:“花费无数的心思陪着她哄着她纵着她宠着她,你说这种叫补偿许禾,你以为我是圣父吗” 许禾那湿润的翩跹的睫毛就缓缓垂了下来,她眼底的情绪他看不到,那张脸,尽力的撑出故作的平静:“那你会和我结婚吗,赵平津,你会娶我吗,还是,又是打着喜欢和恋爱的幌子,来玩弄我,欺负我” “等去梨山别院探望祖母后,我们先订婚吧,许禾。” 许禾缓缓抬起眼帘,她望着他,眼底渐渐有了释然之色,她很轻很轻的笑了,那个笑容,恍然间让赵平津想起了他们热恋时的样子。 许禾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模样。 恍若隔世。 “赵平津,有你这句话,我从前的所有心结,所有委屈,应该都可以放下了。” 许禾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现在身份和从前更不同了,你值得有个更好的妻子。” “许禾,更好的,不代表是我想要的。” 赵平津强势打断了她想要继续说的话:“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你祖母也不会同意的。” “这是我该去解决的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日影西斜,大石上渐渐淡薄了日光,赵平津担心她受凉,将她从石头上拉起来:“先回去换衣服,出来散心就开开心心的玩,不要去想其他的。” 许禾没有再说话,任他将自己抱起来。 他的衬衫仍在湿着,其实贴在脸上挺难受的,但许禾并没有移开。 她缓缓闭着眼,心里那种感觉无法言说,涨的满满的,莫名的就是想要流泪,想要哭到天荒地老去。 曾经偷偷的,也只敢偷偷的在心里想那么一小下的东西,就这样变成了现实,触手可及。 可心里更多的,却还是难过。 难过于当时那个许禾,那样无望卑微的爱着,难过于曾经的许禾不敢想象无法拥有的一切,却被如今的许禾轻易得到。 赵平津抱着她回去房间,室内也有一个小小的方形汤池,四周有旧式的屏风围起来,赵平津就问她:“要不要去泡一会儿,发发汗免得感冒。” 许禾没说话,赵平津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将她抱到汤池边放下来:“自己可以” 许禾微点了点头,赵平津就向外走:“我把你衣服拿过来。” 264 礼物 等他拿了干净衣服进来,许禾已经进了屏风里。 赵平津将衣服放下,听着里面隐约水声,将门关上出去了。 他去其他浴室随便冲了个澡,也换了干净衣服,趁着许禾泡澡的时间,随手处理了几件事。 郑凡从外面进来,将几样文件递给他,说道:“刚才看到徐总手底下人的车子了。” “徐燕州” 赵平津微一蹙眉,郑凡又道:“季小姐这段时间在山里小住,算算日子,也该回去了,徐总想必是急着来接人的。” 也是,季含贞亡夫葬在家中祖坟,距离这里并不太远。 季含贞往年也是带着孩子住在这边,方便日日过去山中祭拜的。 徐燕州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 “不用管这些,谁还没点私事。” 赵平津并不打算在徐燕州的感情私事上找到他的短处拿捏他。 毕竟对于季含贞来说,她实属无辜,赵平津虽然现在做事手段狠辣,但他以己度人,还是很讨厌利用无辜女性来对付对手。 郑凡点了点头:“还有就是,港城那边分公司一向效益很不错,业绩也十分出众,您之前的意思是换掉那边的总经理,您看可不可以再商榷商榷” 虽然那人是赵致庸提拔上来的,但这些年也算安分,并未卷入父子两人的争斗中,且从不曾站过队,郑凡和他接触过几次,觉得其人人品还算不错,因此就不免帮他说了几句话。 只是赵平津对于赵致庸的一切实在深恶痛绝,凡是与他有关的人,哪怕并不是他的心腹,他都容不下。 “撤了吧,不但那人的职位撤掉,他在职期间上位的所有人,都一并辞退。” 赵平津面无表情合上笔电:“当然,该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严格按照劳务合同来执行,不要授人以柄,就走正常的解雇程序。” 郑凡虽有点不赞同,也只能点头。 “沈渡这些天在做什么” 两人之间稍稍生分了些,但赵平津到底和他多年感情,心中还是挂念的。 “沈总现在仍是继续之前的项目,一切如常。” 赵平津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忙吧。” 郑凡向外走了几步,赵平津又叫住他:“之前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有点眉目了。” 郑凡说着,忽然又问了一句:“赵先生,如果周明薇当真是庄明薇小姐的话,您会如何打算” 赵平津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闻言,只是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他眼底一片漠色,连那浅淡的冷笑都透着刻骨的寒意:“该怎样就怎样,从前的旧情,也早就消磨干净了。” 从她背地里怂恿没脑子的方悠然出去四处诋毁许禾开始,赵平津对于庄明薇,就只有陌生人一般的厌弃了。 “行,等到消息汇总后,我再给您详细汇报。” 郑凡说着,忽然一拍脑门:“看我这记性,本来是想来跟您说许小姐的一件事的,差点给忘了。” 赵平津立刻抬了眼眸看向郑凡:“许禾的事儿” “对,也是巧了,之前无意间看到的,有人在报纸上登了个寻人启事,寻的正是许小姐,原本我还以为是重名,后来发现电话号码也是以前许小姐在京都时用的那个,我就打过去问了,对方是一个私人订制珠宝店的老板娘,说是许小姐去年八月在她那里订了几样首饰,付了全款,首饰是今年三月做好的,但是却联系不上许小姐了,老板娘等了很久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找到人,才去登了报,还在微博和其他平台上都发过找人的信息……” “许禾订的首饰” “对,是一对对戒,还有一对六芒星的金质袖扣。” “多少钱” “差不多八万块。” 赵平津握住钢笔的手指蓦然攥紧,八万块,他记得没错的话,那是许禾帮温衡公司翻译,拿到的第一笔报酬。 当时他们还没有分手。 这些东西是送给谁的,可想而知。 其实当时她手里并不是没有钱,卖掉公寓的一笔收入,还有他平日给她的零花钱,而那时候秦芝的住院费他已经解决了,她没有需要花大钱的地方。 她并不需要那样努力挣钱,可她却还是日夜加班接了那份工作,她是想要用自己努力挣来的钱,来送他这一份礼物的吧。 可是那年八月,他在做什么 他在给卫臻挑选生日礼物,他在想着,如何才能让她有自知之明的退出他的生活。 他在想着抛弃她,他已经……不打算要她了。 赵平津望向窗外,斑驳的树影大片的绿色,寂静的深山和遥远的泉声,忽然一切都变的那样远,心底隐隐的疼着,疼的泛出浓烈的酸,他觉得胃里有些难受,他松开手里的钢笔,撑着桌案站起身,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 265 定心 “赵先生” 郑凡有点担心的看着他,赵平津对他摆摆手:“你去吧。” 郑凡默然向外走,赵平津却在他出门时又叫住他:“东西拿回来没有” “还在老板娘那,我想着先问过您的意思再说。” “去拿回来吧,先别告诉她。” “是。” 郑凡离开了,赵平津站在那抽完了两只烟,他的眸色渐渐变的深邃而又坚定。 梨山别院的赵老太太接到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子的电话,孙子在电话里说,过几天,他会回去探望她,而且,会带个人一起。 赵老太太挂了电话心里就像猫抓一样,叫了汤姨过来说话:“你说平津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说这样一句,是不是他遇到可心的姑娘要带回来给我过目” 汤姨这些年越发富态,白白胖胖笑起来特别慈祥简直像个刚蒸好的大白面包子,赵老太太又忍不住唠叨:“哎呦,你真的该减肥了,这把年纪吃这样胖什么病都要出来了。” “您怎么和平津少爷说的一样,我这不是心宽体胖嘛,您和少爷都好,我不胖都不行。” 汤姨前一段时间真的是担惊受怕,连带着瘦了十几斤,结果没一个月就补回来了。 “你说平津会带个什么样的姑娘回来” 赵老太太实在好奇,自己这个孙子长到二十八岁,好像就年少时对那个庄明薇有点男女之间的意思,之外就再没听过他身边有什么特别的女人。 卫臻小姐那样出挑的,他也不放在眼里,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天仙迷住了他。 “少爷喜欢就行了呗,就算是天仙,少爷不喜欢不也没办法,再说了,您宝贝孙子的眼光又能差到哪儿去。” 汤姨这话却让赵老太太放下心来,说的是什么,平津眼光向来就高,从前年轻几岁时没现在性子那么沉稳,尤其的心高气傲又自负,若不然,当年庄明薇那些手段说不定就真的把他弄到手了。 也是因为骨子里太高傲自负,所以更受不了被一个女人这样算计,还是自己略微有点好感的女人。 赵老太太当初并没把庄明薇的事儿放在心上,赵太太和容太太当初格外介意,她却不以为然,平津的性子摆在那里,庄明薇越是用手段算计,平津只会被推的越远。 果不其然后来两人还不是没成,庄明薇现在都嫁人了。 赵老太太也不免唏嘘,之前焦灼孙儿婚事遥遥无期,如今倒是真的好事要成,老太太心里却仍是不安。 汤姨就劝她:“您都这个年纪了,说句不好听的,您能管着平津少爷娶妻生子,还能管着重孙子将来和谁结婚依我说,您就睁只眼闭只眼做个被供起来的老封君,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 “我怎么就还没你想的通透呢,也是,我操这么多心也是白搭,平津虽然孝顺,但却又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只要是个好姑娘,怎么着都行,总不能因为外人,伤了我们祖孙的情分。” “您能这样想,可真是我们平津少爷和那位小姐的福气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总之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在乎这几天,走你陪我出去溜达溜达,也顺便减减肥。” 赵老太太站起身,汤姨就笑眯眯的扶着她向外走。 赵老太太倒是看的有点羡慕,汤姨儿女双全,如今孙子也结了婚,刚生了一对龙凤胎,她这一辈子真是福禄双全。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想,还不如做一个平凡家庭的普通人,倒是人情味儿还浓一些。 哪里至于像如今这样,一家子人,好好儿的斗成这样。 …… 许禾泡完澡出来时,赵平津正在院子里栽花苗呢。 她坐在廊檐下的躺椅上,抱着一杯茶看他弯着腰忙碌。 那笔挺的西装裤上都溅了泥巴,两只手也脏的没法看。 许禾皱了皱眉毛,准备自己出去溜达一圈。 赵平津见她要出去,忙叫她:“你等我两分钟,我洗一下手跟你一起去。” 可他这边还没来得及从花圃出来去洗手,许禾已经出了篱笆院门,转个弯就不见人影了。 赵平津最初是有点慌,但转念想到这附近都是他的人,许禾就算走的远一点,也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因此就没惊动保镖,自己沿着小路往前去找人。 许禾也没什么目的,就沿着一条小溪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听到了一声女人低低的啜泣。 许禾心头一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涌出来的都是小时候看的聊斋志异里的精怪故事。 可这大白天的,就算是鬼怪狐狸精也不敢出来的吧。 许禾放轻了脚步,悄悄循着哭声走了两步,然后,她就看到了坐在溪边石头上正低头哭泣的一个年轻女人。 而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女孩儿,只是那小女孩儿听着母亲哭泣,却也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只是呆呆的望着小溪对岸的野花。 266 躲避 那个女人虽然是坐着,但却也看得出来,她定然生的很美,那侧身的身段,就窈窕凸凹到了极致,腰细的约莫和许禾自己也没差什么,但人家真的是蜂腰肥臀,事业线傲人,许禾低头看看自己,现在更是瘦的像个寡淡的小学生。 那女人低低哭了两声,又低头亲了亲怀里的小姑娘:“鸢鸢,和妈妈说句话好不好” 可小姑娘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仍那样平静的望着远处,她的神色竟然看起来还带着几分的冷漠。 许禾看到那个女人低了头,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一直在哭,却又在强力的压抑着自己不敢大声的哭。 她听得都有点难受,不知怎么的一时没忍住,就走了过去。 “请问,你需要帮忙吗” 许禾的声音响起时,季含贞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抱着女儿就要起身,却在看到面前并非是那个男人,而只是一个年轻女孩儿时,才又缓缓坐了回去。 她擦了擦眼泪,对许禾摇摇头:“我没事儿,抱歉,刚才……是不是吵到你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男人的喊声:“含贞……” 季含贞蓦地颤了一下,抱着女儿站起身,神色有抗拒的慌乱:“我,我得先走了。” “你是不是不想被那个人找到” 许禾忽然问了一句,季含贞先是一愣,转而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徐燕州如今身份越发贵重,性子也就越发不可一世,他对自己的耐心比不得前两年,那时候他还能耐着性子等到她从山里回去,可现在,还有一周时间,他却就急不可耐的追了过来。 但是季含贞现在真的不想见到他。 尤其是在鸢鸢又开始发病之后。 “那你跟我来,我带你躲一躲。” 许禾上前一步,轻轻拉住了季含贞的手臂。 季含贞看向许禾,面前这姑娘看起来苍白又瘦弱,但那双眼却是干干净净的,季含贞知道这附近是个避暑山庄,想来是京都哪家的小姐身子不好过来避暑。 她就放下了防备心。 不管怎样,只要能不和徐燕州见面季含贞都愿意。 见了面,除了那点子床上的事,他还会干什么呢 季含贞苦楚的想着,一个在亡夫的灵位前发过誓要为他守一辈子结果却和别的男人苟且的寡妇,一个已经结婚娶妻的有夫之妇,根本不该再有半点瓜葛,可是,她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许禾带着季含贞和鸢鸢原路返回,半途就遇到了赵平津。 季含贞是知道赵平津的,且从徐燕州嘴里都听过好几次,知道这个人是徐燕州都有些忌惮的,不免脚步有些踌躇。 但赵平津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自然而然握住了许禾的手,“还好,不凉。” 许禾没把手抽回来,对他道:“赵平津,我想带这个姐姐去我们院子里坐一坐。” 她并未意识到什么,但赵平津显然被她这一句‘我们院子里’给取悦了,他点点头,就应了。 许禾又回身拉季含贞:“姐姐,你跟我过来吧。” 季含贞怀里的鸢鸢,此时却看了许禾一眼。 许禾发现,这个小姑娘生了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特漂亮,就是看起来和别的小孩儿有点不一样,眼神一点都不像个三岁的孩子,有点过分的平静和疏离。 许禾带了季含贞母女回去,赵平津让人准备了水果和茶点,倒是没打扰她们,直接去了书房。 许禾有人陪着,他也能安下心忙会儿工作。 “季姐姐,这是你的女儿吗她长的好可爱。” 许禾刚才已经问过了季含贞的名字,也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嗯,是我女儿,三岁半了。” “她叫什么名字啊。” “小名叫鸢鸢,大名叫姚忆慈。” “她名字真好听。”许禾说着,看着鸢鸢又白又软的小脸,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季含贞慌的赶紧阻拦,但许禾已经捏住了鸢鸢的小脸,而让季含贞吃惊的是,鸢鸢虽然皱着眉毛不大高兴,但没像对别人那样,直接不礼貌的一巴掌拍出去。 除了自己,许禾是仅有的第二个没有被鸢鸢打的人。 就连徐燕州,都被鸢鸢打过一次脸。 “季姐姐,她好可爱哦,我能带她在院子里玩吗” 季含贞没有直接回答,低头询问鸢鸢,鸢鸢眨了眨大眼睛看了看许禾,没有摇头,但也没有点头。 季含贞心里又难受又心酸,抱歉的对许禾说:“禾儿,鸢鸢她……和别的孩子有点不一样,她现在,还没开口说过话……” 季含贞说着,眼泪就要掉,而此时,院子外却已经传来极重的脚步声,许禾抬头看去,一身黑衣身材高大魁梧的徐燕州,正面带着隐隐怒气大步走来。 267 干仗 他身后还跟着两三个保镖,个个身材高壮。 季含贞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许禾却反应更激烈,她攥着季含贞的手臂就往她身后躲,季含贞一边抱着鸢鸢,一边又要护着许禾,正不知如何做,赵平津已经听到动静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握住许禾的手,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出息,在自己地盘儿你怕什么。” 徐燕州眸光胶着在季含贞的身上,她抱着鸢鸢,但徐燕州的目光却还是肆无忌惮的落在了她袅娜的身段上,差不多有一个半月没和她亲近了,徐燕州觉得,再他妈这样多过一天,他这条命早晚都要交代了。 “徐先生,稀客啊。” 赵平津揽着许禾,慢悠悠走下台阶。 徐燕州这才不舍得将视线从季含贞身上移开,他虽然站在台阶下,理所当然的比赵平津矮了一截,但气势却也不弱半分:“赵先生,您今儿这一出什么意思,我女人怎么在您这里” 徐燕州自己是不择手段的人,以己度人,自然就以为赵平津想用季含贞来拿捏他。 “是我遇到了季姐姐,喊她过来做客的。” 许禾大概知道了徐燕州的身份,也就不再害怕,冲徐燕州说了一句。 “徐燕州,我和禾儿一见如故很投契,她请我过来做客,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为难赵先生。” “你帮别的男人说话”徐燕州微眯了眯眼,一步上前攥住季含贞的手臂:“我才是你男人季含贞!” “我没帮他说话,我就是实话实说,今天的事儿确实和赵先生没关系,我只是应禾儿的邀请过来做客的。” 季含贞知道徐燕州和赵平津关系紧张,两人如今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维持着明面上薄弱的和谐。 季含贞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想让赵平津平白无故惹这个麻烦。 本来事情就和赵平津无关,季含贞不是那种不明理的人。 虽然知道季含贞的脾性,但徐燕州还是不喜欢她帮着别的男人说话。 但顾及着有外人在,他倒也没发作,握住她手的力道也柔了几分:“跟我回去。” 季含贞下意识的皱眉,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争吵下他的面子,但她也不想回去。 一年也就这一两个月的清静,他就不能成全她吗 更何况,每次他来找她,他舒服了拍拍屁股走人,他知不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公婆的冷眼嘲讽小姑小叔子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她是个荡妇了。 虽说如今这社会早一百年都没有寡妇不能再嫁的道理,只是当初,她对姚则南的灵位发过誓的,自己发了誓,自己却又无法信守承诺,也难怪婆家会责难她看不起她。 这些季含贞也都认了,可她只想有这两个月的平静日子过,徐燕州就不能满足她吗 她不想回去,六月是姚则南的生日和忌辰,六月还没出呢,她实在是没心情。 许禾看出来季含贞的不愿,她想了想,也走过去,拉住了季含贞的手,对徐燕州道:“徐先生,季姐姐刚才答应我了,今晚要带着鸢鸢陪我住,我换了个新环境,有点不适应,害怕的很……” 徐燕州毫不留情的瞪向许禾:“你害怕你找你男人去,你找我女人干什么” “徐先生,麻烦你对我女人说话客气点。” 赵平津闻言就不高兴了,他都没舍得大声对许禾说话,徐燕州这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是想干什么 自己没本事把自己女人摆平,火气往他女人身上撒什么撒 徐燕州禁欲一个多月,整个人早就成了个炮仗,不点就要爆炸。 今天先是去季含贞那里扑了个空,本来就窝着火,这要是把人顺利带回去,这会儿早弄床上了,他还用站在这里和这几个人废话 “赵平津,你最好给老子搞清楚,是你女人缠着我女人不放,你能不能爷们点儿,把你女人管好” “我女人挺好的,没什么需要管的地方,再说了,人家季小姐先答应的禾儿,徐先生,这先来后到的道理你不懂” 赵平津这会儿只顾着为许禾出头,却忘记了,这要是真把季含贞留下陪着许禾睡,那今晚独守空房的除了徐燕州,还有他自己呢! 徐燕州懒得和赵平津打嘴皮子官司,和季含贞吵架,那是打情骂俏,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情趣,和赵平津有什么好吵的,还不如两人直接干一架。 “跟我回去。”徐燕州直接扯着季含贞就往外走。 “徐燕州……” 季含贞甩了几下,没把他手甩开,许禾赶紧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季含贞的腰,其实想抱手臂的,但季含贞还抱着鸢鸢,许禾怕把鸢鸢给摔了,只能抱腰。 可这一抱,徐燕州的眼都红了。 他都一个多月没碰过季含贞一根手指头了,现在就算是个女的抱季含贞他都要吃醋。 268 醋劲儿真大 他都一个多月没碰过季含贞一根手指头了,现在就算是个女的抱季含贞他都要吃醋。 “赵平津,让你女人松手。” 徐燕州指着许禾的脸,一脸的恼火。 许禾立刻回头瞪着赵平津:“赵平津,你敢管我。” 赵平津摊摊手,看向徐燕州;“家有河东狮。” 徐燕州可没那么好的脾气,松开季含贞就开始撸袖子,赵平津护着许禾让着许禾,但他可不把许禾当回事,就她这小身板,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掀翻扔到篱笆院墙外头去。 季含贞见状,怕许禾吃亏,也怕再吓到鸢鸢,更怕让人看笑话,她又气又急,伸手推了徐燕州一把,也恼了:“徐燕州,我跟你回去就是了,你为难禾儿一个姑娘干什么。” “季姐姐!”许禾急的跺脚,她都看出来,这个徐燕州真是很讨厌,脾气又臭,真不知道又温柔又漂亮的季姐姐怎么受得了他的。 这要是跟他回去,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欺负。 “禾儿,我明天再带鸢鸢来看你。”季含贞勉强对她笑了笑:“我没事儿,别担心我。” “季姐姐……”许禾还是担心,徐燕州这男人看起来真的像是会打女人的那一种。 但季含贞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没再说什么,就跟着徐燕州离开了。 许禾看着徐燕州拉着季含贞,走的飞快,季含贞都追不上,步子都趔趄了,徐燕州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季含贞怀里还抱着孩子呢。 “季姐姐这么好,为什么偏偏遇上了这样的男人。” 许禾很为她难过,为什么好姑娘总是遇不上好男人呢。 “徐燕州就是庄明薇的现任老公。” 赵平津拉住许禾在廊檐下坐下来:“他这个人,脾气不大好,性情也不大好,但很有能力很有手段,不容小觑。” 许禾将来要融入他的生活,他的交际圈子,很多事情提前知道只有好处。 许禾却被他这句话弄的怔住了:“他是庄明薇的老公那,那季姐姐,季姐姐岂不是……” “徐燕州和季含贞已经在一起三年了,季含贞的丈夫三年前去世的。” 许禾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怨不得季姐姐刚才抱着女儿一个人坐在溪边哭。 她这些年,过的该是多苦啊。 徐燕州去年结了婚,却还不放过季含贞,季姐姐定然会被人骂小三。 “徐燕州结婚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季姐姐呢他若是喜欢她,怎么忍心看她背上骂名。” “也许在徐燕州看来,他娶的不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婚姻只是摆设,所以季含贞根本不用在意他结婚不结婚的事。” 许禾却摇头:“他错的太离谱了,他不会明白的,女人真的很在意这些东西,他将来要是后悔了,想把季姐姐追回来,娶回去,怕是会很难很难的,更兴许,就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了。” 许禾说话的时候,赵平津就望着她此时的神情。 她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但他却知道,只有自己心中也是这样想的,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别想这些了,旁人感情上的私事,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外人是不会明白的。” “徐燕州对季姐姐好吗” “挺好的,他这些年,也就季含贞一个女人。” “他不是结婚了吗那庄明薇……” 许禾说着,忽然伸手捅了赵平津一下:“你以前那么喜欢庄明薇,怎么就看着她嫁人了啊。” 赵平津睨了她一眼,慢悠悠的在躺椅上躺下来,他举起手臂,枕着自己的手,悠哉的看了一会儿天,才开口道:“禾儿,你闻见哪里一股醋味了没有” 许禾下意识皱了皱鼻子闻,但很快反应过来他话里意思,当即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你想的可真是美,我会吃你的醋” “嗯,你不吃我的醋,你就是吃我从前对庄明薇那点意思的醋。” 许禾说不过他,又有点气急败坏,站起身就下了台阶,跑到花圃那里,把赵平津这个金尊玉贵大少爷亲手给她种下的十几棵花苗一口气连根拔光了。 “诶,诶,你这个人!” 赵平津连忙起身过去拦,可许禾却忽然一抬手,直接把手上沾的一点泥巴抹在了他脸上。 这一抹,两人都愣了一下。 许禾醒过神,转身要跑,赵平津一把攥住她手腕,接着却是将人直接扛在了肩上,许禾吓的尖叫出声,赵平津却抬起手在她臀上拍了一下:“知道怕了” 许禾踢腾着要下来,赵平津根本不理会,将人抱到房间里,踢开房门就将她压在了沙发上,许禾还没抬起手去推他,赵平津就低头,将被她抹了泥巴的脸贴在了她脸上蹭了蹭:“我看你现在真的是要上天了,许禾。” “我给你道歉,你起来赵平津……” “晚了。” 赵平津半支起身子,慢条斯理解开了衬衫扣子,许禾下意识要捂眼。 269 禾儿学坏了 赵平津却拉开她的手腕:“你男人,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你才不是我男人。” 许禾睫毛翩跹着垂下,执意不肯看。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 许禾抬眸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你别白费功夫和时间了,不行的……” 赵平津俯身亲了亲她薄薄的眼皮:“我们禾儿现在学坏了……” 日影渐渐开始西斜。 原本投映在窗上的婆娑树影也渐渐变的稀疏,酷热的午后,蝉鸣都让人烦闷,但室内却是凉爽怡人。 许禾眼尾带着一抹迤逦的红,眼角仿佛还有泪痕,赵平津低头亲了亲她:“去洗澡” 等她情绪平复下来,他才抱着她去了汤池,这一次他没有出去,而是和她一起迈入了温热舒适的汤池中。 热气氤氲蒸腾而上,视线也不清楚起来,但却让人觉得安全。 她缓缓滑下身子,想要像之前那样将自己整个没入水中。 赵平津却握住她手腕,低头吻住她:“想要试一试窒息的感觉有很多种办法,接吻也可以,而且不痛苦。” 热气蒸腾,人本来就会有点轻微的缺氧,再被他这样深吻,许禾一张脸涨的微红,气息都乱了,头晕沉沉的,神思恍惚。 到最后,却还是他亲力亲为给她洗了澡又抱回房间。 许禾懒散的只想躺着,赵平津也就纵容她躺在床上,湿发下垫了干毛巾,然后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的,不吵人,却有股子催眠的意味,许禾困倦的睁不开眼,头发还没吹干,人就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刚泡完澡,肤色当真是娇嫩无双,赵平津放下吹风,坐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 看到最后,自己的心口都软的不行,她睡着的样子,像是回到了从前热恋时那样,乖的让人不知怎么疼爱才好。 纵然现在有点调皮有点小作,但却仍是可爱的。 他也愿意惯着她。 其实他这样的性子,不大会喜欢那种作女,这也是他从前舍不下她的原因之一,因为当初的许禾真的太乖太温柔了。 但现在好像一切都有了可能。 在别人身上会是灾难,在她身上就带了滤镜,自己都在忙着给她开脱。 赵平津俯身,在她眉心轻轻吻了吻,窗外是婆娑的树影,日薄西山,阳光不再那样烈,却有了岁月静好的意味。 许禾忽然皱皱眉,睡梦里瘪了嘴,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细微的哽咽了一声。 赵平津忙握住她手,轻拍着她的手臂,哄她继续睡。 许禾却忽然睁开眼,也许仍在睡梦中,眼神是没什么焦距的,她看了看他,闭上眼,然后又睁开,眼底渐渐有了茫然:“赵平津” “是我,禾儿。” 许禾却又轻轻摇了摇头,她惨淡的笑了笑:“我是做梦了吧” “禾儿……” “他早就不要我了,他不会来的。” 许禾很慢很慢的闭上了眼,她的呼吸渐渐又归于平稳,她似乎再一次睡沉了,只是眼角,隐隐泛着水光。 赵平津缓缓俯身,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以后,会永远陪着禾儿……” 不知她睡梦中是否听到,但这句话,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赵平津,不要再伤害她了。 既然招惹了,那就招惹到底。 …… 赵平津工作繁忙,两人也只在山里住了三日就该回去。 许禾回去之前心里还惦念着季含贞,就和赵平津说了,想去和季含贞告个别。 她难得有想要接触的人,赵平津自然无有不应。 直接给徐燕州打了电话。 徐燕州这两日可算是见到了人,但却还是没能如愿,火气简直大的可怕。 270 忍忍忍 强压着火气和赵平津客气了几句,得知许禾要过来看季含贞,徐燕州又想冒火。 季含贞对一面之缘的许禾都比对他亲,还要陪人家睡怕人家害怕。 还有姚忆慈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平日里对她视若亲女,什么吃喝用玩的东西不要钱一样往她跟前送,这臭丫头正眼都不看他一下,却听季含贞的意思,对许禾都不大抗拒。 徐燕州还真没想到这有一天不但要提防男人还要提防女人。 “有什么见的,不需要,含贞在休息。” 徐燕州硬邦邦不客气的扔下一句就要挂电话,却看见季含贞站在门口,有点着恼的样子。 她刚睡醒,只穿着一条吊带睡裙,细白的两条小腿晃的他眼疼,踩着一双软底的绣花拖鞋慵懒妩媚的站在那里,一头乌黑的长卷发散乱在胸口腰间,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与绯色,简直娇媚可人的犹如熟透的蜜桃,徐燕州真的忍的生疼。 他放下手机,拿开到一边,对季含贞道:“赵平津的女人要来看你和鸢鸢,跟你们道别,你见不见。” 季含贞还没开口,徐燕州又道:“想见的话,今晚给老子留门,要不然,门儿都没有。” 徐燕州特嚣张的说完,但也没等季含贞开口,就又拿起手机,对赵平津道:“给她半小时时间。” 说着,又道:“告诉你女人,道别就道别,别动手动脚的。” 赵平津挂了电话,对眼巴巴的许禾点了点头,许禾立刻就开心了起来。 又检查了一遍要送给季含贞和鸢鸢的东西,就催着赵平津赶紧动身。 赵平津把人送过去,就没打扰她们说话。 站在外面抽烟,和徐燕州大眼瞪小眼。 之前两家合作时,两个人关系明面上还是和谐的。 如今到了这样的僵持拉锯时期,徐燕州这个性子,是连面子情都懒得做的。 赵平津亦是心高气傲的人,因此,两个人的女人虽然关系看起来还是不错的,但是两个男人之间,明显还是剑拔弩张。 赵平津抽了会儿烟,抬腕看了看表。 眉宇之间却没有半分的不耐。 徐燕州却烟不离手,时不时看向屋内,再加上隐隐约约传来的说笑声,尤以季含贞的为多,更是眉宇越蹙越深,及至再看向站在一边意态阑珊赏花赏景的赵平津,怎么都觉得这人让人生厌。 “赵平津,听说你们家公司现在还一堆烂摊子,你不忙着回去收拾,老他妈待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 徐燕州夹着烟,随手就要往一盆兰花的叶子上去碾灭,但在快要触到花叶那一瞬忽然想到季含贞那女人生气发火的点儿,就硬生生的收回手,往一边桌子边走了过去,将烟蒂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他言语挑衅又不大中听,赵平津却也不恼,就转过身,淡眉疏眼的姿态望着他:“我们家的事儿,不劳徐总您费心,您不如还是把您后院的事儿早点摆平的好。” 赵平津指了指屋内,“徐总打算金屋藏娇一辈子不成” “我徐燕州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我没指手画脚的打算,不过是好心提醒。” 徐燕州面上隐隐带着怒气,忽然说了一句:“怨不得那贱人纠缠你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娶。” 赵平津微蹙了眉,徐燕州说话十分刻薄难听,但他却也并不是为庄明薇不平的意思,只是很不喜欢徐燕州将他和庄明薇扯在一起。 “不过是年少时的荒唐事而已,徐总难道现在还介怀不成” 徐燕州就傲慢的笑了笑:“我介怀什么老子又不喜欢她,她算个球。” “不喜欢,但徐总还不是娶了,人家是正大光明的徐家少奶奶。” 赵平津这话听起来略带着一抹调侃,很无关紧要的样子,徐燕州却笑意更深:“赵总,您是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怎么就和她结了婚” 赵平津倒也不遮掩:“确实,挺好奇的。” “好奇吗”徐燕州抬脚踩在面前的石墩上,大约是觉得有些闷热,又将领带扯了扯,点了支烟,傲慢一笑:“那赵总就好奇着吧。” 赵平津只觉得他不可理喻又讨人嫌,心下不由对季含贞又多了一点同情。 他慢悠悠的说了一句:“季小姐前夫的生辰和忌日,这日期不大好。” 徐燕州挑眉:“怎么说” 赵平津慢条斯理的卷了卷衣袖,方才淡淡笑道:“这生辰和忌日在一个月,间隔也太短了些,就应该生辰一个月,忌日一个月,订婚纪念日一个月,结婚纪念日一个月,第一次牵手纪念日一个月,第一次亲吻纪念日一个月……这样算下来,一年十二个月都有纪念日,天长日久的,徐总也就习惯,没那么大火气了。” 270 护他 徐燕州当即形怒于色:“赵平津,老子日子再不好过,含贞跟我三年,也没受过委屈掉一根头发丝,哪里像你,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许禾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了” “徐燕州……” 季含贞忙出言制止,但徐燕州自来都是口无遮掩随心所欲的人,他怒火攻心之下,哪里理会季含贞的话。 这一个多月的日子就足够煎熬了,徐燕州每次想起来姚则南都恨的牙痒痒,赵平津还在这事儿上挤兑他。 要知道前前后后算起来,徐燕州都快俩月没碰过女人了,他原本就十分重欲,季含贞一个月除了生理期能消停几天,哪天不被他折腾几次。 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又何必给他留脸面。 赵平津听他说起许禾,无疑这些话正戳在他的痛处。 但季含贞和许禾此时都站在门口,赵平津不想在许禾跟前动怒。 他怕像上次那样,再让她惧怕自己。 但被徐燕州这样公然挑衅,这口气却又实在无法咽下。 只没想到,许禾却忽然缓缓开了口:“徐总,您喜欢季姐姐,却不也身不由己娶了别人以己度人,您又何必说这样说的话来嘲讽别人。” 赵平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许禾。 他没想到许禾会在这样的时候维护他,帮他说话。 许禾这些话,无疑也说到了季含贞的心里。 徐燕州高傲嚣张又自负,从来都是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姿态。 他口口声声说多喜欢自己,爱自己,但还不是眼都不眨就娶了别人。 季含贞从不认为自己对徐燕州有别样的感情。 但却不知为何,在徐燕州传出婚讯后,她整个人似乎都浑浑噩噩了起来,她原本该高兴欢喜的,可却又欢喜不起来,徐燕州结婚了,他们就能断了,这正是她所求的。 但一切,却好似并非如人所愿。 她如今这样尴尬的处境算什么 徐燕州所谓的喜欢又算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说赵平津呢 季含贞望着徐燕州,一双眼渐渐通红。 徐燕州看不得她这样子,当下就急了:“你别听她乱说,我结婚的事儿和你说过,你也知道,这婚事在我眼里屁都不算,贞儿……” 季含贞却缓缓低了头,她握住许禾的手,将她送回赵平津身边,又像个姐姐一样,亲手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襟:“等我回去了,再找你说话,有事儿你给我发微信打电话,还有,乖乖的养病,听你们家赵先生的话,知道不” 许禾在季含贞面前,特别像个濡慕姐姐的小妹妹,大约也是因为季含贞做了母亲,虽年纪只比许禾大了那么四五岁,但却十分会照顾人的缘故。 季含贞说一句,许禾就点点头,赵平津看的都心生羡慕:“季小姐,我们禾儿倒是很听你的话,在你跟前这样乖。” 季含贞就笑道:“禾儿一看就招人喜欢,我不大爱出去交际,也没什么朋友,禾儿不嫌弃我,肯和我交好,我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季姐姐……”许禾不想听到她这样说自己,季含贞却握了握她手:“回去吧,等我过几天回京都了,咱们再好好聚。” 眼看着赵平津牵着许禾离开,季含贞脸上的笑才一点点的淡了。 她转过身,看了徐燕州一眼:“燕州,你进来,我正好也有话想要和你说。”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不过片刻,屋子里就响起了摔碎东西的巨响,还夹杂着季含贞隐忍的哭声,徐燕州暴跳如雷几乎将房间里东西全都砸了,但最终,高举的手还是没舍得落下来打在季含贞的身上。 他摔门离开,季含贞就坐在沙发上,望着那一地的狼藉。 就算是激怒他,就算是他怒火中烧对她动手,哪怕杀了她,这段关系,也该结束了。 …… 回京都后,郑凡就接到了下属打过来的电话。 原本声称不管多少倍价格都不会售卖房子的房东,忽然莫名松了口,愿意用三倍的市价卖掉。 只是房东言称人在国外回不来,全权托付给了中介处理,就连售房款要打去的账户都是中介的。 郑凡忙将这件事告诉了赵平津。 “那就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别声张,也别多问。” 之前死活不肯卖,现在忽然又同意售卖,三倍的价格,也要五六百万,虽然不是多惊人的数字,但也不算少,却提供的是中介的账户,连自己的账户都不敢提供。 他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这边购房的手续按照流程开始走。 而那边,周芬却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庄明薇的脸上。 272 让她彻底疯 她这还是第一次对庄明薇动手,哪怕之前她和姚森鬼混,酒驾撞死人,周芬也不过骂了她几句。 “当初许禾要买回房子的时候,你直接卖掉不就好了非要闹腾到现在,让赵平津出面,明薇,你有几条命,几个脑子,你去和赵平津斗” 庄明薇捂住脸,强忍着不肯哭,许禾父亲死掉,秦芝发疯伤人,没钱赔付,法院拍卖他们房子的时候,她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就偷偷把房子拍了下来。 没了房子,秦芝母女就得背井离乡离开这里,天长日久的,当年的一点点微末的渊源也就会被彻底的遗忘。 最开始许禾想要买回房子,庄明薇只是单纯的刁难。 再后来,知道了许禾和赵平津的关系之后,那刁难就多了嫉恨的意思,而嫉恨之后,庄明薇不免越发恐惧。 好在赵平津甩了许禾,许禾自顾不暇远远离开,姚森顶罪入狱,这段噩梦一般的往事总算告一段落。 可庄明薇怎么都没想到,还没一年的时间,许禾又回来了,还是赵平津把人弄回来的。 言情里的霸总追妻,也总得过个两三年孩子都要打酱油了才把老婆追回来。 这满打满算一年都没有,庄明薇刚落下的心,又不得不提了起来。 果然,许禾回来后又开始张罗着要买回房子,庄明薇原本想着直接让她打消这个念头,所以话说的特别死,没想到后面赵平津插了手。 他的行事和许禾自然是大相径庭,尤其是现在整个赵家都落到他手中后,做事更是霸道强势又雷厉风行。 庄明薇心里实在惧怕不已,只能自己打脸松口。 周芬知道的时候,房子售卖已经开始走程序了。 她真是恨铁不成钢,气怒之下才打了庄明薇。 “怎么一遇到许禾的事儿,你就这么拎不清你如今是徐家的大少奶奶了明薇,你要分清轻重,你现在该做的是怎么笼络住你老公,给徐家生下继承人,而不是和你从前的暧昧对象的现任杠上!” 周芬望着女儿,真是恨不得将她的脑门儿掰开好好看看她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也难怪她会把一把好牌给打的稀巴烂。 要知道在整个京都,觊觎赵平津的女人那么多,当初她是和赵平津关系最近的,也是赵平津有过好感的,但愣是到最后,落得个鸡飞蛋打。 庄明薇又气又怒:“我就是见不得她好,以前念书时我就讨厌她……” “你讨厌她什么你们俩差了这么多岁,你高中时人家刚上初中,一个毛丫头片子你至于吗我总是教导你,不要那么目光短浅,眼光放长远点,可你从来不听!” 周芬真是想不明白,明明是她的亲生女儿,怎么就蠢笨到了这个地步,一点都不像她呢。 庄明薇一点一点咬紧了嘴唇,她怔怔望着周芬:“你现在骂我有什么用我小时候跟着你吃苦受委屈,我过的什么日子,你让我怎么目光长远我这辈子就讨厌她一个,我就不想看到她好,不行吗为什么她就这样阴魂不散呢,房子都没了,为什么不滚远一点,为什么偏偏要来京都……” “明薇,你是魔怔了吧。” 周芬试着让女儿冷静下来,但庄明薇现在的情绪实在太差了。 她推开周芬的手,站起身,“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赵平津真的查出来点什么,我抵死不认,他又能怎样,姚森已经认罪坐牢了,案子也结了,我现在是徐家的少奶奶,徐家为了脸面和徐燕州的名声,也得死保我,所以,又能怎样呢,许禾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这个所谓的真正的肇事者,继续逍遥法外,当我的徐家少奶奶,这种滋味儿,怕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吧!” 庄明薇说着,忽又笑了:“听说她现在整个人都性情大变,精神也有点不正常了,妈您说,要是到了这一天,她会不会也像庄佑恩那样直接变成疯子” “你怎么知道赵平津不会帮她讨这个公道,你又怎么知道徐家一定会保你如果他们知道你曾经酒驾撞死人,也许直接把你休了来保住徐家的脸面和名声呢” “所以妈妈,我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我得想办法,让徐家不得不保我。” “徐燕州在外面有心爱的女人,明薇,你觉得你和那个女人比,有几分的胜算” “我为什么要和她比,徐燕州不喜欢我心有所属,我无法改变,但这个世界上有无数条路可以通往罗马,不过是有的快捷有的平坦,而我这一条,稍稍有些崎岖而已,但不管怎样,我都会得到我想要的那个结果。” 273 变乖 周芬心底忽然涌上强烈的不安:“明薇,你想做什么你可千万不能瞒着妈妈啊……” “您放心吧,我身上流着您的血,我没那么容易认输的。” 庄明薇对周芬倔强的一笑,转身大步出了房间。 一直到了车上,庄明薇方才放纵自己崩溃,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周芬如今只想做那个养尊处优的庄家太太,生怕她昔日的污点,连累了她如今的地位。 明知道她在徐家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却只口口声声让她忍,让她想尽办法伏低做小讨得徐燕州的欢心,好生个孩子稳定自己的位置。 庄明薇哭过之后,一颗心却渐渐变的冷硬。 到了这样的地步,什么男人,亲人,朋友,全都靠不住。 她从前最不屑用女人的优势去为自己谋取什么,但是现在,她已经清楚的明白,在这世上,到底还是只能靠自己。 庄明薇缓缓驱车离开,当年得知自己无意撞死的人是许禾的父亲之后,当年得知许禾的母亲受不了刺激疯掉的时候,当年得知许禾家的房子被法院拍卖的时候,当年得知讨债的催债的人挤满了许禾的家,听说她被人家堵在角落里抓的披头散发衣裳都撕烂了的时候。 她那时候除却有犯了事的惊惧和恐慌,更多的竟然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快感。 庄明薇永远都忘不了,当年她跟姚森好了之后,无意间听到姚森和哥们儿一起喝酒,他们提了一个女孩儿的名字,许禾。 姚森曾说,要是许禾再大几岁就好了,他肯定把她搞到手。 他的哥们儿就问,那周明薇呢,周明薇也很漂亮啊,还是校花呢。 姚森说了什么 庄明薇眯了眯眼,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她握着方向盘,等待红灯结束。 心底是一片带刺的漠然。 周明薇啊,退而求其次呗,许禾太小了,我这真下不了手,但老子也总得有个能让我睡的女人吧,周明薇还挺浪的,就是胸太小了。 庄明薇听到后面传来的喇叭声,她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向前。 她后来用了点手段,让姚森对她特别歉疚,发了誓这条命都是她周明薇的。 再后来姚森顶罪坐牢,庄明薇半点都不后悔自责,在她看来,姚森这就是自找的,是他活该。 在他当初说她只是许禾的退而求其次之后,她心里就再也拔不掉这根钉子了。 时隔多年,再次遇上。 再次听到那个名字那一瞬,庄明薇就知道,这大约就是自己这辈子都绕不过的那个坎儿了。 她梦里都在肖想的那个男人,是许禾的枕边人。 仅仅只是想一想这个事实,都让庄明薇刺骨剧痛。 更何况,赵平津喜欢她,许禾不但得到了赵平津的人,还得到了赵平津的心。 而这随便一种,都是她这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 …… 回京都后,许禾能明显感觉到赵平津这几日特别忙,且好似心情也不大好的样子。 有几次,赵平津以为她睡熟了,在露台上打电话时,许禾偷偷听到了几句。 生意场上的事儿,她基本上都不懂,但从他语气里也能听得出来,他应该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且很棘手。 许禾原本并不想管他的事儿,但有时候人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别的做不到,但性子却收敛了些,人也乖了起来。 从山里回来这几日,一次都没作妖。 赵平津这边事情刚一缓和,就察觉到了许禾的不对劲儿。 别说不和他抬杠对着干,甚至今晚赵平津加班到凌晨回来,满身酒气的上楼,许禾还给他拿了一杯水。 赵平津就坐在沙发上,拿着那杯水,望着许禾。 许禾洗完澡,穿了一件长袖的睡裙,天气酷热难当,房间里冷气开的不足,赵平津被酒精烧灼着,本来就难受,坐下来不消两分钟,就出了一身的汗。 许禾把水递给他,就转身走回床边:“我睡了,你赶紧洗个澡也睡吧。” 赵平津端起水杯想要喝水,但却不小心弄洒了,杯子也掉在了地上。 许禾看他实在是醉的太厉害,就又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拿过去。 “禾儿,你喂我吧,我没一点劲儿。” 赵平津头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他大约是真的挺难受的,眉头紧紧皱着。 许禾忽然就想起了一年前在小金山那一次,他也是喝醉了,吵着头疼,特别折腾人,黏着她不放。 而那天,是他第一次叫她老婆。 许禾迟疑了一下,还是拿着水杯走到他身边,将水喂到他嘴边。 他喝了半杯就停下,在许禾转身放杯子时,他握住她手臂,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274 他的耐心耗尽 许禾跌落在他膝上,他就那样自后抱住她,将脸贴在了她冰凉的发丝上,片刻后,又拂开她的头发,隔着睡裙,轻吻着她单薄的脊背。 酒醉的缘故,他的体温格外的高一些,握着她细腰的双掌,好似能将她皮肤融化。 许禾的身体依旧紧绷,触手凉沁沁的,他记得自己夏日最喜欢抱着她睡,比开多低的冷气都管用。 许禾没有挣,没有推他,但却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再像从前那样,他只是亲她两下,她就能在他怀中化成温软的水。 “还记不记得那一次” 他咬着她的耳垂,沉沉道:“在你学校的宿舍里,我去找你,你刚洗完澡,穿了个吊带的小裙子。” 许禾莫名的耳尖热了一下,脑子里却已经浮出了那晚的画面。 他忽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许禾咬紧嘴唇,后颈也有些隐隐的发烫。 她听到一声很细微的噼啪声响。 就像是什么东西,忽然将她那把锁打开了一线。 可这让她不安,让她觉得自惭形秽。 好像是,对于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只有将自己彻底封锁起来,才能证明她仍是个好姑娘。 那种极致的矛盾,极致的压力,让她情绪再一次到了崩溃的边缘。 许禾忍不住开始捶打他,赵平津停了手,沉默看着濒临崩溃的她,抱了她去浴室。 洗完澡出来后,许禾很显然生了气,躺在床上给他一个背,任他怎么哄怎么喊都不吭声。 要在平时,赵平津肯定就纵着她了。 可他连着几日心情不大好,今晚酒喝的有点多,骨子里强势霸道的天性,就有些压制不住。 许禾闭了眼,任他将她手腕摁住固定在头顶,他低头吻她雪白的肩,许禾不再躲,声音也很轻:“赵平津,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其实,我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我都跟你回来了,还同吃同住同睡的……” 许禾说着,嘴角很轻微的翘了翘:“不就那么一点男欢女爱的事,我也不是没经历过,仔细想了想,真没必要……你想做就赶紧做,做完拉倒,你得偿所愿了,以后也就别再烦我了。” 她话未说完,赵平津忽然松开了她的手腕,他静默的看了她一会儿。 许禾似是觉察到什么不对,缓缓睁开了眼。 赵平津的眸色很深,氤氲着一些很暗淡的情绪。 她缓缓移开视线,他直起身子,转身下了床。 许禾躺在那里,看他沉默的穿上衬衫和长裤,扣好扣子就向外走。 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似乎自己也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半分钟后,他还是回到许禾身边,弯腰亲了亲她:“你先睡,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要处理,我去书房工作,免得吵到你。” 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赵平津没再说什么,缓步出了房间。 可许禾却听到了下楼的声音,明明他的书房就在隔壁。 她想,这么些天的忍耐,该是也到了极限。 他本来也不是脾性多好的人,仔细想想,刚认识他的时候,自己挺怕他的,他性子很冷,不怎么爱说话,每次过去他那边,除却床上那点事,其实两人并没什么交流。 关系的转折,大约就是从她意外怀孕开始。 谁也没想到的,一时心血来潮的救风尘发展成了情侣和恋人,再后来,不体面的结束关系,戏剧化的再一次回到他身边。 许禾其实能感觉出来,他一直都在尽力的容忍着现在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她。 包容温柔到了她几乎都要忘记,他本来不是这样的性格的。 大约是今晚的酒太烈吧,烧完了他的耐心,而此时,她却也从那梦境一般不真实的日子回到了现实。 男人一时的心疼怜惜和愧疚,并不是专一赤诚的爱,不足以支撑那漫长的人生。 许禾清醒的痛着,在暖色调的光线中,缓缓闭了眼。 最投入最爱的那个人永远都会伤的最深,如果不再向前一步,不再炙热而又投入,是不是就可以无坚不摧 赵平津下楼去了储酒室,他觉得心情烦闷的很,开了一瓶酒,就那样随便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形象的喝着。 275 服软 他知道她不会下来的,但却仍是无法控制的关注着楼梯上的每一丝动静。 直到那瓶酒见了底,直到东方渐渐有了一抹微白。 赵平津这一夜几乎都没睡,天蒙蒙亮时,他起身,让司机送他去公司。 车子声音刚刚响起,许禾立刻就睁开了眼。 她眼下有一大片的暗青色,眼底更是密布了红血丝。 一整夜未曾入眠,让她精神萎靡到了极致,但她还是强撑着起身下床,走到了窗边。 她将窗帘微微拉开一线缝隙,看着他的车子远去。 之前每天早晨他去公司时,都会拉着她腻歪很久,亲到她都要恼了才离开。 可是今天他连来看自己一眼都没有。 她恍恍惚惚想到季含贞和她说的那句话,禾儿,我和徐燕州没有感情基础,不过是他见色起意而已,而以色侍人,又能多久我总有人老珠黄的一天,徐燕州会护我一辈子吗 她虽然没有季含贞漂亮妩媚,但大抵正是赵平津喜欢的那一类,所以他此时还有些欲罢不能。 但所有男欢女爱,不都是见色起意的开始吗 赵平津对她的这些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她不想再成为权衡利弊间再一次被舍弃,或者靠后的那一个了。 许禾正想着,却又忽然听到车子响声,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急急往窗边奔,但却右膝一软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 这一下摔的实在太重,许禾疼的瞬间飙泪,趴在地上半天都没能起来。 而等她终于能站起来,到了窗边,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许禾就那样怔愣的站着,心脏像是空了一样的疼。 卧室的门锁有扭动的声音,许禾蓦地颤了一下,下意识的转过身。 看到他身影出现那一瞬,许禾的泪忽然就掉了下来,而心底,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就那样轻轻的落下了。 赵平津推开门进来,见她在窗边站着,红着眼,满脸的泪。 她看起来很憔悴,眼下一片的暗青色,这一夜,她也没睡吧。 她原本晚上就很害怕,入眠更是困难,这一段时间他费尽心思陪着才稍有好转。 他不该情绪失控,这世上谁都可以给她委屈,但唯独他赵平津不能。 许禾站在那儿,肩膀微微垮着,渐渐哭出声,像个委屈的孩子。 去他妈的男人的脸面。 对自己喜欢的姑娘服软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他就是看不得她哭。 赵平津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拽住许禾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中抱紧。 他将脸埋在她肩窝里,喉结上下滑动,声音沉沉暗哑:“以后我要是再这样,你就别让我再进你的门。” “可这是你家。” “这也是你家。” 赵平津微松开她一点,指腹轻柔蹭掉她眼角的泪痕:“许禾,你就是麓枫公馆的女主人,唯一的女主人。” 许禾的睫毛垂着,没有看他,但她的手指,却一点点攥紧了赵平津腰侧的衣襟:“赵平津,我还能信你一次吗” 赵平津牵着许禾的手走到佛龛前,他十分认真的拈了香,拜了拜:“以后,我要是再让禾儿失望伤心,菩萨您就罚我这辈子孤孤单单一个人到老,让我看着禾儿嫁给别人,自己肝肠寸断难受死……” “赵平津!” 许禾听不得他说那个死字。 赵平津再让她难受伤心,她也从没想过要他死,他错的再离谱,也不到这个份儿上。 许禾从来都是个善良讲理的姑娘,遇事惯会从自己身上先找原因和过错。 从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去怨恨别人怪责别人。 从当初意外怀孕这件事上其实就能看出来,哪怕是自己受了委屈受了伤害,但许禾却还是能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去看这整件事,甚至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都揽了过来。 “你孤苦终老怕是根本不可能,多少姑娘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她们喜欢关我什么事” 赵平津在观音像前亲她:“让菩萨也看看,我们家里这个小作精天天没事儿都在乱吃飞醋。” 眼看他真要在这里胡闹,许禾忙拽他衣袖:“赵平津,我腿疼……” “还是膝盖那里”赵平津忙蹲下身掀起她裙摆,却看到了小腿膝盖摔的那一片青紫。 一时间心疼的不行,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这伤什么时候弄出来的 “刚才跑的太急了……” “你在卧室里跑什么” 赵平津蹲在地上,一边轻轻揉着她的伤处,一边仰脸问。 许禾就低头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小刷子一样垂下来,在玉色的脸容上投下大片的暗影,翕动间,挠着他的心。 “听到车子声音了,就想着是不是你回来,急着跑过去看……” 赵平津怔了一瞬,旋即心里却又酸又软,抱起她走到沙发边,将她放在自己腿上,一时之间,竟是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来,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 276 换药 心疼的话说不出,怪责的也说不出,只是抱着她,抱的紧紧的,一分一秒都不想松开手。 “好了,你快去上班吧,我没事儿了。” 许禾被他抱的几乎快要无法呼吸,就轻推了推他,说道。 赵平津却道:“不去了,今天带你出去散散心。” 他说完,就见她眼睛好似亮了亮。 “去哪啊” “你想单独和我在一起,还是想人多热闹热闹” 赵平津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就笑了笑:“这样吧,我叫陈序他们,正好有点事一起解决了。” 说到陈序,赵平津还尤其看了她一眼,可她眉眼里半点波动都没有。 想来骨子里还是那个许禾,亲了人陈序一下,让人陈序担惊受怕了小一年,她倒好,扭脸就忘的干干净净了。 给她腿上伤处涂了药,赵平津又道:“今天还是少走路,带你去个清净点的去处。” “这会儿都好多了。” “听话,去换衣服。”赵平津拉她起身。 许禾去换衣服,赵平津手机响,他拿了手机去露台接。 “赵先生,林曼已经到了京都,您看您什么时候见她” 赵平津回身看了一眼衣帽间紧闭的门,他眸色渐渐阴翳狰狞:“她都承认了吧” “是,她还说了一件事,以前许小姐住在学校宿舍时,每天吃的长效避孕药,是她给偷偷换掉的。” 赵平津紧攥住手机,思绪瞬间被拉回到那一瞬。 得知许禾怀孕晕倒在学校,事情闹的极大,他第一个念头是,她在算计他,想用身孕来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 盛怒之下,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整件事的合理性,直接就判了她死刑。 虽然事后冷静下来他自己心里还是做出了判断,推翻了之前的一些想法,但是伤害到底还是造成了。 如今的赵平津无法去想当时的许禾有多害怕多惶恐。 她当时,是直面的那一场暴风雨,而没有一个人,挡在她面前。 但是在面对他毫不留情的质问和指责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她说的最多的,都是那句对不起。 赵平津的沉默,让郑凡有点不安:“赵先生,那个林曼还说,她想要见一下许小姐……您看,见不见” 他本想直接拒绝,这种贱人何必再去给许禾添堵。 而林曼做的事,在他看来,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只是,他想到那天许禾对他说的一些话,他从来不在意她的想法和感受,没有尊重过她。 “晚一会儿再说,你等我电话。” 赵平津挂了电话,转身靠在围栏上,看着许禾换了衣服出来。 她第一次,挑了一件露出半截手臂的长裙。 当她从衣帽间走出来,抬起脸对他很轻的笑了笑时,赵平津觉得,时光好似留了温柔的一面,带着他们一起回到了从前。 “很好看。” “我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许禾很坦然的说出心里的感受:“总感觉,皮肤露出来,没有安全感一样。”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握住她手:“我在你身边呢。” 往车子边走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她说:“我们要不要先去看看小禾苗,你很久没见到它了吧。” 小禾苗已经长成了一匹很威风的小白马,通体雪白,毫无瑕疵。 它不认识许禾了,但在看到赵平津时,却亲昵的蹭着他的裤腿,似乎在撒娇要糖吃。 赵平津把糖给许禾,许禾摊开手掌去喂它。 小禾苗从她掌心卷走那块糖,轻微的碰触,让她有点瑟缩,但她到底还是没有缩回手。 “想不想骑马可以让小禾苗带你去跑一跑。” 赵平津话音未落,就看到许禾的目光落在他身后某一处不动了。 他下意识转身,看到庄明薇穿了一套十分飒爽的白色骑马装,手里还拿着根马鞭,正明媚含笑走来。 赵平津眼底原本淡淡的笑意,渐渐消失无踪。 他转过身,站在许禾身边,握住了她手。 庄明薇笑意不减,仍是那样落落大方的姿态,她走到二人跟前站定,笑着寒暄:“平津,许小姐,好久不见。” 赵平津微颔了颔首。 许禾却没有说话,只是眸色深深凝着庄明薇。 她记得当年她离开前,庄明薇打给她的那一通电话。 两人之间到了那一刻,可谓是撕下了所有的伪装,许禾真心有点佩服,此时见了面,庄明薇竟然还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般的坦然如常。 “这匹小白马挺不错的,平津,是你的吗” “是禾儿的。” 庄明薇就笑道:“倒是很符合许小姐的审美。” 她说着,很自然的转了话题:“平津,你看我这匹马怎么样” 庄明薇指着不远处,马场工作人员牵着的那匹枣红马,笑问道。 赵平津随意看了一眼,敷衍道:“看不出什么。” 277 小醋精 “你都忘了啊,咱们之前在这里一起认养过马儿,这就是它当年产下的那个小马驹,我给它起的名字叫追风……” 庄明薇说到这里,眼底笑意更深,“那时候咱们一起来骑马,你说要给你的马起名叫闪电,还让我也养一匹马,起名叫追风,我当时嫌追风俗套,但现在看来,挺配它的。” 赵平津倒也笑了笑:“难为徐太太,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记得这么清。” 庄明薇的笑容滞了滞,但她很快就又调整好了情绪:“要不要跟我赛一场我现在骑马也挺不错的。” “不了,禾儿怕晒,我带她先去休息。” 赵平津说完,拉着许禾就走。 许禾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庄明薇。 她个子高,人又瘦,穿骑马装就特别的飒,只是,许禾觉得庄明薇身材好像有了明显的变化,尤其是胸部。 庄明薇见她回头看,脸上笑意越发璀璨。 许禾缓缓收回了视线。 她小声问赵平津:“你没觉得庄明薇哪里不一样了吗” “没觉得。” 许禾有些狐疑的看了赵平津一眼:“你不觉得她那里,现在好像大了很多吗” “我为什么要关注她胸的问题” 赵平津有点无奈:“别理她,也别把她那些话放在心上,你不想骑马的话,咱们这会儿就走吧,陈序他们应该也到了。” 许禾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她微微歪头看着赵平津:“原来你们俩也认养过小马。” 赵平津眉目不兴,脸色丝毫未变,平淡道:“是我先认养的追风,她后来做什么,认养哪匹马,和我并没关系。” 许禾点了点头:“嗯,好,没关系。” 她说完就向前走,赵平津要握她手,许禾却不给他握了。 “这点醋也要吃”赵平津颇无奈,声音却放的更软:“以后我们不来这家马场了,我们给追风和小禾苗都换个家。” “你不嫌麻烦吗” “家里的醋坛子打翻更麻烦一点。” 许禾忍不住抬手掐他,赵平津却握住她手腕,抱了抱她:“别把自己和她放一起比,她和你没任何的可比性。” 许禾的脸颊贴在他胸前,感受到他温热的肌肤和烈烈心跳,好一会儿,她才嗯了一声,任他牵住了手。 两人直接离开了马场。 庄明薇骑着马跑了三四圈,方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她丢开马缰,走到小禾苗跟前。 这匹小白马好像不大喜欢她,掉了个头,屁股对着它,继续吃草料。 庄明薇问一边的工人:“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哦,赵先生取的,叫小禾苗。” 庄明薇心里酸的不行,赵平津哪里会起这样幼稚的名字,八成是许禾起的,还小禾苗,真是矫情。 他也真是惯着她。 过了片刻,有人过来庄明薇身边,小声道:“先生说,让您跑完马就过去他那边。” 庄明薇嗯了一声,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她跟着来人向前走,从一条僻静小路走到了一栋独栋小楼前。 来人就停了脚步,庄明薇慢条斯理摘下手套递给那人,抬眸定定看了一眼二层的窗户,就缓步上了台阶。 她在楼下净了手,又坐着慢悠悠的喝了一盏上好的清茶,方才往楼上走去。 推开门,那年纪约莫五十来岁,但却精神矍铄,身体依旧十分强壮的男人,只围了一条浴巾坐在沙发上,庄明薇随手关上门,就开始解身上的衣扣。 就在男人赤裸裸的目光里,她褪掉了身上所有的衣物,男人的眸底渐渐升起火光,庄明薇却对他妩媚一笑,扭身进了浴室。 她在浴室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方才出来。 而男人的耐心,此时也几乎被耗尽,欲望,更是攀到了顶峰。 庄明薇记得周芬给她说过的一句话。 你要永远吊着一个男人,但却也要在恰当的时候,给他一点点的甜头让他念念不忘。 但永远不要让他彻底的餍足,他餍足的时候,就是玩腻你的时候。 庄明薇走到男人跟前,吐气如兰在他耳边轻轻抱怨了一句:“人家本来独守空房早就习惯了的,现在,都怪你……” “怪我什么我的小心肝,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男人无疑被这句话取悦了,抱着她心肝肉的哄。 庄明薇特别小鸟依人的伏在男人胸前,有点委屈的嗔了一句:“您让我以后还怎么适应这种守活寡的日子呢不知道这其中滋味儿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庄明薇眼睛红红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再说了,他要知道,肯定打死我的。” 男人却不以为然:“他也得敢。” 278 津哥真的不渣 “他什么事儿不敢” “你就把你的心好好放回肚子里,万事都有我呢。” “您今儿快点,我时间不多的……” “那可快不了。” 男人显然颇得意自己的老当益壮。 庄明薇亦是揣摩透了他的心理,走的时候,一副被蹂躏的雨打娇花的可怜模样,男人心情大好,大手一挥,一套千万的豪宅就落户在了庄明薇的名下。 她下楼,戴上墨镜,一直到上了车,庄明薇才皱着眉,抬起手按了按隐隐生疼的胸口。 …… 陈序望着赵平津身边的许禾,她今天的状态看起来比刚下飞机那天好了太多,脸上有了血色不说,精气神明显也足了几分。 陈序心中了然,这俩人关系大抵是和缓了。 也成,第二只靴子早晚都要落地的,现在总算是落下来了,他以后也就不用想起来这一茬就心梗一次了。 “阿渡还要多久” “刚才打了电话,说是堵在路上了,还要差不多二十来分钟。” 赵平津点点头:“那等他一会儿。” 带许禾来的是丰南公馆的那栋小红楼,也是那天晚上许禾孤身一人过来找他的地方。 他也是第一次在众人跟前,默认了她的身份。 人都到齐之后,赵平津直截了当开了口:“后天周六,我带许禾去港城一趟,去见见老太太。” 沈渡微抬眼看向许禾,但却什么都没说。 其实在发生了那件事后,沈渡就知道,有些事真的是注定了的。 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众人也都不再讶异什么。 从赵平津把人带回来那天开始,这一切也就差不多摆在了明面上。 郑南煦干脆坦坦荡荡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到许禾跟前致歉:“小嫂子,之前我说话不中听,对您有偏见,一直都很不客气,是我的过错,我先自罚三杯,还请小嫂子您大人大量,别把这些糟心事放在心上。” 许禾是真没当回事,从前她没在意过这些,现在更不会,不过,郑南煦这样诚恳的道歉,她心里当然还是舒服的。 也就大方的接受了:“我现在还不能喝酒,以茶代酒了。” 两人碰了杯,许禾喝了口茶,郑南煦却是实实在在喝了三大杯,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赵平津见许禾不追究,他当然也不会继续和郑南煦过不去。 只是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 “南煦,禾儿不是记仇的人,心思也不狭隘,她不计较,不代表事情就真的水过无痕了。” 赵平津看了郑南煦一眼:“不过,既然禾儿这样说了,那以前的事,从此以后我也就揭过不提了,但以后,我希望你们身为我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也能对我喜欢的人客气一些,尊重一些。” “津哥,您放心,以后再不会了。” 郑南煦是真的认真反思过的,尤其是当时一些误会后来解开后,他是真的后悔自己当初对许禾态度太恶劣,这次的致歉,也是真心实意的,并不是看在赵平津面子上的不甘不愿。 “津哥,那我呢……” 陈序端着酒,颤颤巍巍站起身,看了许禾一眼,又看向赵平津:“要不然我也给小嫂子道个歉,自罚三杯” “陈序,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许禾倒是有点不解了。 “嫂子,您是不知道,就当时您和津哥分手,您拉着我亲了我一口,到现在我晚上做噩梦都是津哥放狗咬我的画面……” 陈序抓着许禾就开始倒苦水:“嫂子,您说说看,我是不是特无辜,我对您可是一直都客客气气的,我也没刁难过您,当时也是您抓着我亲的,对不对” 许禾就点点头:“没错,确实是我先动的手。” 陈序都要哭了:“津哥,你看嘛,小嫂子都这样说了,所以,咱们这一茬是不是也能彻底翻篇了” “那你说说当时为什么你就偏偏找了陈序” 赵平津却问了许禾一句。 许禾不假思索道:“一是因为当时方悠然刁难我,而他是方悠然的男朋友,所以我故意气方悠然的。” “那二呢” 许禾抿嘴一笑:“二是因为我当时觉得他和你一样渣,所以,我利用他的话,心里也就不会良心不安了。” “我哪里和他一样渣了” 赵平津睨着许禾:“他左拥右抱一晚上换仨,我呢” “我又不知道……” “嫂子,嫂子你听我说,我敢对天发誓,渣的就我一个,津哥真的不渣,我们从前确实都挺爱玩的,但津哥那人吧,特别挑剔又特别洁癖,从来不带女人回去……” “是吗”许禾似笑非笑看着赵平津,小声道:“合作方的千金不是带回去了” 279 是我的女朋友 赵平津搁在膝上的手,就抬起来落在了许禾的腿上,许禾的肌肤瞬间绷紧了,生怕他胡来,想要把他手给推开,赵平津却干脆又动了动手指,直接落在了她大腿内侧。 许禾再不敢动了。 陈序喝了一口酒,开始滔滔不绝:“我都觉得无可挑剔的妹子,他不是嫌弃人家腰不够细,就是嫌弃人家皮肤不够白,腰够细皮肤够白的,他又说人家腿长的不好看,妆化的太浓了,总之,好像天底下的女人都不配往他老人家的龙床上爬似的。” “陈序,你话太多了。” “津哥,我这是给嫂子吃定心丸呢,你别拦着我……” 陈序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收不住了:“说真的嫂子,当时津哥你们俩第一次见面,他把你带回去的时候,我真的差点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嫂子你虽然皮肤特别白,腰特别细,但你那天晚上真的穿的太性感,而且妆也化的太浓了,完全就不是津哥的菜啊……” 周北珺疯狂的开始咳嗽,使眼色,提醒陈序不要再说了,他这嘴就是个筛子,说的多漏的也多。 郑南煦此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端然正坐,他就知道,只要有陈序在,他永远都能被衬托的格外优秀一点。 就好像是班级里有个稳如泰山的倒数第一,其他同学就会特别有安全感一样。 他都不想想,照着赵平津对许禾那占有欲,他对许禾的外貌身材这样评头论足,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 果不其然,赵平津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陈序却犹不自知,继续道:“不过后来看到嫂子您素颜的样子,我才明白,原来傻子竟是我自己,津哥真是慧眼如炬,让人不得不服!” “素颜好看吗”赵平津声音寡淡的问了一句。 “好看!就是那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对,就这句!就这样的好看!”陈序猛点头,还给自己点了个赞。 看看这古诗词学的多好,多么的学以致用。 “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 陈序刚说完这三个字,心口里就咯噔一声。 周北珺实在忍不住,抬起手抹了抹脸,没办法,人要自己作死,神仙都救不了。 “津哥……您不带这样的,您这是给我下套呢,我明明就是想要夸小嫂子而已……” 陈序真恨不得自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可以随时随地的晕过去。 “我看可不止,陈序,你不如给我透个底,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赵平津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磕了磕手里的烟盒,他声音听起来,甚至还是温和的。 陈序脸都白了:“没有没有没有,绝对绝对绝对没有!津哥,我求您了,您就别整我了……” “好了,你别再逗他了。” 许禾看得出来,陈序这个人心眼真的不坏,人特别的没心没肺,其实这样挺好的,活的简单又开心。 而且那天晚上在小金山,陈序也是帮了她和简瞳大忙的。 许禾拉了拉赵平津衣袖,轻声道:“你给我个面子,别计较之前的事儿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最好的朋友和哥们,别因为这点小事,闹的生分。” 赵平津这才看向陈序:“你不谢谢你嫂子帮你说话” 陈序赶紧道谢,许禾的耳根有点发烫,这些人一口一个嫂子的,就把她给高高架了起来,偏生她又不是那种喜欢在人前下男人脸面的性子。 而今天早上那件事发生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好似自然而然的有了缓和。 “喝点汤。” 赵平津亲手给她盛汤,许禾就低了头小口的喝着。 这一餐饭吃完,陈序等人开始张罗着打牌,赵平津带许禾下楼去消食。 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唐钊。 他身边还有几个长辈,大约在谈事情。 唐钊走在一边,穿了一套黑色商务正装,头发剪短了,乍一看,倒也有了几分商务精英的感觉。 那几个长辈与赵平津认识,遇上了,自然要寒暄。 其中一个头发几乎全白的老者就指着许禾,笑着问赵平津,“平津啊,这该不会是你的小女朋友吧” 赵平津微点头:“没错,是我女朋友。” “哎呀,那真是可惜,原本我还打算把我一个侄女介绍给你的……她刚从哥伦比亚大学留学回来,进了投行做事,特优秀一个孩子,长的也漂亮。”长辈说着,一脸的遗憾惋惜。 赵平津握住许禾的手,把她往身边拉了拉,并未接话。 那位长辈的脸色就有点尴尬。 其他人忙打圆场,但赵平津显然不给面子子,不怎么搭话。 唐钊站在一边,除却一开始的客套寒暄,他没有再说一句话,那些长辈好似也顾不上他,只围着赵平津,而其他人说话时,他的目光总会忍不住落在许禾的脸上。 280 那你亲我 他看得出来,许禾的状态比起在国外时,好了很多,至少那双眼里,好像有了些许的神采,不再像之前那样空洞茫然。 他心里为她高兴,却又忍不住的有点难过。 高兴她在逐步的恢复健康,难过的却是,做到这一切的人不是他。 “天气热,禾儿生病还没好,我先带她回去了。” 赵平津懒得再敷衍这些人,更何况,唐钊站在一边一脸哀怨的望着许禾,实在是让人生厌。 “那你们快回去吧,这三伏天的暑气可真是了不得。” “是啊是啊,看这小姑娘脸色都不大好,可不能再中暑了。” “平津啊,下周我公司旗下一个项目开业庆典,你到时候可一定带着女朋友来参加啊。” “对对对,下下周我们家老爷子过八十大寿,交代我一定要把你请过去的,到时候我再给你下帖子。” “还有我那个广场的奠基仪式……” 赵平津自始至终不冷不热,但几个长辈的态度却越发热络。 就连许禾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现实,拜高踩低的现象,处处都是。 而唐钊站在一边,颇有些被冷落的意思。 许禾心里还是有点为他难过。 他原本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只做他喜欢的事情。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穿上古板的西装,周旋在这些人情来往之中。 两人携手走远了,唐钊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赵平津握着她的手,一路都护着她走在浓密的树荫里,他想到方才赵平津说许禾是他女朋友,而许禾,并没有否认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也许,他们已经和好了。 毕竟,许禾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赵平津。 “怎么不说话了” 赵平津看出了许禾情绪上的一丝低落。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唐钊。 “人就是这么现实吗拜高踩低,跟红顶白……” “所有人都是这样,任何圈子都是如此,所以,禾儿,我必须要站在最高处的原因,你明白了吗” “那你会为了这些,不择手段,不要底线吗” 赵平津停了脚步,他微微垂眸,望着自己右手小指上的那一道疤。 他就是要用这一道疤来时刻提醒自己,永远都不要从高空跌落,落下来那一刻,只会生不如死。 “禾儿,不瞒你说,若是必须要如此,我会。” “非得这样吗” “有些事,当真是身不由己,不是别人死,就是我赵平津亡,所以,没得选择。” 赵平津说着,却又故作轻松一笑,安抚她:“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也是不一定会出现的局面,只是假设而已。” “我不想你变成那样,我从前喜欢你的时候,就是觉得你和我想象中的那些权贵,世家子弟不一样,你比他们多了人味儿,多了良善的心……” “禾儿,人不犯我,我当然不会犯人,生意场上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谁愿意没事儿斗的乌眼鸡一样。” “所以,你不会主动那样的,是不是” “没错。” “那……如果以后,我说的如果,你要是和唐钊在生意竞争上遇上,你能不能别下手太狠” 赵平津心道,要是没你这句话,我想必还真的懒得理会他一个小白。 但你既然担心他,那我不把他挤兑的京都待不下去,我也不是赵平津了。 可这些话,他不会对许禾说。 他只会做的水过无痕。 赵平津笑了笑,摸了摸许禾的头发:“那你亲我一下” 许禾抿了抿嘴唇,却真的踮起脚,轻轻亲了亲他的嘴唇:“赵平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之前在国外,他帮了我挺多的,你就当他是我一个普通朋友……好不好” “嗯。”赵平津淡淡应了一声。 许禾知道他的性子,再多说反而起反作用,她干脆就不再提了。 她不再提,他当然也不会再继续那个讨厌的话题,牵着她的手往回走,沿着湖边浓密的树荫,吹着凉风,倒也惬意。 “对了,还有件事得问你,我让人把林曼弄到京都了,她说想见你一面,你见不见” 许禾微怔:“你把她弄来干什么” “因为你之前小产,她伤你的事儿。” “因为我没办法怀孕的事儿吗” “你只是身体太虚弱,亏损严重,怀孕会有些难,不是没办法怀孕。” 赵平津找了专家团队研究许禾的病例,这是他们最终商议出的一个结果,还算是乐观。 281 想要一个小禾儿 “可你之前不是已经让她退学了……” “那也太便宜她了。” 赵平津想到林曼偷换许禾的药让她怀孕,惹出的那场风波,恨不得亲手掐断她脖子,但为了这样一个烂人,也实在不值得脏了自己的手。 “我并不想见她,本来和她也就没什么交情。” 赵平津忽然握住她手将她拉到了跟前,他盯=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怎么了” “当初你意外怀孕,我不该怀疑你的。” 许禾有些意外他忽然提起这件事。 “都过去了,那件事也确实怪我当时做事不严谨。” “不,不怪你,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是林曼换了你的药,你完全不知情。” 许禾瞬时抬起头:“她自己承认的吗” 赵平津点头。 许禾嘴角绷紧,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禾儿……” 许禾仰了仰脸,含着泪笑了:“赵平津……我这块心病总算能放下了。” 没人想背着一口黑锅背一辈子,虽然赵平津也相信她不是故意算计他的,只是一个意外,但是事情水落石出,她的心结也就彻底解开了。 他抱住了她:“禾儿,都过去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其实孩子没了也是好事儿,毕竟那时候,他的爸爸妈妈都没有盼着他来。” 女人的天性就是如此,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胎,但想到他会长成一个小小的生命,化作她血肉的一部分,想起来,心底仍是隐隐生疼。 “那以后,我们都盼着他来的时候,他还会再回来的。” “会吗” “一定会。” 赵平津总是有这样的能力,他总会让她相信一些原本不太相信的事情。 而很多事,从他口中斩钉截铁的说出来,好似就带了让人不得不信的魔力。 “那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喜欢,但是如果禾儿给我生一个小姑娘的话,我觉得我应该会更疼爱她一些。” “为什么” “因为我们禾儿以前吃了很多苦,但我回不到过去,也没办法弥补,所以,等将来我们有了一个小禾儿,我就可以把全部的爱和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赵平津。” 许禾忽然抬起手,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手指攥紧成拳,在他后背上轻轻捶了几下,哽咽道:“你总是这样,总是招我哭……” “这就哭了我们小乖还真是水做的……” 赵平津轻捏住她下颌,将她脸微侧,低了头咬住她软嫩的耳垂:“但我更想听你在床上哭。” 许禾又捶他一下,却垂了长睫:“我不知道我还需要多久……” “想吃甜头就是得有足够的耐心,多久我都能等。” 赵平津的指腹在她唇上微蹭摩挲,他在她耳边,说着哄她的甜言蜜语:“我有最好最适合禾儿的钥匙,我会等着禾儿身体上的那把锁……为我打开,只为我赵平津一个人打开。” …… 许禾最终还是没有去见林曼。 而林曼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心底的最后一线希望,也彻底的破灭了。 她知道许禾心底善良,所以她图谋着,见了面她痛哭流涕的道歉求原谅,许禾能在那个男人面前帮她求个情,留她一条性命。 可现在,她不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给你两条路。” 郑凡将赵平津的话带给了林曼:“第一条,你自己了断,第二条,回你老家,把你的所有作为全都告知你的家乡亲朋,然后,你去医院,把你自己的子宫摘了。” 一条路是让她死,而另一条路,却是让她生不如死。 只是人在生死关头的时候,都会拼了命的想要抓住那一线生机。 林曼甚至没怎么考虑,就选了第二条。 不过是身败名裂被世人唾骂,不过是没了子宫不能生孩子而已。 总好过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京都。 她还年轻,以后总能谋一条生路,但是死了,却是真的一了百了什么都没了。 “我会让人跟着你,但凡有一点做的让我们先生不满意,林小姐,你知道什么后果。” 林曼这几日已经吓破了胆,郑凡说什么,她只会使劲点头。 现在她只想赶紧离开京都,就算回老家仍有一场暴风雨等着她,但林曼还是迫切的想要回去。 但是人总是这样,濒临死亡的时候总想着,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委屈什么苦都能受。 但当她真的活下来,去受那些苦楚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心底生出了恨意。 许禾现在已经过的这样好,就不能抬抬手放过她吗 如果她肯在那个男人面前为她说一两句好话,她何至于真的要被这些人给盯着自己去医院让医生摘掉她的子宫呢。 282 那晚为什么找我 躺在手术床上那一瞬,再一次听到医生询问她是不是已经决定不会改变主意时,林曼含着泪用力的点头。 她再也不会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而她的父母,这一段时间正因为她的事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甚至当面讽刺唾骂,他们一家人都抬不起头,她的表妹被退了婚,亲哥哥的婚事也吹了。 一家人全都恨死了她,她爸爸甚至打骂她,问她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连累全家人。 杀人何必诛心,林曼不敢去恨那个京都权贵,她只能把所有的恨意都加注在了许禾的身上。 可她全然忘记了,当初自己换掉许禾的药,在她晕倒时故意闹的全校皆知时,当她在许禾刚刚小产虚弱无力躺在床上,自己却用力按她的肚子,让她术后再一次大出血以至于子宫受损严重难以怀孕时,她又可曾有过一瞬的不忍和心软 林曼这边的事情,许禾自然是一无所知。 林曼离开京都时,她和赵平津正坐在开往梨山别院的车子上。 梨山正如其名,漫山遍野都植着梨树,春日的时候梨花盛放,山谷都变成了白色的海。 而他们这个时候来,梨花都凋零了,枝叶间长出婴儿拳头大的小青梨,还十分的涩口。 因着去港城要路过梨山,所以赵平津决定先带她回去见祖母,然后再去港城秦家看许苗。 许禾穿的裙子是赵平津给她挑的,是她很少穿的那种鲜艳的鹅黄色。 赵老太太上了年纪,喜欢小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觉得那样才鲜亮活泼。 许禾现在还是有点瘦,所以裙子挑选的就是那种带点蓬蓬裙元素的,会让她看起来不至于过分的单薄。 毕竟老年人都喜欢珠圆玉润一点的姑娘。 但这些赵平津并未和许禾说,出发前那天晚上,她就明显情绪紧张到失眠严重,他不想再让她心里有更多的负担。 只是在选裙子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你皮肤白,什么颜色都适合,这种鲜亮的颜色更适合夏天,你偶尔也可以尝试一下。” 许禾不是挑剔的人,赵平津觉得好,她也就没意见。 其实她还是更愿意穿t恤和长裤,但也知道,见长辈的时候不好打扮的太随意。 “不用化妆了,你涂点腮红和口红,提一下气色就行了。” “你还懂这些”许禾拧开口红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赵平津微挑了挑眉:“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走” 许禾认认真真的对着镜子涂口红,涂完之后,又轻轻抿了抿嘴唇,确定没有瑕疵方才放下口红,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赵先生见过的猪真多。” “你忘记你自己第一次化的妆多浓了” 赵平津站在她身后,双手握住她的肩弯下腰,和她的脸贴在一起:“要不是你后来爬到我腿上,我可看不出来原来这姑娘底子生的真是不错。” “那天晚上为什么带我走” “那天晚上为什么找上了我” 两人几乎同时问出口。 许禾咬了咬嘴唇,后颈有点发烫,怎么都不好意思承认,她其实就是在满屋子乌烟瘴气的男人里,挑了一个身边没有左拥右抱,长的最好看,冷冷淡淡的,看起来不那么渣不那么爱玩的男人。 她其实也挺害怕挺谨慎的,就算是被催债的人逼的实在没办法了,也不想找个那种脑满肥肠的或者是一身脏病的男人。 “别人都不敢过来招我,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嗯” 他说到那个‘嗯’字的时候,唇擦过她的耳垂,轻微的含吮,又低头,轻啄着她颈侧的经络,然后一点一点吻到了锁骨处。 许禾想要推开他,赵平津却吻的有点情动,双掌握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将她抱起放在了妆台上,再次倾身吻了下去。 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滚落一地,口红也掉下去,吧嗒一声摔坏了。 “赵平津……我的口红……” “唔,再给你买一百只。” 又来这一招。 许禾双手推在他胸口,他却握住她手强势迫她搂住自己劲瘦的腰,他微抬腿,膝盖顶住她小腿内侧稍一用力,随即身体嵌入,严丝合缝。 许禾的脸唰的红了:“郑凡他们在楼下等着呢。” “让他们等。” 赵平津又握了一下她的腰,在她耳边声色暗哑:“都怕给你弄折了……” 他一边说,一边揉着她,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的腰,微凉的发丝之下,削薄的肩臂露出,细嫩的皮肉下是纤细的骨骼,她骨架生的格外小,这般瘦,却也不显得骨骼嶙峋突兀,手指掠过,好似她全身都没长骨头一样的软。 283 要命了 许禾的下颌抵在他肩头处,感觉着他灼烫的吻,雾森森的一双眼渐渐失了焦距落在对面墙上的某一处。 耳边却传来很细微的让她脸红心跳的声响,赵平津忽然低头重重碾住她的唇,双臂箍紧了她,许禾觉得身体的最深处好像被点起了一把火,渐渐将那坚冰烧的融化成水。 他微喘着,额头抵住她的,忍着欲念哑声道:“禾儿,锁就要打开了,是不是” 许禾不肯作声,偏过脸咬紧了嘴唇。 “小乖,你真是要我的命……”赵平津抱紧她,稍稍平复了些许,才起身去浴室。 许禾软软的靠坐在沙发上,她听着洗手间传来的水声,许禾忍不住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等他出来时,已经看不出任何的异样,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矜贵非凡,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狼狈的模样。 许禾的目光和他接触了一瞬,就有些羞赧的移开了。 赵平津走过去,将她拉起来,她身子软的几乎站不住,他就顺手将她揽在了怀里,又低声夸赞了一句:“比那天在山里,有进步了。” 许禾耳尖微红,半个字都不肯搭理他。 赵平津却显然心情很好,揽着她下楼:“走吧,出发了。” …… 车子在梨山别院大门外停下。 闻讯赶来的佣人连忙打开了电子大门,白色的雕花铁门缓缓开启,汽车发动,缓缓驶入那栋古朴却又精美的宅院。 赵老太太让汤姨扶着,从主楼前的台阶上下来。 她这栋宅子里绿植格外的多,就连停车坪旁边都是满眼郁郁葱葱的绿色,赵平津拉着许禾下车时,老太太一眼看到的那就是那一抹灵动的鹅黄色,被那欲滴的绿映衬的别提多鲜亮生动。 她忍不住看了汤姨一眼,两人相视一笑,这女孩子还未看到脸,但已经让人先有了好感。 年纪大了,谁不喜欢鲜活灵动的事物。 再看赵平津从始至终攥着她的手不放,老太太已然看出,自己这个金孙这一次是真的动了心。 老太太今日特意戴上了老花镜,赵平津拉着许禾还未走近,她就看清了女孩子的模样。 第一眼看起来不大惊艳,但却十分的舒服。 那双眼生的好,又水润又清透,单看眼睛也能看出来,姑娘的心思干净,纯粹。 个子不算高,但也不矮,小姑娘走路时脊背挺直,不卑不亢,仪态尤其的好,手长腿长,脖颈也纤细修长,虽然知晓只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儿,但此时看起来,却又觉得不像,那父母该是多用心,才将她养的这样好。 “祖母,汤姨。” 赵平津拂开面前枝蔓,牵着许禾的手站在两人跟前:“她就是许禾,你们跟我一样叫她禾儿就行。” “老太太好,汤姨好。” 许禾面颊有点微红,轻声细语的问好。 赵平津攥着她手,能觉察出她有多紧张,手掌心里密密麻麻都是细汗。 他手指微用力握了握,给她底气。 汤姨笑的眼角皱纹都展开了,仔仔细细看着许禾,觉得姑娘越看越耐看,皮肤这样白,这样干净,将来和小少爷生了孩子,还不知道会多可爱,多漂亮呢。 “总算是见到正主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伸手握住了许禾的手,“叫什么老太太,你跟着津哥儿喊我祖母才是。” “是呀是呀,老太太多生分,该改口叫祖母。”汤姨也笑着附和。 许禾下意识看向赵平津,赵平津微一点头,旋即却是松开了手,任老太太将她拉到身边。 许禾自来在长辈跟前就听话,尤其是赵老太太生的就慈祥,说话也可亲,许禾半点都不知道怎么拒绝。 方才车子进门时,赵平津还当着郑凡的面对她说,让她在老太太跟前给他点面子,这几日她乖乖听他的话,等回了京都,自然还是她说了算。 许禾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何况赵平津这要求也不离谱,在他祖母跟前,许禾就算再作再胡闹,也该知道给他留着足够的脸面。 眼下,听得老太太和汤姨都这样说,赵平津也点了头,只好老老实实改了口,软软糯糯的唤了一声:“祖母。” 赵老太太听得眉开眼笑,顺手就把自己手腕上戴了半辈子的镯子抹下来,套在了许禾的手腕上。 然后就直接握着许禾的手,一边说话一边向前走。 赵平津微松了一口气,正要跟过去。 汤姨却叫了他:“平津少爷,您过来一下……” 284 都要疼她 赵平津看着祖母拉着许禾走远,这才不得已转到汤姨跟前:“您找我有事儿” 汤姨格外的理直气壮:“老太太说了,她要和许小姐单独说话,让我把你支开先。” 赵平津不由失笑:“祖母这是要干什么也不怕吓到人家了,今天到底才第一次见面……” “老太太又不是那样的人,现在年纪大了,性子更和软了,你就放心吧。” 汤姨张罗着让他先去树荫下的遮阳伞下坐着,又让佣人拿冷饮和水果:“等会儿老太太叫你了,您再去。” 赵平津却有些心不在焉,若是从前,许禾聪明机灵,模样又生的乖巧好看,长辈就算是不喜欢也不会讨厌她。 可现在许禾到底还病着,他心里总是有点放不下。 就算他自己知道,他要跟许禾在一起,谁也拦不住,可心底里也希望自己敬重在意的长辈也可以喜欢许禾。 见他面上似有些放心不下,汤姨就道:“你看看你,难不成你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性子听我的话,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 “汤姨,您不知道,禾儿还没成年就没了父亲,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的,我心里疼她,所以才不想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赵平津难得的在汤姨跟前这样认真且一本正经:“还有之前我父亲对她做的那些事,我没跟你们说过,你们大约也不知道……” 汤姨唬了一跳:“你父亲做了什么他现在不是万事都不管了吗他又对禾儿做了什么事怎么越老越糊涂了,禾儿碍着他什么了” “他之前拿我没办法,就把主意打到了禾儿身上,禾儿当时和我已经分手了,他却还花钱雇人在国外将禾儿绑了,折磨的差点丢了这条命,禾儿现在两条腿上,还全是伤。” 汤姨听的脸都白了:“怎么会这样啊,这也太丧心病狂了……他欺负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 “汤姨,禾儿这场无妄之灾,都是因我而来,我更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和委屈。” 赵平津望向汤姨:“您别看她现在好好儿的,其实她一直都病着,天天要吃药,看心理医生,整晚整晚的失眠,也就这几天好了一些,才勉强能睡两三个小时。” 汤姨听的眼泪汪汪的:“这孩子也太可怜了……” “我这会儿想过去看看,这心里总是有点放不下。” 汤姨连连点头,赵平津就站起身,他走到汤姨跟前,抱了抱她,语气特别的认真而又温柔:“汤姨,您是看着我出生长大的,您从小就对我好,我希望以后您也能对禾儿好,就像是对我这样。” 汤姨心软的不成样子,赵平津是她看着出生长大的,说句逾距的话,真和亲孙子也没两样,他这样求自己,汤姨简直是无有不应。 “你就放心吧,只要是少爷你喜欢的,汤姨都喜欢。” 赵平津冲她特孩子气的一笑,笑的汤姨差点掉眼泪,她都多久没见过他这样子了。 赵老太太拉着许禾在花厅说话,她如今年岁已高,别说赵平津许禾这样的年轻人,就算是赵太太,她也是当孩子看。 许禾抱着一杯奶茶,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零嘴和水果,还有一个三层高的食盒,满当当的都是汤姨亲手做的苏式点心。 赵老太太这是完全把她小孩子对待呢。 赵平津过去的时候,正听到老太太问:“现在还在念书吧读大几了” 一边问着,一边又催着许禾吃东西,许禾不忍让老人家失望,赵老太太给她介绍哪一样吃食,她就听话的一一品尝,还特认真的说了每样点心的口感。 老太太见她吃的香甜,越发喜欢,现在女孩子都热衷减肥,非要瘦成排骨精才觉得美。 吃饭像小鸟一样啄两口就说饱了,这没有好胃口哪有好身体嘛。 许禾这点还不错。 许禾小口吃完了点心,才老老实实回答:“本来今年该毕业的,但是因为生了场病的缘故,没办法论文答辩,就申请了延毕。” “怎么这么严重啊,是什么病……现在好了吗” 老太太一听眉毛就皱了起来,连声的问。 许禾也没避讳:“就是受了点外伤和一场惊吓,心里头怕的慌,晚上老是不敢睡觉。” 赵平津站在花厅外,廊檐下挂了一溜儿的鸟笼子,花架子上也养着各色的花,争奇斗艳的开着,他透过雕花菱格的窗子,看到许禾一抹侧影,她坐姿也很好看,老太太这里是中式的装修,许禾坐在黄梨木的椅子上,倒很像是旧时候的闺秀。 285 恩爱 她的声音隐约的传出,柔婉却又平和,这会儿大约不再那样紧张,说话间也透出几分的从容来。 赵平津忽然觉得,这一刻看来,许禾和赵家的一切,好像也并不冲突,相反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看医生了吗现在好些没有”赵老太太握住了她手,一边摩挲着一边询问。 许禾见老太太关切询问,就冲老人家温婉一笑,安抚道:“是在国外游学时出了点意外,都过去了,您别担心。” 她笑起来这一瞬,让老太太忽然有些恍惚。 忙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又细细去看许禾的眉眼,这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赵平津逗了会儿鸟,听着里面没了声音,就往屋子里走,门口的佣人忙撩起纱帘,抬眸飞快的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帘,束手束脚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 “祖母,您和禾儿都在聊什么呢,连我都不让听。” 赵平津说着,就自然而然的走到许禾身边,从她面前碟子里捻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又摇摇头:“这么甜,怨不得汤姨现在越来越胖。” “我觉得还好啊,甜而不腻,汤姨做的点心都很好吃。” 许禾忙开口打圆场,又将他咬了一口的点心拿起来塞他手里:“你吃完,别浪费食物。” 赵平津皱着眉,不肯接,但还是就着许禾的手吃干净了。 “就你天天讨厌吃甜的,再说了,里面放的只有桂花蜜,能甜到哪里去” 老太太瞪了孙儿一眼,却掩不住满眼的疼爱。 又见许禾轻轻柔柔一句话,她这个自来傲慢骄矜的孙儿却乖乖听了,不由又看了许禾一眼。 还真是没想到,看起来是津哥儿占上风,实则却是人家姑娘稳坐钓鱼台。 “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打小就讨厌甜食。”赵平津在老太太跟前,哪还有独当一面的气势,简直就是个孩子。 “好好好,那让汤姨给你做别的好吃的。”赵老太太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缝。 许禾最看不得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或许是因为自己缺失了亲情,所以才会格外的羡慕别人家的这种氛围。 赵平津一眼就看到她眼底的那一抹神色,祖母疼爱他,疼到骨子里,他想让祖母也这样的疼爱许禾。 “祖母……我不喜欢吃,但是禾儿喜欢啊,禾儿和您口味很像,您记得让汤姨多做点。” 赵老太太这把年纪早就活成了人精,赵平津一开口她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还用你说以后当然是禾儿喜欢吃什么,家里就做什么,至于你,爱吃不吃……” “祖母也太偏心了!”赵平津故作生气,拉了脸。 许禾难得看到赵平津这样一面,倒是真没想到,他在长辈跟前是这副模样。 但也足可以看出,他和赵老太太感情多么深厚。 许禾忍不住的笑,她这一笑,赵老太太又有些失神。 晚饭后,赵平津照例带许禾去园子里散步消食。 老太太就拉着汤姨说话,汤姨顺势将白日里赵平津说的那些话说给了老太太。 “我知道他越老越糊涂,昏庸,没想到他现在竟然会荒唐暴戾到这样的地步,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我就权当没有这个儿子。” 赵老太太历经风雨,这颗心早在当年赵致庸为了小三和小三肚子里的野种要撞死亲生儿子的时候,就彻底的凉了。 如今,赵致庸再怎样的无道荒唐,她仿佛心底也不觉得意外,愤怒。 “只是可怜了许小姐。” 汤姨叹了一声:“我看那孩子瘦弱的很,少爷没说她经历了什么,只说当时差点丢了这条命,可见那些人下手一定特别狠。” “中午吃饭时我看到她手臂上那些伤了,我瞧着像是自己划伤的,你又说她还在看心理医生,唉。” 赵老太太望着汤姨:“津哥儿喜欢,我也就不想当那个恶人,但就是怕,这孩子身子要是好不起来,将来怎么办。” “我看许小姐是个心思灵透的聪明人,她这心病只要好了,身子自然也就好了。” “但愿吧,你瞧着平津现在是什么想法他将人带来给我看,是不是有结婚的打算” “那您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说真的,许禾出身确实不大好,但姑娘是个好姑娘,我这个岁数了,人的好坏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而最重要的,平津喜欢她,在乎她,你今天也看到了,这满心满眼都是人家,我找人说会儿话,他生怕我为难他的心头肉,巴巴儿的追过来,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儿” “那就顺其自然吧,您也说了,姑娘是个好姑娘,最主要少爷喜欢啊,依我说,您就别想太多,看少爷什么打算就成了。” 汤姨乐呵呵的劝着,指着远处走来的两人给老太太看:“您瞧瞧,多登对儿。” 这俩人看起来真是感情好得很,握着的手就没松开过。 老太太瞧见,许禾也不知道和平津说了什么,平津笑着低头去亲她,她又慌又乱要躲,却被人直接拽到了怀里,摁在了花树上亲。 286 心疼 影影绰绰的,看不大清楚,但却也能猜到,这小儿女之间的情火烧的是多么的炙热滚烫。 “走吧,咱们这两把老骨头,就别掺和小年轻的事儿了。” 老太太扶着汤姨起身,往楼上走:“你有没有觉得,禾儿笑起来特别像一个人,但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汤姨皱了皱眉使劲儿想了想:“我还真是看不出来……” 老太太回了房间,汤姨伺候着她洗漱又躺下:“您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你也去歇着去,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别干这些活儿,你偏不听。” “这不是照顾您这么几十年都习惯了,这就去了,我给您关灯。” 汤姨关了灯,又关了卧室门。 老太太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坐起身,又叫了汤姨过来。 过去的老照片老相册都翻了出来,汤姨不知道她找什么,也帮不上忙,急的不行。 老太太戴着老花镜,一页一页仔细的翻找,连着翻了两本相册,她才忽然停在了某一页。 那张照片不大,是黑白的,照片上几个穿着蓝衣黑裙校服的女孩子笑靥如花望着镜头,唯有站在最左侧的那一位少女,生的温柔而又娴静,笑的样子也十分的柔婉。 老太太颤巍巍伸出手,指着那个少女给汤姨看:“你看看,这个女孩儿……” 汤姨忙拿起来仔细看,这一看,也不由得惊呼一声:“哎呦,怎么这么像禾儿呢。” “你也觉得像吗我今天看到禾儿笑,就觉得眼熟,可却想不起来像谁,刚才躺下了又睡不着,脑子里总是忍不住翻来覆去的想,忽然想到了家里这么多从前的老照片,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还真是没想到。” “是很像,尤其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嘴巴和下巴,简直一模一样,这位小姐又是谁啊您有她照片,应该是旧相识……” “她叫宋蕴,当年也是书香世家的掌上明珠,和我是女校的同学,后来嫁到了门当户对十分清贵的卫家……”赵老太太当年念女校的时候,和宋蕴是女校的同学,两人女校毕业后也有过短暂的书信来往,再后来,因着时局动荡,渐渐断了联系,等她再听到宋蕴的名字时,却已经是在她和丈夫的讣告单上了。 赵老太太想起往事和旧人,不免心里有些唏嘘:“如果不是今天看到禾儿,我都要想不起她了,当时在金陵念女校的时候,她是我们班女孩子里长的最耐看,性子最温柔的一个了……” “看照片就能看出来,这位宋小姐眉眼温柔,气质也温婉,不知道如今还健在不想来和您年纪也差不多了……” 赵老太太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叹道:“她已经去了好些年了,和她丈夫一起,因为一场意外双双亡故了。” 汤姨也怔了一下:“也太可惜了,这样好的小姐……那她有没有什么后人啊。” 赵老太太就对汤姨道:“前些日子差点和咱们平津结亲的卫家,那位卫诚儒先生,就是她的独子。” “哦呦,那真是了不起,她的孩子如今这样争气,她在泉下也能安慰了。” 赵老太太让汤姨把相册收起来,有些伤感:“要不是今天见到禾儿,我都快忘记宋蕴这个人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她的至亲,还有谁记得她们呢……” “可见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要不然怎么偏偏是禾儿像您从前的同窗呢。” “我看到禾儿笑,就像是看到宋蕴一样,说起来,这一晃眼都过去几十年了,还真是怀念当初在女校的时候……有段时期动荡的很,我不得不暂时寄宿,宋蕴还给我缝过旗袍和手帕呢,她性子和软,人又温柔可亲,我们都喜欢和她玩。” 赵老太太觉得思绪好似被打开了,那些年少时的欢乐时光,瞬间侵袭而来,让她怅惘却又怀念。 再想到许禾,心里也不免软了几分。 “你别说,禾儿的性子也有点像宋蕴呢。” “是么,那照您这样说,平津少爷的眼光还真是不错,您是不知道,今天您带禾儿去说话,少爷跟我说什么了” 汤姨想着赵平津那时候认认真真的为自己喜欢的姑娘说话的样子,就觉得窝心:“他让我像疼他那样,也疼禾儿呢,说禾儿没了父亲,亲人又靠不住,他心疼的很。” “他当真这样说的” “当真。” 赵老太太心里不免开始重新考量起自己孙儿对许禾的感情和在意的程度了,看来,真是比他看到的还要更深一些。 梨山别院度过了一个静谧温馨而又甜蜜的夜晚。 287 洞房花烛 赵平津和许禾洗漱完的时候,别院里已经特别的安静。 他们住了单独的一栋小楼,楼后面窗子边就是各种各样的果树,许禾洗完澡出来,站在窗边,空气里都是果子的清香,伸出手,就能从那绿叶之间摘下一颗青色的小梨子。 别院里都是中式的装潢和摆设,这里也一样。 卧室的黄梨木大床上,雕着百子千孙和福禄寿的图案,就连被子都是那种缎面绣花的,枕头上也绣着鸳鸯戏水。 也不知道是谁收拾的房间,俨然入洞房一般的陈设。 赵平津出来时,见她湿着头发站在窗边吹风,就将窗子关了大半,拉着她到妆台前坐下来:“也不怕头疼,山里可不比京都那边,晚上风很凉的。” 他给她吹头发时,许禾就想到了很久前在她租住的那个小公寓里,他靠在她怀里,她给他吹头发,吹到最后,她低了头亲他,那时候,真的是满心的欢喜和柔情蜜意。 而那段时光,真是美好的让人心碎,也许是因为太短暂,所以才更难忘。 “想什么呢” 他弯了腰,亲她软嫩的脸颊,许禾的手臂从宽松的睡裙袖子里缓缓伸出,丝缎的宽口袖子如水一般滑下,散在肘上,她光裸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平坦结实的腰腹上。 赵平津关掉吹风放下,没说话,只是在她抱紧他那一瞬,心脏像是一瞬间填满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握住她微凉的手臂:“身上这么凉,去床上吧” 许禾趴在他身上摇头:“不想动,就这样。” “好。” 就这样抱着,安静的,也不说话,半开的窗子被晚风送进来清淡的果香,山中的月色高远而又清明。 人在远离喧嚣的环境中,总会心态不同。 也许是知道这样平静美好的时光太短暂,所以一分一秒都不想去浪费。 就连这样安静拥抱,都好像是最奢侈的。 “赵平津……” “嗯。” “你爱我吗” 有人曾说,当你对一个人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你就彻底的输了。 许禾此时不想去考虑输赢的问题,她只是跟随着自己的心,想要无拘无束的放纵一次。 赵平津没有对人说过这个字眼。 他本来也不是那种热衷于对女人说甜言蜜语的性子。 如果不是许禾如今病着,很多话,他也许永远都不会说。 爱她吗 其实他并不知道,怎样才算爱一个人,影视化中的爱情太过于理想和悬浮,他从前是嗤之以鼻的,男人怎能因为感情事要死要活。 但经历了这一场生死和波折,他在心脏高高悬起,疼的几乎肝肠寸断的时候,仿佛也能理解了那一句,戏剧往往来源于现实。 许禾就在他怀中,她的下颌还压在他的身上,却仰了脸,用那一双含着潋滟水汽的眼瞳,静默却又期盼的望着他。 他抬起手,拂过她绵密的睫,在这一瞬,很像是回到了他们热恋时。 只是那时候,他一边享受着她全身心付出的炙热爱意,一边却又头疼于,她这般飞蛾扑火,将来分开时怕会很麻烦。 此时的心境,自然和从前大不一样。 赵平津觉得心脏很软,低了头想要吻她,许禾却忽然将脸抬高,先一步吻住了他,近乎无声的喃了一句:“别说了,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他想要开口,许禾却咬了一下他的唇,接着撬开了他的齿关,她双手抱紧他的腰,吻的更深更重,不让他再说一句话。 赵平津抱着她往床边去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许禾趴在他胸口,眼角缓缓的洇出了一抹湿痕。 不是第一时间脱口而出毫不犹豫的答案,就再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而她,也永远都不会再问了。 喜欢和爱,是不对等的。 也许他觉得,喜欢就足够了。 可对于许禾来说,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能让她忘掉这一路走来所有的痛苦,能支撑她继续坚强勇敢的往前走的爱。 身体触到凉滑的丝缎被面,他的手指与她的十指紧扣,正压在枕上的戏水鸳鸯上。 许禾一偏脸,看到一边权当装饰的两根儿臂粗的龙凤花烛,她忽然开了口:“赵平津,你把那两根蜡烛点上好不好” 他没多问,亲了亲她就起身去点亮红烛。 关了灯,只有这红色的光芒,温柔的铺满整个房间。 就像是从前旧时候新婚的夜晚,而这一刻,他就是她的新郎,她在心里把自己嫁给了他。 “是不是很像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赵平津走到床边,看着躺在那里的许禾。 288 锁开了 她姣美的面容也被这温柔的光芒笼罩,看起来,就像是他的小新娘。 “赵平津……” 许禾抬起手臂,抱住了他的颈,赵平津唇角含了笑,低头亲她;“怎么了” 许禾摇摇头,不说话,心里却轻轻说了一句:你也许永远都无法体会到,许禾有多爱你。 而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那个人,又该是多么幸福。 她甚至都有些羡慕他。 长到小腿的睡裙裙摆被他撩起,裙角正拂过他英俊的脸。 木床上有层层叠叠的帐幔,他松开她一只手,拨了一下铜钩,帐幔散落下来,如水蔓延,温柔将他们的身影掩盖。 梨山别院依山傍水而建,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可以听到远处山谷山泉安静流淌的水声。 但此时那极远处的泉水声却被这近在咫尺的声响给淹没。 赵平津与她十指相扣,在她耳边低低唤了一声:“宝贝……” 他俯身,亲了亲她微红的眼皮,“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一次。” 许禾心想,怎么会不记得。 那样笨拙的故作老练,实则十分可笑的吧。 所以后来,就干脆放弃了。 “那次不够完美,不算数,这次才算……” 赵平津将她颈侧凌乱的发完全拂开,那熹微的夜色里,雪白皮肤上暗蓝色的细小血管,诱着他去咬一口:“老婆……” 许禾耳边嗡地一声响,她双手抓着他结实有力的小臂,渐渐抓的很紧,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又不肯往下落。 “我不是……” 赵平津却又轻笑着唤了一声,“许禾是赵平津的老婆,这辈子,都只能是赵平津一个人的老婆。” 许禾却只是闭着眼,用力的摇头。 他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但最终,还是没舍得逼她。 许禾有些讶异于他的自制力,她记得从前,他从不会这样。 那时候的他,随心所欲,从不会委屈自己分毫,他想要,而她就得给。 许禾睡的很沉,她半边脸压在枕上,手里依旧攥着那个玉佛。 赵平津却起身去了浴室。 他冲完澡出来,去露台上抽烟。 随手翻看着邮件和信息。 沈渡打过电话,还发了好几封邮件。 有个项目的资金链出了问题,一直合作的几家银行,其中一家没有如约放贷,而另外三家,也有中止贷款的意思。 赵平津回了电话,让沈渡和几个行长见面商谈,这几年彼此合作一向良好,同盛在归还银行贷款时从来都是如期甚至提前,从不曾逾期或者违约过,信用口碑在业内都是上佳,银行那边要终止合作,也得有个合理的理由。 更何况,赵家在京都经营了差不多三代,商场上也至少建立了两代人的关系网,突然出这样的事端,可见背后有人下了绊子,玩起了幺蛾子。 算起来,也就那么些人,赵致庸那边一些暂时还不能动的苟延残喘着的势力,徐家那边狼子野心虎视眈眈的徐燕州,更也许,还有缅国那边那头小狼,也在盯着他,想从他身上咬一口肉呢。 交代完几件重要的事,赵平津方才回了房间,他掀被躺下,许禾睡的浅,微微睁开眼,看到是他,又很快闭上睡去,只是,在赵平津躺下时,许禾原本攥着玉佛的手松开,轻轻抱住了他的手臂,身子也下意识的贴近了他。 他心头漾出说不出的一抹心怜,将她揽在了胸前。 喜欢和怜爱叠加,赵平津想,已然无人能取代许禾在他心中的位子。 289 轻贱 夜深了,灯光都沉寂下去,似乎连那树丛中归巢的鸟雀,都已深眠。 而此时的卫家,卫臻红着眼坐在梳妆台前,失魂落魄,神情呆滞。 那个消息,让她无法消化,更别提安然入眠。 赵平津带了个年轻女人回了梨山别院看望祖母,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女人,自然是他的心上人,所以才会带去拜会长辈。 而更让卫臻无法接受的却是,那个女人是她见过的,她当时送她的妹妹许苗回来港城,就在苏沁的家中,她与那个叫许禾的女人,有一面之缘。 因为当时她身边有唐钊,所以她很自然的就把当初许苗喊赵平津姐夫的事儿给抛掷在了脑后。 可现在想来,只要发生过的事总会露出蛛丝马迹,而她卫臻,只不过是那个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傻子。 当初在苏沁家中第一次见面时,许禾一定会觉得她很可笑吧。 因为那时候她和赵平津已经有过几次接触,她最好的几个闺蜜,也都隐约知道她和赵家要结亲了。 她沉浸在幸福之中,整日里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笑意,就连卫夫人都曾私下笑话她,现在没了半点矜持。 许禾既然和赵平津有过一段过去,那么她回国后,只要稍稍留意就会知道卫家和赵家的事,当时,许禾见到她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她的欢喜,在许禾看来,是不是就会显得格外的好笑和愚蠢。 你看,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不过是和我好过的,而她回来一次,轻飘飘的就将赵平津的心又勾走了。 当时赵老太太委婉的对母亲转述赵平津的意思时,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他当时处境堪忧,大约不想牵连她,所以才那样说,她甚至不顾女孩子的矜持告诉赵家老太太,不管怎样她都愿意等着他…… 卫臻现在想来,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顺风顺水,从来都是别人羡慕的对象,来了港城之后,她就因为良好的素养和犹如教科书一般的淑女礼仪,顺理成章成了港城名媛圈中的标杆。 可是现在…… 卫臻忍不住又趴在妆台上,无声的哭了一场。 更重要的是,他们很快就要去苏沁家看许苗,到那时,整个港城的人很快就会知道,赵平津有了心仪的姑娘,已经带去见了家中长辈,想来好事将近,而她卫臻,从此以后,又该如何在港城立足 …… 苏沁一早得了信,许禾要来看喵喵,当姐姐的来看妹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让苏沁慌神的是,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赵平津。 苏沁挂完电话整个人就懵了,拉着秦川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还觉得整个人云里雾里的。 “也许你想多了到时候见了面就知道了,可能只是朋友关系,也可能是唐钊拜托赵先生送许禾过来的” “唐钊和赵平津哪有这交情” 苏沁瞪了丈夫一眼,又道:“怪不得之前赵平津见到喵喵,喵喵和他说话总是有点怪怪的,想来,他们早就认识的吧……” “秦川,你说……这要是,要是赵平津和喵喵的姐姐当真有什么关系的话,那臻臻怎么办” “一没谈婚二没论嫁三又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能怎么办”秦川倒是有些不以为然,说真的,之前不过是两家都有点那个意思,但窗户纸没戳破,关系也没建立,赵平津跟谁好都不算错。 “话是这么说,可当时赵家确实有结亲的意思啊。” 苏沁有点为卫臻不平,对许禾的看法也不大好,在苏沁看来,卫臻是她的朋友,唐钊是秦川的好哥们儿,许禾这也太不地道了,一下伤了两个他们的朋友。 “别管这些了,我向来不建议插手别人感情的私事,哪怕是再好的姐妹或者哥们儿,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外人永远看不到真相的,你从前怎样,今后也怎样,不管那位许禾之前是阿钊的女朋友还是现在是赵平津的人,你就把她当喵喵的姐姐看待,保准没错。” 秦川这话说的实在是有道理,苏沁斟酌再三,发现也只能如此,就点头答应了。 可谁都没想到,赵平津带着许禾来看许苗那天,卫臻竟然也来了苏家。 但是来之前,卫臻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父母发生了争执。 在卫夫人看来,卫臻现在这样的做法实在太过于轻贱自己,她有点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这样的糊涂,这样的不体面。 290 他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而卫诚儒这个人半辈子都清高孤傲,之前赵家透出不打算结亲的意思,他虽然没动怒,但身为一个女儿的父亲,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如今赵平津公然带了女朋友来港城探亲,港城圈子里之前知道点两家事情的人家并不算少,赵平津这样的举动,无疑有点下卫家的脸面。 所以卫臻现在的举动,更是让卫诚儒窝火。 可卫臻非要去苏沁家,还打着自己只是去闺蜜家玩的旗号,但卫诚儒夫妇难道会看不出来她的真正想法 她不过是心里放不下赵平津,她不过是想去看看,想亲眼确认一下,赵平津是真的喜欢许禾,还是另有原因。 卫诚儒第一次对女儿发了脾气,但卫臻的性子上来,却是倔强无比,就连卫夫人都实在惊讶于她怎会这样的偏执。 “她不撞南墙不死心,想去就让她去吧,去了自己死心了,回来就安安生生过我们的日子。” 卫夫人坐在沙发上,望着清瘦的女儿,不免伤心。 她虽然年轻时也恋爱脑,奋不顾身追求爱情,但那也是建立在她和卫诚儒彼此情深的基础上,若是让她一味倒贴纠缠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卫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做的。 她有些不明白,女儿自小就没离开过自己,可谓是在自己的言传身教之下长大的,也从未让自己失望过,怎么感情事上就这般的糊涂。 只是卫臻完全无暇顾及父母的伤心和失望。 她只想亲眼去看一看,赵平津和许禾是不是真的情投意合才破镜重圆的。 更也许,她实在是太好奇,想要知道赵平津这样的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时,会是什么样子。 她记得他们之间仅有的那两三次约会,他是温柔的,体贴的,但就像是挂在树梢上的月亮,看得到,却摸不到,疏离的冷淡。 卫臻的心是那样的疼,这一路坐在车上,不知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到的秦家。 若是那一日她没有随着母亲去拜访赵老太太,没有遇上赵平津,该有多好。 她有卫诚儒这样一位风度翩翩风姿绰约的父亲,在卫诚儒发迹之后,她尚且年少,这些年的阅历见识,她的眼光自然是极高,寻常男人根本无法入她的眼。 就连卫夫人都曾和丈夫笑着打趣说,卫臻将来怕是会很挑剔,毕竟她的眼光实在太高了。 而这天底下,又有几个男人能比卫诚儒好呢。 感情私事干净如一张白纸,几十年如一日疼爱妻子儿女,从不曾和任何异性传出不好的绯闻,卫夫人在整个港城可谓是最被人羡慕的贵妇了。 而两人儿女双全,长子卫嘉英性情敦厚,十分能干,且做事十分踏实,如今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他娶的妻子门第远比不上如今卫家,但却也是书香人家,妻子钟娴性子温柔和善,嫁到卫家后,上敬公婆,下敬小姑,与丈夫又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因此很得卫家上上下下的欢心,钟娴婚后第二年就生了儿子,第三年又得了一对龙凤胎,这对于人丁凋零的卫家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事,卫诚儒和卫夫人因此对儿媳极好极其宠爱,豪宅游艇贵重珠宝都不知送了多少。 难得的是钟娴从来没有恃宠生娇,也从不张扬,身为卫家的长媳,却一直都十分的质朴低调,卫诚儒这样清高的人,提起这个儿媳妇,也是满口的夸赞。 而卫臻这个女儿,更是卫家夫妇的骄傲,尤其在卫诚儒眼中,女儿的一举一动行止礼仪,简直和妻子年轻时一模一样,港城名媛圈子里掰着手指头都挑不出第二个来。 因此,卫夫人如今的生活真可谓是顺风顺水,再挑不出丝毫的不如意来。 也更因此,卫臻如今这般的执拗拎不清,才更让卫夫人伤心难过。 卫诚儒见妻子如此,更是放不下心,干脆也不去公司,就在家中陪着妻子说话解闷。 “前些日子又换了个主治专家,岳父的病,就算是没好转,但也能让他老人家少吃点苦头,少受点罪,我看他精神也隐隐好了一些,清和,我们过两日再去看看他老人家,你在京都住几日,多陪陪岳父。” 卫夫人知道丈夫只是在安慰她,江老爷子的身体早就破败不堪,之前因着见到心里挂念的女儿,又看到女婿出息,却仍对女儿情深义重,老人家心情好,瞧着精神也好了一些,但其实,医生早已透了底,无论如何也是撑不过今年了。 “我想不明白,臻臻怎么会这样的糊涂。” “她年纪到底还小,一时想不开也情有可原,今天她去见了,也正好彻底死心,我留意着,一定给臻臻找一个最好的夫婿。” 卫夫人却摇头,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卫臻如今这样子,要死心,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291 姐夫 钟娴见婆婆伤心,忙让保姆抱了龙凤胎过来,一对粉雕玉琢一般的小人儿刚刚一岁多,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卫夫人见到这对宝贝儿,忧愁立刻就忘了大半。 一手揽着一个,疼的爱不释手。 钟娴就亲手沏了茶端给公婆,又温声安慰卫夫人:“妹妹只是年纪小,一时半会儿的想不明白,妹妹心思这样灵透,依我看,用不了几天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臻臻要是像阿娴你这样,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卫夫人看着儿媳贤惠体贴,握着钟娴的手有点感慨。 “我性子愚钝,妹妹可比我聪明多了,妈您就放心吧。” “你们都是好孩子,臻臻还是得向你多学习。” 卫夫人又叹:“也不知道这会儿,什么情形了。” 卫臻到了苏家的时候,赵平津和许禾还未到。 苏沁见她过来,不免有些意外,又见卫臻脸上妆容都遮掩不住的哭过的痕迹,又有点难受:“臻臻……” 卫臻见到苏沁,想到去年冬日赵平津和她一起在苏沁家的园子里喝茶。 他虽然性子寡淡,不爱言笑,但对她也算是体贴客气。 她当时心里满当当的想的都是,不着急,慢慢来,他总会看到她的好,他一定也会喜欢上自己的。 可谁能想到呢,当日那一点微末的欢愉,如今再回想起来,却像是穿肠的毒药一般,让人肝肠寸断。 卫臻的眼泪一连串的往下掉,苏沁吓坏了,赶紧拉着她进了房间:“臻臻,你这是……” “沁沁,我没别的意思,我也不会做什么,我就是想看看,想亲眼看看,他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的,他是不是,是不是当初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喜欢过我……” “臻臻,你这又是何必呢,平白让自己伤心难过干什么呢” 卫臻擦了眼泪,倔强的望着门外:“也许,我就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吧,不亲眼看到,我总还是有点不甘心。” 苏沁有些心疼的握住她手:“臻臻,你别太难受了,你这样好,将来会有更好的男人爱你的。” 卫臻却只是摇头。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吃了一些苦,所以后来父亲发迹后,就拼命的补偿她的缘故,她想要什么,甚至不用张口,多看一眼的,偶尔提了一句的,都会立刻送到她面前。 面对爱情,她更是从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受挫的时候。 “沁沁,你去忙吧,我就在这儿,我就偷偷看一眼,我不出去,也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好闺蜜,我肯定是站你这边的。” 苏沁站起身:“你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儿给我发微信,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出去看看。” 卫臻点了点头。 苏沁有点不放心,但身为主人,也只能出去迎接客人。 许苗今天特意请了一天假没去学校,一大早就翘首盼着许禾过来了。 赵平津今天换了一辆银灰色的宾利,夏日的烈阳之下,十分的耀眼夺目。 车子缓缓驶入秦家宅邸的大门,苏沁和秦川牵着许苗的手走下台阶迎接。 车子停稳,苏沁看到穿黑色西装的司机下车去后排开了车门。 赵平津弯腰下车,随即转身,很自然的扶住了后面的许禾。 上一次见面还是冬日,许禾就像个正常普通的女大学生一般,站在唐钊的身边,比起初见时鲜活生动了一些,是个好看而又讨人喜欢的女孩儿。 但这一次见到,苏沁却觉得她整个人好似都变了。 她戴了一顶遮阳帽,穿的是一条绯红色的长裙,远远,只能看到长裙遮不住的地方,皮肤雪白,在阳光下白的几乎发光。 赵平津握住她的手,两人比肩走来。 秦川看了一眼苏沁,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热恋情侣之间的那种磁场,是完全异于常人的。 就这短短的一瞥,苏沁心底已经知晓,卫臻是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 许禾身量不算高,穿的又是平底鞋,站在赵平津身边显得特别娇小。 他身高腿长的,但在这细节之间,却是十分妥帖的,从始至终都配合着她的步伐。 “赵先生,许小姐,好久不见。” 夫妇两人迎上去打招呼,许苗却有些怔愣。 她迟疑着看了看许禾,又看向赵平津。 小孩子的世界是很简单的,在许苗看来,姐姐之前说了赵平津不是她的姐夫了。 而且还有了唐钊哥哥。 可现在赵平津又拉着姐姐的手,许苗就有点懵。 292 情意纠缠 许禾看许苗站着没动,就轻轻叫了妹妹一声。 “喵喵。”赵平津也对她招招手:“见到你姐姐怎么不过来” 许苗看了赵平津一眼,还是跑到许禾跟前,紧紧抱住了姐姐。 时隔半年,姐妹俩才见面,许苗扑到姐姐怀里后,就再也顾不得其他事情了,抱着许禾呜呜咽咽的哭。 许禾听到妹妹哭,也难受的掉眼泪,来之前她和赵平津商量许苗的事,也想过带许苗回京都,但又怕苏沁难过。 之前用得着人家的时候,把许苗丢到秦家,现在用不着了,就把人接走,苏沁那么疼爱许苗,肯定很难过。 “先进去吧,外面太阳大,别晒着了。” 苏沁忙招呼着众人进去。 许苗还腻在许禾怀里不肯出来。 “姐姐抱喵喵进去好不好” 许苗使劲点头。 赵平津却弯腰对许苗道:“你姐姐生着病,不能累着了,姐夫抱你” 许苗瞬时抬眸去看赵平津。 赵平津伸手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怎么,不愿意” 许苗又看许禾:“姐姐……” 她趴在许禾耳边小声道:“你不是说,他不是我姐夫了吗” 许禾脸有点红,她轻轻捏了捏妹妹的手心:“喵喵听话。” 许苗向来最听姐姐的话,闻言,就又看向赵平津,然后,伸出了肉乎乎的小胳膊。 赵平津把小姑娘抱过来,喵喵就乖乖的抱住了他脖子。 他却还能腾出一只手,去握许禾的。 许禾的脸瞬间又烫又红,也不知是不是被晒的。 一行人进了房间,冷气开的充足,瞬间燥热之感就全然褪去。 苏沁招呼着他们坐下。 卫臻就坐在花厅的隔断之后。 有博古架和各种葱郁的盆栽花树隔断,花厅这边根本不会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人。 而卫臻,也在赵平津和许禾进来那一瞬,一眼看到了他们紧握着的手。 一种浓浓的酸意瞬间漫卷整个心脏,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边,自虐一般,一瞬不瞬的望着影影绰绰处的两人。 许禾进来就摘了帽子,苏沁注意到,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许禾编了两条鱼骨辫,没有留刘海,人看起来比过年那时候瘦了一些,好似也没有那时候那样鲜活灵动,但就是让人觉得不一样。 苏沁自己也是过来人,她很快就分辨出,这大约就是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的样子,那种暗潮涌动,眼神之间的情意纠缠,还有一系列的微表情,甚至只是耳尖和眼尾的一抹红,都是情意在涌动。 而许禾和唐钊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是快乐的开心的,但却完全没有娇羞和情动的一面。 几个人坐在那里说话,赵平津是寡言的人,秦川和他也不大熟络,多半时间,也就是苏沁和许禾在说。 “刚才听赵先生说你还病着,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小意外,受了点伤,现在都快好了。” “那就行,喵喵可挂念你了,天天都在念叨你。” 苏沁说着,就很自然的转了话题:“许小姐以后是不是就常住京都了” 许禾没有说话,赵平津却道:“禾儿以后是要定居京都了,我们今天来看喵喵,也是想和秦先生秦太太商量一下喵喵的事儿……” 苏沁立刻有些紧张起来,她心里知道,许禾是许苗亲姐姐,把人接走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许苗真的很乖,很贴心,这快一年的时间,苏沁真的养出了感情了。 “喵喵念书的学校是港城最好的了,她也很适应很喜欢,不过,如果赵先生和许小姐有更好的选择,也是可以的,毕竟你们才是喵喵的亲人……” 苏沁望着许苗,许苗偎在许禾的身边,软软嫩嫩的一小团,可爱又讨喜。 她真的有点舍不得。 许禾却开了口:“秦太太,您是喵喵的干妈,喵喵留在港城,我没有任何的不放心,您方才说,喵喵上学已经很适应了,我也想过,再给她转学,她又要重新去适应环境和新同学,不如就让她先留在港城,等将来,秦太太您这边忙不开的时候,我再接她回去也行。” 赵平津看了许禾一眼。 她知道许苗在许禾心里很重要,他原本以为许禾是一定会把妹妹带在身边的。 毕竟,她现在不是颠沛流离无依无靠,她有家了,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更应该把妹妹接回来才对。 苏沁闻言却欢喜不已:“许小姐,您能这样想真的最好不过了,说真的,我真的很喜欢喵喵,真的舍不得她离开……” 293 偏心 “我知道的,我都看得出来,您对喵喵真的很好,喵喵很幸运,很有福气。” 许禾摩挲着妹妹的发顶,许苗就仰脸冲她笑:“干妈最疼我了,我也舍不得干妈,可是我也舍不得姐姐……” “姐姐以后每个月都来看你,这样好不好” 许苗抱着许禾的手臂,在她怀里蹭:“姐姐不能也住在港城吗” “干妈也可以带着喵喵去京都看姐姐啊,这样一个月就能见到姐姐好几次了,好不好” 许禾也温柔的哄着许苗。 赵平津的眸色却微微倏了倏。 他看了许禾一眼,许禾的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异样。 来之前她也说过,不想让苏沁为难。 也许,她只是习惯的为别人考虑而已。 许禾和赵平津中午留在秦家用餐,一行人去了餐厅,卫臻方才失魂落魄的站起身。 赵平津喊许禾,是喊的禾儿。 多么亲密而又让人心动的一个称呼。 卫臻恍惚的想,他是怎么喊自己的呢 从前在他祖母跟前,也许是顾念着她祖母的想法,唤她卫家妹妹。 后来他们那仅有的两三次约会中,他一直喊的卫小姐。 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亲密的言语,也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他甚至,好像,都不曾认真的看她一眼。 但是方才,他的视线,几乎没有从许禾的身上移开过。 原来,这就是他喜欢一个女人的样子。 卫臻有些着魔的想,他和许禾在人前尚且都这样不遮掩的恩爱,那么私下又会是怎样 卫臻曾无数次的幻想过他们接吻拥抱的画面。 她从不曾这样渴盼过一个男人的亲吻和碰触。 但是,一切,都再无可能了。 卫臻打开包包,拿出一个很精致的绸带,她拉开绳结,将里面玉石雕琢的小兔子倒出来,握在掌心。 既然从来都不喜欢她,当初为什么要亲自为她挑选这样用心的礼物呢 他知不知道,当初她收到礼物,知道这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她有多开心,多幸福 卫臻看着掌心里的小兔,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她的妆也许有点花了,但是有什么干系呢。 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已经丢脸如此,还怕再丢脸一些吗 她将小兔子放回去,就拎着这个绸袋向外走。 秦家的餐厅在哪里,她比谁都熟悉。 她快走近的时候,秦家的佣人看到了她,忙轻声叫住了她:“卫小姐……” 卫臻停步,看着那个熟识的佣人。 那佣人却放下手里东西,引着她去洗手间:“卫小姐,天气太热,您的妆有点花了,您看,您要不要洗一下,我们太太这边可以补妆的。” 卫臻走到镜子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给佣人道了谢,让她先去忙。 然后,她简单清理了一下花掉的妆容,却并未洗脸补妆。 她再次向餐厅那边走去。 穿过一道回廊,就听到许苗欢快的说笑声。 她喊着姐姐,又喊姐夫。 卫臻停了一下脚步,她听到了赵平津的声音,声音里似乎都含着笑意:“喵喵,别闹你姐姐,她身子弱。” “赵平津,我没事儿的。” 许禾嗔了他一眼,赵平津却仍是起身,将许苗拎过来放在膝上:“你姐姐现在就是个玻璃做的小公主,就算你年纪小,你也得让着她。” “姐夫偏心。”许苗嘴巴撅的高高的,不开心。 “我当然偏心你姐姐,等将来你长大了,自然也有人偏心你……” “你和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许禾似乎抬起手打了赵平津一下。 许苗笑的咯咯的:“姐姐再打一下,谁让姐夫偏心,不疼喵喵的。” 卫臻觉得自己心口里针刺一样的疼。 教养告诉她,她该转身就走,给自己留点体面,也不让苏沁和秦川难堪。 可赵平津那温柔的说笑声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卫臻的心里,又在她的血肉之中翻搅。 她是那样的疼,疼的整个人都失控了。 爸妈说的道理她都懂,没有婚约,甚至只是长辈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嘴,两家连正式的坐下来吃顿饭都不曾,赵平津就算是找多少女人,卫臻都没那个资格管,甚至卫家都没资格生气,但卫臻就是做不到。 她的心底还残存着那最后一线希望,当初他亲自给她挑选礼物的时候,他的心里有没有过,一瞬的喜欢 卫臻忽然走进餐厅的时候,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苏沁连忙迎出去,紧紧攥住了卫臻的手,小声哄劝:“臻臻……你千万冷静点。” 卫臻的眼角还有哭过的泪痕,她脸上的妆仍能看出来些许花了的痕迹。 苏沁从不曾见过这样失仪的卫臻,她出现在人前时,从来都是无可挑剔的最佳名媛。 294 打脸 许禾短暂的讶异之后,目光就缓缓落在了赵平津的脸上。 赵平津微蹙眉,但很快,他的情绪就又归于了如常,感觉到许禾看他,他也抬眸看向许禾,许禾甚至还从他眼底看到了气定神闲的从容。 她缓缓移开视线,将脸扭到了一边。 赵平津不用想都知道,许禾这是生气了。 但这也不怪她,是他自己招惹的桃花债,当然也得他自己来摆平。 赵平津站起身来,眸色淡淡看着卫臻:“卫小姐是有事找我吗” 卫臻眼睫微颤,他淡漠的声音响起那一瞬,她眼底的泪就要汹涌。 苏沁还想说什么,卫臻却轻推开她手,对她微微苦笑:“我没事,我说几句话就走。” 苏沁只得退开一边。 但看着卫臻此时的模样,还是有些唏嘘。 她这样的身份,为何非要把自己搞的这样狼狈呢。 “赵哥哥,我找你,确实有点事想要问你。” “你问。” 赵平津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的迟疑和慌乱。 从前两家有想要结为秦晋之好的想法,但也只是长辈之间有那么一点意思,他曾经确实想过妥协接受,但后来,他自认自己已经和卫家说的很清楚。 和卫臻那仅有的两三次见面,他亦是恪守了君子之风,从不曾有半点失礼和逾距。 所以,他问心无愧,坦坦荡荡。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感觉就是没感觉,这种事无法勉强分毫。 卫臻抬起手,将那个绸袋子举起来,她再开口,声音里却带着哽咽的暗哑:“这是我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你亲自给我挑选的礼物,你还记得吗” 她打开绳结,倒出了几个玉石雕琢的小兔在掌心,递到赵平津跟前给他看。 赵平津看了一眼那几个小兔子就移开了视线。 他根本没见过这些东西,而且,送这种幼稚的讨女孩子欢心的礼物,根本也不是他会做的事。 去年给卫臻准备生日礼物的事,是沈渡经手的,想来,他是背着自己做了这些事,才让卫臻误会至此。 许禾却望着卫臻掌心里的小兔,失了神。 去年,八月,也是她过生日的时候。 她没有收到任何礼物,可赵平津却送卫臻了这样讨女孩子欢心的小礼物。 更甚至,赵平津那时候已经不打算要她了。 她心里仍是难受的不行。 原本生日的事,那一次说开了,许禾也就揭过再也不提。 但此时亲眼看到这些东西,却又是不一样的冲击。 许禾怔怔看了一会儿那些小兔子,才缓缓的移开视线,她眼眶有点酸胀,可她忍住了。 有什么好哭的。 卫臻有小兔子,她也有。 唐钊也送她了。 那还是唐钊亲手打磨的呢,赵平津总不至于给卫臻雕这些东西。 “卫小姐,也许你误会了。” 赵平津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去年你生日,卫先生也给我下了帖子邀请我参加你的生日宴,但后来我因为有事耽搁没有去,是沈渡代我去的,给你的生日礼物也是沈渡一手准备的,但是礼单我看过,上面并没有这些东西。” 卫臻整个人颤了颤,她手指颤栗的厉害,那些莹润的小小玉兔,从她掌心跌落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几声响,摔裂开来。 “赵哥哥,你是怕她吃醋伤心难过故意骗我的,对不对” 卫臻泪盈于睫,声音颤的让人心怜。 赵平津却冷冷看着她:“卫小姐,请你不要随便揣测我的想法,我做过的事情,我会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承认,这份礼物,不是我选的,我也不会随便送不喜欢的女人这种礼物。” 如果说赵平津一开始的否认击碎了卫臻最后的一线希望。 那么他现在这一句‘我不会随便送不喜欢的女人这种礼物’这一句,却是让卫臻整个人都崩溃了。 “赵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卫小姐,我只是不喜欢你,若说讨厌,暂时倒也称不上。”面对卫臻的泪眼,赵平津却无丝毫的触动。 对于他不喜欢的人,他自然也不会花费半点多余的心思给他们。 赵平津在这样的问题上,从来都是坦诚坦荡却又残酷决绝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许禾很清楚这一点。 就算之前他们尚算热恋之中时,赵平津在她脆弱的时候都不肯说一句甜蜜的谎话来安慰她。 更何况是,他根本没兴趣的女人呢。 “臻臻……” 苏沁实在看不下去了,卫臻今日可算是面子里子全都丢的干净。 好在这里没外人,她和秦川是不会往外说半个字的。 赵平津也不是那种讲别人是非的人,苏沁看得出来,他的教养还有风度,让他做不出这种非君子的所为。 就是不知道许禾会不会替臻臻维护脸面。 295 小傻子 但想来,一个女人都当着自己的面挑衅上门了,许禾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怎么膈应卫臻。 但许禾并未这样想。 她甚至觉得,这一瞬间的卫臻,很像那天执意要见到赵平津,要问一句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的自己。 许禾站起身,拉着许苗预备先离开。 她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卫臻更难堪。 而卫臻,不过是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就算是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也算不得多大的错。 赵平津却以为许禾是生气了,见她要走,立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禾儿。” 许禾轻挣:“赵平津,我只是带喵喵去外面园子里逛一逛……” “我和你们一起。” 赵平津的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外面暑气重,许小姐身子还没好,快别晒着了,我先送臻臻回去吧……” 苏沁忙打圆场,拉着卫臻向外走。 卫臻却红着眼看向许禾。 她知道自己今天惨败,输的一塌糊涂,脸面全无。 可她仍是想要问许禾一句。 “许小姐,上一次见面时,其实你什么都知道的,你知道我喜欢赵哥哥,但你偏偏什么都没说,其实你心里在嘲笑我自不量力的对不对” 许禾听她这样说,立时有点急了:“卫小姐,我不否认上次见面时,我确实知道一点你们的事,但我绝对没有那样的心思,那时候我和赵平津已经分开了,而且我那时候也没有一点要和他和好的意思……” “可你现在还不是和他和好了” 卫臻自嘲的笑了笑,“输给别人,也许我就认了,但是输给你……” 她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却很明显,许禾微怔,旋即却是缓缓垂下了眼睫。 她原本逐渐愈合的心病,好似在这一瞬,忽然又有了发作的迹象。 是不是就连港城这边的人,也都知道了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 毕竟,她确实有着那样肮脏不堪的过去。 赵平津感觉到许禾的手一瞬间冰凉颤抖,他的脸色,就骤然沉了下来。 卫臻说完这句话,又看了许禾一眼,她不再逗留,转身就向外走。 “卫小姐先留步。” 赵平津开口,声音中已然染了掩不住的怒气。 卫臻缓缓停了脚步,她回身,下颌微微抬着,眸光一瞬不瞬望着赵平津。 “不如卫小姐解释一下,刚才这句话什么意思” 卫臻正要说什么,赵平津却又道:“卫小姐想必还是没有搞清楚,你并不是输给了禾儿,从始至终我未曾喜欢过你分毫,所以,你连和她站在同一起跑线比赛的资格都没有,又谈什么输赢” 卫臻的脸色刷白,她显然没想到赵平津会这样的不留情面。 她至少曾经是差点和他有婚约的女人,他何至于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让她如此的难堪。 “卫小姐如果因为之前的一点事,心里不舒服,那尽管冲着我赵平津来,但你若是言语之中对我女人不尊重,轻慢她,那么,也就别怪我赵平津翻脸不认人,对你不客气。” 赵平津冷冷说完,握住许禾的手就向外走。 许禾生怕让苏沁和秦川面子难堪,赶紧拽住他衣袖轻声的劝:“平津……你别这样,不管怎么说,也要给秦先生秦太太面子……” 这个小傻子。 赵平津心中轻叹,眸光却淡淡落在苏沁脸上。 苏沁有点不敢和他对视,眼神飘忽着移开了。 许禾也不想想,这到底是苏沁和秦川的家,卫臻就算和他们关系再好,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就直接闯到了餐厅来。 很显然的,苏沁早就知情。 “臻臻,我先送你回去吧……” 苏沁只觉得如芒刺在背,赶紧拉着卫臻向外走。 卫臻此时整个人浑浑噩噩,苏沁拉着她,她就脚步虚浮的跟着她向外走。 直到坐上车,卫臻忽然崩溃的哭了起来。 司机吓坏了,连忙给卫家那边打电话。 苏沁一直看着卫家的车子驶出大门,方才心神不宁的折转回去。 但秦川已经送了赵平津和许禾出来。 苏沁脸色微有些涨红,站在秦川身边没吭声。 赵平津对秦川还算客气,两人寒暄了几句,只说明日会送许苗回来上学,却并未和苏沁说话。 许禾见苏沁面上有些尴尬,心里到底还是不忍,不管怎么说,当初苏沁确实帮了她们姐妹俩很大的忙。 “苏姐姐。”许禾握了握苏沁的手,轻声安慰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和秦大哥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们先带喵喵出去玩,明天再送她回来上学。” 苏沁点点头,眼圈有点红:“许小姐,我很抱歉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 许禾对她笑了笑:“真的没事儿的苏姐姐,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苏沁能听出许禾话语里的真诚,可许禾越是这般,她越是有点难受。 她早该听秦川的话,不要去插手这些事,更该在卫臻刚来时,就先劝她回去,也不至于后来闹这样一场,扫了大家的兴致。 离开秦家,赵平津直接让司机开车去了港城最贵最难订的餐厅。 296 被她小白花的外表骗了 他带许禾和许苗去吃大餐,去的时候正是中午客流量最大时,依着他的身份自然不用等位置,经理早已安排好了最好的包厢。 只是三人出现在餐厅时,还是挺招人瞩目的。 赵平津这样的相貌气度走到哪都夺人眼球,许禾虽然不是那种风情万种的美,但是赵平津的宠溺和体贴无疑给她增添了最大的光环。 而三人同框这一幕,也就十分巧合的落入了几位用餐的名媛眼中。 而其中一位,和卫臻十分不对付,平日里就格外关注卫臻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就知晓了之前卫家和赵家那一点事。 这位慕小姐,还特意打听过赵平津的事儿,虽然消息不多,但至少也知道了赵平津的模样,当初还因为赵平津这张脸,对卫臻的运气十分酸过。 如今看到赵平津带着别的女人,还这般亲密的姿态,慕小姐当即来了精神,还偷偷拍了一张三人的背影照。 稍微处理了一下照片后,就发在了自己的朋友圈里。 卫臻到港城前,慕小姐是港城名媛圈里众星捧月的存在,而卫臻来之后,就因为这几乎教科书般的淑女品格,一跃成为了港城贵妇太太们心中最佳的儿媳人选,自然也就盖过了慕小姐的风头。 两人自此结下了梁子,但卫家如今势大,众人自然捧着卫臻,慕小姐一直被压一头,心里怨气不免更重。 如今能看卫臻的笑话,慕小姐自然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才好。 让人都瞧瞧,卫臻上赶着要嫁想嫁的男人,人家根本瞧不上她,早已有了心头肉呢。 也怪不得卫臻这段时间不大出门交际,低调了不少。 “媛媛你认识他们” “那位男士看起来不像港城的,没见过啊。” “长的也太帅了……但他身边那女的也不算多美啊。” “那又怎样,你看看那男的怎么对她的,一看就是他心头肉。” 见慕媛媛拍照,几个闺蜜都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慕媛媛越听越高兴,犹如三伏天喝了冰镇汽水一样的舒爽。 这女的要是美的惊天动地她还没这样爽,就是因为不够突出,她心里才格外的畅意。 毕竟,人家不够美,但就是得了赵平津的心啊。 这岂不是让心高气傲的卫臻更受不了 慕媛媛发完朋友圈,掩不住脸上得意的笑,对几个闺蜜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位男士是谁” “是谁啊媛媛,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急死人了……” “京都赵家知道吧,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赵氏同盛国际……他就是如今同盛国际的负责人,赵家唯一的继承人赵平津。” “他就是赵平津” “是卫家之前想要联姻的那个赵平津” “卫臻在谈婚论嫁的就是这位” “就是他,但你们也都看到了,人家有心上人,联姻大约也只是卫家和卫臻一头热吧。” 慕媛媛开怀的说着,又在自己小红书和ins,微博上通通发了一遍。 她是土生土长的港城人,交际圈子不是卫臻这种新贵可比的,因此,这一圈社交账号发完,港城整个名媛圈子几乎全都看到了。 而之前耳闻过一些卫赵两家事情的人,自然也都知晓了。 事情很快也传到了钟娴和卫夫人那边,甚至卫夫人都接到了几个密友关心的电话。 卫臻那边自然也有交好的闺蜜给她透信儿过来,她也看到了那张照片。 只是看着背影,就能看出两人之间亲密无间和情意交融。 而更让卫臻刺心的是,这张照片的源头是慕媛媛。 而慕媛媛,几乎可以算作是她的死对头。 卫臻不用想也知道,慕媛媛一定会把这件事闹的满城皆知,让她卫臻被彻底的钉在耻辱柱上,永远下不来。 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办法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赵平津那些毫不留情的话语,刺的她坐立难安,二十多年的高傲和自尊,好似被他碾的稀碎。 卫臻这一会儿,连哭都哭不出来,她只是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张照片,看着慕媛媛在每个社交账号上发布的那些夸张的言论。 她能想象到慕媛媛那个圈子里的名媛正在怎样看她的笑话,怎样嘲讽她。 卫臻觉得心里头烧了一把火,烧毁了她全部的理智和教养。 她给自己最好的闺蜜打了个电话,拜托她帮自己找一个私家侦探。 她不信许禾当真清清白白一个黑点都没有。 当初她出国,连自己亲妹妹都抛在了港城不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还有那个唐钊,他们在国外一年,唐钊又那么喜欢她,两人之间也许早就不清白了。 赵平津也许只是被她小白花的外表给骗了。 297 会像从前那样 男人上头的时候,是没有智商可言的。 但赵平津这样的人中龙凤,总有清醒的时候。 苏沁说过,许禾的出身很普通,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嫁入豪门成为男人的左膀右臂 卫臻感觉自己真的魔怔了,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她无法想象自己现在成为了港城的笑柄,她无论如何,都要打一个翻身仗。 门外响起叩门声,卫臻忙擦了眼泪,强撑着平静开口:“进。” 她以为进来的会是卫夫人或者钟娴,却没想到是朱姨,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就陪着她照顾她长大的人。 朱姨眼圈微红,显然也刚哭过,她端了水果进来,放下盘子眼泪就往下掉:“大小姐,您真是委屈死了。”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家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对她说一句委屈,都在怪责她不懂事太任性。 甚至最疼爱自己的卫诚儒,哪怕是心疼她,但更多的却还是对她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 所以,当听到朱姨这样说时,卫臻的情绪骤然失控,她一下子扑入朱姨的怀中哭了起来。 朱姨缓缓的抬起手,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放在了卫臻的背上,轻轻摩挲着她,柔声的哄:“我们大小姐这样金尊玉贵的,凭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谁给我们大小姐委屈受,谁就得不得好死……” 卫臻一直不大喜欢朱姨的,总觉得她仗着从小照顾自己的情分有些逾距,但现在,卫臻却觉得,朱姨才是真心疼爱她的人,而家里其他人,他们首先在意的总归都是家族的名声。 而她的悲喜,她伤心还是不伤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朱姨,还是你疼我,这家里,现在也只有你最疼我了……” 卫臻怔怔的抬起哭的红肿的眼:“朱姨,我不甘心,我差一点,就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了……” “大小姐,您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哪怕是再怎样尊贵的男人,也一样……“ “朱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比我妈妈对我还要好。” 卫臻心里特别委屈,她从小就听说父母的爱情故事,卫夫人年轻时抛弃一切死心塌地跟着卫诚儒,她自己都爱情至上,可为什么不能理解她的心情呢 “因为……朱姨没有孩子,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来了你们家照顾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孩子一样,我不疼你,还疼谁呢。” 朱姨摩挲着卫臻的头发,声音轻柔至极。 “朱姨……”卫臻伏在她怀中,再一次委屈的哭了出来。 …… 赵平津和许禾并未在港城逗留太久,第二日将许苗送回学校,就预备回程。 其实许禾想要在港城再住几日多陪陪喵喵,但赵平津根本不可能让她离开自己视线。 许禾在这件事上根本拗不过他,但好在许苗马上就要放暑假,赵平津答应她第一时间来接许苗回京都过暑假,许禾才妥协点头。 回去京都的路上,赵平津将汽车挡板降下,主动对许禾说起卫臻的事。 “那些东西不是我送的,现在想来,应该是沈渡自作主张的安排,当时他就非常支持和卫家的婚事。” “嗯。” 许禾看起来并没什么反应,没有生气吃醋的样子,当然也没有高兴的样子。 “禾儿,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对我说出来的。” “我没什么想法,就觉得,卫小姐其实挺好的,挺痴情的。” “这和我并没有关系。” “当初,你是想过娶她的吧。” 赵平津没有否认:“是,和你分手后,确实权衡过利弊,觉得娶了她是百利无一害的。” “但后来,发现还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不喜欢她,对她没有感觉,我将来的妻子,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人,这对我们彼此都不公平。” “如果以后再遇上什么事,你还会权衡利弊作出取舍吗” “那你就跟了我,彻底截断这些可能性。” 赵平津说着,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许禾的脸,他的指腹轻蹭过她的眉梢眼角,就那样认真的对她说:“禾儿,我们订婚吧。” 他的语气这样认真而又诚挚。 让她喉间骤然有些发紧,眼眶也涨着疼。 她红着眼看着他:“你想好了吗” 赵平津就笑了,他捧住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她:“应该是你想好了没有。” “我还想继续念书,读研。”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禾儿,你是完全自由的。” “那你让我再想一想。” “好,三天时间够不够” “够了。” 赵平津抱住她:“以后,祖母再也不会担心没人疼我了,禾儿,我们会像从前那样的,对不对” 298 招惹风月 回了京都,赵平津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沈渡那边进展的不大顺利,平日很给面子的那几个行长,都托辞不见,赵平津只得亲自出马。 他在丰南公馆设了宴。 当晚,宴请的几位倒是都按时赴约,但赵平津却稍稍迟了十来分钟。 沈渡心内着急,时不时抬腕看表,而落座的几人,也面露微词。 好在十几分钟后,包厢的门从外打开,众人的视线齐齐望过去,就看到一身黑色商务正装,身姿颀长挺拔的男人正大步流星的走来。 他一出现,好似这满场金碧辉煌之色都褪变成了暗淡的背景衬托,众人心底都不得叹服,这三代豪富养出来的世家子弟,寻常人真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 这几位都是早年间和赵平津打过交道的,都算相识,但这短短数月光景,他的气场竟是强大逼人到了这般地步,如果他过去这个坎,将来的前程真是不可估量。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是我的过错。” 赵平津也不废话,直接让人倒了酒,他连罚三杯算是赔罪,几人也不好说什么,落座后就说笑寒暄起来。 但中途,赵平津总觉得有个人时不时的看向自己。 他不动声色望过去,注意到几人马首是瞻的那一位,身边带了一位女伴,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长的十分漂亮,很有气质也很有涵养的样子。 能让这位周大行长毫不避讳的公然带着她出入这样的场合,可见她在男人心中的地位匪浅。 女人触到他的视线,眼神就避开了,但脸颊却有些隐隐的发红。 赵平津曾让沈渡去调查过几人,但凡是人,就有欲望和短板,只要能找到,那就是突破点。 而如今看来,这个女人倒算是一个突破口。 酒过三巡,赵平津告罪起身去洗手间。 他出来时,却见到洗手台前,方才那位女士正在补妆。 这种场合自然不适合寒暄,赵平津只作没有看到,径自向外走。 陈露旋上口红往包里放,一不小心口红就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赵平津脚边不远处。 陈露踩着高跟鞋忙走过去要捡,赵平津却已然弯腰捡起了口红。 入目是陈露两条裹在黑色丝袜里的纤细小腿,他视线平淡的移开,起身,将口红递给她。 陈露接过,手指尖似无意识蹭过他掌心:“多谢赵先生了。” “陈小姐客气了。”赵平津的眸色骤然冷了几分,他淡声说了一句,迈步就要离开。 陈露将口红放回包里,直接开门见山:“赵先生……您想办的事,我可以帮您。” 赵平津微挑了挑眉:“怎么说。” “周行望最听我的话,只要是我的要求,他绝对都会答应。” “陈小姐有什么条件”赵平津居高临下望着她。 这样近的距离,这个男人更是英俊的让人心尖都在颤,陈露忍不住舔了一下微干的唇,稍稍往前走了一步:“只是想和赵先生交个朋友而已。” 陈露垂眸,嫣然的唇角却勾出一抹浅笑,她打开包,递给赵平津一张卡片一样的东西:“明天晚上八点,这个地方见,赵先生要是愿意和我做个交易,就准时过来。” 赵平津伸手接过,陈露对他嫣然一笑,方才扭身离开。 赵平津眉宇微蹙,忍着那一抹不适去看手里的卡片。 是南溪里,京都名媛私下挺爱去的一个休闲场所,虽然不知道陈露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对于赵平津来说,只要能达成目的,龙潭虎穴也可以去闯一闯。 只是让他有点头疼的是,他本来答应了明天晚上带许禾去吃饭看电影的。 如今看来,只能暂时往后推。 赵平津今晚喝的实在有些多,下楼的时候步子都有些趔趄起来。 郑凡和另一位助手小李,两人搀扶着他出了电梯,上车后赵平津就觉得头痛欲裂。 郑凡从车上翻出醒酒糖让他先含着,但却完全无济于事。 “赵先生,不然还是先去医院吧。” 郑凡有点担心他的胃。 赵平津虽然很少生病,但生一次病就十分的严重吓人。 这一年来他喝酒实在太多,好几次都闹了胃疼。 赵平津却摇头:“回麓枫公馆。” 郑凡有心想劝,却也知道他的性子,只能吩咐司机开车。 回去的途中,赵平津吐了两次,晚上陪着几个老东西喝酒,几乎没吃几口菜,胃里烧燥的难受,这会儿吐空了,仍是火辣辣的疼着。 郑凡再次提出先去医院,赵平津却仍是摇头。 现在差不多凌晨一点了,许禾肯定还没睡着。 赵平津是知道的,他不回去陪着她,这一夜,她怕是都难入眠。 到了麓枫公馆,还未下车,就看到卧室里亮着熹微的灯光。 赵平津按着隐隐有些生疼的胃部,让郑凡和助手回去休息,他径自往一号楼走去。 在楼下先喝了一碗醒酒汤,又吃了药,赵平津将染满酒气的外套脱了,方才往楼上走。 299 只想和禾儿 卧室门虚掩着,他推开门,就看到许禾在床上靠坐着,听到动静,她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又喝了多少酒啊。” 许禾还未走近,就闻到了浓的吓人的酒气。 “没事儿,你去睡,我去洗个澡。” 赵平津往浴室走,虽在强撑着,但步伐却仍有些趔趄,许禾没说话,只是默默走过去扶住了他。 而在她扶住他那一瞬,赵平津像是忽然卸了心防一般,他转过身抱住她,将脸埋在了她的肩窝里,哑着嗓子说了一句:“禾儿,我累的很……” 许禾的心,一瞬间柔软无比,可她无法替他去累,也做不了什么。 她只能抱紧他,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他的背。 “还好你现在还在我身边,如果连你都不在,我真不知道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说着,将她抱的更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那样重的力道。 许禾有点疼,但却忍着,乖顺的任他抱紧自己。 她知道他很忙,压力很大,虽然他从不曾将这些负面情绪带到她的面前。 但许禾不用想也知道,一个人要撑起那样大一个集团公司,需要耗费多少的精力和心血。 更何况赵平津并不是寻常途径的子承父业,他这一路走来,更是比别人多了数倍的艰辛。 “如果真的很累,那就先歇一歇,赵平津……钱是永远都挣不完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他却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会明白他心中究竟图谋的是什么,而那些糟心事肮脏事,他也不想给她知道。 如履薄冰的日子不愿再过,肝肠寸断的苦也不想再吃一次。 就算是双手沾着血满身都是污秽,他也只能咬牙向前走。 “禾儿……不管将来怎样,发生什么,你都会相信我的,对不对” 许禾沉默了片刻,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不管她多伤心,他都不肯说一句谎话来骗她。 可她却做不到,在他脆弱的时候,也要说出狠心的真话。 终究还是,她爱他更多,更深。 许禾这样想着,心里空漠漠的难受,如果她能像里潇洒的大女主一样,说不爱就能不爱一个人了,该有多好。 “禾儿……亲亲我,好不好” 他低头,捧着她的脸,高挺的鼻梁轻蹭过她脸颊,像是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许禾缓缓抬起头,温软香甜的唇触到他的,是很轻柔很能抚慰人心的恋人的吻。 她的双手缓缓上移,穿插入他浓密的发间,身高差让她不得不微微踮起脚,将自己送的更深入。 他口腔里有着绵密浓烈的酒精味儿,许禾的舌尝到微微辛辣的酒味儿,眉毛就轻轻拧了拧,她下意识的要结束这个吻,却被他抱的更紧。 “禾儿,给我吧……”赵平津握着她双臂将她抵在身后墙壁上,这一刻没有任何东西和事物可以安慰他,只有许禾,只有许禾的爱和她的身体,能让他平复下来,满血复活。 正如他和姜昵说的那样,是他离不开她。 是的,是他赵平津,离不开许禾。 他没有寻常时候那样的耐心和温柔。 更甚至,他的强势索取,让许禾瞬间回想到他们一起回老家那一次那个夜晚。 可当时是她最爱他的时候,她的人她的身体她的心,都可以百分百的配合他。 但是现在,她仍算是个病人。 许禾从昏迷中醒来时,人已经换了干净柔软的睡衣,躺在他的怀中。 他们身上都带着沐浴后的清香。 许禾想要翻身挣出去,却被赵平津抱紧了。 她身上疼的厉害,心里的委屈就翻了倍。 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将他胸口的衣襟尽数打湿。 “禾儿别哭,是我不好,是我没控制住……” 赵平津亦是自责无比,他确实做的有点过了,以至于许禾如第一次那样受了撕裂伤。 许禾眼睛红的吓人:“赵平津,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只是喜欢和我做这种事……” “当然,禾儿,你该是了解我的,所以你知道我这一年多难熬。” “我不了解,你们男人大约都是这样,满脑子只想着这些。” “那也要看面对的是谁,如果是喜欢的女人在身边,哪个男人不想要她” 虽然这话很有些道理,可现在许禾并不想听这样的话。 “我不想和你说话,赵平津,你就只会欺负我,你天天都只会欺负我,你只是仗着我爱你……” 许禾说到这一句,只觉得心尖一颤,骤然就顿住了。 300 美人约 下一秒,她用力推开他就要转过身去,可赵平津却追过去,自后抱紧了她。 许禾的眼泪缓缓往下淌,这一段时间,真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她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做不到不再爱他喜欢他。 可恨有什么用,人的身体和心上又没有一个开关,可以说不爱就不爱。 “禾儿,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了……” 赵平津从未觉得这般满足,哪怕许禾身体上的锁已经打开,哪怕许禾,已经可以再一次完全的接纳他,但他其实心中仍是不安的。 他不安许禾这样倔强而又太过纯粹的性子,还肯不肯再如从前那样毫无保留的爱他。 他不安于,她的心里,如果有他的话,又有几分重。 “八月是你的生日月,我们订婚好不好” 他自后轻吻着他的耳垂,这一句话说出口,是温柔的承诺。 可许禾却没有多少的欢喜。 她心里只是悲哀的想着。 在她脱口而出那个爱字之后,他甚至也不曾回应过一个爱字给她。 也许,真的只有喜欢吧,是那种稍稍重于普通人的喜欢,是在他看来,她该感恩戴德欢喜无比的那一种喜欢。 但却不是她心里想要的那一种喜欢。 她闭上眼,没有回答。 赵平津又亲了亲她雪白的颈子:“禾儿……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许禾仍是没有说话。 赵平津只以为她仍在生气,毕竟刚才实在折腾的有些过,他一时没能克制住,多要了几次,以至于她都受了伤。 “宝贝,别生气了,好不好”大约只有在床笫之间情最浓的时候,他才会说出最烂俗的情话。 “睡吧,我很累。” 许禾不想再听他说话,哑哑开了口。 “好,我抱着禾儿睡。” 他果然没有再说话,只是抱她抱的很紧。 过了片刻,她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在暗色的光影里,她却睁大了眼。 内心的挣扎,让她没有半点的睡意。 诚然她仍是这样爱着他,诚然,她很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做他的太太。 可她却又不敢再去相信他,她害怕了,怕极了,在自己最投入的时候,再一次成为被他放弃的那个人。 但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 许禾,一个男人肯给你婚姻的承诺,你是不是也该试着放下过去的心结,试着去信他一次 许禾很轻的在他怀中转过身去,他睡的沉,只是感觉到她的动作时,抱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好似生怕她会离开一样。 许禾的心口里一片酸软,她在这沉沉的光影中望着他,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赵平津。 赵平津…… 这个名字,就像是她生命和灵魂的开关,操控着她全部的悲喜。 …… 庄明薇下车时接了个电话,进包间时的脚步就放慢了一些。 她随意往对面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辆稍显眼熟的车子。 庄明薇下意识的往侧边站了站,等那车子停稳,她看到车上下来的男人,正是赵平津。 可他身边却没有跟着许禾。 这是南溪里,在京都比不上小金山和丰南公馆的名声,但在名媛圈里一直小有名气。 庄明薇挂了电话,眉毛却微微蹙了蹙,这地方,赵平津这样的男士是轻易不来的。 就算要来,也该是陪着自己女伴过来消遣。 庄明薇戴上墨镜,不露声色的缓步向前。 她看着赵平津穿过回廊径直进了一个包厢,庄明薇没有跟上前,只是等门关上后,才走近几步留意看了一眼包厢的号牌和名字。 然后她就转身去了自己和几个闺蜜约好的包厢。 平日里相熟的服务生进来送酒时,庄明薇就不露声色多给了她数倍的小费,然后随口问了一句:“春江花月那间包厢今天谁订下的我本来还想去那里呢……” 服务生并未多想,随口就道:“是一位姓陈的小姐。” 庄明薇心里蓦地一震,姓陈的小姐订的包厢,赵平津却进去了,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更何况,这是晚上八点钟,由不得不让人多想。 她借口去洗手间,出了门却叫了刚才那位服务生,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服务生最初面有难色,她们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决不能随意泄露客人的隐私。 庄明薇直接又拿出了一沓钱,服务生纠结了一会儿,又想到庄明薇只是让她看看包厢里有谁,几个人,这也算不得什么,就答应了。 赵平津进了包厢,就看到坐在窗边的陈露正在喝茶。 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细吊带的紧身包臀连衣裙,依旧搭配的黑色袜和尖头细跟的高跟鞋,头发十分用心的打理过,显得发质特别好,妆容更是精美而又轻淡服帖,无可否认的,陈露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要不然,那周行望也不会宠她宠成这样。 见人进来,陈露放下茶盏嫣然一笑:“赵先生来了,快请坐。” 301 我有女朋友 赵平津走到她对面椅子边坐下来。 陈露身子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两条雪白细长的手臂闲适搭在扶手处,这样的姿态,就凹出了最美的曲线,那两弯锁骨,更是羸弱而又纤细的美丽。 “赵先生喝茶。”陈露指了指他面前的杯盏:“算着时间呢,温度刚刚好。” “陈小姐不妨直说你的条件。” 赵平津没有碰那杯茶。 陈露抿嘴一笑,“怎么,害怕我给你下药呀。” 赵平津亦是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从里到外都透着寡淡的冷。 可陈露却觉得,他这个样子更是迷人的很。 那种见了漂亮女人就舔狗一样,或者油腔滑调自以为是的男人,才最是让人下头。 赵平津这种,完全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昨晚赵平津推门进来那一瞬,陈露心里就有个声音在对她说,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 就算只是露水之欢,她也要得到他。 “陈小姐,我的时间并不多。” “赵先生,我要的也不多。” “陈小姐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只要我能做到。” “赵先生当然能做到,而且可以做的特别棒。” 陈露说着,却缓缓起身,她腰肢纤细身段窈窕,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最让人垂涎欲滴的轻熟妩媚期。 赵平津却只是气定神闲的望着面前的茶盏,并未看她一眼。 陈露走到他面前,微微的俯身,吐气如兰,声音轻柔妩媚:“赵先生,我没别的要求,就是想和赵先生做一次有情人间的欢乐事而已……” 陈露说着,纤细的手指就轻轻落在了赵平津肩头,她的身子也适时的就要贴过去。 赵平津却抬起手,以手腕隔开了她的手,他眸色很冷,“陈小姐,很抱歉要辜负你的美意,我有女朋友了。” 陈露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但这样一个矜贵英俊的男人,拒绝别的女人的勾引却是用有了女朋友这种说辞,无疑更迷人,更让人有征服欲。 陈露不以为然的一笑,她靠在桌边,细腰翘臀凹出最美的曲线:“那有什么,我又不要求你和女朋友分手,当然,赵先生要是不介意多一个女朋友的话,我也是很乐意的。” “陈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周行长的情妇吧。”赵平津似是轻笑了一声,语调中带了很淡的一抹讥诮。 这两个字眼实在有些刻薄,就算是陈露这样的女人,也不免后颈一阵发热。 只是面对着这样一张脸,却又实在无法生气。 反而他这般禁欲疏离的样子,更是撩的陈露心神激荡。 “怎么,赵先生很介意吗”陈露微微歪了头,妩媚与俏皮在她脸上融合的极其完美。 赵平津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他修长的手指落在蕾丝的桌布上,指甲修剪的十分干净,骨节分明而又修长有力,陈露望着那只手,就觉得体内燃起了火。 她跟着周行望三年,这三年来几乎算是守活寡。 周行望年近六十的人了,陈露却正值花期,两人自然不和谐。 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周行望对于陈露很纵容,她偶尔在外面养个小情人什么的,周行望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陈小姐,也许你不了解我,我不碰不干净的女人。” 赵平津说着,就站起身来,唇角的笑意讽刺:“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陈露面带微愠:“赵先生,我听周行望说了,你的资金链缺口有将近二十个亿,你确定……不考虑一下我的要求” 赵平津根本懒得理会她,直接往门口走去。 “赵先生……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就让周行望签字放款。” 赵平津倏然转过身望着陈露。 他的眸光太冷而又戾气十足,陈露似有些害怕,脸色都微微白了白。 “陈小姐以为我赵平津是什么人,为了这点钱,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爬我赵平津的床” 陈露强忍住怒意:“这笔交易你一点都不亏,赵先生你不如再想一想……” 陈露心里猫抓一样难受,她知道赵平津难搞,但却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油盐不进。 她有背景又有钱,美貌风情皆俱,那些男人,不用她勾手指都会主动凑上来。 主动送上门,甚至还有这样巨大的利益诱惑。 赵平津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他明明处境已经十分艰难,周行望说了,若是他不想办法把资金链续上,后续一切就会如多米诺骨牌一样,赵平津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挽不回这场败局。 “陈小姐,你还是安守你做情妇的本分吧,别等到哪天被玩腻了,周行长给你清算总账。” “赵平津!”陈露又羞又气狠狠的跺了跺脚,一把抓住了赵平津的手臂。 他想也不想狠狠甩开,陈露差点摔倒,更是羞愤生气:“赵平津,你别后悔!” 302 真凶 赵平津理都未理,伸手拉开门,门外,服务生端着托盘正好过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一个英俊无比的男人和一个妩媚风情的女人,单独在封闭的包厢里,而此时,看起来却像是两人正在闹别扭似的,尤其是刚才听到的那句‘赵平津,你别后悔!’ 更是让人浮想联翩,服务生只敢飞快的瞥了两人一眼,就不敢多留,忙道歉离开。 赵平津出了包厢,一直走到车边,还觉得气闷厌烦又恶心。 司机开了车门,他上车就拿了消毒湿巾,将自己两只手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 他脸色实在是阴沉可怖,司机也不敢多嘴询问,发动车子离开南溪里,就往麓枫公馆的方向走。 赵平津却忽然开了口:“去小金山。” 他这会儿不太想回麓枫公馆,大抵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许禾。 和陈露这种女人虚以委蛇无疑是最便捷的一条路,资金链续上,这个难关过去,余下的事就有了大的转机,如果是从前,他大约会吊着陈露,给她一点甜头让她死心塌地为自己办事。 但是现在,他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赵平津并未叫陈序这些人过来,他一个人去了房间,喝了一会儿闷酒。 沈渡打了几个电话过来,他并没有接。 天色渐晚,赵平津搁下酒杯起身,预备回麓枫公馆。 郑凡却忽然打了电话过来。 “赵先生,事儿都查清楚了……” “你说。” “我让人盯了姚森的家人很久,起初他们一家人都没任何异常,但后来被我们发现,姚森的哥哥在外面还有个小情人,而且他给那个情人买了一栋独栋的别墅,在那个城市至少也要大几百万,姚森的哥哥只是普通职工,拿不出这样一大笔钱的。” “所以,赵致庸账上失踪的五千万,是给了姚森,姚森又给了家人,才心甘情愿去顶罪的吧。” “您说的没错,我们的人就是诈了他哥哥几句,他就吓破了胆,把姚森拿回来五千万的事儿给说了。” “他哥哥还说,姚森走的时候交代过他们了,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家里不管谁遇到什么事,就去京都庄家找一个叫庄明薇的女人,一准儿就能摆平。” “但姚森的哥哥说,姚森并未再说其他更深入的,他也不知道姚森为什么会这样说。” “那就想办法去撬开姚森的嘴。” 赵平津垂眸望着自己小指上的那道伤,他的声音波澜不惊的平静:“给姚家一点苦头吃,等姚森家人再去探监时,让姚森知道他们过的有多不好。” “是,我这就安排人去做。” “这事儿不能透出半点口风,尤其是徐家那边。” “是。” “买走许禾家老房子的,也是庄明薇吧。” “应该没错的,但当时买房子时,她还叫周明薇。” 郑凡说完这些,也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曾经跟赵平津颇有渊源,甚至差一点就能登堂入室进入赵家的女人,竟会是杀人嫌犯。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我知道了,你去做事吧,姚森的供词我希望可以尽快拿到。” “是,我会抓紧时间办好的。” 赵平津挂了电话,下楼往车边走这一路,他心里的想法已经有了雏形。 如果手里能攥住庄明薇的犯罪铁证,那么是不是可以用来要挟徐燕州一二 但若是二人当真因此达成协议,徐家顾及脸面保下庄明薇与他再次合作,许禾那边,又该怎么办 那是撞死她父亲的凶手。 从前因为有人顶罪让她逃过一劫,而现在若是有了铁证,却还是要她逍遥法外的话,许禾一定会特别伤心失望。 赵平津站在车外,连着抽了几支烟。 如果这一切都是事实,他不会放过庄明薇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他想,许禾应该会体谅他的难处。 回到麓枫公馆时,已经将近凌晨。 赵平津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楼上卧室里还亮着灯。 她曾说过想要继续念书,这几天已经陆续买了很多的考研资料。 听佣人说,她多半时间都在楼上小书房里看书做题或者听语法背单词。 有想要做的事情是好事,她会慢慢变回曾经的那个许禾。 赵平津掐了烟,迈步上楼。 推开卧室门,许禾正靠坐在床头看书。 听到他回来,也只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就又继续翻着书。 他走到床边,弯腰亲了亲她。 许禾皱着脸推他:“熏死人了,一身的烟酒味儿。” 赵平津又笑着亲亲她:“我先去洗澡,你先别睡,等我一会儿。” 303 给我20万,不许赖账 许禾啪一声将书扣上放回桌子,翻身躺下来:“你别招我,我身上还疼呢。” 赵平津没再说什么,一边摘领带解开衬衣扣子,一边往浴室里走。 许禾这些天习惯了在他怀里睡着,一时半会儿虽然困倦,却还是睡不着。 等赵平津洗完澡湿着头发出来,许禾刚好翻了个身。 赵平津拿了吹风走过去,“禾儿,帮我吹头发吧。” 许禾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但最后,想到他喝了酒,不知又应酬的多辛苦,到底还是心软了。 她坐起身,拿过他手里的毛巾:“你坐这儿。” 赵平津很顺从的在床边坐了下来。 许禾直起身子,先用毛巾给他擦头发,擦到半干才打开吹风。 他又像是那一次在她公寓中那样,躺在了她的腿上,微湿的额发隔着一层睡袍,贴着她柔软平坦的小腹。 许禾的手指穿插在他的湿发中,开了温热的小风很轻的吹着。 赵平津双手环住了她细细的腰,吹风机嗡嗡的风声里,她的裙摆卷起盖住了他。 许禾手里的吹风掉落在地,在地毯上嗡嗡震动。 赵平津直起身子,一把扯掉了电源线。 房间里瞬时安静了下来。 许禾被他轻推倒在床上,她长长了一些的头发,如水流泻在深色的床单上铺陈开。 夜已经很深了,但夜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在夜风沉寂的夏日,他给予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柔体验。 许禾这一夜第一次睡了超过六个小时的整觉。 赵平津也第一次没有按照如常的生物钟起床。 许禾睡醒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钟。 她睁开眼,视线里就出现一张放大的俊容。 赵平津散开的深色睡袍衣襟里,能清晰看到几处抓伤咬伤的痕迹。 许禾忽然想到了什么,瞬间一张脸就红透了,她捂住脸往被子里钻,却被赵平津握住手臂拉到怀里,细细密密的吻就笼罩了下来。 “禾儿……早。” 吻到她气喘吁吁的时候,他才停下。 许禾脸又红又烫,声音低的蚊子哼哼一样:“早。” “要不要起床” “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去,晚一会儿再去。” “那赶紧起来吧。” 许禾说着就要起身,可腰间双腿都被车子狠狠碾过一样酸软的疼,她低低呻吟了一声,又软绵绵倒回了床上。 “你再睡会儿,什么时候饿了再起来。” 赵平津轻笑了一声,俯身亲亲她:“我去公司,晚上等我一起吃饭,我尽量早点回来。” 许禾看他起身站在床边,睡袍被他随手扔在一边,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松垮的睡裤,脊背宽厚结实,劲腰窄瘦,臀紧实微翘,只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任何女人沉迷。 可他现在是许禾的男人。 许禾心里酸酸甜甜的涨的很满,翻了个身趴在枕上看着他,忽然就说了一句:“待会儿给我转账,20万。” 赵平津蓦地回头,一时有些讶异,但很快想到了什么,他眸子里立时含了笑意,弯腰又抱着她狠狠亲了亲,才道:“人都是你的,还要钱” “那不行的,一分都不能少。” 许禾推开他,嘴角翘了翘:“我看你就是想赖账才说要娶我。” 赵平津眼底笑意更甚:“没见过你这样坏的,我睡自己老婆还要付钱” “不管,是你自己挑的,你就受着吧。” 许禾懒洋洋的躺回去,拉起被子盖住自己:“我睡醒之前要看到钱的,要不然晚上你别进来。” “我这不是娶了个老婆,是娶了个小祖宗吧。” 赵平津看她这般模样不由又爱又恨,折回床边,直接倾身压下去,隔着被子狠狠揉了揉她:“待会儿直接给你200万,晚上继续。” 许禾才不搭理他,但却蒙着被子偷偷笑了。 …… 庄明薇趴在男人怀中,慵懒又乖顺的伏在男人胸前:“上次正好赶上我排卵期,我这次的大姨妈也迟了三天了,你说,要是怀上了怎么办” “怀上了就生下了,怎么,难道我连个孩子都养不起” “怎么生,您说怎么生徐燕州现在还没碰过我……” 庄明薇说着眼圈就红了,一脸梨花带泪的委屈。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就这几日,这事儿就成了。” 男人拍了拍她的臀:“你要是真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以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娘俩。” 庄明薇却开心不起来,不亏待,又该是怎么不亏待呢 徐燕州将来手捏整个徐家,她就算得到补偿,也不过是徐燕州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一星半点,打发乞丐的一般。 “您还这样老当益壮,又能干,为什么就要让权给他呢。” 庄明薇手指点着男人的胸口,楚楚可怜的打抱不平:“要是现在徐家还是您当家,该有多好,我就能彻底放心了。” 304 没有委屈 男人就笑了起来:“你也真是傻,你当真以为我就彻底放权了” “难道不是嘛,现在别人提起徐家,都只说徐燕州……” 男人眸色就沉了沉,“他是我儿子,他能干,我自然面上有光。” “可人家的倚仗都在您身上……” 庄明薇说着又落泪:“若真生下他,也是不清不白的,徐燕州喜欢那个寡妇喜欢的要死,我看将来,徐家说不定就落在了那个寡妇生的手里……” 男人眸色又沉了几分,抚着庄明薇后背的手也顿了顿,片刻后,他方才又笑着哄道:“你就安心吧,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我现在心里就完全倚仗着你,你就是我的天,我最大的靠山,不管怎样,你都要护着我,护着我肚子里的孩子的……” 男人被她这话说的心软又得意,抱了她又亲又哄,庄明薇才含着泪笑了,又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男人被哄的越发开心,“等你确定怀孕,消息放出去,我一定会好好奖励你这个徐家的有功之臣的。” “您多疼疼我,把我放在心上就好,别的我都不求的,我从小没有父亲疼爱,嫁了人也不得丈夫的欢心,就只有您对我好,当初也是您选了我做徐家的儿媳,我这辈子,就死心塌地跟着您了……” …… 赵平津坐在办公桌后,手里的钢笔迟迟没有落下一划。 沈渡面色凝重:“事情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别的都可以想办法后延,但是涉及到民工的工资问题,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马虎,若是被有心人故意利用拍视频发到网络上,影响会十分恶劣。” 那天他算是没给陈露面子,所以这女人大约去周行望跟前吹了枕边风。 陆陆续续又有几家民营银行开始卡他们的贷款手续。 想来这其中煽风点火跟着落井下石的也有赵致庸的那些心腹。 他们就是要等着他顶不住压力那一天,让赵致庸再一次出山。 毕竟他们很清楚,身为赵致庸的死忠心腹,在之前打压赵平津这些事上都有他们的手笔,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赵平津这边讨到好处。 所以他们只有一条路走到底,死撑赵致庸。 “我会想办法,最多三天,这件事一定能解决掉。” 沈渡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津哥,说真的,能想的法子我都想了……” “我知道,阿渡,越是这样的时候,你一定不能自乱阵脚,工程那边,你让人盯死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钻了空子给他们可乘之机,工资明天会到位……” “津哥,你现在手里哪还有这样大一笔现金流……” 沈渡是真的担心,同盛的摊子实在铺陈的太大了,每天睁开眼都有无数双手等着要钱,大几十个正在运营中的项目就如吞金兽一般,实在让人焦头烂额。 “阿渡,去做事吧。” 赵平津没有再多言,情势是很严峻,但却也未必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还有徐家,徐燕州那边,现在看起来犹如敌人,但也未尝没有可能变成朋友。 沈渡担心他手里没有现金流,但其实,早一些时间里,他就开始出手一些房产和地产,因为当年投资的时候眼光算是不错,所以如今倒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算了算,能动用的现金流还有几个亿,只是赵平津之前真不曾想过,会到这样山穷水尽的时候,要变卖产业来支应困局。 想到这里,忽又想到家里那个小祖宗。 赵平津拿出手机,给许禾的账户转了二百万。 许禾给他要钱,对于赵平津来说算是好事。 他就是想要她这样对他,越是随意自在放肆,越是能说明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转完账,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赵平津一看,却是赵太太打来的,他按了接听。 “平津,妈妈刚才去了银行一趟,给你账上转了一些钱。” 赵太太的声音温柔平和,赵平津却觉得喉间骤然哽住了。 “还有你几个阿姨的,她们一起凑了一些,你先支应着,若是不够,妈妈再给你想办法。” 赵太太也许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将自己多年的私房和体己全都拿了出来。 “妈,我不能动你的私房,没到这个地步呢,我有办法的……” “你和妈妈还要这么见外吗平津啊,妈妈这些年没帮到你什么,相反,还因为妈妈的缘故,你平白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没有,我没有委屈,只要您好好的,平安健康,我就不委屈。”赵平津的声音里,当真听不出任何委屈的情绪。 305 成全 赵太太强忍着泪意,笑道:“你如今能独当一面,能把赵家撑起来了,妈妈很为你骄傲,妈妈没什么本事,就是个平凡普通的人,若不是出身好一些,当真是一无是处,你这么能干,我心里很高兴,如今能帮上你一些,妈妈更是觉得欣慰,所以,平津,别拒绝妈妈好吗。” 赵平津将手机稍稍拿远了一些,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方才沉声道:“好,那我先收下。” “收下才好,你忙,妈妈不打扰你了,妈妈这会儿去你那里看看禾儿,你祖母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让我给禾儿调理身子,我打算带她去看看老中医,你觉得行不行” “您安排就好,禾儿很乖又听话,您带她去就成。” 赵太太就笑:“不怕妈妈为难她” “您不会的。” 赵太太就很欣慰:“平津,妈妈只希望你能过的开心顺遂一些,这些年啊,妈妈也想通了,这强扭的瓜是真的不甜,所以,只要是你喜欢的,妈妈也可以喜欢。” “妈,谢谢您。” 赵平津知道,赵太太其实一直以来都很想让他娶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从前的庄明薇,赵太太很不喜欢,就是因为她私生女的身份,虽然最后周芬成了庄家的当家太太,但也抹不去这过去的污点。 赵太太虽然没有太深的门第观念,但这天底下做母亲的,谁不希望自己儿子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做太太呢。 但是经历了这样一场,赵致庸的所作所为,让她彻底醒悟了。 如果不想这同样的悲剧再上演一次,那么,她该做的就是支持儿子自己的决定和选择。 至少他和喜欢的女人在一起,将来他们有了孩子,那孩子会在父母恩爱的环境中健康长大,而不是像年少时的赵平津一样。 赵太太如今还清楚的记得,当年赵致庸抛家弃子开车离开时,赵平津过去拦,赵致庸当真踩了油门要撞上去那一幕。 这件事后,平津看了整整一年的心理医生,而他的性格,也较之从前发生了大变。 现在,能有个人让他喜欢,能陪着他,让他变回一点从前的模样,赵太太觉得心里是安慰的。 其实出事后,虽然平津没怎么和她说,但她心里是担忧的,而后来平津做的很多事,都让赵太太心里不安。 她不想让自己儿子变成赵致庸那样的冷血变态怪物,她的儿子该走的是一条光明坦途,而不是如赵致庸那个畜生一样,将来只能下地狱。 “那妈妈这会儿去接禾儿,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赵太太挂了电话,赵平津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他俯瞰脚下万物,走到今日有多难他比谁都清楚,但他不是个喜欢抱怨和诉苦的性子。 更不是,会将负面情绪和自己身上压力告知亲近的人的性格。 那天晚上在许禾面前露出的一星半点脆弱,大约也只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 但不管怎样,他也只会在许禾面前如此。 他心底仅存的那一抹柔软和良善,除却祖母和赵太太,余下的,尽数只给了许禾。 更甚至,在祖母和母亲面前,他甚至都不会如在许禾面前那样彻底的放纵自己。 也许是因为知道她爱着他,她会包容他的全部。 所以,那少的可怜的脆弱,也只会在她面前展露。 …… 赵太太带着许禾去看那位年过古稀的老中医。 望闻问切之后,老中医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如常的开了药,让小学徒领着许禾去取药。 他和赵太太相熟多年,因此就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对赵太太说了:“这孩子身子确实是有些弱,但慢慢调理也就好转了,难的就是在怀孕上,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赵太太心里咯噔一声,忙问:“怎么说” “怕是会比寻常人难一些,但也不是说就怀不上了,总之,先吃着药,慢慢来,她年纪也不大,过个三五年的,兴许就好转了。” 赵太太却仍是有些难过,想到之前许禾小产的事儿,她就问了一句:“是不是之前小产过一次的缘故” 要是早知道儿子兜兜转转还是放不下人家,当初也不该戴着有色眼镜那样抗拒许禾。 若是那孩子没掉,现在也早都生下来了。 “如果是寻常小产,按理不会如此,但她的宫胞有受过重创的痕迹,所以,不能按常理来推论。” 赵太太心有疑惑,但却也没有在医生这里多嘴询问,毕竟牵扯到许禾身上,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关系到她的名声的。 306 你不问问他和哪个女人吗 “先吃着药吧,三个月后再过来一次。” 老中医安慰赵太太:“生儿育女这种事,都是命里注定的,有些人注定命中无子,所以怎么折腾都没用,我看这小姑娘的面相不是那种福薄的,你就放宽心,平常心对待。” 赵太太道了谢,出去时,许禾已经取了药往这边走。 她穿很普通的衬衫和长裤,长头发扎了个马尾,干净而又青春,是那种最纯澈的美好。 这样的女孩子,不花枝招展也不风情万种,但就是让人看了心里头平静。 赵太太似乎有些理解了自己儿子,为什么会对许禾念念不忘的。 “禾儿,咱们走吧。” 赵太太含笑走过去,让她把药交给司机,然后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夏日里,她的手却仍是有些微凉,赵太太就道:“这段时间要吃点苦头了,这位老医生开的药最是苦,但却也最管用,慢慢调理着,你的身子就能好起来了。” 许禾不怕吃苦,和赵平津和好后,她想过无数次关于怀孕的问题,她也知道,就算赵平津不在意,他想办法劝说好他的家人,但许禾自己心里还是过不去的。 赵太太就这一个儿子,赵家长房总不能就这样后继无人了。 这对赵家不公平,对赵平津也不公平。 更何况,赵家的这些长辈,对她已经算是十分的和善包容。 将心比心的想一想,许禾也不想给赵家留下遗憾。 “伯母,我会好好吃药,把身子养好的,您放心吧。” 赵太太见她乖巧听话,身上半点骄矜之气都没有,就更喜欢了几分:“回头让平津多给你买些糖果放家里。” 许禾不由抿嘴笑,“我不是小孩子了,吃点苦药算不得什么的。” “还小呢,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赵太太望着她,却有唏嘘也有怅惘。 多幸运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而那个人也喜欢着自己。 不像是她,这一辈子都这样蹉跎了,如果当年自己能任性一点,性子不是那样绵软,听了父母的话嫁了门当户对的赵致庸,而是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她这一生,也不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赵太太带许禾吃了饭,才将人送回麓枫公馆,得知她还准备考研,赵太太十分支持:“就算将来要嫁人生子,但有自己喜欢的工作或者一项爱好也是好的,你还小,想去做什么就去做,想必平津也很支持你。” “嗯,他知道的,他也很支持。” “听说你英文学的特别好,说不定我们家要出一个优秀的翻译官了。”赵太太笑着打趣,许禾却有点不好意思,她虽然有自己的理想,但却也没敢存着这么大的志向。 毕竟从前,她所想的不过是努力念书,尽量取得最好的成绩,找一份好工作,还债,养秦芝和许苗。 她从来也不是好高骛远贪心的人。 赵太太交代了麓枫公馆的佣人怎么熬药,又叮嘱许禾好好吃药调理身子,就乘车离开了。 许禾上楼洗了个澡,出来时随意看了一眼手机,却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许禾,你不问问赵平津昨天晚上八点,跟哪个女人一起去了南溪里吗” 许禾望着这条信息,只觉得脑子里短暂的空了一瞬。 她缓缓坐下,将这条信息又看了一遍。 人物时间地点都直接点出了,不似说谎。 许禾去查了一下南溪里,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京都名媛私下聚会很爱去,比姜昵带她去过的小萃春实则更纯粹一些。 许禾心平气和的关掉手机,开始吹头发。 吹完头发她如往常一样去了小书房做题听英文。 但心里却没办法平静,明明知道,赵平津不会和别的女人有这种不清白的关系。 但对方的那条信息语气实在太过笃定,却又让她不得不信。 更何况,昨天本来是约好的他们一起吃晚餐然后去看电影,因为新上了一部电影,是许禾一直特别喜欢的一个系列。 但他告诉自己,他临时有很重要的事,这次的约会只能后延。 所以,那天晚上他真的和别的女人去了南溪里 也许只是谈公事,可是谈公事需要去这种名媛千金私下聚会爱去的地方吗 许禾忍不住的想起赵平津身边出现过的那些女人。 一开始的徐青,后来的周知锦,慕娇,乔菲菲。 这一次的这一个,是不是也和这些人一样 姜昵和她说过,多半情况下都只是生意场上的人情来往或者是长辈介绍,一时无法直接拒绝,所以才逢场作戏带出来那么一两次。 后来都十分体面的说开了,也就不再来往。 许禾知道他现在不容易,也许比从前更需要这样的逢场作戏。 她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情感上,却还是没办法接受。 307 很疼很疼她 5600钻票的加更 如果她也和唐钊继续来往呢。 赵平津会如何想,又会不会生气 许禾有些心浮气躁,将笔重重扔下,她起身出了书房,又折转回卧室拿了手机。 想要打给赵平津直接询问,但却又忍住了。 他为什么不主动和自己说,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如果他说了,她有心理准备,也就不会因为这条短信就烦躁不安。 还是他觉得,她只会无理取闹吗 许禾觉得自己的病又要犯了。 她扔下手机,开始不停的在卧室里转圈走。 那种无法纾解的烦躁和心慌意乱,在她的体内四处冲撞,找不到出口,憋的她快要爆炸了。 她习惯性的又想要去拿刀子,但房间里并没有。 许禾直接拉开卧室下楼去厨房。 佣人见她进厨房,忙笑着询问她是不是饿了想吃东西。 许禾也不说话,只是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刀架上。 “许小姐……”麓枫公馆的佣人都被仔细叮嘱过,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忙上前一步挡在了许禾身前:“许小姐,您想吃什么我让厨师给您做,厨房不安全,您去餐厅等着,好吗” 她尽量把声音放的很轻柔,生怕再激起许禾的不安情绪。 “许小姐……” 佣人再次轻轻唤了一声,又示意其他闻讯过来的佣人把许禾扶出去。 但许禾却站着不肯动,好一会儿,她的眼珠才微微转了转:“我想削水果吃,你给我一把水果刀就行。” 佣人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外面的人察觉到情况不对,赶紧去给赵平津打电话。 “许小姐,您想吃水果,我给您切就行,您先去客厅坐一会儿好不好” 佣人又往后退了一步,挡在刀架前面。 厨房的地板很凉,许禾光着脚,那凉意渐渐席卷全身。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许禾的眼底渐渐有了焦距,她甚至还对面前的佣人笑了笑:“那行,那我在外面等。” 赵平津回来时,许禾正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而家里的几个佣人却都神经绷的紧紧的站在一边。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许禾有点讶异的站起身:“这才刚四点……” “公司这会儿没什么事,想你了,所以就提前下班了。” 赵平津见她神色如常,也就不再提接到电话的事,很自然的问她在做什么。 许禾吃完水果,擦了擦手:“刚才在楼上做题,忽然想吃水果就下来了。” “下次可以直接让人送上去。” 赵平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并不算凉,温温软软的。 可他的目光却落在她赤着的双脚上。 她没有穿鞋子。 他很清楚,她只有病着的时候才会这样。 她对他说过,生病的时候,身体里好像有一头冲不出去的兽,让她烦躁不安,无法排解,所以她喜欢光着脚,脚底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会让她舒服一点,清醒一点。 赵平津强忍住心底那一抹痛意,面上却仍是如常的温和:“上楼” “好,题还没做完呢。” 赵平津却弯腰抱起她:“馋猫,这么着急下来吃东西,鞋子都忘了穿。” 许禾仿佛轻轻的颤了一下,身子有一瞬的僵硬。 但她很快抬起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赵平津抱她上楼,蹲下身给她穿鞋。 她的脚很凉,他握在掌心给她暖着。 许禾垂眸,望着他的发顶。 那一瞬间忽然很想哭,差点眼泪也就掉出来了。 可她还是咬紧嘴唇忍住了。 如果他不说,要一直瞒着的话,那她也会当做永远都不知道的。 “我去书房做会儿题。” 穿好鞋子,许禾对他说了一句。 赵平津点点头:“等会儿吃饭我叫你。” 许禾嗯了一声,就进了书房。 可她并没有做题,她打开手机,再次望着那条信息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按照那个号码拨了过去,可是那个号码,却是空号。 这天晚上,他们没有做,其实许禾能感觉到他很想要。 但最后,也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亲了亲,就哄着她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去公司,车子刚驶出麓枫公馆不到半小时,许禾又听到了手机响。 是两张照片,并不太清楚,好像是监控视频上截图下来的,一张是赵平津进包厢门的背影,而另一张,是一个女人出来时的侧影。 虽然看不太清楚全貌,但也能看出,那个女人身材相貌都是顶尖的。 发送照片的号码又是一个新的,许禾沉默打过去,依然是空号。 可见对方早就做足了所有的准备。 她起床洗漱,下楼吃早餐,胸口憋闷的厉害,强忍着吃了一片面包和一杯牛奶,结果刚上楼就全吐了。 半小时后,佣人送了中药上楼。 许禾望着那黑漆漆的一碗药,忽然轻笑了一声,她端起药碗倒在了马桶里。 赵平津刚到公司,秘书就接到了前台打来的电话,说是一位姓陈的小姐在楼下会客室等着,并没有预约,但执意让人通报赵平津。 308 恋爱一个月 5800钻票的加更 秘书小姐去找了郑凡。 郑凡想了想,让秘书小姐稍等一会儿,他去问赵平津的意思。 赵平津直接拒绝了。 郑凡也没多问,让秘书小姐去回话。 但片刻后,秘书小姐又匆匆找到郑凡:“郑特助,我觉得您还是亲自下去看一看的好。” 郑凡下楼,进了会客室,陈露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她指间夹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看到郑凡进来,陈露抬起头,红唇吞吐着白色的烟雾,是真真的风情万种,就连郑凡都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真的是漂亮妩媚。 陈露慵懒看了郑凡一眼,伸手将茶几上那一张纸往前推了推:“郑特助,你看,十个亿,只要你们赵总点点头,这边三天之内就走好一切流程,别的我不敢说,京都一半的银行,都会给赵总大开绿灯。” 陈露有这个底气,她是漂亮,周行望迷她迷的要死,但更重要的是,她有脑子有能力,周行望现在不但是人离不开她,事业工作上,更是离不开她,当然,这背后最根本的原因,知道的人并没有几个。 “陈小姐稍等片刻。” 郑凡拿了那张纸转身出去了。 陈露气定神闲的笑了笑,将烟蒂摁灭。 周行望对她言听计从又宠她,但给赵平津开绿灯这件事上,她还是费了点功夫的。 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周行望看得出来,陈露对赵平津有意思。 要是别的男人,他也不在乎,但赵平津这种,方方面面都优越无比的,哪个男人不酸 但周行望又舍不得让陈露生气,更怕陈露甩手走人,因为周行望很清楚,陈露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人。 她这样的女人,永远都是最抢手的,他又不是她唯一的靠山,说句实话,要不是陈露念着当初的旧情,早和他拜拜了。 陈露觉得,赵平津要是识时务,就该知道如何选择,她不相信他会一如既往的愚蠢固执。 男人睡几个女人算什么事,哪个成功的男人身边没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 陈露倒是打听过他的那个小女朋友,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大学都没念完。 他又能有多迷恋 那种青涩的小果子,可能最初会让人觉得有点意思,但吃几次也就涩口的慌。 赵平津只要和她发生一次关系,就会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销魂蚀骨。 郑凡将那张纸给了赵平津后,就没再说话。 他其实知道,赵平津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妥协低头。 但如今的困局不比从前,一步走错,也就万劫不复了。 赵平津终究没有赵致庸的根基深厚,而从前与赵氏关系亲厚的,多半都在观望,因为赵致庸忽然称病退出同盛,赵平津铁血手腕上位这件事,很多人都对赵平津有些微词。 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这个老子活的好好儿的,就被亲生儿子给赶下台了。 要是家里的不孝子也跟着赵平津学呢。 但赵家的家丑又不能外扬,说出去赵太太今后如何在京都立足 赵平津自己的脸面也挂不住。 所以个中内情外人不知,他暂时也无法辩解,身上的恶名倒是又多了不知凡几。 郑凡见他面色冷凝阴沉,渐渐连呼吸都放轻了。 片刻后,赵平津缓缓伸出手,郑凡的呼吸几乎都要凝滞了。 他的手指落在那张纸上,按紧了,然后又向前推出:“东西给她,让她走人,以后别让她进来同盛半步。” “是,赵先生……” 郑凡忙拿起那张纸匆匆出了办公室。 陈露得知这个消息并不意外,赵平津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弟,不是那种不择手段钻营上来的暴发户。 他们这样的人,最是清高孤傲要脸面。 陈露淡淡笑了笑:“郑特助,麻烦帮我给你们赵总带句话,我要的不多,这样吧,一个月时间,偶尔陪我吃顿饭,或者私下约个会,当然,赵总若是愿意送我点小礼物增加情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保证不会有其他逾距的行为,也不会让赵总对不起女朋友的,如何” 郑凡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不免骇然,这女人当真是有手段,她这要求听起来真的再简单不过,就算是傻子也会接受。 更何况时间也不长就一个月,只是吃吃饭约个会送个礼物,但若是当真这样做了,哪一天传出去,怕是麓枫公馆里那位又会受不住。 郑凡可记得很清楚,当初二人分手时,就因为赵先生带了乔菲菲回去,许禾分手时决绝成什么样了。 这陈露和乔菲菲比起来简直是千年的老妖精。 “陈小姐,说句真心话,我不太明白您的意图。” 陈露耸耸肩,无奈叹口气:“就是喜欢啊,想要占有他,得到他,但是你们赵总有女朋友,心有所属,宁死不从,我也没办法不是,所以就想着退一步,能和赵总恋爱或者约会一个月,我也心满意足了。” 309 两个男人的闷酒 陈露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想的却是,这一个月,她要是拆不散赵平津和那个小女朋友,把那黄毛丫头气到爆炸,她陈露可就白修炼了这一身功夫了。 “那您稍等一会儿。” 郑凡没再多说,毕竟这牵扯到赵平津的个人私事,他是绝对不能自己随便做主的。 陈露风情万种的冲他一笑:“行呀,那我再等一会儿。” 她款款坐下来,撩了撩头发。 她这嗲嗲的一笑,郑凡都觉得半边身子软了,这女人还真是魅到了骨子里。 也真难为他们赵先生,面对这样的尤物也能不为所动。 其实若说尤物,姜昵比陈露还要漂亮,但在男人眼里,姜昵更像个娇滴滴的小公主,而陈露却是魅到了骨子里,骚到了每一眼每一个举手投足间,但陈露又有着高学历和聪明的脑子,所以那魅惑或者风骚就不会显得低俗,反而格外矛盾的和谐。 总之就是,男人想要的样子,她都有,能上得厅堂,私下又骚浪入骨,要不然周行望这种老狐狸,能被陈露拿捏成这样 郑凡将话对赵平津说完,就见赵平津眼底有了明显的一抹怒色。 他原本想说的话,就咽了回去。 可片刻后,搁在一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一条信息进来了,赵平津拿起看了一眼,神色渐渐就变了,郑凡看到他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闲散,眉宇之间也渐渐溢出了轻漫的一抹笑来:“郑凡,你去告诉陈露,我答应她的条件,就一个月。” 郑凡却惊了一下:“赵先生……” “就这样定了。” 赵平津说着站起身,他眸光凉凉掠过郑凡,“你也去告诉陈露一句话,既然是交易,那她最好就恪守本分,别想着玩任何幺蛾子。” 郑凡不敢多言,点头应是,出了办公室下楼,再次见到陈露,郑凡转述了赵平津的话。 陈露挑了挑眉,微微歪头冲郑凡俏皮一笑:“赵先生这是在怕什么呢,我又不是那种言情里的恶毒女配角,放心,他的心头肉我才不去招惹呢,就这一个月的时间,我要享受恋爱的甜蜜还嫌时间不够呢。” 郑凡就道:“陈小姐您既然心里清楚明白,那我也就不再多废话,您心里有数,知道谁不能招惹,那就万事大吉了。” “放心。”陈露笑的十分甜蜜灿烂,一副心愿达成的志得意满。 “对啦,告诉你们家赵先生,一个月,从明天开始哦,我可不愿浪费今天这一个白天的时间。” 陈露说完,戴上墨镜拿了手袋,对郑凡摆摆手,就告辞离开了。 赵平津乘电梯下楼时,给徐燕州打了个电话:“徐总,要不要来小金山喝一杯” 徐燕州答应的倒是干脆,赵平津却并不意外,听说季含贞铁了心要和他分手,徐燕州这几天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炸药桶,他想喝酒解闷,怕是都没人敢跟他一起。 到了小金山,郑凡在外面等着,徐燕州人一到,郑凡就觉得一股子迫人的气势陡然侵袭而来。 怨不得徐家他那一堆的哥哥弟弟没一个成气候的,都被他压的死死的,这男人是天生的上位者,实在是气势迫人,而且是那种全然外露不遮不掩的强势和霸气。 京都这个圈子里,其实很少有走徐燕州这条路子的,因此就显得格外独立特行。 徐燕州进了包厢,两个男人各有心事,也不曾多说,直接碰了杯就开喝。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了醉意,赵平津才道:“徐总,今日请你来喝酒,也有握手言和的意思,毕竟,我一直以来都很欣赏徐总。” 徐燕州微红着眼看向赵平津:“赵总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也会有欣赏的人” “不管是朋友还是对手,只要真的有能力,我当然会欣赏。” “可惜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种表里不一的人。” 徐燕州冷笑了一声:“你心里其实恼死我了,偏偏还要装腔作势,赵平津,你也不嫌累的慌。” “徐总说笑了,说真的,赵家和徐家现在至少表面上没有撕破脸,我又何来的恼徐总这一说呢。” 赵平津压着怒气,又灌了半杯酒:“徐总,两虎相争,可能会有一方侥幸胜出称王称霸,但也有可能两败俱伤让别人捡了漏。” “赵平津,你觉得我会傻的看着你日益做大,然后将来有机会把我干掉” “徐总,钱是挣不完的,市场这么大,赵家不可能全都吞下肚,澳城港城那边您不也看到了,那些豪门世家都是同气连枝的,大家一荣俱荣难道不好” “我凭什么要和你同气连枝” 徐燕州又喝了几杯,一双眼红的摄人:“凭你女人两句话就把贞儿说动要和我分手赵平津,我告诉你,你和你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赵平津忽然站起身,一把摔了酒杯,上前一步攥住徐燕州衣襟,眼眸赤红厉声道:“徐燕州,你说我可以,你说我女人一个字不好都他妈不行!” “想干仗”徐燕州顺势起身,笑的轻蔑:“赵平津,老子早他妈看你不顺眼了,不如今天老子就和你好好干一仗,我要是不揍的你满地打滚,我他吗就不是徐燕州!” 310 当情人还是当恋人 “成啊,干就干,今天谁要是求饶认输,谁就是孙子!” 赵平津一脚将茶几踹开,他松手放开徐燕州的衣襟,就慢条斯理的将衬衫衣袖一折一折卷了起来。 徐燕州拎起酒瓶,将余下小半瓶酒一饮而尽。 他这段时间是真的心情很差。 从季含贞进山前,一直到现在,他就和她做了一次,而那一次,还是他实在没忍住强迫她的。 他虽然很尽兴很爽但季含贞却哭的眼都肿了。 事后他其实也后悔,做小伏低的赔了很多不是,但季含贞好似是真的铁了心,执意要和他了断。 徐燕州没想过找季含贞之外的女人。 当初他软硬兼施将人弄到手的时候,为了让季含贞心里舒服点,他不止一次赌咒发誓过,不会碰别的女人,如果他有了别的女人,两人就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这些年他也一直信守承诺,而信守承诺的最大原因,其实还是因为他是真的很喜欢季含贞,从她的人到她的身体,他几乎算是迷恋一般的喜欢着她。 现在两人闹成这样,徐燕州几乎无心任何事,这段时间连着在工作上出了几次岔子,他老子已经对他有些不满,甚至将他手里负责的几个项目给了他大哥还有老四去接管。 虽然那点东西徐燕州根本看不上眼,但是这却算是一个不大好的信号。 徐家人丁兴旺,徐燕州的父亲徐竟山如今仍算是龙精虎猛,徐燕州母亲早逝,徐竟山一直没有再娶,但却也挡不住儿子女儿一个一个的生,徐竟山不像别人家里将私生子看的很轻贱,几乎都认祖归宗养在了身边。 也是因此,徐燕州除却和一母同胞的三弟感情甚笃之外,和其他异母的兄弟姐妹,感情都十分寡淡。 而他又天性强势行事霸道毒辣,这些和他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徐燕州自然不想他们占到一分钱的便宜。 只是季含贞的事情实在是让他难以心安,才被人给钻了空子。 如今看来徐竟山把这些儿子女儿都认回来,是早就存了制衡他的心思了。 徐竟山和徐夫人的感情也就一般般,徐夫人去世这么些年,情分早消磨干净了。 都说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甚至会无条件喜欢那个女人的孩子,哪怕并非自己亲生的。 所以徐燕州哪怕强势自负,但却也没有放松警惕。 徐家的一切,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那些小野种,他不可能便宜他们分毫的。 徐燕州望着面前的赵平津,就在这一瞬间,福至心灵,他忽然有了个想法。 “赵平津,你想和我握手言和,也不是不可以。” 见他言语之间有松动之意,赵平津自然也就给了台阶下。 “徐总有什么条件” “含贞这些天生我气不肯见我,之前在山里,我看她和你女人一见如故处的很不错,你要是能让你女人说动她,跟我和好的话,握手言和自然也就可以谈了。” 赵平津闻言倒是笑了:“徐总你自己的女人你搞不定,让我女人去干这种事你也不想想,禾儿会劝她跟你和好她只会劝分不会劝和的。” 谁让那天徐燕州给许禾留下的印象实在太不好了。 主要是那天徐燕州也实在太凶太不体贴了。 他但凡对季含贞温柔一点,许禾也不会对他这样大的偏见。 “你就不能管管她”徐燕州语气有点冲:“赵平津,你也是京都数的着的爷们儿,你看看你在你女人跟前那怂样儿” “徐总不怂,徐总就是见不到人又束手无策而已。” 徐燕州瞬间没话说了。 赵平津就冲他挑挑眉:“怎么说,这仗还干不干了” 徐燕州并没有心情和他打架,这样幼稚的事情,他少说十几年没做过了。 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坐在那,赵平津倒是挺能体会他的心情的。 许禾走了之后,他几乎也是这样,干什么都觉得没劲儿,没意思。 “你不如给我透个底,我也好斟酌一下,让不让禾儿帮你去说说情。” “透什么底” “你对季含贞到底是什么想法,是打算这样当个情人养一辈子,还是真的喜欢她,决定未来和她在一起。” “我当然是真的喜欢她,我这辈子也就正儿八经喜欢过她一个,从前年轻时胡闹的那些都不算,虽然她不是我第一个女人,但却是迄今为止,我最在乎的一个。”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就一句话,你想过娶她没有。” “那你呢,你想过娶那个许禾没有。” “我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 算算日子,和陈露这一摊子烂账摆平,就差不多是许禾的生日,赵平津早就决定了,订婚礼就在她生日第二天举行。 311 错认 徐燕州倒是有点意外,看了赵平津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如果你就是把人当个情妇养着,那禾儿是不可能去帮你说话的,但你如果想要娶她,对她是真心的,也许禾儿心软,会帮你一次。” 徐燕州似有难言之隐,好一会儿,他才有些郁郁的开口:“你以为我不想是含贞不愿意,她铁了心要给那个姚则南守一辈子,我能怎么办,我若是逼她,就是将她往死路上逼。” “这样吧,我让禾儿去看看季小姐,你也把你的脾气收收,你们俩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将来到底怎么办,你觉得如何” 徐燕州一双眼倏地亮了,他想见季含贞已经想的快要发疯了,偏生季含贞为了避开他,刻意搬回了姚家的老宅子里,依着他的脾气当然可以直接闯进姚家去抢人,毕竟姚家在他眼里压根算不得什么。 他只是怕季含贞再恼了他。 如果不是有这个软肋,他何至于这样束手束脚,受姚家的窝囊气。 “但首先一点,你至少得学着尊重她的意愿,别再那样强势,你要是能保证和她好好说话,尊重她的想法,那我就回去和禾儿谈。” “只要让我见她一面,我保证做到这些。” “如果她仍是执意要和你分手,你不会像传闻里那样,对她一个女人动手吧。” “赵平津,老子虽然打女人,但从来没动过含贞一根手指头,老子舍不得伤她,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我都绝不会对她动手的。” “成,我信你一次,那就这样说定了,你等我消息。” 赵平津说完,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他这会儿得回去。 徐燕州也跟着离开,回的却是徐家的老宅子。 徐竟山之前给他打了电话,让他今晚回去住,有事情要给他商量。 徐燕州坐上车时还在想,季含贞最喜欢京都一家私人高定服饰品牌,她们刚出了一系列新款旗袍,他打算把整个系列全买下来,都送给她,讨她欢心。 还有这些日子他买下来的一些珠宝,这方面他眼光向来是不大好的,但按照她喜欢的风格和牌子买,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还有姚忆慈那个小丫头片子,他辗转托人联络了一个海外的专家,在儿童自闭症这方面很有些研究,他已经把姚忆慈的病例都发了过去,那个专家这两天也会回话,如果姚忆慈的病能好转一点,含贞一定会特别开心的吧。 等到这次见面,他一定会收敛住脾气,不管她说什么,要做什么,他都绝不会动怒说半个不字。 反正这辈子他就要她一个,就算是死缠烂打软磨硬缠,他也要让她心软松口,永远陪在他身边。 车子停下,徐燕州弯腰下车,进门时佣人蹲下帮他换了鞋,就规矩的退了出去。 他看到徐竟山就坐在客厅里喝茶,不见庄明薇的身影,也不见其他佣人的身影。 他走进去,在徐竟山对面坐下:“爸,您找我有事儿” 徐竟山没说话,指了指他跟前的茶杯:“先喝茶。” 徐燕州不疑有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徐竟山就笑道:“你还是这个急脾气,喝茶要小口慢品,你这样牛饮能喝出什么滋味来” “您知道的,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徐燕州不喜欢喝茶,也没什么研究,但季含贞喜欢,所以他得的好茶叶就没过手,全都送她那里了。 也因此,他并未喝出来这次的茶有什么不对。 徐竟山显然很了解他的性子,因此事情做的直白粗暴,但却最简单有效。 “再喝一杯吧,看你喝了不少酒,正好解解你的酒气。” 徐竟山又倒了一杯。 徐燕州确实有点渴了,端起来再次一饮而尽。 “您找到到底什么事” 徐燕州这句话还未说完,眼前就开始天旋地转的模糊起来。 徐竟山靠在沙发上,指了指自己的下属,两人很快上前扶着徐燕州上楼进了房间。 他四肢使不出什么力气,被人扶上床,很快就昏沉沉睡了过去。 卧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庄明薇握着外袍的衣襟走进去,她走到床边,松开手,外袍散落在地,露出她满是斑驳痕迹的皎白身躯。 她踢掉鞋子上床,缓缓伏在了徐燕州的背上。 徐燕州一动不动,睡的很沉,庄明薇忍不住抚摸他肌肉结实的后背和腰腹,徐燕州忽然轻轻动了一下,庄明薇吓的连忙停住。 徐燕州竟还微微睁开了眼,只是视线里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312 以吻抚慰他 他感觉到身边有个女人,下意识的以为是季含贞,毕竟,能在他床上的,除了季含贞还能有谁。 “贞儿……” 徐燕州浑浑噩噩唤了一声,又闭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庄明薇躺在徐燕州身边,望着这个男人,她的丈夫。 是他先不把她当人看,当妻子看的,所以,现在,不管做什么,庄明薇心里都不会有半点的亏欠。 就如曾经对姚森和赵平津一样。 是他们先伤害她的。 哪个女人,想要走到这一步哪个女人,不想要最安稳平静的幸福。 庄明薇的手指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她只是不想去坐牢,不想因为年少时的一时冲动鲁莽犯的错就把一辈子搭进去。 她只能靠肚子里的孩子保住自己,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 赵平津回到麓枫公馆的时候,许禾还没睡。 他先在楼下问了佣人许禾今天一天的状态。 得知一切如常,方才稍稍放下了心。 上楼进了卧室,许禾依然靠在床边看书,听见他回来,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 他摘了领带,开始解衬衣的扣子,走到床边却没走近,轻笑着说了一句:“晚上喝酒了,身上都是酒气,我先去洗澡” 许禾很安静的望着他:“你今天都在做什么” “在公司,这些天有点棘手的事。” 许禾点点头:“一切都顺利吗” “还行。”赵平津说着眼底含了笑:“怎么了,忽然问这些。” 许禾缓缓垂了眼眸,她不久前又收到一张照片,依然是那个女人,正从同盛国际的大楼走出来的画面。 他依然什么都不说,她也不会去问。 “我先去洗澡……” “等一下。” 许禾放下手里的书,打开床头柜抽屉,拿了两张卡递给他。 赵平津认出其中一张是他给她的那个黑卡,还有一张普通的储蓄卡。 “这卡里的钱,还是你让郑凡转给我的,加上你刚给我的二百万,一共有两千四百万。” 许禾眉眼平和,将两张卡往他跟前递了递:“老家的房子也是你拿的钱,所以这上面的钱都没动。” 她说着,微微抿了抿嘴唇:“我知道这点钱对你兴许没太大的用,而且本来也是你给我的,但……我自己也没什么钱,帮不了你什么,所以,你就拿着用吧。” 赵平津解扣子的动作早就停了,他看着她,眸色深沉,足足看了她十几秒钟,方才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给你的就是给你的,我不可能再收回来,你留着,当零花钱。” “我现在都没有需要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你把什么事都安排妥当了,再说了,上次去见祖母,她也给了我见面礼,我有零花钱的。” “那我也不要,这本来就是我给你的。”赵平津握紧她的手:“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只管调养身子,做自己想做的事,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我就算再没出息,也不至于要用自己女人的钱。” “赵平津……” 许禾有些无奈,她想要抽出手,可赵平津握着不肯松开。 “你先把手松开。” 他倒是松开了手,但却也把她手里的卡拿出来,重新放回了抽屉里。 “不管你怎么说,给你的钱我是不可能要的。” 他说完,似有些生气,转身就往浴室走。 许禾却掀开被子下床,自后轻轻抱住了他的腰:“赵平津,你在外面可以随便逞强,但在我面前,你偶尔脆弱一下也是没关系的。” 还是姜昵今天来看她的时候,和她说了一些话,她才知道赵平津现在处境这么艰难,以至于姜昵的母亲,他的亲姨妈都把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 在知道这些之后,许禾觉得自己心里对于那几条信息的执念,好似稍稍淡了一些。 她多少也是了解他的,知道那些信息不过是捕风捉影故意煽动她情绪的。 赵平津如今这样的处境,他又怎么会有心情背着她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逢场作戏呢。 而此时,许禾这样轻柔的一句话,却一瞬间击中了赵平津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他握住她的手,低了头,看着她细白柔软的手指乖巧的任他握在掌心里。 明明他该是她的天,她的后盾,为她遮风挡雨的,但更多时候,却又是她给了他数不尽的力量。 仿佛只要知道她在身边,她仍爱他,就没什么东西能把他打倒。 许禾轻轻绕到他身前,她赤着脚,踮起脚尖,很轻很温柔的吻他。 该要多爱一个人,才会在自己还病着的时候,忍着那些病痛,努力治愈着难以痊愈的自己,努力的给他疗伤,给他更多的力量和包容。 313 这次我买你 赵平津低了头回应着,渐渐的,那吻却变的炙热而又猛烈。 半醉的人是他,而到后来,醉醺醺的人却成了她。 唇舌之间满是那浓烈的酒精味儿,许禾抬起手抱住他的脖子:“赵平津……” 他轻应着,低了头吻她细白的颈子。 “你要我吧。”许禾缓缓的将脸贴在他胸前,隔着一层单薄的衬衫,轻蹭着他心脏处。 “我先去洗澡……” 他忍着欲望,将她轻拉开。 许禾却不肯从他怀里出来:“我要和你一起。” 病态一般的想要缠着他,贴着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要分开。 赵平津不由笑了:“我们禾儿今晚这是怎么了胆子这么大” 许禾的指尖轻轻摸着他胸前那个旧伤。 伤疤很淡了,过去这么久还没完全消退,可见她当初咬的多么重。 许禾恍恍惚惚的想,那时候自己都没有想到可以恢复成现在这样吧。 如果不是那天忽然发作起来,她几乎就要忘记,自己曾是一个数次有过自杀念头甚至数次自残的病人。 “还疼吗” “傻瓜,早就好了。” 许禾又去摸他手腕上那个香烟烫伤的疤痕,淡淡的一片粉色痕迹,几乎要看不出了。 可她还记得那晚他眉头都不皱就把烟蒂摁在自己手腕上的画面。 在那一瞬间,她能深切的感觉到自己被人疼惜着,在乎着。 所以她一点点好起来,都是因为他给了她这样的怜惜温柔和宠爱。 “这里也早就好了。”赵平津不知她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些旧事,其实算算时间也并未很远。 “赵平津,我要你抱我。” 许禾再一次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她听着他的心跳声,她知道的,就这一瞬间,他的心脏在为她而跳。 “到底是怎么了,今晚这么爱撒娇”赵平津虽调笑说着,却还是将她抱了起来,是那种面对面的抱姿,他的双手托着她的臀,她两条小腿在他后腰处交叠,她抱紧他的脖子,又低头亲他。 “小乖,你这样招我,今晚是不想睡了” “那我给你钱怎么样” 许禾轻轻咬住他的下巴:“赵平津,一次一百万,这个钱,你挣不挣” 当然要挣,不挣才是傻子。 赵先生这前面快三十年,只有他出钱买乐子的份儿,这第一次被人花钱买乐子,还真是初体验。 但无疑赵先生觉得特别刺激特别享受,以至于发挥超常,到最后金主只能拿钱买消停,才算能安心闭上眼睡觉。 赵平津望着在他怀中疲累睡去的许禾,却久久没有睡意。 那天许禾忽然发病,虽然后来一切又归于如常,但他并没有掉以轻心。 这些日子她恢复的很好,就让他忘却了,那时候在国外见到她时,她病的有多严重。 虽然佣人说她没有再出现那天那样的情况,但是赵平津还是觉得许禾有些不对劲。 她一直都不是那种外放的性子,尤其是在床笫之间。 赵平津深凝着她,在她眉心轻轻吻了吻,她睡的很沉,他亲她时,她觉得有点痒,抬起手软软打了他一下,又咕哝了一声什么,就往他怀里钻,钻到他怀里后就手脚并用的缠上去,抱的紧紧的,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小腿翘起来搭在他腰上,又睡沉了。 赵平津有点哭笑不得,她倒是舒服了,他这一夜怕是又要被她压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赵平津轻轻说了一句,将她小手轻轻扒拉开,自己躺好,才又将她搂在怀中闭了眼。 第二天早上,他如常早起,许禾醒了,却仍困倦的睁不开眼。 赵平津系好领带走过去,弯腰亲了亲她:“再睡会儿,我去上班,这几天都会有点忙,我尽量晚上早点回来。” 许禾轻嗯了一声,又道:“你把卡拿上。” 赵平津却笑了笑,捏了捏她耳垂:“我不收禾儿的钱,禾儿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赵平津……” “好了,这件事听我的,我不可能拿我女人的钱,禾儿,就算哪天我赵平津真的成了穷光蛋,我也不会要你一分钱,我也绝不可能让你养我。” 他在这件事上格外的执拗,强势,许禾没办法,只能点了头。 “你好好休息,我今天可能会回来的晚一点,要是困了就别等我。” 许禾轻点了点头。 这是第一次,他说让她不要等她回来。 许禾躺在床上,人是困倦的,但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那个人的信息,还会发来吗 今天,他们还会见面吗 他晚回来,不让她等他,是生意上的事,还是又要见那个女人 许禾将被子拉起来,一点一点将自己整个人蒙住。 被子贴紧了她的口鼻,她渐渐快要无法呼吸,那种窒息的感觉,却让她平白生出一种快要解脱的快感。 许禾脑子里疯狂的想着,如果就这样死掉,一切就都结束了。 314 避嫌 快要窒息的时候,许禾一把将被子拉下来,其实她知道的。 她又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赵平津对她死心塌地爱的要死要活呢。 她不过是凭借着他对她那一些怜惜,才在他跟前这般撒野。 等那怜惜消弭无踪的时候呢,等他再一次厌倦的时候呢。 他给她婚姻的承诺,是让她安心的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无形的枷锁吧。 他束缚的,其实只是他自己。 他并不爱她。 赵平津……不爱许禾,他不爱她。 像是魔音绕耳,不停在她耳边念。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席卷而来,许禾感觉耳边一阵一阵的嗡鸣,几乎让她崩溃发疯。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赤着脚下床,在房间里不停的翻找,终于让她找到一个他遗漏的打火机。 许禾拨动滑轮,淡蓝色的火苗跃出,她看着那火光,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对她喊,许禾,快,快烧自己啊,你换一身干净的皮子,赵平津就会爱你了…… 蓝色的花苗落下去,舔着她白嫩的皮肤,瞬间一片刺痛。 许禾忽然将打火机丢了出去。 手腕上只有一小片轻微的红,想必等到他晚上回来,就不大看得出来了。 她烧伤自己,赵平津如果知道了,会双倍的还在他自己身上。 她舍得伤害自己,却舍不得去伤他。 她最后关头清醒过来停下,却也是因为想到他将烟蒂摁在自己手腕上那一幕。 许禾缓缓的坐在了地板上,她抱紧了自己,手腕上那一小片肌肤仍在刺痛,可她的神经却好像是麻木的。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许禾听到佣人小声提醒她该吃药了。 许禾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心绪,努力的把耳边的那些声音尽数的甩掉。 她走过去打开了门,佣人笑着问她早餐想吃什么。 许禾借口没睡好没有食欲,只要了一杯牛奶。 “那您稍等一下,我马上给您端上来。” 佣人很快送来了牛奶。 许禾喝完牛奶,佣人端起空杯:“半小时后我再给您送药上来,您休息一会儿吧。” 许禾点点头。 送来的那碗药,她依旧没有喝。 心上的病好不了,身体又怎能恢复到从前呢,不过是做无用功而已。 …… 陈露今日打扮的十足白领丽人,丝质衬衫搭膝上十公分的黑色紧身包臀裙,她今天没有穿黑色丝袜,光腿穿一双黑色缎面的细跟高跟鞋,皮肤虽然不是许禾那样的白,但这双腿瘦而不柴,线条流畅,已然挑不出什么瑕疵。 长卷发挽了一个低低的发髻,只在鬓边留了两缕碎发,妆容也淡了一些,却显得气质特别的好。 看到赵平津的银灰色宾利缓缓在她面前停下,陈露就抿嘴轻笑,轻撩了一下头发,等司机开了车门,她就弯腰上车,坐在了赵平津的身边。 “中午我们吃什么我已经期待一个上午了……” 陈露的身子贴近他,却又堪堪在快要触到他那一瞬停住,恰到好处的分寸,让他连指摘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行望知道你玩的这么花吗” “知道啊。” 陈露眨眨眼,笑的妩媚又天真:“但他宠我嘛。” “周行长真是心宽。” “他不是心宽,他其实也很吃醋的,但是没办法,他现在这个年纪,力不从心,又舍不得委屈我……” 陈露说着,一双含着水的眼瞳缓缓撩起看着赵平津:“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喽。” 赵平津双腿交叠,目视前方,眸色和脸色都是淡淡的:“我只有一个小时的午餐时间。” “那今晚你下班后,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陈露抚了抚空荡荡的颈间:“我之前在一个私人工作室定做了一条项链,正好今天可以拿了,我还想再挑几件其他首饰,你帮我掌掌眼” 赵平津眸色漠漠落在陈露脸上。 陈露笑靥如花:“放心,最多耽误你一个小时,就会放你回去陪你小女朋友的。” 他没说什么,算是默应了。 陈露显然是个情商很高的女人,赵平津不怎么搭理她,但她却也没将气氛变的尴尬。 吃饭的餐厅是陈露选的,赵平津订的位子,让经理留了最隐蔽的一个包厢。 他毫不避讳避嫌之意,甚至坦荡到令人发指对陈露道:“虽然我和陈小姐知道这只是交易,但我女朋友若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会不开心,所以还是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理解。”陈露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看着赵平津将一切事情拿捏安排妥当,甚至两人进餐厅都保持了足够安全的时间差。 315 甜头 陈露完全没把这些当回事,过了约莫十来分钟,她往餐厅走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前方的玻璃上映出不远处一道模糊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这是第二次她察觉到不对劲儿,有人在跟着她。 陈露微微勾唇笑了笑,缓缓移开视线,只当什么都不曾看到。 有人蹦出来生事,那简直是给她瞌睡送枕头,正好省了她的麻烦了。 还真是要谢谢那位朋友。 进了包厢。 陈露倒是吃的饶有兴致,但从始至终,赵平津也不过略动了两下筷子。 后半程,他开始时不时的抬腕看表,眉宇之间透出了淡淡的不耐。 陈露亲手给他盛汤:“你尝尝,这里的汤煲的很好的。” 赵平津没有接,也没有应声,只是垂眸看着手机,时不时敲几个字。 “给你小女朋友聊微信” 陈露有些好奇的询问。 赵平津给许禾发了两条信息,她还没有回复。 听到陈露问,他抬眸看了她一眼:“你还有十分钟。” 陈露放下筷子,开始补妆。 涂完口红,她红唇微翘,娇媚的询问赵平津:“你觉得我涂这个色号好看吗” 赵平津看也未看一眼:“我没兴趣。” 但说到口红,他想起来,去见祖母之前,答应给许禾买一百只口红的,这些天忙,倒是差点忘了。 只是,让男人挑选口红色号,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赵平津就给姜昵发了个微信,姜昵别的事不行,梳妆打扮可是高手,这件事交给她就准没错。 果然姜昵几乎是秒回,且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绝对完成任务。 姜昵发的那个表情包,有点像许禾的卡通版,赵平津看了一眼,嘴角就带了一抹笑,给姜昵发微信:“把你这一系列的表情包都发给我。” 陈露看着面前的男人,比起他一贯的疏冷和偶尔刻薄的话语,这一刻的温柔轻笑,却好似更击中女人的心。 花心浪子的甜言蜜语一文不值,但高冷禁欲极其难搞的男人,一瞬的温柔好似价值万金。 陈露竟然觉得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微酸。 她从十八岁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将来要做人上人,她一直都拿一位鼎鼎大名的邓女士做自己的人生目标,她的人生信条里早就摒弃了爱情这两个字。 但无可否认的,身为女人总会有这样的时刻。 总也会眷恋这稀少可贵的真心。 “赵平津,这是我们俩的约会,你不能看我一眼” 陈露的身子柔弱无骨的偎过去:“赵平津,就算是做交易,也不能这样不走心吧。” 赵平津抬手,手臂隔住陈露靠过来的身子:“我记得陈小姐当日说的很清楚,不会有逾距的行为。” “这逾距了吗如果我也没记错的话,这算是我们的约会,赵先生……就算只是一个月的合约女友,也不至于,连最基本的肢体接触,都不允许吧” 陈露身子微微前倾,仰着脸望着他:“更何况,十个亿呢,怎么说也算是一笔巨款,你不愿意跟我上床我不勉强你,但你总不至于一点甜头都不给我吧。” “陈小姐如果欲求不满的话,我可以给陈小姐介绍大把优质资源……至于其他的,我只能说抱歉。” 陈露还想说什么,赵平津已经站起身,他居高临下神色冷漠的望着面前娇媚的女人:“陈小姐,时间到了。” “别忘了晚上的约定。” 陈露咬了咬嘴唇,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赵平津微一颔首:“我让人送你回去。” “赵先生倒还有点绅士风度。” 陈露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倒是很听话的转身出了包厢。 只是走出包厢后,陈露脸上那一抹笑,就荡然无存了。 年少时很喜欢读金庸古龙的,曾经最不理解的就是天龙八部里的马夫人康敏,那个将大英雄乔峰害的身败名裂只能自尽以谢天下的恶毒女人。 但后来随着年龄渐长,她却好似能理解马夫人了。 有的时候,自己很想要很想要却实在没办法得到的一样东西,别人却唾手可得,真的宁愿毁掉。 她应该就是那一种占有欲和胜负欲都强烈到变态地步的一类人。 …… 赵平津一整个下午都心情很差。 他不停的工作,不想给自己片刻喘息的时间。 但偶尔却还是会有一瞬走神,许禾一直都没回复他的信息。 他干脆合上钢笔,将面前的文件推开,拿了手机拨许禾的号码。 响铃几声后,许禾那边接了。 “在忙什么给你发信息也不回……” “手机放在卧室,我在书房看书呢,怕分心,所以没拿过去。” 她的语调舒缓又轻柔,赵平津只觉得那颗躁郁的心瞬间就被抚平了。 316 有本事你撩动我 “晚上想吃什么……” 他还未说完,就及时顿住了。 晚上要带陈露去取首饰,这是他自己答应过的。 “你要回来吃饭吗” “今晚不能回去吃了,有点事要稍微晚一两个小时回去。” 许禾轻点点头:“嗯,那我随便吃一点就行。” “明晚我早点回去带你出去吃大餐,好不好” 今天和陈露来的这家餐厅,他还没有带许禾去过,京都有这么多好玩好吃的地方,他都没有带许禾去过。 “好呀。” “乖,那我先挂了,等我回去。” “嗯。” 赵平津握着手机,却有点舍不得挂断,在许禾预备挂掉那一瞬,他又忽然唤她:“禾儿。” “嗯” “今天想我没有” 许禾沉默了一小会儿,还是轻轻道:“想你了。” “我也想禾儿了,晚上等我……” “嗯。” “那……挂了” “嗯。” 许禾说完,等了几秒钟,就挂了电话。 赵平津望着挂断的手机,想到电话那端许禾的模样,一整个下午的不快,也就消散了大半。 许禾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她看着手腕内侧那一小片烧红的痕迹,望着望着,渐渐的瞳仁里就失了焦距。 另一只手的手指落上去,长出来一些的指甲刺入烫伤的皮肉中,疼,却又让她觉得发泄一般的舒服。 她尖尖的指甲刺的越来越深,直到再次破皮出血。 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她的耳边,有时候还会夹杂着洋腔怪调的日文,许禾抬起手,紧紧的捂住耳朵。 可是没有办法,那个声音无孔不入。 赵平津没有回来,没人和她说话,没人帮她驱散那些声音。 许禾无助的环顾四周,直到看到那尊观音像。 菩萨低眉,慈悲望着世人。 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佛龛边,就靠在桌案边坐下来,淡淡的檀香味儿袭来,将她包裹住,她更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膝。 不能再这样了,今晚他回来,她会问他,就如当初跟他回国,问起他和乔菲菲的事情那样,直截了当的问他。 这样闷着,这样自虐着,她只会回到之前病的最严重的时候的样子。 可她不想那样,她还想继续读书,还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她得自救。 这一辈子,总不能全然依靠别人而活,就如那菟丝草一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 赵平津坐在沙发上,陈露在一边试戴首饰。 这是一个私人定制的珠宝工作室,位置挺隐蔽的,在一处富人区的独栋别墅,那个老板娘看起来气质挺独特,不怎么热络,也不怎么说话,客人试戴首饰,她也不说什么恭维的话,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 陈露时不时扭过头询问赵平津的意见。 但赵平津几乎都没怎么理她。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说不出的疏离和尴尬,但那老板娘却没有半点的异色。 做生意的人,这点察言观色装聋作哑的能力自然是具备的。 “景小姐,我还是喜欢这一对耳钉,就卖给我吧。” 陈露指着陈列柜里最角落的那一对翡翠耳钉,工艺十分独特,特别的小巧精致,乍一看,就如最鲜嫩的青碧的莲子一般。 而它的名字,就叫连心。 老板娘仍是淡淡的摇头:“这一对不卖的。” 陈露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工作室的小妹将选好的首饰都包好,赵平津面无表情的站起身,直接过去刷了卡。 陈露抿嘴一笑,伸手挽住他手臂:“谢谢我们赵先生的礼物喽。” 赵平津直接将手臂抽出来,转身向外走:“该走了。” 陈露又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对耳钉:“你觉得好不好看我其实是喜欢它的名字,连心,两颗心连在一起,多好……” 赵平津随意看了一眼,但这一眼看过去,他却有点心动,许禾的耳朵生的小巧圆满,耳垂又白又软,这样清透天然的翡翠耳钉,戴在她耳上,定然会很好看。 连心,他和许禾,他们俩的心,这辈子也要连在一起的。 收回视线,心里已经起了那个念头,但是赵平津并没有在此时提起,他转身向外走,身高腿长步子也大,陈露步子有些跟不上,就娇媚的唤了一声:“赵平津……” 赵平津倒是停了步,但却转过身对陈露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 陈露虽有些不大高兴,但想到他刚才刷卡买单的样子,还是点头应了。 只是在两人走到别墅外光线暗淡的地方时,陈露忽然转身直接偎入了他胸前:“你不亲自送我也可以,那给我一个告别吻……” 她话未说完,赵平津就已冷漠至极的将她推开。 陈露的高跟鞋扭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她下意识去抓赵平津的衣袖,但赵平津却抬手隔开了。 月色如水,夏夜风燥,陈露却觉得面前的男人犹如锋利的坚冰,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融化他。 而陈露这两日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她现在做的事可以不用担心周行望,却不能不小心,让那位知道。 战线拉的长,对她其实更没好处。 “陈小姐,如果下次你再这样贴上来,我不会客气的。” 陈露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攥紧,明明该占上风的是她,说句难听点的话,赵平津才是那个求人的,可真没见过这求人的能这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赵平津,你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也别以为,第一笔资金马上到账,你就可以过河拆桥。” “我当然清楚,不就是互相利用吗” 赵平津忽然微微俯身贴近她,陈露的心砰地跳了起来。 他高挺的鼻梁和英俊的侧脸,就在她面前不足两公分处,陈露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赵平津身上有很淡的很疏冷的一种香,有点像檀香的味道。 陈露一瞬间有些心神恍惚,不由得微微仰起脸,闭了眼,似乎在等着男人亲吻她。 但耳边却只传来男人很轻的一声笑:“逢场作戏的事情,我比你轻车熟路的多,但你越是上赶着倒贴,我就越觉得没意思,你要是真想吃点甜头,不如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才能撩的动我。” 317 这辈子没别人了 距离太近了,他说话时那微微的气息拂过陈露的面颊,她整个后背都绷紧了,双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想要缠住面前的男人。 但赵平津已经很快退开。 陈露心脏跳的有点快,气息也凌乱了,她看着赵平津垂眸点了一支烟,暗色的光影里,烟雾后模糊的轮廓都俊朗勾人到了极致。 陈露觉得心痒难耐,她到这一刻,才似乎真的明白了之前慕娇对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见过赵平津的女人,有幸和他约会过,甚至只是共进一餐过的女人,都很少能全身而退,再去爱上别人的。 慕娇今年年初出国了,她从前算是个海王,男朋友不断的那一种。 但一直到现在,慕娇都没有再恋爱。 陈露甚至有点不敢相信,那个一脸“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慕娇,会是从前男朋友新鲜度从未超过两周的慕娇。 她甚至还嗤之以鼻过,男人嘛,只能是消遣,满足生理欲望的工具,女人往上爬的踏板,走心你就输了。 但在这一瞬间,陈露看着面前那个男人,她竟是开始嫉妒拥有他全部的女人。 景瓷抱着手臂站在陈列柜后,望着那个去而复返的男人。 她做这一行时间不算短,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 方才这两人过来时,她一眼就看出他们根本不是情侣。 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肢体语言和微表情,其实是很明显的。 不喜欢,却带着人家来买首饰,景瓷对眼前这个极其优越出挑的男人,并无好感。 很多男人能游刃有余周旋在无数女人中。 他们总好似有无数的苦衷为自己开脱,但最后承受伤害的都是女人。 “不好意思,打烊了。” 景瓷示意工作室的小妹拦住赵平津。 赵平津一身黑衣站在那里,背后就是融融的夜色,他容色很冷,但眸底却又好似含着一抹柔色:“抱歉打扰,我想买下那对耳钉,不耽误太久。” “那对耳钉不对外售卖。” 景瓷冷淡的转身,就要上楼。 赵平津却一把推开面前的小妹,他直接大步走过去,站在了陈列柜前:“你出个价吧,随便你出多少钱。” 景瓷忽然来了兴致:“先生要送给谁” “客人的隐私应该与老板无关。”赵平津淡淡应道。 景瓷靠在墙壁上,眉目清淡的一张脸,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瘦的有些过分的苍白,但很有气质。 “这样吧,我不要钱,如果你能证明你的真心,我送给你,毕竟,这对耳钉的寓意摆在这里,我不想糟践了。” “怎么证明” “这是你自己的事。” “我只有她一个女人,我们下个月会订婚,然后会顺理成章的结婚,这辈子,没别人了。” 他说话的语调很平淡,没有那种信誓旦旦赌咒发誓的意味,但就是让人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 景瓷倒是有点意外,他这样的男人,身份家世相貌都摆在那里,能让他心甘情愿求娶,倒也算是真心了。 “也许你只是拿话哄骗她,也哄骗我呢。” 赵平津垂眸很淡的笑了笑,他拿出钱夹,打开,取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景瓷:“下个月我和她订婚礼的时候,欢迎景老板来。” “赵平津……” 景瓷接过名片,念出上面的名字,眼底倒是有了些微的惊异之色。 赵平津又道:“如果我食言,景老板可以公然打我的脸,我不会有二话。” 景瓷收下名片,很干脆的点了头:“那我信赵先生一次。” 她让小妹取出那对耳钉,放入古朴精致的包装盒,递给他。 赵平津接过那一瞬,她又道:“你既然爱她,就不要再和别的女人这样逢场作戏,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天然不一样,男人觉得无关紧要的事,对于女人来说却是天崩地裂一样的打击。” “多谢景老板。”赵平津这句道谢,倒是有些真挚。 景瓷看着他转身离开。 她站在那,过了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声。 她见过即将结婚,婚戒都订好的情侣,最后是女孩子一个人红着眼来取走戒指。 她也见过,再也没了音讯,情侣首饰就搁在角落里一年两年,都等不到主人回来。 她见过最多的,是柔软而又重情的女孩儿,她见过最多的,是郎心如铁的负心汉。 每一次她都在想,不会再相信爱情了。 但每一次看到热恋的情侣,她又忍不住盼望他们得到一个圆满。 希望这一次,她能看到那个女孩儿,也如此的幸运和幸福。 …… 赵平津回到麓枫公馆的时候,还不到十点。 较之从前还算是稍微早了一些。 他换了鞋走进客厅,手里握着那个小小的盒子,有些期待又有些懊恼,当时只觉得耳钉很独特,寓意又好,都忘记了许禾没有打耳洞。 但就算是没有耳洞,他也想送给她。 318 别亲我 预备上楼的时候,赵平津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他似乎闻到了一缕很淡很淡的香水味。 那不是他身上的味道,应该是之前陈露忽然扑过来那一下沾上的。 赵平津抬眸望了一眼楼上,到底还是转身,又走回客厅沙发边坐了下来,他让佣人倒了一杯水。 再上楼的时候,赵平津衬衫的衣襟湿了大半。 他推开卧室门,一边叫许禾一边解衣扣。 许禾见状有点吃惊:“你怎么了” “方才在楼下喝水,不小心弄洒了。” 赵平津说着,已经解开衬衫扣子脱掉了衬衫,他顺手扔在了垃圾桶中:“这件衬衫不能水洗,只能扔了。” 许禾没说什么,注意力已经被他手里的盒子吸引了。 赵平津拿着盒子走到她跟前:“幸好没把这个东西弄湿,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什么东西啊。” “是一对耳钉。” “可是我都没有耳洞。” “嗯,但是就是觉得很独特,名字也好听,所以想要买给你。” 许禾一边伸手接过盒子,一边问:“叫什么名字啊。” “连心。” 赵平津话音刚落,却见许禾看着那盒子面上的logo,有些失神的怔住了。 “怎么了” “这是在哪里买的啊,我没有听过这个牌子……” 许禾抬眸望着他,很轻的问了一句。 “哦,是一家私人订制的珠宝工作室。”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 “听昵昵说过的。” 他说完这句,就很自然的移开视线:“我先去冲个澡,你等我。” 许禾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身进了浴室。 每个人虽然都各色各异大不相同,但人与人之间其实还是有着一些共通性的,很多人说谎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心虚,眼神躲闪。 而他刚才,甚至没敢与她对视太久。 他在骗她。 这个珠宝工作室特别小众,知道的人很少,她当时是无意间在一个时尚杂志上看到了一篇特别短小的采访,她觉得老板娘气质很迷人,设计的东西也很独特,所以才关注了工作室的公众号。 姜昵从小就是小公主,许禾和她接触那么多次,也从未在她身上见过任何带有jclogo的饰品。 许禾打开盒子,看着那一对碧盈盈的翡翠耳钉,天然的翡翠里有着很淡很淡的鹅黄纹路,真的很像刚从鲜嫩的莲蓬里剥出的莲心。 jc的标志她认识,当初她做翻译挣了八万块,就是去景老板那里订的对戒和袖扣,她做的每一样首饰上,都会有她自己独特的标志,而所有首饰的盒子,都是那种浅淡的雾霾灰色,盒子的左下角只有jc两个字母,十分的简约大方。 就如他承诺的那一顿大餐一样,这对耳钉,应该也只是他和别的女人约会之后,愧疚的补偿。 许禾原本已经做好了和他摊牌询问的打算。 她把所有收到的信息和照片都准备好了,只要他说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全都相信。 但这一刻,她看着这一对耳钉,却忽然觉得一个字都问不出口了。 如果只是吃饭,见面,还可以为他开脱,那送人首饰,珠宝,又算什么呢 她甚至宁愿是一个奢侈品包包,就如从前的周知锦和慕娇那样。 但是私人订制的首饰,或多或少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赵平津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许禾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随便擦了擦头发,走到床边,“困了” 许禾点点头。 赵平津俯身想要亲她,许禾忽然反应特别大的一下子别开了脸。 赵平津怔了怔:“禾儿” “你别闹我,我要睡了。” 许禾闭着眼,侧过身,背对着他。 赵平津缓缓站直身子,他望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许禾。 不觉得累,不觉得无奈,不觉得筋疲力尽,都是骗人的。 这段时间他的压力真的很大,而每次回来,他总会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想让她看出什么端倪,也不想让她再担惊受怕。 他是个男人,有责任和义务保护照顾好自己的女人,更何况,她是他那么喜欢和在意的人。 他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将毛巾放好,然后关了卧室的灯,走到床边掀被躺下。 在他躺下来那一瞬,她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身去,仍是给了他一个后背。 “禾儿……” “衬衫为什么要丢掉,是因为上面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吧。” 许禾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他刚才去浴室的时候,她把他丢掉的衬衫拿了出来。 319 别碰她 衬衫确实被水打湿了,但水盖不住那隐隐的香水味。 那个味道不属于他们两个任何一个,那个味道,正在他衬衫的胸口处。 那一瞬间她心里想了很多,却乱七八糟的一个都没有记住。 她只知道,她再不说出来,她会把自己逼死的。 赵平津缓缓坐起身。 许禾转过身,平躺着,望着头顶繁复的水晶吊灯,目光一瞬不瞬。 她的眼神空洞,神色却又是麻木的。 “禾儿,你知道了……” “我如果一直不问,你会一直瞒着我的,对不对她是谁,合作方的千金,还是什么必须要相亲的对象,仰或是其他的,我不知道的……” “都不是。” “那……是你喜欢的” “禾儿,我知道我现在怎么解释你大约都不会信,但我只有一句话,我喜欢的人只有你一个,有时候,有些事,真的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不懂你们生意上的事,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儿,知道我听不懂,所以总也不会告诉我,其实很多时候,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气我自己,我为什么这样一无是处,如果我有好的家世,我也可以帮你一些忙,再不济,如果没有好的家世,哪怕我有很多很多的钱呢,你遇到什么难处了,我也可以拿出钱替你排忧解难,但现在……”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留在我身边,禾儿,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最盼的是什么时候” 赵平津将她拉起来,拉到自己怀中:“我每天最盼的,就是晚上结束了所有的工作和应酬,我回到麓枫公馆,看到你这一刻。” “不管怎样,禾儿,你信我。” 许禾睁大了眼,眼底渐渐的溢出水汽,她尖尖的下颌压在他肩上,哑着嗓子,踩着自己的自尊,说了一句:“不要和她上床,赵平津,别和她上床,别亲她别碰她,别的,我都会努力接受……” “不会,什么都不会发生,禾儿,等到下个月,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好。” 她说完,却从他怀里挣开,垂着眼眸没有看他:“你给我一点时间,今晚别碰我好吗,我暂时还有点没办法接受,不过我会尽快调整的……” 赵平津望着她,心底隐隐生疼,他身为一个男人,却让自己女人承受着这样的委屈,他做这一切原本是为了护着自己想要护着的人,但若是因此反而让她们承担更多的委屈和痛楚,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有一片微红的伤痕,还结了血痂。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你这里怎么了” “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抓了自己一下……” 她早已找好了理由。 他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涂药了吗” “快好了。” “……以后小心一点。” “好。” “睡吧。” 他在她背后躺下,想如从前那样抱着她睡,可她却已经不动声色的和他拉远了距离。 赵平津望着她削薄的肩背,望了很久,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早晨醒来时,就觉得精神不济,头也有些隐隐作痛。 但却仍是不得不硬撑着起床。 洗了澡换好衣服,他过来看许禾。 许禾睡眠浅,他起床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一夜睡的不大安生,还有些困倦。 “想不想去看看你贞姐姐” 许禾睁开眼:“贞姐姐怎么了” “和徐先生闹了些不愉快。” “让我去劝她和徐燕州和好吗” “不是让你去劝她和好,只是让你和她说一说,与徐先生见一面,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不管怎样,总要有个明确的了断,她不肯见徐燕州,两人一直僵着也不是事儿。” “徐燕州让我去的他不怕我会劝分不劝和” “禾儿,其实你应该能看得出来,你贞姐姐心里是喜欢他的。” 许禾没有说话,同为女人,她自然看得出来,季含贞如果不喜欢他,就不会这样的痛苦。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自责又愧疚,痛恨着这样的自己。 “就算真的要分开,也希望他们能平和的分开,至少,不要闹的像我们那一次那样。” “你既然懂这个道理,当初为什么不选择和我好好分开” “也许,我更担心自己,见到你,与你好好的说分开的话,你若是在我面前哭了,我肯定又舍不得,那还怎么分得掉” 赵平津说着,俯身抱了抱她:“禾儿……以后再不会了。” “我顶多只会劝贞姐姐和他见一面,不会多说其他的。” “嗯,徐燕州现在能见到她,就心满意足了。” “那我等会儿起来了给贞姐姐打电话。” “你们约好时间,让家里司机送你过去。” “好。” “那我去上班了。” 许禾忽然轻轻拉住了他的手,她垂眸,将他手腕上的衣袖一点一点的抻平:“晚上早一点回来好不好。” 320 反击 赵平津俯身亲了亲她:“好,等我回来。” 许禾看着他离开,房门关上,一切再次归于两人平静。 如果是从前,她一定特别的唾弃这样的自己。 可是现在,她只能看着这样面目全非的自己,却束手无策。 …… 赵平津在乘车去同盛的路上,接了几个电话。 陈露不知廉耻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拿捏他,他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要不然,根本不可能轻易答应这所谓的一个月。 对于陈露这种女人,赵平津不会有任何的仁慈心,她的下场,该配上她的卑劣。 赵平津打完电话,叫了郑凡:“周日晚上我设宴招待银监会那位宋理事长,你提前让人安排好,丰南公馆那边要全部清场,不能出任何的疏漏。” “您放心,我会亲自去布置。” “陈露的真正靠山根本不是周行望,而是这一位。” 赵平津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郑凡心头蓦地一凛。 “但这一位可不是周行望,不可能被一个女人拿捏住,陈露太贪心,想要占尽所有的便宜……” 赵平津望着郑凡,他的神色平和到了极致,但却就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便宜的事。” 其实当初陈露见好就收,帮赵平津这一次,欠一个大人情,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可她偏偏得寸进尺。 周行望任她为所欲为,被她拿捏,连周行望的老婆见了陈露都客客气气的。 但银监会理事长家里那一位,可不是省油的灯。 在理清这些人物关系后,赵平津立时就明白了,周行望不过是宋理事长的一枚挡箭牌而已,他当年是靠着岳家才一步一步上位的,当然不敢将小情人暴露人前。 周行望是他和陈露的挡箭牌,却也是宋理事长做一些不太方便的事情的桥梁。 而如今,宋理事长这边的关系,赵平津已经基本打通。 既然如此,那陈露的要挟也就一戳即破,只是赵平津并不愿就这样轻飘飘放过陈露。 他会断了她回到周行望身边这条路,也会让她和宋理事长之间的关系,曝光于宋太太的眼皮子底下。 这才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所以,赵平津现在不会拒绝陈露的一些要求,相反,他会让她彻底的放松警惕。 一个人最洋洋得意的时候被人一巴掌打落在地,才会是最大的折磨。 …… 周知锦接到郑凡的电话时,还是有点意外的。 她和赵平津之间有过一段算不上过去的过去,只是周知锦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在知道了许禾的存在之后,两人也就说开,不再来往,虽然周知锦真的很喜欢赵平津。 但她的教养摆在那里,很多事,她是不屑于去做的。 周知锦再一次见到赵平津,已经隔了数月的时间。 其实之前,在一些社交场合也曾碰过面,两人见面倒也会点头打个招呼。 但隔了这数月,周知锦却觉得赵平津的整个气场好似都变了。 赵家的一些事,外人各种揣测都有,赵致庸生病之前,赵平津还落魄了一段时间,听说连车子都只能开几十万的,还被其他纨绔子弟给砸了。 后来他翻身上位,周知锦听人说起,赵平津做事太过心狠,将以前赵氏的一些老人整的很惨,都十分诟病他的行事。 周知锦不知其中内情,因此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观点,只是在她对他有限的了解之中,她觉得赵平津这样的人,之所以对那些人那样狠,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从来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欺凌旁人的性子。 “好久不见。” 赵平津与她打了招呼,请她坐下。 周知锦这还是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后,赵平津让人送了绿茶过来,竟还是她最喜欢的那个口味。 周知锦一时有些掩不住的感慨心酸,一个男人能让那么多的女人对他念念不忘是绝对有原因的。 不管怎样,喜欢与否,至少相处中他是绅士而体贴的。 就算当初只是拗不过长辈的意愿和她相亲约会,但赵平津却也记住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的喜好。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你直接说就行,只要我能帮上忙。” “你知道陈露吧。” “知道,我叔叔婶婶因为她,已经分居了足足两年了。” 321 要她身败名裂 周知锦叹了一声,面上亦是有些掩不住的愠怒:“还有我堂哥和堂姐那边,都不知道和叔叔吵了多少次,只是没有用,我叔叔像是失心疯了一样宠着那个女人,好几次,还把人带回了家里。” “知锦,我听说你现在和宋家在谈婚论嫁。” 周知锦落落大方的点点头:“是,我们去年相亲认识的,今年才正式确定恋爱关系。” 赵平津就笑道:“那位宋公子我见过几次,十分的温润如玉,堪称君子,知锦,你和他很般配。” 周知锦也笑起来:“谢谢,你忽然这样说话,我还有点不适应呢。” “宋理事长也是脾气温和的人,但宋太太却不大好相与。” 周知锦笑意更深:“宋伯母脾气是不大好,但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我却很喜欢,我们俩也算投契。” 赵平津点点头,却忽然转了话题:“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觉得还是和你透个底比较好。” “什么事” 周知锦心头一凛,却见赵平津站起身,将几样东西递给了她:“你所知道的那个陈露,不单单把你叔叔婶婶的家快拆散了,她还是宋理事长的情人。” “这不可能的,宋伯父一向洁身自好,和宋伯母少年夫妻感情很好的。” 周知锦惊讶极了,根本没办法相信。 但她很快就被眼前看到的那些东西给震住了。 “知锦,你以为陈露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底气,说起来,你叔叔算是她的金主,可你叔叔却对她言听计从,你不觉得奇怪她真正的靠山,从来都不是你叔叔,而是宋理事长。” 周知锦脸上渐渐漾满了怒容。 她就要嫁到宋家去,父母也是因为宋家的家风不错,才点头同意的婚事。 如果这样的事闹出去,周家宋家都要脸面扫地。 而她周知锦,哪里还有面目在京都做人 自己的亲叔叔和自己的公公,养着同一个情人 说出去,脊梁骨都要被戳穿了。 周知锦又羞又臊,她捏着手里那些东西站起身,平复了一些情绪之后,才对赵平津道:“你要我怎么做” “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在宋太太跟前透出点风声,你很聪明,知道怎么做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想来不用我教你。” “还有,事情闹出来后,你叔叔那边,也需要你搧一把火,我要那个陈露没有退路,身败名裂。” 周知锦被他这一瞬的表情吓住了。 说真的,她真的不曾见过这样的赵平津,那个性子有点寡淡,连和女人调笑都透着漫不经心的男人,好像没什么事能让他走心,总是带着慵懒的不在意。 但现在,他的眼神,阴翳的让周知锦后背都有点发毛。 赵平津看着周知锦,神色渐渐和缓:“知锦,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当初我和许禾的事情你知道后,你没有半个字的诋毁过她,也没有骂过我一句,你这样心地善良心胸宽广的姑娘,值得最好的未来和幸福,这一次是让你帮我,但却也是帮你自己,没了陈露,你的娘家,还有你的婆婆,都会记着你的好。” 周知锦明白他的意思,权衡再三,她还是选择了接受他的提议。 陈露这枚炸弹,早点炸出来总是好的,毕竟,这女人实在手段高,也是真的漂亮能干,万一宋理事长一着不慎或者当真被美色冲昏头搞出个一儿半女来,那才是大麻烦,人只有在触及到自己的利益的时候,才会上心,周知锦自然也不例外。 她此时心里已经有了数个主意,做这样的事情自己片叶不沾身其实不难,只要有人有钱。 而宋伯母若是知道了,凭借她的出身和背景,搞死陈露还不是轻而易举。 周知锦打定主意后,就匆匆告辞离开了。 赵平津让秘书进来收拾办公室,他坐下,抽了支烟。 烟雾袅袅之后,他那张原本英俊寡淡的脸容,却添了更多的沉郁和阴翳。 很多时候,人都被命运推着向前走,甚至身陷漩涡中无法自拔只能随波逐流,他的这一双手,沾染的污秽是真的越来越多了。 …… “礼尚往来,这是我送赵先生的礼物。” 陈露将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赵平津:“放心,不是贴身物品,只是一条领带,我觉得挺适合你的,要不要试试” 赵平津没有接,陈露将礼盒放在他身侧:“你总是这样冷冰冰的,你小女朋友受得了你” 322 情敌相见 “跟我喜欢的女人当然不会这样,只可惜你看不到。” 赵平津说着,眼底带了一抹很淡的讥诮笑意:“陈小姐,说真的,漂亮女人我见得多了,妩媚风情不在你之下的也不知凡几,你的手段其实挺不够看的。” 陈露有些挫败的轻叹:“那我能怎样,要不然我脱光试一试” 赵平津看她抬手解衣扣,眸色就沉了沉:“陈小姐要投怀送抱,还不如先做个全身消毒,你想睡别的女人的男人,我可不想碰别人玩腻的n手货。” “赵平津,你说话也太难听了!”陈露有些羞怒。 “你自己不要脸非要来勾搭我,还嫌我说话不好听怎么,把你当冰清玉洁的仙女供起来” 赵平津桀骜的抬了抬下颌,一笑之后,闲适的换了一个坐姿,长腿交叠,指间夹了烟,身子微向后仰,身子散漫而又舒展,烟灰色衬衫下,隐约看出胸前肌肉的轮廓,渐往下,衬衫下摆收入西裤裤腰中,劲瘦的腰,西裤包裹着结实修长的腿,就像是一只餍足了懒洋洋的豹子,让陈露一肚子的火,想发却又发不出。 “我其实也并没有几个男人,周行望这把年纪早就不行了,我这小半年都没和他同床了。” 陈露说着说着有点委屈。 她是真委屈,周行望老了,那一位是文质彬彬的书生,家里管束又严,两三个月也不一定偷一次,赵平津口口声声嫌弃她脏,其实她真不算脏,毕竟女人和男人不同,还是更愿意和自己看对眼的男人上床。 “要么,你有那个本事能撩的动我,要么,你就消停点,找别的男人去。” “你不知道得不到的才最让人欲罢不能” 陈露踢掉高跟鞋,颇没有形象的慵懒窝在单人沙发上:“要是一开始你就跟我睡了,说不定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兴趣黏着你了。” “抱歉,待会儿我还有个会,陈小姐该回去了。” “试一下领带好不好”陈露声音放的很软,“你真的是我第一个动心的男人,赵平津,你给我点甜头,我绝对不会让你亏的……” 赵平津看了一眼身侧的礼盒,他倾身将烟蒂摁灭,然后伸手拿起那个礼盒。 logo和花色都很眼熟,价格也不菲。 陈露的心跳的有点快。 可赵平津的手指已经松开,那条贵的离谱的领带,就这样落入了垃圾桶中。 陈露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赵平津……你不要太过分了!” 一片心意被几次三番的糟践,陈露再喜欢他,也有点恼羞成怒。 就在她以为赵平津会说出更难听刻薄话语的时候,他却对她很淡的笑了一笑:“生气了” 陈露的一肚子火气骤然烟消云散,眼有点红红的点了点头。 “别多想,我不会哄你的。”赵平津磕了磕烟盒,又取出一支烟,很薄凉的说了一句:“没能耐让我另眼相看,委屈了就自己受着吧。” 陈露委屈又愤懑的离开,想到他说话时的表情和语调,又是恨又是爱。 早知道,还真不如直接给他下一把药,把人先弄到手,也好过现在这样抓心挠肝的痒。 陈露离开不久,赵平津也起身离开了包厢。 只是刚出门,却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一个人。 唐钊。 赵平津眉眼微凉,望着面前的男人。 时间不算久,唐钊身上那放浪不羁的气质倒是褪去了不少,这粗略一看,倒也有点商务精英的意思。 “赵平津。” 唐钊强压着怒火,一步上前攥住了他衣领:“你对得起许禾吗,你对得起她对你的喜欢对你的爱吗” 赵平津抬起手握住唐钊的手腕,微用力将他推开:“对不对得起,你说了不算。” “你要是有了别的女人,不在乎她了,就放了她……” “谁说我不在乎了唐钊,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事实” 赵平津平静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再者说,这是我和许禾之间的事,和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赵平津……” 唐钊抬起手,指了指他:“你最好别伤她,如果有一天你让我知道,禾儿在你身边受了委屈过的不好,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会带她走的。” “你凭什么带她走凭你这点能力还是凭你背后的唐家唐钊,我再重申一次,许禾是我赵平津的女人,你在我跟前说这些话,最好还是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个资格,你配不配!” 赵平津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迈步就向前走。 唐钊的声音却在他背后响起:“有没有资格,配不配,是我唐钊的事情,赵平津,我这句话就撂在这里了,如果你让我知道她过的不开心,我不会再给你机会抢走她。” 赵平津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迈步就向前走。 唐钊的声音却在他背后响起:“有没有资格,配不配,是我唐钊的事情,赵平津,我这句话就撂在这里了,如果你让我知道她过的不开心,我不会再给你机会抢走她。” 赵平津只觉得唐钊的话实在太过可笑。 什么给他机会,他以为许禾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唐钊拱手相让吗 “唐钊,你最好弄清楚,许禾回到我身边,不是你给的机会,而是因为她爱我,从始至终,我都是她唯一的男人,也是她唯一深爱的男人。” 赵平津看了一眼唐钊:“唐先生不要把一个女孩子脆弱无助时流露出的一些依赖和对于帮过她的人的感激心软就当作是爱情,那也太幼稚了。” 323 败露 “那你爱她吗赵平津,你能如她那样赤诚爱着一个人那样爱她吗没有任何索求,没有任何目的,就是专一真挚的爱着她。” “我们下个月就要订婚了,你说呢。”赵平津讥诮的看了唐钊一眼:“唐先生,摆正自己的身份和位子,不要再做这样逾距又可笑的事。” “订婚……” 唐钊惨淡一笑,他和许禾,也曾经差一点就走到了那一步。 “唐先生如果愿意来参加我们的订婚礼送上祝福,我很欢迎。” “赵平津,你好好对她,别再伤她了。” “我知道怎么疼自己的女人,唐先生不用多操心。”赵平津最后看了唐钊一眼。 有个男人这样觊觎着自己的女人,总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 不管许禾对唐钊有没有感情,但他们曾经还是有过一段。 赵平津想到那一夜他坐在车上看着唐钊公寓卧室里的灯,熄灭又亮起。 许禾还曾主动亲吻过唐钊。 其实,最让赵平津无法忘怀的不是唐钊和许禾回房间熄灯后那一段时间,最让他一直记在心里辗转反侧的,是那天晚上唐钊来找她,将她从他的车上抱走,然后,唐钊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许禾仰起脸,很温柔的亲吻了唐钊。 也许是那一瞬间,他尝到了那种犹如针刺一般的痛和涨满了心房的酸苦。 他不由得开始认真审视,许禾之于他,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 他不会再给唐钊任何机会,确切的说,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他都不会再给他们一丝一毫的机会。 …… 卫臻有些瑟瑟的坐在沙发上,卫夫人气的全身发抖,指着她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卫诚儒到家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清和,你别把自己身子气坏了……” 卫夫人年轻时吃了不少的苦头,身子一向不大好,常年都要吃药调理,卫诚儒一看到妻子动怒,当即心疼坏了,赶紧抚着她的背轻声的劝慰:“你这是怎么了,发这样大的脾气,臻臻,是不是你又气你妈妈了” 卫夫人看到丈夫回来,眼泪就喷涌而出:“诚儒,你知不知道臻臻做了什么她这些天鬼鬼祟祟的,我就觉得不对劲儿,让嘉英盯着点她,果不其然嘉英和阿娴就发现,臻臻她背着咱们,请了私家侦探去调查那位许小姐……” “哪位许小姐”卫诚儒听的一头雾水。 卫夫人一脸泪痕:“就是赵平津现在的女朋友,叫许禾,臻臻让私家侦探去京都调查人家的底细……” 卫诚儒出身书香世家,一贯的清高孤傲,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可谓是卑劣无耻,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卫臻:“你当真这样做了” 到了这样的地步,卫臻知道瞒也瞒不住,干脆一梗脖子认了:“是,我是做了,我是让人去调查许禾了,她要是清清白白,那就不怕别人调查……” “你,你……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错!” 卫夫人气的脸色铁青:“不要说赵平津跟谁谈恋爱如今和我们卫家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就算是你们订婚了他又和你悔婚,咱们卫家也不至于要死缠烂打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来!” “我怎么丢人现眼了我只是不想看赵平津被人蒙骗,他本来就要和我订婚的,是那个许禾不要脸又回来纠缠他,他才会改变主意……” 卫臻捂着脸,哭的委屈又伤心。 母亲不理解自己的想法,父亲更是清高,闭口不肯再提起赵家,哥哥嫂子又这样捅她一刀,把她做的事情全给卫夫人说了,家里闹成一团,嫂子钟娴这会儿倒是装起了好人,陪在母亲的身边又是劝又是安抚,贤惠无比。 卫臻委屈的无法言说,出了事后,身边的闺蜜也曾抱打不平过,但话里话外意思却是,两家没有婚约,两人也没有交往,人家也不算错。 卫臻想不明白,一向众星捧月的她,怎么忽然就成了众矢之的的了。 “你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臻臻,你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承诺,两家之间也不曾挑明过,再后来,赵平津更是让他祖母与我说清楚了,他现在谈恋爱还是结婚,都是他的自由,你有什么资格去查他的女朋友若是让他或者赵家人知道了,你让父母的脸面往哪放” 卫夫人疼惜女儿,只当她是感情受挫没想清楚,仍在耐着性子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讲,想让她早点想通。 324 请罪 但卫臻此时却根本听不进去,她望着卫夫人,只觉得母亲完全不体谅自己的心情,又想到嫂子钟娴如今有了两儿一女,在卫家地位稳固,她卫臻将来嫁出去,就算是卫家的亲戚了,母亲现在已经把嫂子看的比她更重要了,而嫂子,更是和母亲一条心,变着法的讨好母亲,还在母亲跟前捅了她一刀。 “是啊,我让你们没脸了,但你们在乎过我的感受和想法吗我只是平生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想要和他在一起,我有错吗妈妈您当年不也抛弃亲人不顾名声跟着父亲私奔了吗您为什么就不能体会我的心情……” “你给我闭嘴!” 卫诚儒闻言气的震怒,抬起手,竟是一巴掌搧在了卫臻的脸上。 卫臻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卫诚儒。 虽然这一巴掌并不重,但这却是她长到二十二岁,第一次挨打。 卫臻的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 “妈……” 与此同时钟娴却惊惶的喊了一声,卫夫人抚着心口,脸色一片煞白,她显然是气的狠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指着卫臻抖的犹如筛糠。 “清和……”卫诚儒大惊失色连忙走过去紧紧握住了卫夫人的手,卫夫人手指冰凉,整个人都在抖,在丈夫握住她手那一瞬,她的泪才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你还不给你母亲道歉,是不是要把你母亲活活气死!” 卫诚儒指着卫臻大喝,卫臻见卫夫人气成这样,心中也愧疚不安,忙站起身道歉:“妈,您别生我气,我只是一时口不择言……” “你不是口不择言,你说的都是真心话而已,我知道,我心里都明白。” 卫夫人惨淡一笑:“只是,别人怎么议论我看轻我都可以,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没想到我的女儿也会这样说我……” “清和……” 卫诚儒看她落泪,不由又急又痛,转身呵斥卫臻:“你给我跪下,给你母亲好好请罪!” 卫臻咬了咬嘴唇,却还是缓缓跪了下来。 朱姨站在厅外,急的不行,但也不敢冒然进来,主人家的家务事,怎么都轮不到她一个佣人插嘴,就算她在卫家做了十几年,有点脸面,但到底还只是个佣人。 眼见得卫臻跪下,朱姨急的眼都红了,但卫诚儒正在大发雷霆,她根本不敢靠近。 “算了。”卫夫人缓缓站起身:“阿娴,你扶我上楼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钟娴看着卫夫人此时的模样,心疼的眼都红了,赶紧上前扶了她:“妈,您消消气,妹妹只是一时糊涂……” “你少在那里假好心,如果不是你来我妈跟前告状,妈妈会气成这样吗两面三刀的小人!” 卫臻几句话怼的钟娴委屈不已,却又在公婆面前强忍着没有掉泪。 小姑子实在太过受宠,平日里两人相处的还算是不错,但钟娴其实看得出来,卫臻是有些看不上她的,她的出身确实不大好,在港城也只能算中产阶层,和卫家当然没办法比,但钟娴不因为自己出身比不上卫家而自卑,也不因为自己嫁入卫家后生儿育女公婆喜欢丈夫疼爱而骄矜,所以卫臻的那点轻慢,以前钟娴并不怎么在意。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被小姑子这样当面诋毁,钟娴心里又怎会一点都不介意 但公婆拿她当女儿一样看待,和丈夫又恩爱情深,钟娴就觉得,自己不能忍也得忍了,人生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呢,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只是钟娴可以不理会,卫夫人却是不允许自己女儿这般尖酸刻薄而又小人之心的。 她转身望着卫臻:“臻臻,给你嫂子道歉。” 卫臻抿了抿嘴唇,看着眼睛红红的钟娴,却不肯道歉。 她可以给卫夫人道歉,但是给钟娴道歉算什么如果她不是嫁到了卫家,卫臻根本不可能认识她这个圈子的人,也根本不可能多看她一眼。 “卫臻!” 卫夫人拔高了声调,卫诚儒也训斥女儿:“没听见你母亲的话赶紧给你嫂子道歉。” 卫臻捂着脸,倔强的抬头看着卫诚儒,又轻蔑的看了钟娴一眼:“我说的都是实话,凭什么让我给她道歉谁让她找人跟踪我的也就她这种小门小户的人才会做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 “是我让你嫂子看着你的,是我做出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卫夫人气的狠了,攥着钟娴的手冰凉颤抖:“阿娴,你先回去休息,这些事都和你没关系,你别把她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就算是妈妈让她做的,可她心里也巴不得能抓到我的错处吧,看看,如今不是让她得逞了吗爸爸气的对我动手,妈妈也觉得我无药可救,以后家里人都宠她一个,我卫臻又算什么呢!” 325 终相逢 卫夫人怔怔望着卫臻,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看看满脸不敢置信的卫诚儒,又看看卫臻,她实在没办法相信,眼前这个心思狭隘而又蛮不讲理的人,会是她江清和的女儿。 从前过最苦的日子时,她好像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绝望,但这一刻,她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只觉得深重的无力。 钟娴感觉到不对,赶紧试图握紧卫夫人手臂时,卫夫人却已经软软往下倒去。 她年轻时吃了很多的苦,生卫臻的时候是卫诚儒最穷最艰难的时候,她没有坐好月子,留下了一身的病,如今日子好过了,万事顺心,却又偏生遇上卫臻的事。 卫夫人气的晕倒,卫诚儒慌乱之下过去扶妻子时,又急的扭伤了脚,钟娴顾得上这个顾不上那个,直到卫嘉英回来,她才算能暂时喘口气。 等到家里这一团糟都暂时收拾好,钟娴已经疲累不堪。 卫嘉英从妻子口中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臻臻怎么变成了这样子了” 钟娴委屈的扑在丈夫怀里:“妈妈当初让你留意着妹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你忙不过来,就让我来做,这倒好,妹妹这次恨死我了……早知道我就不该管这些。” “你做的没错,她做出这样的事,要是给赵家和赵平津知道了,那就把人得罪狠了,咱们卫家不能和赵家结仇,咱们在国内扎下根才多少年赵家在京都可是经营了三代人,光是姻亲都不知凡几,要是传到赵平津耳朵里,知道臻臻让私家侦探调查许小姐,还不知道会怎么动怒,港城现在谁不知道,赵平津和女朋友感情甚笃。” “可是现在怎么办”钟娴心里还是担忧的不行,卫臻到底是亲生女,她只是个媳妇。 将来人家父女母女和好了,她说不定就成了两头讨人嫌。 “别想这些了,爸妈都是明理的人,绝不会怪罪你分毫,现在也只能希望臻臻自己想明白,别再继续犯傻了。” 卫嘉英想到小妹如今的偏执,也不免头疼:“小妹这性子是随了谁了怎么这么拎不清……” 卫夫人在医院住了三天才逐渐好转,卫诚儒扭伤了脚,这一周也只能在家休养。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上上下下都是低气压。 卫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似在和父母赌气。 卫诚儒和卫夫人显然是动了真怒,她赌气不肯吃饭,两人也就不许任何人给卫臻送饭,铁了心要狠狠磨磨她的性子。 但却没人知道,朱姨趁着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偷偷给卫臻送了吃的喝的进去,因此卫臻根本没吃到苦头。 过了两天,卫诚儒和卫夫人就有点坐不住了,到底是亲生骨肉,这两天不吃不喝,万一真把身体弄坏了可怎么办 就让卫嘉英去看看妹妹,劝一劝她。 却没想到卫臻的态度仍是十分强横,说自己绝不可能给钟娴道歉的。 这番话又将卫嘉英气的不轻,他爱重妻子,自然看不得卫臻这样轻慢妻子,所以也不肯再管卫臻的事了。 却在这时,京都江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老爷子病情加重,已然是到了弥留之际,让他们赶紧回来。 卫家众人再顾不得其他,接了电话立刻就启程赶去京都。 卫臻也知道轻重,没敢继续作下去,乖乖的跟着去了京都。 而赵平津这边,也接到了江家的电话,江老爷子病重已经陷入弥留,但今日好似出现了回光返照,精神好了不少,他老人家念叨着要见赵平津和许禾。 江家人就硬着头皮给赵平津打了电话。 赵平津是敬重江老爷子的,也知道他对许禾是真心疼爱,因此挂了电话,就立刻带着许禾赶去了江家。 卫诚儒和卫夫人一行人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江家所有人都站在病房外,但病房内却有说话声,不免诧异。 江先生有些不自在的对卫夫人说:“老爷子在和平津说话呢。” 卫夫人点点头,心中了然,她和娘家恢复来往之后,也自然而然的知晓了一些事,江家如今在京都早已落魄了,但因着赵平津和江老爷子的一点渊源,倒也能勉强维持。 这也是当初,卫夫人十分满意赵平津的原因之一,自己父亲这样苛刻的性子都欣赏喜欢的人,自然不会差。 而卫臻一听到赵平津的名字,立时来了精神,脸颊也微微红了起来。 “我让人进去给老爷子说一声,就说妹妹妹夫来了……” 江先生让人进去通报,很快就有人请了卫夫人一行进去。 卫臻连忙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又有些懊悔自己来时太匆忙没有好好挑一挑衣服,顾念着外祖父病重,穿的太过老气素净了。 卫臻和卫嘉英跟着父母走进病房,却不期然的听到一把十分秀婉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传出,“江爷爷,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您答应过我,您会活到一百岁,还要看着我嫁人生孩子的,您可不能对我食言……” 326 失望 这把声音蓦然传到一行人耳中,卫臻怔了一下,而卫夫人和卫诚儒都不由抬头看去。 他们看到的是一把纤细削薄的背影,那女孩儿伏在江老爷子的床边,穿着一件很素净简约的浅杏色改良旗袍,头发乌黑浓密,散在肩上,只看背影,就能猜出她该是一个十分秀美娴静的姑娘。 而卫诚儒却顿住了脚步,望着那道身影有些失神。 方才忽然听到这个声音时,他的思绪好像骤然回到了几十年前,他在江家第一次见到清和的情景。 当时也是这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而江清和年轻时说话也是这样的语调,不急不缓,又平和柔婉,带着平抚人心的力量。 卫臻却怔立在原地,一点一点抿紧了嘴唇。 许禾凭什么在这里许禾又算什么外祖父病的快死了,还要听她这些完全没用的废话 都是看在赵平津的面子上吧,这还真是鸡犬升天了。 卫臻心中十分不齿。 又见许禾打扮的这样低调素淡,心里不由嗤了一声,是她卫臻的外祖父快死了,许禾装腔作势装这么孝子干什么呢 搞得好像她才是孙女外孙女似的。 如果没有赵平津,许禾这种出身连钟娴都不如的,根本不可能摸到他们这个阶层的门边。 “爸爸……” 卫夫人望着病床上的老爷子,他面颊有些微红,人看起来好似也有了点精神的样子,见到他们一家人过来,就笑着对她招手。 卫夫人知道,老爷子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她强忍了心酸,笑着走过去,还打趣了一句:“爸爸,您气色看起来真的好多了,怕是要和许小姐说的一样,能活到一百岁呢。” 江老爷子闻言就笑了起来,“就你和禾儿的嘴最甜。” 赵平津拉了许禾起身,两人让开到一边,让卫家人上前。 卫夫人很慈爱的看向许禾,对她点了点头:“许小姐。” “卫夫人。”许禾忙也点头问好。 而许禾转过身来那一瞬,卫诚儒只觉得眼皮都跳了跳,他一瞬不瞬的望着许禾,竟是有些失态的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是江家的亲戚还是……” “卫先生,您好,我叫许禾。”许禾虽然有点意外,但却还是落落大方的回了话。 “你就是许禾啊。” 卫诚儒望着许禾,不知怎么的,看她乖顺温柔的站在赵平津身边,心窝里就隐隐泛着说不出的软。 如果说之前,在赵平津刚传出另有新欢时,卫诚儒因为疼爱女儿,心里是有点成见的。 但今日见到许禾,不知怎么的,半点气都没有了。 许禾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赵平津握着她的手,几人彼此寒暄打了招呼,赵平津就准备带许禾先出去,让卫家人好好陪着老爷子说说话。 却不料老爷子却叫住了他:“平津,禾儿,你们俩先等一下。” 他叫了卫嘉英夫妇和卫臻,又看了卫嘉英的几个孩子,关切询问了几句,就有些疲惫的摆摆手,道:“好孩子,你们先出去歇一歇,我和你们爸妈说说话。” “外祖父……臻臻想多陪您一会儿。”卫臻红着眼上前一步,在老爷子床边半跪了下来,垂着泪道:“臻臻长这么大,都没有好好陪过您老人家。” 江老爷子却只是握了握她的手,拍了拍:“好孩子,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和你妈妈还有点话想说,待会儿再叫你们进来。” 老人家话说到这份上,卫臻只得不甘不愿的站起身。 她站起身,忍不住去看许禾。 心里那一股酸和不甘,又往上涌。 凭什么许禾就能留下如果现在站在赵平津身边的人是她,那么外祖父也会让自己留下的吧 许禾微微垂着眼眸,并未看卫臻一眼。 卫臻只觉得脑子里一热,忽然就说了一句:“许小姐,听说你之前和我表哥江淮谈过恋爱我久在港城,不太清楚这边的事儿,怎么我表哥和你谈了个恋爱就坐牢去了” “卫臻!” 卫夫人连忙喝止女儿,卫诚儒也蹙了眉:“臻臻,你胡言乱语什么你外祖父还病着你胡言乱语什么赶紧给我出去!” 江老爷子望着卫臻,面色已经隐隐带了不悦,但顾及着江清和,并没有怪责什么。 “嘉英,阿娴,带你妹妹和几个孩子先出去……” 卫臻眼见父母都发怒,而哥哥也不悦的瞪着自己,委屈的双眼通红,恨恨的瞪了许禾一眼,方才不甘不愿的被卫嘉英拉出去了。 卫夫人见许禾脸色有点白,咬着嘴唇不说话,忙替卫臻赔不是:“许小姐,卫臻被我惯坏了,她口不择言胡言乱语,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都是我们卫家教女无方……” 卫夫人说着说着就难受起来,想到老爷子病成这样,卫臻却还只想着针对许禾,心里更是失望又伤心。 许禾见她哽咽着停了话,握着自己的手眼泪往下淌,不知怎么的,她竟也觉得心口里酸疼的厉害,看着卫夫人哭,她无法控制的跟着掉眼泪:“卫夫人……没关系的,其实,卫小姐说的也是事实,您不用道歉,也别怪她。” 327 他们倒像一家人 “你这孩子……”卫夫人越听越是难过,“你的心也太软了些,你这样,很容易吃亏的啊,傻孩子。” 许禾只是摇头,卫臻说的算是事实,她没什么好辩驳的,她的过去就是这样,无论如何都抹不掉的,所以,别人说几句,她不觉得自己就该有多大的委屈。 她只是有点羡慕卫臻,有这样疼爱她的家人,做她的靠山,后盾,闯了祸犯了错都有父母亲人兜底。 而她的父亲去世后,直到和赵平津在一起,她都是一个人无依无靠。 拥有这样天大福气的人,为什么却不珍惜父母的疼爱和无条件的付出呢。 “清和,禾儿。” 江老爷子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忽然叫了两人过来。 许禾看了一眼赵平津,赵平津对她点点头,她才转身回到老爷子床边,卫夫人也走了过去。 江老爷子看看这个让自己骄傲过又失望过心灰意冷过的女儿,好在她如愿以偿了,好在她没看错人,如今也算是得了圆满,他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清和,你母亲当年去的时候,心里还记挂着你,不肯闭眼,是爸爸当初太执拗不知变通,不肯让你回来送她一程,爸爸很后悔,清和,你心里也怨恨爸爸的,是不是” 卫夫人跪在床边,哭的泣不成声却使劲摇头:“是我不孝,是我让你和妈妈伤心失望了。” 卫诚儒没有说话,但却也默默的跪在了卫夫人的身边。 眼见得两个长辈都跪下了,许禾忙也跟着跪了下来。 赵平津望着他们三个跪在老爷子床边的背影,莫名觉得这三人看起来倒像是一家人似的。 江老爷子怜爱的望着卫夫人:“我快不行了,约莫也就这两天的事……清和啊,我比你妈妈幸运,至少你能送我离开。” 卫夫人抓着他的手,哭的哽咽:“爸爸,您能撑过去的,您不会抛下我的……” 江老爷子抖着手给她擦眼泪,卫夫人的泪却止不住。 “你妈妈的嫁妆,还有你妈妈留下的股份,产业,我谁都没让动,嫁妆如今全都留给你,将来你再传给我的外孙女,其他的东西,你和你兄弟们平分,遗嘱我已经留好了。” 卫夫人摇头痛哭:“我不要您和妈妈的东西,我只要您好好活着,女儿还没有在您身边多尽尽孝心……” 江老爷子声音越发虚弱:“清和,你别哭,我还有好多话好多事要交代,你总也要我安安心心的走,是不是” 卫夫人只能强忍了泪意点头:“爸爸,您说,我都听着呢。” “你和诚儒感情好,我对你,是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还有孩子们,嘉英敦厚能干,妻子也贤惠,你们将来也就有了指望,臻臻娇气但也乖巧,将来你们夫妻俩给她挑个好女婿,也能平平顺顺过好下半辈子。” 他说着,看向跪在一边低头垂泪的许禾,缓缓对她伸出手,许禾忙伸手紧紧握住了老爷子的手。 老爷子又颤巍巍握住卫夫人的手:“这个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当初,她在医院做护工,被人欺负,我只是看不过去帮了她一个小忙,她心底好,就一直念念不忘的,隔三差五就来医院看我,陪我说话,推着我去散步,变着法的给我解闷儿,后来,我病的严重,差点死了,急需要输血,这孩子知道了二话不说就跑来了医院,真是没想到……她这小身子骨,却救了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一命。” 卫夫人和卫诚儒都不知道这些事,闻言不免都很震惊。 尤其是卫夫人,老爷子的血型独特,她与老爷子血型一样,所以当初生产时特别凶险,吃了很多的苦头。 而许禾能给老爷子输血……这该是多大的缘分 这种罕见血型的持有者,都是十分稀少的。 “我当初想着,她救了我的性命,那不如就让江淮娶了她,也能照顾她,她父亲去的早,母亲病着,还有个妹妹要养,嫁到咱们江家,总能衣食无忧过好下半辈子,但我没想到,我这好心却差点害了她……” “老爷子……”许禾没想到一直病病歪歪的江老爷子,心里却实则比谁都清楚。 他只是实在有心无力,所以才没办法一直庇护着她。 而在江淮对她动手,她还要陪着江淮来医院演戏的时候,她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怨恨老爷子的吧。 “他们就盯着那点子钱和遗产,盯着我怎么写遗嘱,却连面子情都不愿做,让禾儿受尽了委屈……” 江老爷子说着,咳了几声,又冷笑:“打量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禾儿,原本该留给江淮的那一份遗产,爷爷全都给了你,我已经在遗嘱上写好了,也公证过了,我的私人律师会处理好后续一切事务,江家现在不行啦,儿孙不孝顺,但爷爷却还是希望他们将来不要过的太落魄,所以爷爷没把江家的一切都给你,你会不会觉得爷爷很自私” 328 疼之入骨 许禾哭的不能自已:“爷爷,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您的钱,您好好养病,您答应过我的……” “傻孩子。” 江老爷子摸了摸她的头发,又叫了赵平津:“平津,这孩子遇到你,也是她的好福气,以后,你可千万记得多疼她一些,别再让她受委屈了。” “您放心,我会对禾儿好的。”赵平津望了一眼哭的伤心的许禾,对老爷子保证。 “你向来一言九鼎,这样说,我自然就放心了。” 江老爷子看看许禾,又看看江清和,他把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清和,看在她救过我一次的份上,你以后,也把她当自己小辈看待,这孩子背后没有个娘家依靠,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就当他是我的干孙女,也疼疼她。” “爸爸,我会的,我把禾儿当我的女儿看待,就和臻臻一样,您放心吧……” 江老爷子说完这些,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松开两人的手,躺在枕上疲累的闭了眼:“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爸爸,我陪着您吧,我好久没好好陪您了。” 卫夫人舍不得离开,抓着老爷子的手哀求。 江老爷子到底还是点了头,催着赵平津带许禾出去。 他怕自己就这样死了,许禾看了会害怕难受。 卫诚儒也没有打扰他们父女两人,几十年的时光和父女缘分,到头来,却也只换来这短暂的数日相守。 卫诚儒心中愧疚颇深。 他亏欠妻子的实在太多了。 所以现在,他只能更努力的弥补。 如果妻子喜欢,他也愿意把许禾当亲生女儿看待,更何况许禾还曾救过老爷子的命。 于情于理,他们都该遵从老爷子的遗愿。 但想来,她有赵平津那样一个男人护着,大约也用不上卫家。 但该尽的心意,却还是要尽。 卫诚儒私心里也希望,卫臻能学学许禾的脾性,她被娇惯的太过,根本不知一点人间疾苦。 看看人许禾,年纪小小就要把一家人的重担扛起来,也难为她这样瘦弱单薄的小身板,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罪。 卫诚儒就不免想起卫夫人年轻时过的那些日子。 卫夫人也是身娇体弱的千金小姐,跟着他颠沛流离,打过工摆过地摊,最艰难的时候,刷盘子刷碗的活儿她都干过。 如今回头想想,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所以哪怕如今飞黄腾达,他却心志不改,对妻子仍是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对女儿更是加倍的疼惜娇惯。 结果没想到,却把卫臻给宠坏了。 想到卫臻刚才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许禾的那些话,卫诚儒都觉得臊得慌。 该找个机会,好好的和女儿谈一谈,再这样下去,卫臻还不知道要闯多少的祸。 …… 赵平津事务繁忙,没在医院逗留太久,许禾知道,老爷子就这两天的事儿,她想守在医院,也算是尽一尽自己的心。 赵平津将另一个助理留下,带了郑凡回公司,交代许禾就待在医院,他晚上下班会来接她回去。 江家众人都守在老爷子病房外,但许禾看得出来,真正悲痛的除却卫夫人一家,江家的其他人大约都在想着老爷子遗嘱的事。 许禾并不想要老爷子分给她的那一笔遗产,晚饭的时候,卫夫人叫了她进去,江家人都盯着她,那眼神又是不甘又是戒备,但却也知道她背后站着赵平津,因此没人敢说什么。 卫臻更是十分不忿,她这个亲外孙女如今却要靠后站了,许禾跟着卫夫人同进同出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老爷子的外孙女呢。 只是如今这样的场合,卫臻也不好发作,这口气只能死死忍了。 老爷子已经无法进食,卫夫人流着泪喂他喝了一点温水,他就气弱的摆了摆手。 许禾坐在床边,看着老爷子虚弱的模样,心中却有了一番别样的感触。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如今看到了弥留之际的人,好似才知晓,不管怎样的生命都是珍贵的,该好好的去珍惜。 “禾儿,之前听,听平津说……你生病了,现在……好点了吗” 江老爷子说话已经有些费力了。 许禾使劲点点头:“好了很多了,爷爷,您别惦记我,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那不是你的错,禾儿……别用别人的错误,来……来惩罚,惩罚你自己。” 江老爷子喘的厉害,卫夫人赶紧给他戴上氧气罩,他昏昏沉沉看了许禾和卫夫人一眼,却已经再无力气开口。 当年第一眼看到许禾,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她和清和有点像,其实两人长的并不怎么相像,但就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让老爷子留意了她。 看到许禾被欺负的时候,他总忍不住的想,清和跟着卫诚儒那小子私奔了,听说日子一直都过的很苦,也不知道,她在外头努力谋生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像许禾这样被人刁难欺负。 他就想着,他帮一帮许禾,他的女儿,说不定遇上难关的时候,也会遇上帮她一把的贵人,让她少吃点苦头。 329 在温暖的怀抱里落泪 这份善缘,就是这样结下的。 如果没有许禾,他说不定早就死了,他也就等不到清和回来,等不到父女冰释前嫌这一天。 他到地底下,都没脸见他夫人。 而如今,他可以含笑离开了。 说起来,许禾是他的福星才对。 老爷子今天见到许禾,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孩子还没有恢复健康,和从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有点担心许禾,之前平津来看他时,和他隐晦说过一点许禾的事,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却也知道,一定是不大好的事情,要不然,她不会生这样的心理疾病。 只是,他快要死了,他帮不到她了,只能希望清和看在他的面子上,能在许禾需要的时候,搭一把手。 下午的时候,他和清和说了,让她得了空开导开导许禾,别钻了牛角尖。 人到了快死的时候,什么事都看淡了。 其实别人的眼光和看法算个屁啊,这一辈子要活的开心洒脱,得偿所愿,对得起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年轻人,总是容易想不开。 等想开了,头发都白了,后悔也来不及。 卫夫人坐在床边垂泪,许禾心里也难受,但见到卫夫人这般伤心,她心底针刺一般说不出的疼,安慰的话就不由自主说了出来。 卫夫人就握了她的手:“看看,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让你这个孩子来安慰我。” 又问许禾多大了,还在念书没有。 “二十二了,本来今年该毕业的,但因为生病的缘故没办法毕业答辩,就申请延毕了。” “和我们家臻臻一样大呢,都是属兔的,你几月的生日” “八月的。” “哎呀,我们臻臻也是八月的,禾儿是八月哪一天的” “阴历八月十九。” 卫夫人倏然抬眸看向许禾:“和我们臻臻只错了一天,好孩子,这也太巧合了,怪不得你和我们家有这样深的缘分。” 许禾知道卫臻和她的生日很接近,但没想到,她们不但同月,还是同年。 “不知怎么了,看到你就觉得很投缘,像是很早就认识一样,又亲切又喜欢,以后,有空了你来港城走动,就把我这里当你的娘家。” 卫夫人见她鬓发乱了,就抬起手,轻柔的给她理好:“好孩子,臻臻被我们娇惯坏了,她的话你可千万别放心上,你是个心善大度的孩子,臻臻真该好好向你学一学。” 卫夫人的手指那么温软,她抚着自己的鬓发,轻柔的和她说话,就像是最慈爱的母亲一般,许禾眼眶突然就红了,酸胀的难受。 小时候没心没肺的,秦芝不喜欢她,她也不在意,因为许立永特别特别宠她啊,许立永用他最宽广厚重的父爱,给许禾建立了无比强大的安全感,相对来说,她一直到十七岁,都生活的特别特别幸福。 但是因为没享受过母爱,所以内心深处其实还是特别渴望的,只是许禾以为自己不在意,从前觉得有爸爸爱自己就好,后来家庭变故,也顾不得矫情的深究秦芝为什么对她这样差。 但这一瞬,就在卫夫人的抚触和温柔的话语之下,许禾心底一直埋藏的渴望和委屈,就这样潮水一般汹涌泛滥了。 卫夫人看着她掉眼泪,看着她张大了那双漂亮的杏眼,莹润的泪一颗一颗滚落,砸在她的手背上,却又像是滚烫的砸在了她的心尖上。 她眼眶一热,一把将许禾揽在了怀里,摩挲着她的后背,爱怜的说:“好孩子,你是想你爸爸妈妈了是不是 卫夫人下午在这里陪着老爷子,听老爷子说了许禾的身世,知道她母亲疯了,从小不喜欢她,疯了后更是对她动辄打骂,卫夫人听了都心疼无比。 许禾趴在卫夫人的怀中,使劲的点头,哽咽低语:“我妈妈很少抱我的,也没有给我梳过头发,我从小到大都是爸爸给我扎头发,您刚才给我整理头发,这样温柔的给我说话……我就忍不住的想,如果我妈妈喜欢我的话,也会这样疼我的吧……” 卫夫人听她这般说,更是心疼怜惜:“好孩子,你这些年也真是委屈了,摊上这样一个母亲……” “其实也没什么委屈的,至少还有个妈妈,还有妹妹在,总算是有个家,不管怎样,她再不喜欢我,也把我养大成人了。” 许禾忍住眼泪,缓缓直起身子,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在卫夫人跟前忽然就情绪失控说了这些话。 算起来,这些年,这些委屈,她真的从未提起过。 就算是赵平津,也只知道秦芝对她不怎么好。 330 教训 “生养之恩,就是天大的恩情,更何况她现在病成这样,我又何必和一个病人斤斤计较呢,她不喜欢我,我仍是会待她好,心里委屈的时候,就想想我还是个小婴儿时,到底也是她把我喂养大的,她若是把我扔了,卖了,我活不活得下来还不一定,所以,也就不委屈了。” 许禾说着,含着泪的眼望着卫夫人很轻的笑了:“乌鸦还知道反哺呢,何况我是个人,人总得讲良心的。” “你这孩子……”卫夫人攥着她的手,说不出的难受又怜惜。 “你爸爸定然是个极好极好的人,才将你教的这样好。” “是,我爸爸性子特别开朗,他又能干又勤快,年轻的时候想当文艺兵却没考上,所以后来我学跳舞,我爸爸特别支持我,我妈嫌我上舞蹈班浪费钱,我爸爸就偷偷攒下买烟买酒的钱给我交学费,只是我不争气,现在也没办法继续跳舞了。” 许禾垂眸,望着自己的腿,右腿膝盖本来就摔伤过,登台演出是没什么指望了,后来在国外又受了那些伤,一半是身体原因,一半大约是心理上的原因,站的久了或者走的时间稍长,两条腿就会一阵一阵的发软。 “怎么会没办法跳舞了啊” “腿受了伤,没办法跳了,不过,我就算不能上台了,但我想跳的时候,也可以私下跳给自己看,跳给我爱的人看……” 许禾说到这里,嘴角带着一抹很浅淡的笑意,声音也很平静坦然,好似,就这样坦然的接受了命运的每一样馈赠。 卫夫人不由一阵唏嘘,但见她神色平和,没有什么怨天尤人之色,又不由暗暗赞叹。 在这一点上,卫臻真是没办法比,卫臻当年大学本来想考设计系,结果专业课没有考过分数线,后来就去读了普通的中文系。 卫夫人可记得很清楚,当初卫臻分数没过线时说的那些话,抱怨学校,抱怨老师,抱怨自己遇不到伯乐,诚儒还没教训她两句,她干脆把所有的画具教材全扔了,以后再也没碰过画笔,而现在,更是以自己曾学过画画和设计为耻,连家里人提起来,都会发脾气。 “以后,该让臻臻好好和你学学,她的性子现在真是让人头疼。” “卫夫人,我和卫小姐不一样,她是千娇百宠的千金小姐,自然可以任性,可以有她的小脾气,所以,您不用太为她担心,她之所以可以这样随心所欲,那正是因为你们疼爱她,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和依靠的缘故。” 许禾笑着安慰卫夫人:“如果我也像卫小姐一样,有疼爱的爸妈在我背后,说不定我会比她还要娇气还要任性呢。” “禾儿,怨不得老爷子这样疼你,你说说你,你这样懂事又贴心,哪个做长辈的会不喜欢你呢” 卫夫人说到这里,想到卫臻,不免又是心痛。 卫臻从前也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但是出了赵平津这一档子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自私,狭隘,偏执,在她身上展露的淋漓尽致。 “我也不想懂事贴心的,如果有您这样的母亲宠着我,我肯定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 “你这孩子,可真是会安慰人。” 卫夫人又摸了摸她的鬓发,许禾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她竟是莫名的贪恋,甚至不想,她把手从自己的脸上移开。 但这温柔,也只有一瞬,她是卫臻的母亲,和她许禾,又有什么关系呢。 …… 丰南公馆。 夜色已深,宋理事长喝的微醺,因着与赵平津相谈甚欢,两人颇有相识恨晚的意思,不免兴致高涨多喝了一些。 赵平津送他出去时,醉眼迷离之下,指着宋理事长的领带笑道:“您这条领带看起来很不错……” 宋理事长脚步微有些趔趄,闻言就靠近赵平津,压低了声音道:“这是我一个红颜知己送的,她不但长的特漂亮,眼光也特别好。” “宋理事长真是好福气。” “你要是喜欢,我让她再买一条送你……” “说来巧了,前些日子也刚好有人送了我一条和您的一模一样的。” 宋理事长微怔了一下,“是吗,这么巧也是赵总的小情人” “那倒不是,一个想勾搭我的女人而已。” 宋理事长就了然的笑了笑:“原来如此。” 走到车边时,宋理事长又拍了拍赵平津的肩:“你们年轻人,有头脑有能力,你这样的出身,却又拿得起架子也放得下架子,以后啊,自然前程无量。” “您真是谬赞了,也是您这样的前辈愿意给我们机会。” “我是很愿意给你们年轻人机会,但也是要看人看能力的,赵总这样的青年才俊,同盛光每年的缴税和提供的就业职位就为社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如今你遇上难处,我们做长辈的更不能坐视不理,更不用说,容太太和我夫人又算是闺中密友。” 宋理事长想到来时夫人的叮嘱,越发和颜悦色了几分:“明天我会签署几个文件下发下去,你等好消息吧。” 赵平津心中一颗大石落下了一半,他目送宋理事长的车子远去,转身大步流星走到车边,他一边上车一边吩咐司机立刻去医院。 他有意借着醉酒在宋理事长跟前提起领带的事,就是要借此先给陈露一个小小的教训。 331 了断 宋理事长能有今天的地位,绝对是个极其聪明又心思缜密的人,而今晚的饭局上,赵平津看出,他性情十分谨慎,却又多疑。 所以,他就顺势利用了这一点。 一个月,陈露也真是脸大,她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 还真以为靠着爬床上位,身后有几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撑腰,这京都就是她的场子了 赵平津轻笑了一声。 敢算计他要挟他的人,只会激出他血脉里那种阴翳狠戾的因子,让他从一个绅士变成疯狗,狠狠的咬掉他们的肉。 去医院中途忽然接到了徐燕州打来的电话,喊他去小金山喝酒。 赵平津婉拒了,只说自己要去医院接许禾。 徐燕州没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赵平津猜测,大约他和季含贞谈的结果不怎么好,才要找人一起买醉消愁。 但赵平津不知道的是。 这一次两人的谈话,虽是无疾而终,但对于季含贞要分手的要求,徐燕州却是第一次没有强硬的拒绝。 那天醒来时,他看到庄明薇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当下第一反应就是震怒,扯着庄明薇的头发就将她拽到了床下,只是庄明薇的尖叫声很快引来了徐家的其他人。 就连一年到头都不怎么回来几次的徐竟山,竟也难得的没去他那些销魂窟。 徐燕州的拳头就要落下时,房门适时的被人撞开了。 佣人赶紧上前试图拉开两人,却被徐燕州一脚踹开。 庄明薇赤身躺在地上,面颊肿胀,头发散乱,却蜷缩着身子,捂着自己的肚子。 徐竟山面带震怒:“燕州,你这是干什么,发的什么疯对你媳妇动手,你也真算个男人!还有你们,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少夫人扶起来!” 徐燕州面目冷凝望着哭哭啼啼的庄明薇被人扶起披上衣袍,遮住了那一身的青紫淤痕。 他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懂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想来,昨晚他是喝的断了片,把人认错成了贞儿,所以铸成了这次错。 徐竟山让人扶了庄明薇回房间。 他这才看向徐燕州,心平气和劝道:“人已经娶了,你早点有个儿子,我这心也能放下来了,难不成,你就为了那个寡妇,真守身如玉一辈子到头来给别人做嫁衣” 这话无疑有点说动了徐燕州。 他看向徐竟山:“要儿子,也有其他的办法,做试管,想要几个就能生几个,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年轻人。”徐竟山笑了笑:“你和那个寡妇胡闹,我这个当爹的可从来没干涉过,我也没别的要求,你将来要接手徐家,至少得有一个出身清白的儿子,她是你媳妇,做了也就做了,要是做这一次怀上了,不也是好事儿” 见徐燕州眸色沉郁一动不动的坐着,徐竟山又笑道:“怎么,怕那个寡妇知道了和你闹她有什么好闹的,她不也嫁过人,还生过孩子得了,多大一点事,哪个有身份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一堆小情人的,你算是对得起她了,这两三年就守着她一个,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要是闹起来,那就是她不懂事,早和你说了,女人就不能宠,只能把她们当成消遣的玩意儿,才不会误了事。” “当初选她做徐家的儿媳妇,是您拍的板,为什么选了她” 徐燕州突然问了一句。 徐竟山道:“我做老子的,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我既然选她,那就是有原因的,你也不想想,就你这性子和黑历史,还有那个寡妇杵在那,哪家有点身份的千金小姐肯嫁你” “看来,要么就是庄家要么就是庄明薇,有把柄在你手上了” “京都就这么大,谁又没点把柄在别人手上呢” 徐竟山拍了拍儿子的肩:“得了,别一副贞洁烈夫的样子,不就是睡了自己老婆,你人都娶回来了,也不用立这样的牌坊。” 徐燕州听着这句话,倒是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人都娶回来了,要辜负,在结婚的时候,就已经辜负了,食言了。 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夫呢。 这些年,他虽然心里憋着一口气,耿耿于怀于得不到季含贞的心,但到底也享受了不知多少,反之季含贞,却一直都郁郁不乐。 怎么说,都是他先招惹的她,先对不起她的。 如果,季含贞真的铁了心要分手,他愿意成全她。 他如今这样,自己也没脸再去季含贞跟前纠缠不清。 晚上两人见完面,徐燕州离开后,季含贞却一个人坐在那里坐了很久。 她能感觉出来徐燕州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在她再一次提出彻底了断的时候,他的回应是沉默的。 而后来,他离开时对自己说,他会好好考虑这件事。 三年,梦一样的三年,终于到了快要醒来的时候。 季含贞却觉得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好像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前走了。 332 走出阴霾 明明这是自己日思夜盼的,明明,她厌烦极了他的纠缠和需索无度。 可却又在这日复一日的孤寂中,习惯了有这样一个男人强势蛮横的进入了自己的生活之中。 说起来,这三年中,自己虽然因为徐燕州而烦闷不乐,但却也不可否认,他的存在,替自己化解了很多的难题,也让她可以随心所欲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除却每年姚则南的生辰忌日会亲自动手打理操持,余下的一切,徐燕州都会给她安排的妥妥帖帖,她几乎都快要成为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生活能力的废人了。 方才徐燕州离开时的神情,一遍一遍在季含贞的眼前浮现。 真的对他只有抗拒和厌弃吗,真的,在这三年中,没有一瞬的心动和喜欢吗 现在,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却又快活不起来。 季含贞不能否认,在徐燕州强势霸道为所欲为的时候,她讨厌他痛恨他,但在他一反常态的颓然和沉默时,她的心却又在隐隐作痛。 只是,想再多都不过是徒劳,他已经是有家室的男人了。 季含贞自嘲的笑了笑,罢了,就这样结束吧,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分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 从医院接了许禾回麓枫公馆,回去的车上,许禾对赵平津说了自己的想法。 “江爷爷把该给江淮的那一份遗产给了我,我和江爷爷说了我不想要,但他老人家不肯收回去,可我平白无故拿那样大一笔钱,我自己心里也很不安,我就想,我可不可以以江爷爷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帮助那些穷困偏远地方的,或者每一个遇到难处需要帮助的那些女孩子” 许禾自己有过无法回首的过往,在被催债的人逼的无路可走的时候,日常两三份兼职都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她只能去找了荨姐。 她的幸运在于,荨姐和许立永沾一点远亲,所以荨姐没让她接触到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 她遇到了赵平津,才没有彻底的陷入生活的绝境。 但并不是每一个女孩子都有足够的运气,可以在身陷泥潭的时候,遇到肯拉她一把的人。 比如当初简瞳出事时,如果不是因为许禾,简瞳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这天底下,应该还有很多很多的许禾和简瞳吧,或者是因为家庭的变故欠下巨债不得不走上歧途,或者是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早早就被逼着辍学打工挣钱给兄弟买房子挣彩礼。 因为经历过,才会有慈悲心,许禾希望,那些身在低谷,或者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女孩子们,能遇到伸过来的一只手。 如果女性之间都不想着互相帮助和救赎,指望那些高高在上占据着话语权的男性来施舍他们高贵的怜悯,然后再狠狠的踩一脚她们可怜的自尊吗 “当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是这种有意义的事情,不过,成立基金会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觉得你可以和昵昵商量一下,你们一起做,还有我妈和几个姨妈,她们都有过做慈善会的经验,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请教她们。” “那好,那我过些天就去找昵昵,还有贞姐姐,我一个人的力量到底还是很微弱的,如果能发动一些人和我一起的话,一定可以帮到更多的人。” “我们禾儿是个小天使吧。”赵平津伸手把她拉到怀里,亲了亲她的脸:“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只要你开心。” “我不是为了自己开心,我只是想要做一点有意义的事,趁着现在养病,时间比较空闲一些,等我将来去读研,那时候基金会也走上正轨了,就不用太耽误自己的时间。” “去考周教授的研究生吧,他真的很欣赏你。” 赵平津抚了抚她浓密的鬓发:“在京都读书,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禾儿,我私心里,还是希望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能离我近一点。” 许禾轻点了点头。 她伏在他胸前,除却身上淡淡的酒味儿,并未有其他的味道。 她那一点心理上的抗拒渐渐淡去,任他揽着自己,享受这片刻的平静。 “赵平津……” “嗯,怎么了” “我今天在医院看到江爷爷,还有卫夫人,我想了很多很多。” “都想什么了” “我看到江爷爷病重的时候,才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这中间几十年的时光都蹉跎浪费掉,他心里满足但却又遗憾,而卫夫人,更是痛心疾首于自己没有好好尽孝。” “人生其实挺短暂的,我不应该再这样浪费自己的生命了。” “想做什么就去做,反正我总会支持你的。” “我想要快点好起来,考上研究生,等到读完研,要么去做老师,要么去做翻译,说不定我也能帮到你一些。” “我们禾儿肯定会是最好的贤内助。” “其实我就是个很普通,没什么远大志向的人,时间久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平庸,跟我在一起没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多讨人喜欢的人,时间久了,你也不要嫌我太沉闷,不会哄你开心。” 赵平津整句话,倒是惹得许禾仰脸冲他笑了。 333 给我写情书追我的人是你 “我以前上初中时,看神雕侠侣,小龙女问杨过,以后跟她一起住在古墓,不接触外人,不闻外界事物,会不会觉得无聊,会不会后悔,我当时心里想,小龙女那么漂亮,武功又高强,杨过那时无名无才,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不安和顾虑呢,后来长大了,好像就渐渐明白了,小龙女或许是因为太爱杨过了,爱到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才会这样的患得患失。” 许禾微垂着眼眸,望着赵平津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幽幽开口:“也许是她的世界太小了,小到只装着杨过一个人的缘故吧。” 所以,她也该努力,让自己的生活不要只围着赵平津一个人转,让她的世界,变的大一点。 当你把全部焦点都放在一个人身上一件事身上时,没有缺点也会被你制造出缺点,没有瑕疵,也会被你挖掘出瑕疵。 回到麓枫公馆时,夜已经很深。 许禾洗澡的时候,赵平津觉得胃有点疼,下楼喝了碗醒酒汤,又吃了点胃药。 回去卧室时,许禾正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 他走过去,很自然的拿过了她的吹风机。 许禾身子微微向后,靠在了他怀中闭上了眼。 赵平津将暖风调小了一格,很轻柔的给她吹头发。 “每次你给我吹头发的时候,我都会犯困。” 许禾打了个哈欠,声音里都带着困意:“你还记不记得在山里那一次,我都睡着了。” “当然记得,那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吹头发,直到你不再失眠。” “我现在真的好多了,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和正常人一样了。” “你觉得是之前吃的药有用,还是现在的中药好一些” 从国外回来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吃着抗抑郁的药,后来赵太太又带她看中医,怕两种药有冲突,就暂时停了西药。 许禾没有告诉他,自己只吃了一次中药。 现在想来,又有些懊悔愧疚,那到底是长辈的一片心意。 “中药好苦的,而且我也才吃了几天,现在还不太清楚,再等一段时间看看吧。” “明天给你买糖放家里。” “我又不是喵喵。” “你比喵喵还小呢,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养女儿一样。” 赵平津故意这样说,引得许禾嗔怒捶他。 两人笑着闹着,不知是谁先吻了谁,到最后,却是赵平津躺在床上,许禾压在了他身上。 也难为她,小小的一个,还能把一八六的大男人给扑倒。 许禾趴在他胸前,听他的心跳声。 “赵平津……”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天晚上在荨姐那里,你为什么没有把我赶出去。” 赵平津摸了摸她的头发,心里想的却是,这小没良心的,是真的把他忘的干干净净了。 “因为我这个人吧,其实还是挺挑的,很难看上哪个姑娘,除非……是招惹过我的。” “招惹过你”许禾有些疑惑:“我们从前见过吗我得罪过你” 赵平津点头:“确实,得罪的还不轻。”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许禾有点苦恼的皱眉,想起之前唐钊说,念书时追求过她,她也完全没有印象。 她难不成是失忆了 赵平津只觉得她此时的模样无比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从前的禾儿鱼塘太大了。” “鱼塘你在说我养鱼吗我……”许禾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又指了指赵平津,想到自己绝不是那种会主动追求别人的性格,就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是不是……你从前追过我,我给拒绝了” 赵平津哭笑不得,见她说完又有点讪讪的,小声嘀咕:“这应该根本不可能,我瞎说什么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追我呢” “我追你”许禾一下瞪大了眼,接着拨浪鼓一样使劲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从来没有追过男生的……” “从来没有追过男生” 赵平津微挑眉,好整以暇看着她,“没人和你说过从前的事吗” 许禾抿了抿嘴唇,“那你别生气啊,唐钊和我说过一点,说从前念书时,他给我写过情书追过我。” 赵平津的脸色就不由得沉了沉,这姓唐的为了讨禾儿欢心,简直是一丁点的底线都不要了,还真是能颠倒黑白。 “那你怎么不答应,他长的也不差。”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想不起来了……” 许禾又趴回他胸前,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喂,我真的追过你啊” “嗯。” “那……我怎么追的啊” “写情书,死缠烂打,刷存在感,还跳舞给我看。” 许禾像根弹簧一样弹了起来,睁大了眼看着赵平津:“你……确定” 她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她怎么可能这么厚脸皮,这么……厚颜无耻。 赵平津点头:“十分确定。” 证据还都在呢,就是现在不大敢给许禾看,怕她羞不过,给情书都撕了。 334 是禾儿先移情别恋的 许禾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我给你写了什么情书啊再说,那时候我怎么会认识你” “你忘了江淮以前叫我小叔我从前在老爷子跟前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老爷子拿我当亲儿子一样疼,江家就上赶着攀亲戚,第一次见你,也就是在老爷子跟前时,他是你们一高的名誉校长,我跟着一起去过几次你们学校,然后你就见色起意了。” “我不信。”许禾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我一直都可乖了,我都没有早恋过,我怎么可能追男生……” 她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 秦芝当年就是误会她和男生早恋偷吃禁果才要打她,她赌气跑出家门不肯回家,许立永半夜出去找她,才遇到了车祸。 是不是…… 她青春期时真的是个特别不乖特别坏的女孩儿秦芝对她的责骂殴打,都不是无缘无故,而是她罪有应得 “怎么了怎么好好儿的哭了……”赵平津见她突然掉泪,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捧住她的脸给她擦泪。 “赵平津……我好像有点明白,我妈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了。” “禾儿……” “我可能,我可能那一段时间真的很差劲,做了很多错事,所以我妈才不喜欢我,如果我真的是那样的话,那我爸爸的死,也和我自己脱不开关系……” “许禾,你不能这样想,是那个酒驾开车的人撞了你爸爸,错误全在他的身上,和你没关系。” “可是,如果我很乖……我妈就不会那样冤枉我,我也不会离家出走,我爸爸也不会半夜去找我……” 许禾忽然抬起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她脸上浮出无法遏制的痛楚之色:“赵平津,我当时真的主动纠缠你吗我真的……那么厚颜无耻,做了那么多讨人厌的事” “没有,禾儿你听我说,你一点都不讨人厌,相反,我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对你有感觉了,要不然,那天晚上在盛宴,我也不会一眼认出你,把你带回家。” “真的吗” “我发誓是真的,我所接触到的,了解到的那个许禾,特别美好,活泼开朗,热烈生动……人见人爱,她是个好姑娘,一直都是。” “赵平津,你能给我讲讲我那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你带我去你学校,在一高的礼堂你给我跳舞,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礼堂外面的走廊,那时候你应该是马上要上台表演了,我从那里路过,然后你们一堆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躲在走廊另一头偷看我,就你胆子最大跑了过来,问我的名字……” “再后来,你给我写过好几次信,但是那时候我正是最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的时候,所以我一封信都没回过,然后,你慢慢的也就不再给我写信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赵平津摇头失笑:“我后来又去过你们学校一次,远远看到过你,只是那时候,你大约已经不喜欢我了,在围着一个打篮球的学长给人家加油助威呢。” 许禾一下子捂住了耳朵:“你一定是在骗我,瞎说的,我不可能这么快移情别恋的……” “可你就是移情别恋了,所以,你说我们俩的梁子结的深不深” “你小心眼。”许禾抬眸看他一眼,又趴在他怀里,轻咬他:“你记仇,你坏的很,就因为这点事,你才那样欺负我……” “我欺负你我要是真欺负你,你以为你能在我跟前那样无法无天” “你就是欺负我了,还对我特别抠门,一毛钱都不肯多给我,我找你借钱,还要加倍的还债,资本家都没你这样会压榨人。” “许禾,你自己凭良心说,我那时候如果直接给你几百万,一千万,你是不是早跑的没影了你把我忘记的干干净净的,我却一眼就认出了你,这不公平的很,我只能一次给你一点钱,吊着你,逼着你留在我身边。” 赵平津的指腹摩挲过她柔嫩的侧脸,眼底唇边却溢出了很淡的一抹笑:“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我每次只给你五万块” 许禾倏地睁大了眼:“我妈妈去的那个疗养院,一个月的费用也是五万块!你都算好了的……赵平津,你真是,你真是坏的很!” “我当然坏的很,因为最开始我只是抱着一点恶趣味逗弄你,但最后,却栽在你身上了。” “谁让你贪图我的美色和肉体的”许禾嗔目望着他:“居心不良的结果就是你自食其果。” “既然知道我贪图你的美色和肉体,那现在就乖乖的……”赵平津低头亲了亲她,特别温柔的在她耳边哄:“全都给我吧。” “别急,赵平津,我还有个问题……” “嗯……你说。”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着她纤细的颈侧。 “你把我从盛宴带回去那一次……你也挺手忙脚乱的,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从没有和女人上过床……” 335 你没有过别的女人是不是? 赵平津不等她说完,忽然侧过脸狠狠吻住了她:“小乖,我看我还是卖力点,做到你说不出话来你才最乖。” 许禾一双眼眸亮闪闪的,眼底含着促狭的笑:“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赵平津有些羞怒,重重咬了她的嘴唇一下:“还敢说!” 许禾却忽然抬起手紧紧抱住了他,她微微张口,回应他有些发狠的亲吻。 “赵平津……” “不许说话。” “赵平津……” “嗯。” “就现在,我特别开心,真的,我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我会让你更开心的禾儿。” 赵平津放开她,居高临下望着她此时眼底的笑靥,他抬手将睡袍脱掉,露出结实精壮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腹,在许禾的视线里,他俯身吻她:“我会让你做全世界最幸福最开心的女人,禾儿你信不信” “我信。”许禾抱紧他,他们的身体紧贴,心也紧贴,从来不曾这样近的紧贴在一起。 赵平津,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 一周后。 赵平津坐在奢侈品店的vip休息室内,陈露就在外面试着四个同款不同色的手袋。 店内清了场,所有店员都围着她,十分殷勤热络。 “怎么办呢,感觉每一个都好漂亮。”陈露对着镜子,拎着两个手袋,有些左右为难的头疼。 “那就全收了吧,这一个系列都特别的经典,而且全球限量也只有一百个。” “是呀是呀,您是这里的vvip,您最懂我们品牌的收藏价值的。” 店员的话音刚落定,外面却忽然传来一声雍容的女声:“就她了,那个穿绿裙子的女人,你们过去,给我把她拖出来。” 店内众人乍然听到这句话,都吃了一惊,陈露也讶然回身看去,可这一看之下,却是惊的手里近百万的手袋吧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赵平津合上杂志,缓缓站起身来,他看都未看外面的那一场即将到来的闹剧,眸中只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狠戾和阴翳,直接从休息室另一个隐蔽的出口离开了。 “不关你们的事,你们继续开门做你们的生意。” 宋太太看了一眼想要劝和的店长,倒是十分和气的说了一句。 店长有些讪讪,却根本不敢得罪宋太太,只能眼睁睁看着陈露被两个保镖拉了出去。 原本人流量并不算太大的一层,很快汇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陈露瑟缩站在一边,抱紧了手臂。 宋太太轻笑一声:“放心,撕烂你的衣服揍你这种事,我暂时还做不出来。” 陈露试图辩解什么,又试图去找手机,大约是想要寻求救兵。 但手袋直接被她身边的保镖夺了过去。 她又往店内看去,不知在希冀着什么,但是那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来趟这趟浑水。 她眼底很快漫出了失望的情绪。 此时,她只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应付过去这一关。 “宋太太,不如您先听我说几句话。” “难为你,还知道我是谁。” 宋太太笑了笑:“你这个女人能言善辩精明的很,但我不听你说,就掉不进你的圈套。” “宋太太……”陈露有点急了。 “把她嘴先堵上,省的她唧唧歪歪。” 宋太太专程找周知锦打听过陈露的事。 从前因为知道陈露是周行望的情妇,宋太太没把她放在眼里过,谁能想到,到头来灯下黑,这女人真正的主子竟然是她老公。 周知锦告诉她,陈露特别聪明,而且能说会道,黑的能说成白的,她婶婶不怎么爱说话,之前口舌官司上吃过很多次的亏。 宋太太也不擅长和人吵架,她因此就听了周知锦的主意,干脆堵住她的嘴,不听,就不会被说动被蒙骗。 “把她的脸给我搧肿,看她还怎么勾搭男人。” 宋太太并不打算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毕竟这是京都,知法犯法的事儿她这种身份的不会做,但这口恶气,是必定要出一出的。 想到之前也曾在宴会上同坐一桌吃饭,她还看在周行望的面子上给了陈露点脸面,宋太太就觉得恶心无比。 陈露被人堵住嘴,再也说不出话来,当那人高马大的保镖狠狠一耳光搧在她脸上时,已经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养的细皮嫩肉的陈露,瞬间疼的眼冒金星,但很快,一个一个耳光落下来,陈露已经顾不上疼了。 她感觉自己有颗牙都被打的松动,口腔里磨破一片,血肉模糊。 宋太太看着她肿如猪头的一张脸,冷笑了一声:“带她去见宋东阳吧。” 336 竹篮打水 陈露口中呜呜叫着使劲的摇头,她不愿意这样出现在宋东阳跟前,她现在这样丑,宋东阳怜悯她的心也会大打折扣的。 但她的反抗根本无用。 陈露被人拖出商场,塞上车。 而与此同时,宋东阳接到太太的电话,已经回到了家中。 当脸肿如猪头的陈露被人推下车,推到了宋东阳面前时。 他虽然有些震惊,但却很快还是稳住了心神。 这么些年摸爬滚打也不是没经过风浪,只是一个情人而已。 宋东阳自然知道怎么选择,既然宋太太已经知道了,他也就不再废话。 陈露梨花带泪的望着宋东阳,口不能言,可眼底的求情之色却是十分明显。 但宋东阳除却一开始看了她一眼之外,就再不曾多看她一眼。 虽然心里是心疼的,但也没办法,在男人眼里,女人永远没自己的前程重要,更何况还只是个情人。 陈露眼底渐渐涌出灰败的绝望之色,她没有再挣扎,只是瘫坐在地上,沉默的垂了眼眸。 “你养个小情人,我可以理解,毕竟,你们这样身份的,到了这个地步,哪个人没养几个年轻姑娘的,但是东阳,她背着你做的一些事,实在是让我无法再忍了。” 宋太太坐下来,宋东阳亲手给太太斟了茶:“何必呢,因为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别把你自己身子气坏了。” “她要是安分守己跟着你,让你开心,我也愿意打碎牙齿和血吞,但是东阳,你知不知道她这些天在做什么她仗着你的势和周行望那个老糊涂,用贷款的事刁难人家同盛的副董,我在容太太跟前,都没脸抬头……” “你说的是赵总” “没错。” “同盛的款子我已经签了字,周行望那边已经接到文件了。”宋东阳忙道。 宋太太冷笑一声:“那你知不知道她真正目的想干什么” “什么” “她看上人家赵平津了,恬不知耻的想睡人家。” 宋太太不屑的看了陈露一眼:“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吃里扒外的东西,东阳这些年对你不薄吧,要不然你有今日都买成爱马仕的vvip了……” 宋东阳听着妻子的话,面上已经一片的尴尬羞怒。 陈露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打他的脸。 没有男人能忍受自己的情人看上了更年轻英俊的男人,那岂不是在说明,自己根本没办法满足她了 宋东阳这样的凤凰男,是特别要面子又假清高的。 这样赤裸裸的羞辱,简直就是直接扎进了他的死穴。 再加上之前赵平津无意提起的领带的事,宋东阳只觉得羞臊无比,怒气瞬间到了极致。 陈露却在听到宋太太这些话的时候,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 她不敢相信赵平津会真的可以不在意自己的脸面名声让宋太太知道这些事,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他竟然也能对自己狠得下手来用。 赵平津是要彻底弄死她,彻底断她的后路。 宋东阳如果不知道这些事,可能还会对她心存怜惜,事后帮她一把。 但是现在,宋东阳这边,该是全无希望了。 陈露想到周行望,周行望之前说过几次想和她结婚,但是她都拒绝了。 她已经看不上他,嫌他老,嫌他本事不够大了。 但现在,这个老男人,却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你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爸爸那边,我可帮你瞒着呢,半点风声都没透过去。” 宋东阳闻言连忙道:“夫人看着处理就行,夫人怎么消气怎么做,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当真” “当真。” “不心疼” “这样的贱人,没什么心疼的,夫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成吧,谁让你的手不能脏呢,那我就替你干了这些脏事。” 宋太太慵懒的站起身,眼角都不夹陈露一眼,直接叫了人:“陈小姐好日子过惯了,忘了自己怎么从最底层爬上来的了,那就让陈小姐好好忆忆往昔。” 陈露心底陡地颤栗起来,她这些年捞的东西确实不少,如今听宋太太的意思,大约一分钱都不肯便宜她了。 想到这些,陈露肉疼无比,但若是宋太太能消了气,不再追究其他的,她就还有希望,至少还有个周行望,那老头子对她言听计从的很。 宋太太显然把她的老底查的挺清楚的,让人把她身上的首饰手表全都扒了,给她换了一身廉价的行头,直接送到了她在京都租住的第一处民房里。 那里环境十分恶劣,鱼龙混杂,附近住的多半都是租不起房的农民工,陈露还记得,自己以前加班回家晚,一路有多么的提心吊胆,好几次还遇到了抢劫的。 宋太太连一只手机都没有给她留,倒是好心给她垫付了一个月的房租,除此之外,她浑身上下,只有加起来不到一百块的一套衣服鞋子,连一毛钱都没有。 但那些人走后,陈露却很快就抖擞精神振作了起来。 337 揭许禾的底 她先去那个脏兮兮的镜子边照了照,又用凉水洗了洗脸,过了这么久,脸上肿胀稍稍消退了一些,倒是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了。 陈露擦干净脸,梳了梳头发,她出了门,随便找了一个男人借了手机。 她打给了周行望。 但是接电话的,却是一把娇滴滴的女声:“你谁呀,周先生在洗澡呢,你等会儿再打过来吧。” 陈露的脸色骤然变了:“你是谁你怎么拿着周先生的手机” “你又是谁呀,凶什么凶呀你,我和周先生在约会,我为什么不可以拿他的手机,你管的真宽。”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但说话一听就特别的无脑。 这是周知锦和婶婶商量好,特意给周行望找的新欢,一个特别年轻水嫩的姑娘,最主要是没脑子,好拿捏,特别的听话。 周太太受够了陈露的气,只要能把这个狐狸精搞走,别说一个小姑娘,就算是给周行望找一百个,她都愿意。 陈露一时有些气懵了,等她回过神,那边电话却已经挂断了。 她只好把手机还给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拿了手机,一直偷瞄着她,陈露知道自己长的漂亮,而到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漂亮才有点用处了。 “能借我点钱吗我很快就能还你的。” “你借多少” 陈露咬咬牙,沤着火,“一千块可以吗” 她总得先想办法见到周行望,见面三分情,周行望向来对她言听计从,陈露觉得自己有办法把他哄回来。 但前提是,她得稍微收拾下,总不能穿成这种穷酸样。 “这么多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我就住在这里,我不会跑的……我保证。” “那也不行,要不你押点什么东西给我。” 男人说着,眼睛猥琐的上上下下瞄着她。 陈露现在一穷二白,连戴的耳环都被人给摘了,她拿什么抵押 “这位大哥,我真的没东西抵押,我现在去找我一个朋友,马上就能拿到钱了……” “你别说这些废话,一千块我得在工地干三天呢,要不然这样,你给我点别的好处。” 男人抓了抓下巴,盯着陈露雪白的胸口:“要不,你给我摸摸我就借钱给你。” 陈露气的剧烈喘息,但最终,她还是强压了火气:“这样吧,你借给我一百块,我待会儿打车用,回来我还你一千,怎么样” 男人讪讪摸了摸鼻子,还是拿出来一张脏兮兮的一百块给她:“说好的一千啊,你要是敢骗我,老子让你在这住不安生。” “放心吧。”陈露接过钱,男人油腻腻的大手还是摸了她一把,陈露强忍着恶心,对男人道了谢,就往巷子外走去。 她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往周行望常住的那套别墅而去。 路上,她又借了司机的手机打给周行望,但却依然是那个女人接的,娇滴滴的说周行望正在打牌,让她有什么事晚会儿再打过来。 陈露心里有了数,周行望打牌的地方就那一个,她常去的,熟的不能再熟,就让司机调转了方向。 …… 赵平津从奢侈品店离开之后,直接驱车去了江家。 江老爷子在女儿女婿一家赶来之后的第三日咽的气。 他老人家走的时候十分祥和,也许是因为女儿陪在身边,并无太多的遗憾。 卫夫人哭的晕过去好几次,卫诚儒脚上有伤还要担心照顾太太,也煎熬的病了。 江家众人因为老爷子的遗嘱心生不满,丧礼也有些敷衍,卫嘉英看不过去,将丧礼的事扛了过来,钟娴也忙的脚不沾地。 就剩下一个卫臻最闲,但她却耐不下性子陪着卫夫人在老爷子的灵位前守灵,反而抓着时间就和江家的几个表姐妹混在一起,打听许禾和江淮之前的事。 因为许禾拿了原本属于江淮的那一笔遗产,江家人自然也恨上了她,说话就极其的刻薄难听。 有人大着胆子偷偷和卫臻透了点许禾的底。 又千叮咛万嘱咐交代卫臻千万不能说出去,因为之前那个说许禾坏话的方悠然,已经在京都名媛圈子里彻底混不下去了,而且也多多少少牵连到了方家。 卫臻心跳如雷,赌咒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却一转脸就忍不住对卫夫人说了。 这几天卫夫人话里话外总是会夸赞许禾,还说什么让她多跟着许禾学学,改改自己的性子。 卫臻本来就对许禾又羡又嫉又恨,卫夫人这样的说辞,无疑是火上浇油。 因此当卫夫人怪责她不安心给外祖父守灵,连许禾这样一个不沾亲带故的外人都比不上时,卫臻就瞬间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你天天说许禾好,天天让我学她的性子,你知不知道她从前干什么的她就是个出来卖的小姐,你也让我跟她学” 338 第一次动手打女人 卫臻这话一出口,灵堂瞬间一片死寂。 此时除却卫夫人守在灵前,卫诚儒也在一边,还有江家的几个女眷。 而卫臻说话时,赵平津正和许禾一起从外面走进灵堂。 江家几个女眷对视一眼,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赶紧悄无声息的避了出去。 卫夫人惊呆了,就连卫诚儒都满脸的不敢置信。 而卫臻却在说出这句话,看到母亲满脸惊愕和意外的神色时,只觉得解气无比。 她就知道许禾过去不清白,却没想到能脏到这样的地步。 一个小姐,还想嫁到赵家去当少奶奶 卫臻越发觉得,赵平津就是一时玩玩许禾而已。 “之前我让人去调查她,你们不让,爸爸还因此打了我一巴掌,现在你们怎么说让我跟这样的女人学,学什么学她怎么勾引男人,怎么爬人家的床吗” “够了!” 卫夫人实在听不下去这些粗鄙的话语,“臻臻,不管怎样,那都是别人的的私事,你这样把对方的隐私拿到明面上来议论,也太没有教养了!更何况,这是你外祖父的灵堂,她曾救过你外祖父的命,你也不该在这种场合说这些话!” “她敢做,为什么我不能说”卫臻觉得卫夫人真的是不可理喻,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甚至是有着肮脏过去的女人,卫夫人为什么还要护着 “我不但要说,我还要告诉赵哥哥,不能让他被人蒙骗了……” 卫臻说着,转身就向外走,却在看到灵堂门口立着那一对身影时,整个人都吓了一跳:“赵,赵哥哥……” 许禾脸色有些苍白,但整个人看起来却仍是平静的。 “禾儿……”卫夫人有些羞愧,几乎不敢看许禾。 而卫诚儒的面色已经十分难看,他径直走到卫臻跟前:“卫臻,现在立刻给许小姐道歉。” 卫臻咬着嘴唇不肯说话,许禾却开了口:“不用了。” “我也没打算给你道歉,装什么装再说了,我本来说的就是事实!” 卫臻听得许禾这样说,只觉得自己瞬间被激怒了,她也顾不上其他,她就是讨厌许禾,看不惯许禾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心里恼死她了吧,还要故作大度,真是让人恶心。 “事实是什么是道听途说,还是别人恶意诋毁” 赵平津神色森冷看着卫臻,有些事有些话也确实该彻底的解决。 不管怎样,关乎到许禾的名声,她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被人威胁,如履薄冰。 “无风不起浪,如果她当真干干净净,别人也没办法诋毁她。” “说的没错。”许禾握住赵平津的手,制止他开口,她却缓缓向前了一步。 “卫小姐,我承认我曾经是差点误入歧途过,但是人活在世上,能保证一辈子不行差踏错一步” “再错,一个女人也不会去卖自己,你就是下贱。” 卫臻傲慢的抬起下颌:“许禾,说真的,你若是谈过几次恋爱,或者做过别人小三,甚至生过孩子堕过胎,我都觉得不算太大的污点,但是出卖自己的身体,你真是把女人的脸都丢干净了……” “啪!” 那一巴掌落在卫臻的脸上时,不单卫臻惊呆了,就连许禾都意外无比。 赵平津强压着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眸光森厉望着卫臻,声音却低沉平静到了极致:“卫臻,你再说她一句试试。” “赵平津……她这样一个下贱的女人,你还护着她……” 卫臻的眼泪几乎喷涌而出,她捂住脸,满眼的不敢置信。 她将许禾的真面目撕下来,赵平津不是该气恼被许禾欺骗才对吗 可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动手 “赵平津……你冷静一点。”许禾看出了赵平津此时的异样,她连忙握紧了他的手臂,低声劝道:“赵平津,冷静,这是老爷子的灵堂,咱们不能扰乱了老爷子的清静……” 赵平津望着卫臻的那双眼实在阴翳可怖,许禾甚至觉得,如果卫臻再多说一句话,赵平津就会伸手扭断她的脖子。 她就在他身边,她能感觉到他此时的怒气,整个人的情绪有多不对劲,说真的,连她都有些隐隐的害怕。 “卫臻,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你外祖父才刚走你就要搅合的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不安生吗” 卫夫人气的全身发抖,指着卫臻大声训斥,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怪我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我,明明做了不要脸事的人也不是我,你们凭什么都来指责我” 卫臻捂着脸,大声哭了起来。 卫诚儒铁青着脸一步上前,攥住卫臻的手臂将他拉到身边,方才对赵平津和许禾道:“赵先生,许小姐,是我卫诚儒教女无方,我给你们二位赔不是,这个逆子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一定会给你们二位一个交代。” “怎么教训什么交代” 赵平津冷讽一笑,他抽出手臂,却反握住许禾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339 暴怒 许禾感觉到他力气大的摄人,而她纤细的指骨几乎都要被他捏碎,生疼无比。 可她疼的皱眉也只是强忍着,并没有推开他。 “她诋毁的不但是许禾,还是我赵平津的未婚妻,我未来的妻子,我将来孩子的母亲,赵氏同盛国际的女主人,卫先生,您倒是说说看,怎么给我们一个交代” 许禾甚少看到赵平津这样咄咄逼人情绪外露的一面,她只觉得此时的他,好似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她不知道外面关于他的那些流言和议论,她也不知道,在她看来最温柔体贴的赵平津,实则在很多人眼里可怕到了极致。 卫臻脸色渐渐惨白,她下意识的往卫诚儒的身后躲了躲。 “赵先生,我真的很抱歉,为我女儿的口不择言和对许小姐的诋毁,是我们错在先,您要怎样都可以,只要我们卫家可以做到。” “我要她给我女人下跪磕头道歉,就在这里,就在江老爷子的灵位前,就让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看着,她卫臻对着老爷子的灵位发誓,如果她再敢对我女人有任何诋毁污蔑,甚至是一丝一毫的不尊重,我赵平津,一定会要她的命!” 卫臻惊的睁大了眼,就连卫诚儒也有些不敢置信,卫夫人站在一边,却没有吭声。 在她看来,卫臻这些年过的太顺风顺水,实在是骄矜任性的不行,她现在栽一个跟头是好事,总比等到她任性妄为酿成大错的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 “赵平津,你别这样……” 许禾觉得有点过了,就算是当初的方悠然,那个传出去流言的罪魁祸首,也没受到这样的教训。 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卫家夫妇的态度十分诚恳,这还是江老爷子的灵堂,卫臻是老爷子的外孙女,许禾总要看着老爷子的面子 可赵平津却第一次没有理她,也没有听她的话。 他的模样,他此时的眼神,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那种阴郁可怕的气场,都让许禾觉得毛骨悚然。 卫诚儒脸色沉肃,没有说话,卫臻眼泪四溢,却不敢哭出声来。 灵堂一片的死寂,只有江老爷子的大幅遗照,慈和安静的望着众人。 “怎么,卫小姐是不愿意吗”赵平津倏然抬眸看行卫臻,他深邃眼底一抹赤红,那漆黑的瞳色却如锋利的刀剑出鞘,卫臻只觉得双腿一阵发软,忍不住哭出声来:“爸爸,你快救救我……” “赵先生,卫臻口不择言出言无状确实过分,但是磕头下跪,是不是有些过了……” “那好啊,不愿意磕头下跪,那就把那条惹是生非的舌头割下来。”他说话间,竟是已经一步上前,直接扼住了卫臻的脖颈。 “赵平津……” 许禾生怕他闹出人命来,吓的连忙扑过去想要拉开他,可赵平津竟失控的一把将许禾甩开了。 卫臻被掐的几乎断气,只能拼命的踮着脚,双手抓挠着赵平津的手背,抓出了道道的血痕,可他的力气却越来越重,卫臻甚至都被掐的开始翻出了眼白。 卫诚儒和卫夫人见状都慌了神,也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前又大声呼叫外面的人进来。 可赵平津只是猩红着眼扼住卫臻的脖子不肯松手。 卫夫人吓的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而卫诚儒一个上了年纪的书生,更是奈何不得赵平津分毫。 卫臻几乎被掐的陷入昏迷,赵平津却仍不松手。 他眼前不停闪现,赵致庸折辱许禾的一幕一幕,年少时他曾想开车撞死他的场景,赵太太犹如疯妇在地上打滚哭叫着要人给她吃药,赵致庸的那些心腹下属戳着他的鼻子骂他禽兽不如,那些人颠倒黑白,蜂拥逐利,背后下黑手,使绊子,要将他拖入深渊中万劫不复。 陈露那让人作呕的嘴脸,平日应酬中酒桌上和那些他曾经不屑的人推杯换盏着,喝到烂醉,喝到吐血,喝到住院洗胃,还有许禾。 她拿着刀子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她被唐钊抱在怀里,她亲吻着唐钊,她说,赵平津,你放了我吧,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可是谁又来放过他赵平津 如果他有一步走错,他就会被无数双手从云端拖入深渊,他自己粉身碎骨无所谓,他的祖母母亲呢,许禾呢。 谁又来庇护她们。 这桩桩件件,过往一切,不断在他的面前闪,他走到今日,就是为了让他放在心里的这些人。 可卫臻却敢这样公然的羞辱许禾。 那只能说明,是他赵平津还不够强大到可以震慑所有的魑魅魍魉。 如果今天卫臻死在他手里,以后整个京都,没有人再敢议论许禾的过去了吧 赵平津手上力道再一次加重时,忽然感觉有人自后紧紧抱住了他。 340 最温柔的安抚 那柔软的身体,如藤蔓一样缠着他的手臂,扣在他腰间的雪白纤细的手指,只有许禾才有。 他的神思里有一线的清明,手上的力道,也骤然松了些许。 “赵平津,赵平津……” 许禾连声叫着他的名字,将他抱的更紧,伏在他背上轻喃:“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吓到我了,我害怕你这样,赵平津……你放手,好不好” 卫臻觉得似乎有很稀薄的一缕空气进入了她的气管,她双手越发死命的去抓赵平津的手背,抓的那只手背血肉模糊一片。 “赵平津,你最疼我,最听我话的,是不是你再这样吓我,我就不理你了,我也不回麓枫公馆了,我要考研到国外去,以后都不回来了……” 许禾的眼泪忽然涌了出来,她知道的,他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因为她那抹不去的过去,和擦不干净的污点。 赵平津的手,倏然松开了。 卫臻整个人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她一张脸憋的青紫,握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卫夫人抱着她垂泪不止,卫诚儒喊着让人准备车子送卫臻去医院。 卫嘉英和钟娴夫妇也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这乱糟糟的灵堂,几乎吓傻了。 卫臻很快被卫家人护着上了车。 灵堂里,渐渐又安静了下来,江家的人也不敢打扰赵平津,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许禾紧紧的抱着他,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和浓密的发:“好了,好了赵平津……冷静了就好了……” 他整个人的肢体都是僵硬的,许禾安抚了他很久,他方才迟缓的抬起手臂,将她整个人都揉在了怀中:“不可以不理我。” “好,不会不理你的,放心……” “不能不回麓枫公馆。” “好,都听你的。” “不可以考研去国外,不可以不回来,许禾……” 赵平津眼底仿佛渐渐有了清明之色,他捧住她的脸,低了头发了狠一样的吻她,咬她。 许禾忍着疼和不适,柔顺的应承着。 直到他渐渐平复下来,浅浅的啄吻着她的侧脸:“许禾,你要是离开我,我可能就会彻底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赵平津,一个人人唾弃害怕的赵平津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乖乖的,我就永远陪着你,不会走的。”许禾百依百顺,温柔包容的安慰着他。 赵平津抱紧她,她柔软的身子仿似无骨一般温顺的任他抱紧,他感觉到腔子里那颗心,到了这一刻好似才一点一点的活过来,开始烈烈的跳动。 “我们给老爷子上柱香吧。” 许禾轻声的劝着:“毕竟扰了他老人家的清静,还有卫小姐,到底是他的外孙女,平津,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好不好” 在许禾的心里,卫臻是她根本不在意的人,所以,只要卫臻不再招惹她,她也不会记恨在心想着报复。 相反,老爷子,卫夫人,都让她觉得温暖而又慈爱,他们对她这样的好,许禾舍不得让两人伤心难过。 卫臻是卫夫人的亲生女儿啊,不管怎样,卫臻出事,只会让卫夫人伤心欲绝。 赵平津只觉得心底血液滚沸一般难以平息,但在许禾面前,他却又强压着不愿再让她为难担心。 “嗯,听你的。” 赵平津握住她手:“只要她别再惹你。” “卫夫人和卫先生肯定会好好管束她的,我们就别管了。” 两人站起身,将灵堂收拾了一下,又给老爷子上了香。 许禾望着遗照上老爷子慈爱的笑颜,忍不住又有些心酸。 “你在这里守了三四天了,今天回去歇一歇吧,等老爷子下葬那一日我再来接你。” 许禾确实有些身心俱疲,卫臻这样闹一场,她也觉得心累疲倦,就点头应了。 “还有你手上的伤,要先包扎。” “好,我一会儿就去。” 赵平津让她先上车等着,他让人叫了江父过来。 他拿了一支烟,夹在指间,并未点燃。 江清远有些不安,拿了自己的火机上前要给赵平津点烟。 赵平津却移开手指,冷冷看着他:“江先生,你是想要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京都回西北老家,还是,留在京都入土为安” 江清远当然不想回去,毕竟,谁都不是傻子,好好的忽然回老家,那自然是在京都混不下去了,他回了西北,怕是要生不如死。 “平津……你是知道的,我们在京都也住了几十年了,肯定是不想回去的。” “想留下” “想留下。” “也不是不行。” 赵平津抬起手,江清远忙把他的烟点上,赵平津敷衍的吸了一口,才道:“把你们江家多嘴多舌惹是生非的人都给我处理干净了。” 341 报复 江清远一怔,旋即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方才卫臻闹出的那一场闹剧他自然有耳闻,事情牵扯到许禾和许禾的那段过去,江清远也有些心虚,他们当初做的事可是真的不地道。 如果真要翻出来从头清算的话,那许禾去盛宴,和江家,江淮也脱不开关系。 江老爷子把人托付给江淮,让江淮好好对许禾,结果江家瞧不上人家,江淮也对老爷子逼着他追求许禾的事弄的对许禾很厌弃,以至于一毛不拔,许禾走投无路才不得已做了那样的事。 江清远后背都是冷汗,卫臻远在港城,这些天一直待在江家,她接触的也都是江家这些小姐,所以,这些事从哪得知的不言而喻。 “是是是,我明白,我知道怎么做,我一定处理的您满意。” 江清远觉得自己此时在这个晚辈跟前,整个人都矮了一截。 赵平津睇了他一眼,掐了烟:“我等江先生的消息。” 他说完,就转身上了车。 江清远一直看着车子走远,才擦了擦额上的汗,忙不迭的让人去叫了江太太和管家过来。 江家就这么点人,卫臻接触了谁,和谁走的近,江清远身为江家长房的继承人,自然很快就查清楚了。 因此不到晚上,赵平津就从郑凡那里得了信。 江清远将江家的三个堂小姐,全都轰出了家门,据说做的挺绝的,连身体面点的衣服都没让人带,直接让家里管家和几个保镖,连夜开车把人送回了西北老家,老家那边民风封建,江家的祠堂和祖坟都在那里,由江家出钱,族里的老人安排人负责照管,这三位算是被江家驱逐回去的,想来不会有好日子过。 还小心翼翼让郑凡询问赵平津,这样做他满不满意。 赵平津不置可否,说真的,要人性命倒也不至于,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就这样成了乡野村夫,这样的折磨怕是比死还要难受,他就没再说什么。 江家那边得了信,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卫夫人从医院回来后自然也从江清远这里知道了这件事,而且江清远话里话外颇有抱怨他们一家的意思。 毕竟卫臻惹出这样的事,才会牵连整个江家。 卫夫人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能说话。 父亲病逝,她又伤心又累,女儿却又连着惹事生非,就因为一个男人,几乎变的面目全非。 卫夫人身子病弱,难免就有些支撑不住。 老爷子这边还没到出殡的日子,卫夫人却先病倒了。 卫嘉英和钟娴要操心葬礼的一应事宜,还要分心去医院看卫臻,如今卫夫人也病倒了,卫诚儒腿脚不方便,又不放心别人照顾妻子,几乎是不吃不睡的守着卫夫人。 钟娴见卫臻的身子好转,就委婉的提出让卫臻去替换一下卫诚儒,卫臻却借口自己没有力气下不来床,不肯过去。 她心里是着恼了,恼那天卫夫人在赵平津对她动手时没有护着她。 更恼,那个许禾的过去那样不堪,卫夫人却还帮着许禾说话。 卫臻想不明白,她不会怨责自己,那自然就把这些不满和愤懑加诸在了疼爱自己的父母身上。 “你不是整日自诩自己最能干最孝顺吗那你现在去好好表现好了,指不定爸爸一高兴,又给你房子车子呢。” 卫臻不冷不热的怼了钟娴一句。 钟娴心里委屈的很,她要帮着料理丧事上的俗务,还要照顾三个孩子,卫臻病着她还要抽空来医院,就算很多事不用她自己动手做,但也有操不完的心,一整日几乎忙的喝水都没空。 她身为长媳没有怨言,做这些一是本分二是真心为公婆分忧,但这一切到了卫臻的眼里,全都成了算计和买卖。 钟娴没再多说,起身离开了病房。 她去探望完卫夫人,然后就得赶紧去灵堂那边,明日老爷子就要准备出殡了,卫嘉英一个人忙不过来,江家那些人做事完全不上心只是敷衍,卫嘉英又是个眼底揉不得沙的,务必要尽善尽美,钟娴心疼丈夫,自己自然就不肯松懈,能分担一些就是一些。 可钟娴到病房的时候,却看到许禾正坐在床边照顾卫夫人。 她说话温声细语,动作温柔小心,卫诚儒坐在一边,目光里满是欣慰。 钟娴与许禾不怎么熟,也只是略见过几面,但却对这个女孩子很有好感。 哪怕那天卫臻那样揭许禾的底,但钟娴却仍然觉得许禾是个好姑娘。 她又不傻,一个人到底怎样,自己的眼睛是看得到的。 “有许小姐在,我就能放心了。”钟娴笑着走过去,将带来的补汤水果放好,很认真的对许禾道谢。 许禾有点不好意思,温声细语道:“我也不过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342 傲骨 “那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要不然我忙老爷子的丧事,心里也放不下婆婆这边。” “你只管忙你的,我这边你不用操心,禾儿陪着我呢。”卫夫人看着两人握着手,细声慢语的说话,觉得欣慰却又难受。 这要是臻臻该多好。 钟娴没留太久就匆匆离开了,许禾又陪着卫夫人说了会儿话,拿温毛巾给她擦了脸和手,看她睡着了,才起身悄悄出了病房。 往外走的时候,接到赵平津的电话,许禾不由得面上浮出笑意,而她这样笑开的模样,却是卫诚儒第一次见到。 他不由得站起身来,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 他父母去的早,那时候他不过是一个懵懂少年,而如今,却鬓已星星。 对母亲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的模糊,却又会在窥视到一星半点相似时,再一次的深刻清晰。 许禾笑起来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年轻的宋蕴。 那个站在母亲面前撒娇的小小少爷,也曾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卫诚儒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是母亲唯一的孩子,他甚至都要以为许禾也和母亲有牵绊。 “卫先生” 许禾放下手机,乍一看到眼红落泪的卫诚儒,不由有些怔然。 “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卫诚儒连忙擦了泪,却又忍不住问许禾:“许小姐,请问你们家里有没有姓宋的长辈” 许禾笑起来这么像宋蕴,会不会她的身世也和母亲那边的亲人有关呢 宋蕴夫妇去的太早,宋家和卫家都是人丁不大兴旺的人家,这些年来,卫诚儒也只和一个姓宋的表哥偶有联系,而那个表哥的父亲,也不是宋蕴的亲兄弟,而是堂兄。 那个时代背景之下,也许有流散在外的亲人也未可知。 许禾想了想,却摇头:“并没有。” 卫诚儒的心一瞬有点失望,他又看着许禾,只觉得越看越觉得许禾的眉眼和宋蕴很像。 但这世上,相似的人不知凡几,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只是,在许禾和卫家身上,好像有着过多的一些巧合。 譬如相貌身形声音,譬如和妻子岳父同样的血型,譬如和卫臻的生日,就差了一天。 卫诚儒不免又开始多想,等到晚上陪着卫夫人说话时,就忍不住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清和,你当年怀着臻臻的时候,是不是怀的双胞胎,我们不知道” 卫夫人闻言笑的几乎停不下来,丈夫是端方的君子,很少有这样幼稚的时候。 “傻了不成,怀的双胞胎我会不知道吗” “可是今天我看到许小姐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像我母亲了……” 卫诚儒身世坎坷,他记忆中的父母是一对君子佳人,而母亲宋蕴尤其的温柔慈爱,所以卫诚儒这些年,只要提起母亲,都会伤怀无比。 卫夫人心疼的握住丈夫的手:“你是想母亲了吧,等我们回了港城,我们去看看父亲和母亲吧。” 卫诚儒点点头。 卫夫人又安慰丈夫:“如果你觉得禾儿长的像婆婆,心里觉得亲近的话,要不然,咱们认她做个干女儿吧我也正好很喜欢这孩子。” 卫诚儒倒是没有拒绝的意思,港城那边流行任干儿子干女儿什么的,也一直有人想要和他们家攀亲戚,但卫诚儒却都没答应,他私心里不想把自己对妻子儿女的疼爱分给别人一分一毫,因此是很反感的。 但卫夫人提起来,他却没有膈应的感觉,反而觉得,自己好似一下子就能接受了。 只是卫夫人对许禾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许禾却婉拒了。 一是因为卫臻,许禾如果答应了,她不免要和卫家走动频繁,卫臻是卫家的独女,对自己成见太深,中间夹着个赵平津,怕是难以和解,彼此之间多少也有些尴尬。 二是因为,卫家的背景和地位摆在这里,她做了卫家的干女儿,身份也就镶嵌了一层金边。 在外人眼里,大约就不会觉得他和赵平津差距太大。 但许禾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她没有傲人的出身,也没有多么离谱的光环,她爱着赵平津,也只是一个女人爱着一个男人这样简单,不因为他高高在上想要攀附,当然也不会因为他落魄就转身离开。 许禾希望他们之间的感情可以纯粹一些,不要去沾染太多杂质。 卫夫人见她拒绝,是有些意外的,但她是个很慈和的长辈,并未因为许禾的拒绝而觉得失了脸面,反而心里更是赞叹许禾有自己的坚持和傲骨。 其实,有了卫家干女儿的身份,对许禾是很有好处的,这样出身的姑娘,能拒绝这些,是真的不容易。 卫诚儒更是意外,但他骨子里有文人的清高,所以立时对许禾有了更深的好感。 343 要给自己留后路啊 江老爷子出殡那日,燥热的京都下了一场小雨。 许禾与赵平津都是一身黑衣,保镖站在他们身后撑着伞。 卫臻远远看着这一幕,自两人出现后,就立时成为了整场葬礼的焦点。 她的目光一直都追随着许禾的身影。 却也会忍不住的关注,赵平津在细节中的体贴和温柔。 卫臻心中酸楚,痛恨,但却也不敢再继续造次。 脖子几乎被掐断的那种濒死的可怕滋味,实在是让她恐惧到了极点。 他们乘车离开时,卫臻一直望着远去的车子。 如果今日,站在赵平津身边伞下的人是她卫臻,该有多好。 “你知不知道你江家的几个表姐妹,现在在做什么” 卫夫人停在卫臻的身边,声音很淡。 卫臻缓缓的收回视线,却咬着嘴唇,不肯吭声。 “臻臻,放下,忘记,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卫夫人抚了抚她的鬓发,卫臻却忽然偏头躲开了。 卫夫人的手僵在那里,卫诚儒低声训斥女儿:“卫臻,你怎么对你母亲的!” 卫臻红着眼看着他们两人:“她还是我母亲吗还有你,不是想让许禾做你们的干女儿吗那我这个亲生女儿又算什么” 卫臻想哭,但却还是倔强的笑了:“我只有一切尽善尽美的时候,才是你们的宝贝女儿,我但凡哪里做的不够好,你们就想着放弃我了,是不是” “臻臻……” 卫夫人痛心却又失望,父母之爱女,必定为她计划深远。 她只是不想再看着卫臻一错再错了。 走入了那个死胡同,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世上很多事都能强求,但偏偏爱情,就根本没办法强求的。 不爱就是不爱,打死也没用。 “我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卫臻垂眸,看着自己黑色衣裙上白色的鲜花:“我想先回港城了。” 卫诚儒夫妇都没有阻拦她,他们或许也觉得,女儿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反思反思才是最该做的事。 三日后,卫诚儒夫妇启程离开京都。 许禾也来送他们。 卫夫人叮嘱她有空来港城一定要和她联络,如果遇到什么事,也千万不要客气,许禾都一一应了。 乘车离开时,卫夫人隔着车窗望着许禾,她含笑对他们摆手,小小的一个儿站在那,柔弱却又好似带着无尽的韧劲儿。 卫夫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会这样失落又难受。 回去港城好几日,她眼前总还是会浮现许禾与他们挥手告别的那一幕。 心里空落落的,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好在让她安慰的是,卫臻好像经过灵堂那一场闹剧后,倒好似是真的开始悔悟了。 …… 时间进入八月初,京都下了一场暴雨。 京都东郊湖心的私人疗养院,赵致庸被送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见到赵平津。 狂风骤雨之下,雨伞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赵平津走进室内时,身上西装已经淋湿了大半。 赵致庸面色不大好,鬓边头发全都白了。 赵平津到时,护士刚喂他吃了药。 他如今吃的药和从前赵太太吃的药一般无二,经过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已然难以戒断。 赵平津曾让医生无论如何都想办法帮赵太太戒掉这个药,但赵太太自己却不愿意。 到了这个年纪,总算能过舒心的日子,实在不想再折腾了,就算这药成瘾,但身体总算没别的大毛病,她也就想开了。 赵致庸坐在轮椅上,望着雨夜里忽然到来的,自己的儿子。 数月时间,他却几乎脱胎换骨一般,曾经的世家子弟,就算性情冷淡一些,但却也有温润如玉的一面。 而如今的赵平津,却已经有了这般迫人的威慑与大雨都洗不去的阴沉和戾气。 “别再白费心思了。” 赵平津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他身上夹杂着雨夜里浓烈的湿气和雨腥气,但这一切,却都及不上他深邃眉眼之间狼一样的狠戾。 “如果你想安生待在这里,得一个善终的话。”赵平津微俯身,很轻的笑了一声。 赵致庸望着他,却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平津,做人做事还是要留有余地的,你这样把自己的路越走越窄,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你帮庄明薇给了姚森五千万,让他顶罪的吧。” “和徐家的合作,也是这样来的,对不对” 赵致庸神色微愕,他没想到这件事又被赵平津挖出来。 姚森的事,其实真的算是做的天衣无缝了。 “还要多谢你铺的这条路。” 赵平津坐在沙发上,平和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344 禾儿,说你爱我 赵致庸很快明白了他的意图,他心思电转,“你不怕许禾知道你做这样的事” “庄明薇杀人偿命会去坐牢,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在榨干她的价值之前,她还能养尊处优一段时间。” “你女人眼里揉不得沙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赵致庸忽然笑了:“平津啊,你果然是我儿子,和我一模一样。” 赵平津缓缓站起身:“赵致庸,我和你不一样,你对言栀并非有多少真心,你最爱的只是你自己,而我和你不同,许禾也和言栀不同。” “不同吗那我们不如赌一赌,在许禾的心里,是你更重要,还是她父亲车祸的真相更重要。” 赵平津面色森冷却又淡漠到了极致,但他眼底却翻卷着波云诡谲一般的阴翳:“赵致庸,你真是可怜,你没有被人全身心的信任和爱过吧,所以你不会懂的。” 赵致庸笑意更深:“说说吧,你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 “你最信任的心腹,也是同盛最有能力的那一位肱骨干将,就在昨日,辞去了自己全部职务,安心的拿着同盛的股份和分红回家养老含饴弄孙了。” 赵致庸的脸色缓缓变了。 “还有你最心爱的小儿子承霖,听说他从小身子就不大好,缅国的气候他到现在也没怎么适应,前几日得了一场疟疾,据说现在还没痊愈,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从我手里抢走同盛那一天呢……” 赵致庸忽地坐起身,一把攥住了赵平津的衣领:“是你做的,对不对” 他目呲欲裂,脸色狰狞,赵平津却不躲不闪,任他动作,甚至唇角笑意更深:“若是我做的,你觉得当日他能活着离开京都” 赵致庸开始剧烈的喘息,攥着赵平津衣襟的手开始发颤。 赵平津慢条斯理的将他的手掰开,“他母亲就命薄,他短命也不意外。” 赵致庸牙关紧咬,犹如看着血海深仇的死敌一般,看着自己的长子。 他一字一句,字字恶毒:“我当年怎么就没撞死你。” 赵平津眉目平静到了极致,他甚至还对赵致庸一笑,摊了摊手:“这么一说,还真是可惜,不好意思啊,当年没被你撞死,现在还把你这个老子给弄下来了。” “赵平津,你会有报应的,你这样对你的父亲和弟弟,老天爷饶不了你的。” “都要无能的寄希望于报应这种东西了吗” 赵平津垂眸,一折一折的挽起衣袖,方才抬起眼眸,就那样略带着一抹癫狂的笑看着赵致庸:“成啊,您先去地狱等着我。” 赵致庸看着他走远,他却只能徒劳的坐在轮椅上,一下一下重重的拍着扶手。 赵平津听不到那些肮脏的咒骂。 他走在雨中,雨水击打着伞面,他的头发和衣裳再一次淋湿。 他的步子越来越快,赵致庸那一句‘我当年怎么就没撞死你’,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耳边不停回荡。 他上了车,不顾这一刻夜深,给许禾打电话。 她好一会儿才接听,声音听起来满是困倦的睡意:“赵平津” “禾儿。” “嗯,怎么了啊,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外面下雨了,下的很大。” “啊我都不知道呢,那你淋湿了没有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赵平津听到手机那边传来窸窣的声音,接着是她下床走动的声音。 她该是去窗边看外面的雨了。 “禾儿。” “嗯,我在呢。” “我淋湿了,头发和衣服都湿了。” “郑凡呢你身边没人吗你现在在哪先去洗个热水澡换了衣服……”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赵平津靠在车座上,唇角却带出了很淡的笑:“我在车上,就准备回家。” “那你先把头发擦一擦,湿衣服脱掉……” “禾儿。” 赵平津闭上眼,声音很低,很沉:“说你爱我,禾儿。” 345 点点滴滴到天明 许禾攥着手机,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轻轻开了口:“赵平津……我爱你。” “一直说,禾儿,一直对我说……” 许禾攥了攥手机,心底一片酸软弥漫,有不舍的怜惜,却也洇出小小的委屈,只是最终,还是如他所愿,一遍一遍说着那一句。 “赵平津,我爱你……” “禾儿,你说禾儿爱赵平津,禾儿永远永远只爱赵平津。” 还不够,哪怕她在自己耳边不停的重复着这一句,却仍是觉得不够。 许禾握着手机,缓缓坐下来,眼眶里酸胀的厉害,抬手一摸,却已经摸到了一脸的眼泪。 “禾儿爱赵平津……” 她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禾儿永远永远只爱赵平津。” 她一直都温柔而又耐心,可赵平津却觉得怎样都无法满足。 他需要更多,需要更多的东西来证明,许禾爱他,不会再离开他。 回到麓枫公馆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他上楼,推开卧室套房的门,一眼看到许禾坐在床边,乌黑的长发垂落胸前,她手里还握着手机放在耳边,那道身影温柔而又娴静。 赵平津只感觉那一颗没有着落的心,忽然就落在了实处。 而在看到他那一瞬,许禾眼底瞬间流泻出温柔的笑意:“你回来了。” 他将手机扔到一边,走到床边,直接抱住了她。 他身上还是湿的,许禾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手,也抱紧了他。 他剥下身上湿衣,犹带着水汽的脸贴在许禾的颈侧轻蹭,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带着一点沙哑:“禾儿……” 许禾轻摸着他的湿发,眼底是一片温柔入骨的疼惜和包容:“我知道,乖,我爱你……禾儿永远永远都爱赵平津。” 大雨渐渐变成了屋檐处落下的点点滴滴。 阶前淅淅沥沥滴落到天明。 许禾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伏在他胸口,撩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赵平津吻着她,仍不知餍足。 许禾轻轻扭过头去看窗外。 熹微的光芒映照在玻璃上,她的手指和他的十指交扣,一瞬都不曾分开过。 “我今天不出门。” 赵平津翻身,低头亲了亲她微肿的唇:“禾儿,我们一整天都在一起。” 许禾被折腾的也没了睡意,等到雨住风停,她就枕在他手臂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昨晚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就是回来路上忽然特别想你。” 许禾在他怀里仰起脸:“好像我们分开了十年八年一样,明明白天才刚一起吃了饭。” “那也没办法,想你这种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发现你现在很会说甜言蜜语哄我啊。” 许禾说着,翩跹的长睫却又落下来,遮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你和那个女人……还在来往吗” “从来没有过,只不过是,利用了她一下。” 他不吝于在她面前展露出了自己阴暗的一面。 许禾讶然抬眉:“利用吗” “对。”他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的迟疑。 “当然,我对你说过,人不犯我,我自然也不会犯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异想天开太贪心。” “她喜欢你” “可我只喜欢许禾。” 赵平津将她揽在怀中,手掌拂过她的眼睫:“别胡思乱想,睡觉。” 许禾还想问什么,赵平津却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再说一句话,就再来一次。” 许禾只能乖乖闭了眼。 疲累至极的身躯渐渐松弛下来,困意就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 许禾很快睡着了。 这一夜先是雨中奔波,回来又和她胡闹到天明,赵平津也扛不住,两个人睡到中午才起床。 许禾还赖床不想起,赵平津哄着她起来,下楼吃了点东西,又拉着她消了食,才放她上楼继续午睡。 趁着她午睡的时间,赵平津又去书房忙了一会儿。 中途接到郑凡的电话,说是陈露那边的事情已经基本摆平。 周行望最近被新欢哄的晕头转向,又得知陈露在宋理事长那边彻底失宠,宋太太也知道了所有事情,将陈露收拾的落魄不堪后,就没有再见陈露。 甚至在陈露找上门时,都心狠的没有露面,只让人给陈露拿了十万块,这还是看在他们之前好过几年的情分上。 陈露最开始不肯收钱,执意要见周行望,但也不知道后面谁出面说了什么,陈露忽然就不敢再闹,老老实实拿了钱离开了。 京都这边,陈露是没可能继续待下去了,凭她的相貌头脑和能力,换一座城市,想必还能找到新的大冤种和垫脚石,但这些,都和他们再无任何关系了。 赵平津在挂电话那一瞬,却又忽然叫了郑凡。 他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说了一句:“陈露这样的女人,将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应该明白。” 他没有直接说明,但郑凡跟着他多年,却已经揣摩到了他的心思。 346 禾儿,你要慎重 从前的赵平津对于女人大约只有两种态度,喜欢的和漠视的。 但如今的陈露,却是第三种,深恶痛绝。 一个让赵平津深恶痛绝的女人,该过怎样的生活郑凡显然很清楚这个答案。 “我明白的赵先生,您放心。” 赵平津挂了电话,处理完几个文件,就出了书房。 回到卧室时,许禾仍在沉睡着。 他就随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捡了本书翻看着。 许禾醒来时,日影西斜,昏黄的夕阳从落地窗的纱帘透进来,影影绰绰的笼罩着整个房间。 这样的时候,人总会莫名的心情有些低落。 许禾怔怔坐了一会儿,才看到赵平津竟然靠在床边睡着了,手里拿着的那本书随意的扣在身侧。 他睡的很沉,眉宇微皱着,呼吸却很平稳。 许禾缓缓的侧身,趴在他的身边,就那样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这一瞬的时光,好似就是永恒。 当日影渐渐被地平线吞噬,房间也被玫瑰蓝的暮色淹没,许禾看到赵平津缓缓睁开眼,他第一眼看到了她,短暂的惺忪后,瞳仁里就溢出很淡的笑,他抬起手,拥住她,在暮色沉沉里,和她接吻。 …… 离许禾的生日还有一周时,她和赵平津即将订婚的消息,已经在整个京都不胫而走。 姜昵约她喝下午茶逛商场,那天中午下了一会儿小雨,因此下午并不怎么燥热。 两人聊完了慈善基金会的事,姜昵就忍不住开始说起宋阑。 姜昵一边漫不经心的戳着面前的布丁,一边有些哀怨的望着许禾:“禾儿,你那位宋哥哥简直是个工作狂,高岭之花,太难搞了……” “你都搞不定吗”许禾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姜昵托着腮,放下刀叉,叹了一声:“你是不知道,我挂了他的号去医院,我装作肠胃不舒服嘛,但又说不出怎么不舒服,他就给我开单子让我去做肠镜……” 姜昵一脸的幽怨:“我这样的小仙女怎么能去做肠镜!” 许禾都忍不住笑了:“宋哥哥只是对病人认真负责而已。” 姜昵气鼓鼓道:“我让他给我开点药就行,他却一脸严肃的拒绝了我,还让护士把我请出了办公室,后来还在微信上对我说,让我不要再这样打扰他正常工作,没病不要往医院乱窜,禾儿,你宋哥哥大概是不喜欢我吧。” 姜昵是真的有点受伤,这大半年她在宋阑跟前刷了这么多的存在感,但宋阑对她真的和对那个七十岁的病号阿姨也没什么区别,这也真是让姜昵挫败的很。 “那要不然我帮你问一问宋哥哥” 姜昵眼睛一亮,旋即却又有点怂:“我害怕,禾儿,你说他要是直接告诉你,他不喜欢我,该怎么办啊……” “你这样好这样漂亮,我要是男人都想娶你的,宋哥哥不会不喜欢你。” “你就哄我吧,他都没正眼看过我。” 姜昵又抱怨:“我觉得他看肠子都比看我深情。” “好啦,我找机会帮你问问,你等我消息。” “还是我们禾儿最好。”姜昵和她勾肩搭背:“我哥真是有福气,我要是男的,我就去和我哥抢你……” 姜昵正说着,忽然收了声,她有点意外的看着出现在这样网红咖啡店的唐钊。 许禾也看到他,她轻轻喊了一声:“唐钊。” 唐钊径直走了过来,却对姜昵道:“昵昵,我能和禾儿单独说几句话吗你放心,最多五分钟,就在这里就行。” 姜昵看向许禾,许禾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姜昵就道:“那我去外面店里看看包,一会儿你给我打电话。” “好。” 姜昵起身,又握了握许禾的肩,就拎着包出了咖啡厅。 看着她的身影走远,唐钊方才在许禾面前坐了下来。 他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性子,有话自来都是直说,这一次也一样。 “禾儿,你和赵平津真的要订婚了吗” 许禾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唐钊平静却又认真的望着她:“禾儿,婚姻是女孩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我不是挑拨离间,也不是心有不甘,我只是希望你能再慎重一些,好好想一想,你们到底合适不合适。” “唐钊,也许在感情里,合适不合适不是最重要的,喜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唐钊坐在那里,那双曾经桀骜而又骄矜的眼瞳,此时却蒙着一层淡淡的郁色,听到许禾这一句平和的话语时,他的神色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是搁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微微攥住了。 “禾儿,我只是希望你能过的好一点,开心,平安,顺遂。” 唐钊心底没有别的念头,许禾被赵平津护的很好,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她不知道外面的舆论如何,也不知道真正的赵平津如何,更不知道如今他有着什么样的口碑,他又有多少的麻烦和仇家。 除非他能一辈子将她护在与世隔绝的世界里,要不然,总有那么一天,许禾会窥探到他的另外一个世界,而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许禾能否承受。 更何况,百密也有一疏,他更担心的是,许禾再一次因为他招来祸事。 347 意外 “唐钊,我现在过的挺好的,你知道的,我不是个有什么远大志向的人,我也不贪心,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儿,能遇上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我觉得我已经很幸运了。” “如果你是想劝我不要和他订婚的话,很抱歉,我做不到的。” 许禾站起身来:“但我仍很感谢你的好意和提醒,唐钊,我也希望你可以过的幸福。” 唐钊笑了笑,他看着许禾,眼底带着淡淡的一层亮色:“禾儿,只要你能幸福就好。” “唐钊,人这一辈子很长的,你总会遇到喜欢你,你也很喜欢的女孩儿的。” “嗯。” 他点点头,不想说那些无用的话,平白给她添堵。 她人生中的大喜事即将到来,其实他该做的是祝福。 只是因为一些耳闻和眼见的事实,他心中还是放不下她,担心她。 “如果有那么一天,一定要告诉我,我也会很为你高兴的。” “好,一定。” 唐钊跟着起身,看她拿了包和手机预备离开。 他想要送她出去,但到底还是站着没有动。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的,但这些话,又何必给她讲。 许禾和姜昵一起吃过晚饭才准备回麓枫公馆。 晚餐请了顾欢和檀溪,还有和姜昵关系不错的几位小姐,大家得知许禾和姜昵想要成立一个帮助女孩子的慈善基金会,都特别踊跃想要一起参与进去。 赵太太和容太太还有姜昵的母亲都是曾做过这些慈善项目的,有她们的关系和背后指点,因此事情进展就十分顺利。 赵平津舍不得许禾多操心,这样的小事也专门找了专业团队帮她,因此慈善基金会已经有了初步的雏形,许禾想要在自己订婚礼后,就将第一笔慈善金入账,尽快的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不管这些名媛是为了有一个爱做慈善的好名声,还是真的想要为女孩子做一些事,许禾都接受了她们的这一份善意。 不论慈善的出发点是什么,只要最终实实在在帮到了人,那就是值得肯定的一份善意。 许禾心情不错,晚餐就稍稍喝了一点低度数的红酒。 赵平津还在小金山那边应酬,餐后许禾就先回了麓枫公馆。 回去的途中,许禾觉得头有些晕晕的,就让司机把车速稍稍放慢了一些。 车子进入别墅区,即将行到麓枫公馆前那一段私宅路时,路边忽然冲出来一老一小,司机吓的狠狠一脚踩了刹车,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许禾前额狠狠撞了一下,立时红肿了一片,而那冲出来的一老一小也踉跄的摔在了地上。 好在车子及时刹住,并未酿成大祸,但两人也都擦伤了,小孩子一脸的血,哇哇哭个不停。 “许小姐……真的很抱歉,她们忽然冲出来,我根本没防备……” 司机一头一脸的汗,忙不迭的连声道歉,许禾顾不得这些,按住生疼的脑门,拉开车门下车:“快去看看,伤到人了……” 司机也急忙跟着下车。 许禾走到车前,还未开口,那个看起来衣着打扮还算得体的老太太,顾不得擦脸上的血,竟是跪爬着上前,一把抱住了许禾的双腿,哭的伤心欲绝:“许小姐,您是许小姐对不对……” “你们找谁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许禾有些惊惶,但面前这位老人,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坏人的样子,她弯下腰,轻声的询问。 “我找赵先生……赵平津先生……” “老人家,您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许小姐,您还是先上车吧,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 司机怕许禾遇到危险,就在一边低声的劝着。 许禾还没开口,那老太太忽然惶急仰起脸,死死攥住了许禾的衣袖:“许小姐,您发发慈悲,您千万发发慈悲,救救我们这一家老小,要是再还不上那高额的利滚利,他们就要逼着我那小孙女以身抵债了……” “姐姐,我不要姐姐被卖掉,奶奶……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老太太身边的小孩子忽然哇哇大哭起来,那童稚的声音,像是狠厉的锥子,瞬间就刺入了许禾的心脏。 这一声一声的姐姐,让她不由得想到许苗,想到姐妹两个那些年过的日子受的委屈,想到每一次分开,许苗也是这样追着车喊着姐姐…… 许禾缓缓蹲下身:“老人家,您慢慢说,您有什么难处,都告诉我……” 老太太抱着小孙子,一边抹着泪,一边哽咽着絮絮开口。 别墅区的安保人员闻讯赶来,那些手持警棍的安保人员上前时,许禾看着那吓的哭都不敢哭的小孩子,起身拦住了。 “许小姐,真的很抱歉出这样的意外,方才我们查了监控,这两个人是别有用心藏在运垃圾的车子上混进来的,我们已经报了警,警方会仔细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许小姐,我们保证,这样的疏漏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348 感同身受 “不用,是我的责任,他们受伤了,现在我需要送他们先去医院,警方那边,我也会说清楚的。” 安保经理有点意外:“许小姐,他们万一心怀不轨,可能会伤到您……” “我这边有司机,保镖很快就过来,他们只是老人和孩子,不会有事的。” 许禾将老太太拉起来,“您先上车,我送您和您孙子去医院。” 老太太拉着小孙子,连声的道谢。 但许禾并没有跟着上车,反而上了另外一辆车。 她也算是经历了不少的风浪,这点戒备心还是有的,虽然觉得老人孩子可怜,应该也不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但却还是留了点心眼。 这也是从前赵平津教给她的。 到了医院,小孩子被送进去包扎,许禾又问老太太:“所以,您儿子已经成了植物人,儿媳妇不堪背负这样的高额欠债悄悄离开,整个家,现在都靠您和您老伴支撑吗” 老太太点头:“许小姐,孩子们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他之前到底犯了多大的错,但现在他都这样了,赵先生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这一家老小我孙女才刚成年,大人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真的被逼到了那样的地步,我只能带着我的孙子孙女去跳护城河了……” “您说,这些都是赵先生让人做的” 许禾的声音很平静,老太太看着她,再一次抹泪:“我儿子昏迷前是这样说的,说他从前得罪了赵先生,赵先生不会放过他的,他愿意用自己这条命换我们一家人平安,虽然他没死成,但现在这样瘫在床上,他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赵先生的气也该消了……” “我们的房子车子全都卖了,只能搬到最便宜的民租房,可那些人却连民租房都不让我们住,我跪在地上求他们,头都磕破了,才争取了一星期的时间,可我们往哪搬呢他们爸爸瘫在床上不能动,我老伴儿一天恨不得24小时打工挣钱养两个孩子,许小姐,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有人看我们一家人实在可怜,才指了一条路让我们想办法找您,说赵先生最宠您,最听您的话,许小姐,我求求您了,就让赵先生抬抬手,饶了我们吧……我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只要能保住我孙女清白,您让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都可以……” 老太太说着又要下跪,许禾连忙扶住了她:“你别急,如果你所说的都是事实,赵平津确实这样做了的话,我会和他说的。” “许小姐,我要是有半个字的谎话,我就天打五雷轰,让我小孙女现在就没了清白……” 许禾望着面前信誓旦旦赌咒发誓的老人,一个老人用自己的亲孙女来赌咒发誓,许禾没办法不相信她的话。 “您先休息一会儿,这些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许禾握了一下老人的手,方才缓缓站起身。 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子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赵致庸和赵平津父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其实一直都没问过,并不怎么清楚。 但她却能猜到,这过程肯定很残酷。 跟他回国后,她明显察觉到了他的一些变化,虽然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温柔而又包容。 但许禾不是没见过他阴郁狠戾的一面。 还有那日在江老爷子的灵堂上,他差一点就将卫臻掐死。 许禾不是那种圣母,赵平津是因为她被卫臻羞辱才动怒,她就算再怎样害怕心悸,但也不会对他的行为有一个字的诟病。 更何况,他曾对她说过,只要人不犯他,他绝不会犯人。 她一直都相信,他做事会有底线,他也和赵致庸不同,他是有着一颗良善的心的。 可这一刻,听着那位老人字字泣血的诉说,许禾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动摇了。 郑凡很快赶来了医院,那一老一小伤的不重,连住院都不用。 “许小姐,这边的事我会处理妥当,先让司机送您回去吧。” 许禾一双眼平静望着郑凡:“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把一家老小病残赶出出租屋住桥洞吗还是逼着人家的小孙女去卖自己抵债” 郑凡有些愕然:“许小姐,这可完全是无稽之谈……” 郑凡话刚出口,那老太太的情绪忽然就失控了,她起身就往墙上撞去,幸好跟着许禾的保镖眼疾手快拦了一下,但饶是如此,老太太的头也撞破了,鲜血直流。 “你还要说什么真要把人逼死,闹出人命吗” 许禾指着老太太一头的血,声音音音有些发颤,“郑凡,我这边正在筹备慈善基金会,要帮那些需要帮助的女孩儿,你们这边,却逼的人家老的要寻死,小的要mai身吗” 她之所以气,之所以被触动,是因为她当年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349 针锋相对 她知道有多痛苦多煎熬,她知道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她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在无辜女孩儿的身上。 更不希望,是赵平津的人做出这样无耻的事。 郑凡不知如何解释,这其中的根由实在错综复杂,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先让医生给她处理伤口吧,我会自己去问赵平津的。” 许禾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郑凡:“我不希望他们再出事,不管如何,老人和孩子都是无辜的。” “您放心。” 许禾没有再说话,她往电梯走去,电梯打开,却是一身酒气的赵平津快步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他一眼看到许禾,立刻上前握住她两只手腕,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将视线定格在她额上那一片红肿上:“你受伤了是他们干的是不是” 赵平津的声音里立时染了深重的怒气。 “和别人无关。”许禾用力把手抽出来,她看向赵平津:“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先去处理一下伤。” “没有破皮,只是有点红肿,不碍事。” “那也要先去涂药。” 他攥住她的手,向医护室走。 许禾却用力甩开了:“赵平津,你先听我说!” 她情绪忽然失控,声音也大了几分。 “好,你说。”赵平津望着她面上的愠色,声音却放的更平和了几分。 “那位老人的儿子是不是自杀未遂成了植物人” “没错。” “是你把人赶出公司,又逼着他们卖房子卖车的” “他在职期间渎职,贪了差不多两个亿,自然要补上该补的空缺,如果不是他摔成了植物人,他现在应该是在监狱。” 赵平津的声音无比平静,他的神色亦如此,根本不畏惧她的追问和指责。 “好,如果真如此,那这一切也是他罪有应得,你做的确实没错,但是,如今他既然已经成了植物人,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们也没有偿还能力,你是不是应该稍稍抬一抬手,放过他的孩子” “许禾,他从前做赵致庸的走狗,想要踩死我的时候,可没有抬过手。” “但是这些和他的孩子父母无关吧你明知道他们没有钱了,却要他的女儿去抵债……赵平津。” 许禾的眼眶倏然红了:“我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我也是女人,我也经历过,我真的看不下去……” “他的儿女既然享受了他从前带来的优越生活得到了天大的利益,那么现在陪着他受罪还债,有错吗” 他眸色平静,那张脸也平静到了极致,语调更是没有平静到没有半点的波动,但就是这样的平静,却让许禾觉得陌生而又可怕。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赵平津。” “我没有让人针对他的孩子。” “但你不放过他们家,他们的孩子只能被卷进去。” “许禾,我只是一个商人,我的利益被他严重损害过,如果我放过他,以后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人出现,因为背后捅刀子只要装可怜卖惨就能躲过去了,成本低廉的可怜,是不是同盛如今禁不起任何的损耗和风波,我必须要杀一儆百。” “你还是不肯停手是吗” “我再重申一次,我自始至终没有让人针对过他的孩子。” “但是他的女儿已经被你们逼着去mai掉自己了!” “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拿回我该拿回的东西而已。” “赵平津……” 许禾望着他如此冷静麻木的说出这些话,她无法接受他变成一个如此冷血的人。 可她强忍着这些泛滥的情绪,尽可能让自己声音放轻,她低低的求他:“赵平津,你就当是看在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我不忍心看着一个女孩儿被毁掉,你就放过这两个孩子……” 赵平津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 更何况这一刻,许禾已经把他钉在了那个罪人的耻辱柱上。 他并不想说,在他追责之前,那个男人已经把大部分的钱财都转移到了国外银行,他的大儿子更是早早就移民到了国外。 他也并不想说,他曾经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只是他们一家人都舍不得放弃到手的肥肉,所以不肯将那笔钱拿出来。 他确实下手狠辣,逼得男人跳楼自杀成了植物人,逼得他们卖了京都的房产和车子还债。 但他从没有让人去欺辱妇孺和弱小。 他更不会,逼迫一个女孩子去出卖自己,他不太明白许禾为什么口口声声这样说。 他之所以保留着这最后的一点良知,是因为他心里装着许禾,他不想赶尽杀绝,是想给她积点福报,他的手已经脏了,可他想让她干干净净的。 但她相信别人的说辞,却不信他。 因为他身上也流着赵致庸的血,所以她打从心底里觉得,他会做出和赵致庸一样的事。 这个认知,仿似瞬间将赵平津心底的恶魔给复活了。 350 别再激怒我,禾儿 “小乖。” 赵平津抬起手,摸了摸许禾的脸,他很轻的笑了一声,语气散漫却又透着无所谓的冷漠:“如果不是想到你,她还能清清白白活到今日吗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赵平津……” “别再为他们求情了,你为谁求情,我就会格外的讨厌那个人,比如从前的唐钊,比如现在这一家人,所以,别再激怒我,禾儿。” 赵平津说完,漠然的转过身,他看着郑凡,声音冷冷的吩咐:“郑凡,让司机送她回去。” “赵平津!” 许禾也动了怒:“你这样做,你让我怎么在一周后开开心心的和你订婚!” “所以,你是为了这不相干的人,用订婚来威胁我吗” “是你逼我的赵平津。”许禾望着他,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我不想看你一错再错了。” “回去。” “赵平津……别这样了,好不好” 许禾上前一步,想要抱抱他,可赵平津却避开了。 他眉眼锋利却又森冷,狭长眼尾处洇出让她陌生恐惧的阴翳。 “赵平津……” “许禾,回去。” 他冷冷打断她的话,转过身不再看她。 许禾绝望的闭了闭眼,她耳边仿佛又浮出那个小孩子一声一声喊着我要姐姐我要姐姐的声音。 还有方才那个老人一头往墙上撞去,撞的头破血流的画面。 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她自己。 就如当初她无法操控自己的命运一般,现在的她,仍是无能为力。 “……好。” 许禾没有再停留,她转身就向电梯走去。 郑凡忙让司机和保镖跟上去,又劝赵平津:“赵先生,您怎么不和许小姐好好解释呢您把话说清楚……许小姐肯定能理解您的苦衷。” “没必要了。” 赵平津点了一支烟,又问郑凡:“他们伤的怎们样” “只是一些皮外擦伤,不碍事的。” “医院这边的事情你处理妥当。” “那……这件事现在怎么解决” 赵平津夹着烟,眸光沉沉落在雪白的墙壁上,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自嘲的笑了笑:“让他们离开京都吧。” “要不要和许小姐说一声……” “半个字都不准和她说。” 郑凡忙应声:“是,我记住了。” 许禾回麓枫公馆的车上,一直都忍着泪,直到回了卧室,她才关上门,靠在门背上脱力了一般,缓缓滑坐在了地毯上。 她怔怔然的坐了很久,才扶着膝盖站起身,拿了一只空箱子出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可拿起每一样,最终还是都放下了。 这些东西,都是赵平津给她置办的,没有一样,属于原本的许禾。 她最终,只能拿了一些内衣和贴身的衣物,空荡荡的箱子合上,许禾拉着箱子出了卧室,刚下楼,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车子响。 她只当什么都没听到,拖着箱子向外走。 “去哪。” 赵平津看着她拎着箱子从台阶上下来,他掐了烟,声色平淡。 许禾不看他,也不吭声,只是红着眼别过脸,继续拖着箱子向前走。 “别闹了。” 走过他身边时,赵平津到底还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许禾用力甩开,他却又再次握住,并握的更紧。 “好了……” 有些话有些情绪,在心底翻滚了无数遍,但最终,却还是换成了一句妥协低头的好了。 “赵平津,有些事触及到我的底线,我没办法接受。” 许禾觉得,这样的行为,和旧社会欺凌弱小牵连无辜的恶霸有什么区别呢 她有些疲累的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我觉得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想什么,想要不要继续和我在一起,要不要嫁给我” 许禾很坦然的望着他:“是。” “因为今天这件事” “对。” “这样的事,以后可能还会发生,禾儿,你总要习惯,并接受这样一个我。” “然后也变的像你一样麻木不仁吗” 许禾苦涩的笑了笑:“赵平津,你不是这样的……” “我从来都是这样的,是你忘了我的话,我不会主动做什么,但别人也不要来招惹我。” 赵平津说完这一句,握着她的手腕就向台阶上走。 许禾不肯动:“我不会跟你回去。” 赵平津回身,他定定看着她,片刻后,干脆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许禾拼命的挣,捶打着他,但他的步伐却越来越快。 直到上楼,进了卧室。 赵平津将她轻抛在床上,随后握住她两只手腕固定在头顶枕上,压住了她。 许禾红着眼,狠狠瞪着他:“赵平津,你别碰我!” “今晚可以不碰你,但你如果敢走出麓枫公馆一步,许禾,我保证会做的你下不来床,直到我们订婚礼那天。” “无耻!” 许禾气的呼吸促急,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赵平津,你放开我!” 351 没有求过婚 “别逼我把你绑在床上,禾儿。” 他那样平静的看着她,但眼底却一片赤色的红。 许禾不知道,他怎样才压抑住那些不受控的情绪。 他不想让她害怕他,也不想伤她分毫。 许禾缓缓闭了眼:“我不走了,赵平津你松开手吧。” “你会和我订婚,对不对” 许禾就那样张大眼望着他,很轻的点了点头:“我不会食言。” 如果他要变成一个魔鬼,如果她无法改变什么,那么她会尽她最大的力量拉住他。 她想起那天他对她说,如果你离开我,禾儿,我可能会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赵平津。 许禾不想看着他成为那样的人。 如果她还能做点什么,拉住他,慢一点的往深渊滑去,她愿意去做。 赵平津缓缓松开了手。 身上的重量陡然轻了,许禾转过身,闭了眼。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又习惯性的贴入他的怀中。 那温暖熟悉的怀抱,让她睡的深沉。 但许禾却不知道,赵平津一整夜都未能入眠。 在她睡的沉沉的黎明将至时,他终于还是将她轻轻拉出自己的怀抱。 他走到套房外间,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岑医生,我需要再开一个疗程的药……对,依旧如从前那样,做成药丸就行。” “赵先生,您不如抽空过来一趟,我之前和您说过的,如果您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的话,一定要及时的进行心理疏导……” “不用了,多谢,我下午让助理过去取药。” “赵先生……” 赵平津却已经挂了电话。 他坐在沙发上,任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指间的烟攒了长长的一截烟灰,他抬手,轻掸了掸。 头在隐隐的疼,有宿醉的原因,也有一夜未睡的原因。 他掐灭了烟,摁了摁生疼的眉心。 很多事情,只要一牵扯到许禾,好似就全变了。 他会更容易失控,更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某些情绪和行为。 …… 订婚礼倒计时第五天。 许禾和赵平津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说过话了。 但订婚的程序仍在有条不紊的往下走。 许禾心底还是存着一线的期盼,希望赵平津冷静下来之后,能考虑她的建议。 许禾最后一次试穿订婚需要的三套礼服。 其实赵平津原本准备的极多,但许禾不喜欢麻烦,最后他还是尊重她的意愿,只选了三套。 但这三套,却是从数个高定品牌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姜昵帮她精心挑选了每套礼服需要搭配的名贵首饰。 京都各大奢侈品的国内负责人,早在闻知订婚讯息时,就提前做好了精美的珠宝册子送到了麓枫公馆供许禾挑选。 而在正式开始挑选搭配礼服的珠宝时,每个品牌都带了旗下的专业模特,按照公馆这边管家分配好的时间准时来了麓枫公馆,一一搭配展示。 许禾对珠宝并未有什么研究,赵平津依然是让姜昵和顾欢等人陪着她选。 其实最开始赵太太等几个长辈也都在,但她们自觉自己和年轻人的审美已经有了代沟,所以并未插手这些事,给了许禾最大的自由和尊重。 “你们订婚戒指选的哪个品牌的还是我哥专门买了钻石订做的” 姜昵一边给许禾挑选着搭配那一套中式礼服的翡翠首饰,一边好奇询问。 许禾却摇头:“我不知道,他从来都没有说过。” 姜昵怔了一下:“傻子,我哥没向你求婚吗” “算是……求了吧”他之前确实问过她很多次,过完生日和他订婚好不好。 “什么叫算是他没有准备仪式,鲜花,钻戒吗” 许禾摇头:“没有。” 姜昵闻言就叉了腰,气鼓鼓的训她:“那你就答应他的求婚了啊,你说你是不是傻我哥又不是没钱!求婚这样大的事情,他就一句话就完事了” 许禾抿了抿嘴唇:“电视上演的不都是,订婚礼上会单膝跪地求婚的吗” 姜昵简直要晕过去,抚着额头一遍一遍劝自己不要生气:“我的小祖宗,订婚礼的时候都木已成舟了,那时候单膝跪地求婚只是走个流程,你总不会在订婚礼仪式上为难他吧” “不行不行,我得给我哥打电话控诉他……” “昵昵,算了,他挺忙的,试礼服都是趁着中午午餐时间抽空回来的,你别耽误他工作了。” 许禾这样说着,却微微的垂了眼睑。 她和赵平津,自那天晚上之后,已经两天没有说话,没有任何交流了。 虽然一切流程都在如常进行,对于订婚礼的每一个琐碎的程序他都尽量配合,但许禾却还是没有办法高兴起来。 姜昵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许禾的情绪不太对劲儿。 她从前和自己在一起是什么样儿,姜昵清楚的很。 “禾儿,你是不是和我哥闹矛盾了” 姜昵坐在她身边,很小声的询问。 许禾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真被我说中了可是应该不会啊,我哥那么疼你,怎么舍得惹你生气禾儿,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许禾这两天也憋的难受,一肚子的委屈和担忧没人说,如今姜昵一问,她的情绪就有些绷不住了。 352 不掩饰的宠爱 一股脑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都和姜昵说了:“我没有不理解他,我也知道他做的没错,我就是觉得牵连到孩子和老人,我于心不忍……” 姜昵怜惜的望着许禾,轻轻握住了她手:“禾儿,你就是太心软太善良了,不过,这次的事,我也站你,我哥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但是确实不该牵累到无辜的妇孺,这样吧,我悄悄打听打听,看看那个老人和孩子们现在处境怎么样了,真不行的话,咱们就暗地里帮一把,不管怎样,也不能真让那小姑娘失了清白。” “昵昵……”许禾动容无比,她一向知道姜昵是个特别好的姑娘,但一边是她最亲近敬重的哥哥,一边是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许禾,姜昵却能做到这样的地步,甚至隐隐偏向自己,许禾还是感动不已。 “好了,我算是认了,我和我哥一样,就是不能看你哭。” 姜昵拿纸巾给她擦眼泪:“哎呦,看看这小可怜的,我看了都怜惜,也怪不得我哥疼你疼成这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 “你又胡说。”许禾被她逗的破涕而笑。 姜昵看她含泪轻笑的模样,就如春日里带着露珠的一朵小梨花一样,无比的可人却又娇美,真是让人心痒痒的心动。 “好了,这件事交给我,你别想这些了,就安安心心准备订婚的事。” “嗯,昵昵,真的谢谢你。” 许禾很认真的道谢,姜昵却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还要谢你呢,跟你一起准备慈善基金会,我爸这几天一个劲儿夸我,说我可算做了点有意义的事……我可是沾了你的光了。” “还有宋阑。”姜昵脸上有些微红:“他看到我朋友圈,还给我点赞了,又在微信上和我说,到时候基金会成立,他会第一时间献上一份爱心。” “你这样人美心善,宋医生一定会喜欢你的。” 姜昵眼睛亮闪闪的,特别自信可爱:“我也这样觉得,害,我这样的小仙女,谁能不喜欢我呢!” 话说完,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许禾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直到晚上六点钟,麓枫公馆这边准备好了晚餐,几位太太和姜昵都留下吃饭,顾欢酒吧那边有点事,就先离开了。 却不料众人刚落座,就听到了外面的车子响。 “平津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赵太太有些讶异。 这些天赵平津忙的很,他是打算空出订婚礼后一周的时间,带着许禾出去玩几天的,所以这几天都在加班。 许禾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赵平津走过来。 他摘了西装,洗过手,面上带了很淡的笑意和众人寒暄,最后才看向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首饰都挑好了吗” 他的声音温柔平和,一如既往。 许禾点了点头:“昵昵和顾欢帮我挑的,都挑好了。” “那就行,待会儿给我看看。” “好。” “吃饭吧。” 赵平津说着,拿起面前的筷子,给许禾夹了几样菜放在她的盘子里,是她喜欢吃的稍重口的菜。 赵太太见了忙说:“禾儿还在吃着药呢,尽量饭菜要清淡一点好。” 许禾很听话立刻移开了筷子,赵平津却道:“不碍事,她喜欢吃,有胃口才能多吃点,多吃点身子也就恢复的更快一些。”赵平津又夹了一块炒的辣口鲜嫩的牛肉放在了许禾面前。 赵太太闻言就笑着摇头:“你这简直就是溺爱孩子的心理,得了,我不干涉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容太太秦太太也都笑了起来。 晚餐的气氛还不错,赵平津并未在长辈面前掩饰对许禾的宠爱。 还是最后许禾自己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很,桌子下轻轻碰了他好几次,他才稍稍的收敛了一些。 长辈们都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两人感情有多好。 而容太太和秦太太也都不免开始重新审视起两人的关系来。 人情冷暖向来都是如此,世人总是先敬衣裳后敬人,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没道理见惯风浪的贵妇太太们上来就对你一个灰姑娘有好感,虽然很现实很残忍,但事实就是如此,你的男人对你有几分的真心,他身边的人才会对你有几分的尊重和重视。 餐后众人很识趣的纷纷告辞离开。 两人送完客,许禾就转身上楼。 赵平津并未叫住她,许禾回了卧室泡澡的时候,就有点说不出的难过,她在浴室里多待了一会儿,直到被热气蒸腾的有点胸闷头晕,方才出去。 可刚拉开浴室的门,许禾却呆住了。 353 床头吵架床尾和 方才去浴室前,卧室还和从前一样,但此刻,却已然变成了花的海洋。 赵平津就坐在沙发上,他手里拿了一支红色的玫瑰,眉梢眼角含着浅淡温柔的笑望着她。 “许禾。” 他站起身,许禾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套很正式的黑色西装,可她现在还湿着头发,只穿了一件浴袍。 “要不要嫁给我。”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他没有说,嫁给我好吗反而是这种特别肯定语气的一句。 许禾没有接那支玫瑰,她心里还有点委屈,眼圈红红的看着他:“我都没有穿漂亮裙子,我不答应。” “当真不答应” 赵平津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 盒子是雾霾灰色,只有左下角烫银的jc字母。 许禾的眼眸蓦地抬起,看向他。 赵平津将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对对戒,款式十分的简单大方。 许禾的眼瞬间就红了,她伸出手,想要拿起戒指。 那是去年生日时,她去景老板那里定制的,有一对戒指,还有一对袖扣。 后来她离开京都,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与他有关的这一切,她都逼着自己遗忘,放下了。 没想到,现在它们会出现在赵平津的手里。 “禾儿,你还没有答应我。” 他将戒指盒合上,微仰首看着她,对于她,他永远都是志在必得。 许禾不知说什么好,心里那个结还没打开,虽然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嫁给他,这辈子大约也只会爱上他一个男人了,但那句我愿意,却就是说不出口。 “赵平津……” “如果你再不答应我,我可能就会在一些事上改变主意了。” 许禾微红的眼,忽然就亮了:“赵平津” 他再一次开口:“所以许禾,要不要嫁给我。” “……要。” 许禾点头那一瞬,这几日积攒的焦灼不安与委屈,此时全都化作了夺眶汹涌的泪。 她忽然扑过去,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手攥成拳用力捶了他一下,又张开嘴狠狠咬在了他肩上:“赵平津……你是全世界最讨厌的人。” 一个女孩子说你是最讨厌的人,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你是真的很讨厌,而另一种却是,她其实爱惨了你。 赵平津知道许禾爱他,他更知道自己的心。 有些事原本无可更改的,但是为了她,他一次一次选择了退让,服软。 这两日他们没有说话,没有交流,许禾委屈煎熬,赵平津又能好受到哪里 她这样的性子,指望她主动和自己和好,怕是要等到头发花白。 自己选的人,自己放在心里的,那就只能选择接受包容她的一切。 或许在更深的认知里,赵平津清楚知道许禾没有错,所以他才会低头,才愿意低头。 “赵平津……” 许禾眼睛微红,却亮闪闪的:“哪有你这样的,拿着我买的戒指当求婚戒指……” “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那当然是……能省就省喽。” 他说完这一句,直接将许禾抱了起来,不顾她尖叫踢腾,将人压在床侧的地毯上,低头就亲了下去。 “这几天欠我的,怎么还” “欠你什么了” “你说什么独守空房之苦,精力旺盛之年不得纾解之苦……怎么还” “那你说怎么还。” 赵平津亲了她好一会儿,才咬着她耳朵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许禾一下子面红耳赤推他:“我不要,你又欺负我……” “对,我就是要欺负你,狠狠欺负你,把你欺负的乖乖的,任我搓扁揉圆。” 赵平津剥开她的浴袍,又微抬起身解开皮带,到最后,他俯身在她耳边沉声道:“小乖,我才在楼下洗过澡的,所以,好不好” 许禾别过脸,脸颊滚烫涨红,却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嗯。” 第二日许禾穿了一件带领子的改良旗袍,姜昵过来时,就随口说了一句:“这么热的天,你不怕捂痱子啊。” 许禾没好意思吭声,她怕她一开口,说话都哑了,姜昵肯定要各种调侃她。 “好啦,咱们今天把搭配的鞋子选完,就一切ok啦。” 姜昵捏捏她的脸:“等着做最漂亮的准新娘吧。” 姜昵这一捏,许禾就忍不住疼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捏疼了”姜昵吓了一跳,忙凑过去看,许禾躲都来不及,就被姜昵看到了她仍有些肿的嘴唇。 “你怎么了” 许禾脸红的几乎滴血,支支吾吾的想要搪塞过去。 姜昵却已经一脸八卦的色色:“哦……昨天晚上和我哥和好了,床头吵架床尾和了吧” “昵昵……”许禾生怕给佣人听到,赶紧捂她的嘴。 姜昵却闪身躲开,一个劲儿偷笑:“禾儿你真是有福气,不过,你这么身娇体软易推倒……应该是我哥比你还有福气呢!” 354 许禾,你真的很可怜 “昵昵!”许禾扑过去捂她嘴,姜昵窜的比兔子还快,可怜许禾现在走路都腿酸,压根就追不上她,只能一个人又羞又气,心里把赵平津拎出来,狠狠鞭打了一番。 订婚礼倒计时第四天。 许禾收到了梨山别院那边赵老太太送来的礼物,还有卫夫人专程托人送来的一套首饰。 而更让许禾意外的却是卫臻给她写的那一封亲笔道歉信。 不可否认,卫臻的信写的特别真诚,道歉的诚意也很足。 而卫夫人也给她打了电话,在电话里无比欣慰的说,卫臻经历上一次灵堂上的事之后,是真的彻底悔悟了,她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反思,不但给卫夫人夫妇道了歉,还给嫂子钟娴也斟茶致歉了。 家里人上上下下都特别的开心,觉得昔日那个卫臻终于回来了,许禾从电话里都能听出卫夫人有多开心。 而她,当然也为卫夫人高兴,她这样慈和温柔的长辈,许禾希望她半点烦心事都没有,顺顺遂遂的。 “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就算偶有错处,及时改了就好,有您这样的长辈在,卫小姐能差到哪里去您就放心吧。” 许禾挂了电话,却有些失神。 天底下做父母的,哪一个不是为了儿女操碎了心呢。 而天底下的父母,又有几个会对自己的孩子毫无怜惜疼爱。 订婚礼倒计时第四天。 下午暑气没那么重的时候,许禾去疗养院看了秦芝。 她的病情比之上次稳定了许多,见到许禾时,虽然仍是不冷不热,但至少没有横眉竖眼或者开口辱骂。 许禾望着秦芝鬓边的白发,心中也不免有些酸楚。 “妈。”她轻轻唤了一声,却见秦芝眼角一跳,瞬间就抿紧了嘴。 许禾握住秦芝微凉的手,秦芝立刻嫌恶的想要抽出去,许禾的眼圈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妈,我们家的老房子已经买回来了,还有,等后天我过完生日,就要订婚了。” “生日”秦芝忽然笑了一声:“你过什么生日” “八月十九是我的阴历生日,您忘记了吗” 秦芝掰开她的手,冷冷望着她:“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不管怎样,你生了我,养了我,我念着您的恩情。” “许禾。” 秦芝忽然心平气和的唤了她一声。 许禾讶异的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妈妈……” 秦芝缓缓伸出手,摸了一下许禾的鬓发,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她对许禾这样的温柔。 许禾的泪,倏然就落了下来,她的脸忍不住贴上秦芝的掌心,再一次呢喃了一声:“妈妈……” “许禾,就算我不喜欢你,很讨厌你,可我也不得不承认,许禾,你真的很可怜。” 秦芝说完这一句,就狠心抽出手,她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那个因为她一瞬的温柔而哭的不能自已的许禾。 她看了她很久,长长叹了一声:“既然要嫁人了,就过你自己的日子去吧,以后不要再来见我,就算你来,我也不会再见你了。” “妈……” 许禾仓惶的站起身,想要追过去。 秦芝却转身瞪着她:“我现在很好,过的很舒心,不用看到你碍眼,能多活十年都不止,你要是念着我养你的那点恩情,就别来我跟前晃悠,你要是巴望着我早点死,那你就天天来恶心我。” 许禾听惯了秦芝的恶言恶语,但这一次,却好似和从前每一次的羞辱谩骂都不一样。 她能感觉出来,秦芝是真的不要她了。 她这一刻是清醒的,她说出来的话,也是最真心的。 从此以后,除了许苗,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个她的亲人了。 许禾不知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离开疗养院的,她本来打算去看庄佑恩的,但此时,却也忘的干净。 穿过花园时,韩诤跟在她身后叫了她好几声,许禾才回过神。 “韩诤”许禾有点意外,她和韩诤之间,没有什么交情,他是庄佑恩的保镖,之前见过几次面,但也很少说话。 “许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韩诤开门见山,许禾越发意外:“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关于大小姐,也关于庄明薇和您的。” 许禾闻言脸色就微微变了,她看了不远处的司机一眼,就和韩诤走到了一边的树下长椅旁:“什么事,你说吧。” “庄家一直借口大小姐的病还没有好,又有庄明薇和周芬在中间阻拦,庄利峰不肯接大小姐出来,容谨您知道的,对庄明薇言听计从,他也觉得大小姐还需要继续治疗,我想尽了办法,但也没用,我不是大小姐的监护人,也没有合适的身份能做主……” 355 他毫不迟疑做出的取舍 “可是韩诤,佑恩的事情,我也无法做主。” 许禾能做的,也不过是经常让人送东西过去,探望日的时候去看一看她。 赵平津曾说过,庄佑恩有父母在,这种事别人根本没办法插手。 “我知道的,许小姐,只是现在有一个机会……” 韩诤望着面前的许禾,他知道许禾就要和赵平津订婚了,但是他选择把这件事告诉许禾,一是为了佑恩,二却也是为了许禾。 赵平津将事情瞒的滴水不漏,利用庄明薇曾经的犯罪事实和徐家达成了长期合作,他算是暂时解决了一个劲敌,对他无疑是最有利的选择。 如果让韩诤站在赵平津的立场上,他想必也会这样选。 但他不是赵平津,他只是大小姐的保镖韩诤,他只想让大小姐出来,过正常人的生活。 “许小姐,我是从庄明薇和周芬母女的密谈中知道这件事的,她其实才是当年您父亲车祸的真正肇事者,而这件事,现在徐家父子,还有您的未婚夫赵先生,他们都很清楚。” “我希望您能出面,说服赵先生,将庄明薇的真面目揭开,只有庄明薇和周芬母女倒了,大小姐才能重新回到庄家,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许小姐,您也不想看着害死您父亲的真凶,如今却可以凭借着徐家少夫人的身份逍遥法外继续过她养尊处优的贵妇生活吧。” 韩诤的话,无疑说中了许禾心底那道最隐秘的伤。 当初因为姚森顶罪,没有证据,庄明薇逃过一劫。 如今,有了证据,且就在赵平津的手中,却仍要看着她再一次逃脱制裁吗 “为了你,也为了佑恩,我恳求许小姐可以说服赵先生,生意合作以后还会再有机会,但若是庄明薇以后生下徐燕州的孩子,徐家是决不允许长孙的生母身上有这样洗不掉的污点的,他们若是选择力保庄明薇,许小姐,也许您就再也没有可能看到她伏法的那一日了。” “我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您父亲是您最敬重的人,我想,您也希望真凶能早日伏法。” 韩诤离开之后,许禾的脑中却仍是一片凌乱。 赵平津全都知道了,可他半个字都不曾和自己说过,他瞒的这样滴水不漏,是因为他知道,她绝对不会放过庄明薇,她是一定会把这件事公布于众的。 而若是她这样做了,那就损伤到了他的利益。 在他的利益与揭露害死她父亲真凶这件事上,他毫不迟疑的做出了选择。他甚至没有问过她一句。 那是她最敬爱最亲的父亲,那是她最安心的依靠和给她遮挡风雨的大树。 那不是旁人,那不是可以去等价交换的东西,那是她父亲活生生的一条命。 而曾经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许禾,也跟着死掉的许立永,一起被埋葬了。 她阳光璀璨的年少时光,她的舞蹈梦想,许立永对她成为一个舞蹈家的期盼,许苗的完整家庭,秦芝的健康…… 她那个不够完美,但却让她梦里都念念不忘,再也回不去的家。 全都没了。 可庄明薇这些年过的什么生活 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是被人簇拥追捧的名媛,是堂堂徐家的少奶奶,更会是,未来徐家继承人的生母,徐家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她的父亲在地下,骨头渣子都沤成灰了,庄明薇,却可以锦衣玉食的度过这一辈子吗 许禾让司机送她去了同盛国际的写字楼。 这也是许禾第一次去赵平津办公的地方。 到了楼下,她却又坐在车上没有下车。 也许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如何对他说。 在许禾看来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杀人偿命没什么不合理的,但在赵平津他们的世界里,一切都能成为利益交换的条件。 许禾在这一刻,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开始审视两人的关系。 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受的教育不同,所以她不能用自己的思维方式来要求他。 但任何事,她都能为他开脱,站在他的角度想。 唯独这件事,许禾觉得怎么都过不去。 她隔着车窗,望着这幢耸入云端的银灰色摩天大厦,要撑起这样大的一个公司,许禾知道有多难。 他也说过,很多事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也想理解他的一切决定,只是,这一次,真的太难了。 车子停在楼下大约半个小时后,郑凡闻讯匆匆赶了过来。 见到许禾在车上,郑凡其实是有点不安的。 “赵平津在办公室吗” “赵先生刚开完会,许小姐,您要上去吗赵先生要知道您来,肯定特开心……“ “我不上去了,麻烦你一会儿告诉他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晚上让他早点回来。” 郑凡打量着许禾的神色,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只是他瞧得出来两人应该是和好了的,要不然赵先生这两日的脾气也不会好了不少。 “行,我会和赵先生说的。” “那我先回去了。” 许禾对郑凡点点头,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356 禾儿,能不能心疼我一回 只是回去的路上就接到了赵平津的电话:“禾儿,你来找我怎么不上楼,是有事儿吗” “就是临时起意过来看一眼……你忙你的,我没什么事儿。” “嗯,你马上你要过生日了,我那天不去公司,专门陪你。” “赵平津,我想回去看看我爸爸。” 许禾这突然的一句,却让赵平津心头蓦地一凛。 他挂了电话,就叫了郑凡过来询问。 “赵先生,绝不可能的,这件事我们和徐总那边也是达成共识的,事情牵扯到这样的丑闻,徐总那边肯定不会泄露出去,我们这边自然也绝不会,许小姐不可能知道的。” 赵平津点点头,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有多大,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事端。 也许是他太敏感了,许禾和父亲感情特别深厚,她要订婚了,又赶上生日,想要回老家看父亲,也是十分合理的一件事。 但不知为何,就是有些说不出的心神不宁。 赵平津干脆将几件不那么重要的工作都往后推,提前下班回了麓枫公馆。 下车时,天色尚早,赵平津一边往一号楼走,一边询问家里佣人:“禾儿在做什么” “许小姐一直在楼上。” 赵平津微点点头,进了客厅先去洗手,然后直接上了楼。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轻唤了一声:“禾儿” 许禾却穿着外出的衣服,见他回来,立时站起了身:“赵平津,我现在就想回老家一趟……” “明天喵喵就回来了,要不要等她一起” 许禾却摇头,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我听说我爸爸的案子有了新进展,那个姚森并不是当时的肇事者,背后还有真凶,而且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立刻回去告诉我爸爸这个好消息。” “禾儿。” 赵平津的眸色渐渐变了,他望着她,瞳色深的吓人。 许禾却走过来,仰脸望着他:“赵平津,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禾儿。” 赵平津抬起手,掌心落在她的发顶处:“你给我一点时间……” “多久” “我不知道,但我向你保证,她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就那么重要吗” “什么” “生意上的事儿,和徐家合作的事儿,你的利益,同盛的利益,就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已经很成功了赵平津……” 许禾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她有些绝望的望着他:“别的事我都可以退让,但这件事不行。” “我说了,我不是要包庇她,也不是就此揭过,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呢一年,两年,十年以后如果还有更深的利益牵扯,我是不是还要等如果她和徐燕州再生几个孩子,徐家会让她去坐牢吗赵平津……有一就有二,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禾儿,你不能相信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你也亲口对我说过让我不要相信这世上任何人的话,包括你赵平津!” 到了这个时刻,许禾反而平静到了极致:“不要再说其他的了,你只需要回答我,就现在,你要不要去揭开庄明薇的真面目,把她送进监狱。” 赵平津没有表情的望着她:“禾儿,现在我做不到。” 许禾也许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她闻言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笑了一声:“其实我不该多此一举的。” 她转身去拿手机。 赵平津却一步上前将手机夺走了。 许禾望着他,眼底有一瞬的恍惚。 就这一刻,仿佛回到了江淮第一次对她动手,她在医院醒来执意要打电话报警,但手机却被他直接拿走那一瞬。 “赵平津” 许禾喃喃唤了一声:“他是我爸,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那我呢许禾你可不可以有一次,为了我,退让一步” 赵平津攥着手机,他眼底渐渐漫起深浓的红:“你可不可以,也心疼我一回” 许禾眼底渐渐蕴了泪:“赵平津……你还不明白吗许立永是我爸,庄明薇酒驾撞死的人是我爸!我爸死的时候头都被撞烂了,你知不知道我在殡仪馆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连殡葬师都没办法帮他缝补完整……他就那样残缺不全着被推进焚化炉的,你知不知道,赵平津,你知不知道!” 许禾的情绪忽然失了控,她一步上前,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你让我退一步,你告诉我,我怎么退我要是退了,我还是人,我还算为人子女的吗赵平津!” “我知道,许禾,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从来没说过会放过她……” “那你把手机给我,我现在就打给陆警官,你把所有的证据都拿出来给我。” “我和徐家已经达成合作了,许禾,我不能食言,不能出尔反尔。” “所以呢” “抱歉,现在我没有办法按你所说的去做。” “啪。” 许禾抬起手,很轻的一个耳光打了出去。 357 赵平津,这一次当我还你的 这是她第二次对他动手。 比他们分手那一次,实在是轻的太多了。 赵平津甚至连丝毫的疼都没有感觉到,可他的心,却一瞬间慌的不行。 他下意识去拉她的手,许禾却狠狠推开他转过身就向外走,只是走了两步,她忽然双腿一软,直接一头就栽在了地上。 “禾儿……” 赵平津脸色惨白,慌乱间,他没能第一时间扶住她,许禾摔的很重,也许是因为这一瞬她的精神彻底崩溃了的缘故,她昏过去时连半点防备都没有,额头撞的一片红肿,鼓起了一个大包,鼻子磕的鼻腔破裂出血,几乎将她半边脸都染红了。 “禾儿,禾儿你别吓我,你醒一醒……” 赵平津想要抹掉她脸上的血,可出血根本止不住,她的脖子上,衣襟上,赵平津的两只手,全都染满了粘稠的血。 他抱着许禾冲下楼时,楼下的佣人几乎都吓傻了,有人回过神赶紧喊着准备车子,赵平津抱了许禾上车,许禾却浑浑噩噩的睁开了眼。 “小叔”她眼底是一片迷离的茫然。 赵平津怔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她此刻应该是意识混乱了。 “禾儿,是我,我是赵平津,别害怕,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小叔,江淮打的我好疼。”许禾试图抓着他的衣袖,委屈的眼泪不停往外涌,她哭了一会儿,又开始喊他名字:“赵平津……孩子,是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们打我,用鞭子打我的腿,赵平津……你在哪,你在哪呢” 她的意识凌乱,极其的不清醒,嘴里的话乱七八糟,却桩桩件件都是她昔日的噩梦。 许禾感觉自己身上疼的厉害,额头更是疼的嚯嚯的,她想要抬起手,却被赵平津的手一把攥住了。 昏昏沉沉间她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她皱了皱眉,努力的睁开眼看着他:“赵平津你受伤了……流血了” 她说着,就想要直起身子去看他。 赵平津红着一双眼望着她,视线忽然就模糊了。 可许禾却又昏沉沉的闭了眼,也许是因为磕到了头,她这会儿整个人的精神都是凌乱的,而车行中途还吐了一次。 后半程,她除却偶尔含混的念一声他的名字,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到了医院,医生立刻安排了一系列的检查,因为摔到了头,又听赵平津说她中间呕吐过,担心会有脑震荡的风险,所以头部需要的全部检查都必须要做。 赵平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郑凡和沈渡赶来时,许禾正被护士推进加护病房。 她的检查结果很快就会出来,医生安慰赵平津,鼻腔出血已经止住,问题不大,而且依照许禾目前的反应和状态,头部的伤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护士给许禾扎针挂水的时候,赵平津忽然对沈渡说了一句:“阿渡……后天是她生日,你看看,去年我让她伤透了心,今年,我还是没能让她开开心心的过一个生日。” “津哥……你也有苦衷,许小姐能理解你的。”沈渡试着去劝,却又觉得这些语言实在苍白无力。 “怎么理解,她说的没错,那不是别人,那是她亲生父亲。” 赵平津自嘲的笑了笑,“我以前挺自负的,可是阿渡,我现在觉得,我根本一无是处。” “津哥,你千万别这样想,这种事,真的是没办法,许小姐没错,但你也没错……” “赵先生,许小姐找您……” 护士忽然从病房走了出来,“她刚才醒了,一直喊您名字。” 赵平津立时起身进了病房。 许禾额上的伤处理妥当了,因为没有破皮,所以只是涂了清热化瘀的外用药。 “赵平津……” 许禾喃喃唤了一声,对他伸出了手。 “禾儿。”他走过去,轻轻握住了:“禾儿,我答应你,和徐家的合作,不继续了……” “赵平津。”许禾却轻轻摇了摇头:“我好像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以前的一些事。” “你想起什么了” “我当初,确实主动追的你,还缠着你给你写了好多情书……” 许禾微微的笑了笑:“是我先招惹你的,你没说错,也是我先把你给忘记了,赵平津,自始至终都是我错在先,但,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把我带走,我的人生,肯定比现在还要糟糕一万倍。” “禾儿,是我不好。” “不,你对我很好了赵平津,从没有打过我,没有骂过我,帮了我很多的忙,只是你不大爱说出来,我都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那两个孩子的事,你最后还是因为我妥协了,我要谈恋爱,要女朋友的身份,你也给我了,现在,更是想要把我娶回去……” 许禾说着,眼角忽然缓缓的洇出了一抹泪痕:“你给我了很多很多,远远超过了我给你的,所以,这一次,就当我还你的……” “禾儿……” “你会把她送去坐牢的,我爸不会枉死的,是不是” 赵平津攥着她的手,用力的点头。 “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许禾就那样温柔的望着他,她的眼神,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伤口还疼不疼头疼不疼” “有点疼,赵平津,你给我吹吹吧。” 许禾说着,轻轻闭上了眼,她不想哭的,但是控制不住,闭上眼那一瞬,眼泪却仍是肆意的从眼角往外涌,整张脸几乎都湿透了。 358 以后每个生日都陪你过 赵平津低了头,轻轻吹着她额上的伤。 她哭了很久,只是哭的没有一点声音,到最后,她昏沉沉的睡着了,但睡梦里,她仍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抽泣和哽咽。 赵平津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直到护士过来请他去医生办公室。 检查结果很快都出来了,医生看了片子,原来许禾脑部有一处很小的淤血,但这次摔了一跤,磕了一下,那片淤血却散开了,她头上的伤没有大碍,只是医生建议,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她膝盖处的伤。 如果再有走着走着忽然摔倒的情况出现,就必须要重视了。 下午许禾就提出出院回家,喵喵已经到了麓枫公馆,只是众人还没把她受伤的消息告诉喵喵。 许禾额上的红肿消退了大半,用刘海倒也能勉强遮挡住,她就把纱布取了下来。 回到麓枫公馆,姐妹两个腻歪了好一会儿,好在喵喵年纪小,并未注意到许禾额上的伤。 第二日,许禾休息了一整天,觉得自己的状态稍稍恢复了一些。 第三日,原本准备好的生日party,赵平津改在了麓枫公馆举办,姜昵顾欢檀溪还有陈序郑南煦等人自然都早早来了。 不知是赵平津的刻意安排还是他们之间商量好的,许禾从下午开始,就陆陆续续不间断的收到各种各样的礼物,还有花样百出的生日祝福。 许禾还请了简瞳,为了不让简瞳不自在,许禾还提前准备了裙子鞋子和简单的一套首饰让人给简瞳送了过去,她没有挑选太贵的,为的也是让简瞳心里不会太有负担。 还和姜昵顾欢几个人先打了招呼,让她们多帮忙照顾一下简瞳,毕竟她和许禾一样,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怕她会觉得不自在。 许禾受了伤,晚上就没有喝酒,但姜昵和顾欢还有陈序那一堆人,却都个个喝的大醉。 沈渡倒是克制,知道明日还有得忙,就只略喝了一点就搁下了酒杯。 过了九点半,许禾就被赵平津带回去休息。 这是许禾的第二十二个周岁生日,赵平津就很俗套的准备了二十二份生日礼物。 许禾回到房间,看到几乎堆成小山的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心底的幸福满足和欢愉,简直不言而喻。 从小女孩儿出生收到的第一个芭比娃娃,到四岁去幼稚园要准备的漂亮小裙子,再到青春期到来时的第一套内衣,还有十八岁成年时,18克拉的钻石…… 赵平津看她坐在地毯上,抱着那个娃娃,眼睛红红的对他伸出手:“赵平津……” 他走过去抱住了她:“许禾。” 他亲吻她的额头,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陪你过。” “不可以食言的。” “绝不。” 他抚了抚她的鬓发,低头吻她:“一辈子都和禾儿在一起。” …… 女孩子们歪在沙发上说着她们之间感兴趣的话题。 姜昵抓着简瞳给她传授穿衣打扮护肤的经验,简瞳是个性子比许禾还要温顺乖巧,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女孩儿,姜昵说什么她都猛点头,就像是个听话的布娃娃,姜昵就觉得很有成就感,和简瞳约好了有空一起逛街,她要给她从头到脚重新改造一番。 简瞳是有些自卑的,她没什么钱,姜昵在她眼里就和小仙女一样,头发丝都发着光,姜昵穿的裙子,她怕是连条袖子都买不起。 “我现在正在准备自己的服装品牌,你就当给我做模特了,哇塞我现在就有了超级好的灵感,我的品牌第一个系列,就走素人女孩大变身的路线好了。” 姜昵打量着简瞳,姑娘五官其实长的真不错,就是不会打扮,稍显土气,姜昵短短几分钟内就想好了怎么给简瞳变身,简直是迫不及待。 “我也能做模特吗” “你为什么不能” “可我又不漂亮身材又不好……” “谁说的你头发又多又黑亮,你肩颈线条长的也好,腿够长,皮肤也很健康没有痘痘斑点,眼睛很大很亮,你的性格这么温和讨喜,你又是个心底善良的好姑娘,所以你已经是个很可爱很讨喜的女孩了,再说了,每一个女孩子都是可以闪闪发光的啊,你要学会发现自己身上的优点。” “我真的有这么好吗”简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别人眼中,会有这么多的优点吗 “当然,善良可爱的女孩子,可是这世界上最贵的宝藏呢。” 姜昵揽住简瞳,歪在顾欢怀里:“啊,我们女孩子真是世上最美好的生物,所以,那些臭男人喜欢还是不喜欢我们又有什么重要我足够爱我自己就好了!” “说的没错。”顾欢和她碰杯:“为我们女孩子的友谊干杯!” 陈序喝的醉醺醺,拉着郑南煦抱怨:“你看看她们,你看看她们现在,照这样下去,我们都找不到媳妇了。” 女孩子都觉醒了,发现自己的闪光点,努力积极的生活,进步,谁还会想着靠嫁一个好男人来改变命运呢 “该担心的是你,毕竟你一次带三个,大家都知道的。” 郑南煦毫不留情的揭他的短。 359 孽缘 陈序苦着脸:“好汉不提当年勇了成不” 周北珺慢悠悠的说了一句:“陈序啊,你不觉得,一次带三个成了当年勇的话,你会更难找到对象的吗” 陈序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我艹……你丫也太狠了吧。” 一次带三个是玩的挺花的,但也证明他年轻力壮腰腿好,要是连这点好处都没了,谁要一个酒色掏空身体的草包啊。 姜昵拉着简瞳,先给她提醒打预防针:“你看到那个陈序没,就是最嘚瑟穿的花孔雀一样的那个,你千万别搭理他,他玩的可花了,最会骗女孩子了。” 简瞳死死的盯着陈序看了好一会儿,把这张脸给牢牢的刻在了脑子里,才猛点头:“我记住了,我一定离他远远的,你放心吧。” “真听话。”姜昵像是摸家里小猫一样,摸了摸简瞳的头发。 陈序喝的半醉时,总感觉有个人在看自己,只是他喝的有点多,反应就迟钝了一些,最后好不容易给他逮到人,才想起来,原来是之前在小金山救出来的那个女孩儿。 没想到今天打扮了一下,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陈序见她发现自己看过来,立刻扭过脸,一张脸却红透了,他不免有点意动。 但想到这是自己小嫂子的同学和朋友,又有些犯怵。 他当然只是想玩玩的,但他要是和简瞳只是玩玩,许禾能把他打死吧 或者说许禾吹吹枕边风,津哥能把他打死吧 陈序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没想到,不一会儿,又出了个小岔子。 他喝的有点多,尿急去洗手间,没想到刚进去解开皮带,就有人紧跟着推门进来,他下意识回头准备跟人打招呼呢,一声女孩子的尖叫几乎把屋顶掀翻,吓的陈序差点萎了。 “流氓……色狼……”简瞳捂着眼大喊,她刚才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好丑,她要长针眼了…… 陈序最开始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跑错了卫生间,待清清楚楚看到那个偌大的‘男卫生间’标识,就有点无语的提上裤子,等着简瞳嘴里乱七八糟的骂完,外面有人闻声赶过来,他才指了指那个标识,对简瞳道:“小姐,自己看看清楚” 姜昵一把将简瞳拉了出来,“你傻啦,你怎么跑到男卫生间了” 简瞳脑子还有点乱,她不怎么会喝酒,但今天是许禾生日,气氛又好,她就喝的有点多,但是,她也不至于把男女认错啊 陈序这一次特无辜,因此就趾高气昂的不行,指着简瞳嚷嚷:“我要是被吓的以后阳wei了,没人嫁我,你可得给我当老婆了啊。” 简瞳听见这话,立时急的要哭,姜昵和许禾赶紧哄她,顾欢就骂陈序:“你行了,别蹬鼻子上脸了,看把人家吓的。” “我说的是事实,你是不知道她刚才那一嗓子叫的,我他吗差点……” 陈序想说,这是真的蛋疼。 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关乎男人一生的尊严问题! 他得找个机会试一试自己还能行不,周北珺说的没错啊,你看看他这样的酒囊饭袋,要是床上再不行,那可就真完了。 “别理他,他一向就这样,嘴巴上每个把门的,我们回去……” 姜昵和许禾拉了简瞳回去,但简瞳走的时候却还是很不安的看了陈序一眼。 那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她给吓坏了。 这件事自己错在先,简瞳这样的好姑娘,就觉得良心挺过不去的。 闹腾到半夜,众人都去二号楼歇下了,明天接着就是订婚,干脆都留宿在麓枫公馆。 简瞳相对来说喝的算是少的,因此姜昵顾欢檀溪她们都睡了之后,简瞳却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她干脆起身悄悄出了房间。 二号楼的顶层有个巨大的露台花园,简瞳上去后,却意外发现陈序坐在一张躺椅上,很没形象的抽着烟。 她本来下意识的想转身离开的,但又停了脚步,陈序抽着烟,也没搭理她。 简瞳一个人心理建设了好一会儿,才蹭过去,嗫嚅着道:“那个,陈先生,今天的事,对不起啊……” 陈序咬着烟,眯着眼打量着简瞳,她这会儿穿了个t恤和短裤,头发柔柔顺顺的散下来,看起来年纪特别小,特别乖,皮肤虽然不算白,但很健康很有光泽的样子。 “对不起就行了” “那……要不然我赔您钱,您去医院检查一下……” 简瞳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红透了。 陈序有点想笑:“这样吧,我改天去做个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如果没事,那就算了,如果有事,我们再商量怎么办,你看成不” 简瞳忙点头:“成。” “那你留个电话给我,免得我找不到人了。” 360 订婚 简瞳赶紧乖乖的把电话号码背出来,陈序拎出手机,存了号码,又直接加了微信:“加了你微信,回去通过一下,等我电话,别给我玩失踪啊。” “嗯嗯,我记住了,我回去就通过。” 简瞳一桩心事卸下,当即就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陈序看她差点蹦着回去的背影,觉得这姑娘还挺可爱的。 至少这没心没肺又单纯可爱的样子,实在比方悠然之流顺眼多了。 简瞳从天台回去后,通过了陈序的微信好友申请,想了想,又给他发了个小兔子拱手赔不是的表情包,这才舒了口气放下手机,心事去了大半,合上眼就睡着了。 …… 造型师和化妆师七点就到了麓枫公馆,但赵平津却等到八点半才将许禾叫醒。 流程其实挺紧的,长辈们也一早就到了,赵太太都让人过来一号楼问了两次,毕竟准新娘要打扮化妆还是很耗费时间的,造型团队那边都急的不行,这边正主才刚慢悠悠起床。 赵平津怕她身体撑不住,一早上她洗漱的功夫,就重复问了她四五次,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除却额头上的那处伤还有点疼之外,其余的问题倒是不大,但赵平津仍是将仪式的时间缩短到了一个小时,就是怕许禾身体不舒服撑不住。 因着马上要换礼服,许禾就散着头发,没换衣服,直接穿着睡袍去了化妆室。 姜昵顾欢简瞳陆陆续续也赶了过来,造型团队其他化妆师也开始给几个女孩子化妆做造型。 许禾额上的伤被化妆师小心翼翼的用遮瑕遮盖了起来,好在没有破皮,红肿消退了不少,刘海放下来一些正好能遮挡住。 如果不仔细盯着她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订婚礼会在十一点钟正式开始,麓枫公馆中央那块巨大的草坪上,已经布置一新。 赵平津和许禾商议后,邀请的都只是至亲和相熟的朋友,其他媒体记者或者生意来往上的合作伙伴,关系较远一些的,都没有邀请,但赵平津事后会再设宴招待,也不算失礼。 季含贞为了避免和徐燕州碰面,特意一早就来了麓枫公馆。 只是她心里介意自己寡妇的身份,不愿在许禾这样的喜日子里给人家添堵,因此将礼物送给许禾后,她就不顾许禾的苦苦挽留,直接离开了。 但因着赵平津心疼许禾,让她起来的晚了一些,因此季含贞离开时,还是和徐燕州庄明薇走了个碰面。 徐燕州远远看到她,目光就仿佛黏在了她身上,失态的久久无法移开。 两人那次见面后,徐燕州说会考虑她分手的提议,而后来季含贞下定决心和他了断,徐燕州也痛快的答应了。 自此,两人再未见面,也未有任何的联络。 徐燕州一眼就看出来季含贞瘦了,那具原本丰腴撩人的身子,他亲过摸过把玩过无数次,熟稔至极。 就算只是最细微的变化,他也能一眼看出来,更何况,她瘦了小一圈。 庄明薇不做声,悄悄打量着季含贞。 不得不说,有些事真是羡慕不来,她花费无数心思和大价钱才得来的东西,人家天生就拥有,而且更美更撩人。 让庄明薇凭良心说一句,就季含贞这样的女人,她要是男人,她也想占有。 季含贞目不斜视直接往姚家的车子边走,徐燕州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身影,直到人都上了车,车子发动了,他还站着不动,也未曾收敛回视线。 但季含贞,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徐燕州这样肆无忌惮的盯着别的女人看,那个女人还是他好了三年,心肝宝贝一样疼了三年的情妇,大庭广众之下,庄明薇无疑是很没面子的,但她如今十分识大体也十分的大度,面上半点不悦都没有露出。 季含贞直到坐上车,才缓缓的转过头,隔着车窗去看徐燕州。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高定西装,他的太太穿着同色系的礼服,挽着他的手臂。 宛若一对璧人,十分的相配。 季含贞心口里酸苦不堪,就那样怔怔看着他,眼泪却无声的落了下来。 他这身西装还是她挑选的,领带,领带夹,袖扣,衬衫,皮带也都是她选的。 她很少送他什么东西,但他却时时刻刻都想着她,哪怕是看到一个有趣的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也要巴巴儿的亲自给她送过来,就为了让她开心。 这些东西,还是他自己主动索要的,她或许是过意不去,就敷衍的随便选了选,给他当做生日礼物了。 她手头其实不缺钱,但买这些衣服配饰也花了她小一百万,她记得徐燕州收到的时候特别开心,她心里其实也有点说不出的高兴的,但习惯了甩脸子给他看,就故意抱怨给他买礼物花了好多钱,对自己都没有这样大方过。 他当时抱着她亲了亲,转脸就给她卡里存了八位数,紧接着在鸢鸢过生日的时候,徐燕州就送了鸢鸢一颗6.6克拉的粉钻,因为鸢鸢是六月初六的生日。 而季含贞早在和徐燕州发生关系后的第一个生日,就得到了一颗大的惊人的钻石。 季含贞记得自己还曾打趣过,她怎么不出生在十二月呢。 那颗10.9克拉的钻石,也正好合了她的生日。 其实徐燕州做这些事,是季含贞怎么都不曾料到的,在她的认知里,徐燕州是个性情强势十分霸道又大男子主义的人,而这样细腻温柔的一面,在他身上就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 所以季含贞当初收到和自己生日日期一样克拉数的钻石时,其实特别的意外。 361 腻歪 都说这世上没有女人会不爱钻石,季含贞其实也不例外,在收到那颗钻石的时候,她无疑也是感动的。 只是两个人的关系,实在见不得光,季含贞心上的枷锁,也就永远无法放下来。 既然彻底结束了,那就不要再回头,也不要再心中留恋了。 季含贞最后看了他一眼,就缓缓转过了头。 她搬回了姚家老宅,从此以后,她就守着鸢鸢,过她与世隔绝的日子了。 而徐燕州,和他们之间的所有过往,她都会彻底的封死在心底。 徐燕州自从见了季含贞之后,整个人就有些魂不守舍。 当庄明薇提出要和别的宾客一样上楼去探望准新娘,送上伴手礼的时候。 他的态度忽然就变的格外恶劣。 “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膈应人非要在人家的大喜日子给人家添堵添恶心” 他说话太刻薄难听,又丝毫不避人,庄明薇又羞又气,脸涨的通红。 原本试图上前和徐燕州打招呼的几人,瞧见这气氛不对劲,也赶紧识趣的躲开了。 庄明薇强忍着不肯落泪,怕脸上妆容花了更丢人。 “行了,别整天一副丧气脸,我本来就没打算带你来,再说了,我也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厚的脸皮非要上赶着来。” 徐燕州甩开她的手,直接进了会客厅。 庄明薇只觉四面八方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就算再怎样的持重,此刻却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可是,就这样走吗灰溜溜的,犹如过街老鼠一样离开 凭什么徐燕州不给她脸,她拿徐燕州没辙,但这口恶气不出出来,也实在是憋的难受。 庄明薇强忍着怒气和羞耻,找了个稍僻静的角落,一个人坐了下来。 她几次找机会和麓枫公馆的佣人搭话,但很显然,这里的佣人都得过赵平津的耳提面命,对于庄明薇只是礼貌招待,除此之外,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庄明薇无奈,只能坐下喝茶,再找时机。 其实她只是想和许禾见一面,在她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里,给她好好添点堵而已。 但是很显然的,赵平津十分提防她。 庄明薇想到赵平津待许禾的用心,又想到徐燕州对那个季含贞疯了一样的着迷。 心里实在是酸的不行,徐竟山对她其实也不错,但徐竟山对每个情人都很好,庄明薇在其中,根本算不上最独特的。 而且,庄明薇心里很清楚,徐竟山对她还上头着,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偷的感觉更刺激,所以才欲罢不能。 …… 转眼,订婚礼就要开始。 赵平津也换好了黑色正装。 他用的袖扣,是许禾定做的那一对。 整理好袖扣,赵平津准备去看一下许禾,往化妆室那边走的时候,他随口问了郑凡一句:“阿渡呢” 郑凡也有些奇怪:“还真是,一大早到现在都没见到沈先生。” 赵平津也并未多想,沈渡是个事无巨细都要自己操心的人,定然是忙的团团转。 走到化妆室外,推开门,听到一屋子女孩说话的声音,十分的热闹喜庆。 他向来是很不喜欢这种热闹的,但看到许禾穿着白色礼服坐在姜昵和简瞳身边,面上的笑容虽然没有她们那样灿烂,但眼底的情绪却也是开心的。 他的心就不由放了下来。 “津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看禾儿啊马上就是你的未婚妻了,又飞不走。” 顾欢先看到了赵平津,立刻笑着打趣。 许禾缓缓转过脸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她知道赵平津很帅,虽然两人日日在一起,但很多时候许禾还是会被他的好看给晃花了眼。 但今天,穿着黑色西服,头发精心打理过,笑容温柔到了极致,即将成为她许禾的未婚夫的赵平津,这一刻的他,在许禾心中,却又是完全不同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含着浅淡的笑看着他。 赵平津并未走进来,隔着那些热闹和喧嚣,轻声问了一句:“早餐吃了没有” 许禾点头:“都吃完了。”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滑过她整个人,到最后,又定格在她化了淡妆,温婉秀美到了极致的脸容上:“禾儿,你这样,很好看。” 许禾的脸就微微红了,姜昵和顾欢都起哄起来。 许禾有点不好意思,赶他走:“你去忙你的去呀。” 赵平津望着她,笑意更深了几分:“嗯,那待会儿见。” “哥……你真是够了,你们俩天天都在一起的好不好” 姜昵受不了了,两人的眼神简直能拉丝了,她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能不能顾及一点啊喂。 赵平津关门离开后,几个女孩子又拉着许禾‘笑话’了她好一会儿。 马上订婚礼就要开始,造型师再次过来给许禾整理礼服和妆容。 简瞳拿着许禾的手袋,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姜昵带了喵喵去做准备,一会儿喵喵要当小花童送戒指给姐姐呢。 但许禾刚被几人簇拥着下楼,就察觉到了气氛有点不对劲。 362 碾碎 她刚出现在楼梯上,楼下宾客们的视线就齐刷刷投了过来。 却不是那种看到漂亮的准新娘的目光,而是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怔愣间,她看到郑凡神色凝重步履匆匆的向外走,还一边低声飞快的讲着电话,面色格外的难看。 就连简瞳和顾欢都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的异样。 两人都下意识的扶住了许禾的手臂。 顾欢小声道:“禾儿,别担心,可能只是一点小意外。” 许禾只觉得心突突的跳,她顾不得其他,叫住经过的佣人:“赵平津这会儿在哪” “刚才看见赵先生接了个电话出了客厅,刚出去……” 许禾立时就向外走,她很少穿高跟鞋,差点扭了脚,好在简瞳和顾欢及时扶住了她。 “禾儿……”简瞳感觉到许禾的手腕冰凉,整个人都在抖。 顾欢忙看了她一眼,简瞳不敢再说话了。 许禾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她出了会客厅,站在台阶上四处去看,赵平津的身影格外显眼,许禾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连忙拎着裙摆走下台阶,而赵平津身侧的人好似注意到了他,低声说了什么。 赵平津立刻挂了电话回过身大步向许禾这边走来。 “你怎么出来了这会儿太阳大,你别晒着了,仪式马上开始,你先过去那边等我……” 赵平津双手握住许禾的手臂,他的面色看起来平静温和,甚至还抬手给她整理了一下鬓发。 可许禾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焦灼和担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赵平津,我心里慌的很……” “没事儿,你别乱想,再说了,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呢。” 赵平津甚至还笑着将许禾拉到怀中,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看不得我好的人多了去了,但他们都翻不出浪的,禾儿,只要你信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赵先生!” 郑凡一头大汗急匆匆跑了过来,他原本想说什么,但看到许禾在,立刻就闭了嘴。 “禾儿乖,你先过去等着我,我和郑凡说几句话就过来。” 赵平津说完,又叫顾欢和简瞳:“你们先替我陪着禾儿。” 顾欢点头应了:“津哥你放心吧。” 赵平津没再说什么,转身向一边走去。 郑凡面色焦灼惊惶,声音压的太低,许禾她们什么都听不到。 赵太太几人好似也被惊动了,让人过来问,许禾怕长辈们担心,只能强颜欢笑先瞒着。 可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到了简瞳怀里抱着的手袋里,她的手机响了一声。 许禾只觉得心脏蓦地一跳,她等不及简瞳动手,一把将手袋拿了过来,拿出手机发现只是进来了一条简讯。 但号码却是陌生的。 许禾忽然间想到之前给她发照片的那些号码,她的心脏在剧烈的颤,手也抖的厉害,好一会儿才开了手机锁,许禾抖着手点开那条信息…… 却是一则头条新闻。 上午十点,有人在护城河里捞上一具女尸,年纪约莫六七十岁,随后又有人在距离不到500米的河道里救上来一个男童,幸运的是孩子还有气,急救后被送到了医院。 据早晨在护城河边垂钓的目击者称,这一老一小是自己投河的,他发现的时候想去救人,但是距离有点远,没来得及过去,两人就被河水冲走了,只是万幸,那孩子捡回了一条命。 而且搜救的人在岸边发现了字迹凌乱的遗书,遗书上赵平津和同盛这些字眼,被用红笔标注了出来,格外的慑人,醒目。 一老一小,自己投河。 许禾想到那一日那个老太太对她说的话,如果真的到了走投无路那一日,那就带着孙子孙女跳河好了。 可是,赵平津明明答应过她的。 就在他求婚那天晚上,他后来亲口说,他已经让他们一家离开京都了,算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既然如此,老人家为什么又会带着亲孙子去跳河 但凡有一线的生机,也不会选择带着孙子去走绝路啊,这该是,被逼到了什么地步,又绝望到了什么地步。 许禾攥着手机,酷暑的天气,她却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跌入了冰窟之中,她全身发凉,整个人都在抖。 简瞳快要被吓哭了:“禾儿,你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顾欢也急的不行,眼看订婚礼就要开始了,怎么偏偏这时候出了意外。 攥在掌心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许禾整个人剧烈的颤了一下,待看到是沈渡的号码时,许禾飞快的按了接听。 但她没想到她会在沈渡的手机里听到唐夫人的声音。 她从未曾想过,一个女人的哭喊可以凄厉绝望到这样的地步。 “许禾……我们唐钊欠你什么欠赵平津什么他是喜欢你,可你回来京都之后,他从来不曾打扰过你们,你和赵平津订婚,他只是想要给你送上一份祝福,他从未想过拆散你们,赵平津至于就要他的命吗许禾……唐钊快死了……你满意了,你们满意了吗” “你说什么……” 刺耳的警笛声,救护车的声音,穿过手机不停回荡在耳边,许禾听到那边有人嘶哑的大声喊着:“小心……伤者的腿……骨头露出来了……” “别动他,他小腿都碾碎了,别动他!等医生过来!” 许禾只觉耳边撕裂般的一声嗡鸣,她缓缓的站起身,一双眼茫然却又绝望的望着前方,那灿烂到极致的阳光,那些衣香鬓影,那漫天的鲜花海洋,仿佛全都消失了,她的眼前只余下一片惨烈血色。 363 你只要离开一步,我们之间,就全完了 那血色,就像是那一日在异国,奋不顾身来救她的唐钊被人开枪打中,满身的血,像是要流尽了…… 那血色,也像是那一日地下拳击馆里,被打的爬都爬不起来的唐钊,最后是怎样硬撑着顶着一头一脸的血再一次站起来的。 唐夫人的哭声凄厉,许禾抬起手想要捂住耳朵,但那些声音无论怎样都阻隔不断。 “禾儿,禾儿” 赵平津握着许禾的肩,连着唤了好几声,许禾的眼睫,方才轻轻动了动。 她看着他,眼底却没有焦距,好一会儿,她缓缓放下手,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挂断了,许禾耳边却仍充斥着刺耳的嗡鸣,她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裂了一样的疼,她撑不住,她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的崩溃了。 “赵平津……” “禾儿,是我,我在呢,没事了,相信我……” 赵平津见她渐渐回过神,心底微松,正想伸手抱住她,许禾却忽然后退了一步,她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很轻的问:“沈渡呢,和你总是形影不离的沈渡呢” “禾儿,你找阿渡做什么我今天也没见到他,应该在忙其他事吧。” “是吗那他去忙什么了” 赵平津微微蹙了蹙眉:“禾儿,订婚礼时间已经到了,我们该……” “订婚” 许禾忽然就笑了,她笑的没有声音,眼泪却缓缓的往下淌:“赵平津,你是怎么做到一边让沈渡去弄死唐钊的同时,一边还可以心安理得的和我订婚” “唐钊唐钊怎么了……” 赵平津的脸色,在许禾说出唐钊这个名字时,骤然就变了。 他话音刚落,郑凡却面色凝重的快步走了过来:“赵先生……” 他看向许禾,有点欲言又止。 “说。”赵平津忽然低喝了一声。 郑凡吓了一跳,但还是上前一步,在赵平津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郑凡话还未说完,赵平津只觉耳边有什么东西倏然炸开了,他缓缓抬起眼,眼底已经是一片阴翳的沉。 他没有看郑凡,却越过他,走到了许禾的身边。 “禾儿……” 许禾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赵平津眼底的那一片血红似乎瞬间就有了裂痕。 “赵平津……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让沈渡去做什么了,你敢说吗” 赵平津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他缓缓向许禾走了一步,眉眼之间却是说不出的温柔望着她:“禾儿,订婚礼时间都要过了,我们先去举行仪式好不好” “没有订婚礼了,赵平津。” 许禾又向后退,但后腰点缀的长长轻纱拖尾差点将她绊倒,许禾弯腰,一把扯起长长的白纱直接撕掉了。 “禾儿……” 姜昵轻轻喊了一声,简瞳已惊吓的满脸都是眼泪,却不敢发出声音。 许禾将白纱扔掉,转身欲走,赵平津却又上前一步,他握住她的手腕,又缓缓蹲下身,将那白纱拖尾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想要重新给她整理好,许禾却拧身避开了。 赵平津红着眼,攥着那雪白的蕾丝,他的声音很轻:“禾儿,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我们先订婚,有什么事,订婚礼后再处理,好不好” “赵平津,你听不懂人话吗没有订婚礼了,没有订婚礼了!” “禾儿,之前每一次,你都愿意理解我,包容我,但是这一次,遇到唐钊的事你就不肯和我订婚了,许禾,你心里还有唐钊,是不是”赵平津忽然一步上前,紧紧攥住了许禾的手腕。 “随便你吧,随便你怎么想,赵平津,你无药可救了。” 许禾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她使劲甩开他的手,但赵平津不肯放开,他强压着心内那些即将失控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禾儿,今天是我们订婚的日子,不要因为别的事情别的人,破坏我们的订婚礼,好不好” “人都要死了,赵平津,人都要死了,你还想着你的订婚礼你真是不可理喻,你根本就是个疯子!” 许禾声嘶力竭的喊着,用尽了全力掰开他紧攥的手指,又狠狠推开他:“赵平津,就这样吧,你走你的阳关道去吧。” 赵平津被她推的趔趄,但站稳后,他却没有再向她靠近一步。 他仍平静温和的看着她,但是那双通红的眼,已经没有了半分光泽:“禾儿,你想清楚了,你今天只要离开麓枫公馆一步,我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许禾抬起手把眼泪抹掉,忽然就笑了:“赵平津,我只恨我自己离开的太晚了。” 364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拿过简瞳怀里的包,走了几步之后,又直接踢掉了高跟鞋,她穿过草坪,快步向麓枫公馆的大门走,走着走着,她干脆快步跑了起来。 简瞳怔了一下,立刻小跑着追了过去。 姜昵和顾欢有点担心,也想跟过去。 “谁都不许去!” 赵平津忽然低喝一声,姜昵和顾欢都被他此时的模样吓到了。 “哥……” 姜昵颤栗着,轻轻唤了一声,眼泪却滚落了下来。 赵平津只是望着许禾的背影。 那一道纤细的雪白的背影,在拼命的向前奔跑,向着另一个男人的身边奔去。 赵平津觉得自己那颗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心,忽然就跌入了万丈深渊,被汹涌的黑色浪潮给吞噬干净了。 心底紧绷着的一根弦,就在这一瞬,骤然断裂了。 在情绪几乎崩溃的那一秒,他心底却有一个无比冷静的声音在对自己说,好吧,那就这样结束吧。 他也是,真的真的太累了。 “平津……” 赵太太轻唤了一声,赵平津回过神,抬眸望过去,容太太和秦太太扶着他的母亲,就站在所有人后面,她红着眼,担心,焦灼,心疼,无数种表情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碎。 “如诸位所见。” 赵平津的声音很低,有些轻微的沉哑:“今天的订婚礼取消,我和许小姐,从这一刻起,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哥……” 姜昵怔怔的向前走了一步,赵平津却转过身,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姜昵捂住嘴,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 他的身后,是漫天飞舞的气球和花海,他距离他渴望的幸福,只有一步之遥。 但此时,他的面前只有血和荆棘,他很清楚的知道,从前那个赵平津,如果说在之前,还有一口气在苟延残喘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彻底的死了。 原来他心底也有一个结,原来他的心病比许禾还要严重。 原来他以为的从未把唐钊放在眼里都是自欺欺人。 他心底,从未有一瞬的释怀过。 …… 许禾一边向前跑,一边又抖着手拨沈渡的号码。 那边接了起来,这一次是沈渡的声音:“许小姐,唐钊被救护车送到了最近的博仁医院,您这会儿赶过去,兴许还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沈渡……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渡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我也身不由己啊许小姐,抱歉了。” 沈渡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禾攥着手机站在路边,沈渡说他身不由己,他怎么会身不由己 整个京都谁不知道,沈渡和赵平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沈家出事后,赵家收养了沈渡,视若亲子,沈渡只听赵平津一人的话,唯他马首是瞻。 “禾儿……”简瞳气喘吁吁的追过来,满脸的担心:“禾儿,你没事吧你要去哪我都陪你去。” “简瞳,你帮我叫辆车吧,我要去医院。” 许禾说完这句,就觉得双腿蓦地一阵发软,差点摔在地上,好在简瞳及时扶住了她。 “禾儿,这边根本叫不到车的……” 简瞳话音刚落,身后却忽然传来车声,车窗降下,露出庄明薇那一张明艳的脸容:“许小姐想去哪,我送你一程” 许禾没多考虑,直接一把拉开了车门:“麻烦送我去博仁医院,谢谢了。” 庄明薇点点头,等两人都坐好,就升上车窗,再次发动了车子。 她没让司机开车,特意自己纡尊降贵自己开车,就是想要找个空子,和许禾说几句话。 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了。 “许小姐。”车行一半,庄明薇才忽然开了口,她从后视镜看了许禾一眼:“原来你都知道这些事了……是平津和你说的吗” 许禾只是看着窗外,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说起来,我也挺意外的,我原本以为平津这么在意你,和我之间的情分也早没了,肯定会为你出头的……” 许禾缓缓的转过脸,庄明薇从后视镜里对她很温和的一笑:“哦对了,我前几天不舒服,去医院抽血化验,发现有身孕了,只是还没满一个月,所以也只有家里人知道,没往外宣扬,我公公高兴坏了,你也知道的,燕州马上三十岁的人了呢。” 许禾想,也许她这个人总是缺少点运气。 当初陆警官那边查到线索时,出来个姚森顶了罪。 如今什么证据都有了,庄明薇却有了徐家和肚子里的孩子做靠山。 她永远都是无能为力的那一个。 “恭喜你了庄小姐,希望你一辈子都有这样好的运气。” “承你吉言了,我也觉得我运气还不错。” 庄明薇说着,又对许禾一笑:“不过说真的许小姐,我没想到平津能这样在意你,在意到连你不喜欢的唐钊都容不下,说起来,悠然从前特别喜欢唐钊,追了好久呢,整个京都放眼望去,喜欢他的女人也如过江之鲫,只是可惜,年纪轻轻的,出了这样的事,唉……” 365 陌路 简瞳轻轻握住了许禾的手,许禾看向她,很轻的笑了笑,简瞳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紧的握住许禾的手,好一会儿,才轻轻说了一句:“禾儿,不管怎样,我永远站在你身边。” 庄明薇看着许禾下车,她没穿鞋子,一双脚已经磨破出血了,但她浑然不顾,下了车就往急救室的方向冲去。 庄明薇不由得笑了。 谁能想到一个人会这么快就从天上摔到地上去呢。 人活在这世上,大多数时候,真的要看命数。 你没这个命,没这个福气,怎么折腾,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津哥。” 沈渡站在车边,他抽了一口烟,面容被青白的烟雾遮住,有些模糊不清:“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阿渡,你到我们家,多少年了” “差不多十岁的时候去的,算下来,也有十五六年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 “津哥,你知道的,我向来只听你的话,我一直都记得,那时候在国外,你对我说你真想让唐钊死……” 沈渡轻笑了一声,他掐了烟:“你放心,事情牵扯不到你身上,我那个助手当时就死了,他欠过我一份大人情,他心甘情愿这样做的。” “唐钊,他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一条腿当场就碾碎了,能不能保住命,大约要看他运气了。” “阿渡,那一老一小投河,也是你做的吗” 沈渡面无表情的看向远方:“津哥,这不能怪我啊,是你之前喝醉了和我说的,你要杀一儆百,绝不能心慈手软,你看,你想做的,不好的事,我都替你做了呢。” “可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不要牵连无辜弱小。” “津哥,这样优柔寡断可不是你现在的性子,更何况,不也是你教我的这么狠的手段吗哦不对,应该说,我其实是跟你们赵家人学的。” “阿渡……” “同盛旗下有一个很出名很赚钱的商超连锁品牌,全国大约有几千家分店,津哥,你还记得它的前身是什么吗” 赵平津还没有回答,沈渡却道:“它的前身,是我们沈家的隆平。” 赵平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 沈家出事时,他也只是十岁出头的孩子,他和沈渡关系本来就好,沈渡能来他家,他特开心,两人自此几乎就是形影不离。 但如今听沈渡这样说,赵平津几乎瞬间就明白了。 沈家的连锁商超隆平在将近二十年前,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只是可惜,沈渡父母意外去世后,沈家很快落魄了。 如今,世人只知道同盛旗下的商超连锁,又有谁,还记得曾经风光无比的隆平呢。 而沈家父母的意外,到底是真的意外,还是另有阴谋,赵平津已经猜到了几分。 “别怪我,津哥,要怪,就怪你姓赵吧。” 沈渡说完,就预备挂断电话。 “所以,阿渡,这十几年,你一直都在隐忍着等着这一天,是不是 “不然呢,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又能怎样选择” “是赵致庸吗” “我没有证据,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一件事,只要看谁是最终的受益者,那么这个受益者就最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沈家倒了之后,赵家接手了沈渡,也接手了沈家的烂摊子,顺理成章的,将沈家留下的一切,变成了赵家的。 而赵家呢,除却博得了慈爱善良的美名,又易如反掌的获取了天大的利益。 如今想想,这倒是很符合赵致庸的行事作风。 “好,如果是这样,那这笔债就记在我头上吧,阿渡,你做的桩桩件件,我赵平津扛了,那一老一小投河的事,与你无关,唐钊的事,也与你无关,我会去唐家负荆请罪。” “津哥。” “沈渡,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会安排好你出国的所有事宜,别再回来京都了。” “津哥……”沈渡夹着烟,缓缓站直了身子,他是有些意外的,但却又很清楚的知道,赵平津就是这样的性格,不怕事,不怕扛责任,他也是一早就算到了这些,所以才会这样做的。 但当一切都如愿之后,沈渡却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大仇得报的开心。 他脑子里闪过的,无数的碎片,全都是这些年他和赵平津在一起的喜怒哀乐,他们同吃同住同睡的少年时光,他们并肩共进退的一幕一幕。 沈渡夹着烟的手,有些隐隐的发抖。 “不要这样叫我了,沈渡,从此以后,就当陌路吧。” 赵平津挂了电话。 日影明晃晃的笼罩着他,他的眼前先是无数的光斑在闪,而闪着闪着,就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黑,他头晕目眩的难受,几乎站立不住,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平复。 他回身叫郑凡。 郑凡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听他喊自己,连忙上前:“赵先生……” “她呢。” 赵平津没说名字,但郑凡知道,除了许禾,赵先生还能问谁呢。 “许小姐和简小姐坐了庄明薇的车子,去博仁医院了。” 赵平津没有说话,郑凡大着胆子去看他。 可他的脸容和神色都是异样的平静,平静的,就像是海啸即将到来的黑色的海面一般。 过了几分钟,赵平津看向郑凡:“你去告诉管家,把麓枫公馆收拾干净,不相干的东西,我不想再看到。” “是。” 郑凡不敢多说,赶紧去照办。 赵平津没有食言,他揽下了全部责任,也因此,他和同盛都招来了铺天盖地的恶评。 周北珺等人都不建议他在舆论最鼎沸的时候去召开记者发布会,但赵平津却执意如此。 记者发布会定在了后天,整个京都几乎都在议论这件事。 而博仁医院这边,唐钊在经过数次大手术,两天内连下了六次病危通知单后,唐家人终于从医生口中听到了好消息。 唐钊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他那条腿,因为伤的太重,现在只能尽力去保,但结果如何,能不能保得住,谁都不敢保证。 366 我赵平津,全都扛了 许禾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瞬间想到的却是,如果唐钊的那条腿保不住,以后,他还能再骑他最喜欢的机车了吗 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有着不羁的野性,是浪子,却又痴情温柔,许禾不爱他,但却永远希望他好。 她捂住脸,却发现自己到了这一刻,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唐家人没有刁难她,也没有谩骂指责她,但他们也自始至终都没有理过她。 许禾还见到了唐钊的外祖母,她老人家上了年纪身体不好,是坐在轮椅上来的医院。 确定唐钊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老人家一颗心才骤然放下,抓着身边人的手哭出声来。 许禾看着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还要为了儿孙伤心,她心里深重的愧疚自责,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只是如今想什么都来不及,怎样懊悔也都完全无用了。 许禾呆呆的坐在那里,久久未动。 简瞳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想要劝她吃点东西,但看着许禾此时的状态,劝解的话,却又怎样都没办法说出口。 她以前一直都挺羡慕许禾的,觉得许禾很幸运,遇到这样好的男人,能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但现在,简瞳却觉得,自己这种平凡的小日子,无风无浪的,其实也不错。 …… 沈渡拎着一个小小的皮箱,坐在机场的候机室。 画面里播放着同盛集团赵副董事长刚刚召开的记者见面会。 赵平津一身黑色西装,他面色沉肃被无数的记者媒体潮水一般包裹住。 郑凡和几个助理,还有十几个保镖,并未跟在他的身侧,而是被那些人群远远隔开。 沈渡知道,这是赵平津自己的意思,他从来都是这样,选择承担,就不会叫苦叫委屈,也绝不是敷衍与装腔作势。 那些不管不顾想要获取头条信息的男女记者几乎将话筒和相机戳到了他的脸上。 好几次,赵平津几乎被人群裹挟推搡的站立不住,他向来板正整齐的西装,系的一丝不苟的领带,全都乱了套,沈渡能看到郑凡几个人在人群外焦灼担忧的神色。 但赵平津自始至终没有露出异样之色。 直到最后,安保人员怕出事故,将场面稳定下来。 赵平津才说了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该我赵平津承担我的责任,我会一力承担,死者为大,我不会推卸责任,至于你们想问的其他事情,警方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不会多说一个字。” “赵董,现在人已经死了,您说您会承担责任,请问您要怎样承担还有那两个孩子……您以后会负担起他们生活上学的费用来作为补偿吗” “赵董,您说其他事情要等警方的调查结果,请问是还有什么内情吗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明您也是无辜的” “但死者留下的遗书里只提到了您和同盛,遗书里的内容也都是指控您的……” “我说了,一切等警方调查结果。” “赵董,我还想请问,有人说死者的孙女被您逼的……” 赵平津望着那个眼神急迫无比冲上前来的男记者,他手里的话筒有些粗鲁的抵在了他面前。 赵平津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住,他强压住即将泛滥的那些可怖情绪。 半分钟后,他方才抬起手将那支话筒推开,男记者还想问什么,他撩起眼皮,冷冷的看着他:“还要我重复第三遍吗” 男记者瑟缩着向后退了一步,没敢再说话,但他身边的同事却仍拼命的对着赵平津按动快门拍照。 赵平津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人,也许是他那双血红的眼,实在太过阴翳可怖,快门声渐渐弱了下来。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回身看了郑凡一眼,郑凡连忙带着几个助手挤出人群围了过来。 保镖将那些仍不肯散去的记者挡在了几人身后。 赵平津往车边走,他上了车,郑凡低声询问:“赵先生,现在去哪” “去博仁医院。” 郑凡有些不落忍:“您这两天都没合过眼,也没正经吃点东西,要不先回去歇一会儿” 郑凡是担心,唐家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正在气头上,赵平津现在去,怕唐家人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不用了,直接去。” 赵平津说着,却靠在车座上合了眼。 郑凡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吩咐司机开车,又小声叮嘱司机开的平缓一点。 车子快行到医院时,郑凡忽然听到后座传来很小的一声梦呓:“禾儿……” 他有些讶异的回头,却看到赵平津仍闭着眼,只是他的一只手紧紧攥着袖口上的一枚袖扣。 在他唤出那个名字的那一瞬,那枚袖扣被他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367 谁离了谁都一样 郑凡不敢再看,忙回过头去。 赵平津攥着那枚袖扣,睁开了密布红血丝的一双眼。 他的面容十分平静,就像是这些铺天盖地的风雨,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他垂眸看了看那枚袖扣,又将另外一枚,也用力扯了下来。 六芒星在他的手心里散发出温润质感的光芒。 他现在,甚至觉得,许禾根本没有爱过他,在意过他。 随便任何一个对她好的人,都胜过他在她心里的分量。 也好。 从今以后她自由了,她可以去过她平静平凡的生活。 而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 赵平津将车窗打开一半,他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留恋。 那两枚袖扣从他的掌心跌落,很快就消失无踪。 他将车窗关上,再一次闭了眼。 …… 赵平津赶到医院时,唐家人是有些意外的。 出了这样的事,人家血肉相连的骨肉好端端的差点丢了命,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腿,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唐夫人面对许禾还能克制几分,但看到赵平津那一瞬,她的情绪就彻底失控了。 许禾怔怔站在那里,看着唐夫人指着赵平津的脸,极度失态的谩骂诅咒。 而赵平津,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任唐夫人肆意指责谩骂,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平静的就如深潭一般,半点涟漪都不起。 许禾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赵平津……你给我滚,滚出去,我们唐家人不需要你来假惺惺的道歉,这件事没完的,我要给我儿子讨这个公道,就算拼上我们整个唐家,我也不会放过你……” 唐夫人重重将他推开,赵平津趔趄着向后退了一步,却在站稳后,再次对憔悴不堪的唐夫人鞠躬致歉:“唐夫人,我真的很抱歉……” “有用吗你抱歉有什么用我们唐钊的腿能好起来吗” “唐夫人,这件事我会负责。” “你怎么负责我只要我儿子健健全全的……” 唐夫人再次情绪崩溃嚎啕大哭,唐先生走上前,轻轻扶住了太太:“你冷静点,有什么事都要等唐钊这边情况彻底稳定了再说。” 唐夫人靠在丈夫怀里,伤心欲绝,她看了看赵平津,又看向许禾:“请你们离开医院,赵先生,许小姐,就当我求你们了,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儿子面前……” 赵平津并没有看许禾一眼,他只是最后一次对唐先生夫妇鞠躬致歉:“唐先生,唐夫人,我已经请了最好的专家团队,唐钊的腿无论怎样我都会给他保住,如果保不住,我赵平津赔他一条腿。” 唐夫人被他的话镇住了,一时无言。 而赵平津说这句,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许禾望着他有些料峭的背影,心底万种情绪泛滥。 她坐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身,走到一边不起眼的角落里蹲了下来。 唐家人不想看到她,但她还是想要确定唐钊真的安然无恙才能放心离开。 唐夫人见许禾不走,还想说什么,却被唐先生劝住了:“随便她吧,别管了。” 赵平津离开医院往车边走。 还未走近,就看到车身上有几处污秽,他脚步顿了顿,又看到司机站在一边,头上带着未擦干的蛋液,有些羞愧不安,连看都不敢看他。 “怎么回事” 赵平津温声询问。 “没,没什么,应该是一些医闹认错人了……” 赵平津却心知肚明,因为那一老一小跳河的事儿实在闹的沸沸扬扬,他几乎成了众矢之的。 记者会他全程露面,被人认出来也不意外。 所以车子才会被人扔了脏东西,连司机都受了牵连。 “你这几天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赵平津说着,就往驾驶室的车门走:“我自己开车就行。” “赵先生……您是不是要辞退我”司机十分不安,嗫嚅着小声询问。 “想什么呢,给你放几天假而已。”赵平津安抚的拍了一下司机的肩:“去吧,这点事别放在心上,不怪你。” 赵平津开着车出了医院,一直驶到京都西郊最荒凉僻静的一处。 他才停车下去,点了一支烟。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之后,赵平津打了个电话:“我的车子出故障报废了,你们找人过来拖车吧。” 这辆车,是他经常开的那一辆。 也是许禾最熟悉的一辆,更是她唯一记住车牌的一辆。 赵平津自嘲的笑了笑。 这世上没谁离了谁就活不成。 他也一样。 郑凡接到赵平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从订婚礼那天接二连三的出意外到今日,整整三天,他几乎没合过眼,没正经的吃过一餐饭。 368 闷痛 (改) “赵先生,您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回去吧。” “麓枫公馆那边还在修整,您看,您是回哪里” “最近的公寓就行。” “是。” 郑凡见他面上倦意深深,就没再说话,他将车内冷气调到最舒服的温度,车速尽量放的平缓,好让赵平津能在车上睡上一会儿。 到了最近的公寓,郑凡缓缓停车,回头看去,赵平津果然睡着了。 他没敢惊动他,就熄了火,耐心的等着。 差不多过了十来分钟,赵平津就醒了。 也许是睡眠严重不足的缘故,他有一瞬间的意识模糊。 看了一眼窗外深浓夜色,下意识问郑凡:“几点了” “快凌晨一点了。” “怎么不叫醒我,这么晚了禾儿一定还没睡……”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就停住了。 那短暂的沉默之中,郑凡都觉得心口有点说不出的闷疼。 “时间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赵平津自嘲笑了一声,打开车门下了车。 回到公寓,他随便冲了个澡回到卧室。 他取出随身带着的药丸,比平日的剂量多了两倍服下。 也许是药效起了作用,也许是这几日真的太累,赵平津湿着头发躺在床上,闭上眼就睡着了。 只是这一夜睡的不太安生,乱七八糟做着混乱的梦。 忘记拉上的窗帘,透进来刺眼的阳光,阳光斜斜落在他脸上时,赵平津就缓缓睁开了眼。 他看了一下时间,顺便看了看未接的来电和信息。 有姜昵的,也有陈序几人的。 他没有回复,再次闭上了眼。 只是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太阳穴嚯嚯的疼,头像是要炸开了一样,赵平津勉强坐起身,拿了手机给郑凡打电话。 郑凡很快接了电话:“赵先生,您醒了,我这会儿就在楼下。” “好,我马上下去。” “赵先生……麓枫公馆那边之前来了电话,说是,许小姐,许小姐一早回来了一趟,拿走了一些自己的物品。” “嗯,她的东西单独清出来就行,她要拿什么也不用拦着。” “许小姐没拿其他的,就是带走了自己的一些贴身物品还有各种证件。” “我知道了。” 赵平津平静的挂了电话。 他起身洗漱,换了衣服下楼。 “赵先生,是去公司吗” “先去医院一趟,我头疼的很。”赵平津声音有些沙哑,面上带着深深的倦意,说不出的憔悴。 郑凡不敢耽搁,连忙驱车去了同盛旗下的私立医院。 医生安排赵平津去做了头部检查。 倒没发现什么不妥当,只能暂时开了点药缓解头疼的症状。 回到同盛,郑凡专门让人准备了一些清淡滋补的饭菜。 赵平津吃到一半,医院那边传来消息,昨晚唐钊又下了一次病危,但好在有惊无险,而且清早的时候唐钊醒过来了一次,医生说,只要人醒了,那就说明这关熬过去了。 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腿部的手术,因为小腿骨几乎都碾碎了,伤口都开始感染,因此手术特别复杂麻烦,好在赵平津请来的是最顶尖的外科专家团队,那位主刀的专家说,他是有六成的把握能保住伤腿的。 赵平津想,其实就算唐钊没了那条腿,许禾也不会嫌弃,也照样会要他的吧。 她从来都是这样心软的人。 只是,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了。 他也早就说过,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 “昵昵,慈善基金会的事,就拜托你和顾欢了,还有简瞳,她要是遇上什么事儿,也麻烦你搭把手,照应她一下。” “你放心吧,基金会的事儿,简瞳的事,还有喵喵,我都放在心上的。” 姜昵说完,就沉默了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许禾报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城大学的研究生。 “这两天就出发了。” “禾儿。”姜昵有点欲言又止,有些事她是想不通的,她哥没道理这样做,更何况,姜昵了解赵平津的性子,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不要说唐钊称不上是他的情敌,就算是他的情敌,他也不会背后耍阴招。 还有沈渡悄无声息的出国远走,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不对劲儿。 “你还是相信,这事儿是我哥做的吗” 许禾却摇了头:“说真的昵昵,我心里很矛盾,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但这件事情确实又是沈渡做的,我不知道如何来说服自己……” 更何况,许禾还得知了,给唐钊做手术的专家团队,都是赵平津重金请来的。 他既然要唐钊的命,为什么又这样做呢放任唐钊伤重及至残废不是更称心 姜昵不懂的点也在这里,但不管她怎么问,赵平津都不肯说。 他们所有人都只知道沈渡出国是因为公事。 而外界的人却以为赵平津是在护短包庇沈渡。 “禾儿,那你会和唐钊在一起吗” “不会。”许禾再次摇头:“昵昵,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京都了。” 369 山水迢迢,再不相见 “禾儿,你还爱我哥吗” 许禾缓缓低了头,好一会儿,她才又抬起头,对姜昵笑了:“除了他我没爱过别人。” “也许,真的只是不适合吧,出身,背景,经历,受的教育,身边的环境熏陶,对人对事的看法,所有的一切,都完全不同,所以,就是不适合吧。” 许禾抚了抚手上的戒指。 这是她定做的那一对戒指中的女款。 她还是摘了下来,那天她走后,赵平津说的话,早就经由别有用心的人传到了她耳边。 自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 “不管回不回来,总之不要和我断了联系,你做不成我嫂子,我们还可以是朋友的,对不对” 许禾望着眼睛红红的姜昵,却没有办法点头。 真正相爱的人分手后做不了朋友。 包括他身边的人,也一样。 许禾趁着唐钊睡着的时候,最后一次去看了他。 他那么高的个子,躺在病床上,就显得有些局促。 许禾在床边站了很久,面对唐钊,永远都是愧疚的情绪更多。 但不管怎样,唐钊的腿保住了,这对于许禾和唐家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她没有等唐钊醒来,只是在他床头放下了那一束粉色玫瑰,就离开了。 许禾记得,唐钊第一次来医院看她的时候,拿的就是一束粉色玫瑰,其实这时候送人粉色玫瑰,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但许禾想,唐钊他那样聪明,会明白她的心思。 就这样告别吧,也算是有始有终, 而从今以后,山水迢迢,都不要再遇到对方了。 许禾拎着自己不多的行李,拦了辆出租车去高铁站。 要去的云城距离京都有将近一千公里的距离。 其繁华是远不如京都的,但整座城市的生活节奏都特别的舒缓,让人很喜欢。 最初过去的时候,还和姜昵简瞳有着断断续续的联系,小长假的时候,简瞳那傻丫头还巴巴儿的长途跋涉来看过她一次。 只是后来,在许禾的刻意疏离之下,和姜昵等人的联络几乎都算是断了。 她偶然也会看到一点关于同盛的只言片语。 这半年他过的挺难的,负面舆论缠身之下,同盛的发展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上上下下都人心不稳,他该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算稳住局面。 而在年关将至的时候,同盛已然走出了困局,且有隐隐上升的势头。 她也曾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过赵平津一次。 他瘦了很多,气质越发内敛深沉,较之从前更加寡言少语了一些,那一场近一小时的访谈中,他除却专业而又简洁的回答与公司相关的话题之外,一个笑都未曾露出过,关于主持人调侃着询问他私生活的问题,一概只字不谈。 但那场略显枯燥无味的访谈却在网络上引发了不小的热议,甚至连同盛的官方微博都连着涨了近百万的粉丝。 那是赵平津平生第一次接受访谈,他向来是很低调的性子,连政经杂志封面都不肯上的人。 又是在负面消息缠身刚刚走出困局后忽然接受的访谈,所以传出这个消息之后,就有很多人好奇蹲守。 大约世人没想到同盛的赵董年纪未过三十,还生的这般英俊,整场访谈下来,他惜字如金,却又没有一个字的废话,那个女主持人无疑很专业也很漂亮,往期的嘉宾往往都会和主持人互动一二,相谈甚欢,顺带都会绅士的夸赞主持人几句。 但自始至终,赵平津都未曾看那女主持人一眼,他的坐姿并不怎么拘谨端正,但却是那一两分的散漫透出了骨子里的矜贵和三代豪富养出来的气度。 那天他穿的是最经典款的黑色商务正装,衬衫纽扣和领带都一丝不苟,用现在小女生的话来说,就是整个人浑身上下包括头发丝里都透着生人勿近的禁欲气息。 因此访谈后,网络上就有很多人好奇的挖他的私生活,但很快,所有的帖子和回复,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就被删除了。 越是这般,世人的窥探欲就越是强烈。 还当真有大神扒到了他和一个普通女大学生曾经有过一段。 就在众人好奇不已纷纷跟帖询问女主人公的相貌来历并且开始求照片时,那大神就被全网封了号,所有相关的帖子也删的干干净净。 而同盛国际的官方微博也直接甩出了一封措辞十分锐利严谨的律师函。 谁都知道同盛国际的律师团有多牛,毕竟团队里几乎个个都是金牌律师,从业二十年无败绩的。 没人想惹上官司,也没人有胆子和赵家杠下去,更何况,人家的私生活,有不公开的自由,与八卦网友又有什么关系。 渐渐的,一切又沉寂下去,归于了平静。 落了雪的京都美的让人心碎。 而许禾所在的那座城市,却是没有冬天的。 临近新年时,她去港城接了喵喵,在她租住的小公寓里,姐妹两人安静的度过了一个平淡却又温馨的除夕。 云城这边过年时是可以在适当范围内燃放烟花爆竹的,此时,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开始热闹起来。 许禾望着漫天的烟花炸开,漆黑的天幕被点亮,璀璨夺目到了极致,可她眼前出现的却是赵平津的脸容和身影。 370 孤身 他们曾说好,以后每一个生日,每一次新年都要一起过。 可现在…… 许禾攥住手指,怔怔的望着外面的热闹景象。 此时此刻,他又在做什么,身边又有谁。 …… 京都的冬日惯常是大雪连绵的。 赵平津还记得,去年除夕他在赵家老宅子吃的团圆饭,饭后赵致庸出门打牌,母亲身子弱早早睡了,他就一个人开车去了小金山。 之前还想着,今年除夕倒是热闹,有许禾在身边,到时候把昵昵顾欢陈序他们都叫来麓枫公馆,大家好生聚一聚。 却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又是物是人非。 姜昵许是怕他除夕一个人待着自闭了,中午刚过就给他打电话,喊他出来聚会。 赵平津哪里都不想去,全都推了。 但晚上陪赵太太吃完饭,她早早就上楼休息了。 倚翠山的老宅子,就剩下了他一个儿。 晚饭后他去外面的园子转了转,又去亭子里坐了会儿,这雪景倒是看着让人心里平静。 他一个人抽了会儿烟。 手机不停在响,是亲近的人发来的拜年短信。 赵平津唇角咬着烟,漫不经心的看着。 每年都是这样,千篇一律,却又透着热闹和喜庆。 他看到了沈渡的新年短信。 很简单的一句祝福。 赵平津没什么表情的删掉,想了想,将沈渡的号码也删除了。 这样一茬事儿过去,哥们儿兄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成了。 他其实当初不大明白沈渡的意图,闹出唐钊那一章程又是什么目的呢。 说真的,这件事上他是真的不占理。 但后来他却渐渐明白了。 沈渡的意图,不过是借此让他和许禾彻底闹掰而已。 身为他最信任的人,沈渡知道他年少时的那些事,也知道他曾看过一整年的心理医生。 订婚礼前夕他察觉自己状态不太对,让岑医生做了药,也是沈渡去给他取的药。 沈渡其实并不是针对唐钊,他真正的目的也就是藉由许禾让他整个人彻底崩溃,从而毁掉他,毁掉同盛。 从那一老一小,到庄明薇的事情突然爆发,再到最后唐钊差点丧命,一浪接着一浪,无疑彻底摧毁了许禾的心防,也彻底打碎了许禾对他的信任。 不得不说,沈渡太了解他,也真的是用心良苦。 只是他低估了如今的赵平津。 经历过赵致庸那些磋磨,他还有什么扛不住的呢 不过是熬过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不过是无数次的濒临崩溃却又咬着牙硬生生把自己拽回来而已。 如今过去几个月,再回头看,仿佛当时那些苦也算不得什么了。 至亲,兄弟,女人,一样一样的失去,他这颗心,当真是刀枪不入了。 大门处忽然热闹起来。 赵平津循声走过去,却是陈序等人开了几辆车过来了。 也难为他们大过年的怕他孤家寡人一个太冷清,死活拽着他去了小金山。 也行吧,人多热闹,你一句我一句的,也就没那个时间也没心思去想那些矫情的事情。 赵平津来者不拒,很快就喝的半醉。 姜昵看的心疼,在一边瞪着陈序几个人:“行了你们,让他喝那么多干什么,明天又胃疼。” 陈序还想嚷嚷什么,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拿出来一看,神色就变了,随即却是拿着手机起身出了房间。 他拨了简瞳的电话。 “在哪呢。” “在我出租屋里啊。” 简瞳自母亲去世后,也算是无家可归了。 她那个好赌成性的亲爸自从将老家县城的房子弄到手,就从自己这个便宜女儿的世界里消失干净了。 简瞳过年也就只能一个人留在了京都。 其实她原本想去找许禾的,但两人近两个月也没怎么联系,简瞳想着许禾也许不想被人打扰,因此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序听着她那边传来呼噜噜的声音,又问:“吃什么呢” “我自己做的豪华版泡面。” “什么玩意儿”陈序皱了皱眉。 “就是加了牛肉鸡蛋腊肠的泡面嘛。” 简瞳是个节俭惯了的性子,也就过年才奢侈了一把。 “瞧你那点出息。” 陈序笑了一声,但不知怎么的,忽然转了个念头:“家里还有别的吃的吗” 简瞳想到自己囤的那些吃的,她平日都舍不得买,趁着过年才解解馋呢,陈序不会想来她家里吃饭吧 简瞳有点舍不得给他吃。 但想到自己把他吓的病了一场,现在还在吃药理疗,又有点心虚。 “有的。”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过去找你。” “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 “都很晚了……” “除夕没有早晚。” “那你一个男的大半夜过来……” “我他吗现在被你吓的都萎了,我能对你做什么” 简瞳一想,倒也是,自己没钱也只是勉强有点色,陈序现在色也图不到,她无疑是十分安全的。 因此就立刻乖乖答应了。 371 结婚生子(改)) 挂电话前还不忘叮嘱他:“那你不要吃太多啊,我囤的菜和肉都不多的。” 陈序:“……” 陈序挂了电话回来,又待了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要溜。 姜昵抓了他逼问,陈序就开始满嘴的乱扯,谎话连篇。 姜昵听得头疼,懒得搭理他,赶紧轰他走了。 陈序这一走,房间里骤然就没那么吵闹了。 郑南煦忽然说了一句:“我看陈序是有情况了。” 姜昵立刻好奇起来:“他现在又在追哪个姑娘” “这段时间倒是真没听说他又勾搭谁,只不过这小子跑医院跑的有点勤。” “不会是上次真的被简瞳那一嗓子给吓的不行了吧” 姜昵忽然一个激灵,一把扯住了郑南煦:“南煦,陈序那狗男人不会盯上简瞳了吧” 姜昵都快哭了:“陈序那混球……他要是敢欺负简瞳,我怎么和禾儿交代啊……” 姜昵脱口而出许禾的名字,众人立时下意识的看向赵平津。 姜昵反应过来,也连忙捂住了嘴。 赵平津倒是笑了:“都看我干什么” “哥……”姜昵有点不自在。 “怎么,分了手的前任又不是洪水猛兽,还不准你们提了” 赵平津说着,手里的半杯酒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看向面前这些二十多年交情的朋友,亲人,半醉的眼底,笑意更深:“翻过年我都29了,这终身大事你们也都替我上上心。” 几人都有些意外,对望了望,却都没接话。 关键,这也不知道怎么接啊,之前赵平津和许禾的事他们都看在眼里的。 大家心里都估摸着,要放下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我妈身体不大好,这些年为了我操碎了心,我也得尽尽孝心。” 赵平津说着,垂眸望着面前的空酒杯:“我早日结婚生子,她心里也能安慰几分。” 可说到结婚生子,他自己的情绪却先低落了几分。 许禾之前和他说过,她很难怀孕的事,赵太太带她去看过那位老中医,也是这般说的。 事到如今,算来算去,其实还是他欠她更多。 但也仅此而已了。 赵平津可以用千百种办法去补偿她,但却不会再如从前那样投入的喜欢她,宠着她了。 他曾经真的以为,这辈子除了她真的没别人了,谁都不行,但现在,他却觉得,遇上一个合适的,就算不怎么喜欢,但适合结婚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们这样的人不适合去动真感情,伤人也伤己。 赵平津从前觉得一些老话听起来很可笑,但现在却渐渐认同。 很多时候所谓的门当户对,并不是指的门第上,而是在天差地别的观念上。 他们这种人自小就冷血,利益至上,而许禾那样的普通人,却有着纯粹而又热烈的心,在她们眼里,感情永远高于一切。 这是化解不开的矛盾点。 他们谁都没办法说服谁。 分道扬镳,大约对彼此才是最好的。 “哥,你真的这么想吗”姜昵一肚子的话,却又不敢问出口。 “真的这样想。” 赵平津眉目清淡望着她:“婚姻对我来说,也可以是交易和买卖,如果想通了这一点,其实事情还变的简单了。” “可是,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啊……” “昵昵,没有什么事,什么人,是真的可以一辈子不变的。” 赵平津的语气和神态,冷静到了极致。 姜昵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 赵平津站起身,随手拿起大衣走出了包厢。 周北珺慢悠悠的对面面相觑的几人说了一句:“其实,想通了也是好事,想通了之后,没有爱的婚姻也不会太煎熬,就当做一场生意来对待好了。” “年轻时轰轰烈烈爱过一次,最后归于平淡的家庭,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圆满” 周北珺气定神闲的站起身,对姜昵道:“你们就是太年轻,心太急,依我说,万事顺其自然最好,如果有缘分,兜兜转转就还是他们俩,如果最后真的没结果,那就说明是真的没缘,既然没缘,就不用强求。” “你好像说的真的很有道理诶。” “但是,北郡哥,你这么会讲道理,什么事你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尤其是感情问题,那你怎么还母胎单身了三十年” 姜昵很天真无辜的问了一句。 周北珺:“……” 他就不该给姜昵讲道理,他喝他的茶盘他的核桃不香吗 给女人讲道理,他真是脑子抽风了。 …… 过完年,秦川和苏沁就亲自过来接了许苗回港城。 许禾有点舍不得,但把许苗留在云城也不是常事,毕竟,许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在云城待几年。 她也不忍让许苗跟着她过这种四处搬家的生活。 送走苏沁秦川和喵喵,许禾感觉自己的心骤然就空落了下来,过了好几天,开了学,许禾才渐渐的适应。 也遇到过可爱的女孩子,但却并没有心思和她们深交去做闺蜜,也遇到过追求她的年轻帅气的男孩子,但心就像是一口古井一样,半点波澜都生不起来。 许禾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读书,生活,日子转瞬即逝,京都该是春天了,很快春天过去,又会是热的让人心烦的酷暑,再然后,就是她的生日了。 学校里有大四生和研究生申请支教助学的活动,许禾也申请了。 她学习很用功,功课已经甩下了其他同学一大截,教授得知她要去支教,也很赞同。 许禾收拾完行李,就去了距离云城大约有一百多里的一个贫困县,她要去的学校在这个县的一个村子里。 372 心疼与懊悔 那里其实是一处有着近千年历史的村寨,但因为地处大山深处,所以一直没有得到开发,村子很穷,失学儿童特别的多,尤其是女童,念到初中的凤毛麟角,几乎都是长到十来岁就被大人们迫不及待的送到外面打工补贴家用或者给弟弟赚学费给哥哥赚彩礼了。 许禾没在县里逗留,就跟着其他支教的志愿者直接去了村子里。 但让许禾没想到的是,她第二天去教室的时候,发现只有八个学生,而且全都是男孩子。 这些学生是五年级的,明年就要小升初了。 许禾问了班里的孩子们,说是一到四年级的时候其实女学生还有一小半的,但是几乎四年级开始,因为能帮着家里干农活了,所以都被家长勒令辍学了。 许禾询问了那些女孩子们的住址名字,上完课后,她就和另外一个志愿者结伴一起去了村子里一家一户的去走访,统计所有失学女童的名单。 当夜,许禾望着名单,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她终于还是打给了姜昵。 成立那个基金会的初衷就是为了帮助女孩子,如今,需要帮助的这些人就在她的面前,许禾做不到坐视不理。 姜昵的动作很快,半个月后,慈善基金会的援助物资车和志愿者,就千里迢迢赶到了云城。 而此时,赵平津和一位年轻的女士正坐在高档餐厅里用餐。 这是容太太给他介绍的,刚从海外留学回来,家世优渥,自身也有能力,用容太太的话说,她的母亲从小培养她的标准就是照着世家大族未来的当家太太来培养的。 这无疑很适合赵平津现在的择偶标准。 宁染放下咖啡,落落大方的看向赵平津:“赵先生,容伯母和我说过一些你的基本情况,我可以冒昧的问一句,您想要一位什么样的太太吗” “我不会爱她,她也不需要爱我,与其说是婚姻,更像是一种合作,她只要可以接受这个条件就足够了。” 宁染抿了抿嘴唇,有些遗憾,又有些不舍的轻笑了笑:“赵先生,您很坦率,但是很遗憾……我还是希望我的丈夫可以爱我,至少,也要是喜欢的。” 她对赵平津的印象真的特别好,但是宁染却还保存着最后的一点清醒,她了解自己,没有爱的婚姻,她只可以忍一时,天长日久的,她怕她自己会成为一个怨妇。 “那祝福你得偿所愿,宁小姐。” “其实,你真的是我的理想型的……赵先生,你不可以试着,喜欢我吗” 赵平津摇头,冷静却又残忍:“宁小姐,很抱歉,确切的说,我不会再喜欢任何女人了。” 宁染看着礼貌告辞离开的男人,要放弃一个这样条件的男人,真的很难。 但是没有办法,宁染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没有心的,或许也可以说,他的心早给了旁的人。 宁染不愿去做无用功,很多时候女人其实特别敏感,有些事十分的心知肚明。 一个男人不会爱你,就是不会爱你,不会因为你的付出,你的美丽,你的家世就改变。 …… 与此同时的云城,沈渡走下飞机舷梯,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整个人却反而轻松了很多。 甚至迫不及待的连夜定了回国的机票,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云城。 这近一年的时间,沈渡过的并不怎么好。 赵平津不曾报复过他,也不曾苛待过他分毫。 但越是如此,沈渡心中的愧疚就越深。 大抵是因为这样长日郁郁的缘故,他在身体忽然出了问题。 在确定自己生病之后,那个念头就开始在沈渡的心底滋生。 也许因为赵平津实在太无辜,也许因为,两人之前那十几年的兄弟情,其实早已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沈渡很多,只是他自己不知晓而已。 沈渡走出机场,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那个叫绿水的小镇。 见到许禾的时候,天色已经微黑了。 沈渡坐在简陋的砖瓦房里,看着许禾站在巨大的灶台前做饭。 简单的山里野菜,因为他是客人的缘故,许禾又专门炖了一只鸡。 味道很棒,特别的香,惹得那些住校的孩子们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 沈渡没有碰那锅鸡汤,让许禾拿给孩子们分吃了。 两人坐在简陋的小方桌前,很安静的吃完了这顿晚饭。 吃完饭,许禾刷完锅碗回来,就给沈渡倒了一杯水,“沈先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沈渡看着面前的许禾,她比印象里稍稍的黑了一点,头发剪短到耳下,没有以前那样娇嫩好看,但却健康了一些。 沈渡轻咳了一声:“许小姐,我是有些话有些事想要和你说,说了,你也许会不大相信,但我保证,我字字句句都是真的,绝无虚假。” “沈先生” 许禾有点意外,但却还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隐隐觉得,沈渡说的事应该和赵平津有关。 “许小姐,您也许知道一点,我从小就去了赵家,我和津哥是一起长大的,一直到出国念书之前,我们算得上是形影不离……” 夜很深了。 远远的有几声狗吠传来,但却让这夜显得越发的静谧。 沈渡深夜离开村寨,缓步走在月色下的羊肠小道上,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和平和。 许禾托腮坐在院门处的门槛上。 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望着不远处缓缓流淌的小溪。 沈渡说的那些话,她竟然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也许是内心深处,一直都坚信着赵平津不是那样的人。 但许禾却开心不起来。 沈渡最后和她说,他希望她能和赵平津重修旧好。 不要因为他的过错,让两人错过彼此。 但是,她又该怎么回去面对他呢 当初说的话,做出的选择,历历在目。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没道理,你知道自己错了你回头求原谅,别人就必须要原谅你。 许禾更不敢去想,当初被沈渡这样算计,整个人都蒙在鼓里,连辩解都不知从何说起的赵平津,在面对她的决绝离开时,又该是怎样的崩溃和绝望。 最亲的兄弟,最亲密的伴侣,几乎同时,弃他而去。 373 道歉 曾经因为林曼害的她意外怀孕那件事,她也被赵平津误解过,那种滋味,百口莫辩,委屈至极,如今想起来,心底仍会隐隐作痛。 许禾缓缓低了头,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不管怎样,至少也要给他一个道歉。 做错了就该去面对,去承担。 不然,这对赵平津太不公平了。 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几次在键盘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敲出来,却又一个一个的删除。 许禾内心几番挣扎之后,还是按了拨号键。 只是,他的电话已经无法打通了。 许禾有一瞬的失神,就在那个冰冷女声播报响起那一瞬,整颗心骤然就浸满了酸楚,她缓缓放下手机,听着那女声机械的提醒,一遍又一遍。 没有谁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这是曾经许禾和他第一次分手时所想的。 不同的是,那一次,是他追着她,缠着她。 而这一次,他是真的放下了。 许禾一晚上没睡觉,白日里就有些没精神。 她强撑着给学生上完课,中午想要回去休息一会儿的,却接到了季含贞的电话。 季含贞和她只有很少的几次联络。 许禾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是在一个深夜,她刚来云城没多久。 季含贞打来电话时,小声的哭了很久。 那时候庄明薇身孕满三个月,喜讯传遍了整个京都。 季含贞不能否认,在和徐燕州分手之后,其实她心底一直都隐隐存着一线希望,她已经割舍不下他,她知道自己早晚都会低头。 可没想到,徐燕州非但和庄明薇发生了关系,还有了孩子。 这是季含贞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 谁都不可以在保持这种关系的同时有其他人。 当时,季含贞在电话那边哭的泣不成声,许禾也在手机这边跟着落泪。 庄明薇怀了孕,徐家肯定要保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许禾从没和人说过,在订婚前,摔倒之后那几天,她好几次都梦到了许立永。 梦里面许立永第一次冷着脸不搭理她,不管她怎么哭着喊他,许立永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她知道,父亲在九泉之下得知这一切,一定对她特别的失望。 可是她实在太渺小了,她这样一个普通人,面对徐家,就如蜉蝣撼树,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 许禾没想到季含贞会给她带来这样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庄明薇前些日子临盆,只是她的孩子早产生下来就进了保温箱,然后,没出满月就夭折了。 据说庄明薇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人几乎都疯了,最开始徐家还管她,但后来她的疯言疯语越来越夸张,甚至扯到了公公徐竟山的身上。 慢慢的,徐家的佣人里就传出了各种难听的流言蜚语,说什么翁媳两人早就不清白了,这夭折的孩子也来历不明,徐竟山大发雷霆,让人把庄明薇送到了疗养院,又把徐家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佣人都赶走了。 而庄明薇去的那个疗养院,正是庄佑恩住了将近两年的。 在庄明薇被送进去之后,她早年间曾酒驾撞死人的事,立刻就被翻了出来,警方已经再次启动了调查程序。 与此同时,庄佑恩却被接了回来。 季含贞有些小心翼翼的对许禾说:“听说庄家大小姐被接回来,是赵先生提议且坚持的,还因为这件事,容家那位容谨少爷闹的很厉害,被赵先生狠狠收拾了一顿,他还对容家建议,让容谨和庄大小姐退婚,两家现在正在商量这件事……” 许禾听着季含贞这样说,整个人都有些怔怔。 她之前曾和赵平津说过庄佑恩的事,但赵平津每次都告诉她,那是庄家的事,他和庄家没什么交情,无法插手。 他一直都是那副袖手旁观的态度,甚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但最后,却也是他促成了佑恩的脱离苦海。 “禾儿,赵先生他在庄明薇那件事上,确实对不起你,但如今回头想想,他当时也真的很难,而且,他并非是包庇庄明薇,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我知道站在你的立场上,那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很痛苦,但是人活在世上,就是这么艰难,很多时候,没办法选择和取舍的,禾儿,我和徐燕州之间,是再无可能了,但我希望你能幸福。” “贞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禾儿,你还爱他吗” 许禾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她爱赵平津,她只爱过他一个人,从来,没有变过。 “我听人说,赵平津和一位姓周的小姐,这些天时常见面,禾儿,遇到一个深爱的人真的很难,如果他真的和别人在一起,结婚生子了,你确定,你不会后悔遗憾吗” 374 找他 这也是季含贞心底绝不会说出来的一桩憾事。 当初徐燕州无数次提出要娶她的时候,她从来都是直截了当的拒绝。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许禾挂了电话许久,整个人还是有些恍惚。 赵平津和一个姓周的小姐时常见面,是周知锦吗 许禾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周知锦的情景。 那也是她第一次有了隐隐的自卑感。 因为周知锦当真称不上漂亮的倾国倾城,但是她的气质,还有举手投足间流露的良好修养,无一不昭然若揭了她有着怎样优越的出身。 更何况,周知锦和庄明薇顾欢那些人又不一样,人家自始至终都十分的体面,是真正的名媛。 赵平津和周知锦这样的女人,才是最配的,他们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圈子,周知锦肯定能理解并包容赵平津的所有想法和决定。 她不会像许禾这样幼稚,天真,连一个贤内助都担不起来。 许禾一时之间心灰意冷。 那种愧疚,自责,却又委屈害怕的万般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乱了分寸。 她没有办法继续这样被动的等下去,正如季含贞说的那样,如果赵平津当真娶了别的女人,她这辈子都会后悔莫及。 明天是周五,许禾干脆请了一天假,趁着周末,她想要回去京都一趟。 订好了票之后,许禾并没有把自己要回去的事告诉姜昵那些人。 她简单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直到离开绿水镇,又转车去高铁站,发热的脑子才渐渐清醒理智,又有些说不出的懊悔和羞愧。 赵平津把她的联络方式都删了,他根本不可能见她的。 自己这样回去,大抵也只是自取其辱。 许禾在高铁站外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走这一趟。 赵平津怎样对她,见不见她,怎样面对她,冷怠还是羞辱,都是他自己的事。 但她许禾该做的事情,却也必须要去做。 …… 沈渡回国去云城的事,赵平津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这近一年时间,他并未干涉沈渡的自由,只是沈渡的行踪,却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想过制止沈渡去找许禾,但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在他决定放下许禾那一瞬,与她有关的任何事,他都不会再放在心上。 沈渡去不去找许禾,许禾知不知道当初的真相,说真的,和他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沈渡从云城离开之后,却先回了京都一趟。 当初,唐家平息事端,一则是唐钊醒来后自己做的决定,二则,却是赵平津当真给出了足够的诚意。 唐家在权衡利弊之后,虽然对于唐钊的遭遇无法释怀,但最终,还是尊重了他的决定。 之后,唐钊一直在唐家的别院养伤,听说他的腿伤正在慢慢的恢复。 而唐家,却因着这一场变故水涨船高,以至于京都很多人都知道,赵平津不好惹,但若是你有能耐和唐家搭上关系,赵平津却会因此给你两三分薄面。 赵平津近年的性情越发有些阴晴不定,郑凡跟着他多年,都渐渐觉得吃力。 他不避讳别人提起许禾和他的过去,甚至还会跟着说笑两句。 好像当真是往事如流水,也当真是不再介怀了。 但往往几日后,他的那些阴翳负面的情绪,却会在其他事情上突然爆发出来。 郑凡最开始捉摸不透他为什么会在那种不值一提的小事上突然发火,但几次三番后,他才渐渐清楚,病根约莫还是在许小姐的身上。 而最让郑凡担心的是,赵平津如今在吃药这方面实在让人有些心惊。 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他日常服药的剂量已经是之前的两倍。 但就算如此,他的睡眠质量也并不见好转。 郑凡心里急的上火,是药三分毒,但他劝说是没用的,岑医生也苦口婆心劝了几次,赵平津压根不听。 之前岑医生还大着胆子给他断了药,赵平津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连着三天没能合眼睡上一分钟,岑医生也被吓坏了。 到了这般地步,也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了。 郑凡也不敢告诉赵太太知道,毕竟赵太太如今身子也不如前了。 梨山别院的赵老太太上了年纪,之前因为订婚的事,老人家很伤心,病了一场,虽然痊愈了,但身子却大不如前,老太太的医生已经隐晦的和赵平津提过,左不过也就是这一年半载的事。 赵家没人能管住赵平津,而唯一能管住他的人,现在在千里之外。 郑凡琢磨着,若说现在事情还能有转机的话,大概也就是那位回来,主动服软一次。 但想一想,却又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当初闹的多难看,赵平津当着那么多亲友的面说出那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句话其实挺狠的,后来种种也都看得出来,他是动了真格。 不要说许禾不大可能回来主动求和,就算许禾回来,赵平津的态度也难说。 375 您见不见? 郑凡只能找机会给姜昵说了这些事。 姜昵也很无奈:“我也没办法啊,我哥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哪里会听我的话。” 郑凡就试探着说:“您和许小姐还有联络吗” 姜昵脸上的情绪就有点难过:“只有慈善基金会的事儿和绿水镇小学的事儿禾儿和我联络过,而且,每次联络,她也都只是说的正事,别的一句话都不肯和我多说。” 郑凡觉得自己白头发都快熬出来了:“那您觉得,许小姐回京都这事儿,有几分可能” 姜昵愕然的看了郑凡一眼:“郑凡,你大白天说什么胡话呢,许禾什么性子你不了解她倔起来,别说我和你了,十个我哥也没辙。” 郑凡虽然自己心知肚明,但被姜昵这样一说,这个念头算是彻底熄了。 郑凡这边死了心,却没想到转脸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当许禾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时,郑凡差点把手机都摔了。 “许,许小姐” “郑凡,是我,我是许禾。” 许禾拿着手机,站在高铁站外,她随着人流向外走,那边有长不见头的出租车队等着乘客。 “您,您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我联络不到赵平津,您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吗” “您是要找赵先生吗您现在在京都”郑凡觉得自己的心瞬间死灰复燃了。 他下意识的往赵平津的办公室那边看了一眼,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赵平津是个工作狂,至少三个小时内,他不可能走人的。 “嗯,我刚到京都,这会儿还在高铁站,我是要找他,有点事,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赵先生这会儿在公司,还没下班……” 郑凡原本想说,自己去接她,但转念又想到两人如今这关系,忙又道:“许小姐,要不这样吧,您先稍等一下,我等会儿给您回电话。” 许禾应了,郑凡挂了电话,立刻就往赵平津办公室走。 隔着门就听到里面传出几声训斥,片刻后,一个高管手拎拿着文件夹,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郑凡忽然有些踟躇,觉得这会儿时机不大好。 赵平津在气头上,要是迁怒到许小姐…… 这可是好不容易出现的转机。 但想到许禾那边还在等着电话,要是他久久不回话,许禾再误会什么直接坐高铁走人了,那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想到这里,郑凡还是立刻走过去敲了门。 赵平津似还在气头上,正皱着眉抽烟,看到郑凡进来,稍有些不耐的问了一句:“什么事儿” “赵先生……是有件事,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别说。” 郑凡被这句话怼的瞬间勇气全无。 想要走人吧,双脚又被钉住了一样,挣扎了半天,就在赵平津要发火时,郑凡干脆双眼一闭豁出去了:“赵先生,是这样的,我刚才接到了许小姐的电话,她在京都的高铁站,她问我您在哪里,说是找您有点事,我不敢擅自决定,所以就过来问您的意思,您看,见不见” “郑凡。” 赵平津将烟摘下来,夹在指间掸了掸烟灰,他的语调十分平淡,半点涟漪不起:“你是谁的下属” “你端的谁的饭碗” “你在我身边做了将近八年助理,这样的事还需要来问我” 郑凡被这一连串的死亡问题给彻底问懵了。 “赵先生……” “如果你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那你就回去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去国外跟着沈渡吧。” 郑凡立刻慌了神:“是,赵先生,我知道怎么做了,这次是我失职……” 赵平津没再理会他,郑凡心慌意乱的出了门,拿了手机却又一筹莫展。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做好不好 他要是让许禾走人,赵平津会不会事后又忽然发疯 他要是让许禾过来,两个人会不会直接打起来 不过打起来应该不会,但难听话肯定一个比一个说的多,说不得关系又闹的更僵…… 郑凡都要急死了,却又不敢再转回去问赵平津的意思。 想来想去,他只能打给姜昵求救。 孰料姜昵接到电话,几乎如花腔女高音一般在电话那端尖叫了一声:“什么!!你说许禾回来京都了,还要见我哥郑凡,你不是在发癔症吧” “姑奶奶,你声音小点我求你了,我也希望我是在发癔症啊,但是我确实刚刚接到了许小姐的电话……” “什么!!许禾给你打电话却不给我打”姜昵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八度,郑凡耳朵都快聋了,“姑奶奶,这会儿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姜昵终于听完郑凡的话,也有点傻眼,她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不知道啊…… “现在怎么办许小姐还在等我的电话……” 郑凡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姜昵咬了咬牙,一狠心,干脆道:“许禾来肯定有很重要的事,郑凡,你听我的,给她回电话,让她过来公司,见面就有三分情,更何况,我可不信我哥见了禾儿的面还能狠下心……” 376 无视 7400钻票的加更~ “我的姑奶奶,您是赵先生的亲表妹,我只是一个下属,我要是自作主张,赵先生把我炒了可怎么办” “那你就来给我当助理好了,我保证不让你失业,我还让你当男模,给你两份薪水,你看成不成” 郑凡倒是被逗乐了:“那成,那我听您的,要是赵先生恼我,您可千万帮我说话。” “放心放心,包在我身上。” 郑凡挂了电话就打给许禾。 车子到了同盛国际楼下时,天色已经有些微沉。 许禾拿了包下车,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神思还是有些恍惚。 上一次来,好像还是昨日。 原本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现在已然成了陌路。 她穿过大厦前巨大开阔的广场,一路走到旋转门前,这会儿刚过下班时间,陆续有人出入。 男男女女穿着笔挺板正的西装和套裙,妆容精致,步履匆匆,许禾能从他们脸上看到遮掩不住的自信,也能从他们异样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她穿过大门,走到前台,报了郑凡的名字之后,前台小姐很热心的带她去电梯边,帮忙按开后又道:“您直接到三十六层就行的,郑特助吩咐过的,他在上面等着您。” 许禾道了谢走进电梯。 她能感觉到几位前台小姐的好奇,因为她此时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而已,却能让赵平津身边的第一特助亲自过来交代不能怠慢,不免让人揣测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到了三十六层,出了电梯,却并未见到郑凡。 许禾怔了一下,不知该往哪里走才好。 她拿出手机,拨了郑凡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 许禾想了想,看到不远处的办公室似乎还有人,她就准备走过去问一问赵平津的办公室在哪。 却不料,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不远处正从办公室走出来的那道熟稔无比的身影。 许禾的步子就顿住了。 赵平津自然也看到了她,但他的目光只是平淡的从她身上掠过,并未停留,也并未有任何的波动。 许禾看着他大步向这边走来,她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赵平津却已经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走到了专属电梯旁。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转身按楼层,目光从她的背影上掠过,但又很快移开。 电梯门缓缓合拢,许禾忽然转过身,两步奔过去,她伸手挡在即将合拢的两扇门之间,距离太近了,她的手都碰了一下,赵平津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的抬起,却又在电梯门感应到阻碍打开后,缓缓放了下来。 许禾进了电梯,赵平津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你别怪郑凡,是我给他打的电话。” 这是许禾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赵平津并不意外,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他没有说话,再次按了b2的键。 许禾站在一边,也伸出手按了一层,她按完之后,下意识看了赵平津一眼,但他只是目光冷淡的看着前方,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许禾抿了抿嘴唇,她看着数字一格一格的往下跳,她知道,自己大约也就只有这几十秒的时间。 不过,也够了。 够她说完那句对不起,真心实意的对他道歉。 “我这次来,只是想要亲自给你说一句对不起,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但是没能打通,所以我就跑了这一趟,你放心,我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我既然知道了唐钊的事和你没关系,我就必须要来给你道这个歉。” “赵平津,对不起。” 许禾说完,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她看着数字跳到十层以下,很快,就会到一层。 “还有,很抱歉今天打扰你了。” 许禾又轻轻说了一句,赵平津却在这时看向了她。 这也是今天他们碰面后,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许禾的眼睛有点红,嘴唇紧紧抿着。 他们好了那么一场,他自然是很了解她的。 他知道她这样的表情是在忍着不肯哭。 赵平津觉得挺可笑的,要来道歉的是她,觉得委屈的也是她。 自始至终,他可是没有说一句难听话,也没有让人把她赶出去。 她又哪来的委屈 而最终,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唐钊,赵平津忽然觉得,就挺没意思的。 许禾和他对视了三秒,实在忍不住,垂下睫毛移开了视线。 她有些受不了他这样冷漠疏离的眼神。 虽然来时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但还是觉得难受。 “给你说完这些,我就走了,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许禾说完,赵平津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目光平视前方,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就仿佛电梯间里只有他一人,身边的许禾只是一团空气而已。 许禾的眼眶一点一点的湿了。 她想起去年冬天,从周教授家出来时,他跟在她身后,他喊了她一声老婆,他和她说了那么多话,她一个字都没搭理他。 原来,被喜欢的人冷怠,无视,置之不理,会是这样的心情。 377 约会 许禾眼中的泪,到底滚了下来,她飞快的转过身,抬起手抹了一下眼睫。 恰在这时电梯门开了,她没有再看他,只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会再来了。” 说完,许禾立时快步走了出去,她这副模样,不由引得外面的人都在探头看她。 有人注意到了电梯里站着的赵平津,虽然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却也掩不住眼底的惊愕之色。 要知道,他们赵董的私人专属电梯,平常根本没人能进去的。 可这姑娘却能出现在赵董的专属电梯里…… 又想到之前网上扒赵平津私生活的那些帖子,说过他曾和一个女学生有过一段。 这年纪看起来也符合,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前女友吧 赵平津透过缓缓合拢的电梯门,看着许禾的身影远去。 他站着没有动,也没什么表情。 直到电梯门彻底关上,他才点了一支烟。 他想,他以前是真的待她挺好的,宠溺,包容,无条件的纵着。 看不得她掉眼泪,甚至眼睛红一下都舍不得。 但现在,却也可以这样的无动于衷。 赵平津走出电梯,径自上了车。 可坐在车上,却又许久都没动。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九点。 她方才说,她会直接离开京都,不会再打扰他了。 赵平津握着方向盘,又松开,抬手扯开了领带。 他拿起手机,给郑凡打了电话。 “滚下来。” 郑凡接到电话,却如梦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进电梯,第一时间到了停车场。 “赵先生,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赵平津看了郑凡一眼,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只是对郑凡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郑凡怔了一下,忙点头:“是,赵先生,我记住了,没有下次了。” 赵平津开了车门下车,郑凡赶紧上前一步将后排车门打开,自己乖乖去了驾驶室。 心里却乱七八糟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两人碰面了没,说什么了没。 也不知道许小姐现在在哪,走了没有。 但郑凡根本不敢问,他只能目不斜视的专注开车。 也只敢在等红灯的时候,偷偷看一眼赵平津此时的神色。 但他一如往常,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中途,赵平津接了个电话,让郑凡转道去小金山。 车子刚停稳,郑凡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两位年轻曼妙的女士。 正是周知锦,和她的堂妹周知娴。 郑凡心里不免一紧,下意识看向赵平津。 这一段时间赵先生和周知锦吃过几次饭,但因为周知锦和宋公子不日就要完婚了,所以郑凡并没想太多。 但如今看来,周知锦是有把自己堂妹介绍给赵先生的意思。 而赵先生这边,依着郑凡对他的了解,他的态度并不抗拒。 毕竟,这位周知锦小姐之前给赵先生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她是个知进退又十分体面聪明的女士,那么她介绍的那位女士,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郑凡猜测的并没错,周知娴从小就是以堂姐为标杆的,她的性情和周知锦几乎一般无二,甚至还更温柔几分。 周知锦不算大美人,但周知娴却长的更娇柔美丽一些。 而且她是那种完全以丈夫为天的性子,周知锦觉得,自己这个堂妹是真的很适合赵平津。 毕竟赵平津这样有能力又强势的男人,大抵都不会太喜欢那种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从他之前喜欢许禾这件事上就不难看出来,他就是喜欢温柔如水的女孩儿。 只是有一点,周知锦一直在迟疑,赵平津确实有结婚的打算,但他选择太太的标准,说实话,是有些凉薄的。 无爱的婚姻对于女性十分残忍不公,但周知锦却又心知肚明,在他们这个圈层,结婚是因为相爱的简直凤毛麟角。 而她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彼此不讨厌,十分适合才决定嫁的。 她也和堂妹聊过这个问题,但周知娴与她关系亲厚,这些年受她影响,耳濡目染之下,也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多了几分的通达和看透。 周知娴甚至还对周知锦说:“赵平津是不会爱上我,但如果我嫁给他,那我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太,我可以陪在他身边,拥有他这个人,我们还会有孩子,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堂姐,我不贪心,我也有把握,我会像你一样,做事得体大方,把我的婚姻经营好,顺顺当当的过完这一辈子。” 周知锦就知道,周知娴这样的小姑娘不心动才怪。 说真的,如果不是她和宋公子的婚事定了,她也觉得能和赵平津结婚,简直是天上砸下来的金元宝。 还真是,有点羡慕这个堂妹。 周知锦和赵平津打招呼,周知娴虽然是第二次和他见面了,但却还是有点害羞。 378 骗子 她刚大学毕业,年纪和许禾差不多,长的也好看娇媚,站在姐姐身边温顺又乖巧,是很容易让男人有好感的那一类女人。 “今晚临时约你过来,有些冒昧了。” 周知锦其实是听说秦太太也正张罗着给赵平津介绍对象,据说已经有了眉目,她着实怕被人捷足先登了,所以就仗着点两人之前合作过一次的关系,大着胆子主动约了赵平津。 也是想让周知娴和他能多接触接触。 不管怎样,就算赵平津最终还是对周知娴没感觉,但至少不讨厌,有那么一点喜欢,周知娴将来要是真的嫁过去了,日子也能更幸福一些。 周知锦说着,就笑着看向他:“知娴你上次也见过的,我就这一个小堂妹,家里人挺宠她的,知娴,给赵先生打招呼啊。” 周知娴虽然有点害羞,但却还是落落大方的上前打了招呼。 赵平津对她微颔首:“进去吧。” 周知娴挽着堂姐的手,跟着赵平津往里走。 一颗心却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她一路目光几乎都黏在了赵平津的背影上,以至于堂姐悄悄掐了她几次,可她的眼神就是移不开。 周知娴又不是没见过长的好看出身也好的男人,可他们和赵平津比起来,总像是少了点什么。 郑凡看着他们远去,忍不住叹息。 周小姐这样聪明的人,想来这件事在她的斡旋之下,是很有几分可能的。 许小姐那边…… 现在大概已经准备离开京都了吧。 郑凡原本打算给姜昵打个电话,却没想到手机忽然响了。 郑凡一看是许禾打来的,忙掐了烟按了接听。 可那边传来的却是一把陌生的男声:“请问您是机主的家人或者朋友吗” 郑凡一颗心忽然就缩了起来,声音都抖了:“是,我是,请问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的,我们刚才在路边遇到这位姑娘,她好像是摔倒了,但怎么都站不起来了,我们叫了救护车,想着帮她联络一下家人,但她通讯录里没有家人的号码,我们看到她最近几通电话都是打给你的,所以才想着问问你……” “摔倒了严不严重她现在人怎么样了,在哪里” “好像摔的不轻,我们想扶她起来,可她根本站不起来,问她什么,她也昏沉沉的说不清楚……” 郑凡又问了地址,说自己会马上过去才匆匆挂了电话。 他挂了电话就预备过去找赵平津,但走了几步,却又停住了。 赵平津方才在车上说的话仍历历在目。 郑凡现在根本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了,只是,他身为一个下属,也当真不敢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挑衅赵平津的权威。 左思右想后,郑凡只能打给了姜昵。 姜昵赶到医院时,许禾已经被送进去做检查了。 她有些焦灼的等在外面,几次都想给赵平津打电话,但想到郑凡电话里说的那些,又只能把这个念头给摁下去。 终于等到许禾被推出检查室,姜昵连忙询问医生她的情况。 片子上看不出什么大问题,那些旧伤并不影响她的日常行动,而至于莫名其妙摔倒这件事,大约是神经系统上的一些问题,也有可能是心理上的问题,这些都需要她过往的一些病例,来一项一项的分析,排查。 许禾看到姜昵,苍白着脸却勉力对她笑了笑,轻声安抚:“我没事儿的,还让你这么晚跑来医院……” “禾儿……”姜昵原本来时还想着许禾要是没事儿的话,她一定要和她算算账。 每次和她哥分手了,连他们这些朋友也都不要了。 她的心真是狠。 但现在看着许禾这副样子,姜昵又有点心软。 “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许禾却摇摇头:“我没事儿,就是摔了一跤,昵昵,我一会儿就走了……” “你走什么啊你都摔成这样了,膝盖还在流血你不知道” “就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不准走,至少等伤口愈合了再说。” 姜昵有点生气了。 许禾没再说话,姜昵站起身:“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乖乖躺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可姜昵出门后却直接走到走廊另一头给赵平津打了个电话。 赵平津那边刚接起来,姜昵就‘哭’的嗷嗷的:“哥……你快来医院一下,我刚才被人给撞了……我的腿要断了……” 赵平津立刻站起身,周知锦也拉了周知娴起身:“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平津捞起外套就向外走:“抱歉,昵昵出了点意外受伤了,我现在得去医院一下。” “那行,那你赶紧去吧,我和知娴开车回去就行。” 周知锦一个字都没多说,周知娴也乖巧的跟着附和。 赵平津却还是留了司机送两人回去。 郑凡得知姜昵出了车祸,还挺意外的,但他脑子活络,很快就猜到了什么。 一路将车子开的又快又稳,心里对姜昵万分的服气,这位大小姐当真是漂亮聪明讨人喜欢,也怪不得他们赵先生在那些兄弟姐妹里,就对姜昵最好。 到了医院,赵平津直接去了电话里姜昵所说的楼层找到了病房。 只是一推开门,看到的却是许禾躺在床上,姜昵正好端端的坐在床边,翘着她那做了精致美甲的小手给人削水果呢。 379 让人心烦 赵平津的脸色骤然就沉了下来。 姜昵听到动静差点割了手,忙扔下刀子乖乖的站好:“哥……” 许禾意外又震惊,但看着姜昵此刻的神色她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只是,姜昵不知道,两人之前刚见过面,而赵平津根本懒得搭理她,甚至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许禾又是尴尬又是难受,面色渐渐涨的通红,几乎都要哭了。 赵平津沉着脸转身就要走,姜昵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手臂:“哥,我是骗你了,可我也是担心禾儿嘛,她摔伤了,腿也磕破了,流了好多血,她在京都又没其他亲人,我不忍心嘛……” 赵平津抽出手,垂眸看了姜昵一眼:“你想管,没人拦着你,姜昵。” 姜昵整个人都抖了抖。 她从小最害怕的就是赵平津喊她全名。 每次听到他冷着脸喊姜昵,姜昵就觉得腿发软。 “哥……” “姜昵,我很失礼的中断和别人的约会过来这里,只是因为在乎你这个妹妹,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你最好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赵平津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转身出去了。 许禾眼睫剧烈的颤了一下,她有些怔怔的望着他决然的身影,他方才说话那疏冷的语调,对她受伤的完全无动于衷,终于还是撕开了许禾心底隐藏的最后一丝期盼。 姜昵追了出去:“哥……你就真的这么心狠吗说起来,禾儿的腿伤也是因为庄明薇和你。” 是啊,第一次受伤是她父亲出事那天,她骑车摔伤的,第二次,是她在国外被绑架那一次。 这件事,算起来确实是他欠她的。 赵平津转过身,他神色平静望着姜昵拿出钱夹,从里面拿出一张卡递给她,他的声音完全没有温度,冷的让姜昵都觉得心底发寒:“你把这张卡给她,算是我对她受伤这件事的补偿。” 姜昵不敢置信的望着赵平津:“哥……你确定,要我这样做” “或者,我也可以找最好的医生,把她的伤治好。” 赵平津说完,将那张卡放在姜昵手里,他克制而又冷静:“姜昵,这是我唯二可以做的事。” 姜昵只觉得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哥,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了吗” “不在乎了。” 赵平津望着面前快要哭出来的姜昵,他的声音仍是没有任何的温度:“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早就该想明白了。” 许禾扶着门框硬撑着站在那里,赵平津对姜昵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在她心底划下了一道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句话在许禾听来,比我已经不在乎她,不喜欢她了,还要让她难受。 而到了这一瞬,许禾方才彻底明白。 她的愧疚,歉意,对于赵平津来说,根本没有了任何意义。 在她转身离开那一刻,就是她自己,彻底的将他从身边推开了。 许禾轻轻拉开门。 赵平津面对着病房门,正好抬眼看到了她。 她眼睛微肿,显然是刚哭过的样子,小小的一个站在那,像是被人遗弃了一样可怜。 头发剪短了很多,这会儿有点乱糟糟的,眼睛肿着,腿上包着纱布,整个人简直是一塌糊涂,让人心烦。 赵平津移开视线,心底却仍是滑过了一丝的刺痛。 他从来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很冷血的人。 看看,现在面对这样的她,他也能做到不再多看一眼,不上前一步。 “昵昵,我的腿没事,之前受伤,也和赵先生没有关系。” “禾儿……” 姜昵听到她的声音,慌地转身。 许禾对她笑了笑:“昵昵,我该走了,今天的事,谢谢你。” “禾儿,你腿上还伤着呢……” 许禾摇摇头,又看向赵平津:“赵先生,我很抱歉打扰到你,我向您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许禾说完,微微对他鞠了个躬,然后,她转身进了病房,很快就拿了自己的包换了鞋子出来。 姜昵看着她走路还有些困难的样子,十分的不忍,可许禾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多留一秒钟,她都撑不住。 她无法让自己继续待在京都,她怕她会控制不住,情绪彻底的崩溃。 就这很短暂的一瞬间,她脑子里却走马灯一样闪过了很多的画面。 其实赵平津真的很绅士很克制了,他并没有说难听刻薄的话语,并没有刁难她分毫,但只是这么一点冷言冷语,许禾就觉得无法忍受。 她想起从前他们第一次分手后,她得了很重的心理疾病的时候,她对赵平津说过的那些话。 他当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他看着她和唐钊在一起的那些画面时,他心里又会多疼多煎熬 她只是听到他说在和别人约会这句话,就几乎崩溃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看到他和别的女人也亲昵的拥抱,亲吻,她又会怎样 许禾不敢再想下去,她甚至等不及电梯过来,直接走到了步梯间。 恍恍惚惚下楼时,好几次都差点踩空了。 380 早晚被她搞死 钻票7600加更~ 膝盖伤处疼的厉害,腿又开始发软,她只能扶着栏杆坐下来,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步梯间,默默的将脸埋在膝上哭了一场。 “哥,今晚的事完全是我自作主张,禾儿根本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的事,你要是怪,你就怪我吧,但你别迁怒她,也别这样对她,不管怎么说,你之前那么爱她在乎她,就算是现在你们分手了,也不至于真的要做的这样绝,你也看到了她现在的状态,她这个样子怎么走再说,都大半夜了,如果她当真再出点什么意外,你真的就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吗” 赵平津依旧是那样疏冷的语调:“如果你不放心她,我会让郑凡送她。” 姜昵彻底不知说什么好了。 “行吧,我不管了,你放心吧哥,这种事我以后真的不会再做了,我向你保证。” 赵平津下楼,走到车子边,郑凡连忙下车开了车门。 他却站在车外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对郑凡道:“你去步梯间看看,她要是伤的严重,就让她住院休养几天,如果她执意要走,你开车送她。” “赵先生,那您怎么回去” “我让司机过来了,十分钟后就到。” 郑凡忙点了头:“那行,我这就过去看看。” 郑凡在步梯间找到许禾的时候,她正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很艰难的往下挪。 “许小姐……” 郑凡的声音,让许禾有点愣怔。 “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您伤的不轻……” 郑凡看着许禾哭的两眼红肿的样子,还是挺不忍心的。 也不知道刚才赵先生又说了什么话,但估摸着不大中听,要不然许小姐也不会哭成这样。 许禾摇了摇头:“我已经定了高铁票了,我现在就会离开京都。”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去高铁站那种偏远的地方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 “郑凡,真的不用了。” 许禾十分坚持,态度决然,郑凡不好再说什么,可她苍白着脸一步一步离开,只能叹了一声。 他回去时,赵平津还在车边。 “许小姐说已经订好了高铁票也叫了车,不让我送。”郑凡小心翼翼回话。 赵平津靠在车身上,他摘下烟,掸了掸烟灰,撩起眼帘看了郑凡一眼:“你现在做什么事,需要我说一句你才动一下” 郑凡一头雾水。 赵平津脸色越发冷:“她打着找我道歉的旗号回来,要是回去路上出什么事,这口锅是不是还要我赵平津背” 郑凡立时听懂了:“我明白了赵先生,我这就开车跟着许小姐,她安全到达高铁站我再走。” 赵平津将烟蒂摁灭,转身上了另一辆车。 郑凡只觉得全身都要被冷汗湿透了,这还没到夏天呢。 许禾上了车,师傅开出去没一会儿,就觉得不大对劲儿,对她道:“姑娘,我怎么感觉后面有辆车一直跟着咱们,你看看那车子你认识不” 许禾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本来就对车子不怎么懂,赵平津现在的座驾又换了,许禾根本不认识。 她摇头:“师傅,我不认识那辆车。” 师傅一听,立刻来了劲儿:“姑娘,你坐稳了啊,我一准儿帮你把人给甩掉,这八成是盯上你一个小姑娘家了,呸,臭流氓……” 师傅这边说着,狠狠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如游鱼一般在车流中灵巧穿梭,出租车司机中隐藏的民间车神还是极多的,因此没十来分钟,郑凡就被甩了个无影无踪。 郑凡看着前面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出租车,有点傻眼。 他竟然能把人给跟丢了 他这下怎么给赵先生回话 郑凡觉得自己短短一下午的时间,都快抑郁了。 他薅了薅头发,将车子停在路边,硬着头皮给赵平津打电话。 赵平津实在是被气的狠了,电话里竟然笑了:“郑凡,你把人跟丢了,你不会打电话还有,你别告诉我,你出租车车牌号也没记。” 郑凡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他怎么把这茬事儿给忘的干干净净了他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错了,简直连刚入职场的菜鸟都不如。 “赵总,抱歉,是我失职……” 赵平津攥着手机,沉默了足足半分钟,都没说话。 郑凡声音都抖了:“赵先生……许小姐不会出事吧,许小姐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你现在去高铁站进站口等着。” “是,我现在就过去……” 赵平津直接挂了电话。 郑凡大气都不敢喘,车速飙到最快往高铁站的方向而去。 赵平津打了几通电话,很快对方就通过许禾的手机号码查到了她叫的出租车,并且通过出租车司机电话联络上了许禾。 确定她无恙,且已经快到高铁站了,赵平津才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早晚要被许禾给搞死。 她就回来了京都半天,就把他的生活给弄成了一团糟。 好在,现在这尊大佛终于是走了。 说到大佛,赵平津蓦地想到了房间里还供着的观音像。 他简直一秒钟都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立刻让佣人上楼将观音像给请到了别处去。 381 急救 许禾走的时候,他送的东西她都没拿走,包括她自己的那张卡。 她还特别贴心的在卡上贴了密码。 但唯独带走的,就是他送她的那个玉佛吊坠。 赵平津还记得,许禾每天晚上都要握着那个吊坠才能睡的安稳。 而后来,随着她病情好转,这个习惯也没有改掉。 其实,许禾的病一直都没有痊愈,偶尔夜里,她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 赵平津握着围栏的手渐渐攥紧。 他望着面前深邃漆黑的天幕,缓缓闭了眼。 无论怎样都甩不掉,闭上眼,就是许禾那张脸,那副眼睛红红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厌烦透了这样的自己。 也厌烦透了这样的她。 不过是仗着他从前真的用心喜欢过她一场,不过是知道他看不得哭,从刚见面一直到最后,她眼睛上的红都没消退过。 只是,她不知道吗,这些对他,已经无用了。 赵平津转身下楼,去储酒室拿了一瓶酒。 夜已很深,郑凡电话打来时,赵平津已然半醉。 “赵先生,我在高铁站进站口看到了许小姐,只是我并没有打扰她,她现在应该已经顺利上车了。” 赵平津攥着手机,颀长的身躯散漫的半靠在沙发上,郑凡说完,没听到他回应,却也不敢挂断,就屏气凝神的等着。 他将衬衫衣领松开,修长手指落在抽痛的太阳穴处,好一会儿,他才低低说了一句:“走了就好。” 他将手机挂断,扔在一边茶几上。 赵平津闭了眼,可却没有半点睡意,哪怕一瓶威士忌都要见底,整个人却仍是头痛欲裂的清醒。 他从口袋里摸出随身带着的药,苦涩至极的药丸,被他硬生生的嚼碎吞下。 浓烈的涩苦弥漫整个口腔,最终却又在唇齿间融化成刺骨的清凉。 酒精和双倍的药物,让他整个身体和灵魂似乎都被麻痹了,他觉得心脏跳动的很快,说不出的不适,胃里也翻涌着想吐,赵平津潜意识里提醒自己必须要起来,不能再这样躺着…… 但他根本没有力气,手机就在茶几上,他直起身子就能够着,但他却连抬起手的劲儿都没有。 就在意识要被彻底吞噬那一瞬,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茶几踹翻,酒瓶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但赵平津已经无力回应。 他的眼前,是一片浓重的化不开的漆黑,而整个人,也在这一秒,丧失了全部的意识。 …… 许禾走出高铁站,云城的天空高远而又明媚,就连吹到脸上的风都透着拂面的软。 她拎着自己的东西,随同人流向外走。 手机却开始不停的震动起来。 许禾走到一边人少的地方,从包里拿出手机。 郑凡的号码一个劲儿的闪,她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挂断了。 她承诺过的,不会再打扰他的生活。 但郑凡很快又打了过来。 许禾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按了接听。 “许小姐……您现在在哪是不是已经到云城了……” “是,刚到站,有事儿吗郑凡” “赵先生昨晚喝了酒又服药,幸好被家里佣人及时发现叫了救护车,现在还在抢救……” 郑凡的声音沙哑急促,他整个人都乱了方寸,赵太太闻讯直接昏了过去,姜昵等人又要分出心神去照顾赵太太,这边赵平津的情况仍是不大好,已经开始第二次洗胃了。 “服药服什么药” 许禾喃喃询问,她脑子里一片的空白,赵平津从来没有在家里吃过药,她从来没见过。 “您不知道吗” 郑凡十分意外:“赵先生一直都在断断续续的吃药,他十几岁时,曾看过一整年的心理医生,他现在吃的药,包括您回国后吃的那些治疗心理疾病抗抑郁的药,都是赵先生的私人医生岑医生负责的,本来赵先生已经断药很久了,但几个月前,他又开始让岑医生给他做药,只是,最开始他只需要睡前半小时吃一丸,但从去年……他的药量就已经翻了倍。” 许禾握着手机,看着走过她面前,来来往往的乘客。 那些男男女女,每张脸都是模糊的,她不知为何,根本看不清楚。 382 很多很多的真相 “可是,药量翻了倍,赵先生的睡眠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昨晚,他喝了几乎一整瓶的威士忌,吃了三颗药丸……许小姐,如果没有及时发现情况不对,赵先生怕是早没命了。” 郑凡的声音哽住了,好一会儿,他平复了一点情绪,才又低声道:“您之前在国外出事,他比谁都着急,为了让赵致庸放人,他差点砸断了自己一根手指头,拿赵致庸那个私生子做胁迫,才让赵致庸松口……还有,许小姐,您知道赵先生为什么十几岁时看了一整年的心理医生吗” “当时,赵致庸为了情人和私生子要离婚,赵先生不忍母亲伤心难过上去阻拦,赵致庸差一点开车将他撞死……” “其实他这些年心里都挺痛苦的,自己的亲生父亲,却对自己毫无爱意和怜惜,整颗心都偏在私生子的身上,几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后来,您又因为他的缘故招来那些无妄之灾,弄的一身伤,赵先生一直以来心里都特别自责……” “郑凡。” 许禾忽然轻轻开口打断他:“所以,那一次我得救,是赵平津做的,他小指上的伤,也是那一次伤的” “是。” “可是,为什么当时唐钊会去救我……” 郑凡沉默了一瞬,还是道:“赵先生当时在国内根本来不及赶过去,他实在太担心您,只能通知了和您在一个城市的唐钊先去找您。” “您知道他的性子,这样的事,他怎么肯让您知道,若不是太担心您,他又怎么肯让唐钊在您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到您的身边去……” 许禾只觉得心口重重的一痛,像是有只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一点一点的拧紧,疼的她透不过气来。 她只能蹲下身,紧紧的抱着自己。 原来难过到极致,是哭都哭不出来的。 许禾按着绞痛的心脏,泪腺涨的生疼,可眼泪却无法流出来。 “许小姐,我总觉得,赵先生是放不下您的,昨晚您连夜要走,他说着不管,却还是让我开车跟着您的车去高铁站,怕您晚上遇到什么危险……许小姐,您之前订婚礼上一走了之,伤透了他的心,可您知不知道,您在医院等着唐钊醒过来,赵先生那三天三夜都没合过眼,赵太太伤心难过,老太太也难受的病了一场,他这大半年,要收拾沈渡留下的烂摊子,要忙公司的事,还要担心太太和老太太的身体,他出身在赵家,就算赵致庸后来对他那样,但从小他也是锦衣玉食娇宠着长大的,那个跳河的老太太,葬礼是赵先生一手操办的,他亲自去吊唁的时候,被人家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可他全都扛下来了……” 郑凡越说越替赵平津委屈:“外面的事儿,赵先生总是不想让您知道,因为您的伤和病,他就想把您好好藏起来,保护好,可这反而,却害了你们俩……” “其实我不该自作主张和您说这些的,赵先生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死我,但我今天看着他被送来抢救,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许小姐,就算赵先生这次被救回来,他以后的身体怎么样,谁也不敢打包票……” “郑凡,我能回去看看他吗”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立刻就回去。 “许小姐,您愿意回来吗” 郑凡说完,没等许禾回答,却见急救室的灯灭了,他顾不得这边,急急道:“许小姐,您先稍等一会儿,我去看看赵先生……” 郑凡挂了电话,转身快步走过去。 医生摘下口罩,看他一脸紧张,忙安抚道:“人没事儿了,就是受了点罪,以后可千万注意,这种药怎么能和这么烈的酒一起吃呢……” 赵平津被推回病房时,脸色十分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的虚弱。 赵太太硬撑着过来看他,赵平津看她一脸憔悴,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一般,更是难受又自责。 “你这是……你让妈妈说什么好呢平津。” 赵太太知道,那天订婚礼的事,让他伤透了心,她身为母亲,自然也难受,生气。 但如果只有那个人才能让儿子开心的话,为了他的健康,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能接受。 “平津,如果你心里放不下她,妈妈愿意去找她,帮你解释……” 赵平津却缓缓摇了摇头:“妈,昨晚这事儿,和她没任何关系,是我一时大意,都过去了,我不会再回头了。” “真的” “嗯。” “祖母身体不好,这件事别让她知道,免得她担心。” “好,你放心,只管好好休息,妈妈知道怎么做。” “还有件事,您觉得周家那位小姐怎么样闺名叫周知娴,我和她见过几面,对她印象还行。” “平津……” “医生说了,祖母的身体状况不大好,也就这一年半载的事,她最疼我,也最放不下我,我总不能不孝,让她老人家走之前还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 383 不用再患得患失了 “可是平津,你想过没有,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根本不牢固的,妈妈吃尽了苦头,不想让你重蹈覆辙。” “没有感情,却也可以相敬如宾相互搀扶走完这一生,而有感情,也未必就能相守到白头。” 赵太太望着自己的独子,真是心如刀绞,他这样的性情说出这样的话,可见那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重。 “平津,你还是好好想清楚,这件事不是小事,如果你祖母知道你是为了让她安心才结婚,她又怎么能彻底安心呢” 赵太太抚了抚他的额头:“现在,先好好休息,这些事以后再说,不管怎样,你的身子养好才是正事,我看你出院后,就搬回倚翠山的老宅住,我好好给你调理调理身子……” 赵平津就含笑点头:“好,您别嫌我烦就成。” “哪有当妈的嫌弃自己孩子的” 赵平津听得这句话却心头蓦地一跳,“您说,这世上真的有不疼自己孩子的母亲吗” 赵太太就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种人,要么就是天生冷血,要么,另有隐情。” “那,只疼爱另一个小女儿,却不疼自己乖巧懂事的大女儿,这种情况呢” 赵太太微微皱了皱眉:“也许,大女儿不是她亲生的” 赵平津从未想过这个可能,许禾也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因为许立永真的对她太好了,所以许禾根本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但是秦芝的态度又实在是匪夷所思。 难不成,许禾的身世真的有什么隐秘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这些事,大约是赵太太那句话触动到了他。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说这些”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 赵太太却忽然轻轻说了一句:“你是想到许禾了吧,老太太之前和我说过的许禾家里的一点事,还说许禾和她年少时一个同窗的女孩儿长的特别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 “说来也巧,那女孩儿后来嫁到卫家,生了独子卫诚儒,卫家那位卫臻小姐,还差点成了你的未婚妻呢。” 赵平津只觉得心底一根弦,骤然就被拨动了。 如果这样算的话,那么许禾应该是像卫臻的祖母,也就是卫诚儒的母亲。 而他和卫家人接触过数次,卫臻长的并不像卫家夫妇,只是从前,谁会去在意这些事儿呢。 “卫臻小姐以前的性子挺不错的,只是可惜……” 赵太太轻叹了一声,其实卫家这门婚事,当初两家都挺愿意的。 “看我,说起来就没完了,你快睡会儿,妈回去给你熬汤去……” 赵太太站起身,又给他掖了掖被角,这才离开。 赵平津身体确实虚弱,赵太太离开后,他昏沉沉的睡着了,再次醒来,天色却已经有些暗沉。 他睁开眼看到床边不远处一抹侧坐的柔婉身影,下意识的心脏紧缩,但在周知娴回过头来那一瞬,赵平津的心又缓缓沉了下去。 “你醒了……” 周知娴站起身,眼睛红红的看着他:“是我求了郑助理才放我进来的,我就是有点担心你,你要是觉得我冒昧的话,我这就走。” 赵平津摇摇头:“帮我倒杯水吧。” 周知娴双眼蓦地亮了:“嗯,我这就去!” 她连忙去直饮机边接了水,还十分贴心的将水温调到了最适宜的温度,然后才走到床边,赵平津撑着床坐起身,周知娴赶紧放下杯子扶住他。 看他将一杯水喝完,她的心里像是喝了蜜一样甜:“还要再喝一点吗” 赵平津点点头,周知娴连忙又去接了水。 “多谢。” “赵先生,你不用这样客气的,能照顾你,我其实,其实真的很开心……” 周知娴捧着杯子,脸颊有些微微的红。 她说完这些,又忙道:“既然你醒了,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赵平津看着她,年轻美丽很适合做妻子的一个女孩儿。 虽然他的心底不起涟漪,但他很理智很清醒,娶了周知娴这样的女孩儿,他的生活会轻松很多。 不用患得患失,也不用小心翼翼。 不用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用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心里都记挂着一个人。 这种婚姻和生活,更适合他们这种人。 “好,路上注意安全。” 周知娴觉得,他最后这一句话好似格外的温柔一些,以至于她出了电梯走到楼下,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脸颊上的热度一直持续到进家门都未能消退,周知锦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下就了然了几分。 姐妹俩回房间说悄悄话,周知锦为她欢喜,叹道:“看来,我们家要双喜临门了。” 周知娴却抓着她的手臂:“姐,我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你说,赵先生是不是有点喜欢我的” 周知锦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凝固了,她严肃望着周知娴:“知娴,如果你想要嫁给他,那就立刻打消这个念头。” 384 梦回 “姐……可他今天真的对我和从前不一样……” “知娴!” 周知锦的声音瞬间锐利了几分,周知娴吓的不敢吭声:“姐,你别生气,我听你的。” “知娴,如果你要谈感情,你最后会输的一塌糊涂的。” 周知娴眼圈都红了:“姐,可是我如果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怎么办……” “那就冷静下来,想一想自己的初心,如果你追求的是两心相悦,那就放弃赵平津,如果你只是想做他的妻子陪着他,那就永远记住别贪心。” 周知锦摸了摸她的头发:“知娴,我知道这很难,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是桩桩件件称心如意的。” 周知娴靠在周知锦怀中,无声的哭了出来:“我会记住的,我会牢牢记住的。” …… 初心,许禾这几天经常在想这个问题。 赵平津已经出院了,恢复的挺好的。 她这一段支教历程也快进入尾声,过些天,她要回京都一趟,写论文,答辩,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 闲暇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溪边,望着不停奔流的溪水,静静的想着她和赵平津之间所有的过往。 桩桩件件,包括很多不起眼的小事,她都一一从心底的角落里翻出来,仔细的整理了一遍。 郑凡有句话说的没错。 赵平津一心想护着她,把她保护在自己的身后,而她,在他对自己在外的事避而不谈之下,却也从未想过试着去了解他的生活和工作。 他们之间缺乏沟通,信任的基石薄弱的堪称摇摇欲坠。 所以才会在最后那一刻,爆发的如此惨烈。 许禾不吝于剖析自己的错误和性格上的缺憾。 事后再去想,其实当初有很多的选择,她可以选择与赵平津一起去医院。 她可以选择将沈渡叫来,当面对质。 但是当时,她是真的被那个消息震的懵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有比生死更大更严重的事。 所以她失去了判断和理智。 但对于赵平津来说,面对的却是兄弟的背后捅刀,和自己女人的当面伤害。 许禾总是会做梦回到订婚礼那一天。 梦里面她无数次尝试改变当时发生的一切,但都会晚一步。 就如这一次一样。 赵平津确定无恙那天,郑凡曾隐晦的拒绝了她回京都的事儿。 但郑凡不知道的是,她那个时候已经坐在回京都的高铁上了。 她最终还是去了医院,只是一直守在楼下没有上去。 许禾当时其实猜到了一点什么。 但最后,也是在看到郑凡频频送一位年轻小姐下楼,才确定了自己的那份猜测的。 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她,预备开始他崭新的生活了。 据说那位周知娴小姐,性情和周知锦十分相像,是真正的名媛,得体大方有教养,很多贵妇眼里最适合的儿媳妇人选。 许禾想到之前季含贞和她说的那些话,如果有一天,赵平津真的结婚娶妻了,她可以做到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切吗 许禾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但是如果赵平津真的开始了新的感情,她又如何能去做那个破坏别人感情的人 她在医院等了两天,等到他出院才离开。 他出院那天,她远远看着他,看他被人簇拥着上车离开,她没有上前。 知道他无事了,她的心,也能暂时放下来一些。 许禾在溪边坐到了天色漆黑。 直到同事不放心过来喊她回去。 支教就要结束了,孩子们很舍不得他们,许禾刚回去,就有女生过来找她。 那小女孩儿已经是十三岁了,辍学了两年,现在才读四年级,前些天来了初潮,家里也没人管,是许禾带她买的内衣裤和卫生棉,教会她如何处理这样的突发状况,小姑娘因此和她格外的亲近。 晚上许禾留了小姑娘一起住,省得她再翻山越岭的回去不安全。 小姑娘洗漱完,换了许禾的睡衣,好奇的询问她:“许老师,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叔叔,是你男朋友吗” 许禾笑着摇了头:“不是,别乱讲。”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许禾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的写教案。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长的好不好看,高不高” “很好看,很高,他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对我特别好……” 许禾的笔顿住了。 “那……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吗” “分开了。” “为什么” “我做了一些错事,让他很失望,很伤心。”许禾声音轻轻的,但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微低了头,情绪明显的低落了。 “那你去找他啊,去认错,他会原谅你的……” 许禾摇了摇头:“他应该……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小姑娘瞬间为她难过起来:“许老师,你别伤心,你一定还会遇上更好的人的……” 许禾将小姑娘揽在怀中,摸了摸她的头发:“快睡吧,明天还要起来早读呢。” 春溪乖巧的睡着了,许禾却没有半点睡意,她关了灯,就那样坐在黑暗里,坐了很久。 天快亮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趁着中午午休的空隙,许禾找村民借了一辆自行车,骑着车去了镇上。 385 云城的信 她在文具店选了很久,才选出来了最素雅的一本信纸。 那一封信,许禾写了两天,写完之后,她又骑车去镇上寄信。 这个年代,写信的人已然是稀少无比,尤其是她这样的年轻人。 但许禾却很执拗的就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是她先喜欢他,主动给他写信追他的。 那么现在,就回到最初的样子吧。 许禾问了邮局的送信员工,这样一封信寄到京都要多久。 回来后,她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过。 信是寄到了京都同盛国际大楼的,直接写的赵平津收。 许禾其实心里特别的忐忑,也许这封信根本到不了赵平津手中。 毕竟,他那样忙,无数的公事缠身,若是随便谁都可以寄信到同盛送到他手中的话,那他身边那些安保人员和助手也都该开了。 可许禾心里还是存着一线的希望。 一周的时间,从来没有这样漫长过。 那个大叔告诉她,最慢七天也能送到了。 所以,现在赵平津是不是有希望看到这封信了 如许禾所想,这封从遥远的云城绿水小镇寄来的信,正躺在郑凡的办公桌上。 其实一开始他差点如往常一样,将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直接交给秘书办处理。 但是无意间听到的云城两个字,让他留了心,将信拿了回来。 郑凡并不敢拆开,云城来信,可能性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许禾寄来的。 可是,让郑凡把信送过去,他也不敢。 左思右想,他只能用了做拙劣的方法。 在去给赵平津送文件的时候,就特别‘不小心’的将这封信掉在了赵平津的办公桌上。 郑凡本来还有些洋洋得意于自己今天的机智,但是很快,他就被打了脸。 那封信原封不动的回到了他的办公桌上,与这封信一起来的,还有秘书小姐十分不好意思转述的赵平津的那句话:郑助理如果工作实在力不从心的话,可以提前退休回家养老了。 郑凡这些年可算是赵平津的左膀右臂,秘书办那群小姑娘对他从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如今闹了这一出,郑凡简直臊的想一头撞死。 这封信就成了烫手山芋,郑凡只能硬着头皮将信收好,锁在了自己的私人抽屉里。 许禾自然等不到赵平津的回应。 到第十天的时候,她原本那微末的一线希望,也彻底的凉透了。 回去答辩的日子越来越近,许禾开始忙着修改论文,准备答辩的事,只是虽然忙,但总有空闲下来的时候。 寄出去的信犹如石沉大海,许禾又断断续续的寄出去了两封。 她好似,也并不怎么期待着他能收到,给她回应了。 …… 支教进入了尾声,许禾却隐隐觉出了一些不对劲儿。 很多时候她总感觉有双眼一直盯着自己,但她去找的时候,却又根本不见人影。 一起来支教的几个同事中,除却许禾和另外一个大姐,余下两个都是男生,那位大姐已经结婚,对象算是半个当地人,许禾有一次跟她一起去附近村寨的亲戚家吃饭时,遇到了亲戚家里的一个新婚的小媳妇。 许禾看那个女人不像当地人的样子,生的白净斯文,就是人有点傻傻的,婆家人几乎不让她出房间的门。 中午吃完饭,许禾准备跟着大姐一起离开时,那个小媳妇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撞到了许禾的身上。 许禾忙扶着她,正要说话,那小媳妇就被她的丈夫给生拉硬拽的扯走了。 她不哭也不闹,只是那一双眼睛死死的望着许禾,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却没有声音。 许禾留了心,回去的路上向那位大姐打听,大姐却不怎么愿意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叹息。 回去后,许禾又问春溪,春溪当时没说什么,晚上却偷偷跑来找她一起睡。 许禾听到了一个特别匪夷所思的故事。 绿水镇下面有十几个村寨,从前还是会有很多的大学生志愿者过来村寨里支教的。 只是很奇怪的是,每年这些支教的老师里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年轻单身的小姑娘留下来,嫁给了寨子里的男人。 那个小媳妇,据说也是城里来的大学生呢。 一开始,人们也没多想,还以为是年轻人朝夕相处有了感情,只是渐渐的,再来村寨支教的老师里,年轻女孩儿就越来越少了。 很多人更是听到绿水镇就直接拒绝了。 春溪趴在许禾的耳边,小声对她说:“许老师,你一定要小心点,晚上睡觉把房门反锁了,白天也尽量不要一个人在外面走动。” 许禾的心脏突突直跳,她白日里见过那个小媳妇的丈夫,是个三四十岁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看起来猥琐而又丑陋,她不相信这样的两个人会在朝夕相处里产生感情。 而这背后可怕的真相,更是让许禾毛骨悚然。 386 惊魂 她莫名的想到刚来这里时,总觉得有人在偷偷打量她,她有时候一个人出门,也总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盯着她一样。 她记得她还对村里的老支书说过,但老支书却安慰她,说是村子里的人没见过什么女大学生,特别好奇而已,让她不用害怕。 如今想来,怕不会这样简单。 许禾又想到,她去走访的时候,发现村子里单身的男人比例惊人,要么是穷的结不了婚一直打光棍的,要么是结了婚老婆出去打工就跑了不再回来的,还有少部分是丧偶的。 许禾心底高度戒备了起来,还有差不多七八天,她就该离开这里回去答辩,而后,她会回云城继续她的课业,这一段支教历程就结束了,村里接待他们的支书和学校的负责人,都是知道的。 所以,这七八天就特别的关键,如果真的有心怀不轨的人想做什么,也必定会抓住最后的机会。 许禾当然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了,但是临走时那个小媳妇被丈夫抓回去,却一直盯着她看的那一双眼,总是时不时浮现在眼前。 许禾翻来覆去在脑子里想着她最后的眼神,还有她最后想要对自己说什么的样子,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模仿着那小媳妇当时的口型…… 电光火石间,许禾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女人不是在对她求救,她对她说的那句话,是走,快走。 就这一个瞬间,许禾全身的汗毛仿佛都竖了起来。 周四周五两天课上完就到了周末,那位大姐要回家,两个男生结伴去镇上上网打游戏,从前大多时候也是这样,许禾基本上就待在学校,有时候班里的女生会来喊她回家吃饭,她偶尔也会去。 这个周末,许禾觉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周六的白天平静的度过,到了临近晚饭时间,班里一个不大爱说话的女生忽然来了学校,说是她阿爸猎到了很多的野味,喊许禾去家里吃饭。 许禾借口身体不舒服拒绝了,那女生一向性子木讷胆小,但这次却缠了许禾很久,见她执意不去,才怏怏的离开了。 但不一会儿又送来了一大碗炖好的野兔肉,许禾笑着接下了。 女生走后,许禾望着那一大碗香喷喷的兔肉,却根本没动筷子,她心里有个预感,因为这是在村子里待的最后一个周末,也是每周学校里人最少的时候,所以,大约也就是他们最后得手的机会。 她心里渐渐有了个主意。 许禾早早洗漱完,将房门反锁好,开始修改论文。 只是在书桌不起眼的角落里,许禾将自己平时练口语用的录音笔打开放在了那里。 天色完全漆黑,整座村寨都陷入了黑暗中,白日的嘈杂喧嚣,被深沉的夜色吞噬,许禾和衣安静躺在床上。 她的心脏紧紧绷着,整个人犹如绷紧的一根弦,仿佛在等着什么。 窗子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许禾只觉得心脏蓦地一跳,她伸手攥住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把水果刀,小心的握在手里藏在衣袖中,又将手机放在了口袋里。 她早就提前设置好了快捷拨号。 门锁被撬开,许禾听到了纷沓的脚步声,往她的床边靠近。 那种极致的恐惧,遥远却又熟悉,许禾咬的舌尖生疼,一手紧紧攥着脖子上的玉佛,才勉强压制住想要失控尖叫的情绪。 原来那些噩梦般的经历仍在心底深埋着。 男人的手隔着被子落在她手臂上时,她恶心的差一点呕吐。 “睡着了” “肯定睡着了,我在那肉里放了点草药,她只要吃一口就不会醒的……” “那赶紧动手吧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我他吗是老大,肯定我先来。” “这细皮嫩肉的,你快一点,我都馋了几个月了……” 两个男人都开始脱衣裳解腰带,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特别清晰。 许禾缓缓睁大了眼,她心脏跳的那么快,快的几乎要破腔而出,硌在掌心里的温凉的玉佛,让她残存着最后一线清醒,拉扯着身体里那个快要崩溃的灵魂。 她心里算着时间,在男人脱最后的衣服时,立刻按了手机上快捷键。 又在男人掀开被子扑上来那一瞬,直接把手里的水果刀戳了出去。 寂静的夜,瞬间被一声惨叫撕开。 院子里的灯骤然雪亮,房间虚掩的门被踹开,两个男生还有老校长夫妇,拿着木棒冲了进来。 那脱的光溜溜的两个男人,一个满脸的血,一个惊愕又恐慌的望着闯进来的几个人。 许禾将手里染着血的刀子丢开,她强撑着软的几乎无法站立的双腿下床,看那吓的魂飞魄散的两人被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半小时后,警笛声彻底吵醒了这遥远封闭的村寨。 许禾换了外衣,面色平静的拿着那支录音笔,还有用保鲜袋封好的兔肉,上了巡逻车。 赵平津曾让她痛不欲生过,爱的炙热无比飞蛾扑火过,让她患得患失过,也将她宠的,如养在金丝笼里的鸟雀一般,敏感,易碎,而又矫情不安。 但他亦是教会了她很多。 她是要以身犯险,但却也提前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她之所以没有选择一走了之来逃避,是因为她想用自己的经历,尽可能的帮助那些已经身陷炼狱的女孩子。 她甚至希望这件事闹大,闹的舆论沸沸扬扬,闹的所有人都盯着绿水镇,如果那些女孩儿,能因此得到一线生机,她就算今天挨打受伤,也都值了。 387 找到症结 7800钻票加更~ 许禾在警察到之前,就把录音笔的内容备份好发到了自己的私密邮箱。 其实之前看过一些这方面的报道,绿水这边的风俗就是如此,村村寨寨都是通婚的,同气连枝,就算有类似这样的事,也是彼此包庇遮掩的,因此很多时候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所以,她才不得已做了两手的准备。 而事情,果然也和她担心的差不多。 因为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镇上的派出所里又有几个都是当地人,就开始软硬兼施的想要和稀泥。 “录音笔里的内容我已经备份发给了我在京都的朋友,如果你们想让绿水镇在全国出名的话,现在大可以选择息事宁人。” 许禾十分平静,她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如果事情闹大,让市里,省里派人来调查的话,整个绿水镇有多少和我今晚遭遇一样的女孩子,你们心知肚明,你们最好想想,禁不禁得住这样的调查” “少他妈糊弄人,也别拿京都来吓唬我,你要是真有这样的能耐,你还来这穷乡僻壤支教” “我有没有,你们可以试一试,反正不管怎样,这样做对我没坏处,对你们头上这顶帽子,可就不好说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见这姑娘年纪不大,遇到这样可怕的事却还如此的镇定平静,难不成背后当真有了不得的靠山 但,从前又不是没有过这种事,那家里有钱有背景的,不也是老老实实拿了钱买了人回去,也没翻出什么浪来 折腾了半日,到底还是按照刑事案件的流程走了,若在以往,这两个男人大抵第二天就会被村子里的主任支书给保回去。 许禾又对那几人道:“隔壁村姓周那家的新媳妇,不是拐来的就是和我差不多的遭遇,除了她之外,这十几个村寨里还有多少这样的姑娘媳妇,希望你们能去走访调查调查,谁家里都有姐姐妹妹,将心比心想一想……” “小姑娘,你管好你自己就够了,今天也是你幸运,你可别以为你真能吓唬住我们了。” 许禾望着面前颇有些凶神恶煞的男人,她知道自己力量微薄,现在见好就收才是最该做的,毕竟在这种地方,民风粗犷,与世隔绝,落后又封建,就如赵平津之前对她说的,做事不要自以为是,自保为上。 更也许,她还没把事情闹大,就不明不白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可她忘不了那个小媳妇最后看着她的眼神,如果不是她那天忽然的异常举动,许禾不会心生戒备,现在她会是什么处境,简直无法想象。 “那至少去周家,去周家调查一下吧,你们也不想让我把事情再闹大对不对现在网络这样发达,我只要随便发一个视频,也许就火了……”许禾退让了一步,面前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有点不耐烦,但却也敷衍的点了点了头。 过了几日,许禾一行离开绿水镇时,那位大姐和她说,周家的儿媳妇被人接走了,听说娘家拿了十万块把人买回去的。 而那小媳妇走时,已经有了身孕,据说娘家接到人,立刻就带她去了医院打胎。 “那周家人呢” “该怎样怎样呗,我们这穷地方,有了十万块再买个媳妇还不是轻而易举。” 许禾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堵的难受无比,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往前驶去,她却趴在车窗上往后看着,这连绵的大山里,还有多少个周家媳妇那样的女孩儿 许禾不敢深入的去想,但这件事,却在她的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 离开绿水镇之后,许禾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原本已经逐渐痊愈的病症,又有了发作的迹象。 也许是那天晚上的事儿,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在自己租住的那个公寓里,安全的环境中,整夜的亮着灯,却仍是无法入睡。 许禾握着胸前的那枚玉佛,可耳边却仍是纷纷扰扰的嘈杂说话声。 但现在没有赵平津在她身边,会把这些摧残着她的声音全都赶走了。 郑凡说,订婚礼上的那件事,让赵平津彻底伤透了心。 她这段时间仔细的想了很多,她好似,终于找到了他们两人之间最关键的症结。 赵平津那天曾问她,为什么事情到唐钊身上就过不去了,是不是她其实心里还有唐钊的位子。 而她当时又气又急,加之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是可笑的无稽之谈,所以连解释一句都不曾…… 她因为赵平津的一句和别人约会,就能情绪失控濒临崩溃,而当初,她和唐钊在一起过,他们确定过关系,有过肌肤之亲…… 赵平津几乎不提唐钊,而她回去京都后,也很少提到唐钊。 她一直都以为,他没有把唐钊还有她和唐钊的过去放在眼里放在心里过。 她也一直都以为,自己表现的已经足够明显了,她如果爱一个人,又怎会因为外界的阻力就轻易离开 她对于唐钊,只有当年倾心照顾与陪伴的感激,和无法回应他一分真心的愧疚。 因为当初她认为的唐钊舍命相救,所以才会在订婚礼上得知唐钊出意外时那样的崩溃失控。 但很显然,赵平津却将这一切都误会成了她仍在意着唐钊,心里仍然有唐钊的位子。 而之前她回去道歉,提起那天的事,无异于再次加深了他的误解。 388 阴阳不调 而之前她回去道歉,提起那天的事,无异于再次加深了他的误解。 但许禾并不否认,站在赵平津的角度想,她确实是错的无药可救。 就换做是她,如果赵平津也有过这样一个爱他爱的掏心掏肺付出一切的前任,而赵平津对那个前任也存着感动和怜惜,和无法回应的愧疚呢 她心里又会是怎样的滋味儿 不要说这一切并不是事实,只是这样单纯的想一想,许禾都觉得心里酸楚,闷痛不已,只是想到那个可能性,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压制住了一样,呼吸都生疼。 之前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讯息,她对于庄明薇那样一个存在都介意无比。 更何况,是真正在一起过的前任呢。 许禾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些,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一肚子的话,都想要对他说,但却又知道,如今的自己,大约连说这些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季含贞曾隐晦和她提过,赵平津与周知娴正在稳定平和的接触之中,也许,他们很快就会确定关系。 毕竟,赵老太太年事已高,这些年身体都不大好,之前因为订婚礼的事,老人家病了一场,也就这一年半载的事了,赵平津想要在老人家离世前了却她的这桩心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许禾听季含贞说起赵老太太,就不免想起那一趟梨山之行。 老太太是如何疼惜她的,如何待她好的,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许禾心中愧疚自责的情绪实在太深,以至于她一整夜都无法合眼入眠。 闭上眼,就是赵平津攥着白纱红着眼看她的那个眼神。 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对她动怒,没有一句高声。 许禾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涌了出来,她拿出手机,明知道拨不通的,却还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了他的电话。 冰冷的女声,机械的重复着。 许禾忍不住的想,他是不是,已经和周知娴在一起了呢 她缓缓坐起身,翻出那本信纸,又给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离开云城出发去京都的时候,许禾将这封信也寄了出去。 …… 病愈出院后,赵平津倒是当真搬回了倚翠山的老宅子,赵太太难得和儿子住一起,每天都在变着花样的给他熬汤补身子。 京都的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赵平津身子底子摆在那儿,赵太太这样的补法,他就有些受不住,燥的流了两次鼻血。 赵太太看着赵平津仰头靠在沙发背上,佣人拿着湿毛巾和冰块给他冰敷,这一幕仿佛回到了他小时候一般,小孩子们大抵在幼时都流过几次鼻血,赵太太还记得,赵平津小时候在外面疯玩,突然流鼻血吓的哇哇哭喊着妈妈跑回来的场景,这颗心就软的不行。 赵平津听着赵太太在耳边絮叨,思绪却不知飞到了哪儿去。 那一年在梨山别院,好像也是这样,老太太让汤姨给他补身子,补的他突然流鼻血,他给许禾发微信抱怨,后来回去京都…… 许禾那时候身体还没全好,但却还是乖乖的帮他纾解。 想到这里,心脏最深处有丝丝缕缕的酸涩向外弥漫。 那天让秘书小姐把信给郑凡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许禾的任何讯息。 她的性子其实和高中时差不多,说她胆子大吧,却又有点怂。 做事挺冲动的,脑子一热就做了,做完留下一地烂摊子,自己却像鸵鸟一样藏起来。 那时候也是这样,追了他没几天,信写了七八封,得不到回应立刻扭脸就跑找别人去了。 现在也如此,来道了一次歉,自己没理她,人就兔子一样跑的无影无踪。 写了一封信,他不收,又没下文了。 要是在从前,他还有心思和她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把戏,但是现在,赵平津半点也不想折腾了。 绕来绕去,从年少到如今,总归都绕不过唐钊。 年少时会喜欢的人,长大后再一次喜欢上,也是情理之中的。 没什么看不开的,她本来就是以貌取人的人。 许禾当真把他这一辈子对女人的耐心都耗尽了。 和周知娴这样不咸不淡的处着,虽然没什么意思,但至少心不累。 周知娴和许禾差不多的年纪,但却实在懂事得体太多。 但大约人总是有点犯贱,让你心如止水的,你嫌没意思不刺激。 把你折腾的半条命都要没了的,却又在一些小事中总会想起她。 “平津……要我说,你不如去你祖母那里一趟,说说你和周小姐的事” 赵太太这忽然的一句,倒是让赵平津有点意外。 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赵太太是不大赞成儿子找一个不爱的人结婚的。 “您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赵太太意有所指:“我这不是想着,你这个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 这才搬回来几天,就流两次鼻血了。 “您也不想想,这样燥的天,我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架不住您这样一天三顿的补汤滋补着。” 赵太太却不这样想,之前他和许禾在麓枫公馆时,她也叮嘱厨房隔三差五煲汤做药膳的,也没见他这样啊。 这还是阴阳不调的缘故。 389 自己选的 “你这段日子和周小姐处的怎么样” 赵平津听到赵太太这样问,就不免往深入的想了想。 如果确定了关系,以后男女之间发生点什么亲密接触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以后周知娴会搬到他的房子里,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他的衣柜里会出现周知娴的衣物,他的房子里,也会渐渐染上周知娴的气息…… 他忽然觉得无比的抗拒。 “就那样吧。” 赵平津神色淡淡的,他坐起身,抬腕看看表:“我去公司了,您好好歇歇,外面热,尽量少出门。” 赵太太絮絮叨叨的跟着他向外走:“眼看你这马上都要过二十九的生日了,我想着,要不然到时候你带着周小姐去你祖母那里一趟” 赵平津正抻着衣袖,闻言手上动作就顿了下:“再说吧。” 赵太太就看着他叹了一声:“你这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就看不透呢” 赵平津看着母亲鬓边淡淡一层银霜,心头酸涩哽住,他伸手,抱了抱赵太太:“这些年,让您为我操碎了心了。” “这不是应该的吗”赵太太心里又是安慰又是难受:“你就算是八十岁了,你也是我儿子,我在地底下也记挂着你呢。” 赵平津看着母亲慈爱的面容,他心底那个念头,忽然就压抑不住了:“妈,陈港生前些日子回国了,您知道吗他这些年,一直都没有结婚……” 赵太太整个人蓦地颤了一下,她脸色有一瞬的白,渐渐眼圈又漫出了深浓的红,苦笑着,对赵平津摆摆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别提他了……” “妈,您现在也不过五十出头,人生还有几十年呢,您前半辈子过的不幸福,儿子希望您后半生能过的开心一点,幸福一点。” 赵太太眼中的泪纷涌而落:“我有什么脸去得到幸福呢,我这辈子过的一塌糊涂,害了他,也毁了我自己。” 她没想到陈港生一直都没有恋爱结婚,甚至,到了这个年纪,连一儿半女都没有。 陈港生是她大学时的恋人,但因为家世原因,她父母逼着她分手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赵致庸。 当年的赵太太是个软弱乖顺的女孩儿,父母的命令她根本不敢违抗,当时她和陈港生分手,陈港生很快就退学离开了京都。 几十年一晃而过,赵太太刻意避讳着昔日恋人所有的消息,所以这么多年,她根本不知道陈港生过的如何,也根本不知道,他一直没有结婚生子。 “您自己好好想想,反正不管怎样,您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您。” “平津……” 赵太太望着面前已经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儿子:“你不会觉得母亲很没用,会让你丢脸吗” 赵平津再次抱了抱她:“在我眼里,从小到大,您都是最合格最慈爱的母亲,我很庆幸,这辈子做了您的儿子。” 赵太太含泪点头:“我这辈子过的都很窝囊,平庸,但唯独骄傲的就是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平津,你这样劝妈妈,你也知道不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幸福,那么,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一定要足够的慎重,妈妈希望你幸福,远胜过妈妈过的幸福。” 赵平津垂眸望着地面,片刻后才道:“好,我会慎重考虑的。” 他没有去公司,却开车去了京郊的一个寺庙。 寺庙后院,有一块一块整齐的菜地和花圃。 小沙弥带着他过去时,正看到那个人穿着长长的灰色僧袍蹲在花圃里侍弄花草。 明明花圃里还养着几十种奇花异草,个个开的鲜艳无比。 可那人就精心侍弄着一棵蔫巴巴儿的小花苗,小心翼翼的将它移到最好的花盆里,又亲手培土捉虫,照顾的无比精心。 只是赵平津还记得,去年来时这小花苗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今年过来,仍是如此,偏生他还稀罕的不得了。 “怎么还在侍弄它呢,两年了也不见开一次花。” 赵平津在一边竹椅上坐下来,问了一句。 “前些日子结了个小花苞,结果我一时没照顾好,被鸟儿给啄了……” 年轻男人缓缓站起身,他穿着僧袍,却不是出家人,但因着每年都要来寺庙住三个月的缘故,看起来倒是有些出尘的脱俗。 赵平津之前手腕上带着的那一串小叶紫檀,就是他给的,后来被许禾用一根不值钱的发圈给换了下来。 他事后很久知晓,笑了赵平津一场,倒也没生气。 “又是因为你那个小女朋友” 男人掸了掸长长的僧袍,指着自己精心呵护的那株小花苗给赵平津看:“你看,还是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道理,这天底下,比它好的花花草草多了去了,我这花圃里就有现成的几十种,但我就是偏爱它,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平津修长的手指撑着眉梢,撩起眉梢看了他一眼:“知道,因为这是你自己选的,所以你就格外偏爱一点。” 390 堵门 “就是这个道理,我自己选的,结果最脆弱最娇贵也最难养,可没办法啊,我选了它,就得负责到底,你看它这副可怜的样子,我精心照顾着,还半死不活的,结个小花苞还被鸟儿给啄了,我要是不要它,把它给扔到后山去,它能活过今晚吗” “这就是责任,我对它有了责任,我这心就放不下了,也许就是上辈子我欠它的,我就是那啄了它花苞的那只死鸟。” “你是你,我是我,你放不下是你吃斋念佛时间久了觉得自己真能普度众生了,我和你可不一样。” “对,你和我不一样,你拿得起放得下,就是隔三差五要找我发发疯。” “到你这想清静清静呢,也这样让人心烦。” 赵平津起身要走。 男人也不劝他,自顾自坐下来泡茶。 赵平津走了几步,又转回去坐了下来。 男人递给他一杯茶,赵平津接过来,却没心思喝。 他眼前浮现的,又是那天在医院,许禾顶着乱糟糟的短发,肿着眼,膝盖上流着血的样子。 就如他所想的那样,糟糕透了,让人心烦。 但正如这株花苗一样,弱不禁风,叶子微黄,花茎脆弱的一根手指就能碾碎,却又偏偏是那人的心头肉。 这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说不清,你为她头疼心烦,只不过是因为你放不下她。 只是这个认知让赵平津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没有人会去喜欢那个将自己变的面目全非的人。 但不喜欢的人,又哪里来的本事改变他呢 赵平津放下茶杯,对品茶的男人说了一句:“你这些话是有道理,但是,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它这两年一直都是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并不是因为你对它照顾的不够精心,或许是因为,它根本不想在你这里,它水土不服,另有向往之地呢” 男人端着茶盏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株幼嫩的花苗上,片刻后,他缓缓站起身,“平津,我这所谓吃斋念佛的人,却还没有你想的通透……” “我也并非是想的通透,不过是拿起来太沉重,我学着放下了而已。” 赵平津一路走出山门,黄昏时吹来的山风让人心里平静的很。 自始至终,他其实才是那个最自私,最狭隘的人。 他永远都没有办法接受,他的女人,心里同时也装着别的男人。 哪怕只是愧疚,哪怕只是同情,怜惜,哪怕没有半点男女之情都不行,一丝一毫,都绝不行。 如果他改变不了,那么,他愿意去刮骨疗毒,他也只能去断臂求生。 …… “既然唐钊说不计较,原谅你了,那你也不必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至于你去自首坐牢,也更没必要,事情已经平息了,你再多此一举,不过是把我和同盛又推到了风口浪尖。” 沈渡无言以对,面上一片羞愧。 如果当初事发之后赵平津报复他,他想必此时心安理得的多,但偏偏,他甚至连一句怪责的话都没说。 只是,沈渡知道,越是如此,越说明赵平津和他之间,是再也做不成兄弟了。 赵平津不太明白沈渡为什么执意要见他,他本来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但沈渡说,看在他们从小到大同吃同住那八年的情分,让他来见最后一面。 他心里其实挺难受的,当初赵致庸让他离开赵家,他一无所有都还念着沈渡,想带他一起走,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 “话说完了,我走了,以后,你保重吧。” 赵平津站起身预备离开,却看到了推门进来的许禾。 她看到他在房间里,却并未有什么震惊意外之色,想来,沈渡今天这一出,也是她背后搞的。 赵平津不知她什么时候回的京都,郑凡也从来没提过她的事儿。 但算算时间,她差不多该毕业答辩了,那回来也正常。 沈渡站起身,开口却是帮许禾遮掩:“是我约的许小姐过来,平津,你别生她的气。” 赵平津的脸色不太好看,许禾站在门口,面上渐渐带了尴尬之色。 “你们,好好聊一聊。” 沈渡走到门边,看了看许禾,又回头看了一眼赵平津,这才拉开门出去。 沈渡出去后,赵平津冷着脸拿起手机也向外走。 许禾却忽然眼疾手快将门关上,然后后背紧紧抵着门站定了。 赵平津看着她这样,倒是气笑了。 “我……有话想和你说。” 许禾看了他一眼,他虽然停了步,但她还是绷紧了身子靠在门背上,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赵平津拿出烟和火机,预备点燃那一刻,他又停住,客气疏离的看向她:“可以吗” 许禾心里一阵难受,轻点了点头。 他走到窗边,开了窗子,站在那抽烟。 许禾目光落在他背影上,他只穿着衬衫和长裤,人瘦的…… 她心里难受的不行,要是从前,她一定早就过去抱住他了,可现在,却连关心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一会儿还有约。” 赵平津一支烟抽了一半,转过身来,声音很淡的开了口。 391 一看就是他欺负人了 “对不起。” 许禾垂着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还是因为唐钊的事那我接受了。” 他回应的干脆利落,声音很平静,没有半点的触动。 许禾抬眸看着他,嘴唇紧紧的抿着,被他这句话堵的不知如何开口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能走了吗” 许禾使劲摇头:“还有的。” 赵平津将烟灰掸在烟灰缸里,他皱了下眉,又抬腕看了看时间,耐着性子道:“那你继续说。” “你现在还吃药吗” 赵平津夹着烟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旋即,他却抬眸看着她,很平淡的笑了笑:“还在吃着,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慢慢来吧。” “订婚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也不怪你,我事后想过了,到底是人命关天的事,你也没错。” “赵平津……” 许禾缓缓向前了一步,但忽然想到什么,又慌忙后退靠在了门背上。 仿佛她只要离开那扇门,赵平津立刻就会开门走人似的。 “我,我是真的觉得很抱歉,我那天那样做,是真的太过分了,让你很难堪……” “那天没外人,都是关系亲近的亲朋,所以,也没什么难堪的,你不用在意,再说,早都过去了。” 许禾有些怔住了。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他可能会继续不理她,或者说一些冷言冷语,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平静和平和,就像是这一切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了。 “赵平津……” 赵平津摁灭了烟站起身:“抱歉,过去这些事我挺不想再提起来的,所以,我现在能走了吗” 许禾咬着嘴唇望着他,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赵平津移开了视线。 “你是不是觉得,我心里还有唐钊,你还在生我的气……” “许禾。” 赵平津声音微微高了一点,他打断她,望着她的眼神漠漠,没有任何情绪:“这些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说了,之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可以吗” 他说完,继续往门边走,许禾抵着门背,不肯离开。 他明明可以直接伸手把她推开的,可看她站在那儿掉眼泪,渐渐哭的忍不住开始哽咽,他忍不住一阵的心烦头疼。 “你是不是有交往对象了” 他没回答,但也没否认。 许禾一点一点蹭着门背将身子移开了一点:“你要是有女朋友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她也不看他,就垂着长长的睫毛掉眼泪。 一看就像是他欺负人了。 她不但惯会占据舆情制高点,还会祸水东引,把难题都抛给了他。 “现在还没到确定关系的地步,还不算女朋友,这种情况,能走吗” 许禾傻眼了。 赵平津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许禾,显然有些迟疑。 “你接你的,不用管我。” 许禾说了一句,却又有些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赵平津到底还是拿着手机走到了房间另一边。 “知娴。” 许禾听到他念出这个名字这一瞬,眼底的情绪就彻底变了。 而原本紧靠在门背上的身子,也瞬间绷紧了。 “你忙完了吗”周知娴的声音甜美悦耳。 他们原本约了晚上一起吃饭,因为沈渡的横插一脚,就耽搁了。 “嗯,忙完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我刚才看到你的车子啦,我刚好和我姐在附近喝茶,我过去找你吧” 赵平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许禾一眼。 许禾仍站在那里,但不知是他的错觉还是怎样,只觉得她的脸白的吓人。 “赵平津” 手机那边忽然没了动静,周知娴有些讶异的轻轻喊了两声。 “不用,我这会儿就出来了。” “可我已经到店里了……” 周知娴的声音有点小心翼翼:“是不太方便吗要是不方便的话那我现在就出去……” 赵平津攥着手机,也许,这就是一个契机。 许禾那样的性子,见了周知娴,绝不会再找他了。 而他,只要她不再出现,他也不会再回头了。 这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也许都是好事。 “没有不方便,你过来吧。” “嗯,那我过去啦。”周知娴显然特别的开心。 赵平津挂了电话没一会儿,许禾就听到了敲门声,而伴随着敲门声,还有一把甜美的女声一起响起。 她白着脸,怔怔望着赵平津,眼中蕴着的泪,却是渐渐的干涸了。 “我朋友过来了……”赵平津忽略掉这一切,他放好手机,走过来几步指了指门,许禾僵硬的将身子移开,赵平津此时离她很近,近到他几乎能看到她薄薄的眼皮上那些淡青色的血管,不知什么时候,她将下唇咬出了深深的齿印,惨白的唇肉上,那凹陷处几乎要渗出血。 他握住门把手,心脏有一瞬几乎要停止跳动。 就连呼吸,也像是被扼住了。 可他还是缓缓拉开了门。 392 回麓枫公馆去 “赵平津……” 周知娴欢快的打着招呼,刚要说什么,却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许禾。 她有一瞬间的愕然,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她指了指许禾,很小声说道:“我……先在外面等你” “不用,一起走吧。” 他说完这一句,却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了许禾一眼。 她仍是那样没有表情的站着,只是脸色更白了,她没有看他,只是眸光有些涣散的望着前方某一处,一动也不动。 她眼底甚至连眼泪都没有了,但却格外的红。 周知娴不动声色的望着许禾,又望向赵平津,她看不到许禾的脸,也不知道她脸上什么表情,但她看得到赵平津的。 女人在感情里永远都是最敏感的,男人在意还是不在意一个异性,没有人比喜欢他的女人更清楚。 赵平津虽然只看了许禾一眼,但周知娴却看得出来,那一眼,他心疼了。 周知娴一瞬间酸的不行,她有些浑浑噩噩的跟着赵平津向外走。 但他显然不在状态,出了店门他直接走到了车边上车,好像,完全忘记了他身后跟着的自己。 还是他的司机给她开的车门。 “抱歉……知娴。”赵平津沉声道了歉,周知娴摇了摇头。 他没有再说话,周知娴也没有说话。 车子缓缓发动,载着他们去提前订好的餐厅。 这是周知娴特别喜欢的餐厅,原本赵平津带她来,她开心的简直要疯。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像是脱水濒死的一条鱼,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路赵平津都没有说话,周知娴更不知说什么好。 车子在餐厅外停好,两人下了车。 赵平津往餐厅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脚步。 他转过身,对周知娴道:“知娴,抱歉,我临时有点事……” 周知娴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到底还是挤出了一个笑:“那你去忙,我正好也没胃口,我们改天再来吃。”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你……” 周知娴想说什么,但在看到赵平津神色匆匆的转身时,一肚子想说的话,却全都咽了回去。 她有些怏怏的上了车,隔着车窗望着他的背影,但他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却转过身,往车子边走来。 周知娴的心忽然高高提了起来。 他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周知娴眼睛亮亮的望着他,眼底的期待遮掩不住。 “没事了,现在可以去吃饭了,还想不想去”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面上神色却已经平静如水。 周知娴只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无比悦耳的梵音,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差一点,就想跳下车,扑到他怀里去。 她在堂姐那里,听说过许禾和他的很多事。 堂姐也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 她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可方才看到许禾那一瞬,周知娴承认自己还是慌神了。 而刚才,赵平津说临时有事要走,周知娴的心更是瞬间跌落谷底。 这短短几分钟,简直是天堂地狱来回折腾,此时与赵平津坐在餐厅订好的位子上,周知娴还有一种恍恍惚惚不真实之感。 但不管怎样,他没有走,他选择留下了,那是不是说明,许禾那道坎,终究还是过去了 赵平津和周知娴离开之后,许禾并没有在房间逗留太久。 她离开了这家店,一个人沿着人行道向前走。 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暑气也消退了很多,这还未到盛夏,因此晚上还稍有些凉意。 许禾漫无目的的向前走,路灯一盏一盏点亮,京都的夜色繁华犹胜从前,但许禾又哪有心思去欣赏。 他喊的那一声知娴。 他说的那一句,现在还没有确定关系,还不是女朋友。 他最后说,一起走。 就这样把她丢下了。 许禾并未觉得有多么的难过,也许她的情绪还在麻痹之中,她整个人还没有回过神。 穿过十字路口时,绿灯了,别人都在过斑马线,她却怔怔的站在路边没有动,绿灯结束了,红灯亮了,她却忽然向前走去。 路边执勤的交警吹了尖利的口哨,许禾有些茫然的回头去看,又被人从车流之中拉回来。 他们说了什么,或是指责或是安慰关怀,她全都听不到。 绿灯再一次亮了,交警把她送到马路对面,又叮嘱她注意看信号灯。 许禾轻声道了谢,继续向前走,有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问她要不要坐车,许禾不知怎么就打开了车门,然后,报出了麓枫公馆的名字。 可等到出租车到了那片封闭的别墅区附近,许禾结了账下车,车子开走之后,她又有些茫然。 她回来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 赵平津或许,根本已经没有住在这里了。 就算还住在这里,也许还有周知娴跟他一起回来。 许禾甚至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393 赵平津,我只喜欢你 可她就是来了,但这一次,她并未走到麓枫公馆的私路门禁处,她在别墅区的主路边蹲了下来。 赵平津心不在焉的吃完饭,就送了周知娴回去。 他让司机开车回了之前的餐厅。 明知道,她应该早就离开了,但不知为何,不回去这一趟实在无法心安。 见他回来,有侍应生恭敬上前接待,他询问许禾去向,那侍应生只说,他走了不久许禾就也离开了。 赵平津道了谢,转身离开餐厅。 回到车上,司机小声询问他去哪里。 赵平津闭眼靠在车座上,好一会儿,才有些倦怠的说了一句:“回去吧。” 司机不敢多问,缓缓发动了车子。 这段时间赵平津都住在倚翠山老宅,司机自然还是开车送他回去那边。 只是车行到半路,他忽然开了口:“回麓枫公馆,今晚不回老宅了。” “是,赵先生……” 司机连忙在前方虚线处调头,车子缓缓驶入了另一条主路。 许禾蹲在地上,揉着隐隐作痛的膝盖,好一会儿,她才扶着膝盖一点一点直起了身子。 小腿涨痛的厉害,许禾缓慢的来回走了一会儿,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夜有点深了,但好在这里治安是出了名的好,许禾并不用担心什么,哪怕是在别墅区外围,这条路十分的幽静安谧,许禾也并不怎么害怕。 她在路基上坐了下来,托腮看着天。 她并没有盼望着能遇见他。 只是在这里,好像心底能稍稍的安静一点。 毕竟,就算是回去,一个人也不过是辗转反侧的失眠,痛苦。 许禾不想让自己陷入那种可怕的情绪中,可她又不知该如何排解。 鸦雀开始归巢,月影越发的澄净,之前偶尔还有车辆通行,这会儿却是半天都不见一辆车。 许禾觉得身上有点冷,她抱紧了自己坐在路基上。 远远的,有雪亮的车灯笼罩而来。 许禾向着灯光的方向看去,迎着光,什么都看不清,但看大概的外形,却根本不是赵平津的车。 许禾缓缓垂了头,将自己的脸埋在膝上,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阴影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路边风景树下还坐着一个人。 车子拐入别墅区的主路,赵平津忽然吩咐司机:“车速慢一点。” 司机不解,但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放慢了车速。 “再慢一点。” 司机将车速降到了30以下。 许是车子行驶的太慢,许禾再一次抬起头来,因为已经确认了这不是赵平津的车,所以她的心底半点的波动都没有,只是隐隐有点戒备。 车子从她面前缓缓行过,许禾的心这才缓缓落了回去,但片刻后,那辆车忽然又倒退了回来。 许禾有点害怕,站起身想要躲,可双腿有点不听使唤,她就很狼狈的一屁股跌坐在了泥地上。 身后低矮的景观树枝叶被她撞的簌簌作响,摔倒时胡乱想要抓住什么,又被锋利的叶子边缘割破了手指。 车子停下,后排的车窗降下一半,许禾坐在泥地上,望着出现在她视线里赵平津的脸,情绪忽然就崩溃了。 司机没敢动,也不敢说话。 赵平津在车内坐了片刻,他头疼的很,太阳穴涨痛的厉害,耳边杂乱嗡鸣一片。 他甚至可以预想到接下来将会有无数的麻烦让他心烦气躁。 但在确定她真的等在这里时,却又在那心烦气躁之下,一点一点的涨出了酸意。 赵平津开了车门,下车。 他在车外站了一瞬,才往许禾跟前走去。 许禾看着自己视线里越来越近的两条长腿,狼狈羞愧难受的复杂情绪之下,却又溢出了说不出的委屈。 “大半夜在这儿干什么” “等你。” “有事儿” 许禾仰起脸看他:“有事。” “那你说。” 他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正要抽的时候,许禾忽然扶着身侧的矮树站起身,她伸手,将他咬在嘴角的烟拿开了。 他现在抽烟太凶了。 赵平津眉毛微挑了挑,许禾拿着那支烟,想到刚跟着他回国时,她总会控制不住的伤害自己,也曾想用烟烫伤自己,他当时直接将燃着的烟蒂摁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许禾的眼皮微微颤栗,泪腺又开始酸胀,她将烟丢在地上,抬起脚,一下一下的碾灭在湿润的泥土里。 赵平津看着她的动作,他移开视线,不想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上:“没事的话我走了。” 他转身就要上车,许禾却上前一步,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下意识要回头。 “赵平津,你别回头。” 他站着没有再动。 “我没喜欢过别人,心里也没装过别人,我当时,可能就是一连串的事让我太压抑,到了最后,情绪就没绷住吧,你不大爱给我讲你在外面的事,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操心,可是,比起从别人口中听到真相,我更愿意是你提前告诉我,就如你和陈露,如果你提前给我说,我就不会那样的不知所措疑神疑鬼,还有那个老人,还有庄明薇……一直到最后,我心里那根弦绷的越来越紧,赵平津,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订婚礼那天的。” 许禾说到最后,涨痛的泪腺中,眼泪终于夺眶。 394 跟我谈恋爱 8000钻的加更~ 她缓缓伸出手,抱住了他:“我知道自己这样挺不要脸的,明明你都把话说清楚了,你也有了考虑交往的对象,但我却还是这样缠着你不放,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赵平津,喜欢一个人真的就这么难,这么累吗” “许禾。” 赵平津没有推开她,却也没有回应她这个拥抱。 “我这个人,其实特别的自私,特别的狭隘,我希望我的女人心里只有我一个,除了我之外,不能对任何人好,不能比对我好,尤其是男人,哪怕只是愧疚,同情,一点点的心疼,我都接受不了。” “赵平津……” “所以,你看,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许禾,我只要想到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唐钊的事置之不理,你这辈子,都对他存着愧疚和心疼,我就没办法对这件事翻篇。” 许禾整个人都在抖,她紧紧抱着他的腰,他没有拒绝她,没有推开她,明明这一瞬,他就在她怀里,可许禾却觉得他就像是镜中花,天上月一般,永远都不会再属于她了。 “我以前太自负了,觉得自己能做到包容你的一切,但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我才明白,我做不到,我不过是逼着自己不要去想而已,但唐钊就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会消失,不会从你的生命里彻底剥离,所以,我只能放弃。” “可我根本没有喜欢过他,我并不爱他……” “可他对于你来说,和这世上其他男人也不一样,对不对” 当他的独占欲强烈到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连理智和清醒都被尽数吞噬的时候,他就知道,除了彻底放弃许禾,那就只能彻底放弃自己。 但他没有信心,能做到一辈子都如最初那样,保持着他的初心。 心魔能压制一时,一月,一年,但天长日久之后,只会反噬的更疯狂惨烈。 及时止损,免得,伤人伤己。 而这些话,这样的患得患失的情绪,他这样骄傲性子的人,是从不愿对任何人说的。 只是,压抑的太久了,他自己都能隐隐感觉到他状态的不对。 所以,适当的宣泄,也是无可奈何而为之。 赵平津低头,他抬起手握住她的手指,冰凉的指节上,有干涸的血红。 他握住她手指那一瞬,终究还是有些不忍的顿住了。 赵平津闭上眼。 可他不想再那样折磨自己了。 他也不想困在那样一个死局中,日夜难安。 “好好过你的日子,把身体养好,好好念书,找一份安稳的工作,找一个……” 他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声音温柔入骨,却又是冷而渺远的:“找一个温和包容而又大度的男人,别再遇上我这样的人了。” 许禾的手被他掰开,他往前走了一步。 她没有再追过来。 她的性子,能做到今天这样,其实他还是有些意外的。 但今天之后,她应该再不会找他了。 赵平津缓缓走到车边,他拉开车门,弯腰就要上车。 许禾却忽然又开了口。 “赵平津。” 他身形顿住,却仍没有回头。 “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你答应我,那我就听你的话。” “你说。”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小产后,你找我和好,我和你说过的话。” “记得。” “那就还如那时一样好不好你陪我谈一场恋爱,不需要太久,我写完论文答辩完,拿到毕业证,就结束。” 赵平津缓缓转过身,看着月色之下的她:“给我一个答应你的理由。” 许禾垂下长长的睫毛,望着自己手指上割破的那一道伤:“我这个人就是挺别扭的,做什么事都喜欢有始有终,要不然,心里就总是放不下,说不定哪天头脑一热又跑回来纠缠你让你心烦,你答应我这一次,我以后就消停了,听你的话,回去念书,好好养身子,找个好工作,找个温和平凡的好男人去结婚。” “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许禾伸出手:“要不就拉钩,如果我食言了,就让我嫁一个全世界最渣的男人。” 反正她肯定是要食言的。 “怎么听都是只对你自己有利,我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你也知道的,我和周小姐就快确定关系了,和你纠缠不清,对她不大公平。” “有好处的。” 许禾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有些慌乱的垂了下来。 他靠在车身上,声色淡淡:“说来听听,总得把我说服了。” “反正就是有好处,你答应了就知道了。” 他倒是被她气笑了。 “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你别嫌我烦,我说不定一有时间就过来蹲你。” “你觉得我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 京都这么大,他不想让她找到他的话,她怎么费尽心思都没用。 “那反正总有办法的,昵昵也会帮我的。”她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的越来越低。 让这样性子的她说出这种厚脸皮的话,着实难为这祖宗了。 “谈恋爱不行。” 赵平津眸色凉凉的望着她:“谈恋爱是要负责任的,这可是你当初给我说过的话。” 395 贴入怀里 “我也没让你负责任……”许禾说着,看着他的眼底,却又掠过很淡的一抹伤神。 赵平津闻言,也许是翻来覆去气的狠了,这会儿倒是心境平和的很。 是啊,拿到毕业证就要走人,她也确实没打算让他负责任。 “那成,既然你不需要负责任,那也就不算什么谈恋爱,不如你给我当情人,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赵平津就是故意刁难她,让她自个儿知难而退。 可他却忽略了,为什么要用这样麻烦的方式,他明明可以不想做就直接拒绝。 但这句话其实真的挺伤人的,他说完,就忍不住看向了她。 许禾怔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缓缓抬眸望着他:“你当真这样想” “当真。” 她看着他,似乎要从他眼底看到心里去。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身边没有第三个人,情人也好,爱人也罢,都无所谓。 “我可以答应,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这期间不能有第三个人。” 赵平津仿佛很轻的笑了一下:“你这是来要求我了” “我就这一个条件。”她话音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赵平津手里把玩着一枚火机,他的手指时不时拨动滑轮,淡蓝色的火苗,时不时跳出,他的脸容在那微末的火光之后,明灭不清。 “那你今天来麓枫公馆等我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这个问题” 赵平津看着许禾,神色淡淡的:“你心里装着唐钊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能有第三个人” “赵平津我说了,我没有……” “你惯会口是心非糊弄我,有没有,我比你清楚。” 赵平津说着,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睨着她:“不过,这次我答应你。” 他倒是要看看,她这颗惹人心烦的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那,这是你说的,没有第三个人。” 赵平津点了点头。 许禾睫毛轻颤了颤,月色暗了一瞬,他没看到她眼底弥漫的红。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她声音轻的虚浮。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开始” 许禾忍着心底的难受,定定看着他:“就现在。”她说着,忽然向前走了几步。 赵平津靠在车上,也没地方退,许禾走到他跟前,贴近他,踮起脚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贴到他怀里去的时候,很小声说了一句:“赵平津……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刚才摔倒时她衣服上蹭了泥,手指上除了有干涸的血渍也沾着泥巴,这样勾着他的脖子贴过来抱他,他身上的高定衬衫也就算是废了。 赵平津却想起带她去山里小住那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她生气拔了他种的花儿,又把手上沾着的泥抹在了他脸上。 后来,就是无尽的旖旎。 仿佛时光交叠了一般。 差不多的情景,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他其实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但说真的,挺难拒绝的。 因为正如赵太太之前所说,他正是青春热血的年纪,阴阳不调和,这身体就难好起来。 更何况,让他现在心安理得的和周知娴滚床单,他也做不到。 明明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但面对年轻漂亮的姑娘,却又心如止水的自己都无可奈何。 那就将她当成一味药对待好了。 等到痊愈,一拍两散。 不管她究竟什么目的,但总归又是她的坏心思,变着法在算计他而已。 那他利用她,也不会良心不安了。 “脏死了。” 赵平津微有些嫌弃的瞥了她的脸一眼:“你也真能耐,黄蓉当年初遇郭靖,都没你现在邋遢。” 许禾有点讪讪的,刚才摔了一跤,身上确实挺脏的。 “那你借我浴室用用呗。” “我这没你能穿的衣服。” “那你借我一件衬衫……” “你说的现在开始,是指,现在就要勾引我上床了” 都要借浴室借衬衫了,孤男寡女的,谁还不知道谁心里那点小算盘。 “你要是想的话,我也没意见。” 许禾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敢看面前的男人。 赵平津抬起手,把她沾着几点泥巴的手推开:“也是,以前天天睡一起的,也没必要再重新熟悉一遍。” 许禾抬起眼帘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了头,绞了绞手指头:“那个,我刚想起来,今天可能不行……” “我大姨妈来了。” “不过……” “明天差不多就干净了。” “要不,我先回去,我明天再来……” 许禾说完,又小心翼翼抬眸去看赵平津的表情,他薄唇微微抿着,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但就是让人感觉到,他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许禾又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也没哪里不对。 但是,既然都做到这地步了,那再多哄一下,脸皮再厚一点,好像也不打紧。 破罐子破摔了这是。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握住了。 赵平津的视线缓缓垂落,她的手指纤细,握住他一根食指,显得那只手格外小。 赵平津抽了一下,没能抽出来,她像是婴儿的条件反射一般,倏然攥紧了。 嘴巴里说着先回去明天来,手却拉着不放。 口是心非又矫情。 396 醋意横生 赵平津转身上车,许禾抿了抿嘴唇,随着他的步子往前走了一步,他弯腰上车,她却有点不知所措。 赵平津看她一眼:“麓枫公馆一号楼,你知道的,赵家未来的女主人才能住,你跟我回去也可以,一号楼不准进。” 许禾一下子抬起头,睁大了眼看着他,却又咬紧了嘴唇。 赵平津感觉到原本攥着自己手指的那只手,一点一点的松开了。 他没说话,看着她的眸色是平静的,但心底却膨胀着浓烈的酸。 人往往都是这样,用最刻薄尖酸的话,去刺痛自己在意的人。 “那我不去。” “随便你。” “你要是想和我睡的话,你来找我好了,我没有那么大的房子,也买不起几座楼的大宅子,也没你这么多规矩。” “随你。” “那我走了,明天见。” 许禾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转回来,眼眸黑亮,声音也清脆:“申请,把我放出黑名单,你要是想拉黑我,分手后再说。” 赵平津眼神有些不虞的看着她,却还是点了下头。 许禾转身又走,走了三步,又转了回来:“申请,就算是情人,也不能甩脸子不能冷暴力,分手后规矩再作废。” 赵平津又点了下头。 许禾再次转过身,走到第四步的时候,赵平津以为她又要找借口回来,没想到这次是真走了,走的头都没回,还有点怒气冲冲的样子。 赵平津缓缓收回视线,关了车门,吩咐司机开车。 回了麓枫公馆,他上楼去洗漱,洗完澡出来时,惯例去露台上抽了会儿烟。 只是抽烟的时候,想到刚才许禾的那番作为,又皱了皱眉。 她就是有这个兴风作浪的本事,把他原本的计划和安排全都搅合的一塌糊涂。 他也是中了邪了,又莫名其妙顺着她的思路走。 她抽风,他也跟着发神经。 简直是让人无话可说。 干脆掐了烟转身回了房间,拿起手机时想到她的第一条申请。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没把她从黑名单放出来。 最后一晚上清静了,他得珍惜。 明天再说吧。 …… 许禾回了酒店,就联系认识的中介开始租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机缘巧合,租的房子正好是她之前离开京都出国时住的那一套小公寓。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得,这下可好,正经卧室就那一间,赵平津除了跟她睡,只能去睡那个小的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客房,也是从前李姐住的那一间。 许禾约了第二天一早就过去看房子,因为租住时间短,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公寓里设备齐全,也挺干净的,因此也不用添置什么东西,她再做个清洁就可以了。 许禾去了之后很快就签了合同,又让中介大哥帮她把一些用不着的物件都搬到了那个小房间塞的满当当的。 然后许禾就开始大扫除,房子小,也懒得再去找保洁阿姨,快中午的时候,就清扫的差不多了。 许禾下楼去小区外的超市买了点菜和鱼肉,又买了一些七零八碎的生活用品回来,将要做的菜清洗干净收拾妥当,又煲上汤之后,她才给赵平津打电话。 电话倒是能打通了,只是没人接。 许禾又打了第二个,被挂断了。 随后进来了一条简讯:开会。 她想了想,回复简讯:哦,好的。 片刻后:我做了午饭,你待会儿过来吃。 三分钟后:还是我以前租的那个公寓,你知道地址的。 五分钟后:买点瓶装水过来,我不想下楼了。 七分钟后:汤快好了,你抓紧时间。 十分钟后…… 赵平津心烦意乱的扔下面前的文件站起身:“行了,散会吧。” 原本方才他手机一直进来简讯,而他又频频打开手机去看,众人都好奇的不行。 现在见他会也不开了,众人更是个个心底乱猜个不停。 看赵董这脸色,八成又出了什么棘手的事了。 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同盛现在口碑刚刚好了一些。 不过好在这会也差不多就结束了,毕竟到中午了,大家都饿了。 该解决的事儿刚才会上也基本上都解决了,因此散会后,众人也不用加班等着,各自觅食去了。 赵平津松了松领带,解开领口的衣扣,他点了支烟向外走,郑凡赶紧跟上去,要进电梯时,赵平津却道:“你不用跟着我,我自己开车。” 郑凡也没多问,目送他进电梯离开。 到了车库,刚上车,手机就响了,他看到号码,头就开始隐隐的疼。 “赵平津……你下班了吗我的汤都好了。” “是好了还是烧糊了” 他可没忘记之前在公寓,李姐做好的汤让她看着,她都能给看的烧糊了。 “我现在很会做饭的好吗你都不知道国外的中餐多难吃,我硬生生的学会了一手好厨艺……” “是么,给别人做过吗” 许禾望着锅里炖的奶白的汤,没敢吭声。 赵平津似乎冷哼了一声,随即电话直接挂断了。 许禾没敢再打过去。 397 强迫 她之前好像真的低估了赵平津对唐钊的介意。 本来想给他做饭哄他的,没想到现在又把人给惹恼了。 赵平津过来时,许禾正炒好了最后一道菜往外端。 桌子上摆着鱼汤,还有四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荤素搭配得当,让人看了很有食欲。 “你去洗手吧,我盛饭。” 她腰上系着围裙,戴了个发箍,将碎发都拢到了耳后,不长的头发扎了个小丸子,修长纤细的脖颈就完全露了出来,在家里的缘故,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长t恤睡裙,露出两条细白的小腿,踩着一双兔子拖鞋,倒有点小媳妇的样子。 以前也是在这里,她却是做不来这些的,国外那短短一年,为了唐钊还挺努力的。 赵平津换了鞋去洗手,回来时许禾已经盛好米饭,碗筷盘子都摆好了。 她给他盛了鱼汤,又往他面前盘子里夹菜。 赵平津也没说什么,低了头吃饭。 其实味道真的很不错,做的菜也是他喜欢的,汤也很鲜,可他却没什么胃口。 她给唐钊做过饭,牵过手,拥抱过,亲吻过,躺在一张床上过。 大约,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也就做ai没有。 赵平津看着她忙碌,心底某一处却铮然崩裂,他面无表情的放下筷子,站起身,眼底的情绪却已经完全变了。 许禾也轻轻放下了筷子,有点不安的看着他:“你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去洗澡。” 赵平津声音平静到发冷,许禾缓缓站起身:“赵平津……” “不是要做情人吗,做情人该做什么心里没数” 许禾蓦地咬住了嘴唇,瞬间视线就模糊了:“你先吃完饭……” “许禾,我现在不想吃饭,我要睡你。”他的声音很冷,扯开衬衫衣扣那一下,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像是锋利的薄刃,瞬间就割在了她心底。 许禾怔怔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还是将围裙解开放在一边,她转身进了浴室。 赵平津觉得心底烦躁的很,他坐在沙发上连着抽了好几支烟。 这样的举动其实真的挺幼稚挺好笑的。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也许只有狠狠的要她,才能证明自己和唐钊比起来,对于她还是不一样的。 许禾洗完澡,湿着头发出来时,眼睛还有点红:“我洗好了。” 赵平津掐了烟,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去吹头发。” 他起身进了浴室。 许禾进了卧室,在床边坐下来,她拿出吹风机慢慢的吹着头发,温热的风,将她湿淋淋的发丝吹干,也将她眼角洇出的湿痕吹干了。 赵平津推开卧室门时,许禾正抬手用手腕上套着的那根发圈扎头发。 他的视线定在黑色的发圈上,思绪却渐渐开始抽离。 他还记得,唐钊住院那些日子,他去探望唐钊。 他的手腕上套着一根发绳,上面还有一只指尖大小的木雕小兔子。 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东西,而许禾就是属兔的。 唐钊这样的大男人不可能有这种玩意儿,那只能是许禾送他的,他才会这样珍爱,一直随身带着。 真好,当年要是赵致庸没那么下作的话,许禾和唐钊早就结婚了,想必现在孩子都会跑了。 赵平津靠在门框上,腰上松松垮垮的系了一条浴巾,头发仍湿着,发梢在往下滴水。 他看着许禾,眼底却是一片阴翳的黑沉。 许禾扎好头发站起身,拿了吹风走到他跟前:“你先吹……” 赵平津却忽然伸手,直接将许禾推在了床上。 “赵平津……” 她显然被他这突然的举止给吓到了,有些惊惶的想要起身。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她身侧床上,一手按住她,一手直接扯掉了腰上的浴巾。 “故意租原来的房子,要和我叙旧情吗” “许禾,你以为我是要和你谈情说爱你以为,你还是原来那个被我捧在手心里的许禾吗” 赵平津按住她的手,力气大的吓人,许禾挣不开,又疼又恐惧。 他这一会儿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她甚至恐惧到,怕他会像那天掐卫臻那样,也活活掐死她。 “赵平津……我们好好说说话行吗” “不是要做情人吗情人的本分也就是陪睡而已。” 赵平津冷笑了一声,他的眸底,翻搅着黑沉的阴郁,许禾的下颌被他掐住,他抬手将她头发上的发圈摘掉扔在一边,许禾及肩的头发凌乱散落,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反抗,任他粗鲁的动作,甚至扯疼了她的头发。 他却忽然又有些意兴阑珊的松开手。 “你像根木头一样,我有什么趣味” 他的手指松开那一瞬,又捏住她的下颌晃了晃她的脸:“别这幅不甘不愿的样子,我又不是在强迫你。” 许禾咬紧了嘴唇,眼泪在眼眶里一个劲儿的打转,她声音很低,却含着隐隐的颤栗:“有什么区别吗你这样做,和强迫我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 赵平津握住她细瘦的手腕摁住她,声音阴翳森冷:“许禾,你好好看看,这样才叫强迫。” 398 让他贪恋的,让他不舍的 8200钻的加更~ 许禾的脸压在枕上,她仍旧没有动,只是眼底的泪,一颗一颗的洇出眼尾,湿透了枕面。 许久后,浴室传来断断续续的水声。 许禾蜷缩着躺在床上,她紧紧抱着自己,面上的泪痕斑驳,连脸侧都被掐出了深深的指痕。 她瞳仁涣散,眸光也失了焦距,只是茫然却又无力的望着面前某一处。 赵平津从浴室回来,见许禾仍旧一动不动和他方才离开时一样。 发丝散乱,眸光失神。 “去洗澡。” 他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许禾没有挣,只是红肿的眼望向他,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开心了吗” 他喉头微梗,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紧了她。 许禾任他给自己冲洗干净,又抱回房间放回床上。 他刚松开手,许禾就坐起身想要下床。 赵平津却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复杂而又暗沉:“刚才……抱歉。” 清醒之后,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他没有这样对过她,哪怕是最开始那种不对等的关系里,他也没有这样折腾过她。 许禾回头冲他笑了笑,想要抽出手腕:“我自找的,所以没什么好抱歉。” 他没有说话,但握着的手,却更紧了。 “我只是去一下洗手间,有点不舒服。” 许禾将他的手推开,忍着疼弯腰去穿鞋。 赵平津坐在那,看着她站起身慢慢往外走。 她出去了有一会儿,大概过了三十分钟才回来。 掀开被子上床,赵平津原本以为她会离自己远远的,但没想到,她却贴过来,抱住了他的腰。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她的手指抚着他后背:“今晚吃药了没有” 赵平津摇头,他倒是把吃药的事给忘了。 “那别吃了,要是真的睡不着再说。” 许禾在他怀里仰起脸,轻轻亲了亲他的下颌:“睡吧,晚安。” 她说完就闭了眼,但抱着他的手,落在他后背上,仍在轻柔的抚触着他。 赵平津能感觉到她细细的呼吸拂在他的胸口处,她就在他怀中,与他紧紧相贴。 时光仿佛倒转,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分手前的那段时光。 一样的房子,一样的人,一样安静的,让人平复的治愈的夜晚。 赵平津缓缓低了头,他抬起手,抱紧了许禾。 她似乎是睡着了,并没有任何的动静。 赵平津亲了亲她的侧脸,近乎无声的轻喃了一句:“禾儿……晚安。” 他闭上眼,她的呼吸声清浅,却像是灵芝仙药,困意和倦意一起袭来,他的四肢和整个身躯,都渐渐的完全放松,舒展,竟是随着她平稳而又清浅的呼吸,陷入了深眠。 翌日,赵平津的生物钟并未起作用,他睁开眼的时候,窗子外的天已经很亮了。 而他下意识的动作,却是摸向自己的身侧。 空荡荡的,没有摸到他想的那个人,赵平津一下子坐了起来。 房间仍是那个房间,但许禾的身影不见了。 他的心脏一瞬间跳动剧烈,昨晚发生的那一切,缓慢的侵入他的脑海。 他做的着实有点过了,过程中,又因为想到她对唐钊如对他一般无二,更是发了狠。 而事后,她那样平静温柔,甚至一个字的指责控诉都没有。 赵平津垂在身侧的手还是隐隐的颤。 整个房子都安静无比,静的没有半点声音。 她该是悄无声息的走了。 毕竟,她几次回来找他,他不是冷言冷语,就是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昨晚,那样待她,几乎堪称羞辱。 她不吵不闹,不哭不控诉,才是真正的心灰意冷和绝望了。 赵平津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却又响起尖利的嗡鸣,犹如金戈铁马的撞击声。 一夜的安睡像是梦境一般。 让他贪恋,却又不舍。 他起身下床,拉开卧室的门,有些浑浑噩噩的走出去,却在看到眼前那一幅画面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初夏清晨的阳光,是澄澈却又清透的,穿过玻璃折射洒落,小小的阳台上,几盆花开的并不怎么好。 许禾穿着一条简单的睡裙,头发用发箍拢上去,露出那张皎白却又小巧的脸,她拎着一只水壶,嘴里哼着什么,喷水壶洒出细密如银丝一般的水雾,被阳光穿透,雾蒙蒙的笼在她的脸容前。 她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瓷白的肌肤似乎都被阳光照的透明。 赵平津看到她轻盈的转身,似乎是一时兴起,她一手拎着水壶,另一手却拎着裙摆,脊背挺直脖颈修长,就如一只特别优雅的白色天鹅,踮起脚尖轻轻旋转。 那动作做得其实并不算流畅,好几次她都没站稳。 她自己大约也不满意,摇摇头,停了动作,面上的神色带了一抹怅惘和失落,就那样站着,好一会儿都没回神。 赵平津知道,她最喜欢的不是英文,她从小就喜欢跳舞,想要做一个舞蹈家。 心脏剧烈的疼着,她总是能扎在他心底最柔软的痛处。 许禾看到了他,她怔了一下,放下水壶,却在那阳光和花簇之中,冲他弯眼笑了:“你醒啦。” 他没有说话,看着她,觉得也许下一瞬她就会像那银丝一样的水雾一样,消失在明媚阳光下。 许禾又问:“饿不饿我做了早餐,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想吃什么” “哦对了,洗漱用品我也买了,但是这边超市没有你用惯的牌子,先凑合一下” 他一直都没回应。 许禾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她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是没睡好吗” “你刚才……”他微蹙着眉,却缓缓垂下眼帘,挡住了眼底复杂却又难过的情绪。 “嗯” “笨手笨脚跳舞的样子很难看,以后,别跳了。” 他生硬的说完,就直接转身进了浴室。 门关上,轻轻的一声响。 许禾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两条小腿。 地板上,忽然落下两滴水痕,蕴出模糊的痕迹。 399 很乖也很甜 8400钻的加更~ 许禾缓缓转过身走到餐厅边坐下来。 不跳,就不跳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就是个夭折的梦想而已。 既然早就彻底无望了,那自己心里不再惦念也是好事。 赵平津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他开了水管,却没有洗漱,从镜子里看着自己。 一夜好睡,其实他的气色好了许多,只是那双眼,却仍是覆着一层无法融化的霜雪。 其实,她跳的很好看,哪怕不那么完美,但也很让人心动。 他只是见不得这样的她。 他不想让自己被那种难受的情绪包裹。 他生硬,冰冷的对她,是想要把她推远,但在推远的同时,他却又贪恋着她带给他的那种无可比拟无人可以取代的感觉。 赵平津痛恨自己这样的矛盾,痛恨自己做不到斩钉截铁的决绝。 痛恨自己再次陷入这一团乱麻之中,无法自拔。 过了很久,他才从浴室出来,许禾坐在餐桌边,专注的剥着一颗鸡蛋。 听到他出来的声音,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剥好的鸡蛋递给他:“给你吃。” 赵平津没有接,拿了另外一颗完整的,自己动手剥。 许禾的手顿在那里,几秒种后,她自己收了回去,小口的咬着,吃掉了那颗鸡蛋。 他将鸡蛋吃掉,喝了杯咖啡就起身。 许禾忙放下勺子,去给他取衣服。 昨晚他过来时没有带干净衣服,许禾早晨起的早,亲自手洗烘干,又熨烫平整的。 衬衫,西裤,领带,袜子,内衣,每一样都干净整洁。 赵平津望着她手里这些衣物,想到的却是在国外时她和唐钊天天在一起。 她有没有这样给唐钊洗过衣服。 有没有也如妻子一样帮他熨衣服,给他系领带。 想必一定是有的吧,她愿意疼人的时候,是真的温柔如水体贴入骨,他知道的很清楚。 “我手洗的,你先凑合穿着……” 许禾小声说着,赵平津却忽然伸手拿过那一沓叠的整齐衣物,而下一秒,他转身走到垃圾桶边,直接松开了手。 许禾无措的站在那里,看着她精心打理过的衣服落入垃圾桶,她的眼眶倏然就刺痛了起来。 “我的衣服都不能水洗,你要是不懂就记得问,少自作主张。” 他说完转身进了房间,许禾听到他给郑凡打电话让他送衣服过来。 她缓缓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落在膝上的手指在不停的颤抖。 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了。 也许这就是他不再喜欢你的时候的样子。 许禾忽然觉得,自己心底原本的那种打算,根本是错的。 她就不该以退为进的留在他身边,想尽办法和缓他们的关系。 完全就是自取其辱。 但是。 许禾想到他吃的那些药,想到那天他被送去急救,郑凡说的那些话。 想到自己当时在订婚礼上为了唐钊的安危担忧弃他于不顾…… 是她把他变成了这样,怪不得别人。 她逼着自己再一次振作起来。 赵平津听到叩门声,他没应声,片刻后,她干脆自己推开门进来了。 他并未看她,也没搭理她。 许禾径直走到他面前,赵平津睨了她一眼。 眼尾还有一点点的红,睫毛微有些湿润,但却仍在笑着,笑的特别乖,也很甜。 “昨晚申请过的,你忘了” 许禾拉住他的手,目光不露痕迹的滑过他那的尾指,稍有些错位扭曲的指节,几乎蔓延了整整一圈的缝合的疤痕。 她的视线微暗,不由自主的握住了:“不可以甩脸子冷暴力的。” “你要是受不了可以现在叫停。” 赵平津用力抽回手,许禾却攥的更紧不肯放。 “那你昨晚答应过我的,你要是做不到,你可以不答应的,但是答应了,就必须得守承诺。” “这就算甩脸子和冷暴力了” “算。” 许禾轻轻靠过去,环住他的腰:“就这么一点时间,你能不能别天天都这样冷着脸,等我走了,你想怎么冷怎么冷,反正我也看不到了,眼不见为净。” “谁说我天天冷着脸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别人面前什么样。” 赵平津拉开她的手:“没事儿别给我打电话,也别去找我,我有需要的时候会过来。” 许禾的手被他甩到一边。 她没有再追过去。 片刻后,赵平津出了卧室,郑凡送了换洗衣服过来。 他拿了衣服再次回来房间,许禾起身出去了。 赵平津看着她沉默却又平静的背影,手中的领带,不知不觉攥的死紧。 那一整天,许禾真的没有再给他打电话,自然也不可能会去找他。 赵平津照例加班,六点半的时候,郑凡送来工作餐。 他没怎么动,餐点撤出去后,他给许禾发了个微信:我八点过去,准备好晚饭。 七点半,赵平津合上钢笔,起身离开办公室。 他让郑凡先下班,自己开车穿过大半个京都,到了许禾的公寓。 只是回去的路上,他给郑凡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保洁收拾同盛附近的一处闲置公寓。 但片刻后,他又改了主意,让郑凡去收拾另一处,差不多在同盛和她念的那所大学的中间位置。 八点五分,赵平津停好车。 他上楼时,仰头看了一眼公寓亮着灯的窗口。 400 真怀上了别找我,我不负责的 灯光是暖橘色,不甚明亮,却十分的温暖。 赵平津甚至在楼下站了一会儿。 他想起带她回国后的那段时间,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整天的忙碌结束之后回到麓枫公馆,看到房间里还亮着灯,知道她就在里面。 心是安定而又平静的,虽然未能全然的圆满,但却也满足无比。 许禾听到门铃响,赶紧擦了手去开门。 赵平津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他确实有点饿了,洗了手去餐厅吃饭,主食她做的炸酱面,还有一荤一素两道小菜。 他不大爱吃面的,但今晚却吃光了一大碗。 见他放下筷子,许禾就起身去拉他:“我们去散散步吧,这会儿外面也凉快了。” 他没说话,许禾拉着他去换鞋,絮絮叨叨的:“还要去超市一下,再添点东西,要不然你住着也不方便。” “不用添了。” 许禾看他一眼。 “我也不是天天住这里。” “那该添置的也要添置,哪怕住一个晚上,也得住的舒服。” 赵平津没再说话。 许禾挽着他的手臂,两人在小区外面的小公园里转了一会儿,她就拉着他去超市。 刚进去,她就把购物车塞给他:“你来推车,我去挑东西。” 赵平津刚下班回来,西装革履领带衬衫全套搭配都没换下,在这样的平价超市里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许禾随便穿了个碎花长裙子,天气热起来,她就每天都带着发箍,刘海拢的干干净净的,也不化妆,素面朝天,穿着拖鞋,和面容冷峻,高大英俊而又西装笔挺的赵平津站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 但是吧,两人相处中却又带着别扭的和谐。 赵平津推着购物车,冷着脸,不大情愿的样子,但却又跟在许禾的身后,没有甩脸走人。 看她货比三家挑来选去,又比对重量价格看哪个更划算,赵平津又开始头疼起来。 这点时间他还不如在公司加班,说不定加个班的功夫这家超市都能盘下来三个了,如今倒是都用来浪费在为她节省几块钱的事情上。 看看,这就是阶级和三观的极度不对等。 只不过,总需要一个人来迁就和迎合对方。 许禾皱巴着脸,让赵平津来做决定。 他干脆将三个牌子的都丢入了购物车:“回去用过后就知道下次怎么选了。” 许禾还想说什么,他拉着她把她扯离这一排货架:“去买水,家里不是没有瓶装水了。” “哦……” 许禾就被他拉到了冰柜旁边,虽然没有他常喝的瓶装水的牌子,但这点事上赵平津也没太挑剔,他选了冷柜里最贵的,往购物车里放。 许禾看那小小的一瓶水就要二十几块,想到自己在云城绿水那个镇上,春溪去山上摘一天的草药,工费也才二十块,不由摇头叹息。 但她并不会指手画脚赵平津的生活,毕竟对于他来说,几百块的水,也就和她眼里两块一瓶的农夫山泉一样。 买完东西,出超市的时候,赵平津看了一眼对面的药店。 “我去买点东西。” 他将购物袋放在许禾身边的椅子上:“你坐这儿等我。” 许禾却一把拉住了他:“不用买了。” 她有点猜到他要买什么的。 昨晚他虽然很过分,将她折腾的很惨,但最后却还是克制着没在里面。 赵平津垂眸看着她,菲薄的唇却像是带了一丝讥诮的笑:“不买了我要是不用避孕套,将来是不是又要控诉我渣男,床品太差” 许禾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气,又生气的瞪了他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很难怀孕,而且我例假刚走,安全期。” “万一呢,你是很难怀孕又不是不会怀孕。” 许禾气的咬住嘴唇,狠狠瞪他:“你放心,不要说不会怀,就算是怀上了我也不要,不给你添麻烦,行了吧” 她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回头见赵平津没动,她又皱着脸走回来:“回家了啊。” 赵平津将购物袋拎起来:“这话是你说的,你要是真怀上了,别找我,我不负责的。” “放心,要是真怀上了,我不找你,我直接生下来去找祖母。” “你这是想用孩子要挟我了” “是啊,言情里的女主不都这样,知道怀孕就带球跑了,生一个和霸道总裁长的一模一样的天才神童,然后三年五年后带着神童回来,母凭子贵嫁入豪门鸡犬升天……” “这种情节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 “为什么” “孩子的智商多半随母亲,你生不出神童。” 许禾气的转身去捶他:“赵平津!我怎么说也是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上京都大学的高材生……” “这也只能证明你不是个傻子,毕竟智商不太行的人高中三年把全科课本啃下来,也能考个二本三本。” 401 特别好的一次体验 许禾气的一张脸都鼓了起来,她甩开他的手,气呼呼的走的飞快,然后岔路口躲避骑滑板车的小男孩的时候,就出了个小意外。 许禾羞的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她刚才躲闪不及脚下一滑,然后左脚整个就冲了出去,拖鞋就卡在了脚踝上,她试着拔了好几下,都没能把拖鞋拔下来,赵平津过来时,她正金鸡独立,难堪的不行。 赵平津把捂着脸不愿见人的许禾抱到一边的椅子上,又蹲下身给她取脚上的拖鞋。 遛孩子的几个阿姨大妈都停了下来,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围观,还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两个人。 西装革履的男人蹲下身,给那生的细皮白肉的小姑娘弄鞋子,这怎么看都是偶像剧剧情。 “是刚结婚的小夫妻吧” “我看像谈恋爱的,这结婚的和恋爱中的可不一样,男人都这样,结婚了弄到手了就不稀罕了。” “不好说,我看他们像夫妻。” 许禾都听不下去了,偏生赵平津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面上半点涟漪都没有。 许禾捂住脸,听的脸颊滚烫,却又忍不住透过指缝去瞄赵平津的脸色。 刚才那样出丑,她都以为赵平津会装作不认识她直接走人…… 没想到他会放下手里东西,把她抱过来。 拖鞋被他摘了下来,却也坏了。 许禾那只白嫩的脚丫踩在另一只鞋子上,小心翼翼开口:“你帮我去超市随便买双拖鞋好不好” 见他不吭声,她颓丧的低了头:“那……我光着脚走回去也行的。” 实在太丢人了,只想赶紧离开这案发现场。 赵平津蹲在那,长长叹了一声。 可以预见的一团乱麻的人生。 他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都在许禾这个奇葩的身上发生了。 他第一次见到穿拖鞋能把自己卡住的女人。 赵平津看了许禾一眼,他站起身,又转过身蹲下来:“上来吧。” 许禾愣了一下,坐着没动。 旁边的大妈忍不住了:“小姑娘,赶紧上去啊,你老公要背你呢。” 许禾的脸一下就红透了,她望着面前宽肩窄腰的男人,他舒展结实的后背,就像是最温暖的可靠的港湾,许禾的眼圈一点一点的湿了。 在那些阿姨们善意的起哄中,许禾还是趴在了他的背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抱紧了。” 他低低说了一句,稳稳站起身,两手绕后拖着许禾的腿,却还拎着重重的购物袋。 许禾有些过意不去,想要自己提东西,他却没松手,淡淡说了一句:“可别,手指头再弄折了。” 许禾又羞又臊,心里却又忍不住泛起甜,她低了头,在他脸侧轻轻亲了一下:“赵平津,我回去好好补偿你。” “少惹点事就行。” 到楼下的时候,他气息有点微喘,许禾想要下来,赵平津却没停,进了电梯上楼,一直把她背到家里。 他身上衣服都湿透了,额发也湿漉漉的。 放下许禾就直接去了浴室。 片刻后,有人敲了敲浴室的门。 赵平津站在淋浴下,看了一眼关着的门,没吭声,却背过了身去。 片刻后,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瞄了瞄,接着,许禾就从门缝钻了进来。 “我给你拿干净内衣的。” 许禾说着,放下内裤,却没有出去,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却又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背影看。 身材还真是好的没话说,肩背平展,肌肉薄薄的一层,健康性感,却又不夸张突兀,还有那劲瘦的窄腰,再往下,是微翘的臀,修长有力的两条长腿,许禾看着看着,甚至还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似乎察觉到她没出去,赵平津忽然转过身,正面对着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想看” 许禾瞬间脸就红透了,抬起手想要捂脸,赵平津却伸出手,将她直接扯到了淋浴下面。 “我的睡衣……” “反正都要洗的。” “赵平津……水好凉,你调一下啊。” “等会儿就不凉了。” “我不要在这里……” “你进来不就是勾引我的” “我是送衣服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我想什么啊” “不就是想母凭子贵” “我才没有……” “没有” “没有。” “那你出去吧。” 赵平津松开手,把她推出了花洒下。 许禾又羞又气,她睡衣都湿透了被脱了,她出去什么啊,外面窗帘都没拉。 “矫情。” 赵平津轻笑了一声,他抬起手,将湿透的发向后拢,英俊至极的五官尽数展露,水珠沿着他高挺鼻梁滑落,他眉眼锋利夹带着一抹森寒,俯身掐住她下颌,直接吻了上去,但这个吻,却是炙热无比的。 许禾被吻的有点迷迷糊糊的,大约是两人之间早就无比熟悉对方的喜好和身体,而这一刻的氛围和昨晚实在不一样,她这一次的体验特别好。 赵平津应该也一样,因为许禾感觉到,他最后时候,掐着她的腰,亲她的力道重的吓人。 402 不是要母凭子贵? 他没有出去,许禾脸颊绯红,靠在他胸口喘息,好一会儿才平复。 “给你母凭子贵的机会了,争气点。”赵平津拍了拍她的臀,“去洗澡。” “等会儿。”许禾却抱紧他,手脚并用的缠上。 “嗯” “说了你也不懂……”许禾微微有点脸红。 嗯,我不懂,京都大学的高材生懂。” 许禾气的眼睛眉毛都皱成一团:“自大狂。” “那也得有自大的底气。” 赵平津说的自信坦然。 许禾也不得不承认,人家学历能力智商体力都碾压你,不服也不行。 看她有些懊丧的垂着头,赵平津也没像往常那样哄她。 他撤出去,转身去冲澡,许禾只得也跟了过去。 洗完澡回去卧室,许禾累的头发也不想吹,胡乱用干发帽裹着就要睡。 却又被赵平津给拎了起来:“给我吹头发。” “我好困……” 许禾不想起来,软绵绵的像根面条似的往床上倒。 “你做情人就这点觉悟” 许禾特别理直气壮:“我又没做过,要不你教我。” “当初我是你金主的时候,你不是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那时候有钱拿,有利可图,现在又没有。” 许禾咕哝一声,拉起被子把自己裹住。 赵平津一把将被子掀开,再次把她拎了出来:“你要是做的不好,现在就给我下岗。” 许禾红着眼,困倦的恨不得两眼一闭直接晕死过去。 但赵平津现在对她真是差劲的很。 她只得撑着坐起身,去拿吹风机。 给他吹头发的时候,夹带私仇,有意无意的薅了他头发好几次。 赵平津根本不会搭理她这些幼稚的举动,头发吹干,许禾正要收吹风,赵平津却又道:“把你头发也吹了。” “我不想吹,我要睡觉了……” “你就这样湿着头发睡觉,挨着我我会不舒服。” 赵平津冷冷睨她一眼:“要不然你去睡杂物间。” 许禾攥着吹风机,瞪了他一会儿,还是败下阵来去吹头发。 乱七八糟吹的半干就要关,赵平津像是知道她想做什么:“吹干,我不喜欢湿头发黏着我。” “那你不抱我不就行了……” 许禾小声嘀咕。 “你要是能保证半夜不往我怀里钻,那也可以。” 许禾有点讪讪的。 这人怕热,这样的天气就开很低的冷气,她晚上盖着薄被子还嫌冷,昨晚半夜醒来,自己八爪鱼一样全身都贴着他,两只脚丫还翘在他小腹上,暖的脚底热乎乎的。 彻底把头发吹干,许禾掀开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蜷好,闭上眼就要睡。 一片昏暗中,赵平津却忽然贴过去,许禾下意识的戒备起来,身子绷紧,手肘向后撞了撞他:“别闹了,我困死了。” “不是要母凭子贵吗就你这样,下辈子了。” “说着玩的你也信。” 许禾困的眼皮抬不起来,含含糊糊的咕哝。 “你想清楚了。” “嗯” “不是你母凭子贵,那就是别人了。” “不是说了这期间没有第三者的嘛,别吓唬我了。” 赵平津一巴掌狠狠打在了许禾的臀上。 这一下是真疼,许禾瞬间睡意全无,她翻过身,气恼的瞪他:“你到底要干什么嘛,打的这么重,你看看是不是有指头印了” 赵平津听她这样说,倒是十分乐意:“我看看。” 许禾忙扯住睡衣攥紧了。 夜色里,赵平津居高临下望着她,他身上的味道和从前不一样,但和她的味道却是一样的。 平价的超市开架货,带着很浓的薄荷香。 许禾想,这一会儿的赵平津就没那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就和她许禾差不多嘛。 “哎。” 许禾抬起手,轻轻勾住了他的脖子:“我真的就是说着玩的,你也知道的嘛,我很难怀孕的,所以,别当真……” 她说的很轻松的样子,甚至还主动亲了亲他:“再说了,就这么一点时间,根本没可能的。” “还打算去云城” “还不知道呢,看研究生考到哪里吧,不过……” 许禾偷偷瞄了赵平津一眼:“还是想要离京都远一点。” 其实许禾挺想去港城的,因为许苗在那里,她可以离妹妹近一点。 就是想到卫夫人和卫臻,许禾还有些迟疑。 “远一点挺好的,省的碍人眼。” 赵平津把她胳膊拉开,转身躺回了床上。 许禾感觉他好像有点生气了,她轻轻挨过去:“你想让我去的远一点吗” “关我什么事。” “我要是真的去了,两年都不大回来了。” “不错,两年后你毕业回来,说不定我儿子已经会喊你阿姨了。” 许禾自后抱住他,将脸轻轻贴在了他后背上:“你已经想好要和周知娴结婚了吗” “不劳你费心了。” 赵平津冷冷撂下一句,再次把她的胳膊拉开:“睡觉,别挨着我。” 许禾又缠上去,赵平津又一次拉开她。 许禾锲而不舍,干脆手脚并用夹住他:“谁让你冷气开这么低,我要冻死了。” 403 是我舍不得你 赵平津被她歪缠的心烦意乱,想到方才她的那些话,更是心底怄火。 他简直不知道她满脑子都装的什么玩意儿。 好像是当真铁了心要白给他睡一个月走人。 也好像,她都已经接受了他要和别人结婚这样的事。 “周知娴确实很适合我。” 赵平津这忽然的一句,把许禾弄的有点懵。 “啊” “她这样大度又贤惠的女人,我娶了她,哪怕在外面三妻四妾,她都不会说什么。” 赵平津握住许禾细瘦的手腕,“所以,这些天你要是让我满意,说不定我就一直养着你……” 这话说出来,许禾没恼,却反而望着他笑的更甜:“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你舍不得我走哦。” 赵平津摸了摸她的脸,似乎在讥笑她的天真:“你知道古代男人为什么要娶妻还要纳妾吗” “嗯” “妻子端庄贤惠即可,妾却是要放浪娇媚一点,让人能随意亵玩的。” 赵平津这层话的意思许禾很明白,娶周知娴,是因为人家身世优渥性格得体端庄拿得出手,但妻子是要敬着的,而她,可以任他玩弄,就像养着个宠物似的,是让他逗弄得趣的。 “以前我就说过的,我不会做小三的。” 许禾的声音仍然很温软,脸上也没有生气的情绪。 “那你现在这行为,算什么” “因为你说了你和周知娴并没有交往,确立关系,如果她现在是你女朋友,我当然不会这样做。” 许禾坦坦荡荡的望着他:“赵平津,我回来,就是找你道歉,求和的,我做我该做的,我想做的,如果你愿意,那我自然欢喜,如果你不愿意,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感情了,那我也不遗憾了。” “你是求自己一个心安,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是不是” 他实在不想提唐钊的名字。 许禾却摇了头,她缓缓垂下长长的睫毛,抱紧了他:“其实是我舍不得,不想和你分手。” “权衡过利弊了”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确实,如果真权衡利弊,她早嫁给唐钊了,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男人,有家世有相貌有背景也算有能力,总比嫁给他好。 那就是,感情上对他还有羁绊,毕竟是第一个男人,唯一的男人。 不能完全放下,却也正常。 所以,她的喜欢和爱,也不怎么纯粹。 “不想分也分了,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 “你还没女朋友嘛,还不算太晚的。” “你不用时刻提醒我,我有准备结婚的对象这件事。” “赵平津……” 许禾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她不等他开口就低了头吻住他的唇:“那我不提,你也不要想着和她结婚好不好” “凭什么” “每次你都这样,我一走你就要和别人结婚……” “那不然呢,分手后你可以和唐钊谈恋爱,又是亲又是抱的,我连正常的相亲交往都不行” “那要这样说的话,我们当年没分手的时候你还带乔菲菲回麓枫公馆,你还脚踩两条船劈腿了呢。” “你这是要和我算旧账了” “是你先算的。” “行,那次的事是我的错,我都认了,你跟唐钊交往的事,我也可以不提,但是这一次的事,许禾,你把我甩了去找唐钊,又怎么说” 赵平津把她拉开:“我不想再提起这些来影响我的心情,以后,你也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起这些。” “赵平津……” “如果你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走,而且,我不会再来了。” 他说完这句,许禾就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平津听到身侧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她温凉柔软的身子就贴在了他后背上。 赵平津还没任何反应,许禾就很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不说话,就是想抱着你,我有点冷。” 她说完就闭了眼,甚至还安抚的摸了摸他小腹:“睡了睡了。” 软嘟嘟的身子贴着自己还算勉强能克制住,这只手做了乱之后,赵平津干脆利落的转过身,直接将许禾拎了起来:“做做运动就不冷了。” 确实是不冷了,整个人出汗都要出透了,许禾晕头转向的挂在他怀里,澡还没洗完人就睡着了。 赵平津早上什么时候走的许禾一概不知道,她蒙着被子直接睡到了快中午,还觉得整个人疲累的不行。 手机上有几条消息。 许禾趴在床上一一翻看。 有学校的几条通知,也有姜昵的微信,是一堆生气的表情包。 许禾忍不住笑了,回了姜昵一个抱抱的表情。 还有赵平津上午十点多发的一条信息。 “收拾一下东西,晚上七点跟我去机场。” 许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想打个电话问问,但想到他之前说不准给他打电话,也不准去找他,只能把这个念头摁下去了。 她起来洗漱完,随便做了点东西吃,然后把衣服放洗衣机,就开始整理论文,时间倒也过的快。 差不多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许禾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五点的时候,赵平津回来接她。 404 麻烦精 “是要去哪儿啊” “出差。” 赵平津把她的小箱子拎起来:“都收拾好了” “嗯,也没什么要带的。” “走吧。” 许禾跟着他下楼,上车,开车的是麓枫公馆的司机,郑凡跟两个助理开了另一辆车,司机见了她立刻笑着问好,还和从前一样毕恭毕敬的,许禾却有点不好意思。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那别别扭扭的样子,她的脸皮大多时候都薄的很,但有时候也颇厚颜无耻。 今天在公司上班的时候,脑子里好几次都蹦出来什么小蝌蚪之类的乱七八糟的词。 他就知道,许禾就像是花果山那只讨人厌的孙猴子,一秒钟都不让人安生。 但他出差可以不带许禾的,耳根子也就清净了。 也不知道是谁上午刚确定要出差,就立刻给人家发了短信。 赵平津却是不肯这样想的,他自认自己是要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榨取最大的利益价值。 毕竟,他着实阴阳不调很久了,出于很自私的想法,想让自己身心欢愉,也没错。 到了机场,他们直接走vip通道去了贵宾休息室。 许禾整个人还有点懒洋洋的,趴在沙发上看手机上的信息。 赵平津仿佛挺忙的,刚坐下就戴了耳机打开了笔电。 许禾有点无聊,趴在沙发扶手上偷瞄着他。 方才送他们进贵宾室的那位漂亮的地勤小姐,都进来送了两次水了,特别温柔的殷勤,但全程都把许禾给忽略了。 不过许禾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毕竟是人之常情。 只是,在她第三次进来询问赵平津需要什么服务的时候,他却摘了耳机,面色沉冷的看了女人一眼:“帮她倒一杯温水。” 他说着,指了指许禾,那女人明显怔了一下,但却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给许禾倒了热水,又温柔询问许禾还需不需要其他服务。 许禾摇摇头,道了谢。 房门再一次关上了,许禾从沙发上下来,穿上鞋子走到赵平津跟前,见他合了笔记本,大约是工作告一段落了,许禾才抿了抿嘴唇,抬腿跨坐在了他腿上。 赵平津没搭理她,将摘下的耳机放好。 许禾双手搭在他肩上,将脸往他面前凑,他面无表情的移开,她就立刻跟着凑过去,反复两三次后,他才看向她:“想要了” 许禾抱住他脖子:“你都忙了半天了,也不看看你的小情人啊。” “你要是再这样烦我,你就给我回去。” “你确定” 许禾从他身上下来,作势要走。 赵平津根本没搭理她,端了咖啡起身直接走到了一边沙发上,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 许禾尴尬住了。 这要是不走,显得自己多没骨气,要是走了…… 他出差要五天呢。 赵平津一杯咖啡都要喝完了,见她还站在那儿纠结的不行,他抬腕看看时间,站起身向门口走,顺手拎了她的小箱子。 许禾见他拉开门就向外走,也不等自己,但又看到他手里那只粉色的小箱子,心口里瞬间就涌起了一股甜,连忙跟了上去。 赵平津上了飞机仍在忙,许禾开始还在手机上看之前下载好的论文资料,只是看着看着就犯困了,赵平津忙到中途,感觉左边手臂微微一重,他侧首看去,却是许禾睡的东倒西歪,脑袋砸在了他肩臂上。 赵平津微蹙了眉,伸手将她的脑袋推到另一侧,可片刻后,她却又歪了过来。 大约是冷气开的足,许禾睡梦里有点冷,两只手都抱住他手臂,贴的紧紧的。 赵平津让空乘拿了毯子,他给许禾盖在了身上。 果然,片刻后,她就睡的安生了。 赵平津看她乖巧裹着毯子靠在自己身边的模样,抬起手,将她黏在眼皮上的发丝拂开。 他合上电脑,蹙了蹙眉,近乎无声的说了一句:“麻烦精。” 许禾睡醒的时候,整个机舱都很安静,赵平津闭目靠在座位上,仿佛也睡着了。 她裹着毯子,整个人侧过身去,望着他熟睡的样子。 她有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眉梢眼角。 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是她喜欢的。 可许禾看着看着,却又莫名的难过了起来。 她托着腮,眼圈有点微微的红,想到他对自己的态度,说的那些话。 每一次她都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嘻嘻的接话,但实则只有自己知道,心里多不好受。 但许禾并不想把这些负面的情绪露出来,她希望他能心情好一点,开心一点。 如果这样做能让他好受的话,她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 赵平津并未睡着,也许是在许禾的手指刚落在他脸上时,他就醒了。 原本还以为她会趁着他睡着做点什么,但她的手指落在他眼角就没再动了。 赵平津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直接睁开眼看向许禾。 她眼圈泛着红看着他,眼底却又没有焦距,不知在想什么。 人本来就傻,还经常傻乎乎的发呆,就显得更蠢。 赵平津不知道她好好儿的怎么又伤春悲秋起来,他又哪点惹到她了。 还是,在他身边就这么委屈 也是,唐钊没他性格这么别扭。 唐钊也不会给她冷言冷语。 405 谁是你老公? 唐钊也不会给她冷言冷语。 唐钊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他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一段时期。 跟唐钊在一起的时候,她每天都挺开心的。 那一年除夕回来港城看喵喵,又去周教授家时,她还胖了一点点。 天天给唐钊做饭投喂,自己也吃的很开心吧。 赵平津想着就心烦。 他转过脸,将她的手推开:“坐好。” 飞机准备下降了,许禾乖乖坐好。 想到刚才他睡醒睁开眼看着自己的那个眼神,又不耐烦又厌弃的。 更是情绪低落的很。 回来京都的时候带了足够的药,只是一直控制着没吃。 她不大想吃药的,毕竟,再好的药,对身体还是会有伤害。 下降时,飞机好像遇到了一股强气流,机身微微颠簸起来,许禾觉得耳朵嗡鸣,抬起手捂住耳,但却仍是难受的很,对于睡眠质量不好的人来说,耳鸣是家常便饭,但那尖啸声却仿佛能刺穿耳膜一样,神经都绷紧了疼。 赵平津看她面上露出痛楚之色,想到去年带她从国外回来,飞机上她遇到那个日国空乘忽然发病的一幕顿时又袭上心头。 因为她现在的平和和略微展露的一点活泼,他总会忽略她曾生过那样重的病这个事实。 “难受” 赵平津伸手将她拉到怀中,用毯子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他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耳上捂紧:“忍一下,就快好了。” 许禾的脸埋在他小腹上,她伸出手,轻轻攥住他腰侧衬衫的褶皱。 赵平津隔着毯子,摸了摸她的后脑:“快好了。” 许禾忽然就哭了,眼泪滚烫,隔着衬衫烫着他的皮肤。 他低头看她,她正仰起脸:“这些天对我好点好不好” 她说的很小声,赵平津喉结微微滑动,又拍了拍她后背:“觉得委屈了” “委屈。” 许禾说着,将脸上的泪痕都蹭到他衬衫上:“你欺负人。” “就欺负你了。” “赵平津……” 许禾抬起微红的眼皮,鼻尖也带着一抹红,可怜的紧。 “别人想让我欺负,我还不欺负呢。” 赵平津抬起手,勾住她下颌:“耳朵还难受不” 许禾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只顾着和他说这些,耳朵里那种难受的感觉已经消退了大半。 飞机着陆,开始向前滑行。 许禾想从他怀里出来,赵平津轻嗤了一声:“许禾,你最会的就是过河拆桥。” 许禾却觉得,她就算是过河拆桥,也是因为他态度恶劣。 有些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才最讨厌。 说的就是那个回酒店就让她去洗澡的赵平津。 不知道是离了京都远离了自己挑好的结婚对象所以心理上轻松自在很多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挺能折腾的。 “怎么去支教了这么几个月,在山里也吃了苦头了,这体力反而还没从前娇生惯养的时候好” 赵董对这个小情人有点不满意。 许禾连撩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心里控诉。 赵平津见她彻底破罐子破摔躺平装死,未免有点心里不平衡,硬是将许禾抱起来,抱到了落地窗边。 窗外就是摩天大厦间亮着的无数灯盏,脚下就是繁华街景。 对面的建筑虽然距离不近,但许禾影影绰绰能看到那边窗子边的人影晃动,她不免开始紧张慌乱起来。 “赵平津……赶紧回去……”许禾都快哭了:“求你了……” “求人是这样求的” “赵平津……” “求人是连名带姓叫着求的” 赵平津低头咬在她颈侧。 许禾一下子哭了出来:“你混蛋……” “说这些废话没用,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求我。”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那就好好想。” 许禾期期艾艾的哭了半天,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屈辱,混乱的脑子里却是福至心灵一般,想到了什么。 她回头看他,心里挣扎了好半天,才低低喊了一声:“老,老公……” “谁是你老公” “赵平津……” “嗯” “赵平津是我老公……” “说清楚。” “赵平津是许禾的老公……” 许禾小声呜咽着哭了出来,又委屈又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屈辱。 “出息。” 赵平津轻笑了一声,却还是将人抱起来折身回了卧室。 “以后喊我什么记住了没有” 许禾哽咽点头。 “要是喊错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他故意吓唬她,却收着劲儿又轻拍了一巴掌。 406 就欺负你 8600钻的加更~ 许禾哭的眼睫毛都湿透了,“你欺负人。” 翻来覆去的,只会这一句控诉。 却不知道男人最听不得的就是女人说欺负两个字。 听见这两个字,尤其在床上,只会让人更想狠狠的欺负她。 “说过多少次了,就欺负你。” 赵平津捏住她细瘦伶仃的手腕将她翻过去:“好好尽你的本分。” 许禾睡着的时候,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赵平津抽完烟回来,掀开被子将人捞到怀里。 许禾睡的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是他,还有点委屈的瘪了一下嘴,接着却抱紧了。 赵平津理了一下她乱七八糟贴在脸颊上的头发,心里蕴着说不出的无奈,却又熨帖一般舒展开的满足。 天地乾坤,男女阴阳,他妈那句话说的没错。 这几天基本没吃药还睡的不错,可见现在元气都恢复了不少。 赵平津俯身,捏住她下颌亲了亲她的唇角:“小东西。” 将人揉在怀里,心满意足的闭了眼。 第二天赵平津就忙了起来,许禾在酒店待了大半天,论文倒也渐渐有了雏形。 中午赵平津也没回来,酒店送了餐点过来,许禾一个人吃着没什么意思,午饭后补了个觉,精神和体力恢复了一些,就觉得待着无聊。 出差的城市是个挺发达挺有名气的一线旅游城市,许禾翻了翻酒店房间的旅游册子,发现酒店附近两公里外就是个民俗街,她一个人待着没事儿干,就想去逛逛。 原本准备和赵平津打个电话说一声的,想到他不让自己打电话发简讯过去,就在微信上和他说了一下。 酒店帮忙叫了车,还是十分安全的,但许禾还是拍了车牌号,也发给了他。 到了那条民俗街,吃的喝的玩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还是挺有意思的,许禾逛着逛着就不知不觉买了一大堆的小东西。 其中路过好多卖情侣小首饰的摊位,许禾每次都忍不住驻足,只是,她买来也没什么用,和谁一起带呢。 天快黑的时候,赵平津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许禾说了自己在民俗街,一会儿从南门出去,在南门等着他。 赵平津说了句‘注意安全’就挂了电话。 许禾快走到南门时,路过了一个卖汉服的小店,她一时来了兴致,进去逛了一圈,倒是看上了一套。 布料挺不错的,手工刺绣也很精致,是那种纯古风的汉服,不是现在流行的改良款,很有古韵,甚至还有内里的肚兜亵裤和一整套搭配好的鞋子袜子,许禾很喜欢。 许禾付了款,老板娘却送了她两根手编的情侣红绳,给许禾带的时候,笑着说:“红绳打的是金刚结,戴上可以保平安呢。” 戴好后,又夸赞许禾:“你的皮肤真白,腰这么细,我再送你一个腰链吧,你到时候戴上腰链,你老公看到肯定眼都直啦。” 许禾有点不好意思,老板娘却将那一根长长的缀着几个特别小巧精致银铃铛的腰链一起放在了纸袋里。 许禾道了谢离开。 走到南门外时,还没看到赵平津的车子过来。 她有点饿了,就随便找了个小摊位去买吃的。 等餐的时候,有操着本地口音的男人过来搭讪,许禾没理会,那几个男人又说请她吃饭,许禾干脆走到了一边,避开了。 也许是她这反应让那几个人觉得没面子,一个光头的男人就骂骂咧咧的直冲着许禾走过来,许禾想要躲,那男人却直接拎住她胳膊往怀里拉:“别给脸不要脸啊,哥哥要请你吃饭是看得起你……” 可那男人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人一拳重重砸在了面门上,腾时鼻血飞溅,许禾吓的捂住脸尖叫,周遭的路人也惊吓的纷纷躲闪。 赵平津一手拎着那光头的衣襟,冷着脸往他脸上连着砸了十几拳,却还嫌不解气,攥着他衣襟就将那张糊满了血的脸狠狠撞在了电线杆上。 光头男惨叫了一声就软软的往下倒,赵平津狠狠松开手,男人如一个破布口袋一样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而在这时,人群里忽然传出惊呼,许禾看着那个拿着把水果刀往自己跟前跑来的男人,吓的整个人都呆住了。 可那刀子并未落在她身上,关键时刻,赵平津一手拉住她护在身后,背过身去挡,刀子瞬时将他肩臂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鲜血涌出,赵平津回身狠狠一脚将男人踹翻在地,鲜血已经淋漓落了满地。 “赵平津……” 许禾哭的面目全非,想要抓住他受伤的手臂,但却又在看到满袖子的鲜血时,迟迟不敢触碰。 赵平津没见过有人能哭成这样,眼泪掉的这样凶。 他捂住伤处,鲜血仍从他的指缝里向外,他整条衣袖湿透了,鲜血顺着他手指尖往下滴。 许禾哭的颤抖,抖着手去抓他满是血的那只手。 “赵平津……你让我看看伤的怎么样了……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医院……” 她想要捂住他伤口不让他再流血了,可她的手落上去瞬间就被鲜血染透,根本堵不住。 “许禾。” 赵平津看着她哭花的脸。 可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唐钊差点死掉那天,许禾在医院等着他醒来时,也是这样,哭的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眼泪都没停过。 他受不了自己总是这样失控的在心里与唐钊比较。 他痛恨厌弃这样病态的自己。 可他有什么办法 他若是能操控自己的心,他早就和许禾分道扬镳了。 何至于每一次,他都放不下她。 “你哭什么”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就这么一点伤,又不是要死了,所以,你有什么好哭的,不用在我面前装的这么伤心在意。” 407 还不是你没让我怀上的能耐 8800钻的加更 “赵平津……” 许禾眼都哭肿了,抓着他血淋淋的手指抓的死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 “回去吧。” 赵平津眸色平淡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往车子边走,许禾小声哭着求他:“先去医院好不好先去看看伤……” 有人报了警,也有好心人问他们要不要帮忙打120。 赵平津直接拒绝了。 “死不了,血不流了就没事了。” “赵平津……” 赵平津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许禾只能追过去,他刚才自己开车过来的,这会儿手臂有伤没办法开车,就拿出手机给许禾:“给司机打电话。” 等司机过来的时间,许禾又求他去医院。 赵平津一直闭着眼没开口,到最后,许是许禾实在哭的让他头疼,他睁开眼看着她,眸底一片寒凉:“心疼” 许禾眼底噙着泪使劲点头。 “有那天那样心疼吗” “赵平津,这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心疼么。” “唐钊受伤我是很担心,我为他难过,伤心,就像是对身边朋友一样的情绪,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但是你不同,你是我喜欢的人,赵平津……” 许禾拉着他血淋淋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处:“放在心里喜欢的人,是不一样的。” 赵平津眼底渐渐漫出碎裂的红,因着失血的缘故,他的唇色有些许的苍白。 许禾的话,无疑让他有些动摇触动。 可他不能相信她。 她是个骗子。 她之前对他说过无数次的喜欢和爱,但最后她还是在他们的订婚礼上转身就走了,他那时候怎么努力都留不住她,她不会知道,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的噩梦里都是她转身走向唐钊的画面。 有一就有二,如果下次唐钊又出什么事了呢 “那如果现在唐钊快要死了,你是去找他,还是留在我身边” 许禾什么都没说,她轻轻趴在他怀中,抱住了他:“赵平津,从上学,一直到现在,我一直都只喜欢过你,我一直选择的,也都是你。” 赵平津觉得头有点懵,也许是血一直在流的缘故,他浑浑噩噩的想要推开她,可她就这样缠着他不放。 他忍不住在想,等她毕业那天,她真能做到干脆利落分手走人 既然还是要走要分,那现在说这些好听的话哄他干什么 什么谈到她毕业就结束分手。 感情在她眼里只是儿戏,他赵平津也只是无关紧要,随便可以放下,随便可以追回来。 “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吧,许禾,趁着我的生活还没被你彻底搅乱,我还能保持着清醒和理智,你走吧……” “我不走。” “你不走,我也不会对你好了。” “对我不好我也不走。” “你的脸皮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厚了” “反正你现在别想甩掉我,只要你一天没女朋友,我就不走。” “拿了毕业证也不走” 许禾红着一双眼看他:“除非你说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 “我不喜……” 许禾忽然低头堵住了他要说出口的那句话:“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和我做,为什么不和周知娴做,不和卫臻做,为什么只和我一个人做” “她们不像你,会主动勾引男人,你知道的,只要那个女人不丑,男人一般都不会拒绝。” “你就嘴硬,你就永远也别承认,你心里就是有我。” 赵平津靠在那儿,笑了一声:“我心里有你你是谁一个没良心的蠢女人……我瞎了眼,才会心里有你。” “那我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喜欢一个总是欺负我,把我蒙在鼓里,把我当傻瓜的臭男人。” “别给我扯这些废话,拿完毕业证赶紧滚,早滚我早清静。” 许禾瘪了瘪嘴,“滚就滚,我到时候带球滚,你别后悔。” “你也得先能怀上。” “那还不是你没让我怀上的能耐。” “姓许的。” 赵平津显然被她这话给气到了,他黏着血的手伸出来,戳了戳她的眉心,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你他妈就是在找死。”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再说了,你现在还受伤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能怎么我” 赵平津气的重重咳嗽,许禾又给他抚着胸口顺着气:“你动什么气,还说不得你了,你看你现在嘴唇惨白病西施的样子,你怎么让我怀” 赵平津半个字都不想再搭理她了。 司机过来时,许禾直接吩咐司机开车去医院,赵平津不准,让回酒店。 许禾就对司机道:“就听我的去医院,他要是找你秋后算账我替你担着。” 司机没加考虑直接就开到了最近的医院。 赵平津气的恨不得将许禾从车上扔下去。 他身边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玩意儿。 到了医院,赵平津没打算下车。 许禾见他这副样子,又气又心疼,劝了半日,他还是不肯去看伤,许禾看着他血淋淋的半边身子,忽然就情绪失控爆发了。 408 慌了 “赵平津,你非要这样是不是” 许禾站在车外,她气的狠了,声音却反而平静的吓人。 赵平津没说话,但唇角却抿的死紧。 “好,那你就坐在这里,流血流死吧,我不管了,不伺候了!” 许禾红着眼大吼出声,她吼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将手里的手机狠狠摔在了地上。 手机摔的四分五裂,许禾站在那里,全身都在抖,可她没回头,片刻后,许禾一脚踹开面前的碎片,直接走人了。 赵平津薄唇紧抿看着许禾怒冲冲离开的背影,眼底竟也带了几分错愕。 他第一次看到许禾气成这样,软软糯糯的一个人,发起火来竟然也这般骇人,看着她转身走人头也不回,赵平津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慌了。 司机下意识要拦,却被许禾突然爆发的怒火给吓到了,眼睁睁看着人直接出了医院大门,站在那半天都没敢动。 “赵先生……”司机无奈又无措,回头看赵平津。 赵平津依旧坐在那里,只是神色没之前那样高冷淡定了,司机甚至还看出来了一丝丝的不知所措,和委屈好像就是委屈的情绪,就是他有点不大敢相信。 许禾随便上了个正好停在站台处的公交车,她也没什么目的地,手机砸了,赵平津也找不到她了,他爱怎样怎样吧,她无可奈何,她不是神仙,有普度众生的本事。 她自己也过的一塌糊涂,她的人生也糟糕透顶,家破人亡的时候也从没丧气过,挣扎着爬起来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都熬过去了。 以前觉得,不管怎样好好活着都还有希望,但现在…… 许禾想到在绿水镇的时候,那边一个苗家的老中医和她说过,她的腿如果再这样发作下去,也许某一天早晨睁开眼,她就再也没办法下床了。 跳舞做梦吧像正常人一样走路都是妄想。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什么样的心情。 如果人生真的到了那样的地步,要在最美好的年纪成为一个瘫在床上的废物,许禾真的宁愿去死。 只是,在那之前,还有什么遗憾吗,还有想要去完成的心愿吗 许禾就想,趁着她现在还算个正常人,趁着她还没耗到油尽灯枯的时候。 如果想要去做什么,那就去做好了。 冷言冷语她也能忍着,有些刻薄的羞辱,她闭闭眼劝劝自己也就放下了。 她以为自己能撑下去,至少留点开心的回忆给彼此。 至少,也能让他的身体恢复一些。 可现在,许禾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继续了。 公交车在最后一站停下,天色已经黑了。 许禾只能下车。 她站在陌生城市陌生的街道上,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有人善意的关心询问,可她却也不敢有半个字的回应。 她向着灯火热闹的地方走去,到了居民区,有烧烤的摊位,大排档坐满了人,树荫下有摇着蒲扇的老人。 她在那烟火气息的边缘,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她想到她刚买的那一整套的汉服,是她很喜欢的很朝气的鹅黄柳绿颜色,她还没来得及穿给他看。 有些人有些事,就像是女孩子心心念念的漂亮裙子一般,非得买回来穿在身上才能安心。 但很多时候人生就是有这么多的遗憾和擦肩而过,比如买回来却又弄丢的漂亮衣服,比如明明互相喜欢却又分道扬镳的男男女女。 郑凡找到许禾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了。 大排档那边的人也渐渐稀少了,乘凉的老人早就熬不住回去休息。 城市的夜是喧嚣的,但却又是静寂的,那静寂就体现在旁人的喧嚣之中。 而你所拥有的,不过是深夜寂寥的街头,头顶枝叶间穿过的微风,和怎么都留不住的那个人。 “许小姐,赵先生很担心你……跟我回去吧。” 郑凡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劝,他赶到医院的时候,赵平津胳膊上那个伤口原本已经不怎么出血了,但却又莫名崩裂开,鲜血几乎将车座都染透了。 而司机正死命拦着他,不肯让他开车追出去。 他近乎疯魔近乎癫狂,连他那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仪态风度都荡然无存了。 郑凡从没见过他这样子,哪怕当日订婚礼上许禾抛下他一走了之,他都不曾这般的情绪失控。 但发泄出来,对他大约也是一桩好事。 他最后自己平复下来的,甚至主动提出让医生给他缝合伤口。 也十分听话的遵照医生的嘱咐留院观察。 郑凡问过司机,知晓了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 赵平津最后的听话和安静,其实就是一种对许禾的变相妥协。 他没有多说什么,开车出来找许禾。 好在医院门口的保安当时看到许禾身上还有血留意了几眼,郑凡也就知道她上了哪辆公交车,这才一路找了过来。 409 撒娇 “他怎么样了” “我走的时候赵先生刚缝完针,伤口还挺深的。” 许禾眼睛红肿看着郑凡:“郑凡,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犯贱,他真的挺讨厌我的,而现在,我也讨厌自己,讨厌这样的自己……” 郑凡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安慰,就在这时,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到是赵平津司机打来的,赶紧按了接听。 “什么出院了” “赵先生非要走,我实在劝不住……” “这简直是在胡闹,伤口那么深,还不知道会不会感染……” 郑凡急的不行,许禾又气又心疼,心内焦灼担忧却又疲惫无力,坐在那里眼泪直流:“他就折腾死自己吧,他把自己折腾死了,大家都清静!” 郑凡只能求许禾:“许小姐,这实在是没办法了,您就跟我回去吧,现在也就您能劝住他了……” “他要是听我的,郑凡,我至于气的摔手机走人吗” “郑助理,郑助理您赶紧回来吧,赵先生这伤口又崩开了……” 司机的声音焦灼的在电话那边响起来,就连许禾都听到了这些惊呼。 她气急无奈,却又放不下,跟着郑凡匆匆回了医院。 赵平津这伤口反复裂开几次,失血太多,再次缝合后人都有些昏沉沉的不清醒了。 许禾走到床边,看着他那张失血苍白的脸,实在没忍住,软软一巴掌就搧在了他脸上:“赵平津,你还不如直接一刀捅死我,给我个痛快!” “我就知道……” 赵平津浑浑噩噩睁开眼,他看了许禾一眼,又阖上眼,很轻很沉的喃了一声。 “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 “许禾,你不心疼我,你不在乎我,你对别人可不是这样……” 他声音很虚弱,说了几句就停下来,片刻后,才又哑声道:“没日没夜的守着他,为了他眼泪都要流干了,而我呢,你一点耐心都没有,你多几句哄我的话都不肯说,你摔手机就走……” 赵平津说着说着,呼吸微微乱了,气息也急促起来,许禾气急,伸手捂住他的嘴:“你闭嘴吧,少说几句话……” 赵平津却睁开眼,虚弱看着她:“许禾,你干脆弄死我,你弄死我,大家都痛快。” “要死也不能这时候死,等我滚了,你想怎么死怎么死,反正牵扯不到我身上。” “最毒妇人心。” 赵平津咳了一声,偏过脸不想看她:“你给我出去。” 许禾却直接在床边坐了下来。 赵平津显然气的狠了,苍白的唇紧抿成线,唇角肌肉都在隐隐颤动。 许禾却轻轻握住了他微凉的手。 他想把手抽出去,但这会儿实在没力气,这女人又攥的死紧。 她垂眸,摩挲着他受伤的尾指:“为什么不告诉我手指受伤的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你让唐钊去救我的,自己做过的事为什么从来不说……” “说出来干什么争宠吗我没那么无聊。” “可是赵平津……” 许禾缓缓俯下身子,趴在了他胸口:“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挂在嘴边,但也要说出来的,你为她做过的任何事都是你心甘情愿没有目的的,但如果从来都不让她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喜欢说,她知道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许禾还想说什么,赵平津却道:“你起来,压的我喘不过气,许禾,我是病号,我差点死了,你能不能有点慈悲心,这时候还在对我说教。” 你离死差的远了好吗 “睡吧,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许禾坐起身,摸了摸他的脸,又握住他手指:“闹腾这一场,何必呢。” “你懂个屁。” 赵平津说了句对他来说算是粗鲁的话,说完就闭了眼。 许禾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吭声,过了片刻,听着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许禾方才起身,想要出去。 只是刚要抽出手那一瞬,他却在睡梦里握紧了她的手。 许禾怔了一下,看着他此时的模样。 一个强势而又高高在上的男人,在他偶然脆弱的时候,是很让女人心怜的。 许禾缓缓坐了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她又摸了摸他瘦的骨骼线条凸显的下颌,摇了摇头,红着眼轻叹了一声。 …… 赵平津还是在第二日下午就坚持出了院,其实这次出差行程挺紧的,因为意外受伤,耽误的工作都要往后推,连养伤的时间都没有,等到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赵平津就开始带伤忙碌起来。 许禾担心不已,却又劝不住他,一颗心油锅里翻滚一般,食不知味,连论文也没心思整理。 晚上差不多十点,他才结束最后一场应酬回来。 虽然有伤在身没人劝酒,但饭局气氛到了,他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少沾了些许。 许禾打开门就闻到淡淡的酒气,脸色当即就变了。 郑凡站在后面,小学生一样垂着头,根本不敢和许禾对视。 赵平津大约也知道她要生气,没进门就倒在了她怀里装醉。 趴在她肩膀上喊着伤口疼,倒是自己先委屈上了。 410 亏虚 许禾想发火也发不出来,只能把人先扶进去,郑凡这边就赶紧趁机溜了。 走的时候还特别贴心的关了房门。 赵平津倒在沙发上,顺势也把许禾拉到了怀里:“禾儿……” 也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装的,倒是连这见面后一次都不肯喊的昵称也喊了出来。 许禾想起身,但他却抱着不肯放。 “你胳膊……赵平津,先让我起来。” “我胳膊疼,你就不能先别动,让我抱会儿……” “胳膊疼不能安生点伤口没愈合还喝酒赵平津你是进了一次急诊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你知道” 赵平津忽然睁开眼,眼底有着浅淡的几缕红血丝,他望着许禾,神色复杂。 “我知道。” 赵平津眸色骤然就沉了,松手推她。 “我去了。” 许禾仿佛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幽幽开了口。 “郑凡不让我去,可我那时候已经坐上返程的高铁了,我去医院了,就在你住的病房楼下,你出院那天我也看到你了。” 许禾望着他,很浅的笑了:“我不喜欢误会,赵平津,我真的特别讨厌误会两个字。” “为什么不上去” 许禾伏在他胸前,眼帘微微垂着,望着他衬衫上木质扣子的纹路:“那位周小姐上午也去下午也去,我怎么上去” “所以我就算死了你也无所谓,你的自尊最重要” “高铁上郑凡就和我说了,你已经没大碍。” “那万一有呢。” 许禾仍不看他,只是抿了抿唇:“那就厚着脸皮上去呗,大不了就是被你怼几句。” “许禾。” “嗯”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讨厌” 她就歪着头,很认真的想了想:“是不大让人喜欢。” “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你要是离开我,我不一定会变成什么可怕的样子,你答应要一辈子陪着我,是你食言了,所以我现在不管变成什么样,你都得受着。” “嗯。” “我说难听话你也不能走,对你再恶劣你也要忍着。” “我忍的还不够吗” “起来吧,先让我看看伤口,别再出血了。”许禾说着就要起身,他却又抱紧了不肯放:“我不去医院换药。” “嗯” “我要你给我换。” “可我又不是护士,再说了你伤口很深还要清创消炎的。” “那我就不换。” “赵平津……你怎么又无理取闹” “反正你自己选。” 许禾气的血压都要飙升,好半天才道:“那你先让我看看伤口愈合的怎么样” 他这才松了手。 许禾起身,解开绷带的时候,他就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表情。 她蹙眉,心疼,不忍,伤心,难过,又气恼,这种种表情交织在一起,待最后,她有点生气的瞪他一眼,又掉眼泪,赵平津忽然觉得整颗心像是被熨斗熨开了一般舒展。 “是不是要发炎了”伤口边缘微有些发红,赵平津说了一句,又看许禾。 果然许禾立刻小心翼翼托住他手臂,仔仔细细的看着伤处,满脸的担忧:“确实有点发红。” 她说着,又摸他额头:“不会发烧吧” “那你晚上不准睡,你守着我。” 许禾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自己的,嘴里嘀咕着:“不行,得先准备点退烧药,万一半夜烧起来……” “物理降温就行。” “冰箱里应该有冰块,对,物理降温你也会舒服点。” “我不用冰块。” “那我给你弄冰毛巾好不好” “也不好。” “那怎么办”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赵平津指了指许禾:“我要是发烧了,你就脱光了抱着我,反正你大夏天身上也凉凉的。” “我怎么感觉你别有所图” 赵平津挑了挑眉,一本正经道:“许禾,你能不能尊重一下病号” 许禾撇嘴,却又忍不住笑了:“谁让你那么禽兽的。” 然后当天晚上,赵董就让他的小情人见识到了男人别说只有一只手,哪怕没有手,这想禽兽的时候,还是能禽兽得起来的。 只是这样折腾一通的后果就是,半夜赵平津果然发起了高烧,许禾喂了药,他的烧也不退,大半夜的又闹到了急诊去。 好不容易输了液体温稳定下来,医生还对许禾嘀咕了一句:“这体检报告不是挺健康的吗,怎么今晚看他脸色虚成了这样” 许禾压根都不敢吭声。 她能说什么呢,她这会儿倒是气色红润,医生要是多看她两眼,八成都要怀疑她这是采阴补阳了。 等人都走了,赵平津躺在床上输液,烧退了一点,但人还是没力气没精神,所以也就不闹腾了,格外的安生。 许禾喂他喝了点水,忽然想到什么,站在床边歪着头问他:“周小姐也这样喂水的吗” “没让她喂。” 许禾点点头:“哦。” 她转身去放杯子,然后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赵平津有些忍不住了:“我没让她喂。” 411 温柔 9000钻的加更~ 许禾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啊。” 赵平津骤然又冷了脸,转过头闭了眼:“你出去,我要睡了。” “那好,有什么事你叫我,我就在外面房间。” 许禾站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又看了看点滴的速度,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这才转身出去。 眼睁睁看着她走到门口没回来的迹象,赵平津心里怄满了火,他手用力动了动,立刻就滚了针,输液管里瞬间一截血红。 “许禾,帮我叫护士。” 赵平津忽然开了口,许禾回头一看,唬了一跳,忙走到床边,先按了铃,又小心托住他手:“怎么滚针了都肿了……” 护士很快过来,重新拔针扎针,赵平津手背上青紫了一大块,许禾心疼的不行,干脆就坐在床边不走了。 她还握住了他输液的那只手,免得他睡着了乱动。 “睡吧,我守着你,没事了。”许禾像是哄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眉毛,让他闭眼睡觉。 赵平津这会儿倒是听话了,许禾让他闭眼他就闭了眼。 其实他并没打算睡的,也许是发烧还没好,也许是药水的作用,更也许是知道,她今晚不会走了,赵平津很快就睡了过去。 许禾一直守到他输完液,才叫来护士,小心的拔了针。 他睡得很沉,完全没惊动他。 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许禾干脆就趴在他床边,打算小睡一会儿算了。 但第二天醒来时,许禾却发现自己躺在赵平津的病床上,而赵平津却窝在那张小沙发上,他身高腿长的,看起来就十分的窝憋。 许禾缓缓坐起身,走到沙发边,“赵平津……” 她说着,又摸他的额头,触手微凉,这颗心才算放下来。 “去床上睡吧。”许禾轻轻晃了晃他,赵平津在晨曦中睁开眼,大约是人刚睡醒,还有点迷糊着,他下意识伸出手,如从前那样拉她到怀里,亲了亲,声音是涩哑的,却又温柔无比:“禾儿……早。” 许禾的眼眶微微泛着酸,她伏在他胸口,却又怕压住他的伤,小心翼翼避开了,才抱住他腰:“早,赵平津……” 他没说话,也没推开她,甚至手臂仍圈在她身上,只是在人整个清醒之后,却又莫名的心情颓丧。 许禾好似感觉到了他的异样,从他怀中抬起头:“伤口还疼吗” 赵平津缓缓垂了眼眸望着她,她的关切,心疼,无一不是真切入骨。 但又如何呢,她对每个她关心的人,都是如此。 赵平津不是博爱的人,对于他没放在心上的人,他是连眼角余光都不愿施舍的。 他希望许禾也是这样的,希望许禾的整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 但他却又清醒的知道,她的心里在意的东西在意的人太多了。 赵平津知道自己这样想太过病态。 他甚至还想过,许禾最敬爱最亲近的人是她父亲许立永,许立永如果还活着,她肯定特别乖特别听许立永的话。 更甚至,只要许立永说一句:禾儿你不要和赵平津在一起,他不是你的良配。 许禾肯定立刻乖乖听话跑路了。 他的心很小,小到除了许禾谁都不行,但许禾却不同,她离开他,没有他,却仍可以过的很好。 如果两个人都病入膏肓只有一条死路的话,他宁愿放弃自己,放过她。 他其实很了解许禾,他知道她所有的软肋和底线。 “不怎么疼了。” 赵平津开了口,他松开手,许禾也就从他怀里起来了。 “要不要去洗漱” 赵平津微点了下头,他预备起身,许禾赶紧先一步起来扶他,只是起的有点急了,腿弯处一酸,腿就软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我自己可以。”赵平津推开她的手,许禾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看着赵平津进了洗手间,她又缓缓低头,看了看自己隐隐抽痛的小腿,视线里,渐渐漾起一片模糊的水雾。 下午赵平津就离开了医院,身体底子不错的缘故,恢复的就还不错,伤口也开始缓慢愈合了。 回了酒店房间,他处理了一点公事,许禾催着他去休息。 他倒也没强撑,左右今天的事儿都往后推了,倒也清闲了下来。 躺在床上睡了一小会儿,醒来后没了睡意,随便找本书翻着。 许禾还在整理论文,她做事的时候总是格外的专注,以至于他醒来好一会儿了,她都不知道。 赵平津也就安静的望着她的背影。 从小学跳舞的女孩子,就算是坐着打字脊背也挺的很直,赵平津想起她给他跳过的几次舞,在一高那个演播厅后台走廊里,她画着舞台妆朝气蓬勃的模样,在舞台上被众人簇拥闪闪发光的主舞女孩儿,在寂静的演播厅里,一束月光下,她投入而又忘情的,要把自己最美好的样子都留在心爱男人眼中心里的纯粹和圣洁。 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许禾。” “你醒啦”许禾讶异回头,看他半靠在床边,她的眉眼温柔含了笑:“你稍等我两分钟,我改一下这个错的地方,然后保存就好了。” 他没说话,等她忙完。 412 心疼 许禾关上电脑,先去倒了一杯水给他。 他捧着水杯,喝了一小半之后,方才轻描淡写道:“之前合作方给我提过,这边有个很出名的骨科圣手,什么疑难病症都能治好,等会儿带你去看看。” 许禾没有推拒,“好啊,去看看也好,不过,我这都是从前的旧伤了,也不一定有用。” “看看医生怎么说吧。” 赵平津将杯子递给她,许禾接过放好,他就起身下床准备穿衣服。 许禾忙过去拿了衬衫,一边帮他穿,一边却柔声道:“你还是在酒店休息,让郑凡送我过去就行。” “你的腿伤,我有很大的责任。” 许禾给他系扣子的手指忽然打了个绊。 一个人忽然开始从种种细枝末节补偿你的时候,大约也就是做好了两清的打算。 她继续给他扣扣子,直到最后一颗扣完,她抻了抻衬衫下摆的一丝褶皱,很轻的应道:“好,那你带我去。” 那个骨科专家是个九十多岁的老中医了,许禾都担心他坐在那里诊脉的时候下一秒就会睡着。 但他无疑是真的有些水准,只是摸了摸许禾膝盖处的旧伤,就判断出,她当年摔伤之后,伤到了膝盖处的筋脉,医生治疗的时候只注意到了皮外伤,所以外伤愈合之后,内里的伤就算自己慢慢长好了,但筋脉错位扭曲,牵动到关节,这也是为什么许禾后面没办法再做一些舞蹈基本功的最大原因了。 再加上之前在国外又受了一次伤,外伤加上心理创伤,有时候她走路忽然腿软,其实是神经性的感官失调占据更多因素。 而如今,时间太久,已经五年多了,就算再手术调整,效果如何也未可知,人却要遭一次罪。 许禾不大愿意,赵平津内心也舍不得。 就问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要根治大约没什么可能了,针灸加中药敷倒是能缓解一些她腿部如今的不适。 赵平津就让老中医去安排,许禾其实并不想针灸,她就和很多女孩子一样,从小就怕打针,尤其是听到老医生说要扎十几根银针,更是心里怕的不行。 许禾拉着赵平津的手小声求,她是真害怕针,这会儿还没开始呢,就自己把自己吓的后背湿透,手心里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赵平津看她神态就知道她是真害怕,但却强忍着心疼不舍冷着脸没答应。 许禾求了两次也就不吭声了。 坐在那儿等的时候,她不自觉的开始咬手指甲,整张脸都白了。 赵平津借口抽烟,转身去了外面。 他怕自己再看一会儿,直接就拉她走人了。 准备进去时,许禾忍不住向外看了一眼,赵平津站在外面屋檐下,背对着她这边。 她想要喊他一声,但想到他刚才冷淡不不耐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也许是自身就是对疼痛特别敏感的人,而现在精神又格外紧绷的缘故,痛感就被放大了数倍。 许禾算是很隐忍的性子了,但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哭了出来。 害怕是真害怕,疼也是真疼,但更多的,还是想让他心疼。 赵平津站在帘子外,一直克制压抑的情绪,在听到许禾小声哭那一瞬,到底还是没能绷住。 他掀开门帘进去,就见许禾那条腿的膝盖处密密麻麻扎着十几根牛毛粗细的银针,而老医生还戴着老花镜,捻着一根十几公分长的银针往她的膝盖上扎着。 她哭的有点委屈,却又不敢乱动,看到他进来,就朝他伸出手,呜咽喊他名字:“赵平津……” 他快步走过去握住了她汗湿的手,大掌笼住她后脑勺让她脸贴在了自己怀中,他抚着她侧脸,轻声安慰:“就快好了,最后一针了。” 老中医慢悠悠的松开手,看着俩人这副样子,倒是笑了:“还得来三次啊,至少的。” 许禾立刻委屈的不行,抬起哭的微红的眼哀求的望着赵平津。 他受不住她这种表情,但又知道按医生说的做对她最好,就别过脸去,对医生到:“行,我们会按时过来的。” 许禾一下子哭出声了,赵平津心里也不好受,只能抱紧她,沉声道:“就三次,来三次咱们就不来了。” “我从小就怕打针,我小时候生病,我爸和医生追了我两条街我都不肯打针的……”许禾抽抽噎噎的,瞄一眼自己腿上扎着的十几根针,就心头发毛,待会儿还得拔掉呢。 赵平津能想像出来小时候活泼好动的许禾跑起来兔子一样飞快的样子。 他忍不住又揉揉她的后脑勺:“忍一忍,要不然以后腿又要疼。” 拔针的时候没那么疼,但因为这会儿赵平津在跟前呢,许禾就格外脆弱一点,呜呜咽咽的把他衬衫都哭湿了一片。 “回去每天都要中药热敷,这些草药是熬好的,加热之后倒在药用纱布上热敷二十分钟,半个月就会开始好转了。” “最好别受凉,每天戴上护膝,膝盖怕冷不怕热,以后可得小心保护好了。” 医生说一句,赵平津就在心里记一句,心里想着,回去后就该把许禾的裙子全扔了,以后还是穿裤子的好。 413 谁说的不能有第三者谁解决 进去的时候两人还一前一后的,有点疏离的样子。 出来时却是拉着手,郑凡看到许禾一副哭过的样子,原本还以为自家赵董又欺负人了,但见到赵平津牵着许禾的手,还配合着她的步伐放慢脚步,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这会儿特别擅长装聋作哑,全程都专注开车。 但赵平津大约还是觉得他碍眼,直接把车内挡板降了下来。 许禾伏在赵平津膝上,心里头还有点委屈。 她都感觉赵平津是在恶意报复她,才拉着她来这里扎了十几针。 “明天不想再来了……” “那今天不是白挨了这十几下” “你都不知道有多疼,多吓人。” 许禾扭过脸,抱住他腰,隔着衬衫咬他小腹,硬邦邦的腹肌,咬也咬不动,许禾发泄不出来,干脆伸手掐他:“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欺负人。” 她话刚落,赵平津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却是周知娴打来的。 赵平津就看向许禾:“接不接” 许禾看了一眼名字,心里就泛酸,扭过脸去:“你自己看,关我什么事。” “谁说的不能有第三者的” 赵平津睨着趴在他腿上的许禾,声音懒洋洋的。 “我说的。”许禾有点委屈巴巴。 “那你自己解决。” 赵平津滑动接听,直接把手机塞给了许禾。 许禾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似的,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但周知娴的声音已经轻轻的响了起来:“喂,平津……” 许禾就看向赵平津,喊的真亲热,也是,赵平津都喊人家知娴了,周知娴礼尚往来喊平津,再正常不过。 赵平津干脆闭上眼,一副不闻不问不管的姿态。 许禾都要气死了。 “平津你怎么不说话啊,在听吗” 周知娴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禾只能硬着头皮,很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周小姐,不好意思,他这会儿,额,睡着了……” 手机那边瞬间没了声音。 许禾自己都觉得说不出的尴尬难为情。 说起来,周知娴又有什么错呢。 赵平津不去和人家相亲见面,给人家希望,人家也不会陷进来。 同样身为女人,只要不是庄明薇那种阴着坏的和卫臻之前那种明着坏,许禾都很不愿意女孩子之间为了男人搞什么可笑的雌竞。 周知锦是好女人,周知娴也差不到哪里去,善良美好的女孩子都该得到幸福的。 “你……是许禾许小姐吧” “嗯,是我。” “所以,你和赵平津和好了……是吗” 周知娴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很温柔,但许禾仍能听出那浓浓的伤感和失落。 车厢里很静,周知娴的话,赵平津也听到了,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安静的望着许禾。 可许禾握着手机,怔怔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周小姐。” “其实,我看得出来的,就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心里其实就很清楚的。” 周知娴自嘲的笑了笑:“他这几天都没联络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其实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很抱歉,我有点失态了,但是,许小姐,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真的挺喜欢他的……” 周知娴的声音顿了顿,许禾听到了一点隐隐的哭腔。 是不是真心,纯粹的爱慕,女人都能敏感的判断出来。 许禾看得出来,周知娴对赵平津的感情真不真。 在这一瞬间,很短暂的一瞬间,她却想了很多很多。 如果有一天他的身边真的注定要有另外一个女人的话,许禾希望,那个女人能是真心爱慕着他的。 她想起小时候看射雕英雄传,黄蓉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对郭靖说的三许三不许。 她说,我死了,许你再找一个,不许你总记着我。 她说,你要找,只许找华筝,因为只有她对你是真心的。 她说,你娶了华筝之后,要走的远远的,我不许你带着她来坟前看我,因为我还是很小气,我怕我看了会生气…… 许禾这一刻,竟很能体会她说这些话的心情。 她同样也不希望看到赵平津带着那个新娶的妻子出现在她的面前。 就算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大度又得体,但许禾还是会小心眼的吃醋嫉妒。 “周小姐,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你值得一份很圆满的幸福的。” 许禾轻轻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确实很好。” 赵平津漠漠的一句,惊的许禾倏然回头。 手里的手机被他抽回去,许禾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力苍白。 是啊,这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说真的,她只是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适合我。” 许禾僵硬的点头:“是。” “我会考虑你的意见的,认真考虑。”赵平津看着许禾:“其实,很多时候,合适比喜欢更重要的,对不对” “你说的没错。”许禾呐呐说着,眼睫却在轻轻颤栗。 “不过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你走前,她不会再出现。” 许禾紧紧抿着嘴唇,仿佛在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抬起眼帘,很温柔的对他笑了笑:“好。” 414 怪不得我不会怀 “我现在这样子,确实应付你一个都难,毕竟,没让你母凭子贵,说明我努力的还不够。” “不要母凭子贵了……” “都是说着玩的,赵平津,你放心吧,我可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怎么说我也是个念了京都大学的高材生,我还要考研读研呢,我现在可不能怀孕生孩子。” “许禾,你不觉得你很难伺候吗不让买避孕套的是你,现在这样说的也是你……” 赵平津似乎有些烦:“你准备矫情到什么时候” “那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都听你的。” 赵平津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反正你也难怀孕,不用就不用吧,没男人喜欢戴那玩意儿。” 许禾轻轻嗯了一声,试探着想握他的手,赵平津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也就随她去了。 车子又行了一会儿,赵平津问她:“还疼不疼” 许禾摇摇头:“其实也没多疼,就是心理作用,心里害怕。” “扎针的时候不看就好了。” “那你明天陪我,抱着我。” 赵平津嗯了一声,许禾又往他跟前偎了偎:“有点冷。” “娇气。” 赵平津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调高温度,却将人搂到了怀里。 许禾顺势抱紧了他的腰。 片刻后,赵平津感觉到她双手笼住自己的腰,量了量。 “赵平津……” “嗯。” “你瘦的有点过了。” 他没吭声,许禾又小声道:“肌肉好像都少了很多。” 赵平津依旧没搭理她,许禾又小小声嘀咕了一句:“怪不得我不会怀孕。” 赵平津:“” “通过我这次回来后的前后对比,我觉得你状态不如两年前我们刚在一起时了,可能就是因为少了这些肌肉的原因。” 许老师最后十分肯定的下了结论:“所以,你得再吃胖点,强壮一点。” 赵平津低了头,很同情的看了看许禾,又‘怜惜’的摸了摸许禾的脸:“许老师说的很有道理,受教了。” 接下来这三天,赵平津整天早出晚归的忙,除了每天下午抽时间带许禾去针灸,两人并无太多亲密接触。 很多次他回来时,许禾早就困倦的睡着了。 他没碰她,也没和她做过。 好像瞬间变的清心寡欲了。 返回京都那天,出了机场回公寓,郑凡和两个助理也跟着上楼了。 许禾还有点纳闷,结果刚进门赵平津就让她收拾自己的贴身物品。 “要去哪儿啊” 许禾望着他,不知是不是赵平津的错觉,他总感觉许禾看着他的眼底,好似带着什么期盼的情绪。 “换个公寓,这里离同盛太远了。” 许禾缓缓垂下了眼:“哦……” 她转身回了卧室去收拾东西,郑凡和两个助理没进门,在外面等着。 赵平津心情有些低落,走到阳台上去抽烟。 不让她回麓枫公馆的人是自己,现在有些懊悔的也是自己。 许禾的东西并不多,出差时的箱子不用打开,其他物品也就整理了一个大箱子。 赵平津手臂有伤,郑凡赶紧进来拎了箱子下楼。 许禾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室内,却有些说不出的怅惘。 其实这个公寓她还是挺喜欢的,也许是因为这里有她和赵平津最甜蜜的一段时光的缘故。 “舍不得” 赵平津想说,舍不得他买下来就是了。 许禾却摇头笑了笑:“没什么舍不得的,走吧。” 是啊,人生就是在不断的放下,不断的取舍,不断的拥有,却也不断的失去。 她说完就向外走,再没回头看一眼。 赵平津却在门关上那一瞬,回头看去。 他仿佛看到两年前的许禾和赵平津,一个心如明镜知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施舍了一点真心,却夺走了一个女孩最纯粹真挚的爱恋。 一个蒙在鼓里,天真纯澈飞蛾扑火的付出一切,却不知道自己随时都会被人放弃。 可他却仍是那样怀念当初。 怀念当初许禾心无旁骛爱着他的时光。 怀念她的世界里还没有别人,她的温柔也不曾给予别人。 赵平津轻轻关上门。 如果可以,平行时空里,就让赵平津和许禾永远留在两年前的夏天,不要分手,不要互相伤害。 就让他们,在那里永远永远相爱。 …… 许禾在快到新公寓的时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新的住所好像距离她的学校不太远,如果开车的话,大约十五分钟就能到了。 但距离同盛却稍微远了一点,许禾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个人总是这样,做什么事,其实心里完全都在考虑你,但他就是不肯说,像她这样稍微有点迟钝的姑娘,很多时候都是后知后觉的。 新公寓位于顶层,是个将近二百平的平层,然后顶楼有一个巨大的露台花园,是他们的私人所有。 郑凡前几天让保洁过来收拾时,将露台的大花园也修整了一遍,尤其是那个玻璃暖房,每一面玻璃都擦的光可鉴人,到冬日的时候,许小姐在里面晒个太阳啊,看看书什么的,肯定特别舒服。 长途出差其实还是挺累的,许禾连行李都不想收拾,只想赶紧洗澡躺下睡觉。 415 许老师要不要再评价一下? 9200钻的加更~ 但赵平津手臂上的伤还要处理换药,因为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所以只需要简单消炎涂上药膏就可以,赵平津就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了许禾。 他这几天洗澡也不太方便,许禾本来打算帮他洗的,但前几日在酒店,他都没让她进去。 等到在新公寓收拾好,郑凡送了餐点过来,两人吃完饭该洗漱睡下时,赵平津却忽然让许禾进去帮忙。 因为顾及着他手臂上新换的药,许禾全程都格外的专注,小心翼翼,生怕打湿了伤处。 她倒是洗的专注认真清心寡欲,可赵平津却被她弄出了一身的火。 他伤的只是胳膊,其他地方好好儿的,可她给他擦洗身体的时候,却全程轻柔无比,尤其是她涂抹泡沫时,手指转着圈的滑过他的小腹,赵平津就觉得,那不如就按照计划提前几天,让许老师好好感受一下,他和两年前到底有什么差别。 许禾最后时候,迷迷瞪瞪的想,怪不得老话里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呢。 “许老师要不要再评价一下” 赵平津俯身,亲了亲她汗津津的侧脸,许禾困倦的手指尖都抬不起,只能乖乖投降:“老当益壮,龙精虎猛,威势不减当年,我们赵董,当真是人中龙凤,马中赤兔,我看至少再战三十年都能金qiang不倒,虎虎生风……” 这都什么跟什么。 赵平津被她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弄的头都大了两圈,不过,还能说这么多,可见体力还没耗尽。 他将许禾抱起来,低头亲她:“我查了,现在不是安全期了,再给你一次母凭子贵的机会……” “我不要。”许禾瞪他:“为什么是我母凭子贵说不定你还要父凭子贵呢。” “管他母凭还是父凭,你先能怀上才行。” “那这也不能赖我,地不好,是牛耕的不到位。” 赵平津:“……” 满嘴的胡言乱语,他就不能让她说话,一说话就让人头疼。 许禾被他捂住嘴,气的呜呜叫。 一双杏眼却含着水,因着慵懒无力却又格外的撩人。 赵平津恨不得拿枕头把她脸也蒙起来。 她就是他命里的索命鬼,真是要了命了。 闹腾的确实有点过了,以至于赵平津这个还没全然康复的伤员,第二天也不得不在家休整。 许禾睡到中午还不肯起来,赵平津从书房出来两三次,实在看不下去,将人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许禾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东倒西歪不肯起床。 “许禾,家里还有个伤员知不知道你准备赖床赖到什么时候想饿死我” “你让阿姨做不行吗我真的太累太困了……” “这不是你自找的” 许禾迷迷瞪瞪中,又给自己挖了个坑:“我可算知道出差那几天你为什么不缠着我要了……” “你这是在养精蓄锐,图谋着狠狠欺负我。” 赵平津真想将她一把掐死算了。 他需要养精蓄锐来欺负她 “许禾,我就说了,这天底下没人比你更会作死。” 赵平津伸手,将许禾摁在了床上,他单手解开衬衫扣子,一条腿跪在她身侧,块垒分明的胸肌倏然出现在许禾的视线里,她瞬间吓的睡意全无:“赵平津……” 他脱下衬衫,直接将她两条手腕绑住:“你最好给我闭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不如省点力气给自己。” 到底还是外面叫了餐,赵平津现在无比的挑剔,虽然有些饿,但却还是挑刺人家做的东西不地道,言外之意,许禾以后要负责一日三餐,还必须要让他满意。 许禾坐在椅子上,拿筷子都没力气。 “就算要榨干苦力的劳动价值也不能先让人累死饿死吧。” 许禾干脆放下筷子,起身直接坐到了赵平津怀里:“手没劲儿,你喂我。” 赵平津冷着脸把她扒拉开,许禾就像没长骨头一样勾住他脖子挂在他怀里:“还不是怪你,你不喂我,我饿死了,以后没人给你做饭。” 赵平津就觉得许禾就像是那种无赖,狗皮膏药一样的存在,黏在你身上你就别想甩掉了。 他就不该那天晚上回麓枫公馆,更不该着了她的道。 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那天晚上正赶上月圆,她这个精怪对月采拜,学了一身的夺人心魄的招数,才会让他中了招。 他就没见过这种找个情人消遣到最后却是供了个祖宗的。 “就喂一口……” 许禾伸出一根小手指,跨坐在他膝上仰着脸,白嫩嫩的小脸皱成了包子样,倒还算可爱。 赵平津面无表情舀了一勺米饭塞在她嘴里。 许禾倒是乖觉,乖乖从他腿上爬了下来,开始自己吃饭。 赵平津却将筷子放下了:“许禾,你没看到我受伤还没好” “不是左手嘛……” 许禾嘀咕了一声,却还是放下自己的碗筷,拿起他的:“好啦,喂你吃,来,小宝宝张嘴啦……” 赵平津很想把面前的汤盆扣在她头上。 但在她把勺子伸过来时,还是张了嘴。 “真乖,都吃完了呢,来,麻麻奖励一下。” 许禾放下空碗,抱着他吧唧亲了一口,赵平津脸都要绿了。 416 被抱了满怀 9400钻的加更~ 如果这就是她原本性格的话,那他从前没搭理她没接受她的追求,简直是太明智了。 赵平津少年时的性格其实比现在还要更难搞一些,那时候年少气盛,心气特别高,而且因为那一场变故,变的十分的寡言沉默,喜安静,一丁点的吵闹都不喜欢。 如果许禾在他跟前叽叽喳喳不停的话,他很可能直接拿胶带把她嘴巴贴上了。 吃完饭赵平津直接去了书房,许禾又开始捣鼓论文。 算算时间也不多了,论文提交之后还要翻来覆去的修改,然后毕设答辩毕业典礼什么的,其实事情也挺多。 许禾望着电脑,渐渐神思游移。 拿到毕业证之后怎么办呢 她忽然有点不敢想。 回头望了一眼书房紧闭的房门,那天在车上,他对她说的那句,其实适合比喜欢更重要,就是他心理最真实的写照吧。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大约都有些放不下这段感情这个人,只是也很清楚的知道,在一起问题太多了,怕是难以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 与其最终熬不过时间洪流成为怨偶,倒不如在心有牵挂时选择平和分手。 每一次分手都分的不大体面,闹腾的鸡飞狗跳,所以心里才总会有些意难平。 临睡前,许禾随便找了一部老港片和赵平津一起看。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处理着邮件,许禾窝在他怀里,看着屏幕上旖旎纠缠的许仙和白蛇。 这部电影里有个插曲许禾很喜欢,好像叫流光飞舞,其中有一句: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当那缠绵悱恻的唱词再一次响起时,许禾好像瞬间想通了什么。 谁都不知道将来会怎样,谁都不知道人生能走到哪一步去。 就像当年得不到回应的许禾也不会知道,转眼间她从天堂跌入地狱,会忘记了他们之间最初的一切,而时光辗转后,他们却再一次的相遇。 也许,也许一个月后,现实的一切都和她所想的截然不同呢。 总之,不会更差了。 那就,和有情人,做快乐事,不去想将来会世界末日还是天下大同。 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儿,就是平平凡凡的一个俗人,她的世界没有那么大,如今这样,刚刚好。 赵平津隐隐觉出了许禾的一些变化,她好像更活泼了一些,性子也更跳脱开朗。 有一次他下午下班,去她学校接她。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包蹦蹦跳跳跑出来时,他恍惚觉得那一瞬回到了她的十七岁。 司机都忍不住的笑,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许小姐现在性子活泼了很多呢。” 赵平津刚下班,西装革履正襟危坐,许禾穿了一个短短的t恤上衣,下面是阔腿的牛仔裤,一截雪白细腰若隐若现,她跑过来时,赵平津看到路过的很多男生都在偷瞄她。 裙子是不准穿了,这种巴掌大的小上衣也得丢掉才好,打扮的这样青春活泼的,说不定学校里有些油嘴滑舌的男生还会把她当小师妹撩。 车门打开,许禾直接往他怀里扑,赵平津推都没来得及推,就被她抱了一个满怀。 司机没敢看也没敢笑,老老实实开车,但嘴角却翘了好一会儿。 赵先生这段时间明显和之前状态不大一样,他们这些身边人,也终于不用日日如履薄冰的了。 “你一身汗,给我下来。” 赵平津有点嫌弃,拎着她手腕把她拉开,许禾却又手脚并用的贴上去,拿晒的微红的小脸往他胸口蹭:“热死了,快给我降降温。” “知不知道羞耻”赵平津抬眼看向司机方向,许禾却脆生生喊:“秦大叔,你什么都没看到的,对不对看到了也不会乱说的是不是” 司机忍着笑,猛点头。 许禾得意的抬了抬下颌:“都是你的人,你担心什么羞耻” 确实都是他的人,但一个一个都胳膊肘子往外拐。 许禾不但给他灌迷魂汤,还把他身边的人也都哄的晕头转向。 他就知道,她比花果山的猴子还难缠。 赵平津觉得整个头都在嗡嗡疼,他干脆也不管她,任她汗津津趴自己身上吹冷气,片刻后,这人忽然一骨碌从他身上起来了。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 许禾十分的大言不惭:“你这会儿身上变烫了。” 赵平津真想让司机路边停车把许禾轰下去。 过河拆桥的这么理所当然的女人,真是让人恨的牙痒。 回公寓的路上,赵平津接了赵太太的电话,大约是知道了一些什么风声,喊他回老宅吃晚饭。 赵平津挂了电话问许禾:“我要回倚翠山一趟,你先回公寓” 许禾想到自己现在从未婚妻一路跌份到小情人,也有点没脸见赵太太,就怏怏的点头答应了。 赵平津面色不怎么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417 一了百了 9600钻的加更~ 赵平津面色不怎么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让司机先送许禾。 回去的路上路过花店,许禾让司机停车,她下去买了一束康乃馨。 赵平津望着她捧着花回来的身影,眼神有些复杂。 不过现在确实是一团糟的关系,他也不想让母亲再为了他的事情跟着操心。 “你帮我送给伯母。” 赵平津点了头。 到了公寓,许禾准备下车,赵平津也没说什么。 但下车时,她却抱着他亲了亲:“你今晚还回来吗” “看情况。” “哦。” “怎么了” 许禾声音低低的:“一个人害怕,房子有点大。” 赵平津看看车窗外,天气这会儿阴沉沉的,大约是要下雨,他点点头:“我尽量。” 许禾没再说什么,下了车看着车子远去,心里瞬间空落落的。 回了公寓,也不大想吃东西,随便煮了一碗面却也只吃了一半。 洗完澡开了笔记本,还没敲几行字,外面就哗啦啦下起了雨。 许禾赶紧起身过去关窗户,一声惊雷炸开,她吓的抬手捂住耳朵,风猛烈的从窗子里灌进来,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浇了她一身。 电闪雷鸣,将漆黑的天幕撕的七零八落,许禾费了大劲儿关上落地窗,又清理卧室地板上的水迹。 雷声不断,许禾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心惊胆战,头顶的灯偶尔一闪一闪的,许禾担心断电,一颗心都高高提着,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想给赵平津打电话。 但就在这时,吊灯忽明忽灭的闪了好几下,瞬间全都暗掉了。 许禾只觉得心脏骤然紧缩,无边无际的恐惧像是密密匝匝的丝线将她缠裹的透不过气来。 她极度的害怕黑暗,尤其是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因为那两次被绑架,她的眼睛都被人用黑布蒙住了,那种一丝光都透不进来的漆黑,会让人的绝望和恐惧放大无数倍。 她的手剧烈的抖着,想要按开手机,可却又不受控制,窗子外雷声滚滚不停,闪电如长蛇一般再一次撕开天幕时,许禾忽然抬起手捂住耳朵钻到了厚重的窗帘下面。 她将自己蜷缩起来,蜷成小小的一团,她抓紧了窗帘布裹住自己,裹的密不透风,甚至连头脸都蒙住了。 噩梦一样的画面又不停的在她眼前闪,黑布蒙住的眼睛,陌生的男人冰冷的卡尺,绿水镇那个村子里那两个形容猥琐的男人摸着她手臂,商量着谁先上,她的耳边是无数道嘈杂喧嚣的声音,许禾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她抱紧自己的头,她不想听到这些声音,可全都无济于事。 她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一把拉开了窗子,冷风夹杂着骤雨拍打在她的脸上,可她的意识仍是混乱的,她握紧了落地窗的扶手,拉开窗子走到外面露台上,及腰的白色石砌的围栏,只要翻过去纵身一跳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那黏稠漆黑的混沌意识里,却有一道很微弱的声音在对她说,许禾,你死了一了百了,赵平津呢。 赵平津呢……他怎么办,许禾,他那么需要你。 雨势太大,倚翠山这边都是蜿蜒的山路,赵太太担心他开车不安全,让他留宿一晚。 赵平津最初也应了,他知道母亲年纪渐大,身体也不如前,其实内心是很依赖他这个独子的。 只是随着电闪雷鸣不断,赵平津却连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又一声惊雷炸开时,他终于忍不住,起身穿上衣服出了卧室。 走到楼下时,赵太太却也披衣出了房间。 她没说什么,没劝阻,也没动怒,只是有点担忧:“让司机开车慢一点,风大雨大的,虽然山路修的结实,但是也要小心。” “放心吧,老秦是老司机了,不会有事的。” 赵太太点了点头,知道他心里放不下那个人,硬留着也是无用。 她也年轻过,当年放弃心爱的男人嫁给赵致庸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她尝过。 车子冲入雨幕之中,雨势大的雨刷不停挥舞也完全不起作用,车速只能降到最缓慢。 赵平津不时抬腕看表,又拿了手机出来拨许禾的号码。 一直都没人接,他整颗心都高悬着,闷痛难耐,透不过气。 车子此时却在路边缓缓停住了。 “赵先生,前面有一处低洼路段,积水太深……”司机小声的解释着,他对这一段路况很熟悉,知道这里积水绝对不浅。 这要是冒然开过去,万一中途熄火可就麻烦了。 “前面路段都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 赵平津点点头,直接打电话让人开车过来倚翠山这边接他。 这一段积水路段也就一二十米,他蹚水过去也就是了。 等车子过来的时间,赵平津又给许禾打电话,电话倒是一直通着,但就是没人接。 他又给郑凡打电话,让他立刻去公寓那边。 也许是因为外面的疾风骤雨让他回到了那个同样的暴雨深夜,也许是人在密闭的空间里,本就更容易焦灼情绪紧张,也许是许禾一直没有音讯,赵平津觉得自己这些天缓解了很多的症状,又一一往外冒。 头像是电钻钻着一样的疼,他抖着手点了一支烟,又哑声喊司机:“把我的药拿出来。” 418 信 司机忙打开车载冰箱,将药丸和水都取出来递给他。 他吃完了两颗,脑子里那种撕裂一样的疼,却不见好转半分,乱七八糟的画面都在往脑子里涌,摧残着他每一寸神经。 “再给我两颗。” “赵先生……这不能吃太多的……” “别废话,给我。” 赵平津眉宇深蹙,他靠在车座上,太阳穴处青筋隐隐抽动,疼的钻心,他真恨不得有一把利斧将自己的头剖开。 连着吃了四颗药,赵平津觉得脑子里翻江倒海一样的疼好似被麻痹了,只是神志也浑浑噩噩起来,郑凡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滑了几次才接听成功。 “公寓那边大雨造成电路故障,正在抢修,马上就会通电,许小姐现在没什么大事,就是突然停电受了点惊吓,暂时没什么大碍……” “好,我知道了。” 赵平津挂了电话,不久,前方隐隐有车灯穿透雨雾,赵平津直接拉开车门下了车。 司机忙拿了伞下去帮他撑着,雨势已经减弱了一些,但风仍大,他身上衣衫很快就湿透。 那一段积水几乎到了大腿处,赵平津没任何迟疑,蹚着浑浊不堪打着旋的污水大步向前。 赶到公寓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 郑凡已经叫了医生过来,许禾受惊淋雨,发了烧,这会儿正输着液,昏沉沉的睡着了。 见到赵平津全身湿透过来,郑凡都吓了一跳,“您赶紧去泡个热水澡,对了,手臂上的伤……” “没事儿,你回去休息吧。” 郑凡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敢多劝,他走时小声对赵平津说了一句:“客厅茶几上有个文件夹,里面的东西您有空了看一看,是许小姐之前给您写的几封信。” 郑凡说完,没等他开口就出去了。 赵平津站在灯影昏暗的卧室里站了一会儿,才起身去了浴室。 他脱掉身上沾满污泥湿透的衬衫长裤,左臂伤处泡了水,伤口边缘都泛白了,好在伤口愈合了,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会感染。 他冲完澡,自己清理了一下伤处,涂了药裹上纱布,这才出了浴室。 许禾仍在沉沉睡着,赵平津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倒是不怎么烫了。 他注意到她睡梦中也紧紧攥着脖子上的玉佛,而眉宇间有一道微蹙的痕迹。 赵平津的手指落上去,轻轻抚了抚,却没办法为她舒展开。 禾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拿你没有办法,我对我自己,亦是没有任何办法。 我不想折磨自己,也不想折磨你。 我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才能改变我们两个之间的现在这种局面。 我能感觉到你的努力,你的隐忍,我也知道你其实很痛苦,并没有你表露出来的那样开心。 但我像是,彻底的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 赵平津站了许久,方才轻轻转身出了房间。 他拿起郑凡留下的文件夹,取出里面厚厚的一沓信。 他按照时间顺序一封一封的翻看。 他能看出许禾最初的小心翼翼,剖析自己,真挚的道歉,也能看出最后她的一丝丝的委屈和等不来他回应的失望和伤心。 她在信里说,她从没有爱过唐钊。 她还告诉他,高中时她去给唐钊加油助威,其实并非是因为她喜欢唐钊。 她是学校舞蹈队的领舞,也是啦啦队的队长,唐钊那时候是高中部的学长,他们的篮球比赛,啦啦队按照惯例都会去中场跳操的。 她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并未有任何私人感情投注。 她还说,当年他的冷漠不回应,其实让她很受伤,因为她从小到大都特别开心阳光,长的又乖巧可爱,身边围着的都是喜欢她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不喜欢她讨厌她的男生,她当时特别挫败,懊丧了很久。 后来他再来一高时,她就远远躲开了,不好意思到他跟前晃悠。 她说,他是她唯一追过的男生,也是她唯一喜欢过,爱过的男人。 赵平津紧紧攥着手里的信纸,许禾的一字一句,真切诚挚,他读到最后,已然无法形容此刻心情。 他将这些信收好,放到了书房书桌的抽屉里。 赵平津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之中,他的脸容渐渐模糊。 “平津,你不能再这样吃药了……” “总有一天,这些药会害死你。” “可是,岑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夹着烟的手,在不自觉的颤栗,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这只手腕,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身体,他的思维,他的意识,就在那条濒临崩溃的防线上,摇摇欲坠。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赵平津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ip地址显示境外。 他接起来,耳边响起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赵平津,别来无恙啊。” “是你。” “是我。” “有什么事儿吗” “同盛现在不错,你倒是比那个老东西更有能力,辛苦你,替我经营这份家业了。” “你想要从我手里拿走同盛,那就凭你的本事光明正大的来拿,我赵平津就在京都等着你,承霖。” “不急,我这才刚十八,按照我们这边的规矩,我现在该先成亲了,现如今我倒是有个挺不错的人选,你听听怎么样” 419 陪你玩玩而已 “你说。” “我那个小嫂子,我之前见过她一次,是我喜欢的模样,不过你放心,我不喜欢比我年纪大的,她那个妹妹倒是不错,虽然现在年纪小,但是当童养媳养着也就是了,我们这边的姑娘,来了初潮就能嫁人生孩子了,算算时间,也等不了几年……” “畜生!” 赵平津忽然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承霖却在电话那端笑起来:“我又不是现在就要她,你急什么” “我警告你,她们姐妹两个,你要是敢碰她们一根头发丝,赵承霖,我绝对饶不了你!” “前些天,我又去了港城一趟,说起来,我和喵喵也见过三次了,她挺喜欢我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赵承霖!”赵平津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根本不敢去想,许禾如果知道赵承霖盯上许苗,还接触过许苗这么多次,她会害怕生气成什么样,她又会,多么的恨他。 那是她如今最亲的一个亲人了。 她这辈子真是倒霉,怎么偏偏就惹上了赵家这群疯子。 “不干什么,给自己挑老婆啊,这不是要向大哥你看齐” “我和许禾早就分手了,你想做什么冲我来,别他妈去针对她。” 赵平津手指紧紧攥着桌案边缘,他眸色翻搅出波云诡谲的一片赤红:“还有她妹妹,赵承霖,你不要好好儿的人不做,偏偏去做畜生。” “所以,赵平津,这种剜心剜肺一样疼的滋味儿,好受吗” 承霖轻笑了一声:“可惜,我从一出生就尝到了,这是你们赵家欠我们母子的,慢慢儿还吧。” 电话挂断了,赵平津双手撑着桌案,他低垂着头,双手手指攥着桌子边缘攥到指节青白一片。 没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绪,没人知道,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心里头已经动了要把赵承霖千刀万剐,跟他一起下地狱的心思。 …… 许禾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她怕的轻叫了一声,在他回过身那一瞬,许禾看清了赵平津的脸,整颗心方才缓缓的落回了肚中。 “赵平津……” 她声音小小的喊。 赵平津转过身来,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着她:“许禾,你怎么总是这么麻烦” 许禾脸上的表情渐渐变的愕然,而在愕然之后,又慢慢的浮出了克制不住的委屈。 “那天晚上你在麓枫公馆怎么说的,你全都忘了是不是” 许禾轻轻摇头。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别让我耐心耗尽。” 他说完,迈步就向卧室外走。 “赵平津……不是说好的,不可以甩脸子冷暴力。” 许禾不想让他走,天还是那样黑,她心里怕的不行。 “许禾,这种幼稚的初中生谈恋爱的小把戏,我也只是无聊时陪你玩玩,谁有功夫每天这样浪费时间” 赵平津回身看了她一眼:“早点养好病,你也就这点用处了,别让我养个废物摆设。” 他的声音那样的冷,比那铺天盖地的雨浇在她身上还要冷。 许禾脸色惨白,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拉开门出去。 原来只是无聊的消遣,她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能改变他。 以为他不用吃药可以入睡,以为他不再如从前那样寡言沉默,心里想的话也会说出来,终于不再那样的封闭,一切都在好转,以为自己当真是普度众生的菩萨了,以为自己在别人心里何其的重要。 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男人,他从没有变过,是她一步一步变得贪心了而已。 从庄明薇,到徐青,周知锦,慕娇,陈露,卫臻,周知娴,包括贯穿始终的,她许禾自己。 他从始至终都是个冷心冷肺的男人,他不想要一个女人的时候,会比你能想到的一切方式都要决绝。 年少时心动过的庄明薇,后来还不是照样冷眼看着她嫁人受折磨。 不想要的女人拿钱就能随意打发了,有人是一个画廊,有人是几百万的包,更有人,却连一句分手的话都得不到。 他从国外把她接回来之后那段时间,是真的对她很好,但如今想来,大约只是补偿心理,如果不是赵致庸,如果不是她实在太无辜,赵平津会那样耐着性子包容当时有着严重心理疾病宛若疯子一样的许禾吗 她缓缓躺回床上,整个房子都是安静的,静的像是黑暗里张大了的兽口,正沉默而又残忍的,将她一口一口吞噬。 赵平津并未离开公寓,他就坐在漆黑的客厅里,听着稀稀疏疏的雨点敲击玻璃的声音。 整个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中,他仰脸向后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整个人的思绪都放空了。 赵承霖是个疯子,从当初他能做出对赵致庸狠狠反咬了一口的举动就能看得出来,他有多冷血,多疯癫。 赵致庸对他算是掏心掏肺了,可赵承霖自始至终都没有领过半分情,反咬那一口的时候,毫不犹豫,又狠又重,简直是直接往赵致庸的心口上插了一刀。 如今他盯上了喵喵,赵平津知道他的真正意图,不过又是冲着他来的。 420 你确定不要我了吗 还真是赵致庸生的小杂种,好的半点没继承,一肚子坏水的歪门邪道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那就比一比谁更疯吧。 反正两个人身上都流着肮脏的血,大不了就是一场狗咬狗。 赵平津在沙发上坐到深夜,都没有半点睡意,反而整个人越发的清醒。 只是这种清醒,却让他痛苦不堪。 有无数次,他想要起身回卧室,去紧紧抱住许禾,哪怕只是抱一下。 但无数次,却又忍下了这股冲动。 他开始早出晚归,许禾白日里根本见不到他人影。 但她依旧认认真真的做着一日三餐,希冀着他哪天忽然回来时,家里有热饭热菜摆在桌子上等着她。 虽然每一天都是失望告终,但她却从没有放弃。 他常常会在深夜回来,或者带着浓重的酒气,或者一身呛人的烟味儿。 她心疼的很,却又不敢去劝。 他回来也不过是找她发泄生理欲望,甚至每次做完,他就直接洗澡走人了。 许禾不想让自己陷入那种负面抑郁的情绪中,她只能逼着自己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论文和毕设答辩上。 时间过的缓慢,但时间却又过的飞快。 很快就是毕业答辩的日子,然后就是拍毕业照散学典礼。 前一天晚上,赵平津起身穿衣离开的时候,许禾第一次主动从背后抱住了他。 “我明天要拍毕业照,但是……之前的同学去年都毕业离校了,现在学校里我没什么认识的同学,赵平津,你能陪我去吗” 毕业,也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她希望他能陪着她,度过他们两人之间,最后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赵平津推开她的手:“我没空。” “哦……没空啊,那就算了。”许禾的声音里,一瞬间满是失望。 “明天领完毕业证,搬出去吧。” 赵平津背对着她站着,他扣上衬衫最后一粒扣子,说完这一句之后,就向外走。 身后静寂无声,是死一样的沉默。 他走到门边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你要是暂时没地方去的话,还可以继续住几天,不过,我不会再来了。” 许禾就坐在床边,她的表情,他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他只知道,自己一秒钟都无法待下去了。 他再次转过身,打开门。 “赵平津……” 许禾的声音那么轻,就像是一缕若有似无的轻雾,转瞬就会消失无踪。 “你确定不要我了是吗” 她缓缓从床上下来,眼眶里包着一汪眼泪,却强忍着,不肯让那眼泪落下来。 “从小到大我最烦的就是和别人抢东西,从前容谨跟我抢庄明薇,我本来对庄明薇还有点喜欢,但后来就再没感觉了,现在,你也一样。” “我如今想明白了,我之所以之前没能彻底放下你,不过是因为唐钊横插在中间的缘故,你该知道的,男人天生就有独占欲和胜负欲,你的那些信我都看了,你这些天说的话我也都听进去了,既然唐钊在你心里这样无足轻重,那么,这件事在我这里也就过去了,我赢了,所以一切也就结束了,就像当年我对庄明薇没感觉了一样,许禾,现在你对于我来说,就是一杯无味的白开水。” 许禾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她彻底的懵了。 眼眶里的泪连绵的往下落,她睁大了眼,像是看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赵平津” 那些信他都看了,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看完会这样想。 她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剖开给他看,可她的真心对于他来说,却如此的可笑。 “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了。” 他拉开门,迈步向外走。 许禾却忽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你又生病了是不是你这些天都没有吃药,我知道你是故意这样说的……” 赵平津垂眸,用力掰开她的手:“我对你还有兴趣的时候,你死缠烂打我会觉得有意思,现在我对你完全没感觉了,许禾,这种行为,只会显得你很廉价。” “我不相信……” 许禾一步上前,挡在了打开的门前,她双手虚虚张开,拦着他不让他出去,“赵平津,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相信,你是病人,我不和你计较,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好好谈,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一直等着你。” “你随便,和我无关。”赵平津握住她手腕,用力将她扯开。 许禾被他推的趔趄,膝盖一软,半跪在了地板上,这一下撞的极狠,甚至能听到骨头敲击地面的一声脆响。 赵平津下意识伸手捞起她,许禾眼底的委屈已经遮掩不住。 赵平津移开视线,再次松开手。 许禾没有没纠缠上去,他却也站着没动。 片刻后,他开口:“中药还要敷多久” 出差回来前去那个老中医那里,拿了三个疗程的中药。 “差不多还要两个月。” “时间太久了。” 赵平津蹙眉:“一个月吧,你可以在这里再住一个月,等你的腿恢复一些再走,这是我欠你的,我该还。” 421 还做什么生儿育女的梦 9800钻票的加更~ “你不要我,我住你这里干什么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就那么廉价” 赵平津倒是没怼她:“还是那句话,你随便,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就没关系,我们没关系也不知道多少次了。” “考远一点吧,越远越好。”他莫名说了一句。 “凭什么听你的,不是没关系了吗” 赵平津看了她一眼,似乎很厌烦和她这样无意义的斗嘴,他再次向外走。 许禾没拦,看着他出了卧室,又走出公寓,电子门锁响了一声,就彻底的安静了。 许禾没有掉眼泪,她甚至还望着空荡荡的房子,笑了笑。 她知道生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她不和赵平津计较这些,她也不生气。 因为她不相信他说的那些话,半个字都不信。 那一年,许禾将要踏入自己的二十四岁。 她像每一个大学毕业生一样,顺利的完成答辩,顺利的毕业,只是,别人哭哭笑笑着和同学朋友告别,拍不完的毕业照,叙不完的同学情,许禾在那热闹的伤感中,就显得格外的孤单。 她最后在宿舍楼下和学校校训的大石前拍了几张穿着学士服的照片。 中途也有其他的毕业生或者小学弟找她一起合拍。 许禾都婉言拒绝了。 她到底还是没能等来赵平津。 直到天色暗沉下来,她从学校离开,打了辆车回去公寓。 她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许禾望着一大一小两只箱子。 她真的很讨厌四处搬家的感觉,可她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自己的家。 说到家,许禾忽地想到了许家原来的老房子,赵平津帮她买回来的,写的她的名字。 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完全属于许禾的落脚地。 许禾第二天早晨就离开了公寓,直接回了老家。 院子里被人收拾的很干净,爸爸种的那一棵木槿花今年开的格外好。 许禾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她走过院子的每一处角落,每一个房间。 虽然易主过,但却仍能寻到旧日的一些痕迹。 这样的感觉,让人觉得放松而又心安。 许禾就像是回到了年少的时光里,躺在小时候睡过的房间,早晨睁开眼的时候,仿佛就能听到许立永永远笑呵呵的说话声。 她心里渐渐难受起来,起床后吃了早餐,就去了许立永的墓地。 许禾在许立永的墓前一直坐到了黄昏。 她记不得自己哭了多少次,记不得和爸爸说了这些年受过了多少的委屈吃过了多少的苦。 这些话好像也只能对逝去的人,他才不会觉得厌烦,对此麻木。 就如祥林嫂一般,你就算再可怜,但说的多了,别人根本不会感同身受。 “您不要我了,把我和喵喵这样一扔,您倒是好,清清静静过您的安生日子去了,您就没想过我怎么办吗” 许禾用衣袖一遍一遍擦着许立永的照片:“现在他也不要我了,我怎么做都没用,甚至我自己都开始怀疑了,他是真的厌烦我,还是有别的原因,爸爸,人活着真是艰难,如果不是还有喵喵在,我真的就想去找您了……” “爸爸,你说,我还要这样坚持吗如果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那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 “爸爸,你在天有灵的话能不能告诉我,赵平津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许禾轻轻低了头,将脸贴在冰凉的墓碑上。 青松无言,山风也安静。 许禾将许立永照片上的泪痕擦去,在最后一缕天光几乎被吞噬干净时,她撑着自己的膝盖,缓缓站起身来。 中药每天都在敷,但却没有半点作用。 许禾干脆弃之不用了。 回来老家后的第七天,迟了一周的例假姗姗而来。 许禾心想,自己真的是愚蠢的可笑。 就这样一副残破的身体,还做着给他生儿育女的梦。 哪怕心灰意冷到了极致,却还小心翼翼揣着最后一点希望,希望和他之间能有个彻底的转机。 也许是之前淋了一场大雨的缘故,也许是心情太差身体也跟着不虞,这一次来例假,她痛的厉害,止痛片甚至都完全没了作用。 她浑浑噩噩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等到最难受那一波疼熬过去,方才硬撑着爬起来,给自己煮了一点粥。 回来这么久,一点音讯都没有。 他的心也真是狠。 许禾想到之前这一个月,两人相处的朝朝暮暮,点点滴滴,心里难受的无法形容。 那天出差在酒店,他逼着自己喊他老公,是为什么 只是床上的情趣,还是一时的兴致而已 许禾已经疲惫的不想再去揣测这些了。 老家是个生活节奏特别缓慢的小城。 许禾刻意将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很满,做饭,收拾院子,养花,复习,上网络课,甚至晚饭后她还去附近的人民公园夜跑,就是为了让自己忙到极致累到极致,晚上躺在床上就能睡着。 422 不看她 10000钻票的加更~ 只是很多时候,身体明明疲累不堪了,但精神却仍是亢奋的,经常会在半夜醒过来,然后就再无任何的睡意。 许禾能感觉到自己一日一日的憔悴起来,甚至也能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朝开暮落的木槿花一样,只是不同的是,木槿花第二日清晨可以再次开放,但她流逝的生命力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 苏沁有一日曾接到赵平津打来的电话。 也是这一通电话后,苏沁才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原来那个曾去学校看过喵喵几次的少年,并不是受赵平津嘱托而来的。 苏沁懊悔于自己当日的轻率和大意,只是看那少年生的异常的俊美,出入更是被下属和保镖簇拥,一看就是个世家大族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小少爷,就潜意识的信了他是赵家人。 而且几次接触下来,他对喵喵极好,喵喵也和他亲近,一口一个大哥哥的喊着,苏沁更是半点戒备都没有。 她和秦川商议后,就决定,以后每周五接喵喵回家时,他们夫妻二人亲自去学校接,而且苏沁还专程去了学校一趟,交代学校老师,但凡有人要来探望喵喵,必须要得到他们夫妻的允许才可以。 而她安排完这一切,过了大约一周,校方就给她打了电话,言说之前接喵喵出去玩的那个小少爷又来了。 苏沁和秦川急急赶到学校时,赵承霖一行早已离开。 而喵喵见到苏沁时,却有些不大开心。 “大哥哥说他以后不来了。”喵喵扑到苏沁怀里,想到方才大哥哥要带她出去玩,但老师却不允许,大哥哥失望不已却又第一时间哄她的模样,喵喵心里有点难受,小声哭了出来。 她已经七岁了,是个很懂事很漂亮的小姑娘了,干爸干妈都很疼她,但是在小孩子的心里,这到底也不是自己的家。 大哥哥之前带她出去玩的时候和她说过,说他和她一样,也是寄人篱下的孩子,所以他们同病相怜,是很该亲近的。 因着一句同病相怜,喵喵心里就觉得大哥哥和旁人不一样,不自觉的就和他亲近了几分。 “老师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这位小少爷,大约不是什么好人,他以后不来了,才是好事。” 苏沁哄着她,喵喵虽然摇头哭泣,但却懂事的没有再说什么。 喵喵也没有告诉苏沁,大哥哥走的时候给了她一个玉牌,是缅国出产的翡翠,她小孩子不懂玉石的成色好坏,只觉得玉牌晶莹剔透特别的漂亮,就小心翼翼的收好了。 大哥哥说过,让她一定要保管好,等她十四岁时,长成一个大姑娘了,他会来接她去一个特别美丽的地方。 喵喵小小的心脏里,已经有了莫名的期盼。 周末给许禾视频的时候,小丫头忍了好几次,才忍住了对姐姐倾诉的欲望。 喵喵长成小姑娘了,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啦。 “放暑假的时候姐姐接你回来住,我们以前的老房子可漂亮了,姐姐种了很多的花。” 许禾举着手机让妹妹看整个院子,许苗对老房子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只是看到满院子的花,葡萄藤架子和秋千,又想到可以和姐姐待一起整个暑假,立刻就乐开了花。 许苗开始掰着手指头等待暑假的到来。 许禾却收拾了一点简单的行李,乘车回了京都。 简瞳给她打电话,说她有了交往的对象,她在京都唯一亲近的朋友就是许禾,她想要第一时间把自己的甜蜜幸福分享给许禾知道。 只是让许禾很意外的是,简瞳的交往对象不是别人,却是陈序。 陈序倒是大大咧咧的,也厚脸皮的并不觉得尴尬。 许禾是过来人,一看两人之间相处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就知道简瞳这个傻丫头已经被陈序给哄到了手。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也只能寄希望于陈序能浪子回头,别再做个海王。 只是许禾内心深处并不觉得乐观,他们这个阶层和圈子的公子哥儿,实在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也实在是,太薄情决绝了。 饭吃到一半,有不速之客姗姗来迟。 赵平津推开包厢门看到许禾时,并不算太过意外。 陈序倒是有点小心翼翼的:“津哥,瞳瞳就这一个最好的朋友……你知道的。” 赵平津倒没有翻脸走人,只是表情看起来更沉肃了几分。 “津哥你坐。”陈序将人请进来,空座位就在许禾身边,赵平津没去坐,却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简瞳有些担心的看向许禾,许禾却仍是方才那样,眉目轻垂着,只是拿着筷子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确定关系了” 赵平津对陈序说了一句。 “嗯。” “既然确定关系了,那就好好谈,别再儿戏了。” “我会的。”陈序赶紧表态,还揽着简瞳,亲了亲她的脸:“我不知道多疼她呢。” 赵平津点点头,又坐了片刻就起身:“饭我就不吃了,改天去小金山,顺便叫上南煦昵昵他们,大家再好好聚一聚。” 只字不提许禾。 陈序都有些看不过眼了,许禾仍是那样坐着,但眼泪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423 放不下 简瞳有些受不了了,她推开陈序站起身:“平津哥,我和陈序待会儿有别的事,您能帮我送禾儿回去吗天晚了我担心她打车不安全,她还要回宁县,几十公里呢。” “陈序,你请的人,你就该负责把人安全送回去,这样的事,还让你女朋友跟着操心” 赵平津的语调很淡,简瞳本来就不善言辞又胆小,刚才鼓足勇气才敢对赵平津提要求,现下听他这样一说,瞬间就蔫了。 陈序在赵平津跟前是怂惯了的,尤其听他这样平和的说话,他心里更是直打鼓。 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赵平津显然不高兴了。 所以,他判断错误了津哥这是真的没感情了,彻底要分了 “不用了。” 许禾缓缓站起身,她对陈序和简瞳一笑:“我今晚随便找个酒店住一夜明天再回就行的,你们俩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禾儿……” “我先走了,瞳瞳,祝你和陈序幸福。” 许禾说完,转过身拿了自己的包就向外走。 她走过赵平津身边时,赵平津还是看了她一眼。 她哭了,脸上有很明显的泪痕,可她的神色却还是平和而又坚定的。 赵平津想,她终于还是长大了,也更坚强了。 许禾拉开门走了出去。 陈序有些不忍:“津哥,你是真的不喜欢她了吗” 赵平津摸出一支烟点上,他沉默的抽了一会儿,“我走了,改天聚。” 他出去时,外面已经不见了许禾的身影。 直到走出餐厅,华灯初上,是京都的夜,如此的寻常,却又如此的璀璨。 赵平津上了车,漫无目的的向前开着。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后,他忽然靠边停车打了双闪,拿出手机拨了许禾的号码,但拨了后,却又很快挂掉了。 他点了支烟,抽了一会儿,又烦躁的掐灭,隔着车窗望向外面斑斓夜色,她是他人生系统里一个无解的bug,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多大的事,他只要看到她,整个人就昏了头。 赵平津再次拨了许禾的号码。 她没有拉黑他,电话打通倒是接了。 “在哪” “在等车。” “订好酒店了吗” “还没有。” “去我公寓” 过了片刻,许禾轻轻道:“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未婚妻呢” “没有。” “好。” “我去接你,在路边等着。” “好。” 他没挂电话,她也没挂电话。 他找到调头的位置,调转回去。 不消片刻,就看到了她等在路边的身影。 她难得的化了淡淡的妆,穿一条束腰的连衣裙,站在路基上,晚风将她的头发和裙摆吹的飞舞,她安静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到她之后,赵平津才挂了电话。 许禾也将手机从耳边放下。 车子在她身边停下,她打开车门上了车,坐在后排,看到了车座上一个纸袋。 袋子有点熟悉,她多看了两眼。 “你之前买的衣服。” 赵平津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许禾这才将袋子拿过来,确实是她之前买的那一整套汉服。 “今晚穿这个。” 赵平津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你这么用心勾引我,怎么也得成全你一次。” 许禾抚着那柔软的衣料,自嘲的笑了。 喜欢的东西失而复得,却也没有半点的开心。 想来,经历过这么多的心酸委屈,喜欢的人就算再一次得到,也只有疲惫不堪。 当初买衣服时多么的欢喜和期盼,此时心底就是多么的平静和悲凉。 回到公寓,他直接让她去洗澡。 许禾洗完澡,吹干头发,从袋子里拿出清洗过的衣服,她看到了情侣红绳和那根腰链。 她还记得老板娘说,你腰这么细,你戴上腰链你老公眼都要看直啦。 许禾忍不住笑了笑,她解开浴袍,将那根系着几个小小银铃铛的红绳腰链系在腰上,扣好了搭扣。 然后她一件一件穿好繁复的汉服,从内到外,层层叠叠,裙角摇曳,却仍是嬛嬛一袅的纤腰。 许禾将头发放下来,唯一的遗憾是,以前的长头发剪了,再没养起来过。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洗完热水澡,热气蒸腾之下,脸色倒是红润了一些。 掩盖住了这些天稍显憔悴病态的肤色。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赵平津抬眸看过来时,眼底有明显的惊艳。 许禾轻抬宽大飘逸的衣袖,轻盈的在他面前旋转了一圈:“好不好看” 他起身扯住她腰间系好的腰带,在许禾一声低低的轻呼声中,腰带散开,外袍也松松垮垮的垂散了一半。 他将那层叠的衣裙除去,让她全身上下只余那鹅黄的肚兜和水绿的亵裤。 许禾感觉自己的腰被他的大手箍住,她不得不微微踮起脚贴近他胸膛。 “好看,但是只穿这些……就够了。” 赵平津说完,低了头,他撩开她颈间温凉的发丝,绕在颈上的细绳被他咬住,轻轻抽开。 许禾闭了眼,丝缎轻薄,如水滑落,却又坠在胸下腰间半落不落,赵平津听到隐隐铃铛嗡鸣颤栗声响,他手指循声摸去,摸到她腰肢最细的凹陷处,摸到了那根缀着银铃的红绳。 424 你别走 银铃几乎响了整夜。 最后时,赵平津俯身亲着她汗津津的脸,在她耳边问:“不是安全期” 许禾迷迷瞪瞪点点头:“嗯……” “不管了,反正你也怀不上。” “嗯。” 他说什么,她都乖巧的应着。 只是赵平津能明显感觉到她较之从前的投入与配合。 中途有一段时间,他们只是接吻,唇与唇厮磨着,谁都不想分开。 他曾尝到了很淡的咸涩味道,大约她又哭了。 之前还在想,总算长大了,成熟了,没什么坎过不去。 现在看来,还是个水做的温柔的姑娘。 “腿好点没有” 他摸了摸她微凉的膝盖:“戴护膝了吗以后少穿裙子。” “好多了。” 她不提自己没有敷药的事,谁活在世上没做过几次的无用功呢,但到底也是他的一片心意,所以,别让他知道了。 “那就好,如果药用着好,就再去拿药。” “好。” “还想不想要” 他低了头吻她,吻的温柔无比。 “要,”许禾抱紧他,迎向他:“你别停。” “好。” 到最后许禾困倦的睁不开眼,仍抱着他不肯放手:“你别走,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真要走,也等天亮了再走……” 他沉默了一瞬,亲了亲她微湿的侧脸:“不走,睡吧……禾儿。” 许禾心满意足的闭了眼,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 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现在追究这些,也并没什么意义,不管是半夜,还是早晨离开,总归都是走了。 昨晚扔了一地的裙子,被他叠放整齐放在沙发上。 许禾去洗了澡,仍穿了自己昨天来时的衣服。 她拿了东西离开,等电梯的时候顺便叫了车。 靠在车座上,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她脸上,许禾闭着眼,头靠在车窗上,随着车子的颠簸身子微微的摇晃。 也许这一辈子就像是梦一场,等到梦醒了,全都忘了,就好了。 …… 赵承霖再一次通过后视镜看向后方。 那辆黑色的越野车仍然紧紧咬着他乘坐的这辆车不放。 “晦气。” 他拧了眉,再次吩咐司机:“把人甩掉。” 司机头上都被汗湿透了:“少爷,这甩了几次了,实在甩不掉。” 赵承霖那双斜飞入鬓的长眉紧蹙,狭长的眼尾沁出阴翳的一抹狠戾:“废物,滚下去。” 司机不敢多嘴,急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赵承霖踹开司机,自己坐进驾驶室,同行的保镖胆战心惊却又不敢开口劝,只能全身戒备死盯着后面的车。 少爷前些日子玩了一出金蝉脱壳,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回了缅国离开了京都。 谁能想到他根本没走,前儿还刚从港城回来。 只是回来后心情不大好,几乎每天都要到这边山上飙车。 不知怎么的,就被人给盯上了。 后面咬着他们车不放的是谁,众人心里也只能猜到和赵平津有关。 赵承霖一脚油门踩到底,改装过的悍马就如呼啸的野兽,瞬间发疯一般往前疾驰而去。 他加速,后面的车子同样加速,甚至比他还要疯,在急转的山道上都不减速,看的人心惊肉跳。 赵承霖体内的好胜因子却好似被全然激发了出来,后方车子逼的越近,他却越是兴奋,车子轮胎急转几乎与地面摩擦出火星,车内保镖已经吓的面无人色,硬着头皮小声的劝。 但赵承霖根本听不进去,半山腰的急转弯处,赵承霖车技稍逊一筹到底还是稍稍降了车速,但后方紧追不舍的越野车却在急弯处漂移超车,硬生生横停挡在了赵承霖车前。 而在此时,赵承霖终于透过那辆车一闪而过的前挡风玻璃看到了开车的人。 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却是,开车的人竟会是赵平津。 他原本以为,像他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最为惜命。 却没想到,他们骨子里相同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赵承霖慢了一拍踩刹车,车头重重抵上赵平津那辆车的车腰处,硬生生将车子往前顶了两三米,才缓缓的停住。 赵承霖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摸出一支烟点上,他勾了勾唇角,笑了一声。 赵平津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 赵承霖也下了车。 赵平津孤身一个人,他却带着保镖,车上两位,后面追上来的几辆车加起来有十几人。 赵承霖摆摆手,没让他们跟过来。 山风猎猎,赵平津的衣袖被风鼓起,他看一眼赵承霖:“谈谈” 赵承霖痛快应了。 如果刚才赵平津没这本事拦住他,他不可能给他谈的机会。 两人就向山顶走去,赵承霖的保镖有点担忧,但却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只能一个个严阵以待,盯着山顶的风吹草动。 两人谈的时间并不久,很快赵平津就先下了山,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阴翳,上车后,连一丁点的缓冲都没有,直接就飙车下山了。 425 今晚有空吗 赵承霖不知在哪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就那样散漫的咬在嘴里,晃晃悠悠走下山。 他穿的黑色宽松衬衫和束脚的工装裤,随便蹬了一双皮靴,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负和中二的孤傲散漫,只是他人长的绝顶的好看,刚成年的少年却已经长成了修长挺拔的身姿,再怎样也不让人反感。 赵承霖拍了一下司机的肩:“走吧,开车去。” “少爷,现在去哪。” “去港城一趟,然后回去。” “依我说,把那小丫头直接带回去不就结了……只要少爷您喜欢,那就是她的福气。” “禽兽啊。” 赵承霖笑了一声:“我可不愿意养小孩儿,小孩儿最烦了。” 上车后,赵承霖身边的心腹就小心翼翼问他:“赵平津跟您谈什么了您可千万别着了他的道儿,他可比赵致庸那个老东西滑头的多。” “跟我谈条件呢,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打发我,未免太小看我了。” 心腹倒是来了兴致:“他怎么给您说的” 赵承霖修长的手指落在眉梢,有点倦的闭了眼:“说是同盛旗下最赚钱的芯片公司给我,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这倒也算有诚意,也是半壁江山了。” “谁他妈稀罕这些,赵致庸当初要把整个同盛都给我,我都没要。” 赵承霖笑了笑:“什么井水不犯河水,赵家弄死了我亲妈,我怎么也得血债血偿。” “其实,说起来,赵平津倒也算无辜被牵连。” “他享受了这么多年好处,付出点代价怎么了” “我就要赵致庸这条老狗断子绝孙,就要赵家从这世上消失,所以我提了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告诉他,只要他敢一个人去缅国,只要他能活着回京都,那所有的债,就此一笔勾销了,我赵承霖以后就如死人一样,绝对不再给他添一丁点的不快。” “你呀。”心腹笑起来:“你也真是会刁难人,他怎么可能答应。” 是啊,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哪个身居高位的人会做只身犯险的蠢事 所以,赵平津不答应,那就只能血债血偿喽。 心腹看着他长大,知道他的脾气,闻言笑道:“那港城的小丫头呢我看你对她真不赖。” 提到喵喵,赵承霖的火气好像就下去了些许,他眼底也带了一点很浅的笑:“一个蠢丫头。” 和她姐一样的蠢,真不知道赵平津怎么哄住她们姐妹了,一个比一个傻。 赵承霖想到她们姐妹,不免又想到他母亲言栀。 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其实他不愿意去为难女人,当初帮赵平津那一次,也是实在看不下去赵致庸对许禾做那种龌龊事。 但现在,自己却也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他心里是极致的矛盾,恨不得将整个赵家毁于一旦,却又清楚的知道,许禾姐妹何其无辜。 只能叹一声她们倒霉吧,就如她母亲言栀一样。 为什么要在最好的年华里,遇上赵家的疯子。 “你要是伤了她姐姐,这小丫头长大怕是要跟你拼命。” 心腹提前打了预防针,大约也在提醒赵承霖别越玩越上瘾了。 你看,这两人关系是无解的。 许禾只要和赵平津在一起一天,早晚都会被牵连。 赵承霖要的不是报复,他是要整个赵家一起陪葬,就算他现在年纪不大,但他背后有大靠山,三五不时让赵平津不痛快还是轻而易举的。 那许禾要是出了事,许苗长大知道了,怕是能咬死他。 小少爷要是纯粹的利用报复也就罢了,这要是当真对小姑娘有了怜惜之意,怕就是麻烦。 赵承霖眼底的笑渐渐消散,他看了心腹一眼:“你也想的太多了,一七八岁的小姑娘,我也就当个小玩意儿逗逗。” “那就成。” 心腹放下心来,想想也是,赵承霖十八岁,那许苗还没八岁,赵承霖看许苗就是个毛丫头,他也真是杞人忧天了。 …… 赵平津喝的有点多,回去麓枫公馆的路上,他靠在车座上,人有些醉醺醺的意识不清。 白日里倒是得到一个好消息,警方重启调查程序已经走完流程,而庄明薇的精神鉴定报告不日就要出来。 这件事该尘埃落定了。 恶人总要得到应有的报应和惩罚,才会让人对这个社会的公序道德良心继续怀抱信任和希望。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还是司机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 号码没存,但也认得,是许禾打过来的。 在即将自动挂断那一刻,赵平津还是按了接听。 “你在哪” “车上。” “今晚有空吗” “怎么,又想约了” 这一问一答怎么那么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是她的金主。 她也只有在缺钱的时候,才会主动找他。 又乖又温顺,老老实实的挣她的一次五万块。 也不贪心也不黏人,真是男人最理想的那一种小情人。 赵平津换了个坐姿,抬起手按了按生疼的太阳穴:“我喝多了,没心情。” 他说完,准备挂断电话。 许禾却叫了他的名字一声:“赵平津。” 他没吭声,但电话也没挂断。 “你要不要喝点醒酒汤,我很会煲这个汤的。” 426 难道我连个孩子都养不起? 10200钻的加更~ 他到底还是没拒绝,让司机调转方向回公寓。 他的车子到的时候,许禾先到了,就在楼下等着。 像从前很多次那样,蹲在路边,小小的一团。 他以前根本没注意过这些,以为她就是等的累了所以才蹲着。 但如今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也许在他们认识的最初,她的腿伤问题就已经暴露了端倪。 赵平津坐在车上,隔着车窗看着她。 有人曾说,当你喜欢上一个人,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心里对她有了疼惜和亏欠,那么这辈子,你都放不下她了。 司机开了车门,赵平津下车,夜风送来淡淡的不知名花香,许禾在那花香里闻到了很浓郁的酒气。 她仰起脸,夜色里就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 这样的感觉特别的幸福,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站起来那一瞬,本来想跳到他怀里去,但却有点力不从心。 “喝了多少酒啊,伤才好。” 许禾柔声的抱怨着,却还是抱住了他的手臂:“能走吗” 赵平津点点头:“等多久了” “我也刚到。” “上去吧。” “好。” 出了电梯,开公寓门锁的时候,他自后拥住她,下巴轻轻抵在了她的肩上:“伸手。” 许禾依言伸出手,赵平津将她的指纹输入进去,保存。 “下次可以直接进来等。” 许禾回头很温柔的对他笑了笑:“好呀。” 赵平津觉得,自己面对她,总是做那种自相矛盾的事,再轰轰烈烈的决定,转眼也就成了儿戏。 可有什么办法,看见她,心就先软了三分。 扶他坐在沙发上,她就去了厨房开始煲汤。 来时她买了需要的东西,很快就煮好了醒酒汤。 赵平津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 她盛好了汤,又耐心的吹到温热方才端出来给他。 喝完了汤,他站起身准备去浴室。 许禾从后面抱住了他,她把脸贴上去,隔着衬衫轻轻蹭了蹭:“一起好不好” 他没说什么,转过身,将她向后推了两步,摁在墙壁上狠狠吻了下去。 许禾气息微乱,“先去洗澡……” 纠缠在一起时,许禾忽然叫了停:“赵平津……这几天是排卵期,要不要用避孕措施” 他将她托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用什么用,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 “万一,要是万一呢……” “难道我连个孩子都养不起” 那你要孩子妈妈吗 许禾抬起微红的眼看着他,却到底还是没问出来。 她只是抱紧了他,更温柔的回应着。 这一次,却是他主动提出要等一会儿再洗澡。 许禾趴在他胸前,平复着呼吸:“你补课了” “向京都大学的高材生看齐。” 许禾抿抿嘴笑了,又抱紧他腰:“一会儿还要。” “不错,长进了。” “向我们赵董看齐。” 赵平津也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揉揉她后脑勺,又亲了亲她颈侧,事后的温柔他从来不吝惜的。 “去洗澡” “再抱我一会儿。” 他抱紧了她,掌心抚着她的后背,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碍的紧贴在一起。 睡着的时候,她还紧紧握着他的手指,他费了一点力气才将她的手掰开。 但很快,她又手脚并用的缠上来,抱的更紧。 赵平津在沉沉的夜色里看着她,不知是太累还是其他原因,她看起来略有些憔悴,眼下有着淡淡的暗青色。 他的手指落上去,轻轻的拂过,指腹却好似触到了微微的湿润。 天亮时,枕边依旧是空荡荡的。 许禾犹如游魂一般起来洗澡换了衣服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木槿花开的正好。 天黑的时候,木槿花落了。 许禾没有像往常那样出去夜跑,她一个人躺在暮色沉沉的房间里,平静的想着,如果就这样死去,至少还可以走的平和而又体面。 可她却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还是,再等等呢,也许,也许今晚,这里就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她就像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傻子,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泡影一样虚幻,心底,却又不知在期待着什么。 喵喵的学校放暑假在八月了,私立学校会给家长尽可能提供更多的便利服务。 如果有愿意的,还可以选择继续报学校的暑假托班,孩子们反正有数不清的兴趣班可以报名,家长也正好解脱。 喵喵如今开始学芭蕾和小提琴,课业还是挺紧的。 但依然挤出了两周的时间过来许禾这边。 喵喵来那一天,许禾的生理期提前了两天到来。 虽然腹痛难忍,很是遭罪,但看到妹妹出落成个亭亭玉立的小美女,许禾还是觉得特别的安慰,喵喵忙前忙后帮她接热水,又心疼的给她贴暖宫贴的时候,许禾甚至觉得疼痛都缓解了好多。 “喵喵都会照顾姐姐啦。”许禾看着妹妹抽条了长高了,原本肉嘟嘟的小脸也长出了尖下巴,有了小美人的雏形,心里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喵喵帮许禾盖好毯子,又摸了摸她有点凉的手,皱着眉,小大人一般:“姐姐,你要快点好起来。” 428 不是他亲生的孩子 “姐姐很快就好了,过两天就不怎么疼了,好好带喵喵出去玩。” 许苗点点头,缓缓趴在了许禾怀里。 干爸干妈的家里再好,可许苗还是觉得在姐姐身边最开心,她出生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姐姐就天天抱着她哄她啦,怎么能不亲近呢。 晚上的时候,喵喵就跟姐姐睡在一个被窝里。 两人说了好久的话,以至于第二天都睡了懒觉。 上午凉爽的时候,喵喵换了练功服,有模有样的给许禾展示她学的芭蕾舞和小提琴。 许禾自己是学过多年跳舞的,一眼就看得出许苗有没有天赋。 其实许苗舞蹈上的天赋一般,她的身体条件不如许禾好,但若是把跳舞作为一个爱好的话,也算十分不错了。 不过许苗的小提琴拉的很不错,许苗自己也觉得,自己更擅长的是小提琴。 第三日的时候,许禾带许苗去了许立永的墓地。 只是她们去的时候,许立永的墓碑前还放着一束鲜花和贵重的供品,显然之前有人祭拜过。 许禾很有些吃惊,父亲去了这些年的,就连关系亲近点的亲戚朋友,这两三年也几乎不来了。 又是谁,会忽然来祭拜父亲,还送上这样贵重的祭品呢。 许禾去问了看守墓园的工作人员,因为拿来的祭品比较贵重,虽然上午陆陆续续有人来墓园,但看门的大爷还是对祭拜许立永的人很有印象的。 “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挺气派的,带了司机还有下属,听说是美籍华裔,好多年都没回来了,这次是咱们宁县招商引资,人家为了老家故土,才专程回来投资的。” 许禾倒是不知道父亲还有这样的知己好友,但,既然出国很多年了,那她不认识没怎么听说过也很正常。 许立永就是那样的性格,从来不会提自己的朋友同学多厉害,说起来也都是他们当年一起翘课一起出去玩一起勤工俭学凑钱喝酒的趣事。 所以,就算有个了不得的朋友是美籍华裔富商,许立永提起来兴许说的也只是一句,那小子上学的时候,我请了他两周的午饭呢。 许禾也没有去攀附的心思,人家一别多年,回来后还记得许立永,这是人家的一片真心。 若是有缘分遇上,她会很诚挚的向那位伯父说一声谢谢。 毕竟,还有几个人,记着许立永这个人呢。 但许禾没想到她很快就遇上了那个叫林宏昌的男人。 而许禾更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得知她是许立永的大女儿后,说的第一句话会让许禾这样的五雷轰顶。 “我走了差不多二十年了,二十年没见,没想到立永的女儿都长这么大这么漂亮了,我还记得立永刚从外面把你抱回来时,你像个小猫儿一样大,哭声都细细弱弱的,我们都担心立永一个单身男人养不活你呢,毕竟他哪里有照顾刚出生小婴儿的经验……” “您说什么” 许禾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望着林宏昌:“您说……我是我爸爸从外面抱回来的” “你不知道这么多年了,立永没和你说过秦芝弟妹也没告诉你” 林宏昌惊呆了,他记得很清楚,许立永当年和他一起喝酒时经常会说,等到许禾长到十八岁,就告诉她她的身世…… “是了,我忘了,立永去的时候,你还没满十八岁……你不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的……” 林宏昌一双眼渐渐红了,他情绪有些激动,又是懊悔又是惶恐不安:“好孩子,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我年纪大了,脑子也昏了……” 他只想到许禾都快二十四了,定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忽略了,许立永走的时候,许禾还没满十八。 许禾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爬了满脸:“我不相信,我爸爸对我最好,最疼我了,全世界最爱我最不可能抛弃我的人就是他,我怎么可能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这根本不可能,您一定是记错了,或者是他给您开玩笑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许禾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因为她生命里最温暖最无忧无虑的日子都是许立永给她的。 因为许立永这宽厚无边的父爱,给了她无比的安全感,所以她的性格从小到大都十分阳光开朗,而又积极向上,不管遇到多难的事儿,多大的坎,她都坚信咬咬牙能过去…… 可现在林宏昌说的这些话,无疑让她心底最坚实的那处堡垒也崩塌了。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接受,可是,禾儿,这就是事实,你爸爸去的早,我和他是十几年的同窗,好友,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秘密……” 428 相配 许立永和林宏昌说过,自己从没想过就自私的将许禾当做亲生女儿占为己有,他原本的打算就是要在许禾成年时,告诉她这一切,许禾是独立的个体,她有寻找或者不去寻找亲生父母的权利与绝对的自由。 许立永还打算告诉她,让她不要去恨自己的父母,因为在那样的年代,很多女人无力操控自己的命运,也许她的母亲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毕竟,许立永捡到她的时候,她被清洗的干干净净,裹在柔软的襁褓里,手上还套着一对银镯子呢。 可见她的父母并非不疼爱她。 许禾是他最爱的女儿,但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有权利自己抉择。 林宏昌说出这些话时,许禾整个人全身冰凉,哭的泣不成声。 “您别说了,我爸爸已经死了,除非他亲自告诉我,不然谁说我都不会信的,我就是我爸生的,我就是我爸的亲生女儿,这辈子是,下辈子还是。” 许禾推开椅子站起身,她使劲擦了擦眼泪,对林宏昌鞠了一躬:“谢谢您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我爸爸,也谢谢您来祭拜他,林伯父,这些话以后别说了,我不管真假,我只知道,我叫许禾,这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我是我爸爸最疼爱的长女,我喊了他十七年爸爸,谁都改变不了,我就是他的女儿。” 林宏昌看着许禾转身向外走,他起身想去追,但却又颤颤停住了。 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是人之常情。 毕竟他当年很清楚,许立永多疼爱许禾。 甚至因为抱养了这个女儿,他才不得已娶了纠缠自己多年,但自己却并不喜欢的秦芝。 只是因为秦芝再三保证,会好好把许禾抚养大,视若己出,且愿意在许禾长大后再要孩子。 林宏昌出国的时候,许禾才三四岁,几乎日日都被许立永放在脖子上,他下了班就抱着许禾到处玩,永远都乐呵呵的,无比的耐心和包容。 大约也是因此,许禾的性格特别讨人喜欢,见人先带笑,嘴巴特别甜,叔叔伯伯喊的又娇软又好听,他都不知道晕头转向的从自己不高的工资里挤出来钱给许禾买了多少次糖果零食,心里也特别羡慕,有了两个儿子的他,一直盼望着自己能得个这样的女儿。 但未能如愿,妻子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后就再没生育,而两个儿子虽然如今长的一表人才能力出众,但还是会觉得有点缺憾。 尤其是现在看到许禾,林宏昌忽然就动了心思。 老友出事离世,留下这一屋子的孤儿寡母,听说秦芝精神不正常如今在京都的疗养院,这两个姑娘相依为命该是多可怜。 他的小儿子林孝成如今还没结婚,生的也是英俊斯文,许禾这姑娘,出落的漂亮又温柔,娇小玲珑的一个,倒和自己儿子很相配。 林宏昌这边心思一动,第二日就让小儿子林孝成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回了宁县。 许禾再次见到林宏昌的时候,他身边多了个斯文俊秀的青年,戴一副金丝眼镜,十分的文质彬彬而又绅士。 林宏昌给他们二人介绍。 许禾礼貌的点头问了好。 林孝成却不由得多看了许禾两眼。 他从小国外长大,接受的都是西方教育,身边的女孩子大多开放西化,而许禾这种文秀却又内敛,安静而又柔美的女孩儿,无疑让他很新鲜,也有些怜惜的心动。 许禾眼睛仍有点肿,林宏昌知道,她这两日大约哭了好几场。 “禾儿,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请说。” “你知道我这次回来就是想给家乡做点事,尽尽我的微薄之力,但我离开家乡多年,如今一切都是陌生的,孝成也从小在国外长大,这些年第一次回来,我想请你带他四处走一走逛一逛,至少别人说什么也不是两眼一抹黑……” 许禾当然没办法拒绝长辈这样合理的请求,更何况,她心里本就十分感念林宏昌回国后第一天就来祭拜许立永这件事。 就点头答应了:“好,林先生什么时候方便,只管找我就行,我一定尽我所能。” “那就等今天下午稍微晚一点不那么热的时候,禾儿你先带孝成去一高那边转转,那边那条条老街要拆,我打算在那里建一个大型商场,孝成也该实地去考察考察……” 许禾点点头答应了。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林孝成开车过来接她。 许禾将许苗托付给隔壁的郑阿姨,郑阿姨家里有两个孙女,三个小女孩儿玩的别提有多好。 林孝成十分绅士的帮许禾开车门,又在她上车时护住她头顶处,很温柔的说了一句:“小心。” 429 叫我名字就好 许禾下意识的礼貌微笑道谢。 她浅笑的模样本来就格外的温柔动人,林孝成上午见到她时,还觉得她是个心事重重的古典闺秀,但此时见她笑起来,却又觉得春日花开一般的让人觉得心里舒服。 他是个性子很内敛,稍显沉闷的青年。 平日里社交圈子里的女性虽然也不少,但他并不爱那种稍显开放的社交模式。 而现在的年轻姑娘,又有几个能按耐下性子和他坐着喝上半天的茶呢。 林孝成理想中的妻子,如今大概有了雏形,就是许禾这样内秀的女孩儿。 黑色轿车缓缓远去。 不远处车内的几人,却有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许禾虽然这几天心情很糟糕,但既然答应了别人,却还是很努力的强打起精神来。 老家她很熟,小时候爱玩,许立永也爱玩,带着她走街窜巷,几乎处处都有他们父女俩留下的欢声笑语。 一高这边更是熟的不能再熟,甚至旁边小卖部里的老大爷看到她就认出了她,还乐呵呵的请她吃冰棍。 许禾带着林孝成走在老城区的每一个街道里,遮天蔽日的梧桐树洒下浓密的绿荫,到了傍晚,这里就十分凉爽了。 林孝成很好奇于许禾走到哪里都有人喊她名字,不管是大爷大叔还是大妈大婶,他们就像是对自家孩子一样亲,还有人拿糖给许禾吃。 这在林孝成的世界里是很罕见的境况,他早已习惯了上班时大家彼此之间宝贝哈尼甜心熟稔无比下班后却是走碰头对方都将你当陌生人对待的社交模式。 这种传统观念里的人情味儿,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他不由又开始审视许禾,这个看起来太过安静的女孩儿,为什么会这样的招人喜欢 也许她过去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林孝成知道一些许禾的身世,他们这种自小受西方教育长大的孩子,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也并不觉得抱养来的孩子就低人一等,林孝成因此反而对许禾多了一些怜惜。 “肚子饿不饿你知道哪里的餐厅好吃吗我请你吃饭。” 这么热的天,林孝成却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跟着自己走了这么久,满头的汗,却也没叫苦。 其实像他这样身份的公子哥儿,这种实地勘察的事儿根本不用他亲自来,许禾觉得,林孝成还是挺踏实的,身上也没那些讨人厌的二代气息,是个很务实的青年。 许禾带林孝成去了这边很不错的一家广式餐厅。 其实她不大喜欢粤菜,但带林孝成去那种小馆子,又有点不合适,也就这家店看起来像样一点。 两人吃完了饭,林孝成却提出一起逛一逛,许禾有点意外,但看看时间不到九点,也就答应了。 宁县并不太大,但真要逛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到了一处街心公园的时候,林孝成让她坐在路边等着,他却去一边的奶茶店给许禾买了一杯奶茶,还很贴心的要了不加冰。 许禾确实也有点累了,她坐在长椅上,林孝成拿着奶茶回来时,旁边也有其他男生给自己的女朋友买奶茶,这是寻常人带着烟火气息的小幸福,也是许禾一直都很渴望的小幸福。 只是遗憾,林孝成不是她心里想的人。 许禾接过,礼貌的道谢。 “我没有让加冰,糖只有五分,你喝的惯吗” 许禾点点头:“挺好的,谢谢你。” “许小姐,我父亲叫你禾儿,我可以也这样叫你吗” 许禾拿着奶茶,却有些微怔。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抱歉,还是叫我名字吧,叫我许禾就好。” 林孝成看到她眼底有一瞬的怅惘和失神,他年纪并不小了,也不是一无所知的毛头小子,他也看得出来,许禾对他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不过是受人之托尽心尽力做着事而已。 她也许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 这个认知却让林孝成有点失落。 “我们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许禾站起身,她的膝盖不舒服,坐下蹲着起来时,都会猛地一疼。 林孝成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却又很绅士的在她站稳后立刻就移开了手:“没事儿吧是不是今天走路太多有点累了,抱歉,是我的疏忽……” “没关系,是一点老毛病而已。” “是膝盖不舒服吗” “嗯,以前摔伤过。” “一定要注意关节和膝盖的问题,你现在还小体会不到,等到老了会吃苦头的。” 许禾听着林孝成关心的话语,神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等到老了…… 她也想呢,可她怕是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多谢,我会注意的,现在也有在中药热敷。” “那就好,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对我说就行,我们父亲是多年的好友,你不用和我见外的。” 许禾点点头,没说什么。 跟着林孝成上了车,车子回到老宅子附近停下,林孝成又下车,步行送她进了巷子。 430 赵平津,带我回家吧 10400钻的加更~ 许禾接了喵喵回来,和林孝成道别,站在院门口看他离开。 不远处,有微红的一抹猩红明灭,许禾知道是哪些人,她淡淡看了一眼,转身进了院子,反锁了大门。 林孝成的车子离开后,那几人掐了烟对望了一眼,虽然不知如何是好,但这颗心总算是暂时放了下来。 他们这几个小时都不知道怎么提心吊胆过来的,生怕许小姐跟人走了一晚上不回来。 现下倒是能松一口气,好给凡哥那边回话了。 郑凡接到电话,叮嘱了几句之后,又给几人交代了一件事。 却是赵平津让郑凡去办的,虽然郑凡也不明白好端端的赵平津忽然让人去调查许禾的身世干什么,但既然他让做,那郑凡自然是乖乖照做。 姐妹两个洗漱完睡下,许禾亲了亲许苗的小脸,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再过几天,许苗就要回港城了。 而等到许苗回去后没多久,许禾的生日又快到了。 她现在简直有了生日阴影,连着两年的折腾,让她对今年的这个生日,半点期待都没有了。 第二日,许禾依旧将许苗送到了隔壁阿姨家里玩,她买了很多零食和牛奶拎了过去,阿姨看起来挺高兴的,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许禾想到什么,就问了一句:“阿姨,我记得我记事的时候,咱们就是邻居了,那我爸妈当年结婚的时候,你在现场吗我有点好奇他们结婚时的事儿。” “那倒是没有,你爸妈搬过来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你都快上幼儿园了。” 也就是说,父母是在她三四岁时才到的宁县,所以这边的街坊邻居才没怀疑过许禾的出身。 她心里其实特别的复杂矛盾,她不愿意去相信林宏昌的那些话,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却又是事实摆在这里。 秦芝对她的讨厌不喜,也完全能解释的清了。 她得不到许立永的爱,却又为了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不得不接受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秦芝就在这复杂矛盾的心理中,一日一日积攒着怨气,直到后来,许立永又因为她许禾惨死,秦芝怎么能不恨她呢。 许禾想要去找父亲当年的旧友,但这么些年了,有的人早已搬家,有的人去世了,她完全没有半点的头绪。 下午的时候,接到林孝成打来的电话,许禾这一次却拒绝了,她没有心情再带着林孝成四处去逛。 她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茫然的心灰意冷之中。 如果这一切是事实,那么她出生就被父母遗弃了,最疼爱她的人却并非亲生父亲,相依为命的妹妹,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从一出生的被放弃,就注定了这一辈子的颠沛流离。 许禾想不明白,她没有病,也没有残缺,父母为什么会把她丢弃。 一个小小的刚出生的婴儿,如果没有被人发现捡到,在那样的酷暑,也许一天都活不过。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狠的心。 许禾无法理解,不管许立永活着还是怎样,她不打算再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她这辈子只有一个爸爸。 对于放弃自己孩子的人,许禾并不想去接触也不想去原谅。 哪怕自己卑微的生命也是他们赐予的。 但生恩,又怎么比得上许立永的养恩。 虽然这样想,但许禾心底那种不安全感和不确定性却越来越重。 如果说许立永是她心底最强大的支撑的话,那么现在,这份支撑也变的摇摇欲坠了。 她很想拥有一个永远都不会崩塌永远都稳固如山的港湾,她不想再做那个一次一次被放弃的许禾了。 许苗离开宁县回港城的第三天,许禾去了京都。 赵平津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京都的深夜。 电话接通那一瞬,他就听到了许禾的哭声:“赵平津……” 赵平津开车过去,从路边的大排档接到了喝醉的许禾。 她本来就不怎么会喝酒,老板瞧着她年纪不大,又一个人,大晚上的怕她出意外,只卖给了她一瓶江小白,但许禾还是喝醉了。 赵平津抱着她上车的时候,她埋在他怀里哭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情绪这样的失控,只能拍拍她的后背,任她哭出来发泄。 “你怎么又瘦了” 许禾哭到最后,不知是酒精让她头晕脑胀还是哭的头晕,她难受的靠在他怀里,摸了摸他的脸:“之前不是说过,你瘦了肌肉都少了很多,为什么不听话好好吃饭” 赵平津还没回答,她又道:“这些天又吃药了没有是药三分毒,你要试着慢慢把药给戒了……“ “少喝点酒,少抽点烟,你那胃……郑凡说,你都进了几次医院了,喝的胃都出血了……” “你今晚怎么这么啰嗦” 赵平津摸了摸她通红的眼尾:“像个管家婆一样。” 许禾攥住他腰间的衬衫,一点一点的攥紧:“赵平津,带我回家吧,好不好” 431 你没走 10600钻的加更~ “回哪个家” “不管哪个家,就带我回去吧……” 赵平津把她放在车座上,拿了个毯子给她:“我开车,你睡一会儿。” 许禾蜷缩在车座上,轻点头:“我要是睡着了,也别把我一个人放在什么地方,就算要走,也喊醒我。” 赵平津摸了摸她瘦削的脸:“知道了。” 他开车,却没回他的住处,反而带她去了之前租住的公寓。 车子停下后,他下车打开后排车门,轻声喊醒了她。 许禾晕晕乎乎的辨不出自己在何方,只是随着身心的本能对他伸出手:“赵平津,我要抱。” 他倒是也纵容的把她抱了起来,直到出了电梯,许禾才迷迷糊糊发现,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为什么回这里了” “想回就回了。” “这又不是你家……” 赵平津没说什么,抱她进了房间。 喝醉的许禾又是另外一副模样,格外的敏感热情一些。 赵平津在中途调侃了一句:“怎么这次这么热情” 许禾抱着他的脖子,轻声的哼哼:“据说排卵期本来就会更想要。” “真是没用。” 赵平津咬着她耳垂轻声说了一句。 “那你这次多抱我一会儿。” 他低头亲亲她:“好。” 最后睡去时,他仍没出去,许禾很小声叮嘱他:“你明天早晨走的时候一定叫醒我,别让我醒过来屋子里就剩我自己了……” 赵平津摸了摸她到肩膀的头发:“以后别剪头发了,你还是长头发好看。” “你要看吗” 头发长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至少是几个月后了。 赵平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答,却说了一句:“还有,不能再瘦了,一点肉都没了。” 许禾扑过去在他胸口咬了一下,却又在黑暗中,摸着她曾咬伤留下淡淡的疤痕的那一处:“你也是,至少要再胖十斤,但是腹肌还要保留的。” 赵平津微低头,额头抵住她的,轻蹭了蹭,沉声询问:“今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禾摇摇头,却又点点头:“心里很难受,不知该怎么发泄出来,也没办法对人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原来还可以说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女孩儿,至少出身是清白的。 现在却是个身世不明的野孩子。 来无来处,去无去处,真的成了随波逐流的浮萍了。 “现在好点了吗” “好一点了,但是还是有点难过。” “别想了,好好睡一觉。” 赵平津揽住她,低了头吻她:“睡醒了,一切就好了。” “赵平津……” 许禾的双手抱紧他光裸结实的后背,她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前,直到自己快要窒息那一瞬,她方才颤着声音问出声:“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说对我没感觉了,为什么又不要我,赵平津……你知不知道,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他任她咬他,只是这一次她清醒着,没有咬到出血,也没有咬出深深的牙印,她还是舍不得。 她平复下来,无声的流着泪。 “赵平津,你知道吗,我没家了,我彻彻底底的,没有家了。” 许禾睁大眼,黑夜里,瞳仁空洞望着某一处,眼角的泪痕缓慢的往下滑落,无声的洇入她漆黑的鬓发中。 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那一瞬,却下意识的不敢睁开眼。 不想每一次都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不想每一次睁开眼,身边的床榻都是冰凉的。 不想去面对现实,只想逃避。 许禾如果知道赵平津对她的评价的话,肯定很赞同。 就像是一只鸵鸟,遇到事了只想把头埋在沙子里,看不见了,好像就不用面对了。 “醒了就起来吧。” 赵平津从浴室回来,走到床边,俯身看着许禾。 她闭着眼,嘴角却一点一点的弯了起来。 从被子下伸出两只手,摸索到他的身体,然后抱紧了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怀中。 “你没走。” 许禾抱紧他,脸贴在他的颈侧,轻轻的蹭。 “今天可以晚一点去公司。” 赵平津没有推开她,亦伸手揽住她:“起不起” 许禾摇头:“不想起。” 赵平津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安静的拥抱着。 片刻后,许禾轻轻说了一句:“赵平津……你皮带扣硌住我了。” “松手。” 许禾依言松开手。 赵平津站起身,解开了皮带。 许禾抓着被子的边缘,只露出一双眼看着他,“我喜欢你穿白衬衫,别脱。” 赵平津握着衬衫下摆,抬眸看她:“还喜欢什么” 许禾缓缓坐起身,被子从她身上滑落,她没穿睡衣,只有一件小吊带背心。 熹微的晨光里,她周身雪白,却又染着淡淡的绯色痕迹,许禾伸出细白的手臂,缠在他的窄腰上,她倾身,脸贴在他结实胸腹处;“都喜欢,全部,都喜欢。” “喜欢到什么地步” “想过……嫁给他,给他做老婆,为他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是哥哥,女孩是妹妹。” “会喜欢多久” 许禾却摇头了,“我不知道。” 片刻后,又轻喃了一句:“也许,是到我死那一天。” 432 我们好好告别 片刻后,又轻喃了一句:“也许,是到我死那一天。” “那可真久。” 赵平津摸了摸她的头发,“许禾。” “嗯”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养病,努力活下去,活的更久一点。” 如果可以,也顺便,好好地……等着我。 许禾点头,眼底却噙着泪看着他。 他抬手,拇指指腹蹭过她眼尾的湿痕,将泪一滴一滴抹去。 “好好念书,别急着谈恋爱结婚什么的,你还小,再等等。” “那你呢。” “你会结婚吗你会找一个适合结婚的姑娘,娶了她吗” 他微垂了眼眸,狠狠心推开她:“许禾,我该走了,这段时间,就不要再见面了。” 许禾被他推的跌坐在了床上。 可她很快直起身子抱紧了他:“赵平津……你再要我一次,然后,你好好和我告别,我们好好告别一次,好不好” 他低头握住她的手指,喉结剧烈的上下滑动,眼底深处,一片的赤红弥漫。 “好。” 许禾像是被送入了云端,那种从头至尾都被人疼惜着,每一点细微的感受都被人照顾的格外周全的体验,让她无数次都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赵平津低头吻她,吻的她意乱情迷时,他的手指与她的十指相扣,许禾听到他声音低哑温柔的问:“禾儿,舒不舒服” “赵平津,你把眼睛闭上……” 赵平津闭上眼,许禾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她将他的身体拉近自己,严丝合缝的嵌入彼此。 许禾温软的唇贴在他耳畔,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赵平津……你还记不记得在梨山别院那一晚,那个房间,很像古代的婚房,其实那天晚上,在那个房间里,我已经在心里把自己嫁给你了,当时你让我喊你老公,我没有喊出口,现在,我最后一次喊你老公了……” 她亲了亲他的侧脸,在他耳边带着隐隐的颤栗喊了一声:“老公……禾儿没有爱过别人,禾儿只爱过你。” 赵平津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好几次视线突然模糊了。 到最后,他不得不将车子停在路边。 他的眼底,鼻腔,都被那种浓烈的酸意重重包裹。 那一年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再也没有掉过眼泪。 可是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原来人痛到了极致,心脏真的会有那种被生生撕开的错觉。 赵平津将车子一路开到护城河边,然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端少年的声音仍然桀骜不逊而又骄纵。 赵平津的声音却沙哑而又低沉:“赵承霖,就按你说的,我去缅国见你,我一个人去,若我能活着回来,前仇旧恨就此一笔勾销……” “若你没能活着回来呢” “你放过许禾和喵喵,给她们一条生路。” 他实在是厌倦了,这种总要提心吊胆为她担心着的生活,哪怕他知道,他只要警惕一些,保护好许禾姐妹,她们大约也能无恙过完这一生,可他真的不想再让她和自己,都活在这种总要提防点什么的日子里。 他只想安安生生的和她一辈子在一起,不想再去浪费时间在其他事物上。 “斩草要除根啊,他们当年不就是没明白这个道理,才让我这个祸害活到了现在赵平津,据我所知,前些日子你和许禾在一起了差不多一个月,如果她有了身孕呢” “承霖。” 赵平津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她不会有身孕的,两年前她伤了身体,医生说过,她再也不能怀孕了。” 赵承霖一时怔住了。 “你看,这么些年我就她一个女人,她却不能生了,所以,你不用想着斩草除根,我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说的,当真” “当真,你如果不信,可以让人去查她之前的病例。” “其实,我最讨厌欺负女人,赵平津,如果是这样,那最好。” 赵平津预备挂电话的时候,赵承霖忽然问了一句:“喂。” “你还想说什么” “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她吗我见过她,也算不上多漂亮嘛,清汤寡水的,这样做,值得吗你还没到三十岁,还有大半辈子人生呢,你坐拥金山银山荣华富贵,就为了这个女人只身犯险命都不要了,真的,值得吗” “值不值得,只有事情真的落在你自己身上了,你才会明白,承霖,你早晚也会遇到这么样一个人,你早晚,也得经历这一遭。” 赵平津挂了电话,赵承霖将手机扔在一边,倒是有些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放屁,老子才不会像你们这么白痴。 “少爷,您让我们找的东西,这刚找到,可废了不少的劲儿呢……” “拿来我看看,工匠找好了没有” 赵承霖说到这里,步子一顿,脸上忽然有些热烫。 433 做一天小女孩 片刻后,他放慢了步子走过去,对心冲冲来邀功的下属道:“拿出去吧,我现在不需要了。” “少爷……” “还不滚。”赵承霖莫名的有点烦躁,下属不敢多嘴,只能怏怏的退了出去。 赵承霖又想到了赵平津刚才那句话。 他是十分不赞同的。 因为从小听小姨说了无数次母亲的事,赵承霖心底对于男欢女爱这种破事是十分抗拒的。 而且他也一直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就那些搔首弄姿的庸脂俗粉,他连眼角余光都不想施舍她们分毫,更别提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了。 他可不像赵平津那个怨种,长了个恋爱脑,要美人不要江山不要命,蠢蠢蠢,蠢到家了。 …… 许禾回去宁县后,去了外婆家一趟。 确切的说,也不是她的外婆了。 这倒也能解释,为什么从小外公外婆都对她不大喜欢的样子。 许立永去的时候,外公已经不在了,秦芝后来生病,外婆也病倒了,很快就跟着去了。 如今的外婆家,也只是秦芝的兄嫂家,和许禾更是毫无关系了。 只是当初卖掉房子时,有些东西没地方放,许禾又怕弄丢了,就收拾了一个大纸箱,寄存在了秦芝的娘家。 有他们一家人的照片,相册,还有她小时候的一些东西,喵喵小时候的一些东西。 大约是东西不值钱,没被人动过,但却丢在储藏室里,压在最底层,落了很多的灰。 但是看在许禾带来的礼物的份上,秦芝的兄嫂还是很客气的,帮她搬出了纸箱,还送她去路边等车。 不期然的,却遇上了林孝成。 虽然这里是宁县旁边的小镇,并不远,但林孝成出现在这里,许禾还是有点意外的。 她没能拒绝林孝成的好意,秦芝的嫂子已经搬着箱子放在了车子后备箱,许禾想拦都没机会。 她只能上了车,林孝成在关上车门才对她道了歉:“抱歉,我刚才自作主张了,只是,我想着你拿这样重的东西,打车也是不方便的……” “没关系,你怎么会过来这边” “上午去找你,邻居阿姨说你去外婆家了,还告诉我了你外婆家的地址。” 林孝成英俊斯文的脸上,微带了一些不好意思:“许禾,你不会生气吧” 许禾摇摇头:“不会的,谢谢你林先生。” “你也叫我名字吧,这样听起来太生疏了。” 林孝成一边开车,一边却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着许禾。 她面上带着倦色,气色较之前几日还差了一些。 林孝成想了想,又开了口:“我听我父亲说,你快过生日了,生日有没有什么愿望” 许禾却摇了头,笑了笑:“我不想过生日,没有一点的期盼也没有心情,就这样吧。” “要不要……我请你吃大餐,去游乐场” 许禾想要拒绝,但转念又想到,自己这些年,说没好好过过一次生日吧,但去年那次生日,赵平津是很用心的,她收了那么多的礼物,还差点成了他的未婚妻。 许禾恍恍惚惚的想着,林孝成一直没得到回应,不免有些失望。 但许禾却在片刻后,轻轻说了一句:“好啊,出去玩玩也不错。” 她其实是有点想要去拖延时间,箱子里有她出生到几岁时戴过的银镯子小银锁,她生父母给她戴的那一对银镯子,也在里面。 她其实,又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自己身世的真相。 毕竟,这世上谁也不愿面对自己是被人遗弃的孩子这个真相。 只是心里却又不免带着幻想,也许真如林宏昌所说的,她的生身父母也有难言之隐呢。 林孝成不免意外,但却又欢喜起来:“好,那我们中午先去吃大餐,然后我带你去海洋馆吧,天气太热,海洋馆里凉爽。” 宁县紧邻的那个地级市就有海洋馆,开车三十多分钟就到了。 许禾答应了。 林孝成直接开车带她去了临市,许禾想吃川湘菜,他就带她去了本地最大的川菜馆。 只是林孝成不能吃辣,中途好几次都辣的流眼泪,只能不停的喝冷饮。 许禾让老板做的特辣,她其实也受不住,只是,也许这也是一种发泄方式吧,可以肆无忌惮的掉眼泪哭一场。 林孝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给她倒了冷饮,又拿纸巾,许禾辣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换一些清淡的菜吧,这样太辣了对身体也不好。” 许禾想到林孝成没怎么吃东西,就点了点头。 吃完饭,林孝成带她去了海洋馆。 进去后,他看到有小姑娘胳膊上绑着气球,还拿着魔法棒一样的泡泡枪,就给许禾也买了。 许禾拿着粉色的魔法棒,有点欲哭无泪,她都不是小女孩了。 “你还是小孩子,今天既然来的海洋馆,就做一天的小女孩吧。” 林孝成说着,喊她过去白鲸馆旁边:“许禾,快来,拍照了……” 434 这次是他等她 林孝成说着,喊她过去白鲸馆旁边:“许禾,快来,拍照了……” 许禾还没反应过来,林孝成就按了拍照键。 画面上的年轻姑娘,一手拿着气球,一手拿着粉色的魔法棒,眼神有些错愕的看过来,这抓拍下来的许禾,却有着少女的灵动,她的眼睛睁大的时候,圆溜溜的,特别漂亮。 林孝成又拍了几张,也许是孩子们太多,氛围比较好,许禾渐渐放松了下来。 再和动物合照的时候,她脸上也有了笑。 有冰淇淋车和小蛋糕车,孩子们围满了,林孝成西装革履的站在队伍里,排队给许禾买冰淇淋和小蛋糕。 许禾坐在椅子上等他回来。 心里想的却是,林孝成和女孩儿谈恋爱的话,绝对是很好很温柔的男朋友。 只是,有些人遇上的时间,总是不太对。 但她心里并没有遗憾,只是很感谢他,让她有了这一天的快乐,也让她重新收拾好了心情,可以坦然一点回去面对自己可能不堪的过往。 回去宁县的时候,天色已经微黑了,到了许禾所住的房子巷子外,林孝成停了车,帮她搬箱子进去。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许禾的步子忽然顿住了。 老宅子外的台阶上,赵平津就那样一身黑衣稍显落拓的坐着抽烟。 天色黑了,巷子口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他的身影被拉的很长,模模糊糊的,看起来那样寂寞。 林孝成也停了脚步,他望着那个男人,整颗心就沉了下来。 有时候人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在面对那个自己有些心动的女孩儿时。 她周遭的一切,都会让你全身戒备的警觉起来。 林孝成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身份不一般,对于许禾,更是非同寻常的存在。 因为,许禾此时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 她站在那里,一双眼一瞬不瞬的望着那个男人,她整个人在隐隐的颤栗,眼底也蕴了泪痕,但林孝成却又莫名能感觉到,许禾该是想要看到这个人的。 赵平津也看到了他们两个人。 他掐了烟站起身,眸光掠过林孝成,落在了许禾的脸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走下台阶。 许禾手里拿着的那些东西零零散散掉了一地,昏沉沉的夜色里,她站着一动不动,望着那个男人走向她。 林孝成缓缓的退让到了一边,将手中的箱子放下。 “认识吗” 林孝成轻声问。 许禾点了点头:“认识。” “你的……朋友” 许禾却摇头:“不是朋友,只是认识。” 不是朋友,这个答案,却让林孝成有些莫名的心酸。 “那……我先回去了,许禾,改天再见。” “好,改天见。” 许禾对他点点头,林孝成也勉强笑了一下,他的视线从许禾脸上移开,落在走近的赵平津脸上。 年岁差不多的两个人,却是一个温润如玉,一个锋芒隐现,却又郁郁深沉。 赵平津迎上那道视线,但他什么都没说,甚至还客气的对那林孝成微微颔首。 林孝成也微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向巷口走去。 赵平津在许禾面前站定。 许禾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平静询问:“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 “一直在这里等” “嗯。” “找我吗” 赵平津再次点头。 许禾却笑了,她指了指林孝成离开的方向:“都看见了” “看见了。” “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 “不发疯了” “不发疯了。” “以后呢。” “也不发疯了。” “唐钊那里呢。” “翻篇了。” “你确定” “很确定。” “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赵平津,你以后要是再敢翻旧账,我一定把你嘴打烂。” 许禾做出特别凶狠的表情。 赵平津忽然笑了,他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先回家好不好我一身的臭汗,这辈子没这么脏过。” “去搬箱子。” 许禾推开他,指使他干活。 赵平津老老实实去搬箱子。 许禾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院门。 两人进去后,她将门反锁好,放好钥匙:“你去洗澡吧,浴室就在最尽头那个房间。” “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赵平津将箱子放下,询问许禾。 “是我家里以前的一些旧物,一会儿,你和我一起看吧。” 赵平津点点头,转身往浴室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许禾:“许禾,我没衣服换。” 这倒也是个问题,许禾这里没他能穿的衣服,连浴袍都只有一件女款。 许禾想了想,学着他的样子一挑眉:“你的人不是都在这附近吗,让他们想办法。” “你知道” 许禾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赵平津有些讪讪的,自己打电话去了。 片刻后,有人送了齐全的用品过来。 435 我只爱许禾 10800钻的加更~ 赵平津洗完澡出来,许禾正蹲在地上望着一个小盒子发呆。 “看什么呢” 他走过去,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首饰盒,里面有一对银手镯和一个银锁,已经生锈了,很小巧,看着就像小婴儿戴的。 “这是我刚出生时戴在身上的。” 许禾的声音很轻很淡,带着点说不出的伤怀。 赵平津只以为她又想到许立永了,蹲下身,揽住她肩:“你爸爸很疼你。” “这是……我亲生父母给我的东西。” 赵平津怔了一下,“许禾” 许禾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我不是我爸亲生的,我是捡来的弃婴,赵平津,我是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我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身世都一塌糊涂……” 赵平津从未觉得自己的心会疼成这样。 当年许禾一腔孤勇寻到画廊执意要问他一句是不是有了别人时。 当年在异国的街头他跟在许禾身后走的那一路。 当年看着她被唐钊抱走,她仰脸亲吻唐钊那一瞬。 当年她说赵平津我不再爱你了你放过我吧时。 当年她扯下白纱抛下他一走了之那一日。 他痛过,难受过,甚至恨过,心灰过,无数次的想过放弃,又无数次的自己推翻自己的决定。 但却都没有这一刻,他是这样心疼许禾,心疼到,恨不得这一切都加注在他的身上,这些苦难,不要再落在她身上分毫。 赵平津抱着她,任她痛哭出声。 她曾在他面前哭过无数次,但很多时候她都哭的很安静很轻很轻。 这一次这样痛哭发泄,其实是好事,郁积在心里的负面情绪太多,是需要这样的放纵发泄的。 “想不想……找到他们” 许禾却使劲摇头:“不要,当初不要我了,我何必去找他们。” “傻子,也许他们有难言之隐,更也许,还有其他的内情,你想啊,你这么健康,又长的白白嫩嫩的这样可爱漂亮,做父母的怎么会舍得把你遗弃” 许禾却还是摇头,“我现在不想找,也许将来我会改变主意吧,只是现在,我真的不想……” 她之前刚看过一个新闻,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网络上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以为自己是被拐卖的,最不济也是父母养不起送人的,却没想到,当年还是小婴儿的自己,却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 后来发生了更多匪夷所思的事,许禾几乎无法相信人的恶意会恐怖到这样的地步,最后,这个少年在海边选择自杀离开了这个让他觉得心灰意冷的世界。 而许禾并不觉得,在他出生时就将他卖掉的父母,在得知他的死讯时会有一丁点的后悔和心疼。 就当她懦弱,胆小,像个鸵鸟吧,她不敢去面对那个真相,她真的再也禁不起一丁点的风雨了。 “好,不想找就不找了。” 赵平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去洗个澡,一身的汗。”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赵平津抚了抚她微湿的鬓发,又捧住她的脸,指腹蹭过她湿润的眼角:“是有点事,挺重要的事。” 许禾狐疑看着他:“你说啊。” “找你……留个后。”他语调很轻松,眼底也带着笑,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调侃,却又让人觉得不似作假。 许禾有些错愕,片刻后明白过来,抬手捶了他一下:“你胡扯八道什么呢,到底什么事……” 赵平津笑了一声,握住她手腕把她拉到怀里,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道:“过几天要出差去一个国家,挺乱的,几乎天天打仗,怕交代在那儿,所以找你留个后,将来,真出什么事了,我祖母她们也不至于太伤心。”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既然危险,那不能不去吗” “必须得去的。” “那你找我也没用,我怀不上。” 许禾眼睛越发红了一些,她推了推他,“我上个月又来例假了。” “我知道的。” 他算的还真是清楚,许禾几乎都要相信他说的这些话是真的了。 “你看,我根本怀不上,你不如去找个身体健康一看就好生养的给你生,再不行做试管婴儿也可以,想生多少个就能生多少个……为什么非得来找我一个不会生的……” 赵平津忽然低头,重重吻在了许禾喋喋不休的小嘴上:“想知道为什么” 许禾胡乱点头,双手撑在他胸前,想将他推开一些。 赵平津倒是放开了她,但却捧住她的脸,低了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直视着她:“许禾,看着我。” “干嘛……” 他缓缓将手后移到她后脑处,然后将她的脸按向自己的怀中,贴在了他的心口。 “想娶的女人只有你一个,只想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只想让你做我孩子的妈妈,也只……爱许禾一个。” 许禾一怔,下意识的要抬起头,赵平津却按的更紧,不让她看他通红的眼。 “这辈子没法碰别人,也没办法喜欢别人,所以,到了这种地步,就算你不能生,却也只想让你给我生。” “就算你仍然怀不上,那我就当这是我赵平津的命,我认了。” 436 给我生个女儿吧 赵平津忽而将她从怀中拉开,他望着她,展眉笑的璀璨:“许禾,不管什么结果,我赵平津都认了。” 她有多久,没见过他笑的这般璀璨夺目,仿佛那些无情时光,风风雨雨,都已然是上辈子的事那样远。 他是赵平津,那个一如最初,从未曾变过的赵平津。 “赵平津,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都认了。” “不是这一句。” “嗯”赵平津微挑眉,旋即却立刻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他笑意更深,手指蹭过她微红的眼尾:“傻瓜,别想骗我再说一次。” “不行,你必须要说,赵平津,你必须说!” 许禾都要哭了,抓着他的衣袖,攥紧了使劲的摇。 “许禾。” 他被摇的几乎散架,只能握住她的肩,微微俯身看着她:“你听好了,我爱你。” 许禾眼泪忽地涌了出来,却又忍不住嘴角上翘,她又哭又笑,又抬手打他:“你混蛋,赵平津,你是这世上最混蛋的人……” 赵平津想,如果这辈子,能被她这样一直骂到头发白了眼也花了,该有多好。 事后,他摸着她平坦的小腹,仍不肯出去:“禾儿,你要给我生个女儿,我不要儿子。” “为什么啊” 他们这样的家庭出身,不是应该更喜欢儿子才对,毕竟那种传统观念里,儿子才能承袭家业,才叫后继有人。 赵平津却没办法告诉许禾他那种有些变态的心理。 他怕许禾给他生个儿子,将来他会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 “反正,我就要女儿,我母亲和我祖母也都喜欢女儿。” “好……给你生个女儿。” 说的好像她是送子观音似的,想要生什么就能生什么。 其实对于怀孕这件事,许禾心里期盼过很多次,但架不住每次都这样落空了,她如今倒是不再那样情绪紧张,就顺其自然吧。 赵平津在这里待了三天。 三天里,他变的格外黏人,几乎和许禾寸步不离。 许禾去浇花的时候,他也要从后面抱着她腰,许禾去厨房做饭,他也非要去帮忙,然后不是摔了盘子就是砸了碗,还把自己金尊玉贵的手指头切了一刀。 许禾只能请他先出去,赵平津就站在厨房外面,隔着一扇玻璃门看着许禾忙碌。 他喜欢看许禾系着围裙把头发扎起来在灶台前忙碌。 他喜欢许禾一天到晚都围着他转。 他有时候就故意不停的喊她,喊到她有些烦躁生气了,他才罢休。 第三天正赶上许禾的生日,他们也没出去吃大餐看电影什么的,也不像上一次,还办了生日趴。 许禾做了几个菜,煮了长寿面和鸡蛋,买了个小蛋糕,就他们两个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吃了很安静很幸福的一顿饭。 许完愿切了蛋糕,赵平津对她说生日快乐的时候,把那只订婚戒指再一次戴在了许禾的手指上。 他另外还给了她一枚钻戒,钻石并没有大的很夸张,很适合许禾纤细雪白的手指。 仍然是景老板设计的,戒托设计的特别个性,以至于许禾特别好奇这枚戒指的名字。 赵平津告诉她,景老板说,这枚戒指叫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很美好很浪漫的名字。 赵平津就知道许禾会很喜欢。 她把玩着戒指,小心翼翼的试戴,又翻来覆去的看,果然女人都爱珠宝钻石。 赵平津想,他以后会送给许禾填满一个房间的珠宝。 当然,前提是他足够幸运足够命大能够回来。 “你要出差多久” “差不多两个月吧。” “必须要去吗或者说,不可以让别人去吗”许禾有点自私的问了一句。 “其实,我是骗你的,那国家没那么乱,也没那么吓人,我们去的城市是中立区,有维和部队驻扎的,特别安全。” 赵平津不期然的看到许禾生气了。 “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天都在为你担心” “禾儿……” “你今晚自己睡吧,别来烦我。” 许禾转过身去,把戒指摘下来放进首饰盒,但却没还给他,反而很珍重的收好了。 赵平津就从后面搂着她的腰,很小声的求她:“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禾儿……” 许禾不理他,他就一直抱着许禾,做小伏低没完没了。 许禾叹了一声,只能无奈摇摇头。 最后一个晚上,赵平津几乎舍不得睡觉。 许禾又累又困打了好几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 赵平津自后紧紧抱着她,事后很久还不肯出去,好像是铁了心要让她怀上。 “睡一会儿吧,明天一早就要走的……” “你睡吧,我再抱你一会儿。” 许禾困的实在睁不开眼,其实她也舍不得睡,但没办法,体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437 没有遗憾 迷迷瞪瞪中,又把交代过无数遍的话又交代了一遍:“好好吃饭,少吃点药,是药三分毒的……” “嗯。” “不管怎样,安全都是最重要的,还是那句话,钱赚不完的,人才是最要紧的。” “好,听你的。” “去了之后记得给我报平安,每天都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如果不方便,发简讯也可以的。” “好,记住了。” “赵平津……” “嗯。” “等你回来,要娶我哦,不要订婚,直接结婚那一种……” 许禾说着,从他怀里转过身来,抱着他用力亲了亲:“别把我再弄丢了。” 赵平津觉得眼眶酸胀的厉害,他怕她看见,只能将她用力揉在怀里:“好,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早上走的时候一定要喊我,不可以偷偷走,我会生气的。” “好。” “赵平津……” “我知道,禾儿……我爱你。” 许禾心满意足的睡着了,只是睡梦里,她却还是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放开。 赵平津是早上六点离开的。 他到底还是没有叫醒许禾。 他怕他会贪恋这短暂的美好,怕他会走不出这个宁静美丽的小院。 赵平津离开的时候,几次回头看去。 但人生如逆旅,每个人都有一条必须要走的路。 赵致庸欠的债,他躲不开逃不掉,那就不如直接去面对。 也许死局里能闯出一条生路来。 他总感觉赵承霖还没坏到无药可救,就从当年那件事上就能看出来,他其实还是有点良知的。 而这一点良知,也许就是他这步死棋可以转败为胜的关键。 …… 许禾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 其实睁开眼那一瞬,就有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但心底却很平静很坦然的就接受了一切。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除却自己忽然知道了自己并非许立永亲生女儿这件事,是她最后一件憾事之外,许禾觉得,自己并没有其他不满足了。 如果真要算的话,也就是那一桩,她其实真的很想给他生个女儿。 许禾知道,他一定会特别特别爱那个孩子。 只是对于怀孕这件事,许禾已经不怎么报希望了。 手机上有他发来的简讯,说已经上了飞机,落地后会给她联系。 许禾没有回复,她又闭上眼躺了一会儿,方才慢悠悠的起身。 简单吃了点早餐,许禾开始打理院子里的花。 木槿花开的热烈而又璀璨,许禾望着那一树的花开,仿佛看到她坐在树下怀抱着一个小小婴孩的画面。 许禾很轻很轻的笑了笑,转身拿了洒水壶。 那些天赵平津总是这样,抱着她的腰,亦步亦趋的跟着她,黏人的不像样。 许禾的手忽然有些颤抖,她想到了什么,转身急急走回房间拿了手机,她给郑凡打了个电话。 那边却提示关机了。 是了,他出差肯定带着郑凡的,郑凡现在自然也在飞机上。 她也是,好像一点思考能力都没有了似的。 许禾自嘲的笑了笑,坐下来歇了一会儿。 她这段时间腿疼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许禾想到在绿水时那个老苗医说的话,还真是要应验了。 黄昏的时候,许禾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 回忆里那几天的相处,她觉得并没什么遗憾。 想听到的话,都听到了。 那一句我爱你,也曾是她的心结,如今,也解开了。 也许是因为没有牵挂也没有其他的遗憾,许禾觉得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但身体却好似撑不住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医院醒来,更没想到,床边守着她的人是林孝成。 他的面容有些严肃,许禾看惯了他很温和的一面,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发烧烧的人都糊涂了,还是你邻居阿姨发现不对劲打的120把你送到医院的。” 林孝成摇摇头:“许禾,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腿,严重到什么地步了” 许禾的脸色却忽然变了,她一把抓住林孝成:“医生有没有给我打针,喂药” “昨晚你烧的厉害,打了退烧针。” “你一直没醒,所以没有吃药,好在烧退的及时,只打了一次针。” 许禾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缓缓躺回床上,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许禾,有件事,父亲让我和你商量。” “什么事,你说吧。” “你的腿很严重,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你会不能走路的,父亲想要带你去国外治疗,如果你愿意的话……” 林孝成知道,许禾和那个男人之间,一定有着什么错综复杂的过去。 那个男人在宁县逗留了几天离开,许禾接着就病了。 林孝成的心理十分复杂,他对许禾是有点不一样的心思,但却也没有大度到可以接受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女人。 只是,父亲的提议,他也没有想要拒绝,对于许禾,他是有点喜欢又有点同情的。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男人的心理,毕竟这世上又哪里有那么多爱的死去活来和非你不可的执着。 438 是遗言 “我可以等一个月,再做决定吗” 许禾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林孝成想了想,他们本来就会在国内待一两个月,时间也来得及。 “行,那到时候你想好了,随时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 “林孝成,谢谢你,还有林伯父,我都记在心里的。” “说傻话。”林孝成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发:“父亲心里有愧疚,把你当半个女儿看待,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小妹妹。” 这句话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却让许禾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也让许禾的心蓦地一松。 她望着林孝成,这一次倒是真真切切的笑了:“那好,那我以后叫你孝成哥吧。” 林孝成也笑了:“我父亲一直想要个女儿,我大哥结婚后生了两个儿子,我们一家人都盼着家里多一个小公主,现在,总算是如愿了。” …… 赵平津在国外显然很忙,但许禾隔三差五却也能收到他的简讯。 许禾有一次心血来潮给他打了电话,那边信号不大好,中断了好几次,最后是郑凡接的。 没能说几句话,也听不大清楚,大意就是赵平津每天会议不断,忙的焦头烂额,事情挺棘手的。 许禾听着那边刺刺拉拉的杂音,心里的挂念和担忧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来。 算算日子,也过去半个月了,他说最多两个月就回来,如果天也怜悯她的话,她多希望能有个好消息再支撑她坚持一段路。 郑凡挂了电话,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 他根本没有和赵平津一起。 他确实在那个国家,但却只有他一个人。 郑凡眉头紧拧,想着临出发前那一幕一幕,越想越觉得不寻常。 只是赵平津下了死命令,他身为下属,除了执行,没有其他的选择。 手机又在响,却是京都那边的律师打来的。 “郑先生,经过半个月的核算和清查,赵先生名下所有产业已经全部清算妥当了,您看,仍是按照之前的约定,将这些都转到许小姐名下吗” 郑凡捏着手机,看着漆黑的天幕,好一会儿才道:“你稍等一下,我半个小时后给你回电。” 他挂了电话,拨了赵平津之前留给他的那个号码,但依旧提示关机。 郑凡想到赵平津临走前对他说的最后那一句话: 郑凡,如果两个月后我没有回到京都,你就亲自去倚翠山找我母亲,请她先帮我照顾好许禾。 郑凡觉得自己脑子里绷的死紧的那根弦,忽然就断裂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郑凡忽然想到了前些天出现在京都的赵承霖。 难不成,赵平津的行踪和赵承霖有关 难不成,他现在会是去了缅国 赵承霖的小姨当年嫁到了缅国去,据说嫁的男人是缅国最大的一股势力的头领,赵承霖很受他那个小姨夫的宠爱,三岁就开始玩枪,他姨夫无子,把他当准继承人养的…… 如果赵平津只身去缅国,那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郑凡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此时顾不得赵平津当初下的死命,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倚翠山。 赵承霖是赵致庸的儿子,这是赵家上代人化解不开的恩怨,郑凡现在没别的办法,赵家的事,也只能让赵家的人来解决。 如今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他哪里还敢再拖延分毫。 赵太太接到郑凡这一通电话之后,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是个性子怯弱的女人,这辈子唯一强硬过的一次,就是当年赵致庸要开车撞死她的儿子时,她像个疯妇一样,用砖石砸烂了赵致庸的车,豁出去一般想着要和他同归于尽。 而此刻,当听到郑凡说,赵平津很有可能一个人去了缅国找赵承霖时。 赵太太竟强撑着没有晕过去,甚至,还能在电话里平静的对郑凡说了一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赵太太足足在那里站了半个小时,然后她吩咐司机准备车子,在黄昏沉沉的暮色中,驶出了倚翠山。 天色全黑的时候,赵太太已经站在了赵致庸的面前。 夫妻二人这么久没见面,再相逢时,却皆是鬓满霜。 “赵致庸,看看你当年造的孽吧,你两个儿子,现在要斗的你死我活……平津一个人去了缅国,这一次去,九死一生。” 赵太太的声音十分的平静:“他若能全须全尾的回来,那自然万事大吉,但若是他有哪一点不好。” 赵致庸有些错愕的望着面前的女人。 在他的记忆里,赵太太是个永远温吞没有脾气的女人,如果不是生了赵平津这个逆子,他这一辈子简直能把她捏的死死的。 但现在,他却有些无法相信,赵太太也会有这样锋芒毕露的一面。 “赵致庸,我就算将整个赵家都赔上,我也会杀了你,杀了赵承霖。” 439 你早该死了 赵致庸不知是被她此时的话给镇住了,还是终归是老了,被磋磨的再无锐气。 他拍了拍轮椅扶手:“你让我做什么,我现在又能做什么” 赵太太冷冷看着他,没有人会知道,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迸发出多么惊人的勇气和智慧。 就像没有男人会相信,一个女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连结发多年的丈夫都可以舍弃。 “赵致庸,如果你现在死了,你的儿子,还有你的私生子,是不是要回京都奔丧言栀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应该就是平安生下孩子,给她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吧,你说,赵承霖会不会背弃她母亲的遗愿放弃我给的这个认祖归宗的大好机会” 赵致庸一双浑浊的老眼蓦然睁大:“樊素!你想做什么!” 赵太太拢了拢肩上黑色的风衣,她偏过脸,咳了几声,“赵致庸,你这样的人渣,早就该死了。” 赵太太说完,转过身向外走去,她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温温柔柔的调子:“赵先生的身子不大好,今天的药喂他三倍的吧。” 翌日,赵氏同盛国际前任董事长,赵致庸突发重疾病危的消息,瞬间席卷了整个京都和大半个国家。 而除却这个消息之外,更让人震惊的却是赵致庸公开的那一封遗书。 他在遗书上承认自己年轻时对婚姻不忠,且和情人生下私生子流落在外,只是大人的事情与孩子无关,稚子无辜,他垂死之际恳求结发妻子将那孩子认祖归宗接回赵家,世人都知赵太太最是温和好性,面对丈夫临终前的最后一个请求,虽然心中痛苦万分,却还是答应了丈夫的请求。 遗书公布的第二日,赵致庸在赵氏旗下的私立医院重症监护室,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与此同时,远在缅国的赵承霖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赵致庸死了,那个让母亲挂念到死都没有恨过的男人,竟然就这样死了。 死之前,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让他认祖归宗,不再是个身世不明的贱种私生子。 赵承霖却只想笑,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什么私生子也好,赵家的小少爷也罢,对于他来说,根本屁都不算。 赵致庸以为自己的死,就能换来事态平息,就能让他放下所有的仇恨 小姨说,母亲生他难产死去时,躺在山谷铺满了树叶杂草的潮湿地面上,血不停的从她的身体里涌出,她圆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天空,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的手指因为剧痛,根根插入泥土之中,甚至指甲都折断了。 那个时候,赵致庸在京都做什么呢 赵家又是什么样的呢 阖家团圆,父慈子孝 赵承霖猩红着眼,一把扯下墙上挂着的鞭子,他大步向外走,穿过曲折的回廊和庭院,走到院子最后那间上了锁的低矮木屋内。 他一脚踹开木门,抄起手中的长鞭,劈头盖脸就往坐在地板上的那个男人身上打去。 赵平津硬生生挨了两鞭,但在赵承霖第三鞭再次落下时,他却一步上前,伸手钳住了赵承霖的手腕。 鞭子在他侧脸舔出了一道血痕,却让那张瘦削的脸平添了狰狞的戾色。 赵承霖心底说不出的烦躁,他用力想要抽出手腕,但却纹丝不动,面前那男人,明明已经是他阶下囚,甚至这些日子他有意磋磨他,原本以为半个月过去,他的精力体力都到了极限,却没想到,这人还真是有股子狠劲儿。 “赵承霖,你要是还有什么手段,就只管使出来,这种不痛不痒小打小闹的招数实在是幼稚。” 赵平津甩开他的手,居高临下轻蔑望着他:“俗话说长兄如父,看来,我这个如父的长兄,还得好好教教你……” 赵承霖正要动怒,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神色却又变了;“赵平津,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赵致庸……死了。” 赵平津面色微变,唇角紧绷,片刻后,他却眉宇舒展,很轻的笑了一声:“不算什么坏事,对你来说,也如此,是不是” “他留下遗嘱,公开了我的身份,赵平津,遗嘱上还说了,他的葬礼,要你我共同主持……” 赵承霖说到这里,就阴翳的笑了:“呸,他也配!” “他是不配,但是,让你认祖归宗,有个清清白白的出身,是你母亲的遗愿吧。” “我母亲已经死了,就算我完成她的遗愿,她也看不到了,所以,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罢手了吗” “赵承霖,你说想让赵家断子绝孙,我来缅国半个月,你为什么不动手” “再者说,你身上也流着赵家的血,除非你死了,要不然,赵家怎么也绝不了后。” “我没打算结婚生子。” 赵承霖轻蔑的笑了笑:“正因为我知道我身上流着肮脏的血,所以我才不想让我这肮脏的血再承继下去。” “那许苗的事,你是在故意骗我,故意激怒我了。” 赵平津的手开始隐隐发颤,他不动声色的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剧烈颤抖的手腕,但却仍是没有半点用处。 440 心声 赵承霖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你在害怕什么” 赵平津摇头:“只是旧病犯了。” “旧病你有什么旧病” “也许是从赵致庸这个疯子身上承袭来的病症,承霖,你没有发现吗,我们赵家的男人,好像没一个正常的。” “其实你不用这样大费周章,我这一年来吃药比吃饭都频繁,就算这样,我还是夜不能寐,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岑医生说我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赵平津席地而坐,平和的望着赵承霖:“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一次一次和她分手了吧,因为我每次都告诉自己,我不能害了她,不能再连累她了,但每次,我都做不到,她在我身边,我痛苦,她不在我身边,我更痛苦,日复一日在这种矛盾的纠缠中,我快要把自己逼死了,我也把她的心伤透了。” “来这里,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我踏上这个国家的第一天,我的律师团已经开始清算我的名下资产,我把一切都留给她了,承霖,我没打算活着回去,可我也不想窝窝囊囊的死,你觉得自己命运凄惨,你怨恨赵家的每一个人,那我也要问问你,当年赵致庸为了你们母子想要我的性命的时候,我还不满十二岁,我能有什么过错” “你说……赵致庸曾为了我妈和我,想要杀了你” 赵平津眼底一片猩红,他微垂眼眸,片刻后,再望着赵承霖时,眼底却已经是一片深邃的平静:“之后,我看了整整一年的心理医生,我是为了我妈,逼着自己走出来的,可其实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一天真正的走出来。”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示弱博取同情” 赵平津闻言却笑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其实不用这样大费周章把我当成死敌,你觉得我现在这样的状态,我又能活多久” “赵平津,用这样幼稚的招数来诳我,你也能做得出来” “你尽可以去调查,看我说的有没有一个字谎言。” “那既然如此,我现在给你个痛快。” 赵承霖说着直接掏出一把枪扔给他:“你自己了断吧。” 赵平津伸手捡起枪,他平静的看了赵承霖一眼,半点迟疑都没有,抬手握枪,枪管对住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保险直接扣动了扳机。 他扣动扳机那一瞬,赵承霖的眼皮子都狂跳了起来。 他没想到赵平津会这样的疯。 他自小玩枪,对枪烂熟于心,可赵平津这样的世家子弟却是没他这样歪门邪道的能耐的。 他知道枪里没子弹,赵平津却不得而知,可他连半点迟疑都没有…… 赵承霖心里的滋味特别复杂。 “你真想死” “没人想死,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救自己而已。” 这是赵承霖第一次在赵平津的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脆弱和茫然的情绪。 “你不是很在乎许禾吗难道为了她你也坚持不下去”赵承霖有点怀疑他的说辞,这人果然比赵致庸还要老奸巨猾。 赵平津听他说到许禾,眉眼之间渐渐漫出了一抹温柔:“你说的没错,我也试过,但是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我的情绪,我的每一丝反应,到了她的身上都会放大无数倍,在旁人身上是小事,但在她身上,就成了我过不去的坎,我嫉妒她对别人好,嫉妒她对别人笑,我嫉妒她心里关心其他人,我生气她不能像我一样,心里只放一个人,我控制不住的想要折磨她,却又无法离开她,我逼着自己放弃她,但却很快就后悔放弃她,我想对她好,却又不敢对她好,我日日夜夜都在想着,她也许有一天就受不了这样的我,她的耐心耗尽会再一次弃我而去……我患得患失,却又矛盾失控,我一次次食言,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后悔,却又为了我的后悔而后悔……” “我把自己折磨的筋疲力尽,也把她伤的体无完肤,承霖,其实我该感谢你,你让我一个人来这里,实则是给了我一条出路,如果我死在了这里,我就能心安理得的面对她了……我总算也能,为她做点什么,为她留点什么。” 赵承霖越听越烦躁:“感情我他吗还做了大善人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我就要折磨你,不,我就要看你俩互相折磨,真是疯了,我闲的没事儿了在这听你的感情史……” 赵承霖怒冲冲的甩手离开了。 他道行真是浅,他就不能来找赵平津,他刚才差点都被他洗脑了…… …… 这几日许禾都觉得有点不舒服,小腹总是涨涨的坠着疼,算算日子,差不多又是来例假的时候,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对于怀孕那件事,前些日子像是疯了一样,自己计算着排卵期,着了魔一样想要怀上一个孩子。 好像是落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救命的浮木似的,好像真的有了孩子,就能拯救他们彼此了似的。 而现在,许禾好似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441 在最后时光里,去做自己 生理期虽然没有准时拜访,但却在三四天后姗姗而来,只是身体太过不舒服,大约经血就难以下行,许禾这一次断断续续来了两三天,就忽然停了。 只是例假停了后,时不时的小腹还是有点坠痛,又过了好几日,才好转。 无可否认的,这件事让许禾的情绪十分低落,加之腿伤频发,而赵平津自走后就再无任何音讯,她一日一日越发心灰意冷。 当林宏昌一家预备启程回m国时,林孝成再一次来询问许禾的意见。 “知道你想继续念书,父亲说了,你可以报那边的学校,凭你的成绩,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林孝成望着她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有些心怜:“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恢复” 许禾垂眸,望着手里的手机,不是打不通,就是永远只是郑凡接听。 视频通话没有接过一次,语音通话也一样。 许禾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过的好还是不好。 她想,他永远都是这样,把他的生活和她分割的太清楚,她永远融不进去,也永远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前几天听到京都那边的新闻,才知道他父亲病逝了。 更是在遗书公布之后,许禾知道了他父亲打算将那个私生子认祖归宗。 她当时得知后第一时间联络赵平津,却仍是没有音讯。 事后郑凡给她回过电话,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赵董很忙。 许禾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 这不是第一次,大约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若说她的心态有什么不同,那或许也就是,这一次他们真的认真告别了。 那个句号画的特别圆满,她没什么遗憾了。 也许,这就是命吧,两个人之间,总是差点临门一脚的运气。 她做尽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她无数次踩着自己的自尊和眼泪向前走。 她变的那么低,低到了尘埃里。 可她没能在尘埃里开出花。 从此以后,她要做自己了。 哪怕明日就会死去,但在最后的时光里,她只是许禾自己,就已然足够了。 许禾报了林孝成母校的研究生。 临走前一天她去墓地看了许立永,她走的时候,带走了赵平津送她的戒指,还有许立永捡到她时,她戴在身上的小银镯子和银锁。 到机场的时候,许禾最后一次拨了赵平津的电话。 电话接通那一瞬,她多希望听到的是赵平津的声音。 可她最终还是失望了。 “许小姐,赵董在开会……” 郑凡这句话说的,自己都无地自容了。 “他这些天好吗” “挺好的。” “还是每天吃药吗郑凡,你要多劝劝,让他少吃点药。” “好,我会和赵先生说的。” “郑凡,你跟他时间最久,最多,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许小姐您放心。” “没别的事了,我先挂了。” 许禾轻轻挂了电话。 她望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几乎无声的喃了一句:赵平津,再见了。 …… 赵承霖如今与他的小姨言欢之间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言欢的意思,让赵承霖不要再浪费时间,直接弄死赵平津,赵家的一切,他们也并不稀罕,反正赵承霖在缅国就和无冕之王一样,何必去当什么世家继承人。 在言欢看来,那些世家子弟公子哥儿最是虚伪不过,三心二意用情不深,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将她姐姐骗的这样惨,那赵平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该直接剁了喂狗。 但赵承霖却有些犹疑不决。 一是他母亲的临终遗愿,二是赵平津这个人,实在和他所想差别太大。 说真的,赵承霖甚至觉得,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这样尴尬的话,他可能会和赵平津处的不错。 两人想法分歧太大,一时间这事就僵持了下来,但在这僵持中,赵平津却暂时得以周全。 他来缅国之前,曾和陈港生私下见过一面。 当初动了让母亲和陈港生重修旧好的念头之后,赵平津就彻头彻尾的查过陈港生这些年的经历。 他年轻时曾在缅国待过十几年,据说曾有近半时间,他这个名字在缅国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四十岁后,陈港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金盆洗手,离开缅国正正经经做起生意来。 他的这一段过往,也几乎被人遗忘干净了。 但赵平津却觉得,曾在那里叱咤风云过的人,就算上了岸,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还在。 他虽然做好了死的准备,但却也不愿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躺着等死。 赵承霖的姨夫,言欢的丈夫吴山友,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和赵家可没什么血海深仇,且谁愿意和钱财过不去。 在他看来赵承霖去承继赵家一半的家业是好事,对于他将来的发展,也是一笔雄厚的财力支撑。 既如此,那赵平津就更得活着,更何况这几日不停有人去他跟前委婉的游说,吴山友的心思已经大为动摇。 442 风姿 女人只会记着那点眼前的恩怨情仇,在他们眼里,这却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更何况赵致庸都死了,这仇也算报了一大半了,在金钱利益跟前,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赵平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至少这一日三餐准时又丰盛了很多。 他不动声色,安静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一周后,吴山友忽然派人请他去赴宴。 赵平津洗澡换衣服,依旧单枪匹马去了吴山友的寨子。 这一个多月磋磨,赵平津较之刚来时又瘦了许多,但就算身形瘦的料峭,双颊甚至都瘦的有些微微凹陷了,但当他颀长身躯犹如芝兰玉树出现在这密林深处的村寨时,却仍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尤其是吴山友同胞的妹妹吴丽莲,几乎是一眼就被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给迷住了。 而一场晚宴下来,赵平津游刃有余的气度,以及从始至终杯酒不停却又没有半点失态的风姿仪度,甚至让吴山友都有点折服,而吴丽莲,更是被迷的春心荡漾,几次不顾身份跑过去亲自敬酒。 吴山友看在眼里,心里就不免有了很恶俗的想法。 吴丽莲长的还算是很漂亮的,如果赵平津愿意娶他这个妹妹,再加上赵承霖,他的实力可谓剧增。 只是赵平津这样的京都权贵子弟,怕根本瞧不上吴丽莲这种野性难驯的女人。 赵平津注意到,晚宴上不见赵承霖姨母言欢的身影,他心里暗暗留了神。 而赵承霖的游移不定,吴山友的倒戈,让言欢的耐心彻底耗尽。 她干脆选择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在晚宴上对赵平津下手。 吴山友这些年对言欢是真没说的,要不然赵承霖也不会这般受宠,缅国境内,谁见了不规规矩矩喊一声小少爷。 所以,言欢要做点什么,实在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吴山友知道言欢的心思,从赵平津踏上缅国的第一天起,她就只想让赵平津死。 他虽然宠着言欢,但今晚这种时刻却也让人盯着提防着,不能让言欢坏了自己的事。 宴会中途,吴山友干脆让吴丽莲去坐在了赵平津那一桌。 由此一来,言欢再想在酒水饭菜中做手脚,也不得不考虑后果的严重性。 眼看着晚宴到了尾声,赵平津和吴山友已经是宾主尽欢。 言欢干脆铤而走险,趁着吴丽莲去洗手间那片刻功夫,直接让人将赵平津那一桌的酒换了。 只是,让言欢没想到的是,赵平津却在最后拎着酒瓶起身,走到了赵承霖跟前。 他将赵承霖面前的酒杯倒满,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方才道:“承霖,我敬你一杯。” 他主动敬酒,赵承霖倒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宾主尽欢的场面,他也得给姨夫面子。 就起身,端了酒杯。 言欢急的团团转,眼见赵承霖举杯就要一饮而尽,她再也忍不住,只能走出来制止了赵承霖。 她突然的举动,自然让人生疑,赵承霖几乎当下就洞穿了言欢的心思,赵平津却不露声色。 气氛有短暂的凝固,但在‘有心人’的刻意斡旋之下,很快三言两语将这个小插曲给盖了过去。 赵平津只作什么都不知,态度并未有丝毫变化,吴山友原本就是要和人谈合作,现在闹出这个章程,谁都不是傻子,赵平津怎会不知道其中猫腻 但他装作不知,是给吴山友一个面子,吴山友自然要领这份人情。 数日之后,赵平津就得知,吴山友有意让他回京都,当然是带着赵承霖回去,主持赵致庸的葬礼,顺便认祖归宗。 毕竟,赵致庸都死了一个月了,赵家都还没发丧呢。 赵平津还听说,言欢这些日子病了,而吴山友因着这些年无子,只有言欢给他生的两个小女儿,已经有了另娶新妻的想法。 言欢如临大敌,已经顾不上赵平津这边。 看看,人只有涉及到她自己利益的时候,旁人才能看明白,她的私心。 言欢确实对姐姐情深义重,也养大了赵承霖,但她这些年拼命灌输仇恨思想给赵承霖,撺掇着他报复杀人,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姐姐所谓的仇恨 如果这份仇真的这般重要的话,言欢又怎么会在吴山友想找别的女人的时候,立刻就把所谓的仇恨抛在了脑后不管不顾了 她也许更多的,只是想要利用仇恨永远绑住赵承霖,让赵承霖和她永远一心,因为她没有儿子,她想要赵承霖成为下一任的头领,成为她永远的靠山。 如果赵承霖回到赵家去,吴山友肯定要想办法再生儿子,到那时,只有两个女儿的言欢会是什么下场 赵承霖大约也明白了言欢这些年的心思。 只是言欢当初九死一生救下他,带着他流离异乡,又辛苦将他抚养长大,这份恩情,赵承霖是永远不会忘记,永远铭记的。 但是你教会一个孩子满心满眼都是仇恨,你又怎么能寄希望于这个孩子,内心留着一丝柔软的净土回报给你呢。 也不知道言欢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后悔过没有。 443 去追妻吗 离开缅国前夜,赵承霖忽然来找赵平津喝酒。 他来时,赵平津正在吃药。 赵承霖拎着酒瓶,怔了一下:“真不巧。” 赵平津将药放好,回身对他道:“之前药被你收走了,一直没吃,今天只吃了一颗,倒是可以陪你少喝两杯。” 赵承霖挑眉看他:“喝酒配药,你找死呢这个节骨眼上你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心里有数。” 赵平津说着,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对赵承霖开了口:“手机能不能先还我” “给许禾打电话” 赵平津点了头。 赵承霖转身让人去拿赵平津的手机。 开了机,倒还有电,他翻出许禾的号码打过去,提示的却是关机。 看看时间,这会儿确实有点晚了。 只是,他记得她没有晚上睡觉关机的习惯。 赵平津又打给了郑凡,郑凡那边几乎是秒接:“赵先生,您现在在哪,您……还好吗” 郑凡的声音嘶哑而又急促,赵平津只能先安抚他:“郑凡,我没事,明天就回去了……” 郑凡只觉得一颗心骤然落回了肚腹之中,他几乎一时间腿软的站不住,撑着墙壁坐了下来,好一会儿,狂跳的心才算平复了些许。 “郑凡,她那边……” “赵先生,我这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你,许小姐,许小姐大概二十天前,已经离开了宁县。” “我知道,那个时间她该准备考试了,她去了哪里云城那边,还是港城。” 赵平津心底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管她准备考到哪里,都无所谓,不过是需要他长途奔波累一点而已。 “许小姐,去了m国。” 赵平津耳边嗡地一响,随即却是很长一段的空白无声。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方才再次开口:“跟林孝成一起吗” “是和林家人一起离开的。” 郑凡想到她邻居们说的那些话,说许禾命好,要出国嫁给有钱人当阔太太了,各种议论纷纷,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也有各种不太好听的揣测。 赵平津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点点头:“你去查一下林家在m国的信息,稍后发给我。” “好。” “我母亲和祖母那边,都无事吧。” “无事,太太身体还不错,老太太那边我问过,也和之前一样。” “好,那你先去做事吧。” 赵平津说完就挂了电话。 赵承霖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人跑了你这边为了人家出生入死脑袋都拴裤腰带上了,人家转脸就去资本主义国家嫁人当阔太啦。” “风水轮流转,你别高兴太早。” 赵平津坐下来,抬手扯开衣领:“不是要喝酒” 赵承霖却没放下酒瓶:“你还是悠着点吧。”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赵平津说着,忽然看了赵承霖一眼:“你一个人回京都,我把郑凡留给你,丧事你看着办,我不过问。” “去追妻吗” “嗯。” “你不怕我趁机把同盛全吞了” “那我就做个富贵闲人不回来了。” “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你不会是挖坑给我跳吧。” “你随便怎么想,我现在没心思管这些破事。” 赵平津说到这里,忽然又站起身:“你回去吧,酒不喝了,以后有机会京都再喝。” 赵承霖有点意外:“怎么,惜命了” “嗯,惜命了。” “我说,都二十多天了,你就不怕人家之间发生点什么” 赵承霖有些恶趣味的故意拱火。 赵平津也没什么着恼的迹象,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你一未成年管的未免太宽了。” “赵平津……” “如果要回赵家的话,以后老老实实给我喊大哥。” 赵承霖气的噎住,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最后只能往赵平津心里狠狠扎了一根刺:“我可算知道许禾为什么要跑了,就你这性子,我要是她,我早嫁给别人了。” 赵承霖拎着酒瓶子转身走了。 赵平津坐在那里,却想了很多。 赵承霖想的没错,他确实足够的恶劣,足够的自私,也足够的招人厌。 别说许禾了,就算他自己,都深恶痛绝于这样的自己。 如果他是许禾,想必在第一次分手他领乔菲菲回去时,就转身嫁人了。 赵平津往后仰,有些倦怠的靠在沙发上。 是他做事不周全,一个多月渺无音讯,她生气失望心灰意冷没有一丁点的错。 如果换作是他面对这样的自己,大约会更生气。 而且,赵平津能感觉出来,许禾和林孝成之间并没有什么。 更何况,就算真有什么,那也是他自己造成的。 第二日早晨,赵平津收到了郑凡发来的邮件。 林家的生意在m国做的还是挺大的,而如今许禾正在备考林孝成母校的研究生,马上就要初试,她很用功。 林孝成还推荐了自己的语言导师给许禾。 赵平津看完邮件,没有犹豫,直接订了机票。 444 我是许禾的丈夫 他又给郑凡打电话,让他留在京都和赵承霖一起操办赵致庸的丧事,并且安排另外几个助理从京都飞m国与他汇合。 郑凡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局面,而赵致庸的葬礼若是只有赵承霖一个人主持的话,外界又会如何揣测 同盛刚稳定下来的局面怕是又要人心惶惶。 “董事会那边我会亲自解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帮赵承霖把丧事办好,至于其他事,等我回京都再说。” 赵平津干脆利落吩咐完,就挂了电话。 郑凡满腹无奈,却也没有办法,但至少现在明面上得到的讯息是,赵承霖大约和赵总已经握手言和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人前是如此的。 那局面暂时就称不上糟糕,郑凡重新收拾思绪,开始安排一应事宜。 …… 此时的m国,某州,许禾完成最后一项考试随着别的考生走出大楼,林孝成已经等在了楼下。 不知是不是这几天备考太辛苦,许禾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刚走到林孝成身边,许禾就难受的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她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明明离生理期还有好些天,怎么又忽然出血,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又不愿意去相信,毕竟,就算再没有常识,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林孝成见她状态不对,也顾不得其他:“还能不能走” 许禾疼的不敢动,裤子好像也洇湿了,她摇摇头,疼的说不出话。 “小禾,冒犯了。”林孝成弯腰将许禾抱了起来,他的手触到了一片湿热,许禾疼的难受,却又有些不安自责于弄脏了林孝成的手和衣服。 “孝成哥,对不起……把你手弄脏了……” “都疼成这样了还说这些。”林孝成拧紧眉,抱了许禾上车。 许禾蜷缩在后座,还挣扎着想拿个东西垫一下,却被林孝成按住了:“别乱动了,车子脏了清洗就是了,你稍忍一下,我去开车。” 许禾也实在没力气再动了,她蜷缩在车座上,紧紧的捂着绞痛的小腹。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希望上天垂怜她一次,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胎,但对她来说却也是锥心刺骨的痛。 她想要这个孩子,想把她好好儿的生下来,健康平安的生下来。 不为了别的,不为了赵平津也不为她许禾自己,只因为她也是一条小生命。 既然把她带来了,就想要她平安的降生。 林孝成停好车,抱起许禾时,他看到了车座上刺目的一抹鲜红。 “小禾……”林孝成轻唤了一声,许禾指尖冰凉垂落:“孝成哥,求你了……一定要保住他。” 林孝成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他有点说不出的难过,但此时此刻,这情绪却也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仍是心疼。 “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的。” 林孝成抱着许禾快步上楼,她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护士推着担架床将她送到急救室,林孝成站在门外,望着亮起的灯,思绪纷乱,可脑子里却又渐渐空白。 他没有什么门第观念,出身的观念,父母也都十分开明,他对许禾是有些喜欢的。 之前想过放下,就把她当妹妹看待,但在来了m国之后这一个多月,朝夕相处下来,林孝成渐渐觉得,自己对许禾的喜欢不减反增。 她足够的努力,也足够的优秀,林孝成甚至有些惭愧于自己当初曾看轻许禾,以为她只是一个柔弱的无可依附的小姑娘。 “病人有小产迹象,请问这位先生,您是她的丈夫,或者法定监护人吗” 护士匆匆走出来询问,林孝成骤然回神,听到护士的询问,却下意识摇头。 他不是许禾的丈夫,也不是监护人。 “那请问她的丈夫或者监护人现在能赶到医院吗病人有出血的症状,情况不大好,还在昏迷着,接下来可能需要手术……” 林孝成缓缓咬住了牙关,在那短暂的几秒间,他脑子里竟是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最终,他还是做了决定。 “有什么问题,您可以和我商量,她虽不是我的太太,但却是我的未……” “医生,我是许禾的丈夫,我太太现在怎样了” 身后走廊里,忽然传来沉沉男声,随之而来的却是急促而又纷沓的脚步声。 林孝成回身,视线和赵平津的交错而过,他风尘仆仆,面上尚且带着浓浓倦意,左边脸颊上一道伤痕若隐若现,异国的初秋,天气已然微凉,他仍是简单的黑衣长裤,身后只跟着两个助手模样的年轻男人,但他出现在这里,好似这里就已然是他的主场。 林孝成那‘未婚妻’三个字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站在一边,听着赵平津用英文低声和护士交谈。 “请告诉医生,不管怎样,以我太太性命为重,我们可以不要孩子,一辈子不要孩子,但我要我太太好好活着,拜托了。” 护士点头应了,匆匆转身离开。 时间分分秒秒流逝,林孝成站在一边,看赵平津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445 老婆面前无小事 11000钻的加更 他的全副心思,都落在了门内那个女人身上,他无暇顾及其他,仿佛他的整个灵魂早已飞进去,如今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个空壳。 三十分钟后,那个护士再次走了出来,她越过林孝成直接走到了赵平津面前对她道:“病人的出血暂时止住了,只是……” “只是什么”赵平津眼底密布红血丝,他有些失态的一把抓住了护士的手臂。 “她的情况仍然很糟糕,而且她现在的情绪也不太稳定,这位先生,如果接下来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很担心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因为,她真的很在意肚子里的宝宝。”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赵平津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但只有被抓住手臂的护士才清楚,他整个人都在颤栗。 “您若是能安抚住她的情绪的话,可以。” “我会尽力。” “好,稍等一会儿我叫您进去。” 大约十分钟后,许禾被送入加护病房,护士带了赵平津过去。 她躺在床上,眼角还带着一抹湿痕,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赵平津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禾儿,我回来了……” 许禾很慢很慢的转过脸望向他,她的目光落在赵平津的脸上,片刻后,又一寸一寸滑过他的全身。 赵平津甚至看到她很轻很淡的笑了一下:“真好。” 他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平安,健康,不管之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好似都变的不再重要。 就如她出血急救时,她害怕这个孩子离开一样,在她心脏最深处,依然是那个认知,不管发生什么,活着,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生死面前,所有事都可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平安回来了,许禾心底那个小小的缺口,像是也愈合了。 她有些无力的缓缓闭上眼:“赵平津……” “我都知道。”赵平津弯腰,轻轻将她冰凉的手握住:“孩子一定会平安的出生,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当父母都坚定的盼望着孩子到来的话,她一定会来,既然他来了,那么我作为父亲,就一定会让她平安的降生到这个世界。” “可是我没用……”许禾声音又低又颤:“我今天流了很多血,我能感觉到她想要离开我……” “不会的。”赵平津俯身,他的额头触碰到她的,轻蹭了蹭:“你记不记得那时候带你回国,我们住在麓枫公馆,我请回来的观音像” “记得。” “我曾许过愿,让她保佑你这辈子都平安健康。” 许禾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菩萨可管不了这么多的事。” 当初她也是这样说的。 而赵平津答的是,那是因为给的香火钱还不够丰盛。 “会管的,你信我禾儿,你会平安生下我们的孩子。” 他总是这样,平静却又笃定,仿佛万事都在他手中操控,游刃有余。 但许禾就是觉得,有时候人是需要一点信仰来支撑的,也是需要一个心理强大的人,给自己足够的信念感。 “我们听医生的话,尽我们最大的努力,也就没有遗憾,问心无愧了,是不是” 赵平津亲了亲她的脸颊:“安心的养着身体,其他什么都别再想,有我呢。” 许禾轻点了点头,“你这些天去哪了,为什么我一直都找不到你。” “对不起禾儿,之前瞒着你是我的错,我这段时间去了缅国一趟,解决了一件大事,你知道我父亲有个私生子,他跟她小姨在缅国在缅国长大……” “你一个人去的吗” 许禾隐隐猜到了一点什么,郑凡可以联络上,他却渺无音讯,可见这些都是他提前安排过的。 “嗯。” “所以我生日时,你才会去宁县找我,说什么让我给你留个后这样的话……” “是,虽然我之前做了准备,但谁也不敢保证就没有一丁点的意外,禾儿,我说让你给我留个后,其实,这并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有了身孕,那么就算我死在了缅国,你至少也可以坚强的活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会为了你的孩子活下去……” 赵平津看着许禾渐渐泛红的眼,他握紧她的手:“因为,如果是我的话,这大概也是支撑我的唯一理由。” “你总是这样,你以为,你觉得,然后你就背着我去做这做那,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以后,绝不会了,老婆面前没小事,不管什么我都会给你报备。” “谁是你老婆……” “我把户口本都带来了,禾儿。” 赵平津轻轻捧住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嫁给我,好不好” “你每次求婚,都在我最丑的时候。” 赵平津就笑了,他的吻又落在她唇角:“所以,最丑的样子都被我看了,那更要嫁给我了。” “你会聊天吗”许禾生气的瞪他,赵平津怕她情绪激动,赶紧哄:“是我不会说话,我们禾儿没有丑的时候,从小到大都很漂亮,要不然我也不会看了一眼就念念不忘。” 446 最后还是我得到你 “真的” “真的,当初在一高演播厅的后台,你们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 “什么感觉” “就是直观的好看,又漂亮又灵,就算画着很夸张的舞台妆,都看得出来她有多好看。” “可你并没有理我,都没有正眼看我。” “谁知道你喊过多少人小哥哥,撩过多少小男生呢毕竟,看起来真的业务很娴熟。” 许禾就歪着头很认真的想:“我给你算一算啊,嗯……你大概是第四五六七八个……” “那又怎样,管他多少个,到最后还不是我得到你,他们也只能想想。” “不吃醋了” 赵平津轻轻抱住她:“不敢吃了。” 其实还是很醋的,包括林孝成。 哪怕早就知道林宏昌把许禾当半个女儿看,林孝成也是把她当妹妹看的成分更多,但是男人喜不喜欢一个女人,他们同类一眼就能看穿。 “傻瓜。”许禾摸了摸他的脸:“林孝成我当哥哥看的,他也和我说了,把我当妹妹看,林伯父总觉得心里有愧在我面前说漏了嘴,提过要认我做干女儿,但我一直都有点纠结。” “纠结什么” “第一,我并不觉得他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虽然我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 “第二,我不太喜欢认这种关系,我心里,只想喊我爸爸一个人爸爸,我不想这样喊别人,哪怕是干爸都不太能接受。” “嗯,那就按你自己想的去做,不用太纠结,你是自由的。” “只是,林伯父对我很好,林家人都很关照我,我很担心会让他们失望。” “那就在其他方面补偿就好了,别想这些了,有我呢。” 赵平津捏了捏她的手:“你先睡会儿,这些天不要胡思乱想,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我在。” “你要去做什么” “我不走,我就去问问医生,你放心,我保证你睡醒睁开眼就能看到我。” 许禾这才点了点头。 “睡吧。”赵平津抬起手,轻轻盖在了她眼睫上,许禾闭上眼,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她放空思绪,什么都不再想,很快就睡着了。 赵平津等她睡沉了方才轻轻离开。 他去了医生办公室,询问许禾的情况。 半小时后,他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面色却有些沉凝。 因为当时许禾出血情况紧急,去的医院是最近的,却并不是最好的。 赵平津想要给许禾转院,但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又不适合再奔波折腾。 但在这个医院继续治疗,医生和医疗设备都跟不上,赵平津却又无法放心。 左思右想权衡利弊之后,赵平津还是决定,等许禾的情况稍微稳定一些之后,给她转去这个州最好的医院。 当晚,林家人得了消息都来医院看许禾,林宏昌也来了。 他从林孝成那边已经知道了赵平津的存在,身为一个疼爱晚辈的长辈,林宏昌其实对赵平津有些微词的。 让女孩子未婚先怀孕,又忽然间没了音讯,留下禾儿一个人孤零零的,这好歹他们还能照应一下,如果出事时孝成不在,许禾这边耽搁了,怕是孩子都保不住了。 但林宏昌也知道,自己并没有怪责赵平津的立场和身份。 尤其是在看到他对许禾的态度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时,这点成见也就放下了。 只是心里还是有点遗憾的,他很喜欢许禾,想让她给自己做儿媳妇,但现在看来,是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许禾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林家众人也没有多逗留,很快就离开了医院。 赵平津的动作很快,他提前选好了要转去的医院,并且直接高于市价在医院旁边买了一套房子,然后就给赵老太太那边打了电话,只是电话里暂时没提许禾怀孕的事,只说许禾在这边念书,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让汤姨过来照顾一段时间。 赵老太太闻言直接答应了,其他不提,许禾的身体不大好,是赵家造的孽,赵老太太凡事都拎得很清,并不会因为订婚礼的事就此迁怒于许禾。 许禾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周,出血的现象暂时没有出现,但医生还是建议她尽量多卧床休息。 赵平津干脆让她又住了一周,待到可以下床活动之后,才安排了转院的事宜。 许禾全程几乎没有走一步路,那辆接她转院的救护车更是各种高级设备都一应俱全,虽然只有四十五分钟的车程,但赵平津还是不敢有半点的松懈。 直到许禾被妥当的安顿好,赵平津看她面色无虞,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赵平津果然如自己之前所承诺的那样,只要许禾睁开眼,就会看到他,他从没有一次,一瞬,让许禾担忧失望过。 447 小孕妇不太好哄 汤姨来之后,得知许禾怀了身孕,简直开心坏了,只是如今她不过两个多月的身孕,而且怀相又不好,之前有小产的征兆,汤姨立刻就叮嘱赵平津,一定不能将许禾怀孕的事儿说出去,就算再急也要等到满三个月,胎儿坐稳了之后再说。 赵平津和许禾就像两个好学的好奇宝宝一样,听着汤姨一边忙忙碌碌一边絮絮叨叨不停。 汤姨说一句,他们俩就乖乖的点头,认真的记住了。 汤姨看着这小两口,只觉得窝心的很,这要是给老太太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开心成什么样子。 但如今还需要再瞒一段时间,等许禾的胎相稳固了再说,毕竟,若是万一有个意外,赵老太太如今高龄体弱,哪里禁得住这样的大喜大悲。 不知是许禾的心情好了许多的缘故,还是孩子也感觉到了父母对她的期盼和在意,许禾的怀相一天比一天的好了起来,虽然之后又有过一次出血的症状,但很轻微,且很快就止住了。 医生检查之后也说许禾虽然身体比其他孕妇虚弱一些,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明显好转了,如果继续这样精心的调理照顾下去,等到三四个月的时候,胎儿就很稳健了。 过程中的心酸不用一一提起,住院这短短一个月,许禾不知道挨了多少保胎针,她又最是害怕打针,但为了孩子的健康平安,她却从来没再说过一句害怕。 赵平津嘴上没说,但心里的心疼与自责却是无以言表。 甚至有时候许禾强忍着不肯哭的时候,他都会开始问自己,让许禾怀孕究竟是对还是错。 太阳好的时候,赵平津会推着许禾下楼去小花园里走一走,晒一晒太阳。 随着胎儿一天一天的长大,许禾的身体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原本瘦的没有一点肉的身上,也渐渐丰腴了一些,腰肢没有变粗,但小腹却有了隐隐的隆起。 赵平津经常会很轻柔的摸着许禾微隆的小腹,有时候,他还会很轻很小心的把脸贴上去。 虽然明知道肚子里仍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胎,什么都听不到感觉不到的,但却还是控制不住去做这样幼稚的举动。 许禾有时候都会忍不住吃醋嫉妒。 赵平津若是不在意她的身孕,她会生气伤心,但若是太在意了,她也会生气难过。 好像他更爱孩子似的。 当再一次,赵平津给许禾洗完澡把她抱回床上,给她吹干了头发后,如往常那样摩挲着许禾的小腹,又要将脸贴上去时,许禾就生气了。 她推着赵平津的脸不许他往上贴,又捂着小腹,不肯让赵平津碰。 她现在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她真的给赵平津生一个女儿的话,赵平津肯定爱女如命,她都要靠后了。 赵平津有点不大明白这个小孕妇为什么又生气了。 不过汤姨私下交代过他好多次,说孕妇因为激素的影响,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会很敏感,一丁点的小事,可能在一个孕妇的眼里,就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比如,她可能只是突然会在凌晨三点想吃超市卖的某一种动物造型的包子,你当然没办法买回来,然后她就会崩溃的哭起来,且觉得你不爱她了。 赵平津之前还没有这样明显的感觉,但这几天,他觉得这个苗头已经有暴露的迹象了。 所以,当许禾捂着小腹,明显要开始生气的时候,赵平津却福至心灵,忽然就开了窍。 “老婆……”他直接起身抱住了许禾,又撩开她耳边的头发,轻柔的亲吻她的侧脸:“我爱你,最爱你,当然,我也爱我们的宝宝,但前提是因为你,因为你是他的妈妈,所以我才爱屋及乌的。” “是爱屋及乌吗” “是,就是爱屋及乌。” 许禾有点怀疑的看向他:“可你这些天明明对肚子里的宝宝更感兴趣,你每天晚上都要摸她,和她说话,还亲她。” “那是因为她在你的肚子里啊,就是因为你,我才会这样爱他的。” 许禾半信半疑:“我感觉你在哄我,但我又没办法反驳。” “傻瓜。”赵平津真是又无奈又怜爱。 他以前给她的不确定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才会在孕初期这种本来就格外敏感脆弱的时候,这般在意他对她的爱意有多少。 就如她曾对他说过的话,爱一个人,不需要挂在嘴边,但却也是需要表达出来的。 女人本来就是这样的听觉动物,有时候恰到好处的甜言蜜语,真的很重要。 赵平津就决定,虽然他真不是这样的性格,但为了让许禾安心,他以后每天都会对她说至少一句的,我爱你。 许禾可以出院那天,赵平津等不及回国,直接带她在m国领了结婚证,她的研究生初试已经顺利通过,复试在来年的三四月,算算日子,一切顺利的话,那时候许禾差不多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还是十分辛苦的。 赵平津想要带许禾回京都养胎,顺便过新年,说起来,他们还从没有一起过一个新年呢。 448 官宣 还有赵老太太和母亲那边,赵平津想,有了这个孩子,祖母和母亲那一丁点的介怀,想必也就很快放下了。 他仍是很希望,许禾能得到他身边在意的所有人的喜欢和宠爱。 领到结婚证那天,赵平津洗完澡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没能睡着。 许禾困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再次被他翻身的动静吵醒了。 “赵平津……”她闭着眼,迷迷糊糊着去掐他。 赵平津干脆将许禾从被窝里挖出来,又开了床头的灯,询问许禾:“禾儿,我们今天领完证,你有没有发朋友圈” 许禾摇头:“没有啊,我一直也不怎么喜欢发朋友圈。” “可是领证这样的大事,我觉得你要不还是发一条毕竟昵昵,简瞳,顾欢,好多人都很关心你的……” 许禾这会儿困倦的很,脑子也有点反应迟钝,赵平津这些话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她没多想就答应了。 赵平津就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两本结婚证,又下床去客厅拿了许禾的手机给她。 许禾就很随意的把两本结婚证摆在一起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了一条朋友圈。 赵平津第一时间去看。 却皱了皱眉,有点不大满意。 但许禾已经把手机塞给他,直接躺下睡了。 赵平津没再说什么,拿着许禾的手机捣鼓了一会儿,方才将手机拿出卧室,折转回来后,他从后面小心翼翼的抱住许禾,闭上了眼。 因着和国内有时差,他们这边晚上十点,国内正是十二点午餐时间。 许禾的朋友圈一发出去,京都那边几乎就炸了锅。 虽然赵平津改的很快,但是原版还是被人第一时间截了图。 许禾发的只有很简单的两个字:嫁了,配图就是结婚证的照片。 但赵平津却把文字改动重新发了。 ‘你好,我的赵先生赵平津’。 而在这条朋友圈后大概十分钟,赵平津这种万年都不会发一条朋友圈的男人,却也难得的发了一条,虽然他微信上的好友连十个人都没有。 ‘你好,我的赵太太禾儿’ 配图除了有许禾拍的那张结婚证的照片,另外还有一张照片,却是许禾的单人照片,正是那一年,姜昵去宁县许禾老家看她,许禾目送姜昵坐车离开,姜昵在车子上匆匆拍下发在朋友圈的那一张。 照片上的许禾穿着白色的大衣,带着米色的贝雷帽,长发垂落肩下,她身后的夜景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的模糊,但唯独她的脸,在光怪陆离的夜色里清晰无比。 漆黑的眉眼,粉润的唇色,眸光沉静,只有隐隐的一抹笑意,她站在那里,只是孑然一身的站着,但却仿佛让人看到了她身后的波澜壮阔。 那时候的许禾,是放下了一切情爱的许禾,是只属于许禾自己的许禾。 赵平津直到现在,还清晰记得当时看到这张照片时的感受和那微妙的心动。 他偷偷保存下来,一直藏在手机的私密相册里。 直到今日,有些隐晦的爱意才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将其郑重其事的展露在所有人前。 风暴中心的两个人睡的香甜一无所知,而远在京都的那一群人,却磕cp磕的几乎疯狂了。 姜昵和顾欢在电话里对着尖叫,足足半分钟,两个女孩子都没办法平息激动的内心,简瞳看到朋友圈那一瞬,忽然就尖叫着蹦到了正在打游戏的陈序身上,抱着他狠狠的亲了十几下,陈序都吓懵了,好半天才从激动的语言颠三倒四的简瞳口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一瞬,他这个欢场浪子,竟然有点触动的想哭。 一群人很快就聚到了小金山。 正主不在,粉丝们却吵闹着要不醉不归。 不知为什么,每个人都特别的开心,那种开心,是明知道就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却偏偏耽误了这么久才修成正果的开心,像是憋着一股气一样要死命的往外发泄。 喝到烂醉后,姜昵抱着顾欢和简瞳哇哇的哭,陈序和郑南煦周北珺那些人,好似也都红了眼。 陈序到现在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 谁能想到呢,当初那个画着不合时宜的浓妆,在一屋子男人里,独独挑中了赵平津,大着胆子爬到了他腿上的女孩儿,陈序以为会被扭断手臂拎出去的女孩儿,却会在风风雨雨后,成为赵平津的妻子。 姜昵也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许禾,是在江家老宅子外。 她坐在哥哥的身边,看着许禾背着双肩包走在烈阳下。 当赵平津让车子降速的时候,当他喊她上车,而她只是回头漠漠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就拒绝的时候。 姜昵心底其实已经有了微妙的一丝触动和预感。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赵平津对一个女人流露出世俗男女才会有的情绪。 而之前,她一直都觉得在赵平津的身上,女人,感情,都是他捏在掌心可以随意操控的。 直到遇到许禾,他就此走下了高台,没入了这世俗的滚滚红尘之中。 449 做遮风挡雨的大树 可姜昵却觉得,这样的赵平津才是幸福的。 从前的他,在姜昵眼里当然也是最好的,但她总觉得,他那风流潇洒之下,却也藏着化不开的苦楚,他眉眼含笑的时候,内心却也并非全然舒展。 更多时候他喜欢安静,就一个人待着,抽抽烟,喝点酒,不喜欢被打扰。 姜昵总觉得他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很小很小的世界里,他不肯和自己和解,也不许别人走进来。 所以当年许禾的突然出现,姜昵是抱着很大的期盼的。 她这一路,看着他们分分合合,为他们伤心难过,也为他们开心叫好,她盼着有个人能走进赵平津的心里,给他一点点的暖。 只是没想到,两人之间会纠缠成这样,但好在,到底是修成了正果。 赵太太自然也看到了赵平津这条朋友圈。 儿子要结婚之前,是给她打过电话的,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两个人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注定在一起,那么外人实在就没有插手的必要,感情和婚姻都是如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从不愿去做一个干涉孩子选择权的恶人,只是每个人做出了选择,相应的就要承担到底。 她的儿子已经快要三十岁了,也该有个家,有个妻子。 许禾第二天醒来后,才从无数爆炸般的微信消息里得知自己发了那样一条‘矫情’的朋友圈。 更在看到赵平津那条朋友圈后,她就瞬间明白了罪魁祸首是谁。 许禾没有找他闹腾,也并没有说什么,她看着他发的那张照片,想到了那个冬天的自己。 她竟然,已经想不出来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只是在看着照片这一瞬,回忆呼啸而来,瞬间就将她整个人吞噬。 原来她也曾这样的勇敢过。 原来她也曾有过这样决绝的时刻。 闻君有两意,特来相决绝。 赵平津爱上别人,那么她许禾就能立刻转身离开,就算是哭,也只会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大哭一场。 原来,那时候二十来岁的许禾,也曾活出过现在的自己都羡慕的样子。 她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 为过去那个被狠狠伤过却仍咬牙爬起来挺直脊背站着的许禾。 也为如今这个伤痕累累,面目全非的自己。 “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哭了……禾儿,你要是生气,我现在就删掉……” 赵平津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看着许禾忽然掉眼泪,他就心慌的不行,左思右想,大约问题还是出在了朋友圈上。 许禾却含着泪冲他摇了摇头:“赵平津,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吗” “知道,我们第一次分手的那年冬天。” 许禾指了指照片,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觉得,我把自己给弄丢了,赵平津,我还能把从前的许禾找回来吗” 赵平津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拉到了自己怀里:“你一直都是那个许禾,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有没有生病,你的本心从来都没有变过,禾儿,不要拘泥于过去,也不要把自己局限于某一种人生状态中,我们要学着去接受每一面的自己,就像我……” 他难得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我十三岁前的人生,是金堆玉砌的锦绣,我比谁都傲慢,自负,清高,目下无人,鲜衣怒马的少年游可谓是我最好的写照,但十三岁后,我像是被封入了一个漆黑的渺小的世界里,我把我的人生封死了,也同时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步,我痛恨那样的自己,但却又无力改变,我原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但我没想到,我会遇到你……” 赵平津抚了抚许禾的头发:“有很多人说喜欢我,爱我,想要做我的女朋友,哪怕只是做我的女人,但她们看着我的眼神里,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不纯粹,她们或许也是真的爱我,喜欢我,但更多的,是想要得到一些什么,我讨厌那样的人,我更讨厌那种有目的性的爱慕,我看到了我父母的悲剧,我也看到了我自己的悲剧,也许为了避免这种悲剧在将来也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所以我抗拒和任何女人谈论感情……禾儿,遇到你之前,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动心动感情,我会娶一个最适合的,但我不爱的女人为妻,就这样孑然一身走完这辈子,但是遇到你,很多决定就逐渐的被推翻,在这过程中,我也痛恨过这样的自己,我怕最后我也输的一败涂地,我自相矛盾,又自我否定,我也觉得自己面目全非过。” “就如你现在所想,很多时候我被自己折磨的夜不能寐,我也想过,如果我还是从前的赵平津该有多好,但最终,我还是愿意接受这样的自己,只要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愿意前半生过的如此糟糕。” “学着去接受每一面的自己吗就算再怎样糟糕,但那仍是我们自己,是不是”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禾儿,你要先好好的爱自己,再去爱别人,哪怕是对我,也如此。” “那你呢” 赵平津却忽然笑了:“我是男人,身为男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爱自己的女人,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为她遮风挡雨,做她身后的依靠,大树。” 450 难得的吻 “不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吗” 赵平津摇摇头:“也许比起被你爱着这件事,爱你会让我觉得更幸福。” 许禾忽然轻轻推开他,有点狐疑的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不是瞒着我报了什么爱情甜言蜜语进修班” “许老师不就是最好的老师吗” 赵平津低头吻她:“是许老师教会我的,该怎么好好爱自己深爱的人。” 自怀孕后,他们虽然日日形影不离,但这样的亲密接触却是从未有过的。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毕竟很多时候,浅尝辄止的碰触还更折磨一些。 而这一次,赵平津原本只是想要安抚的吻一吻自己的太太,但在触到她柔软微甜的唇之后,这个吻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一个温柔的吻更抚慰人心。 许禾躺在他怀里,双手软软的勾住他的脖子,他吻的温柔无比,许禾能从这个吻里感受到自己被人用心的爱着,女人是最敏感的生物,她们是听觉动物,也是触觉动物。 单纯的发泄生理欲望还是真正的爱你入骨,大约一个吻一次抚触就能清楚明白。 但女人更会的是自欺欺人,男人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她们就预先为他们想好了无数个开脱的理由。 该有多幸运,才遇到感情上无比投契的一个人,又该是多幸运,彼此喜欢的人才能修成正果。 “不能亲了……”赵平津呼吸有些乱,他克制着轻推开许禾,又将她放回床上,自己转身走到窗边去平复。 许禾就那样躺着,看着他的背影。 她看过很多次他的背影,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是很单纯的那种金钱关系,她那时候觉得,事后赵平津很大方的给她钱,然后穿衣服走人的背影,还是很帅的。 再后来一点,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时,目光中渐渐有了牵绊和不舍。 到最后,看着他转身离开的次数已经太多太多,多到她自己都麻木了。 以后,再不会了吧,不会患得患失,不会再如浮萍飘零,有了他,有了家,哪怕只是小小的一个家,哪怕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许禾都无比的满足。 赵平津转过身来,正对上许禾凝视他的目光。 他回身,整个人沐在那天光之中,脸容却半边隐匿在暗影里,触到她目光那一瞬,他就温柔笑了。 许禾眼底也漫出笑:“老公。” “怎么了”他走过来,弯腰摸了摸她的侧脸,很轻声的问。 “老公。”许禾又叫了一声。 赵平津却好像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 去缅国之前,在宁县的小院子里那几天,他也是这样的。 总是忍不住喊她,喊到她都要烦死了。 但他不会烦的,他喜欢许禾这样喊他。 “我在呢。”他干脆在她身边躺下来,让她枕在自己臂上。 许禾往他怀里偎了偎:“老公……” “嗯,老公在呢。”赵平津抚了抚她的头发:“想吃什么,还是想要喝点果汁要不要下去晒晒太阳” 许禾却都摇头。 她的脸贴在他胸前,“就是想这样喊你。” 赵平津就笑了,他再次低头亲吻她:“好,我们禾儿想怎样就怎样,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都可以吗” “当然。” 许禾刚想说什么,小腿忽然一阵抽疼,她没防备,下意识的呻吟了一声,原本嫣然粉嫩的一张脸,瞬间褪去了一层血色,浮出了惨痛的白。 赵平津有一瞬的惊惶,但却还是很快克制住自己慌乱的情绪,他起身,飞快的卷起许禾的睡裙去看她的膝盖。 小腿上筋脉在隐隐的抽动着,也许,并不是膝盖的不适,只是正常的小腿抽筋,赵平津小心翼翼握住她的小腿,指腹轻柔却又有力的给她按摩着。 许禾渐渐觉得抽痛的感觉舒缓了下来,可心里,却仍是七上八下的慌乱。 因为孕初期的怀相不好,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肚子里这个小家伙身上,甚至有几次膝盖不适,她都忽略了,更也许是潜意识里,她这段时间根本没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只是抽筋。”赵平津小心翼翼把许禾的腿放好,又将睡裙下摆拉下来,才柔声安抚她:“我之前问过医生,抽筋是很正常的现象,你本来身体就不大强壮,现在肚子里有了宝宝分走一部分的营养,就更需要好好补充营养好好调理,别太担心,没事儿的……” 赵平津见她面色仍有点白,亦是心疼无比,许禾的腿不舒服,也是他的一块悬而未决的心病。 只是如今,她已然心绪惶惶,他更不能先乱了阵脚。 “别乱想,我带你去晒晒太阳。” 赵平津干脆抱了她,直接下楼去了一层的露台。 451 臣服于她的温柔 天气到了天高气爽的深秋,是十分怡人的。 许禾窝在他怀里,裹着柔软的毯子晒太阳,很快就睡着了。 汤姨仍在厨房里忙碌,变着花样给许禾做汤。 她肚子里的宝宝已经快四个月了,原本汤姨实在忍不住要给老太太打电话报喜。 还是赵平津更能耐住性子,劝她先不要讲,等回国了,直接去老太太跟前,给她个大惊喜。 赵平津等到许禾睡沉了,才小心翼翼的起身。 他去了厨房,关了门小声的给汤姨说许禾腿上的问题。 汤姨一听,连汤都顾不上,干脆关了火,拉着赵平津急急的询问:“这不是小事,腿上的病要用的药多半都是活血化瘀的,与身孕相冲,禾儿本来就身子弱,怀相不大好,禁不起折腾了……” “那就不管吗她得受多少罪,忍多少疼” 赵平津靠在墙壁上,眼底已经弥漫了一片的红。 “汤姨,如果要用她的健康和一条腿来换这个孩子的话,我宁愿不要孩子。” “又胡说,孩子都四个月了,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汤姨心急如焚,但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比赵平津经验更丰富,也见识的更多一些。 “我记得,之前老太太也闹风湿,腿疼的厉害,还是卫夫人给推荐的医生,那医生年岁已高,早就不问诊了,就是因为和卫家有渊源,人家才给了卫夫人一个面子,给老太太看了腿。” 汤姨说着说着,眼睛就亮了:“说起来,去年冬天老太太没喊腿疼了,津哥儿你也知道的,老太太的腿是老毛病了,多少年都如此,到了冬天总要犯上几次……” 赵平津自然知道,赵家这样的地位,什么名医请不来,但老太太上了年纪了,那腿上的老毛病也至少二十年,医生手段再高明,也只能缓解,无法根除,这么多年来,哪怕再精心的调理,但到了一年中最阴湿寒冷的时候,多少还是要疼上两三次,可见卫夫人推荐的这个医生,是真有些本事。 “我再去问问医生,然后带禾儿去做个全面检查,如果禾儿能坐飞机,我就立刻安排私人飞机回去。” m国虽然在近现代医学上更先进发达一些,但华国人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的东西更是有它的玄妙之处,赵平津还是更相信本国本土的传承。 一周后,就敲定了回国的计划。 让郑凡安排好私人飞机来接,赵太太还特意打了电话过来询问。 赵平津还没把许禾怀孕的事情公开,因此电话里也没有对赵太太说出实情,只说许禾身体有些不舒服,私人飞机可以中途降落休息。 赵太太问了几句许禾的病,赵平津也没多说,只让她放心。 赵太太也就不再多问,挂电话时提了赵承霖一句:“你爸不是个好东西,但赵承霖还不错,看来,言栀是个好女人。” 她语调倒是平和,也听不出什么不虞的情绪,可见这些年的纠葛下来,赵太太心底真的是没有半点波澜了。 “妈,有件事要给您说一下。” 赵平津忽然开了口:“我这一次去缅国,陈港生帮了很大的忙,要不然,我怕是要受更多磋磨,事情解决的也不会这样的顺利,您若是有空方便的话,帮我对他说声谢谢吧。” 赵平津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一对恋人,隔了三十多年的蹉跎时光,虽然赵平津很不希望母亲再浪费时间,但有些事也只能慢慢的来。 临回国之前,赵平津设宴邀请了林家人。 虽然许禾委婉拒绝了林宏昌的善意请求,但赵平津却在晚宴上亲口承诺,将来生意上,一定会帮扶林家。 一一敬了酒,到林孝成的时候,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赵平津面对他的时候,还是带着隐隐的敌意的。 “禾儿的事,多谢你,也多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对禾儿的关照,孝成哥,我先干为敬。” 这却是随着许禾喊的,一声孝成哥,算是彻底堵死了林孝成的路。 他苦笑了一声,温声道:“真是当不得,赵先生叫我孝成就行。” 赵平津其实比他年长一岁的。 赵平津一饮而尽,酒杯倒扣,他抬手按住林孝成的肩:“夫唱妇随,妇唱自然也夫随,禾儿喊你孝成哥,那我自然也如此。” 林孝成没再多说什么,将杯中酒饮尽。 许禾就坐在赵平津的身侧,因着怀了身孕的缘故,她的衣服多半都是柔软宽松的长裙款式。 长长了一些的头发绾了一个低低的发髻,没有化妆,却仍是面色粉嫩光洁,一双眼眸总是含了一点笑意,追着赵平津的身影而动,比起之前郁郁消沉的模样,已经是焕然一新的状态。 整个人坐在那里,一个柔字就是最好的形容。 怨不得人常说,不管是怎样性情的人,最终都会臣服于强大的温柔。 林孝成心里有些懊悔遗憾,但却更愿意祝福她永远开心幸福。 452 回家 至少他清楚的明白,这样的许禾,是他永远都无法成就的。 一个成熟理智事业有成的男人,怎会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心性。 林孝成想通这些,心内也就一片豁然。 人的出场顺序总有先后,有缘无分也不算遗憾,不管怎么说,都是命里的一段宝贵历程。 “京都再聚。” “好,京都再聚,也许到时候,孝成哥也能在京都觅得良缘。” 许禾闻言也笑了,她眸光流转,依旧是先温柔看向赵平津,方才看向林孝成:“孝成哥,京都有很多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你到时候来,我帮你介绍哦。” “好,那我的终身大事就要拜托小禾妹妹来操心了。” “没问题。” 许禾浅笑,对他举起手里的果汁杯。 宾主尽欢,总算是人生中的一段别样圆满。 回京都的旅程虽然花费的时间稍微漫长了一些,但毕竟平安顺遂才是最重要的。 飞机降落后,陈序简瞳姜昵一大群人早就赶到机场来接。 京都的深秋已经有些微冷,许禾裹着厚厚的披肩,衣裙宽大层层叠叠,加之她身量娇小,根本看不出她如今已然是怀胎四个月的小孕妇。 但赵平津担心她走下舷梯不安全,干脆抱了她下去。 姜昵还以为许禾出了什么意外,当下脸都有些白了。 待到赵平津将她稳稳放在地上,牵着她的手向前走来时,众人的心才缓缓落回了肚中。 姜昵和简瞳欢呼着跑过去就要抱许禾,却被赵平津一步上前直接拦住了。 “哥!”姜昵娇憨跺脚:“我们要和禾儿抱抱嘛,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 “你这样冒冒失失,别离她太近。” “我怎么冒冒失失了啊!”姜昵气的跳脚,找许禾告状:“禾儿,你看看我哥,连我的醋都吃……” “没大没小。”赵平津佯怒冷了脸:“喊嫂子。” 姜昵倒是立刻乖觉的立正站好,脆生生道:“嫂子好,嫂子辛苦了,嫂子抱一抱……” 许禾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轻轻握住赵平津手臂:“没事儿的,让我和昵昵抱一下吧。” 赵平津态度倒是松软了一些,但却仍是拦在姜昵跟前,他轻咳了一声,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清冷,但眼底的笑意却掩饰不住:“你嫂子现在怀孕了,你动作轻一点。” “我知……什么”姜昵瞬间声音拔高一截,几乎是尖叫出声:“我嫂子怀孕了我要做姑姑了是姑姑吗是姑姑还是姨妈” 简瞳和顾欢傻傻对望:“应该……是姑姑吧是姑姑的吧” “算了别管这些了,反正我是阿姨。” “我也是阿姨!” 简瞳开心的蹦了一下,眼巴巴望着许禾,又不敢靠太近:“禾儿,我是阿姨的,对不对” “当然。” 许禾说着,到底还是将赵平津轻轻拉开:“好了,她们都知道了,会小心的,你就别这样担心了。” 赵平津稍稍退开了半步,在三个女孩儿抱了一下之后,就立刻拎着姜昵的胳膊将她拉到了一边,又声音淡淡对顾欢和简瞳道:“禾儿现在身子重,先回去吧。” 两个女孩儿在赵平津跟前向来都有点怵怵的,听了这话立刻就放开了许禾,老老实实退到一边站好了。 赵平津这才扶住许禾,轻声问了一句:“能走吗腿怎么样” “没事儿,腿也不疼。” “那行,车子就在外面等着,我扶你过去。” “好。” 许禾轻轻靠在他手臂上,赵平津摸了摸她的鬓发:“老婆,回家了。” “嗯,回家了。” 她总算是有了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家。 而他们的孩子,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许禾想,她的所有遗憾,和未曾得到过的那些疼爱,她都会加倍,百倍的给予他们的孩子,她想,赵平津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回的是麓枫公馆,而这一次,麓枫公馆终于彻彻底底的迎来了它的女主人。 一号楼已经重新布置过,地板上全都铺了柔软的厚厚的地毯,栏杆的扶手,门的扶手,甚至手可能触碰接触到的每一个地方,都被小心仔细的裹了起来,许禾还发现,原本一直没怎么启用的室内电梯,也重新检查启用,大约是为了让她出行方便,可以少走楼梯,减轻膝盖的负担。 他事无巨细都考虑的很周全,这让许禾很有归属感。 晚上时,赵太太从倚翠山赶了过来,本来该许禾去倚翠山登门拜访长辈的,但是那边都是山路,免不了颠簸,赵平津就将赵太太请了过来。 赵太太本就是性情宽厚的长辈,知道许禾的身体可能真的出了点问题,要不然一贯不喜欢张扬的赵平津也不会调用私人飞机,她并没把许禾的这点失礼放在心上,甚至还让佣人装了很多补身子的补品和药材,带过来给许禾。 到了麓枫公馆,赵太太就注意到佣人们的脸上好像都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见了她就连声道着恭喜,却又不说什么喜事,搞的赵太太这颗心七上八的。 453 偏心老婆 直到见到许禾,又见到赵平津小心翼翼扶着她,而家里上上下下都换了布置,赵太太才忽然想到了什么,当下欢喜又激动:“平津,禾儿这是……是不是有了” 赵平津望着母亲激动的神色和眼底的欢喜,不知为何,就在这一瞬,他好似才感觉到自己的欢喜忽然落在了实处。 许禾是真的有了他的孩子,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妈,禾儿有了身孕,且已经满四个月了……” “伯母,本来应该我去倚翠山看望您的,但是……” “是我的意思,那边山路蜿蜒,有些颠簸,禾儿身子弱,肚子里还有宝宝,怕她和宝宝吃不消。” 赵平津接过许禾的话帮她解释,赵太太不等他说完就连连点头,面上又是欢喜又是宽慰:“你做得好,做得很对,就该这样谨慎小心,不要说禾儿身子弱,就算是很健康也要当心的,很多年轻人都仗着身体好不当回事,结果吃大亏,平津,你这次真的做得很对,还有禾儿,禾儿这样乖巧听话,真是好孩子,好孩子一定有大福气的。” 赵太太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扶了许禾坐下来:“你们这样长途跋涉,早知道我就该明天再来看你们,让你也能好好休息休息,好孩子,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许禾摇头:“伯母,我一切都很好,平津安排的特别妥当,我这一路飞回来都没有任何的不舒服,宝宝也很乖。” “那就行,那就行,真是谢天谢地。”赵太太握着许禾的手,轻拍了拍许禾的手,又笑道:“现在是不是该改口了怎么还叫我伯母……” 许禾有点害羞,但却听话的准备改口,赵平津却忽然打趣了一句:“妈,您都没准备改口费和改口礼,禾儿现在可不能改口呢……” 赵太太闻言就笑起来:“你这孩子,还真是偏心老婆的很。” “您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赵太太连连点头,笑着道:“很有道理,确实该准备的,我回去就开始准备。” 赵平津就冲许禾一挑眉,颇有些得意的笑了。 赵太太并未在麓枫公馆逗留太久,她在倚翠山那边住惯了,也不想打扰小两口甜蜜,因此晚饭后就直接离开了。 到底是长途奔波了这么久,洗完澡许禾就困倦的昏昏欲睡了,赵平津陪她入睡后,才轻手轻脚的起身出了卧室。 他下楼去厨房接水,水杯快满的时候他抬起手想要端起杯子,可手却忽然不受控制的开始抖。 其实,这并不是回来后第一次发作了,在m国的时候,就出现过几次这样的情况,只是他没让许禾知道。 赵平津用另一只手攥住发抖的手腕,水杯满了,水都溢出,他颤抖着将杯子拿开,此时,他的手却已经连一杯水都拿不稳。 赵平津在厨房坐了一会儿,等到稍稍平复些许,他方才隐隐颤栗着端起水杯吞下了两丸药。 许禾如今这样的状态,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一丁点的问题,他必须撑下去。 如果说之前吃药并不是为了治病和身体的话,那么现在赵平津比谁都更希望自己能好好活下去。 至少,也要比她活的更久一些,因为,他实在放心不下她。 夜很深了,赵平津感觉自己渐渐趋于正常之后,方才起身上楼。 他推开卧室门,却看到许禾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半靠在床边,就看着门口的方向。 “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赵平津忙走过去,轻声询问。 许禾摇摇头:“刚才做了个梦,就醒了。” 赵平津摸了摸她的手,有点凉,他眉宇蹙了蹙,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是不是害怕了” “你去哪了” “有点口渴,就下去喝了点水,怕在楼上接水吵到你。” “你说过我只要睁开眼就会看到你的。” “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 “老公,如果我有一天不能走路了怎么办” “不会的,有我在,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真的吗” “真的,过几天,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去港城,去看喵喵,然后去看医生,那个医生是卫夫人介绍给我祖母的,你知道我祖母的腿也有毛病,都快二十年了,每到阴雨天都会隐隐作痛,但是汤姨说,看了这个医生之后,祖母去年冬天都没喊过腿疼。” “我好久没见卫夫人了,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在云城,卫夫人还给我寄了一些年礼。” 许禾靠在赵平津的怀里,有些怅惘:“其实,真的有很多人对我好,但我都没能好好的回报他们。” “那我们这次去港城,我带你去拜访卫夫人吧。” “方便吗” “我们只是去看卫夫人而已,其他人,并不用太放在心上。” “嗯,好。” “睡不睡” “你给我讲故事好吗小时候我爸爸就是这样哄我睡觉的。” 赵平津倒是有些被为难住了,他还真是没给人讲过故事。 454 哄睡 “你让我想想,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哄睡的故事。” 许禾靠在他怀里,闭着眼,却期待着。 “从前,有一个奇异王国,那个王国有一个小王子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国王请了好多的医生术士,都没能治好小王子,王后每天晚上都哭的不能安睡,但是小王子还是病的越来越重了……” “有一天啊,小王子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个神仙告诉他,你要是想痊愈,必须要找到一种仙草,那种仙草长什么什么样,只要找到了仙草,就能得救了……” “小王子第二天睡醒就立刻告诉了国王和王后,国王立刻张榜告示天下,谁能找到仙草,就重赏黄金万两,一时间,国内所有人都开始疯了一样寻找一种仙草,一种很像禾苗的仙草……” “在奇异王国的一个小镇上,住着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她最喜欢养花弄草,有一天,她也做了一个梦,梦见老神仙对她说,她的药草是仙草可以治好王子的病,让她赶紧带上药草去王城……” “可是,姑娘根本不知道是哪一种仙草啊,只能把自己种的药草每一样带了一株,她往王城而去,一路风雨兼程,结果到了王城的时候,药草不是丢了就是枯死了,姑娘哭的特别伤心,但就在这时候,出来散心的小王子却遇到了姑娘……” “然后呢,他喜欢上这个姑娘了吗” 赵平津笑着低头亲了亲许禾:“不是,他看到了这个姑娘,忽然就发现,哎,这不是梦里面老神仙说的那棵仙草吗确实很像禾苗……” “可是仙草不是都丢了,死了吗” “对啊,因为姑娘自己,就是小王子的仙草啊,她的名字,正好也是仙草的名字呢。” “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姑娘叫禾儿……你说,巧不巧” 许禾这才反应过来,一下睁开了眼:“赵平津……你编排我” 又生气:“好啊,我是种草的,你是小王子,原来我还是配不上你……” “谁说的,我是俗人,你是仙草,明明是我配不上你,你却是救我命的药。” “那小王子得救了吗” “当然,不但得救了,小王子还娶了姑娘,生了七八个孩子呢。” “生七八个,那不是成了母猪了” 许禾嘴角翘了起来,又望向他:“你想让我也生这么多吗” “不想。” “那你想要几个” “只要这一个就够了,以后,咱们不生了。” “那如果是女宝宝呢。” “女宝宝怎么了一辈子不嫁难道我会养不起再者说,她有喜欢的人,大不了就给她招婿,有我赵平津镇在这里,将来的女婿敢作妖” “你就不怕你女儿眼光高,找一个有本事的男人,人家不肯入赘呢” 许禾打趣他,赵平津倒是怔了怔,女大不中留,儿大也不由娘,这将来的事,还真是说不好。 “别想这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也是,不想了。” 赵平津将她抱在怀里,关了灯:“睡吧禾儿。” 许禾闭上眼,鼻端缭绕的都是他的气息,这让她觉得心安又幸福,困意席卷而来,许禾很快就睡着了。 汤姨说孕期本来就会很嗜睡,许禾从前病的严重时,常常入睡困难,失眠,而现在,赵平津倒是开始担心她会睡的太多,整个人没精神。 只是早晨醒来时,看她睡的香甜,还是不忍心叫醒她。 上午时候,赵太太让人送了许多补品和药材过来。 得知许禾还睡着,就没让赵平津去喊她,待到许禾睡到自然醒,洗漱完下楼,见长辈在楼下等着自己,自己倒是不自在起来。 赵太太知道她脸皮薄,也没多说什么,让人将封好的红包和给她准备的改口礼拿出来,许禾也就落落大方的收下,然后改口喊了妈妈。 赵太太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对儿,心里怎会不触动。 她这辈子过的窝窝囊囊,但儿子能在风风雨雨后得到圆满,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只是想到陈港生,想到自己受平津嘱托请他吃饭并且道谢,两人阔别三十年第一次见面,那一餐饭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赵太太全都记不住了。 回去的路上,她竟是有些失态的哭了一路。 陈港生一辈子没结婚,无儿无女,这是赵太太心底无法抹去的痛。 他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一个男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她能感觉到陈港生的心意,只是她不知该不该接受,自己这样的身体,年纪,是绝无可能再生孩子了,陈港生若是娶一个年轻的太太,还能后继有人,若是和她在一起…… 赵平津送她出去的时候,没有多说其他的话,只是在赵太太上车的时候,温声说了一句:“妈,我和禾儿现在很幸福,您也该去追求您自己的幸福了。” 455 为她们而难受心痛 “可是……” “别顾及外人的眼光,也别去考虑世俗的影响,只要您能过的开心,陈叔苦了这些年,只要他觉得幸福,那就是对的,有意义的。” 赵太太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坐上车,想到那天陈港生送她离开时,他望着她,不舍却又克制的目光。 她仿佛忽然想通了什么,如果陈港生想要生儿育女,就不会单身这么多年。 如果她依然停步不前,余下的岁月,陈港生仍会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而如果她能早一天陪在他身边呢 赵太太有些颤栗的打开手袋,她打开手机,没有再过多的迟疑,终于还是按下了那一串数字。 …… 下午的时候,姜昵等人结伴过来看许禾。 她刚睡了午觉起来,一张脸粉嫩嫩的润泽,长头发随便编了个辫子垂在一侧胸前,仍是宽松的衣裙,裹着一条柔软披肩。 懒洋洋的窝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养出来一些肉肉,犹如饱满多汁的水蜜桃一样可人,让人看了就心生几分怜惜。 姜昵忍不住想,怨不得她哥怎么都放不下,她要是个男人,大约也会被这样的许禾给吸引。 简瞳好奇的询问许禾怀孕是什么感觉,肚子里的宝宝会不会动,她的眼底写满了期盼和向往。 许禾知道简瞳的性子,一句没心没肺简直就是她的最佳写照,而更让人无奈的是,没心没肺也就算了,半点心眼都没有,说句难听的,陈序就算把她给卖了,她还傻乎乎帮陈序数钱呢。 主要也是,陈序有前科在,要是郑南煦或者周北珺随便哪一个,许禾也不会这样的担心简瞳。 “你和陈序怎么样了” 许禾拉着简瞳,见她如今倒是真的脱胎换骨了一般,人也漂亮活泼了许多,心里还是为她高兴的。 “挺好的,陈序对我也很好。” “那,你们现在同居了吗” 简瞳的脸有点红:“嗯,陈序让我搬到了他那里,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的。” “他家里人知道吗” 简瞳有点懊丧的垂了眼眸:“禾儿你也知道的,我这样的出身,陈序家里根本看不上,他也说了,我们就先这样处着,以后,慢慢来好了……” 许禾见她难受,忙转了话题,小声道:“这事儿本来也就急不来,对了,你记得要做好避孕……” 简瞳的脸瞬间红透了,小声支吾着:“嗯,都做了的,我每天都有记着吃药,一次都没敢忘记的。” “你吃的……那种长效避孕药吗” 许禾微微蹙了蹙眉:“陈序让你这样的” 许禾自己经历过,知道这对于女孩子来说,不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虽然长效避孕药对人体伤害很小,但终究还是药。 安全套更安全方便,男人却不愿意用,多少也有点自私了。 简瞳有点害羞的攥着自己的衣袖:“陈序没说,但我看他每次用安全套都说不舒服,我心疼他……” “瞳瞳。”许禾又是心疼又是难受,她自己走这一段历程实在太难太辛苦了,她不想让简瞳也这样。 “禾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肯定觉得我不自重,我太纵容他,可我真的很爱他,我就是想对他好,而且,他也对我很好,我长这么大,就小时候我妈活着时疼我,后来遇到你,你不嫌弃我拿我当朋友对待,关心我,帮我,再后来,就是陈序,我知道他风评不大好,以前很风流,玩的很大,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而且我们确定关系后他再也没有乱来过……” 许禾看着简瞳,仿佛看到了当初傻乎乎的许禾,她再难受痛心也没用,因为她很清楚,这时候的女孩儿,陷进去了,是怎么劝都劝不醒的。 她不再多说,只是劝了简瞳一句,尽量不要再吃避孕药了。 简瞳这傻姑娘一头栽进去,许禾无可奈何,只能让赵平津去敲打陈序,就算将来陈序移情别恋了或者是厌倦了,也要好聚好散,不要伤害简瞳。 许禾可不认为陈序这样的性子能定下心,更不认为陈序的父母能接受简瞳,要知道,不是每个长辈都如赵家这两位一样开明大度的,陈家和赵家更不能比,陈序本身是个花花公子,又没赵平津这种顶门立户的能力,因此在婚事上,是没有选择权和任何自由可言的。 现在许禾不指望简瞳自己想明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半晌的时候,陈序临时有事过来接了简瞳,简瞳就欢欢喜喜跟着他走了。 许禾有点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姜昵这一整个下午却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时不时的就打开手机微信看一看,但总是失望。 到最后,她仿佛也心灰意冷了,将手机扔在一边,拨了拨散漫的长卷发,坐直了身子:“禾儿,欢欢,我打算订婚了。” “和谁” 顾欢有点意外,许禾也讶异看向她:“昵昵,怎么忽然就要订婚了” 456 蜜里调油 想要问一句是不是和宋医生,但看姜昵面上的神色平静居多,并无什么欢喜之色,许禾就没能问出口。 “前些天我一个阿姨给我介绍的,是周家的二公子,叫周屿初,比我大三岁,人长的挺帅的,性情也很好,我们吃过几次饭,也能聊得来。” 姜昵说着,就望着许禾笑了笑:“我就是忽然想通了,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总是追着一个对自己没兴趣的男人,真的还是挺累的。” 姜昵说着,眼尾却洇出一抹很浅淡的红,她强忍着没哭,甚至还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周屿初挺好的,至少人长的帅,也风趣幽默,总好过某些人,老古板一个。” 虽是这样说着,但许禾却也看得出来姜昵有多伤心。 谁不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呢,谁又想退而求其次的将就。 但人总是会累的,总是追着一个对自己全无回应的男人,就算是姜昵这样的小太阳小公主,也受不了这天长日久一次一次的挫败。 晚饭后,姜昵和顾欢一起离开了,赵平津看许禾有些郁郁的样子,只能尽力劝她:“简瞳那边你不要太担心,有我和你在,陈序不敢作妖,昵昵那里,只能顺其自然了,毕竟,感情的事真的没办法勉强,你我都深有体会的,对不对” 道理她都懂,但许禾就是看不得自己在意的人过的不开心不幸福。 她很想知道,宋阑是真的不喜欢姜昵,还是对于感情太被动太迟钝。 如果宋阑是喜欢姜昵的,就这样错过的话,真的太可惜了。 “我明天可不可以出去一下” 也许是许禾问的有点小心翼翼,赵平津就看向她:“你是不是想要见宋阑宋医生” 许禾点了点头。 “我不是不许你出门,也不是不让你见人,只是你现在的身体状态,还是需要静养,昵昵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不要操心了,好不好” “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和你一样希望她能过的幸福。” 赵平津将许禾抱在怀里,轻声安抚:“你现在,就安安心心的养身子,这些烦心事不要去管,好不好”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港城” “下周就动身,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祖母,我的禾儿已经有了小宝宝了。” 赵平津低头吻她,随着怀孕天数的增加,也因为调理的精心,加上孕妇本人心情愉悦的缘故,许禾稍稍胖了一些,汤姨的补汤更是将她调理的犹如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一般。 每次抱着她,都让人觉得触手无骨一样的软,孕妇的体温稍稍有些偏高,许禾现在摸起来就不是从前那种凉沁沁的手感,有时候赵平津甚至觉得自己像是抱了个小火炉似的。 小腹有了小小的隆起,四肢和腰却仍是纤细的,胸却长大了一个cup,不得不说有些人就是被女娲偏爱,怀孕非但没有变丑,反而越发的香甜可口。 赵平津虽然查阅了一些资料,也有了点这方面的经验,但许禾本就怀的艰难,之前又有过先兆流产的迹象,虽然现在检查后没有大碍,赵平津却也不敢有任何越线的举动。 只是,这些日子也着实忍的辛苦,许禾的一切都在他的审美点上,更何况两人现在正是恩恩爱爱蜜里调油的时候。 许禾有时候实在心疼,也提过不然分房睡,但赵平津却是绝不肯的,其实,分房睡,许禾也不愿意,她舍不得和赵平津分开。 许禾被吻的微喘,她双臂环抱住赵平津的腰,靠在他胸口微喘,赵平津的呼吸也有点乱,实在煎熬的不行,就轻拉开许禾,却在看到她微肿的粉嫩唇瓣时,忍不住又低头吮吻:“宝贝,我去冲个澡……” “嗯,你去……” 许禾嘴里说着,双臂却又一次缠上去,一边回应着他的亲吻,一边含含混混的呢喃:“老公,你是不是很难受” 赵平津硬生生克制着想要不管不顾要她的冲动,再次将她拉开:“小乖,你等我一会儿……” 他起身下床,抬手解开衬衫扣子,烟灰色衬衫随手甩落一边地毯上,许禾侧躺在床上,看到他肌肉流畅的肩背线条,和那没入裤腰中的腰腹曲线,不能否认的,她就是喜欢他,喜欢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喜欢到,舍不得他难受。 此时的她,和简瞳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禾缓缓直起身子,下了床,自后轻轻环抱住了赵平津的腰:“老公,我也难受,我要和你一起洗……” 赵平津想,这一刻,怕是神仙都没有办法拒绝许禾。 最后这个澡洗的实在是香艳无比。 赵平津满足无比,怜惜的拿花洒仔仔细细的帮许禾冲洗干净头脸,她无力的靠在他怀里,湿黏的发丝贴在脸侧都无力撩开。 457 没有半点情意 其实就算最初两人的关系不大清白时,他在这些事上都是十分体贴周到的。 每一次事后的温柔,都是在一步一步攻陷女人的心。 更难得的是,他几乎从来都不厌其烦,给她洗澡,洗头发,抱她回卧室。 只是如今,许禾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享受他的照顾。 就如一个妻子,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丈夫的宠爱一样。 “累不累”赵平津有些心疼,她怀孕本来就辛苦,他忍一忍其实也就过去了,说真的,今晚这样折腾一通,他自己都觉得汗颜。 “那你舒不舒服”许禾窝在他怀里,整个人都绵软无力,但身心却都是满足无比的。 “很舒服,就是辛苦我们禾儿了。”赵平津一边说着,一边温柔摩挲着她的唇瓣,满眼的疼惜:“禾儿舒不舒服” 许禾想到那羞人的画面,当即脸颊有些热烫,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现在怀着身孕却比从前都要敏感无数倍。 许禾不说话,却抱紧赵平津,整个人都埋到了他怀里去。 赵平津自然不舍得再说些让她害羞的话,小夫妻现在刚刚和好如初没多久,还没到彼此相对没羞没躁的地步呢。 动身去港城那天,天气格外的好。 姜昵和简瞳都来送他们。 佣人将早就收拾妥当的行李搬上车,许禾正和姜昵几人坐在一层的客厅沙发上说着话,赵平津接了个电话出去,片刻后折转回来,看着许禾,面上的神色却是说不出的愧疚怜惜。 “怎么了啊。”许禾缓缓坐直身子,看赵平津走到她跟前,他没说话,却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轻轻抱在了怀里:“没什么大事,是有个叫秦云的姑娘一直在找你,后来,找到了你念的大学,将感谢信和锦旗都送到了你的学校……” “秦云我根本不认识叫秦云的啊。” “她之前是绿水镇下面一个村子姓周一户人家的儿媳妇,是被拐卖去的。” 许禾立刻想了起来:“原来她叫秦云啊。” 一个被拐卖到绿水镇的女孩儿,连本名都没人提起了,许禾记得,所有人提起她都是一句,周家的媳妇。 一个女孩儿的过去,名字,包括她曾经的生活,一切痕迹,就这样被彻底的抹去了。 如果没有得救,她这一生会怎样凄惨的落幕 而绿水镇,还有多少个秦云呢。 “禾儿,在那里发生的事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赵平津既然知道了秦云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当然也就知道当初许禾报警的事。 “当时你根本都不理我啊。” 许禾说到当初她回来找他认错求和时,他冷淡疏离的态度,还是有点难受的。 “禾儿。”赵平津没有在人前避讳他的态度,他在许禾跟前蹲下身,握住了她的手:“以后我会照顾好你,让你每一天都过的特别开心,你相不相信我” “相信啊,从我答应嫁给你的时候,我就彻底信了。” 不再对他有任何的怀疑,就全身心的相信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许禾将他拉起来:“老公,其实我一直都有个心愿,我在绿水镇待过一段时间,我对那里,还是有点感情的,像秦云那样的姑娘,在那边还有很多,只是当时我身单力薄,救出秦云都只是幸运……” “我知道,放心吧,事情交给我。” 那些曾伤害过许禾的人,他自然不会放过。 他也会完成许禾的心愿,只是,做这些,却并非他多么的慈悲高尚,不过是给许禾和肚子里的孩子积攒福报而已。 上车时,姜昵拉着许禾的手说了会儿悄悄话。 “下个月我很可能就要订婚,我可不管,不管怎样你都必须要来参加我的订婚礼的。” “真的决定订婚了吗” “决定了。” 姜昵洒脱一笑,她之前发了一条只有宋阑可见的朋友圈,发的是自己和周屿初的合照,算是半官宣的一条朋友圈。 一向惜字如金,几乎从来不会点赞评论任何人朋友圈的宋阑,依旧是没有半点音讯。 在姜昵看来,宋阑大约是真的对她全无感觉,半点情意都没有。 之前那一点微末的情分,大约也只是她的自以为是。 “这么久了,我真的该做的都做了,我一个女孩子,主动约他吃饭,主动去找他,我的心意,我不相信他一点都不明白,也许,就是不喜欢吧,对于不喜欢我的人,我也不会强求的,我努力过,自己也就没有遗憾了。” 姜昵说的虽然洒脱无比,但许禾还是能看出她的伤怀。 这种事许禾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安慰姜昵。 “你别担心我,好好养身子,我还等着做姑姑呢,反正宝宝出生我一定要第一时间看到。” “我也想让宝宝第一眼看到你,因为就我们昵昵长的最漂亮。” “怎么,我这个当爸爸的还不够优秀” 赵平津打趣了一句,许禾就笑道:“如果是个小姑娘,那长的像昵昵那样漂亮才好,要是个小男生,就像你。” “小姑娘也要像禾儿,我就想要个小禾儿。”赵平津看着脸色嫣然的许禾,只觉得每一处都让他喜欢心动。 458 无法言说的伤心 因此丝毫不顾及亲爱的妹妹会受伤,直截了当的开了口。 许禾有点不好意思,姜昵却见怪不怪,抱了双臂‘冷笑’一声:“你们俩虐狗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早就免疫了,请继续。” 这样一番说笑,倒是让姜昵的心情好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竟难得的接到了宋阑的电话。 姜昵原本还想矫情一下不接,或者慢一点接,但想到宋阑这个人难得主动一次,要是她不接,他就不打了,或者接的慢,他挂了,还不是自己后悔,因此电话没响几声,姜昵就按了接听。 “姜小姐,你现在有空吗” 姜昵又想矫情一下说没空,但话到嘴边就软了:“有空啊,怎么了。” “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你想去那家新开的港式餐厅。” 姜昵几乎脱口而出就要答应,但到底还是小小矜持了一下:“嗯……我原本约了朋友的,我打电话问一下吧。” “好,那我等你消息。” 姜昵磨蹭了四五分钟就忍不住了,回了电话。 两人约好餐厅见面,姜昵挂了电话,立时开心无比,到了餐厅外停好车,远远就看到了宋阑犹如修林茂竹一般清越挺拔的身影。 姜昵一颗心砰砰直跳,她阅美无数,从小到大身边围绕着的都是高颜值的男男女女,因此,长得好看对于姜昵来说,简直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 能让她每见一次都心动一次,可见宋阑相貌当真是出挑。 但更大的可能也许是,宋医生真的沉迷于自己的事业,对女色十分不上心,对男欢女爱也是真的冷漠寡淡,才会让姜昵这样的欲罢不能。 姜昵欢喜的下车,冲宋阑招手,宋阑也一眼看到了她。 人群中,姜昵出挑的简直就像是一只白天鹅,她永远都是这样的精致美丽,瞬间就可以吸引走所有人的视线。 宋阑也不例外,人有七情六欲,他的心也有血有肉,对于美好的人事物,自然也十分欣赏。 只是这一瞬,宋阑却又有些心情低落,他看着姜昵开心的样子,步伐轻快向他走来的样子,他竟然有些说不出的后悔,后悔于自己今日的安排。 “宋阑,你朋友到了吗” 一把温柔的女声忽然在身侧响起,宋阑的思绪骤然被拉了回来,他垂眸看向身侧面容生的平平,但眉眼却十分温柔的年轻女人,她叫荀芳,是一个儿科的护士,也是他即将确定关系的女朋友。 两人不咸不淡的交往有将近一个半月,父母都觉得她是很适合的结婚对象,宋阑也觉得,荀芳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妻子和母亲。 宋阑是个醉心于自己事业,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所以正需要荀芳这样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的贤内助来操持这个家。 接触下来,他没觉得荀芳哪里不好,但也生不出什么喜欢,只是,前几天接到赵平津的一通电话,宋阑方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原来姜昵一直都很喜欢他。 赵平津告诉他,如果他也喜欢姜昵的话,就去和姜昵说清楚,不要等到姜昵真的订婚嫁人再后悔。 而如果他不喜欢姜昵,也请他能明确的拒绝姜昵,让姜昵可以安心的订婚嫁人。 宋阑是个在感情上稍有些迟钝的人,如今后知后觉的知晓姜昵的心意,那些被他忽略的点点滴滴,才一一浮上心头。 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只要姜昵一来医院找他,同事们都会笑的一脸贼兮兮的。 只是,赵平津说,姜昵已经准备订婚了,他稍微费了点心思去打听了姜昵的未婚夫,是个特别优秀,家世和姜昵足已匹配的男人。 而他,也和荀芳不咸不淡的处了这么久。 这些问题当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还是不喜欢姜昵。 宋阑曾认真的思考了整整两天这个问题,他无法否认,在听到姜昵喜欢他这句话时,他的心底涌出了说不尽的欢喜,在得知姜昵要订婚时,他心里立时就有点慌了。 他对姜昵并非完全没有感觉,毕竟,她这样美丽善良又可爱,没有男人会不心动。 但也许就是因为姜昵太好了,宋阑觉得,嫁给自己这样的男人,姜昵会过的很委屈。 姜昵停了脚步,她已经看到了宋阑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她也好似,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宋阑的意图。 他是用这样的实际行动来告诉她,他不喜欢她,一丁点都不曾喜欢过她。 姜昵觉得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她之前的死缠烂打该有多么的让人生厌,才会让宋阑不惜用这样的方式狠狠打她的脸。 荀芳顺着宋阑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美的格格不入的姜昵。 她当下心里就有点泛酸,忍不住又去看宋阑的神情。 宋阑的视线一直都定在姜昵的脸上,她站定不动,面上所有的欢喜都幻化成苍白无力的失落与无法言语形容的难过与伤心。 那一瞬间,宋阑的心脏竟是尖锐的疼了一下。 459 喜讯 他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但姜昵却已经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她微笑着走过来,温温柔柔的和他们打招呼。 又说自己临时有事不能一起用餐,很失礼,让他们好好享用美食,还给荀芳推荐了这家港式餐厅里的招牌菜。 她自始至终都浅笑嫣嫣,落落大方,就像是宋阑当真只是她的一个朋友而已。 荀芳看着她转身离开,同样身为女人,她怎么会看不出这位姜小姐对宋阑的心思。 她心里酸的不行,却又忍不住的羡慕,姜昵这样的外貌,身材,家世,教养,她一条都比不过。 她不信宋阑不喜欢这位姜小姐。 而在姜昵走后,宋阑显然有点不在状态。 荀芳觉得这一餐饭吃的实在是索然无味。 宋阑点了姜昵推荐的菜,荀芳尝了一口就没再碰,后来放下筷子时,她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这里的菜吃着真是很一般,不明白怎么会这样的贵,全是噱头。” 宋阑没说什么,站起身,提出送荀芳回去。 “你下午不是有半天假的吗” 荀芳有点舍不得回去,她年纪也不小了,能找到宋阑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母亲希望她赶紧订婚,小姐妹们给她出主意让她赶紧和宋阑上床发生关系把他给彻底拿下。 荀芳也这样想,但宋阑真的太冷淡了,接触这几次,荀芳都有点怵他。 “医院还有点事,一个病人术后还需要跟进,我先送你回去吧。” 宋阑这样说了,荀芳也只能点头答应。 送走荀芳回了医院,宋阑写了一会儿病例,心还是不能静下来。 他合上钢笔,到抽烟室去抽烟。 有同事笑着打趣他,怎么不见那个大美人来医院找他了。 宋阑没有应声,他站在那抽了会烟,又打开手机,翻出了姜昵的微信。 但是,她的朋友圈,他已经看不到了。 宋阑有些心烦意乱,他掐了烟,转身出了吸烟室。 姜昵她,一定很伤心吧。 宋阑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停下来眼前就是姜昵站在那里不动望着他的眼神。 宋阑干脆起身,脱了白大褂整齐的挂好,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向外走。 直到上了车,宋阑的脑子才渐渐清醒了下来。 去找她,干什么呢 告诉他自己并非不喜欢她 但自己相亲也是事实。 更何况,她已经快要订婚了,就在下个月。 宋阑做不来那种拆散别人的事。 他熄了火,坐在车上又抽了一会儿烟,干脆打了个电话给最好的兄弟,约他晚上一起去喝酒。 …… 车子到了梨山别院外,赵老太太早就让人等在大门口了。 秋末天冷,梨山别院这边却比京都暖和一些,下车时,赵平津拿披肩笼住许禾,宽松的裙摆也遮住了她微隆不明显的小腹,这边的佣人并未看出许禾怀了身孕。 汤姨喜的合不拢嘴,一迭声问老太太现在在哪,赵老太太年事已高,也不大爱动,如今正在正房廊檐下坐着晒太阳,顺便等自己的金孙。 对于赵平津和许禾在m国领证结婚这件事,赵老太太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介怀的,加上之前赵致庸的葬礼赵平津都没参加,直接去了m国找许禾,老太太也有点不大高兴。 不管赵致庸之前犯了多大的错,人死如灯灭,前仇旧怨也该一笔勾销了,赵平津身为长子,嫡子,连父亲的葬礼都不露面,不管什么原因都会被世人诟病。 只是赵太太对此都没有任何意见,赵老太太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汤姨一阵风似的过来,原本因为肥胖走动都有些笨拙,但此时却灵活无比,甚至还小跑了几步。 “老太太,津哥儿和禾儿过来了……” “你怎么高兴成这个样子我又不是第一次见孙媳妇。” 赵老太太慢悠悠的坐起身,汤姨赶紧扶着她起身,忍不住笑道:“您马上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开心了。” 话音刚落,赵平津就揽着许禾走了过来,园内树木丛生,花树繁茂,赵平津伸手隔开许禾面前的花枝,小声叮嘱她注意脚下。 赵老太太微微蹙眉:“禾儿这丫头现在身子这样差了吗” 汤姨只是抿嘴笑,待到赵平津牵着许禾的手站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看着许禾那一张粉嘟嘟可人无比的脸,就越发疑惑起来。 这可比上次来的时候气色好多了,瞧着人也胖了一点,不是那样的弱不禁风,但自己孙儿却那样小心翼翼的样子…… 老太太蓦地想到了什么,正要问,赵平津却已经眉眼含笑,温声道:“祖母,禾儿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了……” “这是真的你没哄我” 老太太太过激动,以至于一时半会儿竟然有些不大敢相信。 毕竟之前许禾的身子太弱,要怀孕都很困难,赵太太也隐晦的和她说过。 老太太一直都有个心病,自己身体也不大好,怕闭眼的时候还没能看到赵平津当爸爸。 却怎么都没想到,许禾竟然已经有了身孕,都四个月了! 这两个小坏蛋,还真能憋着,到现在才告诉她这个老太婆。 460 我看你们还是分房睡 “祖母,是真的,我现在已经怀孕四个月啦,是平津想亲自告诉您这个喜讯,所以我们才一直瞒着您的。” 许禾说着,却又上前一步,乖乖软软的道歉:“祖母,我之前不懂事,伤了平津的心,也伤了您和妈妈的心,但你们一点都没有和我计较,仍然接纳我,善待我,我心里真的很愧疚,很感激……” “祖母,禾儿一直都怕您心里对她有成见,您之前病了一场,禾儿很愧疚……” 赵平津见许禾红了眼,不免心疼,他握住许禾的手,将她揽在怀里安抚:“祖母最是宽宏大度,疼爱小辈的。” “我要是还介怀着那些事儿,今儿怎么可能还见你,真是傻孩子。” 赵老太太轻轻握住了许禾的手:“只要你和平津好好的,只要你们俩恩恩爱爱,我就心满意足了,别的我都不在乎。” “祖母,我会的,我会对他好的。” “傻瓜,该他对你好才对。” 赵老太太说着,就拉着许禾往花厅里走:“快跟我进去,坐下来好好歇歇,让汤姨去交代厨房,以后都做禾儿喜欢吃的。” 许禾就乖巧的坐在老太太跟前,听老太太给她讲孕期该注意什么。 赵平津倒也能耐下性子听老人家絮叨。 只是听着听着就不对味儿了。 “你本来身子就弱,这孕初期还出血,先兆流产过,那更要谨慎小心。” 说着,就压低了声音问许禾:“平津这些日子没招你吧” 许禾脸都羞的红透了:“没有的。” “那就行,他如今正是盛年,需求旺盛,但你身体弱,这一胎怀的艰难,之前又吃了苦头,你们小年轻不懂事,祖母只能不顾这张老脸和你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和宝宝好。” 许禾就红着脸点头:“祖母,我都记住了。” “你记住没用,重要的是平津得记住。” 赵老太太看看高大挺拔的孙儿,又看看娇小柔顺的许禾,怎么看怎么担心,许禾这性子,肯定被平津哄的晕头转向,要什么给什么。 她交代许禾没用,重要的是得敲打赵平津。 眼见得老太太目光投向自己,赵平津忙表态:“祖母,我一直都规规矩矩的,没敢招惹过禾儿,不信您问她。” “我问她,她肯定偏袒你帮你打掩护,我还不知道你们俩” 老太太一手揽着许禾,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看你晚上就住我这边,跟我睡套房,平津还住上次那个小院,你们俩离的远远的,他就消停了。” 许禾虽然不大愿意,她舍不得和赵平津分开,但却又不忍心违拗老人家的好意,只能轻轻点点头。 赵平津当下就急了,其实他一向沉稳,特别能耐下性子沉住气,但现在听老太太这样说,许禾这傻丫头又直接点头答应,再稳重的人,这会儿也慌了。 “祖母……禾儿晚上睡觉不大安生,总要起夜,会吵着您的。” “我年纪大了,本来睡的就少,正好方便照顾禾儿。” “祖母,您都这么大的岁数了,我怎么好意思麻烦您照顾禾儿……” 赵平津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立刻道:“您不知道,禾儿病还没完全好,她晚上离开我就睡不着,她睡不好,肚子里的宝宝也会睡不好,影响胎儿发育的……” “真的”赵老太太忙问许禾:“你现在晚上还睡不好吗” 许禾知道赵平津舍不得和自己分开,她自己也如此,闻言就轻点头:“嗯,以前都要吃药的,现在怀孕了不敢再吃药,有时候会睡不着,失眠……” 赵老太太立刻就改了主意:“睡不好可不行,更不能吃药,那既然如此,晚上还让平津陪着你,只是你们俩一定记清楚,尤其是平津,别去碰禾儿,禾儿你也别总是纵容他,宠着他了。” “祖母,我都记住了。” 赵老太太这才点点头,又摸了摸许禾的头发:“他要是欺负你,告诉祖母,祖母给你撑腰。” 赵平津无奈苦笑:“祖母,您也太偏心了,您也不想想,现在她这样,我敢欺负她吗只有我被欺负的份儿。” 赵平津这样一说,许禾却急了:“祖母,我没有欺负他,我舍不得欺负他的……” 赵老太太就笑,却又无奈:“我难道看不出来,禾儿多宠着你” “他也很宠我的,很宠很宠。”许禾说着,脸却羞的红透了。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们小两口了。”赵老太太心情大好,连带着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了几分。 “平津,你先带禾儿去洗漱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吃饭了让汤姨叫你们。” 老太太发了话,赵平津就带着许禾回了两人之前住过的那个小院子。 但这一次来,却和上次的心情截然不同。 赵平津不想让许禾上上下下走楼梯,就让佣人将一层的大卧室重新收拾一番,他拉着许禾坐在院子里的廊檐下,拿了一个柔软的靠枕让她靠着。 赵平津起身准备去给许禾拿水的时候,许禾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461 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怎么了” 赵平津回身,却见许禾目光渺远望向前方,轻喃询问了一句:“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住在这里,我问过你,爱不爱我,你当时没有回答我,你在迟疑,赵平津,你能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吗” 赵平津在许禾身侧坐了下来,他握着她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声道:“说真的禾儿,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许禾有些讶异的看向他:“为什么” “我也说不太清楚,可能,我一直都觉得这个字离我很遥远,我大概一辈子都说不出口。” 赵平津握紧许禾的手:“后来,我决定一个人去缅国的时候,我想过万一我回不来,我会有什么遗憾,想了很久,才彻底的明白,大概就是没有对心爱的姑娘说过一句我爱你。”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爱上我的” “计划内的和平分手渐渐不受控演变成冷暴力逼你自己离开的时候,应该就是我对你彻底动了心的时候。” 赵平津缓缓抱住许禾:“当一个男人连面对面说分手的勇气都没有的时候,那个姑娘在他心里,就不再寻常了。” “我那时候真的伤透了心,赵平津,如果我真的心灰意冷嫁给了别人,你会不会后悔,还是会短暂的难受后,就坦然的接受一切,娶一个合适做妻子的女人回去” “别再说了禾儿。”赵平津倏然抱紧了她,那是她的一场噩梦,何尝不是他的。 事到如今,第一次分手仍是他不敢回头去想的,但凡这中途有一丁点微末的偏差,也许如今,她已在别人的怀中。 “赵平津……” 许禾趴在他胸前,眼睫有些微微的湿润:“一人一次,我们扯平了,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从前了。” “好,不提了。” 当夜,许禾安然入睡后,赵平津却久久没有睡意。 他悄然起身,去厨房接了水吃了两颗药,然后一个人坐在廊檐下的躺椅上。 半个小时后,仍是毫无睡意,而且那种心悸的感觉,依旧没有平复。 赵平津又坐了一会儿,他点了一支烟,到底还是克制着没有抽。 许禾怀着孕,闻到烟味儿会不舒服,而且二手烟本来就对她身体和肚子里的宝宝都不好。 他早就开始戒烟了,只是之前抽烟太凶,一时半会儿实在无法完全戒掉,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烟瘾会更重。 眼看着那支烟燃到一半,赵平津到底还是将烟蒂摁灭,清理干净不留痕迹。 明明身体是疲倦的,能感觉到自己需要一场好睡,但大脑却又清醒到离谱的地步。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这让他从心底感到恐惧。 可无论如何他都要撑到许禾平安生产之后。 明天还要带她去见医生,下午的时候祖母给卫夫人打了电话,请托这件事。 卫夫人电话里十分关心许禾,一口就答应了。 他和许禾在国外结婚领证的事,卫家人也听闻了,卫夫人在电话里还恭喜了赵老太太。 赵平津起身回了卧室,许禾依然安静沉睡着,甚至姿势都没变过。 赵平津放轻了动作,掀被在她身侧躺下,轻轻将她揽在了怀中。 许禾的呼吸清浅,睡的很安稳,赵平津的心缓缓落回肚中,她如今倒是很少失眠,身子也一天一天好了起来。 只要她好好的。 赵平津闭了眼,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艰难的睡去。 他并不知道,许禾的枕上,有着一片未干的泪痕。 这是她第二次,发现他深夜离开自己出去吃药了。 他不想让她知道,担心,所以瞒的滴水不漏。 但身为最亲近的枕边人,许禾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所知 更何况,她如今虽然睡眠比从前好了许多,但与普通人比还是稍浅了一些,他就算动作再轻,她也不是全然的一无所知。 他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她有半点的担心,那么,她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他好,宠着他,等到孩子平安降生之后,她会陪着他治病,陪着他痊愈。 …… 第二日,两人起床吃过早餐后,就出发去港城,卫夫人推荐的那个老医生早已退休荣养,徒子徒孙虽然有一大堆,各有建树,只是和他比起来,仍只是学了皮毛。 卫夫人的婆婆宋蕴,与这位蒋姓老医生曾是知己旧友,有着这一层关系在,卫夫人才能请得动他出山。 中途先与卫夫人汇合,然后才一起去那蒋老医生养老的山间小院。 卫夫人见到许禾才知道她有了身孕,不免又惊又喜,拉着她手关心询问了许久。 许禾每次与卫夫人在一起,都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好似她们并不是几面之缘的关系,心里总是觉得亲近无比。 “看你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可见赵先生对你极好。” 卫夫人握着她的手,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你也算苦尽甘来了,以后,就只用安安心心的享福了。” 462 震惊 “您的身体好点了吗记得之前您说,夜里常咳嗽。”许禾望着卫夫人慈爱温和的面容,关切询问。 “难为你这孩子心细,还记着我这点老毛病,说起来,这都是从前生臻臻的时候,月子没有坐好留下的病根了。” 卫夫人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对两人道:“对了,禾儿的血型稀少罕见,将来生产的时候,一定要提前备好血浆……我当年生臻臻的时候,就出了意外,产后大出血,好在还算幸运,那小医院的血库当时竟然备的有血浆,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卫夫人说起这些,好似陷入了那久远的回忆之中,有短暂的一瞬失神。 许禾没说话,只是看向赵平津,她没经历过这些,听卫夫人说的凶险,心里不免有些害怕紧张。 “没事儿,别担心,这些我早就开始准备了。” 赵平津轻声安抚许禾,卫夫人听到他说话,才回过神,见许禾脸色有些发白,忙安慰道:“这只是以防万一,而且当时我和诚儒正是最困难的时候,去的也是县里的小医院,条件很差,技术和设备都不先进,才会这样波折,你们将来在京都生产,赵先生肯定安排的妥妥当当,你就放心吧。” “卫夫人,能不能冒昧的问您个问题,您当初生卫小姐的时候,是在哪个医院生的” 赵平津这句询问虽然有些不大妥当,卫夫人也有点意外,但她却还是答道:“当时诚儒生意失败,我们不得已搬离了京都,搬到了宁县,我记得当时生臻臻的医院就是宁县的第二人民医院。” 卫夫人说到宁县两个字的时候,赵平津明显感觉到许禾的手指骤然攥紧了。 说真的,这样的巧合,确实让人不得不多想。 但许禾从林宏昌那里得到的讯息是,许立永当时是在医院外的马路边的花坛上捡到的许禾。 卫夫人和卫诚儒夫妇这样的性子,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出抛弃亲生女儿的事情的。 从他们这些年对卫臻的疼爱和亏欠补偿更能看得出他们有多么疼爱自己的孩子。 “卫夫人,我老家也是宁县那边的……” 许禾莫名的,眼眶就涨痛着红了,其实还有一句,您在二院生的卫臻,我父亲,也是在二院外捡到的我。 我和卫臻的生日这么接近,我们甚至降生在同一家医院,但命运,却是这样的截然不同。 该有多幸运,才能成为您的女儿。 我不止一次,偷偷的羡慕过。 但我也只有羡慕,并没有太多的遗憾,毕竟我的父亲也是举世无双,无可取代。 “是么,那可真是太巧了,哎呀,我记得你和臻臻的生日也没差两天,说不定当年你母亲和我就在同一个医院呢,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 卫夫人欢喜不已,怨不得她见了许禾就喜欢,也许许禾出生时她们还住在同一个病房呢,更说不定,卫诚儒还抱过许禾呢。 卫夫人可记得,因为卫诚儒年轻时生的高大英俊,斯文温和,当时她在医院生产时,卫诚儒陪产,很多人都愿意让他抱一抱自己的新生婴孩,大约是也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也长的这般英俊好看。 许禾看着卫夫人一脸的欢喜,强忍了心底的涩苦,轻点头:“是,听我爸爸说,我也是在二院出生的,卫夫人,也许我们之间,真的很有缘分。” 许禾并不敢去想自己和卫夫人之间有什么瓜葛,更或许,她也无法将自己和卫家联系在一起,毕竟这样的事情,很多时候只存在在新闻和电视里,现实中谁都不会无端的去胡乱猜想,自己尊敬濡慕的长辈,会和自己的身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车行到那一处环境极好,三面环山正对溪流的山脚小院,赵平津扶了许禾下车,山里温度稍凉一些,赵平津让人拿了一条米白色格子的披肩,披在许禾肩上,才拥着她向小院走去。 院落里有几个十几岁的少年正在药圃里精心的给药草松土除虫,不远处廊檐下就坐着一个满头须发白如霜雪的垂暮老人。 卫夫人引着两人上前,正要给那位老爷子打招呼,却不料,原本在藤椅上半靠着假寐的老人,忽然坐直了身子,“阿蕴……” 他喃喃唤了一声,旋即竟是颤巍巍站起身,也不等那小徒孙过来搀扶他,自己几步下了台阶,径直向许禾跟前走来。 卫夫人唬了一跳,忙上前去扶,蒋老医生年岁极高,身子大不如前了,平时走动都需要徒孙们搀扶,日常起居更需要人精心照顾,这脚步匆匆走下台阶的举动,真是让人看了捏一把汗。 可蒋老医生却一把推开了卫夫人的手,他一双昏沉沉不再清明的眼瞳只盯着不远处的许禾,卫夫人甚至看到他眼底一片赤红的湿痕。 463 比亲孙女更像亲孙女 她有些怔愣,蒋老医生医术高超,性情就怪癖,若不是他和故去的婆婆是世交知己,卫夫人根本请不动他。 这还是第一次,她看到蒋老医生这般失态的一面。 “阿蕴……” 蒋老医生颤巍巍走到许禾面前,他一双眼紧盯着许禾,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短短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先惊后喜,接着却又是怅惘的痛惜和懊悔:“阿蕴……” 许禾的手,被他那双苍老却又干燥染着药香的大手紧紧握住,她下意识的怔了一下,想要抽出来,可蒋老医生却攥的更紧了,他盯着许禾的脸,眼底渐渐蕴出了浑浊的泪:“阿蕴,这么多年了,你知不知道我多懊悔……你出事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在你身边,如果我及时赶到,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蒋老爷子……您是认错人了吧,我不是阿蕴,我叫许禾。”许禾轻柔开口,蒋老爷子看着她的眼神,却越发触动伤怀。 阿蕴说话时,也是这样的语调,不紧不慢,温柔平和。 这天底下,竟真的有这样相像的两个人吗外貌,性情,甚至说话的语调,都让人觉得熟稔无比。 “蒋伯父,这就是我给您说过的那个姑娘,许禾,她今天过来,就是想让您看看她的腿……”卫夫人也忙开口。 蒋老爷子站在那里许久,才一点点从那失控的情绪中平复了下来,他缓缓松开了许禾的手,喃喃:“你怎么会和阿蕴长的这样像刚才你走进院子那一瞬,我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阿蕴似的……” “您也这样觉得是不是诚儒也这样和我说呢,觉得禾儿和我婆婆年轻时生的特别像。” 卫夫人一边扶着蒋老爷子,一边笑着轻声说道。 “是,很像阿蕴,模样,性情,说话的声调,都和阿蕴很像……清和,你不觉得,她比阿蕴的亲孙女更像亲孙女吗。” 老爷子喃喃的说着,卫夫人却骤然失神了一瞬,下意识看向许禾,许禾闻言也怔怔看向卫夫人,两人目光相触那一瞬,都觉得心底微颤了一下。 这是赵平津第二次听到有人说许禾和卫诚儒的母亲很像。 而且说起这些的人,都是宋蕴年轻时关系特别密切的好友或者至交。 赵平津无法不去深想。 他看向许禾,又看向卫夫人。 卫夫人早年曾在宁县二院生下女儿卫臻,而几乎相同的时间里,许立永却从医院外捡回了许禾。 卫家夫妇做不出抛弃亲生女儿的禽兽之举,但那其中是不是有其他的辛秘。 在二十多年前,各种监控设施和医院安保制度都很落后的情况下,一个小县城的小医院里,发生偷龙转凤的事情,其实是很简单的。 更何况那时候卫夫人难产,九死一生,场面定然很混乱。 如果真的有人想做什么手脚的话,简直易如反掌。 但有一点赵平津想不通,当时卫诚儒夫妇正是最落魄的时候,以至于卫夫人只能去条件落后的小医院生产,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偷龙转凤的话,也不至于盯上当时一贫如洗的夫妇两人。 但不管怎样,许禾的身世到底还是和卫家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赵平津不动声色,私底下却让郑凡亲自去了宁县一趟,就留在宁县去查当年的事。 蒋老医生带了许禾进去问诊室,卫夫人怕她害怕紧张,也陪着她一起进去了。 只是诊疗之后,蒋老医生的意思和众人所想不谋而合,许禾现在怀着身孕,一切治疗都只能等到生产之后,而现在也只能用一些温和的药物缓解她腿部的不适。 虽然来时许禾已然知道大抵就是这样的结果,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难过。 卫夫人轻握住了她手,温声安抚:“也就几个月的时间,等你平安生产后,老爷子会把你的腿治好的。” 许禾点点头,站起身跟着卫夫人出了诊室。 蒋老爷子等两人出去后,却又让徒孙去叫了赵平津过来。 卫夫人带着许禾在小院外的溪边散步,蒋老爷子留了他们在这里吃饭。 诊室内,老爷子看着坐在他面前的赵平津,开门见山道:“小禾儿的腿确实不大好治,但也不是就没办法了,只是她现在怀着身孕,只能先这样拖延着,但你的病,却不能再拖了。” 赵平津并不意外蒋老爷子看出他身体的不对劲,这对于擅长望闻问切的老中医来说,并不难。 “如果不是看在小禾儿的面子上,我不大愿意管你的闲事的。” 蒋老爷子说着,叹了一声,当年没能救回宋蕴夫妇,是他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如今看到和宋蕴相像的许禾,蒋老爷子就实在做不到对他们夫妻的事置之不理。 “之前,不管你吃着什么人给你开的药,现在开始,全都停了。” 蒋老爷子一边让小徒孙准备毛笔砚台,一边让赵平津伸手,给他诊脉。 464 除夕 只是手指虚虚搭在腕上,几秒种后,蒋老爷子就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瞧着挺年轻结实的,怎么身体就亏损成了这样,之前吃的谁的药” 赵平津就报了邹医生的名号。 蒋老爷子微点头:“小子倒是学到了一些皮毛,只是还是太保守了,不敢用药。” 这大约也和赵平津的身份有关,毕竟他这样一尊大佛摆在这里,医生开药的时候,总要仔细斟酌,该用猛药的时候,就不免束手束脚。 老爷子开了药方,交给小徒孙去抓药,又对赵平津道:“先吃着,两个月后再来一趟,我根据你的情况再调整药方。” “多谢您了。” “你记住一句话,再好的医生,哪怕华佗扁鹊在世,也只能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有些事,还是需要你自己想通。” 蒋老爷子指了指窗外:“想想她,你是个有韧劲儿的人,把那个坎跨过去,从此以后,就是坦途了。” 赵平津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再次道谢。 他循着老爷子手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许禾和卫夫人比肩缓步向前,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笑,又身子亲密贴在一处低语着什么,并不是母女,却亲如母女。 赵平津想到许禾这一路走来的艰难,想到从小到大秦芝对她的冷怠和生病后的动辄打骂羞辱,想到她失去最疼爱的父亲之后的颠沛流离,她如此渴望着寻常的亲情,却又求之不得。 “禾儿真的很像您的那位故友卫太太吗” 蒋老爷子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不远处的许禾:“这么多年了,我活到这个岁数,也就见过她一个如此相像的。” “卫太太的孙女,卫臻小姐,您见过吗” 蒋老爷子面上似掠过一丝不虞之色,只冷淡的点了点头。 因为宋蕴的缘故,他自然关注着卫家的事,卫嘉英生的肖似母亲卫夫人,卫臻却不大像卫诚儒夫妇,蒋老爷子当初见到她之后,颇为失望。 女儿肖父,儿子肖母,卫诚儒有几分像宋蕴,按理说卫臻该和宋蕴也相像几分的,但偏生卫臻生的高挑,骨架稍有些大,相貌虽然也算好看,但完全不是宋蕴那一类的柔美和清婉。 “卫臻小姐是卫太太的亲孙女,按理说两人该生的相貌肖似的……” 蒋老爷子一摆手:“半点风韵不沾,瞧着根本不像卫家人。” 赵平津未再多言,将这点点滴滴都记在了心上。 离开这处小院后,赵平津又带许禾在港城逗留了一周,多半时间都是陪伴喵喵。 喵喵对于许禾怀孕这件事特别的好奇又兴奋,刚知道这个消息那天晚上甚至都失眠了,半夜说梦话都念叨着自己要当小姨了。 许禾觉得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心酸难过,与赵平津说起这些,不免伤感落泪,自己疼爱无比的妹妹,却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原本以为自己在这世上至少还有两个血亲,但如今却发现,从降临到这个世界直到今日,都只是孑然一身。 回了梨山别院,陪着老太太又住了将近一个月,临近除夕时,赵平津带了赵老太太和许禾和许苗一起回了京都倚翠山的老宅。 赵致庸去世后,赵平津自然就是赵家的掌舵人,今后,这倚翠山老宅,也就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婚后第一个新年,在倚翠山过,也是赵平津的意思,许禾是他赵平津的妻子,未来赵家的女主人,他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名不正言不顺,也不会让人挑出一丁点的刺儿出来。 至于如今那个处境稍显尴尬的赵承霖,赵平津想的是,年后将他送出国念几年的金融经济,回来后,赵氏同盛的一部分业务赵承霖也该学着接手了,而他更想多一些时间陪伴妻儿。 他其实算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对于赵承霖的感情,亦是极其的复杂。 说起来,归根结底,赵承霖和言栀母子,他和赵太太母子,都不过是赵致庸贪欲纵容之下无辜的牺牲品而已。 从当初赵承霖主动出手帮了他一次,到最后缅国之行,赵承霖和偏激的言欢决裂,决定放下对他的仇恨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算是有了破冰之势。 而之前他出国去找许禾,赵承霖在京都主持葬礼,他人虽然在国外,但赵承霖的一举一动,都在郑凡的严密监视之中,他倒是行事规矩,除却葬礼之外的一应事务一概不理会,别有用心之人,更是一个未见,而葬礼之后,他就如常的深居简出,只偶尔出去赛赛车,同盛的事他更是一个字都没过问过。 赵平津能感觉得出来,赵承霖并不是醉心于权势欲望的性子,但他如今只不过十八岁,以后怎样,都未可知。 他不会去为难拿捏他,但却也不会纵容他肆意妄为,今后该如何,就看赵承霖自己的抉择了。 465 叫哥哥 这个除夕过的极其热闹,赵老太太在梨山别院一住几十年,这还是头一次回京都,连赵太太都笑着打趣,还是许禾和肚子里的宝宝面子大,能让老太太一天都舍不得分开,才愿意舟车劳顿回到阔别几十年的京都。 倚翠山连着十几日都是宾客盈门的热闹,来探望赵老太太的故交旧友更是数不胜数。 过了除夕,赵家人团聚一堂吃了年夜饭,赵老太太并未避讳赵承霖的身世,让赵平津叫了他也过来倚翠山。 那是许禾第一次见到赵承霖,她对于赵承霖这个人,其实还是十分好奇的。 也许是因为赵家的老封君在,赵承霖倒也收敛了那些散漫不羁,十分规矩的给老太太和赵太太拜了年,又向赵平津和许禾问好,他还准备了礼物,一一送给众人。 赵老太太乐呵呵的拉着他的手说了会儿话,并没有过分的热络亲昵,就如对待寻常的晚辈一般。 她和赵太太都给赵承霖准备了礼物,赵太太准备的是一套宋制的文房四宝,老太太准备的却是一套水头极足的翡翠首饰,“将来给你媳妇当聘礼,这是我当年陪嫁的首饰,还有一套,给了你嫂子了,这一套给你,你拿回去收好吧。” 赵承霖捧着锦盒看向许禾,却冲许禾弯眼笑了,不可否认的,赵承霖容貌实在出挑,就算看惯了如赵平津这般英俊无双的男人,许禾却也被赵承霖这一笑给惊艳了几分。 可见他母亲言栀该是生的怎样的绝色。 “嫂子,听说你还有个妹妹,今年刚刚过了八岁的生日。” 赵承霖将锦盒妥当的收好,方才过来和许禾说话。 许禾闻言就眉眼舒展的笑了:“是呢,她淘气的很,这会儿跟着几个哥哥姐姐在外面玩雪呢。” 赵老太太笑的和蔼:“让他们玩,敞开了好好玩,过年呢,孩子们就要玩开心了才好。” 赵承霖长身玉立站在那里,修长的眉眼斜飞入鬓,唇角带了一抹浅笑,他有些慵懒的靠在壁龛上,室内暖气充足,他只穿着黑色衬衫和长裤,闻言就让佣人拿了大衣过来:“那我也要出去玩雪。” 众人都笑起来,许禾也忍不住笑着看向身侧的赵平津,赵平津眸底却有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只许禾一无所知,笑的开怀而又真切,他也就没说什么,片刻后,才不露声色的着人悄悄出去盯着赵承霖。 过新年,许禾给许苗打扮的十分喜庆,穿着镶白色毛边的大红色唐装,头发扎了两个丸子头,一边缀着一个小小的红灯笼,赵承霖出去时,许苗正和几个孩子在雪地里疯玩。 半大的孩子们玩闹起来就没有轻重,许苗被人用雪团砸了脸,当下疼的瘪嘴要哭,但又顾念着这是在‘姐姐的婆家’,来时干妈叮嘱过的,在姐姐的婆家更要表现的棒棒,以免丢了姐姐的脸面,而她乖巧讨喜的话,姐姐的脸上也会有光。 这些孩子多半都是赵家的亲戚,八周岁的许苗已经很懂事了,她没有发脾气,没有吵闹,只是揉了揉微红的脸,强忍着没有哭出来,默默走到了一边去。 赵承霖站在台阶上,看着纷纷扬扬的落雪中那小小一团身影,明明处处都张灯结彩,欢闹无比,可那小孩子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可怜孤单。 赵承霖自己也有过无数这样的时刻,很小的时候他学到寄人篱下那个成语时,他瞬间就觉得这四个字击中了他的心。 虽然小姨和姨父都很疼他,但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亲生父母。 那时候小姨为了在缅国站稳脚跟,嫁给吴友山之后,十分的忍辱负重,想尽办法的讨好吴家的人,有时候孩子们之中起了冲突,他永远都是被骂被打的那个。 不管事后小姨怎样道歉抱着他哭,但受委屈被冤枉却无法辩驳的时候该有多伤心多绝望多想念自己的母亲,那种感觉,赵承霖尝过无数次。 他缓缓走下台阶,黑色的长大衣将他衬的清瘦高挑,他看着此刻的许苗,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知道那种感觉,所以他很会哄。 许苗一手捂着脸,站在雪地里,看着那些热闹疯玩的孩子们,想哭的感觉过去了,也就哭不出来了,她伸出手,想要接住纷纷扬扬的雪花,但手伸出去那一瞬,掌心里忽然多了一个巨大的棒棒糖。 许苗惊的一下子张大了眼,赵承霖缓缓踱步走到她跟前,蹲下身,目光与她平齐:“喵喵。” 他喊她乳名,在许苗惊讶的眼底渐渐漫出喜悦和不敢置信时,赵承霖伸出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傻了,不认识我了还不叫哥哥。” 466 分房 许苗抓紧手心里的糖果,忽然开心的蹦了一下,竟是直接扑到了赵承霖怀里:“大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好想你呀!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这些天你都去哪了” 赵承霖只是抱了她一下,就松开手,将她拉开了一点,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喵喵,你现在是大姑娘了,不可以随便让人抱了,知不知道” “可你是大哥哥啊。” “大哥哥也不行。”也许是他的口吻实在太严厉,许苗缩了缩脖子,乖乖点头:“我记住了,记住了。”赵承霖这才对她一笑,他伸手,许苗立刻把手递给他,他只是虚虚握着她的手指尖,带她向园子里走:“要不要堆雪人” “要的!” “想堆什么” “冰雪女王!” “这可有点难度,我只会堆小猪。” “那就堆小猪吧。”许苗开心的在他身边蹦蹦跳跳。 赵承霖忍不住想,小孩子真是好哄,只要有人真心疼她对她好,她就立刻快乐起来了。 “来,你就站在这儿。”赵承霖让许苗站在雪地上,然后他开始滚雪球。 许苗好奇不已:“大哥哥,你让我站在这里干什么呀” “做模特。” “做模特你不是要堆小猪吗” “对啊。” 许苗忽地明白了,随即就气的跳起来,跑过去打他,赵承霖也不躲闪,任她小拳头打了自己几下,方才哄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白白嫩嫩又贪吃很像小猪,不过是很可爱的小猪。” 许苗嘴巴翘的老高:“你最坏了!那你也是猪,你是大野猪。” “有我这么帅的大野猪吗” 赵承霖忽然把脸凑过去,许苗怔了一下,旋即却一下子就脸红了。 八岁的孩子早就有了自己的审美,在许苗的眼里,赵承霖真的特别高大帅气。 见许苗忽然害羞,赵承霖立时不再逗她,两人合力堆了一个小猪雪人,只是当真有点丑。 许苗不大乐意:“大哥哥,你把我堆丑了。” 赵承霖站在雪地里,他乌黑的头发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肩上也有一片白,但他却抬起手,将许苗头发上衣服上的落雪一一拂去。 听到许苗这样稚气的话语,他又笑:“确实,我们喵喵最好看了。” 许苗却又有点不好意思:“我姐姐才最好看。” 赵承霖没再说话,拍了拍小雪猪的脑袋,牵起喵喵的手:“回去吧,你姐姐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许苗攥住赵承霖微凉的手指,仰脸又去看他,他可真高,真好看。 许苗想,也许将来,她也会找一个这样高这样帅的男朋友。 她也会像姐姐现在一样的幸福。 …… 新年之后,赵老太太就留在了京都,预备等到许禾平安生产后再回梨山别院。 赵家上下包括许禾自己,每次去做产检的时候,都不曾问过医生腹内胎儿的性别。 赵家没有重男轻女的风气,反而赵老太太和赵太太都对许禾说过很多次,生个女儿好,女儿贴心又乖巧,男孩子小时候大多淘气又捣蛋,吵嚷的人脑仁儿疼。 赵太太还对许禾讲了很多赵平津小时候的事儿。 原来在外人跟前这样威势逼人,寡淡却又沉肃的男人,小时候也这般的淘气顽劣。 再看着每天穿着严肃的商务正装去公司上班的赵平津,总觉得有些分裂。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有迹可循的。 他和肚子里宝宝说话的时候,声调温柔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他哄她的时候,更是和她最初认识的那个赵平津判若两人。 男人并非天生不会说情话,也并非不会温柔待人,不过是因为爱意尚且未到顶点,不过是因为你只是他有所保留的那个人而已。 怀胎六月的时候,许禾在学习备考的间隙,就帮着赵平津翻译了几份重要的机密文件,也算是自己练手试水,她既然已经将全部心思都放在英文上,那么将来想要从事的行业自然也和英文有关。 许禾做事向来认真专注,有份文件要赶时间,她就干脆趁着赵平津在公司,没人管束她,熬了一整个下午把文件翻译了出来。 许禾原本觉得自己这段调理的还不错,身子也结实了不少,这么一点工作量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到晚上赵平津回来后,她却有点轻微的出血见红,好在及时送医检查后并无大碍,家里上下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赵老太太却放心不下,又怪责赵平津没把人照顾好,以为是他晚上和许禾胡闹才害的许禾出血,就将许禾接到了自己这边院落住下,勒令小两口分房一直到生产后。 许禾自己心虚,不敢有一个字的辩驳,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老太太住下。 赵平津这边也自责无比,在老太太跟前十分理亏,当然也不敢争辩。 好好儿的小夫妻,明明都在倚翠山老宅子里,却被远远的分开,赵平津也只能借着一日三餐的机会和自己的小妻子见一面。 467 花前月下偷偷私会 只是到了晚上,原本习惯了两个人你侬我侬说着小夫妻之间的情话安然入睡,如今却要一个人住在偌大的主卧里,身边没有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妻子,睡到半夜时,怀里也不会拱进来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小女人,赵平津连着三天都没能睡好。 蒋老医生给开的药这刚起作用,他觉得精神都好了不少,结果一分房,人就又开始萎靡了。 第二日晚上吃饭时,许禾就觉得赵平津的状态不大好,晚上回房间后,赵老太太早早洗漱躺下,许禾就给赵平津发微信。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休息好刚才吃饭时看你气色有点差。” “你说呢。” 就简单的三个字,但许禾却听出了浓浓的怨气。 她不由得笑了,想了想,才回复他:“你这会儿来我这边楼下花园一趟,我让汤姨给你拿点东西。” 赵平津回了个‘好’就起身下楼了。 许禾收了手机,隔壁房间安静的很,老太太常年作息保持的极好,一贯的早睡早起,这会儿不过九点,但按照往常的习惯,她想必已经睡沉了。 许禾拿了毛绒绒的长袍睡衣下楼,也没开楼下客厅的灯,就坐在沙发上等着赵平津过来。 片刻后,收到他微信:“我到了,没见汤姨啊。” 许禾抿嘴笑了笑,也没回复,将睡袍上的帽子戴好,轻手轻脚溜了出去。 园子里开着地灯,许禾一眼就看到赵平津长身玉立站在树下的身影。 她忽然孩子气的伸手从花台上抓了一把雪,团了团,轻轻往赵平津背上砸去。 被雪团砸中,赵平津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许禾嫣然的笑脸。 小熊睡袍裹住她孕期稍显丰腴的身体,大大厚厚的帽子戴在头上,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偏生笑的眉眼弯弯,像是偷吃了蜂蜜的小熊崽一样。 赵平津一颗心像是泡在了温热的蜜水里,这几日所有的不快和疲倦,瞬间一扫而空。 “你站在那儿别动。”看到她那一瞬,他就快步向她这边走来,花园里还有残冬遗留的些许冰雪,赵平津怕她滑到,忙轻声开口。 许禾就乖乖站着没动,等他走到跟前,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还挟裹着凌冽的寒意,却结结实实将她抱在了怀里。 而抱着她那一瞬,赵平津就低了头,将脸埋在她的肩窝上,鼻端缭绕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赵平津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 “禾儿。”赵平津喃喃唤着她的名字,侧首去吻她,许禾就乖乖的仰着脸回应,柔顺无比的任他攫取着自己的一切。 “我们以后再也不要生了。” 赵平津吻的情动不已,努力克制着才结束了这个深吻,许禾靠在他怀里,微微气喘,她也舍不得和他分开,白日里他忙的很,晚上是他们俩很宝贵的私人时间,许禾只想分分秒秒都和他在一起。 但之前见红的事吓坏了家里的长辈,许禾知道老太太的担心,也知道长辈们这样做是真心为她好,就是心里偷偷想他想的难受,又不好意思给长辈们知道自己这些小儿女的心思。 赵平津摸了摸她的脸和手,天气仍冷,许禾出来这么一会儿,指尖就有些微凉。 他心里实在舍不得,但还是心疼她怕她着凉,只能开口哄她回去:“天冷,先回去吧,明天晚上我再来找你。” 许禾抱着他的腰舍不得放开手,赵平津看她恋恋不舍又委屈的小脸,心里更是舍不下,低头又亲了她好一会儿,才亲自拉着她的手把她送回去:“明天晚上我再来,乖,快回去睡觉了。” 许禾眼巴巴看着他,却也知道再闹下去,闹出什么动静来,不免难堪,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小楼。 许禾上了楼,想到窗子下面正好能看到花园,她赶紧过去窗边拉开了窗帘,果然就看到赵平津还在楼下站着没有离开。 许禾心里一阵甜又一阵的酸,两人就这样楼上楼下站着,虽然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曾说,但却彼此清晰感觉到,有说不尽的浓情蜜意都在其中。 到最后还是许禾舍不得他在楼下吹冷风,催着他赶紧回去睡觉。 看着赵平津远去的身影,许禾才拉上窗帘。 躺在床上时,忍不住又去想方才两人偷偷摸摸见面的场景。 哪里想得到呢,都要做父母亲了,却还要瞒着长辈偷偷约会。 但是,许禾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明天晚上的私会了。 连着几个晚上,老太太这边刚回房间睡下,许禾就偷偷溜下楼和赵平津见面。 小夫妻两个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倒也比之前长相厮守的岁月静好多了一番情趣。 而每次见面,赵平津都要摸摸许禾的孕肚,抱怨一句小家伙打扰了父母的恩爱。 许禾就嗔他:“你不要总是这样说她,他肚子里听到了也会不开心的。” 468 两个小冤家 11400钻的加更~ 对了,宝宝早已有了胎动,有时候睡醒了,还会在许禾肚子里伸伸小胳膊伸懒腰踢踢腿呢,有时候看到肚子上忽然鼓出一个大包,两人就忍不住猜测小家伙在妈妈肚子里玩什么游戏呢,许禾和赵平津都觉得特别的有趣,原本的小小胚胎渐渐发育成小小的胎儿,再过三个多月,就要出生啦。 赵平津盼着能生个女儿,许禾却想生个儿子,她身子不大好,怀孕来的挺艰难的,虽然并非是重男轻女,但许禾知道,在这样的家庭里,长辈们其实还是盼着有个男孩子的,更何况看赵平津的意思,大约是不愿她再继续怀孕生产了。 想到这些,许禾心里自然甜蜜幸福,只是甜蜜幸福之下,却又有些许的自责,如果她一直都健健康康的,该有多好。 两人这样偷偷摸摸的私会,持续了差不多一周,就被赵老太太给抓了包。 汤姨扶着老太太下楼到了花园外,远远就看到两人抱在一起难分难舍的画面。 老太太连声叹着,抚着额头不忍卒看。 她都这般年纪了,还要看小儿女卿卿我我。 许禾和赵平津被赵老太太抓包,慌得不得了,两人赶忙分开,如两个小学生一样低头站着,老老实实的准备挨训。 汤姨就笑着劝:“要不就让禾儿回去吧,我看他们两人分开了,反而哪个都吃睡不宁的,您看津哥儿这两天好像又瘦了。” 赵老太太疼爱孙子,又顾念许禾肚子里的重孙子,早就心软了。 只是又怕两人干柴烈火的再次失控,不免有些矛盾。 “我看上次见了红,禾儿和津哥儿都吓到了,想来他们也就知道轻重了,更何况现在禾儿肚子大了,日益笨重,也需要男人照顾,孕妇心思敏感,有丈夫在身边陪着,心情也能好一些。” 汤姨轻声的劝着,赵老太太看看如今已经三十岁的孙儿好不容易有了媳妇孩子,有人疼着了,这心也就软了。 她摆摆手,佯怒对赵平津道:“赶紧把你媳妇领回去吧,你们俩这一天一天闹的我头疼。” 说完,就扶了汤姨往回走:“这两个小冤家,算是一分钟都不让我安生。” 嘴里在抱怨,却又是掩不住的欢喜和宠爱。 赵平津和许禾闻言立时欢喜无比,听老太太的口吻也知晓她并未生气,因此小两口也不再多逗留,甚至连东西都不收拾,直接手拉手回了房间。 室内温暖如春,赵平津也终于不用隔着厚厚的毛绒睡衣抱自己的小妻子。 许禾只穿着宽松的孕妇睡裙,两条白嫩嫩的小腿娴熟的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翘在赵平津的身上,让他给自己按摩揉捏小腿。 到了孕后期,许禾已经比怀孕前胖了足足十五斤,但饶是如此,体重也不过刚刚过了三位数。 只是她的肉肉都特别会长,肚子大了,腰肢和四肢上却也没长赘肉,反而胸和臀都丰盈了起来,其实原本许禾都算是有料的,所以如今连着升了两个cup之后,已然是十分可观。 赵平津早已一手难以掌握,也因此,随着许禾月份越来越大,他反而越发煎熬。 但就算再怎样的煎熬难耐,赵平津还是愿意受这样的罪,也不想和她分开。 许禾因着怀孕的缘故体温比从前高了一些,尤其在这样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她简直成了个小火炉。 赵平津抱着香软温热的小妻子,倦意很快袭来,许禾在他怀里睡着没多久,他也很快睡着了。 时间就这样平静美好的向前,许禾因着身孕的缘故,复试的面试她提前申请了视频面试,因着初试的成绩优秀,加之她孕后期身体沉重确实不方便长途跋涉,学校和教授那边也很快在商议后通过了她的申请。 赵平津从不曾怀疑过许禾在课业上的用功和天赋,阳历三月中的时候,许禾怀孕已经七个多月,她顺利通过了视频面试,这一桩心愿,也算是圆满实现。 三月末的时候,正是江老爷子的生祭,卫夫人一家就从港城赶赴了京都。 隔了这么久的时光,卫臻再次见到许禾的时候,她已经是名正言顺的赵太太,且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孕。 卫臻见识到了许禾如今的受宠和众星捧月,她虽然心中嫉恨无比,但或许是因为当初灵堂上那一幕实在给她留下太深的心理阴影,她也并不敢去作妖。 只是让卫臻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京都之行,却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卫诚儒夫妇祭拜完江老爷子后,专程去了倚翠山拜访赵老太太,也顺便探望许禾。 卫臻和卫嘉英夫妇自然也随同前往。 上次许禾与赵平津去港城看病,并未和卫诚儒见面,因此卫诚儒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怀孕后的许禾。 三月春寒,许禾因着怀孕燥热,只穿了长袖长裙,仍披着那条米杏色的披肩,她长发结辫垂在胸前,人稍稍胖了一些,粉面桃腮,温婉秀美的坐在那里,卫诚儒好几次都有些失神。 469 逐一浮出 宋蕴留下的照片不算少,当初怀孕后,曾和丈夫有过数张合照,也有卫先生为她拍下的单人照片。 其中有一张,宋蕴穿着宽松的旗袍,长发结了一个辫子垂在胸前,披着披肩站在一棵花树下,对着镜头温婉含笑,许禾此时的样子,简直和那张照片像极了。 等到离开倚翠山回去下榻的宅邸,卫诚儒不免拉着卫夫人絮絮诉说。 卫夫人也说起那日在蒋老医生那里发生的事,夫妻两人不免对坐感叹。 “说起来,禾儿也是宁县人,当初也是在二院出生的呢,和咱们臻臻一个医院。” 卫夫人这句话,却让正在旁边餐厅忙碌的朱姨,瞬间动作一滞,手中的杯盏脱落,直接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卫夫人忙起身问:“没伤到手吧” 朱姨摇摇头,蹲下身麻利的收拾碎片,又笑着问:“夫人,您刚才说的那个禾儿,是不是赵家现在的少奶奶” “正是她。” 朱姨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那可真是有缘分,竟然和大小姐在一个医院出生的。” “说的是什么呢,我也这样觉得,更何况那孩子还这样惹人疼爱。”卫夫人感慨说道。 朱姨收拾完碎片,就默默退了出去。 回了房间后,人却惶惶不安的难以平静。 那个禾儿,和逝去的卫太太如此相像,又和江老爷子血型一样,那自然也就和卫夫人的血型一样,又是在宁县的二院出生的,年纪也和大小姐差不多…… 这么多的巧合,让朱姨整个人都惊惶不安。 可二十多年都顺顺遂遂的过去了,谁又会忽然怀疑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疼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不是亲生呢。 更何况,卫臻和卫诚儒的血型一模一样,因此,卫家上下从不曾对卫臻的身世有过任何的怀疑。 若非如此,当年她也不会盯上卫诚儒夫妇。 朱姨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她现在并不必这样自乱阵脚,因为事情并没到糟糕的地步,卫家人也没怀疑过卫臻的身世,若是她先乱起来,反而惹人生疑了。 可谁也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日,卫夫人忽然听说了一个让她十分震惊的消息,原来许禾是被遗弃的孩子,她的父母并非亲生,她是父亲在医院外面捡回来的。 这消息,其实是赵平津有意让人散布到卫家的。 而郑凡这些天在宁县也没闲着,他想办法调出了二十多年前医院八月份出生婴孩的档案信息,虽然有缺损丢失的,但大多数还在,幸运的是,许禾生日前后三天出生的那些孩子,档案都还在,那三天里,二院大约共有八个孩子出生,女孩只有三个,一个是卫臻,一个是一对村里的夫妇,当天顺产之后下午就出院离开了,而另一个却是一个单身母亲,档案上记载的那个女人姓朱,叫朱眉。 郑凡已经在查这个女人的行踪和下落。 二十多年前的单身女人在医院诞下婴孩,并遗弃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因为那时候的社会舆论远不如现在社会开明,更何况一个无依无靠的单身女人,生下孩子如何抚养都是难题。 但赵平津记得许禾对他说过,许立永当时捡到许禾时,她穿着柔软的婴儿衣服,被清洗的很干净,还戴着整套的银手镯和小银锁。 朱眉是早就决定要遗弃这个孩子了所以提前买好了这些东西,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有些东西似乎都在逐步的浮出水面,赵平津觉得自己就快要找到真相了。 如果事情真和他想的一样的话,那么兴许有些线索就在卫家。 赵平津抽空亲自去了卫家一趟。 朱姨在卫家做了将近二十年,一直都十分的勤勤恳恳,又寡言少语,因此卫夫人还是很重用她的,就算来京都,也只带了朱姨和另两个在卫家做了十几年的佣人一起。 卫夫人还未从许禾的身世带来的震惊和疼惜中回过神,听到赵平津登门拜访,赶紧让人把他请了进来。 朱姨心中有鬼,就支开了另两个佣人,自己留在一楼听候使唤。 卫夫人请了赵平津落座,又问他喝什么茶,就叫了朱姨上茶。 朱姨闻声赶紧去准备茶水。 赵平津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有些东西就不期然的串到了一起,他不动声色询问卫夫人:“朱姨在您家也做了很多年了吧,您来京都还带着她一起,可见是用惯了的。” 卫夫人虽有些疑惑他怎么关注一个佣人,却也笑道:“是呢,算算也差不多二十年了,那时候臻臻才刚四岁,我们家的条件也刚刚好转了一些。” “我看朱姨有点眼熟,她全名叫什么” 卫夫人越发讶异,但却还是答道:“是叫朱眉的。” 470 孤注一掷 赵平津点点头,他深深看了卫夫人一眼,就站起身:“夫人,今天过来多有打扰了,其实我来这一趟,也是想请夫人若是有空的话,这几天能去看看禾儿……” 卫夫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我知道的,因为这身世的事儿,这孩子想来心里肯定很难过,你放心,我得空就去陪她……” “我也在让人去查禾儿生身父母的事儿,且已经有些眉目了。” 赵平津说着,又看了卫夫人一眼:“夫人心善,大度,但有时候,也要提防一下身边的人。”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卫夫人听不大明白,但朱姨此时,已经全然明了了。 方才卫夫人说出她名字时,她就已经开始心惊肉跳,当赵平津说,他看她有点眼熟的时候…… 朱姨就有一种预感,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而在极度惊惶之后,人反而平静了下来。 就像是一直不曾落地的第二只靴子,如今总算掉了下来。 朱姨面色如常的端了茶水出去,赵平津却已经离开了。 她沉默放下杯盏,卫夫人坐在沙发上,眉宇紧锁,似乎一直在想赵平津方才说的那些话。 他不是那种说人是非的性子,之所以说出这样一句,自然有他的道理。 卫夫人忽然抬头看向朱姨,不知怎么回事,就在这抬头的一瞬间,卫夫人忽然觉得朱姨的脸竟是别样的熟悉。 这熟悉不是二十多年朝夕相对的那一种熟悉,而是,好似在哪里也看到过这样相似的一张脸。 “夫人,您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脏了吗”朱姨依旧是那样好脾气的笑着。 卫夫人摇摇头,又问卫臻:“臻臻在楼上做什么呢” “大小姐知道您有客人,就没下来打扰您。” 卫夫人点头,欣慰道:“臻臻是真的懂事了。” “是啊,大小姐其实一直都很懂事,乖巧。” 朱姨说着,却没有如从前那样规矩的退出去,反而道:“夫人,我记得您之前常说,大小姐出生时正是您和先生最苦的时候,她跟着您吃了很多的苦,所以后来日子好过了,您就格外的疼她宠她,想要补偿她。” 卫夫人想到往事也有些触动:“是啊,做父母的,总想把最好的都给孩子。” 朱姨还想说什么,卫夫人却道:“你先去忙吧,我自己想点事。” 朱姨只能默默退了回去。 赵平津方才说,他在让人查许禾的身世,且已经有了眉目了,依照他的身份手段,当年的那点事要被查清楚简直轻而易举。 她现在该怎么做,该怎么才能制止这件事继续恶化发展下去 当年她为什么要一时心软就将许禾给放在了医院外,而不是干脆把她弄死呢。 朱姨坐在床上,怔怔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她的女儿做了二十多年的天之骄女,卫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她决不允许女儿的锦绣前程就这样被人毁掉。 二十四年前她能偷龙转凤,把属于许禾的人生换给她的女儿,二十四年后,她这个做母亲的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仍然可以无所不能。 二十四年前她心软留了许禾一条命,二十四年后这一次,她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朱姨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她悄无声息的上楼,轻轻敲开了卫臻的房门。 …… 进入四月,春日阳光璀璨的时候,天气就和暖了许多。 卫夫人再次来看望许禾,许禾的身孕已经八个月了,她两条小腿都开始浮肿,到得晚上,更是肿的两只脚连鞋子都穿不上了。 赵平津因此格外紧张她,等闲都不肯让她下楼走动,更不要提出门散散心的事。 因此见了卫夫人,许禾就不免抱怨,说自己都快闷的发霉了。 照这样子,生产前赵平津都不大可能让她出门,然后生产后又要坐月子带宝宝,想来更难出门。 她这短时间特别馋,想吃火锅烧烤,想喝奶茶,还想和昵昵她们逛街,但如今看来,都没什么可能了。 卫夫人听她说得可怜委屈,就笑着安抚她:“如今我那边房子里倒是有一个特别大的花园,你卫伯父喜欢侍弄花草,如果你真想出门,不如就去我家,有我陪着你,赵先生大抵也是放心的。” “还有你钟娴嫂子,这次回来带了一对龙凤胎,她为人最是和善贤惠,之前老爷子过世,你们见过,回去后她还一直夸你,常念叨你,你若是去了,她定然高兴,她在京都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正无聊呢。” 许禾就有些心动,倚翠山老宅是挺大,但也架不住整日都闷在这里,自新年一直到现在,许禾几乎都没出过倚翠山的大门。 “臻臻昨日有事,提前回了港城。”卫夫人许是知道她心里顾念什么,不动声色提了一句卫臻,许禾一听,立刻就没了任何顾虑。 “那您帮我给平津说,我要是告诉他我要出去玩,他肯定要骂我。” 许禾拉着卫夫人的手撒娇,卫夫人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软的不行:“行行行,我给赵先生打电话。” 471 禾儿,我是妈妈 赵平津也许是不好拂了卫夫人的面子,也许是知道卫臻已经离开京都的事,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挂了卫夫人的电话之后,就给许禾打电话,事无巨细交代了一大堆。 最后还是不放心,专门又让汤姨跟着一起去了。 许禾就和卫夫人抱怨赵平津实在管的太多,她一点自由都没有,但面上的欢喜和幸福却又是遮掩不住的。 卫夫人也为她开心,许禾就算真的被亲生父母遗弃,但有赵平津这样的丈夫,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温暖幸福的家,也是寻常人根本羡慕不来的了。 到了卫家,卫夫人和汤姨一左一右小心扶着许禾,钟娴带了龙凤胎迎出来,两个孩子都被教的很乖巧懂事,见了许禾礼貌问好后,都很乖的没敢靠前,只是龙凤胎里的妹妹,生着一双特别机灵的大眼睛,骨碌碌不停转着看着许禾。 小孩子的心思很单纯的,妹妹就是觉得,这个许阿姨看起来特别亲切,好像就是他们家里人似的。 稍作休息后,卫夫人和钟娴就陪着许禾去花园里玩,逛了一会儿许禾就觉得腿酸,卫夫人赶紧带她去亭子里坐下休息。 春日风暖,阳光又好,晒的人昏昏欲睡的,卫夫人干脆交代厨房那边,中午就在这暖亭里吃饭。 卫夫人怕厨房那边做的饭菜不合许禾口味,就叫了汤姨一起过去厨房,留了钟娴和两个佣人在亭子里陪着许禾。 天气好,钟娴就让人跟着龙凤胎在园子里玩,她和许禾坐在亭子里说着话。 钟娴本来就是性情极好的人,许禾亦是温柔平和,两人倒是很有话说,渐渐聊的投契。 不多时,忽然不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大约是摔着碰着了,许禾自己身子不方便,就让钟娴赶紧过去看看。 钟娴心里担心孩子,也顾不得多想,连忙起身出了亭子。 片刻后,就听到孩子哭声停了,钟娴正在温柔安抚,许禾也放了心,拿了手机出来预备给赵平津发微信。 但就在这时,花丛里却忽然窜出来一只脏兮兮瘦骨嶙峋的猫儿,直接就往许禾身前扑去。 许禾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起身,可两条腿却酸软的根本使不上力,她忙大声喊人,但那猫儿却已经喵呜一声扑过来,一爪子就抓在了许禾腿上,许禾惊吓间躲闪不及,狼狈摔在地上,瞬间腹内一阵剧痛,而几乎同时,一股热流已经汹涌而出。 她伏在地上,痛的呻吟不断,钟娴和佣人听到惊呼声匆匆过来时,正看到许禾倒在血泊中捂着肚子呻吟不断,而那只猫儿已经叼着不知从哪里翻出的小鱼干,嗖的一下窜到花丛中不见了。 这变故太突然,太不可思议,卫家的这栋房子虽然不常住,但也一直有人精心打理,而他们住进来后,卫夫人又专程让人仔细收拾整理过园子里每一个角落,哪里可能混进来这样脏的野猫可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钟娴急的满头冷汗,蹲下身抱着许禾想要尽力缓解她的痛楚,许禾疼的闭目牙关紧咬,双手控制不住的攥紧钟娴的手腕,身下的血不停向外流,整条裙子和连裤袜几乎都湿透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朱姨很快就听说了,她回了房间,跪在地上不停的合掌祈祷,祈祷许禾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块死去,祈祷她的女儿可以一辈子做卫家的大小姐。 朱姨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其实不单单亭子里,餐厅里她也做了手脚,还有楼下花园,她跟在卫夫人身边二十年,卫家没人提防她,哪怕这几天卫夫人对她稍有点疏远,但也并不妨碍什么。 救护车赶到时,许禾已经疼的昏迷,钟娴被她紧攥着手,只得跟她一起上车,昏迷中,许禾仍在不停念着肚子里的孩子,卫夫人脸色惨白,若不是有人扶着,想必她早已支撑不住。 “我也一起去,我和禾儿的血型一样,我可以输血给她。”她喃喃说着,不顾身边人劝阻,执意上了车。 卫夫人心里痛悔又自责,如果许禾这一次当真出什么意外,她就算是死都无法补偿一二。 但此刻,她心里却又有一个执念,她不会让许禾死的,就算她全身的血都流尽,她也不会让许禾死的。 车子行到一半,许禾忽然浑浑噩噩睁开了眼,她的手胡乱在空中抓着,仿佛想要抓到什么。 钟娴试着轻轻去握她的手,许禾却无力的躲开,她的手指蜷缩又伸开,嘴唇蠕动着,呢喃着含混不清的字眼。 “禾儿……” 钟娴忍不住再次落了泪,喃喃唤她名字。 “妈……” 许禾却忽然发出了声音,她的手在半空中徒劳的抓着,可却什么都抓不到,她眼底不停的向外涌着泪,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发出了孱弱的嘶哑的一声喊:“妈,妈妈……” 可她眼前什么都没有,她渴望的东西总是一次一次落空。 许禾缓缓闭上了眼,手无力的垂落,最后一行泪涌出时,她嘴角却带了一抹笑,很轻很轻的又喊了一声:“妈妈。” 卫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骤然撕开了,那裂开的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不停的往外渗着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想,踉跄扑过去,一下子握住了许禾冰凉的手:“禾儿,我是妈妈,妈妈来了,禾儿……” 472 我要进去陪我的妻子 卫夫人这突然之举,不免让钟娴微愕,但到底什么都没说。 刚才许禾喊妈妈的时候,她几乎跟着哭成了泪人。 钟娴已经知道许禾的身世,知道她是被人遗弃的弃婴。 她是真的很心疼她。 手被卫夫人握住那一瞬,许禾整个人好像忽然就平复了下来。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就漂浮在温暖的羊水里,她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听到了母亲温柔说话的声音。 这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而又幸福。 二十多年了,她终于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 “禾儿乖,马上就到医院了,我们再坚持一下,有妈妈在,不会让禾儿和宝宝出事的。” 卫夫人一手攥着许禾的手,一手轻轻摸着她的脸,微微用力揉搓着,“乖孩子,别睡,千万别睡啊,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许禾很想点点头,很想大声的说‘好’,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她也很想睁开眼看看,妈妈到底长什么样子,更想问一句,为什么把她生下来又遗弃她。 可她费尽了力气,也只是眼睫轻轻颤了颤。 赵平津一路飙车赶到医院的时候,许禾已经被推入了手术室。 他疾步走出电梯时,正听到手术内传出一声一声虚弱的呼痛惨叫。 许禾如今情势危急,孩子已经隐隐能看到头了,这种情况是没办法做剖腹手术的。 但她失血太多,体力几乎都耗尽了,医生和助产士帮她按压肚子调整胎位的时候,许禾疼的从昏迷中醒来,一向无比隐忍的她,此时却也完全忍不住这生产之痛,哭喊不停。 赵平津脚步倏然顿住,许禾的惨叫声传来那一瞬,他脑中几乎成了一片空白。 就这短短几秒时间,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碎片,他平生从不曾这样的痛悔过,如果早知道她会经历这样痛苦的波折和磨难,他根本就不该让她受这一场生育之苦。 卫夫人站在那里无声的落泪,许禾惨叫一声,卫夫人的眼泪就失控的滚落一串。 到卫嘉英和卫诚儒赶到医院时,卫夫人几乎情绪崩溃的站立不住了。 “已经打电话通知了蒋老医生,他老人家正在赶来的路上,有他老人家在,禾儿母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卫诚儒拥住妻子,轻声安抚,但卫夫人只是不停落泪摇头。 她实在太过于自责懊悔,许禾怀孕都八个多月了啊,孩子马上就能平安降生了,偏偏在他们卫家出了这样的事。 她听着许禾在里面痛的惨叫,却比她自己割肉剜心还要疼。 “来之前我和嘉英已经让人把家里佣人全都看管了起来,且我也报了警,这件事,我们卫家是一定要给禾儿一个交代的。” 卫夫人一把抓住了卫诚儒的手,她手指冰凉颤栗,眼底却是一片绝然:“让护士来抽我的血,禾儿失了那么多血,医院血库里储存的也不一定够,抽我的血给禾儿……” “妈,您身子不好,还是抽我的吧,我和外公还有您的血型都一样,我年轻,身体也好,抽再多都没事的。” 卫嘉英干脆利落的开了口,钟娴也跟着道:“还是抽嘉英的,妈您身子这样虚弱,禁不起折腾的……” 钟娴话音刚落,手术室内忽然传出凄厉的一声惨叫,接着却是许禾嘶哑的哭喊声:“赵平津……” 这一声后,室内忽然就归于了一片死寂,再无其他声响传出。 赵平津只觉得心底最后那一道防线骤然崩溃,在许禾喊他名字那一瞬,他近乎失态的奔到手术室门口,腥红着眼,疯了一样不停的砸着门:“让我进去,你们他妈的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医生两手都是血,疾步走了过来:“孩子已经出来了,是个男宝宝,只是孩子早产太孱弱,现在必须送去做全面检查,产妇大出血止不住,已经把血库的血浆全都调过来了,谁是产妇家属,需要签字……” “签什么字”赵平津红着眼,一把揪住了医生的衣领。 “病,病危通知单需要家属签字的,这都是医院的正规流程……” “医生,血浆来了,这是最后两袋……” “这根本不够,再去其他血库调!” “打过电话了,都没有,产妇的血型太特殊……” “抽我的,我和她血型一样。” 卫嘉英一步上前,疾声询问护士:“去哪里抽血,能不能快一点” “这位先生你先跟我去化验一下血型……”卫嘉英连忙跟着护士匆匆去化验站。 “给我一套无菌服,我要进去陪我妻子。” 到了这般地步,赵平津却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的声音更是平静到了极致,医生看看他,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示意护士去取了无菌服。 赵平津洗手消毒换好衣服,直接进了手术室。 473 以后再也不生了 可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忽然回头看了卫夫人一眼:“卫夫人,其实我原本打算等禾儿平安生产后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她怀相一直不大好,之前又见了一次红,我怕她孕期情绪激动对身体和肚子里宝宝不好,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她,也没有对外宣扬。” “很抱歉我的失礼,之前我已经想办法给您和禾儿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显示的是,支持为亲子关系。” “你说……什么”卫夫人几乎惊呆了。 “卫夫人,禾儿是您的女儿,二十四年前,被人遗弃在二院外的许禾,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赵平津说完这一句,转身进了手术室走向许禾的身边。 许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柔软的云层给包裹了,她身子特别的轻,轻的似乎微风就能把她吹走。 她四肢舒展,慵懒的闭着眼不想睁开,而她也仿佛真的越飘越高,直到飘到了云层之上,再无牵挂一般。 而就在她想自由自在的随风而逝那一瞬,许禾却觉得自己的手忽然被人紧紧攥住了。 那只手拉着她,不让她飘走,她皱着眉挣扎,想要挣开,可她没有那么多的力气,而且那只手很大很暖,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尖,让她觉得有点说不出的舒服和贪恋。 许禾干脆不再挣扎了。 “血压好像稍微稳定了一点……” “跟她说话,快喊她,把她喊醒……” 血浆源源不断输入许禾的身体,医生一边观察着仪器上的数据,一边对赵平津说道。 “禾儿乖,别睡了……你不是一直都盼着生一个男宝宝吗担心生一个女儿我太疼爱她你会吃醋,乖禾儿,你的愿望成真了,以后,该我吃那臭小子的醋了,以后,让我和我们的儿子一起保护你,好不好” “禾儿,你之前告诉我,你不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你不想面对遗弃你的人,我一开始很听你的话,尊重了你的意愿,但后来我发现,你其实心里还是很渴望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所以,前些天,我已经帮你都查清楚了,你的亲生父母,其实你早就见过他们了,他们都很好,很喜欢你,他们当年也根本没有任何想要遗弃你的想法,但是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想着你的预产期就快到了了,预备等孩子平安降生后再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怕你太激动身体会受不住……” 赵平津握紧许禾的手,轻轻贴在了自己脸上,他眼底一片深红,低头轻吻她冰凉的指尖:“对不起禾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 许禾觉得特别的吵,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这样讨厌,不停在她耳边说话。 她原本躺在这柔软的云层里,被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昏昏欲睡,可却几次都被这个男人的说话声给吵醒了。 “出血的情况开始好转了,各项指标都在上升……” “血浆还够不够” “暂时够的,刚才那位卫先生抽了1000cc。” “李医生,院长在外面,说是刚才蒋老医生打了电话过来,要了解产妇现在的身体情况。” “蒋老医生是港城那位”李医生惊讶无比。 “是。” “快,快将产妇现在的身体状况仔细给老爷子汇报过去,老爷子出马,一只脚跨进鬼门关也能给你拉回来……” 也许是这些嘈杂的说话声太吵,许禾的眉毛忽然轻轻皱了皱。 虽然只是很细微的一个小动作,但赵平津几乎是立时注意到了。 “禾儿” “吵……” 许禾苍白的唇轻轻蠕动着,几乎是无声的喃出了一个字眼。 “乖,试着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赵平津握紧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许禾的睫毛又颤了颤,她没有睁眼,但眼角却缓缓沁出了泪,微微的瘪了瘪嘴:“疼……” “我们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赵平津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心疼的无以复加,可此时,他除却握着许禾的手亲吻安抚,什么都不能替她。 女人这一生要经历的生育之苦,是男人永远都无法切身体会的。 有些女人足够幸运,会遇到心疼妻子的丈夫,疼惜她经历的这一切,而更多的女人,却都在痛苦的旋涡之中挣扎,甚至为了孩子一辈子都难以解脱。 如果没有足够的幸运,遇上全身心爱着自己的人,那就先好好的去爱自己,不要只想着做圣母去燃烧奉献自己,到头来,除却感动自己之外,只会让男人更心安理得更麻木冷漠。 蒋老爷子在细细问询了许禾生产前后的所有细节,和现在的身体状况之后,就远程指挥自己的徒弟之一,这家医院的院长,亲自开了药方抓药煎药。 那一碗浓稠苦涩的汤药灌下去,许禾虽然昏沉中几次都吐了出来,但总算还是喝进去了小半碗,二十分钟后,出血的情况却开始有了大幅好转。 止住血,众人也就能暂时大松一口气了。 474 平安 又观察了两个小时,许禾的各项身体指标都渐渐趋于正常之后,就被送入了特护病房。 卫夫人一直等在病房外,默默无声的心内祈祷。 赵老太太年岁已高,出了这样大的事,没敢惊动她,只悄悄通知了赵太太,赵太太赶到医院时,哭的眼睛微肿,得知许禾如今暂时无事,宝宝做了全面检查,除却因为早产有些偏瘦小虚弱之外,也没有其他问题,现在已经被送到了保温箱,护士刚喂了一点奶,宝宝睡的很香,赵太太这颗心才稍稍放下了一点。 卫夫人和钟娴都等在病房外,卫诚儒和卫嘉英却离开医院回了卫家。 而回到卫家第一件事,卫诚儒就特意告诉众人,许禾已经顺利生产,且母子平安。 而消息散开没多久,朱姨就在房间里割了手腕,她显然是下了死心,割的极深,因此虽然发现的早,但被发现的时候却也只残存一口气,卫诚儒立刻让人将她送到了医院。 卫诚儒并不在意朱姨这样一个恶妇的死活,他只是想知道,朱姨做这一切,和卫臻有没有关系。 卫臻怎么就那么巧在前两天离开了京都回了港城把自己给摘了出去。 卫诚儒其实不愿意用这样的恶意来揣度自己养了二十四年的女儿。 毕竟,这二十四年的父女情深不是虚假,这二十四年的时光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轻易抹去。 只是,许禾的这一场意外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太让他震惊,朱眉的手段真是粗鄙至极却又直接管用,完全是奔着要许禾母子一尸两命而去的。 这样毒辣的心肠和行事手段,只是朱眉为了保住自己女儿的地位的不择手段,还是另有缘由呢 但这一切,也只能等朱眉醒来才能窥探一二。 而警方在严密的调查之后才发现,亭子里忽然出现的那只野猫,只是朱眉布置的其一,她甚至还在餐厅的地板上抹了无色的油,还有花园里,那条鹅卵石铺的小路上,好几处石头都有松动,如果踩上去是很有摔倒的可能的。 许禾就算躲过亭子里这一劫,其他几处却也未必能次次幸运躲过。 卫诚儒怒火中烧,只恨不得将朱眉给撕成碎片。 幸好许禾母子暂时无事,要不然卫诚儒这个光风霁月了一辈子的人,怕是都忍不住要买xiong杀人了。 许禾一直昏沉沉睡到了晚上,方才感觉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 而蒋老爷子此时也赶到了京都,他仔细的给许禾把了脉,方才斟酌着十分严谨的开了方子。 如今她刚生产完,身体又损耗的这般严重,元气大伤,要如何调理是很复杂必须要十分谨慎的大事。 稍有不注意,可能就落下了病根,好在之前孕期一直调养的不错,身子养回来了一些,要不然今天这一通折腾,怕她根本撑不过来。 到了这会儿,有了老爷子坐镇,众人的心才算能放回肚中。 赵太太见许禾脸上有了点血色,人也精神了一些,才大松一口气,这才想起来去看宝宝。 只是宝宝早产的缘故,生下来才三斤多,那小胳膊差不多只有大人的拇指粗,赵太太看的连心,一个人躲起来狠狠哭了一场,回来却还强笑着安慰许禾,说宝宝好的很,只是有点瘦,也是早产的缘故,慢慢养胖就好了。 许禾见赵太太说的轻松笃定,这才放了心,赵平津喂她喝了点水,因着是顺产的缘故,倒也不用等排气就可以进食。 但她身子现在极度的弱,也只能暂时吃点清淡滋补的汤粥。 赵平津亲自喂她吃了一小碗粥,许禾还觉得饿,老爷子却不让再喂了,这会儿到了晚上,吃的多了克化不动,又要不舒服。 许禾就有点委屈,眼巴巴看着赵平津。 赵平津只能哄着她,等到老爷子出去,才偷偷又喂她吃了小半碗,却也不敢再让她多吃,让佣人把餐盘撤出去,赵平津拿了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和手,许禾身上仍觉得没什么劲儿,不一会儿就眼皮沉重犯起困来。 赵平津就守在床边,直到她安稳的睡着了,他方才悄悄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望着窗外深浓夜色,到了此时,赵平津才觉得说不出的后怕。 他之前做足了准备,虽然许禾的血型稀少,但医院血库也储存了充足的血浆,许禾该是失了多少血,才会将血库的存血用尽,又让卫嘉英抽了1000cc,这其中的凶险,根本不敢回头想。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过鬼门关,就算现在医学已经如此进步了,还不是有很多死在手术台上的产妇。 赵平津实在不敢再冒一次这样的风险了,不要说许禾已经平安产子,就算他们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他也认了。 他绝不会再让许禾承受这样的生育之苦了。 之前许禾抢救的时候,他在最无助最不知所措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对菩萨祈祷了无数遍,只要许禾能平安度过这一关,只要她平安健康,他会亲自去菩萨跟前,虔诚的磕上一百个头。 475 不做圣母 赵平津已经决定,等到许禾身体养好一点,他就会践行自己的承诺,去菩萨跟前还愿,给许禾和孩子积攒福报。 “妈妈……” 睡梦中,许禾忽然轻轻呢喃了一声,赵平津回身看着她,她睡颜沉静,可眉宇却微微蹙着,面上情绪似仍带着说不出的委屈可怜。 赵平津站了一会儿,方才轻手轻脚走出了病房。 钟娴陪着卫夫人仍守在外面。 看到他出来,卫夫人立刻站了起来:“赵先生……” 她心底有无数个疑问,无数句话想说想问,可此时看着赵平津,却又一个字都无法说出。 “鉴定书您和卫先生都看了吧。” 卫夫人点点头,眼中的泪却又缓缓淌下:“我真是无法想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发生在我们一家身上。” “我让人去宁县查了,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朱眉当年未婚先孕,就住您隔壁病房,与您又几乎同时生产,您产后大出血被送去抢救,当时场面混乱,刚出生的婴孩留在病房,拜托护士照看,她一个刚生产完的产妇,没人会提防她,所以她很轻易就找到机会将两个孩子掉了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在孩子出生后就给她戴上了全套的银手镯和小银锁是不是” 卫夫人怔怔想了好一会儿,才含泪点头:“是……我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只是后来我从手术室出来后,诚儒发现孩子身上的银锁银镯都不见了,我们当时只以为被人趁乱给偷走了,哪里想过……” 是啊,当时孩子刚出生,护士将孩子洗干净送回来时,诚儒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给她戴上银镯子和银锁,她那边就大出血急需抢救,诚儒心慌意乱之下哪里顾得上孩子呢。 毕竟,襁褓仍是他们准备的粉色小襁褓,衣服也是提前清洗晾晒干净的粉色婴儿服,新出生的小女婴,又怎会有太大的区别。 “如今想来,也许当时时间紧急,朱眉没来得及把银镯子和银锁取下来换到她的女儿身上,而后来,她也嚷嚷她丢了东西丢了钱,我们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女儿身上的东西被偷了,我记得诚儒当时都急疯了,因为我们放在床头柜子里的仅剩的一点钱也不见了,诚儒还惦记着给我买营养品……” “可是,我们当时那样穷,那样落魄,她为什么盯上我们……”卫夫人十分的不解。 “再穷,再落魄,您和卫先生两人的出身摆在那里,和寻常的普通人还是很不一样的,更何况,如果没有这一出偷龙转凤的话,她的女儿只有被遗弃这一个下场,而跟着你们,却能享受父母的疼爱,并且好运气做了这么多年的千金小姐。” 赵平津的话,可谓是字字句句都狠狠扎在了卫夫人的心上。 明明该是父母膝前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却偏生成了弃婴,这些年,她受了多少的冷眼和辱骂责打,若不是有一个好父亲,她简直不敢想许禾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如今说什么都迟了,我们该做的,也只是竭尽全力的对她好,补偿她,卫夫人,您很清楚禾儿的心性,您大约也看得出来,她有多渴望缺失的母爱和亲情……” 卫夫人含泪点头:“我知道,我会的,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去弥补……” “卫臻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 卫夫人此时心中是十分纠结的,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亲手拉扯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就算不是亲生的,但让卫夫人立刻翻脸不认人,她大约也做不到。 “这一次的意外,若是和卫臻有关的话,您又打算怎么解决” “臻臻她……就算是有些不懂事,但却也不至于做出这样恶毒的事,不瞒你说,之前在老爷子灵堂的事,她是真的被吓到了,而自那以后,她也算是改变了很多……” 赵平津淡淡看着面前温柔慈和的中年女人,他了解卫夫人的性子,她一向都是如此,所以许禾才会那样喜欢她,和她亲近。 但这样性子的人,待人太过宽厚,将每个人都想的太好,反而会伤了自己真正该去在意的人。 “我是说如果,如果有证据证明卫臻卷入其中,我希望卫夫人您不要顾念旧情,因为不相干的人去伤害您本就受尽磨难的亲生女儿。” 卫夫人只觉得心头一颤,是啊,她顾念和卫臻这么多年的感情,那又将无辜可怜的许禾置于了何处 朱眉造下这样的孽,该千刀万剐,卫臻就算无辜,但却也享受了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而许禾呢 许禾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罪,又该找谁去清算 让她眼睁睁看着恶妇的女儿继续做卫家的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吗 卫夫人虽然心善,但却也不是圣母。 476 如何选择 认回许禾,卫臻的身份就变的尴尬起来,卫家自然会对许禾千娇百宠,那卫臻看在眼里会不会记恨在心 这些对于许禾来说,都是隐患。 卫夫人如今懊悔心痛自责愧疚无比,一心只想弥补许禾,补偿这些年对她的亏欠,她是绝不能允许自己的亲生女儿再受到任何的磋磨。 如果卫臻当真清白,那她也愿意维持着平和的关系,将她送出国去念书或者给她足够下半辈子生活优越的财产。 但若是卫臻并不清白,卫夫人的一双眼眸骤然锐利了起来。 “你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做,我的亲生女儿既然已经回到了我身边,那我就决不允许任何人有伤害她的可能。” “有您这句话,我就暂时放心了。” 赵平津面上浮出浓浓的倦意,却劝卫夫人去休息:“明天禾儿睡醒说不定就要见您,您这样子,岂不是让她看了也难过” 卫夫人失笑,却又落泪:“我去看看孩子。” 说到孩子,她才忽而想到什么:“你也没顾上去看孩子吧” 赵平津一颗心都放在许禾身上,压根把孩子的事儿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而此时,听到卫夫人提起孩子,他心底的感情却有点复杂。 一则,这是他和禾儿的孩子,他自然是无比疼爱的,但二则,他却又好似有些怪责这个孩子让他的母亲吃尽了苦头。 男人对于孩子的感情和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女人经历了十月怀胎的血肉相连,是天然就对腹内孩子有着浓浓的母爱,而男人对于孩子的爱更多的是建立在对孩子母亲的喜爱之上,然后在后期天长日久的父子相处之中,才渐渐的历久弥深。 他现在,好像也不并不太想去看宝宝,他更想陪在许禾身边,怕她睡的不安稳,或者睡梦中又喊人他却不在。 “我先陪着禾儿吧,她身子虚,睡的不安生。” 卫夫人想到许禾不免心痛难过,又见赵平津待许禾这般体贴周到,心里又安慰起来。 至少,至少她的女儿嫁了良人,夫妻恩爱和睦,至少,她和诚儒没有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候,还有赵平津这样疼爱呵护着她。 卫夫人见他回了病房,这才去了儿科那边看了宝宝。 只是看到保温箱里那小小一团睡的香甜,卫夫人又心疼的潸然泪下。 若是足月出生,孩子定然十分康健,而如今,看着婴孩细瘦的小胳膊,卫夫人实在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她宁愿这所有痛苦和苦难全都加诸在她一个人的身上,也不愿意再让许禾和她的孩子承受这些。 卫夫人走到楼下,拿出手机打给卫诚儒。 “朱眉醒了吗” “抢救过来了。” “她怎么说” “警方那边问询了,她一口咬死了全都是她自己做的,说臻臻一无所知。” “诚儒,你怎么想” “清和,我们对不起禾儿,对不起她的孩子,对不起平津,对不起赵家,我们亏欠禾儿太多了,如果在一开始,我发觉她和母亲很像的时候我就去调查,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我只能倾尽我的一切去补偿她。” “诚儒,我心里难受,我心里疼啊,我只要一想到她才刚出生没过一天就被朱眉给扔了,我这颗心就像是刀子捅着一样的疼……” 卫夫人在丈夫跟前,终于还是情绪失控崩溃痛哭出声。 只有做父母的,才会明白这种亏欠和愧疚的心理,二十四年,也许中间只要出一丁点的小岔子,这辈子,他们可能都无法和亲生女儿相认。 “我不会放过她的,清和你相信我,我这辈子光风霁月,手上没沾过脏东西,但为了我们女儿,我什么都可以做!” “那……臻臻,诚儒,臻臻怎么办” 卫夫人止住哭声,喃喃说道:“我们认回禾儿,自然加倍疼爱她,臻臻若是心中嫉恨……” 卫诚儒沉默许久,“清和,如果臻臻当真没有搅合进这件事,那么我们自然也不该对她有什么成见,我们卫家养了她这么多年,也不是凉薄绝情的人,就算她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这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不忍就将她赶出卫家,但让她和禾儿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却也是不放心的,毕竟之前闹出过那样的事……”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的顾虑。” “不如这样吧,我找机会问问她的想法,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们送她出国吧,之前咱们在国外那么多年,她也是习惯了的,那边她的朋友同学也很多,并不陌生。” “那如果她并不愿意走呢。” 这确实是个难题,如果卫臻没有过错,她其实也算是无辜,毕竟朱眉做这一切她无法控制改变。 但有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卫诚儒夫妇见识过卫臻当初发那一场疯的样子,谁都不敢打包票留下卫臻在卫家,就半点岔子都不出。 477 寡廉鲜耻 “我先和她谈一谈吧,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女,我这心里,一时半会儿的,也舍不下,但,清和,我只要一想到,她是朱眉的女儿,我又实在没办法接受她继续留在卫家……” 卫夫人也是同样的心理,如果卫臻当真清白,他们对卫臻都不会有成见,但谁都不是圣人,做不到这样的大度,只要一想到朱眉,心里的嫌隙就日益加深,天长日久的,也许不是仇人最后都成了仇人。 最好的结果,其实还是卫臻自己能想明白,离开港城出国定居。 卫夫人挂了电话,钟娴过来劝她回去休息,卫夫人满肚子的话只能和钟娴说。 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钟娴自己都几次被震的目瞪口呆。 但要让钟娴选择,她还是希望许禾回来卫家,一则,这才是嘉英的亲妹妹,她的亲小姑子,二则,许禾也真的比卫臻讨人喜欢太多了。 钟娴再大度,但也架不住卫臻之前说话太难听,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就算最后端茶请罪,钟娴心里还是留了疤。 现在闹出来这些事,卫臻突然成了朱姨的女儿,许禾却成了她亲亲的小姑子,钟娴面上不说什么,其实心里却是有些高兴的。 为自己高兴,为公婆丈夫高兴,也为许禾高兴。 至于卫臻,钟娴觉得其实并不难,她自己若是能想明白的话,就大大方方的把话说开,拿钱出国,以后少往来的好。 毕竟从前她对许禾做过那样的事,如今许禾回来卫家,她自己不也尴尬 但谁都没想到,第二日港城那边却传来了消息。 之前卫诚儒夫妇一直都在斟酌着给卫臻挑选夫婿,只是卫臻挑剔,心里头卯着劲儿要和许禾比,非要选一个比赵平津更优秀的,但港城也就那么大,优秀的单身男士本就是稀缺资源,而想找到如赵平津这种外貌家世个人能力都一等一的,更是难如登天,因此卫臻的婚事就迟迟没有着落。 其实卫夫人之前看好了几家,人家也很满意卫臻,就是卫臻不肯松口,所以才一直耽搁下来了。 却没想到卫臻这回去港城没两天,却和其中一家姓谢的公子哥儿好上了,谢家自然愿意和卫家联姻,这边刚知道自己儿子和卫臻恋爱,那边电话就打给了卫夫人,张罗着要提亲订婚。 这倒是让卫夫人有些措手不及,谢家看上卫臻,更多是因为她姓卫,而现在卫臻不是卫家的千金了,卫夫人若是瞒着不说,那岂不是骗婚 她做不出这样寡廉鲜耻的事,用一个杀人嫌犯的女儿来和世家大族的谢家联姻。 但卫夫人却也不愿意将卫臻的出身给张扬开,毕竟,被世人知晓有朱眉这样一个亲妈,卫臻这辈子也就全完了,没人敢娶她了。 其实到了这一步,卫家还是十分仁义,十分为卫臻考虑的,但却架不住卫臻如今自觉自己已经无路可走,铁了心要抱着卫家这棵大树不放——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千金小姐,在港城一向被人簇拥逢迎着的卫臻,怎么能接受那样的落差呢 卫夫人电话里只能敷衍了谢夫人几句,挂了电话她立刻打给卫臻,原本想要劝说卫臻和谢公子分手,但卫夫人却没想到,卫臻一开口说的话,却将她几乎生生气死。 “我和谢七公子已经发生关系了,他是我第一个男人,我非他不嫁,妈,您不能对我这样狠,因为我不是您生的,就要把我的好姻缘也给毁掉,您就当我是您的女儿,您把我嫁出去,又能怎样” “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了,其实我早该看出来了,您和她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该想到了,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那样好”卫臻轻笑了一声。 “谁告诉你的” “您就别多问了,总之,我全都知道了,可我心里还当您和爸爸是我的亲生父母一样敬重着。” “好,既然你还把我们当亲生父母,那就听我的话,这件婚事,算了吧臻臻。” “不过是出一份嫁妆的事,卫家这么多钱,我不信您不舍得,我没想过和许禾争什么,她要回来,我也不拦着,可我现在只是想以卫家女儿的身份出嫁,就这么简单一个请求,您都不肯答应吗” 卫夫人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钟娴忙给她顺气,卫夫人气的双眼通红,强忍着怒意道:“你如果还给我喊这一声妈,还当我是你妈,你就听我和你爸爸的话,离开港城,出国生活吧。” “我不走,凭什么就要让我走她做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当年也只是刚出生的一个小婴儿,我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吗您为什么要这样狠心您养了我二十四年,疼了我二十四年,您就不能继续疼我吗” 卫臻想不明白,朱眉再错,她是无辜的啊,而且她并不想和许禾抢什么,她都愿意随便找个男人嫁了,把卫家千金的位子拱手让给她了,卫夫人为什么还要这样狠心逼她 亲生的和非亲生的就这样大的区别难不成就真的要逼死她吗 养条狗养十来年还舍不得呢,何况她这个女儿这些年又没做过什么错事,她也算替许禾承欢父母膝下了,她就真的一无是处以至于连港城都不让她继续待下去了 478 不要执迷不悟 “卫臻,就算你觉得自己无辜,但有朱眉这样一个生母,你就不是无辜的,我不能答应你和谢家的婚事,我们卫家做不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我顾念着这二十多年的情分,所以不会将你的身世宣扬开,但却也不能让你利用卫家千金的身份去骗人。” “您是想要逼死我吗妈妈,我刚出生就到了您和爸爸身边,您把我亲手拉扯大的,比起许禾,我和您更亲啊,我做了二十多年卫家的女儿,现在忽然说,我不是卫家的女儿,好,我认了,我不是您的女儿,那我连卫家人都做不成了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要继续做您和爸爸的女儿,我有错吗” “你没有错,你想继续做卫家的女儿,也没有错,这也算人之常情,但你现在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又怎么能若无其事的接受谢家的婚事你想过没有,万一将来事情泄露出去,你在谢家如何自处” “嫁到谢家,那就是谢家的儿媳妇,将来如何,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卫臻一力承担,只要您和父亲不阻拦我,让我以卫家女的身份嫁过去,我心里仍会感念您和父亲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你想嫁谢家,我没资格拦着你,但是你想以卫家女的身份嫁过去,我不会答应的,臻臻,我这个当母亲的最后一次劝你,不要这样执迷不悟了。” “没得谈了吗” “卫臻,你了解我和你爸爸的性子,你知道的,这种事,卫家做不出来。” 卫臻在电话那端忽然笑出声来,她笑的眼泪四溢,却又绝望怨愤。 装什么清高装什么好人 就这么简单的事都不肯成全她,还不是为了给亲生女儿扫清障碍,觉得她这个抱错的女儿太碍眼了。 还不是因为许禾嫁了赵平津,跟着水涨船高,卫家要讨赵家的欢心 她想不通,多一个女儿,多一个世家大族的亲家,对于卫家来说根本就是大好事,卫夫人为什么死活不肯答应。 她既然说了不把她卫臻的身世宣扬出去,那么对于谢家来说,她就是卫臻,就是卫家的千金,谢家娶的高兴,她嫁的也开心,以后也不在卫家碍许禾的眼,一举三得的好事,卫夫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成全她 那么如今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卫夫人恼恨朱眉,所以也迁怒于她,明面上却又要装好人,说着什么顾念二十多年的情分,其实根本不想让她过的好,其实根本就是害怕她卫臻过的比她的亲生女儿好。 为什么就没摔死许禾呢,为什么就没把她和肚子里的贱种一起摔死呢。 朱眉也是个废物,当年为什么要把许禾丢弃,为什么不直接把她掐死。 现在抓到机会为什么又让许禾死里逃生 她还真是她卫臻的克星,抢走了原本该是她的夫婿,又抢走了她的父母,父母的疼爱,而现在,连卫家都不许她再待着,可偏偏就是这样恶毒的女人,却这般的好命好运气。 卫臻狠狠挂断电话,她抄起面前妆台上的护肤品,狠狠的往镜子上砸去。 她不要就这样狼狈的离开港城,到时候卫家认回许禾,就算卫家不把她的真实身世张扬出去,但她忽然出国这个举动实则就会说明很多问题,卫家的佣人忽然自杀入狱,很快这件事就会被人和她卫臻联系在一起,到时候,还不知道港城那些小贱人会私下怎样议论她嘲笑她。 卫臻仿佛已经听到了那形形色色不堪入耳的讥诮话语。 什么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什么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什么杀人恶妇的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 被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是无法接受自己一夜之间变成鱼目的。 卫臻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死抓住谢家的这门婚事,她知道卫夫人和卫诚儒心善,在抓不到她的过错的情况下,会顾念着旧情。 卫夫人不是不肯让她嫁去谢家吗 那她就以死相逼好了,她不相信她都要死了,卫夫人还会如此的心狠。 大约是亲母女的缘故,朱眉那边事情败露就割腕求死,这边卫臻挂了电话当晚就跟着割了腕。 只是家里佣人发现的早,并未酿成惨剧。 卫夫人这边得到消息的时候,谢家人已经都到了医院,谢家那位七公子更是衣不解带的守在卫臻的床边,半个港城都知道了这件事,都在纷纷议论卫臻为什么会割腕,卫家和谢家什么时候商定婚事。 卫夫人气的心口疼,就犯了旧疾,卫诚儒气恼卫臻的不懂事,但到底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如今差点丧命,他心里也难受。 钟娴要照顾卫夫人,卫嘉英就赶回了港城一趟。 这边许禾的身体一日一日的恢复,虽然依然虚弱,但有蒋老爷子坐镇,赵太太和汤姨悉心调理着,已经是日益好转。 而在保温箱里住了一周的小宝宝,状态也越来越好,已经比刚出生的时候重了快一斤了。 479 太乖的女孩儿最容易被伤害 许禾很遗憾自己不能亲自哺乳,背着赵平津还掉了好几次的眼泪。 好在康宝再一次体检的时候,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增长的不错,许禾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康宝这个小名还是赵平津起的,他希望小家伙平安健康,更希望他的母亲平安健康。 这边母子俩的状态都稳定了之后,赵平津才告诉了赵老太太许禾已经生产的事。 老人家一直算着日子,听闻许禾这边忽然生产,不由唬了一大跳,待确定母子均安之后,才算稍稍放了心,立刻就赶到医院去看许禾和这个宝贝小曾孙。 姜昵顾欢简瞳陈序这一大群人也得了消息,虽然私底下都为许禾早产的事儿担心难受,但见了许禾的时候,却都没提半个字,只捡着让许禾开心的话来说。 他们还去看了康宝,简瞳隔着保温箱看着吃饱喝醉换了舒服尿布睡的香喷喷的小家伙,很久很久都舍不得离开。 她好想也给陈序生一个这样的小宝宝啊,如果是女儿,会很像陈序的吧。 陈序的眼睛鼻子都长的很好看,尤其是鼻子,又高又挺的,不像她的,虽然也很精致可爱,但简瞳总觉得自己鼻梁不够高,之前还和陈序说了想要去整一下鼻子,陈序把她臭骂了一顿,她才算老老实实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这么一个瞬间,她甚至都开始幻想她和陈序的女儿会是什么模样了。 但心里却又清楚的知道,那该是多么遥远的一个梦。 离开医院的时候,陈序注意到简瞳的情绪有些低落,就问她怎么了。 简瞳一向乖巧听话,她的乖巧听话和许禾不同,她是真的一丁点的反骨都没有,柔顺的就像是个小羊羔。 听到陈序问,简瞳鼓了好一会儿勇气,才大着胆子说道:“就是觉得康宝好可爱啊,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宝宝,陈序,要不,你让我给你生一个吧,我给你生个女儿……这样,你将来就算娶别人,我们母女俩也碍不到你的……” 是啊,在豪门世家里看来,多个女儿不过是多一份嫁妆,却多了一份联姻的价值,所以私生女可以轻易认回来,私生子想进门却难如登天。 简瞳这话说的,其实真的很卑微的。 但陈序却还是直截了当拒绝了:“瞳瞳,我们之前说好了的,暂时不考虑孩子的事。” 简瞳失望无比,却还是乖乖点头:“哦,我记住了,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你乖乖吃药了没有” 陈序回头看了她一眼,简瞳低着头坐在那里,眼圈有点红红的,情绪不大高涨的样子。 他伸手揉了揉她头发:“晚上带你吃大餐,别不开心了。” 简瞳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陈序:“陈序,我一直都准时吃药的,你不要孩子,我就不会让自己怀孕的,我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都听。” 陈序就笑了,他捏了捏她的脸,“瞳瞳,你看看,你这样我怎么能不疼你呢,我之前交往过那么多女人,就你最乖最得我的心,你乖乖听话,我当然不会亏待你。” 简瞳没有再说话,她要的不是什么亏待,也不是金山银山,她只是希望,陈序能再多爱她一点就好了。 不祈求像她爱他那么多,哪怕只有她爱他的三分之一,不,哪怕只有十分之一,她就很满足了。 …… 赵平津等到许禾身体状态彻底稳定下来之后,才将身世的事儿慢慢和她说了。 果不其然,就和他之前想的一样,许禾的反应特别大,她的情绪十分的激动,以至于坐在那里,好半天都哭不出来,只是整个人不停的发抖。 赵平津轻轻拥住她,任她在自己怀里慢慢的平复。 许禾好一会儿才哭出来,憋的涨痛的泪腺一发不可收拾,眼泪汹涌的将赵平津肩头的衣衫全都打湿了。 “乖,月子里不能哭的,对眼睛不好……” 赵平津忙给她擦眼泪,可许禾根本止不住,她哭的抽噎,心里的情绪复杂无比,几乎让她无法发泄:“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当时都快生了,我实在是害怕刺激到你。” “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扔掉我……” “他们没有不要你,他们怎么可能不要你呢,傻瓜。” 赵平津将当年的事儿慢慢的和她说了,许禾情绪震荡的十分厉害,随着赵平津的讲述,她或是眉宇紧蹙,或是满眼怒色,眼泪几乎一瞬都没停过…… 赵平津心疼不已,搂着她轻声哄:“你妈妈这些天一直都在医院守着你,港城那边出了点事,你爸爸和你哥哥只能先回去,禾儿,你要不要,见你妈妈,和她说说话” “她都知道了吗” “都知道了。” “那这几天她怎么不来看我” “因为她怕看到你就情绪失控,会忍不住抱着你痛哭,所以都是趁你睡着了才来的。” 许禾低着头,眼泪又往下掉:“我们,做亲子鉴定了吗确定……确定我就是他们的女儿吗” 480 她也有妈妈了 也许是因为这辈子一直运气不大好,最好的运气也都用在和赵平津修成正果这件事上了,到了这样的时候,许禾竟还是不太敢相信。 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啊,自己那么喜欢尊敬濡慕的长辈,竟然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许禾这一瞬甚至整个人都恍惚的不行,她害怕空欢喜一场,害怕老天把她这天大的幸福再夺走,就算现在心里其实已经知道,赵平津行事谨慎,不会有任何疏漏的,但心里却还是没有那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做了,再没有错的,相信我禾儿,你的爸爸妈妈就是卫先生和卫夫人,你不是没有家没有来处的孩子,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孩儿,过了这些坎之后,你余下的人生都是坦途了。” 赵平津捧住她的脸,将她眼泪的泪痕一点一点抹去:“我请她进来好不好她这些天吃睡不安的,心里一直自责的很,前两天还病了,是你嫂子一直照顾她的。” “我不怪她的,我一点都没怪她,真的,老公,她那么好那么和善的一个人,又一直对我很好,很关照,我对她只有感激和濡慕……” 许禾急的不行,听到赵平津说卫夫人生病,竟是当下就要下床,赵平津忙按住了她:“你乖乖躺着,现在还不能下地,我这就去请她过来,放心,见了你,她一准儿什么病都没了,全都好了……” 卫夫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许禾正靠坐在床上,眼巴眼望的盯着门口,卫夫人的眼泪立时就掉了下来,也许是近乡情怯,真见了面,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来,且连上前一步都不敢,只能这样看着自己的女儿落泪。 许禾微微瘪了瘪嘴,她强忍着,可却怎么都没能忍住,眼泪汹涌夺眶那一瞬,却已经对卫夫人伸出手,带着哭腔哽咽的喊了一声:“妈妈……” “禾儿……” 卫夫人踉跄几步奔到床边,一把将许禾紧紧抱在了怀中,她抱的那么紧,似乎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胸怀,似乎她已经变成了二十四年前那个小小的柔软的婴孩。 “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死一百次都不够,禾儿,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许禾却在她怀里用力的摇头,这些年,是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委屈,可在卫夫人抱住她这一瞬,她忽然就觉得过往那一切好似都不重要了。 她有妈妈了,她在妈妈的怀抱里呢,她以后可以肆无忌惮光明正大的喊妈妈了,就像这天底下每一个被疼爱的小孩儿一样。 “妈妈……” 许禾在卫夫人的怀里仰起脸,她满眼濡慕的望着她,像是渴盼妈妈疼爱的小小雏鸟一样。 “您给我梳头发好不好我这几天头发都好乱,平津不会给我扎头发,总把我弄疼。” 许禾这样一说,倒是立刻让卫夫人从那痛苦纠结的情绪抽离了出来,她忙轻轻摸了摸许禾的脸,又抚了抚许禾的头发,确实有点乱,辫子扎的歪歪扭扭的。 “乖乖,我现在就给你梳头发,我去拿梳子,你坐好,等着……等着妈妈,好不好”卫夫人说出妈妈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迟疑的,但看到许禾毫无芥蒂欢喜点头,她的心才落回了肚中, “嗯嗯,我等着妈妈。”许禾乖乖点头,果然像是小孩子一样端端正正的坐好,等着卫夫人给她梳头。 她从小最羡慕的就是有妈妈扎头发的小女孩儿,秦芝是从来都不肯给她梳头发的,所以一开始是许立永学着给她扎头发,再后来,她大了一些,就是自己动手了。 而现在,她也有妈妈给她扎辫子了。 卫夫人的手很软很轻柔,她扎的辫子很漂亮,但就在扎好那一瞬,两个人却都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卫夫人难受的是,自己这一手好手艺,却不是在自己亲生女儿身上练出来的,这么多年了,她的亲生女儿竟然连这样一个渺小的心愿都没有实现。 许禾难受的却是,原来有妈妈给扎头发是这么简单却又幸福的事情,卫夫人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摩挲过她的头皮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剧烈颤栗。 母女连心,那种血缘关系的神秘牵绊,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卫夫人放下梳子,轻轻将许禾抱在了怀中:“乖乖,以后,妈妈每天都给你梳头发,好不好” 许禾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不想做,她就想让卫夫人这样抱着她,就想无时无刻都看到她。 赵平津听到房间里不时传来说笑声,许禾隔一会儿就会脆生生的喊妈妈,卫夫人立刻就会温柔的回应,隔了二十四年的时光,但母女两人心中却没有半点的嫌隙,反而两颗心都紧紧贴在了一起。 赵平津不再担心这边,给郑凡打电话,让他盯紧了卫臻那边的动向。 而朱眉这边,他也立刻故意让人告诉了朱眉,卫臻婚事不顺自杀未遂这件事。 朱眉是个毒妇,但对于唯一的女儿,却还是挂念非常,更何况这二十年朝夕相处下来,她投注了无数感情和心血,为的就是卫臻一辈子顺顺遂遂高高在上。 481 公布于众 现在她的女儿却要面临这样不堪的处境了,朱眉这种心性极度扭曲的人,根本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所以在得知卫臻出事后,朱眉当场就崩溃了,大哭大叫着要见卫家的人。 她自然见不到卫家的人,而对于她心心念念的女儿的消息,也是一无所知。 赵平津故意让人在两天后告诉她,说卫臻抢救无效,死在了医院。 朱眉最开始不相信,但一直得不到卫臻的半点消息,她的心态终究还是崩了。 她开始疯狂的诅咒卫家的每一个人,诅咒许禾和她刚出生的孩子,而在那疯言疯语之中,终于还是透出了一些蛛丝马迹,牵扯到了卫臻的身上,所以,她的那些恶毒的计划,卫臻都是知情且默许的。 她也盼着许禾和腹内的孩子死掉,然后自己可以出这一口恶气,并彻底的坐稳了卫家千金这个位子。 所以她选择听从朱眉的话,借口有事离开了京都回港城,将自己摘了出去。 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卫臻在知道朱眉是她生身母亲之后,却也默许了朱眉出面做这个恶人,她明知道,事情总会败露,朱眉的下场只会生不如死,可卫臻却半点迟疑都没有。 可见她这颗心,实在狠毒冷漠到了极致。 赵平津毫不迟疑的直接让人将朱眉说的这些话告知了卫诚儒夫妇。 到了这样的地步,卫诚儒夫妇已然心知肚明,有些东西是基因里带出来的,后天怎样努力都没有办法改变。 他们原本还顾念着这二十多年的情分,不愿将卫臻的身世公布于众,给她留点体面,让她在国外安然的生活。 可他们真的没有想到,卫臻竟然会在知道了自己身世真相后,默许纵容了朱眉这样恶毒的行事。 她可以不顾及许禾母子的生死,但朱眉,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有没有想过,朱眉这样做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人,真是自私到了极致,冷漠绝情到了极致。 但凡她在知道朱眉的计划之后,能有一丝丝的良善之心,哪怕只是提醒卫夫人一声,她都不会心凉到这个地步。 毕竟,是自己精心教养了二十四年的女孩儿,卫夫人心里,到底还是存着一丝丝的希冀的。 但卫臻的这些举动,实在是让人寒心。 卫家如果不将卫臻的身世公开,她以后打着卫家千金的旗号,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丑事来。 卫诚儒夫妇在和卫嘉英夫妇商议之后,很快达成了共识。 他们决定公开卫臻的真正身份,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卫家要迎真正的卫家千金,堂堂正正的进卫家的门。 躺在医院的卫臻,还在等着心慈手软的卫诚儒夫妇再次心软成全她,却没想到,港城一夜变了天。 原本守在医院的谢家人,忽然间就走的干干净净,卫臻察觉到了不妙,立刻打电话给卫夫人,卫夫人比之卫诚儒更心软慈善一些,卫臻想,她好好的哭一哭,求一求,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如果真的走不通这些路,她就按照他们说的出国好了。 是啊,出国也没什么,只要有钱,有足够的钱,她依然可以过的很好。 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朱眉能守口如瓶,千万不要把她牵扯进去。 可卫臻没想到,卫夫人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她心慌意乱,又给卫诚儒打,给卫嘉英,甚至给钟娴打,可卫家的每一个人的电话她都打不通了。 卫臻终于开始慌乱起来,也是到了这一刻,她才觉出那种透心凉的绝望。 她开始怨愤后悔,怨愤朱眉为什么要冲动行事却又不考虑周全,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不直接答应卫家出国离开港城。 她为什么非要贪恋那个卫家千金的虚名呢,就让给许禾怎么了。 但现在,卫臻再怎样后悔都晚了。 当卫家在港城最畅销的新闻周刊买下一整版来登载二十四年前的这一场偷龙转凤,直截了当公布了卫臻的真实身份,又将许禾才是卫家真正的千金小姐这件事用黑色加粗的大字在最醒目的位置标注了出来。 消息一出,整个港城都炸了锅,和卫臻很不对付的以慕媛媛为首的那些名媛立刻就第一时间杀到了医院。 卫臻之前最惧怕最担心的一切,还是发生了。 而这一次,和从前每一次明争暗斗都不一样,她没有了这个镶着金边的卫家千金的身份,她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面对慕媛媛这些人的明嘲暗讽,她竟然连半个字都不敢回击。 直到她们觉得无趣离开医院,卫臻方才缓缓的将蒙在脸上的被子拉开。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许禾出现开始的,卫臻想,她原本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就算是朱眉做了这样的事,但同样只是婴孩的她,是完全无辜的啊。 自始至终,她除却之前葬礼上说了一些难听话之外,她根本没有伤过许禾分毫,而现在,许禾的早产更是朱眉一人所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卫家怎么就这么不近人情,非要彻底毁掉她才安心吗 482 你不要吃康宝的醋哦 养了二十四年,朝夕相处了二十四年,为什么不给她一条活路 卫臻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医院。 她明知道,如今的许禾早已今非昔比,她根本无法靠近半步,她也明知道,失去所有光环的卫臻就如丧家之犬,可她却还是离开了港城去了京都。 她也不知要去做什么,好似到了这样的地步,却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命运就这样惊天逆转了。 但在卫臻离开医院那一刻,远在京都的赵平津就已经通过郑凡知晓了卫臻的一切行踪。 “只要不靠近禾儿,她想做什么,都暂时不要干涉。” 赵平津挂了电话,回头正看到许禾,她如今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而可以下床之后,许禾就第一时间去看了康宝。 康宝再有一周就可以从保温箱出来了,他如今已经长到了五斤多,原本尖瘦皱巴的小脸有了肉,也变白了,格外的可爱,虽然还没满月,但许禾却就是觉得,康宝和她长的很像。 “要去看康宝吗”赵平津走过去扶住了她,许禾点头:“我每天都想看到他,每次时间到了我都舍不得走。” “再有一周他就可以出保温箱了,你就能天天看到他了。” “你觉得康宝长的像谁” “男孩像妈妈,肯定是像你。” “我也觉得……老公,我没有给你生个女儿,你是不是很遗憾” “没有,想到以后多了一个小男子汉爱你,我好像更安心了一些。” 他总会老去,等他苍老的时候,他们的儿子正值盛年,可以好好保护她照顾她,赵平津想到这些,就觉得生个儿子其实也很好。 “那你不要吃他的醋哦,我感觉我自己现在好像第一爱他了……” 赵平津就叹了一声:“那我排第二也还可以。” “第二是妈妈呢。” “……那我,第三” 许禾却还是摇头,赵平津有些郁郁,整个卫家不会都在他前面吧 许禾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失笑,她伸手轻轻拽拽他衣袖:“你和他们都不一样的,你不用排序,你是我心里最特殊的存在。” 就像她在他心里,也是最特殊的存在一样。 赵平津低头亲了亲她,更紧的握住她的手。 他们一起去看了康宝,康宝刚吃完奶,还没睡,骨碌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的爸妈。 他的眼睛和下巴长的和许禾几乎一模一样,鼻子却像赵平津,虽然还是个小婴儿,但鼻梁已经看起来很明显啦。 许禾伸出手,隔着保温箱描摹康宝的小脸,穿着小尿布的康宝也挥舞着小手,和母亲的手隔着那一层透明的阻隔,指尖触了一触,然后,康宝忽然就咧嘴无声的笑了。 许禾觉得心都化了,“康宝,妈妈的乖宝贝,你要好好喝奶好好睡觉哦,妈妈等着你呢……” “还有爸爸,臭小子,爸爸也在等着你呢。” 许禾回头看向赵平津,两人相视一笑,再看向康宝,康宝也在咧着嘴乐呢。 …… 朱眉出院被警察带走之前,曾和卫臻见了一面。 赵平津对于她们母女两人之间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毫无兴趣,但据郑凡所说,也许是两人相谈不欢,到最后不知为何厮打了起来。 朱眉到底是一片慈母之心,自始至终都没动手,反而是卫臻,好像把所有的怨恨跟不满都发泄在了朱眉的身上,朱眉的脸被她的指甲抓烂,头发也扯掉了许多,到了最后,朱眉似乎是心灰意冷完全绝望了,甚至连一丁点的反抗动作都没有了。 最后两人是被警察分开的,朱眉被戴上手铐带走的时候,一直回头看着卫臻。 只是她的眼神里,已经不再是满满的不舍和疼惜,更多的,却是懊悔和心灰。 如果当年没有那一念之差,也许母女两人不会走到这一步。 二十四年胆战心惊走到今日,还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可见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卫臻对着镜子,仔细的整理好了自己蓬乱的头发和衣衫,然后才走出朱眉所在的医院。 到了楼下的时候,她意外的看到了钟娴。 钟娴看着她,似乎轻轻叹了一声。 卫臻漠然的站着没有动:“你来干什么江清和呢,她没脸来见我吗” “爸妈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是你让他们彻底失望了,他们才不想见你。” 事到如今,钟娴最后的一丝怜悯也荡然无存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还真是不假,卫臻如今确实可怜,但更可恨。 钟娴将一张卡递给她:“这是爸妈给你的,钱不多,但你省着点花,也能支撑到你自力更生那一天。” 卫臻笑了一声,一把将卡打掉了:“打发叫花子吗这么点钱我不要,你回去告诉他们,按照之前说的,送我出国去,要不然,我过的不好,许禾也休想过好。” 钟娴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她:“你以为你还能做什么又能给禾儿添什么乱卫臻,哦不朱臻,你要是聪明,就拿了钱走人,以后安安生生过日子,别把卫家和赵家都惹恼了,到时候可没有好果子吃。” 483 修成正果 钟娴说完就走了,卫臻站在原地,看着钟娴远去的身影,她却连生气发作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很想一走了之,这么点钱她真看不到眼里,可站了许久之后,卫臻还是弯腰捡起了那张卡。 没有漂亮的学历,没有优越的出身,相貌也只是中上,没有任何工作经验,没有一丁点的社会阅历,最重要的,还有个杀人嫌犯的亲妈,她的档案实在是拿不出手,她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自己,她清楚有多难。 所以,这笔她看不上的钱,她却也只能弯腰捡起来。 卫臻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她过的怎样,说实话,天长日久之后,卫家的人也不再牵挂了。 康宝满月的时候,跟着妈妈一起出院,搬到了京都最好的月子中心。 赵平津打算让许禾住满三个月,她的身体之前损耗太多,需要很精心的调理。 他的办公室也差不多算是搬到了月子中心来。 康宝两个月的时候,身体各项指标已经追上了两月龄男童的正常指标啦,许禾和赵平津到了这时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许禾自己个子不算太高,康宝又早产,她是很担心儿子将来长不到赵平津这样高的。 但如今看着康宝手长脚长的样子,想来将来就算长不到赵平津的186,也不会是矮个子了。 其实许禾完全就是杞人忧天,她虽然个子不算太高,但163也着实不低了,更何况赵家的基因也摆在这里,赵太太也就和许禾差不多的身高,赵平津还不是长的比赵致庸还高一些。 据说言栀也不太高,但赵承霖如今都窜到185了。 他也曾来月子中心探望过许禾和康宝,只是没过多久,就被赵平津给送到国外念书去了。 姜昵和周屿初还是没能订婚,据说订婚之前发生了点意外,两人平和的分了手。 许禾还在月子中心的时候,姜昵经常来看她,有一次刚来没多久就匆匆离开了,后来还是简瞳偷偷告诉许禾,楼下有个男人在等着姜昵,姜昵刚下楼就扑到了男人怀里去。 许禾倒也没逼问姜昵,又过了两三日,还是姜昵自己忍不住,给许禾招了。 她和宋阑好上了,过几天,就要见两家的父母了。 许禾倒是好奇起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之前闹着要订婚,怎么忽然又和宋医生好了” 姜昵扭扭捏捏了好半天,她平时说话作风挺大胆的,但其实比谁都怂,就连宋阑都没想到,姜昵到了这个年纪,还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就是,就是之前我是要订婚的嘛,然后心情不好就出去喝酒,然后,然后差点被人欺负,宋阑他正好在,就给我解了围,然后我们俩就稀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 “发生关系后就确定关系了” 姜昵连连摇头:“没有,发生关系后,我就跑了……” 许禾有点无语:“那,是宋医生后来主动找你的” 姜昵脸上又是羞怯又是欢喜:“他也没有立刻来找我,是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干净后才来找我的,他说会对我负责,会娶我,然后我当时听完就生气了,又跑了……” 姜昵说到这里,就理直气壮起来:“你想啊,我这么骄傲的人,要你负责你要不是因为爱我才要娶我,我才不会嫁呢!” “那宋医生就给你告白了” 姜昵嘴巴翘的老高:“别提了,我跑了一个月,他都没消息,我都心灰意冷了……” “那你们到底怎么确定的关系啊。” “就前段时间,他忽然来找我,人看起来特别颓废,特憔悴,见了我之后,半个字都没说,直接就抱住我了。” 姜昵的脸都红透了:“他说,他说他专门申请了去贫困山区援助一个月,就是为了让自己远离京都远离我,彻底弄清楚自己的心,然后他去的这一个月,每天都很煎熬,他说他每天晚上都想我,想的快疯了,所以援助一结束他就立刻来找我了,他还说想要和我尽快结婚,一天都不想再拖延下去……” 姜昵眼底掩不住的喜色:“禾儿,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开心的都要飞起来了,我真的,真的感觉我的心已经飞到了天上去,我太快活了,我这辈子都没这样快活过,我喜欢了这么久的男人,也喜欢我,特别特别的喜欢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让人觉得幸福的事呢!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禾儿,宋阑,他说他很喜欢我,喜欢我很久很久了!” 姜昵的开心完全掩饰不住,许禾也由衷的为她开心,她很理解这种心情,这种双向奔赴的感情,是真的真的很幸福。 姜昵和宋阑很快见了双方父母,彼此自然都是满意的没有话说,其实宋家真的是高攀了姜家,但架不住姜昵愿意,宋阑又实在优秀,姜家人疼女儿,也就没多说什么。 两家很快敲定了订婚的日子,宋家虽然不如姜家那样有钱有势,但却也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订婚礼真的特别盛大,宋阑的求婚钻戒花了将近一百万,虽然在姜家赵家这些人眼里一百万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于中产阶级的宋家来说,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诚意了。 姜昵和宋阑的事欢喜落幕,许禾终于不用在为她担心,如今也就简瞳一个,实在是让许禾放不下心。 484 温柔迎合 陈序已经二十八岁了,他虽然不是长子,论能力也轮不到他来承继家业,但未来妻子的人选,也不能随便儿戏。 据说陈家已经开始给陈序挑选合适的结婚对象了。 赵平津在这件事上给许禾透过底,他和陈序虽然关系好,但也管不到人家陈家娶儿媳妇的家事上来,因此他能做的也就只是告诫陈序,如果要结婚的话,就把简瞳的事处理妥当,不管怎样,都不能伤了简瞳。 许禾也很无奈,如果她能将简瞳说通,简瞳那傻姑娘能清醒理智一点的话,她也不会这样的为她担心,偏生,简瞳从小到大实在太缺爱了,陈序又是她第一次爱上的男人,身和心都彻彻底底的给了人家,要抽身而出,谁都知道会有多难。 许禾自己经历过这样的一个阶段,她和赵平津第一次分手时,她也曾痛不欲生过。 但她尚且有自救和走出来的能力,可是简瞳呢 许禾对她的感情事儿,实在无法乐观对待。 在简瞳再一次来月子中心看许禾和康宝的时候,许禾就趁着赵平津不在,询问了简瞳几句。 “我们现在挺好的,他一直都对我特别好,真的,禾儿,你就好好养身子,别操我的心啦。” 简瞳一边逗弄着白嫩嫩的康宝,一边乐呵呵的说着,许禾无奈摇头。 看着简瞳提起到陈序就眉飞色舞的样子,她那些告诫她的话,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这段时间你和陈序怎么样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简瞳把软软嫩嫩的康宝抱起来,小妈妈一样的拍着哄着,疼爱的不得了。 许禾失笑:“你不要老是抱着他,他可精着呢,大人抱着舒服,他被抱惯了就老想让人抱呢。” 简瞳又亲康宝:“我们康宝这么可爱,多抱抱怎么了你不愿意抱,我天天给你抱,我抱不够。” 许禾拿她没办法,但简瞳这样疼爱康宝,许禾身为母亲当然只会更开心。 康宝被她拍的迷迷瞪瞪的要睡觉,简瞳就把康宝放回了小床上轻轻摇着,康宝是真的很乖,吮着奶嘴就睡着了。 简瞳坐在小床边,望着康宝的眼底,是掩不住的疼爱弥漫。 她真的好喜欢小孩子啊,只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禾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其实,陈序之前也和我说过的,他家里会给他安排婚事……” “瞳瞳……那你打算怎么办” 简瞳缓缓抬起头,有些茫然的望向远处:“禾儿,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要一想到陈序将来会娶别人,我的心就疼的难受,我离不开他,我也没办法离开他,我甚至都想过,只要他要我,他不和我分手,我宁愿没名没分的和他好一辈子……” “瞳瞳,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真的不值得的……” “我知道的,女孩子这样不自重,谁又能看得起她,真正在乎她呢,可是禾儿,我现在没有办法,也许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能想通的……” 许禾看着简瞳此时的模样,也只能柔声安慰她,至少陈序和简瞳在一起后,确实没在外面乱玩过,也算是一心一意,就连赵平津都说,没想到他倒是真的收了心,这一次还挺长情。 许禾也只能安慰自己,也许将来还会有转机呢,也许陈序某一天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也离不开简瞳,努力争取把简瞳娶回去呢。 未来会怎样,其实谁都猜不到的,也许她只是杞人忧天了,希望只是她杞人忧天了。 来了还没一个小时,陈序过来接简瞳,许禾看她一副坐不住的样子,就笑了:“你赶紧下去吧,你再不下去,陈序都要上来要人了。” 简瞳眼眸亮闪闪的,却掩不住的开心:“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啊禾儿。” “行行行,赶紧下去吧。” 许禾赶了她离开,简瞳就脸红红的匆匆走人了。 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陈序看她脸红的可爱,忍不住偏过头亲她,简瞳怕被人看到,忙推开他,可脸却红的更狠了,陈序看的有些情动,前几天简瞳生理期,算算时间,今天该走了。 他干脆先开车带简瞳回了家一趟。 进了电梯就开始搂着简瞳胡闹,虽然电梯是专属电梯,但也有摄像头的,简瞳羞的无法自持,整个人都钻到了陈序怀里,不肯露出脸。 电梯直接入了户,室内门开的时候,简瞳身上的衣服都没两件了。 “还没洗澡呢……”简瞳轻轻推拒着陈序,小声的咕哝。 现在刚进入六月,天气也热了起来,简瞳很怕自己身上有汗,陈序会不喜欢。 “做完一起洗。”陈序将人摁在门背上,自后握住她细细的腰贴了上去吻她细白的颈子。 简瞳向来宠着他纵着他,也就乖乖的不再动了。 陈序挺爱玩的,毕竟以前江湖上关于他的流言形形色色,简瞳也是了解的,想到前几日她生理期,简瞳今天就格外的柔顺迎合。 485 蠢蠢欲动 陈序一次还嫌不够,又抱着简瞳去了浴室,闹腾了一两个小时,天都黑了,陈序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他今晚是在小金山有个聚会的,赵平津如今要陪老婆孩子,小金山几乎都不去了,陈序倒是还有一堆的狐朋狗友,但却也只是酒肉朋友打发无聊而已。 他并不大和那些人聚会,也只有偶尔推不掉的时候才给人面子去露个脸。 今儿是其中一个的整生日,之前就巴巴儿请了陈序好多次的,实在是推不掉,陈序也就应了,催着简瞳洗了澡换衣服,这才开车去了小金山。 谁知道就是这一次的生日会,倒是出了个插曲。 陈序带着简瞳刚到,简瞳就被几个年轻姑娘给拉到了隔壁,陈序也被人扯到了牌桌上。 这种乌烟瘴气的场合简瞳一直不怎么喜欢,因此和那些姑娘们喝果汁聊天时也有点心不在焉。 只是人家几个都识趣的没去打扰男人们打牌,简瞳也就不好意思过去找陈序。 陈序坐到牌桌边,也有点手痒,简瞳不喜欢玩,也融不进这样的场合,所以他现在其实出入这种场所也少,打牌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只是牌打了两圈后,有人又嚷嚷着这样打‘干牌’没意思,一点乐子都没有,就有人跟着附和说不如叫几个妹妹过来陪着。 陈序立刻一本正经道:“别介,你们想找随意,我带女朋友一起来的,就不和你们玩了。” “知道你有女朋友,你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过这次不一样,有个妹妹,人家就是冲你来的。” 年轻男人话音刚落,陈序就看到包厢侧门被推开,一道窈窕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就那一瞬间,陈序都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是真的漂亮,真的符合他的一切审美,简直身上每一寸都在他的审美点上蹦迪。 脸长的没得说,又纯又欲的,难得是一头黑长直,头发浓密又健康,没一点烫染的痕迹,穿了一条白色细吊带的紧身连衣裙,长到脚踝,除了细长的颈子平直单薄的肩背和两条修长雪白的手臂,其他性感撩人的地方半点都没露。 但她的曲线真的绝了,胸大腰细臀也翘,完美的沙漏型。 陈序一手攥着牌,一手摸了摸下巴,这一刻的心思倒和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差不多。 贾宝玉看着宝姐姐生的纤秾合度的一双玉臂,想的是这双玉臂若生在林妹妹的身上倒可以去摸一下。 陈序这一瞬也是这样想的,这身段若是长在简瞳身上,他定然也是要好好把玩一番的,只可惜…… 姚知雪落落大方走过来,径直走到了陈序跟前:“陈序,你好,还记得我吗” 陈序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牌,嘴角的笑倒是带了玩味:“不好意思,你是……” “我们初中同学啊,我是你后桌,姚知雪。” 陈序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不记得初中时有这样漂亮的女同学。 姚知雪就俏皮的冲他一眨眼:“贵人多忘事啊陈序,不过,我那时候是个小胖子,比现在还胖二十斤呢,你想不起来也正常。” “我想起来了……”姚知雪这样一说,陈序倒是立刻就想了起来,他初中时的后桌确实是个小胖妞,而且那小胖妞当时好像还喜欢他,青春期的男生多骄傲啊,得知自己被小胖妞暗恋,气的肺都要炸了。 姚知雪好像给他写过情书,陈序还特别恶劣的拿到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了一遍。 姚知雪当时哭的特别凶,但他也没有半点的心慈手软,后来也经常故意刁难她针对她,直到后来初中毕业,他们没去同一所高中,就此再也没见过。 “想起来了”姚知雪歪头冲他笑:“怎么样,现在喜欢你,你不会觉得丢脸了吧” 姚知雪冲他笑起来这一瞬,陈序不可否认的有点心动。 这种性格的女人,真没什么说的,真他吗的带劲儿。 而无疑姚知雪这番话这番举动,让陈序贼有面子。 “哟,我们姚大美女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单身,原来是心有所属了啊。” 有人就笑着起哄,姚知雪也不恼:“是啊,年少时喜欢上一个人,是很难忘记的,陈序,其实我挺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当时那样对我,我也不会拼了命的去努力去减肥去变美,今天才有勇气走到你面前。” 陈序都有点感动了,但却还没失去理智:“能被你惦记这么多年,真挺荣幸的,只是不好意思啊,我有女朋友了。” 姚知雪面上的笑容消退了几分,但很快,她又洒脱一笑:“那我们老同学,还可以当朋友来往吗” “当然可以。” 姚知雪拿出手机:“加一下微信” 陈序没犹豫就点了头:“成。” 两人扫码加了微信,姚知雪将陈序拉到了初中同学群里:“过几天有初中同学会,你去不去” 486 僻静角落里的温柔 “去呗,闲着也是闲着。” “成,那到时候你记得看群里通知。” 陈序点了点头,有人给他递烟,他接了过来咬在嘴角,那人又殷勤的给他点上,陈序抽了一口烟,又张罗着众人继续打牌,姚知雪也走到一边和其他人聊了起来。 但陈序这两圈牌却打的有些心不在焉的。 姚知雪显然很讨男人喜欢,包厢里多半男人都围在她跟前,她和谁都能聊到一起。 不像是简瞳那傻姑娘,别人跟她说句话,脸就红透了,还像个青涩的学生。 生日趴开始的时候,简瞳和那几个姑娘都过来了这个包厢,她一进门就直接找陈序的身影。 却一眼看到陈序正靠在台球桌案边,一边抽着烟一边和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说话。 陈序在人群里也是很出挑的,和赵平津那种生人勿近的高冷禁欲不同,他却是那种天生的欢场浪子,好像谁都能轻易靠近,他也会很轻易就喜欢上谁,但就是不怎么走心。 陈序不知跟人说了什么,逗的那女人笑的花枝乱颤,陈序也笑,目光肆无忌惮的在那女人胸前掠过。 简瞳只觉得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跟陈序在一起这么久,其实她算是了解他的。 她也偷偷打听过陈序从前交往的女朋友,无一例外都是胸大腰细身材特别好的。 而她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女生的样子,就连最能拿得出手的一面,在这个漂亮女人面前,也黯然失色。 同样身为女人,简瞳能感觉出来,那女人对陈序是很有好感的。 简瞳甚至都没有走过去的勇气。 那女人站在陈序的身边,白的全身发光,又高挑漂亮,身材好的她一个姑娘看了都眼热,更别提陈序了。 而她呢,虽然她如今的衣着打扮穿戴都和从前天上地下了,但简瞳却觉得,自己骨子里的自卑和土气是怎么都没办法抹去的。 她低了头,无法迈开脚步上前,但陈序却看到了她,他掐了烟,站直身子喊她:“瞳瞳。” 姚知雪的目光也跟着过去,只是在看到简瞳那一瞬,目光里就带了玩味:“陈序,这是你女朋友吗” 陈序点点头,简瞳硬着头皮走了过来,陈序就很自然的搂住她揉了揉她发顶:“是啊,她叫简瞳。” “还挺……可爱的。”姚知雪笑的灿烂又妩媚,对简瞳伸出手,很和善的开口:“你好,我是姚知雪,陈序的初中同学。” “你好,我是简瞳,你叫我瞳瞳就行。” 简瞳是个心思特别单纯的姑娘,姚知雪对她和善,又说了是陈序同学,简瞳就觉得自己方才心底那样揣测人家很失礼。 “陈序,你小女朋友真的蛮可爱的,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改邪归正喜欢这样单纯可爱的小女生了”姚知雪落落大方,还笑着打趣简瞳:“他没少欺负你吧,你看着就乖,他这家伙可坏得很……” 简瞳还没说话,陈序就挑眉望着姚知雪一笑:“我怎么坏得很了,你倒是说个一二三出来。” 姚知雪的脸忽地微红,却岔开话题说起从前上学时候的事儿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渐渐热闹,说的都是从前读书时的旧事,简瞳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能插上话。 蛋糕车推过来的时候,包厢里气氛到了最高潮。 陈序倒还没忘记自己带了人来,那些爱闹腾的人开始乱抹蛋糕的时候,就将简瞳拉到身边牢牢护住了。 简瞳双手紧紧圈住陈序的腰,脸埋在他胸前,他身上的烟草味道,还有淡淡的酒气,让她觉得熟悉而又心安,简瞳想,如果可以就这样一辈子拥抱,该有多好。 她觉得眼眶有些酸胀,在那吵闹喧嚣里仰起脸凝着面前的男人。 陈序一手护着她,一手夹着烟,避开那些乱糟糟的人群,就在那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拥着简瞳站定。 再混不吝的男人,却好似也可以成为某一个姑娘遮风挡雨的山。 简瞳忽然踮起脚,轻轻亲了亲陈序的下巴,他倒是有点意外,这小兔子一样容易受惊吓的女孩儿,平日里在人前逗弄她一句都能羞红脸,拉她手她都会紧张的发抖,怎会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主动亲他。 但无疑陈序是很受用的,他笑了笑,低头回应着,简瞳刚吃过蛋糕,唇舌之间还有清淡的奶油香气,陈序携裹着她的柔软,含混轻喃:“瞳瞳……你怎么这么甜” 简瞳双手抱紧他的窄腰,将自己送的更深:“那你喜不喜欢” 陈序眼底笑意更深,箍住她腰的手开始作乱,他一边旁若无人的重重吻她,一边在她耳边道:“小东西,再勾我,就在这里弄你。” 简瞳到底还是败下阵来,脸埋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陈序抚着她微凉的发丝,一点点平复下来,这乱七八糟的场合真没意思,他现在只想带着简瞳回去,好好收拾她。 487 精神已越轨 姚知雪一直都望着角落里亲吻纠缠的两人,她知道陈序是个花心滥情的人,上学时就那样,有点姿色的女生几乎都被他泡过,但他也确实有那个资本,脸好看,个子也高,笑起来坏坏的,最招小女生。 说真的,这个小女朋友还是挺让她意外的,原本姚知雪以为陈序只是一时兴起,吃惯了大鱼大肉才想吃清粥小菜,可此时看着他们两人痴缠亲吻,姚知雪却也不得不承认,陈序好像真挺喜欢那姑娘的。 这让她心里酸溜溜的不舒服,她实在看不下去,转身出了包厢。 陈序带着简瞳离开,走时却又回头看了一眼,眼底倒是有些失望。 简瞳注意到了,她很想问他在找谁,但却又不想给自己添堵,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序喝了酒,简瞳又不会开车,司机在车上,陈序就只能收敛几分,却还是将简瞳抱在怀里狠狠亲着。 情到酣处,陈序忽然拥住简瞳说了一句什么,简瞳微微张大了眼,有点不安,又有点抱歉:“陈序,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身材挺不好的……” 她确实身材很普通,要让陈序来评价,那就是,他泡过的妞儿就没有一个像简瞳身材这么平板的。 “就是觉得瞳瞳再长点肉就更好了……”陈序酒劲上涌,不知怎么的,也许是今晚姚知雪出场太惊艳身材实在太辣的缘故,他抱着简瞳的时候,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想起姚知雪穿白色吊带裙的身段,就觉得简瞳这边实在是差了点意思。 简瞳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每一个深爱着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女孩儿,都会有无数个卑微的小心思,她们希望自己的一切都是男人最喜欢的样子,她们努力的,想让自己心爱的人开心,满足。 可男人是永远不知道餍足的生物,他们总是得陇望蜀,他们总是惦记着别人碗里的菜,挑剔着自己锅里的饭。 得到了清秀淡雅的姑娘,嫌人家缺少情趣,而得到了身材火辣的又嫌人家不够矜持端庄,拿不出手娶不回去。 白玫瑰和红玫瑰都这么美到底该要那一朵好像你想要就能摘回去一样,真是要把天底下的男人给纠结死了呢。 简瞳隔着裙子按住了陈序的手,她的眼圈有点红,陈序这话还是让她觉得委屈了。 可是就算是委屈,简瞳也舍不得控诉他,她觉得,这实在也算不上是陈序的错,他本来一直喜欢的都是那种身材很辣的漂亮姑娘,他喜欢自己,跟自己这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在一起,本来就是他委屈了。 简瞳趴在陈序的肩头,带了点委屈小小声的说着“陈序,那要不然,我去做个手术……” 陈序当即恼了:“胡扯什么呢,我警告你啊,你全身上下哪儿都不准动,连针都不准打。” “可你不是喜欢那样儿的……” “那老子也不喜欢硅胶的手感,你别给我作妖啊,你要是敢在你脸上身上乱填东西,我他吗第一时间和你分了。” 这好像还是陈序第一次说出分这个字眼。 简瞳吓坏了,赶紧再三保证:“不会的,绝不会的,你不让我弄我保证不会弄的。” 陈序见她是真吓到了,这才罢休。 回了公寓陈序就扯着简瞳进了浴室,随便冲了个澡,两人就一路纠缠着从浴室吻到了卧室里。 陈序之前特别喜欢开着很亮的灯,他就喜欢看简瞳羞的脸通红,一点都放不开的样子。 但今晚,陈序却离奇的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 “换个情调。”陈序吻着简瞳,却将她翻过身,又低头吻她细嫩后颈。 只是简瞳并不知道,陈序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姚知雪那张漂亮惊艳的脸,和她雪白的肌肤,以及那凹凸有致的身段。 简瞳开始还没觉出什么不对,但渐渐的,她就觉出了陈序的异样,他好像有点不在状态。 简瞳伏在床上,看着陈序拿着烟盒去了洗手间,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有点想哭。 陈序靠在洗手间台子上抽了一会儿烟,他打开手机,点开姚知雪的微信,她半小时前发了朋友圈,应该是生日趴后和朋友们继续聚会去了夜店。 488 对她没兴趣了 姚知雪换了衣服,露腰的低胸小吊带搭配热裤,化了稍有些浓的妆,跟几个肤白貌美的姑娘挤在一起,却也是美的最出挑的一个,尤其是这件小吊带,几乎都要兜不住她那傲人的本钱了。 陈序掐了烟,打开淋浴,大约半小时后,他才出了浴室。 简瞳还没睡,半边脸压在枕上,就望着浴室的门口。 陈序看她乖顺的犹如一只小奶猫,心里倒也漫出一些小小的自责愧疚。 他走过去,俯身亲她软嫩的脸颊:“怎么还没睡” “等你呢。” 陈序就笑了,他长着一双特别多情特别撩人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坏,却很让女孩子喜欢。 简瞳抬起手臂抱住他:“陈序……你还要不要” “不累啊,我们瞳瞳真是能耐了。” 陈序在她身边躺下来,将她搂到怀里,简瞳的脸压在他胸前,很小声说道:“我就是心疼你,怕你难受。” “没事儿,你想多了。” 陈序拍了拍她的背:“睡吧,我喝了酒,头有点晕。” 简瞳轻轻点了点头,却忽然又仰起脸,贴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 陈序先是一怔,旋即却又觉得有些难受,“瞳瞳,你不用这样。” 简瞳对他真是没说的,她人特单纯特一根筋,跟他在一起就满眼满心都是他,不管他提多过分的要求简瞳从来都是直接答应的,唯独床笫之间那件事,简瞳太保守太害羞了,陈序怎么哄,也就只得逞过一次。 可现在,简瞳竟然主动提出要这样,陈序心里那点愧疚像是落在宣纸上的墨迹,渐渐的氤氲扩散开来。 但不可否认的,在愧疚之后,陈序心里却又觉得困扰。 简瞳的真心和恋慕对于男人来说自然是值得欢喜得意的一件事,但一个女孩子傻乎乎的爱的太深,对于陈序这样的纨绔子弟来说,将来到底又是一件麻烦事。 更何况简瞳和许禾的关系那样好,许禾又是赵平津的心头肉。 陈序这一刻心里更多的竟然是懊悔,懊悔当初不该一时兴起去招惹简瞳。 他肯定不会娶她的,早晚都要掰,要是因为简瞳惹了许禾,从而再伤了他和赵平津的兄弟情分,那可真是不划算。 最好的结果,还是两个人能和平分手,简瞳听话温顺,他要是哄好了她,想必两人分手的事也不会闹太大。 如今想来,事情也该准备起来了。 陈序心里想的这些,简瞳自然一无所知。 女人傻乎乎的认为,男人提出分手都是有苦衷的,他仍爱着自己。 而对于男人来说,想分手只有这两个原因,不是没感情了,就是感情仍在但对那个人腻了,外面有了更刺激他的女人出现。 陈序如今大抵就是如此,他不喜欢简瞳吗 喜欢仍是喜欢的,但是腻了也是真的腻了。 床上的事儿就能看得出来,他对和简瞳上床已经没太大的兴趣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姚知雪那张脸和她撩人的好身材。 …… 陈序和姚知雪又‘巧合’的偶遇了几次,而每一次姚知雪出现在陈序面前时,都美的千姿百态。 要是从前,陈序肯定早就开始泡她了,但如今有简瞳在,他倒还守着那条道德底线。 很快他们的初中同学聚会的日子就到了。 陈序提前两天和简瞳说过这件事,简瞳见他话里没有要带自己去的意思,就很体贴的主动提出自己去看许禾,不跟他一起去了。 陈序倒也没多说,告诉她,他晚上回来后直接去许禾那里接她。 简瞳看着陈序换衣服离开,他前几天刚剪了头发,人看起来特精神特帅气,今天这样的场合,只是老同学聚会,所以陈序也就穿了简单的休闲衬衫和长裤。 走之前,他就像每次出门一样,抱着简瞳亲了好几下。 可简瞳却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开心起来。 也许女人在感情里总是特别的敏感,简瞳总觉得这一次出现的姚知雪和从前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样。 陈序对没兴趣的女人真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但今天去参加同学会的陈序,总让人感觉像是开屏的孔雀要去求偶一样。 陈序离开后,简瞳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强打起精神出门去看许禾。 卫夫人自和许禾相认之后,两人几乎就形影不离,许禾搬去月子中心,卫夫人也跟着去了,事无巨细皆是妥帖无比,也因此,倒是让赵平津清闲了些许。 简瞳过去的时候,卫夫人正和许禾凑在一处逗弄康宝呢。 简瞳看的有些晃神,许禾如今事事完美,婚姻幸福美满,还刚刚诞下麟儿,又与亲生父母相认,有了这样财力雄厚的娘家做靠山…… 再看看自己,亲生母亲早早就累死气死了,只留下一个赌徒的亲爹,就像是身体上一个遗留的毒疮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489 不主动,不拒绝 之前简瞳听许禾的,将老家的房子给了父亲,也就相当于用这一笔钱断了父女俩的关系,当时那人答应的特别痛快,没有半点留恋,这一两年确实也没有半点音讯,也不再从前那样三不五时的来骚扰她。 但其实简瞳心里一直都明白,那是她的亲生父亲,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他的钱花完了,仍会纠缠上她。 她的种种不堪的过去,从来不敢让陈序知道半点。 陈序也曾问过她,她也只说初中的时候母亲病逝了,后来考上大学,父亲娶了新的老婆,也就没怎么联络。 这却也是事实,但是那中间的不堪简瞳只是一句话带过了,陈序并不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个赌徒,且人品更是低劣到了极致。 简瞳想,如果说曾经的许禾和赵平津之间有着一道鸿沟的话,那么她和陈序之间,可谓是一道天堑,永远都休想跨过去的。 卫夫人看到了简瞳,忙慈爱笑着招呼她过来,三人陪着睡醒的康宝玩了一会儿,卫夫人就很体贴的出去,留了她们俩好闺蜜说话,还将不肯睡觉一直吐泡泡玩的康宝也给抱走了。 许禾注意到简瞳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她平日最是没心没肺,每次来都开心的不得了,可现在这副样子,许禾一眼就看出了异样。 “瞳瞳,你和陈序吵架了” 简瞳摇头,她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毕竟如今这些,都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平白无故的说出去,好似自己就是妒妇似的。 “瞳瞳,你想过你和陈序的将来吗” 简瞳仍是摇头:“没有的东西,何必去想了添堵呢,如今,也就开心一天是一天吧。” 许禾听的心里难受,轻轻握住了简瞳的手:“瞳瞳,总之不管怎样,你遇到什么事,什么难处,都记得我还在呢,我一定会帮你的。” 简瞳冲许禾笑了笑,“禾儿,我当然知道。” 她当然知道许禾不管怎样都会帮她,但有时候很多事,只有靠自己走出来,谁帮都没用。 简瞳并没有逗留太久,也没有在这里等着陈序过来接她。 她和许禾告别,下楼之后就沿着马路向前走。 只是时不时的会看一看陈序的微信和朋友圈。 陈序也不大爱发这些东西,男人其实都不怎么喜欢发朋友圈。 简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聚会,也不知道,同学会上会发生什么事。 她就是整个人心里沉甸甸的,没着没落的难受。 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简瞳才叫了一辆车回公寓。 而此时陈序已经喝的有点微醺,初中同学里,陈序的家世算是第一等的了,因此巴结敬酒的人挺多的。 姚知雪如今变的这样漂亮,身边自然也围了一大堆的男同学在献殷勤。 她的心情不大好的样子,来者不拒,很快就喝的半醉了。 有人张罗着玩真心话大冒险,也不知道是不是醉的太厉害,姚知雪连着输了两次。 她选了大冒险。 抽中的那一条正好是:‘亲一下自己上学时暗恋过的人。’ 姚知雪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那双妩媚漂亮的眼瞳直接就看向了陈序。 包厢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很多人就想起来,姚知雪初中时确实喜欢过陈序,还写过情书呢。 陈序散漫靠在椅背上,酒意沁染之下,他整个人更添了几分落拓不羁,风流但不下流,虽然是纨绔子弟,但却又不是那种满身酒色猥琐之气的纨绔,挺复杂,却也挺招人喜欢的。 陈序挑了挑眉,染着酒意的眉眼望向姚知雪。 她今天穿的挺白领的,丝质衬衫,黑色包臀长裙,但胸大腰细,这样的职业装穿在她身上却好似比吊带低胸还勾人。 衬衫料子薄,隐隐能看出里面黑色文胸的轮廓,是真的有料,胸前的扣子都绷紧了。 陈序喝的半醉,觉得有些燥热,抬起手将衬衫扣子又解开了一粒。 姚知雪走到陈序身边,腰肢软软靠在桌缘上:“陈序,不介意吧” 陈序没说什么,但面上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拒绝。 姚知雪嫣然一笑,俯身就在陈序侧脸轻啄了一下。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甚至都称不上吻。 “知道你有女朋友,我不会逾距的。”姚知雪直起身,看着陈序,眼底却渐渐蕴出淡淡的红,她小声的说了一句,然后就扭身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安静的包厢,渐渐气氛又热烈起来。 陈序却觉得鼻端好像还缭绕着姚知雪身上的香气。 方才她俯身亲自己的时候,丝质衬衫领口微开的地方,很轻易就露出了深深的沟壑,正入他的眼底。 陈序抽了几支烟,还觉得有点烦,起身就出了包厢。 他从洗手间出来,也懒得回去凑那些热闹,干脆走到走廊另一头去抽烟。 不知什么时候姚知雪走了过来,陈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自顾自的抽烟。 “给我一支吧。”姚知雪忽然开了口。 陈序却没给:“女生别抽烟。” “陈序……” 姚知雪转过身,靠在窗台上,侧身望着他:“你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和你小女朋友吵架了” 490 私会 “没有。” 但他这些天心情不大好也是事实。 最热衷的床上事不大投契,陈序一直都沤着火。 姚知雪抬手拨了拨胸前蜿蜒的长发:“那,方便和我说说吗” 陈序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他们是初中同学,年纪相仿,姚知雪就算比他小一点,也到了熟透了的年纪,非简瞳那种清粥小菜能比的。 “去喝一杯” 陈序嘴角咬着烟,声调散漫,成年男女之间,很多事不用摊开了说,一个眼神彼此都心知肚明了。 姚知雪闻言,却摇摇头:“陈序,这样不太好,你毕竟是有女朋友的人。” “随便。” 陈序没再多说,脸色却冷了下来,他转过身继续抽烟。 姚知雪却从他指间摘走了那支烟:“我家里一直在催婚,我这次回来,原本想着找你……” 说着,却又自嘲的一笑,将烟送到自己嘴边:“算了,不提了。” 陈序看着她抽了一口烟扭过头咳嗽,伸手将烟拿了过来:“不会抽就别逞能。” 姚知雪眼睛红红看着他:“对不起,我失态了。” 陈序没说什么。 “我不打扰你了,陈序,再见。” 姚知雪转身那一瞬,陈序却又道:“要不要去喝一杯” 姚知雪的步子顿了一下,回头看他:“我不想让人误会我的人品。” “我已经打算和她分手了,你也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婚事都不自由,我和她没未来,早断了对她是好事。” 姚知雪缓缓转过身,细软的腰靠在窗台上:“那就等你们分手了,再说。” “当真不去”陈序淡淡笑了一声,将烟蒂在窗台上摁灭:“姚知雪,我很少主动第三次的。” 姚知雪咬着嘴唇,看着他侧脸的轮廓,过去那么多年,再一次看到他,还是一眼就心动,放不下。 她点了点头:“好。” 同学会最焦点的两个人忽然前后脚离场,自然是惹人非议的。 有女生酸溜溜议论姚知雪:“她以前是个胖妞,追人家陈序,人家看不上眼,现在变成大美女了,看来是要一雪前耻了。” “你要是有钱你也能变大美女啊。” “她那胸八成是做的。” “鼻子假体都快戳破天灵盖了……” “打了几百只美白针吧。” “我感觉她植发了……上学时候她头发可没这么浓密。” “还有眼睛,那双眼皮宽的都快成悲伤蛙了……” “你们就是嫉妒,我怎么看不出来知雪整容了” 有男生听不下去了,帮姚知雪说话。 其中一个女生就切了一声:“你再当舔狗也是白搭,你舔的天仙这会儿八成正在舔陈序呢。” “你们这些八婆,活该都变成黄脸婆了。” “我们再黄脸婆也原装的,不像有些人,都换头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们说姚知雪能把陈序搞到手吗” “陈序不是有女朋友吗” “那今晚怎么没带来” “不会是带不出手吧。” “那怎么可能,陈序找女朋友眼光多高啊,他历任女友哪个不是大美女。” “也是,那姚知雪还勾搭陈序,也太不要脸了吧……” “别管人家的事儿了,陈序也不是好惹的,他背景硬着呢,别议论他了。” 众人赶忙打住话题,讨论别的去了。 两人都喝了酒不方便开车,陈序带的有司机,只是今晚不适合让司机跟着。 姚知雪干脆叫了代驾,开她的车去酒吧。 坐在车上,两人之间倒是隔着一个座位,陈序正襟危坐,也没怎么说话,姚知雪似有点醉了,半闭着眼靠在车坐上,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车子在酒吧外的停车场停好,陈序和姚知雪下车,进了酒吧。 他们找了个僻静安静的角落,确实没做什么,就喝着酒,偶尔聊几句从前的事。 中途的时候,陈序的手机响过两次,第一次他没看,第二次又响的时候,他似乎有点烦,打开看了看。 是简瞳给他发的微信,一个表情包,一个傻乎乎的小熊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可能是他没回复的缘故,她又发了一条微信:你少喝点酒啊,我看天气不大好,回来时让司机开车慢点,我等着你哦。 陈序没回复,直接退出了微信。 中途去洗手间,陈序出来时,正看到姚知雪在镜子前补妆,她仿佛哭过的样子,眼睛有点红。 “你怎么了” 陈序问了一声,姚知雪没说话,只是垂眸,轻轻旋上了口红盖子, 她把包包拿好,转身出来时,不知谁先主动的,总之,两人就这样在走廊里纠缠在了一起。 但没有接吻,陈序不大喜欢和人接吻,不过他说的婉转:“别弄花你的口红,这么漂亮呢。” 姚知雪忍不住笑了笑,但眼睛却更红了,“陈序,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491 主动 陈序没否认,也许是,他对于每一个年轻漂亮身材好的女人,都很容易有好感。 “抱歉,是我喝多了……”姚知雪低了头,想要推开他,陈序却更紧贴向她,手掌从她细腰往下移,落在她挺翘的臀上,收紧:“今晚不回去了” 什么简瞳,什么女朋友,此刻早就被他忘光了。 男人本性本来就是如此,偷欢的刺激足以让他忘却一切。 姚知雪却还是摇头:“陈序,现在不可以……” 陈序也没说什么,只是手指从她腰间衬衫下摆探进去,若有似无摩挲着她细软的腰,又缓缓上移。 姚知雪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陈序的手却又忽然退了出来:“成,那送你回去。” 他说完,倒也干脆利落的放开了她,转身就向外走去。 姚知雪怔了一瞬,咬了咬嘴唇,眼底似有点不敢置信的委屈,却还是跟了上去。 出了酒吧,陈序叫了代驾直接开姚知雪的车送她回了公寓,途中他已经给司机打了电话,到姚知雪公寓楼下时,司机已经等在那里了。 陈序没逗留,直接上车离开了。 姚知雪却忍不住回头看了几次。 陈序说,他就要分手了,她能信他的话吗 其实姚知雪看得出来,陈序应该是对她很有感觉的。 毕竟那个女孩儿看起来实在没什么过人之处,身材也太普通了,陈序应该很难得到满足。 姚知雪听过陈序这几年的事,知道他行事风流荒唐的很,但近来却还算收心安分,也就是说和简瞳恋爱的时候,他倒还算专心。 这倒是有趣了,姚知雪想,但不管怎样,对于陈序,她是势在必得的。 首先陈序是她年少到现在都喜欢的人,其次,陈序的家世好,但却又不是接掌家业的长子,或者能力出众独当一面的类型,他的性子又风流纨绔,姚知雪自己出身还不错,只是真要嫁给陈家其他儿子,也是够不上的,但嫁给陈序,稍稍努力还是有可能的。 而且,她也相信,凭她的外貌身材和手段,她一定能拿捏住陈序。 陈序上了车就闭目养神,快到公寓楼下的时候,陈序忽然睁开眼叫了司机一声:“今晚的事儿别让瞳瞳知道。” 司机端他的饭碗,自然是老老实实点头,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为简瞳不平的。 上楼的时候陈序看了一下表,已经快两点了,简瞳贪睡,说等着他,怕是早就睡着了。 孰料,刚验证指纹开了密码锁,就看到了闻声过来的简瞳。 她穿着小熊睡裙,头发微有点乱,困的眼都睁不开了,却在看到他时,瞬间人就精神了起来:“陈序,你回来了呀。” 简瞳开心不已,忙给他拿拖鞋,陈序这边换鞋,她已经哒哒哒跑进了厨房,端出来一碗温热的醒酒汤:“一直给你保温着醒酒汤呢,你快去洗手然后过来喝了吧,要不然明天头疼又喊着不舒服。” 陈序洗完手过来餐厅,简瞳对他指了指温热的汤:“快喝吧。” “一直没睡在等我”陈序坐下,一边喝汤一边问她。 简瞳挠挠头:“也没有啦,中间太困了应该睡着了一小下。” “在客厅沙发上” “嗯。” “是不是害怕” 简瞳其实胆子也挺小的,这公寓不算太大,但也有一百四五十平,一个人住的话确实有点空旷。 “有一点点……” 简瞳坐在那里,他喝着醒酒汤,她就托着腮看着他,目不转睛,满眼都是他,只有他。 陈序搁下碗,轻叹了一声:“瞳瞳,过来。” 简瞳站起身,眼睛却一点点亮了起来,她走到陈序跟前,陈序伸手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怀里。 简瞳趴在他的肩上,鼻腔一点点的酸涩起来,她抱紧他,强忍着不肯让泪落下来。 陈序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洗个澡,你等我一会儿。” 简瞳嗯了一声,正要起身的时候,却看到了他衣领上一抹艳色的红痕。 她再傻也看得出来那是女人留下的口红印子。 其实,她还闻到了很淡的香水味味儿。 但简瞳什么都没说,她乖乖的松开手,陈序去浴室洗澡,她把碗筷清洗干净收拾好,就去了卧室。 不管怎样,他回来了就好。 只要他没有碰外面的女人,只要他还喜欢她,她就能坚持下去。 一直以来她要的都并不多,只要陈序还喜欢她,只要陈序没喜欢别人,对于简瞳来说,都不算糟糕。 陈序洗完澡回来,简瞳已经躺在床上等着他了。 他掀开被子,却怔了一下,简瞳身上没穿睡衣,那双眼却羞怯含情的望着他,不躲不闪。 不得不说,这一幕还是很有冲击力的。 陈序能明显感觉到简瞳今晚很不一样,她主动了很多,格外的大胆。 492 决定分手 陈序大约是这几天都没餍足,今晚偷腥又只偷了一半,倒是发泄的酣畅淋漓。 简瞳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陈序今晚这样,说明他在外面真没乱来,那一抹红印子,也可能是别的意外,简瞳紧紧抱着陈序,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心软的不行。 “陈序……”简瞳轻喃询问:“你现在满足吗” 陈序的脸还埋在她颈窝里,听她问,就‘嗯’了一声。 简瞳更紧的抱住他。 陈序,你都想象不到我多爱你,多想抓紧你。 简瞳轻轻亲了亲他的侧脸:“陈序,瞳瞳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瞳瞳。”陈序微撑起身子,眸光深深凝住她,又俯身和她缠绵的接吻。 简瞳觉得整个身心都愉悦无比,她很快就在陈序的怀里睡着了。 陈序望着简瞳满足无比的睡颜,却眉宇渐渐深蹙。 今晚的简瞳还是让陈序觉得有点怪。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想法太明显,简瞳已经感觉到了 其实他并不太想让简瞳知道自己的心理,他也是真的不大想伤害她。 也许,他是该趁着自己还没犯错,及早和简瞳说清分开的好。 …… 周末陈序回了陈家一趟,简瞳也是知道的,他平日在外面胡来放纵,陈家的长辈也不怎么管,但有时候周末陈家长辈组织家宴的话,陈序是必须得回去的。 而这段时间陈序回老宅有点频繁,简瞳不知道的是,陈序几乎每次回去,差不多都会在陈家见到一个陌生面孔的年轻小姐。 有长辈给他牵线的,也有哥嫂亲朋牵线的。 陈序虽然都找借口拒了,但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相亲结婚也是早晚的事。 但陈序却没想到,这次回陈家,竟然见到了姚知雪。 陈序的一个堂嫂,是姚知雪的表姐,姚家门第中等,但家风还不错,姚知雪还有个哥哥,是京都大学的教授,父母都是教育系统的,算是书香门第了。 堂嫂就动了心思,牵了这个线。 两人一见面,表情气氛都不大对,众人就觉得有戏,一问,原来初中就是同学了,前几日同学会也刚见过面呢。 这可真是有缘分,堂嫂觉得事情大约要成,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陈序的婚事是陈家长辈的一个心病,这要是好事真成了,她在长辈跟前也得了脸呢。 吃了饭,堂嫂就喊着让陈序送姚知雪回去,陈家长辈对姚知雪印象也不错,长的漂亮,学历更漂亮,年纪比陈序小快两岁,从小到大都是学霸,小学跳过级的,家世也算不错了,最难得是,陈序对人家不排斥,因此也就乐见其成。 陈序开车送姚知雪回去。 因着今天是来见长辈,姚知雪穿的格外端庄得体,一上车她就笑道:“陈序,我真没想到今天会和你相亲,我表姐喊我过来家里吃饭,什么都没和我说……” “怎么,不愿意” “求之不得。” 姚知雪落落大方望着他,眼神明亮而又坚定。 陈序看了她一眼,转动方向盘,望着前方:“我家里人整天没事干都在张罗着给我相亲。” “你不乐意吗” “当然不乐意,没一个入眼的。” “我还以为你是心疼女朋友。” “都有。” “陈序,今天的事儿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和我相亲的事。” “你不是怕人非议你的人品么。” 姚知雪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她很好,特别特别的好,我和她就算分手,我也不能对不起她,得给她说清楚。” “我愿意等着你的。” 陈序没说话,姚知雪也没说话。 只是到了她的公寓楼下,姚知雪问他要不要上去喝杯茶,陈序还是鬼使神差的上去了。 成年男女之间的喝茶,尤其还是去对方家里,意味是很深的。 天气热,姚知雪先去房间换了舒适的家居服,就开始煮茶。 她品味很不错,这套公寓布置的文艺又舒服。 陈序随意看着她挂在墙壁上的大幅艺术照。 有幅照片拍的尺度很大,几乎身体每一处性感的曲线都毕露无疑,但却不让人觉得低俗,陈序格外驻足了好一会儿。 姚知雪烹茶的时候动作流畅又优美,陈序看着都觉得很享受。 她将煮好的琥珀色茶汤端给他,陈序接过时,两人的指尖轻触了一下,才慢慢的分开。 也许姚知雪还是有一点道德底线的,也许陈序对简瞳是真的还有几分用心,这次喝茶,倒也就是单纯的喝茶。 差不多三四十分钟后陈序告辞离开,姚知雪送他出去。 看着他走进电梯,姚知雪冲他摆摆手,俏皮的笑了笑。 电梯门关上后,姚知雪脸上的笑容就暗淡了。 陈序觉得心情很糟糕,他没有回公寓,却去了小金山喝酒。 没叫郑南煦他们,就随便和几个狐朋狗友喝了几杯。 十一点的时候,简瞳打了电话过来。 493 我们分手吧 陈序心情不好,眉眼之间染了一点不耐,但电话接起来时,却仍是尽力温和了声调:“瞳瞳,我今晚不回去,和几个哥们儿喝酒,你先睡吧。” “哦,那好吧,那你少喝点酒……” 陈序敷衍了几句就挂了,干脆又关了机。 简瞳一夜都没有睡,陈序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简瞳听到外面门锁响的声音,她躺着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陈序洗完澡进来卧室,简瞳闭着眼,装作睡着了。 身上的薄被被掀开,简瞳感觉到陈序微凉的身体贴过来,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陈序低头在她脸上吻了吻,就抱着她闭上了眼。 简瞳闻到了很重的酒气,除此之外倒是再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 陈序很快睡着了,简瞳却一直睁着眼,她怕吵醒他,就一动不动的躺在熹微的晨光里,到陈序醒来的时候,简瞳整个身子几乎都麻的没有一点知觉了。 “你醒啦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简瞳撑着身子起身,却被陈序又拉回了怀里,他直接吻上她,细细密密的吻将简瞳完全笼罩了,她的身子骤然就软了下来。 眼看到了中午,简瞳身上没了力气,两人干脆叫了外卖。 陈公子向来财大气粗,但却也不是随时随地的挥金如土,今天不知为何,他叫了米其林餐厅的豪华外送,里面有一道鹅肝,是简瞳很喜欢吃的。 陈序还记得第一次带简瞳吃这道菜时,她一双眼都亮了起来的样子。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记得你喜欢吃,所以就点了。” “有点太奢侈了吧。” 简瞳嘴巴里这样说着,但显然是高兴的。 女孩子很多时候都很好哄,几句甜言蜜语,一餐美食,一束花,她的心情就会由阴转晴。 而简瞳更好哄,陈序一向都知道的,不,甚至可以说,简瞳根本不需要哄。 他大约是宿醉没什么胃口,一餐饭几乎都在看着简瞳吃。 等她吃完,像只吃饱了蜂蜜的小熊一样歪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小肚皮抱怨自己太贪吃了的时候,陈序忽然叫了她的名字:“瞳瞳。” “嗯怎么啦老公。” 简瞳抱着抱枕,转眸看向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的陈序。 陈序摸出烟盒,拿了一支烟点上,却又没有抽,摘下来又夹在了指间。 他眉宇深深蹙着,似乎有什么很为难的事难以启齿一般。 简瞳不由得缓缓坐直了身子:“陈序……你想说什么啊。” 陈序伸手将那燃着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烟蒂摁灭那一瞬,他忽然就抬眼看向简瞳:“瞳瞳,我们分手吧。” “陈序” 简瞳有点不敢置信,她的眼一点点的张大,一点一点的变红,一点一点的聚满了豆大的泪珠。 “我的东西改天我会让人过来清理,这套公寓之前我已经让人办了过户手续,现在已经是在你的名下了,还有你的卡里,我给你存了五百万,瞳瞳,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对不起你。” 陈序说完这些,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和手机,转身就向外走。 他转身那一瞬,简瞳立刻起身过来追他,只是她实在太惶急,小腿直接重重磕在了桌案边缘,可她顾不上疼,几乎是趔趄着,有些狼狈的追到他身边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陈序……我不要什么公寓,我也不要钱,我哪儿惹你不开心了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陈序……” “我说了,你很好,瞳瞳,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陈序低头,掰开她的手指,继续向外走。 有些事有些时候,必须要足够的狠心,狠狠心也就过去了,如果此刻心软,又会继续和她纠缠不清,到最后,伤的最深的仍是她。 他这样的欢场浪子,根本配不上她这样好的女孩儿的真心,陈序自己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男人,自己永远都改不掉这些拈花惹草的臭毛病,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他身体还没背叛简瞳的时候,及时的了断他们的关系。 “我不要分手,陈序,我不要分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只要别和我分手,陈序,求你了陈序……” 简瞳哭的一塌糊涂,她不肯放手,死死攥着陈序的衣袖,就是不松开。 陈序没有回头,但眼底却一片的赤红弥漫,他再一次狠心推开她的手:“你非要我说出来,让你自己难堪吗简瞳,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我腻了,所以,别再这样缠着我了。”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儿,你告诉我,我什么样儿都可以做到的陈序,我保证……” 简瞳再一次去抓他的手臂,陈序却忽然转身将她推开了。 简瞳重重摔在了地上,也许是这一下实在摔的太重,她没能站起身,她就那样坐在地板上,仰着脸望着他,眼眶里的泪,不停的往外掉。 494 我和陈序可不一样 陈序忍住了想要把她拉起来的冲动,他分过无数次的手,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对的。 这一刻的心软疼惜,对于简瞳不是什么好事。 “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既然分手了,那就不要再有任何牵扯的好。” 陈序最后看了她一眼:“简瞳,你是个好女孩,是我陈序不配拥有这样的真心。” 简瞳眼睁睁的看着陈序拉开门离开。 她知道的,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陈序是真的决心分手了,他也是真的,不会再来这里了。 京都这么大,简瞳却只是渺小犹如蝼蚁的一个,她想要再找到他,见到他,几乎不可能。 简瞳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她顾不上穿鞋,就拉开门奔了出去,电梯到了地下车库,简瞳奔出电梯,一眼看到不远处陈序的车子还停在那里,只是车灯亮着,大约随时就会离开。 简瞳心急如焚,什么都顾不得,赤着脚就追了过去,而就在她快要到车前时,陈序却忽然挂了倒挡倒车,然后车子直接调头往出口方向而去。 “陈序……” 简瞳踉踉跄跄的追着车子向前跑,陈序从后视镜里看着简瞳那小小的身影,她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渐渐的,几乎看不到了。 他收回视线,发了狠,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呼啸着驶出出口,简瞳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 那一瞬间,陈序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骤然被搬开了一般,他觉得心底有些空,但却又透出说不出的轻松。 像他这样的男人,就该游戏人间,根本不该去招惹这样的傻姑娘,玩什么感情游戏。 走肾不走心,才是最轻松自如,也最适合他的一种生活方式。 陈序和简瞳分手的事,很快在他们的圈子里传开了。 陈序自然是招了数不清的臭骂,姜昵顾欢逮着他整整控诉了一整个晚上,但却也无能为力且心知肚明。 这是早晚的结局,陈序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为任何女人定下心。 他这小一年没偷吃,姜昵其实都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人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心理,常考30分的人,偶尔考一次60都要被夸的天上有地上唔无,但常考100分的人却不能有一次80分。 只是让几个姑娘担心的却是,没人能联系上简瞳。 她只和许禾发过一条微信就关了手机,信息里说自己心情不大好,想一个人待一段时间,她不会做傻事,让她们不要担心。 虽然简瞳这样说,但众人还是不可避免的为她担心。 这傻姑娘爱的太投入了,突然的分手对她打击真的有点重。 许禾就劝陈序试着联系简瞳,毕竟现在能找到她的人大约也只有陈序了。 但陈序却拒绝了,他的理由是,现在不再给简瞳希望,才是对她最好的事情。 这话虽然有道理,但也确实薄情了一些。 但众人很快就明白陈序为什么会这样做这样说了。 因为他和简瞳分手第三天,就和姚知雪打的一片火热,他暂时当然不会带着姚知雪出现在赵平津为首的这个圈子里,但京都就这么几个圈子,他和姚知雪不避人,自然就落了人眼,很快也就传开了。 许禾气的连赵平津都不想搭理了:“你为什么会和陈序这样的渣男做兄弟” 正给儿子换尿布的赵董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声:“我们小学就认识了,其实,陈序除了花心之外,其他方面确实还不错的,也很讲义气。” 赵平津没忘记当初赵致庸把他赶出赵家时,陈序可是把老底全都掏了出来支持他创业的事。 做兄弟这方面,陈序是真的没说的。 而对于他的私生活,说真的,赵平津也没权利多去置喙。 “我就是心疼瞳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一根筋,她对陈序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 赵平津眼见许禾急的要哭,就抱了康宝过去,哄自己的小妻子:“早点分了也是好事,简瞳慢慢走出来就好了,你想想,就陈序那德性,他根本收不了心的,长痛到底不如短痛。” “你们一丘之貉,都是混蛋。” 许禾抱过康宝,扭过身子也不想搭理赵平津,他们这些男人都一样,要分手的时候比谁都狠心,要求和的时候又比谁都会哄骗。 赵董对自己的无妄之灾很是无奈,好在还有康宝,他就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禾儿,你看康宝的手指甲是不是需要剪一下了我看他脸上有道红印,是不是他自己抓出来的” 许禾忙看儿子的小脸,又拉了小手检查:“是有点长了,你把他那一套指甲钳拿过来,我给他剪。” “好,我去拿。” 赵平津拿了小盒子过来,顺手把康宝抱过来,许禾就低了头专心的给康宝剪指甲,剪完手,又换了指甲刀,给他的小脚丫也剪了剪指甲,又打磨光滑,这才穿好小袜子,把指甲钳收好。 许禾收拾东西的时候,赵平津就抱着康宝,让康宝去亲她的脸,许禾被亲了几下就忍不住笑起来,见到她笑了,赵平津才低头亲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陈序可是不一样的,我就你一个女人,我也没偷过腥。” 许禾抬起眼瞪他:“怎么,你很遗憾吗” 495 康宝是个碍事的小灯泡 许禾抬起眼瞪他:“怎么,你很遗憾吗” “这倒是没有。” “嗯” “就是有点欲求不满……” 赵平津将碍眼的康宝搁在一边,捉住许禾的手腕将她轻推在了床上:“你今晚要不要喂饱我” “康宝在呢。” “让妈带他一晚上。” “我才不要和妈妈说这些。”许禾脸都红透了。 卫夫人一听不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她可不好意思让妈妈知道他们晚上要色色。 “那我去说……” “你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赵平津压着她,又亲了好几下,才将脸埋在她颈窝里,哑声问:“乖禾儿,你想不想” “我才不想呢,哪像你们男人,天天都惦记着这些……” 许禾嘴巴硬的很,其实,她怎么可能不想,她生完康宝都快百天了。 赵平津一直记着蒋爷爷的话,她身子弱,要好好调理,简直把她当玻璃人对待,根本不敢多碰她。 其实她身体恢复的可好了,主要是心情特别好的缘故,卫夫人又照料的精心,还有蒋爷爷的秘方,就连腿都没有以前疼的那样频繁了。 赵平津正要说什么,被冷落在一边的小康宝却不乐意了,咧着小嘴哼哼唧唧的就要哭。 许禾赶紧推开他要去抱儿子,赵平津却直接起身,一把将小家伙捞了起来:“走吧,找外婆去,今晚跟外婆睡。” 赵董特别光明正大的带着儿子和奶瓶尿布去了卫夫人的房间。 反正许禾也不知道他怎么厚脸皮做到的,总之小拖油瓶今晚是不住在他们夫妻俩的房间里了。 洗完澡,许禾出来时对着镜子转来转去,总觉得自己虽然体重恢复的差不多了,但身材好像就是不大对劲儿。 腰还是很细,但腰上的肉到底还是有点微微的松了,也是呢,怀胎这么多月,肚皮都撑大了那么多,没一点的变化根本不可能。 “怎么了”赵平津见她愁眉苦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就丢下毛巾走了过来:“哪里不舒服了” “你看我的腰,是不是有点粗了,还有腰上的肉,你看,我一捏就能捏到薄薄的一层……” 赵平津把她的手握住,从她腰上移开,又将睡衣给她拉好,才拉着她走到床边,抱她坐在了自己膝上:“禾儿,你为我怀孕生子,就算变胖变丑了,我也不会有半分的嫌弃,更何况,你不觉得,你是比从前稍微胖了一点,但是你的腰还是很细,但是那里……” 赵平津忽然低了头,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又笑道:“都换了两次内衣尺码了,自己不知道” 许禾的脸就一点点的红透了,赵平津说的没错,她确实换了两次尺码了,而且,大约是因为并没有母乳的缘故,所以现在也没有下垂干瘪的困扰。 但她生产后两人还没有过夫妻生活,许禾心底仍是有些忐忑的。 赵平津似是捕捉到了她的不安和紧张,他自始至终都很温柔很体贴,就这样一步一步瓦解了许禾所有的担心和那些敏感多虑。 事后赵平津一如从前抱她去浴室,许禾汗津津的脸贴在他胸前,呢喃轻问:“我抱着是不是重了” 女人生育后要面临很多身体和激素上的改变,赵平津做过这些功课,卫夫人和赵夫人都对他说过这些,让他要时刻注意着许禾的情绪和心态。 很多产妇生产后会得产后抑郁,就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体和生活上的巨大改变。 赵平津之前专门查了产后抑郁的资料,这一查,却几乎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抑郁症很多时候是因为生活环境不顺,人际交往压力等等而来,但人们往往忽略了,它其实是一种病,就如感冒发烧一样,并不是说你生活的无忧无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万事不操心就不会抑郁。 赵平津因此对于许禾的事,事无巨细都十分的上心。 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小问题,他也并没有用简单的一句‘没有’来敷衍。 “我毕竟不是体重秤,五斤内的误差,我还是不大能感觉出来的。”赵平津抱着许禾,将她放进浴缸里,很认真的回答。 许禾确实还比怀孕前胖五斤,但她自己其实也知道,那时候实在太瘦了一点。 “反正谁都能骗我,你不能骗我,我要是胖了,丑了,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当然,有个又瘦又美又白的太太,我带出去也很有面子的。” 赵平津给她拿过来精油按摩,她产前被照顾的很好,但大约是体质的原因,还是长了几根妊娠纹,都在腰腹上。 生产后,给她涂抹精油按摩的事情,就落在了赵平津的身上,几乎日日重复的事,他却也没有什么不耐。 到最后,甚至比专业按摩师的手法还要舒服了。 “赵平津……” “怎么了是不是有点重” “不是……我就是,就是有点嫉妒我自己。”许禾抱紧了他:“我怎么那么幸福,有这么好的老公。” 496 筹备婚礼 赵平津被她的话逗笑,“真是个傻瓜。” “那你也要爱我一辈子。” “好。” 别说一辈子,下辈子他也想遇到她,在遇到她的第一时间,就去和她相爱。 满百天的时候,赵平津带了他们母子回了麓枫公馆。 许禾舍不得卫夫人,赵平津也极力挽留卫夫人先住下,卫夫人也舍不下许禾和康宝,就继续留在了京都。 只有辛苦卫先生和卫嘉英,京都港城这样两地奔波起来。 许禾的身体逐渐恢复,两人的婚礼也就摆上了日程。 赵夫人和赵平津的意思都是要大办,但许禾实在不愿张扬,蒋老爷子也说许禾的腿还要继续系统的治疗,不宜劳累,最后众人商定,不再折腾什么海岛婚礼,婚礼就办两场,京都一场,港城一场,而港城那一场的意义又不同,卫家这是宣告世人,他们认回了亲生女儿了。 京都这一场婚礼定了西式风格,港城那一场就是传统的中式婚礼。 开始订做婚服婚鞋婚戒,各种首饰配饰敬酒服晚礼服,饶是许禾万事不用费心,但却也忙碌起来,好在身边有卫夫人和姜昵等人帮忙,倒是让她省了不少的心。 婚礼定在了十月间,却是许禾的意思,十月是赵平津的生日月,他待她和康宝好,她没什么能回馈他的,就把婚礼纪念日和他的生日选在了同一天。 赵平津心里欢喜,却故意打趣她:“我看你是想要省一份礼物吧故意选在同一天。” “那,没有礼物你娶不娶” 许禾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正红织金的男款中式婚服拿起来,在他身上比来比去。 从未看过他穿红色呢,只是这样比一下,就让人移不开眼,仿似看到了古时候锦衣华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一样。 还不知到时候全套穿在身上,戴帽簪花又是何等的风姿。 赵平津握住许禾手腕,看一眼周遭,见没人看他们这边,就低头偷了个吻:“娶,什么都没有,也要娶。” 许禾仰脸冲他嫣然一笑,唇角小小一粒梨涡若隐若现,只觉得平生最好的幸福,莫过于这一刻了。 …… 赵平津原本不想在好日子里提起那些让人不快的人事,但庄明薇罪名成立已经被检察机关批捕,既成事实,这件事就此尘埃落定,许禾的心结也就了了。 因此在文件下发之后,赵平津就立刻告诉了许禾知道。 许禾并不意外庄明薇最后会是这个下场,毕竟天理昭昭,到头来,作恶的人谁都逃不掉。 “你陪我回宁县一趟吧,我想去看看爸爸,也要告诉他这件好消息,慰藉他的在天之灵。” 赵平津自然无有不应,卫夫人得知后也和许禾说,想要一起去宁县祭拜许立永,许禾当然应了,到最后回宁县时,却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卫诚儒和卫嘉英夫妇也专程从港城回了京都,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宁县。 卫诚儒和卫夫人给许立永上了香,又摆上了供品,卫嘉英却和许禾一起跪下,给许立永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许禾将庄明薇的判决书复印件在许立永的墓前烧了。 她想,爸爸在天之灵,也终于可以瞑目了。 他最疼爱最挂心的女儿,如今不但找到了至亲的父母,还嫁得了良人,还有了康宝这样可爱的孩子,很快,她就要做新娘啦。 许禾还是觉得遗憾,许立永若是活着看到这一天该多开心啊。 卫夫人怕她跪久了腿疼,让赵平津将许禾扶了起来。 许禾哭了一场,情绪宣泄出来,却反而觉得人也精神了很多。 他们没有在宁县多待,但是许禾还是带着众人回了许家的老宅一趟,那个小院子,承载了许禾太多太多的回忆了。 卫夫人望着这个小院,却感慨万千,不管怎样,禾儿还是幸运的,遇到了许立永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父亲,至少她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过的还算是幸福。 “回去后,也去看看她吧。”卫夫人劝慰许禾:“不管怎样,她至少也给了你一口饭给了你一个家。” 许禾红着眼点头,其实一直到最后,她也没恨过秦芝。 秦芝虽然对她不好,得病后常骂她,甚至也动过手,可许禾却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如今许立永的事水落石出,恶人得到了该有的惩罚,秦芝若是知道了,定然也会觉得安慰。 回了京都之后,卫夫人就陪着许禾去了一趟疗养院。 秦芝执意不肯和她见面,许禾无奈,只能拜托护士将判决书送进去给秦芝看。 只是她和卫夫人离开的时候,护士却又追了出来,给了许禾一个玉镯子。 许禾认出来,那是秦芝结婚时许立永给她买的,她戴了二十多年了。 “她给您的,说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一个镯子傍身,如今给了你,也算是全了母女一场的情分,从今以后,就各自安好吧。” 497 越发暴戾的徐燕州 许禾捧着那个镯子,不知不觉眼泪就爬了一脸,这玉镯成色不怎么好,想来也很便宜,但许禾知道,这在秦芝心里多贵重多有意义。 她如今愿意给她,是不是也说明,秦芝已经不再恨她了 卫夫人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又摸了摸她漆黑的鬓发:“禾儿,别难受了,她既然给你这个对她来说如此珍贵的镯子,那就说明她已经释怀了从前的事了……”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其实她也很苦,她这辈子,没过过几年的好日子……” 许禾想到秦芝余生只能在这里度过,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卫夫人只是抱着她,任她宣泄着这些压抑的情绪。 和许禾相认后,卫夫人才慢慢了解到了许立永突然意外去世后许禾的遭遇。 了解的越多,她对于许禾就越发的疼惜愧疚,而对于许立永,更是心怀深深感激。 在和卫诚儒商量之后,他们还是选择尊重许禾的意见,没有让她改回卫姓,不管怎样,许立永对许禾是真的好,他这个父亲,也是真的称职和尽责,就凭许立永给了许禾那么多年的疼爱和照顾,卫家都不会强求许禾改姓。 卫家人的宽厚慈爱,却也反而更让许禾珍视这迟来的宝贵亲情。 而赵平津对于岳家自然也是加倍的敬重和亲近。 赵家卫家同气连枝相互扶持,在今后几十年里,越发发展壮大,这却是后话,暂且不提了。 如今赵家和卫家的头等大事,都是两人近在眼前的婚礼。 如今快进入八月,算算时间也就不到两个月了,婚礼的各项程序繁琐而又缺一不可,赵平津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他不想给自己和许禾留下任何的遗憾。 而许禾却是个稍稍散漫的性子,对于这些外在的形式化的东西,她其实都不甚在意,但赵平津重视紧张,害的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简瞳中间给她打来过电话,说到时候会回来参加她的婚礼,只是心情不大好,现在还不想回来京都。 许禾能体会到她此时的感受,因此半点都没有勉强她。 “那我等你回来给我做伴娘。” 简瞳握着手机,轻轻说了一声‘好’。 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到底还是问了许禾一句:“陈序有新女朋友了是不是禾儿” 许禾并没有隐瞒她,她一直都觉得陈序不是简瞳的良配,陈序这样的性格,除非挂墙上那天才会安分。 简瞳耗不起,也伤不起的。 “瞳瞳,别想着他这种渣男了,不值得的,你们刚分手没几天,他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他这样的欢场浪子,本来就不适合你这种乖女孩。” “我知道的禾儿,我会慢慢想清楚的。” “那就在外面好好散散心,注意好安全,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瞳瞳,你我之间不用客气的。” 许禾挂了电话后,直接给简瞳的支付宝里转了十万块。 女孩子孤身出门在外,有钱傍身能解决很多的麻烦。 她知道陈序肯定给简瞳了很多钱,但简瞳那一根筋的性子,也肯定不会要。 许禾转完账,特意把赵平津叫过来叮嘱他:“我们到时候拟那个宾客邀请名单的时候,你一定记住,顶多只能请陈序一个人来,不能带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女朋友,瞳瞳是要给我做伴娘的,我不想让她看了伤心。” 赵平津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让许禾不开心,一口就答应了。 只是,说到邀请宾客的事,许禾又想到了两个人。 “我到时候一定会邀请贞姐姐的,你那边,会请徐燕州吗” “我和徐燕州如今也算有点私交,生意上也有来往,按理是该邀请他的。” “他和贞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啊” 许禾回来京都后,其实并没和季含贞见过面,但季含贞却让人送过几次东西给许禾。 许禾也曾给她打电话请她来家里,但季含贞都婉拒了,她言下之意,如今许禾双喜临门,她这样的女人总有点不吉利,就不出去碍人眼了。 许禾根本不在意这些,但她怎么说都没用,季含贞就是不肯出门,她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后来和赵平津说起这件事,赵平津却道,“也并不稀奇,非但是你请不动,这一年多也没人请得动她,你贞姐姐好像一步都没出过姚家的大门。” “那徐燕州呢徐燕州是不是放下贞姐姐了” “这我也不清楚,我们喝过几次酒,他看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是听人说,他性子更暴戾了,身边的助理换了有十来个了,薪水开的再高都受不了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 如今许禾再度提起这两人,赵平津也只能叹息一声:“你贞姐姐一步都不出姚家,徐燕州再有想法也没用,他总不能闯进姚家,把人守寡的儿媳妇给抢出来吧” 498 最难堪的一面 许禾想到庄明薇伏法的事,就动了心思:“平津,如今庄明薇的事情结了,徐燕州和她应该也离婚了吧” “当初那个孩子夭折之后,他们两人就走了离婚程序了。” “那……那如今男未婚,女也未嫁,他们两人若是心里还有彼此的话,不能重新在一起吗” 赵平津望着许禾,他揽了揽妻子的肩:“知道你希望身边的朋友都能过的幸福顺遂,但是禾儿,别人感情的事,我们到底是外人,不能去干涉太多,也不能问询过多,再说了,如果徐燕州心里还有你贞姐姐的话,他也一定会想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的。” “我就是不大明白,贞姐姐为什么就非要在姚家守寡,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她看起来也不是那种古板守旧的性格。” 赵平津倒是听闻过一个辛秘,但是事情牵扯到季含贞的声名和清白,所以之前他从来不曾提过。 季含贞之所以会对亡夫感情这样深,且年纪轻轻就心甘情愿为他守寡,原因无他,她婚前曾遭遇过男人侵犯,而她当时的未婚夫姚则南,没有丝毫的嫌弃,执意娶了她,还费尽心思将事情压了下来,而且在婚后,对她也一如既往的好,从没变过态度。 所以整个京都,几乎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这也是为什么季含贞会在姚则南意外去世后,发了毒誓要为他守寡一辈子的最大原因。 赵平津不喜议论别人是非,因此这个辛秘,他也就一直没和许禾说过。 “别人如何选择,自然有他们的原因的,你贞姐姐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赵平津又劝慰许禾:“别想这些了,至少我们,还有昵昵和宋医生,现在都过得很幸福,以后,你身边的朋友,我身边的朋友,也都会像我们现在这样幸福的。” “大家都可以幸福,不要让陈序幸福。” 赵平津为她孩子气的话失笑:“好好好,谁让陈序这么花心呢,那就把他排除在外好了。” 许禾说完,却又有点后悔,如果最后兜兜转转简瞳还是和陈序在一起呢,陈序不幸福,简瞳也不会幸福的。 她赶忙换了说辞:“我要改一下,陈序如果最后能一心一意和瞳瞳在一起的话,就让他也幸福,如果没有,那就不让他幸福。” “不是说瞳瞳不适合陈序,你也不大支持两个人在一起吗”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嘛,就像当初你和我分手,我去了国外,我都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了。” 许禾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就渐渐变了,她看着赵平津,嘴角翘了翘:“那天是谁说自己和陈序不一样的” 赵平津莫名觉得有点不祥。 许禾又笑了一声:“我看你们还是很像的,陈序让瞳瞳吃药,就是跟你学的吧。” 赵平津无言以对。 但不管怎样,老婆忽然翻旧账,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不赶紧把人哄好了,怕是旧账都翻不完了。 “这件事,我没有任何可以争辩的,是我的错。” 赵平津伸手抱她,许禾挣了一下,他却抱的更紧了:“禾儿……你能不能也想想我对你好的地方,别老惦记着这些了。” 其实许禾提起来后自己也有点后悔了,这事儿要真论起来,她和赵平津都有错,五五开吧。 但是被宠爱着的女人,就是会有偶尔矫情的时刻,不过许禾却是个知道见好就收的人。 赵平津认错,她也就立刻顺台阶下了。 两人就把这件事翻了篇。 又过了几日,简瞳却忽然回了京都。 而她之所以会回来,却是因为陈序的一通电话。 最初接到陈序电话的时候,简瞳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心底瞬间燃起了一线希望,但让她绝望的却是,电话里响起的,却是自己亲生父亲简德坤的声音。 那一瞬间,简瞳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跳几乎都要停滞。 她从不敢去想,有一天自己这样不堪的出身会被彻底揭开在陈序的面前。 而她更是从来不曾想过,简德坤会找到京都,会找到陈序那里。 其实这件事细究起来也不算巧合,简德坤手里钱花光之后,自然主意又打到了简瞳这个便宜女儿身上,他就跑到京都来找简瞳,从前的住处找不到人,就去简瞳上班的培训机构去打听,然后就打听到了简瞳现在住的公寓。 但这里安保严密,他无凭无据,保安根本不会放他进去,简德坤就开始撒泼闹事,保安联系不上简瞳,就联系了陈序。 而简德坤在得知这个相貌英俊开着豪车戴着名表的男人就是自己女儿的男友时,简直像是抱住了摇钱树一般,立刻就缠了上去。 陈序碍于简瞳的面子也没办法动手,给了简德坤钱,打发他回去,但简德坤哪里舍得放过这条大鱼,厚着脸皮不肯走。 499 彻底断了 陈序解释自己和简瞳已经分手了,简德坤闻言却立刻翻脸开始大闹,嚷嚷着陈序睡了他如花似玉的清白大姑娘,现在想拍屁股走人,门儿都没有,非得给他们老简家一个交代!要不然他就一头撞死在陈序车上。 陈序这样的公子哥儿,哪见过这样的市井泼皮无赖,他烦不胜烦,只能想办法联系上简瞳,让她自己回来处理。 简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回来京都的。 她下了飞机赶到公寓时,陈序烦躁不已的坐在沙发上,面前已经扔了一堆的烟头,而她的父亲,那个犹如魔鬼和噩梦一样让她日夜不能安宁的男人,就一副无赖模样坐在地板上,手里还抓着一把水果刀。 见她回来,陈序立刻站起身:“简瞳,你和你爸说吧,你们家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他已经被缠了快两天了,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简德坤的嘴脸实在让人作呕。 而更让陈序恶心的是,也不知道简德坤哪里来的脸,一口一个老丈人的自诩。 他要是真找个这样的老丈人,他陈序祖宗八代的脸都要丢光了,他老子怕是能活活气死。 简瞳站在门边,她瘦了很多,神色却还算平静。 大约是自己曾经最怕的事,如今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却也心头大石落定。 简瞳反而完全平静了下来。 甚至回来的路上,她整个人已经想清楚了。 陈序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出轨,没有别的女人,分手也干脆利落说清楚了。 他给了自己钱,房子,不管自己要不要,他至少都给了。 没有陈序,她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不会见识到另外一个根本触摸不到的世界。 这一场恋爱本来就是不公的,不对等的。 谁都没有错,错的也只是她的天真和异想天开。 有简德坤这样一个亲生父亲在,她这辈子都会被摁死在泥沼里,永远都翻不了身。 除非她有那个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能耐。 “对不起啊陈序,给你添麻烦了。” 简瞳轻轻说了一句,就往旁边让了让:“你先回去吧,我会和我爸说清楚的。” 陈序倒是有点意外,他看了简瞳一眼。 真心喜欢过的女孩儿,再次见面,也做不到全然的无动于衷。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打算留下来帮忙,他往外走的时候,对简瞳交代了一句:“我给保安室那边打过招呼,有什么事儿他们会帮你的。” 简瞳点了点头,垂着眼眸没有看他:“谢谢。” 陈序脚步顿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门。 简德坤却立刻蹦了起来:“瞳瞳!不能让他走,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不能被他白睡,他得赔钱,要不然老子就去告他,告他强奸!” 简瞳整张脸都涨红了,她气的全身都在抖,陈序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可她根本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陈序,求你了,你赶紧走吧……” 别站在这里,看着她一团糟的家庭,看着她有这样一个让人作呕的父亲。 陈序眉毛紧紧皱着,看着简德坤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样子,又看看简瞳站在那里瘦的风吹就倒的样子,他到底还是有点良知,也有点不忍。 “我报警吧,别和他废话了。” 陈序拿了手机就要报警。 眼见他来真的,简德坤却有点蔫了:“你报,你现在就报,警察来了也要先抓你祸害我大闺女的强奸犯……” 这强奸犯三个字实在是刺耳难听,陈序压抑了两日的怒火,瞬间暴涌而出。 他攥住手机转身,眸光冷冷落在简德坤身上,“你再说一句试试!” “说你怎么了,你不给钱,就是强奸……” 一句话还没说完,陈序直接一脚踹在了简德坤胸前,简瞳还没反应过来,陈序已经抄起一边翻倒的椅子,直接砸在了简德坤的脑袋上,腾时间,血花四溅。 “陈序……” 简瞳喃喃唤了一声,陈序将椅子扔在一边,看了一眼捂着头惨嚎不止的简德坤。 他随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回身看向简瞳。 “他以后再来找你,你就直接报警,这种人欲壑难平,你给多少钱都没用,想办法跟他断绝关系吧,要不然你这辈子都毁了。” 陈序平静的说完,简瞳没有回应,就那样含着泪站着,他心里有点堵,忽然上前了一步,抬起手将简瞳鬓边散乱的头发挂在耳后,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在简瞳眼泪落下来那一瞬,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陈序走了,简瞳站在那里,麻木的看着哀嚎的简德坤。 她打了120,送简德坤去了医院,她留了足够的医药费,就直接离开了医院。 大约是被陈序打的太狠,害怕了,也大约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简德坤出院后就灰溜溜的回了老家,没有再骚扰简瞳。 简瞳回了公寓,陈序的东西应该前段时间他就让人清理干净了。 衣柜,洗手台,鞋柜……都空出了一半。 一个人要进入另一个人的生活其实很难的,但他要从你的生活离开,你看,多简单 500 身孕 简瞳昏天暗地的睡了好几天,直到许禾不放心,过来看她。 “瞳瞳,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简瞳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许禾带来的粥和饭菜,她也吃了一些,虽然人瘦的很,但却看起来并不是那样的萎靡不振。 “我想回我外婆家那边,之前舅妈告诉我,那边的学校缺老师,我大学时考了教师资格证,我也有学历,准备回去试试考编制。” 简德坤这样闹一场,她之前工作的培训机构也没脸再去了,而京都,她也实在不想继续待下去。 “不留在京都吗其实你之前在培训机构做的很好的,你的课孩子们都喜欢听。” “不留在这里了,其实,就算在京都待了六年,我却还是觉得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我们这样的穷地方的孩子,尤其是我,脑子也不大聪明,考上大学靠的也只是没日没夜玩命的学习做题,真的完全不适合留在这样的大城市。” 简瞳苦笑了一声:“禾儿,我的原生家庭太糟糕了,我这辈子都很难甩掉,简德坤不过四五十岁,身体壮的如一头牛,至少还能活个二三十年,二三十年啊,多么漫长,一辈子也就过了一大半了。” “瞳瞳……我舍不得你走。”许禾是真的舍不得,和姜昵顾欢这些朋友不同,简瞳和她首先是校友,又是身世同样坎坷的好友,她们之间很多时候很多想法都是相通的,所以,许禾对于简瞳,总是多了一份理解和心疼。 “你结婚的时候我会来当伴娘的呀。” 简瞳轻轻抱着许禾,给她擦眼泪:“你别哭啊,我听人说,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尽量不要哭的,眼睛会疼,禾儿,你要好好的,一定要过的特别特别幸福,我把我这辈子不可能得到的幸福都给你啦,以后,你就替我好好过……” 许禾哭着摇头:“瞳瞳,陈序不值得,但这世上还是会出现一个只喜欢你,只对你好的男人的……” 简瞳却笑了:“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好男人的话,我何必要牵连人家,要去害人家,把人家好好的人生,搅合的一塌糊涂呢。” 许禾不知道说什么好,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想说,她帮她去找赵平津,彻底了了简德坤这个大麻烦,但是,她又凭什么把赵平津卷进来,让他惹这一身脏呢。 “瞳瞳,那我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来……” 许禾再多的不舍,也只能尊重简瞳自己的想法。 她明白那种失恋后想要离开伤心地的感觉,就如当年的自己,一分钟,一天都待不下去。 回去她外婆家里,至少还有亲人陪在身边,如果考了编制,生活工作都稳定下来,简瞳的将来也会渐渐有新的希望的吧。 但简瞳并没有回来参加许禾的婚礼。 她回去外婆家半个月后,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备考编制的同时,简瞳曾一个人悄悄回了京都一趟。 她和陈序恋爱差不多一年,他喜欢去的几个地方,她都很清楚。 她看见了他和姚知雪在一起的画面,虽然只是下车走进餐厅那么短短一截路,但简瞳也看到了陈序搂着姚知雪的腰,两个人说说笑笑亲昵无比的样子。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早就发生关系,甚至已经同居了吧。 简瞳的心也就彻底的死了。 她回去后,外婆和舅妈都建议她去医院拿掉孩子。 话里话外的,她们的意思是,她总要嫁人的,带着个孩子,嫁人的标准也就只能一降再降了。 简瞳也挣扎过,甚至已经去了医院,都交了费。 但当她坐在走廊里,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缓缓的走过,听到产科那边传来婴孩的哭声,她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想到不久之前她曾和陈序说过的那些话。 陈序,我给你生个女儿吧,我们母女俩,也不会碍着你。 她想笑,但笑着笑着却又落了泪。 她又何必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带到世上来受罪呢。 算算日子,这个孩子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分手,她那几天故意偷偷停了药,她确实做了糊涂的傻事。 可谁年轻时没犯过傻呢。 好在她已经清醒了。 她也已经平静麻木的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只是,孩子,到底该怎么办 简瞳坐在医院那段时间,想了很多很多,她也就那几天没吃药,但孩子就这么巧的来了。 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缘分,她如今在的地方,距离京都千里万里远,陈序永远都不会到这样的穷乡僻壤来,而她,只要不回去京都,只要慢慢的断了和许禾那些人的联系,就没人会知道她怀孕的事。 她自己有手,也有能力,她能养活这个孩子,她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但简瞳没有想到,她从医院回去,当舅妈得知她没有拿掉孩子后,却立刻就翻了脸。 “你做出这样未婚先孕的丑事,到时候你的几个表姐表妹还怎么嫁人有你这样一个姐姐在,谁还会娶她们她们的名声都被你毁了,人家还以为老安家的女儿都这么不检点……” 501 嫁了吧 外婆也哭着劝她:“现在孩子还没两个月,你现在拿掉也不受罪,别犯傻,你还有一辈子呢,真的生下来,你后半生怎么办孩子生下来就没爸爸,将来要受多少的委屈” 外婆的这句话,瞬间戳到了简瞳的心。 是啊,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将来,要受多少的委屈被人欺负了也没有爸爸为她撑腰…… 简瞳的心都碎了。 她到底还是点了头:“我不要这孩子了,外婆,舅妈,我明天就去医院……” 但最终,简瞳却还是没能顺利的做完这个小手术,最后一次做检查的时候,简瞳听到了孩子的胎心,简瞳还听到了给她做b超的护士小声和同事嘟囔,孩子发育的可真好,可惜了。 她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 这就是女人的天性,她们血肉里就蕴着最柔软却也最强大的力量。 简瞳没有拿掉那个孩子,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住在外婆家里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选择,牵连到无辜的姐妹们。 得知简瞳要走,外婆哭成了泪人,舅妈大约是心里也有点愧疚,更也许是看着简瞳一个人怀着孕无处可去实在可怜,她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要不,趁着现在月份还小,找个人嫁了吧,孩子将来生下来,至少明面上有个清白的出身。” 但这种事,哪里又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简瞳也并不想嫁人,其实,这辈子她也都不想嫁人了。 再者说,她肚子里揣着一个孩子,哪个男人又能不嫌弃呢。 还有简德坤这个人渣杵在那儿,简瞳不想给别人惹来无妄之灾。 舅妈却说,当初她妈妈年纪轻轻就被他打的半死后来又活活累死,简德坤理亏心虚,这些年都没敢在外婆这边露面,让她不用担心,有两个舅舅在呢。 简瞳的劝阻根本没什么用,舅妈却已经热心肠的张罗起来。 外婆家这边不大发达,娶不起老婆的男人还是挺多的,但简瞳年轻,长的也算好看,又有高学历,舅妈也不愿意随便找个男人糟践她。 好在她人干脆爽利,四里八乡的名声也不错,倒真让她找到了个合适的人选。 是县里一个中学的物理老师,叫张文礼,三十三岁的年纪,老婆四年前意外去世,留下了一个儿子,如今才六岁,一直是孩子的外公外婆带着的。 这个男人身量中等,相貌倒是文质彬彬,就是人不怎么爱说话,有些木讷,工作上也不会钻营,这么些年也没升职,薪水微薄,又因为有个儿子,再婚的事就一直耽误了。 张文礼从舅妈那里得知了简瞳的一些基本信息后,就觉得很感兴趣,而他感兴趣的原因是,简瞳考的大学很好,虽然专业是冷门的,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京都名校,张文礼就喜欢读书好的女孩子。 而他的亡妻,是父母之命娶的,两人结婚几年,都没什么共同语言。 在见了简瞳之后,张文礼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这桩婚事。 他没太在意简瞳怀孕的事,他自己也有个儿子,就当简瞳带过来一个孩子罢了,两人也算是扯平。 而简瞳在见到张文礼后,虽然并不喜欢,但至少不反感,张文礼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模样的好人,宽厚,温和,这让从小几乎都生活在父亲家暴阴影下的简瞳,觉得很踏实。 简瞳并没有隐瞒,将自己父亲的事全都和盘托出了,“虽然他这么多年都不敢来我外婆这边,但将来什么样,我不敢保证的,我舅妈让我来相亲,我实在没办法拒绝,你可以告诉她,你对我不满意……” 张文礼当时没说什么,但却也没有和舅妈说自己不满意简瞳,相反,他有了空就来约简瞳一起吃饭看电影,甚至,有一次,还陪她去做了产检。 简瞳又对他说过几次同样的话,张文礼不善言辞,只是木讷的说:“我不在意这些,我自己条件也不好,三个老人和一个孩子要养,你不嫌弃我就行。” 两人也就这样不咸不淡的交往起来,张文礼确实不怎么爱说话,性子也如舅妈说的那样木讷,但他对人的好,却是那种特别朴实和实实在在的。 外婆和舅妈都觉得张文礼好,适合结婚,简瞳渐渐的,好似也接受了他。 简瞳开始显怀的时候,张文礼提出领证,他说:“领了证,至少以后,咱们这个孩子生下来时,不会被人非议,我就算不是亲生父亲,也会努力对他好的。” “当然,一切还是按你的想法来,你要是现在还不想领证,我也没意见的。”张文礼有点紧张的样子,推了推眼镜,好脾气的笑着说道。 简瞳看着他温和的笑容,不知怎么的,眼眶忽然就涨的酸痛了。 502 登记照 当初那么贪恋陈序的爱和温柔,也许是因为从小都没有得到足够的父爱,极度的缺爱之下,只要有个人对自己好,就拼了命的想要用尽一切力量去抓住那个人。 其实曾经这样的自己,也让陈序很困扰的吧。 所以他很快厌倦了那样的简瞳,走的头也没有回。 “你别哭啊……那个,简瞳,瞳瞳……你要是不愿意和我结婚,我也不会逼你的,你本来就年轻漂亮,我年纪大,人又嘴笨,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 张文礼见她眼睛红红的掉眼泪,急的不得了,他想要给她擦眼泪,却又不敢,想要哄人,但翻来覆去又只会那几句。 简瞳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心里想,就这样吧,他说的没错,不管怎样,肚子里的宝宝也有个家了,至统领来,不会被人嘲笑是没有爸爸的小孩儿。 挑了个日子,简瞳和张文礼领了证,简瞳不想张扬办仪式,张文礼就请了两边的亲戚一起吃饭,简瞳第一次见到了张文礼的儿子张泽阳,小名阳阳,小家伙生的胖墩墩的,不大像张文礼,应该是像妈妈。 他对简瞳不大喜欢,很有敌意的样子,阳阳的外婆说话也不怎么好听,阴阳怪气的。 简瞳的外婆和舅妈就很不高兴,饭桌上的气氛不融洽,张文礼有些愧疚的握住了简瞳的手。 简瞳笑了笑,没说什么。 领了证后,简瞳自然就搬到了张文礼的住处。 他是个真的很温柔宽厚的男人,简瞳大着肚子,张文礼将主卧室让给了简瞳,自己去睡了小房间。 他一直规规矩矩的,十分尊重简瞳。 只是有一天下班回来,张文礼看到简瞳站在阳台上给他收衣服,她的背影看起来娴雅而又温柔,他一时没能忍住,走过去轻轻抱住了简瞳的腰。 亡妻是个没念过多少书,性子泼辣的女人,但人是真的勤劳能干,所以张文礼也从没有过半点怨言,妻子意外去世后,张文礼给她守了两年的孝,过了整三年,才慢慢张罗着再找。 而岳父母那边,张文礼也一直如妻子在世一般,对两个老人照料有加。 简瞳站着没有动,张文礼抱了她一会儿,她的身体还是紧绷的。 他松开了手,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他没问过简瞳的过去,简瞳舅妈说的也含糊,只说简瞳的男人出意外死了,简瞳善良,舍不得拿掉孩子,所以留了下来。 但张文礼其实看得出来,简瞳的心一直都是封锁的,她的过去,不会是舅妈说的那样简单。 因为怀孕的缘故,简瞳在许禾婚礼前给她打电话说了自己不能去京都给她做伴娘了。 许禾电话里当时就哭了,追问她为什么不来。 简瞳只是不停的道歉。 许禾不肯听,电话里哭着说机票都给她订好了,她如果不来,她会和她绝交的。 简瞳仍是拒绝了。 她不能再回去京都了,她已经决定就这样平静的过完余生。 京都的一切人和事,都和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更何况,如今她还有着身孕。 她留下这个孩子,本来就对陈序不公平,她也实在没道理,再去搅合陈序的生活。 “禾儿,我真的很抱歉,但你知道的,我有多希望你过得幸福,我也会一直一直祝福你的。” “瞳瞳……” “还有,禾儿,我已经嫁人了,现在过的很平静,京都的那些人和事,我都不想再回想了,以后,我可能会很少和你们联络……” “嫁人了嫁给谁了瞳瞳……为什么这样大的事你不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突然嫁人的” “没有,并不是的,禾儿,你别担心,我嫁的那个男人,真的是个特别好的好人,他对我也很好,我现在过的真的挺好的,所以,别为我担心了。” 也许是为了让许禾放心,挂了电话后,简瞳给她发了一张自己和张文礼结婚登记的合照。 照片上的男人生的斯文温和,戴着一副眼镜,看得出来是个性情很好很宽厚的人,照片上的简瞳,眉目安然,笑的很轻但很温柔。 许禾望着这张合照,心是放下了一半,但却还是说不出的难过。 她真的没想到简瞳会这么快嫁人,在许禾的认知里,简瞳是个特别一根筋特别温顺的女孩儿,她一直都以为,简瞳会比她当初还要更难走出来,而如今看来,简瞳却比她所想的还要更清醒。 不过,清醒是好事,毕竟陈序确实不是良配,也许简瞳嫁给她现在的丈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许禾仍是觉得心里憋屈的慌,为简瞳难受,也为简瞳委屈,更痛恨陈序的不知满足和心猿意马。 她发了一条仅陈序可见的朋友圈,配图就是简瞳的结婚登记照,文字是一句长长的祝福。 而发完这条朋友圈没多久,许禾就接到了陈序的电话。 她原本不想接的,但却又想听听他嘴里能说出什么话来。 503 他只是不甘心她这么快嫁人了而已 “有事儿”许禾淡淡问了一句,陈序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看到你刚才发的朋友圈了。” “嗯,怎么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知道吗” “没多久吧,我也是刚知道。” “那男人什么来历,干什么的,你听她说了吗” 许禾觉得有点好笑:“这是瞳瞳的私事,和你有关系吗” 陈序也笑了一声,他掸了掸烟灰,“你又不是不了解她,人傻的很,一点心眼都没有,我怕她被人给骗婚了。” “你想多了,再坏也坏不过被你骗那一遭。” “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也是真心希望她好……” “她现在挺好的,那男的是人民教师,性格温和,很宠她,你不用为她担心,有这份心留着关心你女朋友去吧。” 许禾不想和他废话,说完就要挂电话。 陈序却忙叫住了她:“……我之前给她钱她没要,房子也没要,我心里真觉得挺对不住她的,要不这样,我转账给你,你帮我转给她,当我给她的新婚礼金,不管怎样,也是我的心意。” 许禾气的差点将手里手机给摔了,陈序现在这样做,不就是因为心里有愧想要花钱买心安吗 可凭什么呢,把人伤了玩弄了,花点钱就可以当做水过无痕了 简瞳要是图他的钱,也不会钱也不要房子也不要就这样走了。 “陈序,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就是简瞳和你分手后转脸就嫁人了,你心里又不甘心了而已,人家简瞳都放下了,不打扰你寻欢作乐,人家过的挺平静挺好的,你就别搅合了。” “我没想搅合她,你别告诉她钱是我给的,她也不知道是我……” “真没这个必要了。”许禾是真的替简瞳觉得心寒。 有些男人是感情迟钝的那一类,失去后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放弃的人在自己心里多重要。 其实她之前也抱着一丝幻想,陈序得知简瞳嫁人会痛不欲生悔恨当初,可现在看来,她真是想多了。 陈序就是那种天生自私自利的享乐型人格,他就算此时有那么一点不甘,但却也不是因为还喜欢着简瞳,而是男人那搞笑的自尊心和占有欲在作祟而已。 而在陈序的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的感受。 因为简瞳没拿他的钱,他良心上有点过不去,他只想着自己舒服。 许禾直接挂了电话。 陈序也没有再打过来。 他就那样站在露台上抽了好一会儿烟。 片刻后,他又拿出手机打开了那张照片。 那个男人长的虽然还凑合,但看五官气质也就是个普通人的样子,根本配不上简瞳。 而简瞳,好像比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稍微胖了一点,她和那个男人肩挨着肩,笑的虽然很淡,但看得出来,并不是勉强的。 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儿,就这样快的嫁给了别人了。 陈序形容不出心里的滋味儿,说真的对于简瞳,他一直是高高在上把控全局那一个,就算分手后,其实他心里也想过,简瞳那傻丫头绝不会和别人好的,毕竟,她有多爱他,他比谁都清楚。 他心里烦躁的很,莫名的沤着一股火,也许许禾有句话说的没错,他就是有点不甘心而已。 毕竟,他真的已经对她没感觉了。 他也早就和姚知雪在一起了,而刚和姚知雪在一起那段日子,他根本就没想起过简瞳这个人。 他早把她忘的干干净净了。 如果不是这张照片,他想不起她的,他也不会这样的心烦意乱。 “陈序,你在哪呢” 姚知雪的声音在卧室里娇媚响起,陈序掐了烟,将微信退出去关掉,转身走回卧室:“怎么了” 姚知雪穿着黑色丝绸吊带睡裙,从衣帽间出来,她拿了两条裙子给他看:“墨绿色和黑色,选哪个颜色嘛。” 陈序随便指了那条黑色的。 姚知雪对着镜子比了比,娇笑着倒在他怀里:“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好不变,永远都是选黑色。” 陈序望着面前这张娇媚如花的脸,这才是他陈序身边该站着的女人,而不久后,她会成为自己的未婚妻,然后是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至于那个总是束手束脚卑微而又胆怯的简瞳,不过只是他人生里不起眼的过去式而已。 陈序也许是想要证明什么,攥着姚知雪的胳膊就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他的动作又狠又重,姚知雪不由抱着他抱怨:“陈序你干嘛呀,早上不是刚做……” “闭嘴。” 他忽然的一句,让姚知雪怔了一下,但她还没醒过神,陈序忽然松开了她。 下一瞬,他竟是直接起了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去了洗手间。 “陈序……” 姚知雪嗔怒的轻唤,陈序却头都没回,直接进去关了门。 姚知雪咬了咬嘴唇,陈序抽的什么风 他刚才不就打了个电话…… 姚知雪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一边陈序的手机上。 504 打开的密室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拿起了手机。 确定恋爱关系后,姚知雪就和每一个女孩子一样,闹着让陈序把好些密码都改成了她的生日。 所以她很轻易就打开了陈序的手机。 最近的通话记录是打给许禾的。 姚知雪的心忽然就颤了一下。 身为陈序几乎是无缝衔接的现任,姚知雪对于简瞳那个女人,还是有些介怀的。 恋爱后也自然就知道了简瞳和许禾,也就是赵平津的太太,竟然是这样亲近的闺蜜。 这无疑更让姚知雪不安。 陈序给许禾打电话干什么,难不成是简瞳那女人又不甘心回来了 也是,赵平津和她就要举行婚礼了,陈序提前给自己说过的,婚礼他自己去,不能带她一起,姚知雪虽然心里不爽,但也没辙。 这要是婚礼上两人见面,旧情复燃了…… 姚知雪想到刚才陈序的反常,浑身都警戒了起来。 她将手机锁上,放回了原处。 三天后就是赵平津和许禾的婚礼,简瞳到时候一定会回来做伴娘的。 陈序站在洗手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他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期盼,他忽然有些想要见她。 许禾的伴娘本来就定了她们四位,简瞳顾欢姜昵和檀溪,她的朋友原本也不多,这几人算是关系与她十分亲密的。 但陈序却没想到,简瞳并没有来参加许禾的婚礼,空出来的那一位伴娘的位子,还是赵家一位旁支的千金顶上的。 以至于整场婚礼下来,陈序都有点不在状态。 婚礼晚宴上,陈序找到机会询问许禾简瞳为什么没来。 自己大喜的日子,许禾并不想说难听话,也就温和的敷衍了过去,只说简瞳刚新婚,大约是和老公度蜜月去了,她之前已经给自己打过电话,说了不能来婚礼的事。 陈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次恭喜她新婚快乐,就离开了宴客厅。 晚宴的高潮是新郎新娘跳第一支舞拉开的序幕。 许禾的晚礼服选的是一件白色的犹如优雅天鹅一样的长裙,顾念着她的腿疾,赵平津特意让编舞师编的最简单的舞步,但只是简短的几个芭蕾舞步和手势,却都能看出她身上十几年跳舞积攒的功底。 台下的宾客全都安静下来,望着此时舞台上轻盈起舞的新娘。 许禾拎着裙摆,舞步转动,有一束白色的光从高空洒落,将她笼罩,她就这样轻巧的旋转着,一步一步到了这辈子最爱的男人身边。 赵平津在许禾距离他还有两三米远的时候,就已经微微抬起手臂,做好了迎接他的新娘的准备。 在许禾快要到他身边时,赵平津已经忍不住一步上前,牢牢握住了许禾的腰,将她搂入了自己怀中。 “累不累腿怎么样”抱着她旋转的那一瞬,赵平津用只有许禾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询问。 许禾轻摇头:“一点都不累,你不要担心。” 赵平津却还是微用力握住她的腰,在舞步旋转时,更多的用自己手臂的力量带动她,好减轻她的负担。 许禾抿嘴轻笑,赵平津虽然自小经受了很全面的教育,这种交际场合的舞种自然也不在话下,但他到底多年没练习过,因此婚礼前他还是十分废寝忘食的练习了一番的。 如今看来,卓有成效。 她的老公此时真的是风度翩翩,俊美逼人。 赵平津怕她累到,也怕她腿撑不住,不过短短开场后,就带了她下去休息。 “今晚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还有礼物啊” 许禾有点讶异,她这段时间源源不断收到了很多很多的礼物。 为此赵平津还专门把麓枫公馆一号楼的二层辟出了一个独立的房间,专门做她的珠宝陈列室。 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要送她堆满整间房的珠宝。 所以,现在不过是开始而已。 “但是,这个礼物你看了,不要害羞……” 许禾越发好奇起来,赵平津却卖了关子:“晚上回麓枫公馆才能给你看。” 许禾只得暂时忍下强烈的好奇心。 赵平津和卫夫人都担心许禾会累到,还有她的腿疾,因此开场舞后没多久,两边长辈就让赵平津先带了她回去。 许禾早就迫不及待要回去,以至于上楼回了卧室后,连卸妆都顾不上,礼服也没换,就拉着赵平津要礼物。 赵平津却把她带到了卧室里那扇上锁的雕花木门边。 他抬起手,输入指纹开了锁。 许禾一双眼就张大了,说起来,她之前被赵平津带回来这里后,还曾对这扇木门后藏着什么很感兴趣,只是赵平津不让她进去,神秘兮兮的说什么时间没到,许禾慢慢也就忘了这事。 再后来他们分开又和好,许禾也根本没想起来这一茬过。 木门打开,内里竟然也不小,只是陈设很简单,一张双人沙发对面的墙壁上挂着幕布和投影,沙发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很精致的木盒。 赵平津拉她进来,让她在沙发上坐下。 他拿起木盒,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反而对许禾道:“待会儿不能害羞,也不能和我抢东西,更不能,销毁证据……” 许禾现在好奇心几乎到了顶峰,赵平津说什么她都连连点头。 见她应了,赵平津这才打开木盒,他从中取出了一沓信封一样的东西,然后打开了其中一封,轻咳了咳,就开始念。 许禾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下意识要阻止,但赵平津却已经开了口:“小哥哥,你好,收到我的信你一定很吃惊吧我叫许禾,是一高高二三班的,那天在一高演播厅后台,我们见过面的……” 505 小哥哥…… 许禾只觉得那久远的回忆像是骤然开闸的洪水,过往的一切,年少无知时跳脱开朗无忧无虑的那个小姑娘,胆子奇大无比又热烈又主动的疯丫头,像是瞬时间随着这封信跃到了许禾的眼前。 她整张脸都涨红了,扑过去要抢那封信,可赵平津却更快一步站起身,将信举的高高,眉眼间满是笑意,继续念道:“……小哥哥,你长的太帅啦,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你能做我的bf吗如果你愿意和我交往的话,就请给我回信……” “赵平津……”许禾拽着他的胳膊想要抢回那让她羞的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的信,但无奈身高差距实在太大,她跳起来都够不着。 “你欺负我,我不理你了……”许禾抢不到信,还要听赵平津这样一口一个小哥哥的念,真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算了。 赵平津见她真急了,也怕把人真弄生气了,就不再念许禾给他写的这些热辣辣的情书,将信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许禾坐在那里,嘴巴翘起来,不肯理他。 赵平津抱了她哄:“禾儿,你再叫我一声小哥哥……” “你想得美。”许禾推他:“你讨厌,你干嘛要留着这些东西,我那时候年少无知,你还留着来取笑我……” “这怎么是取笑你。” 赵平津轻叹,低头轻吻她浓密鬓发:“如果不是当初就心动了,怎么会把这些信留这么多年。” 许禾心中欢喜,嘴上却道:“……好意思说送我礼物呢,都是骗我的。” “还有一样东西,你要不要看” “又要拿我取乐了。”许禾瞪他一眼:“我要把这些东西都烧了……” “那可不行,这可是我留了多少年的宝贝,将来还要传给儿子媳妇呢。” “你让我在你跟前丢人就算了,还要丢脸到孩子面前呀。” “这叫让子孙后代见证他们老祖宗的美好爱情……” “那怎么都是我的情书孩子们不就以为都是我在追求你” “本来就是你先喜欢我的……” “赵平津!”许禾气的想咬他,赵平津看她急眼的样子就忍不住乐,许禾见他笑,不由更气,起身就要走人。 赵平津忙拉住她:“禾儿……” 许禾不说话,心里却有小小的委屈弥漫。 是啊,是她先喜欢他的,从少年无知,到后来的情根深种,都是她先动的心。 “虽然是你先喜欢我的,但后来到现在,还是我喜欢你更多。” “你不许因为我先喜欢你的就得意。” “我当然得意,我们禾儿一直以来喜欢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为什么不能得意” “那你呢,你藏着我的信,还喜欢庄明薇……” “其实后来我想过,我对她应该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对她没有任何男欢女爱的心思,但对你不同,和你在一起时,不是想要亲亲你,就是忍不住想要你……” “呸,你也不脸红。” 许禾轻啐他一声,但态度却已经完全松软了下来。 “想和自己喜欢的女人亲近有什么好脸红的”赵平津将她拉到身边,开了投影仪降下幕布;“给你再看个东西。” 许禾没想到自己会看到曾经在一高演播厅跳舞的那段录像视频。 她穿的是苗族的服饰,戴着繁琐的银饰,随着歌声起舞,舞步欢快而又灵动。 后来赵平津专门去查过,才知道那支歌叫《弥渡山歌》。 山对山来崖对崖 蜜蜂采花深山里来 蜜蜂本为采花死 梁山伯为祝英台…… 歌词很简单,旋律也很上口,许禾跳的特别好看。 她是主舞,被一群如花的小姑娘簇拥着,却仍是最美丽最突出的那一个。 繁复美丽的银饰在她的额头侧脸轻轻闪动,她笑起来犹如阳光一般璀璨夺目。 只是每一次正对台下时,她的视线都落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中间位置。 她笑的最欢快的那一瞬,就这样深深扎在了当初年少轻狂的那个男人的心里,自此,再也无法忘怀。 “许禾。” 赵平津在她再一次冲下台下的自己笑的璀璨的时候,忽然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许禾目光盯着视频上的自己,轻轻嗯了一声。 她还没能回过神来。 还没能从过去的回忆里抽离,那样鲜活灿烂的自己,是永远都回不去的遗憾。 但人生总是这样,充斥着形形色色的遗憾和残缺,但却也可以从其他的旅途上收获不一样的美丽。 “许禾……” 赵平津抱住她,下颌抵在她的颈窝里,贴着她柔嫩肌肤轻蹭:“我时常在想,第一次见你跳舞,你是苗女的打扮,听说苗族少女人人都会下蛊,你是不是那时候就给我下了蛊了” “我又不是苗族的……”许禾忍不住笑出声,“你就是觊觎我年轻貌美,别找借口。” “是啊,谁让我们禾儿身上每一处长的正好都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你好幸运诶赵平津。” “那你呢,你不喜欢我” “嗯……那我们彼此彼此,互相恭喜” 506 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 赵平津低头吻她,许禾一边回应他一边却道:“这个视频倒是可以传给我们儿子孙子看,那些情书就不要拿出去了嘛,小哥哥什么的,真的是听了我就要起鸡皮疙瘩……” “那你再叫一声小哥哥我就听你的。” 许禾却叫不出口,她仰脸看他笑:“你也好意思呀,你现在都是赵叔叔啦,不如,我还是叫你叔叔吧……” 说起来,如今要是从江家那边论起来的话,还真是该叫一声叔叔呢。 毕竟她的表哥江淮,可都叫他叔叔的。 也不知道如今还在里面蹲着改造的江淮,知道自己曾经的小女朋友变成了表妹,会是什么心情。 但赵叔叔可管不了那么多,许禾喊小哥哥也好,叔叔也罢,对于他们来说,都是闺房情趣罢了。 “那就叫叔叔。” 赵平津翻身将许禾压在了沙发上,低头重重碾上她的唇。 “我还没卸妆呢……” 许禾的双手软软撑着赵平津的前胸,被娇宠的女人永远都是小女生:“我要赵叔叔抱我去洗澡。” 赵平津依言抱起她,许禾身上长长的裙摆摇曳如水滑下。 视频里,俏丽的女声仍在唱着山歌。 十七岁的许禾轻盈的跳动着,灿烂热烈的冲着台下让她情窦初开的那个男人笑着。 而二十五岁的许禾,正被当初那个桀骜孤傲,不曾回应过她的喜欢的男人,抱在怀中炙热亲吻。 那是二十五岁的许禾回不去的青春美好。 这也是十七岁的许禾未曾尝到的甜蜜爱意。 但也许平行时空里的赵平津和许禾,他们从一开始就彼此相爱,一生一世都不曾有过半点的遗憾。 伏在赵平津的肩上,许禾望着那扇终于打开的雕花木门。 原来的种种猜测,一样都未曾猜中。 她是真的不曾想到,赵平津会藏着她当年写的幼稚青涩的情书,会留着她当初跳舞的视频录影,在她尚且一无所知的那些岁月里,还有人珍藏着她少年时的一份美好。 这种感觉,真的是说不出的微妙和幸福。 许禾忍不住更紧的抱住赵平津,她轻轻亲了亲他的侧脸:“老公……” “嗯” 许禾抿嘴轻笑,却笑的无声,她抬起脸,贴在他耳边轻轻唤了一声;“小哥哥,你长的好帅,你做我老公吧,我想嫁给你。” 新婚夜,产后半年的许禾,终又体会到了那种被温柔疼惜爱着的美妙感觉。 她浑身汗津津的伏在赵平津的怀里,绵软的手指摸着他小臂上紧实的肌肉,心里忍不住想,她的小哥哥果然还是一如当年,英俊,帅气,就连身材也保持的特别好,没有一丁点的走形。 “要不要去洗澡”赵平津无比餍足,轻轻摸了摸许禾微湿的鬓发。 许禾软嘟嘟的趴在他怀里,再趴一会儿,怕是他又要心猿意马起来。 今晚已经有些过了,再折腾她这小身板怕是真要吃不消。 赵平津就抱了许禾去洗澡,两人在浴室里又拥着接吻,长夜寂寂,麓枫公馆早已陷入一片安谧的沉静,但室内这一场春色,却久久余温未退。 …… 陈序坐在车上,司机将他送回位于观潮一号的公寓。 从和简瞳同居的公寓搬出来后,陈序就住在了这里。 他和姚知雪虽然确定了关系,但也不算同居。 姚知雪到底是出身书香门第,父母管束还是有些严格的,但姚知雪没搬过来一起住,却也正和陈序的心思。 他其实并不大喜欢和女友同居,以前和方悠然交往的时候,两人也没同居,算下来,也就是简瞳一个,几乎和他形影不离了小一年。 但陈序觉得,那也是因为简瞳实在是节俭的很,租的公寓条件差的他真住不下去,才让她搬到了自己这边来。 其实之前简瞳在培训机构拿的底薪加抽成,每个月工资也不算少了,她工作认真努力,脾气又好,好多家长孩子都是点名要她辅导的。 姚知雪偶尔会在这边留宿,所以公寓里也就零散放着她的物品和衣服。 陈序上楼进门,推开门就闻到了空气里淡淡湿润的香气,应该是姚知雪过来了。 他面无表情扯开领带,将西装外套摘掉扔在一边,有些疲惫的坐在了沙发上。 姚知雪听到声音从浴室里出来,见他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就微微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 “给我煮点醒酒汤。”陈序抬起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嗓子也疼的很,说话声音都有点哑了。 姚知雪脸上贴着面膜,抬起手小心按着,说话都不大张嘴:“我不会煮这些啊,要不,我帮你点外送” 陈序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烦躁,他靠在沙发上,睁开眼望着面前的女人。 姚知雪穿着墨绿色的丝质睡裙,露出雪白修长的大腿和胸前一片沟壑,好身材一览无遗,在陈序睡过的女人里,怎么也得排前三。 507 抱着新人又想着旧人 但和她在一起也就两个月,陈序就觉得自己兴致已经淡了。 只是家里已经开始张罗订婚的事,父亲对姚知雪是很满意的,一是漂亮身材好,能拘着陈序安分一点,二是出身清白家里父母哥哥都有正经体面的工作,姚知雪自己也很出色聪慧,陈父了解自己的儿子,也知道结婚圈不住他一辈子,但有个聪明的儿媳妇,将来能省不少的心思。 “算了,不用了,厨房里好像有面,你去给我煮点面吧。” 姚知雪没多说什么,揭了面膜去洗了手就去了厨房。 “陈序,有面条和泡面,你吃什么面啊” 姚知雪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陈序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那一年除夕,他给简瞳打电话,简瞳在电话里乐呵呵的告诉他,自己正在吃豪华版的泡面。 那个勤俭节约却又傻乎乎的姑娘,最快乐的事也不过是在除夕的晚上才舍得吃一顿配料丰富的泡面。 “泡面吧,豪华版的泡面……” 陈序喃喃说了一句,姚知雪就笑:“怎么这么孩子气好吧,就豪华版的泡面。” 姚知雪当然并不知道陈序在想什么。 她将家里贵重的食材都翻出来,煮了满满当当一大锅,甚至还专门给陈序放了一支参。 “超超超豪华版的泡面来了,快吃吧。” 姚知雪将泡面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喊陈序过来吃。 他似乎醉的厉害,走路都有些摇晃,姚知雪就去扶了他:“说了让你少喝点,总是不听。” 陈序坐在餐桌边,看着面前的泡面,这才应该是真正的豪华版,简瞳当初加香肠鸡蛋各种乱七八糟肉丸子的所谓豪华版,真的完全不能比。 陈序拿起筷子,可吃了一口,他就放下了筷子。 他找不到那种感觉了,泡面吃在口中却也不是当初的味道。 他想起那年除夕他去找简瞳,让她给自己也煮一碗豪华版泡面,简瞳还小心翼翼问他吃的多不多,生怕他把她囤的食材都吃光了。 再后来,在一起后,他问过简瞳,为什么总是这么节俭。 简瞳就说,因为梦想有一天可以在京都买一套小小的房子安定下来啊,所以恨不得一分钱都掰成两瓣花。 陈序当时还随口说了一句,在京都这么辛苦,完全可以回家乡买房。 这其实真的是实话,普通人想在京都买房简直难如登天,更何况简瞳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 但简瞳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现在陈序才知道,简瞳有那样的父亲,母亲又早死了,她还怎么回家呢。 不过还好,她现在该是有个自己的家了。 许禾说那个男人挺好的,还是人民教师,和简瞳真挺配的。 陈序就觉得,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人是自己甩掉不要的,现在却又抱着新人想着旧人。 其实他很了解自己,他就算将简瞳追回来,还是会在和好后对别的女人心猿意马。 所以,就不要再去打扰她如今平静的生活了。 他做不到像津哥那样对一个女人心无旁骛,他就是这种游戏人间游戏生活的主儿。 “不好吃吗”姚知雪见他放下了筷子就问了一句。 陈序摇头:“我没胃口,吃不下,头疼。” 姚知雪倒也没生气,自己辛苦半天,一句没胃口就不吃了,别的女人遇到这种事肯定会有些不爽。 她只是拿起剩下的泡面,直接倒在了厨房的厨余垃圾桶中。 然后将锅碗瓢盆一股脑放进了洗碗机。 陈序看着她扔掉泡面,心里却又想起简瞳,刚跟他在一起时,简瞳还有不舍得扔剩饭剩菜的毛病。 好几次陈序都逮到她在家吃上顿的剩菜,他也是交代了好几次,发了脾气,简瞳才算改了。 她十分节俭,甚至在陈序看来,都节俭到有点抠门了。 在一起后他在钱上从没亏待过她,也许就是因为看不过去她这种近乎自虐的生活方式。 也不知道简瞳现在嫁的那个男人,会不会管着她,会不会对她好一点。 大约是许禾和赵平津结婚,简瞳都没来参加这件事让陈序太过意外,一晚上连着想起好几次从前的旧事,睡到半夜,陈序渴醒时,就如从前那样顺口喊了简瞳的名字:“瞳瞳,给我倒杯水……” 姚知雪睡的迷迷糊糊,并未听清楚他喊的谁,她撑着困意爬起来开了灯,给陈序接了一杯水。 陈序接过水看到姚知雪的时候,眼神里那自己都未知的温柔就变成了迷茫。 姚知雪却心都软了一软:“怎么这样看着我” 刚才陈序看她的眼神,实在太温柔了,姚知雪本来就喜欢他,他这样看她一眼,简直是让人心都酥了。 陈序的神思缓缓清明,他低了头喝完水,姚知雪又把杯子拿走放好。 她走回床边,轻轻抱住了陈序。 陈序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她。 “陈序,你爱我吗” 姚知雪轻声的问。 和赵平津不同,陈序不知说过几万次我爱你三个字。 508 同床 他不吝于对女人说出甜言蜜语,在他看来,我爱你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寻常,没有任何特定的意义。 他喜欢一个女人愿意哄她的时候,是可以挂在嘴边的。 也就简瞳那傻姑娘,每听一次都傻乐半天,还真是信了他很爱她。 陈序轻拍了拍她的后腰:“爱啊,不爱你我会和你在一起” 姚知雪却像是忽然抽风了一样,又问了一句:“那我和你之前那位呢,你更爱谁” 陈序觉得好笑,又觉得讽刺,女人这种生物就是奇怪。 她们总会问这种可笑的问题,又想从这种可笑的问题里得到安慰。 却全然没想过,男人就算再蠢,也知道怎么回答怎么敷衍你。 “当然更爱你,还是那句话,不然会和你在一起” 姚知雪就心满意足了,缠着陈序要。 陈序却没什么冲动,他喝了酒,又没喝醒酒汤,现在头还疼的要裂开了一样,这种时候他要是能来反应那才是神人了。 哄了姚知雪睡下,陈序却睡不着了。 头疼的难受,太阳穴那里的筋脉一个劲儿的跳,他睡意全无,干脆又起身出了卧室。 陈序站在露台上抽烟,摸出手机,又鬼使神差的打开了简瞳的那张结婚登记照。 照片上,简瞳笑的眉眼柔和,她的身子微微向着身侧的男人靠拢,两人的肩膀挨在一起,至少这张照片表露的肢体语言看来,简瞳根本不抗拒那个男人。 这让陈序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自己在男女关系上很放纵,之前也不是没交往过有经验的女友,但对于简瞳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这件事,陈序的感觉却仍是有点微妙。 他还记得他和简瞳的第一次,当时简瞳就抱着他哭了,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简瞳没谈过恋爱,和男生连手都没拉过。 他当初就觉得这女孩儿傻的可爱,但心里也是怜惜珍爱的。 当初恋爱时也是认认真真的恋爱,虽说早就说过没有结婚的可能,但也不是抱着玩弄的心态,男朋友该做的事他也都做了。 虽然最后分手有些突然,但陈序自问,恋爱存续期间,除却精神上那点越轨,他也不算对不起简瞳。 所以分手后,也并没有太多的负罪感,很快就和姚知雪走到了一起。 他以为,这一页已经翻篇了的。 他从来没有过,在和新女友的热恋期的深夜,想着从前的旧人。 可这一瞬,陈序总是忍不住去想简瞳和她的丈夫在一起的画面。 她也会如和他在一起时那样柔顺,任那个男人为所欲为,还是,她会在这段婚姻里,占据主动权,成为被捧在手心里的那一个 而在陈序深夜睡不着想着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简瞳和张文礼之间的关系,也在一步一步缓慢的进展着。 怀孕到了四个月的时候,简瞳觉得自己怀相不错,身体状态也还好,她并不想在家闲着,就去了县里的教培机构应聘,因为有漂亮的学历,又有工作经验,所以虽然怀着身孕,但对方还是留下了她。 工作并不太忙,但每天也要早出晚归,张文礼虽然心疼她,但妻子愿意,做的也开心,他也就不再阻挠,相反还十分体贴的早晚接送。 日子过的平静而又幸福,早上张文礼会带她去培训班旁边的早餐店吃早餐,晚上接她下班回来时,两人要么买了菜回去做饭,要么去下个小馆子。 张文礼没有多少钱,但人却也不抠,相反简瞳节俭惯了,在外面多吃几次,她就不舍得了。 张文礼和她接触的多了,才渐渐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捡到了宝。 简瞳年轻却又能吃苦不娇气,她生活节俭,不与人攀比也不虚荣势力,有钱没钱对于她来说从不是最重要的,而只要别人真心待她,她都会加倍的回馈。 张文礼觉得自己的第二春好像真的开启了,他渐渐爱上了这个温柔又漂亮的姑娘,他很多次嫉妒过拥有过她的那个男人,但却又庆幸,现在自己才是她的丈夫。 成婚将近两个月,他们仍在分房睡,虽然这是张文礼自己主动提出的,但对于简瞳现在还没有叫他回去同房这件事,张文礼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委屈。 男人陷入爱情,就会变的幼稚天真,张文礼也不例外。 转机就在这时发生了,简瞳有一天半夜忽然小腿抽筋抽醒了,她整条左腿都在不停抽动,她吓坏了,大声喊着张文礼的名字。 张文礼闻声赶来,先是帮她按摩揉捏小腿,又抱着没有经验惊魂未定的简瞳哄了很久,到最后,两人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躺在了一张床上。 但那天晚上张文礼和简瞳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简瞳听着身边的男人第n次翻身的声音,她在昏暗的房间里,轻轻闭了闭眼,那一瞬间,她紧闭的眼前仍是缓缓的浮现了陈序的面容,但却也只有那么一瞬。 简瞳很清楚自己的选择,在分手后,她从没有想过会回头,也没有想过陈序会浪子回头找她。 她连灰姑娘都算不上,所以,这样的梦,早就不做啦。 509 她连简瞳都不如 她连灰姑娘都算不上,所以,这样的梦,早就不做啦。 简瞳轻轻握住了张文礼的手。 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瞳瞳……” 简瞳缓缓侧过身,轻轻从后环抱住了张文礼清瘦的身子:“你要是想要的话……慢一点,我担心肚子里的宝宝。” 张文礼小心翼翼转过身,影影瞳瞳的光影里,他看不太清楚简瞳的表情,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欢喜而又克制的。 他到底还是没有做什么,只是轻轻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脸颊:“瞳瞳,我不碰你,我就抱着你睡就行了,我可以等到你生产完……” 可他话还未说完,简瞳却抬手抱住了他。 从前,情最浓的时候,陈序曾和她开玩笑说过,瞳瞳,你第一次给了我,这辈子可就只能有我一个男人,你要是敢和别人好,我可饶不了你。 可是陈序,你看,我嫁人了,我也和别人好了,我所有的后路都没了,从今以后,瞳瞳是真的不会再想起你,也真的不会,继续爱着你了。 张文礼整个人都在轻轻的颤栗,他微喘着,轻捧着简瞳的脸吻她:“瞳瞳,真的可以吗” 简瞳很轻的点了一下头。 她抬起手,摸了摸张文礼清瘦的脸,其实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他长的也温和清秀,哪怕别人背地里说他窝窝囊囊,但简瞳觉得,婚姻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样的男人真的很让人安心。 接下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 简瞳的眼眶有点酸胀,但她没有掉眼泪。 张文礼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对不起,他自妻子死后就没有其他女人,简瞳又是他心仪喜欢的姑娘,他方才的状态,真的不大好。 简瞳握住了他的手,张文礼的手指修长温暖,他也紧紧握住了简瞳的手指。 又低头亲她微湿的鬓发:“瞳瞳,我会对你好的。”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又补了一句:“还有肚子里的宝宝,我也会对他好的,我会好好照顾你们娘俩儿的。” “嗯,我知道的。”简瞳轻轻说着,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我们睡吧。” 张文礼没再说话,只是抱紧她,又亲了亲她的脸。 第二天早晨,简瞳就有点起不来,毕竟昨晚实在是没睡好。 张文礼就替她请了半天的假,又给她做好了粥,将菜炒好保温起来,才匆匆去了学校。 简瞳又睡了一会儿,睡到九点多才慢悠悠的起身。 锅里煲着软嫩香甜的八宝粥,张文礼给她做的一荤一素还有一道鸡汤。 她洗漱完坐在餐厅里,慢慢的吃着饭菜,那一颗完全干涸而又贫瘠的心脏,好似被注入了甘泉,一点一点的丰润了起来。 …… 赵平津和许禾婚礼后不久,陈序和姚知雪订了婚。 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小了,两家人就商议,明年春天举行婚礼。 姚知雪心中欢喜,陈序也没什么异议。 他早晚都得结婚的,不是姚知雪也会是别的女人。 对他来说,家里找的这些女人都差不多,娶谁都一样。 反正他这辈子不可能像赵平津那样只爱一个,爱的死去活来非卿不可的。 婚姻对他陈序来说,也并非什么可以束缚住他的神圣契约。 所以,订婚没多久,姚知雪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堂姐就私底下暗示了她几次,要她看好陈序。 姚知雪立刻去打听,这才知道陈序和一个新晋小有热度的十八线小艺人好上了,而那十八线最近进了一个网剧剧组演女三号,据说都是陈序花钱买来的。 她如今是正牌未婚妻,和从前的所有莺莺燕燕都不同,这口气姚知雪自然是忍不下来的。 可陈序却道:“交往前我就和你坦诚说过的,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可能一心一意只喜欢一个女人。” “陈序,可是我们才刚订婚,你就不能顾忌一下我的脸面” 姚知雪望着坐在陈序车子里的那个年轻女孩儿,她真想把人拽下来,狠狠的打一顿。 可她不能那样做,因为她不想分手,不想撕破脸。 “成吧,我以后会注意,不让狗仔拍到的。” 陈序说着,靠在车身上点了一支烟,姚知雪被他这句话噎的半天都没回神。 “陈序……你先跟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 姚知雪强忍着屈辱的怒意,再一次低声开口。 她不想刚订婚就成为笑柄,陈序对她是有感情的,而她现在必须要打感情牌,让陈序对她愧疚。 “明天吧,明天我回观潮一号去,我们再谈。”陈序说完就掐了烟上车。 “陈序……” 姚知雪眼睁睁看着陈序上车,副驾驶室那个女孩儿带着墨镜红唇微弯,对她摆了摆手,姚知雪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她知道陈序花心滥情,可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的花心滥情。 满打满算在一起才三个月,他就在外面有人了。 当初和人简瞳谈恋爱,还好了快一年才出轨…… 她姚知雪,连简瞳那样的货色都比不过 510 厌弃 可她又能说什么陈序渣的坦坦荡荡,坏的明明白白,从一开始就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她自己愿意的,她找谁诉苦去 只是姚知雪志得意满的认为自己会是那个让浪子回头彻底改头换面的天使,可其实在男人眼里,她和每一个外面的漂亮女人都没区别。 日子仍是这样一日一日的过着,地球离了谁都照样的转。 陈序不会因为姚知雪和他闹,就断了外面的莺莺燕燕。 他只会越来越心烦,越来越厌弃她。 最后在姚知雪闹到长辈跟前时,陈序一句“我他吗这辈子就是这样的人,结了婚老子也不可能收心,你要是受不了,那就退婚好了。”就把姚知雪给堵了回去。 她不想退婚,就算她想,她家里人也不想。 她哥哥正跟着陈家做生意呢,这桩婚事跟着受益的可不单单只有姚家,一堆等着鸡犬升天的人呢。 在绝对的利益跟前,什么东西都得靠后,就算姚知雪的母亲十分生气,但也架不住丈夫儿子的意愿。 姚知雪自己也舍不得这桩婚事,更何况,她对陈序是真的还有感情。 更何况,翻过年到春天,就要举行婚礼了。 而姚知雪现在也入职了陈氏的公司,陈序自己无心事业,但姚知雪却是很好胜的。 如今骑虎难下,就算知道陈序在外面乱来,却也只能认了。 …… 十月在京都办完婚礼后,赵平津特意让许禾休整了半个月,才去港城,举行了他们的第二场婚礼。 只是婚礼开始前,出了点小插曲。 卫家在港城名声响亮,卫诚儒夫妇在港城名流圈里口碑极佳,因此他们家千金的婚事,自然是全城瞩目。 尤其这位千金还是刚刚被卫家认回来的正牌千金小姐,且嫁到了京都赫赫有名的赵家去,更是引得整个港城稍有点脸面的人都想尽办法拿到了婚礼请柬,势必要第一时间见到这位真正的卫家名媛。 与卫家一向交好的谢家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婚礼举办的地点选在了港城的希尔顿酒店,而婚礼前三天,整个酒店就清场戒严了,安保十分的严密,没有请柬的来宾,是连酒店附近的迎宾大道都不能靠近一步的。 而此次婚礼更是谢绝了所有的媒体记者参加,因此更添了神秘。 宾客纷纷入场的时候,恰好是在谢家人入场那一会儿,忽然起了不小的骚动。 一个女侍者不知怎么跑到了谢家的车驾边,嚷嚷着要见谢家那位七公子。 有人立刻认了出来,这位女侍者不是旁人,竟然是卫家从前那位千金卫臻! 酒店负责安保的经理很快赶到了现场,而卫家人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 卫诚儒和卫夫人虽意外,但却也好似并未太过吃惊,大约卫臻做出这样的举动,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两人并未前去,今天是许禾和赵平津的婚礼,夫妻两人只想陪着女儿,看着她漂漂亮亮的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而对于旁的人,他们自问也仁至义尽了。 卫嘉英赶到的时候,卫臻和谢家几人,已经被安保经理带到了休息室,事情并未闹大,也根本半点都不可能传到许禾的耳中去给她添堵。 卫嘉英看着卫臻,却有些吃惊,原本清瘦的卫臻,此时却腰身粗了许多,而谢家人却个个脸上都很难看,尤其是谢七公子,更是一脸的晦气。 “怎么回事” 卫嘉英一开口,谢七公子立刻就憋不住了,“嘉英,你看看这个女人,非要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卫臻坐在那里,脸色十分苍白,但眼底却一片冷讽的决然。 听到谢七公子的话,她就轻笑了一声,“你要是不信的话,未出世的孩子也可以提取dna做亲子鉴定,跟我去趟医院不就真相大白了” 谢家可不想闹到医院去,出了这样丢人的事,谁想成为笑柄 “说吧,你现在到底想怎样” 卫嘉英看向卫臻,心底还是不免叹息,自己当亲妹妹疼了这么多年的人,若说可以完全狠心不管不问,好似也做不到。 尤其看着卫臻此时的样子,卫嘉英心里也不好受。 卫臻却只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看向谢家人:“我知道你们不会要这个孩子,也嫌弃他丢你们的脸,很简单,给我足够的钱,我就去打掉他。” 身世被揭开之后,卫臻这段时间真的过得特别不好。 原来从天上掉到地下是这样的滋味儿,原来世人真的是先敬衣裳后敬人。 没了卫家千金的身份,她过的简直猪狗不如。 卫夫人给她的那一笔钱,很快就花的见底。 也是到了那一刻,卫臻才懂得省吃俭用四个字的含义。 但她再怎么的省,却也架不住卡里的钱还是一天一天的变少。 港城消费水平向来高的离谱,卫臻很快到了坐吃山空的地步。 但她没想到,自己和谢七公子那一夜欢度就有了身孕。 511 婚后 她最开始想过,凭借身孕赖上谢家,但如今被现实磋磨这么久,卫臻也不再那样异想天开了。 那就拿钱吧,能拿到多少钱就拿到多少钱好了。 自己都过不下去了,还指望养肚子里的孩子吗 谢七公子闻言就要恼,谢家长辈却拦住她开了口:“你要多少钱,开个价吧。” 谢家是不可能和卫家翻脸的,更何况是如今和赵家成了姻亲的卫家。 所以,这件事他们谢家就捏着鼻子认了,也会处理干净,并不会因此迁怒到卫家身上。 能用钱解决的事,从来都是最简单的事。 “谢家的骨肉,我要个一千万,不为过吧。” 说真的,确实不算太过分,他们圈子里公子哥儿玩女明星泡嫩模网红,肚子里玩出人命来,拿几千万摆平也是时有发生的。 但卫臻现在算什么谢家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看卫家如今的态度,大约也不会管她的死活。 谢家当然可以出钱,但出钱也得出的心里舒服,花在卫臻这样的杀人犯的女儿身上,谢家觉得晦气又恶心。 谢七公子年轻气盛,又要跳脚。 谢家长辈却按住他,缓缓开了口:“五百万,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让人打到你的账户上,如果你不同意,那你想生就生吧,孩子生下来,是谢家的,大不了多双筷子的事,至于你,谢家不是垃圾场,什么垃圾都收的。” 卫臻没想到谢家会这样说,她这样的年纪,自然玩不过谢家这些长辈,她也没想到,谢家这样的家世连一千万都不舍得。 卫臻气的脸色涨红,她想要转身走人,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她就带着媒体去找谢家讨说法,看谁的脸面挂不住。 但卫臻这样想着,却半步都挪动不了。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的,她一个没了身份背景家世的女人,根本什么风浪都翻不起来。 更何况,她背着杀人犯女儿的名头,只能去做一些吃苦下力的工作,赚微薄的薪水,她怎么支撑到怀胎十月把孩子生下来 谢家这样的老门老户,有的是办法无声无息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如今大抵是顾忌着卫家在,还给她这么一点脸面。 卫臻的肩膀缓缓垮了下来,卫嘉英叹了一声,给了她台阶:“五百万已经不少了,你把孩子打掉,以后省着点用,也足够你生存下去。” 卫臻红着眼看了卫嘉英一眼,卫嘉英很疼她的,其实,钟娴嫁过来后,也一直对她很好。 如今仔细想想,卫诚儒,卫夫人,没有任何一个人亏待过她。 她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如果在朱眉那个女人蹦出来后,她选择站在卫家和许禾这边,那么现在,卫家不会不管她的。 她又何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但后悔也没用了。 卫家的亲生女儿正在风风光光的大办婚礼呢。 卫家人的心里眼里,早就看不到她了。 卫臻轻点了点头:“好,那就五百万。” “但我们有个条件。”谢家长辈又开了口:“手术的事我们谢家负责,孩子打掉后,你离开港城。” 卫臻也没想过继续留在港城,她随便去一个其他小点的城市,这笔钱也能买套房让她不至于担心衣食住行。 她又应了。 事情就这样快的平息了下来。 谢家似乎是一天都不想多等,直接安排了车子载着卫臻离开酒店去谢家的私人医院。 车子驶出酒店的时候,卫臻隐隐约约听到了喜庆的乐声。 据说这次婚礼是中式的,新娘的汉制婚服华贵漂亮到了极致,全城的人都等着目睹卫家真正千金的风采呢。 卫臻靠在车座上,缓缓闭了眼。 那些喜庆的乐声渐渐都变的渺远无比,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梵音。 她没有表情,也没有眼泪。 所有的这一切,其实在二十多年前她出生那一刻,上天就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 恶人永远逃不掉,而好人,就算是受尽磨难,也总会得到好报。 谁都怪不了。 …… 婚后不久,许禾就带着康宝去了m国继续读书。 赵平津也因此开始了两地奔波将近两年的‘痛苦时光’,但太太愿意学习,学习让她快乐,让她有成就感,赵平津的理念是,只要太太愿意,太太开心,他自然全力支持。 婚礼后那个新年,赵平津和许禾康宝一家三口是在m国度过的。 而简瞳,也和张文礼迎来了他们新婚后的第一个新年。 年后她就要从教培机构离职,然后专心准备来年的招教考试。 生活过的平静而又舒心,唯一的一点不足大约也只是张文礼的那个儿子阳阳了。 不管简瞳怎样的努力,那孩子对她的敌意都特别大。 有时候周末放假阳阳住在这边,简瞳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修补好了和孩子的关系,但阳阳只要回到外婆家几天,态度就又变了。 还有一次,阳阳甚至故意趁着简瞳坐下时,把椅子给拉开了,要不是简瞳自己一向谨慎小心,坐下时都会扶着身边东西,怕是都要狠狠摔上一跤,她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后果会怎样真的不堪设想。 512 简瞳留给他的 张文礼为此狠狠训斥了阳阳一顿,差点动了手,阳阳回了外婆家自然就去告状,然后第二天阳阳外婆就闹上门,指着简瞳骂她这个后妈虐待孩子。 但家里是有监控的,这是婚后简瞳提议安装的,此时恰好派上了用场。 监控画面调出来后,外婆也无言以对,讪讪道了歉就拉着阳阳回去了。 自此后张文礼就尽量减少了两人见面的次数,张文礼只有一个身体不大好的老父亲,所以孩子出生后是外公外婆照看的更多,阳阳被娇惯坏了,但张文礼也没办法责怪老人家。 阳阳没了母亲,岳父母没了女儿,一腔疼爱都转移到了外孙子身上,也是情有可原。 他如今只能尽量避免两人见面,等阳阳再大一点了,慢慢的和他讲道理。 这个新年,简瞳和张文礼过的还是很安宁美好的。 张文礼特意凑了两天时间把亲戚走完,在初三那天带了简瞳去了隔壁县城的度假小镇,算是补了之前结婚的蜜月。 他们打算一直住到过完十五。 到小镇的第一天晚上,简瞳在换了新的电话号码和一应联络方式这么久后,发了第一条朋友圈。 是她和张文礼的一张合照。 还有很简单的一句:新年快乐,平安喜乐。 简瞳的新微信上,从前京都的同事朋友都没有添加,连许禾都没有在通讯录里,但这条朋友圈刚发布,陈序就看到了。 而那个时候,陈序刚和姚知雪爆发了第n次争吵,他在京都满城大雪的深夜,从观潮一号的公寓离开,将房子里摔东西歇斯底里大吵的声音,都关在了门内。 陈序开车回了送给简瞳的那套公寓。 他出了电梯,开了室内门,房间里的家具摆设都盖上了防尘布,她离开时就是这样,现在仍是一成不变。 陈序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简瞳都嫁人了,他此时跑来他们曾同居过的房子,矫情什么呢。 但除了这里,却好像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陈序将防尘布移开,他也没心思顾及脏不脏,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上还摆着那只小熊,傻呆呆的眼神看着他。 简瞳很喜欢小熊,她用的表情包,睡衣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小熊。 陈序敲了一下那小熊的头,那小熊歪倒在一边,露出了屁股下装电池的挡板。 陈序猛地想起,这只小熊是可以录音的,还会学人说话。 他手有点抖,将小熊拿起来,里面的电池还有电,他一按,开关就开了。 陈序攥着那只小熊,他忽然不敢去按那些按键。 简瞳会说什么,会给他留什么话吗 还是,她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其实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他难道会回头去娶了简瞳 陈序清醒的知道,自己会和姚知雪结婚的,他的家人不会接纳简瞳那样的女孩儿。 而他这样的二世祖,也没有脱离家族的勇气。 他就是个无所事事的二代,纨绔,所以最终的归宿就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娶妻生子,浑浑噩噩过完这一生。 陈序将那只熊又放下了。 他站起身,预备离开这里。 可走了两步,他到底还是停下,他又回头看着那只被遗弃的小熊。 简瞳什么都没带走,这只小熊她每天都要抱着的,和它说说话,她说,自己租房子出来住后,因为害怕,所以才买了这只小熊陪着自己,她不管去哪都会带着它的。 可她没有把它带走,她连最喜欢的小熊都不要了。 京都的一切,都和她再无瓜葛了。 也许到了这一刻,陈序内心深处才真正清醒的认识到,简瞳是真的放下了这一切,是真的离开了,了断了,走出了他的生命了。 陈序走回沙发边,他弯腰拿起小熊,按了上面一个按键。 “陈序……” 简瞳的声音响起来那一瞬,陈序的心脏像是被电流爬过一样,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瞳瞳要走了,以后,也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少喝点酒,别熬夜,别……伤别的女孩儿心了。” “我把你喝惯的醒酒汤的配料方子放在了厨房的桌子上,你以后喝了酒不舒服的话,可以让你的妻子给你煮……” “算了……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不过,陈序,你应该听不到这些的吧,是啊,你听不到的,你从来不会吃回头草的,你和我说过的。” “你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的特别清楚,你看,我还是很乖的吧,你说要分手,我闹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她似乎是哭了,有足足半分钟的停顿。 再说话时,陈序就听出了她声音里带着的哭腔:“陈序,你要好好的,瞳瞳喜欢你一场……没后悔过。” 陈序手里攥着那只小熊,转过身往厨房走,他拉开厨房的玻璃门,径直走到桌子边,可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什么醒酒汤的配料方子,简瞳应该是放了之后,又拿走了。 在最后一次留在这栋公寓的那个夜晚,在最后一瞬想到他的时候,连绝望和心灰,都是小心翼翼的。 513 离婚 过完年到了春日,陈序和姚知雪举行了婚礼。 婚后半年,他们在无休止的吵闹和争执之后,该是终于累了倦了,平静的签署了离婚协议。 离婚协议对女方很有利,虽然结婚时间不长,几乎没什么共同财产,但姚知雪还是分到了数额不小的现金和好几处位置上佳的房产和商铺。 陈序从来不是个对女人小气的人,姚知雪在离婚这件事上拼尽全力争取最大利益,他一个字都没说。 只是陈家的长辈很生气,父亲更是说,以后不会再管他结婚生子的破事,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签完字那一瞬,姚知雪的眼睛红的厉害,她叫住要转身离开的陈序:“你其实从来没有爱过我的,对不对,陈序,我看得出来,你跟我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不开心,你就是猎奇寻求刺激的心理而已……” “没错。”陈序很坦诚的望着姚知雪:“我就是个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定下心来。” “不。” 姚知雪缓缓站起身,她冷笑了一声:“你骗的了自己,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我这个枕边人,我们结婚这大半年,你猜,你梦里喊过几次瞳瞳” 陈序的手蓦地抖了一下,他有点不敢置信的望着姚知雪:“可你一次都没有质问过我。” 姚知雪笑意更深,但眼底的怨愤却越发浓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她,我就是不告诉你,就是要让你自欺欺人下去,就是要你,这辈子都得不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陈序,我是你老婆,我就躺在你的身边,可你却唤着别的女人的名字,这对我公平吗我凭什么要成全你,陈序,我那么喜欢你……” 姚知雪捂住嘴,低低的哭了出来。 陈序浑浑噩噩的向外走,他从来不知道,他会在睡梦里喊简瞳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原来已经分开一年多了,可他的心里还是没能忘记她。 她嫁人了,前几个月刚生了孩子,是个很漂亮的女儿,现在差不多有五个月大了吧。 她很谨慎,几乎不在网络上发女儿相关的任何讯息和照片,但他却也看过一张她女儿的照片,笑起来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那是她和张文礼的孩子,她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简瞳的女儿小名叫柚柚,因为简瞳孕后期的时候疯狂的爱吃红柚,所以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柚柚的大名叫简知恩,是张文礼取的,因为简瞳生产时还是受了一点罪的,所以,张文礼说,要孩子永远记住母亲的生养之恩。 张文礼特别疼爱柚柚,柚柚也和他十分的亲,甚至比起简瞳,柚柚还更黏张文礼一些。 陈序后来曾去过那个城市,那时候柚柚已经一岁多,会走路了。 小小的县城,生活节奏缓慢安宁,简瞳和张文礼几乎每天都一起上班下班。 有一次他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晚饭后散步。 张文礼给柚柚买了气球,也给简瞳买了一个,还绑在了她的胳膊上。 简瞳那天穿了一条淡粉色的长裙,看起来就是个特别温柔的小妻子模样。 张文礼最开始是拉着柚柚的手的,他们一左一右牵着柚柚。 但柚柚很快就挣开了两人的手撒欢的玩起来,张文礼就牵住了简瞳的手。 广场上那么多的人,但他却总时不时的看向简瞳。 那种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的眼神,陈序一点都不陌生。 远远,陈序听到简瞳唤柚柚的声音。 只是柚柚玩的太开心,没有听到妈妈的喊声。 简瞳就佯作生气的样子叉着腰:“简知恩,妈妈都叫你三遍啦!” 陈序夹着烟的手忽然轻颤了一下,他忍不住再次看向柚柚和简瞳。 她的女儿,不是应该姓张吗为什么,会叫简知恩…… 不过,随母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张文礼已经有一个儿子了,简瞳生了女儿,张文礼也许是出于自己的种种考量,所以才同意柚柚跟的母姓…… 但不管怎样,都和他陈序有什么关系呢 他没有去打扰他们。 就站在不远处抽了一会儿烟就离开了。 知道她过的好,好似也就安心了。 只是开车离开的时候,陈序好几次都晃了神,甚至还差点追了尾。 他好像把什么东西给弄丢了,彻底的弄丢了。 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唯一得到的一颗真心。 也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改邪归正的机会。 …… 简瞳如今也和张文礼在一所学校任教,这一年多,阳阳长大了,也懂事了许多,和简瞳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有时候张文礼也会带着简瞳和柚柚回去看望两位老人,阳阳还会帮着带妹妹,柚柚也很亲他。 而简德坤,据说现在身体大不如前了,原因是他去年又去赌博的时候,因为耍老千被人家当场逮住给狠狠揍了一顿,断了一条腿,回来后腰就不行了,一天有一半的时间只能躺着,听舅妈说,简德坤这一两年老的不像样子,再也蹦跶不动了。 514 打破 简瞳对他没有丝毫的同情,她从小看着妈妈挨打,自己也挨骂挨打,对于简德坤,她早已半点的父女之情都没有。 他有这样的下场,全是她罪有应得。 而对于简瞳来说,却像是卸掉了一块心头巨石一般。 日子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好似一切都越发有盼头起来。 柚柚一岁半了,张文礼对简瞳一如既往的好,两人的感情虽然升温缓慢,但在简瞳的心里,却也早已将他当丈夫看待了。 而就在简瞳认为生活中的一切都变好了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个意外,那个意外,彻底打破了她如今平静幸福的生活。 周末他们一家三口去阳阳外婆家看孩子和老人,就在外公叫了简瞳去厨房帮下忙的功夫,前后不过五分钟,柚柚却不见了。 张文礼和简瞳当时就疯了一样四处去找,又同时报了警,但一直找到晚上都没有下落。 阳阳似乎是被柚柚的突然失踪吓坏了,躲在外婆怀里不肯出来。 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柚柚,她越是乖巧可爱,他就越是讨厌。 因为外婆说,张文礼爱妹妹已经超过了爱他,早晚有一天,这个家就不会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简瞳从警察那边得知,最近一段时间丢失儿童的案件已经发生了数起,那些人应该是全国流窜作案,近期正好到了他们这里,所以,柚柚的情况是不太乐观的。 而此时调取了一路的监控结果出来,柚柚不见后的几分钟,阳阳却出现在了家附近的十字路口,只是可惜外婆家这边的监控坏掉了,所以并没有拍到其他有效线索。 但也许是警察的问询让阳阳吓破了胆,他情绪崩溃哭着承认,是他把妹妹丢掉的,外婆和他说过,那些操着外地口音,开着改装过的小三轮车卖吃的,却又一整天都卖不出几块钱的人,其实都是人贩子团伙,小孩子见了就要躲的远远的。 所以他故意把柚柚放在了那些人旁边…… 其实他就是想吓唬吓唬柚柚,但一转眼,柚柚就不见了…… 简瞳听到阳阳的话气的全身冰凉,张文礼狠狠打了阳阳一耳光,阳阳立刻抱着外婆哇哇大哭起来:“外婆说的没错,你就是爱柚柚多过爱我,我早就该把她丢掉的,生下来就该丢了她……” 张文礼只觉得头痛欲裂,这边妻子因为女儿失踪心急如焚差点气的昏倒,这边自己亲生儿子却是罪魁祸首,手心手背都是肉,张文礼急的嘴角都生了燎泡。 但好在是有了重要线索,警方立刻追查了下去,只是黄金二十四小时已经过去,阳阳说出实情的时间其实已经有些晚了,所以,一时半会儿仍是没有柚柚的下落。 母女连着心,一夜之间简瞳急的的头发几乎都白了一半。 实在没有办法了,警方这边一直没有新的进展,简瞳心急如焚之下就想到了许禾。 赵平津认识那么多人,黑的白的都要给他点面子,说不定就有其他的新门路。 简瞳顾不得陈序会知道了,柚柚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和她血肉相连,连着她的心啊。 许禾接到简瞳电话,顾不得追问简瞳什么时候生了孩子的事,立刻找了赵平津。 但他们当时都在m国,赵平津只能将事情交给了国内的下属去办。 只是简瞳所在的城市离京都实在太远了,有些事,着实是鞭长莫及。 丢了孩子的母亲,是没有理智和清醒可言的,简瞳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听说哪里有走丢的孩子就马不停蹄的找过去,可希望却总是一次一次的落空。 张文礼给学校请了假,就一心一意陪着简瞳找孩子,等警方的消息。 过了差不多一周,警方那边忽然给简瞳打了电话,说是有人送了个不到两岁的小女孩儿过来,让简瞳马上过来认。 简瞳和张文礼赶到派出所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办公室椅子上吃棒棒糖的柚柚。 简瞳两条腿骤然一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一般,她一步都走不动,眼泪也流不出,她像是做梦一样,看着柚柚坐在那里,却又不敢上前一步。 张文礼都扶不住她,只能让她先坐下来,也许是失望的次数太多,也许太害怕这一切不真实,直到柚柚哇哇哭着扑到简瞳的怀中,简瞳切切实实的抱住了那小小软软的一团,她才一点一点的回过神来,浑身哆嗦着,紧紧抱着柚柚嚎啕大哭出声。 等到母女两个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张文礼才轻轻叫了简瞳:“瞳瞳,是这位先生帮我们找到柚柚的,我们还没感谢人家呢……” “应该感谢,应该感谢的……”简瞳抱着柚柚,胡乱擦了眼泪站起身,循着张文礼指的方向看过去,上前两步就要下跪,但却在看到那个人的面容时,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515 他是柚柚爸爸,是不是? 她没想到把柚柚找回来的人是陈序。 她更没想到,她会在自己外婆的家乡,距离京都近万里的小城,见到陈序。 今天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简瞳有些无法回神。 “妈妈……” 柚柚软软甜甜的小嗓音在简瞳耳边响起,她的小手抱着简瞳的脖子,一双大眼却盯着简瞳鬓边花白的头发,渐渐的蕴满了泪:“妈妈的头发变白了……” 张文礼鼻子一酸,轻轻将母女两个抱在了怀中。 简瞳的头发是在柚柚丢失那一晚变白的,两鬓,满满都是花白。 陈序的目光也缓缓落在了简瞳的鬓边。 张文礼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她怀里的小姑娘,趴在她的肩头,心疼的抽噎。 他缓缓收回了视线,将心底那难言的复杂情绪和深浓的酸楚尽数压下,对负责办案的警察说了几句什么,就转身向外走去。 “那个,这位先生……” 简瞳却还是出声,叫住了他。 陈序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 简瞳轻轻抿了抿嘴唇,柚柚抱着她的脖子,也看向陈序。 “真的很感谢你把柚柚找回来……” 简瞳没有迟疑,抱着柚柚就直挺挺跪了下来,她想过无数次的,不管是谁,不管谁把她的女儿救回来,她都愿意三跪九叩的磕头感谢,一辈子把人家当恩人待。 哪怕是陈序。 陈序没料到她会这样,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伸手扶她:“瞳瞳……” 简瞳被他握住的手腕轻颤了一下,张文礼却有些讶异的看向了陈序。 这个气度不凡衣饰华贵的年轻男人,将柚柚救回来的他们家的大恩人,怎会脱口而出喊出这声瞳瞳 “你起来,别这样……” 陈序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握住简瞳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很快就放开了手。 “只是个举手之劳,你们不用放在心上的。” “还是要感谢您的。”简瞳轻声说着,可却又不知,自己能拿出什么去感谢。 陈序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 只是,苍白无力的一句感谢,又有什么用 “是啊,您把我们的女儿救回来,那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张文礼走过来,扶住简瞳,附和说道。 陈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简瞳和柚柚,他没说什么,只是很轻的笑了笑:“真不用了,我还有急事,现在必须要回去了,你们也赶紧带着孩子回家吧。” 陈序说完,目光最后在简瞳脸上定格了一瞬,却还是转过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 简瞳忽然叫住了他,她挣开张文礼的手臂,抱着柚柚快走几步追了过去:“您是柚柚的救命恩人,柚柚总要给您说一声谢谢,柚柚,快,快说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把柚柚救回来……”柚柚奶声奶气学着妈妈的话,乖巧的道谢。 陈序就望着她笑了,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柚柚不用说谢谢的。” 简瞳的眼睛有点微红:“陈先生,您救了她,是她的福气,要不,您抱抱柚柚吧,我顺便给你们拍张照片,等将来柚柚长大了,也好知道自己的恩人长什么样子。” 陈序没有拒绝,他伸出手抱住了柚柚,柚柚抱着他的脖子,很自然的歪了歪小脑袋,贴着陈序:“妈妈……要美颜拍,把柚柚拍漂漂!” 简瞳不由失笑:“好。” 她拿出手机,就那样看着屏幕里紧紧贴在一起的两张脸,也只有这样的时刻,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他一眼。 几秒种后,她拍下了陈序和柚柚唯一的一张合照。 拍完照片,柚柚立刻松开抱着陈序脖子的手,将肉嘟嘟的小手对简瞳伸过去:“妈妈抱抱。” 简瞳接过她,紧紧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陈序没有再说什么,他走下楼梯,走到派出所外,上了车。 司机问他要不要走,他没说话,只是隔着车窗,望着大门口。 过了一会儿,张文礼和简瞳柚柚一家三口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里。 他们走到马路对边去拦出租车。 太阳很好,金灿灿的从天空照下来。 小城的初冬不算冷,比起京都好了许多。 陈序隔着车窗,就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张文礼将母女两人都揽在怀中,他的手,一直都握着简瞳的,似乎怕她冻着了。 很快出租车过来,一家三口上了车。 陈序又坐了一会儿,他缓缓摊开掌心,手心里有两根柔软的头发。 他的视线收回来,望向车子前方,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吩咐司机开车。 柚柚睡着了,张文礼仍握着简瞳的手,简瞳隔着车窗望着外面,眼神很安静,不知在想什么。 “他是柚柚爸爸,是不是” 张文礼忽然轻轻问了一句。 简瞳怔了一下,但却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可她的反应,已经告诉了张文礼答案。 他没说什么,只是将简瞳揽在了怀中:“瞳瞳,我们快到家了。” 简瞳觉得眼窝里有点热,她缓缓靠在张文礼的肩头,轻点了点头:“嗯,我们快到家了。” 516 分开 张文礼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轻轻揽着简瞳,又望着她怀里的柚柚。 他的心思没那么复杂,不管那个男人是谁,是柚柚的亲生父亲也好,是瞳瞳之前深爱的人也罢。 都与他并无太大的关系,在他决定接纳简瞳的时候,他就一并接纳了她过去的所有。 只要瞳瞳愿意跟他回家,她就一辈子是他的妻子。 他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路要走呢,一天一天的过去,他总也能走进瞳瞳的心里去。 回到家的时候,简瞳却看到了阳阳和他的外公外婆也在。 她没说话,但是脸色一点一点的变了。 外婆却不顾她沉下来的脸色,推着阳阳上前:“阳阳,快给阿姨道歉,给妹妹道歉啊。” 外公也跟着附和,对简瞳道:“瞳瞳啊,孩子到底年纪还小,不懂事呢,你就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了,柚柚这也好好儿的回来了,咱们就不追究了好不好” “是啊是啊,阳阳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呢,孩子都会犯错的。” 阳阳似乎是被外公外婆敲打过,倒是老老实实的认错道歉。 简瞳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仍在熟睡的柚柚,最初心底那种翻涌的怒意过去之后,只余下一片冰凉的沉静。 她没理会两位老人,只是看向张文礼。 那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前岳父岳母,她不会干涉,由他来解决好了。 “爸,妈,你们带着阳阳先回去吧,柚柚刚找回来,受了不小的惊吓,瞳瞳身体也不大好,她们两个都需要好好休息……” 张文礼斟酌了一下说辞,又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多照顾阳阳,等过段时间我再回去看你们。” 言下之意,是让他们暂时不要过来了。 外婆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还想说什么,但张文礼的态度看起来很坚决,这件事确实又是阳阳闯祸在先,他们只得拽着阳阳出了门。 门关上那一瞬,简瞳听到外婆对阳阳咕哝了一句:“看吧,我就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简瞳心底没有半点的情绪,在阳阳对柚柚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情之后,简瞳就彻底无法再接受阳阳这个‘儿子’了。 她是曾想做一个好母亲,尽到自己该尽到的义务和责任,但她也不是圣母,能原谅这样有意而为的罪恶。 但她也不会干涉张文礼管阳阳这个儿子,她只要求一点,阳阳不要出现在她和柚柚的生活里就好。 张文礼也听到了外婆对阳阳说的那一句,他无疑是十分怄火的,阳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外婆的耳濡目染和言传身教都脱不开干系。 张文礼想把阳阳接回来管,但却也知道,简瞳不可能接受阳阳的。 只是,如果继续跟着外公外婆的话,阳阳怕是就彻底长歪了。 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张文礼可以理解简瞳的心情,没有母亲能忍受这样的事情,柚柚是幸运被找回来了,如果没有找回来呢柚柚是会被卖掉,还是被打成残废去凄惨的乞讨 所以,自始至终对于简瞳的态度和想法,张文礼都是百分百支持的。 但现实就摆在这里,阳阳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又实在没有办法不管,只要父子关系存续一天,张文礼和阳阳,还有外公外婆那一家,就无法彻底斩断来往。 而只要来往,那就总会有不愉快。 矛盾就这样一日一日的滋生着,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但却都无可奈何。 张文礼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很好的丈夫和父亲,简瞳想,如果没有中间这些事,如果阳阳没做出那样恶毒的事,有一天,她兴许真的能爱上张文礼,但是可惜。 柚柚三岁的时候,两人平静的办理了离婚手续,从民政局回来的那天晚上,简瞳将柚柚送到了外婆家让舅妈帮忙照看了一晚上,她第一次动手做了一桌子的菜,开了两瓶红酒。 张文礼喝醉了,简瞳也喝醉了,他抱着她哭,一遍一遍的说舍不得她。 简瞳也哭的泣不成声,阳阳的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无力再照看阳阳,执意要将阳阳送回来,简瞳没权利干涉张文礼这个父亲去照管自己的儿子,但她也没有办法接受,带着柚柚和阳阳住在一个屋檐下。 他们除了分开,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简瞳知道,张文礼不是个心狠的人,他也不可能对阳阳不闻不问不管。 当初自己愿意嫁给他,也是因为他是真的善良和善,真的是个很好的男人。 但是好人,很多时候就是要受更多的委屈,好人,很多时候就是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瞳瞳,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能把你和柚柚照顾好……” 张文礼紧紧抱着简瞳,他是真的喜欢她,他这辈子真没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 但正是因为喜欢,张文礼才更知道,自己不能让简瞳受这样的委屈。 517 人生总还有别的希望 简瞳凭什么要因为他的原因,忍受阳阳这样顽劣的继子 “你一定要找一个好男人,不像我这样没用的,能保护你和柚柚的男人,瞳瞳,你答应我,好不好” 简瞳没有点头,她趴在张文礼的肩上,眼泪没有一秒钟能停止。 他们做了三年多的夫妻,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从没有红过脸,张文礼从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她甚至连一顿饭都没有做过,一双袜子都没有洗过。 女人更多时候总会臣服于男人的体贴和温柔,更何况是简瞳这样从小都没有得到过多少关爱的女孩儿。 她依赖张文礼,她早已习惯了自己的生活里有他在,结婚三年多,家里日常琐碎的各种小问题,她从没有操过心,她甚至连电费水费怎么交都不知道。 柚柚和张文礼更是亲的很,走出去谁能看得出来他们不是亲父女呢 简瞳在这一场婚姻里,真的过得特别幸福,她多盼着,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了。 可造化真的太弄人。 阳阳对柚柚做过的事,是简瞳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永远永远都过不去。 “张文礼,我不想再嫁人了,我这辈子的好运气,都在遇到你这件事上耗尽了,我以后不可能再遇到比你好的男人,所以,和他们任何人在一起,我都不会满足的……” 简瞳哭的呜咽:“我不是个好妻子,嫁给你三年,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张文礼眼睛红的吓人,听了她的话,却只是摇头:“你能嫁给我,就是我最幸福的事了,和你结婚的每一天我都过的特别开心,特别幸福,真的,我每天都盼着下班,盼着和你赶快回家,瞳瞳,我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我真的想和你好一辈子……” 他有多喜欢她,她会知道吗 “张文礼,我不是个心胸宽广的女人,是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好……” 也许换作其他女人,会看在丈夫这样温柔体贴的份上,选择原谅那个孩子。 但简瞳只要回想起来柚柚不见那一天晚上,每一分一秒她怎样煎熬着度过的,她就无法原谅接纳阳阳。 如果他不是张文礼的儿子,她也许会控制不住,亲手把他给杀了。 “瞳瞳,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把阳阳教好,是我自己,做的不够好……” 张文礼自嘲的笑了笑,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瞳瞳,等我喝醉了,你就悄悄的走,别让我看着你走,我怕我会舍不得……” 简瞳并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张文礼到底有没有睡熟,但她总感觉,闭着眼躺在沙发上的张文礼,眼角好似一直都在淌着泪。 但简瞳很清醒的知道,她是必须要离开了,与其在天长日久无法化解的矛盾中将夫妻情分消磨的只剩下一地鸡毛再疲惫不堪反目成仇的分开,不如就在这样的时刻分手,至少两人心中留下的都是最美好的回忆。 与张文礼分开后,简瞳带着柚柚又在县城逗留了三个月,然后凭借着这三年优秀的教学成绩和笔试面试双料第一的漂亮成绩单,顺利考到了市里最好也最难进的私立高中任教。 她和柚柚的户口问题直接被学校解决,因为教学成绩突出,学校给她的待遇特别好,顾念到她单身母亲带着孩子,特意给她分了一套小两室的教师公寓,而柚柚也直接进了这所学校的幼儿园读书,简瞳几乎没了所有的后顾之忧,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了教学和教育女儿这两件事上。 而在这三年里,许禾也顺利在m国读完了研究生,因为语言上的天赋和课业上的努力,导师又推荐她去巴斯大学进修了一年的同传,巴斯大学提供口译课程已有超过四十年的历史,在翻译领域占据翘楚地位,能进入这样的大学继续进修,对于许禾来说,是十分宝贵的机会,她就像是一块海绵一样,在拼命的汲取着浩瀚如海的知识。 赵平津就这样国内国外飞了将近四年,到第三年的时候,赵承霖完成国外的课业,直接被赵平津给丢到了同盛历练,这小子倒也没有在国外虚度人生,本事真学了不少,差不多第四年的时候,赵平津就觉得很多公司上的事已经可以交给赵承霖去处理,他也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所以,他逗留m国的时间就越来越长。 赵承霖倒是成了那个忙的不可开交连睡觉时间都奢侈无比的大冤种了。 早知道回国会过的这样凄惨,他还不如继续在国外优哉游哉的念书享受人生呢。 但回国却也有一个无法取代的好处,那就是,他和喵喵倒是有了很多见面的机会。 时光晃眼过去四年多,喵喵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十三岁大姑娘,她如今仍在港城念初中,但是喵喵心里已经立誓,她是一定要考到京都大学,一定要去姐姐的母校读大学的。 518 再相见 赵承霖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却又有些说不出的高兴。 喵喵来京都念大学的话,那他和她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了。 不管怎样,就算如今交通再怎样的发达,要往返京都和港城,还是很花费时间和精力的。 而且喵喵的课业又很重,她除了日常学校要学习的科目之外,还有舞蹈和小提琴,这些年一直都在坚持学习,虽然喵喵没有姐姐那样舞蹈上的天赋,但跳舞会让女孩子变的更有气质身姿更挺拔,喵喵自己也很喜欢,所以并没有中断过。 姑娘渐渐长大了,也变的腼腆起来,不像小时候那样顽皮爱闹,赵承霖有时候去港城看她,她还会脸红不好意思,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一口一个大哥哥的喊着,又是拉着他的手不放,又是蹦到他背上让他背着她了。 这让赵承霖在‘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欢喜之外,却又有了说不清的怅然若失之感。 时间就这样缓慢却又平静的向前。 赵平津的祖母,在春日的深夜睡梦中安然离世,许禾与赵平津携带康宝万里奔波飞回京都,赵平津与赵承霖一起操持了老人家的身后事,办的极其风光。 老人家也算一辈子圆满,走的时候也未曾受罪,倒是让众人心中安慰了不少。 而当时简瞳也恰好因为被市里选送优秀公开课来了京都,她既然人在京都,自然也就去老太太的丧礼上送了一份丧仪。 而那是时隔近五年,许禾和简瞳第一次见面。 那也是陈序,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见到简瞳。 她与从前看起来,十分的不一样了,人自信了很多,也干练了很多,说话行事的时候都落落大方,不再如从前那样束手束脚,见人就害羞了。 当时人多,简瞳与众人一一打了招呼,到陈序的时候,她如常的点头微笑,并无任何的异样,陈序注意到,她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这五年里,陈序的变化也很大,和姚知雪离婚后,家里的长辈也就懒得再管他。 他如从前那样吊儿郎当了一年多,忽然就改了性子,开始学着做事了。 陈家的长辈一开始还以为他只是无聊的心血来潮,虽没制止,但也没人支持。 但陈序却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倒也一步一步的经营起来了一家小公司。 虽然他能力有限,经商上也不算有什么天赋,但架不住有人脉有家室,赵平津又愿意拉拨他,所以这两年,生意渐渐也做了起来。 也许是自己出去摸爬滚打了一番,碰了壁吃了苦,身上的浮躁气也渐渐沉淀了下来,为人处世倒是有了不小的进益。 反而姚知雪和姚家的人,这几年胃口太大,过于冒进,连着栽了几个跟头,听说当时离婚时分的财产,也差不多都被姚知雪的哥哥给败光了。 姚知雪两年前又嫁了人,嫁的是大学时狠追过她两年的一个男生,那男生得知她离婚后,立刻就又开始狂热的追求她。 大约是在陈序身上栽了跟头,姚知雪一直憋着一口气,而这男生这般疯狂的追求,无疑极大的满足了姚知雪的虚荣心,所以她在男生苦追了一年后,就同意了求婚。 只是对于这第二次结婚的婚礼,姚知雪执意要办的无比风光,但男方家世却连姚家都不如,姚知雪又咬死了不肯松口放低要求,最后婚礼是按照她的要求勉强办下来了,但却也把婆家的人给得罪狠了。 据说婚后这两年,和婆家那边一直都闹的鸡飞狗跳的很不安生,这些事许禾是有些耳闻的,她自然对姚知雪没什么好感,但却也不会去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 其实在陈序和姚知雪离婚后,许禾心里微妙的动过他和简瞳和好的想法。 但简瞳那时候和张文礼新婚不久,感情又极好,陈序看起来依旧是在游戏人间,许禾也就未再想过这些。 再后来因为柚柚出事,简瞳打来电话,许禾当时还以为简瞳和张文礼已经有了孩子,但柚柚找回来后,尤其是得知了柚柚的真实年龄,许禾就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儿,简瞳和张文礼结婚才多久,简瞳又不是那种开放的性子,不可能和张文礼婚前发生关系的,所以,孩子兴许根本不是张文礼的…… 而后来,陈序回来京都后忽然一反常态,人也沉稳了下来,更是坐实了许禾的那个想法。 许禾还真是没想到,简瞳那傻姑娘竟会这样勇敢,有这样大的勇气,说真的,她一向觉得自己也算是很坚强很勇敢了,但是在这种境况下未婚生子的勇气,她也未必有。 简瞳这次来京都行程挺紧的,因此来祭拜过老太太,与许禾姜昵等人寒暄了不一会儿,就得离开。 她还有两节公开课要讲,回去酒店还要再检查整理一下需要的课件。 519 不会打扰她 许禾虽然还有好多话想要和简瞳说,但却也只能先依依不舍的送她离开。 赵家的司机去开车子过来送简瞳,陈序却忽然从远处走了过来。 “我正好要出去一下,我送她吧。”陈序这句话是对许禾说的,但许禾却没有吭声,只是看向了简瞳。 简瞳和张文礼已经协议离婚的事,并未对外宣扬,许禾如今也还不知道。 “不用了,禾儿已经给我安排了车子,不过,还是谢谢陈先生的好意。” 简瞳浅笑说了一句,目光从陈序脸上移开,又看向许禾,她抱了许禾一下:“禾儿,我先走了,等我这边忙完,再来看你和康宝。” “好,到时候我们好好聚一聚。” 简瞳点点头,又对许禾摆了摆手,就径直走到了停好的车子边,司机已经帮她拉开了车门,她含笑道谢,弯腰上了车。 陈序站在那里没有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车子发动驶走,他的目光也忍不住的随着车子而去。 许禾一点都不同情他,有今天,不过是陈序自己咎由自取。 只是想到柚柚,许禾心里还是不免叹息。 “陈序,瞳瞳现在看起来过的很好。” 陈序的目光缓缓收了回来:“嗯,她看起来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人都是会长大成熟的,简瞳也一样。” 许禾看了陈序一眼:“不过她和他老公的感情一直都很不错,这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吧。” 陈序没有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有点事先离开一会儿,劳烦嫂子您和津哥说一声,我很快就回来。” 赵老太太的丧礼,陈序郑南煦周北珺这些赵平津的发小,自然是要尽心尽力帮着做事的,这几日陈序等人都住在倚翠山的老宅子里。 “去吧,开车慢一点。” 陈序应了一声,走了几步,许禾却又叫住了他:“陈序,你……”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陈序却反而笑了:“嫂子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她的。” “陈序,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嗯,我明白的。” “去吧,待会儿回来一起吃饭。” 陈序又点了点头,许禾看着他走到车子边,上车离开,她想想简瞳,陈序,又想想柚柚,张文礼,却只能叹息了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陈序发动了车子,他没什么事要办,刚才也是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说了那句话。 其实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有点可笑。 就这样开着车,漫无目的的行驶在京都的街道上。 简瞳坐在车上,透过车窗,望着窗外熟悉却又陌生的街道。 她仿佛看到一个单薄纤瘦的姑娘,咬着面包追着公车的身影。 她也仿佛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孩儿,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街边,浑浑噩噩没有目的。 那是曾经的自己,迷茫,无措,卑微,胆怯。 好在,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简瞳的眸光渐渐变的坚定而又明亮,她不会再回头看了。 有了女儿,她就不允许自己再回到过去的世界里去。 她首先要成为独立勇敢自信的简瞳,才能给她的女儿做一个最好的榜样。 不是谁的附属品,不是卑微爱着一个男人的可怜虫,她努力工作,认真生活,她会去拥抱这个世界的灿烂和美好,也会让她的女儿,和如今的她一样,自信而又积极。 简瞳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驱逐干净。 她回了酒店,就开始认真的准备下午的公开课。 休息的间隙,她给柚柚打了视频电话。 女儿天真灿烂的笑脸,是简瞳永远不知疲倦的源泉。 下午三点钟,她走进可容纳数百人的阶梯教室,再一次交出了完美答卷。 公开课后,简瞳接到了很多电话,各地包括京都的很多知名学校,都想要高薪挖她过去,但简瞳全都婉拒了,她今年第一次带高考的学生,她舍不得那些孩子,她想要倾尽自己的全部力量,将他们送入心仪的大学校门。 当晚,简瞳和许禾姜昵等人小聚了片刻,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赵平津就亲自过来接许禾回去,她身为长子长孙媳,老太太的丧礼上自然责任重大,身体还是累着了,赵平津心疼她,又怕她不听话不肯回去,就亲自过来接了她。 而姜昵,婚后和宋阑过了几年恩恩爱爱的二人世界,如今肚子里刚有了小宝宝,宋阑知道她性子跳脱,晚饭后就赶了过来,只是一直没有打扰她的聚会,等在楼下呢。 简瞳和她们一一道别,赵平津是带着康宝一起过来接许禾的,简瞳蹲下身,抱了抱已经快六岁的小小少年,心底也忍不住的一片唏嘘。 一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啊,时间过的可真是快,她都到了二字开头的尾巴了。 520 随风而逝 “下次再来京都把柚柚也带来,康宝一直都很想有个妹妹呢。” “好。”简瞳望着许禾,笑着点头应了。 但两人其实都很清楚,再见面,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许禾靠在赵平津的怀中,看着简瞳上车离开,不知不觉间,一双眼就红透了。 简瞳今晚告诉她,她和张文礼分开了,她说,这辈子只想好好工作,把柚柚带大,至于感情的事,就顺其自然了,她不会抗拒好的感情出现和优秀男人的追求,但却也不会再轻易的投入一段新的感情之中。 许禾也悄悄问过她,是不是心里还喜欢着陈序,许禾还告诉她,陈序这两年还算是安分,也不知为何,身边没再围着那些莺莺燕燕了。 简瞳怎么回答的呢 陈序就像是一只渴望自由和无拘无束的风筝,而她不想做那根绷的很紧很累的线,不,也或许说,她根本就不是那根能牵扯着他的线。 就算她是,但她为什么要去做那根可怜的线呢,她为什么不可以是飞在高空中自由自在的风筝 是啊,她为什么不可以做自由的风筝,男人为什么不可以是那根患得患失绷紧的线 简瞳坐上车,降下车窗对着许禾和赵平津三人挥手告别。 她的笑容明媚而又洒脱,昔年那个自卑畏怯的女孩儿,已然不复存在了。 简瞳第二天就启程离开了京都。 三个月后,她带的第一批高三学生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却也是最公平的一场考试。 简瞳第一次带毕业班,比学生还要紧张,三天的考试,她一直都顶着烈日等在考场外。 最终这一届学生没让她失望,简瞳带出了全市文科状元,而全班五十名学生,一本过线的就有四十八个,除却拿到了丰厚的奖金之外,那种精神和心理上的双重满足与愉悦,对于简瞳来说,却好像更重要一些。 那个暑假简瞳过的特别充实特别开心。 陪着学生查分填报志愿选专业的忙碌之后,简瞳还抽空带柚柚去海边玩了两个星期。 而这一次去海南,却遇到了陈序,他身边还有几个朋友,男男女女都有。 既然碰了面,简瞳也就落落大方的和他打招呼。 又让柚柚叫叔叔:“柚柚,还记得叔叔吗你小时候,叔叔还救过你呢……” “记得叔叔,有照片,柚柚经常看。” 柚柚被简瞳教的很好,特别开朗活泼的性子,一点都不害羞,又大方又自信,陈序抱起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他望着她,望了好一会儿,方才很温柔的夸赞柚柚:“柚柚长大了,漂亮了。” “叔叔还是很帅!” 陈序就笑了,他抱着柚柚玩了一会儿,柚柚就要回去找简瞳。 她们母女俩刚才在游泳,穿着母女装的泳衣,简瞳白了一些,也比从前胖了一些,她眼睛明亮,笑容自信而又璀璨,大约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她落落大方的接过女儿,就和陈序告别。 “晚上方便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陈序很轻的说了一句。 简瞳笑了笑,看向不远处的那些男男女女,有个年轻女孩儿在喊陈序:“陈序,赶紧的啊,我们要去冲浪啦。” 陈序没应声。 简瞳摇头拒绝了:“不太方便,改天吧。” 陈序还想说什么,简瞳却打断了:“你快去吧,你女朋友在叫你了。” 她知道陈序和姚知雪离婚了,这也不算什么意外,陈序的心定不下来的,再美艳如花的女人都没用。 简瞳说完,拉着柚柚转身就走了,陈序站在那怔愣了一瞬,忽然又追了过去:“瞳瞳,我没……” 但简瞳并未听到,海滩上游人如织,热闹无比,她正踮起脚对着不远处的一位四处张望的男士招手,脆生生喊道:“顾大哥,这边,我们马上就过去了。” “顾叔叔……”柚柚欢快的喊着,挣开简瞳的手向着那个男人跑去。 陈序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完,简瞳也没有再回头。 他看着她走到那个男人身边,那个男人抱起柚柚放在了自己脖子上,简瞳仰脸望着他笑,他们不知在说什么,海浪打来,简瞳微有些趔趄,那个男人就伸手扶了她一下。 陈序忽然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他没有再看下去,转身向着同伴身边走去。 他转过身后,顾唯安的身后也走过来一位眉目温柔的年轻女人,她看到简瞳和柚柚就笑了:“你们跑哪去了,你顾大哥一直担心这会儿海浪太大,怕你们不安全。” “刚才遇到一个朋友,说了几句话,婉婉姐,我去买椰子汁喝,你和顾大哥帮我看一会儿柚柚。” “去吧,只管放心。” 简瞳嘻嘻笑着,孩子气的抱着女人又说了几句,才转身去买椰子汁。 她转过身,就看到陈序和几个同伴一起,拿着冲浪板往海边走的身影。 他身边有个年轻女孩儿,蹦蹦跳跳的,特别活泼可爱。 简瞳笑了笑,她抬起手,轻轻将耳边的乱发撩开,向着反方向走去。 有些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与他就像是打了结的一条线,然后,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也许这一生,留下的也只有那一个不起眼的结。 简瞳走的很轻快,海风再一次吹起她的长发,她仰起脸,笑容浅淡却又透着释怀。 她很爱现在的自己,远胜过,曾经那样爱着陈序。 那一场久远的情事,在京都的一场风花雪月与最后的分崩离析,也不过都在这一刻,彻底的随风而逝去。 521 好凶的女人 澳城到了连绵阴雨的季节,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黏腻。 徐燕州在出差的最后一日,得了大半日的空闲。 合作方请他去澳城最大的赌场休闲,他向来不爱这些,偶尔虽然会玩牌消遣一二,但却没有什么瘾。 只是天气不大好,闲着也是无聊,心血来潮之下,也就应了。 汽车穿过湿黏的空气,雨丝被软风携裹着扑到车窗上来,一片的迷离。 街道两边的建筑还留着上世纪的一些影子,尖尖的顶,彩色的玻璃,有穿着旗袍的中年女士,从二层的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来,慌张的收着晾晒的衣服。 徐燕州靠在车座上,闭眸养神,这次出差,他难得一个人来的,只带了两位男助手。 这半个月的时间,公事紧张,谈判偶有胶着的时候,压力亦是极大,若在往日,他一般都会找带来的女伴,纵情一场声色来解压。 但这一次着实不巧,出差前夕,刚打发了那位跟他三个月的女人。 而他虽然重欲贪欢,但在女色之上却也是十分挑剔的。 来澳城后,合作方这边也曾送过几个风情各异的女人给他,只他没一个瞧着入眼的,因此俱都未碰过。 车子缓缓停下,自有肤色微黑的门童操着不甚流畅的中文过来帮他们泊车。 徐燕州下车,迈入那金碧辉煌旋转门时,正巧和一全身黑色,连头上堆叠纱帽都是黑色的年轻女士,擦肩而过。 那女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生的娇艳妩媚,纵然不施脂粉,帽子垂下的轻纱遮住了上面半张脸,但仍能看出她是怎样的一位美人。 黑色的长裙,摇曳垂下盖住鞋尖,胸襟前的衣扣一直扣到下巴下方,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甚至两只手都带着黑色丝绢手套,一寸肌肤都未露,但她所过之处,还是引得那些男人纷纷驻足看她。 有些东西是浓墨重彩的黑衣长袍都遮不住的,譬如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和实在傲人的身材。 徐燕州长到这个年纪,女色之上亦是有些见识的,但擦肩而过那一瞬,却连他都忍不住多看了那女人两眼。 身侧作陪的澳城本籍人见状,就小声对他道:“那是季家的千金独女,她母亲一个月前病重去世,如今正为母亲守孝呢。” 徐燕州微一点头。 那人继续讨好说道:“这位季小姐是澳城出了名的美人,只是可惜,她已经订下了婚约了,不过,徐先生若是喜欢的话……” 徐燕州闻言,眸色就带了几分的不悦,他再怎样的行事不羁,张狂,为所欲为,却也不会混账到去抢别人的未婚妻。 “徐先生您不知情……季家是十分有钱的,但季小姐的那位未婚夫家据说家道中落了许多,季小姐是季家的独女,季先生的身子也不大好,将来……所以,觊觎她的人还是很多的,我听说,她的未婚夫这几个月都在澳城陪着她,盯的可紧了,就是怕自己到嘴的这口肥肉被人给抢走了。” “你倒是挺有兴致,对别人家的事这么关心。” 男人就嘿嘿笑道:“季小姐这样的大美人,自然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很受瞩目的。” 徐燕州没再继续这个问题,他对别的男人的女人,一向不怎么感兴趣。 作陪的人带他去赌场小玩了片刻,他今日的手气不大好,从开始就一直输,输到最后徐燕州自己都没了脾气。 那男人知道他性情,就连忙逢迎他:“都说赌场失意情场得意,看来徐总最近要走桃花运了。” 徐燕州根本懒得搭理男人这些废话,出了赌场就提出回酒店。 到了酒店外,刚下车,却又遇到了那位季小姐。 只是这一次,却有点不一样。 徐燕州干脆靠在车身上点了一支烟。 季含贞似是被面前的女人给气到了,她摘了手上丝绢的手套,扬手就是一巴掌,可这一巴掌搧完,还觉得不解气,对着面前的女人又是两个耳光,那女人瞧着娇滴滴的,几个耳光过去,整个人都被打的有点懵了。 她这会儿没戴帽子,一张妩媚娇艳的脸完全露出,月色之下,别样生动,带露的芙蓉一般让人垂涎。 那女人似乎缓过了神来,十分不服气,当即就要还手,季含贞却一把攥住她衣襟重重一推,直接将她推在了身后车子上。 “想还手”季含贞轻笑了一声:“季蓉,你不用这样急不可耐,我和姚则南若是分手,你再捡我不要的垃圾也不迟。” “你……” 季蓉面上浮出羞怒,季含贞还有什么好得意的她妈病死了,她爸爸的身体这样差,左右也熬不过这个冬天,他们家没儿子,可是季含贞的亲叔叔,也就是季蓉的父亲却有三个儿子啊,所以,季家的一切早晚还不是他们一家的 “你放心,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所以,季蓉,回去告诉叔叔婶婶,季家的产业,你们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季含贞忽然松开手,她垂眸,殷红的唇微抿,慢条斯理的戴上手套后,方才撩起眼帘看向面前的季蓉:“你与其来找我说这些幼稚可笑的话试图激怒我,不如去整整容隆隆胸,说不定姚则南还能多看你两眼。” 522 素了太久 “季含贞!”季蓉气的崩溃大喊,季含贞理都懒得理她,转身就向车边走。 可一转身,却就撞入了徐燕州的视线里。 那男人身量极高,生的不怎么英俊,但却是很让女人心动的那一种,男人味儿特足,浑身上下都透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就是看人的眼神很讨厌。 和围在她身边的那些臭男人都一个德行。 季含贞本就沤着火,因此立时狠狠瞪了徐燕州一眼,才甩手走人。 徐燕州倒是被她瞪这一眼都弄的气笑了,他招谁惹谁了,他就是无聊看了一场女人拽头发打耳光的撕逼大戏,这也有错 这段插曲,徐燕州并未放在心上,漂亮的女人他见的实在太多,性子泼辣难降服的也不是没遇到过,最后还不是都服服帖帖乖顺无比,无趣。 第二日徐燕州启程回了京都。 连着忙了几日后,有哥们儿约他去小金山喝酒,说是知道他如今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所以特意给他找了几位漂亮妹子。 徐燕州也确实素了很长一段时间,晚上就依约去了小金山。 知道他嘴刁,对女人挑剔的很,找来的这几位倒是环肥燕瘦,相貌身材都无可挑剔。 徐燕州却有些兴致缺缺。 又换了几批进来,徐燕州在看到其中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生的乌眉红唇的女人时,才微微抬眼看了过去。 友人了然,忙让其他姑娘出去,就留了那一位。 只是,女人走过来坐到他身边,一开口娇滴滴说话,徐燕州的兴趣瞬间就全没了。 他拿出钱夹,随便扔了一沓钱给身边的女人,就站起身:“你们玩,我先回去了。” 女人有些错愕,几个哥们儿也有些讶异,但徐燕州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情,不管在哪个圈子里,都是没人敢指摘的存在,他要走,也就没人敢拦。 “燕州这些天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吃起素来了” “不知道啊,说起来,跟上一位分开也差不多小一个月了,他不会是对之前那位上心了,没走出来” “你想什么呢,他就是玩玩,解决一下生理欲望,你什么时候见他喜欢过哪个女人” “这倒也是,不过燕州那脾性,也没女人受得了他,你看他之前哪个女人见了他不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吓的小脸惨白。” “不过这次也太离谱了,我可没见他素这么久过。” 素了这么久的徐燕州,确实心情不大好。 他对女人是很挑,但却也从没像现在这样,瞧着哪个都不对味儿。 他又没打算跟女人玩感情,纯粹就是解决生理欲望而已,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边,他竟然也有清心寡欲的时刻。 差不多一个月后,澳城那边的合作要收尾,其实如今差不多尘埃落定,徐燕州并不用亲自跑这一趟,但他却还是将手里的工作暂时往后推,亲自去了澳城。 合作方派来作陪的,仍是上次那个消息灵通的男人。 大约这样的人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所以徐燕州虽然半个字都没提起季含贞,他却主动将话题绕到了季含贞的身上。 “那位季小姐,真是挺惨的,这母亲刚去世没多久,父亲也快不行了,一圈子亲戚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家的产业,偏生季家那位老太太又是个重男轻女的,我看她以后的路很难走。” “季小姐不是有未婚夫么,未婚夫难道不会出面为她撑腰” 那男人就神秘兮兮小声道:“我听人说,季小姐是打算退婚,一辈子不嫁人,要留在季家替父母顶门立户呢。” “她一个女人家,手无四两力,能斗得过那些利欲熏心的亲戚” 徐燕州不置可否,不嫁人,没子嗣,他们这一门就算是绝了后,她一个姑娘家硬生生成了最大的绊脚石,怎么被人弄死都不知道。 明明有最轻松的一条路,干脆拿了丰厚的嫁妆嫁人,有这笔丰厚嫁妆在,夫家也会为她尽心尽力的撑腰,她嫁过去日子照样过的顺顺遂遂,何必非要走这样一条路。 “季小姐性子烈,想来是咽不下这口气。” 徐燕州没应声,晚上回了酒店,下车后却没急着回房间,站在酒店的园子里抽了一会儿烟。 今晚的月色极好,就如那位季小姐动手打人那一天一样的月华如霜。 他收起烟盒,正要转身离开,身后不远处树影下却传来了两声细弱的呜咽。 徐燕州抬眸望过去,夏末初秋的时节,夜晚风微凉,她穿了一件无袖的白色长裙,露出两条白玉雕琢一般丰腴的手臂,背影看去,腰肢纤细绵软,臀微翘,形状极好看,宛若倒垂的桃心一般,徐燕州不由微眯眼,大约是晚上喝了点,这会儿抽烟又多,喉间有些微燥。 523 入怀 “别再找我了,就这样吧,就算我和他退婚,我也不会再嫁人了,对不起……” 她大约是在和谁讲电话,听起来不像是那位未婚夫,徐燕州不由微挑眉,真不愧是澳城出了名的美人,私生活也是这般香艳多彩。 季含贞放下手机,怔然出了一会儿神才转过身,只是一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一道高壮挺拔的男人身影,她自是吓了一跳,旋即纤眉微拧,大约在琢磨自己方才的话有没有被人听去。 而片刻后,却又忽然带着不悦看向徐燕州,仿佛在指摘他这般偷听人讲电话的行径实在是不够绅士。 徐燕州摘了咬在嘴角的烟,肆无忌惮看着季含贞。 她生的是真的漂亮,那种大开大合不遮不掩的妩媚动人,就像是让人垂涎欲滴的樱果,就像是开的正热烈夺目的芙蓉。 徐燕州从来对于女人就如对待生意,只要是他想要的,有兴趣的,他都会直截了当的去弄到手。 “季小姐,认识一下”徐燕州向前走了几步,对季含贞伸出手。 他生的高,季含贞不得不仰脸看他,许是近来生活多有坎坷,她面对陌生人眼神中满是戒备抵触。 徐燕州见她不伸手,他倒好,伸出去的手缓缓垂落,直接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只是浅浅一握,就觉出了冰肌玉骨,徐燕州心神一荡,握住几根玉指就没能第一时间松开。 直到脸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季含贞狠狠抽回手,满眼怒火瞪着他。 她心情极其不好,父亲重病缠身医院下了几次的病危通知单,偏生季家上上下下没一个关心父亲病情的,一群人斗的乌眼鸡一样,盘算着怎么分他们家的家产,生怕慢了一步自己就吃了大亏。 她不想嫁人,偏生姚家不肯退亲,姚则南更是在澳城一待就是三个月,眼巴巴的守着她,一副非卿不娶的情深入骨之态。 她此时哪里有闲心考虑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早已急的焦头烂额,那姚则南纵然再深情又如何一个平平无奇的富家子弟,没有替她力挽狂澜的本事,她半点都不想嫁。 偏生这边又遇上偷听人讲电话的狂徒,还这般胆大妄为,也不瞧瞧她是谁,在澳城这地界,就算她季含贞父母双亡,也轮不到他这种狂徒随便轻薄。 季含贞这一肚子的火气,腾时全都发泄在了徐燕州的身上。 “让开,要不然我叫安保了!” 徐燕州抬起手,摸了摸那挨了一巴掌的半张脸,他活到这般年纪,第一次遇到敢对他动手的女人。 自来只有他对人动粗的份儿,这位倒是好大的胆。 但徐燕州也未恼,就是要辣一点才有意思,那种见了他就往怀里扑的,只会让人觉得扫兴。 “季小姐,鄙人徐燕州,近期我会在洲际酒店逗留两周,季小姐若是遇到难处,来这里寻我即可。” 徐燕州说完这一句,才往一边让开了一步。 季含贞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紧,但她自来信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如今天黑无人,她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正理,毕竟这男人生的这般高大挺拔,若真动起手,只有她吃亏的份儿。 季含贞没搭理他,抬步就走。 但约莫是鞋跟纤细,脚下泥土松软,她一抬脚就身子趔趄差点摔倒,徐燕州当然不会错失这样的好机会,当即将人抱了个满怀,他是情场熟手,就算从来没对女人温柔小意体贴过,但英雄救美的招数谁不会。 这一抱之下,双掌正牢牢箍住季含贞绵软腰身,只微一用力,就将人顺势带入怀中,季含贞就这样撞了他满怀。 季含贞只觉得自己整个撞在了一堵结实墙壁上一般,胸口一阵痛,忍不住轻呻了一声。 徐燕州素了一个多月,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不免心襟摇曳,热血滚沸,原本箍住细腰的双掌下滑,修长有力的长指落在腰臀弧线处,徐燕州只觉得心神一荡,循着身体本能就要继续,脸上却忽地一阵锐痛,季含贞抬手挠了他,尖利的鞋跟狠狠踩在他脚上,她又提膝,往他身下撞去,这一连串动作真是做得熟练无比,行云流水。 好在徐燕州反应快,及时闪避开来,若不然,挨这一下子,怕今后就要夫纲不振了。 这致命一击落空,季含贞倒也不恋战,许是细皮嫩肉的实在怕吃亏,趁着徐燕州还没回神,倒是溜的飞快。 徐燕州本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的脾气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差,因着行事随心所欲又狂妄不羁,出身世家却又没什么绅士风度,对女人都动过手的主儿,这次在女人身上吃了亏丢了面,按照他的脾性来说,这位季小姐是该狠吃苦头的。 但徐燕州沤着的那些火,却远比不上季含贞这妖精方才惹出来的火让徐燕州烦躁。 524 惹人垂涎 回去房间时,路过酒店前厅,前台小姐还体贴关爱询问:“徐先生怎么受伤了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徐燕州那会儿的眼神定然十分的凶狠阴翳,因为前台小姐吓的俏脸惨白,缩着脖子半天都没敢再吭声。 回了房间,脸上仍火辣辣的疼,徐燕州去照镜子,三道血痕明晃晃杵在那儿,这女人下手是真的狠。 再想她那行云流水一般的几招,不免又气笑,这到底是招惹了多少男人,才历练出来的。 但也不奇怪,生着这样一副水性杨花的身段儿,觊觎她的男人不多才奇怪了。 徐燕州手撑着洗手台面,望着镜中自己的脸,指尖仿佛还留着方才搂抱揉捏她的触感,这让他有些纾解不得的躁郁。 打开淋浴,解开衬衫扣子,却又想到她撞入自己怀里那一瞬软玉温香盈怀的绝妙之处,徐燕州咬了咬后槽牙,舌尖顶过被她打了一巴掌的半边脸,他将水温调低,冲了个冷水澡,却仍是欲壑难平。 随手裹了个浴巾出来,徐燕州咬着烟在露台上站了片刻,回身拿了手机,拨了个电话。 …… 季含贞冷着脸坐在沙发上,季家那一群人吵闹的不可开交,唾沫星子四溅,半点体面都顾不上,下一秒似乎就要打起来了。 季家老太太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含贞,我看今天不如就把事情定下来,你爸爸病成这样,你们长房又没有男孩子承继家业,难不成你要带着季家的产业嫁人,平白便宜外姓” “我说了我可以不嫁人。” “胡闹!” 季老太太越发看她不顺眼,女孩子就该乖巧温顺听长辈的安排,她倒是好,一肚子的主意。 “我是成章的母亲,长房的事今天就由我老婆子拍板定了,成文,你大哥病重,正该你这个做弟弟的出力的时候,公司的事以后就由你来负责,至于含贞这边,她和姚家婚事既然定了,那就好好准备嫁妆吧,你这个做叔叔的,就替侄女操操心,让你媳妇帮着操持嫁妆,我们季家嫁女儿,可不能寒酸了。” 季成文闻言,当即大喜,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白,大哥的公司产业以后他接手,就连侄女的嫁妆也由他妻子操持,那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这一大口肥肉都被季成文给吞下,季家其他人却不满意起来,又吵成一团。 季含贞望着这些所谓的亲人,只觉得失望透顶。 她抄起桌案上的花瓶重重摔在地上。 众人惊诧之下,倒是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了她。 “我爸还没死,我也还活着,季家长房的人还没死绝呢你们就开始急着分遗产了” 季含贞含泪眼瞳一一扫视众人:“我季含贞今天将话放在这里,我爸我妈留给我的东西,你们,在座的每一位,一分钱都休想拿走。” “含贞,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一个女孩子,养在深闺娇滴滴的,你能做什么去公司里抛头露面你懂经济股票你懂人情往来公司给你叔叔,没给外人,怎么,难不成要便宜姚家你想清楚,女孩子总要靠娘家的,就算嫁了人,也要有娘家撑腰,你叔叔将公司做大,对你难道没好处” 还真是冠冕堂皇厚颜无耻到了极致。 季含贞怒到极致,却反而冷静了下来,她不想做这些无谓的争吵,公司的事她是不懂,但她可以请专业的团队帮她管理公司,她有时间去慢慢的学。 总之,不管怎样,她不会便宜了这些没有半点人情味的畜生。 她父亲还没死,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办丧事了。 季含贞怎么能不恨 天色黑沉下来,吵闹了半下午的人才不甘不愿的一一离开。 季含贞头疼欲裂回了房间,吃了药躺下,却没有睡意。 白日里一个可怜她处境的长辈曾悄悄给她指了条路,她这会儿想起来,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那个名字。 药效发作,季含贞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忽地想到了什么,她一下子拥被坐起身,徐燕州…… 那天晚上那个狂浪的登徒子,洲际酒店遇到的那一位,自报家门时说的名字,好像就是徐燕州。 季含贞骤然间思绪复杂无比,她从小到大就漂亮,纠缠在身边的狂蜂浪蝶不知凡几,所以一眼就看得出来那个男人不怀好意。 只是,不怀好意又如何,如果他真有那手眼通天的能耐,让她暂时摆脱现在的困境,就算被他占点便宜,季含贞也认了。 徐燕州再一次见到季含贞的时候,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她,也是这样的一个阴雨天。 季含贞从车上下来时,过来泊车的门童都有些看傻了眼。 她穿了一条绯色的旗袍,近无袖的款式,立领带盘扣,将雪白的颈子包裹的严丝合缝,一头长发绾了低髻,下车时,丰腴雪白的长腿从旗袍的侧开叉边露出来大半,很难想象一位年纪不大养在深闺的小姐,生了这样一幅让男人垂涎的身子。 525 狂徒 12000钻的加更~ 旗袍的料子柔软服帖,犹如第二层皮肤一般轻薄,将她周身曲线包裹的纤毫毕现,因着下雨,她下车时身边跟着的人就给她披上了流苏披肩,倒是遮住了那春色荡漾。 徐燕州站在巨大的整幕墙的落地窗边,季含贞探身出车那一瞬,他咬着烟,眸底渐渐含了燥热的欲色。 季含贞下车时四处张望了一眼,好在天色暗沉,四周雅雀无声,并无半个人影,她才似微微放松下来,身侧人撑着伞,她快步向前走,虽只有几步路,但缎面的高跟鞋,却也被雨滴打湿蕴出了几个淡淡的湿痕。 上楼时,那几人都规矩的留了步。 季含贞似踌躇了一瞬,但却还是从手袋里拿出粉饼和口红,补了一下妆,然后,就摘下披肩,缓缓走上了楼梯。 到了二层,推开门,季含贞就嗅到了很淡的烟味儿,那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宽肩窄腰,身高至少也在188以上了,她之前就记得他格外高大挺拔,并不是那种健身房和蛋白.粉弄出来的大块头肌肉,但单薄衬衫下隐隐透出的肌肉轮廓,还有西装布料之下包裹着的两条修长结实的长腿,无一不彰显了强悍的男性气息。 莫名的,季含贞有点怵。 也许是之前自己对人家动过手的缘故,今天要来求人,这先就没了底气。 再者说,她又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母亲去世后到现在,她看尽了人情冷暖,也看尽了无数男人丑恶的嘴脸,她心里不免盘算,自己来时想的会不会太简单了,若是徐燕州不满足于那些占点便宜,要轻薄她到底呢 季含贞又瞄了一眼他的背影,越发心虚,这体格,十个她也打不过。 但,来都来了,临门一脚了,难道掉头就走 想到要回去面对那些恶心的嘴脸,想到自己被逼的几乎无立足之地,季含贞也只能硬着头皮进来。 徐燕州转过身,摘了烟夹在指间,他微眯眼,眼神肆无忌惮在她胸前腰间游移,季含贞心里骂他十声色鬼,面上却又对他扬起娇媚的一抹笑:“徐先生,真巧,又见面了。” 这一看,就看到了徐燕州左脸上淡淡的三条印子,季含贞不免更加心虚了几分,眼神飘忽着移开,嘴角的笑都有点挂不住了。 这徐燕州要是个睚眦必报的,对她使什么变态的招数…… 季含贞特别识时务的做了决定,他要是怀恨在心故意刁难她,她就来软的好好道歉哄一哄,反正伏低做小又不会少块肉,再牛逼的英雄也过不去美人关。 季含贞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了徐先生,徐先生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这种不懂事的小女人一般见识的对不对” 季含贞缓缓走上前,她今天的妆格外的精心,近乎素颜一样的裸妆,不见睫毛膏和眼线的痕迹,肌肤亮白透明,眼尾和眼睑下淡扫了绯色的腮红,人生的娇媚无比,妆再浓就显得俗艳,她自小跟着母亲耳濡目染,是深谙女人打扮之道的。 唇色不知是什么口红色号,总之娇艳欲滴却又没有半点的夸张,衬的她绯丽可口,就如玻璃展柜里裹着琥珀色糖浆的莓果。 说话时微仰脸,上目线看他,又显出了几分的纯澈,娇媚与纯澈,矛盾却又和谐,好似不管你喜欢什么风格,总能从她身上窥得一二。 徐燕州这几日被这女人勾的心魂不定,加上素了这一两个月,更是心痒难耐。 他又不是会亏待自己的性子,既然季含贞送上门,那么这一口嫩肉,他是势必要吃到口中的。 “季小姐既然愿意来找我,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徐先生请说。” 徐燕州也懒得给她绕圈子拽文,直截了当上前一步,目光一寸一寸从她脸庞往下,落在她傲人胸前,饶是季含贞从小到大不知见了多少形形色色的登徒子,却也没见过徐燕州这样肆无忌惮到不要脸的。 “我帮你摆平季家的事,以后,季小姐就跟了我,怎样” 徐燕州的目光几乎将她身上旗袍给剥了一般的直接粗野而又滚烫,季含贞心里有点气,这狗男人一副精虫上脑的德行,她除了这一身肉难道就没有其他值得他喜欢的东西了 这天底下的男人就没一个愿意透过现象看本质的。 季含贞心里又骂了他二十遍,但眉毛却微微皱了皱,作出了为难之色。 徐燕州对她倒是难得的有耐心,也许是因为季含贞的性子对他脾气,他倒也难得的有些包容。 “有什么难处” “徐先生您也是知道的,我母亲之前给我定过婚约的。” “退掉就是了。” “虽然我之前是想过退婚不嫁人,留在家里顶门立户,这倒不是难题,但还有件事……” 徐燕州仿佛有点不耐,“你直接说完。” 季含贞低了头,片刻后再抬起时,眼底就含了一层水汽:“我母亲去世还不满三个月,我发过誓要为我母亲守孝一年的,所以,徐先生……” 526 傻眼 懂了,她所谓的守孝的意思就是要禁欲,换句话说就是,她很愿意跟着他徐燕州,但是不好意思她要守孝所以一年内他不能碰她呢。 这女人倒是一肚子的小算计,想用小钓饵钓一条大鱼。 徐燕州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看来还是逼的不够急,要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不信她还能耍心眼子。 “徐先生要是愿意的话,不如就等一等,左右也就九个月……” 季含贞海棠带泪一般看着他,要是换个男人,怕是心都要化了。 徐燕州欲壑不平,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这女人舍不得孩子还想套到狼,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季小姐。” 徐燕州直接打断了她:“实话说,我就是想睡你,但既然你要守孝,我徐燕州也不能拦着你做孝女,你回去吧,今天就当没来这里。” 季含贞傻眼了。 而徐燕州说完,倒是当真直接迈步就向外走,一副丝毫不留恋的样子。 季含贞却不能让他走,那位长辈和她说,若能拉拢这位徐先生帮她,别说季家的事,就算是她把天捅个窟窿,这位徐先生也能给她摆平了。 “徐先生……” 季含贞情急之下就拽住了他的手臂。 徐燕州面无表情的直接抽出手,他回首看她一眼:“季小姐,既然你不能满足我的需求,那就没得谈了。” “徐先生……”季含贞又想说什么,徐燕州抬手打断她:“我不可能找个女人只能看不能摸供起来,我徐燕州向来不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他说完,收回视线,继续向外走。 倒不是真的就清风霁月的罢手了,不过是要逼着她自己送到床上来而已。 他向来目标明确,也不愿浪费时间在男女之事上,对于自己想得到的,那就干脆利落的弄到手。 摆平季含贞,自己身心愉悦了,才能养足精神回京都去面对徐家那一堆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 巴不得他死的人可多着呢,徐燕州心知肚明,也知道自己走到今天有多难。 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进不能退,一旦跌下来,他们这种人根本受不住其中的落差,更何况,他曾经怎么磋磨那些人的,他们上位后只会百倍千倍的报复回去,可绝不会顾念这些兄弟情分,又不是一个妈生的,情分又有几两重 徐燕州直接走人,季含贞倒是束手无措起来。 她原本还想施展点美人计什么的,或者给徐燕州一点小恩小惠先哄着他。 没想到这狗男人又色又精明,眼见占不到便宜就直接翻脸走人。 季含贞一肚子的气。 却也不想回季家去,她干脆就在房间沙发上坐了下来。 天色完全黑沉了,她却也不想打开灯,也许是这样的氛围里,人会更脆弱一点,季含贞除了母亲去世落泪之外,这几个月来,倒是第一次哭。 伏在沙发上呜呜咽咽哭了很久,糟糕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之后,季含贞倒反而平复了下来。 再糟糕还能怎样,总不会比现在还差了。 甚至想,实在不行她就去找樊爷,虽然人老了点丑了点胖了点,但捏捏鼻子也能忍,季含贞想,大不了就去跟着樊爷做大嫂,到时候季家那些混账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在她面前低头,总好过受他们这些闲气。 只是…… 想到樊爷胸前肥肉上纹的两把斧头,季含贞还是打了退堂鼓。 她要真想做大嫂,早就做了,还用等到现在,到底还是有点外貌协会。 季含贞哭够了,看看天色已晚,就起身走人。 下楼就遇上徐燕州的人,倒还是客客气气的,问她要不要送。 季含贞下巴颏一抬,理都不理就向外走。 既然不求那混账登徒子,那也没做小伏低的必要了,给他脸了呢。 只是到了车边,司机却一脸为难说道:“大小姐,车子发动不起来了,刚叫了人来修,也给家里其他司机打了电话让他们赶过来了……” 季含贞忍了几忍,到底还是没对司机发脾气:“行吧,我等一会儿。” 话音刚落,那边徐燕州的人就走了过来,客气道:“季小姐,我们家徐先生让问您,要不要送您一程” 季含贞刚想拒绝,但想到什么,又转了念头:“成啊,那麻烦徐先生了。” 她转身跟着来人走到徐燕州的车边。 一辆硕大的黑色商务保姆车,一看就符合他会在车上干坏事的人设。 季含贞挺了挺胸,摸了摸胸前那朵不起眼的小白花,她守孝呢,怕他什么。 上了车,季含贞坐的离他远远的,客客气气的道谢。 徐燕州那人私底下却没一点形象,长腿大敞,大马金刀的坐着,她上车后,他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 527 亲一下就哭了 季含贞也不理他,就自顾自看着窗外。 她手上戴了个特别漂亮的蛋形翡翠戒面的戒指,也许是心里装着事,就不自觉的摘摘戴戴的把玩着,然后一不留神,戒指就掉在了车垫上,这是母亲送她的成人礼物,季含贞宝贝的很,赶紧弯腰去找。 座位之间距离很宽敞,戒指兴许是滚在前排车座下了,季含贞只能跪下去翻找。 她这一弯腰一跪,细腰下塌,身子凹出的撩人曲线正对着徐燕州,阴雨连绵的天气让人心情不好,不得餍足更是让人窝火,她既然送上门,那他就没有不占这便宜的道理。 徐燕州直接伸手握住了,季含贞只觉得全身一僵,下意识扭脸就要骂他,徐燕州却双手微一用力,将她拉到怀里,他俯身,长臂一伸:“在这边,我帮你捡。”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擦过季含贞的耳畔,她想发火,却又不好发出来,这人竟是真的从车座下捞出了那枚戒指。 只是,戒指捡出来了,他那只手却还在她臀上,季含贞压着火气,伸手预拿过自己的戒指,徐燕州却将手指一握,移开了:“季小姐。” 他微眯眼,目光扫过她娇艳的脸,又落在她潋滟的唇上,他也不说句话好听话哄人,仿佛骗一骗都是浪费时间,直接低头亲她的嘴唇。 季含贞气的张嘴就咬他,徐燕州却趁虚而入,扣住她后脑深吻。 季含贞仍跪在车垫上,躲都躲不开,这人吻的又急又重,像是要吃了她。 瞧着也人模狗样有钱有势的,缺女人都缺成这样了 季含贞想咬他,却又被他捏住了下巴,半点力使不出来,两手拍打他挠他,却又像是挠痒痒一样对他没半点的杀伤力。 季含贞在男人跟前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除了初恋男友,姚则南都没亲过她呢。 徐燕州的手隔着旗袍弄开她后背搭扣时,唇舌间却尝到了淡淡的咸涩,他动作微一顿,低头却看到季含贞红了眼,眼泪正往下掉。 不知怎么的,这颗泪好像就落在了他心尖上。 他的手从她后背移开,也放开了她被吮吻的微肿的小嘴。 “老子就他妈亲你一下,哭什么哭” 季含贞起身就要打他,徐燕州却一把捏住了她手腕,沉眸含戾:“再对我动手试试我可不是不打女人的绅士。” 大约是他的样子着实吓到了她,季含贞呜咽一声,举着的手还是软了。 徐燕州倒也没再难为她,微糙的指腹碾过她眼尾,将那几滴泪拂去,又将她拉起来:“坐好。” 季含贞就低着头哭,哭的可怜的很,徐燕州却不知道,她心里正翻来覆去骂他呢。 “不让睡,总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 徐燕州睨她一眼,哭的时候胸前起起伏伏的,变着法儿的勾人,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哪儿来的耐性竟然肉到嘴边了都不吃干净。 “你亲都亲了,还要什么好处” “你说我要什么好处”徐燕州睨住她:“你穿成这样勾引我,又不让人碰,你还有理了” “我穿成什么样了我衣服不正经” “衣服没错,是你的身子长的不正经。” 季含贞气的恨不得咬死他:“那我就是发育的好,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不让它长!” 徐燕州倒是被她给弄笑了:“那它长成这样不就是勾男人的” 季含贞瞪他:“不好意思,喜欢我的妹子更多。” “季小姐今晚回去好好想一想,若是愿意牺牲一点色相的话,我徐某人也不是小气的人。” “我凭什么信你我要是舍了孩子又没套到狼呢” 徐燕州伸手,手指从她馥郁娇嫩的手臂上缓缓滑下:“那就看你给我多少甜头吃了。” 他将戒指套回她手指上,倒是没再犯浑。 季含贞垂着头,好半天都没说话,一直到下车,也没吭声,徐燕州也没逼她。 季含贞回去后,却先给姚则南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再一次提出了分手,而这一次,她没有等姚则南回答,就直接挂了电话,然后让人将之前姚太太给的订婚礼直接退给了姚则南。 她没打算再结婚嫁人了,更何况,如果她和徐燕州要这样交易的话,对姚则南也不公平,所以分手是好事。 而这边,姚则南看着季含贞连夜让人退回来的那些首饰,那张温和清润的脸上,虽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却还是能让人看出,他此时的心情有多糟糕。 徐燕州早晨起床时,心情越发不好,生活助理给他收拾房间时,看到垃圾桶里扔着昨晚刚拿进来的新的睡裤和内裤,不由咂舌,贵的离谱的衣服,穿了一次竟然就扔了,徐先生什么时候这般奢侈了 528 让他心烦的女人 吃完早餐,徐燕州就投入了工作中。 一直忙到下午,他才得了空闲,只是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冒出来了季含贞的身影。 不免又想到昨晚送她回去,在车上那香艳一幕。 徐燕州扔下手中钢笔,散漫靠在椅背上,抬手解开了两粒衬衫扣子,也许是真的素的有些久的缘故,所以昨晚才会做那样的一场梦。 他也不是没遇到过让他短暂沉迷的女人,所以季含贞也一样,不过是暂时未得手所以才会这样记挂。 她和别的女人,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女人这种东西,徐燕州觉得都是麻烦。 譬如此刻,就很是让他心烦。 而那让他心烦不已的女人,此时却披着丝缎的长袍睡衣,散着一头长发坐在楼下沙发上,她困倦不已,哈欠连天,可偏生面前的男人还没完没了的深情剖析着自己的心。 季含贞觉得烦不胜烦,但姚则南到底没什么过错,她与人家退婚,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含贞,不管怎样,我都会等着你。” 姚则南大约是一夜都未睡,看起来着实憔悴的很,季含贞轻叹了一声:“你别等我了,我真的不打算嫁人,你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姚则南只是红着眼:“你嫁不嫁,是你的事,我等不等,是我的事,含贞,你别劝我了。” 季含贞实在没心情管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昨晚没睡好,上楼补个觉。” 姚则南还没说什么,他身侧站着的助手沈桐却面上带了几分的不悦:“季小姐,我们姚先生为了你待在澳城三个月,工作都搁置了,这份情意不说感天动地,但至少也算情深义重了,季太太病逝时,我们姚先生还以子侄礼帮您操持丧礼,这母孝还没出,您就要退婚,您也不怕您母亲在天之灵伤心” 这桩婚事是季太太决定的,她觉得姚则南性情温顺平和,正适合季含贞这种有些骄纵任性的性子。 “小桐,别乱说,含贞也是心里不痛快。”姚则南看了沈桐一眼,沈桐虽有些不甘,但却还是听话的闭了嘴。 “含贞,你别多想,快去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姚则南又深深看了季含贞一眼,这才叫了沈桐离开。 季含贞却没了睡意,姚则南刚出去,季含贞就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是季蓉的声音。 她这个堂妹,向来就喜欢和她抢东西,包括她曾经的未婚夫。 而现在,她不要姚则南了,季蓉还会去抢吗 季含贞并不关心这些,她现在谁都不敢信,谁都不能信,她毕业后也没去过公司做事,根本不懂生意场上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一个靠谱专业信得过的团队来帮她打理公司。 这段时间毛遂自荐的不少,别人推荐过来的也很多,但季含贞却一个都没答应,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别人安插的钉子,或者精心布好的局。 想来想去,竟只有徐燕州那边可以一试,她昨晚回来后,特意去查了徐燕州的资料,那男人不是澳城的,京都徐家的少爷,不是长子,但却好似是默认的徐家继承人,季含贞自己出身在这种大家族,自然知晓徐燕州能越过几个哥哥手握权柄,该是手段多狠多有能力。 他若是肯帮她,定然事半功倍,而他请来的专业团队,至少澳城这边觊觎季家产业的那些人,是无论如何都插不进来手的。 季含贞心底盘算再三,虽然迫不及待就想赶快搞定如今最迫在眉睫的事儿,但却还是故意的耐着性子,一直拖延到第三日,才让人给徐燕州送了信,说是她在洲际酒店设了宴,专程请他吃饭。 徐燕州当时刚起床不久,正在浴室刮胡子,得了信,他放下剃须刀,望一眼镜中那个男人,眼底不知什么时候,竟也带了很淡的一抹春色。 徐燕州准时赴约,季含贞既请客,那身为主人,自然要早到去做准备。 因此,徐燕州进了包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季含贞。 大约是要守母孝的缘故,她的衣服多数都是素净的颜色。 只上次来时,还精心打扮了一番,今日却并未怎么雕琢。 半袖掐腰的小黑裙,一字肩的设计,裙摆长度也很良家,垂落在膝下,细高跟的鞋子,一截嫩藕一样的小腿露出来,不是那种过分纤细骨感的,却有着流畅圆润的线条,其实男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稍带点肉感的身材,只是那肉要长到恰当的位置去才对。 一见他进来,季含贞倒是先盈盈扬起一张笑脸,“徐先生来了,快请进。” 徐燕州进了房间,包厢的门被身后侍应生关上,他径自走到她跟前,在她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 季含贞也坐下,抬手给他斟茶。 上好的碧螺春,她姿态优雅小口的品着,徐燕州却端起茶盏吹了吹,一口饮尽了。 那杯子还没他掌心大,这一杯茶润嗓子都不够。 季含贞呆了呆,却仍是动作轻快的再给他倒了一杯:“徐先生是不是口渴了” 徐燕州这次没有端起那个小巧可爱的白玉茶盏,却一把攥住了季含贞的手。 529 小甜点 她的手生的亦如她这个人,指节绵软仿佛无骨,徐燕州攥住那一瞬,就莫名想到那旖旎画面,他喉结微滑动:“季小姐,想清楚了” “嗯。” “愿意了” “您说只要给您一点甜头……” 季含贞想要把手抽回来,徐燕州却握住不放,季含贞微蹙了蹙眉,也就没再挣:“但我也有条件的。” “你说。” “徐先生要是愿意的话,我就当和您交往半年,但是……是不上床的那种。” “到什么地步” “那要看徐先生为我做到什么地步。”季含贞答的特别理直气壮,“反正,也不让徐先生您吃亏就是。” 徐燕州微用力,将季含贞拉起身:“要不,季小姐回去做个表格,我们按照表格一步一步来” “那倒也是不必了……” 季含贞另一手抬起,抵在他胸口,不肯给他抱住:“徐先生这几天沾了不少便宜了,我却没有得到一点好处……” “季小姐要什么好处” “听说徐先生路子广的很,我想拜托徐先生帮我找一个靠谱的团队先替我管着季家公司的事儿,最好那些人是真有能力,也是可以信得过的,当然,薪水我来付。” 季含贞倒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就提要求。 这其实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自古以来都是人才难求,这种专业成熟的团队,可遇不可求,有这样的人才,徐燕州还要招揽旗下呢,但看着面前的女人,徐燕州却生不出拒绝的念头来。 目的明确,胆子又大,性子又倔,看着长的娇滴滴的一个姑娘,陷入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却还是不服输。 想从他身上谋利,却还要努力自保。 倒是真的不容易。 “这不算什么难事儿,现成的人选没有,我从京都那边抽调一些人过来就是了。” 季含贞闻言,眼底不由漫出喜色,既然是京都那边抽调过来的人,当然就是澳城这边的人插不进去手的。 “您不能用一些半吊子来敷衍我的。” “你觉得我用的人,有这种半吊子的吗” 这话倒也是,季含贞查过京都徐家,说句真心话,季家在人家跟前连小老弟都算不上,澳城更是没办法和京都比的。 只是,季含贞可不傻,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她比谁都懂,这男人要是嘴上糊弄她,占了便宜却不干实事,她岂不是白白吃亏 季含贞这边眼珠子一转,徐燕州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他也没有不耐,等着她表演。 果然,季含贞一只手被人握着,一只手抵在徐燕州的胸口,力道却软了一点点,她微俯身,柔软娇嫩的唇在他脸侧蜻蜓点水的一吻,在徐燕州还未回神那一瞬,季含贞就抽出手站直身子拉远了和他的距离。 “徐先生有诚意,那我自然也不小气,刚才一个吻,就当餐前小点心,徐先生请笑纳。” “然后呢。” 徐燕州高大的身躯微向后仰,他的坐姿向来都是那种长腿大敞,散漫不羁的样子,季含贞抿了抿嘴唇,小小向后退了一步:“您的高管团队只要一到澳城,我见到人,自然就给徐先生上正餐。” 她说完,也不等他开口,自顾自走到一边餐厅:“徐先生,我们用餐吧。” 徐燕州抬起手摸了摸脸,倒是笑了。 这一吻还真是价值连城。 但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既然答应她派高管团队过来帮她打理公司,那季氏的股权,他自然要占一杯羹。 两人你来我往,锱铢必较,这一餐饭吃完,却也还算相谈愉快。 徐燕州是个典型的商人,自然重利,但因为他肖想的还有美人,所以那利益倒也可以稍稍的往后让一让。 而在季含贞看来,只要能保住父母的东西,只要季家其他人分不到一杯羹,她就没太大的意见。 而了解的稍多一些之后,季含贞就发现,徐燕州这个男人并没有一开始她认为的那样讨厌。 他确实觊觎她,但人家明目张胆坦坦荡荡不遮不掩,也不自诩君子,坏的直白,反而不招人厌。 “徐先生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还未成婚吗” 她得到的那些少的可怜的资料里显示的,徐燕州还是未婚,这也是季含贞愿意和他交易的原因,若是他有妻有子,季含贞只会唾弃他这般行为。 “我看起来很老” “当然不是,就是感觉您比同龄人更成熟一些。” 也许是早早就开始独当一面的缘故,同龄男人身上还带着一些幼稚自负的时候,徐燕州已然是上位者的姿态了。 “我没结婚,而且,我也不打算结婚。” 徐燕州说的非常直接,季含贞倒是有点意外:“为什么” “很简单,我不认为我能遇到甘愿让我走入婚姻的女人。” 季含贞觉得,至少徐燕州每句话都听起来很真实,比起那些冠冕堂皇的扯一大堆理由的,或者装深情的男人,稍稍讨喜那么一丁点了。 “行吧,合作愉快。”季含贞对他伸出手。 530 回报 徐燕州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面前那只雪白的柔荑。 “与季小姐合作,不胜荣幸。” 徐燕州眸光凝在季含贞的芙蓉面上,却低头,在她细嫩手背轻轻吻了一吻。 澳城本就洋派一些,季含贞从小也是中西方教育一起接受的,吻手礼很常见,只是她并不认为,徐燕州这个男人会这样绅士的礼节,他就是纯粹的想占便宜而已。 都说男人只有在追求一个女人还未得手的时候才行事最积极,这话无疑是很有道理的。 第三日,京都的一行六人高精英团队,就飞抵了澳城。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毕竟徐家在澳城的产业一直经营良好,忽然抽调京都总公司的精英过去澳城,还是有些招人眼的。 只是徐燕州我行我素惯了,京都那边有谁不满意,或者背地里腹诽什么,他是一概不在意的。 而澳城这边,渐渐也有了关于季含贞和京都来的一位大佬的神秘桃色绯闻开始流传。 姚则南很快从季蓉那里知道了这些传闻。 季蓉从小和季含贞不对付,不免添油加醋了几分,姚则南越听脸色越难看,季蓉趁机就开始落井下石:“则南哥,依我说,她肯定早和那男人勾搭上了,所以才非要和你退婚的……” “你想想,平白无故的,人家为什么这样帮她谁知道私底下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说不定早就爬人家的床了……” “行了。”姚则南面带不悦看向季蓉:“含贞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她是个好姑娘,这种事她不会做的。” “则南哥……” “你别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姚则南不想和她废话:“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季蓉只能闭嘴,却还是有点不甘:“则南哥,你就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她明明一点都不在意你……” 季蓉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男孩子只围着季含贞转,明明她又娇气,脾气也不大好,常常把那些淘气的男生打的满头包,但是他们就是喜欢她,就是舔狗一样围着她转。 季蓉真的要嫉妒死了。 在她看来,姚则南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季含贞却偏偏一点都不在意,她都替姚则南委屈的慌。 “你回去吧,我和含贞的事情,你不要多嘴多舌,我就喜欢她,只喜欢她,就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姚则南态度这样,季蓉到底还是姑娘家脸皮薄,只能不甘不愿的离开了。 只是她没注意到,她刚转身出去,姚则南的脸色就瞬间变了。 是啊,季含贞到底做了什么,那个男人会这样帮她。 而有了这样的倚仗,季含贞更不会嫁人了,她一定会留在季家,撑起这一份家业。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姚则南缓缓踱步,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一个念头,一点一点的浮了出来。 他缓缓停了脚步,在原地站定。 门外日影西斜,将花树的影子拖的很长很长,姚则南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在这一瞬间,还是下定了决心。 …… 不得不说徐燕州派来的那些人确实很有能力,原本因着季父再一次病危,而人心惶惶颇有些动荡的公司,很快就在专业的团队操盘下稳定了局面。 徐燕州的手下精英,自然行事作风肖似他,不管是什么公司元老还是多重要的人物,他们一概脸面都不给,只听季含贞一人的,这样油盐不进却又雷厉风行,偏生做事老辣熟练,水泼不进,倒是让那些原本想要搅动是非的人摸不清头绪想不出对策,一时都蛰伏安分了下来。 公司局面暂时稳住,而徐燕州却也到了日子该启程回去京都。 这本利都未讨回去,徐燕州这种锱铢必较的人,哪里肯罢休。 季含贞自己也无话说,徐燕州事情办的漂亮,帮了她极大的忙,想到这些日子叔叔婶婶鼻子都要气歪拼了命的去季老太太跟前游说,骂她不仁不义不孝,一个女孩子,难不成还真的想顶门立户说出去,季家脸面何存 季含贞才不理会这些,他们不痛快她才痛快,而她痛快就行了,别人的喜怒哀乐关她屁事。 心情一好,面对徐燕州时自然也笑靥如花,很愿意给他一些甜头吃。 反正自己和姚则南退了婚,现在也是单身,就当自己和徐燕州交往这大半年罢了。 更何况,徐燕州就算长的不是多么英俊帅气,但也相貌堂堂高大威猛,她也算不上吃亏。 “我明天早上飞机回京都。” “那您什么时候还来” 季含贞将带来的礼物一样一样拿给他看:“都是一些澳城的特产,您带回去给家人,这次的事,真是多谢您。” 徐燕州看她让人搬进来十几个精致的礼盒,琳琅满目都是各色补品和特产,他虽然不缺这点东西,但季含贞这样做,无疑是让他心里舒服的。 “礼物都是次要的。” “我知道……”季含贞回头冲他一笑,她抬起手撩了一下鬓边的头发,让助手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531 轻不了 季含贞却站着没动,她似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在这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似的。 徐燕州等着她过来,她也果然走到了他面前,馥郁雪白的双臂抬起,轻轻搭在了他双肩,然后,踮起脚,闭了眼,将那一张妩媚勾人的芙蓉面,送到了他的面前。 徐燕州抬起手,勾住她下颌。 她的睫毛浓密卷翘,此时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方才看到那长睫正在簌簌颤栗,而那搭在他肩上的双臂,仿似也在跟着轻颤。 她生的妩媚风流,总让人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她不是乖乖女,好似周旋在无数男人身边游刃有余才是她的人设。 但这一瞬,徐燕州却看出了她强撑的脆弱。 也许生的像狐狸精一样的女孩子,其实却是乖女孩儿,也许看起来乖巧无害的,其实才有着毒蝎之心,但世人总爱以貌取人妄下结论。 不可否认的,在窥探到她的紧张和不安那一瞬,徐燕州心底是生出了很淡的怜惜的。 他不大爱和女人接吻,就算床笫间有过唇舌轻触却也不过是无意一瞬,但对于季含贞,他在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很想亲她。 低头吻下去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但想来是自己的心理建设做的足够好,所以她并未躲闪推开,相反,她更用力的踮起脚,主动迎上了这个吻。 徐燕州原本勾住她下颌的那只手,不知何时落在了她后背,男人按住她后背将她搂入怀中。 “你轻点……”呼吸之间,她抬眸轻嗔一句,都这个年纪的男人了,还毛头小子一样急不可耐。 “轻不了。”徐燕州声音微哑,说完这句,又低头重重吻住,季含贞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徐燕州双臂环住她,微用力,将人直接抱起,季含贞吓了一跳,赶紧捶他:“徐燕州……你别乱来!” “知道,今天不碰你。”徐燕州说完,长腿迈开,几步到了沙发边。 “不只是今天……”季含贞有点急了,生怕他不守承诺。 徐燕州掐住她下颌,再次深吻下去:“知道,你守孝呢。” 季含贞心里其实挺慌乱的,但莫名的,徐燕州说出这句之后,她的心忽然就放了下来。 好似她就是知道,这个男人说出来的话,其实是很可信的。 她忽然柔软下来的身体,徐燕州立时敏锐的捕捉到,只是,有些事有些人可以急,可以雷霆手段,但有些人,却得钝刀子慢慢的磨。 这女人性子烈但是耳根子软心也软,其实很好哄,但你若是来硬的,她虽然不会和你硬碰硬,但却也绝不会因此就怵了。 徐燕州就觉得,放长线钓大鱼也未尝不可。 季含贞乖顺坐在他膝上,徐燕州的双手绕在她后背,正一边给她扣着搭扣,一边低了头吻她修长颈子。 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忍住,她叫了停,他竟也真的硬生生的停住了。 这一点,确实让她有点意外。 “送你回去” 徐燕州的声音有些暗哑,他给她扣好搭扣,又将她衣裙拉好,低头轻啄在她唇角。 “好。” 季含贞说着就要起身,徐燕州却又抱住她重重揉捏,亲了她足足半分钟方才将她拉起:“走吧。” 他亲自开车送她回去,并未让司机跟着。 季含贞坐在副驾驶室,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原本这般亲昵之后,该是关系迈近了一大步的,但两人此时却莫名有些疏离。 季含贞就安静望着车窗外,直到半途她的手机响起来。 接完电话,她对徐燕州开了口:“麻烦您送我去一趟医院吧,我爸爸要见我。” 徐燕州没多问,在前面路口调转车头,直接将季含贞送到了医院。 下了车,徐燕州却叫住她:“存我电话没有” “存了。” “把我微信也加上。” “好。” “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可你不是明天就回京都了吗” 季含贞站在车边望着他,徐燕州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却伸出车外捏了捏她的脸:“人不在京都也照样帮得了你。” “那成。”季含贞也没矫情,她本来就是图他有能力有手段能帮到她的嘛。 “去吧。” 徐燕州收回手,季含贞对他摆摆手,就往住院部那边走去。 走到楼下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车子仍在那儿,不知怎么的,季含贞眼底就带了很淡的一抹笑,她再次冲他摆了摆手,才转身走进电梯。 第二日徐燕州启程飞回了京都。 上飞机前,徐燕州还给季含贞打了一通电话,但之后,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两人都没有什么联络。 532 防不住呢 季含贞如常奔波在医院和公司之间,有徐燕州留下的那些人在,她可谓是大松了一口气,因此,倒也多出了一些时间去医院照看父亲。 自季含贞提出正式分手,姚则南在澳城逗留了几天后,就回了京都,似是接受了如今这样的事实,季含贞知晓这件事后,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徐燕州回去京都的第十日,季含贞忽然收到了一份礼物。 那送礼物上门的男子季含贞并不认识,只恍惚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是徐先生给季小姐的礼物。”男人态度倒是十分恭敬,季含贞听他说起徐燕州,心底的戒备才放下了一些。 等人走后,她回房间打开了那个礼盒,竟是一颗粉色的原钻。 纵然季含贞从小到大也是锦衣玉食,但这样大一颗成色极佳的粉色原钻,季含贞珍藏的珠宝里也是十分少见的。 把玩了一会儿钻石,季含贞才看到盒子里还有一张卡片。 徐燕州的字写的十分潦草,张牙舞爪的和他这个人倒是极像。 卡片上也只有很简单的四个字:喜不喜欢 季含贞觉得好笑,仿佛能想到这男人写下这张卡片时的表情。 她将钻石放好,连盒子一起放在了自己放珠宝的保险柜里。 手机就恰好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果然是徐燕州打来的。 季含贞接起,“徐先生找我有事” “猜我现在在哪” 季含贞只觉得心口微地一跳,下意识看向窗外:“您不会在澳城吧” 徐燕州似笑了一声:“我不在澳城,但也不远,来港城出差,飞机刚落地,我让人去接你过来” 港城澳城接壤,十分近,来往是极便利的。 “可我还要在医院照顾爸爸的。” “我听说季先生的身体有好转,这几天都能下床散步了。” 这倒也是事实,原本都下了病危通知单的人,抢救回来了不说,病情还有了很明显的好转,季含贞心里自然十分高兴,父亲很宠爱她的,他们父女感情一向都特别的好。 季含贞想到徐燕州帮自己的这个大忙,又想到自己亲口答应过别人的,人家做到了,自己也没道理推推阻阻的矫情个没完。 更何况港城这么近,也实在没有其他理由去推拒,因此就应了。 挂电话时,徐燕州却又问了一句:“礼物喜欢吗” “喜欢,就是真的太贵重了。”季含贞有什么就说什么,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她确实很喜欢这颗钻石,但也确实太贵重了。 “喜欢就好。”徐燕州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片刻后,他派来接的车子就到了。 澳城进入了秋季,绵绵秋雨不断,季含贞换下薄裙,穿了一条浅杏色薄羊绒的裹身长裙,临下楼时,想到什么,季含贞又折回去拿了一件薄风衣,披在了身上。 车子驶到徐燕州下榻的希尔顿酒店时,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季含贞路上小睡了一会儿,车子停下时,人还有些懵懵的,司机给她开了车门,她弯腰要下车,却有人在车外握住了她手臂。 季含贞一抬眸,就看到了徐燕州。 他立在绵绵不绝的小雨中,许是等了有一小会儿,额发微湿,衬衫上沾了一层的湿气。 但握着她手臂的那只大掌,却仍是干燥温热。 季含贞刚下车,就落入了他怀中。 隔着风衣被他抱住,男人滚烫掌心落在她臀上收紧:“穿这么多” 季含贞抬起眼眸看他,眼底却带了促狭的笑:“还不是因为要防着色狼” “防得住”徐燕州轻拍了她一下,拥着她往酒店走:“饿不饿” “饿死了。” “那先去吃饭,想吃什么” “想去吃街头的墨鱼仔,还想喝奶茶。” 徐燕州微挑眉,还真是小女孩子的喜好,她的外在,总是让人忽略了她其实也才二十来岁,还是个刚毕业的姑娘。 “那酒店没有,得开车出去。” 徐燕州倒也干脆,拥着她折转回车上,让司机开去附近的餐饮街。 季含贞抱着纸碗,吃的很香甜,嘴角沾了油渍,却平添几分稚气的可爱,徐燕州帮她拿着奶茶,倒难得的耐心绅士。 她向来胃口好,很爱吃重口的宵夜,没有发胖皮肤长痘痘,简直是上天偏爱。 一条街没走一半,她已然吃了一大堆的各色小吃,徐燕州都不免好奇,她这胃竟还能再灌下一杯奶茶。 “你懂什么女孩子都有两个胃的,一个装火锅烧烤小吃,一个专门装甜点奶茶的。” 季含贞吃饱喝足,心情就格外好,连带着和他说话都活泼起来。 徐燕州将奶茶空杯丢进垃圾桶,拿了纸巾,抬手按住她的脸,将她嘴角的油渍擦掉,季含贞却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仰着脸让他擦,擦完又拿出口红补妆,补完之后还翘着小嘴问他有没有把口红涂出界。 533 乐在其中 徐燕州望着那张形状漂亮饱满的小嘴,忍了想亲她的冲动,只是抬手帮她擦了一下唇角:“好了。” 季含贞就收好口红,干脆把小包也塞给徐燕州:“你帮我拿着。” 徐燕州攥着那只菱格纹的小香包,额角的青筋微微抽了抽。 他这样一个大男人,拎着白色的小香包,也着实是有些怪异。 但季含贞才不理会这些,她还回头喊他:“走啊,我要回去洗澡,一身的油烟味儿。” 回了酒店,季含贞竟发现徐燕州住的是两个卧室的巨大套房,他一个人,何必要两个卧室的房间 季含贞明白他的用意,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触动。 其实,母亲病逝,父亲病重之后,打季家主意的人很多,但是打她主意的人,其实也不少。 其中不乏她根本招惹不起的那些男人,但他们,要么是年岁不小的大佬有妻有子,要么,风流成性情人无数。 季含贞很清楚自己只要接过来他们伸出的橄榄枝,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做出什么样的牺牲。 与魔鬼去做交换,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而这世上也不会有几个男人,愿意因为你付出的那一丁点蝇头小利,就尽心尽力的去帮你,不记得失。 所以季含贞一直都咬牙硬撑着,不肯低头,不肯妥协。 她没想到徐燕州会答应她这明显就是‘敷衍了事’的所谓交往大半年等出母孝再发生关系的可笑要求,而更没想到的是,徐燕州竟然真的答应了就能做到。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欲擒故纵,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两人不算多的接触中,他并未让她觉得不舒服,在她每一次喊停的时候,他也都能及时的停手。 这让季含贞,在这种微妙的关系里,也感受到了一丝丝的被尊重。 “不是要去洗澡”见她站着没动,徐燕州点烟的动作滞了滞,问了一声。 “我住哪个卧室”季含贞直截了当的询问。 徐燕州倒不在意这些:“随便,你想住哪间都行。” 季含贞就微微歪头笑了;“那我要住那间大的主卧。” “随你。” 徐燕州点了烟,坐在沙发上,他目光落在季含贞身上,进了酒店摘了外面的薄风衣,曼妙身姿就尽数展露。 其实也并非季含贞喜欢穿这种贴身的衣服,实在是她身材就生的这样好,就算是一件普通的t恤,穿在她身上也带着勾人的纯欲气息。 薄薄的杏色细针织的羊绒连衣裙,对身材要求是极高的,若是生的干瘪枯瘦,衣服撑出来的轮廓也是惨不忍睹,但若是稍稍胖一些,肚子小腹或者手臂上稍有些赘肉,亦是遮掩不住显得臃肿。 但季含贞就是上天都偏爱的,让你嫉妒都嫉妒不来,徐燕州看着她,渐渐觉得口干舌燥,他这两个多月,实在是精力旺盛弹药充足,面前摆着这样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肥肉,要按照他从前的脾气,季含贞早就被他弄到手了,但对着这个女人,他好似就是耐心格外的足。 竟也愿意陪着她玩这种幼稚可笑的把戏,甚至也乐在其中。 季含贞直接进了主卧,她晚上洗澡护肤的程序一整套下来,至少是要两个小时的。 徐燕州敲门的时候,季含贞正在敷面膜,她穿着房间里准备好的白色束腰睡袍,只露出两截雪白小腿,门一开,徐燕州就嗅到了特别清新好闻的香气。 季含贞一手按着面膜,说话都不敢怎么张嘴:“你怎么知道我用什么牌子护肤品” 徐燕州端进来一杯热牛奶给她,季含贞接过牛奶,徐燕州却也接过了她:“这种小事很难” 是不难,但难得的是用心。 季含贞坐在他膝上,将牛奶杯放下,抬手揭了面膜,忽然起了促狭的心思,拿着湿黏黏的面膜让徐燕州脸上贴:“你也贴一下。” “倒不用这么麻烦。”徐燕州握住她手腕,直接俯身亲在她淡粉色唇上,脸颊轻蹭相贴,季含贞刚敷过面膜尚且软嫩湿滑的小脸,犹如可口的酸奶布丁一般,徐燕州一寸一寸亲过,舔吃入腹,到得最后,季含贞自己都害羞起来:“徐燕州……” “吃下去,会不会比贴在脸上效果更好” “我哪里知道……” 季含贞手里攥着的那一团湿黏的面膜,不知什么时候都变的半干,徐燕州松开她:“先把牛奶喝了,是你最喜欢喝的牌子。” 季含贞扔掉面膜纸,捧了牛奶杯子,牛奶醇香,滑入肚腹却又带着平日没有的甘甜。 有时候夜深人静自己躺在床上也觉得世事真的很弄人,她竟会遇到这样一个男人,竟会在这样一场交易中,体会到恋爱才有的甜蜜和快乐。 “要去漱口的。”季含贞放下杯子就要起身,徐燕州却直接抱起她:“抱你过去。” 534 腻歪 从这里腻歪到浴室,又从浴室出来,徐燕州将人往床上放的时候,问了一句:“可不可以” 季含贞面色微红,她不能否认,徐燕州这样的男人乍一看确实让人心生畏惧不喜,但真接触下来,却又让人觉得能为他所喜欢,大约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 但季含贞心里很清醒,她看着父母恩爱,鹣鲽情深,耳濡目染之下,她渴望的爱情和向往的婚姻也是如此的。 很多人因为她外貌生的美丽风流就认为她也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但只有季含贞自己清楚,她是一定要留着最干净的自己给自己最爱的男人,她也是一定要嫁给她喜欢的男人的。 与徐燕州之间,大约也只是一场不得已的露水情缘,这个男人无疑不是她寻求的那种伴侣,而他,也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情和婚姻。 所以,时刻保持清醒,在结束的时候可以利索的退步抽身,才是她最该做的事。 她应当不会被他这一时的温柔体贴给冲昏了头。 “你该回你房间了徐先生。” 季含贞这话说完,徐燕州深深看了她一眼,却忽然纵然自己卸下双臂支撑的力量,整个人都沉甸甸完全的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下颌似乎生出了茂密的胡茬,扎在她颈侧细嫩的肌肤上,又痒又疼,季含贞忍不住轻推他。 “不给睡,抱一会儿也不行,嗯” 男人的声音有些慵懒不悦,透着不得餍足的不虞,但却也没有动怒的意思。 她不愿意,他也就没有勉强,只是孩子气的有点不大高兴。 季含贞很能理解他的感受,因为他的一系列反应她也都敏锐捕捉到了。 到了这个年纪,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女孩儿,季含贞其实自己都觉得,徐燕州能忍着她这样,真是挺不容易的。 倒也就真的规规矩矩的抱了她好一会儿,徐燕州才亲亲她嫩滑小脸:“睡吧,我回去了,明天带你出去玩。” 季含贞看他起身下床,转身向外走,她直起身子,问了一句:“你不会半夜偷偷跑过来吧” 徐燕州一笑,指了指门锁:“你可以把门反锁。” 他说完就拉开门出去了,季含贞却也并未起身去反锁门。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徐燕州要是真想做什么,她未必能自保。 而人家,不过是答应她的话,都做到了而已。 第二日季含贞起床时,徐燕州已经把重要的工作安排好,余下的交给了秘书和助理去做,他腾出一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带季含贞去维多利亚港。 中午去米其林餐厅吃的饭,饭后季含贞这女人就娇气的要午睡,徐燕州也就送她回酒店睡了午觉,虽到了秋日,但季含贞也怕晒,一直到四五点钟的时候,才跟他出门。 晚上要坐轮渡,他在邮轮上安排了豪华晚餐,这个夜晚他们也会住在船上,不回酒店。 季含贞爱美,得知要坐轮渡,就特意带了飘逸长裙,细细的肩带,白色层叠的堆纱,晚风吹来,飘扬似飞仙,她让徐燕州给她拍靓照,又凹出各种造型,指使的人团团转,徐燕州却也不嫌烦腻。 “风大,还是把外套穿上。”海上风冷,徐燕州都觉得有些微凉,更何况只穿了单薄裙衫的季含贞,她自然也冷,冻的整个人瑟瑟,但爱美使然,愣是拍的心满意足才跟着徐燕州回去房间。 孰料这冷风一吹,加之晚上吃的日料海鲜,回去房间没多久,季含贞就觉得肠胃不舒服,先是吐,接着又开始发烧,人绵软的半点力气都无,只是恹恹闭眼躺着。 徐燕州叫了邮轮上的医生过来,给她打了针又喂药,季含贞吃了药不多久,又胃里翻滚着吐了,这一次,却正巧吐在了徐燕州的裤腿和鞋子上。 季含贞病的头晕眼花,心里却也不免慌乱惊惧,也许是此时整个人正处于困局劣势,胆子也比往日小了许多,徐燕州蹙眉抬眼看向她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一双总是妩媚勾人的眼瞳,此时却像是临溪喝水受了惊吓的小鹿,睁的溜圆望着他,那么大胆的一个人,此时眼底却带了害怕。 徐燕州无奈摇了摇头:“还想不想吐” 季含贞摇头。 他就拿了水,扶她起来漱口。 直到将她收拾停当,他方才叫了人过来收拾房间,自己去了浴室清洗。 那些污秽物,季含贞自己看了都觉恶心,腐臭味儿刺鼻,难为他竟脸色都未变。 徐燕州收拾停当出来,季含贞侧躺床上,却因着药效作用睡沉了。 他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睡着的样子倒是乖巧可人,透出了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稚气。 乌黑的发丝缎一样散落在枕上,有几缕却贴在了她脸侧,徐燕州抬起手,轻轻给她撩开。 原本计划的挺浪漫的一夜,就因为这女人爱臭美全都毁了,徐燕州颇有些无奈。 535 就这样谢我? 这会儿也无睡意,守着个病美人却也什么都做不得,徐燕州干脆开了笔电,开始处理第二天的公事。 只是季含贞这边却不大安生,她睡了差不多一小时就难受的醒了,又吐了两次,体温也开始升高,徐燕州又叫了医生过来,医生检查后原本准备给季含贞输液,但徐燕州看着季含贞此时的状态,却觉得不能继续在船上耽搁。 此时已经深夜,但徐燕州还是打电话叫人准备了船过来接人,等到送去港城的医院,做了检查和一系列的化验之后又输液,已经凌晨四点了。 输液之后,季含贞的体温渐渐稳定了下来,中途只又吐了一次,就彻底睡的安稳了,只是难为了徐燕州,倒是兢兢业业照顾人了一整夜,几乎没怎么合眼。 季含贞早晨醒来,就看到徐燕州这么高一个大男人,就窝在一边的沙发上,他睡的很沉,她起床走到他跟前,站了好一会儿,他都一无所知。 晨光笼罩在他脸上,季含贞能看到他眼下一片暗青,眉宇间似乎都刻着抹不去的疲倦。 她还记得昨晚换船上岸的时候,他全程抱着自己,动作小心温柔,生怕她会不舒服的样子。 季含贞知道,他不过是想把她弄到手而已,从一开始他就觊觎她的美色和身体,他直白露骨,她很清楚。 但到了这个地步,若说心中当真没有半点触动,大约也不可能。 季含贞将手里的毯子,轻轻盖在了徐燕州的身上。 他仍没醒,长眉冷峻,下颌线条坚毅,他的脾性犹如他的骨骼,不好相与,但季含贞却莫名的,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怕他。 季含贞缓缓转身走回床边,其实她这会儿真的很饿,昨晚吐了那么几次,胃里空荡荡的难受。 但徐燕州睡的很熟,季含贞不想叫醒他。 她就重新躺回床上,强忍着闭上眼。 徐燕州并未睡太久,他早起已经是习惯。 只是,一睁眼,就听到季含贞有些欢喜的声音:“你醒啦我都快饿死了,一直都等着你醒呢……” 徐燕州坐起身,身上盖着的毯子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你给我盖的” “嗯。” 季含贞坐起身就要下床,徐燕州却走过来,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了。” “早就不烧了。” “再躺会儿,我让人送吃的过来,想吃什么” “蟹黄包,鱼粉……”季含贞就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说,又饿又馋,都要流口水了。 徐燕州唇角带了笑,伸手拂过她嘴角:“口水都要出来了。” “我感觉我这辈子都没这样饿过,真的快饿死了……” “那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甜,就没忍心打扰你,对了,昨晚……谢谢你。” “嘴上说谢谢有什么用” 季含贞抿了抿嘴唇,伸手勾住他脖子,在他脸上左右各自亲了一下:“等我完全好了再好好谢你,免得把你传染了病毒。” 他并不介意会被她传染病毒,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季含贞的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她有点不好意思,看他笑了,却又气鼓鼓瞪他:“不准笑我。” 徐燕州心情大好,笑声更大,惹得季含贞连着捶了他好几下。 这一次徐燕州并未在港城逗留太久,第四日,他先送了季含贞回去澳城,然后从澳城飞回了京都。 他的行踪,向来不怎么避人耳目,京都那边很快就听到了一些风声。 到底还是年纪太轻就手握权柄,行事不免过分张狂不知低调了一些。 徐燕州这个人行事狠辣油盐不进,他也确实有能力有手段,徐家其余的那些异母兄弟,几乎都被他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多少人等着抓到他的把柄或者软肋,如今倒好似真的有了些许眉目。 毕竟徐燕州这个人,可从未曾在女色上这样上心过。 看来澳城那位美人儿,还真是让他很中意。 徐燕州这一次回去,虽然仍和季含贞联络不多,但却不像上次那样,半点音讯都无。 偶尔他会给季含贞打电话,问她在做什么。 很多时候季含贞却会忽然收到他专程让人订的餐点或者鲜花,再不然就是各色各样的小礼物。 而季含贞也好似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好似因为上次她的一场病,拉近了些许。 澳城秋日多雨,而季含贞本就讨厌湿冷的阴雨天,她母亲身子弱,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年轻就病逝,她大约是胎里带来了一些病症,虽平日看起来康健,但经期的时候往往就换了个人似的,尤其经期前两日,止痛片几乎都压制不住,往往都要躺床上一两日,到第三天才缓解。 徐燕州再打来电话的时候,季含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小肚子上贴着暖宫贴,但还是觉得冷气从四肢百脉弥漫到了全身各处。 “生病了”徐燕州听出一些不对劲儿,声音都放的轻柔了些许。 536 辛苦贞儿了 “嗯,生理期,可难受了。” “看医生没有” “我妈妈之前带我看过了所有医生,中医西医,都没什么用,每次来的时候,还是痛的要死,我已经躺了快两天了,一点劲儿都没。” 季含贞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很难受。 电话那端有短暂的沉默,季含贞只以为他得知自己在生理期身子不舒服,想来也尝不到甜头,所以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这个认知让她有点说不出的难受和失望。 看看,女人总是这样,男人的一点温情和怜惜,就总是很轻易在她们心底留下涟漪。 “总是这样不行,还是要找个靠谱的医生好好看看。”徐燕州的声音忽然响起:“下次你跟我一起回京都,我这边有认识的不错的中医。” 季含贞方才还充塞着说不出失落的那颗心,忽然像是被注入了蜜水,渐渐充盈甘甜。 她攥着手机,面上的笑容,却是连自己都不知晓的甜蜜:“我这几年都没有去过京都呢。” “从前来过” “嗯,我妈妈之前带我去过。” “去做什么” “当时要和姚家订婚,所以……” 季含贞的话说到一半,就忽地顿住了。 徐燕州却并未在意,轻描淡写道:“姚则南不适合你,而且姚家现在已经家道中落了,你若是真的嫁过去,怕是要吃大亏。” 季含贞的手指勾着被褥上长长的流苏,她垂了眼眸,声音轻轻:“这些我都不在乎的,最重要的是我心里不喜欢他,我父母恩爱了一辈子,我也总想自己能和自己爱的人恩爱一辈子。” “姚则南之前,你恋爱过吗” 徐燕州想起那天晚上他听到的一通电话。 季含贞迟疑了一瞬,虽然自己和初恋那一段感情,早就是过去式了,告诉徐燕州也无妨,但徐燕州一不是她男友,二也只算是一场交易,她的过去,也没必要和他说太清楚。 “以前年纪小,有过喜欢的有好感的,但也都无疾而终了。” 她搪塞过去,徐燕州手指间夹着烟,却因为她这明显敷衍的回答,有些不悦。 不想提起的,说明仍在介怀,若是完全水过无痕了,也就可以坦然的说起过往。 徐燕州忽然有些忍不住猜想,能让季含贞念念不忘的男人,会是什么模样呢 “那你呢,你有没有过交往对象” “念高中时有,后来也就没有了。” “初恋吗” “算是吧。” “她是个什么样儿的女孩子” 徐燕州听到她问起,却觉得脑海里关于初恋的印象,已然十分的模糊了。 之所以愿意承认这唯一的一段感情,大约也是因为学生年代的恋情还算纯澈干净的缘故。 那个女孩儿长什么样子徐燕州都想不起来,只恍惚记得,好像很爱哭,他一开始总爱欺负她,后来就舍不得欺负了。 “挺爱哭,又胆小。” 季含贞听得他这一句,莫名的心底有些酸溜溜的,她甚至能想象到,徐燕州哄着那个女孩儿的样子。 “那你是不是要经常哄人家” “那时候都高三了,算起来也没在一起几天,就各奔东西了。” 这还差不多,季含贞抿着嘴,唇间有很淡的笑靥绽出:“那以后你都没有交往过什么女朋友吗” “没有。” “那你……” “你是想问怎么解决生理需求” “嗯。” 徐燕州倒是很坦荡:“工作极忙,没时间去谈情说爱,你也看得出来,我也不是和女人谈情说爱的性子,所以,遇到还算顺眼的,就当女伴了。” 他所谓的女伴,也就是只负责解决生理需求而已,所以根本不算女朋友。 “那你……这段时间会找女伴吗” 季含贞问出这句话,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逾距了。 她不给人碰,只拿那点小恩小惠吊着徐燕州,却又骨子里希望人家不要去招三惹四找别的女人。 可是,凭什么呢。 “季含贞。” 徐燕州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他其实很少喊她的全名,有时候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他更喜欢喊她贞儿。 季含贞没有被人这样喊过,最亲密的,也不过是贞贞。 但徐燕州每次喊她贞儿的时候,她就会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他捧在心尖上了一样。 “你希望我去找” “当然不……” 季含贞答的太快,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句回应,虽然只说了一半,但徐燕州却已然明了。 他掸了掸指间的烟,眼底似含了很淡的一缕笑:“那这几个月,要辛苦贞儿了。” 他并未直接说出什么承诺,但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明确的,这几个月要辛苦季含贞,也就是他不会去找别的女人。 季含贞翻身趴在床上,将脸也埋在了枕间。 她觉得耳尖有点发烫,忍不住抬手摸了摸。 过了片刻,却又问了一句:“徐燕州,那你说我们这几个月算什么,算交易么” 537 亲密无比 “我记得季小姐最开始和我说的是,就当交往九个月,季小姐不会是要反悔” “你知道交往什么意思吗徐燕州,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做你的女伴的……” “没把你当女伴。” 徐燕州吸了一口烟,“你现在在做什么肚子还疼不疼” “在床上躺着,好像好一点了。” “我给你打视频” 季含贞听到这一句,忽地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下床奔到妆台前,镜子里的自己,那样熟悉却又陌生。 长发散乱披在肩上,白色的丝质睡袍垂到脚踝,脸色微有些失血的苍白,但眼睛却如点漆一般明亮,双腮又蕴着一抹奇异的红。 季含贞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好似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在一步一步的沦陷。 “贞儿” 徐燕州半天没听到动静,连着叫了她几声不见回应,当下就急了:“季含贞” “徐燕州……不是要视频吗” 季含贞轻轻说了一句,嘴角却一点一点的翘了起来。 徐燕州很快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季含贞靠在床边,拥被挡在胸前,只露出一张不施脂粉的小脸。 徐燕州倒是一身黑色的正装,头发好似刚修剪不久,鬓角处都锐利有型。 第一次见到他时,觉得他不算顶顶英俊,但如今看来,季含贞却觉得,他这样的男人,虽然外界传言性情暴戾,口碑十分不好,但季含贞与他接触下来,却觉得他并未如传言那般可怕。 更甚至,如今她看着他,都觉得他其实还是很耐看的,这种荷尔蒙气息强烈的男人,天然就对女人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你剪头发啦” “嗯,有几天了。” 季含贞打量着徐燕州,徐燕州也望着屏幕里的女人。 看起来气色确实不大好的样子,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气虚血亏,但季含贞看起来挺健康的,没想到痛经的症状这般严重。 “被子拉那么高干什么不是穿着睡衣的。” 徐燕州见她蒙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笑脸,不由打趣了一句。 “你不知道女孩子在家里都是不穿内衣的吗” 季含贞说完,将被子拉的更严实了,徐燕州靠在沙发背上,笑的特别色气:“摸都摸过了,看一眼都不行” “就不行……”季含贞说完,却自己先脸红了。 其实徐燕州说的摸过了,并不妥当,顶多也就是隔着衣服轻描淡写的一下,她不许他解开,他倒也听话。 “过两天我去澳城。” “又出差” “这次是私事。” “什么私事啊。” “你说还能是什么私事。” “你不是很忙的嘛。” “忙是真的,只看想不想,愿不愿意而已。” 男人总借口忙,你再忙能有总统忙总统就不过日子了不娶妻生子陪孩子老婆了 “嗯,那你来了提前给我打电话。” “这会儿还难受不难受” “好像好些了。” “我给你订了一些东西,一会儿你让人下楼取。” “是什么东西呀你都送了我很多礼物了。” 季含贞忽然想起,除却上次她准备的澳城的特产和一些补品,她还没有给徐燕州买过什么礼物。 “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可能会让你这两天生理期舒服一点。” “徐燕州……你很会关心女人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没有感情经验的样子。” “我只关心我喜欢的女人而已。”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对啊,我就是想睡你,一早就和你说过的。” “不要脸。” “男人面对喜欢的感兴趣的女人,还要什么脸” 季含贞真是说不过他,谁让人家一开始就是坏的坦坦荡荡呢。 结束视频通话没多久,季含贞就收到了他送来的东西。 仍是上次送钻石过来的那个男人,拎了好几个盒子和纸袋,佣人送上楼,季含贞一一翻看,倒是乐了。 都是女孩子生理期需要的各种东西,甚至连暖宫贴都一大堆,更不要提那些煮好的姜枣茶和红糖水,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蜜饯糖果巧克力,简直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哄。 季含贞望着摆了一地的东西,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将脸埋在枕上笑了。 圣诞到来时,他们之间关系已然亲密更胜往昔,与寻常热恋的小情侣并无什么不同。 季家的公司局面稳定,季含贞的父亲病情好似也暂时稳定了下来,她盼着能好生过一个圣诞节,已经许久。 其实自己也知晓,所谓盼着过节,不过是盼着那个与她一起过节的男人早点来澳城而已。 平安夜前一天,徐燕州从京都飞澳城。 上飞机前他给季含贞打过电话,所以季含贞一直都算着他飞机降落的时间,和赶来洲际酒店的时间。 差不多是他飞机刚降落可以打开手机的时间,季含贞就拨了电话过去,但那边提示仍是关机。 538 这么在意 季含贞又查了航班信息,才知道因为气候的缘故,飞机要晚点差不多一个小时。 她莫名的有些不安,却仍也只能耐心等待。 大约四十五分后,季含贞忽然接到徐燕州电话,说已经下飞机准备乘车去酒店,让她不用担心。 季含贞接到电话,这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中。 房间里装饰了圣诞树,电视里播放着欢快的综艺节目。 仍是之前徐燕州定的那个巨大的套房,这间房他定了一整年,每次过来澳城,他们都会在这里见面。 澳城难得冬日落雪,季含贞都忍不住裹着厚厚睡袍站在露台上看外面飘扬的雪花。 算算时间,差不多还要四十分钟,徐燕州的车子就会驶来。 他们这一次,足足有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虽然日常总会视频打电话,徐燕州的礼物几乎没断过,但比起来,季含贞却更希望和他见面。 茶几上摆着几个精致的纸盒,是她千挑万选精心准备的礼物,有领带,皮带,衬衫,领带夹,还有袖扣,甚至一部分还是她专门订做的,领带夹和袖扣上都带着他姓氏首字母的标识,而衬衫的标签logo上也有刺绣的z字母。 既是徐燕州的州,也是季含贞的贞。 她觉得他一定会很喜欢,而且,会很意外吧。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送他礼物。 从露台回来房间,季含贞忽然发现电视里正在插播新闻。 “特大新闻,机场外环主干路上因落雪发生连环追尾事故,死伤惨重,警方和消防人员以及120救护都已纷纷抵达现场,我报记者也第一时间到了车祸现场……” 季含贞忽地奔到沙发边,抓起手机就拨徐燕州的号码。 电话是通的,但却无人接听,季含贞整个人都在抖,她又拨了一遍,却仍是无人接听。 季含贞顾不得其他,胡乱摘掉睡袍,抓起大衣套在身上就奔出了房间。 季含贞还穿着酒店的拖鞋,开车是很不安全的,可她完全顾不上,上了车随便系好安全带,就往机场方向疾驰而去。 纷扬飘雪的路边,徐燕州只穿着衬衫和长裤,他冷目望着不远处已然引爆像一团火球似的车子,渐渐面色沉寒。 本来只是普通的追尾,但谁也没料到,有几辆车子碰撞后着火引爆,渐渐事态就不可控了。 他乘坐的车子无事,只是后备箱被撞的微凹陷,但另外一辆车,坐着他几位助手和保镖的车子,却被后方烧起来的车辆引燃了。 方才急着下车,手机也落在了车上,但徐燕州此时顾不得这些,他和司机砸了车窗,将另一辆车上的几人一一救出,众人都退避到安全地带之后,徐燕州才想起,这样大的事故季含贞肯定也知道了,他该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安心。 正在他找助手要了手机准备打给季含贞的时候,不远处却忽然起了不小的骚动。 警察和消防那边拉起的警戒线边,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徐燕州抬眸望过去,远处火光映照之下,影影重重看的并不太清楚,只隐约看到女人雪白的裙摆闪过。 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季含贞的号码,电话接通那一瞬,忽然听到扩音喇叭里传来女人带着哭腔的喊声:“徐燕州,徐燕州你在哪能听到我说话吗徐燕州……” 举在耳边的手机忽然落下,徐燕州终是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季含贞不知从哪个警察手里抢过来的那种扩音喇叭,她长发散乱,白色裙摆满是污泥,半点平日的形象都不顾,就那样大声嘶喊着,一遍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徐燕州只觉得眼眶蓦地一热,他将手机塞给身边的人,推开身边拥堵的人群,大步向季含贞走去。 季含贞望着不远处的火光,火光中映出漫天飞舞的雪片,她看到烧起来的车子差不多有两三辆,还有受伤的人被抬上担架,那个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重,徐燕州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会不会…… 季含贞眼底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如果不是她让他圣诞节一定要陪着自己过,他就不会赶这一班飞机提前过来。 “徐燕州……” 季含贞声音颤栗,已然带了浓浓哭音,透过泪雾,她无措的四处张望,直到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抹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而下一瞬,自己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傻瓜。” 徐燕州一把抱住她,将她紧紧揉进了怀中,季含贞手里的喇叭掉在了地上,她双手用力推着面前的男人,直到推开半臂远的距离,而她真真切切看到了男人的脸后,她方才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来,用尽全力拍打着徐燕州的胸膛:“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我以为你也出事了徐燕州,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539 心疼 徐燕州被她这样捶打,眼底却渐渐绽出星星点点的笑意,他任她发泄情绪,直到她捶打的力量都绵软下来,他方才再次抱住她,亲吻她哭红的眼皮:“小没良心的,原来不是担心我啊。” 季含贞哭的抽噎,闻言又瞪他:“当然,我现在可全都靠你撑腰的,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又要被人欺负,所以徐燕州,你不能有事,不能死,你得护着我的……” “好,我不会有事,也不会死,我会护着我们贞儿的。”虽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很影响心情,但徐燕州看着季含贞哭鼻子,却觉得这烦躁的阴霾情绪,骤然就被扫空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路怎么过来的……” “情况紧急,后面车子烧起来了,下车匆忙没顾上拿手机。” “你没事儿吧,我看好几辆车子都烧了,还爆炸……” 季含贞说着,又赶紧拉开他,上上下下看他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你别担心……”徐燕州话未说完,眸光却滞了滞,他的视线停在季含贞的双脚上,一动不动。 她出来时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下车后急着四处找他,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而另一只也破烂不堪,她那一双雪白圆润保养的柔嫩细滑的双足,此时已经沾满了污泥,冻的通红一片,而赤着的那只脚的脚趾也破了一块,干涸的鲜血和泥巴混杂一起,可她却好似一点都没感觉到。 “你怎么了啊徐燕州是哪里不舒服吗……”季含贞见他不对劲儿,还以为他是哪里伤到了,忙攥住他双臂焦灼询问。 徐燕州却缓缓蹲下身,他伸手握住季含贞纤细的脚踝,她只穿着大衣和单薄的睡裙,脚踝和小腿冰凉彻骨。 “徐燕州……” 季含贞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己脏兮兮的脚丫想要躲开,但徐燕州却已经握住她脚踝轻轻抬起,放在了自己膝上,然后,他抽出衬衫下摆,轻柔的给她擦干了脚上的泥污,小心翼翼避开了脚趾上伤处,然后,让她踩在自己的鞋面上站稳,他方才起身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我没事儿的,还能走的……”季含贞有点害羞,这么多人呢,到处都是警察和消防官兵,还有好多车主路人站在路边,季含贞能感觉到别人投来的那些视线。 徐燕州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的更紧了一些。 走出人群后他才问她:“车子停在哪” 季含贞给他指了方向,徐燕州抱着她走到车子边,将她放在副驾上,系好了安全带,他又从后座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了她身上:“我先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就一点小伤,不用的……” 但季含贞却拗不过他,徐燕州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徐燕州离开现场不久,京都一处豪华的宅邸里,那个站在窗边的男人,接到了一通电话。 “机场外环主干路上出了连环追尾车祸” 男人轻轻咀嚼着这些字眼,又问了一句:“他怎么样” “人没事,只是他的两个下属受了点轻伤,不过不严重。” “他倒是一向运气不错,还有什么事儿吗” 电话里,下属将方才季含贞惊慌失措找徐燕州,还有后面抱着徐燕州大哭的一系列细节,全都讲了一遍。 男人闻言不免失笑,难得啊,徐燕州身上还能发生这样偶像剧的剧情。 “盯着那女的,澳城那边的事儿,事无巨细都要给我汇报。” “是,您放心吧,我早就安排好了。” 男人挂了电话,想到这段时间徐燕州身上发生的这些变化,不由得眼底笑意更深。 而今晚这一场车祸,却好似给了他一些其他的启发。 …… 季含贞的伤口确实不严重,但那医生在徐燕州过分严肃沉寒的眼神里,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这伤其实挺重的。 所以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没有大恙之后,就给季含贞清洗伤口消炎上药。 季含贞一向娇气,医生给她伤口清洗消炎时,疼的喊了好几声,攥着徐燕州的手眼泪汪汪的,徐燕州就望着那位年轻医生,眉毛皱的越来越紧:“你能不能轻点没听到她喊疼。” “这位先生,伤口消炎本来就是有点疼的……” 年轻男医生有点委屈,他本来就已经很小心翼翼,动作很轻了,给小朋友处理伤口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温柔。 徐燕州忍了忍,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季含贞揽在怀里,手掌贴在她后脑勺,将她脸压在自己身上:“别看,很快就好了。” 540 动了心 男医生很快涂了药,又用纱布将脚趾裹住,似乎是怕徐燕州给他挑刺,还特别小心认真的在纱布外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伤口愈合前不要碰水,明天可以自己在家里再换一次药,差不多也就好了。” 其实男医生很想说,明天差不多这伤口也就愈合了,但他看了一眼脾气不大好的徐燕州,还是乖乖闭了嘴。 季含贞又一路被他抱下楼上车,等回到酒店房间,都快十二点了。 “先去泡个热水澡,免得又生病。”这么冷的天她穿的单薄,冻了这么久,徐燕州怕她又像那晚一样生病,回来就让她去泡澡。 “不能碰水的……” “我给你放水,一会儿你泡澡的时候小心点就行,等你泡完叫我进来。” “那我不就被你看光了……” 季含贞抿了抿嘴唇,眼神飘忽着不敢和他对视。 徐燕州想到刚才在事故现场,季含贞紧张惊吓担心焦灼的模样,还有后来,她抱着自己哇哇大哭的样子。 不管怎样,就算只是担心自己这个靠山出事,那一瞬的真情流露,徐燕州还是记在了心里。 “放心,我还没那么禽兽,不会对你这个伤员怎么样的。” 徐燕州这话却不是开玩笑的语气,反而是难得的认真语调。 季含贞都觉得自己太过小人之心了。 把她抱到浴室,徐燕州放好水,又放好泡泡浴,这才转过身去背对着季含贞:“需要帮忙的话叫我,等你全妥当了我就出去。” 季含贞咬了咬嘴唇,低头解开睡裙的腰带,她脱掉睡裙时,还是回头看了徐燕州一眼,徐燕州却一直都背对着她,根本没有要偷看占便宜的意思。 季含贞唇角就微微翘了翘。 她脱完衣服,没有受伤的那只脚抬起来跨进浴缸,双手小心扶着浴缸边缘,缓缓坐下来,绵密的泡沫遮住了身体,季含贞这才轻声叫他:“徐燕州,你扶我一下。” 徐燕州回过身,握住她抓着浴缸边缘的手,扶她调整坐姿坐好,又将她那只翘在浴缸外的脚丫摆放好,这才起身:“那我出去了,等会儿冲水你叫我。” “嗯。” 徐燕州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了浴室。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他就听到季含贞在浴室里叫他的声音。 徐燕州掐了烟,推开浴室门进去,他直接拿了一条浴巾,先将季含贞裹住,这才抱她出了浴缸,让她坐下来,他开了花洒,开始小心的帮她冲水。 而全程,他都没有揩油,也没任何不规矩的动作,就是很温柔小心的帮她冲洗。 然后又用一条大浴巾裹住她,给她擦干净了身上的水渍后,才拿了浴袍给她。 “你自己穿”他将浴袍递给她,再一次背过身去。 季含贞接过浴袍,默默的穿好系好带子:“好了。” 他这才转过身,弯腰又将她抱了起来。 季含贞抬起手,轻轻抱住了徐燕州的脖子。 他将她放在床上时,季含贞没有松开手,相反,她主动的仰起脸,轻轻吻了他:“谢谢你。” 徐燕州刚抽了几支烟,唇齿之间还有浓郁的烟草味儿。 季含贞其实很不喜欢男人抽烟的,因为母亲不喜欢抽烟,父亲就戒了烟,在家里,从来是闻不到任何二手烟的味道的,她大约是受了这些影响的缘故。 但徐燕州身上的烟味儿,她却并不觉得怎么讨厌,好似,他吸烟这件事,也是可以接受的。 “又不让碰,又要主动勾引我。”徐燕州捧住她娇嫩的脸吻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这句话怎么听都透着怨气。 季含贞觉得好笑,心里却又有点心疼。 她不能否认的,她是对徐燕州有点动了心。 只是,想到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季含贞却并不敢将这点心思泄露半分。 徐燕州只是想要得到她的身子而并不想有什么感情纠缠的。 所以,一些可以避免的麻烦,还是尽早避免的好。 季含贞想到这些,心里却又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她轻轻将脸贴在他胸前:“徐燕州……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好吗” 如果有一天,他们还是越过了那条线的话,他得到了她的人,他还会这样待她好吗 “怎么忽然问这个。” “人家好不容易有个大靠山,想要长长远远,不行吗” 有多少的真心话,都是借助于玩笑话说出口的呢。 但徐燕州却听不出来小女人心里的弯弯绕。 也许因为季含贞一开始就是因为季家的利益才接近他的缘故,所以徐燕州从来没有想过,她对自己可能滋生了别样的情愫。 “可以啊,季小姐如果愿意一直给我好处,我当然也愿意,一直给季小姐撑腰的。” 他答的随意,字里行间都是调笑的味道。 季含贞觉得心里有点微妙的难受,但最后却也告诫自己,如此最好。 541 珍爱 这个圣诞节季含贞过的特别开心,她脚上的伤差不多第三天就痊愈了,徐燕州又带她去了一次邮轮,而这一次,她总算吸取教训,没有再顶着冷风臭美。 他们在邮轮上度过了美妙的两天一夜,在圣诞颂歌的欢快音乐中,相拥着喝酒跳舞,最后的防线并没有在这一次冲破,却是徐燕州停了下来。 昏沉的光影里,他低头轻吻着她濡湿的脸颊:“含贞。” 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在她被酒精和情yu催动的迷离的视线里,他又低头,爱珍吻在她的侧脸:“圣诞快乐,贞儿。” “徐燕州……圣诞快乐。” 季含贞抬起手臂,轻轻勾住了他的颈子,徐燕州却握住她的手:“想不想去看月亮。” 季含贞很久之后还是没有想明白,那一刻,她明明是沉沦的,愿意的,但为什么他最后却推开了她。 他们看了半个晚上的海上升明月,那竟是彼此的世界里,很难得的一瞬柔情。 季含贞裹着厚厚的毯子,靠在他怀中,他们就坐在甲板上,望着海上硕大的一轮明月。 偶尔,他会低头轻轻吻她,她也会仰着脸回应他,海浪,波涛,明月,剧烈的海风之中,就这样缠绵悱恻的接吻,像是这世上每一对有情人一样。 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仿佛就是此时最美好的写照。 也许就是这个晚上,两个人之间默契的确定了某种关系。 过完圣诞,接着是新年,除夕那天,季含贞要陪着父亲过,徐燕州也要陪徐老太太过新年,电话里他对季含贞说会尽早赶过来陪她过新年,但具体哪一天来,电话里并未说定。 除夕过后,却出了个小插曲,季含贞大学时的初恋顾云开,从哥大留学回来,大学时的同学组织了同学会,季含贞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顾云开会来,所以,昔年的恋人忽然重遇,季含贞意外而又唏嘘,顾云开却是欢喜又期待。 同学们都知道他们俩大学时谈恋爱的事儿,而如今季含贞退了婚恢复单身,顾云开也一直没有交往的对象,不免就起了撮合的心思。 聚会后,大家都嚷嚷着让顾云开送季含贞回去,季含贞来时开了车的,但因为两人都喝了点酒,季家的司机已经等在外面了。 所以季含贞就婉拒了,顾云开也没坚持,只是送她下楼时,约了她明天一起吃饭。 季含贞想了想,没有拒绝,顾云开心里仍然有她,她是能看得出来的。 之前季家出事的时候,顾云开也曾给她打过电话,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但季含贞那时候无心情爱,拒绝了。 如果说她的生命里不曾出现徐燕州的话,她应该会试着再次接受顾云开,毕竟,他是她的初恋,是她曾真的很用心喜欢过的人。 只是现在,她已经有了徐燕州了,他们两人之间,已然从那一场可笑的交易,变成了现在这种状态。 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和顾云开说清楚,让他放下自己,去开始他崭新的人生,也算是对彼此都好。 见季含贞答应,顾云开站在灯火璀璨的大厅里,笑的格外灿烂开心。 他就是那种里永远白月光一般存在着的初恋学长的模样。 一颦一笑当真都曾是少女时期的季含贞十分喜欢的样子。 她还记得自己那时候格外迷恋顾云开穿白色衬衫站在树下等她的身影,她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将来会嫁给他,拥有一个这样温润清隽的丈夫该是多么幸福。 但是年少时的感情总是格外的脆弱,他们之间也有过误会,争吵,疲倦,最后,随着顾云开留学出国,就这样遗憾分开。 季含贞坐上车,看着顾云开站在那里送她的车子远去。 那很短暂的瞬间,她想到很多他们的曾经。 她的初恋,初吻,初次牵手,拥抱,都给了这个男孩,心里,又怎可能没有半点的涟漪波动。 但季含贞却仍是十分清醒的,顾云开和她的那一段恋爱,不如就留作最美好的回忆封存,真的回归到现实,到最后仍是一地鸡毛的凌乱。 他们的家庭差距太大,而季含贞要承担的东西实在太多,顾云开那样单纯的好学生,大约是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第二天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季含贞到了顾云开订好的餐厅。 餐厅就在他们念的大学旁边,从前恋爱时,他们曾来过很多次。 而从分手后一直到现在,季含贞都不曾再来过,她望着熟悉的餐厅,装潢,甚至没怎么变化的菜单,只觉得恍若隔世。 顾云开仍记得她的一切喜好,点的菜和饮料甜点,全都是她从前最爱吃的。 但季含贞,却并未有多好的胃口。 542 吃醋 有些东西有些人,总是不合时宜,出现的时机不对,好似就永远都错了那么一步。 “怎么了贞贞,是不喜欢吃了吗” 顾云开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很小心的问了一句。 季含贞放下筷子,抬眸望着面前的男人,他和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差别,仍是那样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 “云开,很感谢你请我吃饭。” “贞贞,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的……” “我有男朋友了。”季含贞忽然开了口,顾云开怔了一下,喉间漫出浓浓的酸楚:“我有听说过一些事,但是,贞贞,我是不相信的……” “你听说的没错,就是那样。” 季含贞知道澳城流传着关于她傍上了京都大佬的传闻,那些人又羡又嫉又恨,但却又无可奈何,她并不在意这些,而事实的真相,她也没必要告诉那些不相关的人知道。 换句话说,现在的季含贞,天不怕地不怕,她就是天之骄女,被父母宠爱着,哪怕季家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但她仍是骄傲的,不肯服输的。 只因为此时的她,并未遭遇人生中最沉重的那些打击,她的脊骨,还未曾被敲断。 季含贞如此坦荡,顾云开却不知说什么好,过了片刻,他方才道:“贞贞,我不愿意你这样糟践自己……” “你还是不太了解我,你觉得我会是那种糟践自己的人吗” 季含贞似是想到了什么,垂眸一笑:“他很好,不是外界想的那样,他对我更好,我现在,真的过的还不错,挺幸福的。” “他会娶你吗贞贞,他会一辈子对你好吗他能给你一个安稳幸福的家吗” 季含贞唇角的笑意缓缓的凝滞,这些问题她回答不了。 而徐燕州在一开始就和她说过,他不会结婚的,他遇不到那个让他心甘情愿走入婚姻的女人。 季含贞素来自信,从不自轻自贱,但面对感情时,很多女人都会患得患失,她也不例外。 她不知道她和徐燕州会走到哪一步,但至少目前,他给予她的一切,都让她幸福而又满足。 “贞贞……” 顾云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我也许帮不到你太多,但至少我这颗心,只会装着你一个人。” “抱歉。”季含贞醒过神,立刻就抽出了手站起身:“云开,我们以后还是不要私下见面了。” “贞贞……” 顾云开还想说什么,但却见到季含贞望着窗外,脸色渐渐变了。 他下意识也循着季含贞的目光望过去,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路边,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那里,而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就靠在车边抽烟。 烟蒂在他唇角忽明忽灭,他的脸容上是什么表情瞧的并不清楚,但就是莫名的让人觉得威势沉沉的压迫之感。 顾云开大抵猜到了他的身份,不由看向季含贞。 季含贞面上似带了很淡的焦灼和慌乱,她抓起手袋离开座位向外走,甚至顾不得和他说一声再会。 顾云开想要叫住她,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看着季含贞跑出餐厅,向马路对面那个男人跑去。 那个男人掐了烟,站在车边没有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透出浓浓的不快。 季含贞跑过去,有点微喘的仰脸看他:“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没有告诉我一声……” “打扰你约会了” “不是,没有什么约会,我们是大学同学……” “也是大学的恋人吧。” 徐燕州看了季含贞一眼,转身就要上车。 季含贞赶紧拽住了他的衣袖:“你生气了徐燕州你听我说……” “抱歉,我这会儿并不想听。” 徐燕州抽出手臂,拉开车门。 季含贞又上前了一步拽住他:“徐燕州……你乱吃什么醋呢。” “季含贞。”徐燕州转过身,把她的手掰开:“跟你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我甚至没有和别的女人说过一句话。” “我知道的,我今天和他见面,也只是为了告诉他,我已经有男朋友……” 季含贞最讨厌这种误会,她向来都是有话就说的性格,念大学时,顾云开是那种性子比较沉默内敛的人,有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看到别人追她,缠着她,也只会一个人偷偷不高兴,所以他们俩那时候经常误会吵架。 徐燕州忽然抬眸看向她,这是第一次,他从季含贞的口中听到男朋友三个字。 他们两人之间从未明确的说过这个问题,也从未明确的说出过彼此是对方的交往对象。 虽然心知肚明,两人对这段关系已经不复开始时那种纯粹交易的态度,而沾染了几分真情,但窗户纸并未真正的捅破。 徐燕州缓缓转过身,他伸手捏住季含贞下颌,迫她不许躲闪,只能看着自己。 543 太霸道 “谁是你男朋友,季含贞。” 徐燕州骨子里那独断专横,十分大男子主义的一面,此时已经是不遮不掩。 季含贞觉得下颌被他捏的有点疼,她想要抬手推开他,可他却第一次露出这样狠戾霸道的一面:“说清楚。” 季含贞莫名有点委屈,她眼底微微泛红看着他:“你想听什么听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吗徐燕州,你欺负人!” “我不是你男朋友谁是你男朋友那个摸你手的小白脸”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说他小白脸已经算好听话了。” 徐燕州手劲儿微松,“我才离开澳城几天,你就和别的男人约会,季含贞,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好了” “我没约会,我说了我只是要和他说清楚……” “他摸你手是不是事实” 徐燕州心里沤着一团火,看到那个男人开始动手动脚那一瞬,他真想冲进去直接剁了那人的手。 “我当时就抽出来了。” “可他也摸了。” “你也太霸道了……” “你以为我对谁都这样” “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也只有你自己清楚。” 季含贞小声咕哝了一句,徐燕州却忽然轻漫一笑,他伸手将季含贞拉到了怀中:“季含贞,记清楚,从现在开始,你只能有我徐燕州一个男人,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碰你,哪怕一根头发丝都不行。” 季含贞被他拉的趔趄,却仰脸控诉:“你别想包养我,就算季家破产了,我也不会当金丝雀的。” “你以为我会对金丝雀这样” 徐燕州忽然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季含贞,我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如果哪里做的不够好,你直接告诉我。” 季含贞只觉得一股又软又暖的热流好似骤然从她心口爬过,那股热流渐渐弥漫全身,将她整个人都彻底包裹。 她不知道此时她的那双眼中光芒有多么璀璨明亮,她亦是不知道,她唇角眼底的笑意早已遮掩不住的流泻。 “之前还说从前读书时谈过恋爱呢,现在又说没有,骗子。” “那你就说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吧。” 季含贞跺脚:“喂,有你这样追求人的吗” 徐燕州干脆低头,直接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可爱。” 那一年澳城的冬日,难得的下了几场小雪。 那天他们在街头拥吻的日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二月十二日,确定关系后的第三天,就是西方的情人节。 徐燕州带她去摩天大楼的顶层旋转餐厅吃大餐,他送她几乎塞满了整个后备箱的礼物。 二月十四日那天晚上十点,季含贞记得很清楚,因为澳城又落了一场小雪。 在酒店停车场,他用身上温暖厚重的长大衣裹住她,他将她抵在车身上,吻的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那一天有无数的情侣会共度甜蜜幸福的一夜,那一天,季含贞甚至也做好了他会要她的准备。 但他最后问了她一句“贞儿,你有没有准备好” 她其实心底是有些忐忑的,不知所措的。 女人动了感情之后,都会想要一个长久。 但她不知道徐燕州心里是什么想法,他一开始说过,他不会结婚的。 这就像是一个魔咒。 “我会耐心的等着贞儿。” 徐燕州亲了亲她的脸颊,从前他一直都认为,喜欢就去掠夺和占有。 而现在他才明白,因为喜欢,所以才更珍惜,更不舍。 春暖花开的时候,季含贞的父亲忽然病情转危,而这一次,医生直言不讳告诉季含贞,她父亲的身体,不可能再好转了。 季含贞哭的几乎晕厥过去,而那一段时间,徐燕州一直逗留澳城陪在她的身边。 他甚至在季父的病榻前对他保证,他会好好照顾季含贞,他也会帮季含贞守住季氏。 而当时缠绵病榻的季父,看起来十分欣慰,握着徐燕州的手,很久都没放开。 医生说,季父的病,左右也就三个来月的时间,继续治疗,只会加重他的痛苦,不如就让他最后的时光,过的舒服一点。 季含贞考量许久,还是听从了医生的话,她将父亲从重症病房转到高级陪护病房,请了最专业的护工和保姆照顾他,而她一有闲暇,就会去医院陪伴父亲。 父亲曾问过她,什么时候和徐燕州订婚,季含贞当时搪塞了过去。 但在徐燕州再一次来探望季父的时候,他却又直接询问了徐燕州。 季含贞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徐燕州却直接握住了季含贞的手:“只要贞儿点头,我随时都可以。” 544 只准穿给我一个人看 12400钻的加更 季父似怔了一下,但很快却又欢喜的点头:“如果不是我身子不行了,我其实想要多留贞贞几年的。” 季含贞和徐燕州离开后,季父脸上的笑却挂不住了,他叫来自己最信重的下属,愁眉不展的长叹:“如果贞贞真的嫁给这一位,怕是以后季氏都要改姓徐了,我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多年,怎么能给他人做嫁衣裳……” 那下属闻言,打量他的神色斟酌了片刻后,才道:“现如今倒是有件事一直没和您说,这位徐先生在京都那边还有几位异母的兄弟,关系一向不大和睦,前段时间他们下属曾来过澳城……” 季父听着听着,一双眼就渐渐亮了起来:“这倒是可行,就是可怜了贞贞……” “嫁妆给的丰厚一些,大小姐后半生也照样衣食无忧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她母亲的陪嫁我都留给她,我再额外给她准备一些,也不算亏待她了。” 季父想到了什么,又叹了一声,他若是能再多活几年,该有多好。 …… 徐燕州的生日在五月初八,季含贞大约是在两人正式确定关系后,就悄悄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他给予她足够的宠爱和尊重,而她,也不会再矫情的觉得男友的付出和宠溺都是人家该做的。 更何况,她对他是喜欢的。 与自己喜欢的人,做快乐事,想来是每个女孩子都有过的美丽幻想。 原本季含贞打算五月初的时候去京都陪徐燕州过生日。 但徐燕州却比她考虑的周全一些,季父的身体日渐虚弱,也就一两个月的光景,季含贞还是留在澳城更妥当。 他提前两周就开始加班,专门腾出了差不多七天的时间,想要多陪陪季含贞。 原本这样两地分隔的异地恋,对于女孩子其实都是不大公平的。 毕竟女孩儿更需要陪伴,也是恋爱关系中更黏人的那一方。 哪怕他经常会让澳城那边的下属李肃给她送礼物过去,哪怕他每日再忙都会抽空给她打一个视讯通话,但还是比不上切实的陪伴。 而季含贞,亦是提前一个月的时候就开始给徐燕州准备礼物。 那些订做的衣服领带皮带之类的,自不用提,季含贞还专门订做了一对omega的情侣表,其实她并不怎么爱戴表,但是徐燕州日常是戴表的,所以她才会选了这一份礼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自己动手准备的礼物。 季含贞是学过十来年的美术的,她有美术功底在,所以,这一次生日,她还画了一幅画送给徐燕州。 而画的内容就是情人节那天,他将她裹在大衣里亲吻的画面。 这幅画也终于赶在了他生日前夕画完,又送去装裱然后选定画框包装妥当。 季含贞一早就订好了餐厅,徐燕州生日那天,她十分用心的打扮,然后带他去了她精心挑选的餐厅。 那天徐燕州恰好穿了一件深酒红色的衬衫,而季含贞那一天穿的裙子,亦是极其显白的酒红色。 抹胸包臀鱼尾的设计,对身材的要求极其苛刻,但季含贞自来都对自己十分的自信,她很是知道自己哪里最美,所以很清楚该怎样装扮自己,才会让他更惊艳。 虽然她首先是要取悦自己的,但让喜欢的人也喜欢,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落座时,季含贞随手摘下了披肩,徐燕州为她拉开椅子的手都顿住了。 他向来知道他这位心头肉身材是一顶一的好,但这条裙子实在太衬人了一些,季含贞此时简直是波涛汹涌的活色生香。 她很为他此时的反应得意开心,抬手撩了一下头发,冲他眨眨眼:“徐先生” 徐燕州忽然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侍应生,然后,竟是沉着脸拿过她手里的疲倦披在她身上,又拉好遮的严严实实,这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房间里很热的,而且一会儿要吃东西,穿着披肩很碍事的。”季含贞说着又要解开披肩,徐燕州却抬眼睇住她:“不准脱。” 季含贞心里欢喜得意,但却又故意娇嗔:“你也太霸道了。” “以后这种衣服,只能穿给我一个人看。” 徐燕州想到方才的画面,一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强烈到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甚至无法忍受,季含贞身体上任何一寸肌肤,被其他人窥得。 “可是我有很多漂亮的裙子和礼服啊,穿给你一个人看,很浪费的。” 季含贞托腮望着面前的男人,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徐燕州,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不然呢。” 徐燕州伸手,将她耳边的头发撩开:“你以为我有这么多无聊的空闲时间飞来飞去陪你玩” 545 难道我会不负责? “上次在我爸爸病房里,你说只要我点头你会和我订婚,只是安慰他的话语,还是你的真心话” 徐燕州倒是没有第一时间作答,他的手指摩挲着面前那只磨砂的玻璃杯。 那一瞬间,心底的情绪是万般复杂而又温柔涌动的。 他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不管对哪一个女人,多么美多么性感的女人。 从不曾有过心头涌动温柔这样的感受。 其实男人所谓的不会结婚,不过是不会和你结婚而已。 更何况他这样的出身,娶妻生子,是人生大事,重事。 若他不结婚不生子,岂不是平白为其他几个兄弟做了嫁衣裳 只不过,在遇到季含贞之前,婚姻对于徐燕州来说,只是利益最大化的一种捷径而已。 但在遇到她之后,好像很多事,都在潜移默化间改变了。 “现在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点头。” 季含贞仰脸,冲他灿烂一笑:“先吃饭啦,然后回去拆我送你的礼物。” 她今晚兴致颇高,甚至喝的有点微醺。 离开餐厅的时候,几乎无法走路,整个人软软挂在了徐燕州的手臂上。 他又要帮她拎着手袋,又要操心她的披肩会不会滑落,倒是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的手忙脚乱。 季含贞的鞋跟很尖很细,好几次她走路时都差点崴了。 徐燕州无奈,只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打横抱起。 季含贞喝醉了却还知道害羞,将脸埋在他怀中不肯抬起。 徐燕州的下属司机和两个贴身保镖护着他们一路出去。 众人只看到女人飘拂的红色裙摆,若有似无的拂过男人的西裤,还有那环在男人腰肢上的雪白藕臂,白的耀人眼,说不出的香艳,竟仿似,只有电视偶像剧才会上演的情节,就这样出现在现实之中。 徐燕州一路将她抱到车上,放在后排,季含贞软绵绵倒在宽大的后车座上,徐燕州跟着上车,将挡板降下来。 她的披肩滑落,此时却也不用遮掩。 徐燕州的目光肆无忌惮在她胸前巡梭,季含贞半醉眼瞳迷离,身上染着酒香贴过去,软软勾住他的颈:“徐燕州……生日快乐。” 她仰脸吻他,轻咬他下巴,手指拂在他线条紧致冷厉的下颌线上,唇舌却又向下,落在他喉结上。 “季含贞……你准备好了” 徐燕州翻身将她压在车座上,他气息有些微乱,望着面前那一片晃眼的白。 “难道是你怕负责吗” “难道我会不对你负责” 徐燕州轻笑了一声,他俯身,吻她染着酒香的红唇:“季含贞,如果生日礼物是你,我会很满意。” 季含贞却仰起脸,在他耳畔轻喃了一句:“待会儿你会更满意。” 下车时,她的衣裙已经微有些凌乱,徐燕州虽意乱情迷,但却还是记得用披肩将人裹的严严实实。 回了房间,门辅一关上,徐燕州就将人摁在门背上炙热吻下。 季含贞的衣裙拉链在侧腰,因为布料太过服帖收身,一时并不好拉下。 他显然有些心急,拉了两次未能拉下,那脆弱的布料,干脆就被他大掌给撕开了。 季含贞又羞又气又急:“徐燕州!这是我特别喜欢的裙子好嘛!” “什么牌子,我都买回来给你……” 徐燕州说这句话的时候,呼吸却有些凌乱粗重,他目光似被钉住了一般,就直勾勾落在季含贞胸前。 隔着衣服看过无数次,但却都没有这样直观目睹带来的冲击巨大。 衣服布料单薄,季含贞只用了胸贴。 就算她怎样准备充足,却也架不住徐燕州这样赤裸炙热的目光。 “徐燕州……” 季含贞抬手推了他一下,但下一瞬,整个人却直接被扛了起来。 卧室的门几乎是被徐燕州一脚踢开的,季含贞被抛落在大床上那一瞬,一头长发如墨晕水肆意散开在枕上。 黑与白,白与红,饱和度极高的色彩带来强烈的冲击,徐燕州抬起手,将她那张娇媚如芙蕖的小脸捧在掌心里:“贞儿……” 季含贞微微偏过脸,轻吻过他指尖:“徐燕州,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的。” “你说。” “如果两个人彻底在一起,那就只能有彼此两个人,如果你将来有一天做不到,我会立刻离开的。” “好。” “口说无凭的。” “那要怎样你才信”徐燕州低头吻在她雪白的颈子上,他的手指一寸一寸摩挲过她腰间软嫩肌肤,滚烫呼吸喷薄在季含贞颈侧的脉络上,让她呼吸也渐渐急促加快。 “你要对我发誓。” “好,你说怎么发誓。” “如果徐燕州有一天背叛季含贞,就让他这辈子……” “这辈子怎样不得好死” “你瞎说什么啊。”季含贞忽然抬眸瞪住他:“你赶紧呸呸呸。” 546 分离 徐燕州却笑了,不要说他根本不信这些,就算他信,他也知道,自己什么事会做什么事不会做。 季含贞这个女人,娇惯娇气却不骄纵,倔强任性却又明事理,她看起来带着刺娇滴滴,但实则心很软,但她心很软却不代表她性子软。 徐燕州很清楚,如果他在两人交往的存续期间真的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们俩大约也就真的完了。 “那你说,让我这辈子怎样” 季含贞望着他的眼眸,却忽然变的温柔澄净:“徐燕州,如果你有一天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大约也不会怎样,可能会在心里咒你一下,让你这辈子都不开心,得不到真心爱你的人。” “这还不严重”徐燕州又低头吻她:“这辈子都不开心,贞儿心太狠了。” 季含贞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也许他只会短暂的不开心,但对于季含贞来说,怕会是一辈子都有个除不掉的伤疤了。 那一夜的风花雪月与温情缱绻自不必说,当最后那一刻,季含贞被他握住脚踝,她的眼底带着潋滟的一抹羞意:“徐燕州,我大抵没有你那么有经验的,所以,你待会儿多让着我一些……” 他初时还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但到最后,他低头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他还有什么不懂。 “含贞。” 他喜欢叫她含贞,更多时候叫她贞儿,但叫她含贞的时候,她总会觉得那一瞬自己是被他珍爱的。 徐燕州亲了亲她泪湿的眼角,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蓬蓬跳动的心口:“相信我。” 季含贞咬住嘴唇,忍着疼轻轻点了头。 他在澳城逗留的这七日,他们几乎都没怎么离开洲际酒店。 季含贞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的需索无度,竟也会到了如此夸张的地步。 而很久以后,季含贞再回想起这一段过往,总觉得像是一场幻梦,或者说,她掉入了什么离奇的平行空间。 怎么会有人,这样突兀的闯入你的生命里,把你的人和心都掳走,却又那样决然的抽身而出,消失无踪。 徐燕州离开澳城回京都那一天,季含贞十分不舍,她执意去机场送他。 他似乎也十分舍不下她,在车上就一直抱着她没有分开,等到了机场,她眼底已经有了微微一片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乖,最多两周我就过来看你。” “不能骗我。” “当然,什么时候骗过你。” 徐燕州抚了抚她的发顶,又吻她,哄她安心。 也许是跨越了那一道防线,女孩子总会有一种不安全感,两人又分隔在两座城市,距离更让她惶惶不安。 徐燕州十分耐心的哄着她,但最后他进安检的时候,季含贞却还是哭了。 乘车回去的路上,季含贞一直都有些闷闷不乐。 只是回到家不久,那个之前替徐燕州送钻石过来的李肃就又造访,送来了徐燕州给她准备的礼物。 也许是知道他走了她会难受,这一次的礼物很用心也很贵重,是一对情侣钻戒。 季含贞收到礼物那一刻,心里自然是欢喜甜蜜的,但恋人离开带来的那一片空洞,却是怎么都无法填满。 一直到时间过去差不多一周,季含贞才从那种极度失落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分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注在照顾父亲和学习公司的事务上,因此时间倒也过的飞快,离他们约定见面的日子只有三天时,徐燕州那位澳城的下属李肃却再一次登门拜访,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带礼物过来,而是十分神秘的邀请季含贞去一个地方。 季含贞不疑有他,心里却不免激动而又期盼,一直到坐上车,车子驶入洲际酒店时,季含贞眼底的笑意已然掩饰不住。 “季小姐,您先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李肃殷勤的备好了茶水和果汁,故作神秘的说完,就退出了房间。 而半个小时前,远在京都的徐燕州也同样接到了一通电话。 挂掉电话后,徐燕州推掉了手头的工作,吩咐助理订最快飞澳城的机票,然后准备车子,他要立刻动身去澳城去见季含贞。 徐燕州走出徐氏长宏实业的集团大楼时,正是阳光炽热璀璨的正午。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接到李肃电话后那一瞬,就恨不得能插翅飞到季含贞的身边去。 未到六月,京都的天气却已然炙热无比,去机场那一路,隔着车窗仍能看到头顶烈日仿若一个巨大火球一般,发出摄人耀眼的白光。 徐燕州这几日都在加班,不免有些疲累,他靠在车座上,在轻微的颠簸中,缓缓闭上了眼。 …… 季含贞喝了半杯果汁,只觉得今日的果汁榨的过分浓稠有些甜腻,就搁下杯子,自己去直饮机边接了半杯温水喝下。 547 红颜祸水 当时季含贞并不知晓,她平日里生活中的一些娇惯的小毛病和对于饮食的挑剔,却在那一日,救了她自己。 季含贞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再次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却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 窗子外透进来暗蓝色的光,她来时还是中午,但这会儿竟然已经天黑了。 房间里好像还有别的人,她想要起身,想要看清楚,却又没有什么力气,手脚都软绵绵的,像是睡得太久压的四肢发麻了一般。 “你把她弄来,不怕徐先生到时候找你算账” “徐先生什么漂亮女人没见过再说了,徐先生对她已经没兴趣了……” 说话的人,好像是李肃,这个认知,像是一根生锈的粗硕的铁钉,瞬间就狠狠钉入了季含贞的脑髓,她下意识要坐起身,但身上却没半点力气,季含贞想起了自己喝的那半杯果汁…… “人好像醒了怎么这么快……” “过去看看。” 季含贞下意识闭上了眼,躺着一动不动。 两人似乎在她床边站了很久,季含贞藏在被子下的两只手攥的死紧,掌心密密麻麻都是细汗。 “别耽误时间了。” “行。” 两人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间,季含贞缓缓睁开眼,房间里已经是一片漆黑。 没有开灯,也没有人,季含贞试着动了动身体,好似比方才又稍稍恢复了一点体力。 她没有再乱动,默默的积攒体力。 隐隐,似乎能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季含贞此时心底翻来覆去想的却是,李肃,为什么要对她做出这样的事。 有门锁转动的声音忽地响起,季含贞的睫毛骤然颤了颤,她再一次,缓缓闭上了眼,装作仍是昏迷不醒的样子。 …… 京都,医院,急救室外。 “必须要封锁燕州这次车祸的所有相关消息,谁敢泄露出去分毫,我要他好看。” 徐老太太积威深重,她这些年不怎么过问外面的事,但只要她过问的,就连徐竟山都得小心翼翼的回话。 “是,只是燕州现在情况凶险,还在抢救……” “正是因为他现在情况凶险,所以更要封锁消息,你不会不知道如今长宏实业是靠谁撑起来的吧你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儿子加起来也抵不过燕州一半的能力,你最好祈祷他平安无事,咱们徐家能度过这一劫。” 徐竟山不敢多嘴了:“是,我会吩咐下去的,还有新闻媒体那边我都会下封口令,您放心,不会传出去任何消息的。” “这次的车祸你要好好去查,还有燕州身边的人,必须全部换掉,他平日里甚少坐这一部车子,怎么偏偏今日去机场就正好坐了这一辆。” “现在得到的线索看来,是那辆肇事货车的司机醉驾加疲劳驾驶才会出的意外……” 徐老太太撩起眼皮看了徐竟山一眼:“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你真以为这背后就没人推波助澜” 徐竟山是不太敢打这个包票的,几个儿子不是一母同胞,自然斗的乌眼鸡一般,尤其是徐燕州上面那个哥哥,更是一向对他不服气。 “燕州这一段频频去澳城,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 “好像是有这回事。” 徐老太太刻板的脸就耷拉了下来:“红颜祸水。” 突然飞来这样的横祸,徐燕州又是去机场的路上伤成这样,老太太自然满心的不高兴,顺势也就迁怒到了季含贞的身上。 “等燕州醒了,让他们断了,他的婚事也该张罗起来了。” 徐老太太说着,就听到走廊里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传来,她抬头一看,却是徐家的几位少爷闻讯纷纷赶来了医院。 好在这是徐氏旗下的医院,这样大张旗鼓的也不会传扬出去,但徐老太太的脸色仍是十分难看,她尤其盯着徐燕淮和徐燕城看了好几眼。 兄弟俩却一脸急切担忧:“燕州怎么样了听说是伤到了头,医生那边怎么说……” 徐老太太却稳如泰山:“就算是他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我老婆子也会把他给拉回来。” “有祖母坐镇,我们自然就放心了。” 徐老太太不再说话,只是盯着急救室那边的动静。 徐家其余几位少爷,也都安静下来,但彼此却会时不时的小心交换一下眼神。 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除却与徐燕州一母同胞的徐燕川是真切的焦灼担忧之外,其余人心里想必更多的,还是盼着徐燕州下不了手术台的好。 …… 澳城,洲际酒店。 守在房间外的几人,渐渐觉出了一些不对,门内隐隐传出的动静怎么听都有些怪异。 而果不其然,下一瞬他们就听到了男人的一声惨叫。 几人对望了一眼,顾不得其他,赶紧开了门,室内一片狼藉,季含贞伏在床侧的地毯上,身上衣裙几乎被撕扯成了碎片,而那个男人,正捂着脸,痛苦的在地上惨叫翻滚。 548 欺辱 几人赶紧上前将那个男人拉起来,这才看到他左脸上扎着一块碎玻璃,伤口深的吓人,鲜血直流。 “还真他吗的烈。” “事儿也不知道成了没有……” “我他吗都没进去,成个屁啊成!这女人是个疯子,她不要命的!” 男人一边嚎叫,一边破口大骂:“臭女表子,敢对老子动手,老子今天要是不给她好看,我就不姓孙……” 季含贞伏在地毯上,她刚才扎伤这个男人的时候,碎玻璃片也将她的手掌心割破,一片的血肉模糊。 但她却觉察不出丝毫的疼,这个男人她认识。 在澳城也算有点来头,只是不是做正经生意的,据说背后靠山很硬,澳城一半的赌场生意都在他老板手里捏着,属于黑白两道通吃那一类。 父亲病倒季家出事后,这人也曾歪缠过她,但她没有理会。 如今看来,他该是和李肃勾结上,安排的今天这一出。 可李肃,他是徐燕州的人啊…… 季含贞满是血的手指,一点一点攥住了身下的地毯。 “把她拖出去,就这样拖出去,扔到外面大街上,老子要让全澳城的人都看看,堂堂季家大小姐,不过是个老子睡过的贱货!” 季含贞被人抓着头发扯了起来,她衣衫不整被拉出房间时,李肃别过了脸去没有看她。 洲际酒店是澳城最大最豪华的六星酒店,宾客如云,出入皆是上层名流和权贵。 而此时晚上九点多,正是客流小高峰。 季含贞被人推出酒店豪华旋转门时,门边站着的菲籍门童都惊呆了。 更不要提正出入的宾客,几乎都停了脚步看过来。 她身上衣裙被撕扯碎裂,身体私密部位几乎遮挡不住,长发蓬乱,赤着双足,就算不知情的人看去,也大约能猜到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堪的事。 她蓬头垢面站在那里,璀璨夺目的灯光四射下来将她笼罩,她甚至能听到那些驻足围观的人指着她议论着什么。 也许不用到明日,她的事就会登上澳城新闻报的头版,她季含贞就彻底的名声扫地,再也无法在澳城立足下去。 “季小姐……” 其中一位和她算是相熟的门童,忽然醒过神来,竟是大着胆子摘了自己身上的制服,快步走过去披在了季含贞的身上。 “谢谢你,能不能帮我打一个电话。”季含贞拢紧身上的制服,轻轻道了谢,又报出徐燕州的号码。 那门童点了点头,走去一边帮她打电话。 但片刻后,他却对季含贞摇了摇头,用蹩脚的中文道:“季小姐,抱歉,电话打不通……” 季含贞的眼底缓缓蕴出了泪,她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不远处,忽有车子疾驰而来的声响传来,季含贞蓦地抬头看去,那一瞬心底的期盼,仍垂系在徐燕州的身上。 但那辆车子不是徐燕州的,从车上下来满脸担忧焦灼的男人,也不是他。 “贞贞……” 姚泽南一眼看到她,瞬间一双眼都红透了,他摘了身上西装,几步奔到她跟前,扯掉那件制服,用自己的外套裹紧了她:“贞贞,别怕,乖,没事了,我带你回家去……” 季含贞浑浑噩噩看着他,眼眶中蕴着的泪,到了这一瞬才缓缓落了下来,她望着姚则南,怔怔开口:“你怎么会在这儿” “其实,我在澳城已经待了差不多一个月了,贞贞,我放不下你,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悄悄的关注着你……” 姚则南心疼的拉起她的手腕,看着她血肉模糊的掌心:“我们先去医院,我先带你去医院……” “你能借我一下手机吗” 姚则南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将手机拿出来递给了她。 她的手指上沾着凝固的血,每点一个数字,牵动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都疼的钻心,可她却好似根本感觉不到。 季含贞拨了徐燕州的手机,但如方才那个门童所说,电话根本打不通。 她挂断,又拨了一个号码,倒是通了,但片刻后,接起的人却并不是她相熟的那个助手,而是一把完全陌生的冰冷声音。 “麻烦请徐燕州先生接一下电话好吗” “您是哪位” “我是季含贞……” “抱歉,小姐你打错了。” 电话直接挂断了。 “贞贞……”姚则南轻唤了一声。 季含贞没有理会他,她又拨了一个号码,除却徐燕州的电话之外,她只存过他的贴身助手和司机的电话,当时存的时候,顺便就背了下来,她一向记忆力很好的。 但司机的电话,也和他的一样,根本打不通。 “贞贞,别打了,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姚则南话音刚落,季含贞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那是季家的车子,而从车子上下来的,却是她的叔叔季成文和堂妹季蓉。 549 崩塌 姚则南下意识的将她护在了身后。 季蓉看到这一幕,脸色异样的难看。 季成文却不复之前每次见到季含贞都沉着脸不高兴的模样,反而一副和善关切的表情看着季含贞:“贞贞啊,叔叔过来接你去一下医院,你爸爸那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姐,你要不先去收拾一下,穿好衣服你这一副好似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去见大伯父,会气到他老人家的……” “蓉蓉,乱说什么呢,给我闭嘴。” 季蓉挨了训,却也不像从前那样生气翻脸,反而就乖乖的闭了嘴。 “贞贞,我陪你一起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姚则南小心翼翼搂住了她的腰。 而跟姚则南一起过来的沈桐,却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姚则南扶着神情恍惚的季含贞上了车,转身又吩咐沈桐:“沈桐,这边的事情交给你了,你知道怎么处理,不管怎样,不管要花费多大的代价,都无所谓,你只要记住一点,贞贞的名声是最重要的,是要首先维护的。” 沈桐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姚则南揽着季含贞的那只手,声音有些僵硬:“我知道了,您放心。” 姚则南带季含贞赶到医院的时候,季含贞发现病房里多了两个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生的娇小柔美,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年轻男人,眉眼乍一看去,竟和父亲季成章有几分的相像。 那女人一眼看到她进来,赶忙推了推身边的年轻男人:“明泽,快,快叫姐姐啊。” 季明泽似有些不好意思,但却还是腼腆的上前一步,唤了一声姐姐。 季蓉幸灾乐祸的站在一边,真是没想到啊,这辈子还能看到这样一出精彩的好戏。 以后,季含贞还怎么嘚瑟呢 大伯父也真是好手段,竟然能把自己的外室和私生子瞒的滴水不漏,藏的严严实实,可怜大伯母到死都不知道和自己鹣鲽情深的丈夫,早二十年前就出了轨变了心。 更可怜的是,大伯父当年还是仗着大伯母的陪嫁和娘家的扶持才得以把生意做得这么大的呢,如今倒好,全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季蓉从小到大最嫉妒最痛恨的就是季含贞,凭什么都姓季,可季含贞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就连父母见了季含贞都要逢迎着讨好着,不就是因为季含贞是大伯父的独女吗 季蓉简直要笑出声了,就这一刻,她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嫉妒羡慕和恨意,全都倾泻而出,她是真的痛快,痛快极了。 就算大伯父的家产他们一家一毛都拿不到,但是只要可以让季含贞不爽,她就觉得畅快无比。 “谁是你姐姐”季含贞脸色如霜雪一样白,但一双眼却亮的逼人,她缓缓上前一步,不看那母子,却只看着躺在床上的季成章:“爸爸,我母亲周婉琴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我哪儿来的弟弟” “含贞啊,明泽就是你的弟弟,虽然你们不是一母同胞,但身上都流着我的血,他就是你的亲弟弟,将来,也是你娘家的倚仗,等我不在了,你嫁出去,你弟弟和你江阿姨,就是能给你撑腰的人。” “我说了,我母亲周婉琴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我没有弟弟,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不三不四的野种,也配当我季含贞的弟弟” 季含贞的声音有点发抖,姚则南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贞贞,别激动,可能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我和你母亲只是媒妁之言,这二十多年夫妻,不过也只是相敬如宾而已,我真正喜欢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小茹。” 季成章说到这里,就看向了身侧柔婉的妇人,而那位小茹也双眼红红凄婉的看向他,端的是恩深情重。 “这二十年,他们母子见不得光,已经是我太过愧对他们,如今我活不了多久了,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他们母子光明正大的回到季家,含贞,你是女孩儿,总是要出嫁的,季家要顶门立户的,必须是我的儿子,更何况,你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名声尽毁,让你继续留在季家,我们整个季家门楣都要脸面尽失……” 季成章说着,伸手拉住了那母子两人的手:“我已经立了遗嘱,等我去后,季家就交给明泽,明泽年纪还小,遇事就多去请教你叔叔。” 季成文闻言,眼底立时漾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光彩:“大哥,您就放心吧,我这个当叔叔的,无论如何都会好好扶持我的亲侄子的。” “我不同意,季氏是我母亲亲手创办的,这其中至少一半都是我母亲的心血,凭什么要交给他这个孽种” 550 他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季含贞甩开姚则南的手,她全身雪凉,整个人都簌簌颤抖不停。 就这一瞬,她的全部人生观世界观好像都被彻底颠覆了。 原来所谓的恩爱的父母,都是假象,原来最疼爱自己的父亲,早已有了私生子。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有这样绝佳的演技,可以一演就是二十多年都不曾穿帮 那个女人似乎是被季含贞的话气到了,低着头呜呜咽咽的垂泪,那个年轻男人忙轻声安抚着母亲,又站起身两步走到季含贞跟前,伸手狠狠推了她一把:“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如果不是你母亲横插一脚,谁是孽种还说不定呢!” 季含贞被推的趔趄,姚则南赶紧扶住了她,又怒目瞪着季明泽:“你再动手试试!” “明泽,不准对你姐姐无礼。”季成章不咸不淡的斥了一句,季明泽倒也老老实实的听了话。 季含贞完全不理会这一对母子,她只是看着季成章:“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了,公司有我母亲至少一半的心血,我不会拱手让人,公司现在运转良好,您病着,就安心养病,外面的事您不用操心了,至于他们两位,您放心,我会给他们一大笔钱的……” “你之前请来的高管团队,就在两个小时前,已经将公司的事务全部对接完毕回了京都,含贞,我知道你性子倔强,好强,但这在你一个女孩子身上,不是什么好事,你今日出的这桩丑事,就是最好的写照,你也该清醒清醒了,不要总想着像个男人一样去顶门立户,老老实实听你妈妈的话嫁给姚则南,又怎会闹出这样一桩丑闻” 季成章似是有些疲累,说完这句,就摆摆手:“事已至此,我已经决定了,遗嘱都已经拟好,无可更改。” “好,既然如此,那就把账算清楚好了,季氏是我母亲和你一起创立的,虽然世人都知道启动资金是我母亲从娘家带来的……” “够了!”季成章似是这辈子都被这句话给压着,如今发妻死了,女儿又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说,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是个靠吃女人的软饭发家的。 “怎么,戳中您的痛处了吗” 季含贞冷笑一声,眼泪却滚滚而落:“怨不得世人都说,女人不要下嫁不要倒贴凤凰男……” 她母亲一辈子辛苦筹谋,呕心沥血了二十多年,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下场。 “含贞啊,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事已至此,也请你体谅我的一片苦心,你如今出了这样的丑闻,又怎么去管理季氏我们季家丢不起这样的人,季氏也不能有你这样一个名声扫地的女孩子来管理……” “你母亲的嫁妆你全部带走,另外,我再给你准备一份,总之,不会亏待你。” “你让我嫁给谁我如今名声扫地,还能嫁给谁” 季含贞真的觉得齿冷心寒,就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把她赶出季家,让她嫁出去,给这对母子腾位置吗 “季伯父,我愿意娶含贞为妻。” 姚则南深吸一口气,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季含贞的手:“不管是从前的贞贞,还是现在的贞贞,我都愿意娶她。” “除了伯母留给含贞的嫁妆,我什么都不要,姚家就算再穷,但也养得起一个媳妇。” “则南哥!你不能犯傻,季含贞现在都不干净了……” 季蓉没想到到了这样的地步,姚则南却还对季含贞不离不弃,这完全不符合她的设想。 她还没有看够季含贞的好戏呢。 “受害者有罪论吗”姚则南冷冷看向季蓉:“你也是个女孩子季蓉,如果有一天你也被人欺负了,是不是也罪该万死” “可是她都这样了……”季蓉很不甘心。 “不管怎样,我就是喜欢她。”姚则南将季含贞紧紧搂在了怀中:“我会带含贞离开澳城,不会有人知道她在澳城的这些事。” “姚则南,你不用这样做。” “贞贞,我只是看不得你受委屈,跟我离开澳城吧,我们回京都去,就算姚家给不了你从前那样的锦衣玉食,但我也会尽我的全力,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京都啊,回京都去,这曾是她心底偷偷盼望过的事。 只是她梦想中的,是和徐燕州一起回京都去。 她从来没有想到,她季含贞的人生,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但徐燕州就像是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 他的电话永远打不通,季含贞去过京都两次,但京都那样大,她根本不知道徐燕州住在什么地方。 她也曾去过徐氏长宏实业的集团大楼,但报上名号后,直接就被没有预约的借口给挡在了外面。 551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再没有见过李肃。 后来她才知道,李肃只是他在澳城出差时合作方给他安排的一个助手而已,根本不是他身边信重的下属。 季含贞甚至都开始相信了,从一开始徐燕州的那些甜言蜜语和温柔体贴不过只是糖衣炮弹而已。 他只是在骗她,彻头彻尾的骗她。 而这一段最痛苦最煎熬的时间里,姚则南却自始至终都陪在她的身边。 哪怕她两次去京都找徐燕州,哪怕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季含贞想,她不该不听母亲的话,母亲当初给她挑选了姚则南,如果她没有执意退婚,分手,她的处境也不会这样的尴尬难堪。 而在知晓季含贞怀孕之后,姚则南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他坐在阳台上,就那样抽了一夜的烟。 清晨时,他敲开了季含贞的房门。 季含贞嗅到了浓烈的烟味儿,看到了他通红的一双眼。 他甚至仍对自己温柔的笑了笑:“贞贞,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定了你是我的妻子,而现在,这个想法仍没变,如果你想生下这个孩子,我也会对他视如己出,如果你不想要,我也尊重你的想法,总之,你愿意做什么,我都陪在你身边。” 季含贞望着姚则南,心里却浮出了一个越发清晰浓烈的念头。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季家已经是那母子的囊中之物。 有季成章那样偏心的一个父亲,季含贞要和季明泽抢公司的所属权,根本没有什么胜算。 那不如,就争取最大利益好了。 季成章不是想让她赶紧嫁给姚则南离开澳城吗 更是放了话,如果她不肯嫁人的话,母亲的陪嫁也不会留给她分毫,她又怎么能容忍母亲的东西,落入那个贱人的手中,被人糟践。 季成章的算盘,打的真是绝妙啊,她简直是无可选择。 为了给那母子腾出位置,永绝后患,季成章能做出多么厚颜无耻的事 她可以嫁,但她要从季成章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来。 她非但要母亲的陪嫁,她还要季成章另外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她知道的,季成章时日无多,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愿意退这一步。 毕竟,季明泽年纪太轻,根基太浅,而季含贞这大半年,已经对公司的事情渐渐上手。 如果他死了,季含贞仍留在澳城,留在季氏,季明泽自然就麻烦无比。 “则南,我不要这个孩子,你帮我预约手术时间吧。” 季含贞很快下定了决心,这个孩子,还有什么留着的必要吗 他根本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他只是一个证明季含贞太过天真幼稚的笑话而已。 “贞贞,你想好了吗” 姚则南轻轻握住了季含贞冰凉的手。 “想好了,不要了。” 季含贞仰脸一笑:“我还年轻,就算是一时瞎了眼犯了错,但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及时止损吧。” “好,听你的。”姚则南轻轻拥住了季含贞。 但这个孩子还是没有做掉。 是姚则南不愿意,舍不得她受这一场罪,拼命劝下来的。 季含贞为此还和他狠狠吵了一架,她不愿意要这个孩子,不愿意要徐燕州的孩子,她再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瓜葛和牵绊了。 姚则南却不这样想,其实一开始他也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但是沈桐劝了他。 沈桐说,这是徐燕州的孩子,留着徐家的孩子,将来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好处。 这倒是说动了姚则南,是啊,留着徐燕州的孩子,指不定将来,就是姚家手里最大的筹码。 但季含贞却是铁了心不要孩子,姚则南不肯让她去做手术,她就自己联系了医院和医生。 孰料术前检查时,医生却也劝她不要做手术,一则是胎儿发育实在良好,二则却是她常年宫寒痛经怀孕不易,若是再做手术堕胎,对子宫造成二次伤害,以后怀孕会很艰难。 姚则南顺势就劝她留下孩子,季含贞坐在医院走廊里,麻木的听着医生和姚则南的话语,却迷茫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贞贞,跟我回京都吧,我们只带走伯母给你的陪嫁,季家的其他东西,都不要了,伯母去世的时候,我在她病床前发过誓,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贞贞……” 姚则南蹲在她身前,他的神情,语气,都是那样的诚挚。 他让季含贞不得不相信,在犹如溺水一样的绝境里,还是有着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这世上,还是有真心待她的人。 母亲亲自挑选的男人不会错的,她如果是个孝女,她就该遵从母亲的遗愿,嫁给姚则南,安安心心做姚家的儿媳妇。 但当时沉浸在无边痛苦和绝望之中的季含贞却没有想明白一件事。 552 和她有关的东西都扔掉 她的母亲周婉琴女士,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被枕边人骗了二十多年,在她去后,自己的独女被自己爱了一辈子的丈夫欺凌成了什么样。 母亲那样的女强人,也许在事业上工作上确实能独当一面,但在挑选男人的眼光上,却实在与她事业上的能力相差甚远。 季含贞是在徐燕州生日后的第三个月,在一则娱乐八卦里听到徐燕州的名字的。 而与他的名字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位京都名媛千金的名讳,娱乐新闻里说,徐家开始为徐燕州挑选未来的妻子人选,所以近期,他开始频频与京都的名媛见面吃饭约会。 但其实那则新闻还有后半截没有写出来,徐家下了很严的封口令。 只是事后,仍在京都小范围内流传了开来。 据说徐燕州与那位林姓千金的约会闹的不欢而散,而且本就在京都口碑不大好的徐燕州,这一次更是做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他对那位林小姐爆了粗,甚至还动了手。 但是这些,外人是不得而知的,季含贞自然也不知道。 徐竟山有些恼火,徐老太太却不置可否:“燕州脾气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出这一次车祸,头部受了重伤,icu躺了差不多一个月才转到普通病房,好不容易捡回来了一条命,现在脾气比从前更差一些,也能理解,林家千金他既然不喜欢,那就重新再相看。” 徐竟山只得点了头,其实他十分看好林家这位小姐的。 “燕州还没想起之前的事儿” “医生说不大乐观,他脑部受创严重,能全须全尾下手术台,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也是好事,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想不起来好了,要不然依着他的脾性,澳城那边那位大抵现在就该进门了。” 徐老太太拍了拍椅子扶手:“你仔细点,别让燕州身边混进去不三不四的人,再对他提起从前那些破事。” “知道了,您放心吧。” 徐老太太摆摆手,徐竟山就退了出去。 而此时,徐燕州看着摆在面前的几样东西,眉宇及不可查的蹙了蹙,问身边的助手:“这都是哪儿来的” 他指了指面前的衬衫和皮带,衬衫标识上有刺绣的z字母,皮带上也有烫金的z字母。 他不是没有手工高定的衣服和配饰,但是他记得,他习惯用的都是姓氏首字母x。 身边的贴身助理已经换了另一位,但也是跟着他有几年的下属,名叫彭林。 据说之前那位在工作上出了很大的疏漏,他的车祸就和他的工作有误有关,所以徐家就把人打发了,徐燕州出院后,忘了很多事,对于身边信重的那位下属,也没什么印象,被打发也就打发了,他浑然没放在心上。 彭林此时听了徐燕州询问,他赶紧小心回答道。 “这应该是之前有人送您的礼物。 “这些首饰呢” 徐燕州又指了指一边的几个盒子,这些礼物无一不精美华贵,可见准备之人的用心。 彭林看了一眼首饰,心内唏嘘轻叹一声,却也只能敷衍过去:“这是您出车祸前给一位女伴订的礼物。” “什么女伴”徐燕州眉宇深蹙:“说清楚点。” “您之前出差去澳城认识的一位小姐……挺漂亮的。”彭林多了一句嘴。 徐燕州闻言不由冷笑,这倒是常见的事儿,之前出差或者谈合作时,多的是合作方送女人给他,如今听彭林提起,倒是还有点模糊的印象。 “你处理吧。”徐燕州像是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随手把几个盒子丢给了彭林。 “还有这些东西,都处理干净。” 他又指了指那些衬衫和皮带领带,“以后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别让我再看到。” “是,徐先生。” 彭林不敢多嘴,有前车之鉴在那里,他只能当个聋子哑巴瞎子,老老实实的做事。 徐燕州没再看那些东西一眼,彭林找了个大纸盒子过来,将东西一样一样的装进去。 装到那一对情侣表的时候,他还是迟疑了一下,忍不住看了徐燕州一眼。 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敢说。 之前那一位徐燕州身边的贴身助理,如今早不知道被发配到哪里去了,想想之前他可是徐燕州身边的红人。 彭林到底还是乖觉的将东西收拾好,全都搬了出去。 下楼时,有佣人拿了一副画框追过来:“彭助理,这幅画也是先生房间里收拾出来的,您看怎么处理的好” 彭林看了看那副画,男人将裹在大衣里的年轻女人抵在车身上,亲的如痴如醉。 女人只能看到三分之一的侧脸,却仍是美的动人心魄。 彭林长长叹了一声:“给我吧。” 他将东西全都搬出去,却并没有销毁丢掉,而是找了个妥当的地方暂时放了进去。 553 迎面遇上 徐燕州站在落地窗前,点了一支烟。 方才彭林好像说起了澳城,澳城…… 他微皱眉,自己并没去过那里几次,但听到澳城这两个字的一瞬,心里却又涌动了莫名的滋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今他要做的事,是要将整个徐家都尽数掌握在自己手里,要将徐燕淮和徐燕城两兄弟,彻底的驱逐出徐家的权利中心。 燕川私下曾和他数次提起,他这一次的车祸,绝不是调查结果显示的那样简单。 虽然看起来一切都天衣无缝,那肇事司机当场死亡,尸检结果确实证明了那人醉驾,而警方的身份调查结果显示,这人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老实本分,没有过犯罪记录,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除却偶尔爱喝点酒,和徐家的所有人,都根本没有任何牵连,但这也并不能说明徐家那些人就是清清白白的。 徐燕州的性情本就暴戾,而车祸后,他似乎比之从前的脾性更坏了几分。 若说之前他可能还顾念一点兄弟情分,明面上不会做的太过,但如今,他显然已经撕破了那层遮羞布,也显然没有耐心,再去温水煮青蛙。 季含贞在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曾远远见过一次徐燕州。 那是在一次慈善晚宴上,原本姚家并不在被邀请的行列,但姚则南的一个发小给了他两张请柬,姚则南想着季含贞整日闷在家中心情不虞,就带她去参加了宴会,权当散心。 那天晚上徐燕州带的有个很漂亮的女伴,季含贞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女孩出身很好,该是一位很有教养的千金小姐。 徐燕州对她的态度倒很一般,就算两个人挽着手臂,但他的表情也是那种带着不耐的冷淡。 那一瞬间,季含贞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那个人,那张脸,明明就是她记忆里的爱人的模样,但却又陌生的,像是有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划在她的心尖上,在提醒着她自己,有多么的愚蠢而又可笑。 她和姚则南一起,连主会场都未能进去,因此,也就这样远远一瞥,徐燕州甚至都没有看到她。 季含贞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了,姚则南带她去休息区坐下休息。 “有个橙子味的小蛋糕很好吃,我去给你拿一点。”姚则南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就起身离开了。 可他这一走,却足足一个小时都没有回来。 季含贞并不知道,姚则南刚离开她身边,就被沈桐给叫了出去。 她也丝毫都不知道,就在她百无聊赖一个人坐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他给自己拿小蛋糕的时候,姚则南却跟着沈桐去了车子上。 姚则南是在自己念大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别的男生的喜好不一样的。 他为此也懊丧过迷茫过愤怒过,甚至故意去交往了许多漂亮的女朋友,但是结果都很遗憾。 所以最后,他也就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什么打算她现在怀着身孕,你有借口不碰她,那将来她生产之后呢” “你给我点时间,我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这几个月,你对她真挺温柔的。” 沈桐抬眸看了他一眼,话音里遮掩不住的浓浓的酸意。 姚则南哄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她身上发了这样大一笔财,我自然要对她好,哄着她,她这样的性子,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只有她觉得亏欠我,才会死心塌地留在姚家,她的东西,才能成为姚家的东西……” “你最好保证你真的是这样想的,而不是你对她有好感。” “我对她有没有好感,难道你看不出来” 姚则南连忙再三的赌咒发誓,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对季含贞绝无任何情意。 沈桐这才满意的给他了一个笑脸,“你知道就行,记着就行,你敢背叛我,我肯定让你不好过。” …… 季含贞坐得太久,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她站起身,想要出去走一走,室内的空气总归有些污浊,让人觉得憋闷的慌。 她出了大厅,沿着一条蜿蜒小径往园子里走。 园子里景致很不错,没什么人,地灯亮着,给人一种无形的安全感。 季含贞看到里面有长椅和亭子,就想要过去坐一会儿吹吹风。 可刚走出小径,竟迎面遇上了正抽着烟走过来的徐燕州。 他身边还跟着方才宴会上的那个女伴,只是那个女孩儿眼圈微红,一副刚哭过的样子。 554 心起涟漪 季含贞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抬眸看向徐燕州。 而徐燕州也看向了她。 只是,他看着她的眸光里,是一片全然陌生的疏离。 似乎是注意到她大着肚子,徐燕州倒是掐了烟,甚至主动往一边让了让,让她先过。 季含贞死死咬着牙关,泪腺在那一瞬涨的生疼,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徐燕州刚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完全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冲过去质问他一句,徐燕州,这样骗人,这样耍弄人,好玩吗 这样践踏别人的真心,有意思吗 可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她甚至还能对他点头致谢,然后就那样平静的走过了他的身边。 他将她当陌生人看,她也就当他是陌生人好了。 如今身心俱疲的她,好似连质问一句的力气都没有了。 季含贞捂着微隆的小腹,一步一步向前走,不知走过去多远,她眼中的泪,才缓缓滴了下来。 徐燕州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 季含贞的背影仍然窈窕,完全看不出身怀有孕的样子。 徐燕州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孕妇,当然他也不会无耻到对一个孕妇下手。 他就是觉得有点怪,刚才看到她的那一瞬,明明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却又在与她目光相触的那一瞬,心内一片的涟漪起伏。 “以后别再见面了,回去告诉你家人,我对你没兴趣,也对和你们家联姻没兴趣。” 徐燕州转过身,对身侧的女人硬邦邦丢下一句,就直接大步向前走去。 “徐燕州……” 女人带着哭腔唤了一声,但徐燕州头都没有回一下。 姚则南找到季含贞的时候,忙不迭的道歉,言说自己遇到了几个老朋友,一时被绊住了,耽误了好一会儿才过来,让她不要生气。 季含贞并没有生气,也许人总是这样的,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总是存着亏欠所以格外的大度。 “我们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你身子也受不住。” 姚则南扶她起身,两人上了车离开这个庄园。 季含贞隔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 姚家如今落魄许多,早已退出了京都的权利中心,甚至京都中心位置的房子早年间都卖掉了,举家搬到了近郊的住处。 与徐家,更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今后,她和徐燕州,再不会有见面的时候了吧。 其实她真的很想问问他,当初在澳城的一切,可有一分是真的 但后来却又想,何必呢,就算有一分,两分,哪怕三分是真的。 但最后的决然抽身,不管不问,彻底将她摒弃在自己的人生之外,在她最无助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缺席了,那就,永远没有再回来的必要了。 徐燕州坐在车上,车窗外,是光怪陆离的灯火璀璨,他一手撑在眉梢,有些疲累的倦怠。 莫名的,眼前又浮现出方才那一幕。 只是擦肩而过的一个眼神接触,却好像就在他心头烙印了什么异样清晰。 而每每想到那个眼神,徐燕州就觉得心脏深处,好似有隐隐约约的刺痛袭来。 他不记得自己曾见过那个女人,更何况她已然为人妻为人母。 他也没有无耻到这般地步,会觊觎别人的妻子。 徐燕州心想,大约是因为那女人真的生的很美丽的缘故,而他从车祸后出院到现在,并无心女色一直锦衾孤寒的缘故,所以方才在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才会在心底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车子缓缓停下,徐燕州把思绪收了回来,司机打开车门,他走下车,彭林拿着他的大衣和手机跟在他身后。 徐燕州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询问彭林:“你之前说,我车祸前在澳城有个女伴,她叫什么名字。” 彭林只觉得心跳加快,一瞬间额上冷汗涔涔。 他小心看了徐燕州一眼,“您,您怎么忽然问这个” 徐燕州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忽然想到的。” 彭林不敢多嘴,只能含糊其辞:“我也不大清楚的,您的私事,我们一向不准过问的。” “行了,你先回去吧。” 徐燕州伸手拿过外衣和手机。 车祸后他的手机自然全都换新了,原本为了方便想要保留过去的号码,但徐老太太说之前的手机号让人算了,不大好,老人家就非要将车祸的事扯到这些玄玄道道的事情上来,徐燕州也不爱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也就更换了手机号码。 他上楼回房间,洗了澡出来,头发擦的半干随手扔在一边,去衣柜找衣服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衣柜抽屉里放着一个小巧的耳钉盒子。 大约是内衣抽屉佣人没敢轻易去碰,所以并未发现这个盒子。 555 平静的视线 徐燕州伸手拿出,打开了盒子,里面却是一对钻石耳钉,他看了看,又随手搁在了一边。 大概也是要送哪位女伴的小礼物吧。 但徐燕州并没有发现,耳钉背面的字母logo仍是z,那是季含贞曾戴过的,后来无意间遗失在了他的车上,他小心收好,打算等回去澳城给她带去。 因为这是她很喜欢的一对耳钉,是他送她的第一对耳钉,那个字母,也是她后来特意找工匠镌刻上去的。 她很喜欢用z这个字母,因为它既是徐燕州的z也是季含贞的z。 但徐燕州,把他们之间的所有一切,全都忘却了。 …… 季含贞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她打算趁着自己现在行动尚且方便,去给孩子置办生产所需要的一切小东西。 女人总是这样,哪怕一开始并不想要这个孩子,但血肉相连六个月后,好似那不喜欢的,不期盼的,也成为了自己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渐渐的也滋生了斩不断的爱意和牵绊。 她很少出门,姚则南的父母还有姐妹对她也算不错,但这份不错,大约也是看在姚则南对她呵护备至的份上,所以婚后她的日子,过的也算清静。 季含贞将母亲的陪嫁留下,而季成章陪送她的那些,她拿出了一部分让姚则南去创业,至于结果如何,她并未去过问。 反正这辈子有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后半生,而对于姚则南的那些亏欠,她也只能用这些东西来弥补。 不管怎样,季含贞记着他的情分。 当初澳城的事儿,姚则南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儿,才算勉强给她压了下来。 季含贞还记得,姚则南最后甚至把自己最贵的那辆车都给卖了。 所以如今给姚家这些东西,季含贞一点都没有不舍得。 她在商场逛完婴童区那一层,买好的东西姚则南先拿下去放在车上,她想起自己很久没有逛过街,就和姚则南说自己要去其他楼层逛一逛,待会儿电话联系。 京都的商场自然比澳城的更大更繁华,季含贞喜欢的牌子都有漂亮的门店或者装潢精美的展柜。 她路过一家男装店的时候,脚步不由顿住了。 这个牌子她一向很喜欢,觉得剪裁特别有新意,她曾给徐燕州订做过衬衫,再后来,徐燕州的衬衫就都换成了这个牌子。 其实这个牌子比不上他之前常穿的那些奢牌,但是因为她喜欢,所以他也就喜欢了。 当时觉得是温柔情浓,如今想来,不过是可笑的钓鱼手段而已。 季含贞轻笑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时,却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 “徐先生,你的衬衫好像就是这个牌子啊,我们进去看看” “不去。” 徐燕州的声音,就那样突然的闯入季含贞的耳膜。 季含贞缓缓转过身,徐燕州和一个年轻女人比肩站在一起,那女人,又是一个全新的面孔,但一如既往的美丽迷人。 徐燕州说完那句‘不去’,抬眸就看到了季含贞。 京都正值金秋十月,气温已经开始微微降低,但大约是孕妇总觉得体热的缘故,季含贞穿的稍有点单薄。 只是一条米色的中袖长裙,因为怀孕的缘故,裙子并不是从前爱穿的那种紧身收腰的款,但肚腹隆起,胸腰腹还是勾勒出了窈窕的线条。 大约是因为怀着女儿的缘故,季含贞整个孕期皮肤好的惊人,白皙红润,脸上一个斑都未长不说,更是细嫩的犹如牛奶布丁,她光脚穿一双平底鞋,露出雪白纤细的脚踝,两条丰腴的手臂更是白的耀眼,徐燕州的目光不由被吸引,落在她身上许久都未曾移开。 很多年以后,徐燕州仍会想起那天遇见季含贞的那一幕。 第一眼看到就会心动的人,不管后来发生什么,哪怕彻底的忘却过,却仍会在再次遇上之后,再一次的一眼心动。 徐燕州想起来,自己之前见过她一次的。 而当时是夜晚,虽然园中亮着灯,但看着也并不真切。 如今这般近的距离,才觉出她美貌的冲击力。 季含贞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她不是个爱回头看忆往昔的人,还是那句话,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抛下她的人,将来,也就不用再回来了。 也许是徐燕州一直看着她的缘故,他身边那个女伴微蹙眉,有些不悦的看着她。 然后扯了扯徐燕州的衣袖:“徐先生,我们走吧” 徐燕州缓缓收回视线,他将手臂抽出来,冷淡的看了女人一眼:“你回去吧,让司机送你。” “徐先生……” 徐燕州却没有理会,他直接进了那家男装店。 确实,他衣柜里的衬衫,几乎都是这个牌子。 但他恍惚记得,自己从前穿的根本不是这个牌子,而且,这个牌子很小众,不大出名,设计风格也并不太符合他的审美。 556 凶名在外 他特意看了看衬衫的标签那里,根本没有那个刺绣的字母z。 徐燕州最后一件衬衫都没有买,他出了那家店,却已然不见了季含贞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弄丢了一些什么东西,却又想不起来。 医生曾和他说过,他因为车祸伤到头部的一些神经,可能会有小部分的记忆遗失,但经过几次复查后发现,他的记忆基本上也都回归了。 如果是很重要的人,如果是很重要的事,他更不会忘记才对的。 所以,也许只是因为她太漂亮,而自己许久都没有过女人的缘故吧。 他只能再一次搬出了这个理由。 …… 京都天气开始转寒之后,季含贞就不怎么出门了。 但关于徐燕州的一些传闻,甚至都到了他们这边的小圈子。 听说他如今名声差的离谱,几乎算是被京都名媛贵妇圈给彻底的拉黑了。 就算徐家门第再怎样高,徐燕州本人再又能耐,但也架不住他有这样的凶名和恶名。 季含贞还听说,徐燕州中间其实有个交往对象,但那女孩儿后来忽然闹自杀,差点丢了条性命,其中发生了什么,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总归都是徐燕州这个人不行。 也因此,徐家就把他结婚的事慢慢搁置了下来。 季含贞听旁人说起这些时,恍若再听离奇的故事一般。 她甚至无法将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和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徐燕州联系在一起。 他们说他暴戾,脾气极差,会对女人动手,不分场合的下人脸面,不管对方什么身份,惹他不高兴了直接翻脸不认人。 性子又粗鲁野蛮,白瞎了那样好的出身和一身的能力,徐家怕是要毁在他手里。 但季含贞听到这些的时候,却总会有些恍惚。 她不太明白,一个人的反差为什么会这样的大。 可这世上,你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就如季成章在不久前离世,一直到下葬的时候,季含贞方才知道,他遗嘱里竟然有这样一条。 他百年后,要和自己的心上人杨梦茹合葬,届时,要他的独子季明泽将周婉琴的棺木迁移出季家的祖坟。 他的意思是,生前不能做夫妻,死后却要和自己心爱之人死同穴。 季含贞已经快要不记得自己得知这些事情时是什么心情了。 曾经也算是天之骄女,众星捧月,但后来,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就算铁骨铮铮的男儿,曾被敲断一次脊骨也许就再也爬不起来,更何况年纪轻轻一直活在宠爱之中的季含贞,在那样短的时间里,连续遭逢两次重大的打击。 一个是她爱的人,一个是她尊敬爱重的父亲。 却都甩了她极重的一个耳光,要她直到此时,都还未能回神,清醒。 她的性情渐渐变了很多,日常总是一个人沉默的待着。 她不再爱笑,也不再爱闹腾,不再骄纵任性,也不再天真。 很多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房间里,偶尔,会摸一摸高隆的小腹。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的存在在提醒着她,她或许真的以为,她和徐燕州的过往,就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冬日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沉重了许多,姚则南怕她整日闷在家中闷出病来,就张罗着带她去温泉山庄小住散心。 姚家在那里还有个小院子,因着卖不上好价钱,所以才保留了下来。 而如今姚家不再如从前那样缺钱闹亏空,因此这度假的小别墅,也就重新收拾妥当,等着接待姚家人去休闲度假了。 季含贞没问过姚则南生意上的事儿,但却隐隐知道,他的事业发展的并不怎么顺利。 但就算她知道,却也无可奈何,她在京都不认识什么人,也没什么亲戚朋友能当靠山。 更甚至,如今的自己,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浮萍而已。 澳城的季家,已经不再是季含贞的娘家。 那是季明泽的家,是杨梦茹的家,和她季含贞,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季蓉时不时就会打电话或者发简讯给她,她如今的日子倒是比从前阔气了不少。 想来季成文也从季明泽那里捞了不少的好处。 但是季蓉的炫耀,季含贞并未有半点的触动。 她只是很讨厌再知晓澳城那边的消息,所以干脆将她们的号码全都拉黑了。 季蓉后来还换过其他号码给她打过电话,季含贞往往都是直接挂断拉黑。 几次三番后,也许季蓉自己也觉得无趣,倒是消停了下来。 京都的冬日太冷,季含贞是不怎么想出门的,但架不住姚则南一直劝她。 她也不愿意一次一次拒绝他的好意,就点头答应了。 不过是换了个环境,但好在景色还算优美,季含贞不能去泡汤池,日常也就在那个小别墅里,偶尔会出去在四周逛一逛,但也很谨慎的不会走远。 557 再遇 山中清静,季含贞很喜欢这里,日头好的时候,她会出了院子,去外面的山溪边坐一会儿,坐到日影西斜,才一个人缓缓回来。 姚则南忙的几乎天天不见人影,说是陪她过来小住,但除了前两日还见到人,余下的日子,几乎就不见了人影。 季含贞也不曾放在心上,男人忙起来是好事,她也挺希望姚则南的事业能更进一步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姚则南平日要做好老公好父亲,日日回家陪伴她,和沈桐难得私会,如今借着这个机会,两人倒是厮混了好几日,可算解了相思之苦。 “我这几天都没怎么露面,今天说什么也得回去陪陪她。” 姚则南一边起身套上长裤,一边又哄道:“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的,所以,别乱吃醋。” 沈桐懒洋洋的看着他:“你连着两次投资失利被骗,她没说你什么” 姚则南有些得意:“当然,她这样娇滴滴的大小姐,接二连三遇到这样大的打击,什么心性儿都没了,我做什么她都不管的。” “她给你的那些钱和产业,你早晚要折腾光,我看你不如想办法,把她母亲的嫁妆也弄到手。” 这才是重头戏,季含贞的母亲是独女,结婚时的陪嫁就很丰厚,后来娘家父母接连病逝,她自然承袭了父母的遗产,季含贞是她唯一的女儿,她留给女儿的嫁妆,想一想就知道多么惊人。 姚则南系扣子的手顿了顿,他有一瞬的迟疑。 说句真心话,他对季含贞是有亏欠的,不管怎样,这桩桩件件中,都有他推波助澜的手笔。 但他也实在无奈,年少时,姚则南是过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的,但后来,姚家一路式微。 他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落差,没人能接受自己曾是云端的人后来却要一路跌入尘埃。 所以他这些年,都在绞尽脑汁的向上爬。 他有一副哄骗人的温润如玉的好相貌,他的性情本也就平和包容,所以才讨得了季含贞母亲的喜欢。 她觉得自己女儿娇气任性,被宠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嫁入高门怕要受气,姚家虽然门第不如从前,但重要的是姚则南这个人,有相貌,脾性好,又有好学历,丈母娘喜欢的女婿的模样,他都有。 婚事顺顺利利的定下,姚则南却没想到,后面会闹出那样的事。 如果季含贞没有执意和他分手,他又怎会与人同流合污那样对她。 沈桐要他去算计季含贞的嫁妆,他心里是有些不忍的。 “你舍不得”沈桐就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还有回头路走” 姚则南全身都有些发凉,是啊,他还有回头路走吗 如果季含贞将来知道真相,他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若是趁着现在季含贞对他还有亏欠好拿捏好说话,将她的钱都弄到手,他的事业更进一步,姚家重回过去鼎盛局面,就算将来季含贞知道,却也无可奈何了。 他对她们母女加倍的好,也算是一种补偿。 “我会好好考虑的。” 姚则南穿好衣服,就向外走去。 他一路愁眉不展,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徐燕州。 而远远看到那个男人那一瞬,姚则南当下就一阵心虚,下意识就要转身避开。 但距离太近,若是避让太刻意,不免更让人猜想纷纷。 他只能强撑出平静镇定的神色,继续缓步向前。 徐燕州却根本看都未看他一眼。 这让姚则南有些说不出的耿耿于怀,却又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刚松下来,徐燕州却忽然停了脚步回身看向姚则南,他微挑眉,示意彭林叫住姚则南。 姚则南只觉一颗心砰砰跳的厉害,几乎要破腔而出,却不得不佯装平静,礼貌的含笑问好。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徐燕州眸光沉沉扫过姚则南的脸,他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但就是莫名的,觉得这个人很碍眼,看了就让人讨厌。 姚则南做出茫然之色,摇摇头。 徐燕州缓缓收回目光,却又在转身那一瞬,又定定看了姚则南一眼。 那一眼,阴翳而又沉肃,莫名的带着几分不耐,姚则南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好在,徐燕州已经转身向前走去。 直到走出去很远,姚则南还觉得一颗心砰砰跳的厉害。 他几次回头望去,直到徐燕州的背影消失无踪。 但不知为何,那种惶惶不安之感,却不曾消减半分。 看来,还是要带着季含贞赶紧回去的好,徐燕州也在这边,万一不小心遇上…… 但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第二日天气极好,姚则南刚带着季含贞去外面溪边长桥上转转,结果两人还未走到桥边,就遇上了正被一群人簇拥着从桥上走下来的徐燕州。 558 生女 姚则南后悔不已,就该直接劝季含贞回去,而不是一时心软答应她再住两日。 姚则南扶着季含这小心避开了这一行人。 原本目不斜视的徐燕州,却在看到季含贞那一瞬,视线直接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穿了一件带帽子的薄线衫,休闲的孕妇长裤,肌肤吹弹可破,只涂了一层防晒,任何底妆都没,素素净净的,就显得年纪很小,若不是肚腹隆起,简直无法让人联想到她已然结婚怀孕。 季含贞眼眸微垂,面容安静望着自己的脚尖。 姚则南一副紧张无比的样子扶着她,徐燕州的目光,一寸一寸掠过姚则南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 姚则南额上生了一层的细汗,徐燕州走到两人跟前时,果不其然停了脚步。 “这是你太太” 这话是问姚则南的,季含贞却睫羽微颤,缓缓抬起了眼帘。 她从徐燕州此时的表情里,倒是找到了一点从前的旧影。 那种不遮不掩的觊觎之色,那种肆无忌惮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想要的东西就会直接据为己有的,放肆和无状。 季含贞觉得好笑又悲凉。 装陌生人,装不下去了吗 还是,总归都是别的男人的女人才是最香的 也是啊,当初他盯上她的时候,她还是姚则南的未婚妻呢。 更不要提,如今她已经是姚则南的太太,她还怀着‘姚则南’的孩子呢。 “则南,我们回去吧,我有点不舒服。” 季含贞转脸看向姚则南,说完就迈步向前走。 姚则南只得胡乱对徐燕州点点头,扶着季含贞向前走去。 徐燕州这是第三次遇到这个女人,却是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方才那一句话的语气不太对。 但究竟哪里不对,他却又揣测不出。 徐燕州转身看向两人走远的方向。 彭林站在一边,掐紧了手心不敢吭声。 徐燕州却并未吩咐他什么,但晚上的时候,彭林注意到有两个脸生的年轻男人从徐燕州的房间离开,他们似乎很谨慎,走的时候步子极快,一直小心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彭林只当做一无所知。 他要想长长久久的做下去,就只能当个尽职尽责的聋子瞎子。 而这两个人的身份,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徐燕州重新培植的新人,完完全全的他自己的人。 换句话说,徐燕州根本不信任他,不仅仅是他,包括他现在身边的所有人,他一个都不信。 彭林心里不免忐忑,做事越发小心谨慎。 徐先生如今的脾气越来越不好相与,而他的偏执与多疑,暴戾与冷酷,更是越来越严重。 也许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也许,还有其他原因,连徐燕州自己都不知晓的原因。 …… 季含贞是在第二年的三月,生下了女儿姚忆慈,她给女儿起了个好听的小名,鸢鸢。 鸢鸢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但生下来时稍有些瘦弱,护士打了她的脚板好几下,她才猫儿一样哭了两声。 季含贞原本以为,她对这个孩子不会像是寻常母亲那样,有着爆棚的母爱。 但是在鸢鸢降生,发出第一声啼哭那一瞬,她的眼中忽然滚下了连绵的热泪。 护士将鸢鸢清洗干净包在粉色的小襁褓里放在了她身边。 似乎是嗅到了熟悉的母亲的味道,鸢鸢小嘴开始蠕动起来,没一会儿,两只小手就抓的紧紧的,细声细气的哭了起来。 育婴师和月嫂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季含贞在生之前还信誓旦旦的想着,自己才不要亲自哺乳。 她不会喜欢这个孩子,因为看到她,就总会想到那个人。 想到那个人,就是刀子割肉一样的钝痛。 但当鸢鸢哭起来那一瞬,她就忍不住跟着涨红了眼,胸前亦是涨的生疼。 之前的那些决定,早都抛在了脑后。 她开始笨拙的学着抱刚出生的婴孩,笨拙的学着如何哺乳,因为没有经验,季含贞换了好几个动作都没能成功喂奶,鸢鸢饿的哇哇哭,季含贞也跟着哭,后来也只能先把母乳挤出来放在奶瓶里喂给了鸢鸢,季含贞看着含着泪花大口吞咽的女儿,不由得自责万分。 但到出院的时候,季含贞已经掌握了喂奶的技巧,且做的很熟练了。 她带着鸢鸢去了提前订好的月子中心。 姚家的长辈一如从前,待她客气而又疏离,但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只是,季含贞会比从前还要更频繁的想起母亲。 如果母亲还活着,这样的时候,一定是会陪在她身边的吧。 姚则南比从前更忙了,好似是从温泉山庄回来后不久,他的事业就开始了稳步上升的趋势。 如今生意做得好,自然应酬也就多了起来。 她坐月子这些时日,见他的次数并不多。 559 徐燕州怎会在她的房间? 但季含贞并不在意这些事,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女儿身上。 大约是整个孕期心情都比较低落沉郁的缘故,母亲的心理状态到底还是影响了腹中的胎儿发育。 鸢鸢出生时就比别的孩子稍微孱弱一些,虽然季含贞和育婴师都带的很精心,但月子里还是三不五时的生病。 直到满了百日,才稍稍好转了一些。 鸢鸢是个十分乖巧性情安静的孩子,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爱哭闹,总要大人抱着。 哪怕一个人被放在小摇床里,也总是乖乖的咬着手指,瞪大了眼四处看,不哭不闹的。 鸢鸢满百日的时候,姚家给她办了个小小的百日宴。 邀请的都是至亲和关系极近的好友。 姚则南倒是如婚前所说,对她们母女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如之前一样,哪怕他现在真的很忙,但是只要回家来,也总会抱一抱鸢鸢,陪她玩闹说笑,也会给季含贞带各种各样的礼物哄她开心。 姚太太话里话外委婉的提起,要季含贞好好调理身子,等到鸢鸢会走路的时候,就可以准备要二胎了。 姚则南现在生意做的顺风顺水,她生个儿子才能稳住男人的心。 姚太太是好意,但季含贞现在,哪里有心思却考虑这些问题。 鸢鸢的身体不大健康,她要比其他父母多付出几倍的心血来陪伴着鸢鸢。 姚则南好像特别理解她的心情,从她出了月子一直到现在,也并未提出同房的要求。 在这方面,季含贞其实内心深处对于姚则南的体贴和极致的包容,是十分感动的。 她不大出门,在京都也没什么朋友,偶尔出去交际的圈子也极小,但她却也从未听过姚则南在外面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季含贞心里对他是存着亏欠的,所以,在姚则南无意间提出如今生意越做越大,需要投入进去的资金也需要更多,他正想办法跑贷款的事情时,季含贞就主动拿出了一部分季成章当初分给她的产业,给了姚则南,当然她说的很委婉,权当她入股了。 姚则南最初是十分不肯收的,但后来在季含贞的坚持下还是收了,但他却格外认真的拟定了协议给季含贞,好让她能彻底放心。 其实季含贞根本没有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从小不缺钱的孩子,对于金钱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欲望。 而如今的她,更是近乎到了无欲无求的状态。 有再多的钱又能怎样,亲情,爱情,给了她足够沉重的打击,是多少钱也无法抹平的。 更何况,她有母亲留下的东西傍身,也就再无任何的后顾之忧。 鸢鸢长到五个月的时候,曾经得了一次很严重的肺炎。 季含贞几乎在医院没日没夜的熬了一星期,等到鸢鸢出院,她却病了一场。 姚则南十分心疼,特意腾出时间,带了她和鸢鸢去温泉山庄那边小住。 去到那里的第二日,姚则南专门留在房子里带孩子,让季含贞去了半山腰的汤池舒舒服服的泡汤。 只是季含贞怎么都没想到,她心里惦念着鸢鸢,还要回去给她喂奶,所以天色微黑的时候,她就从室外汤池起身,回了房间,竟然会在她的房间里看到了徐燕州。 而那时,她身上只裹了一件很轻薄的浴袍,甚至浴袍的带子都只是随便系了一下。 胸前大片的雪白肌肤尽数裸露,两条长腿细白而又丰腴,她的头发还湿着,赤着的双足也湿着,很快就将脚下的地毯濡湿了一片。 徐燕州长腿大敞坐在沙发上,姿态闲适慵懒,却如蛰伏的豹望着闯入自己领地的猎物一般,凝在她身体每一寸的视线里,都写着蓄意不安的志在必得。 季含贞在最初的惊惶之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不管这其中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如今都不是她要考量的问题,怎样全身而退,才是她该做的。 而基于她对徐燕州的那些了解看来,他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所以,她现在该做的不是和他硬碰硬。 “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季含贞一边温声询问,一边不动声色的将浴袍襟口掩住,她目光流转,落在不远处茶几上的手袋上,她的手机就在里面放着。 “找这个吗” 徐燕州忽然抬起手,扬了扬那只白色的手机。 季含贞从手机壳上鸢鸢的卡通头像认出,那正是她自己的手机。 她的心忽然就乱了几拍。 “是,麻烦把手机给我一下,我要给我老公打电话。” ‘老公’两个字,无疑有些刺激到了面前这个男人。 他修长的手指一转,季含贞的手机就被他干脆利落的锁屏关机扔在了一边沙发角落里。 560 不再忍 “您想做什么这位先生您最好现在就离开我的房间,要不然我会喊人的……” “尽管喊,这里除了你和我,没有第三个人。” 徐燕州缓缓站起身,他的目光放肆而又霸道,仿佛她已然是他的囊中物。 而这样的目光,季含贞很熟悉。 她微微垂下眼眸,咽下心头说不清的苦涩和怨恨委屈:“您这样做,有意思吗” 徐燕州微微挑了挑眉,当然有意思。 他觊觎这女人已经许久,好不容易忍到她生产完身体恢复健康,他若是还要继续忍的话,也实在不符合他的脾性。 更何况,他做了这么久的慈善,几乎相当于白送钱给姚则南,他难道是圣父他图谋什么,他认为,姚则南身为一个男人,该是很清楚的。 而他在利益跟前选择视而不见,那就不能怪他觊觎人妻了。 但面前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却又是另一回事,只不过徐燕州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罢了。 他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自己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女人而已。 “徐燕州,请你现在出去,不管你想做什么,你准备做什么,我都不可能答应你。” 季含贞睁眸望着面前的男人,不卑不亢:“你也知道,我有丈夫,有孩子,我是个母亲,你如果还有一点点的良知的话,现在就请收手,还来得及。” “良知”徐燕州觉得面前这个女人说话很好笑,他徐燕州最没有的,就是良知这个东西。 更何况,若不是当真对她挺有兴趣,他早就直接动手了,还用得着听她在这里唧唧歪歪说个没完 季含贞缓缓向后退去,徐燕州却一步一步逼近。 她的心凉的像是泡在冰天雪地里,面前的人是徐燕州,却又不是那个徐燕州。 她身后再无可退,而徐燕州已经逼近她身前,季含贞深吸一口气,倏然抬起眼眸,她眼圈泛着红,眼底的神色却倔强而又清冷:“徐燕州,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他是有良知,有底线的,他不会去觊觎旁的男人的女人,也不会,不顾她愿意不愿意,就直接侵占到底。 徐燕州一手撑在她脸侧,他眉宇微挑,居高临下望着面前这个女人。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有不一样的感觉,而方才她这一句,更是让他有些意外。 “从前” “是……” 季含贞抬起手,想要推开他的手臂,但徐燕州却已经握住她手腕,直接将她拉入了怀中:“我徐燕州就是这样的人,我想得到的女人,不管怎样,我都会不择手段把她弄到手……” 也许从前他们有过什么交集,但这不重要,从前他没将她弄到手,如今再遇上,自然不可能放过她。 季含贞被他掐住下颌,他低头要吻下来那一瞬,季含贞眸底迸溅出泪痕:“你能别碰我这里吗……” 可她话音还未落定,柔嫩饱满的唇瓣就已经被他重重吻住,季含贞恨极气急,张嘴就要咬他,可就如她们从前发生过的一切一样,她预咬他那一瞬,他的唇舌已经放肆探入。 天旋地转之间,季含贞整个人都被他抛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徐燕州……” 鸢鸢这会儿应该饿了吧,她从未曾离开过她这么久,胸前的涨痛在提醒着她哺乳的时间到了。 他拉开她浴袍带子那一瞬,季含贞眼底的泪忽然就涌了出来:“求你了,我女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她才五个多月,我还在哺乳期……” 不可否认的,在这一瞬间,徐燕州心底竟是爬过一丝微妙的心软和怜惜。 他对任何女人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而面前这个,让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却是头一个。 但他自问,自己已经忍的足够久,好处也给的足够多了。 他从来都不是个愿意做赔本买卖的男人,耐着性子等到今日,已经是他的极限。 “那你就乖一点好好配合我,我满意了,你自然可以早一点回去陪你女儿。” 徐燕州的手指落在她浴袍的襟口,他甚至已经嗅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奶香。 忍了数月的欲望在这一刻潮水一般汹涌,哪怕季含贞哭出声来。 哪怕她说:徐燕州,你别让我更恨你。 可当时的他,根本已然顾不上这些。 他想要得到这个女人的想法,已经在他心底缭绕太久,而这个月色曼妙的夜晚,注定他会如愿。 但季含贞却并未能如愿早早回去。 徐燕州放过她的时候,夜已经深的可怕。 他靠在床边,薄毯随意搭在他腰腹上,结实的两条长腿就那样肆意大敞,季含贞忍着疼下床拿起自己的衣服。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她的心底,却是一片翻江倒海的混乱,她想要去告徐燕州,但却又害怕,再一次掀起轩然大波。 561 尽兴 她从澳城狼狈来到京都,至少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如果她把事情闹大,徐燕州未必会得到报应,而她,想必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还有鸢鸢…… 她将来长大后,又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季含贞心乱如麻。 徐燕州拿起烟盒和火机,点了一支烟,无疑,他很满足。 也可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满足过了。 他喜欢这个女人的模样,喜欢她的身体,喜欢她的每一处,他想要,将她占为己有,长期的,据为己有。 只是这满足之下,却又透出一缕的不爽。 季含贞这女人自然不是初次,甚至还生过孩子,那姚则南那样一无是处的男人,何德何能能将季含贞弄到手。 他竟有些说不出的耿耿于怀。 目光从她背影上一寸一寸掠过,贪念却也渐渐滋生扎根。 竟不想她……再回到那人的身边去。 也许男人在无比餍足的时候,心都会格外的软一点。 也愿意,给那个自己喜欢怜惜的女人,更多的温情。 季含贞穿好裙子那一瞬,男人结实犹带着余温的手臂,忽然自后圈住了她细细的腰:“喜欢什么东西我都送你。” 徐燕州低头吻她雪白的颈子,季含贞转身将他推开,她面无表情望着他:“徐先生,我现在是有夫之妇,您这样做,是不是想要逼死我” “你不用担心这些,我既然敢做,就自然敢当。” “我没你这么无耻,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徐燕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他沉沉笑了两声,又握住她手腕将她拉到身前:“既然如此,你今晚干脆就别回去好了,也好让我好好尽兴尽兴……” 季含贞实在忍无可忍,抬起手一耳光就打在了他脸上。 徐燕州的眸色骤然就阴沉了下来。 季含贞甩开他的手,往后退去。 可徐燕州却坐着没有动。 他摸了摸脸,这一耳光其实不重,季含贞被他折腾的几乎体无完肤,哪里还有这么多的力气打他。 只是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一幕,好像是似曾相识。 就在方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脑海中好似闪过了凌乱碎裂的画面。 但他却又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这天底下,亦是不可能有女人,敢对他动手。 “季含贞。” 他低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季含贞攥着衣襟抬起眼,她的眼仍然红肿着,方才在床上,可真是流了不少的眼泪。 “知道你心里委屈,这一巴掌,我今天不和你计较。” “徐燕州,你就不怕我去告你……” 季含贞声音都在发抖,她平生再未遇上过比他还要无耻狠毒的男人。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一眼。 “你想告,只管去。” 徐燕州眉眼之间满是不羁之色:“如果不知道警察局在哪的话,我可以让我的司机现在送你过去。” “无耻,无耻……” 季含贞气的全身都在颤,她抓起手边的东西往他身上砸,眼泪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她为什么会相信这样一个无耻之徒的谎言,她为什么,就傻乎乎的掉进了他的陷阱里。 “听说姚则南现在生意做得不错” 徐燕州又点了一支烟,抬眸睨着她:“我手底下的分公司与他都有了合作往来。” “你什么意思”季含贞只觉得心头一凛。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为什么姚则南这一年来生意忽然这样顺利,赚钱赚的盆满钵满…… 这后面,是不是有徐燕州故意的推波助澜 季含贞不由想起姚则南每一次回来眉飞色舞志得意满与她分享事业上的顺遂和进展,季含贞是知道的,姚家一直走下坡路,姚则南一直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把姚家以前在京都最中心的老宅子给重新买回来,想要重振姚家门楣。 她不知该用什么目光去审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徐燕州,他的阴险算计,他的城府之卑劣,完全超出了她对人性的想象。 原来,不管是从前的他,还是如今的他。 其实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他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攫取。 就如之前在澳城他对她的怀柔之举,就如如今在京都,他这种不动声色的将她圈猎。 “不是要回去喂奶你再不走,季含贞,我会想再弄你几次的。” 徐燕州显然根本不曾把她的小打小闹给放在眼里,他就是无耻而又卑劣到了极致,摆在明面上肆无忌惮的欺凌你。 季含贞抓起自己的包,她两条腿都是软的,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到的门边,徐燕州倒是好心,拿了她的手机递给她:“手机别忘了。” 季含贞抓起手机就狠狠摔在了地上,拉开门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562 我是不是早就认识她? 性子倒还真是烈。 看起来生的娇滴滴的又媚又软,没想到脾气却这样大,还真是,让人有点欲罢不能。 季含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姚家那个小院子此时一片安静,睡眼惺忪的佣人见她回来,告诉她说,鸢鸢之前哭闹了一会儿,但是先生喂了她喝奶粉,她也就乖乖睡了。 季含贞心底瞬间一片的自责愧疚,鸢鸢出生就很乖,原本吃惯母乳的孩子,是不大肯喝奶粉的,可是她也只是哭了一小会儿就乖乖喝奶睡觉了。 季含贞进了房间,歪在沙发上的姚则南听到推门的声音,立刻睁开了眼:“贞贞” 季含贞望着熬的满脸憔悴的姚则南,瞬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每一次最痛苦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姚则南的缘故,所以面对他,就算是没有男女之情,却也在这长久的陪伴中,滋生了亲人一样的依赖之情。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姚则南似乎被她忽然落泪给吓到了,连声音都有点抖了。 季含贞只是摇头,姚则南扶着她坐下来,才发现她双手冰凉:“贞贞,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接你……” “姚则南……”季含贞视线模糊望着面前的男人,说是她的丈夫,她更像是把他当做哥哥和亲人一样依赖着。 “你怎么不去找我我这么久没有回来,你怎么不去找我” 姚则南闻言着急的不得了,他抓了抓头发,忙给她解释:“给你打了电话的,可你关机了,我以为你天天带着鸢鸢太累了,想要好好放松半天,所以我就没再打扰你……” “我想着,就几分钟的路,你就算留下来过夜也没什么的,鸢鸢很乖,睡觉一点都不闹,所以,我就想着让你好好歇一晚上……” 姚则南满脸愧疚:“贞贞,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怪我没去找你……” 季含贞还能说什么姚则南一片好心,甚至忙中抽闲带她出来散心,还一个人照顾鸢鸢,只为了让她享受半天完全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光。 她相信姚则南对于徐燕州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他们认识的时间已经很久,他从来都是这样温柔敦厚的人。 “没有,我没有生气……” 季含贞将所有的委屈都咽下了肚中,她只是对姚则南说了一句:“我不太喜欢这里,我们把这个院子卖掉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好不好” 姚则南虽然不大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但对于季含贞的要求,他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好,你不喜欢那我们就卖掉,再也不来了。” “我去洗澡,你先陪着鸢鸢睡吧。” “好,有事儿你叫我就行。” 季含贞起身去了浴室,姚则南坐在沙发上,眼底的神色渐渐变的晦暗不明。 季含贞方才回来时的状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姚则南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没有闹,也没有哭诉委屈,就这样默默的忍下了全部。 如果说之前对于季含贞有愧疚的话,那么如今,姚则南发现,这份愧疚非但变的更为深重,而他心底,对于季含贞的感情,好像也渐渐滋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他终究还是要回归家庭回归正途,和沈桐那些身体之欢,也许早就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更何况如今的沈桐,已经不再是大学时那个阳光单纯的少年,他被权力欲望侵蚀的,已经逐渐面目全非,他的偏执,尖锐,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而自己在沈桐的诱蛊之下,也一步一步错的离谱。 他觉得疲倦,烦躁,愧疚,不安,尤其是,面对这样的季含贞。 他对她有了心痛和怜惜。 而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生出了这样的情愫,那就注定,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了质的变化。 但姚则南没有想到的是,沈桐竟会偏激到这样的地步,在他对沈桐提出了想要分开的想法之后,沈桐当时竟然大发雷霆,甚至立刻就威胁他,要将自己之前存的视频和聊天记录发给季含贞,要揭穿他姚则南的真面目。 姚则南当时吓坏了,只能暂时收回分手的决定,安抚沈桐。 从温泉山庄回去的路上,姚则南一路都心神不宁,季含贞心里也藏着心事,两个人一路,几乎都没怎么说话。 而徐燕州,却在回了京都宅邸之后,叫了彭林过来。 “季含贞是澳城人。”徐燕州看了彭林一眼:“我出车祸前,是不是和她就已经认识” 他这样开门见山,彭林一时反应不过来,脑子仿佛打了结,连遮掩说谎都不能,好一会儿,才想到什么,忙道:“之前我不常跟着您,对您在澳城的事不大清楚的。” 563 从前也是她 徐燕州听得他这样一句话,倒也没有着恼的迹象,他敲了敲桌案,眸色沉沉间,彭林也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不过,您之前常去澳城,澳城不大,您和季小姐见过面,应该也正常……” 徐燕州这时却缓缓抬起眼看向彭林:“她那天晚上对我说了一句,我从前不是这样的,彭林,我从前什么样” 彭林一头一后背的冷汗,他哪里敢多半句嘴。 因为徐老太太一直认为,徐燕州频频去澳城的缘故,才被人抓住机会动了手脚酿成了那一次惨重的车祸差点丢了一条命。 因此对于季含贞,徐老太太的态度是十分深恶痛绝的,更是在徐燕州醒来却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之后,下了无数次严令,绝不允许任何人多嘴对徐燕州提起季含贞这个人。 彭林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徐燕州从前的贴身助理下落不明后,他是被徐老太太挑选提拔上来的,所以,对于徐老太太的话,他必须得言听计从。 但他却又是徐燕州身边的人,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却无法做到和自己完全一条心,徐燕州自然不会对他全然的信任。 也许等到他自己培植的心腹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彭林就会立刻被边缘化。 但在此时,彭林却也不敢孤注一掷的豁出去完全投诚于徐燕州。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会酿成怎样大的轩然巨波,也不知道,这个后果自己一个小小的下属能否承担得起。 更何况,季含贞已经嫁人了,且已为人母。 徐燕州这样的身份,如果觊觎一个未婚单身的女孩儿,用点手段把人抢回来的话,就算被人诟病几句,但也造不成太大的负面影响,但如果他觊觎的是人妻,人母,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几次三番的思想斗争后,彭林还是选择了闭口不提。 “徐先生,您可能只是因为车祸受伤的缘故,脾气比从前稍微大了一些,别的变化,我并未能看得出来。” “彭林,医生说我的记忆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好像还是忘却了一些东西” 徐燕州缓缓站起身,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暮色,心底却是一片填不满的空荡荡。 彭林不敢多嘴,只能低头不语。 徐燕州让他出去,片刻后,他又避人耳目的叫了人过来。 彭林挣扎了很久,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找徐老太太将徐燕州问的这些话和盘托出。 人总要靠着一边站,两边都想讨好的结果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彭林现在只希望徐老太太能看在他老实本分听话的份上,给他一个好结局。 徐老太太闻言,虽然有点头疼,但却并未太放在心上。 徐燕州就算想起来以前的事又怎样,人季含贞已经结婚生女了,他再胡闹荒唐,也不至于去抢人妻子。 “他要查,就让他去查好了,他和季含贞那女的,之前在澳城不也就是风花雪月了一场,男人嘛,得到手了,也就不稀罕了,这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反而让他更起疑心更上心,随他去吧。” 徐老太太大手一挥,彭林也就不再多嘴。 徐燕州如今用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但徐燕州当初和季含贞虽然确实好了一场,但知道真相的人人实在没几个,澳城那边的传言也不是多好听,无外乎就是季含贞攀上了京都的高枝儿之类的难听话。 如今季含贞嫁人生女,季家如今是季明泽母子的天下,季成文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是捧着季明泽,季明泽的母亲私下提起季含贞,都是故作欲言又止的姿态,众人自然揣测纷纷,如今澳城人提起季含贞,自然没什么好话。 徐燕州倒是也解了惑,怨道季含贞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和旁人不同,她还会对自己说出那种话,看来,他之前在澳城那个挺漂亮的女伴就是她,而且那时候他应该挺喜欢她的,对她很不错。 徐燕州就想到了他让彭林清理的那些东西,为什么那些衣服首饰上会有z的字母logo,如今倒也算是知晓了缘故。 也难怪,他车祸失去部分记忆,将澳城的事都忘了个七七八八,但再次见到这个女人,却还是能心起涟漪,念念不忘,可见,他就是好季含贞这一口。 而现在,刚从温泉山庄回来,他竟然已经开始在想她。 只是,那个姚则南杵在中间,真的很碍眼。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让姚则南再碰季含贞。 他要这个女人,从今往后,完完整整属于他一个。 只是徐燕州没想到,事情竟真的很快有了转机。 564 发疯 港城的分公司与姚则南有合作的项目,从温泉山庄回来后那两周,他们倒是时有碰面。 季含贞一直紧绷着的一颗心,就无法放下,她委婉问过姚则南如今生意上的事儿,他不曾提过徐燕州名字,只说现在进展顺利,有项合作已经到尾声,就快敲定合同。 大约是因着从前澳城的那些旧事,他从不曾提过徐燕州的名字。 但季含贞从上次的事已然知晓,姚则南如今生意顺利越做越大,皆是因为徐燕州暗地里推波助澜而已。 但好在,徐燕州倒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季含贞越发深居简出不再出姚家大门。 差不多又过了一周,姚则南一大早就叫了沈桐,一起出发去港城,今天是双方合同签字的日子,这项合作敲定,至少三年,姚则南都能舒舒服服的躺着过日子。 这一次敲定合作,徐燕州也到场了,一切流程走的顺利,午宴和晚宴上,宾主都相谈甚欢,姚则南喝了不少,沈桐倒是没碰酒,这次过来是他开的车,姚则南酒醉不舒服,就决定在港城逗留一夜,第二日上午返程。 但晚宴散后,姚则南与季含贞打电话报平安,说自己行程时,无意听到季含贞电话里随口说了一句她身子有点不舒服,姚则南不顾醉酒,当晚就决定启程赶回京都。 沈桐为此十分不悦,他原本想着今晚可以好好享受他和姚则南的二人世界的。 姚则南上次提了分手,沈桐大发脾气后也有些后悔,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哄哄他。 但没想到季含贞一句不舒服,姚则南就不管不顾的要连夜回去,虽然沈桐开车,但酒醉坐车也不舒服,沈桐就越发觉得姚则南现在变了,更在心里怀疑,他是不是对季含贞动了心。 也是,家里摆着那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弯的说不定都掰成了直的,只有他还一心一意惦念着姚则南,守着姚则南一个。 沈桐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出港城没多久,两人就在车上发生了很大的争执。 也许是酒醉才好说出真心话,在沈桐近乎歇斯底里的发疯逼问中,姚则南到底还是承认了。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她,就是觉得心里有愧,当初分手她是和我说清楚了的,她没有脚踏两条船,没有辜负我,后来的一切却全都是我算计她的,姚家少奶奶的位置不是什么黄金宝座,她就算未婚先有孕嫁给我,也是我高攀了她,沈桐……我们这样本来就是错的,这些年我们在一起,是很快乐,但是现在我结婚了,我有老婆,我有女儿,我不能一错再错了,我做了这样禽兽不如的混账事,她完全不知情,甚至自己全都忍了所有委屈,沈桐,我要是还不对她好,我还是个人吗,你说,我还配做个人吗……” “那我怎么办姚则南,那我这些年付出的感情怎么办你如今要回到你老婆孩子身边去,我就该像垃圾一样被你直接踹掉吗” 沈桐血红着一双眼,他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疾驰的车子就稍有些失控的偏移了方向。 “沈桐……你好好开车,我们回去后,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我现在很难受……” 姚则南酒醉头疼欲裂,就躺在了后座上闭了眼。 沈桐和他好了多年,怎么会不了解他。 他知道的,姚则南已经变心了。 他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可沈桐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沦为弃妇。 他的取向问题,导致他早已和家里亲人翻脸断绝往来,他跟着姚则南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为他做了这么多事。 他手上多脏啊,可为了让姚则南干干净净的,他什么恶心事都替他做了。 但现在换来的是什么是姚则南觉得对季含贞有亏欠,他想要回归家庭了! 沈桐觉得很可笑,看来,姚则南是铁了心了,但他绝不会让他回去季含贞身边的。 姚则南上次在他失控发疯的时候,不是说他沈桐是个疯子吗 那他就彻头彻尾的疯一次好了。 沈桐忽然转了一下方向盘,他本来只是想要车子擦上护栏,以一种同归于尽的姿态吓一吓姚则南,却根本没留意到,自己动方向盘的地方正好是个岔路口,而一辆中型货车正从右侧的岔路上疾驰而来…… 沈桐系了安全带,而姚则南躺在后排,货车撞上来时,沈桐下意识急打方向,但没有全然避开,货车撞上车身,姚则南直接从碎裂的车窗里飞了出去,而沈桐却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徐燕州得了消息赶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沈桐抱着姚则南哭天抢地的一幕。 而等救护车过来的途中,徐燕州却发现了一些不对。 沈桐全程抱着血肉模糊姚则南,情绪崩溃悲痛欲绝,怎么看,他的反应都超出了一个助手的身份范畴。 而当救护车赶到时,沈桐更是哭天喊地的执意不肯松手,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重伤的是沈桐的爱人。 电光火石间,徐燕州忽然想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565 你敢打她,是在找死! 这个沈桐,平日他以为是姚则南的助手,并没当回事,但如今想来,他出现在姚则南身边的频率实在太高了一些。 再加上此时他的反应实在异于常人,就连徐燕州身边的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徐燕州想到姚则南没怎么犹豫就把季含贞送到了他跟前,那样一个大美人,不见姚则南有什么不舍。 如果之前他认为姚则南实在是利欲熏心才会这样禽兽不如,那如今看来,好似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徐燕州忽然叫了身边人:“通知姚则南家属那边没有” “已经通知了。” 徐燕州的眉头立时紧紧皱了起来。 沈桐此时完全情绪崩溃不管不问,谁都看得出来不对劲,季含贞如果赶到医院,这沈桐继续这样发疯的话,季含贞能不能受住这样的打击 徐燕州本来绝不会管这样的闲事,但事情牵扯到季含贞,他心底竟是蔓生出了丝丝缕缕的柔情来。 “去哪家医院”徐燕州再次询问。 “是最近的那家私营民办医院……” 徐燕州微一思量,就做了决定:“这里离港城不远,不如折转回去港城最好的医院,他伤的太重,去小医院耽误了伤情更麻烦。” “那要不要通知姚家那边。” “稍后再通知。” 总要先把沈桐这个麻烦暂时摆平了。 但徐燕州没想到,姚则南伤势太重,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快不行了。 医生这边一直在全力抢救,但都没起什么效用,沈桐晕过去了好几次,徐燕州让人把沈桐送去了病房,因此季含贞赶到的时候,并没有和沈桐碰面。 她见到了姚则南最后一面,当时他的口鼻都已经流出了深色的血,脸上蒙着一层死灰一样的惨白之色。 也许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他甚至还握住了季含贞的手。 他最后给季含贞说了对不起。 对不起,他曾也跟着别人一起算计过她,利用过她。 对不起,他曾做了这样无耻卑劣的一个人。 但他后来,是真的后悔了。 他希望他死后,她能嫁给一个真正爱她的好男人,他希望她下半生能过的幸福一点。 “贞贞……你要嫁给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把我,彻底的……忘掉吧……” “我不嫁人,姚则南,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你要是死了,我就留在姚家,我一辈子守着你,我发誓,姚则南,我不准你死……” 季含贞大哭着,死死攥紧了姚则南的手,但他的体温还是一点一点的降了下来。 是她的错,如果她没有在电话里说自己不舒服,姚则南就不会连夜赶回京都。 如果不是她,姚则南就不会死。 可姚则南没有一个字怨她,到死这一刻,却还在和她说对不起。 季含贞的一颗心仿佛碎成了齑粉,到了最后,姚则南的手完全变的冰凉的那一瞬,她已然心痛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的瞳仁好似也涣散开来,任凭季含贞怎样哭喊,怎样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他的呼吸却仍是逐渐的微弱下去。 “姚则南,姚则南你醒一醒啊,你睁开眼看看我……你要是走了,我和鸢鸢怎么办,姚则南……” 季含贞跪在床边,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脸,摇晃着他的身体,可姚则南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看她,也再不会说一句话了。 姚家人哭天抢地赶到医院的时候,姚则南已经被一块白布整个盖住,身上原本插着的各种管子,也都撤走了。 季含贞跪在床边,她整个人好似还未能从这变故中回神,连哭也不会哭了。 姚太太冲到床边,嚎哭着揭开白布,却在看到姚则南那一瞬,整个人直接晕死了过去。 姚家人围在床边,乱成了一团,季含贞几次都被挤的推搡的差点摔倒在地。 姚太太被人掐了人中醒过来,扑在姚则南的尸体上嚎啕痛哭。 姚家人一个个都哭成了一团。 徐燕州站在门外,他眸色沉沉看着这一幕,眸光再扫过姚家众人时,就带了几分的不虞。 他正要开口,脸上手上都沾着血的沈桐却忽然冲了过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沈桐就直接冲到了季含贞跟前,他抓着她的头发,疯了一样搧在季含贞的脸上:“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让他回来,他就不会死,你这个害人精,扫把星,你害死了他,我要你偿命……” 沈桐像个疯子一样,狠狠掐住了季含贞的脖子。 姚家的人还没醒过神来,徐燕州却已经快步上前,直接当胸一脚踹在沈桐身上,沈桐只觉得胸椎都被踹断了,他痛的松开手,倒在地上蜷缩一团,可徐燕州却好像仍不解气,直接抬脚狠狠踩在了他脸上:“你他吗算什么狗东西,你敢动她,我看你是找死!” 沈桐被踩住脸,连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徐燕州面容阴翳狰狞,下了死力,沈桐只感觉自己眼珠子都要被踩出来了,他下意识的去抓徐燕州的腿想要将他推开,徐燕州干脆抬脚狠狠踹在他头上,沈桐只觉得颌骨一阵剧痛,一口血夹带着两颗断牙直接喷了出去,整个人瞬间痛的昏死了过去。 566 哄人 姚家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震惊于徐燕州怎么会这般动怒。 季含贞仍坐在地上,细长颈子上是被沈桐掐出的青紫淤痕,而那原本娇嫩可人的小脸,却被沈桐那贱人搧的红肿,根根指痕错落清晰。 徐燕州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脑门冲去,在床上他都舍不得纵情发泄,给她身上掐出了几道红印子他都心疼的人,却竟然被人当着他的面给打成了这样。 沈桐这狗东西必须要死,他不弄死他,他徐燕州就把徐字抠了。 季含贞被他弯腰抱起那一瞬,徐太太忽然抖着手指着季含贞:“你,你……贱人,贱人……” 她似是气的狠了,儿子这边刚咽气,儿媳妇却被别的男人给抱在了怀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这简直是整个姚家的奇耻大辱。 姚太太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了过去,任凭姚家人怎样喊,怎样掐人中,都没醒来,医生护士匆忙将姚太太抬上担架床送去急诊室。 整个病房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糟。 季含贞伤心太过,身心俱疲,她甚至连推开徐燕州的力气都没有。 徐燕州抱她离开病房,她能做的,却也只是回头看着被白布遮盖住的姚则南。 一直哭不出来,一直掉不下的眼泪,在这一刻,终究还是决了堤。 到了安静的病房,徐燕州才察觉,自己肩膀上的衣衫几乎都湿透了,全是她的眼泪。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直接转身出了房间。 季含贞立时下床也要出去,可外面守着徐燕州的人,拦着她不让她出门。 季含贞怔愣站在那里,眼睛红肿如桃。 她的丈夫死了,徐燕州更不会放过她了。 但她现在无心去考虑徐燕州怎么想,她只想回去守在姚则南的身边。 季含贞很清楚的记着他们最后一通电话里,姚则南对她说,他会立刻赶回去陪着她,让她不要睡,等他一会儿,他还有话想和她说,一些心里话,憋了好久了,想要对她说出来。 但是现在,季含贞大约永远都不会知道,姚则南想要和她说什么了。 沈桐也许说的没有错,是她太娇气了,是她不懂事,如果她在电话里劝阻姚则南不要连夜回京都,如果她没有一丁点不舒服也要告诉姚则南知道,姚则南就不会这样着急回来送了命。 她亏欠他太多了,一辈子都还不完。 可他到死却还是惦记着她,让她再嫁一个好男人。 季含贞怔怔坐在椅子上,眼泪一刻都无法停止。 徐燕州拿了药回来病房,一眼就看到她坐在那里低头垂泪的画面。 他没说什么,只是放下药,拿了纸巾走过去给她擦眼泪。 但她的眼泪实在太多,连绵不断,徐燕州擦了几张纸巾,渐渐有些心浮气躁的不耐。 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拆穿姚则南的真面目,她到底知不知道,姚则南为什么生意会做的这样顺利,她又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在温泉山庄,他出现在她的房间要了她,这里面也有姚则南的手笔 可这一刻,看着伤心欲绝的她,他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到了最后,竟还是莫名的存了一丝仁慈。 算了,她的丈夫刚死去,她的女儿刚失去父亲,如果这个时候他将姚则南背地里和沈桐勾搭不清的事说出来,拆穿姚则南的真面目,对于季含贞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的痛苦。 也许,姚则南就这样以好父亲好丈夫的身份死去,对季含贞来说,却也算是一桩好事。 “别哭了。” 徐燕州不怎么会哄女人,她的眼睛这会儿肿的吓人,眼皮泛着深浓的红,徐燕州忽然想,自己刚才给她擦眼泪的动作,是不是有些重了。 “我先给你涂点药。” “我能过去吗我想陪在我丈夫身边。” “涂完药就让你过去。” 徐燕州强压住那一点不悦,人已经死了,他也没什么好争的,总之姚则南以后别想再碰季含贞…… 他可以大度的给季含贞一点时间,让她去处理姚则南的身后事,甚至,他也可以给她一个情绪的缓冲期。 至于其他的,有的是时间来慢慢温水煮青蛙。 季含贞没有再说话,就坐在那里,整个人神色呆呆的,怔怔的。 徐燕州给她涂药的时候,火气又上来了。 那沈桐真是个疯子,竟然下这样重的手。 他刚才就应该往他头上再踹几脚,把他满嘴的牙都踹掉才好。 “疼不疼”徐燕州看着她脸上错乱的指痕,涂药的动作都不由自主轻了许多。 季含贞却像是个泥胎木塑,没有半点的反应,甚至眼底半点情绪波动都没了。 徐燕州想到她在澳城的那些经历。 又想到如今忽然遭逢这样巨大的变故。 娘家回不去,没有任何退路,夫家又出了这样的事,往前无路走,往后无路退,只有一个女儿傍身,将来是什么光景,真是一片昏暗。 徐燕州此时心底竟是漫出说不出的一丝怜惜,加之刚才他在姚家人跟前那一抱,更是把她钉在了不清不白的耻辱柱上。 567 守寡 她以后,在姚家的处境大抵也不会好。 “不是要过去吗” 季含贞听到这一句,才微微动了动眼珠,她缓缓站起身,向外走。 徐燕州跟了两步,却还是停了步。 他叫了彭林过来:“你跟着季小姐,有什么事,你帮她处理。” 彭林不敢多嘴,点头应了。 他跟在季含贞的身后,望着她的背影,心底却是思绪联翩。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兜兜转转的,两个人竟然还是走到了如今地步。 只是,从前季含贞还是季家娇宠的大小姐,如果徐燕州要娶,至少还有五分的可能。 但如今,季含贞成了一个寡妇。 彭林心底摇头轻叹了一声。 因着正值八月,天气炎热,姚则南的遗体三日后就火化了,接着就是大肆操办的丧事。 姚太太因着那日的事,再未对季含贞有过一个好脸色,也再不肯和她说一句话。 姚家人大约是碍于徐燕州的凶名,对季含贞也只能客客气气的,人前半点礼数都不敢少。 徐燕州原本以为丧礼之后,就无其他事阻碍,却没想到姚则南下葬入祖坟后,季含贞却忽然提出她要在山里住三个月,给姚则南守灵。 山中到底清苦,就算至亲,也没人愿意留在那里守着祖先亲人的坟墓。 姚太太不置可否,季含贞的两个小姑子却有点不忍,劝说季含贞:“鸢鸢还这么小,山里到底比不上家中条件好,嫂子,知道您和哥哥感情好,您心里难受,但是求您看在鸢鸢的份上,不要住那么久了……” 季含贞望着一无所知,安静乖巧躺在摇床上的女儿,忍不住的又落了泪。 好说歹说的,她总算答应将时间缩短到了一个月。 徐燕州从彭林这边得知这事的时候,彭林吓的低着头都不敢看他,大气都不敢喘。 他最初倒是动了怒,将书桌上徐家老爷子生前给他的那枚寿山石的印章都砸了。 彭林额角直跳,平日里宝贝的不行的东西,这动怒之下给砸了,事后再后悔,又要发一通脾气。 徐先生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但砸了印章,徐燕州也就冷静了下来。 这几次接触,他要是再看不出季含贞的性子,他也就白混这些年。 这女人就是有一股倔劲儿,而且不怕他。 徐燕州看到那些见了他就避猫鼠一样的女人就厌烦,但对于那种装腔作势的,他也不喜欢。 真害怕或者是真不害怕,他一眼都看得穿。 季含贞是真不怕他,但也真不把他放在心里眼里。 她现在这架势,是铁了心要给姚则南守寡了。 徐燕州想到这一茬,又要冒火。 他点了支烟,连着抽了两根,才勉强把这股火气给压下去。 要不是怕她现在伤心欲绝身子也不大好,他早就拎着沈桐那狗东西去她跟前拆穿姚则南的真面目了。 但现在,打鼠却怕伤了玉瓶,倒是把自个儿给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徐燕州其实很清楚,这种事早说远比晚说好,有时候时机真的很重要,错过了就再没有好时机,说出来的可信度也就大打了折扣。 但男人心底有了一处柔软,那就是真正的处处被掣肘。 “行了,她愿意去就让她去吧。” 徐燕州摆摆手,不就是去山里,去山里怎么了,去山里他就找不到她了 山里清静,他更能欺负她。 他还要当着姚则南那混蛋的面欺负她呢。 “你去安排一下这两天的工作,我明天晚上过去。” 徐燕州交代完彭林,就让他出去了。 彭林听了这话,却觉得脊背发毛,这姚则南去世才几天,徐先生就去纠缠人家的遗孀,传出去怎么样都不好听。 他就算行事肆无忌惮,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但是季含贞呢 季含贞一个女人,要是名声有了污点,以后在京都还怎么立足 在姚家又怎么立足 徐燕州要是当真有一点在意季含贞,就不会让她处于这样难堪的境地。 如今他的行事来看,大约还是欲色熏心更多一些。 彭林也只能心里腹诽一番,老老实实的按照徐燕州的安排行事。 第二日晚上,徐燕州的座驾就悄无声息的驶出了京都,等到山中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季含贞这些日子失眠,身体情绪心理都遭遇重创,连带着母乳都不大好,鸢鸢常常都吃不饱,要加一顿奶粉补贴。 季含贞心中有愧,但却又无可奈何,她食不下咽,心情又这样郁郁,怎么可能母乳充足呢。 鸢鸢早已睡下了,季含贞却仍是没有半点睡意。 山中夜寒风冷,八月底九月初的天气,山里气温却要比京都那边低好几度。 季含贞披了外衣,就坐在廊檐下,望着头顶那一弯如眉的月牙。 568 不想见到他 她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却又仿佛只是一片空白的澄静,只是这样安静坐着,没有人打扰,就很好。 之所以想来山里守灵,大约也是内心逃避着,不想去面对姚家的那些人。 季含贞心知肚明,姚太太恨她,怨她,却又暂时不能做什么,姚家人忌讳着她,却又因着徐燕州的缘故,不敢得罪她。 那种感觉,让人窒息。 从母亲去世后,她就像是变成了提线木偶,再没有了从前的无忧无虑。 在澳城那二十多年灿烂人生,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那么远了。 但想到室内安静睡着的女儿,却又猛地清醒过来,自己的命运转折,也不过就在两年前。 怎样都绕不过去他,明明不愿想,不愿回头看,不愿提起,只当自己年少愚蠢。 但这一刻,心里却仍是会这样难受,这样的痛苦。 如影随形,如同跗骨之蛆,折磨着她,让她备受煎熬,没有一日可以安眠。 远处山道上,忽然有两道车灯亮起,季含贞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这时候怎会有人来这边姚家的祖坟在这处山中,山脚下也只寥落住着几户村民。 附近倒也有避暑或者休闲的庄园,但这条路却是通往自己这边的。 难道是姚家来人了 但却有另一个想法压制不住的从心底往外冒,而那个想法,让她心底发寒,就如一股寒泉,汩汩向外冒着冰凉的泉水一般,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干净。 季含贞站起身,转身就向屋内走去,走了两步,她又去叫留在这里的两个保镖:“你们去看一下院门锁好了没有,如果有人来,不管是谁,就说天晚了都睡下了,让他们明日再来。” 她交代完,方才回了房间。 鸢鸢在小床上睡的很香,季含贞坐在床边看着女儿,才觉得砰砰跳动的那颗心,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从今以后,就守着鸢鸢过吧。 季含贞爱怜的抚了抚鸢鸢的额发,小人儿已经长开了,出落的白嫩又可爱。 好在,生的很像她。 姚则南对鸢鸢疼爱无比,姚家上上下下,没人怀疑过鸢鸢的身份。 就连姚太太,哪怕如今看到她就没有好脸色,但面对鸢鸢时,却还是柔和了眉眼。 季含贞刚要去洗漱睡下,却听到了车声响。 她隔着窗子向外看去,却看到院门已经大开,但那辆车子却并未进来,满地银霜素裹,清冷月色涔涔,徐燕州那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就这样踏月而来,闯入了季含贞的视线中。 她惊惶不已,窗帘簌簌落下,整个人脊背靠在墙壁上,双腿都是软的缓缓往下滑,直到跌坐在地上。 季含贞紧紧的揪着心口的衣襟,一瞬间眼眶热涨,说不出的委屈和怨恨,弥漫泛滥,简直让她情绪濒临崩溃。 姚则南尸骨还未寒啊,他就这样迫不及待的过来欺凌她。 但凡,但凡有那么一丝丝的在意,有那么一丝丝的为她着想,为她的将来考虑,他就做不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把她整个人架在火上烤,让她的人生,跌入重重深不见底的黑暗。 季含贞听到沉沉的叩门声响起。 她抬起手,按了按涨痛的双眼,撑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 鸢鸢还在睡着,不管怎样,这难堪屈辱的一面,哪怕女儿现在年纪尚小一无所知,她也并不想让鸢鸢看到。 走到门边,季含贞开了门锁。 淡淡的烟味儿,缭绕着一股微苦的木质香调瞬间侵入鼻端。 季含贞垂眸向外走:“出去说吧,鸢鸢睡着了。” 徐燕州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她微红的眼圈一眼,就跟着她向外走去。 那两个保镖早已不见人影,如今想来,在她决定来山里守灵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 季含贞在廊檐下站定,片刻后,她似乎想好了怎么开口,才缓缓转过身看向徐燕州。 “则南下葬的时候,我发过誓的,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嫁。” 季含贞面色平静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徐先生,您高高在上,身份贵重,不要和我这种丧夫不吉的寡妇纠缠在一起了,免得,损了你的声名。” 徐燕州听得她这样说,眸色瞬间沉了几分:“是不是谁在你跟前乱嚼舌根子了你告诉我,我这就让人把他舌头割下来!” “没有。”季含贞摇头:“有您这样一尊大佛镇着,没人敢在我跟前乱说什么,这只是我自己心里的一些话,徐先生,承蒙您青睐,只是我承受不起,请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季含贞,你才多大年纪,一辈子守寡你知不知道一辈子多长” 徐燕州一向不喜欢说太多废话,但面对季含贞,他总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包容。 569 以后跟了我 12600钻的加更 “那是我自己的事,和您没有关系。” “你觉得我会放过你” 季含贞眸色越发平静,甚至,她还很轻的对他笑了一下:“徐先生,你觉得,我会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吗” 徐燕州听得她这一句,只觉心头忽地涌上一股微妙的涩苦。 他已然知道,自己曾和未婚时的她,在澳城有过一段风花雪月,但后来,或许是他腻味了,或许是车祸的事儿,两个人就这样断掉,于她看来,她是被他始乱终弃辜负过的。 她有这样的想法,他竟是完全可以理解。 但车祸的事情是无法告诉她的,身为徐家的继承人,甚至他的身体健康,都属于徐氏,掌舵人身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集团公司,影响到股市波动。 车祸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他的身体遭受过重创将来可能会存在什么隐患谁都不敢打包票,对于风险评估亦是一道关卡,所以当初徐家才会花大力气下封口令。 “之前是意外。”徐燕州微蹙眉:“并非我有意为之。” “什么意外” 季含贞定定望着他,再次轻笑了一声:“别告诉我你失忆了,这种笑话说出来也只有初中女生会相信。” 不过是到手了玩腻了,所以再见面就当陌生人一样视而不见。 而后来再次盯上她,大约因为她已为人妻为人母,他就是好这一口,心有不甘,而偷来的更香呢。 “过去的事情,就当是我的错,以后,我加倍补偿你,甚至姚家,就算姚则南死了,我也会扶持一把,只要你跟着我。” “跟着你,做什么见不得光的情人,金丝雀堂堂徐总,包养一个丧夫的寡妇,传出去,您不怕贻笑大方” “我喜欢谁,想做什么,与外人没任何关系,你觉得我会在意外界的看法你觉得,我徐燕州是可以被人拿捏的” “这是你的事,你想做什么,我无法干涉,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徐先生,您如果还是听不懂的话,我不介意再和您说一遍,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我不想看到你,就当……陌生人,以后不要再打扰彼此的生活了,好不好” “季含贞,如果你非要这样的话。”徐燕州忽然上前一步,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抵在了墙壁上:“我不会再和你废话,我会上到你自己求饶,答应以后跟了我。” “你究竟想怎样,徐燕州,你究竟怎样才能放过我!” 季含贞的情绪忽然崩溃了,她用力挣开手,使劲的拍打捶打着面前的男人,所有的委屈,屈辱,压抑,不甘,却又无奈,像是呼啸而至的海浪,摧毁了她心底所有的防线。 她承受不住生命里一次一次几乎摧枯拉朽一般的重压折磨,她也不过只是一个,想要过安静生活的普通女人而已。 她痛哭着打他那一瞬,徐燕州只觉得心底什么地方像是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他的身体先于他的思维做出了反应。 季含贞被他紧紧抱住,她的脸贴在他蓬蓬的心跳处,他的手按在她的脑后,而另一手,紧紧圈着她的细腰,他低头,吻她冰凉的发丝:“贞儿乖,你跟了我,我一定会对你好,今后,只对你一个人好……” 季含贞的眼泪无声无息的向外流,曾经他也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比此刻的还要动人,还要情真意切,但又如何呢。 最后还不是弃若敝履。 母亲曾和她说过很多次,在她第一次恋爱的时候,母亲就曾和她说,在你人生每一个重要节点缺席的人,就不要再给他第二次伤害你让你失望的机会。 因为真正爱你的人,舍不得让你失望的,哪怕只是一次。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曾经伤透了,心灰意冷了,她也真的怕了。 那种翻脸无情,那种川剧变脸一样的突兀利落的转变,那种痛快抽身的决绝和狠辣,记忆犹新,刻骨铭心。 她招惹不起,她躲着,还不行吗 “我要回去了,鸢鸢夜里总会醒一次,我得去看她了。” 季含贞用力将他推开,她垂眸,抬手擦了泪;“我不欠您什么,我也知道我斗不过您,但是徐燕州,我如今没什么好怕的,你如果再这样逼我,我宁愿一死了结。” “所以,为了躲我,连你女儿也不管了” 季含贞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她有爷爷奶奶,有姚家在,至少也有她一口饭吃,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姚家也没了呢。” 徐燕州声音涔寒:“贞儿,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想要得到的,就没有到不了手的。” “你不是已经得到了吗就这一具残破不堪的身子,徐燕州,你已经得到了,你为什么还不罢手”季含贞带了哭腔,声音发抖。 570 不碰 “因为我食髓知味,我对贞儿欲罢不能,我在别的女人身上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和感觉,季含贞,我见到你,就想要你,就想睡你,你这样的脸,这样一副身子,就是天生勾男人的,你如果要怪,就怪自己为什么生成这样,偏偏全身上下每一寸,都是我徐燕州喜欢的样子。” “无耻,你无耻,徐燕州你混蛋,你混蛋透顶!”季含贞气的几乎站立不住,她手里要是有把刀,她真会一刀捅死他。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就是无耻,混蛋,若不然,我也不会在你生产完就迫不及待要了你。” “所以,季含贞,你记清楚了,就算哪天真的要了断,主动权也在我手里。” 他说的直白,坦荡,就如从前每一次一样,渣的清楚明白,却让你无可奈何。 季含贞忽然想笑,她怎么会觉得现在的徐燕州和从前的不一样呢 他们明明就是一个人,彻头彻尾都一模一样,他还是从前的他,过去,现在,将来,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他。 季含贞绝望而又无助,她甚至连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想再和他说。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莫过于认识他一场。 “滚,你现在就滚,徐燕州,你滚啊!”季含贞连吼他的力气都没有,她虚浮无力的说出这几个字,转身就向房间走,可刚走了两步,就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她踉跄了一步,扶着墙壁才堪堪站稳。 这一段时间她瘦了很多,吃睡不宁,以至于鸢鸢每日都吃不饱,心理重压太大,徐燕州又这般纠缠不放,季含贞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先回去休息,我向你保证,你住在山里这段时间,我不碰你。” 徐燕州上前一步,轻握住了她手臂:“送你回房间。” “你别碰我。” “不碰。”徐燕州只是握着她的手腕,再无其他逾距的动作:“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都有我在前面挡着,你只管先把身子养好,瘦了。” 季含贞没说话,折腾到这个时间,她哪里还有半点力气。 到了房门外,季含贞抽出手臂:“你走吧。” “这段时间我会住在山里,离你这边不远,有什么事就告诉我。” “我只想一个人清静待着,行吗” 徐燕州没说什么,帮她推开门,又捧住她脸,将她睫上的泪痕抹去:“去睡吧。” 他看着她进了房间,一个人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方才走到院子里抽了一会儿烟。 等到她房间的夜灯也关掉,他方才出了院子。 坐上车,徐燕州又打了一个电话:“这段时间你手里其他事先放下,再去澳城一趟。” 季含贞对他如此态度,总让他觉得不对,再想起那些衬衫,皮带,还有一盒一盒的名贵首饰,还有那个z字母的logo,也许,他和季含贞之间那些过去,并非他现在了解的这般肤浅。 也许,他从前,真的对她做过一些混账事。 这个认知,让徐燕州对于季含贞,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的愧疚和包容。 他竟是当真说到做到,季含贞住在山里这一个月,他虽然常来,但确实也如那晚所说,没什么逾距之举。 甚至因为季含贞一句‘不想招惹口舌是非’,堂堂徐总也不惜纡尊降贵,等到夜幕降临方才轻车简行避人耳目的过来找她。 虽然对于徐燕州来说,他有的是能耐大白天过来也不会被任何人知晓,但大抵是为了让季含贞心里舒服一点,他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晚上来自然也有晚上来的好处,心里惦念的那道美味就算吃不到嘴里,但借着夜色,总能做点其他的,稍作纾解。 只是可惜一点,鸢鸢那臭丫头还未到睡觉的时候,季含贞心疼女儿,事事亲力亲为,几乎全部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一直到鸢鸢洗完澡吃了奶换好尿布入睡,季含贞才算有空看他两眼。 徐燕州就觉得鸢鸢特别的碍眼,如果没有这丫头,季含贞肯定不会这么固执的要给姚则南守寡。 因为姚则南年轻过世,只有鸢鸢这一个女儿,姚家肯定是不会让季含贞带走鸢鸢的。 季含贞给鸢鸢冲奶粉的时候,徐燕州忽然问了一句:“她不吃母乳” 季含贞没理会他,徐燕州却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见她动作熟练的冲泡奶粉,就小声问了一句:“她断奶了” “不够吃。”季含贞随口回了一句,泡好奶粉拿过去小床边喂鸢鸢。 小丫头六个多月了,已经能自己坐一会儿,季含贞拿奶瓶给她的时候,她也不像其他小婴儿那样急的手舞足蹈,仍是安安静静乖巧的等着。 季含贞把奶瓶给她,小丫头就抓着奶瓶一骨碌歪在了小枕头上,咕嘟咕嘟喝着奶,眼睛就慢慢的闭上了。 571 抢食 季含贞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她就坐在小床边,目不转睛望着女儿喝奶,时不时,还会轻柔的摸一摸鸢鸢的小脸,满眼的柔情和慈爱,这一刻季含贞身上仿佛蒙了一层神圣的母性光辉,让徐燕州都看的有些着迷。 一瓶奶喝完,鸢鸢也就乖巧的睡着了。 季含贞给她盖好小毯子,将灯光调暗,这才离开房间。 刚出房门,徐燕州就自后搂住了她的腰,声线有些暧昧低沉:“怎么会不够吃” 他的视线落在她胸前,明明这么大。 季含贞面无表情的推开他:“没奶就是没奶,我也没办法。” 谁规定的胸大就要奶水充足了更何况她这也是真的没办法,哪个女人遇到这样大的事不会痛不欲生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人没有垮掉,已经算是坚强。 徐燕州看着她窈窕背影,心火难捱,他跟上前,再次搂住她:“我有办法,要不要试试” 季含贞原本还想问,后来转念一想,他这样的混蛋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直接就拒绝了:“不需要,谢谢。” “我给你买了一套房子,你和鸢鸢从山里回去后,就搬过去。” 季含贞在廊檐下的躺椅上坐下来,闻言整个人却怔了一下。 她下意识就想拒绝,但徐燕州却又道:“你现在没改变主意,想给他守着,我不勉强你,但你这个人,我是要定了的,你知道我的脾性,你如果不答应,会是什么后果,贞儿,你比谁都清楚。” “你把我当什么就这样金屋藏娇让我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妇” “是你自己非要守寡留在姚家。” “不然呢,就算我不给他守着,我离开姚家,你能怎样你能娶我吗” 季含贞这句话,倒是将徐燕州给问住了。 “你不能。”季含贞看他沉默,不由冷笑,自问自答道。 “是,我是不会娶你,但是我也不会亏待你。”徐燕州知道,自己不可能娶季含贞回去,他将来的婚姻,多半也是利益联姻,但他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那不还是一样吗徐燕州,做人不能太自私了,你只顾着自己随心所欲,你想过别人的感受没有” 季含贞已经无力再和他多说,他这样自私妄为的人渣,是根本不可能顾及别人的想法的。 徐燕州看着她一副不愿再和他多说话的神情,好像耐心也有些耗尽了。 “总之,就先这样定了,你不愿招惹是非,让人议论,外面的任何事,我都会摆平,不会让任何人非议你一个字。” 季含贞知道自己对抗他不过是蜉蝣撼树,他这样的疯批男,如果真的把他惹恼了,他还不知道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 到那时,再闹的满城风雨,她在京都也再无立足之地了,而姚家,更是没脸继续待下去。 但是离开姚家,鸢鸢她是没办法带走的,姚太太早就告诉过她,姚则南就这一点骨血,鸢鸢是必须要留在姚家的。 季含贞自然没办法在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时候,再将鸢鸢不是姚则南的孩子这件事说出来,所以,这件事上,暂时完全是无解的。 “那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季含贞抬眸望向他:“我知道我拗不过你,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徐燕州,有些丑话,我必须要说在前面。” “好。” “你如果非要纠缠着我不放,可以,但你在与我在一起的时间里,不能有别的女人,如果你违背这一点,那就必须立刻断绝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今往后,都不许再纠缠我。” 季含贞知道他做不到的,来京都后,又不是没听过他从前的风流韵事,他身边的女人更换频繁,新鲜度最长的都没有一个月。 但季含贞没想到,徐燕州却直接答应了:“我答应你。” “你能做到” 季含贞是真的有点意外,毕竟,他们之前几次碰面,他身边女人都没有重样过。 徐燕州忽然俯身,他身上那淡淡的烟味儿和微苦的木调冷香骤然侵袭而来,季含贞下意识的侧身避开,徐燕州却在她耳畔低低说了一句:“上次碰过你之后,我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过……” 季含贞脸颊微烫,推开他就要起身,徐燕州却握住她肩不让她动:“你要是不信,过些日子亲自检查检查,看看是不是依旧弹药充足。” “无耻……”季含贞瞬间耳根都红透了,她拍开他的手站起身,几步走下台阶到了院子里。 徐燕州并未追过去,却在她坐过的躺椅上闲适坐了下来,仍是那样长腿大敞散漫不羁的坐姿,目光却落在季含贞身上,一瞬都不曾移开。 这些话确实是实话,也许是吃到了绝佳的美味,所以再看那些女人,总觉得不是这里少点风情就是那边少点韵味。 季含贞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做了母亲,她原本就生的娇媚动人,如今又多了几分母性的柔婉韵味,寻常女人哪里比得上她的妙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虽然还在哺乳期,但是上次,却拿鸢鸢做借口,哭哭啼啼磨的他心软,没让他得逞。 只是他一大男人,让他和小宝宝抢东西吃,这样的话又实在说不出口。 572 哄两个宝贝 但却不妨碍,他一直都有点耿耿于怀。 此时看着季含贞的身影,各色心思都在蠢蠢欲动,徐燕州从不曾觉得时间会这样难熬。 更无法想象,自己竟会也有这样耐心的时候。 “我要睡了,你也该回去了。” 季含贞平复完情绪,转身对徐燕州说完,就径直往房间那边走。 “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徐燕州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扣了扣,他微抬了抬下颌,望着她的眼神,就如望着志在必得的猎物。 季含贞忍了气走过去,知道这男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她能做的也只是忍一时气换一夜的清静。 徐燕州指了指自己的嘴,季含贞咬了咬嘴唇,但还是俯身,飞快的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立刻直起身子就要走人。 可徐燕州却忽然握住她手臂将她拉到了怀里,季含贞跌坐在他坚硬结实的大腿上,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立刻就要起身,徐燕州却握住她细腰,箍紧了不许她动,直接强势的亲了下去。 季含贞下意识就要躲避挣扎,徐燕州却咬住她唇瓣轻喃:“贞儿乖的话,就只是亲一下……” 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果然不敢再动。 但徐燕州亲着亲着,原本箍住她细腰的手就开始上移。 季含贞使劲拍了他一下,徐燕州松开她,舔了一下嘴唇,满脸写着欲求不满的不悦:“不给睡,摸也不行” “你答应过我的。” 季含贞可深知他的臭德行,惯会顺杆子爬,得寸进尺的很。 所以,她决不能给他一丁点可趁之机。 这一次退让,下一次更要过分。 季含贞用力推开他,眉目疏冷望着徐燕州:“你如果食言,以后连我一根头发丝都别想碰。” 徐燕州摸了摸下巴,满腹邪火无处发泄,偏生却又奈何不了她。 从长远看,忍这一时还能有吃不完的甜头,要不然今晚就算是偷点香,将来也得不偿失。 “去睡吧,我这就回去。” 徐燕州垂眸,视线落在自己身体某处,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却全然不记得,自己从前追季含贞的时候,可比现在能忍多了。 季含贞没搭理他,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直接回了房间。 徐燕州坐在这里半天,觉得这股子邪火还是下不去,他想要抽支烟,但想到季含贞宝贝女儿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得,干脆就回去,眼不见为净。 第二日徐燕州却难得的没过来,季含贞在院子里陪着鸢鸢玩,也没在意,他不来自然是好事,她和鸢鸢也能过的清静一点。 季含贞将一张大的爬行毯铺在院子里的廊檐下,鸢鸢坐在垫子上,手里依旧抓着她最喜欢的那个小娃娃。 季含贞逗她,她也会咧嘴笑,但就是比其他同龄的孩子安静乖巧了太多。 也许是心疼母亲吧,有的孩子是来报恩的,鸢鸢这样乖,真的让她无比的省心。 第三日,因着天气好,季含贞依旧带着鸢鸢在院子里玩,徐燕州过来的时候,季含贞正和鸢鸢一起趴在垫子上,翻看一本立体书。 徐燕州一眼看到季含贞跪趴在那里的背影,不由就想起那一晚在温泉山庄的颠鸾倒凤。 暖玉温香在怀的那种销魂蚀骨,直到此时,却仍记忆犹新。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那季含贞就是女人中的女人,徐燕州忍不住想,这天底下怎会有这样让人欲罢不能的人,而偏偏的,就被他给遇上了。 季含贞听到身后的动静,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徐燕州,也没理会,却起身坐好了。 徐燕州让带来的东西给她:“给你和鸢鸢的礼物。” 季含贞没接:“你放在那儿就行。” 鸢鸢却好似有点好奇,看了徐燕州一眼,目光又落在他手中的纸袋上。 徐燕州将给季含贞的放下,手里那个小点的袋子放下,打开,里面是个五彩斑斓十分漂亮的盒子,盒子打开,却是满满一盒子的各色宝石,雕琢成小动物或者漂亮的小人偶,每一个都有成人拇指那样大,不用担心小孩子玩的时候会误吞入肚。 季含贞就发现,鸢鸢看到这些东西后,一双眼好似都亮了一下,然后,手里那从不舍得放下的小布偶,竟然被她撒手放下,她的小胖手开始抓那些宝石,一个一个爱不释手的把玩。 徐燕州当即就笑了,伸手捏了捏鸢鸢的小胖脸,鸢鸢倒是看在宝石的面子上没生气,还冲他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笑。 季含贞的眸色不由得软了下来,鸢鸢和别的孩子很不一样,从来不喜新厌旧,她给她买过很多玩具和图画书,但她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小布偶,最爱看的还是那一本三只小猪的立体书。 “看样子,鸢鸢很喜欢。” 徐燕州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讨季含贞开心,鸢鸢只是个顺带,但看着小丫头喜欢,他倒也很有一些成就感。 573 把人弄哭了 “看看你的。”徐燕州将另一个袋子递给季含贞。 季含贞迟疑了一下,但想到他能让鸢鸢开心喜欢,她也就没能完全拂了他的面子。 袋子打开,里面也是一个很精致的墨绿色天鹅绒盒子,季含贞打开来,盒子里却装了满满一盒子的钻石耳钉,各种尺寸,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几乎囊括了所有珠宝奢牌。 “喜不喜欢鸢鸢这么小就喜欢宝石,你应该也会喜欢。” 徐燕州不自觉的,眼底就带了一些希冀。 季含贞望着这满满一盒子钻石,心底的情绪却复杂而又酸楚。 徐燕州从前送过她很多钻石耳钉,有一对是她最喜欢的,也是他送她的第一对耳钉,她还专门找了最好的工匠,在耳钉背面刻上了z的标记,只可惜,那对耳钉被她弄丢了。 如今这些,都很好,但她却生不出喜欢的心思。 季含贞将盒子盖上,重新放回袋子里还给他:“太多了,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徐燕州的眸色渐渐转寒,他没接那个袋子,反而直接将袋子给拍开了。 盒子滚落出来,钻石耳钉洒了一地,阳光下,光彩耀眼。 “你觉得我送出去的东西会收回来” 徐燕州的怒火压制不住的滋生,他自认,对于季含贞他已经给了足够的耐心和包容。 她却天天都没有一丁点的好脸色给他看。 甚至连鸢鸢都不如。 他送鸢鸢宝石,鸢鸢还会咧着嘴给他个笑脸呢,他精心挑选礼物给她,她却这个态度。 徐燕州越想越生气,他让着她,尊重她的意愿,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 季含贞看着那掉了一地的钻石耳钉,心里又气又委屈,她倔强别过脸:“反正我不要,你拿出去扔掉吧!” “季含贞,我是不是太纵着你了” 徐燕州伸手攥住她手臂,将她从垫子上拽了起来:“成啊,我给你脸面,你不要,我让着你,你不识抬举,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攥着季含贞的手臂拽着她往房间走,季含贞又气又疼,使劲的要挣开,偏生徐燕州生的高大健壮,手指铁钳一般有力,她只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了,疼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坐在垫子上玩宝石的鸢鸢,忽然仰起脸看向母亲,手里抓着的一只小猪和一只小兔,被她轻轻放回了盒子里。 她没叫喊,也没哭,就是瘪着嘴看着季含贞被拉扯的站立不住,大眼睛里渐渐含了泪。 “你放手,徐燕州……你别这样,你别当着鸢鸢的面这样……” 季含贞强忍着泪意,小声哀求,徐燕州回头看了鸢鸢一眼,小丫头紧紧瘪着嘴,嘴角下撇,想哭却又强忍着不哭,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他的心忽地针刺一样疼了一下,手上的力道瞬间就松了。 季含贞忙擦了眼泪,走过去抱了鸢鸢,鸢鸢缓缓趴在了她颈窝里,小胖手抱住了她的脖子。 季含贞感觉到了一片温热的湿痕,是鸢鸢哭了。 她再也忍不住,小声呜咽着哭了出来。 徐燕州看着这一大一小抱在一起哭,再怎么冷硬的一颗心,也被这眼泪泡软了。 怒火熄了,人也有点后悔。 明明自己就不是个好人,明摆着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却还不肯多给她一点耐心和包容。 “好了。” 徐燕州别扭了一下,又见季含贞哭的芙蓉带泪,说不出的娇媚可人,这颗心算是彻底被泡的软透了,他咳了一声,“刚才,那个……是我的错。” 季含贞抱着鸢鸢,转过身去,却仍在小声抽噎,哭的人一抽一抽的。 徐燕州伸出手,想搂住她哄,却又有点说不出的怯,这把人弄哭了,自己又不会哄,能认错就已经算是老天开眼了,再说软和话…… 鸢鸢趴在季含贞肩上,季含贞这一转身,小丫头的脸就对着了徐燕州。 徐燕州看她生的可爱,眉眼小嘴都肖似季含贞,哪怕她是姚则南的种,这厌烦心理也生不出来。 他又咳了一声,伸手逗鸢鸢:“来找叔叔,叔叔抱,让妈妈歇一会儿……” 鸢鸢哭的湿漉漉的一双眼看了他一眼,就直接闭上了,小胖手却抱着季含贞的脖子,抱的更紧了一些。 徐燕州连连碰壁,只觉焦头烂额,怨不得说女人与小人难缠,这还真是没说错,这女人和这小人儿,没一个好伺候的。 “你回去吧,鸢鸢该去洗澡喝奶了。” 季含贞哭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抱了鸢鸢就往房间走。 “鸢鸢不是要喝奶粉,你给她泡奶粉,我帮你抱一会儿。” 徐燕州这会儿怎么肯走,就颇为厚颜无耻的跟了过去。 季含贞红着眼看了他一眼:“我要喂奶,你别跟着我。” 574 她尿我身上!! “我不看……” 季含贞站定,嘴唇紧抿,就那样冷冷看着徐燕州。 徐燕州被她看的不敢直视:“那成,我在外面等你。” 季含贞知道这人脸皮厚比城墙,一时半会儿赶不走,也实在无心和他废话,抱了鸢鸢就回了房间。 徐燕州却有些心猿意马,心里不免有些吃味。 小丫头片子,倒比他还有福气。 她妈妈也真是偏心到祖奶奶家了。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徐燕州过去敲了敲门。 季含贞正有点心烦,也许是刚才鸢鸢被吓到了,吃了奶也不肯让她放下在小床上,她都没办法给她泡奶粉。 她的母乳还是不够,鸢鸢根本没吃饱。 听到敲门声,季含贞一阵心烦意乱,她抱着鸢鸢走过去,一把拉开门,然后直接把鸢鸢塞给了徐燕州:“你帮我抱一下,我给她泡奶粉。” 徐燕州还没回过神,怀里就多了一团软绵绵的小东西,他瞬间身体绷紧了,像是抱着炸弹一样,动都不敢动。 鸢鸢和他大眼瞪小眼。 季含贞赶紧过去泡奶粉。 徐燕州过了半分钟才回过来神,小心翼翼动了动胳膊。 鸢鸢又开始瘪嘴要哭。 徐燕州就学着不知哪里看来的哄孩子的招数,抱着鸢鸢抖了抖。 可刚抖了一下,一股热流忽然浇在了他胸前和手臂上。 空气里隐隐约约浮动着尿骚味儿。 徐燕州一下子举着鸢鸢将她远远举离自己身体:“季含贞!” 他大喊季含贞名字,神色古怪,一副想怒又不敢怒的神色,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她尿我身上!” 季含贞手里的奶粉勺子都差点掉了,一回头看到鸢鸢被他掐着胳肢窝举的远远的,而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脸都要青了。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心情好了起来,甚至忍不住笑了一声。 徐燕州又气又怒又无奈:“你还笑,你把她抱走,快点!” 季含贞却不搭理他,继续泡奶粉:“你等下,我马上就好。” 徐燕州气的掐着鸢鸢就往小床边走,要把她放下去。 鸢鸢的小嘴瘪的越来越狠,下一秒就要掉金豆。 徐燕州把她往床上放,她的两条小腿就蜷起来,小胖手揪着他手臂上衬衫褶皱不丢,表演了一个小婴儿都会的脚不沾地技能。 “季含贞!”徐燕州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馊了,他气的又大喊季含贞名字。 季含贞这才拿着奶瓶慢悠悠过来:“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你把她吓哭了你哄。” 徐燕州掐着婴儿炸弹,恨不得自己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他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没受过这样的气。 “鸢鸢,来喝奶奶了。”季含贞轻言慢语叫着女儿,鸢鸢的小手就松开了。 徐燕州把她往小床上一放,立刻退开了三尺远。 他扯了一下自己的衬衫,直接扯开扣子将衣服脱了。 “浴室在哪”徐燕州嫌弃的将衬衫直接扔在了垃圾桶。 季含贞将奶瓶给女儿,又去拿小盆子过来给鸢鸢清洗,听见徐燕州问,她才道:“这里没你东西,你不如还是回去洗的好。” “老子被你女儿尿了一身,你连浴室都不让我用季含贞,你有没有心!” 季含贞想到他刚才狼狈的样子,又听他这样控诉,只得指了指门外:“对面房间也有浴室,你去那个。” 徐燕州瞪了她娘俩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季含贞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给鸢鸢清洗干净,才捏了捏女儿的小脸:“鸢鸢真棒,就该这样做,下次还尿他身上,谁让他这么坏,欺负妈妈呢,是不是” 鸢鸢蹬着小胖腿,喝奶喝的困意沉沉几乎睁不开眼。 季含贞就摸了摸她的头发:“睡吧宝贝,妈妈陪着你。” 奶还没喝完,鸢鸢就睡着了。 季含贞又守了她一会儿,才将奶瓶拿走去清洗。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季含贞刚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怕吵醒女儿,赶紧过去开了门。 徐燕州洗完澡,身上只围了个浴巾,季含贞看了一眼,立刻移开了视线。 “你怎么不穿衣服” “等会儿就送过来了。” 徐燕州往门内看了一眼:“臭丫头睡了” 季含贞就瞪他:“你别这样说她。” “她要是个男孩,我一准打她屁股。” 徐燕州还有点耿耿于怀。 “她才六个多月,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说尿就尿的。” 季含贞说着,忽然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很讨厌小孩子。” “没错。” 徐燕州就是很讨厌小孩,他将来就算结婚,有了孩子,大约也不会亲自管的。 季含贞就垂了眼眸。 徐燕州看她不说话,忽然想到什么,就又补了一句:“不过鸢鸢还挺可爱的,主要是她长的像你。” 要是像姚则南,他肯定是看哪都不顺眼。 575 丢不丢人,和孩子抢 季含贞抬眸,微歪头看着他。 她想,她是很可怜,很惨,但徐燕州其实也挺可怜的。 她大约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鸢鸢是他的女儿。 因为姚则南的脸面和名声,因为鸢鸢如今是‘姚则南唯一的骨血’这个‘事实’。 她忽然就轻轻笑了笑:“鸢鸢确实很可爱,我很爱她,她比我自己的生命包括一切,都重要。” “我知道。” 若不然,他会去讨好别的男人的种 “你知道就行,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拿鸢鸢来逼我,胁迫我,要不然,徐燕州,我会和你拼命的。” “我为什么要逼你,不就是等你从山里回去吗难道这点耐心我都没有。” 徐燕州抬起手,握住季含贞的肩:“我没对哪个女人这样过,季含贞,我说要你,要得到你,就一定会做到。” 他说完,不等她开口,就低了头吻她:“你女儿尿在我身上,你说你要不要安慰我” 季含贞没说话,也没推开他,相反,她甚至抬起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主动迎上了他的吻。 徐燕州被她撩拨的欲火烧身,几乎恨不得立刻就办了她。 但偏偏,这一个炙热的吻之后,季含贞毫不犹豫就推开了他:“你助理给你送衣服过来了,穿好衣服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徐燕州一把攥住她手臂将她扯到怀里,隔着一层浴巾,季含贞感应到,她微拧眉,身子后凹想要躲开,徐燕州却一把将她摁在了墙上,他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既然鸢鸢母乳不够吃,让她直接戒母乳喝奶粉的好。” 徐燕州说完,又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季含贞觉得匪夷所思,拧眉看他:“你胡扯什么,想都别想。” “想都别想” “对,你想都别想,你丢不丢人,和孩子抢。” 徐燕州却厚颜无耻理直气壮:“本来就该是我的,我好心让着她而已。” “你别发神经了,赶紧给我回去。” 季含贞又开始推他,徐燕州握住她腰不丢手:“我今晚不回去成不成” 他话还未说完,季含贞就要拉下脸,徐燕州怕她动怒,不等她开口就道:“成,我这就回去,明儿我再过来。” “东西你也拿走。” “送出去我就不会收回来的,你不喜欢就扔了。” “我自己有钱,喜欢什么我也可以自己买,你别在我身上浪费钱和功夫。” “你自己买是你自己的事,我给你买是我的事,你少管我。” “随便你。” 钱多的花不完想怎么烧怎么烧,反正和她也无关。 “我明天过来。” 季含贞没搭理他,转身回了房间。 徐燕州磨了磨牙,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第二日徐燕州再过来时,原本趴在垫子上玩宝石的鸢鸢看到他,忽然就对他伸了手。 两条小手臂嫩藕一样,徐燕州下意识要抱,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撤回了手。 “穿尿不湿了吗你” 徐燕州皱皱眉,弯腰去掀鸢鸢的小裙子,季含贞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你别随便掀女生的裙子,要点脸。” 徐燕州被打的有点讪讪,虽然面前这小女生还不到七个月,但人家看起来已经很漂亮很淑女了。 “我就是看看她穿尿不湿没,她昨天尿我身上。” 徐燕州这话怎么听怎么透着一点委屈,季含贞没搭理他,把鸢鸢抱起来,鸢鸢刚才主动求抱抱被拒绝,这会儿好像有点不开心,手里的那只小肥猪也扔了,趴在季含贞怀里不吭声。 季含贞心疼的不行,一边哄她,一边又骂徐燕州:“你刚才为什么不抱她鸢鸢很少让人抱的……” “我怕她再尿我身上。”徐燕州说的格外理直气壮:“她要不是你女儿,我早揍她了。” 季含贞气的拿起布书就丢在了徐燕州脸上。 “我们不理这个臭混蛋,我们回去洗澡澡去好不好鸢鸢” 季含贞抱了鸢鸢起身回房,徐燕州将那本布书丢在垫子上,跟着她往里面走:“你别在孩子跟前说这种粗鲁的话,小心她学会的第一句就是臭混蛋。” “你少管。” 季含贞懒得搭理他,直接进了房间。 “我给你抱着,你去冲奶粉。” “我要喂奶,你出去。” 季含贞皱着眉赶人,徐燕州却不肯出去:“要不你就当我面喂,要不你就让她直接喝奶粉。” “你怎么这么烦人”季含贞把鸢鸢放在小床上,转身推他出去。 “要不你让我吃一口,我就出去。” 季含贞抬手就要打他,徐燕州却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蹙眉道:“还想打我” “你出去,鸢鸢饿了。” 季含贞不想当着鸢鸢的面和他这样扯白不清,放下手就要转身。 徐燕州却十分不要脸的自后抱住了她腰:“你不答应,我就当着鸢鸢的面亲你。” 576 老不正经 季含贞眼圈倏然就红了:“徐燕州……你能不能别这么欺负人!” “就欺负你了,这半个多月老子煎熬成什么样了季含贞你一点甜头都不给我,真他吗的心狠,老子今天就不忍了,非要吃到嘴不可。” 季含贞看着小床上一脸懵懂的鸢鸢,身为一个母亲,面对这样的情景,除了妥协也只能妥协。 “别在这儿。” 季含贞缓缓闭了眼,眼眶一阵热涨:“徐燕州,我恨死你了……” “你现在恨我,将来很了老子之后,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徐燕州松开她腰,却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把那臭丫头弄睡,我在旁边房间等着你。” 季含贞没说话,只是低了头,悄悄擦了眼泪。 徐燕州捏了捏她手腕:“放心,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又是日常那一套程序,鸢鸢到点就乖乖睡着了。 季含贞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徐燕州今晚倒是耐心,也没过来催她。 帮鸢鸢拉了拉小被子,季含贞方才起身出了房间。 徐燕州听到动静立刻就开了房门出来。 季含贞也不看他,只是低着头往里面走。 “她吃完了” “嗯。” “我说的是,”徐燕州指了指季含贞胸前:“她吃完了” 季含贞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了一句:“吃完了!” 徐燕州又小声骂了一句:“操了,小兔崽子还真他吗能吃。” 季含贞气的恨不得扇死他:“徐燕州,你再这样说鸢鸢,你就给我滚,别来找我!” 徐燕州见她是真发火,也知道鸢鸢在她心里地位非同寻常,自己这样做实在是落不到半点好处,因此倒也很乖觉:“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说她了。” 季含贞觉得心累的很,这日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徐燕州见她不高兴,就走过去,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好了,我以后不这样说了,我保证。” “你知道我有多爱她的。” “嗯,知道。”徐燕州压住心底的醋意,得,那是人家亲生女儿,这醋吃起来确实没什么必要,再说了,小闺女总好过是个臭小子。 徐燕州将人放在膝上,耐着性子哄:“那你也别天天对着她眉开眼笑的,看到我就拉着脸,好像我欠你几千万一样。” 季含贞有些怔怔的想,你确实欠我,但你欠我的,何止几千万你欠我的,这辈子你都还不清,但我,一分都不会找你讨要的,徐燕州,我就要你欠着我,下辈子十倍百倍的还我。 “高兴点好不好” 徐燕州很少看到她笑,也就在鸢鸢跟前,能看到她眉目含笑温柔的样子。 季含贞很勉强的笑了笑:“徐燕州,你怎么就偏偏不放过我……” 徐燕州抱紧她,将脸埋在她香软肩窝,她身上的味道让他着迷,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样喜欢。 “她们都没你好,我就是想要你。” 徐燕州轻捏住她下颌,低头吻她:“鸢鸢当真吃完了” 季含贞又羞又气又臊,抬手打他:“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跟我女人有什么好正经的。” 徐燕州轻揉她:“要不我帮你一下” 季含贞无力又无奈,只觉得身心俱疲;“你该回去了……” 徐燕州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小没良心的。” “徐燕州,我老公刚去世,还没一个月,他的墓地就在这附近,开车不到十分钟的路,你就不怕他找你” 季含贞心中气苦,她真是很讨厌这样的现状,但她却没有任何改变的能力。 徐燕州觉得她的话很好笑,姚则南活着他都不放在眼里,成了孤魂野鬼了,他还会怕他 “有能耐他就来,没能耐他就气着。” 徐燕州十分的大言不惭。 “你给我点时间行吗让我清清静静守他一段时间,至少这一个月,让我清清静静给他守完灵。” 季含贞不吵不闹这样平静语调说话的时候,徐燕州都会有点心里发毛。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在季含贞跟前,总是有点怵。 也不能说是怵,就是好像什么招数都用不出来。 什么招数也都没用。 到最后,总得是他让着她,妥协的人,永远是他。 徐燕州手上动作停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抱紧她,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好,正好我也该回京都处理一些事,余下的日子让你好好清静,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或者和那两个保镖说。” 季含贞有些意外于他这样的好说话,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带了讶异。 徐燕州没说什么,又抱了抱她:“我回去了,你去睡吧。” 他倒是说话算话,果然从第二日开始,就不再过来这里找她。 季含贞的心也就放了下来,徐燕州这个人虽然性情极其不好,脾气也暴戾,但说话算话这一点,还是贯穿始终的。 577 无耻之极 她也就不再理会外界闲事,开始安安心心的陪伴鸢鸢,隔两日就会去姚则南的墓前看看。 季含贞总会一个人在他墓前坐上一会儿。 她常常在想,姚则南那天要和她说什么呢 他究竟是有什么心里话,想要对她倾吐 他最信赖亲近的下属沈桐,也不知道知晓不知晓。 想到沈桐,季含贞就想到那天沈桐在医院发疯般打她的场景。 她其实很有点想不通,但后来从小姑子那里得知,沈桐和姚则南共事多年,虽然说是上下级,但其实和合作伙伴没区别,很多生意里都有沈桐入股,姚则南忽然出意外去世,沈桐的利益也要受损,所以他才会那样恨自己。 人为财死,看起来好像也很正常,但季含贞就是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古怪。 但谁又会无端端的往其他方面去想。 徐燕州没出现那几日,姚家倒是断断续续有人来。 季含贞的两个小姑子,还有姚则南的堂兄堂弟,甚至姚则南的父亲也来过一趟。 两个小姑子一直和季含贞关系还不错,尤其的疼爱鸢鸢,过来山中,也不过是心疼季含贞和鸢鸢,带了东西过来看望陪伴,但姚父和姚则南的堂兄弟们,目的却不太单纯。 话里话外提起姚则南生前留下了一个很大的烂摊子,而且生意上的很多来往都是和徐氏长宏实业的一些分公司,他们不曾提起徐燕州半个字,也不曾直言说什么,只是告诉季含贞:“如今则南去了,家族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能担起他那些担子的子弟,徐氏倒是厚道,一些合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也没趁机落井下石……” 姚父望着面前美的活色生香犹如盛夏甜香扑鼻的蜜桃一般的儿媳,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怨不得就让徐燕州给惦记上了。 姚则南去后,姚家人因为公司的事和徐燕州有过接触,因为他外界名声实在太差,姚父一行人当时十分的忐忑不安,但没想到徐燕州竟很好说话,只是最后叫住他,提了季含贞的名字。 姚父才心惊肉跳的想明白,姚则南这一年多的生意怎么会忽然做的顺利起来的。 徐燕州莫名提起季含贞,且欲盖弥彰的以姚则南生意合作伙伴的身份叮嘱姚家人要善待姚则南的遗孀,又是何意傻瓜都能想明白。 姚父最初只觉得面红耳赤,心头火起,这样的耻辱,是个男人都忍不下来。 但面对着这样巨大的利益诱惑,他的那些火,最终却还是悄无声息的湮灭了。 姚家在他手里开始败落,他做梦都想回到曾经的辉煌,要不然,哪里还有脸去见祖宗 如今就有这样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只不过是牺牲一个非亲非故的儿媳妇,又不是亲生女儿,姚父觉得这生意十分合算。 因此到最后,他也就装傻应了下来,再三的承诺,季含贞身为他独子的遗孀,又诞下女儿,给姚则南留了血脉,如今还要留在姚家守寡,姚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慢待她的,让他千万放心。 姚父这一番话,季含贞只是安静听着,等到他说完,季含贞方才平静询问了一句:“爸爸,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外面生意上的事儿我也不懂,您和堂哥他们操心着就行,我只想好好儿将鸢鸢带大。” 姚父有些讪讪,毕竟是要卖媳求荣,这张老脸也实在有些豁不出去,但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口:“你也知道,咱们如今住的地方太偏,都六环外了,诸多的不方便,将来鸢鸢要读书什么的,都是麻烦,所以,爸爸就想着,等你和鸢鸢从山里回去,就搬到京都的宅子住……” 季含贞心平气和望着姚父:“咱们家京都的宅子不是都卖掉了吗” “爸爸又给你们新买了一套……”姚父目光躲闪着,不太敢看季含贞的视线。 季含贞笑了笑,她缓缓垂下眼帘,之前徐燕州提过,给她买了一套房子,让她和鸢鸢搬过去住。 她曾说过不想落人把柄招惹口舌是非,他就说外面的事不用她操心。 所以,这就是他的安排吧。 姚家出面,张罗着迁新居,为了儿媳和孙女未来生活的舒服,花费巨资买了新房,传出去姚家有了好名声,她和徐燕州的丑事也就有了遮羞布。 “我知道了。” 季含贞点点头,她如今万事不由己,有些事是避也避不开的,徐燕州做事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和外界风评,她若是惹恼他,只会将自己卷入风暴中心,而那不是季含贞想要的。 也许过一些日子,他就厌烦了,腻了,就如从前在澳城那样。 “那到时候,爸爸安排人来接你们母女。” 姚父说完,自己也觉得脸热,没脸多待,匆匆起身离开了。 578 一掷万金 季含贞就那样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的眼底好像失了焦距,一片的茫然。 直到房间内传来鸢鸢细细的两声哭声,她方才陡然回神,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赶紧起身回了房间。 …… 徐燕州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你们说,我曾派了京都总公司的六个高管精英去澳城,帮季含贞打理季氏” “是,我们也是费了很大劲儿才打听出来的,因为季家现在是季小姐的异母弟弟和亲叔叔当家,所以过去季小姐在公司的一些事,季家人都是千方百计遮掩的,不肯让季小姐居功,所以就费了点时间。” 徐燕州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还有其他的没有” “还有这个……我们在港城的一张旧报上无意看到的。” 下属将半张旧报纸递了过去。 徐燕州接过来,就看到了一张小小的,甚至有点模糊的黑白照片。 是在维多利亚港的邮轮附近,他抱着季含贞从邮轮上下来的画面。 照片虽然不大清晰,但从那模糊的轮廓和他的肢体语言中仍是能看出来他当时对怀中女人的在意和紧张。 徐燕州抬手按住报纸一角,眸光深凝落在照片上。 下属中性子稍微外放大胆一些的那个年轻男孩,叫做顾军,他见徐燕州默不作声,若有所思,干脆上前了一步,小声道:“徐先生,我们在澳城还打听到了一些比较私密的消息……” 徐燕州蹙眉抬头:“私密,能多私密” 他不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暴他的隐私,就算在澳城,那些狗仔记者也得掂量掂量,敢不敢惹他徐燕州。 顾军就大着胆子说道:“说您在澳城,曾有一次,和季小姐待在酒店整整七天都没出门……” 徐燕州倒是怔住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 现在想摸她一下亲她一下都难的不行,以前这女人还有这么乖这样顺从任他为所欲为的时候 “没别的事儿了吧。”徐燕州看了两人一眼。 “没了。” “出去吧。”徐燕州站起身拿了烟盒去露台上。 如今差不多也捋清楚了,也就是说之前他和季含贞在澳城是有过一段的,而且他挺喜欢季含贞的,也是,她就是他好的这一口儿。 很有可能,当时他以为季含贞和他从前的女伴没什么区别,所以澳城的工作结束回了京都后,他也就如从前处理那些合作方送来的女人一样,直接断了和她的联系,然后就是车祸,他更是把这样风花雪月的事儿给忘了个差不多。 所以季含贞如今对他态度才会这样冷淡。 徐燕州一时有点心虚,这样一番考量,还是他混账在先。 徐燕州抽了会儿烟,叫了彭林过来:“房子那边都收拾妥当没有” “三天前就收拾妥当了,季小姐和小小姐随时都能入住。” 徐燕州满意的点点头:“明儿她们俩就要回来了,你也去一趟山里,别让姚家的人轻慢她。” 彭林忙应道:“是,我明天一早就赶过去。” “我要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 “拿过来给我看看。” 彭林赶紧去张罗着拿进来,徐燕州那一张偌大的书桌,几乎都被大大小小的礼盒给占满了。 有限量版的奢牌裙子,高跟鞋,一盒子一盒子的口红护肤品,而最让人移不开眼的,仍是各种各样的钻石珠宝。 徐燕州对女人是大方,但从前那些女人,也不值得他花钱如流水的讨好。 他平日也没什么烧钱的嗜好,顶多买几块表,如今给季含贞买礼物,简直是一副倾家荡产日子不过的势头。 但如今也没什么人敢管到他头上来,徐老太太知晓了,虽有些头疼不悦,但也知道拦不住。 能力出众的人,脾气都大,她如今到底是老了,在权柄在握的儿孙跟前,也不免气弱。 但好在徐燕州还是很尊重她这个祖母。 徐老太太就将徐燕州叫过去,叮嘱了几句:“你想做什么,祖母知道也拦不住你,但你做什么事还是收敛点好,你如今代表整个徐氏集团呢。” “我有分寸,您就放心吧。” “她到底是个寡妇,传出去不好听,你这脾性,本来婚事就难,若给人知晓,怕是更不容易,你都这个年纪了,燕州,你清楚的,你一日不结婚生子,那些不服你的兄弟,就多一日的希望,多一分的机会。” 徐燕州渐渐肃了容,徐老太太这话他不是没想过,如果自己不结婚生子,将来徐家就算是傲视整个京都又如何,不还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所以,他早晚都要结婚的,这件事,他自己心里也明白。 “我心里有数,左不过也就这两年,一定会成婚生子的,您就放心吧。” 徐老太太就满意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燕州啊,我知道你主意大,祖母现在唠叨,你也不爱听,但是祖母还是想多几句嘴,所以才和你说了这些。” 579 金屋藏娇 “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我也知道,上次出了这样大的事,都是祖母您力挽狂澜才没让徐氏出现波动的,燕州都记在心里。” 徐老太太越发开怀:“行了,不耽误你的公事了,你自去忙你的去。” “那我改日再来看您。”徐燕州又亲自帮徐老太太泡了一杯茶。 他性子骄矜狂放,这两年在长辈跟前也甚少亲自动手伺候了,如今忽然这样乖顺,多半也是因为那个小寡妇的缘故。 徐老太太就叹了一声。 “她要是能让你舒心,你就当个小情人养着也不是什么事儿,但你身为徐家未来的继承人,轻重你是分得清的,祖母就不多说了。” 徐老太太摆摆手:“别闹的满城沸沸扬扬,祖母也就当没看见了。” 徐燕州心底莫名有些不悦,又似沉沉压着点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应道:“是,我记住了。” …… 季含贞望着佣人一样一样的整理东西。 她抱着鸢鸢坐在床边,心里想的却是,这难得的半个月的清闲,就这样到此为止了。 “夫人,您看这两个盒子……” 佣人将那两个装了宝石和耳钉的盒子拿给季含贞看:“给您收在哪里好” “这个盒子放箱子里,鸢鸢喜欢玩这些小玩意儿,另外一个盒子……” 季含贞想到那天他过来时,拿着礼物的样子,心里的滋味一时之间是说不出的复杂。 “先放起来吧,里面都是我不常戴的首饰,妥当放起来就好。” 佣人忙应了,将两个盒子分别妥当放好。 外面姚家派来接她们母女回去的有姚则南的堂哥还有季含贞的两个小姑子,姚太太身体不好,刚出院,所以就没过来。 季含贞知道这只是姚家的说辞,姚太太那天在医院看到徐燕州抱她,当场就骂了她的。 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大约也是不会缓和了。 季含贞如今倒是比起前两年脾性平和了许多,过去她骄纵天真,也任性妄为,不该勉强的,常常去勉强,但如今看来,顺其自然才是人生常态。 婆婆不是妈,也永远不可能与自己眼里有了污点的儿媳妇化干戈为玉帛,季含贞自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她自己手里有钱有产业,日子也能过的不错,她不想再受什么委屈了。 彭林一直等到季含贞和鸢鸢被恭恭敬敬的请上车,这才松了一口气,给徐燕州打电话汇报。 要去的新家是坐落在京都中心位置,闹中取静的一处独栋别墅,带着前后两个小院,十分的清幽安静,而又安保严格,最近的邻居也在差不多百米外,十分的注重住户的隐私。 季含贞抱着鸢鸢下车,姚则南的堂哥也跟着进了院子,这样漂亮私密的小别墅,他看了都眼热的不行,少说也得个大几千万,那徐燕州竟然眼都不眨就送了。 要是抱好了这条金大腿,将来自己也少不了天大的好处吧。 季含贞虽然一进院子,心里就喜欢上了这里,但是她面上并没怎么表露出来。 直到进了小楼,她看着布置一新的客厅,还有因为家里有小孩子,所以处处都做好了防护措施的各种小细节,她心里憋着的气和委屈,忽然就悄悄的纾散了一些。 季含贞抱着鸢鸢,轻轻亲了亲她软嫩的小脸。 不管怎样,这世上多一个人疼爱鸢鸢,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是开心而又宽慰的。 更何况那人还是他。 等到姚家的人都离开,整个院子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鸢鸢吃饱了睡的很香,季含贞就站在卧室的露台上望着楼下的院落。 后面的院子大一些,左边角落里种了很多的湘妃竹,微风吹来,竹叶沙沙,让人的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季含贞去浴室泡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鸢鸢仍睡的香甜。 进入秋日,京都白日里的风也带了丝丝的凉,季含贞吹干头发,找了件长袖的外袍随意披在身上,就下了楼。 院外却恰好传来车声,季含贞看过去,就见院门大开,徐燕州的黑色悍马开进来,停在了东北角的车库里。 他身边带的仍是那个彭林,下了车,就开了后备箱,一样一样的往外搬东西。 徐燕州一眼看到站在阶梯上的季含贞,她长发散漫垂落胸前,浴后的肌肤皎白细嫩,宽松的长袍遮住了她曼妙的身姿,但仅从那露出来的小片白皙肌肤里,却仍能窥探一二,长袍下是何等的风情迤逦。 “鸢鸢呢”徐燕州走过去她身边,问了一声。 “在楼上睡着。” 季含贞看了他一眼,声音很淡:“你以后能不能晚上再来。” “放心,我说过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记住就行。” 徐燕州伸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感觉有些微凉,不由蹙眉:“怎么不多穿点,京都气候不比澳城。” 580 征服 “没觉得冷。”季含贞轻轻抽出了手。 彭林和佣人已经将东西都搬进了一层的客厅,很有眼色的纷纷避开了。 季含贞说完就往后面园子走去,徐燕州连着碰了两个冷脸,眉宇间也带了淡淡的不悦,但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压了下来。 “感觉你会喜欢这里的竹林。” “还不错。”季含贞看着那一片竹林,眼底却仿佛永远都蒙着一层的愁绪,化不开。 徐燕州从后抱住了她的腰:“喜不喜欢这个房子” “徐总金屋藏娇的金屋,自然是无可挑剔的。” “怎么说话每个字都带着刺。” 徐燕州手上力道收紧,将她紧贴在自己怀中,京都的秋日,他也只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衬衫,衣袖还半卷在肘上,饶是如此,却也仍是胸膛滚烫火热。 季含贞轻挣了几下,没能挣开,她笑了笑,也就没再动了。 “开心点,嗯” “徐燕州,我丈夫刚死还没有两个月,你让我怎么开心” 季含贞回头,眸光平静之下,却是一片死灰的波澜不起。 她对自己今后的人生没有怀抱什么希望,好似也没有太多的追求。 日子不过就是死水一潭慢慢的过,偶然卷起的涟漪也不过就是鸢鸢的存在而已,也只有鸢鸢的存在,才能提醒着她,自己还是一个活人。 徐燕州望着面前的女人,按理说,鸢鸢都已经七个月了,她的身体也调理的差不多了,可她整个人的精气神却还是透出了一些萎靡。 “我上楼去看鸢鸢……”季含贞转过身,就要上楼离开。 “季含贞……”徐燕州忽地将她从怀中拉开,他握住她肩将她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眉眼之中,皆是沉浓的不悦:“你倒也不用时时刻刻把你那个亡夫挂在嘴边,就算你把他牌位摆在床头,我想睡你,还不是照样睡你,他能做什么” “你以为我会在意外面那些东西我会在意姚家和姚则南那个死人我这些天,是不是太纵容你,所以才让你蹬鼻子上脸了” 徐燕州握住她肩膀的手指渐渐用力,他的目光那样冷,那样无情,季含贞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 她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的清醒了。 这才是最真实的徐燕州,这才是他本真的性格和样子。 她还在期待着什么,还在……等待着什么 “以后,别他妈在我跟前提起姚则南那个人,你提他一次,我就多弄你一次,直到你彻底长记性为止!” 季含贞唇色渐渐变的苍白,细细簌簌的抖着,她说不出话,泪腺涨的生疼,却也哭不出来,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古代大户人家专门养着的瘦马,被送来送去,被连番利用,被肆意践踏。 她没有半点尊严,她几乎都要窒息了。 “是啊,我能做什么您是堂堂徐家的继承人,京都跺跺脚就能地震的大人物,我算什么呢父母双亡,丈夫也死了,没有娘家,婆家也斗不过您,我在您眼里算什么不就是个随便糟践的玩物,不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连女人都不如的东西吗” 季含贞双眸通红,她双手用力将他推开:“徐燕州,我现在就这样,没什么东西能让我开心,也没人没事物让我关心除了鸢鸢,你想要看笑脸,对不起,找别人去吧。” 她说完直接就走,走的步子很快,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 徐燕州站在原地没动,他没遇到过比她还要更难搞的女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又倔又固执,偏生他却拿不出什么卓有成效的办法来。 他当然也可以不顾她的意愿直接占有她,但比起这种强女干一样的得逞,他更想在身体和心理上都征服她。 既然没遇上过这样的女人,那就更有征服欲,徐燕州想,他宁愿把时间都花在季含贞这样的女人身上,也不想去浪费在那种庸脂俗粉的女人身上。 徐燕州站在楼下抽了会儿烟,他又上楼时,季含贞正带着睡醒的鸢鸢在围栏里玩。 看到他进门,她倒是抬眸看了一眼。 其实她以为,刚才自己那样做那样说,他这样的性格要不是会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对她动手,要不就会甩手走人,可她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回来。 “我这两天休假,就住在这里。” 徐燕州说了一句,季含贞也没理会,只是收回视线,手里捏着一只玩偶,无意识的捏捏松松。 鸢鸢也是个安静的姑娘,几乎不会在玩耍的时候发出什么声音。 室内的气氛好似要凝滞了一般,只有露台上微风吹拂起白色的纱帘,拂动间忽隐忽现露出外面青翠的绿色。 徐燕州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离开了。 季含贞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情绪却又是说不出的复杂和难过。 581 靡丽 她望着鸢鸢,她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只是专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季含贞眼圈微红的摸了摸她的小脸,低了头,将脸贴在了女儿的发丝上。 鸢鸢仍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她的小胖手胖嘟嘟的很可爱,手背上还有几个小肉窝,但是手指头却很灵巧。 季含贞总觉得,鸢鸢比自己小时候乖巧聪明多了,也很好带,有些孩子,真的是来报恩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佣人上楼来喊季含贞下去吃饭。 季含贞抱了鸢鸢下楼,却有点意外的看到了在厨房里忙碌的徐燕州。 “季小姐,我帮您照看一会儿小小姐吧。”保姆走过来小声说着,季含贞迟疑了一下,见鸢鸢并不排斥,就点头应了。 外面院子里亮着灯,保姆就抱着鸢鸢出了客厅,在外面的回廊里玩。 徐燕州端了两个大盘子从厨房出来,是牛排和意面。 味道闻起来,竟然很不错。 他放下盘子,将刀叉摆放好,对季含贞说了一句:“差不多四五年没下过厨了,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季含贞坐在餐桌边,望着面前卖相看不起来很不错的食物,却没有动手拿起刀叉。 “不喜欢吃” 徐燕州见她坐着不动,又问了一句。 “不喜欢吃西餐,澳城大部分人都喜欢西餐,但我不喜欢,我妈妈祖籍在南方,她喜欢淮扬菜,我随她的口味,也喜欢南方的菜系。” 季含贞说完,就缓缓站起身来:“辛苦你了,只是很抱歉,我吃不惯。” 她没有看徐燕州一眼,只是平静的不带情绪的说完,就要离开餐厅。 徐燕州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抵在了餐桌边,他没有再和她废话,另一手抬起,掐住她的下颌就狠狠吻了下来。 季含贞想推,想挣扎,想叫喊,但徐燕州在她耳边说:“你别把鸢鸢惊动了,我倒是不介意当着孩子做点什么儿童不宜的事,只是你脸皮太薄……” 季含贞只感觉自己好似被点中了身上的穴位,她不能动,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保姆哄着鸢鸢的说话声好像隐约传入了耳中,她这边但凡闹出一点动静,鸢鸢肯定能听到。 她不想鸢鸢看到自己这样被人欺辱糟践的画面,她也不想,脏了她女儿的眼。 季含贞缓缓闭了眼:“上楼好不好” “我就要在这里,不单单是这里,季含贞,我要在这个房子的每一个地方,要你。” 徐燕州掐住她下颌的手指缓缓沿着她的长颈向下,白色的外袍如水流淌过她的身体,滑落下来跌落在她脚踝边。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淡淡的奶香味儿,季含贞心里想着,差不多到了鸢鸢该吃母乳的时候了,她忍不住轻轻攥住他衣袖,颤着声音哀求:“先让我去喂鸢鸢好不好……” 可她话还未说完,尖上却忽然被重重咬了一口,季含贞疼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徐燕州……” 餐厅里的灯很亮,垂吊而下的水晶吊灯似被落地窗里吹过来的风吹的摇摇晃晃,偌大的餐桌早已一片狼藉,盘子里的食物甚至掉落许多在餐桌上,雪白的桌布被肉汁弄脏,巨大而又沉重的餐桌甚至都在微微的摇晃。 食物的香气和奶香味儿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惑人又靡丽。 外面的天色已然黑透了,他才亲了亲她湿漉漉的面颊,弯腰将她抱起上了楼。 不知过了多久,季含贞隐约听到鸢鸢好似在哭,她惦念女儿心切,到底是着了恼,连拖带踹,徐燕州也算暂时得到了纾解,知道鸢鸢在她心里谁都不能比,也就不在这种事儿上惹她,倒是干脆的饶了她。 季含贞赶紧起身胡乱套了衣服,下楼唤着鸢鸢的名字,保姆忙从保姆房出来,“季小姐,鸢鸢应该是饿了,刚才才会哭了一下,我喂她喝了点水,泡了奶粉,但她不大肯吃……” 保姆小心翼翼的说着,似乎生怕季含贞会发火,季含贞一边接过女儿一边却道:“不关你的事儿,你去歇着吧,我上楼喂她。” 鸢鸢闻到了母亲身上熟悉的奶香味儿,立刻乖顺的趴在了季含贞的怀里,小手抱的紧紧的不肯丢开。 季含贞抱着鸢鸢上楼,也顾不得徐燕州在旁边,只是背对着他坐下,掀开了衣襟。 鸢鸢立刻扑到了妈妈的怀里。 但是,半分钟后,小丫头委委屈屈的抱着自己的粮仓,瘪了小嘴要哭。 季含贞又气又心疼,忙换了边喂鸢鸢,仍无济于事。 她没奶了。 鸢鸢眨巴着大眼睛,有点疑惑,更多的却是委屈。 季含贞气的转过身,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就往徐燕州身上砸。 徐燕州忙闪身躲开,杯子就摔在了床上,幸好没掉在地板上摔碎。 “好好儿,发什么脾气呢。” 徐燕州倒是穿上了睡袍,还规矩的束了腰带,他走过来沙发边,伸手捏鸢鸢的脸:“小东西,又闹你妈妈呢是不是” 582 他和这臭丫头抢定了 他的手指捏住鸢鸢小脸那一瞬,鸢鸢忽然睁大了眼看向了徐燕州。 这个坏蛋手上为什么会有麻麻的味道,为什么会有鸢鸢的粮仓的味道 对于这个时期的婴儿的天性来说,没有什么东西能比食物更重要,下意识的就生出了护食的警惕之心,鸢鸢趴到季含贞怀里,两只小胖手一左一右护紧了自己的粮仓,两只漂亮的大眼,甚至还睁大了格外警醒的望着徐燕州。 仿佛在警告他,不!可!以!碰!都是鸢鸢的! “她干嘛瞪我”徐燕州这会儿心情还不错,问这句话时还带着笑。 季含贞抱了鸢鸢起身走到小床边,不搭理他。 徐燕州碰了一鼻子灰,但见季含贞开始冷着脸泡奶粉,好似也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鸢鸢的食物给抢光了,怪不得小丫头这样瞪着他。 但是,徐燕州坐在沙发上回味了半天,他拿徐家那一堆王八蛋的性命发誓,还有下次,下下次,第n次,他还j就和这小丫头抢定了! 季含贞去泡奶粉,鸢鸢坐在小床上,徐燕州就故意逗她:“妈妈是不是很漂亮,很香” 鸢鸢不搭理他,也不看他,就盯着季含贞的背影。 徐燕州也不恼,他现在刚做了恶人,这会儿当然得讨好小姑娘。 “叔叔抱” 徐燕州伸手要抱鸢鸢,鸢鸢这次是穿着纸尿裤的,他可不怕她会尿他一身。 鸢鸢压根不搭理他。 徐燕州干脆弯腰直接将小丫头给抱了起来,他个子高,有力气,鸢鸢还从没被人举的这样高过,瞬间惊奇的睁大了眼,还紧张的两个小拳头都紧紧攥了起来。 徐燕州直接将人放在了肩上,鸢鸢没坐过这样高,下意识的两条小胖腿夹紧了徐燕州的脖子,两只小手也紧紧揪住了徐燕州的头发。 “你给我轻点,给老子薅秃了小心我揍你。” 季含贞听到这话就回头瞪他。 徐燕州佯作没听到,慢悠悠转过身,扛着鸢鸢直接去了大露台。 “该喝奶了。”季含贞将奶瓶晃了晃,冲两人喊了一声。 鸢鸢坐在他肩上回头,徐燕州也回头看过来,一大一小齐齐回头看向她,这一幅画面,忽然让季含贞怔了怔。 她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她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人施了什么定身术一般。 徐燕州已经扛着鸢鸢走了过来:“不是要喝奶了吗” 季含贞缓缓垂下眼皮,轻轻攥住了奶瓶的把手,过了几秒钟,她才开口:“把鸢鸢放小床上吧。” 徐燕州握住小姑娘的小胖手臂:“手松开点。” 鸢鸢坐的太高啦,她根本不敢松手。 徐燕州无奈,只得看向季含贞:“她不撒手。” 季含贞将奶瓶放下,“你低点,我把她抱下来。” 徐燕州就十分纡尊降贵的弯了腰,季含贞微微踮脚握住女儿的小手:“鸢鸢松手。” 鸢鸢这才小心翼翼的松开手,季含贞抱住她,鸢鸢却又看了徐燕州一眼,然后才缓缓收回了视线,趴在了季含贞怀里。 “你先出去,鸢鸢要睡了。” 季含贞将鸢鸢放在小床上,奶瓶塞到她手里。 徐燕州微挑了挑眉:“她睡了你就过来。” 季含贞没搭理他,徐燕州握住她腰,轻捏了捏:“我等着你,别给我想着躲。” 季含贞拧身避开,徐燕州也没再多耽搁,转身出了房间。 他处理了一点公事,又给彭林交代了几件事,然后给那个叫顾军的小子打了个电话,徐燕州觉得新人里面顾军还算是能力很出挑脑子也很机灵的一个,他也乐意重点培养他。 徐燕州挂了电话,又抽了会儿烟,外面还是一片安静。 他有点心猿意马,干脆起身离开房间去了隔壁。 门内一片安静,徐燕州犹疑了一下,却还是从外开了门。 鸢鸢的小床和卧室的大床是母子拼接的,季含贞就侧躺在小床旁边,一只手还虚虚的搭在鸢鸢的身上,好似是睡着了。 徐燕州没有开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适应了房间内的光线,他方才迈步走到床边。 季含贞确实是有点困,但还未睡沉,其实徐燕州推门进来那一瞬她就醒了,只是不想说话。 徐燕州弯腰,将人直接抱了起来。 季含贞这才掀开眼帘:“鸢鸢一会儿会醒……” “保姆会过来陪她。” 徐燕州低声说了一句,季含贞没再说什么,又缓缓闭了眼。 到了隔壁房间,徐燕州将人放在沙发上,“晚上什么都没吃,饿不饿” 季含贞确实是有点饿了,她现在还在哺乳期,本来就比正常人饿的快一些。 “想吃什么”徐燕州说着,又似无意般说了句:“我刚才让人去找会做淮扬菜的厨子了,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你先忍一忍。” “随便吃点面就行。” 徐燕州手臂撑在她身侧沙发扶手上,脸上却带了坏笑:“那我下面给你吃” 583 想要一整夜都抱着她 季含贞都没想太多,还是看到他眼底的坏笑和一脸的暧昧,才忽地明白了他话里另一层含义,她有点着恼,又有点羞愤,推开他扭过了脸。 “我去厨房,你等我一会儿。” 徐燕州最喜欢她这样的表情,生动,俏丽而又妩媚,好多时候,他也只有在看到她生气的样子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她身上还有一丝一丝的鲜活气息。 他俯身吻了吻她,“马上就好。” 他起身出了房间下楼去厨房。 季含贞干脆将自己窝在了沙发上。 多像。 她自嘲的笑了,和从前在澳城的时候,多像啊。 又是故技重施,可她怎么会重蹈覆辙呢 她就算是再愚蠢,再怎样的恋爱脑,也绝不会再一次调入这样用蜜糖来哄骗人的致命陷阱中了。 也许,她该做的不是这样冷怠他,让他一直对自己保持着这种征服的欲望和兴趣,她该做的是和外面那些女人一样,就赤裸裸的图他的钱,图他的势,想必,他会很快厌倦了她。 但她……怎么能做得到,和自己曾经真心喜欢过的男人,虚以委蛇呢。 她不想让自己变成那种面目可憎的女人,也不想让自己变成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因为现在的季含贞,对于她自己来说,已经陌生到了极致了。 徐燕州煮了两碗面,因为季含贞喜欢南方的菜系,所以面做的没有浓油重口,就连浇头都是爽口清淡的。 季含贞那一碗面里面,还有一个特别圆润饱满的荷包蛋,徐燕州还特意给她多烫了一点青菜。 他没让佣人上楼,自己去楼上喊她下来吃饭。 季含贞走下楼,和他对坐在餐桌边。 面看起来就很好吃,而这样家常的做法,很容易让她想起母亲周婉琴还在世的时候。 那时候她病的已经很重了,但却还是强撑着病体,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 那是母亲陪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从此以后,这世上最疼爱她,对她最真心,没有一点私心没有任何算计利用,只有全身心的爱和疼惜的人,就彻底的离开了她的世界。 如今想来,她命运的转折点,就是母亲的离世。 如果母亲没有死,季成章也许会欺骗母亲和她一辈子,直到他死去,都不敢将私生子和情人公诸于世。 季含贞甚至宁愿这样,宁愿这样来自欺欺人。 “吃吧。”徐燕州给她拿了一瓶常温的苏打水,打开了盖子放在她手边。 季含贞低了头吃面,吃了两口,她就开始掉眼泪,但她没有停顿,也没有抬头,她只是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和着眼泪,将那满满一碗面都吃光了,甚至汤水都喝掉了。 “没吃饱我的给你。” 从一开始,季含贞头也不抬的开始吃面时,徐燕州就放下了筷子。 季含贞却摇摇头,徐燕州这才看到她通红的眼。 “怎么了再难吃,也不至于哭吧……” 徐燕州刚才尝了一口面,味道虽然清淡,但是还是很不错的,没有失太多的水准。 季含贞又摇头,好一会儿,她才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的面,我刚才,只是想到了我妈妈。” 徐燕州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直接将人拉到了怀中:“季含贞,我以后不会让人再欺负你的。” 澳城季家那些人做的事,他是知道的,私生子和小三登堂入室,季氏已经是他们母子的囊中之物,季含贞带走的,只有她母亲的陪嫁和生前给她准备的嫁妆,季成章虽然另外准备了一些,但想来,如今早已被姚则南搬的七七八八了。 季含贞听得他这一句,心里刺痛难耐,而眼底,更是一片灼烧的烫意。 如今是没有人敢欺负她,可这世上欺负她最狠的人,就是他徐燕州啊。 徐燕州轻轻摸了摸她的鬓发:“如果你想把季氏抢回来,我也会帮你。” 季含贞却摇了摇头,她实在不想再和那一家人有任何的交集,她也实在不想,再因为这种恶心的事争来斗去。 季氏已经不是母亲管理的季氏,季家的宅子,也早就被那母子给弄脏了。 季含贞只想清清静静的过日子。 “那就便宜了他们” “只是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徐燕州没再说什么,季含贞对这些争权夺势没兴趣,但却不代表着徐燕州能眼睁睁看着那对母子骑在她头上,在澳城随意诋毁季含贞,肆意践踏她。 半夜的时候,季含贞本已疲累至极,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却仍是强撑着要起来回房间。 “保姆在房间陪着鸢鸢,你不用这样担心她。” 徐燕州有点舍不得她回去,他想要一整夜都抱着季含贞入睡,想要在清晨睁开眼的时候,也看到她在自己怀里。 他忍了这么久,想要的就是随心所欲和为所欲为,偏生鸢鸢这小东西还夹在中间。 “鸢鸢半夜睡醒看不到我会哭的。”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徐燕州想,要是哭了闹了就有奶吃,他也愿意。 584 名分 季含贞拍开缠在她腰上的手:“幼稚。” 徐燕州躺在枕上,看着季含贞起身,他忽然也坐起身来:“那我也跟你一起过去。” 季含贞吓了一跳:“徐燕州,你别在鸢鸢跟前发疯……” “我发什么疯都他妈这么多次了,老子也不是永动机,我也就是抱着你睡觉而已。” “鸢鸢看到怎么办” “她懂个屁。” “那也不可以当着小孩子这样。” 姚则南去世的时候,鸢鸢虽然很小,但这么小的孩子,也许还残存着一点模模糊糊的记忆。 姚则南对鸢鸢很疼爱的,鸢鸢对他虽然没有对自己这样亲近,但也没有任何的排斥。 季含贞虽然知道鸢鸢很大可能已经对姚则南记忆模糊,或者说已经忘记有那样一个爸爸了,但季含贞好像就是没办法做到,在鸢鸢跟前和徐燕州这样纠缠不清。 徐燕州看了季含贞一眼:“你提的条件,我哪一件没答应你怎么到了我身上,你不是推三阻四就是东拉西扯季含贞,你别挑战我的耐心。” 他说完,直接下了床:“你最好现在就慢慢习惯,你的生活里以后只可能有我徐燕州一个男人这个事实,还有鸢鸢,她也得跟你一起习惯。” 季含贞拗不过,她自己都不过是笼子里的一只鸟雀而已,更何况鸢鸢。 徐燕州揽在她在主卧的大床上躺下来那一刻,季含贞心底,那被贞节和声名捆绑的最后一根线,就这样彻底的崩裂了。 她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也没办法欲盖弥彰,她季含贞,就是变成了她曾经最讨厌,最唾弃的那一类女人。 唯一的庆幸大概就是,徐燕州没有交往的对象,没有太太,她至少,不用背负小三的罪名。 日子就这样缓慢如水的向前。 姚家因为之前早已退出京都的上流圈子,而姚则南的生意起步也不过短短数月,所以他的忽然横死也并未在京都掀起任何的波澜。 季含贞听说姚父将姚家从前在京都的旧宅子买了回来,但是姚家人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并未搬回去,依然住在京郊。 姚家人每个月会来看望她们母女两三次,但从不逗留过夜,姚家人的乖觉和知进退,在她面前说话时的小心和谨慎,自然都是徐燕州敲打过的原因。 季含贞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在这栋别墅里,守着鸢鸢过她们的清净日子。 徐燕州几乎是每日都要过来,季含贞不懂这人怎么会这样热衷于床上那点事,她常常会被他缠的烦不胜烦,有时候甚至都想,还不如干脆断奶,恢复生理期,至少一个月还能安生一星期。 但徐燕州这变态却又死活不肯她给鸢鸢断奶,她能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说是鸢鸢还小,哪怕母乳不够吃但是营养更全面对孩子身体好,其实真正原因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真论起来,现在鸢鸢哪里吃过几次 只是徐燕州其人实在是太过厚颜无耻,季含贞说到最后已经完全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理论了。 季含贞的生日是在十月,原本她并没想着要怎么过生日,顶多也就是家里厨师做个蛋糕做几个菜算了,但季含贞却没想到,徐燕州会在她生日那天,将鸢鸢留给保姆照顾,强制性的带了她出门。 而季含贞更没想到的是,徐燕州不但带她出去庆祝生日,甚至还带她见了他关系十分亲近的几个兄弟哥们儿。 有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有后来上学时认识的,关系渐渐十分亲密的同学朋友。 季含贞发现,徐燕州的这些朋友,也并非个个都是非富即贵,二代三代也有,但其他行业的精英,或者是平淡过日子的普通人,竟然都有。 其实,自从和姚则南结婚之后,季含贞几乎就没有过什么社交生活。 一是因为姚家进不去那些圈子,二是因为季含贞怀着身孕也不方便外出。 而姚则南去世后,季含贞更是一向深居简出,几乎没出过门。 她好似得了社交恐惧症,也许是澳城的一些风气的缘故,季含贞就算从小被娇养着,但却也耳濡目染不能完全免俗。 她失去双亲,又死了丈夫,在澳城的风俗里,她这样的女人是很不吉利的,人们平日不大愿意和她这样的人交际,而逢喜事时,她这样的寡妇也是不能出席的。 季含贞一路上都有些惶惶,车子到了会所庄园外,季含贞坐在那,却有些不敢下车。 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陌生人了,她甚至无法想象,当别人知道她的过去时,会是什么样的目光看着她,但季含贞只要想一想,别人可能会同情她,或者忌讳她,她就有些无法忍受。 “下车吧”徐燕州站在打开的车门外,对她伸出手。 585 庆生 季含贞的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她抬眸看向徐燕州,眼底流泻出遮掩不住的恳求:“我不想下去,让我回家去,好不好” 徐燕州的脸色就微微的变了,他为了给季含贞庆祝生日,做了很多精心的准备,请的人都算是他关系最亲密的兄弟哥们儿,他这个人交友不多,看重的也就这三五个。 他也从没想过让季含贞见不得光,带她见这些人,就是要宣告她的身份。 她是他徐燕州的女人,是他现在最在意的心头肉。 “就是一起吃个饭,没有外人。” 徐燕州耐着性子,伸手去握她的手腕:“下来吧,大家都在等着咱们。” 季含贞的手指冰凉,她像是木偶一样被徐燕州拉下车,恍恍惚惚的跟着他走入那金碧辉煌的所在时,季含贞心底一片凄苦,他永远在意的只是他自己的感受,从来不曾想过她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她跟着他一起走在这样灯火通明的地方,当她要面对无数陌生的目光时,她心底有多不安多恐慌,她感觉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一样,几乎无处遁形。 她好似回到了澳城那一日,在洲际酒店,她蓬头垢面被人从房间里推出来,从金碧辉煌的旋转门那里推出去,让她沦为澳城的笑柄,而那个时候,她盼望着他来拯救自己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季含贞只能低着头,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向前走。 进了电梯,这样密闭的空间里,季含贞才好似觉得自己安全了一些,她轻轻松了一口气,抬眸,却在电梯镜子里看到徐燕州不虞的脸色。 “跟我一起出门,让你觉得很丢脸,很难受” 徐燕州淡淡问了一句,季含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徐燕州抬起手,将她鬓边的头发整理了一下,似乎是妥协般说了一句:“只是一起吃饭,你如果觉得不喜欢,我们早点走。” 季含贞很轻的点了点头。 徐燕州带她走到包厢外的时候,季含贞紧张的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徐燕州停了脚步,看向她:“贞儿,你很年轻,很漂亮,你就该经常出来走动交际,要不然你会像你在后园子养的那些花儿一样枯萎了。” 他这样的男人,其实根本不会去关注身边女人的状态,更何况他本来就算是粗神经的直男,但也许是因为真的挺喜欢季含贞的,所以她的精神状态他都看在眼里。 带她出来,是想给她大肆庆祝一下生日,也是不想她再整日闷在家中,天长地久的,人都要闷坏了。 如果能交到对脾气的朋友,闲暇时一起出去吃饭逛街喝茶,她的心情想必也能慢慢的好起来。 “别去管外面人的眼光,也别管他们会说什么,你只要自己过的开心就够了。” 徐燕州说完,握紧了她的手,示意侍应生推开两扇沉重的木门。 一室的喧嚣渐渐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他们两人。 季含贞有一瞬间脑子是完全空白的,但徐燕州紧紧攥了一下她的手,她好似就回过了神。 从小到大,她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的大场面的。 好像有些东西,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已经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她跟着徐燕州迈步走进房间,整个房间早已被红色的玫瑰填满,他的审美就和他这个人的性格一样,直接而又外放,不会有太多浪漫唯美的巧思。 今晚的衣服也是徐燕州给她挑选的,其实姚则南去后,她日常穿的都是黑白灰或者浅色系,但是徐燕州说,今天是生日,怎么也要喜庆一些,所以给她挑选了一条酒红色的长裙。 徐燕州给他选定了这条裙子的时候,季含贞恍惚之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那一年在澳城,她去给他过生日的时候,也是穿的这样一条酒红色的v领长裙,她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不许她摘下披肩的样子。 今晚这条裙子是抹胸收腰的款式,她产后到现在,体重甚至比怀孕前还轻了一些,但因为哺乳期的缘故,罩杯却是比之前还要大了一个cup的,本来就十分傲人的好身材,今晚更是展示的淋漓尽致。 平日在家中她几乎都不化妆,但今晚穿了礼服造型师和化妆师又给她很精心的做了妆造,就连季含贞望着镜子里妩媚动人的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很。 而徐燕州更是满目的惊艳,她知道的,他一向就喜欢妩媚丰腴的漂亮女人。 “东珩,长郡,润安……”徐燕州和几位好友一一打了招呼,就将季含贞介绍给众人:“这就是我常给你们说的贞儿,季含贞。” “季小姐,真是久仰大名。”傅东珩率先起身给季含贞打了招呼,随后陆长郡和顾润安,还有江柯,安楠,以及同桌的几个年轻女孩儿都一一起身给季含贞打了招呼。 季含贞到此时,已经完全找到了从前出去交际时的那种状态,且渐渐变的游刃有余。 她落落大方的一一含笑回应,不卑不亢而又十分得体,傅东珩不由和陆长郡几人对望了一眼,倒是对季含贞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改观。 586 找死 说真的,一开始徐燕州告诉他们,自己和季含贞这样一个寡妇在一起的时候,傅东珩几人都是十分不赞同的。 徐家的情况本来就十分复杂,那些兄弟个个乌眼鸡一样盯着徐燕州,他这种时候找一个季含贞这样的女人,实在是授人以柄的事儿。 但徐燕州的性子他们也清楚,知道他这人向来想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绝不会受人影响的,因此也只能委婉的劝几句。 但今晚见到季含贞,傅东珩这种阅人无数的,也不得不承认,季含贞是真的漂亮招人,行事也大方,看起来十分有教养,虽然外貌实在是生的太过红颜祸水了一样,但气质里却并未沾染半点风尘味,看得出来是自小家教严格的。 徐燕州望着这样的季含贞,莫名的,竟也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来, “季姐姐,你坐我旁边吧。”一个长的很机灵讨喜的女孩儿,挽着季含贞的手臂笑吟吟的说道。 季含贞下意识看向徐燕州,徐燕州乐得如此,就点了头,季含贞也就不再迟疑,在于微身旁坐了下来。 她是江柯的女朋友,之前徐燕州见过她一次,印象里是个活泼机灵的小姑娘。 江柯是徐燕州高中时的同学,家世一般,如今在投行工作,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因着这一次聚会,是徐燕州给季含贞庆祝生日才安排的,所以今晚的主角自然就是季含贞。 除却徐燕州给季含贞准备了琳琅满目数不清的贵重礼物之外,傅东珩等人也都准备了厚礼,甚至江柯和安楠也商议后,给季含贞准备了价值稍显不菲的奢牌首饰。 徐燕州知道他们两人的条件,原本他事先叮嘱过的,季含贞什么都不缺,不需要他们花什么钱,但两个人还是十分上心,徐燕州对于身边人看重季含贞这件事,从心底里觉得满意开心,他自然也会在其他方面给江柯和安楠好处。 只是于微和安楠的那个小女友周倩,却在看到自己男友送出去的礼物包装上熟悉的logo后,心里都有些隐隐的不高兴起来。 她们还没收到过男友送的贵重礼物,怎么这个寡妇就有这样大的脸面 更何况,季含贞生的这样漂亮,简直是妩媚动人活色生香,虽然她是徐燕州的女人,但是自家男友在她进来那一瞬,都看的眼都直了…… 于微越想心里越不痛快,就给周倩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前后脚去了洗手间。 季含贞对于这一切自然一无所知,她心里甚至还在想着,这么多的礼物首饰包包,她根本用不过来,刚才看到于微的包还是一个半旧的lv,周倩更是只背了一个没牌子的包包,她就想着,反正自己不大出门,这些东西给她也是束之高阁,还不如整理出来一些送给两人。 于微站在洗手台前等着周倩过来,两人往外看了看,这里今晚都被徐燕州包了下来,所以外面一个闲杂人等都没有,而季含贞那边正在得意洋洋的收礼物,一屋子人都捧着她,想必也不会出来。 两人就一边洗手,一边嘀咕了起来。 “江柯还没送过我香奶奶家的礼物呢。”于微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的项链,这条还是高仿的梵克雅宝,而刚才江柯送给季含贞的礼物却是一个硕大的香奶奶家的盒子,于微越想心里越有气。 周倩却看了一眼于微的包,撇嘴道:“但之前江柯还给你买过lv的包包啊,安楠的收入还不如你们江柯,如今就做个穷酸的大学讲师,我连一个奢侈品包包都没有。” 于微就笑:“你怎么知道安楠穷酸你没看到他送那女的的是什么牌子蒂芙尼的首饰,想来也不会便宜的,只不过是咱们不配罢了。” 周倩瞬间心里直冒酸水:“唉,微微,你说,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命好一个寡妇,据说还生过孩子的,怎么就能把徐先生迷成这样我听说她现在住的二环里的别墅也是徐先生买的……” 于微对着镜子补了补妆,看到自己手里那只口红,已然不是最新款的了,她就有些愤愤的将口红丢进了一边的垃圾桶:“那谁知道,也许人家嫁过人,经历的男人多了,修炼出来一身好功夫,所以男人才被勾的五迷三道呢,你没看到她刚才进来时,那些男人的眼神……” 于微话未说完,周倩忽然猛地撞了一下她的手臂。 于微被撞的一个趔趄:“你干嘛呀周倩……” 她话音还未落定,整个人却僵住了。 镜子里,映出来徐燕州铁青的一张脸,还有他身侧的季含贞,脸色白的如纸一般,甚至连唇色都黯淡了。 “季,季姐姐……我,我乱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于微吓的魂飞魄散,转过身就急急道歉,但舌头好似打了结,磕磕巴巴的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587 护她 周倩也吓的瑟瑟发抖,她不敢确定两人什么时候过来的,她刚才那些话,他们有没有听到。 但她仍是恐惧无比。 她听说过一点徐燕州的名声的,她这样的普通人,在徐燕州这种高不可攀的男人眼里,根本连蝼蚁都不如。 “乱说的”徐燕州忽然上前一步,在于微尖叫出声那一瞬,他一手开了水管,一手攥住于微的头发直接将她的头脸摁在了镜子前的洗手池里,于微整个脸都被摁进了冷水中去,她拼命的扭动挣扎,但徐燕州却摁的死紧不松手,周倩站在一边吓的直接哭了出来,她抖抖索索的看向季含贞:“季姐姐,季姐姐你快救救微微吧,她会死掉的……” “徐燕州……” 季含贞轻唤了一声。 徐燕州听到季含贞的声音,非但没松手,反而越发下了死力摁住了于微的脸,周倩发现,于微这会儿挣扎的力气都已经比方才小了很多了…… 季含贞怕他这样眼底揉不得沙的脾性当真闹出什么人命来,连忙奔过去试图拉开他:“徐燕州,你快停手……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徐燕州却一把甩开了季含贞的手,他眸底一片血红,说不出的可怖狰狞:“她敢这样说你,她今天就该死!” 徐燕州此时好像陷入了一种连自己都说不清的癫狂可怕的情绪之中,他听不得别人羞辱季含贞,更看不得季含贞被欺负,他好像是在加倍的发泄着什么,弥补着什么。 “徐燕州……”季含贞急的都要哭出来:“你把她弄死了,你也要去坐牢,到时候我和鸢鸢怎么办别人再欺负我们的时候,我找谁去” 徐燕州听得她这一句,整个人像是忽然间就神思清明了起来。 他怔怔然回头看向季含贞:“贞儿,你再说一遍,就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徐燕州,你要是去坐牢了,我和鸢鸢……将来找谁去靠谁去” 季含贞几乎是哽咽着说了这样一句。 徐燕州忽然松开手,他转身大步走到季含贞跟前,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贞儿,你需要我,你是需要徐燕州的,对不对” 季含贞这会儿只能顺着他,不敢再让他动怒,闻言就轻轻点了点头:“是……” 徐燕州捧住她的脸,低了头深吻下去,他吻的又快又重,动作又有点粗鲁,甚至将季含贞的嘴唇都磕破了,但她没有推开她,她甚至,抬起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窄腰,似安抚一般,轻轻摩挲着他后背结实的肌肉。 于微软软的瘫在了地上,刚才,她几乎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识了,她甚至以为,自己今天大约就会死在这里。 却没想到,她还能捡回一条命。 于微不停的咳嗽着,刚才喝了一肚子的水,甚至气管里都呛满了水,她捂住自己的脖子,痛苦不堪。 傅东珩等人察觉到不对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徐燕州猩红着眼将季含贞抱在怀中,周倩靠在墙壁上,一脸的惊魂未定,而于微是最狼狈的那一个,脸上妆都花了,头发湿淋淋贴在狼藉一片的面颊上,犹如溺死鬼。 江柯吓了一跳,赶紧要过去扶她,徐燕州却揽着季含贞,缓缓开了口:“江柯,这个贱人刚才诋毁贞儿,污言秽语羞辱她,正好被我听到,她是你女友,这件事,你来处理吧。” 江柯的步子骤然就顿住了。 于微坐在地板上,闻言连头都不敢抬。 心里却清楚而又绝望的知晓,完了,彻底的完了,是她自己断送了自己的未来的路。 她这样的条件,能找到江柯这样的男友,不知让家里的姐妹们羡慕成了什么样…… 父母也盼着,她和江柯能赶紧订婚结婚,以后,她就是京都人了,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京都户口,简直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但是现在,全完了。 安楠也下意识的看向周倩,他知道自己女友和于微关系还不错,所以现在他不太确定,刚才于微议论季含贞的时候,周倩有没有附和或者跟着一起说了什么难听话。 “州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处理妥当,给您一个交代的。” “不是给我交代,是给贞儿交代。” “是,我一定会好好处理,给季小姐一个妥善的交代。” 徐燕州抚了抚季含贞的后背,目光扫过面前几人,他倒是难得这样长篇大论:“你们应该都了解我的脾性,我把人带来给你们看,不是让你们发表意见提出看法的,只是为了告诉你们,她是我的女人,你们任何人,包括你们的身边人,下她的脸面,就是下我徐燕州的脸面,如果这样的话,以后朋友兄弟也都没必要做了。” 傅东珩几人面色都有些沉肃,他们和徐燕州认识多年,关系极好,自然是知晓他的脾性的。 如今江柯的女友做了这样的事,怕是江柯也要被牵连。 588 是我太喜欢你 江柯在投行上班,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对他也是有关照的,江柯才得以业绩出众。 若是因为于微被牵连,江柯今后事业上肯定多少要受挫。 果然,徐燕州这番话一出,江柯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于微,你跟我出来。”江柯走到坐在地上的于微身边,直接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周倩看着于微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就被拽了出去,脸色越发苍白了几分。 安楠不等徐燕州开口,就叫了周倩:“周倩,你也过来一下。” 周倩蓦地颤了一下,但她实在太过惧怕徐燕州,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安楠出去了。 好好儿的生日,不欢而散,徐燕州不免憋了一肚子的气。 傅东珩和陆长郡就打了圆场,笑着说难得徐燕州舍得把季含贞带出来,他们也想请季含贞吃饭,希望两人能给个薄面。 徐燕州面色微微和缓,却低头看季含贞:“看贞儿的意愿吧,她想出门的时候,再聚也行。” 傅东珩就笑道:“那成,反正季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或者什么时候想出门,我们自然都是什么时候有时间的。” “都回去吧,我也带贞儿先回去了,她身子不太舒服。” 徐燕州揽着季含贞离开,傅东珩等人亲自送到了楼下车子边。 这一晚上众人自然是见识到了徐燕州对季含贞的上心和呵护,傅东珩虽然意外于徐燕州这种对女人完全视作玩物和纾解生理欲望的人竟也动了真格,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万事总有例外,大约季含贞就是那个能降伏徐燕州的人。 回去的路上,徐燕州将车子的挡板放了下来。 他知道今晚于微的那些话,会在季含贞心里留下多深的阴影,如果当时不是季含贞说自己和鸢鸢需要他,他说不定真就失控的溺死了于微那个贱人。 他对季含贞是真的很喜欢,且有很深的怜惜,而如今,这怜惜越发的深浓。 “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徐燕州干脆将她抱起放在了自己膝上,他抚了抚季含贞的鬓发,又低头吻她:“我向你保证,今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季含贞却无所谓的笑了笑:“管得住别人的嘴,还能管得住别人心里怎么想吗随便吧,反正事实,差不多也就如此。” 男人喜欢上一个不合时宜的女人,世人只会以为是那个女人妖妖道道勾引了男人,根本不会去想其中真相。 “谁说事实是如此”徐燕州亲了亲她雪白的颈子:“是我喜欢你,缠着你,这才是事实,我会让他们都知道,是我徐燕州舍不下贞儿。” “你当真” 季含贞还是觉得有点意外的,男人一向注重声名远胜过一切,她其实并不大相信,徐燕州会这样做。 “当真。”徐燕州无所谓的一笑:“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足够差了,也不在乎再多一项强取豪夺的罪名。” 季含贞望着他,这一刻心里的万般滋味竟找不到语言来形容。 她恨他,怨他,失望过,心灰过,却又总会在一些细枝末节里,隐隐的,生起点点滴滴的涟漪。 “徐燕州。” 季含贞忽然缓缓开了口:“当初在澳城那时候,你对我,也不全然是欺骗的,是不是” 徐燕州的手仍握在她的细腰上,他的指腹摩挲着她腰间软嫩的肉,听得她这样询问,手上的动作忽然就顿了一顿。 “我不想骗你,贞儿,也许当初我对于你,确实没有什么真心,只是男人觊觎一个女人的美色和肉体想要据为己有而已,我也以为,你就和我身边的那些女人一样,我转脸就能把你忘的干干净净……” 这些确实是他的心里话,他从过去两人相处的一些碎片中窥得,他当初为了得到她真的是煞费苦心,所以还曾有过洲际酒店整整七日不曾出门的战绩。 虽然他亦是不太清楚,当初的自己怎会舍得就这样和她断的干干净净。 但有些事,大约也只能在他的记忆完全恢复之后才能找到答案,如今想再多,也都只是枉然。 反正罪责都在他的身上,他始乱终弃,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她恨他怨他,他都只能照单全收。 “所以,也许以后的某一天,你也会像当初在澳城一样,厌弃了我,到那时,徐燕州,你想过没有,我该怎么办” 季含贞眼底渐渐漫出清透的一抹笑:“你肆意妄为,性情不羁,不在意名声,不在意外界的议论和声音,那是因为你的社会地位高高在上,你掌握了话语权,你做什么,都有人兜底,都不怕把路走绝,可我有什么呢我没了亲人,朋友,家族,再没了名声,或者说,一身污名,我季含贞这个人,就相当于社会性死亡了……” “再者说,你总要结婚的,你结婚后,我算什么更也许,你对我的兴趣持续不了那么久,可能你结婚前,就已经和我分开了,那么,又何必将我置于公众的目光之下我甚至宁愿,就这样,永远永远见不得光。” 589 第一次关心他 季含贞说完,轻轻拿开了他的手臂,她从他膝上下来,在一边安静坐好。 人生像是走入了一条不见光的死胡同,就连偶尔漏进来一星半点的微光,也都只是她的幻想。 季含贞很清醒的知道,徐燕州年纪不小,身上又是这样沉重的担子,他早晚都要娶妻生子的。 她不想把自己置身于那样尴尬狼狈的境地,真到了那样的时刻,对于自己对于他的妻子,都是刻骨的伤害。 她很想能和他坦然的讲清楚这些,他可以理解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自己却也知道,男人很多时候根本不会听这些大道理,尤其是徐燕州这样的上位者。 他只会为所欲为,随心所欲。 “如果我要结婚,我也会事先把你和鸢鸢安置妥当,季含贞,从我再一次决定招惹你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下半生的路。” 徐燕州抚了抚她的长发:“你不用害怕什么,如果我连自己第一次喜欢的女人都没办法保护好,那我徐燕州真不用在京都混了。” 季含贞只是很淡的笑了笑。 她自然相信他的手段和能耐,她只是不相信自己,这一生还有好运气而已。 …… 生日宴后不久,季含贞隐约听说,江柯的那个女友于微,下场挺惨的。 江柯和她分了手,听说江柯还找了律师朋友,将这两年赠予于微的奢侈品和大额转账还有之前给她买的那一套小公寓,全都收了回来。 于微自从和江柯恋爱后就没有工作,因此两人分手,她被追回这些东西之后,生活很快就陷入了困境,最后只能打包行李回了老家,而据说,她回了老家后,父母知道她被江柯甩掉,房子钱首饰都没了,几乎是大发雷霆,她父亲还将她狠狠揍了一顿,觉得就是她的愚蠢无知,葬送了他们这一大家子等着鸡犬升天的大好前程。 之后于微的父亲就开始给她找彩礼丰厚的结婚对象,什么二婚的丧偶的年纪一大把的丑陋无比的,都不挑,只要给的钱多,于微就得嫁。 于微不愿意这样被人摆布,就找了个机会逃跑离开了家,但她学历不大好,毕业后几年算是没任何的工作经验,想要在陌生城市生存下来,虽然不是多大的难题,但若是想再过从前的好日子,却是根本不可能了。 而安楠也和周倩分了手,但大约是因为周倩没有于微那样恶劣,两人的分手也算平和。 再后来,江柯和安楠还特意十分正式的登门道歉了一次,季含贞其实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们来道歉,她也就接受了,这一件小小的风波,也就此翻了篇。 京都下了第一场初雪的时候,徐燕州带了季含贞和鸢鸢去山里泡温泉,也许是到了这样与世隔绝的清静之地,季含贞的心情放松了许多,甚至很多时候,也能和徐燕州说笑几句。 彭林就觉得,只要季含贞开心,徐燕州的脾气好像就会变好一些,人也没有那么难伺候了。 因此他们这些身边人,原来常常叫苦不迭的,现在心里都隐隐盼着,这位季小姐能多对徐总笑笑的好。 从温泉山庄回去后,因为临近年关,徐燕州就忙了起来。 季含贞甚至有一周的时间,都没怎么见过他。 但他不来,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打电话过去询问,就带着鸢鸢,待在家里清清静静过她们的小日子。 而徐燕州这边好不容易忙过去这一阵子,等他得了一些空闲想到季含贞的时候,才发现两人差不多七八天没见面了,而微信聊天记录中,也多半是自己发过去没有得到回应的消息。 徐燕州一时有些失落,将钢笔扔在一边,扯开领带站起身,点了一支烟。 其实自己也很清楚,她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他不去找她,她根本不可能主动找他,更甚至,她巴不得他永远不来。 徐燕州抽完了两支烟,打了内线电话吩咐彭林:“去准备车子,把之前我让人从国外买的那些珠宝拿到车上,我十分钟后下去。” 他挂了电话,想了想,还是打给了季含贞。 “在做什么” “鸢鸢刚睡着,我在楼下看了会儿雪。” “京都冬天冷,你没事儿别出去瞎逛,就待在家里,暖和。” 季含贞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我一会儿过去,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的。” “那好,等会儿见。” 季含贞没说话,徐燕州也没挂断电话,又过了差不多几秒钟,就在徐燕州预备挂断电话那一瞬,季含贞忽然说了一句:“开车慢点,路上雪很厚。” 徐燕州只觉得整颗心蓦地狠狠激荡了一下:“贞儿……”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季含贞第一次这样关心他。 季含贞却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轻轻挂断了电话。 590 对她动手 徐燕州的车子缓缓驶入别墅时,天色已经微黑了。 司机停好车,徐燕州拿了东西下车,别墅内的佣人闻声迎了出来,并未见季含贞的身影。 他没有多停留,大步向房子里走:“季小姐呢” 刚一进门,徐燕州的步子却顿住了。 原本该是温暖如春的室内,此时却一片冰冷。 他脸色倏然变了,眸色一片沉寒望向佣人:“怎么回事” “前几日暖气忽然出了点故障,我们打了电话报修,但是一直没什么进展,本来想告诉徐先生您的,但是季小姐不让,说您年关忙的很……” 佣人越说声音越小,徐燕州面色实在太摄人冷厉了一些。 “季小姐不让你们一个个都是哑巴了”徐燕州抬手指着面前佣人,面容暴戾一片狰狞,“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都他妈给老子滚!” “是我不让他们给你打电话的……” 季含贞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走了出来,她面色有些苍白,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人好像更瘦了一些,气色也不太好。 “也没有太冷,多穿一点就行了,从前我们在澳城几乎不用暖气的,你就别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季含贞说着,却实在忍不住,偏过头咳嗽了几声。 “还说不冷,是不是要冻出毛病了你才会让我知道” 徐燕州又气又心疼,几步上楼,一把握住了季含贞的手。 冰凉入骨,几乎像是握着冰块子一样。 “我冬天都这样的,并不是冻的。”季含贞想要缩回手,但徐燕州却攥的更紧了:“你去收拾一下你和鸢鸢的东西,现在就搬出去。” “去哪……” “去我那里,以后,你和鸢鸢都跟我住。” “不行的。”季含贞急了,死命的想要挣开,她怎么能搬去徐燕州那里呢,现在住在这里,还有姚家这一层遮羞布,真搬到他的房子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永远都说不清了。 虽然季含贞很清楚,现在也不过是欲盖弥彰,但总好过,就那样赤裸裸的把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摊开在阳光下,任人指手画脚的议论。 姚则南离世才不过短短数月啊,世人只会把各种指责和猜忌谩骂,加诸在她这个女人的身上。 “怎么不行你是我的女人,我也从没想过让你不见光……” “是我自己不想见光,不敢见光,行了吗徐燕州你什么时候想过我的感受你什么时候为我考虑过姚则南去世半年都没有,我跟你出双入对,世人只会把我的脊梁骨戳穿,而你毫发无损全身而退,该结婚结婚,该生孩子生孩子,我一身骂名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你想过没有” 季含贞在再一次将他推开:“如果你不肯放过我,那我就待在这里,我哪儿都不去。” 徐燕州眼底的怒气已然遏制不住,他伸手指向季含贞,季含贞下意识想躲,以为他终于克制不住想要对她动手了,可他只是指着她的眉心,“季含贞,你有种,老子也不是非你不可,别他妈以为老子这辈子除了你就不会喜欢别的女人了!”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吼出声来,季含贞从未见过他这样暴怒的样子,她实在怕的厉害,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楼上隐约传来鸢鸢的哭声,季含贞下意识想往楼上去,但腿却是软的,她扶着栏杆,向上走了几步,徐燕州却忽然一步上前,攥住了她的长发。 季含贞吓的尖叫一声,眼泪瞬时飚了出来。 徐燕州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知哪一处的哪一根神经在剧烈的抽动着,疼的撕心裂肺。 无数破碎的画片都在他的眼前闪动,不停的闪动。 有一瞬间似有定格,好似正是她一巴掌搧在他脸上的画面。 手上的力道不由收紧,季含贞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被撕扯的生疼,好似皮肉都要被硬生生的扯掉。 她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掰开他的手指,可徐燕州眼底的狞色却让她整个人如坠深潭。 他从来都不是绅士,传言中的他是会动手打女人的,季含贞从前觉得他和传言中的那个形象不符,其实这个认知才是错的,他从来都是那样的人,他不过是色欲熏心之下披着一层假面而已。 她缓缓放下手,甚至闭上了眼。 他想怎样就怎样吧,从一开始到现在,她有过任何的选择权,有过任何被人尊重的时刻吗 如果他真的动手,那也是件好事,她心底的那一丝丝微末的期盼,从这一刻起,也就彻底的荡然无存了。 “季含贞,我他吗就是对你太好了。” 徐燕州却缓缓松开了手,他望着面前季含贞那张苍白几乎失尽了血色的脸,血液里沸腾叫嚣着的那些暴戾因子,终究还是一个一个的平息下来。 不管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将他气的如何失控,他终究还是对她下不了手。 而正是这个认知,让徐燕州忽然觉得烦躁不安。 他讨厌这种被女人拿捏的感觉。 他的人生信条里,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喜怒哀乐不可以被一个女人来操控。 591 寻欢 就算季含贞再怎样让他喜欢,怜惜,她也只能是他生活里的调剂,他放松解压的工具,却绝不能成为占据上风和主动权的存在。 “你不想见光,不想要名分,老子都满足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徐燕州豢养的一只鸟雀,一个小情人,或者说,你觉得你是玩物,也可以。” 徐燕州冷笑了一声:“你不想出去,那就从这一刻开始,不准离开这里一步,季含贞,老子要什么时候来睡你就什么时候来睡你,没你说话拒绝的份儿。” 他说完这句,竟是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转身下楼离开了。 季含贞就那样抓着栏杆站着,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离开时楼下的大门洞开,寒风呼啸着卷着雪花吹进来,冷的彻骨,可身体上的冷意,却怎么都没办法抵消心底那绝望的寒意。 季含贞想,当初在澳城的时候,如果他露出这样的真实面目,她也就不会那么伤心那么痛苦了吧 可她甚至没有多少伤春悲秋的时间,鸢鸢的哭声又细碎的响起,季含贞缓缓攥紧了栏杆,她一点一点积攒起满身的力气,一步一步的走上楼。 没关系啊,他怎么伤害她,怎么对她都没关系。 因为季含贞早已不再爱徐燕州了,从他消失那一刻,她就已经不再爱他了,所以,现在他做什么,说什么,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 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心底有一个地方隐隐的痛着,痛的让她在每一次呼吸之间都觉得撕扯的生疼。 季含贞走进房间,房间里也没有什么暖意,鸢鸢坐在小床上,鼻子尖红红的,哭着哭着打了一个喷嚏。 季含贞抱住她,眼泪忽然间就汹涌夺眶了。 徐燕州直接让司机将车子开到了小金山。 小金山这边的负责人闻讯早早就迎了出来。 徐燕州满面戾气,眼见心情极差,经理也不由得提了心,小心翼翼上前问了好,引着徐燕州往电梯边走。 “您今晚是一个人,还是有客人”经理一边小心的询问,一边给身边人使眼色,徐燕州有段时间没来小金山,坊间传闻他如今有个十分上心的相好,眼见得是改邪归正一心一喜独宠那个女人了。 经理之前还是有点惋惜的,因为小金山前几日刚来了一位年轻姑娘,他第一眼看到就笃定,这绝对是徐燕州最喜欢的那类女人,只是可惜财神爷封心锁爱,已经许久不来了。 “把我的酒拿几瓶过来,别让人过来烦我。” 徐燕州懒得和经理废话,丢下一句就率先出了电梯。 “是,徐总您放心,我这就让人送酒过来。” 经理点头哈腰的说着,一边毕恭毕敬的将人送到包厢,一边却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您看要不要安排个姑娘陪您喝几杯……” 徐燕州的脸色倏然就变了,他脚步顿住,眸光沉沉望着面前的经理,不发一言。 经理吓的脊背被冷汗湿透,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可徐燕州却忽然开了口:“你知道我的喜好,别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都往我跟前塞。” “是,是是是徐总,您放心,这姑娘是刚来的,还是个清白身子……” 徐燕州摆了摆手,打断经理的废话,直接迈步进了包厢。 经理没敢跟进去,站在门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就立刻在耳麦里吩咐人将那位名唤姜烟梨的姑娘叫过来,他得好好交代交代那姑娘,千万不能让她冲撞了徐燕州。 这个财神爷,是一准儿得好好的留住的。 徐燕州身姿散漫靠在沙发上,几分钟前,彭林打了电话过来,季含贞那边的别墅里暖气已经抢修好了,负责人得知是徐燕州亲自过问的,吓的差点跪了,再三保证绝不会再出这样的故障。 转脸却将手底下的人狠狠骂了一顿,真他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因为一点蝇头小利为难徐总的心头肉,这要是连累到他身上,他真要大耳刮子抽死他。 徐燕州没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他也就是犯贱,季含贞整天垮着一张脸对他,连笑容都难得见几次,两人今日闹成这样,他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惦念着她。 只是,徐燕州下了狠心,他可以在自己喜欢的女人身上花费时间精力金钱,但却决不允许自己的大部分时间精力都浪费在女人的身上。 就算是季含贞,也不能是其中的例外。 姜烟梨推门进来的时候,徐燕州先是闻到了一股很奇异但却很独特的香味儿,然后抬起头时,就看到了一张妩媚入骨的芙蓉面。 也许是年纪不大的缘故,虽然生的妩媚,但眼神和气质里却都透着一股生涩的稚嫩。 她的身段也算是窈窕,虽比不上季含贞那样撩人勾魂,但却也算难得可贵的先天条件得天独厚。 姜烟梨拿着酒进来,她轻轻放下酒和托盘,然后折身去调了一下室内的灯光,就再次走到徐燕州身前,双手向后捋了一下旗袍的下摆,缓缓跪在了徐燕州的腿前。 592 侍奉 她大约是真的年纪不大,并没有什么经验,虽然强作镇定,但倒酒的时候,手指还是隐隐颤栗的。 徐燕州接过酒,一气喝了半杯,就将酒杯递了出去,姜烟梨赶紧伸手接过,又拿起酒瓶给他添满。 徐燕州却抬手制止了她,“酒先放下,你把头抬起来。” 姜烟梨立刻乖乖的抬起了头,徐燕州望着面前的女孩儿,眼前不期然出现的,却仍是季含贞那张脸。 他干脆伸手掐住了女孩儿的下颌,“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二十一了,叫姜烟梨。” “姜烟梨是哪两个字” 姜烟梨乖巧的一一回答了。 “挺好听的,很适合你。”徐燕州的手指捏住女孩儿的下巴缓缓抬高:“知道怎么伺候男人” 姜烟梨的脸就红了,却还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徐燕州松开手,身子微微向后躺靠在了沙发背上,他长臂随意舒展开,修长双腿大敞着,是一贯的稍显狂放的坐姿。 姜烟梨缓缓直起身子,却仍是跪着,并没敢起身,她受过一点培训,但并不多,马经理说,不让她受太多的培训,女孩子身上那种青涩和笨拙更让男人喜欢。 她虽然不太懂,但却一直很听话,马经理嘱咐她,让她一定要乖巧顺从,她牢牢记着呢。 她能感觉出来今晚这个客人身份一定很不同寻常,因为马经理一直都没舍得让她露过面,但今晚却亲自叫了她过来,还耳提面命的叮嘱了好一会儿。 姜烟梨虽然年轻单纯,但却也不傻,她心里知道的,如果能把今晚的这位客人伺候好,她以后半辈子都不用担心了。 其实她刚才进来之前,还是有点担心的,她担心里面的客人会很老或者很丑陋,再不济也是那种中年发胖的油腻男,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位年轻英武的男士。 徐燕州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男,反正京都常年评选女人心中的最佳白马王子了最想谈恋爱的十大青年才俊啊什么什么的乱七八糟的榜单,他从来都是没上过榜的,但其实他长的很有男人味,加上身材高大挺拔,很招女人喜欢的。 姜烟梨从进门那刻开始,就觉得心跳的厉害,而刚才徐燕州掐住她下颌,让她抬头看他的时候,问她名字年龄的时候,那么近的距离,姜烟梨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了。 如果自己的第一个客人是面前这位的话,姜烟梨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很不错了。 她偷偷吸了一口气,缓缓倾身,伏在了徐燕州的膝上。 女孩儿的身子骨很软,她偎过来那一瞬,徐燕州就感觉自己的双膝好似裹入了温香软玉之中,姜烟梨的手也很软,她的手指沿着他结实的小腿摩挲着,一路缓缓向上,直到最后,隔着一层单薄的西裤布料,停留在了滚烫的大腿上。 他本就是个重欲的人,姜烟梨又是真的漂亮身材好,她这一番撩拨,他很自然的就有了反应,只是生理上虽如此,但心理上,却没什么波澜。 姜烟梨见男人坐着不动,甚至连气息都没有半点凌乱,不由得抿了抿嘴唇,她忍着羞怯和脸颊上的热烫,垂眸抬起手,一颗一颗解开了旗袍上的盘扣。 衣襟散开,从女孩儿如雪的肩头滑落,散乱堆在腰间,大片风光不遮不掩的映入徐燕州的眼帘,可他望着姜烟梨的胸前,脑子里出现的却仍是季含贞的模样。 姜烟梨诚然没办法和季含贞比,但也真的算上天偏爱了。 “徐先生……” 姜烟梨忍着羞意,大着胆子轻轻抓住了徐燕州的手贴在了自己胸口处。 徐燕州却在指尖几乎触到她的皮肉那一瞬,忽然撤回了手指。 姜烟梨有些诧异,又有些惊惶不安,刚才马经理千叮咛万嘱咐的,绝不能惹恼了这位徐先生,更千万不能让他动怒。 她心里不免忐忑,眼底已经渐渐盈了泪。 徐燕州抽回手指,却倾身从茶几上抽了一张消毒纸巾。 他先是慢条斯理的将手指擦干净,方才指了指姜烟梨的嘴:“把你嘴上的口红擦了。” 姜烟梨不敢多问,虽然心里不安惶恐又不知所措,但却还是立刻起身乖乖照做,擦掉唇上口红之后,又特意用湿巾狠狠擦了两遍,方才扬起小脸给徐燕州看:“徐先生,都擦干净了……” 徐燕州眼神淡漠望着面前的女孩儿,他再次散漫的向后靠在沙发上,抬手指了一下她湿润着的唇。 “用这儿。” 姜烟梨怔了一下,忽然有些说不出的委屈。 但她什么都不敢问,也不能问,她只能乖顺的点点头:“是……” 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抬起又落在他腰间皮带上。 皮带搭扣被解开的声音,拉链拉下的声音,在紧闭的空间里,好似被放大了数倍。 徐燕州头向后仰,缓缓闭了眼。 京都到了冬日,总是无止无尽的下着雪。 天色全都黑透了,大雪无声的飘落,将这整个肮脏的,不堪的世界,全都尽数吞噬,淹没。 鸢鸢睡的很沉了,房间里温暖如春,此时只穿着短袖短裤的薄睡衣都觉得有些许的热。 593 凉透 季含贞轻轻将窗子开了一线,冷风夹杂着雪花飞进来几片,就落在了她的脸上,但很快就融化了。 她缓缓伸出手,去接外面飞扬的雪花。 那时候澳城也难得的下了雪,那时候,正是她一生中很幸福很甜蜜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总是会有很好的运气,所以遇上了他,在她无助陷入困境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帮,十分绅士的尊重着她要‘守孝’的心愿,陪着她,护着她,宠着她。 让她当真天真的以为,自己是被上天偏爱的幸运儿。 没有了母亲的宠爱和呵护,母亲却又给她安排了这样一个男人来疼她护她。 季含贞望着手掌心融化的雪片,很轻很轻的笑了笑。 那一夜,季含贞几乎整夜都没能入眠,天快亮的时候,她恍恍惚惚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徐燕州正在举行婚礼,而她,却正被万人唾骂,那些人指着她的后背指指戳戳,指着鸢鸢指指点点,“看啊,那个女人刚死了老公就勾引男人,做了人家的情妇,连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都不顾,现在人家都结婚了,她还恬不知耻的做小三,我看啊,将来她的女儿也会是小三,小三生的自然也是小三啊……” “老公刚死就勾引外面的男人,这样的女人骨子里就不安分,听说她之前的老公对她挺好的,她之前在澳城闹出丑事,人家卖房子卖车的帮她善后,结果倒好,前脚刚死,后脚她就爬了别的男人的床,真是不要脸……” “她女儿长大可怎么办呢,有个这样不要脸的亲妈,怕是要一辈子嫁不出去做老姑娘了……” 季含贞从噩梦中惊醒,她坐起身时,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屋子里热气腾腾,窗子外却一片素裹的白。 季含贞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下床,走到窗边。 原来,天都亮了啊。 可她的世界,却好像仍是陷在那一片漆黑的深渊之中。 她的世界,还能等来天亮的时刻吗 季含贞回过身,怔怔望着熟睡的鸢鸢。 方才虽然只是一个梦,但是却并不是虚幻,不管她是被逼无奈还是有无数的苦衷,总之事实都是,姚则南尸骨未寒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徐燕州豢养的女人。 她永远摘不下这顶罪责深重的帽子,她的女儿鸢鸢,总有一日,也会因为她这个母亲而蒙羞。 季含贞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他对她所谓的宠爱,呵护,关心,甚至纵容,其实根本不值一提,因为,但凡他对她有那么一丝丝的真心,他就不会把她逼到这样一条死路上来,让她一辈子都背负着这样的恶名。 上午鸢鸢睡醒之后,季含贞却觉得自己不舒服的很,头晕,打喷嚏,整个人身上没一点力气,也许是前几日没有暖气受了寒,如今一冷一热交替之下,这病就发了出来。 下午的时候,季含贞开始发起烧来,她怕传染给鸢鸢,让保姆带了鸢鸢去楼下住,自己吃了药在房间里休息。 中途也退了烧,但到半夜的时候,季含贞又烧醒了,她勉强支撑着想要坐起身去拿药,但四肢半点力气都没有,脑子里完全是糊涂的,人几乎都要烧傻了,还是凭着最后一丝清醒打翻了杯子,才惊动了楼下的佣人。 她烧的厉害,再吃药也无济于事,佣人要打给徐燕州,季含贞烧的说起胡话,却还是攥着佣人的手不肯让她打电话,最后只能叫了救护车。 闹出这样的动静,彭林第二天一大早就知道了,他踟蹰了片刻,望着办公室紧闭的那扇门,不知该不该进去。 昨夜徐燕州在小金山找了女人,彭林也是知道的,他差不多在小金山待到了凌晨三点钟,出来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找一套公寓。 彭林知道,这大约是要安置方才进去的那个女人的。 站在彭林的角度,其实这是一件好事,徐燕州对季含贞不再上心,季含贞失了宠,从前的旧事也就彻底尘封,他也不用再这样如履薄冰,老太太也乐得如此,大家都欢喜。 但不知为何,彭林却有点说不出的难受,为季含贞感到一些不值。 可他又能说什么,一切不过都是造化弄人罢了。 彭林站在门外犹疑许久,直到徐燕州有事叫他进去。 交代完公事之后,彭林又踟蹰了一会儿,徐燕州见他还没走,就抬眸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徐总,是这样的,季小姐生病了,烧的很厉害,昨晚叫了救护车……” “生病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徐燕州脸色一变,扔了手中钢笔站起身就向外走。 可走了两步,他却又停了脚步:“现在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烧也慢慢退了……” 徐燕州站着没动,心思几番电转。 在得知季含贞不舒服时,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立刻去医院看她,更甚至,之前心里所想的种种,在这一瞬,全都荡然无存了。 他心里仍是那样惦念她,担心她。 “徐总……要准备车子吗”彭林见他站着不动,就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594 离开 徐燕州却转过身,折转回了办公桌后:“你代我去医院一趟,那边什么情况,晚会儿和我说一声。” 彭林小声应了。 徐燕州摆摆手,彭林就出了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前,望着面前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却再也没有了翻看批示的心情。 季含贞心里挂念着鸢鸢,只在医院住了大半天,下午就执意回去了。 退了烧,人虽然还是有点绵软没精神,但至少能自己走动,也有了点胃口。 彭林来医院了一趟,送了很多东西过来,说是徐总工作太忙一时抽不开身所以才让他先过来看望,季含贞没说什么,心底却如落了一层霜雪一样的平静。 彭林也有些讪讪,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季含贞出院回了别墅,开始慢慢调养身子,差不多过了一周,才算痊愈。 这期间,徐燕州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而姚家的人却来了两次。 倒是带了很多的贵重补品过来探望她,只是看着姚父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季含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和徐燕州闹翻了脸,依着徐燕州的脾气,定然是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姚家一路开绿灯,世人往往都是如此,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们都会骑墙观望,也许姚家现在并未遇到什么挫折,毕竟徐燕州又没和她断了,季含贞自嘲的想着。 “含贞啊,你和徐总是不是闹矛盾了我也是为了你和鸢鸢的将来担心……”姚父没敢说的太直接,就拿鸢鸢做切入点。 季含贞倒是心平气和:“您来找我也没什么用,徐总那样身在高位的男人,也不是我可以掌控的。” 姚父想劝什么,但又实在是不知怎么开口,只能转移话题又询问了鸢鸢几句,见天色不早了,才不得不起身离开。 季含贞就坐在客厅里,望着他们的车子远去。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过了许久,才吩咐佣人:“去把大门锁上吧,我这一段时间身体不舒服,不想见客人,再有人来,就说我不舒服。” 佣人好似也知晓了徐燕州和她之间出了问题,不敢多嘴,就照她吩咐做了。 又过了数日之后,一直闭门不出的季含贞,却也听到了一些与徐燕州有关的八卦绯闻。 徐燕州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很漂亮很年轻的女人,有八卦记者拍到他们出入酒店和珠宝店,徐燕州一掷千金为那女孩儿买了名贵珠宝,甚至有一次宴会上,徐燕州也是带了那个女孩儿参加的。 季含贞听到过佣人们私底下小声议论这些,话语里无外都是她失宠了之类。 她没有动怒,只当做一无所知,佣人们好似也渐渐惫懒了起来,有时候季含贞吩咐她们做事,她们都开始推三阻四,她干脆也就不再事事叫人,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动手。 而每日里的空闲,季含贞就开始收拾自己和鸢鸢的东西。 她和姚则南的小妹,姚则如这个小姑子关系是最亲近的,季含贞看得出来,整个姚家,若说没有私心的,大约也只有这个小姑子。 她几日前就给姚则如打了电话,拜托她帮自己在京都买一套公寓,只要出入方便附近有学校医院,安保严密的可以拎包入住的,不管什么价格都可以。 姚则如没有多问她原因,但却一口答应了。 上午的时候姚则如给她通了电话,说是已经确定了三套,让她最后选一下就可以敲定签协议了。 但季含贞没有办法离开别墅,上次徐燕州摔门离开的时候,交代过这里的保镖,她不能踏出别墅一步。 她想,也许她该找一个恰当的时间,和徐燕州彻底的说清楚。 之前在山中,他答应过她的,只要他有了别的女人,那么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必须彻底的断掉了。 季含贞心想,那时候他一口答应了,自己竟然还觉得意外,但现在想来,他的答应也不过是随口答应,他根本,也就从未真正的放在心上过。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这本就荒唐可笑的一切,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季含贞想,上天到底还是对她存了最后一丝的怜悯。 …… 车子在雪路疾驰,徐燕州第n次拿出手机,依旧没有她的任何音讯。 他知道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悬着的心,好似也就放下了一半。 徐燕州克制着一直没有去找她,而对于她背后的姚家,他没有采取什么强硬的手段,只是暂时冷淡了态度。 他只是想让季含贞也低一次头,他只是想要证明,这一切,仍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不能成为那个围着她的指挥棒转的男人,那样的男人,他徐燕州自己都瞧不起。 被一个女人拿捏了,传出去,真他吗丢尽了几辈子的脸。 他也知道季含贞倔,所以这一次,他铁了心不肯低头,他就要和她耗到底。 男女之间这种事,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手机蓦地震动了一下,徐燕州立时拿起打开,却是姜烟梨发过来的微信,问他晚上还过不过来这边住。 595 他如热恋中的少年 徐燕州面无表情的回了个‘不去’就退出微信锁了屏,随手将手机丢在了一边,他这些日子都没怎么睡好,睡眠质量不好,人的脾气就更烦躁,精神也不济,连着又加了两天的班,徐燕州就觉得有点倦,靠在车座上闭了眼。 片刻后,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他有些烦躁,抄起手机滑动接听,觉得一向乖顺的姜烟梨怎么今天这么不懂规矩,话音里就透出了浓浓的不悦:“不是说了今晚不过去了,谁让你打电话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季含贞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怼了一通,她初时有点懵,但很快也就醒过了神来,徐燕州应该是弄错了,把她当成别的女人了。 也许,就是那个八卦新闻里的漂亮姑娘,他的新欢。 听起来,他的态度好像还挺恶劣的,季含贞想,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对于女人,从来都是当做附属品或者消遣品,一个物件,一个花瓶而已。 徐燕州有些烦躁的低声骂了一句,就要挂电话。 耳边却忽然传来了季含贞的声音:“徐燕州,是我,我是季含贞。” 徐燕州一下子睁开眼坐直了身子,那一瞬间,徐燕州竟像是听到了自己心脏猎猎跳动的声响,蓬蓬有力,宛若是冲破了贫瘠土壤的种子,瞬间长成了青翠生机的大树。 徐燕州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刚尝到情事滋味的毛头小子,竟有些不知所措的紧张。 他没能开口说话,但攥着手机的掌心,却黏腻着出了一层的细汗。 “你今晚有空吗” 季含贞问完,等了片刻,那边没有任何的声音,她微微蹙了蹙眉,就又接着说道;“如果你晚上没事儿的话,能不能回来一趟。” 徐燕州感觉自己冲出体外的魂灵好像终于回了位,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才开了口:“好,半个小时后。” “嗯。”季含贞没再说其他的,轻轻挂了电话。 徐燕州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才将手机从耳边放下,他吩咐司机调转方向去季含贞那里,片刻后,又再次催促司机开快一点。 车行到途中,路过一间亮着彩灯的花店,徐燕州忽然连声吩咐司机停车,外面雪下的纷纷扬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花店的老板抱着一杯热茶,摇头叹息了一声准备打烊。 披了一身雪的徐燕州却大步走入了店内。 他就要了九朵红玫瑰,也没让老板怎么精心的包装,可能也只是彩纸裹了一下,扎上了粉色的彩带,他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过了花束,然后打开钱夹,随手抽出一沓钞票放在了柜台上。 老板娘还没回过神,徐燕州已经抱着那一束花快步走了出去。 她拿着钱追出来时,看到的却是那个男人摘了大衣挡在玫瑰上,大步走到了路边亮着双闪的黑色悍马旁边。 老板娘连着喊了几声,那男人却都没有回头,车子很快疾驰而去,车轮卷起飞扬的雪,老板娘站在路边,心里却在想,也许这一束玫瑰,会在今晚温暖一个女人的梦,对于这位有钱的男士和那位幸福的女士来说,该是无价的。 徐燕州的车子停在别墅大门外,佣人们听到车声响,赶紧开了别墅大门。 车子缓缓驶进去,别墅里的人都被惊动迎了出来,但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是不一的。 有人惶惶,也有人心里惊惧却还存着一些希冀,也许男主人回来并不是要和女主人和好的,也许就是摊牌分开的呢。 可当徐燕州捧着那束花走下车子的时候,大半的人心底都凉透了。 雪下的那样大,但玫瑰花瓣上却几乎没有落几片雪。 几步路的距离,徐燕州却还小心护着怀中的玫瑰,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衬衫。 雅雀无声的安静,这些日子里有些慢待季含贞的那些佣人,此时无一不是懊悔无比,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徐燕州抱着玫瑰大步走进主楼。 季含贞没有在楼下,保姆却抱着鸢鸢在玩具室里玩。 徐燕州顾不上她,问了季含贞在哪里,就迫不及待的抱了花上楼。 主卧的门虚掩着,徐燕州兴冲冲的推开门,“贞儿……” 他刚唤了一声,却在看清面前这一切时,脸上的欢喜连带着眼底的柔情,瞬间荡然无存。 季含贞已经换好了衣服,但因为室内暖气融融,所以她没有穿外衣。 地板上摆着三四只箱子,大大小小的,有她的,也有鸢鸢的。 她就坐在沙发上,面色平静,没有悲喜。 徐燕州站在门口,牙关一点一点紧咬,他似是猜到了什么,但却仍克制着,再一次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贞儿。” 季含贞看到了他怀中的花束。 这样落雪的冬夜里,穿着单薄衬衫抱着玫瑰花的男人,是很容易打动一个女人的心的。 但季含贞知道,她不是第一个被他这样对待的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596 我嫌你脏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水平静而又释怀:“这些时间,很感谢你对我和鸢鸢,还有姚家的照顾,我知道,我这个人任性,被我母亲娇惯坏了,好多次说话做事都惹得你生气动怒,但以后不会了。” “你什么意思。”徐燕州攥着花束,也许是花径上的刺没有清理干净,他的掌心被扎破,刺痛一片。 季含贞目光不躲不闪的望着他:“我们之前约定好的,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我们就分开,徐总,您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汉,说过的话,不会不认的,对不对” 她自来聪慧,这样轻声漫语的将他高高架了起来,他若是再纠缠不放,好似就是他不像个男子汉了一般。 徐燕州忽然笑了一声,他垂眸盯着怀中的花束。 玫瑰开的热烈,玫瑰有什么错呢 可他只能发泄在无辜的玫瑰身上。 那一捧花,被他重重摔砸在地面,花瓣凌乱一地。 季含贞面色有些隐隐发白,但却还是那样寸步不让的站着。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徐燕州与她在一起后,却又碰了别的女人,她季含贞,哪怕是死,被他打死,或者在今后的人生里被他恶意欺凌死,她也不会退让这一步。 “你就等着这一天的是吧。” 徐燕州迈步向季含贞走来,他踩在艳红的花瓣上,每一步,好似都带着浓浓戾气。 一直到他站在季含贞的面前。 季含贞仍没有向后退一步。 徐燕州抬起手,季含贞的睫毛微微颤了颤,身为一个女人,在绝对的强权和威势面前,她自然是惧怕的。 可徐燕州没有像上次那样粗暴,他的掌心微凉,轻落在了季含贞的侧脸上:“我自问对你已经足够好,就算你说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想必也会绞尽脑汁的去满足你。” “徐燕州。” 季含贞忽然打断了他:“你想知道我们之间哪里出了问题吗” 徐燕州等着她开口说。 “如果一个女人想要天上的星星,你想办法去帮她摘的话,那你们就是契合的,但我从来不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不想要和星星一样闪烁的宝石,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一颗真心更重要,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要留在姚家,一辈子不再改嫁吗因为姚则南把他那一颗真心都给了我,我无法回报,只能如此,徐燕州,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懂得女人的心,想来你也不需要懂,但我仍是觉得,当有一天你遇到你真正喜爱的人,或者说你要娶妻的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能给她更多的尊重,而不是,把你的意愿,和你自以为的好,强加在她的身上。” “喜欢吃苹果的人,你非要把自己最爱的香蕉给她,逼着她天天吃,那对于她来说,只会是折磨和痛苦,不会是快乐。” “但你可以告诉我,季含贞,你想要什么,你都可以和我说,你说出来,难道我会不满足你” “我说了啊,一开始我就说了,我希望你不要打扰我,放过我,就让我和鸢鸢清清静静的过日子。” “可你听了吗你愿意成全我了吗” 季含贞笑着摇头:“从一开始,你就是随心所欲的那一个,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不择手段,不问对错和结果,不顾别人的意愿和感受,当然,你有这个资本这样,我无可奈何,所以,我只提了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但如今,是你食言在先了。” 季含贞将他的手用力推开:“徐燕州,我不怕你生气,我就是要说,我嫌你脏,我嫌你恶心,想到你和别的女人睡了,回来还要用这副肮脏的身体碰我,我就会恶心,想吐……” 也许是因为说到这些,就想到了他这些日子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说不定,他刚才摸她脸的那只手,不久前就在那个女人的身体上游移,季含贞只觉得一阵反胃,她偏过脸,忍不住的干呕。 徐燕州被她的反应激怒了,季含贞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就倒在了主卧的那张大床上。 徐燕州扯下领带,用力绑住了她的手腕,将绑好的结直接套在了床头的柱子上,季含贞拼命的挣扎,哭喊,甚至不管不顾的踹他,但徐燕州完全不为所动,他单膝跪在床边,另一条腿沉沉压住她的身子,解开衬衫扣子,然后用带着他体温的衬衫,蒙住了季含贞的脸。 她的哭声渐渐低弱了下来。 徐燕州隔着那层衬衫摸了摸她的脸:“如果觉得我脏,嫌我恶心,那就不要看,不要用你的手碰我。” 季含贞呜呜咽咽的哭着,眼泪很快就打湿了蒙在脸上的衬衫,她身上的衣物被一件一件褪去。 “不是要分手么。”徐燕州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用力推高:“那就让老子再睡一次,季含贞,折腾了这么久,在你身上下了这样大的功夫,甜头却没尝到几次,这不公平。” 597 纵情 徐燕州说到这里,俯身隔着衬衫捧住她柔嫩的脸,又低了头,在她颈间轻轻吮吻:“今晚我可能不会那么怜香惜玉,所以,抱歉了……贞儿。” 他从不曾被一个女人激怒成这样过。 那种怒火在体内肆意的盘旋着,却发泄不出来。 他甚至不愿大声说话,也不想对她动手伤她,更甚至连难听的恶言也不想多说一句。 这个女人的心就像是一块顽固的坚冰,她天真,愚昧,却又傻的可怜。 姚则南那样的骗子,人渣,她却当成宝贝,以为人家对她付出的是一颗真心,要把一辈子葬送在这里来报答。 而真正对她好,为她做了无数事为她各种善后的人,她却当成洪水猛兽恨之入骨。 就算他曾对不起她一次,就算他是个是始乱终弃的人渣,但是他已经在尽力的弥补了,他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和鸢鸢,但她却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他和姜烟梨不过是传了点子虚乌有的绯闻,而这绯闻若是没有他的授意,哪个八卦记者敢去写 他的目的,不过还是为了她,但在她看来,这却是一个大好机会,可以让她尽快甩掉他的大好机会。 既然如此,他成全她好了。 徐燕州所有的怒气和失望心灰,此时只有那么一个突破口。 他不管不顾,哪怕她已经连哭都哭不出,哪怕她昏厥过去数次。 徐燕州扯开蒙住她脸的衬衫,她脸上斑斑泪痕,眼皮都哭的红肿,唇也咬的破烂出血。 望着这样的她,他仍是不可遏制的心疼怜惜,可他厌弃这样的自己,他自己都唾弃这样的自己。 过了今夜,从此以后,他的人生会回到从前的正轨上去。 他不会再因为这个女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和患得患失。 徐燕州眼底那一抹柔色,缓缓的湮灭消失,他移开视线,将季含贞翻转过去,不再去看她的脸。 夜很深了,但也许天也快亮了。 季含贞从疼痛中醒来时,徐燕州已经穿好了衣服。 那根绑着她手腕的领带被解开了,但他想必也不会再用了。 季含贞趴在床边,听着他走动间传来窸窣的声响。 就这样结束了吧。 就这样结束。 徐燕州打开钱夹,拿了一张卡,放在了季含贞的枕边。 季含贞红肿的眼仍闭着,他站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 “季含贞,我没喜欢过别的女人,你是第一个,大约也是最后一个,但是,老子以后不会再犯蠢了,这种情情爱爱的玩意儿,伤筋动骨也没意思,我热脸贴冷屁股,也真他吗没劲儿,就这样吧,你要断就断,从今以后,你们娘俩的事儿,和我徐燕州都没关系了,但这张卡,还是给你,我徐燕州对逢场作戏的女人都不小气,没道理对自己喜欢的人抠门儿,不管怎样,这件事一开始错在先的人是我,有这样的结局,我也认了。” 徐燕州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他又看了季含贞一眼,她的眼仍闭着,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似看到了她眼角有泪水涌出。 徐燕州心里骂了一声,真是操了,都决定分手了,也决定从此再无瓜葛了,可看到她哭,还是忍不住的一阵一阵心软。 也许是折腾的太过,自己心里到底还是愧疚了。 徐燕州弯腰,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轻轻将她眼角的泪痕抹去了:“我走了,季含贞,但愿你今后过的好。” 但愿你今后过的好,得遂所愿,这样,也许我们就真的这样彻底了断了。 若你过的不好,我却又做不到袖手旁观…… 于你来说,又是我纠缠不清。 徐燕州自嘲的想,不知是不是男人一生都会这样犯贱一次。 季含贞没有睁眼,但在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眼尾的时候,她再怎样拼命的克制,眼泪却还是汹涌夺眶了。 她听到了他离开的脚步声,也听到了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然后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万籁俱静,静的让人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个硕大的洞,怎么都没有办法填平。 季含贞是在天亮的时候,带着鸢鸢离开的。 她去了姚则如选好的公寓,又见了姚则如之前帮她挑选的几个保姆,最后选定了那个面容看起来最亲和的中年女人。 搬了家之后,她身体一直不舒服,一直休息了差不多一周,才渐渐恢复。 上次发烧,这次又折腾一番,吃了很多药又打针,母乳也就越来越少,季含贞干脆狠狠心,给鸢鸢断了奶。 鸢鸢适应能力倒是很强,第二天晚上就肯乖乖的吃奶瓶睡觉了。 虽如此,季含贞却也一个人偷偷掉了泪,觉得对不起鸢鸢,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连最基本的哺乳都没有做好。 只是事已至此,再怎样懊悔也是无用,季含贞只能打起精神,开始在手机上学着如何给十月龄的孩子做辅食。 她不擅长厨艺,可以说从前也是娇养长大的千金,所以颇是废了一些功夫,才渐渐上路。 但这样一来,倒也没有心思去伤春悲秋,日子眨眼间就到了除夕。 598 想贞儿 从那套别墅搬出来,也已经过去小半个月的光景。 季含贞自然不会去打听徐燕州的事,但却架不住,外面乱七八糟的消息还是会透过旁人的口被她得知一二。 据说他行事越发不羁狂放,有一次在外面应酬时,不知酒桌上谁说话不中听让他不高兴,他直接掀了桌子不说,还将人家那位四十来岁的副总掐住脖子按在了一桌子残羹剩饭上,脸都被碎盘子给划破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还听说,大约是合作方给他送女人讨好他,但那女人不太如他的意,也或者是他故意刁难人借题发挥,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他踹了那女人几脚,踹的人家抱着肚子躺地上打滚惨叫不停,最后还是旁人怕闹出人命叫了救护车过来,那女的才捡回了一条命。 他的名声越发的差,口碑更是烂到了极致,甚至京都坊间私底下还开始流传一句话: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嫁徐燕州做老婆。 季含贞听了这些,面上也只是很淡的一笑。 她和他已经了断,再无瓜葛,他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事,实则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所以,她不会去议论,也不会去置喙他做的任何事,因为她如今自是没有资格的。 但那天晚上,季含贞却再一次失眠了。 她总是忍不住去想,想当初在澳城追求她时的那个徐燕州。 虽然早已清醒的知道,他本性就是如此,但心底却还是残存着可笑的希望,希望他只是病了或者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性情大变,希望他,还永远都是在澳城时候的样子。 但季含贞很明白,他不会再回来了,就如从前在澳城的那个季含贞,明媚,爽利,如一支带刺玫瑰一样的,什么都不怕的季含贞,不也不可能回来了吗 她辗转许久,方才倦怠至极的闭了眼,就快要到除夕了,过完除夕,就是新的一年。 新的一年,她和鸢鸢,总会比旧时那一年,过的稍稍好一些的吧。 …… 除夕那一日,京都如往年那样落了很大的一场雪,整座古老而又恢弘的都城被白雪完全覆盖,仿佛世界就如初时那样纯白干净。 徐燕州喝的醉醺醺,脚步有些趔趄的从徐家老宅的主楼出来,彭林赶紧上前扶住他,徐老太太让人追出来,劝他今晚别回去就住在老宅子,徐燕州却摇头不肯。 彭林只能扶他上了车。 司机小心开着车驶出徐家的宅邸,彭林轻声问他回哪里。 徐燕州闭眸靠在后车座上,似乎是酒醉睡着了。 彭林不敢再多问,只能低声吩咐司机开慢一点,先回他常住的那栋别墅。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徐燕州忽然开了口:“去栖霞路的别墅……” 彭林只觉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头看去,徐燕州仍闭着眼,似乎头疼的厉害,他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去栖霞路……去贞儿那里……” 彭林连忙吩咐司机调转方向。 徐燕州扯开了领带,仿佛自己也很嫌弃自己满身的酒气,他皱了皱眉,记起来贞儿根本不喜欢他喝的烂醉的样子,不,不是不喜欢,是很讨厌,每次都要骂他臭死了,不许他睡她的床。 但最后,总是拗不过他,不但床被他睡了占了,人也被他欺负了。 徐燕州想到季含这骂他时的模样,竟是忍不住的唇角带了笑。 贞儿爱生他的气,但也很好哄的,其实她真的很好,善良而又柔软,他这样讨厌的男人,性情脾气都这样差,人人都畏惧如虎,偏生她不怕他,还常常骂他,动不动给他闭门羹吃。 但怎么办呢,他就是喜欢她,就是忘不了她。 哪怕她都不要他了,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 这段时间,他都不知道找了多少女人,但他一个都没碰,他不喜欢她们头发的样子,脸的样子,眼睛的样子,说话的样子,总之,他看那些女人哪里都不顺眼。 甚至有一次,他逼着一个女人对他发脾气,但那个女人却吓的像是小绵羊一样,瑟缩在角落里,真是没意思的很。 包括那个姜烟梨,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她,那天晚上的事让他心里沤着火,他不愿被季含贞掌控,但却还是整个人都被她束缚,他讨厌这种感觉,故意泄愤一般带走了姜烟梨,让彭林去准备公寓安置她。 但其实,他早把姜烟梨送别的男人了。 他没碰过她,包括那天晚上在小金山。 他其实真的打算越过那条线的,他铁了心发了狠,绝不让季含贞那女人再拿捏他。 他就算在外面有女人怎么了他就算找十个八个女人,季含贞还是得给他睡。 但当姜烟梨拉开他的裤链,低下头的那一瞬,他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一样,一把将她给推开了。 而推开姜烟梨那一瞬,他飞快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裤子,站起身来时,他才察觉,他整个后背甚至都湿透了。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都没有这样的害怕过,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和后怕,到今日,甚至都让他记忆犹新。 他当时简直无比庆幸,自己并没有喝到烂醉,自己还算是清醒的,所以最后那一瞬,推开了姜烟梨。 如果她的嘴真的碰到自己,徐燕州想,季含贞那个女人那样倔,估计宁愿把自己吊死,也不会再接受他了。 599 季小姐伤心了,早就和您分手了…… 车子停在那栋别墅外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整个别墅一片漆黑,死气沉沉,一点声音和光亮都没有。 徐燕州趔趄下车,望着眼前的一切,他似有些不敢置信,好一会儿醒过神来,却指着彭林开始发脾气:“为什么这么黑,一点光都没有,贞儿很怕黑的,以前在山里,她晚上都不准人关掉院子里的灯……” “佣人呢,那些佣人都死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是不是我这几天没来,她们就开始怠慢贞儿了……” 眼见得徐燕州脾气越来越大,彭林只能轻声的劝:“徐先生,您忘了……季小姐已经搬走了,早就不住这里了……” 徐燕州忽然安静了下来,他站在雪地上,就那样站着,一动也不动。 彭林赶紧借着这机会从车上拿了他的大衣下来,走过去小心的给他披上:“您喝了酒,再吹冷风,身体会不舒服的……” “走了”徐燕州眼底一片通红,他缓慢的,甚至有些僵硬的回过头,他看着彭林的眼神,却是有些恍惚的,像是,就像是一个忽然没了家的孩子一样。 “什么时候走的谁让她走的怎么就走了” 徐燕州一把攥住了彭林的衣领:“是不是那些狗杂种欺负她了,是不是外面那些贱人在她跟前胡言乱语了,是不是姚家人又兴风作浪了” 彭林被摇晃的几乎站立不住,“徐先生……不是的,都不是的……” “那是什么” “是季小姐,季小姐和您分手,您答应了的,因为那个姜烟梨,季小姐伤心了……” “什么姜烟梨,什么狗屁姜烟梨,老子没碰过她,老子这一个多月都他妈过的像和尚一样……” 徐燕州蓦地松开了彭林,他忽然自嘲笑了起来:“她就是不喜欢我,她就是厌弃我,恨我,她宁愿给姚则南那个畜生守寡,她都不要我……” “行啊,不要老子,老子也不要她了……” 徐燕州转身就往车子边走,他走的很快,但步子踉跄,走到车边时,他忽然狠狠一脚踹在了车身上。 季含贞…… 你但凡,但凡有那么一点点在乎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能开心成什么样 可她不会的,永远都不会再喜欢他,对他好了。 她给姚则南生了孩子,她爱那个女儿胜过爱她自己的性命。 一个女人该有多在乎那个男人,才会这样爱他们的孩子 徐燕州忽然清醒过来,为什么自己当初明明已经察觉到了姚则南和沈桐之间的猫腻,他也抓到了一点证据,但他却直接打消了去告诉季含贞真相的念头。 也许,一是因为不忍季含贞在经历丧夫之痛的时候又遭遇这样的重创打击,二却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很明白,季含贞太在意姚则南了,太相信姚则南了,他说出来的话,季含贞根本不会相信,也绝不愿相信。 在姚则南和他徐燕州之间,季含贞绝对是不加犹豫就会选择姚则南的。 是啊,在季含贞的眼里,是姚则南将她带出困境的,是姚则南义无反顾娶了当时名声很差的她,姚则南那样温柔体贴的小白脸,自然很懂怎么讨好女人,怎么让女人开心,哪里像他徐燕州,一个粗鲁,霸道,强势而又无耻的混蛋,一个强取豪夺打破了她平静生活的人渣,一个始乱终弃,玩弄她身体和感情的畜生,他怎么和她的丈夫比呢 徐燕州就那样站在车边,仿佛将自己站成了一樽雕塑。 大雪无声无息的往下落,他的双肩,头发上,渐渐落了一层的白。 彭林站在一边也不敢吭声,心里却焦灼无比。 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冻傻了,冻出毛病来了,这个责任他可担不起。 “走吧。” 徐燕州忽然拉开车门,他上了车,整个人就那样颓丧的靠在车座上,闭了眼眸,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彭林只能自己做主,将他送回了这段时间长住的别墅。 下车的时候,徐燕州吐的一塌糊涂,彭林忙前忙后的照顾人,大雪纷飞的天气,他却急的满身都是汗,好不容易把人弄回去,却也不消停,喝了醒酒汤接着就吐了,人瘫在沙发上,怎么都不肯回卧室去。 好容易昏沉沉睡了一会儿,到半夜却又开始发烧,彭林连忙请了徐家的私人医生过来,但徐燕州却大发雷霆,不肯测体温也不肯打针吃药,输液的针头扎进去两三次,都被他直接拔了,整个手背都划的血肉模糊。 彭林隐隐能猜到他的心思,他今晚这一出,大约是实在太想季小姐了,但人的性子这样高傲,高高在上强势惯了,又怎么能主动低下头来。 可他不放过季小姐,却也是不放过自己,这样折磨折腾自己,也不过是一种变相的发泄方式而已。 “彭助理,还是快些想想办法吧,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给老太太打电话,徐先生烧的太高了……” 私人医生也有点无奈,徐燕州这样的脾性,身边人个个都是如履薄冰,他接到电话时头都要大了三圈,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果然就这般的不顺利。 600 您可不能在季小姐面前晕倒了 12800钻的加更~ 也不知道徐总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二世祖堂堂的继承人,怎么会这样难搞。 但实在架不住人家就是能力出众,徐家现在在京都就是牛逼轰轰,再多人看不惯徐燕州害怕徐燕州又如何,在徐家人跟前,还不是得小心翼翼卑躬屈膝。 彭林眉毛拧的都要夹死蚊子了,他当初真是该以死拒绝这件来做助理的差事,现在真是要把自己给为难死了。 也不知道季小姐给他施了什么法术,他原本是站在老太太这边的,但如今,却总觉得季小姐可怜,心里甚至巴不得徐燕州能想起来从前,对季小姐温柔一点。 彭林真想一巴掌抽死自己算了,他现在要是倒戈,怕死无全尸都是轻的,哪有他这样的两边派,还想结局全身而退的呸。 “那我给老太太打电话……” “不许打。”徐燕州一双眼眸黑黑沉沉,就那样望着彭林,却如霜雪冷戾狰狞;“彭林,我看你是不想跟着我了,不如我现在送你过去伺候老太太” 彭林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其实知道,徐燕州对于他的底细是很清楚的,只是他做事小心谨慎也算认真得力,徐燕州用着顺手,而且他和徐老太太之间也没有什么龌龊矛盾,所以徐燕州才一直留着他。 可若是如今他被徐燕州送回老太太身边,那无疑是直接去打老太太的脸,徐老太太年轻时也是杀伐决断的女皇做派,彭林这条小命怕是直接就要折了。 他瞬间想跪,但这关头,不知怎么的福至心灵,忽然就脱口来了一句:“对了徐先生,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季小姐还有样重要东西落下了……” 徐燕州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的那一双眼,不再带着狰狞之色,更仿佛渐渐柔和了一些。 彭林全身都是冷汗,强撑着站稳,小心翼翼道:“您还记得之前您让我处理过一些东西吗” 徐燕州脑子里一团浆糊,但彭林一说,他却立刻就想了起来。 彭林见他微不可见的点头,心里知道,自己还是赌对了,这症结都在季小姐身上呢。 他就笑道:“当时您让我把那些东西都处理了,毁了或者扔了,但我自己自作主张了一次,给收了起来……尤其是里面还有一幅画,是季小姐自己画的,送给您的生日礼物呢。” 徐燕州缓缓坐直了身子:“画呢” “我都好好放着的……” 徐燕州微点头,又道:“那既然分手了,她的东西就该让她全拿走,我不想再看到,你让她立刻过来拿。” 彭林心里忽然有点想笑,但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闻言还十分配合的点头:“您说的是,我这就想办法去通知季小姐。” 彭林说着就要去打电话,徐燕州却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他说完这句,却有些难受的按住了生疼的胃部,忍过那一阵痛意之后,才嘶哑着声音说:“外面风大雪大,她一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到底不方便出门,你给她送过去吧。” 彭林一怔,下意识正要答应,但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做出为难之色:“徐先生,这怕是不行,您也知道的,我人微言轻,季小姐肯定不会见我的,我要是没把东西送回去,或者送过去季小姐不收呢……” 徐燕州沉了脸:“一个个都是废物东西,这么点小事也做不好,你干脆辞职滚蛋好了。” 彭林挨了骂,却也不惶恐,低着头一副乖巧弱小无助的模样。 徐燕州扶着沙发扶手预备起身,彭林赶紧小跑过去扶:“徐先生,您不如先打一针,退了烧再出门,要不然待会儿您烧的厉害,在季小姐跟前晕倒了可就不好看了……” 徐燕州睨了彭林一眼:“你放心,老子下辈子也不会做出这么丢人的事。” 车子到了听澜居的公寓楼下,夜已极深,鸢鸢早就沉沉睡去。 季含贞却没有什么睡意,她想起往年的除夕夜,有母亲在,季成章也是澳城出了名的好丈夫好父亲,他们一家三口欢聚在一起,熬年过除夕,半点烦心事都没有。 她在母亲的庇佑之下,无忧无虑二十多年,也许就是这二十多年,将一辈子的福气都耗尽了。 季含贞坐在露台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她就那样怔怔然望着外面飞扬的雪花。 保姆回去过年了,公寓里就只剩下她和鸢鸢,季含贞这些天一直都在想她往后该如何安排。 姚家不可能让她带走鸢鸢,季含贞现在更不能说出鸢鸢并非姚家的骨血,如果姚则南还活着…… 季含贞及时打住了思绪,她必须要调整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了,人总不能永远活在过去和幻想中,再这样想下去,她怕是都会抑郁了。 季含贞忍不住回头看向室内,如果没有鸢鸢,也许她早已撑不下去了吧。 不,如果没有鸢鸢,也许她早就可以潇洒的离开京都了。 这一切烦心事,这一切让她痛苦的人,她早已彻底的远离。 601 心慌的不行 她站起身,回了卧室,从抽屉里拿出褪黑素,她现在睡眠太差了,日常需要褪黑素才能入睡,她也尝试着戒药,但是入睡太困难,休息不好没办法陪鸢鸢,也就暂时只能放任自己这样了。 拿了药,季含贞拿了水杯去接水,这时候调了静音的手机忽然屏幕亮了起来。 季含贞怕吵醒鸢鸢,赶紧拿了手机离开卧室,屏幕上闪动的号码是陌生的,她搬离别墅后,就把手机号也换掉了,季含贞想不到会是谁给她打电话,还是这样的深夜,她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挂掉。 那个号码没有再打来,但是片刻后,季含贞收到了一条简讯。 “季小姐,我是彭林,我这会儿在您公寓楼下,您有样东西落在别墅了,徐先生让我给您送过来。” 季含贞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她记得自己整理东西时十分仔细,自己和鸢鸢的,一样都没落下,而不属于她们的,她一根针都没拿走。 她没有回复,将手机丢在一边,去接水吃药。 吃完药回来时,手机上又多了一条信息。 “季小姐,我就在您楼下等着,徐先生吩咐我做的事,我若是做不好,没办法回去交差的,还请您体谅。” 季含贞望着手机,她思绪有些复杂。 彭林对她一向挺尊敬挺客气的,她也做不到为难他。 徐燕州那脾气性格确实让人害怕生惧,他身边的下属助理或者其他的工作人员,几乎个个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彭林说的不假,他要是这点事做不好,徐燕州还不知道要怎么刁难他。 季含贞轻叹了一声,回头看了看鸢鸢,她向来很乖,早就开始睡整觉,季含贞给女儿盖了盖身上的薄被,这才给彭林回复了一句:我现在下来,你稍等一下。 季含贞拿了厚外套,打开门出了公寓,等电梯的时候,她对门那套公寓的门忽然开了,那位三十来岁的男士穿着羊绒衫和家居长裤,手里拎着一袋垃圾,看到季含贞,明显的眼睛微亮了一瞬,因为是邻居,平时也见过两三次,季含贞就礼貌的点头笑了笑,男人也对她点点头,又关切询问:“怎么这么晚还要出去吗” “下去拿一点东西,很快就上来。” “除夕……只有你和你女儿一起过吗” 季含贞只微点头,恰好电梯到了,她又礼貌一笑:“我先下去了。” 蒋润南却也跟着走进了电梯:“我扔垃圾,顺便去便利店买包烟。” 季含贞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站在电梯角落。 蒋润南望着她的侧影,眸光一时有些无法移开。 他只偶尔见过她两三次,她带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女儿,不大爱出门,有时候天气好,会推着婴儿车在楼下转一转,将润南对她的初印象就是漂亮神秘,但今晚,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没有人陪伴过除夕的缘故,蒋润南心底竟是生出了一丝微末的同病相怜的怜惜。 电梯门打开,季含贞拢紧了身上厚厚的外套,迈步向外走,蒋润南也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远远看去,他们就像是一起从单元门洞出来的一样。 又是这样的深夜,这个时候早已没人会下楼,因此更让人深想。 但好在蒋润南出了单元门,就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彭林看着季含贞一个人走过来,这才微松了一口气。 但坐在车上的徐燕州,却已然变了脸色。 他看到那个男人走出去几步之后,又回头看了季含贞一眼。 也许是因为同样身为男人的缘故,徐燕州就是莫名的觉得,这个男人对季含贞怕是有什么想法的。 她这样漂亮,身材又这样好,就算是带着一个女儿,也多的是男人会喜欢她。 徐燕州心里像是长了草,他怎么能允许她离开他的掌控范围,如果她被别的男人盯上…… “彭助理,东西呢” 季含贞站在彭林面前,开口询问。 彭林下意识看向车内,季含贞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的神色就微微变了。 彭林低了头悄悄退到了一边,徐燕州拉开车门下车,高烧让人全身无力,头痛欲裂,更何况徐燕州之前还喝了那么多的酒。 这会儿下车,冷风一吹,胃里又开始翻搅着疼,烧的人骨头好似都软了,几乎连站都站不住。 徐燕州扶住车门,等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过去,他方才看向季含贞。 而季含贞,却在他打开车门那一瞬,脸上神色就变成了冷凝的漠然和平静。 她没有再看徐燕州一眼,只是看向彭林:“如果没别的事,彭助理,我先上去了,鸢鸢一个人在楼上我不放心。” 她说完,不等彭林说话,转身就走。 “季含贞。” 徐燕州声音嘶哑,沉沉唤了一声。 季含贞步子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季含贞……” 徐燕州声音又大了一些,隐隐,似乎透出了一抹怒意。 季含贞低头,自嘲的笑了笑,脚步却并没有停。 但下一瞬,却忽然传来彭林的惊呼声:“徐先生……徐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602 不理不问不看 接着,又有重物摔倒的声音传来,季含贞忍着回头的冲动,继续向前走。 “徐先生,徐先生您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彭林的声音都有些抖了,怎么听都不像是作假。 但这一切,和她季含贞又有什么关系呢。 季含贞将外套拢的更紧,步子更快了一些。 只要远离他就好了,只要远远离开他就好了,看不到,听不到,就好了。 “季小姐,季小姐您能帮我扶一下徐先生吗他发着高烧,还摔伤了……”彭林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彭林,你给我闭嘴。” 徐燕州似是对于自己现在处于这样狼狈的境地十分羞怒,一把将彭林推开,他试图站起身,但不知是真的摔到了什么地方,还是高烧让他身体无力,试了两三次,竟是都没能站起来。 彭林急的不行,眼睁睁看着季含贞就要走进单元门,他实在顾不得其他,急忙追了过去:“季小姐,求求您了,您去看一下徐先生吧……” 季含贞平静的望着彭林:“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打急救电话。” “季小姐……”彭林急的满头的汗。 “出什么事了吗” 蒋润南的声音忽然响起,彭林回头看去,蒋润南却直接走过来季含贞身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半个身子都挡在了季含贞身前,一副英雄救美的姿态。 “没事儿,我们回去吧。” 季含贞看了蒋润南一眼,轻声说了一句。 彭林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两人一起走进单元门,然后按开了电梯。 季含贞走进电梯那一瞬,彭林实在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季小姐……” 季含贞倒是停了步,回头看向彭林。 她长发散漫微卷,披在肩上,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容,却是妩媚而又娇好,她对彭林很轻的笑了笑,那笑容中,却透着沉寂和释怀。 她是真的放下了,也不会再回头了,徐燕州碰了别的女人,就是亲手斩断了她对他最后那一丝丝的缱绻不舍。 从此以后,就是真的形如陌路了。 彭林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眼眶刺痛了一下,季含贞走进电梯,他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他缓缓转回身,徐燕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他扶住车门,面色在雪夜里是一片灰败的白。 他的脸上,眼底,甚至都没有什么表情,就那样看着季含贞和蒋润南的身影一起消失。 彭林几乎连喘气都不敢了,徐燕州就那样站了许久,久到彭林感觉自己双脚冻的麻木僵硬,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 徐燕州忽然一把推开车门,他直接向单元门的方向走去。 彭林追了两步,但又停住了。 徐燕州进了单元门,片刻后又进了电梯,彭林在楼下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不见他下来,他只能先上了车。 也许,季小姐已经让徐先生进门了,季小姐,一向都是个很心软很善良的人。 若不然,她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甘愿这样把自己的下半生给葬送了。 徐燕州此时却站在季含贞的公寓门外。 他敲了门,但里面根本没人回应。 徐燕州靠在墙上,狠狠的抽了一会儿烟,高烧让他浑浑噩噩的难受,胃里又想吐,抽完两只眼,徐燕州却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他再次过去敲门。 季含贞的门没开,但对面的门却开了,徐燕州回头就看到了方才那个男人。 戴着眼镜,一副斯文清隽的模样,瞧着年纪约莫三十来岁,只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但看一眼手腕上的表也看得出来,这男人身价不菲。 徐燕州只觉得全身的雷达都在响。 但他的视线只是凉凉掠过蒋润南,就移开了,他继续敲门。 蒋润南的眉皱了皱:“这位先生,已经很晚了,您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来……” 徐燕州压根不理会他。 蒋润南折身拿了手机过来:“不好意思,您现在属于扰民行为,我要叫保安过来处理了。” 徐燕州转过身,眸色阴翳沉沉:“劝你不如直接报警。” 蒋润南倒是怔了怔,徐燕州靠在墙上,头痛欲裂,难受至极,对面前这男人的厌恶,不免就更深重了几分。 但蒋润南此时却直接开门走了出来:“我的邻居是一位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这位先生,您现在的行为让我觉得十分危险,身为邻居,我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你喜欢她吧。” 徐燕州抬眸,眸色沉沉睨住蒋润南:“装什么正人君子,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男人,衣冠禽兽而已。” 徐燕州话音刚落,身后的门却忽然开了。 季含贞眼圈微红,拢着衣襟站在门口。 蒋润南一眼看到她这副哭过的样子,只觉得心尖都微痛了一下,他上前一步:“要不要我帮你叫保安过来……” 季含贞却摇了摇头,她不想在自己的新家,闹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本来就惹人非议,徐燕州这人不怕事儿,不要脸,可她季含贞,还要和鸢鸢努力的生存下去。 603 立刻给我走人 两个三观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自然是矛盾重重。 就如这一刻,因为蒋润南介入的缘故,季含贞觉得这一刻自己羞耻的几乎都要抬不起头来。 “你先进来吧,只是鸢鸢睡着了,你说话别大声。” 季含贞这句话是对徐燕州说的。 她算是有点了解他的,知道今晚不遂他愿他不会罢休。 季含贞觉得很累,但是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却也只能逼着自己不要倒下。 季含贞说完,才看向蒋润南,对他点点头道谢,就转身进了房间。 徐燕州也跟着走了进去,直接关了门。 蒋润南在外面站了几分钟,方才轻叹了一声,回了自己的房子。 “贞儿,麻烦给我点退烧药。” 徐燕州是实在有些扛不住了,进了门他就支撑不住瘫坐在了沙发上,持续的高烧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萎靡,倒像是被捆住了利爪,不再张牙舞爪的猛兽。 季含贞没有说话,但却还是去药箱里拿了成人的退烧药过去给他。 徐燕州没找她要水,就那样直接吞了两颗药丸。 药效差不多要二十分钟后才会起效,他靠在沙发上,身上烧的滚烫,手脚却冰凉,屋子里暖气很足,但他却觉得冷,冷的整个人都在抖。 季含贞原本真没打算管他,但看他这会儿状态实在有点吓人,如果真是有什么好歹,徐家人怕不是会撕了她。 季含贞迟疑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滚烫,季含贞吓了一跳,烧成这样,至少也是三十九度以上了。 但刚吃了退烧药,暂时也无可奈何,只能等药效发挥作用,她想了想,去药箱里拿了儿童退热贴,给他额头上贴了一片。 “冷……贞儿,我冷的很……”徐燕州烧的嘴唇干裂起了皮,季含贞摸了一下他的手,果然手指冰凉,她折身去卧室拿了一床被子过来给他盖住,但却无济于事。 他整个人都在抖,那样高大挺拔的一个人,此时蜷缩在她的小沙发上,烧的人事不省,看起来,不免就让人生出几分心软。 季含贞去接了一点热水,喂给他喝下去,高烧的人极度缺水,徐燕州大口大口吞咽,似贪婪饥渴的小孩儿一般。 季含贞喂他喝完水,正要起身,徐燕州却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他声音嘶哑,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了:“贞儿,你别不管我……” 季含贞试图掰开他的手指,但他实在攥的太紧,他看了她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的闭了眼,重复了一遍:“贞儿,你别不管我……” 季含贞坐着没有再动,她心底竟也是一片平静,半点涟漪都不起的平静。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大约是药效发作,他渐渐不再那样颤栗,手上也有了点温度,听起来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季含贞微松了口气,再一次去掰他的手指。 徐燕州却直接抱住了她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了她的背上,他的体温仍是高的吓人,季含贞只觉得自己被烫到了一样难受,室内温度高,他又如同一个火炉一般,她燥热难耐,心情也烦躁了起来,用力将他一把推开,然后直接起身,抄起手机给彭林打电话。 徐燕州缓缓坐直了身子,季含贞眉眼间含着怒气,“彭林,你上来把他带走,如果十分钟内不上来,我只能打电话报警了。” 季含贞说完直接就挂了电话。 然后,她也根本不看不搭理徐燕州,直接就去了卧室。 徐燕州倒是没有再没脸没皮的追过去,更也许,是没有力气再折腾了。 过了片刻,季含贞听到了外面传来门开开关关的声音,然后两三分钟后就彻底恢复了安静。 她没再多想,躺在床上闭了眼,困意席卷而来,竟也很快就睡着了。 季含贞这一觉睡醒,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鸢鸢早醒了,但却乖乖的一个人在小床上玩布偶,没有去吵季含贞。 “鸢鸢……” 季含贞睡醒,看到女儿乖巧漂亮的小脸,就起身去抱鸢鸢,鸢鸢却指了指门外的方向,骨碌着大眼看季含贞。 季含贞开始还不太明白鸢鸢的意思,但下一瞬,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忽地就变了。 果然,季含贞打开卧室门,就看到了徐燕州。 而徐燕州,正端着一盘子食物从厨房出来。 季含贞看到,他赤着脚没穿鞋,但左边那条腿的裤管却卷起了一些,脚踝处一片的红肿,走动间都有些一瘸一拐的。 也许是昨晚摔了一跤的缘故,但季含贞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睡醒了”徐燕州放下盘子:“去洗漱,然后过来吃早餐。” 季含贞没理会他,回身去卧室拿了手机。 她按了三个数字,将屏幕对徐燕州晃了晃:“徐先生,您现在离开的话,我就不打这个电话。” 徐燕州却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我有话和你说,说完就走。” 季含贞垂眸就要按拨号键,徐燕州缓缓开了口:“季含贞,我向你保证,只是和你说几句话,说完我会立刻走人。” 604 拿她没办法 “行。”季含贞倒也爽快:“五分钟够吗” 徐燕州点点头。 季含贞定了一个五分钟的闹钟,然后将手机搁在了餐桌上,她在徐燕州的对面坐了下来:“说吧。” “你之前和我约定过,我如果和你在一起又有了别的女人,就不能再纠缠你。” “是,没错。” “我没别的女人,我没碰她。” 徐燕州望着她,咬了咬后槽牙,平生第一次对别人,对一个女人低头认错:“贞儿,之前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说完了” “嗯。” “那你走吧。” “贞儿……” “抱歉,过去的这些事我不想再提起来了,而且,我们已经分开了,所以,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徐先生,您还是先离开吧,鸢鸢醒了,我要给她泡奶粉了。” 季含贞心底没有半点波动,徐燕州说没发生关系就没有吗男人偷没偷吃,根本没办法去证明,青红皂白都只是他一张嘴来决定的,所以,真的挺没意思的。 她相信又怎样,不相信又如何,如今再来掰扯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 季含贞说完就站起身,徐燕州坐在那里没有动。 她的表情,神态,肢体语言,无一不在彰显着她绝然的态度。 他看得出来,她是不会相信他,也不会再回头的。 “贞儿,你知道的,我是因为你的面子,才对姚家这样一路开绿灯。” “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姚家将来怎么样,也不是我这个人可以操控的。” “所以,姚家的未来,你并不放在心上,姚则南的心血就算是白费了,也无所谓。” 季含贞只是平静的望着他:“徐先生,你想做什么,我无力对抗,我既然干涉不了,那么我也只能保全自身,照顾好鸢鸢,尽我所能,至于其他的,我有心无力。” 徐燕州扶着桌案,缓缓站起身。 他眉眼低沉,眼底阴翳晦暗不明,季含贞披着晨褛,面容如澄净的春水无波。 如果说他的性情刚硬桀骜,是极致的钢,那么她就是这天下最柔软的克制他的存在。 在她面前,仿佛没有一条路可以行得通,软硬于她来说,都无济于事。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姜烟梨闹出来的一场风波,是他发了狠逼迫她低头的,如今自己低头来道歉,却仍是无济于事。 但他不想再忍受这样的折磨了,他宁愿她恨他,怨他,厌弃他,但也想每一日都能看到她,睁开眼就能看到她。 “贞儿,你不会跟我回去了,是不是” “对,我不会再回去了。” “好。” 徐燕州只是低低的说了这一个字,就绕过餐桌离开了餐厅。 他拿起沙发上搭着的外套,没再多说一句话,直接离开了季含贞的公寓。 季含贞站在餐桌边,餐桌上还放着他做好的早餐,热气渐渐消散了,香味也渐渐消退,季含贞沉默的走过去,端起盘子走到厨房,将那些餐点都倒在了垃圾桶里。 她很快调整好心情,回到卧室的时候,脸上已经再无其他情绪。 鸢鸢坐在小床上,手里拿着一只蜡笔棒,在画纸上涂抹着什么,乖巧可人,没有哭闹一声。 季含贞走过去抱起女儿,鸢鸢松开手指,蜡笔棒掉在小床上,她的小手却紧紧抱住了季含贞的脖子,软嫩的小脸在她脸上轻蹭了蹭。 季含贞只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鸢鸢饿不饿妈妈给鸢鸢泡奶粉,然后我们再吃点蔬菜米粉好不好” 鸢鸢就点点头,趴在季含贞怀里,动也不动。 季含贞低头亲了亲鸢鸢的小胖脸,“我们先去刷牙洗脸去啦。” 等到母女两人都收拾停当,季含贞给鸢鸢换了一套毛茸茸的小衣服,又给她戴上帽子,这才带了鸢鸢出门。 过年了,她也不想就这样和鸢鸢两个人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所以这是计划好的行程,她打算带鸢鸢去港城的迪士尼,母女俩就住城堡酒店,玩到过完年再回来京都。 至少,在陌生的城市里,没人会去关注一对陌生的母女。 在新年的热闹之中,也会荡去一些孤独和寂寥。 推了鸢鸢的小车,还有一个巨大的箱子,刚出门来,蒋润南就从对面公寓走了出来。 “要出去玩吗” “嗯。”因为昨晚那些事,季含贞并不愿意和蒋润南多说话。 她推着鸢鸢往电梯边走,蒋润南就很自然的过来帮她推了箱子。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蒋润南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望着季含贞,有些唐突的说了一句:“新年我也是一个人,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不可以结个伴一起出游” 季含贞委婉拒绝:“我带女儿去迪士尼,可能你不会太喜欢这种地方……” 蒋润南却笑道:“真是巧了,我一直都没有去过迪士尼,但是我的公司和迪士尼总部是有过合作的,我可以拿到很多很优惠的折扣。” 季含贞却还是拒绝了:“很抱歉,可能,不太方便的……” 606 分手了气色真好 姚泽远轻声慢语的劝着,姚父渐渐就听了进去,如果那位宋先生真的为了娶季含贞,开出这样的天价聘礼,还有对姚家这般有利的条件的话,那这件婚事,也实在是足以让人心动的…… “但是,你想过没有,他这么大的年纪,含贞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而且含贞的心思你也清楚,她是不想再改嫁的……” 姚泽远就压低了声音道:“要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呢” 姚父不说话了。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不要说季含贞只是姚家的儿媳妇,和姚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就算是亲生女儿,古往今来被牺牲的又有多少 这种事,做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不就是驾轻就熟 姚泽远知道,姚父只是脸面上假装一下,心底,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了。 “其实,如果徐总这边……” 姚父说着,轻叹了一声。 姚泽远却道:“徐燕州这个人忒是心狠,行事又毒辣不留情面,他现在外面有了女人,弟妹跟了他这么久,又性子不和软不知道顺着他,他怕是早就腻烦了。” 姚泽远以己度人,他要是徐燕州这种有钱有势的人,他也不愿意总是在女人面前碰壁,还是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就算是天仙又如何,也是别人玩过的。 而徐燕州现在外面有了其他更年轻漂亮的女人,季含贞自然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这么长时间了,徐燕州没回头的意思,如今对姚家人又这样的态度,还不能说明问题 姚泽远是不报任何希望了。 姚父不知该如何说,人季含贞是为了他的儿子,才这样甘愿牺牲自己的余生幸福留在姚家的,他总不能说季含贞不识时务吧 但若是季含贞能把徐燕州哄好的话,姚家省了多少的麻烦 “就这样定了吧,等弟妹从港城回来,新年过完,宋先生再来京都的时候,我就安排起来。” 姚泽远这样说,姚父也没再说什么,事情就这样的被敲定了。 季含贞远在港城,哪里能知晓姚家人的心黑到了这样的地步。 等她带着鸢鸢从港城回来时,姚父派了家里人去接她们母女回姚家了一趟,说是想鸢鸢了。 季含贞就带着鸢鸢在姚家住了两三日。 姚太太对她的态度好像也和缓了一些,至少偶尔还会和她闲谈几句。 过了几日,保姆也假期结束回来了,季含贞就打算带着鸢鸢回去,姚太太却道:“既然鸢鸢都断了奶,不如就留在我这里住些日子,你也能一个人清闲清闲,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虽然家里也不需要你工作赚钱,但是自己有点事做,也能打发无聊空闲。” 季含贞也有点心动,只是,她虽然也觉得整日闷在家中不好,但若是出去工作,不免又要卷入人际交往中,季含贞现在好像有些ptsd,对于与人打交道这件事。 “您要是想鸢鸢,那留她住几日也行,至于其他的,我慢慢斟酌吧。” 姚太太也没再多说,反正季含贞名下有很多资产,就算几辈子不工作也不愁花钱。 将鸢鸢留在了姚家,季含贞回去后,倒是过了几日悠闲日子,她先是去做了皮肤和身体管理,又一个人悠闲自在逛了两天街,给自己和鸢鸢都添置了很多新衣服和鞋子。 但到第三日,她就发现自己想鸢鸢想的都要疯了。 原本准备回姚家去接鸢鸢,结果姚泽远说他和姚父过来办事,顺路带了姚太太和鸢鸢,正好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季含贞挂了电话,就收拾了下,下楼开车去了江南春,姚父在这里定了房间吃饭。 季含贞停好车子,刚下车,就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徐燕州。 而徐燕州,也一眼看到了她。 季含贞从前很喜欢热烈明媚的颜色,但是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之后,她的穿衣风格也变的保守了很多,如今仍是料峭春寒的时节,季含贞穿了一件长款的米色羊绒加厚大衣,戴了围巾和帽子,捂的严严实实,但饶是如此,徐燕州还是只凭着一个侧脸就认出了她。 徐燕州脚步微顿,但在季含贞的视线淡漠从他身上移开后,他就也继续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去。 从季含贞身边走过时,徐燕州没有看她,也没有任何的停留,反而彭林,对季含贞客气的点头笑了笑,问了一句好。 季含贞也微颔了颔首。 他们一行人进去后,季含贞方才快步进了酒店,往姚父之前所说的那个包厢而去。 服务生带她进了包厢后,季含贞才发现,姚家人一个都没到。 她摘了围巾帽子和大衣,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室内温度高,她觉得有些燥热口渴,伸手拿了刚才服务生给她倒的果汁,正要喝的那一瞬,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又放下了杯子。 她站起身,出了包厢,找了个服务生,让她送一瓶苏打水过来。 拿到水后,季含贞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方才打开瓶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澳城那一劫,她已经长了教训了。 606 分手了气色真好 姚泽远轻声慢语的劝着,姚父渐渐就听了进去,如果那位宋先生真的为了娶季含贞,开出这样的天价聘礼,还有对姚家这般有利的条件的话,那这件婚事,也实在是足以让人心动的…… “但是,你想过没有,他这么大的年纪,含贞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而且含贞的心思你也清楚,她是不想再改嫁的……” 姚泽远就压低了声音道:“要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呢” 姚父不说话了。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不要说季含贞只是姚家的儿媳妇,和姚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就算是亲生女儿,古往今来被牺牲的又有多少 这种事,做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不就是驾轻就熟 姚泽远知道,姚父只是脸面上假装一下,心底,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了。 “其实,如果徐总这边……” 姚父说着,轻叹了一声。 姚泽远却道:“徐燕州这个人忒是心狠,行事又毒辣不留情面,他现在外面有了女人,弟妹跟了他这么久,又性子不和软不知道顺着他,他怕是早就腻烦了。” 姚泽远以己度人,他要是徐燕州这种有钱有势的人,他也不愿意总是在女人面前碰壁,还是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就算是天仙又如何,也是别人玩过的。 而徐燕州现在外面有了其他更年轻漂亮的女人,季含贞自然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这么长时间了,徐燕州没回头的意思,如今对姚家人又这样的态度,还不能说明问题 姚泽远是不报任何希望了。 姚父不知该如何说,人季含贞是为了他的儿子,才这样甘愿牺牲自己的余生幸福留在姚家的,他总不能说季含贞不识时务吧 但若是季含贞能把徐燕州哄好的话,姚家省了多少的麻烦 “就这样定了吧,等弟妹从港城回来,新年过完,宋先生再来京都的时候,我就安排起来。” 姚泽远这样说,姚父也没再说什么,事情就这样的被敲定了。 季含贞远在港城,哪里能知晓姚家人的心黑到了这样的地步。 等她带着鸢鸢从港城回来时,姚父派了家里人去接她们母女回姚家了一趟,说是想鸢鸢了。 季含贞就带着鸢鸢在姚家住了两三日。 姚太太对她的态度好像也和缓了一些,至少偶尔还会和她闲谈几句。 过了几日,保姆也假期结束回来了,季含贞就打算带着鸢鸢回去,姚太太却道:“既然鸢鸢都断了奶,不如就留在我这里住些日子,你也能一个人清闲清闲,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虽然家里也不需要你工作赚钱,但是自己有点事做,也能打发无聊空闲。” 季含贞也有点心动,只是,她虽然也觉得整日闷在家中不好,但若是出去工作,不免又要卷入人际交往中,季含贞现在好像有些ptsd,对于与人打交道这件事。 “您要是想鸢鸢,那留她住几日也行,至于其他的,我慢慢斟酌吧。” 姚太太也没再多说,反正季含贞名下有很多资产,就算几辈子不工作也不愁花钱。 将鸢鸢留在了姚家,季含贞回去后,倒是过了几日悠闲日子,她先是去做了皮肤和身体管理,又一个人悠闲自在逛了两天街,给自己和鸢鸢都添置了很多新衣服和鞋子。 但到第三日,她就发现自己想鸢鸢想的都要疯了。 原本准备回姚家去接鸢鸢,结果姚泽远说他和姚父过来办事,顺路带了姚太太和鸢鸢,正好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季含贞挂了电话,就收拾了下,下楼开车去了江南春,姚父在这里定了房间吃饭。 季含贞停好车子,刚下车,就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徐燕州。 而徐燕州,也一眼看到了她。 季含贞从前很喜欢热烈明媚的颜色,但是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之后,她的穿衣风格也变的保守了很多,如今仍是料峭春寒的时节,季含贞穿了一件长款的米色羊绒加厚大衣,戴了围巾和帽子,捂的严严实实,但饶是如此,徐燕州还是只凭着一个侧脸就认出了她。 徐燕州脚步微顿,但在季含贞的视线淡漠从他身上移开后,他就也继续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去。 从季含贞身边走过时,徐燕州没有看她,也没有任何的停留,反而彭林,对季含贞客气的点头笑了笑,问了一句好。 季含贞也微颔了颔首。 他们一行人进去后,季含贞方才快步进了酒店,往姚父之前所说的那个包厢而去。 服务生带她进了包厢后,季含贞才发现,姚家人一个都没到。 她摘了围巾帽子和大衣,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室内温度高,她觉得有些燥热口渴,伸手拿了刚才服务生给她倒的果汁,正要喝的那一瞬,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又放下了杯子。 她站起身,出了包厢,找了个服务生,让她送一瓶苏打水过来。 拿到水后,季含贞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方才打开瓶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澳城那一劫,她已经长了教训了。 607 季小姐被气狠了 更何况如今,那个给她兜底,善后的男人,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季含贞喝了半瓶水,姚家的人才姗姗来迟。 姚太太抱着鸢鸢进来,鸢鸢看到她,一双眼都亮了,伸着手要她抱,季含贞快步上前抱住女儿,在她软嫩小脸上亲了好几下,鸢鸢都被亲的有点害羞了。 季含贞难得看到鸢鸢害羞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姚泽远和姚父在一边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对望了一眼。 季含贞是真的漂亮妩媚,只是浅淡的妆容,穿的也是大方简单的衣物,但她一颦一笑,实在太勾人了。 怨不得那位宋先生,当初只是在姚则南结婚的婚礼上见过季含贞一次,就到今日还念念不忘。 姚泽远有时候甚至都有些忍不住惋惜,季含贞怎么就不是姚家的女儿呢,这要是姚家的人,姚家也就相当于多了一棵摇钱树了。 如今季含贞只是姚家的儿媳妇,还这样的年轻,说不定哪天人家说走就走了,对姚家可一点好处都没有。 姚家人这边个个心怀鬼胎的吃着饭,徐燕州坐在包厢主位上,却没有半点胃口。 他不动筷子,在座的这些人也都不怎么敢动,渐渐的,连交谈声都低弱了下来。 徐燕州微撩眼皮:“你们吃,不用管我。” 但话虽这样说,他不动,众人自然也不敢动。 徐燕州最是厌烦别人这一副畏惧他犹如洪水猛兽的模样,他拿了火机起身:“我去抽支烟,你们随意。” 彭林忙跟着他一起出去。 徐燕州走到走廊尽头站定,他点了支烟,狠狠抽了几口,方才对彭林道:“你去打听一下。” 他说的不明不白,但彭林却秒懂了,立刻应道:“是,我这就过去。” 徐燕州抽第三支烟的时候,彭林就转了回来:“是姚家人,送鸢鸢小姐回来,顺便请季小姐吃饭。” “都是姚家人都有谁” “季小姐的公公婆婆,好像还有姚家那位叫姚泽远的,现在也是姚家公司的负责人。” 徐燕州夹着烟的手微顿了一下,他浓眉深拧,似有所思。 姚泽远他打过两三次交道,据他的认知,心术不怎么正,一肚子的歪门邪道。 “你让人注意着点那边。” 彭林没敢多问:“是,我这就去安排。” 徐燕州掐了烟回了包厢,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 方才在江南春外,只是看了她一眼。 但心底的涟漪,却直到此时还未能平息。 他放的狠话,好像从来都没能做到过。 这段时间,最煎熬的,仍然是他自己。 而季含贞,方才虽然只看了她一眼,但却也看得出来,她的气色却十分不错。 果然,没了他这个碍眼的男人存在,她的日子真是过的开心无比。 徐燕州收回视线,抬手推开了包厢的门。 一屋子的觥筹交错,一屋子的阿谀逢迎,徐燕州心底厌恶,但面上却也只是流露出很淡的一抹疏冷情绪。 他生在这样的家庭,自然是从懂事开始,就在学着习惯并融入这样的生活。 “徐总,听说小金山这几日来了几位姑娘,个个都是国色天香……” “徐总这样的人物,什么天仙没见过,你说的那些姑娘,有比得过姜小姐的” 姜烟梨和徐燕州的桃色绯闻传的挺广的,而现在很多人也都以为姜烟梨是徐燕州的人。 徐燕州姿态散漫靠在椅背上:“姜小姐确实漂亮,但可惜,姜小姐现在名花有主了。” “那……徐总要是方便的话,我待会儿在小金山设宴,徐总赏个脸” 这又是要给他送女人的意思了。 徐燕州却没应:“近段公务缠身,没这闲情逸致,改天吧。” 气氛渐渐又冷了,片刻后,彭林忽然推开了包厢门快步过来走到了徐燕州的身边。 他面色不太好,神色间也透出了几分的慌乱。 徐燕州的脸色,骤然就沉了下来。 彭林弯腰,附耳小声道:“您先别着急,季小姐机警,没出事,就是气着了……” 徐燕州倏然站起身,抄起外套就向外走。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问,也没人敢追出去,只是看着徐燕州这会儿的样子,个个心里发毛。 他的表情真是吓人的很,也不知道哪个大冤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得罪了这位,怕是今晚就要被扔到护城河里去喂臭王八。 季含贞拢紧身上的大衣,许是气的狠了,整个人都在抖,脸色白的吓人。 姚父慌了神,姚泽远倒还算镇定,使了眼色让妻子过去劝季含贞:“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儿,这宋先生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做这样龌龊的事儿……确实让人生气。” 方才吃完饭,正好偶遇了那个姓宋的,人家是大股东,姚家人不敢慢待,因着宋先生用过餐了,所以姚泽远就张罗着请人喝茶。 季含贞也不好走人,心里想着过去露个面,就带鸢鸢回去。 608 季含贞连抽了徐燕州两个耳光…… 可谁知道进了门,那个姓宋的就一直缠着她说话,季含贞几次想借口离开,但姚太太因为男人们抽烟抱了鸢鸢出去,出去时也没带手机,季含贞不知她去了哪里,只能焦灼等着。 片刻后,姚泽远急匆匆叫了姚父出去,包厢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季含贞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儿,立刻就要起身离开,却被那宋建成给直接抓住了手臂,污言秽语不停,甚至大言不惭的说娶她当续弦,多少钱彩礼都可以,总好过在姚家当个寡妇。 宋建成年龄比季成章都大,季含贞听着那些污言秽语恶心的几乎吐出来,孰料,宋建成见她不情愿,反抗剧烈,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借着酒劲儿又说了一句:“你装什么清白圣女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大着肚子时就勾搭上了徐家那位,要不然你老公的生意能做的这么顺利姚家能忽然发横财” 季含贞当时气急,狠狠一巴掌搧在了宋建成脸上,宋建成挨了打自然不依立时要还手,季含贞虽然是个女人,但到底年轻,宋建成这种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糟老头子,倒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只是动静太大,很快外面有服务生敲门,姚家人也匆匆赶了过来,宋建成也要脸面,就开始装醉,装模作样的给季含贞道歉,说自己喝醉了发酒疯,让她别放在心上。 季含贞气的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而宋建成那一句‘你大着肚子时就勾搭了姚家那位’无疑正戳中了季含贞最痛最不堪的一处。 她这一瞬间脑子里一片雪白,什么都不能去想,什么理智都没了。 她自己可以声名狼藉,但牵扯到她的女儿,牵扯到鸢鸢,那就是彻底触碰了她的底线,她无法容忍她最怕最忌讳的事情就这样发生,她这一次,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当徐燕州带着彭林匆匆赶来时,季含贞做出了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举动。 走廊里这会儿挺乱的,其他包厢的人也被惊动了,还有好几个服务生,姚家的人也都在,本来众人还在议论纷纷,但徐燕州一出现,众人立刻鸦雀无声了,姚泽远更是吓的面色如纸,连大气都不敢出。 徐燕州不理会众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季含贞身上,见她头发微有些乱,衣服领口也被扯的有些歪斜,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血色,就连嘴唇都惨白,倒是没有哭,但显然是被气的狠了,哭都哭不出来的状态。 他推开面前的人,大步走到季含贞跟前,伸手握住她肩:“贞儿……” 季含贞蓦地咬紧了嘴唇,在他刚开口那一瞬,她直接抬起手狠狠一耳光抽在了徐燕州脸上。 耳光声清脆响亮,却像是一记炸雷,直接炸在了众人耳边。 姚父腿一软,差点就要跌坐在地上,而姚泽远更是惊的张大了嘴,宋建成也不装醉了,直愣愣盯着这一幕,又抬手揉了揉眼,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彭林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短暂的惊愕之后,却不免替季含贞捏了一把冷汗。 可谁都没想到,季含贞打了这一巴掌之后,竟又抬起手,又是一耳光,狠狠抽在了徐燕州另外半张脸上。 姚父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而原本看热闹的其他包厢的客人里,有人认出了徐燕州,懊悔兼后怕的几乎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他们看到了徐燕州被人扇耳光的画面,他们还能活几天 彭林干脆低了头,这两巴掌后,他估计,自己以后看什么离谱的事都不会眨一眨眼了。 还能有比现在的事更离谱更让人震惊的吗 那是徐燕州啊,一言不合就能把人往死里整的,京都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性情暴戾脾气极坏的二世祖,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耳光,还是个女人,这要是传出去…… 徐燕州怕是这辈子都要沦为笑柄了。 可季含贞抽完这两耳光,却又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徐燕州的衣领,嘶哑开口:“徐燕州,你今天就当着大家伙的面给我说清楚,我季含贞勾引过你没有,从始至终,我季含贞主动勾引你,纠缠过你没有!” 季含贞眸底一片赤红,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任性妄为过了,她又有多久,没有像今日这样不管不顾骄纵嚣张了,哪怕没人给她兜底了,哪怕鱼死网破,她也要给自己和鸢鸢,挣回这一点清白。 所有人的视线都忍不住看向徐燕州,却又很快畏惧的移开。 没人知道徐燕州会怎样震怒,会是什么反应,季含贞会不会被他当场打死…… 但更没人想到,徐燕州在听到季含贞的问话之后,竟是十分心平气和的开了口:“没有,季含贞从来没勾引过我,也没纠缠过我,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她,在她的丈夫姚则南还活着的时候就觊觎上她,也是我后来一直纠缠她不放,自始至终,都是我徐燕州一腔情愿,仗势欺人。” 609 人还没哄好…… 徐燕州说完,目光缓缓看向众人,而震惊愕然无比的众人,此刻都被他这番话震的忘记去移开视线,所以,当徐燕州再次询问:“都听清楚我的话没有” 那些与他对视的围观众人,也只能机械的点头。 徐燕州的目光,最后才落在早已呆若木鸡的宋建成身上,他的语调倒也平和:“说吧,你哪只手碰她了。” “没,没有……” 宋建成连连摆手。 “哦,那就是两只手都碰了。” 徐燕州看向彭林:“彭林,把他带下去,两只手都剁了拿过来,我要亲眼看到。” “算了。” 季含贞忽然开了口,“没到这地步。” “那你说怎么处理他” 徐燕州脸上还浮着几根指印,季含贞不知怎么的,看到他顶着一脸的指痕低头问自己,忽然所有的气都消了。 “以后不想在京都看到他。” “好,还有没有其他的” “就这样吧。” 徐燕州点点头,又抬眸看向吓的两股颤颤的宋建成:“季小姐的话你没听到还不跪下来谢她。” 宋建成捡回来两只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季含贞侧过了身去,她微低了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我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该说的,你今天都说清了,以后,你不欠我了。” 季含贞说到这里,不知怎么的眼眶骤然一热,她抬眸看向徐燕州,眼底却缓缓聚了泪:“徐燕州,你不欠我了。” 从前在澳城的种种,都一笔勾销了,我不恨你了,也不怨你了。 “贞儿……” “我很不舒服,想回家。” 徐燕州看她抬手抹掉眼泪,可紧接着又是连绵的泪滚落,他真想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可他此时站在那里,竟连抬起手给她擦眼泪的勇气都没有。 “我让彭林送你们回去,你放心,我不跟着。” 季含贞这次没有拒绝,她也是真的没有一点力气折腾了。 彭林亲自开了车送季含贞和鸢鸢回公寓。 后视镜里,彭林注意到徐燕州的车子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心内轻叹,如今看来,徐先生是真的难过这一关了。 到了听澜居的公寓楼下,彭林毕恭毕敬给季含贞开了车门,季含贞抱着鸢鸢下车,轻声道了谢就往单元门洞走去。 彭林看着她走进去,这才转身上车。 那一晚,徐燕州的车子在听澜居的楼下停了很久,直到夜色深浓,他方才驱车离开。 回去中途,接到傅东珩的电话。 江南春那里发生的事儿,如今差不多传遍了小半个圈子。 其实这事儿真的挺匪夷所思的,只是牵扯到徐燕州,没人敢多嘴议论,这要是随便换个京都其他的公子哥儿被女人公然抽了两巴掌,怕是立刻就满城风雨了。 傅东珩倒也没直接问,怕徐燕州脸上挂不住,但徐燕州倒没避讳:“她心里有气,我知道的,打就打了,男人被自己女人打两巴掌,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傅东珩真是觉得匪夷所思,徐燕州是那种特别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患者,他能说出这种话,可见心里是真的喜欢季含贞,动了真格儿了。 “外面传的倒是什么说辞都有,我寻思着你怕是要动气……” “随便怎么传,这也就是事实,我一大男人传点绯闻没什么,只要别乱传她的,毁她的名声就行。” “看来上次和你说的话,你倒是听进去了。” 两人上次断了之后,傅东珩是陪着徐燕州喝过几次闷酒的,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倒是很能理解季含贞的心情,而徐燕州这种在男女之事上比较粗神经的人,有很多地方就想不到。 他只觉得自己宠着季含贞,对她好,对鸢鸢好,护着她们就够了,有他在,也没人敢招惹季含贞,议论她什么,但他却忽略了,旁人是不敢明着议论,但私底下不知道会怎么诋毁。 女人和男人面对的社会舆论本就不同,而这个社会更是对男人宽容许多对女人却苛刻十分。 “不然呢,我就他妈喜欢她,我也只能认了。” “人哄好了” 徐燕州有些心烦:“还没,不怎么搭理我。” 傅东珩听的想笑:“慢慢儿来吧,其实这次也是好事儿,女人都心软,你挨两巴掌也不生气,又扛了事儿,她心里八成已经消气了,好女也怕缠郎,耐心点” “你这追女人经验一套一套的,怎么那时候和周莲池闹成那样。” 傅东珩那边没了音,片刻后,电话直接挂了。 徐燕州就忍不住笑了笑,摘了蓝牙耳机,傅东珩家那位周莲池小姐,当真论起来,可比贞儿的心硬多了。 但徐燕州觉得,周莲池对傅东珩这么心狠,也是傅东珩自己找的。 他们曾有过一段为期半年的婚姻,但傅东珩当时鬼迷心窍爱上了别的女人,也可以说是自以为自己爱上了别的女人,铁了心要离婚,两人虽然是家族联姻,但周莲池从小爱慕傅东珩,一心一意想着嫁给他为妻,傅家也将她当作儿媳妇看待,傅东珩自称婚后遇上真爱,甚至在周莲池怀孕后都执意离婚,这件事彻底伤了周莲池的心,她甚至小产后没等身子恢复,就和傅东珩去了民政局。 610 心动 而离婚手续办妥后的第二日,周莲池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当初这些事发生,徐燕州这些人都是一路看过来的,周莲池没什么过错,和他们也都算相熟,无疑众人都是偏向周莲池,而对傅东珩的那位真爱姜莱,都不怎么和她亲近,但当初因为他们都对姜莱不热情,也可以说稍微冷落了一些,傅东珩更迁怒于周莲池,更拼了命的宠着姜莱,将周莲池简直是伤的体无完肤…… 这些陈年旧事,如今翻出来也没什么必要,傅东珩如今身边的女人仍是姜莱,虽然他们俩也没什么将来,但目前看来,大约也没有分手的意思,但这是傅东珩自己的感情私事,他们也不会去指手画脚干涉什么。 傅东珩挂了电话,就有些心浮气躁,当初因为姜莱跟周莲池闹离婚,闹的不可开交,两人之间最后那点情分也消磨的干干净净,他当时真是厌弃她入骨,巴不得此生不见,只是后来冷静下来,自己也知晓自己错在先,颇有些对她不住,但周莲池已经消失无踪,再无音讯了。 手机又响,傅东珩拿起来,看到是姜莱打来的,他掐了烟,接电话。 “东珩,你在哪儿呢,我胸口疼的很,你这会儿能回来吗” 姜莱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傅东珩想到她的病,不由轻叹了一声:“我这就回去,你稍等我一会儿。” 姜莱很乖巧温顺的挂了电话,傅东珩拿了外套向外走。 其实,徐燕州不提周莲池的话,他早把这个女人给忘了,他本来也就不喜欢她,他喜欢的就是姜莱这种柔弱美丽菟丝花一样的女人,而不是周莲池那种骄纵无脑不食人间烟火的千金小姐。 只是,开车回去姜莱那里的路上,傅东珩却又忍不住想,周莲池那女人,这两年去了哪里,怎么就能半点消息都没有。 她这个人,仗着家族背景,做事从来都没什么耐心,三分钟热度的人,其实当初她答应离婚,傅东珩是有些意外的,他以为,周莲池签完字估计就要后悔,最多三天,她就会哭着回来纠缠不休,可他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一走了之,整整两年,渺无音讯。 …… 整整一周,季含贞听到了各种各样的传闻,但万变不离其宗,所有传闻到最后都又落点在了她的身上。 无外乎都是,那个女人真他吗牛逼,打了徐燕州两耳光还能全身而退不说,还让徐燕州当着这么多人面低头服软,承认是自己对她纠缠不放。 季含贞原本是最想低调生活的一个人,可现在偏偏,她这个人,甚至她的名字,都成为了京都人挂在嘴边的。 也许是徐燕州背后干涉了什么,别人议论归议论,但也没人去打探季含贞的背景,好似都默契的跳过了这些八卦步骤,也好似是知道,这位才是徐燕州正儿八经的心头肉,是真正不能招惹的人。 事已至此,也算是达成了她自己的目的,季含贞虽然不喜自己成为众人焦点,但到了这样的地步,也只能低调默默的等着众人的新鲜劲儿过去,别再盯着她这边。 还有一件让季含贞意外的事,那就是徐燕州倒是没有顺杆子爬过来纠缠她,甚至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也都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季含贞干脆也就不再想这些事,鸢鸢快一岁了,已经开始要学走路学说话,也是到了这时候,季含贞才忽然发现,鸢鸢很少发出什么音节,比如爸爸,妈妈之类的简单的字词,她也从来没有发出过类似的音节。 保姆安慰她说,小孩子学说话晚也很正常,古人说贵人语迟,再等等,慢慢来,不用心急,有的小孩子是学会走路后才开始学说话的,还有的孩子,到了两三岁,忽然就会开口说完整的句子。 只是季含贞还是不能放心,就想着等天气暖和一点,带鸢鸢去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也好放下心来。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季含贞有天下午,鸢鸢午睡醒来后,带她去了楼下的小花园玩,鸢鸢正在蹒跚学步,季含贞弯腰扶着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只是她产后心情郁郁,身体恢复的也不大好,没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难受的很。 她就蹲下身抱着女儿:“鸢鸢,我们去小车上坐一会儿,歇一歇好不好” 鸢鸢还没回应,两人头顶忽然洒落一把温润男声:“要不要我抱她走一会儿” 季含贞和鸢鸢一起抬了头。 蒋润南看到两张漂亮至极的脸,一大一小,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的漂亮可爱,软嫩嫩的糯米团子一般,大的不施脂粉,却仍是妩媚可人,尤其抬眸看向他那一瞬,实在是勾人夺魄的美,蒋润南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被击中,他站在那里,足足过了十几秒钟,方才堪堪回神。 季含贞站起身,刚想礼貌拒绝,但鸢鸢却伸出小手,捏住了蒋润南垂落的衣袖。 611 酸死了 鸢鸢甚少对陌生人表露出亲近,就连季含贞挑选的保姆,也是经过了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她才肯让保姆阿姨短暂的抱一会儿。 季含贞的心就软了,想要拒绝的话,再也无法出口。 蒋润南就弯腰抱了鸢鸢:“看来,她至少不讨厌我。” 蒋润南说着,对季含贞笑了笑,他笑起来是有点像姚则南的,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鸢鸢还对姚则南有点模糊的印象,所以才肯亲近他,甚至他抱起她,她也没怎么抗拒。 季含贞只能简单指点了一番怎么教这个月龄的孩子走路,蒋润南听的很专心,弯着腰两手掐在鸢鸢腋下,十分的小心谨慎又专注,来来回回走着,十分的耐心。 徐燕州车子停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蒋润南弯腰带着鸢鸢学走路,季含贞就站在一边,两人不时有眼神交流,也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季含贞脸上带着笑,鸢鸢的小短腿扑腾的也挺厉害的,蒋润南教人小姑娘走路就罢了,眼睛盯在季含贞身上干什么。 许是鸢鸢累了,蒋润南就将鸢鸢抱了起来,小姑娘在他怀里倒是乖。 徐燕州想到第一次抱鸢鸢被她尿一身的场景,再看此时鸢鸢在蒋润南怀里乖巧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吃味,真是一对小没良心的。 她娘是个心如坚冰暖不化的没良心女人,鸢鸢也是个小白眼狼,白瞎了他花几百万打磨一大堆宝石给她当玩意儿。 徐燕州越想越气,当下又想动怒。 但预备下车时,忽又想到,若是他大庭广众之下闹一场,季含贞只会更烦他,说不定又把她推到了小白脸身边去。 徐燕州只得强压了火气,他坐在车上,调整了半天情绪,方才推开车门下车。 时值初春,京都春日还是乍暖还寒的时节,鸢鸢和季含贞都穿着米色毛茸茸的外套,蒋润南穿了一件驼色的英伦风大衣,看起来十分的斯文清隽,徐燕州惯常的深色西装,内里衬衫也是藏青色,虽相貌不如蒋润南那样温润清俊,但却气势逼人,十分的惹人注目。 他辅一下车,小花园里那些带孩子玩儿的或者遛弯儿的老头老太太都齐齐看向了他。 季含贞的注意力都在鸢鸢身上,压根没留意到他走过来。 蒋润南抱着鸢鸢,正面对着徐燕州走过来的方向,所以徐燕州一下车,蒋润南就看到了他。 但他的视线和徐燕州的只是一碰,就移开了。 他也并未刻意的提醒,反而若无其事的看向季含贞:“季小姐,我这样称呼你是不是有点太生疏了” 季含贞垂眸想了想:“那你叫我名字吧,季含贞。” 蒋润南却道:“我叫你含贞吧,可以吗含贞……” 蒋润南念她名字的时候,格外的温柔了声线。 徐燕州只听得心头火起,含贞这两个字也是别的男人配喊的。 他冷着脸,大步走过去,直接扬声唤道:“贞儿。” 季含贞惊的一回头,正对上徐燕州有些郁郁的一双眼,面上还带着强压着的怒火和酸意。 靠在蒋润南怀里的鸢鸢,也蓦地张大了眼,她有好久都没怎么见过徐燕州了,虽然她也并不怎么想他,但鸢鸢倒是还记得自己喜欢的那一套宝石小动物和徐燕州把她举高高放在肩上玩儿的事儿。 徐燕州走到季含贞身边,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冷不冷” 季含贞下意识想要抽回手,但徐燕州攥的很紧,她抽了几下没能抽动,这么多人在,季含贞脸皮又薄,实在不好和他闹起来,只能狠狠瞪他一眼,小声气道:“你干什么呢,这么多人在。” “接你和鸢鸢去个地方,现在方便不” “我不想去。”季含贞又抽了抽手:“你把手先放开。” 围观的那些大爷大妈们都不由看的津津有味,还有这好事儿平白看一出两男争一女的电视剧狗血剧情。 更何况两个男人都是各有风采,围观群众有的觉得蒋润南生的斯文英俊,这姑娘该和他好,有大妈却又觉得还是徐燕州这样的爷们儿更有味道,这姑娘长的这样妩媚动人的,也就徐燕州这种男人才能护得住,别人不敢觊觎。 “那你答应我,我就松手。” 徐燕州也压低了声音,但他就算刻意压低了一点声音,也实在是声音有些稍显洪亮。 大妈们看的津津有味儿,听到他这句霸总言论,不免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来。 季含贞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大爷大妈们可不比年轻人,遇到这种事都会自动躲开免得人家尴尬,他们可是巴不得他们三个现在干脆打起来,最好两个男人打的满地打滚,然后季含贞在一边跳着脚哭,求求你们别打了…… “你先回去,等会儿我给你回话。” 季含贞现在只想赶紧抱着鸢鸢走人,她才搬到这里多久,怕是今天下午这事儿一出,她又全小区出名了。 “你确定” “我确定。” “贞儿,我现在还在你黑名单里吧。” “我等会儿回去把你放出来。” “你不如现在就先把我放出来。” 612 可算哄笑了 季含贞无奈,只能拿了手机出来。 “把我微信也加上。” 季含贞抬眸瞪他,徐燕州厚颜无耻的只当没看到。 季含贞咬着嘴唇,忿忿将他加了回来,徐燕州这才松了手。 季含贞把手机收好,走过去抱鸢鸢。 蒋润南十分贴心的低声询问:“要不要帮忙” 季含贞摇摇头:“没事儿,刚才多谢你了,我先带鸢鸢回去了。” 蒋润南点点头:“正好我也回去,我帮你拿推车吧。” 季含贞还没开口,蒋润南就率先走过去推起了推车。 季含贞只得作罢,再次道了谢。 徐燕州看着两人一起离开,脸上的怒色渐渐就遮掩不住了。 “喂,小伙子,你这样可不行啊。”几个大妈实在忍不住,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是啊,人家姑娘长的这么漂亮,身材也好,你看看,腰是腰腿是腿的,追求者肯定一大把。” “你看人家那位男士怎么做的,多主动,多温柔,多体贴,你再这样傻站着,老婆可就被人弄跑了……” “哎,她女儿是不是跟你生的” “你怎么搞的呀小伙子,跟人家都生了孩子了,还把人给弄丢了……” “我教你,你就听阿姨的,女人嘛,就是要哄,小两口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和,你就把人往怀里一抱,往床上一放,看你长的人高马大的,身体一定好的没得说……” “是呀是呀,我看你还是动作快点,别让人家捷足先登了,到时候你女儿喊人家爸爸,你只能哭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记事的,过段时间说不定就把人家当亲爹了。” “是的,还没一岁的吧,那根本不记事的,小孩子嘛,谁养的跟谁亲……我那外甥家的小孩就是,现在和后妈亲的很,亲生母子一样……” 徐燕州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群大妈虽然说话听起来不怎么中听,但有几句话说的确实有道理,那男人就住季含贞对门,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要真是被他给捷足先登了…… 徐燕州直接往单元门走去。 “这就对了嘛,直接找上门去,好女怕缠郎。” “我看刚才那个戴眼镜的不是对手。” “也不一定,得看人家姑娘喜欢什么样的……” “要我挑,我就挑这个,身体好,腿又长,你们看他这身材,他身上肯定都是腱子肉,你看他手,手指那么长,指关节又粗,鼻子也高挺,肯定特行……” “什么特行” “还能是什么特行肯定是那方面啊……” 几个女人叽叽咕咕议论着,又爆出一阵一阵的大笑,徐燕州哪知道自己被人议论器大活好的事儿,满脑子想的都是绝不能让蒋润南登堂入室捷足先登。 只是,他这边刚出电梯,就正好看到季含贞送蒋润南出来,她还拿了几盒水果送蒋润南,蒋润南笑的可开心了,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后。 徐燕州深深睇了蒋润南一眼,却未发一言,直接往季含贞公寓门口走。 季含贞连忙闪身进去就要关门,徐燕州却直接握住了门框,季含贞推门的手,只能硬生生顿住。 徐燕州就那样隔着一条门缝,对季含贞笑了笑:“贞儿,你可以当我的手不存在,直接关门。” 季含贞咬着嘴唇,咬了几咬,到底还是没能狠心直接往他手上撞去。 徐燕州的手就从门框上移开,落在了门板的边缘处,他轻握紧,又缓缓用力,就那样一点一点推开了那扇门。 徐燕州迈步进去那一瞬,却又回头看向门外抱着几盒水果的蒋润南,他微一挑眉,声色淡淡道:“准备看到什么时候” 蒋润南刚要开口,徐燕州却直接回头,一把将门给关上,顺手反锁了。 门内三个人,保姆抱着鸢鸢,有点不知所措,季含贞抿着嘴站在那,胸脯微微起伏,显然又被他给气到了。 “你先带鸢鸢回房间。” 徐燕州环顾室内,公寓太小了点,俩人在外面闹腾出什么动静来,保姆和鸢鸢就算在房间也听的清清楚楚。 保姆没敢动,看向季含贞,见季含贞微点了头,这才赶忙抱着鸢鸢回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你跟我过来。”徐燕州不等季含贞开口直接握住她手腕将她拉到了主卧里,关门,反锁。 季含贞人还没回过神,就被徐燕州给压在了门背上。 “这会儿没别人,就咱们俩,你要是还没消气,就再打我两巴掌,但是……” “但是什么” “你要是想打,私下怎么打都行,人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徐燕州这话说得颇有点窝囊,十分十分不符合他的人设,就连季含贞都没能绷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徐燕州见她笑,就如芙蓉初绽一般娇媚而又可人,他都想不起,自己有多久不曾见到她这样明媚的笑脸。 613 美色误人 徐燕州不由轻叹一声,双手轻捧住了她软嫩脸颊,低了头,额头与她的轻抵在一起,“可算笑了……贞儿,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怎么过来的” “知道。” 季含贞却忽然开了口,她微垂眸,长睫潋滟垂下,遮住了她眼底情绪,而那带着笑意的唇角,却仍微勾着:“女人挺多的,绯闻也炒的很热闹,徐总还是年轻气盛,这么大的人了,还动手打架……” 徐燕州闻言就低低的笑出声来,他伸手捉住季含贞的手,直接按在自己皮带下方。 “你倒是好好看看,老子这段时间到底有没有女人。” 季含贞似被烫到了一般,立时缩回手来,徐燕州却按着不放:“你躲什么躲,老子因为你,都他妈要吃斋念佛当和尚了……” “没人让你这样委屈自己。” “我自己愿意的,不行” “那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徐燕州说过的话,连每个标点符号都算数,没碰别的女人就是没碰,老子没脏。” “你怎么证明” 季含贞抬眸看他,眼底带出几分骄矜:“你别用你现在这点反应敷衍我,你本来就随时随地都能发情,所以,糊弄不住我。” 这玩意儿还真不好证明,徐燕州这会儿倒是体会到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冤屈来。 季含贞一把抽回手:“证明不了,你就别来和我说这些废话。” “季含贞。”徐燕州一把将她扯到怀里:“老子给你发誓,要是碰了外面那些女人,就让老子萎一辈子。” “发誓有用的话要警察局干什么。” “季含贞……” 徐燕州又爱又恨,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我徐燕州要是骗你,就让我断子绝孙……” “你发什么疯……”季含贞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虽然她并不封建迷信,但国人对于这些赌咒发誓多少还是有点忌讳的。 “我没其他办法证明,老子总不能去医院让医生给我做个检查报告证明我没乱来吧你不信,我也没别的辙,只能这样发誓,你要是还不信,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季含贞缓缓低了头,无疑,她心里是有点动摇的。 徐燕州是她喜欢过的人,是她动过心的人。 是她的初次和真心都交付的男人。 女人对于自己喜欢的男人,总是没办法做到完全的心硬如铁。 “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你问。” “你从澳城离开后,音讯全无,把我抛到了九霄云外忘的干干净净,后来在京都再一次遇到,为什么你又开始纠缠不放” “是不是因为,当初在澳城,我还是姚则南的未婚妻,后来,我是姚则南的妻子,你这个人,就是喜欢抢夺人妻” 徐燕州被她问的无言以对。 因为自己曾经在澳城时,对她的心思确实不纯粹,而后来在京都再次见到她,纯粹就是被她的美色吸引。 徐燕州想,自己当初怎么就能把季含贞和从前的女伴儿混为一谈,然后玩完就扔的 “我要是说,我就是纯粹觉得你漂亮,就是喜欢你这样儿的,你会不会觉得我挺无耻的” 季含贞:“……” “贞儿,你别翻过去的旧账了好不好我没喜欢过别的女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女人,但我会努力对你好,对鸢鸢好。” 徐燕州这一会儿看着她的眼神特别的认真,而那认真之下,却又透出一抹无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怎么才能让你开心一点,让你对我笑一笑,就像……我们是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相处。” “是你自己没有把自己摆在这个位子上,是你自己把我当成你的情人豢养着。” “贞儿,你说话得讲良心,我从来没说过包养你,让你不见光,是你自己非要给姚则南守着……” “可我也问过你,你会娶我吗徐燕州,你让我跟着你,却又不会娶我,那我和你养的玩物有什么区别” 季含贞面色平静望着他,一字一句条理清晰,将他怼的哑口无言。 这话说的没错,徐燕州确实没有娶她的心思。 但季含贞,当时也是态度坚决没有丝毫要改嫁的念头,她用这句话逼他,也是想让他放手而已。 与她分手这一段时间,徐燕州可谓是受尽煎熬,他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不曾为一个女人吃睡不宁过,而这样的日子,他一分钟都不想再过了。 他是不能娶季含贞,但除了婚姻和名分之外的一切,他都能给她。 其实这些日子,徐燕州也想过,与其将来娶一个自己完全没感觉的女人,还不如,就娶了季含贞,但这个念头,也只是那么一瞬闪过,他自己都知道,这件事多荒唐多不可能。 “算了,别说了。”季含贞自嘲一笑,伸手推开他:“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季含贞,你能不能信我一次,信我会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好” “我信过。” 季含贞眸光灼灼:“但我输得太惨了。” 徐燕州无言以对,自己造的孽,自己也无话说。 614 算不算和好了? “那这一次,看我以后的表现” 季含贞微微的笑了:“以后” “对,以后,贞儿,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过你,让别的男人捷足先登,我就要你,要定你了。” 徐燕州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这一次,好不好” “你要什么机会徐燕州,你也不想想,如果你非要仗势强取豪夺,我除了死没第二个办法反抗……” “我们就正常交往,季含贞,你做我女朋友,堂堂正正的女朋友……” 季含贞多想摇头,多想说一句,不好,她不愿,也不想,不敢了。 可她伏在他怀中,她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烟味儿,她听到了他蓬蓬有力的心跳,他搂着她的手臂,那样结实有力,他曾无数次这样拥抱过她,在他身边,好似就觉得安全,无比的安全。 她不能否认,她贪恋这样的感觉,她也是个普通的小女人,想要被一个男人,一个足够可靠的,强大的男人,给捧在手心里疼。 季含贞趴在他怀中,轻轻闭上了眼:“徐燕州……” “贞儿,我一直都在的。” “姚则南下葬的时候,我在他棺木前发过誓的,逝者为大,对他的誓言我无法违背,至于什么女朋友,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可我不需要。” 季含贞抬眸对他笑了笑:“我不出去应酬,交际,这个身份,有没有,都无所谓。” “贞儿……”徐燕州有点急了,他没想到季含贞会这样说,但心里却也隐隐能感觉到,她并没有真的被他哄好。 “徐燕州,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们就不需要继续往下谈了。” 季含贞态度如此决绝,徐燕州竟也无可奈何。 他还是不够了解她,也或者说,他不懂女人的心。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碰了别的女人,我就算死,也不会再接受你了。” 徐燕州沉默许久,知道这个结果,虽不尽人意,但却已经是目前最好的,他到底还是点了头。 “好。” 徐燕州很轻很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问的有点小心翼翼:“贞儿……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和好了” 季含贞趴在他怀里,想到他这样个人,却还有这样小心翼翼的时刻,忽然忍不住笑了,但笑过后,她又故意板住脸:“你要是能忍一个月,就算和好了。” 徐燕州一脸震惊无奈:“一个月是不是有点太久了……我们之前就已经分开这么长时间了,我都素的不能再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天晚上都恨不得和你做七八次……” 季含贞拿眼横他:“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徐燕州只能老老实实低头:“愿意。” 季含贞眼底笑意更盛,她想到那天那两个耳光,心更是软了几分,伸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你那天怎么不躲。” 或者说,怎么不制止,还手。 徐燕州将脸在她掌心里蹭了蹭,心里像是喝了蜜:“挨两巴掌,我们贞儿愿意跟我和好,值了。” “那你真不觉得丢脸” “只有无用窝囊的男人才会觉得挨女人两巴掌丢脸,恨不得十倍百倍还回去,我徐燕州疼自己的女人,有什么丢脸的” 确实,徐燕州这种身份的男人,就算挨了女人打,外面人议论起来也不会有人说他怕女人,窝囊无用。 “不过,你那天打人可真疼……” 徐燕州将人揉在怀里,有些心猿意马,低了头去亲季含贞:“不给睡,那总给亲给摸吧” 一瞬间,仿佛时光交叠,回到了昔年在澳城的时候,那时候她故意说要给母亲守孝为难他,他倒也乖乖听话,只是也对她说过这样的台词。 季含贞心里酸涩又委屈,该说的,该问的,也都说了,问了,他也承认,当年不过是把她当做一瞬之欢,和他从前的女伴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再一次重遇后,再一次见色起意而已。 季含贞自己也很清楚,继续这样纠结过往,也不过只能将自己逼的抑郁,却也无解。 她只能逼着自己向前看,向前走。 徐燕州这样缠着她,甩不掉,挣不脱,有鸢鸢在,难道真的去死不成 而自己心里,对他却也存着那么一些泯灭不掉的情愫。 发了誓不再嫁人,因为自己想嫁的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娶自己,所以,就算不在姚则南的灵前发誓,她这一辈子大约也是单身一个人过了。 这一场欢愉,就像是镜花水月,水中浮萍,是虚幻的,短暂的,风一吹就会散去的。 但季含贞想,如果无力改变现状,那只能改变自己的心态,尽可能的,让自己开心一些吧。 有个人愿意对自己好,宠着自己,和她一起给鸢鸢更多的关爱,不是坏事。 想开了,好似整个人的心境也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徐燕州待到很晚,夜都深了,才恋恋不舍离开:“不如你和鸢鸢还是搬我那里住……” 临走的时候,徐燕州抱着季含贞,吻她微肿的唇瓣:“这里还是太小了,只有你和保姆,我也不放心你的安全问题。” 615 蜜里调油 更不放心的,是住在她对面那个男人。 既然两人已经算是和好,季含贞也不愿再矫情什么,“还是住栖霞路那栋别墅吧,住惯了,也挺喜欢那里的,位置好,也清静。” 徐燕州捧住她脸,轻轻摩挲她微肿的唇:“疼不疼” 这一下午,不知亲了她多少次,恨不得将所有煎熬刻骨的相思,都倾泻出来,季含贞最后都要被他亲恼了。 季含贞瞪了他一眼:“你赶紧走吧,都半夜了。” “你明天睡醒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 徐燕州站在半开的门边,还是舍不得走:“要不我今晚不走了,我就睡沙发……” “沙发太短了,你也不嫌难受,赶紧回去吧,我也困了。” 季含贞揉了揉眼,推着他向外走。 “那你记得睡醒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季含贞将人推到门外,恰好对面公寓的门也开了,蒋润南手里仍是拎着一袋垃圾,也许他是故意出来的,故意选的这个时间。 徐燕州听到声音回头看去,蒋润南也看着他。 季含贞有点尴尬的低了头。 徐燕州抬手扯了一下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有两粒没扣,灯光明亮,蒋润南看到他颈侧刺目的吻痕和淡淡的齿痕,他有些怔然的站在那里,一瞬间,心底都是荒凉的。 其实早该想到的,他进去这么长时间没出来,可能两个人已经和好如初。 蒋润南想,只是可惜,难得遇到喜欢的人,却晚了这么久。 徐燕州回身抱了抱季含贞,“快进去吧,外面冷,明天睡醒给我打电话。” 季含贞微微点了点头。 徐燕州看着她进去,关了门,这才转身离开,他没有再看蒋润南一眼,就算之前觉得有点威胁,但现在,他已然不将这个男人放在眼里了。 他若是有自知之明,就该得体的退出。 蒋润南望着季含贞家里那扇关上的门,他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他只是一个邻居而已。 如果更早一点,或者更勇敢一点,是不是至少还算是争取过,也不会这样的遗憾。 …… 季含贞约了姚家的人吃饭。 姚泽远和姚父都有些惶惶不安。 那天的事儿,虽然宋建成没捅出来,如今更是灰溜溜滚出京都,听说回了杭城就病倒了,如今还人事不省着,但毕竟做贼心虚。 季含贞一如往常的态度,只是吃过饭,她放下筷子再开口,说的话,却让姚家人都吃了一惊。 “这是我的意思,我也和徐燕州说过,他尊重我的选择和决定,姚家是姚家,徐家是徐家,两家非亲非故,也就则南活着时有点生意上的往来,但徐家这些时间来对姚家的提携和帮扶,也远远超过了那点合作的情谊,所以以后,姚家生意上的事儿,徐家不会插手也不会过问,当然,也不会再如从前那样开绿灯。” 姚泽远有些愕然的抬起头:“弟妹,这,这样不好吧……你也知道的,咱们家走到这一步多难,我们兄弟里,就则南最有能力,可他偏偏去的这样早……则南一心想要重振姚家,你也是知道的。” “我是知道,只是人活在世上,总不能老想着依附别人,还是得靠自己,姚家有自己的命数,别人也没道理一辈子都帮扶你。” “但是,但是你和徐先生……” “我和徐先生,一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二也没有婚约牵绊,所以,没道理让他为姚家做什么。” “可是弟妹,这不过是你开口一句话的事儿啊,甚至你不开口,徐先生那样宠你,也会愿意的。” 季含贞只是平静而又冷漠的望着姚泽远:“可是我不愿意。” “弟妹……” “那天怎么就那么巧,你们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呢” 季含贞没有戳穿,说了这样一句,就站起身来:“我想,你们私底下做了什么,一定比谁都清楚,我身为则南的妻子,该做的,我都做了,我愿意为姚则南做一些事,但不代表,我愿意为姚家做。” “那个,含贞,你可能是误会了……”姚父还试图说什么,但季含贞却已经目光凉凉望住他:“爸爸,我叫您一声爸爸,是希望您没忘记,姚则南是您的儿子,而我,季含贞,是您的儿媳妇。” 姚父老脸不由一红:“我知道,知道的……” “您别让则南在地下寒了心。” 季含贞说完这一句,就转身向外走去。 姚家众人面面相觑,但却无人敢再多言一句,彭林就站在包厢外呢。 给姚家人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再多嘴。 “季小姐,徐先生这会儿也刚到,车子在下面等着您呢。” 季含贞微点头:“我知道了。” 她出了电梯,就看到徐燕州从旋转门走进来的高大身影,大厅内时有来人,他却毫无顾忌,直接走到她跟前,将她揽入了怀里:“他们没惹你生气吧” 季含贞摇头:“没有。” “那就行,我们先去吃饭。” “我吃过了的。” “跟着他们,能有什么好胃口,带你去一家新餐厅,做的淮扬菜很地道。” 616 我可干净的很 徐燕州揽着她大步向外走,快走到旋转门边时,他遇到了生意场上的熟人,那男人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是姜烟梨。 两个男人寒暄,季含贞礼貌的对姜烟梨微点了点头,姜烟梨也颔首回礼,只是心中酸楚却掩不住的向外冒。 徐燕州跟人说话,却不时的回头看季含贞,那眼神间的缱绻和情意,毫无掩饰。 姜烟梨不由想到在小金山的那个晚上。 到底该多喜欢一个女人,才会在那样的诱惑面前,还能守住最后一丝底线。 当时她真的是失望至极,她原本以为,自己有机会上岸了的,可没想到,那么快美梦就破灭了。 再后来,徐燕州让人给她准备了一套公寓,她也离开了小金山,她以为,徐燕州多少还是对她有点意思的,早晚有一天,两人都会越过那条线。 但姜烟梨怎么都没想到,徐燕州给她公寓安置她,只不过是为了把她当礼物送人而已。 她就这样被送到了现在跟的男人身边,虽然这男人不过四十来岁,还算正当年,没有发福也不算丑陋,但床笫之间却有些变态的癖好,而且,他尤其喜欢纤瘦的女人,姜烟梨本就很瘦了,但跟了这人后,硬生生又瘦了十斤,她甚至已经数月,没吃过一粒米饭,更是不知道饱餐一顿是什么滋味儿了。 姜烟梨有些掩不住的羡慕,望着季含贞。 她自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足够漂亮了,却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这样妩媚勾人的女人。 哪怕季含贞穿的很简单,只化了淡妆,但那双眼,却像是天然含着春水带着钩子一般,她一个女人看的都心动,更何况是男人这种下半身动物。 还有那身段儿,姜烟梨现在瘦的排骨精一样,季含贞与她对比就稍显丰腴了一些,只是姜烟梨自己也不得不酸溜溜的承认,如果她是男人,她也会选季含贞,她这样的身材,前凸后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算是柳下惠怕也要把持不住。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直接,季含贞好似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她又看了姜烟梨一眼,微微抿了抿嘴唇。 徐燕州寒暄完,过来揽住她腰:“走吧。” 他们两人出了旋转门,姜烟梨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方才,自始至终,徐燕州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刚才那女人一直在看我。” “你长的好看,谁不想多看你几眼。” 季含贞却微微歪头看向徐燕州:“她是不是你之前金屋藏娇的那个” 徐燕州倒是坦坦荡荡:“嗯,之前在小金山,她过来送酒,我那天晚上喝的有点多,但没做混事儿,后来让彭林找了套公寓,让她离开了小金山搬进去。” 季含贞越听越想生气,徐燕州揽她揽的更紧:“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我是觉得,这姜烟梨,年轻漂亮,年纪轻轻下了海,为的不就是钱,所以后来,遇着个机会就把她送合作方了,一则于我生意有益,二则也全了她的心愿,三则我这绯闻也洗干净了,这不是一举三得” 季含贞听到最后微微点头:“所以说,当时绯闻闹的那样大,是你授意的” 徐燕州有点尴尬:“谁知道反而给我自己挖了个坑。” “那天晚上你跟她做到哪一步了” 季含贞问完,徐燕州眼神就有点飘忽,季含贞抬手拍了他一下:“你交代清楚,不准给我遮三掩四吞吞吐吐。” “她把我裤链拉开了,但我保证,我内裤穿的好好儿的,没碰着,所以,干净的很。” 徐燕州说完,见季含贞拉了脸,不由心慌的不行,这一个月熬过去就是销金窟般的好日子等着他呢,季含贞要是一生气,变成三个月,他真要憋爆炸了。 “其他地方呢” “都没有,她拉我手往她胸上放,我都没碰,我当时都他妈醉的快人事不省了,但还记着你的话呢,压根不敢。” “真不敢” “是真不敢。”徐燕州倒是说的很认真,这话也是真心话。 季含贞横了他一眼:“我就信你这一次,你记好了,是绝对没下次的,我不管你是不是喝醉了,被人下药了或者被人打晕绑床上了,不管过程,只要你和别人睡了,徐燕州,我绝不可能再要你的,记住了” “记住了。” 徐燕州见她不生气了,就赶紧将人抱在怀里,顺杆爬:“那一个月能不能缩短几天好贞儿,你就心疼心疼我,我是真的快要憋疯了,你自己算算,都多久了……” 季含贞不肯松口,徐燕州又是亲又是揉的,闹的季含贞烦不胜烦:“你现在打住,我给你减一周。” 徐燕州赶紧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好,季含贞低了头,抿嘴却笑了。 到最后,三周的时间也没用,差不多第二周快结束的时候,季含贞实在拗不过他的软磨硬泡,搬回了栖霞路的别墅。 别墅里的佣人管家全都换了,显然是被徐燕州狠狠敲打过,每个人都乖顺听话的不得了。 当天晚上,天还没黑,徐燕州就硬是把鸢鸢塞给保姆赶到了楼下,毫不避讳的直接拉着季含贞上楼回了房间。 617 心满意足 “怎么没了” “什么没了” “你说什么没了”徐燕州有些哀怨的望着她。 季含贞想笑;“那我也没办法,大约是被你给气的了。” 当时确实是被气到了,严重影响了母乳产量,所以才不得已给鸢鸢断了奶。 这也算他罪有应得,自食恶果。 徐燕州十分失望,但却也没办法,要是早知道自己折腾这一通,受罪的还是自己,他死都不干这种赔本的买卖。 “贞儿……” 徐燕州握住她,又低头亲了亲:“你给我也生个孩子好不好” 他就算将来娶妻,也压根不想碰那个女人,最多当个摆设,他只想要季含贞,甚至,想让季含贞给他生孩子,将来承继徐家。 季含贞却好似忽然被他提醒了,她停止母乳后,上个月已经来了生理期。 刚才差点都忘了这回事儿,这会儿猛地想了起来,赶紧拍了徐燕州一下,逼他去抽屉里拿套。 徐燕州虽然从前女人不少,经历丰富,但他之前都是自己采取措施的,一是他不喜欢那些女人,多少有点嫌弃的意思,二也是提防别人算计。 但面对季含贞,他从来都没有那种想法。 “有了就生下来,你生十个我也养得起。”徐燕州说的是真心话,季含贞却有点恼了:“徐燕州,你去不去” 徐燕州只能老老实实照办。 徐燕州心满意足抱得美人归,季含贞这样的暖玉软香在怀,真是想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日子就这样如水流淌,缓慢向前。 两个人,倒是一直过的蜜里调油一般。 季含贞重新捡起来了之前的一些爱好,闲暇去学了插花和茶艺,又在别墅里专门辟了一间工作室,有了灵感就去绘一些设计手稿,也想过创一个自己的私人订制小品牌,但徐燕州怕她太辛苦了,最后折中了一下,她在家里画画图稿,提供给徐燕州帮她挑选好的私服定制工作室,赚钱是最其次的要求,为的是那份满足感与成就感,也为的是让她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可以开心一点。 鸢鸢学会了走路,但还是不怎么开口说话,季含贞带她去医院检查过,检查报告显示鸢鸢的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建议他们再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因为很多孩子确实说话很晚。 到鸢鸢两岁的时候,在京都最好的儿童医院,确诊了自闭症,虽然不算很严重,在自闭症儿童中算是较轻微的那一种,但季含贞却还是哭了好几个晚上。 徐燕州心疼的不行,带着鸢鸢在国内外最权威的医院看了个遍,都是差不多的说辞。 季含贞再怎样痛心,却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在带着鸢鸢看病的过程中,他们也见了很多其他的自闭症患儿,有很多都比鸢鸢的情况严重许多,那些孩子根本不会和父母有任何的互动,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他们都有某一项格外过人的天赋,譬如有的孩子三四岁弹钢琴就很厉害,再难的曲子听一遍也就会了。 而鸢鸢却是画画,她两岁的时候随手涂鸦的一些画作,色彩的搭配和运用天赋已经开始展露。 其实,除却不开口说话,鸢鸢看起来和普通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安静乖巧一些而已。 季含贞慢慢的也就劝说自己坦然的去面对这一切,她身为一个母亲,如果她自己都倒下了,崩溃了,鸢鸢又该怎么办呢。 和徐燕州重归于好后,两人之间其实并未有什么矛盾,鸢鸢是她的女儿,徐燕州很多时候确实会孩子气的吃醋,但心里也知道,自己是争不过鸢鸢的,他也就认了。 而徐燕州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季含贞心里对姚则南的惦念。 鸢鸢过往两岁生日没多久,就到了姚则南的周年祭日,季含贞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着进山祭拜的事儿。 也许是和徐燕州在一起这件事,到底还是让季含贞心底有愧,所以她就想,如去年那样,给姚则南守灵一个月,好好陪一陪他。 但因为这个决定,却和徐燕州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在徐燕州看来,他可以纵容季含贞的一切,但却无法容忍她心里还想着姚则南,甚至要为姚则南做这么多。 徐燕州不明白季含贞为什么要这样自苦,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离开姚家,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人生和姚则南这个死人捆绑在一起。 他心疼她,却又愤怒于她的固执和任性。 他们在争吵中,徐燕州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你真的以为姚则南对你是真心的如果我说他外面有别人,还是个男人,你信不信” 季含贞听了他这些话,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姚则南从婚前到婚后一直都做的无可挑剔,更何况人家现在已经死了,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也无法给自己辩驳,什么脏水泼在他身上,他也无能为力。 因此徐燕州这话一出,季含贞当下就恼了:“你是不是欺负姚则南没办法给自己辩解,所以就这样肆无忌惮的给他泼脏水” 618 以死相逼 到了这一步,既然已经把话拆穿了,徐燕州也就干脆了当开了口:“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沈桐。” “沈桐关沈桐什么事” “因为这么些年姚则南身边就沈桐一个男人,他喜欢男人,沈桐是他唯一的伴侣,季含贞,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姚则南出车祸,沈桐在医院多反常吗” 季含贞十分冷静:“这件事我知道,我后来问过,沈桐和姚则南是多年的老同学和旧友,沈桐名义上是助手,但其实和姚则南有很多的生意和项目的合作,姚则南车祸去世,沈桐利益受损,他当时才会情绪失控对我动了手。” “你以为就是这么简单” “不然呢,你要说姚则南和沈桐是恋人可我天天都和姚则南在一起,我是他的枕边人,他对我有没有感情和真心,我能感觉得到。” 季含贞这话说的也没错,姚则南这人其实没坏到根儿上,尤其是婚后,他对季含贞愧疚越来越深,确实是对她真心相待,以至于到最后,他甚至决定和沈桐分手,好好和季含贞过日子。 女人在感情上十分敏感纤细的,姚则南对季含贞用心动情,季含贞自然能感觉到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徐燕州如今说出这些话的时机又十分的不合适,季含贞只会以为他是乱吃飞醋往姚则南的身上泼脏水。 “是,你是他的枕边人,他对你是真心的,你们是有感情的,那我徐燕州算什么” “是你自己非要缠着我的,从始至终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你能怨谁” 徐燕州气到了极致,他无法容忍季含贞做出去给姚则南守灵的事,这简直比季含贞当众打他十几个耳光还要让他觉得耻辱。 “我不可能让你去给他守灵,季含贞,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还有他和沈桐的那些丑事,你放心,我的话你不信,那我让沈桐自己和你说。” “徐燕州,你仗势欺人不是一天两天了,沈桐这样无权无势的人,还不是任你拿捏,你逼迫他说什么做什么他就得说什么做什么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可笑至极的事你不要以为你自己没有真心,这天底下就没有男人对我季含贞是真心的……” “我没有真心” 徐燕州一步上前攥住了季含贞的手,他将她的手紧紧贴在胸口处:“季含贞,你他吗凭良心说,我徐燕州对你是不是真心” “是不是真心你自己清楚!” “我当然清楚,老子掏心掏肺对你和鸢鸢,有哪一点做的不好” “当年在澳城你也是这样说的,但一走了之的是你,了无音讯的也是你,骗我感情骗我身体的都是你,徐燕州,你总说让我相信你,我怎么相信你,我怎么相信一个抛弃过我一次的男人对我是真心的” “我当时出了一场车祸……” 季含贞忍不住笑了:“所以呢,你失忆了把我给我忘了你谁都没忘,工作,生意,亲人,朋友,都没忘,就偏偏将澳城这一段风花雪月给忘了徐燕州,你自己说,这话说出来,谁相信” “所以,季含贞,归根结底,你就是不信我,你就是觉得,我仍然会对你始乱终弃。” “是啊,你早晚还会结婚的,到时候,我是不是要被你二次抛弃” “季含贞,我再说一次,我没想过抛弃你,从来没有想过。” “但事实就是如此,徐燕州,你就是这样做了。” 季含贞用力推开他,她望着他的眼底,一片凉意:“徐燕州,以后我不想再听你污蔑姚则南,算我求你,他人都死了,怎么争都争不过你的,所以,你能放过他了吗” “你这段时间就待在别墅里,哪儿都别去,你不去给他守灵,我就不再提起他。” “我一年中,也就陪他这一个月,徐燕州,你连这都不肯成全吗” 徐燕州没注意到,季含贞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脸色有多么的苍白。 “对,我不成全。” 徐燕州硬声说完,转身就向外走:“贞儿,我不想和你争吵,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我先去公司,晚上再回来看你。” 总是这样,看看,总是这样的,口口声声,我多喜欢你,多在意你,但是从来只顾及自己的心情,不考虑她心底的委屈和想法,季含贞想,不能这样下去了,一次妥协,步步妥协,到最后,她只会成为一个被豢养的金丝雀,再无任何自由和尊严。 徐燕州走到门边,刚要拉开门,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沉重闷响。 他脚步一顿,倏然转身。 季含贞的头撞在一人高的立柜边角处,鲜血四溅。 她的身子软绵绵的滑落下来,鲜血蒙住了她半边脸,乌发散乱,黑眸紧闭,就连微弱的气息,仿佛随时都要中断。 “季含贞!” 徐燕州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奔过去时,竟有一瞬差一点腿软跌倒。 他一生中没有过这样惊惶的时刻,甚至当日在去机场的路上,那辆货车疯了一样冲撞过来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恐惧过。 619 他认栽 但当季含贞躺在他怀中,半边脸都被血染红,气息微薄紧紧闭着眼那一瞬,他觉得,自己被那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恐惧,彻底淹没了。 大约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在他们两人之中,占据主导的那一位,彻底变成了季含贞。 季含贞伤的很重,她昏迷到第三日才醒过来。 徐燕州去看她的时候,她还很虚弱,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甚至,只是醒来了几分钟,就又倦怠的睡了过去。 徐燕州坐在她床边,望着她沉睡的容颜,其实那天在家里,她撞了头之后,徐燕州就已经释怀了。 她想要怎样,就怎样吧,只要她开心,哪怕她将姚则南的灵牌放在栖霞路别墅的主卧室里,他也再不会有半句的怨言。 谁让,离不开的人是他,谁让,是他自己沦陷太深。 徐燕州摸了摸季含贞仍然苍白的脸,那天她流了太多的血,送到医院的时候,甚至有一瞬,呼吸和脉搏都没了。 也是在那一刻,他方才彻底的明白,她骨子里多么的倔强和决绝,他也是真的怕了,她连死都不惧,他还能拿什么来威胁她。 他徐燕州,是真的栽了,栽的彻彻底底,再无半点出坑的可能。 季含贞出院后,又在家里养了两星期,徐燕州将她进山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然后亲自送了她和鸢鸢过去,又留了彭林和几个保镖在山里,他没有多逗留,当晚就直接驱车离开了。 季含贞没有送他,只是听着他的车声远去,她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受。 她其实自己也不懂,她为什么要用这种自苦的方式来惩罚他,也惩罚自己。 别别扭扭,折磨自己也折磨身边的人。 可有时候,人的想法就是说不清楚,连自己好似都不知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但山里的日子是真的清静,季含贞很快就适应,且有些不舍得离开。 就这样与世隔绝的生活,好像更适合她,整个人的心都是安静的,平和的,好似所有的烦恼和苦楚,都离她而去了。 白日里天气好的时候,她常会去姚则南的墓前待上一会儿,和他说说话,说说自己的委屈,无奈,姚家人的各怀心思。 如果姚则南还活着,她的日子至少可以过的省心很多吧。 又过了几日,季含贞再去墓前的时候,就发现姚则南的墓前多了一捧花束。新 却是十分罕见的彼岸花。 传说彼岸花只开在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但季含贞因为之前学了插花,所以她了解过彼岸花的花语,无尽的思念,优美纯洁绝望的爱,因为其花开不见叶,所以寓意着分离。 季含贞有些恍惚,花叶两不相见,相爱却永远无法相会的悲恋…… 是谁,会送这样的花给姚则南 只有恋人,伴侣,这样一个可能。 她不期然的就想到了之前徐燕州说的那些话,沈桐和姚则南……是一对爱侣。 季含贞没办法相信,因为婚前婚后,姚则南都做的无可挑剔,对她和鸢鸢,都是倾心的关爱和付出。 她不该顺着徐燕州的思路,去污蔑自己亡逝的丈夫,毕竟姚则南是永远都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的。 就算是沈桐的话,也不能全然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钱权交织之下的重压,几个寻常人能扛得住 沈桐本就无依无靠,姚则南和他说过的,大学时候沈桐父母就先后去世了,他是一路靠着勤工俭学才读完大学的。 毕业后就跟着姚则南一起创业,这些年吃了很多的苦头才有今日。 也许是因为姚则南之前和她说过一点沈桐过去的事,所以季含贞特别能理解那一天沈桐在医院里的失态。 姚则南这样突然离世,沈桐这些年奋斗的心血,可谓全都白费了。 也不知道这些时间,沈桐去了哪里…… 季含贞并不知道,姚则南墓前的这捧彼岸花,就是沈桐让人送来的。 当日徐燕州不愿沈桐在季含贞最痛苦伤心的时候说出他和姚则南的丑事,逼着沈桐去了国外。 有徐燕州在京都把持着,沈桐这辈子是没可能再回国了。 但这几日,正赶上姚则南的忌日,他心里惦念着,就远隔重洋拜托人送了花束和供品。 季含贞进山后,徐燕州其实动过让沈桐回来,对季含贞摊牌的心思。 只是想到那天季含贞对姚则南的信任,一字一句信誓旦旦,那种毫不犹豫的信任和维护,再对比她心里怎么看待自己的。 徐燕州就觉得整颗心都凉透了。 他就算将沈桐叫回国内,让他给季含贞摊牌,就算把铁证摆在季含贞面前,她大约也只会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仗势欺人逼着沈桐做的。 就算有证据,她或许也会说是伪造的,在她看来,还有什么事儿,是他徐燕州做不出来的呢 徐燕州觉得心情糟糕透了。 季含贞从进山后,就没了任何消息,依旧和从前一样,如果他不出现,不找她,不给她打电话发简讯,她永远也不会主动和她联络。 为您提供大神明珠的《服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619他认栽免费阅读. 620 你知道我会多心疼 徐燕州点了支烟,起身走到窗边,抽到第二支的时候,顾军敲门进来了。 「徐先生,之前车祸的事儿,警方定案之后,我们私下又调查了很长一段时间,算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就直接说,幕后指使的人是谁,徐燕淮还是徐燕城。」 其实徐燕州早就知道,左不过也就是这几个人,而最有可能的就是徐燕淮两兄弟,首先,徐燕淮是徐家的长子,大少爷,原本板上钉钉的徐家继承人,只可惜,他能力不如徐燕州,一直被他压一头。 但比起其他人,徐燕淮是最有希望的,所以,也是最不满,最想看着他徐燕州横死的。 其次,徐燕淮和徐燕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自然在一条船上。 「是徐燕城。」 徐燕州闻言就挑了挑眉,徐燕城还没这个本事,把事情做的这样天衣无缝,连徐老太太都没怀疑过他,毕竟警方那边是定案了的,车祸确实是意外。 「既然是他,那该怎么做,你们想必也很清楚。」 徐燕州掸了掸烟灰,徐燕淮把亲弟弟推出来做替死鬼,那么以后,这兄弟俩之间,想必也就有了龌龊。 这是好事儿,就算现在抓不到徐燕淮的错处,无法扳倒他,但折了徐燕城,也是费了徐燕淮的左膀右臂,他也得安分两年。 「是,您放心吧,我们已经准备妥当了。」 徐燕州摆摆手,让顾军退了出去。 这些事,彭林自然是一无所知的,他是老太太的人,虽然徐燕州也算是信任他,但兄弟之间内讧,徐家内部的争斗,彭林是要被排除在外的。 三日后,徐燕城的车子在近郊山路上出了意外,跌落山崖,徐燕城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却折了一条腿,脸上伤的也重,算是破了相,至此,徐燕城算是彻底没了任何和徐燕州争斗的资格,被徐竟山送到了国外养伤。 徐燕淮身为一母同胞的亲大哥,也在徐燕州的刻意安排下,不得不逗留国外陪着徐燕城养伤直到他脱离危险,才得以回国。 而他回国,已经是大半年后的事,徐燕州在京都的关系网,更是经营的密不透风,他原本之前还稍稍能和徐燕州抗衡,但回国后,两人的差距却已经无形拉大了。 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季含贞在山里住到第二十天的时候,徐燕州方才动身去山中看她。 两人之前大闹一场,此时见了面,就稍稍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季含贞态度倒还平和,让人上了茶,又带鸢鸢出去玩,他们两人坐在客厅里,一时却又相对无言了。 过了好一会儿,季含贞才开口:「茶都要凉了,快喝吧。」 徐燕州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季含贞还没来得及制止,一杯好茶就下了肚。 她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轻声道:「喝茶要慢慢细品的……」 「口渴了。」 徐燕州回了一句,季含贞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又给他续了茶。 但这一次,徐燕州倒是耐着性子一口一口的喝了。 季含贞望着他,眉眼间渐渐舒展开,她也端起茶盏,小口小口的品着茶。 山里清静,虽是夏日,但却也凉爽,等到日影西斜,就觉得凉气深重。 徐燕州见她似有些冷,就放下茶盏握住她手,「去添件衣服。」 季含贞起身去了房间,徐燕州却也跟着过去,房门关上,他自后拥住她,低了头细细亲吻她雪白长颈。 季含贞挣了一下,就柔顺的没有再动。 徐燕州双臂箍住她纤细腰肢,吻的越来越重,季含贞几乎无法呼吸,软软推着他轻哼着抗议。 徐燕州将她在怀中转过来,低头抵住她额头,在她唇角亲了亲,轻笑一声:「贞儿。」 「嗯。」 「想我没有」 他也许只是那么一问,也许并不期待着她回答什么。 所以他问完之后,直接又开口说道:「我一直都在想你,每天都想,但却又,不知道如何来面对你……」 她额上的伤疤还很明显,徐燕州缱绻亲吻着那片粉色的疤痕:「还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 「以后永远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你知道的,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决定做什么,只要你和我说,我就算再不愿意,但到最后都会答应你,别用伤害你自己来逼我,你知道……我会有多心疼。」新 季含贞的眼倏然就红了,她强忍着,但眼底却还是蕴出了泪,她没有抬眸看他,好似也没有勇气去看他。 说句实话,她真没想到,徐燕州会做到这一步,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也许她之前,真的有点过分了,也许他对她,是有些真心的。 「好。」 季含贞点点头,轻轻伏在了他胸前:「我知道我有时候真的很过分,徐燕州,谢谢你包容我。」 徐燕州没再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贞儿,我一直以来,都只是希望你能在我身边过的开心一点,只要你笑一笑,只要看到你笑一笑,我就觉得人生全部的意义,好像就在你的笑脸上。」 季含贞眼中含泪,在他怀中仰起脸,她泪落下那一瞬,却对他弯起唇角:「是这样笑吗」 为您提供大神明珠的《服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620你知道我会多心疼免费阅读. 621 要结婚了吗? 徐燕州低头狠狠吻住她:「贞儿,贞儿……」 那好像是,第一次,季含贞不是完全被动的,她主动迎合着他,温柔的,顺从的,极致的包容的。 哪怕她明明已经筋疲力竭,无力承受,但却还是强忍着,满足他不知餍足的索求。 徐燕州俯身,爱怜亲吻她汗湿的鬓发,季含贞闭着眼,手指尖都是软的,却又被他攥住,十指交叉紧握。 「徐燕州……」 季含贞沙哑的轻喃,倦怠无比,连睁开眼皮的力气好似都没有。.. 徐燕州小心翼翼避免压住她,将她环在胸前:「渴不渴,我去拿水」 季含贞点头:「渴死了,我还要洗澡。」 「好,一会儿我抱你去。」 徐燕州又亲亲她,才起身给她拿了水,喂她喝了水,等她稍稍平复一些,才抱了她去浴室。 知道是真的累着她了,也就忍耐下来,没有再继续。 洗完澡,身上清爽了,季含贞很快就窝在他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徐燕州轻轻摩挲着她额上的伤,借着昏昏的月色细细的打量了许久,方才轻吻了吻那疤痕,揽着她闭了眼。 如果这一辈子,就这样度过,好似也是另外一种圆满。 只是,数月后,过完除夕不久,在徐竟山刻意扶持之下,原本低调蛰伏的徐燕淮,忽然进了长宏实业的董事会,隐隐有和徐燕州分庭抗礼之势。 徐燕州和徐竟山父子之间爆发巨大的矛盾争执,据说徐竟山当着董事会董事的面,指着鼻子怒骂徐燕州不孝不悌,不配做徐氏的继承人,甚至放言,如果他的名声口碑持续下滑,再不娶妻生子,就要扶持徐燕淮上位,毕竟,徐燕淮家庭圆满,妻子连生了两个儿子,前不久,又刚刚生了第三子,徐竟山开怀不已,大办了满月宴。 徐燕州挨了训斥怒骂,当时脸色难看至极,若不是身边心腹死命摁着他,怕是要掀桌子直接和徐竟山硬杠了。 后来到底还是惊动了徐老太太,她老人家又亲自出面,先训斥徐燕州,又敲打徐竟山,借着这个台阶,剑拔弩张的父子俩却又达成共识,徐燕州与庄家联姻,婚后,他会彻底坐实长宏实业副董这个位子,此举也相当于徐家公开确定了未来继承人的人选。 如果徐燕州此后不出较大的过错,以后整个徐氏,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从徐家老宅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徐燕州回了栖霞路的别墅,季含贞和鸢鸢早已熟睡。 他在季含贞床边坐了许久许久,又轻轻走到露台上,站在那里抽了很久的烟。 其实,联姻的事情不是突然敲定的,之前也隐隐有传闻,徐竟山和庄家来往过密,庄明薇更是每次都不缺席,徐竟山人前人后夸赞庄家小姐数次,整个京都其实都在猜测,这两家什么时候促成好事。 因为庄明薇之前和赵氏同盛的副董赵平津有过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所以其实很多人都在盯着这桩婚事。 季含贞当然也有所耳闻。 姚则如私下曾问过她,如果徐燕州真的和别人结婚了,她该怎么办。 但说真的,季含贞心底没有答案,她自己都十分的迷茫。 这一年多来,徐燕州对她和鸢鸢,真的无可挑剔。 包括鸢鸢的病,一直以来都是徐燕州操心着这一切,可谓说现如今的徐燕州,早已是季含贞的主心骨了。 有他在,她万事都不用费半点心思,当真再没有如她这样生活省心无比的女人了。 虽然季含贞知道,离开徐燕州,自己也能生存能生活的很好,不过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要更辛苦一些。 但她内心深处,却也是真的舍不得。 人都是感情动物,这样的朝夕相处,这样的恩爱情深,哪个女人又能头也不回的斩断情丝 季含贞清晨起床时,就看到徐燕州坐在卧室的沙发上,他好似一夜未睡,眼睛红的吓人,满身的烟味儿。 季含贞让保姆带了鸢鸢下楼,她洗漱后走过去他身边坐下来。 徐燕州没说话,只是伸手揽住了她。 季含贞安静的伏在他的膝上,过了好久,她才轻轻开口:「是不是,要结婚了。」 「你等我三年,不,最多两年,我把徐家的事情解决干净,就会离婚。」 季含贞仰脸对他笑了笑:「那你这两年里,就暂时别和我来往了,我不想被人骂小三。 徐燕州揽着她的手臂倏然收紧:「贞儿,我做不到,就算结婚,我也不会碰她,这桩婚姻,纯粹是应付我父亲,贞儿,你相信我,最多两年,整个徐家没人能骑在我头上,没人能再拿捏我……」 之所以答应婚事,其实也是徐燕州自己的私心,这是最快的办法,也是最省力的办法,徐竟山没有理由再压制他,看,他听话的联姻,「娶妻生子」,徐竟山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燕淮生了三个儿子又如何,他徐燕州不是也结婚了,那孩子还不是早晚的事 为您提供大神明珠的《服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621要结婚了吗免费阅读. 622 徐燕州,听话 董事会那边也无话可说,徐燕州的能力摆在这里,徐家最能干的就是他,从前名声差口碑恶劣,没人肯嫁他,以至于很多人在观望,董事会和股东们确实有担忧和疑虑,毕竟,如果徐燕州不结婚生子,那么徐氏将来是谁的,还真是不好说,谁愿意给别人作嫁衣裳 如今徐燕州要结婚了,名声和口碑也逐渐挽回,只要结婚生子,地位就稳如泰山。 权势握在手心里之后,想做什么,还不是他徐燕州一个人说了算 左右,也就这两三年的时间,忍一忍,打碎了牙吞下去,换今后一枕无忧,任何一个不痴不傻的男人,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只是中间夹着一个季含贞,徐燕州心头肉一般宠爱着的女人,半点委屈都舍不得给她的女人。 才让他为难成这样。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决定,婚事已经敲定,但面对季含贞,还是觉得愧疚,心疼。 季含贞趴在他膝上,摇头:「这和之前不一样,我虽然守寡,但也是单身,你亦是单身,外界再怎样议论,道德舆论上是无可指摘的,但现在不同了徐燕州。」 徐燕州很清楚,这样做对季含贞确实不公平,她要背负第三者的骂名,要被世人指摘谩骂,可她,实则当真是最无辜的那个。 「这一年多,我其实真的很开心,我们就……好聚好散好不好」 季含贞缓缓坐直身子,平静温柔的望着他:「你放心,我以后带着鸢鸢,就清清静静过我们的小日子,我也不会和别的男人好,以后,除了姚则南的忌日那一个月,我应该也不会出门去交际,如果以后,我们还有缘分……」 「季含贞,离开姚家吧,我帮你打官司争鸢鸢的抚养权,姚家人不敢为难你的。」 季含贞心里有万般苦楚,却又说不出。 姚则南对她情深义重,她实在没办法将鸢鸢的身世说出去。 姚则南是姚太太唯一的儿子,鸢鸢如今就是姚太太唯一的牵绊,她视作心头肉一样的疼爱着,季含贞真不敢去想,若是她知晓鸢鸢不是姚则南的骨肉,她在承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之后,又该如何承受这样的打击 而鸢鸢的身世,若被徐燕州知道,他更不会罢休。 而他,就快要娶那位庄小姐为妻了…… 季含贞很了解他,在徐燕州的心里,她或许也很重要,但却比不上他的事业与前程。 他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在他的心里,什么道德底线是非对错,好像都并不怎么重要,也许是久居上位,随心所欲惯了,很多他觉得不算事的事儿,对于季含贞来说,却是压顶的巨石。 这些日子以来,她也逐渐认清并接受了,两个人三观在某些方面不能苟同,她也没想过再去改变他。 鸢鸢确诊后,她也看开了很多事,人活着,开心就好,所以,也就放纵自己享受了这一段感情的甜蜜。 只是,他若是和别人结婚,那么,她是彻底没有办法继续和他纠缠不清的。 季含贞没再回应他的话,她只是抬起手,给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和领口:「订好日子了就告诉我,我带鸢鸢回去住几天。」 「回哪里」 「回姚家在郊外的那个宅子,姚家人都差不多搬回京都了,鸢鸢的奶奶还住在那里。」 季含贞答的很轻柔,徐燕州却心如刀绞,他握住她手,就那样看着她娇媚的脸,怎么都舍不得,像是割肉剜心一样的舍不得:「贞儿,我娶你吧,你嫁给我,大不了我和老头子再干一架,大不了,以后路难走一点,就真刀真枪的和他们干一仗……」 季含贞想,她曾经是盼着听他这样说的,哪怕在他让她生气失望委屈的时候,她心里总还存着一点点的希冀。 就像那时候在澳城,在季成章的病床前,他也说过,只要贞儿点头,他就立刻娶她回去。 而后来,这样的话他再不曾说过。 她的那一点点希冀,也就彻底的湮灭消失了。 可此刻,他忽然说出来这样一句,她的心像是瞬间就满足了。 这样,也就够了。 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男人的真心而已。 哪怕只有这一瞬是真实的,也足够了。 季含贞摇摇头,却仰起脸主动亲吻他:「徐燕州,你听我的话好不好,你说你最喜欢我,最爱我,那就听我的话,如你所说,也就两三年的光景……」 「贞儿……」 徐燕州一把抱紧了她,他的手臂紧紧桎梏着她,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每一寸骨血。 「徐燕州,我有女儿,我不能不为她的将来考虑,你答应我吧,算我求求你。」 「贞儿,你爱我吗」 徐燕州红着眼,他捧着她的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的眼瞳。 季含贞眼底的泪忽地汹涌,她的泪落在他的脸上,却像是烫在了他的心上。 为您提供大神明珠的《服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622徐燕州,听话免费阅读. 623 我要娶她! 贞儿从来都只爱你,心里只装过你一个。 若不然,你以为你真能逼我和你在一起吗 若不然,我为何会对姚则南这样的愧疚不安。 若不然,我又为何,锦衣玉食被你捧在掌心,却还是会觉得不快乐。 徐燕州看不得她哭,他忽然攥住她手,拉她向外走:「你跟我回徐家,老子什么都不要了,不管了。」 季含贞拼命的挣,可却又挣不过,竟是真的被他拽到了车上。 车子向着徐家的方向疾驰,季含贞忍不住哭出声来。 街景在飞快的后退,视线里一片模糊。 车子到了徐家的大门外,徐老太太早已闻讯站在大门处, 徐燕州拉着季含贞下车,直接越过那些面色惊惧的佣人走到老太太跟前:「祖母,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和您说,和庄家的婚事,我不同意,我要娶她。」 徐老太太缓缓将视线移到季含贞的身上。 确实漂亮,娇媚,连她一个老婆子看到这样的大美人,都想多看几眼,也怨不得她这个孙子这样迷恋。 只是,在徐老太太的眼里,没什么东西比徐家的前程重要。 徐燕州悔婚,只会彻底激怒徐竟山,徐竟山扶持徐燕淮上位,他们兄弟势必内讧,徐燕州这样的人,打压和欺辱,只会让他发疯一样的反抗报复,到那时,徐家必定要四分五裂。 徐家这一群子弟,生母大多不同,能压制这一群各怀狼子野心的,也只有徐燕州这个狠人。 徐老太太不想自己闭眼死去那一天,还要为徐家的将来操心。 她是一定要看着徐燕州掌控徐氏,才能走的安心的。 只是现在,她老了,徐竟山正值盛年,徐燕州还没到能将老子掀下马的时候,她不得不,做一个棒打鸳鸯的狠心人。 「先请季小姐去洗一洗脸,稍作休息,燕州,我们祖孙俩说几句话吧。」 徐燕州不肯松开手,徐老太太又道:「你放心,你祖母不会为难她,她是你的心尖子,祖母有分寸。」 徐燕州这才缓缓松了手,将季含贞亲自交到老太太的贴身佣人跟前:「贞儿,你去休息片刻,我很快就回来。」 季含贞点头应了,徐燕州一直看着她跟人走远,这才收回视线。 徐老太太心内叹了一声,叫了他去花园里:「燕州,上一次你出车祸,差点送了一条命,那时候,你还是徐家子弟中最有能力最有权势的一个,但饶是如此,还能有这样的意外发生,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没了现在的权势,你娶了季含贞,惹恼了你父亲,被驱逐出徐家,那些曾经恨你入骨的人,又会做什么若换做是你,你会不会对你的死敌也趁人病要人命」 徐老太太这一句话,瞬间戳到了徐燕州的心底。 「诚然,祖母知道你有能耐,就算离开徐家,给你几年时间,你也能东山再起,只是祖母想问问你,你若是要东山再起,势必要比常人多付出百倍的辛苦,那么,你还有时间和精力,照顾好她们母女保护好她们吗」 「祖母不是个古板封建的人,也没有说嫌弃她是个寡妇的意思,只是祖母站在客观的角度,不得不做个恶人,燕州,她们母女不可能一辈子闭门不出,她的女儿很快就要上学念书,百密还有一疏,你确定,你能承担这些风险」 「有什么事是不能忍的」徐老太太叹了一声,抬手按住徐燕州的肩:「你和你祖父性子最像,他甚至比你还要狂放不羁,但在很多事上,很多时候,为了徐家,他都咬碎牙忍了,燕州,忍一时之气,才能得到长远的利益,你舍不下她,是因为你在意她,而你在意她,更要给她最好的,最稳妥的。」 徐老太太说完,又道:「你在这里儿坐一会儿,想一想,我去看看季小姐。」 「祖母……」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你祖母,没有这么愚笨,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徐燕州却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徐老太太枯瘦的双手。 「祖母。」他轻唤了一声,这一辈子自来傲慢自负的人,却有一天,也愿意为了一个人低下头。 徐老太太心里又怎会不难受。 她对季含贞的感情,真是复杂的很,不喜她的存在,让自己得意的孙子为情所困有了软肋,但却也觉得,人这一生能遇到一个自己真心爱慕的人,该有多难。 「我没求过您老人家什么,唯有她,是我纠缠不放,是我情有独钟,是我造的孽,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担待她一些。」 徐老太太轻叹:「你放心吧,我活到这个岁数,难道还会去难为她这样一个弱女子。」 徐燕州看着老太太的身影远去,这颗心,却像是长满了草一般,无法心安。 他坐在那里,抽了会儿烟,心里又惦念着她,站起身来回的踱着步,直到佣人带了季含贞过来,徐燕州忙掐了烟,步履匆促迎上前,她瞧着面色沉静平和,甚至在看到他后,眼底立刻有了温婉笑意,徐燕州的心这才放下一半,「贞儿。」 为您提供大神明珠的《服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623我要娶她!免费阅读. 624 整夜 季含贞瞧得出他的担心,忙轻声安抚他:“你别乱想,老太太只是问了我几句话,也问了鸢鸢的事儿,老太太对我很慈爱,没有为难我的。” “我知道。”徐燕州握紧她手:“冷不冷” 季含贞摇摇头:“我们回去吧。” 徐燕州低着头,定定看着她,他们两人都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回去吧,事情还回到正轨上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他好好儿去结他的婚,她和鸢鸢,好好儿过他们的日子。 “贞儿。” 徐燕州喃喃唤了一声,季含贞咬了咬嘴唇,眼圈一点一点的泛出红,可她强忍着,抬眸对他笑了笑:“徐燕州,你这几天要对我好一点,乖一点,什么都听我的,别让我不开心,让我以后,多记着你的好,要不然……” 徐燕州一把抱住了她,季含贞的脸压在他胸前那一瞬,眼泪终于还是滂沱滚落。 很久以后,京都的人还是会常常议论起那场略显草率和敷衍的婚礼。 新娘是落落大方得体端庄的,但是新郎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都让人心悸。 但不管怎么说,京都庄家的千金小姐嫁给了口碑极差的徐燕州,似乎是一扫从前那些关于他的可怖传闻。 结婚仪式十分的简单,甚至交换戒指的环节,众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新娘的手指上就已经套上了那颗硕大的钻戒。 后来听人私下议论过,说是新郎根本不愿意亲自给新娘戴婚戒,新娘的戒指,是早已戴好的,当时只是匆匆走了个过场,明面上不那么难看而已。 庄家人很不满意,但也只能私下抱怨,庄明薇和周芬母女,因为那五千万的缘故,只能咬牙忍下所有的难堪。 但好在参加婚礼的名流大咖豪富实在是极多,也算是稍稍挽回了一点面子。 婚礼流程刚结束,徐燕州下台时就将胸前的配花摘掉随手扔在了地上。 他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叫了彭林过来,让他准备车子。 庄明薇穿着长长的拖尾婚纱步履匆匆,却还是没能追上他。 她微抿了抿唇,站在原地,看着徐燕州匆匆离去的身影,心底涌出委屈和不忿。 但也只有一瞬,庄明薇重又燃起了斗志。 就连容谨和赵平津,当初都为了她斗的乌眼鸡一样,她就不信徐燕州这个男人,会对她完全不为所动。 车子在京都的长街上疾驰,到了栖霞路的别墅外时,正是熏暖的午后。 徐燕州顾不得其他,匆促下车,佣人闻声都迎出来,徐燕州却只顾着寻找季含贞的身影。 但楼上的主卧房门紧锁,徐燕州如何敲门,如何唤她,季含贞都无回应,徐燕州渐渐耐不住性子,喊管家上来撬门。 徐家老宅那边电话却不停的打来。 晚上的酬谢宾客晚宴十分重要,徐燕州这个新郎,于情于理都必须要参加的。 徐燕州既然已经答应了结婚,那就没必要在这种琐事上再去激怒徐竟山,他颓然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一双眼充血了一般红的摄人,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下楼离开了。 季含贞窝在沙发上,一双眼红肿如桃,她不知哭了多久,流了多少的眼泪。 这一瞬的伤心,好似远远超过当年在澳城,他渺无音讯的时候。 人生中痛苦的事,是不断的给你希望,然后再让你彻底的绝望。 季含贞不知自己该怎样熬过去,撑过去,她像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一样的痛苦。 她扒开自己血淋淋的皮肉任凭心脏被刺千百下,方才含着血泪重生一次,又被人千刀万剐伤筋动骨一次。 她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徐燕州在晚宴上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几乎可以说来者不拒。 晚宴到中途,他已经吐了几次,实在无法继续应酬,徐老太太做主让人扶他下去休息。 庄明薇十分体贴,忙上前搀扶着他离开,可徐燕州却在人前直接甩开了她的手。 好在身边的人都知晓些什么,打了圆场,才没让场面太难堪。 洞房花烛夜,徐燕州并未与庄明薇同房,甚至酒意之下,说了十分难听羞辱的话语,他让彭林开车,再一次回去了栖霞路的别墅。 季含贞的房门仍然紧闭,徐燕州敲不开门,酒意上涌,赶了所有人离开主楼,他摘了领带和西装,就那样没有形象的席地而坐,靠坐在门背上。 季含贞一夜没怎么睡,天快亮的时候,她窝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但很快又被噩梦惊醒,门外寂静无声,鸢鸢这几日被送回了姚太太那里,季含贞实在是没心情照顾女儿。 她起身,走到门边,外面也没有动静,她站了一会儿,轻轻扭开了门锁,可刚一拉开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徐燕州靠在门上,大约是睡着了,她一开门,他就歪在了地上,然后立刻就惊醒了。 季含贞有些怔怔的望着他,他就这样在门外坐了一夜吗 “贞儿”徐燕州一夜宿醉,头痛欲裂,以至于此时整个人反应都有些迟钝,他似不相信她会出来见她,满眼的不敢置信。 625 将她逼到发疯 季含贞心里难受,弯腰扶他起来,徐燕州身材高大,季含贞几乎都要扶不住他,他半边身子沉甸甸压在她身上,季含贞闻到很重的烟味儿和酒味儿,心里又是一痛,勉强扶着他在沙发上坐定,季含贞去倒了温水端过来,徐燕州借着她的手喝了水,却又握住她手腕,将脸埋在了她柔软的掌心里。 「我让厨房准备点粥,你吃一点,暖暖胃。」 季含贞抽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徐燕州靠在沙发上,眼睛通红凝着她:「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但是贞儿,我受不了你不在我身边,所以,这一次,就让我自私一次好不好」 「你爱我吗徐燕州」 「贞儿,我心里怎么想,你比任何人都明白。」 「你如果爱我,你不会舍得为难我,让我难堪,背负第三者的恶名。」 季含贞依旧是很温柔的语调,她甚至低头亲了亲他,柔声劝他:「徐燕州,你舍得这样对我吗如果你非要这样,那么从你开始那一刻起,我不会有一分钟是开心的。」 他红着眼看着她,什么话都不说出来。 他没有待太久,中午的时候,她催着他离开了,离开时,她说,她想要回去住几天,她想鸢鸢了。.. 「什么时候回来」 他坐在车上,徒劳的问她。 季含贞站在车外,温婉的对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们都知道结果的。 徐燕州也曾劝自己,就先和她断了,等他恢复自由身,再无人能管他的时候,他就不顾一切把她娶回去。 但咬着牙煎熬了两个月,他还是败了。 他甚至无耻到用鸢鸢来威胁她,逼迫她,因为鸢鸢整个治病的过程都是他一手安排亲力亲为的,而经过最专业系统的治疗,鸢鸢明显有了变化,就在前不久,她刚刚人生第一次,喊了一声妈妈。 如果治疗中断,或者重新换医疗团队和治疗环境重头开始,那么只会前功尽弃。 徐燕州自己都唾弃这样的自己,他竟用一个稚童,去威胁自己最疼最宠的女人。 但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离不开她,一分一秒都离不开,这两个月,他像是疯子一样拼命工作,但是无济于事,只要有一秒钟的空闲,他就发疯一样的想她。 但她已经离开了栖霞路的别墅,回了姚家在郊外的宅子,就和姚太太两个人带着鸢鸢,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他整夜整夜的失眠,躺在他们翻云覆雨无数次的那张大床上,徒劳的抱着她最常用的那个枕头,妄图再捕捉到她的气息。 季含贞走后,他颓废异常,工作上也连连纰漏,性情更是阴晴不定,身边很多人都怨声载道,只是没人敢在他跟前表露分毫。 他趁着鸢鸢出来治病的机会,远远看过她几次。 她很沉静很低调,出行都带着帽子和口罩,但饶是如此,也有人与她搭讪,但她都不曾理会过。 她信守着自己对他的承诺,深居简出,不会再找其他男人。 可他却像是毒瘾发作了一样,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甚至有一日的深夜,他喝醉了之后直接让彭林开车去了姚家在郊外的宅子。 如果不是最后还存着一丝理智,没有闹出事端,她怕是在京都就没了立足之地。 但经历这煎熬无比的两个月,徐燕州也彻底清醒了,他无法放开季含贞,哪怕她恨死他,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鸢鸢再一次如常去治疗的时候,徐燕州趁她短暂离开时,将鸢鸢从医生的问诊室直接带走了。 他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贞儿,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你也知道,我想做的,想要的,永远都不会罢手,我之前曾说过,让你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来逼迫我,我总会对你心软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你在我心里,就如鸢鸢在你心里一样重,你若是敢伤害自己来逼我放手,那么以后,我不会让你再看到她,你可以试一试,看看我能不能说到做到,我给你一天时间,你自己考虑好,要不要回来我身边,贞儿,我只等你一天。」 挂掉电话那一瞬,季含贞像是疯了一样一口气跑到了医院顶层的天台。 天台边缘有着高高的护栏,也许就是防备失去求生意志的病人或者绝望的家属从这里一跃而下。 季含贞带着鸢鸢四处看病的时候,曾听人说过一句话,如果可以一命换一命,那么儿童医院的顶楼天台边一定站满了排队的妈妈。 她握着围栏的扶手,天台风大,肆虐吹来,她那样的绝望,近乎疯狂的绝望,恨不得就这样纵身一跃,彻底结束这一切,但她的耳边回荡着鸢鸢那一声稚嫩的「妈妈」。 季含贞的心,彻底的碎了,彻底的死了,她像是被抽去了脊骨,缓缓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如果他知道,他这一次举动,会彻底伤了季含贞的心,让她发了狠斩断了对他最后那不舍缱绻的情丝,他也许会后悔,但若要他选,他仍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徐燕州本就不是个好男人,如果不是对季含贞有真心动了真情,她的下场和那些他解决生理欲望的女人,不会有什么两样。 为您提供大神明珠的《服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625将她逼到发疯免费阅读. 626 那么羡慕许禾 而他对她的温柔宠爱包容总是会让她忘却,他本质上,真的是一个自私而又随心所欲的人。 那也许是季含贞生命里最昏暗无光的一段岁月。 她不得不再次回到栖霞路的别墅,成为他豢养的一只鸟雀。 当初季成章爆出情人和私生子,她也痛苦绝望为母亲深深的不值,她被人欺辱名声扫地,狼狈离开澳城嫁人生女,她亦是痛苦过,但这一切她清楚知晓,不是自己的过错,至少她的人格还是清白。 所以那样的痛苦,与这一段痛,根本无法比拟。 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不管她是不是受害者,第三者是既成的事实,她永远洗不干净了。 一个被已婚男人包养的二奶,情妇,多么肮脏的名头,她活成了自己最厌弃的人,她和季成章的情妇,又有什么区别,她的母亲在九泉之下知道,一定会劈面唾骂她。 回去的第一天晚上,她没有争吵和他闹的力气,她的女儿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软肋。 多么可笑,徐燕州用自己的亲生女儿逼迫他亲生女儿的母亲成为他的禁脔。 「贞儿,你恨我,怨我,厌弃我,都行,我都认了,但你必须在我的身边。」 「我不恨你,不怨你,不厌弃你,徐燕州,我恨我自己,怨我自己,厌弃我自己。」 季含贞眼里没有一丁点的光彩:「你会后悔这样对我和鸢鸢的,徐燕州,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对我和鸢鸢做出这样的事。」 「后悔,我也认了,只要我想见你的时候,你就在我的身边。」 徐燕州想她想的几乎要疯了,他顾不上以后会有多么惨烈的后果,他这个人从来都不去想将来的事,他只要眼前的利益,只要眼前的享受,只要抓住现在,拥有她。 徐燕州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床边,季含贞真想笑,是太想她,还是只想睡她,她心里很清楚。 「之前的约定,我依然遵守,我不会碰你之外的任何女人,包括庄明薇。」 「你碰没碰,我不会知道,你脏不脏,也只有你自己清楚。」 「你放心。」 徐燕州自嘲的笑了笑,他低头发狠一般的吻她:「如果有一天我徐燕州真的对不起你,我自己会退出。」 季含贞无所谓的笑了笑,她偏过脸,闭上眼,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 「贞儿。」 情最浓的时候,他攥住她汗湿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处。 「感觉到我的心跳没有」他俯身亲吻她,声音沙哑,在她耳边喃喃。 他心脏跳动猎猎,蓬蓬有力,就如他这个人一般,强大,强悍,有着征服一切的野心和力量。 他让女人为他着迷,却又难以掌控,但他这样的男人,一旦为一个女人低下头来,却让你根本无法抗拒。 季含贞也曾经这样沉迷过,让徐燕州这样的男人低头服软,该有多难,可她轻松就能拥有。 但她也因为这份沉迷,一次一次沦陷,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 从今以后,她再不会这样了。 「贞儿,这里面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从炙热的胸膛滑下,落在那里:「这里,从今以后,也只属于你。」 季含贞没有睁眼,没有说话,她的脸上,甚至连一丝细微的波动都没有。 徐燕州没有再说什么,他轻柔的吻她,像是她,是他这一生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但季含贞却清楚的知道,连着两次,成为被他放弃的那个人,总有一天,还会有第三次,第n次。 他的世界太大太大,季含贞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情情爱爱,对于他这样的男人来说,只可能是调剂,却永远不能成为生命中最重要的。 而季含贞,已经对徐燕州这个人,彻底的失望透顶,她似乎是无欲无求,也似乎是,真的想通了,她不哭不闹,安静的像是一道影子。 很快,整个京都已经无人再提起季含贞的名字,更无人将她和徐燕州的名字一起提起。 季含贞不关心徐燕州做了什么,废了多少的心思来洗脱她身上的罪名,她安静的生活着,除却照顾鸢鸢,就是沉溺在那间工作室里,用绘画和衣服珠宝设计,来填满她所有空闲的时间。精华书阁:. 偶尔,她也会和许禾见见面,一起喝喝茶,或者去逛逛街。 那时候,许禾和赵平津之间也出了很大的问题,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赵平津有时还会拜托她多陪陪许禾,和她说说话,免得她一个人待在麓枫公馆太沉闷,闷坏了身子。 之前山中遇到,两人算是投契,后来回了京都,渐渐就有了这份交情。 季含贞在京都无亲无故,难得许禾不嫌弃她,鸢鸢也对她和旁人不同,季含贞就十分珍惜两人这份感情。 她看得出来赵平津对许禾的情意,她也很羡慕许禾,赵平津和徐燕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愿意给许禾名分和光明正大的身份,这一点,就是徐燕州没办法比的。 为您提供大神明珠的《服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626那么羡慕许禾免费阅读. 627 那样的宠爱 季含贞偶尔也会软语劝许禾,但许禾那时候正病的厉害着,手臂上自残的伤痕还能隐隐可见,季含贞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刺激到她。 也许两个人都有着惨痛的过去,所以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说不完的话。 许禾那时候格外的任性,像是和从前乖巧温顺的女孩儿完全变了一个人,赵平津常会被她磨的焦头烂额,但却也没有半点的不耐,只有无比的包容和宠溺。 季含贞常常会在看到许禾故意和他吵嘴闹别扭的时候,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学生时代的小情侣一般。 尤其是赵平津那样身份的男人,西装革履气场非凡,却被一小丫头闹腾的愁眉不展却又无可奈何,怎么看都让人羡慕的不行。 有一次季含贞约了许禾逛街,赵平津下午下班时,过来接她。 许禾那时候心思多变,原本还好好儿的,让赵平津来时给她带一杯奶茶,但是赵平津带了奶茶到商场外的时候,许禾忽然又不想看到他了,开始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赵平津找不到人,电话打给季含贞,许禾又抱着她手臂摇晃撒娇,不许她接电话,季含贞被她闹的无奈,只能调了静音当不知道。 这小丫头后来躲到商场婴童区,直等到赵平津找人找的都要把商场翻个过儿,后来干脆准备封门找人时,她才慢悠悠给赵平津打电话,说她在婴童区买水杯,让他上来帮她选。 季含贞站在一边只能扶额,许禾乖的时候真是乖的让人怜惜心疼,作起来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想,自己要是亲姐姐,一定拎着她先狠狠骂一通。 赵平津上来时,季含贞都担心她被「家暴」,但赵平津如今的脾气是真的好,也许是知道她病着,再无奈也忍了下来,找到许禾时,竟是脸上半点不虞都没带,甚至就那样西装革履的站在婴儿用品店里认真的给她挑选儿童用的可爱水杯。 许禾最后买了两套杯子,一套给了季含贞,让她送鸢鸢,然后她心满意足抱着自己的杯子跟着赵平津回家。 徐燕州的司机等在外面,季含贞就婉拒了他们送她的好意。 她看着赵平津牵着许禾的手离开,甚至还看到,他站在许禾身后,将她略微散乱的头发整理好,有些笨拙的给她扎起来,许禾站在那里也不老实,动来动去的,他来来回回扎了三遍,却也没有半点不耐,最后似乎无可奈何,点了点许禾的鼻子,又低头温柔的吻她。ζ°.xx.♂ 季含贞看的羡慕又难过。 徐燕州的脾气不大好,虽然他在她跟前已经十分收敛了。 季含贞甚至都能想到,如果自己今天这样作,徐燕州会怎样的大发雷霆,牵累旁人。 有时候,真的不能不羡慕许禾,而她,却连作一次的自由都没有。 季含贞缓缓垂了眼眸,时间不早了,商场也该关门了,她不想回去,却也不得不回去。 对一个男人彻底失望,断了情绝了爱之后,每一次见面都是折磨,每一次同房,都是煎熬。 季含贞已经很久很久不知道开怀大笑是什么滋味儿,甚至床笫之间,她也再找不到从前的快乐。 季含贞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她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这样一日一日机械麻木的过着。 如果没有鸢鸢,季含贞常常会想,如果当初知道有了身孕时,她选择不要这个孩子,现在又会是什么光景 再差,也不会差过现在的吧 想来也许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在。 只是,这一切也只能存在于幻想中了。 季含贞回去别墅不久,徐燕州的车子也回来了。 她没什么胃口,随便喝了点牛奶就上楼去。 鸢鸢的生活很规律,饭后自己画了一会儿画,保姆带她去洗澡准备睡觉。 季含贞就去了自己的工作室。 徐燕州过来的时候,她的那一副草稿刚有了雏形。 「之前你设计的几款礼服,工作室那边说,很多人抢着要,前些日子,萧太太穿了你设计的那条银色的长裙去慈善宴,很多人都在问,工作室的订单多了数倍,我让那边的负责人好好甄选,也不能谁的单子都接,累着了怎么办。」 徐燕州站在她身边,温声软语,季含贞闻言也只是淡笑了一笑:「客人要是愿意等,那也无所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那要不要去散散心」 季含贞摇头:「这段时间忙,总要把手里的稿子先画出来。」 「行,都听你的。」徐燕州见她画好最后一笔,才走过来,轻抱住了她的腰:「贞儿,今年你生日,我带你和鸢鸢去国外吧,你之前不是想去米兰,还想去伦敦看设计展。」 「再说吧。」 「好,那我提前先准备着。」 季含贞仍是没说什么,徐燕州低头浅吻她,她没回应,也没拒绝。 他有些意动,想到她生理期刚过去,就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季含贞却猝然变了脸:「不可能,你不用就别碰我。」 徐燕州眸色沉了沉,到底还是咽下那一分怒意,努力温柔了声音:「行,我听贞儿的。」 为您提供大神明珠的《服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627那样的宠爱免费阅读. 628 羞辱她 结束后,季含贞忍着不适立刻起身下床去了浴室,就如之前每一次一样,好似一秒钟都不想让他的气息在自己身上停留。 徐燕州点了一支烟,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沉沉阴翳。 他能感觉出季含贞的变化,而这一份变化,会在深夜的梦境里,忽然幻化成张大口的巨兽,让他骇然惊醒。 季含贞好似,真的对他彻底没有任何感情了。 很多时候,徐燕州也觉得两人现在这样,真的很没意思。 他那样热衷于床笫之事,现在渐渐都觉得索然无味,她的眼里没有他,她的反应,也只是纯粹的生理反应,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逼良为娼的嫖客。 但从前不也是如此,为什么现在就受不了了。 好似比起她这个人来说,他更想要的还是她的心。 人啊,真是得陇望蜀,永不知足。 季含贞从浴室出来时,徐燕州已经离开了。 这却是很少见的一次。 她怔了一下,倒也没再多想,他是有夫之妇呢,还有一个家,自然身不由己。 季含贞自嘲的笑了笑,她将徐燕州的枕头拿到一边沙发上,方才躺了下来。 但床单被子上还是有他的气息,季含贞觉得心烦,干脆又起身换了新的寝具,这样折腾许久,等到入睡,已经夜深。 第二日醒来,不免精神有些不济,吃了早餐陪了鸢鸢一会儿,保姆带鸢鸢去外面园子玩,季含贞就去了工作室。 中途接到一通电话,说是之前交了高昂定金的顾客,对初稿不太满意,想和她面谈。 季含贞没多想,开车离开了别墅。 赶到约定好的茶室,季含贞推开包厢门进去,看到的却是正襟端坐的庄明薇。 季含贞有些微愕,站在门边没有动。 庄明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的笑意却带着几分矜持:「季小姐,请进。」 季含贞只是随意穿了一条细肩带的设计感长裙,踩了一双球鞋,没做发型也没化妆,她从工作室出来,直接就开车过来了,可谓有些草率。 但庄明薇看着她玲珑的身体曲线,心底仍是透出了几分的酸。 季含贞缓缓走进门,在庄明薇对面坐下。 「是这样的,我有些想法,想着再和工作室沟通,工作室再转述给你,有点麻烦,就直接找了你,不唐突吧」 季含贞摇头:「徐太太有什么要求都可以直接和我提。」 庄明薇点点头,她也是学画画很多年的,审美上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提的几点建议算是很不错,季含贞在草图上做了修改,标注下她的意见,「稿子画完之后,再请徐太太过目,有什么意见,您都可以和我说。」 「别的意见也都没了。」庄明薇喝了一口茶,忽然似笑非笑看了季含贞一眼:「季小姐女儿也三岁多了吧你没有再嫁人的打算吗」 季含贞面无表情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起身:「抱歉,这是我的私事。」 「季小姐的身材保持的很不错,这一对儿做下来,要小一百万了吧。」 庄明薇指了指她的胸口处,笑意不善。 季含贞胸围生的傲人,但四肢却很纤细,腰也很细,但据庄明薇自己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如果女人天然胸大的话,不可避免的手臂就要稍稍的粗一些,但季含贞的手臂上,却一点赘肉都没有,庄明薇判断,季含贞八成也是隆的。 只有男人,才会分辨不出来。 季含贞抬眸看了庄明薇一眼:「徐太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 庄明薇闻言就笑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啊,现在整容啊隆胸啊什么的,都很常见的,我是觉得季小姐的手术做的真的很不错,一点都不假,季小姐找的哪个医生啊,能不能也推荐给我」 庄明薇说着叹了一声:「我要是有季小姐这样的身段儿,也不至于老公整日的夜不归宿流连在那些流莺野花之中,受这独守空房的苦了。」 季含贞死死咬紧了牙关,她自然知道庄明薇是故意骂她的,但又如何,她说的都是事实,再难听,她也只能沉默听着。 「徐太太,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季含贞飞快收拾好东西,拿了包就要离开。jj.br> 庄明薇却忽然抓起面前的茶盏,将那犹带着余温的热茶,直接泼在了季含贞的脸上。 茶叶黏在她的湿发和脸颊上,说不出的狼狈。 她脸是白的,唇色也是惨白的,庄明薇却仍觉得不解气。 她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气,凭什么一个寡妇都要骑在她头上。 私底下她听了很多不堪的议论了,她简直已经成了京都的笑柄。 不过,这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她也忍够了,再也不想受徐燕州的气,再也不想听他的恶言,再也不想看到季含贞这样的贱人,被她的老公给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 一个寡妇,克父克母克夫的寡妇,呸! 「当人小三的,就要有当小三的觉悟,哦……是了,季小姐也可以认为自己是二奶,只是,二奶也是上不得台面的,我老公再宠你,再往你身上砸钱又如何,他就是不会娶你,男人还是分得清什么女人能娶进门的,季小姐,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可要给你女儿树一个好榜样啊,你说是不是」 为您提供大神明珠的《服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628羞辱她免费阅读. 629 心疼至极 季含贞强忍着眼底的泪,咬死了牙关。 她甚至平静的擦了一把脸上的茶水,对庄明薇点了点头:「徐太太说的没错,如果徐太太能劝得动你老公回心转意的话,我季含贞,真的不胜感激。」 庄明薇微挑了挑眉,她都有些猜不透,季含贞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在逞强。 「季小姐,虽然你死了老公当了寡妇,还有个女儿,但凭你的脸蛋和身材,想嫁个有钱男人还是很简单的,不如我帮你留意着」 「徐太太,您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先告辞了。」 「季小姐,你不会就这样出去,然后找我老公告状吧」 庄明薇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忽然从外被人一脚踹开了。 季含贞蓦地抖了一下,而庄明薇在看清来人时,已然吓的花容失色,整个人都跌坐在了椅子上。 「贞儿。」 徐燕州一眼看到狼狈的季含贞,当即面色大变,他两步走到季含贞跟前,一把握住她手臂,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有没有伤到哪里」 季含贞死死咬着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拼命的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 徐燕州的心都要疼死了,他抬起手,将她脸上头发上黏着的茶叶都摘下来,又亲自小心翼翼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水渍,方才摘下外套,裹住了瑟瑟发抖的她。 「彭林,你守在这儿。」徐燕州紧紧拥着季含贞,温热的大掌捂住她湿透的鬓发:「贞儿,我先送你去车上。」 季含贞说不出话,她怕自己一张口就会失控的哭出来,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心内的不甘委屈全都倾倒出来。 可她已经不想哭了,她活成这样,没了尊严,没了自由,她连笼子里的鸟都不如。 徐燕州没有多说,将她送上车,叮嘱司机在这里等着,他就立刻折转了回去。 庄明薇已经吓的面无菜色,方才她很想打电话求助的,但是彭林把她手机直接拿走了。 徐燕州进来,直接反锁了包厢的门。 他没说一句话,只是沉着脸走到庄明薇跟前,一把攥住了她的头发。 庄明薇吃痛惨叫,拼命的挣扎,徐燕州根本不理会,他抄起桌子上的水壶,直接将一整壶冒着热气的热水,浇在了庄明薇的脸上头上。 庄明薇被烫的连声惨叫求饶,虽然水不算烫,但还是很热,庄明薇真的害怕,怕自己就这样毁容了,怕徐燕州这个疯子,今天会整死自己…… 「谁他妈给你的勇气,敢来招惹她」徐燕州实在是气的狠了,竟是气笑了。 他徐燕州都舍不得碰一根手指头的女人,庄明薇竟然敢这样欺负她 「我不敢了,徐燕州我真的不敢了……」 庄明薇十分识时务,也许是婚后挨了几次打长了记性,很能屈能伸。 「不敢了」 徐燕州放下水壶,攥着庄明薇的头发直接将她拎了起来。 「真的不敢了,我保证,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了……」庄明薇慌得不行,完全不顾形象连连求饶。 徐燕州却拎着她直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就将庄明薇的半截身子都推了出去悬空。 庄明薇吓的失声尖叫,茶楼在顶层,要是真被扔下去,她怕是会直接摔成一滩烂泥。 屋内冷气开的很足,屋外却是烈阳高照,庄明薇能看到自己的头发被风吹的张牙舞爪,她的腰硌在窗台边缘,硌的生疼,几乎要折断了。 徐燕州却攥着她的头发,将她又往外推了推,庄明薇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悬空了出去,她叫不出声,两只手拼命想要抓着什么,但却也只是徒劳。 徐燕州面无表情看着她:「你说,我现在松开手会怎样」 庄明薇脸色惨白,只能不停摇头。 「你掉下去,摔成一滩烂泥,别人也只会以为你婚后受到冷落,一时抑郁想不开做了蠢事而已。」 徐燕州作势要松开手,庄明薇吓的尖叫:「求求你别松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当真」 「当真,当真的。」庄明薇疯狂点头:「我保证,我保证徐燕州,只要你饶我这一次。」 徐燕州攥住她的头发,将她人扯了回来,庄明薇重重摔落地面,却大松了一口气。 她伏在地上,半天都没能回神,心里那个念头,却终于彻底的敲定。 徐燕州对她毫无感情,更是冷心冷肺绝情入骨,他这条路彻底成了死路,可她庄明薇却不能这样等死。 她趴在地上,两只手渐渐攥的死紧,要面子就没有里子,但实实在在抓在手心里的好处才算是好处。 庄明薇终于下定了决心。 徐燕州厌弃的望着地上的女人,如果她安分守己规规矩矩的待在徐家,他想必会因为些许愧疚,给她足够的好处,也会在将来离婚后安排好她的出路。 但是这个女人从新婚夜就不安分,如今更是欺负到贞儿头上来,徐燕州对她就只剩下了深浓的厌恶。 「你自己找个时间,合适的时间,去给她端茶请罪吧。」 为您提供大神明珠的《服软》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629心疼至极免费阅读. 630 破誓 徐燕州抽了一张消毒湿巾,仔细的将两只手都擦了擦,才将湿巾团成团,丢在了庄明薇的脸上:“如果做的我不满意,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知,知道了。”庄明薇伏在地上,声音颤颤。 徐燕州直接从她身上跨过去,离开了房间。 他匆匆下楼,车子仍在楼下,他大松一口气走过去,司机忙给他开了车门。 季含贞仍在车上坐着,只是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怔怔的,她的头发还没干,贴在白的透明的脸侧,就连唇瓣都是一片黯淡的灰白。 季含贞抓着他的衣襟,一动不动,他上车来,她也好似没有任何的反应。 徐燕州平生不曾这样心如刀绞过,他恨不得一刀扎在自己心窝里,也不想看她这个样子。 很多时候他也忍不住想,不如就这样断了吧,给她一条生路,也饶了自己。 可每次看到她,整颗心好似就化成了绕指柔,舍不下,放不掉。 他将季含贞轻轻揽在了怀中。 她的睫毛颤了颤,眼泪珠儿开始不停的往外涌,她哭的没有声音,可徐燕州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把那些眼泪擦完。 “贞儿,贞儿……” 季含贞一句话都不肯说,咬着牙不肯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徐燕州眼底渐渐一片赤红,他一点一点抱紧她,哑着声音一遍一遍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贞儿,我他吗就是个混蛋,人渣,我徐燕州这辈子对不起你,下辈子,让我给贞儿当牛做马……” 可人就活这一辈子。 就算有下辈子,谁还记得谁是谁。 季含贞的心,就像是白茫茫落满了雪的无边无垠的大地,一片苍凉和冰寒。 谁都没有办法再把她暖热了。 …… 不久后,有一次季含贞去工作室与那边的负责人沟通一些设计上的细节,庄明薇却也随后赶去了。 只是让季含贞没想到的是,庄明薇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手给她奉了一盏茶,言辞恳切的与她道谢,求她原谅她那日的口不择言和失礼行为。 众人多少是知道一些季含贞和徐燕州的关系的。 哪怕京都早已无人敢提起,敢将他们两人的名字放在一处,但其实谁不知道,徐总不爱家中娇妻,另有心头肉呢。 只是徐燕州恶名在外,没人敢触霉头罢了。 季含贞意外之余,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她没有多说,但却也接了那盏茶。 不管庄明薇做什么说什么,其实季含贞都没有记恨过,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而自己,就算再怎么被逼无奈,却也并非全然无辜。 季含贞面色平静的离开,庄明薇随后也若无其事的走人。 留下工作室里一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瞪口呆。 这是……正室来给……小三,或者二奶低头道歉好似也不能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季含贞,她们这些经常和季含贞接触的人,也有些不忍心这样说她,而且她和徐燕州在婚前就是一对,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才没能进徐家的门。 真论起来,徐太结婚时应该是知道徐总有这样一个心尖上的人的,那么她自己愿意嫁,愿意走这条路,好像也怨不到季含贞的头上来。 今天这一出,除了证明徐总真正在意的人是谁之外,好似还隐隐透出了其他的讯息。 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这些外人想的还要复杂,还要不一般。 而有几次,徐总来接季小姐,季小姐总是面色淡淡的,不怎么说话也不笑,倒是徐总,一副小心又殷勤的模样。 但不管怎样,今儿这一出奉茶道歉,到底还是隐隐在京都的圈子里传开了。 庄明薇咬碎牙跟忍下了这一口恶气,转脸就去徐竟山跟前哭哭啼啼,然后卡里就多了八位数的转账。 “开心了” 徐竟山拍了拍庄明薇的脸蛋:“多大点事,你也至于哭成这样,你管他在外面多少个女人呢,自己日子过的开心就行了。” 徐竟山在男女之事上可谓极其的风流洒脱,说他渣吧,对所有的女人都挺大方的,说他不渣吧,见一个要一个,要一个甩一个,也挺无情无义的。 庄明薇盘算了一番自己的小金库,趴在徐竟山怀里,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我好像是有了……” 徐竟山倒是乐了,自己都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虽然身子还算硬朗,但跟他的这些女人里,却也没有再有身孕的,他最小的女儿,如今也都快十岁了,庄明薇这忽然有了身孕,徐竟山不由十分自得。 “生,有了就生下来,难道老子还养不起。” 徐竟山摸着庄明薇的小腹,洋洋得意,徐家的男人都不怎么在乎名声口碑,徐竟山这样的久居上位者,到了这个年纪,更是随心所欲。 庄明薇在他这里待了大半天,事情尘埃落定,有徐竟山给她兜底善后,她也就放了心,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数日后,徐家的老宅子在临近清晨的时候,起了不小的骚动。 徐燕州大发雷霆,对庄明薇动了手,徐竟山和徐老太太赶来制止后,徐竟山命人将庄明薇送到徐家的其他宅子里休养身体,他叫了徐燕州去书房。 631 分手 父子俩爆发了极大的争执,佣人们在楼下听到上面的动静,都吓的大气不敢出。 不时传出的各种摔东西,砸东西的动静,让徐老太太的眼皮都跳了跳。 她忍不住问家里佣人:“燕州真的和少奶奶圆房了” 佣人不敢多嘴,但却也不敢不回答,只得小声道:“听动静好像是真的。” 毕竟,少奶奶又是叫又是哭的,差不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而且刚才,他们都看到少奶奶身上那些痕迹了。 徐老太太叹了一声,真是冤孽啊。 甚至有一瞬,老人家心底也闪过一丝的后悔,这要是当初没那么多事,燕州和季含贞顺利结了婚,是不是自己早就抱上重孙子了 但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她又哪里知道徐家会出个这样的情种,毕竟徐家从她男人这一代开始,都没有把感情当一回事儿的男人。 徐燕州将书房的门一脚踹开,门撞在墙上,发出怦然巨响,徐竟山几乎气的半死,但却也无可奈何。 徐燕州如今俨然如日中天,他再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在体力精力魄力上,他已经被自己这个儿子远远甩在了身后。 “你们所有人都过来,我有话要问。” 徐燕州抬手指住楼下的佣人,他走下楼,将所有人都叫到了另外一栋楼里。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徐家老宅子的这些佣人,才一个一个灰头土脸的从楼里出来。 但却不见徐燕州的身影。 他去了酒窖,就那样空着肚子,灌了整整一瓶白酒。 徐家老宅子里的佣人,多半都知道他的脾性,没人敢在他面前说假话,而且,这些人里也有他的亲信。 他亲自问了所有人,一个一个叫到单独屋子里询问的,他们的说辞,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昨晚徐竟山给他喝的茶应该放了其他东西,他和庄明薇,应该是真的不干净了。 徐燕州觉得好笑,他总是这样,擅长给自己挖坑。 这一次,更是彻底把自己埋了。 行啊,也挺好的,他自己做了错事,也没脸再缠着季含贞不放。 之前庄明薇闹了那一场之后,季含贞越发深居简出起来,人也开始日渐的消瘦。 徐燕州想尽了办法,但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好转。 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从今以后,季含贞能过的开心一点,不用忍着恶心待在他身边了。 徐燕州将空酒瓶踹翻在地,他靠在沙发背上,仰起脸,真他吗的好笑,徐家这些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恶心。 也难怪当年母亲年纪轻轻就抑郁病死了。 他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里都觉得恶心。 徐竟山身为一个长辈,怎么能做出这样无耻而又恶心的事情来,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药,他也真能想得出来干得出来。 这些年,他玩了多少女人,他害了多少女人,他外面不三不四的私生子都能不分香的臭的往家里领,他徐燕州只想要一个贞儿,怎么就不行了,怎么他妈的就不行了! 徐燕州扯开领带,他一双眼赤红慑人,恍若可以吃人的恶兽,他徐燕州以后,再也不要受人拿捏,再也不要,如此这般受人摆布。 徐燕州离开老宅时,夜已很深,徐老太太有些不放心,追了出去。 “燕州,你这么晚了,是要去哪” 徐燕州站定,回眸,声音有些冷而沉:“如你们所愿,去和季含贞分手。” 徐老太太倒是吃了一惊:“这……这是真的” 她没想到徐燕州会在这样的时候和季含贞分手,就算是他碰了庄明薇,但一则庄明薇是他合法妻子,二则也非他个人所愿,徐老太太在这个家里待了几十年,她深知徐家男人的秉性,所以从未将男人在外面养着几个女人当成一回事。 更何况,燕州对季含贞又是那样的一心一心,疼宠备至。 “对,真的,这一次分了,就是彻底分了,以后你们再也不用担心我因为一个寡妇辱没了徐家的名声,丢了徐家的脸面了。” 徐老太太听他这样说,不免有些难受:“燕州,祖母知道你心里有气,这次确实委屈,只是这也怨不得你,再说了,祖母也没阻止你和季小姐的事……” “是我自己没脸和她继续在一起了,我发过誓的,有了她就不会碰别的女人,我既然食言了,那就得遵守我的誓言,要不然我徐燕州这辈子就得断子绝孙不得好死了。” “燕州……” “祖母,您别担心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分手了,我就再也没有桎梏和软肋,以后,我怕是要做出一些不孝不低大逆不道的事儿来,到那时候,我希望您老人家,能睁只眼闭只眼,别插手。” 徐老太太心慌的不行,她了解这个孙子,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必定是会这样做的,徐家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但却也是好事,反正她也只认徐燕州这一个继承人。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太还是希望他能顾念一下手足之情。 632 破碎感 “我不插手,但是燕州,祖母只是希望你,事情不要做的太绝了……” 给别人留条后路,也是给自己留条路。 但徐燕州只是轻蔑的笑了笑,就转身向外走去。 徐老太太想说什么,但最终却还是闭了嘴。 她已经垂垂老去,就像是那将落的夕阳,而徐燕州,正是临近正午的烈日。 这以后徐家的天下,都是他一人的,也只会是他一人的。 她也该,睁只眼,闭只眼了。 徐燕州到栖霞路的别墅时,季含贞早已睡熟了。 他动作放的很轻,在楼下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才上楼,但是她现在睡眠浅,几乎他推开门那一瞬,她就醒了。 鸢鸢今晚没跟着她睡,在她的小房间,有保姆陪着。 徐燕州想,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最后这个夜晚,没人来打扰他们。 他走到床边,看到她有些惺忪的睡眼,带着孩子般的清透和一丝的纯澈。 他望着她,就那样笑了。 季含贞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 他这个人桀骜不逊,又傲慢自负,脾气性格都不大好,十分的刚硬。 而今晚他对她露出的这个笑,却莫名的带着一点破碎感。 季含贞缓缓坐起身,徐燕州上前一步,弯腰想要握住她肩,但手伸出去,却又在半空停住了。 他好似有点能体会到季含贞当初的心情。 那时候季含贞以为他外面有了女人,在他碰她的时候,甚至忍不住的想要呕吐。 而现在,他自己都恶心现在的自己。 哪怕他整整洗了三遍澡,哪怕他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皮肤都搓烂,换一层新的,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脏的让人作呕。 “你怎么了” 季含贞好似觉察出他的一丝不对劲儿,轻声问了一句。 徐燕州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喝的有点多,不舒服。” 季含贞确实闻到了很浓的酒味儿。 他这个人生活习惯也极差,作息,日常饮食,兴趣嗜好,没一个正常的,酒量好,喝的也凶。 但很少喝到他自己亲口说难受。 季含贞蹙了蹙眉:“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徐燕州眼底笑意更深,浮浮沉沉,像是淬着无数温柔的光点。 温柔的,让季含贞有点心疼。 他摇头,在她身边坐下来,轻声问她:“想不想出国住一段时间,散散心。” 季含贞想到鸢鸢的病,想到自己拖欠的那些画稿,摇了摇头:“不想跑,清清静静的,挺好的。” 徐燕州抬起手,迟疑了一下,方才轻轻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他握的动作很轻,指腹和掌心的茧子,轻柔的摩挲着她。 季含贞觉得哪里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也许他只是喝多了,又发酒疯。 但他似是真的醉的难受,高大挺拔的身躯弯下来,就靠在她怀里。 季含贞感觉到他高挺的鼻梁贴在自己柔软的小肚子上,忽然间这么大的人,就变成了小孩子一般。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粗又硬的发丝,和他这个人的心性,倒是一脉相承。 “贞儿,你恨我吗” 季含贞认真的想了想,恨,也是恨过的,但最恨最怨的,却还是自己。 “不恨了。” “贞儿,你还爱我吗”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就无声的笑了笑:“也不爱了。” 无爱也无恨了,也挺好的,那么分手,她应该不会很痛苦。 “还想离开我吗” 季含贞摸着他头发的手指顿了顿:“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季含贞迟疑了一下,又轻轻摩挲着他微凉的发丝。 “做梦都想。” 做梦都想结束这样畸形的关系,做梦都想,逃离他的世界,再无瓜葛。 哪怕,像是把心脏割开一半,一样的疼。 徐燕州缓缓转过脸,躺在她怀中,睁眸看她。 “贞儿,你再亲我一次。” 徐燕州握住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凝着她,仿佛要把她此刻的样子,镌刻在眼底。 季含贞越发觉得他不对劲,她垂眸问他:“徐燕州,你是不是做生意破产了” 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想法可笑,徐燕州就算是生意做失败,徐家的家业要被他败光,总也至少得个十来年。 “我乱说的。”季含贞笑了一声,徐燕州却忽然从她怀里坐起身来,他拿了放在一边的外套,从口袋里拿出钱夹,打开来,将里面几张卡全都塞给了季含贞。 季含贞不肯要:“你干什么呢” “你刚才说到生意破产,我忽然想到的,贞儿,我就算将来真有这一天,也会先把你和鸢鸢安顿好。” “我不要你的钱,我自己有,我也能养活鸢鸢。” “你有是你的,我给你是我愿意的,这只是我名下的存款,明天我会让人把其他的一些房产地产之类的证件拿过来,需要过户更名的,我会让律师去搞定,你不用操任何心……” “徐燕州,到底出什么事了” 季含贞忽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你告诉我,不准有任何隐瞒。” 徐燕州顿了一下,却又回头看向她。 季含贞觉得心脏好似都不会跳动了。 633 恩爱夫妻 徐燕州却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 “季含贞。” 他很少喊她全名,只有在她让他生气的时候,只有在他不高兴的时候。 可这一声,他喊的那样温柔,好像他一辈子的柔软,都倾注在了这一声之中。 “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你一定要过的开心一点。” 季含贞缓缓抬起了浓密的长睫:“徐燕州,你说的,是真的” “对,是真的。” “你没骗我” 季含贞的声音有点抖,也许她是太激动了,但为什么,徐燕州却看到她眼睛一点点红起来,好似,还隐隐的含着泪。 他摸着她脸的手,一点一点的往下滑,季含贞整个人都软软的靠在了他怀中。 但他只是这样抱着她,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他连一个亲吻都没有给她。 季含贞的眼泪无声的涌出,但她悄悄的,把所有的眼泪都擦掉了。 “睡吧,不早了。” 徐燕州扶着她躺下来,季含贞翻过身,背对着他:“你要走了吗” “你想让我走吗” 季含贞没有说话,徐燕州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多少年没有掉过眼泪。 哦,大约也是有过的,他母亲抑郁病死的时候,他好似也掉了泪,但却倔强的,只肯让自己短暂的哭了一下。 他的视线有点模糊。 他干脆转过身去,往口袋里摸烟盒和打火机。 他的手有点抖,烟盒里的烟磕不出来,他又放下了,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任凭昏暗的光线,将他蕴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季含贞的手柔软而又冰凉,握住了他的尾指:“徐燕州,你抱我一会儿。” 他忽然低了头,好似有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眶里跌落下来,但却也好似,只是他的错觉。 他躺在她身后,抱住了她,下巴压在她的肩窝里:“睡吧,贞儿。” “走的时候,你别叫醒我。” “好。” “还是少喝点酒,少抽点烟。” “好。” “也别那样熬夜。” “好。” “以后,好好和你太太过日子。” 他没有说话。 季含贞闭上眼,眼泪无声的从她眼尾滑出洇在柔软的枕上。 “我睡了……徐燕州。” 他吻了吻她浓密的发:“睡吧,乖乖。” 季含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很亮了。 他走的时候果然没有叫醒她。 季含贞缓缓坐起身来,她坐了一会儿,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 她下了床,将窗帘整个拉开,温暖的阳光瞬间倾泻而入。 是多么美好的一天。 是崭新崭新的一天了。 后来季含贞其实还见过他一次。 那是在许禾和赵平津订婚那一天。 她匆匆去送了一份贺礼,没有逗留太久。 他和太太一起出席订婚仪式,身上穿的西装,衬衫,戴的领带,用的领带夹,甚至皮带,全都是去年他生日时,她随便挑选的生日礼物。 他和太太挽着手,看起来两人的感情好似比从前稍稍好了一些。 她没有让自己盯着看太久,她的车子就从他们的身边驶走了。 她将工作室那边订下的单子都画完,就告诉那边的负责人,不要再帮她接单子了。 她搬回了姚家在西郊的宅子,和姚太太一起照顾鸢鸢,每周两次去看医生,姚太太和保姆会陪她一起,日子过的单调安静,却又平和静好。 直到后来,徐家在庄明薇身孕满三个月后,大肆在各种媒体和报刊上,公开这一则喜讯。 季含贞当时坐在客厅里,望着报纸上醒目的那一行大字,有足足四五分钟,都没有办法思考,整个人好像都懵了,脑子里全是混沌的白。 长宏实业副董徐燕州携妻出席晚宴,徐太佩戴千万珠宝,孕肚微隆,满面喜气,大方接受媒体记者的恭喜和道贺,公公徐竟山更是送上豪宅和游艇,奖励她为徐家开枝散叶。 照片上,徐燕州虚扶着太太的腰,虽看起来脸上并无笑意,但动作姿态却是小心呵护的。 季含贞回过神来时,鸢鸢正趴在她膝上,扬起小脸看着她,一下一下给她擦着脸上的泪。 季含贞轻轻抱住女儿,亲了亲她软软的脸:“鸢鸢。” 她唤女儿的小名,鸢鸢没有应声,却将脸贴在她哭的湿漉漉的脸颊上轻蹭了蹭。 季含贞将她抱的更紧,恨不得揉入自己的身体。 徐燕州很快会再有一个亲生骨肉,那个孩子会在万千宠爱和众人的期盼的种来到世界,从他呱呱坠地那一刻起,他就拥有了别人羡慕不来的一切。 不像她的鸢鸢,没有人期待着她的到来,甚至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当初也几次三番的想过不要她。 但没关系,她会把所有的爱都给鸢鸢。 她会把之前流连不舍的,落在他身上的那一部分,也全都给她的女儿。 季含贞生了一场病,断断续续的反复,直到秋日过去,方才慢慢的恢复健康。 姚则如曾送过好几次的贵重药材和补品过来,季含贞从她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上看出一些不对劲,一样都没有收。 634 风花雪月 之前徐燕州的律师送过几次东西,季含贞全都拒绝了,但却收下了唯一一样房产,是一处位于澳洲的古堡庄园,季含贞之所以会收下,是因为那个庄园很漂亮,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公主的城堡一样,甚至还有一栋新建的粉色的小楼,那栋小楼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珐琅玻璃,鸢鸢一眼看到就喜欢的不得了,抱着那几张照片不肯放手。 鸢鸢从小就喜欢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东西。 季含贞虽然知道,自己能养活女儿,给女儿很好的生活,虽然比不上徐家那样的家世,但女儿也可以锦衣玉食的过完这一生,只是,她心底倒是还是有些愧疚。 收下这一处房产,也许在她有一天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可以告诉鸢鸢,你的亲生父亲,一直都很爱你,哪怕他并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儿,但他也很爱你。 季含贞又怎会看不出来,这个庄园,其实就是徐燕州给鸢鸢的。 考量再三,她还是替鸢鸢收下了这份心意,而其他的,她全都让律师退了回去。 后来,那几个律师又来过几次,但或许是她态度坚决,他们也实在无奈,渐渐的,也就没有再来过。 这些日子又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许禾和赵平津分了手,离开京都,再无消息。 而澳城那边也出了很多事,季家的公司陆陆续续的破产倒闭,听说季成章那个私生子季明泽,被人骗去赌场,染上了赌瘾,渐渐的收不住,到最后,差不多败光了季家的家业。 而她的叔叔季成文,眼看形势不妙,最后搜刮了季氏一番之后,就和季明泽母子切割的干干净净,十分活灵活现的上演了一出什么叫现实版的落井下石和翻脸不认人。 但他们的好日子也并未过太久,季蓉蓉遇到了澳城那边手段挺牛逼的拆白党,那些男人专门找这种傻白甜又有点钱的现金小姐,捧着哄着枕边风吹着,就将季蓉蓉给哄骗的晕头转向了。 她原本被季含贞压的死死的,后来季含贞低嫁京都,又死了老公成了寡妇,据说还被人包养当了二奶,季蓉蓉觉得解气又舒畅的同时,她父亲又在季明泽身上发了一笔横财,因此就有些飘飘然起来。 其实她身边也有闺蜜劝过她,不要被男人骗了,但季蓉蓉当时飘的厉害,那男人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又出手十分阔绰不要命的往她身上砸钱,她就当真以为自己现在貌美如花倾国倾城碾压季含贞了。 等到后来黄粱梦醒,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季蓉蓉还做梦着自己高嫁去京都,做京都名门世家的少奶奶,狠狠再打季含贞一巴掌的时候,那个男人却卷了她的财物消失了。 就像是凭空无踪了一般,任季蓉蓉和季成文想尽了办法,都音讯全无。 等季蓉蓉想起那男人送她的那些名贵首饰珠宝时,才发现早就被偷天换日换成了赝品。 她当时差点没直接气的晕死过去。 季蓉蓉被骗色失身又被骗财,更倒霉的是,她吃了堕胎药但却又没流干净,只能去医院做手术清宫。 但季成文嫌弃她丢人,又怕这丑事张扬出去,就偷偷把她送去了私人诊所做手术,结果手术过程中出了意外,造成严重的出血,诊所员工又打急救电话将她送去医院抢救,好歹捡回来了一条命,但身子却伤的严重,而更让季成文暴跳如雷的是,这样一折腾,季家的丑事瞬间传遍了整个澳城。 这时候就有人想起从前的季太太周婉琴,和季家的大小姐季含贞了。 周婉琴是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季含贞长的漂亮性子直爽虽然有些凶不好惹,但口碑名声向来还是不错的。 后来想想,其实还是从季成章将小三扶正私生子认回来季家后,季含贞的名声才一点点的受损的。 但现在看来,这怕是有人蓄意而为。 季含贞若是名声没受损,也未必会低嫁姚则南离开澳城,季家,想必也不会这样一败涂地。 只是如今说起这些,也都是枉然,曾经在澳城也算小有名气恢赫过的季家,就这样湮灭在众人的视线里。 只有那些八卦报刊,在大肆报道季蓉蓉被拆白党骗的血本无归的同时,也将昔年那些关于季含贞的风花雪月翻了出来。 曾经深夜抱着生病的她从邮轮上登小船离开的京都贵胄,满面的惊惶心疼之色。 曾经在连环追尾车祸事件中,赤着脚奔向心上人的千金小姐,满面尘土斑驳却也掩不住国色天香,那迎风而落的泪,又是怎样的让人柔肠百结,怎样让那男人心动怜惜的,半跪下来握着她的脚,为她擦拭污秽和血渍。 曾经记录了无数美好瞬间的洲际酒店,有过衣香鬓影周到至极的车接车送,也有过整整七天不曾出门的风流香艳。 只是如今,全都物是人非了。 那位京都贵胄早已结婚娶妻,娇妻怀有身孕,却并不是澳城的那颗明珠季含贞。 但也只能遗憾叹息一声,感叹这世上男人的所谓深情,果然是最廉价的。 635 你这么年轻,也该再找个好男人 季含贞对于澳城发生的一切,颇有些郁郁在心,只是她的郁郁是因为,季氏不管怎么说,都是她母亲生前的心血,而如今这样落魄落幕,就此不复存在,她这个做女儿的,终究还是心中有愧。 但她却也做不了什么,当初徐燕州派来徐氏的高管精英帮她打理季氏,她也曾在公司学着做事,但那几个月的时间,皮毛都没勘透,如今更是丢的干干净净,她大学学的都是风花雪月,政治经济一窍不通,若是让她守成,她兴许还勉强能支撑,但如今季氏已经彻底的垮了,她却又哪里有那力挽狂澜的本事。 但季含贞却没想到,又过两个月,澳城那边却有季氏从前的旧人想办法和她联络上,说是京都那边有神秘大佬收购了破产的季氏,非但将从前她母亲周婉琴活着时公司的老人和得力骨干都找了回来重新重用不说,公司还落在了季含贞的名下。 而且季明泽母子,也因为巨债缠身不得已低贱卖掉了季家的宅子,而那宅子,也被那位男士买下,一并写在了季含贞的名下。 季含贞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可谓不震惊。 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她就知道那个人是徐燕州,除了他,也不会有第二人,会为她做这么多的事,考虑的这么周全。 挂了电话,季含贞久久不能回神。 徐燕州做这一切,不管是出于真的喜欢她在意她,还是补偿或者愧疚的心理,季含贞都没办法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更甚至于,当初他利用鸢鸢来逼迫她回到他身边的那份浓烈的恨和怨,好似也随着时间和这桩桩件件,渐渐的消弭了许多。 但季含贞却也很清楚的知道,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们之间,这一道天堑一般的鸿沟,是永远都没有可能再跨前一步的。 但季含贞却不能在季家的这件事上,只言片语的感谢都没有。 她想了很久,给彭林发了一条信息,劳烦他替她对徐燕州说一声谢谢。 彭林打了电话过来,季含贞没有再接听。 那天晚上,已经失眠很久的她,好似隐隐听到了车声响。 她起床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线。 姚家的这栋宅子不大,她住的房间下面就是个小花园,然后就是矮墙和院门。 季含贞看到夜色里有一辆熄了火的车子停在那里。 看轮廓她辨认得出来是他的车子。 季含贞看到靠在车身上的一抹高大身影,他指间隐约有星点明灭,季含贞站了许久,他指间的烟都没有断过。 看看,从来都不听她的话,答应她少喝酒少抽烟的,没有一件做到。 但是,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从来,也没有光明正大管束他的资格啊。 季含贞抓着窗帘上的流苏,直到站的双腿发麻,她才轻轻将窗帘拉上,房间陷入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了。 季含贞躺在床上,却睁着眼到天亮都没有睡着。 白日的时候,她听到佣人议论,昨夜也不知道谁的车在大门外停了那么久,下了一夜的雪呢,车子开走后,车辙的印记那么深。 季含贞面无表情的咬着面包,又抬手给鸢鸢擦拭唇角。 姚太太缓缓放下了筷子,轻叹了一声。 说句真心话,姚则南刚死的时候,她真的恨季含贞,恨死她了,尤其是看到徐燕州为她出头那一幕。 但这么久过去,她却也恨不起来了,尤其,姚太太冷眼看着这些年季含贞的一举一动和所作所为,她的态度也不由渐渐改观。 而上次出了那样的事,姚太太心底也隐隐生疑过,不免对季含贞有了几分的怜惜。 季含贞真的是个好女人,好母亲,甚至,可以说是个好儿媳,只可惜姚则南没有福气,姚家也没福气。 “含贞,则南也去了这么久了,你还这么年轻,真没必要一直留在姚家。” 姚太太其实心地不错,只是她这个人,就是那种典型的以丈夫儿子为天的女人,有点固执守旧,但人却真的不坏。 若非如此,季含贞也不会近年来逐渐和她缓和了关系。 “我没这个想法,现在只想好好照顾鸢鸢。” “我看你整日闷在家里也不是事儿,这么年轻,长时间不交际不见人,会抑郁的。” 姚太太皱着眉想了想:“以后我再出门,你就跟我一起,我也有几个喝茶打牌的朋友,若是遇到合适的男人……” “妈……” “当然我只是说说,主要还是看你自己,也许缘分就来了呢。” 季含贞原本还以为姚太太只是说说,却没想到从这天起,她果然出门就带上了季含贞。 几次三番之后,渐渐就有阿姨留意起季含贞的个人问题,私下询问姚太太,姚家这边的意思。 姚太太就让人帮忙留意着,若有适龄的男士,她是很乐意的,季含贞太年轻了,才二十多岁,还未到三十,一辈子那么长,到底还是要有个男人,知冷知热的疼着她。 季含贞再一次跟着姚太太一起出去喝茶时,半途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蒋润南一进门,季含贞就怔了一下,而蒋润南在看到季含贞那一瞬,一双眼也蓦地亮了起来。 636 欢喜 几个中年贵妇对视一眼,都了然的笑了,这是有戏了呢。 蒋润南礼貌的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才含笑对季含贞道:“季小姐,好久不见。” 季含贞略有点尴尬,毕竟之前自己和徐燕州的事儿,蒋润南是知晓的。 而后来徐燕州结婚娶妻,妻子又有身孕,报纸电视上炒的那样热闹,蒋润南八成也听说了,他会怎么看待自己的过去 那样不堪的,拿不到台面上来的过去。 “蒋先生好。” 季含贞很淡的点点头,就没有再开口。 那位请蒋润南过来的常太太就笑起来:“你们原来认识呀,那就省事了,也免得我再介绍。” “是啊是啊,这可真是有缘分。” 姚太太也笑了:“含贞,既然你们认识,那你和蒋先生就在这里说说话喝喝茶,我和你常阿姨我们过去打会儿牌。” 季含贞还想说什么,姚太太却按着她肩没让她开口,招呼着众人去了旁边的房间打牌。 季含贞只能坐着。 蒋润南深深看了她一眼,心底的欢喜和激动,一时竟有些忍不住。 服务生过来上了茶,蒋润南才轻轻问了一句:“含贞,你这段时间还好吗” 季含贞很轻的点了点头:“还好,蒋先生呢。” 蒋润南却苦笑了一声:“不太好,搬了家,工作也换了个新环境……” 季含贞听他说到搬家,下意识的就以为是自己和徐燕州之前那点事,让他难堪尴尬了,她微微垂了眼眸:“抱歉啊……” “说什么抱歉呢,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纯粹是我个人的原因。” 季含贞没有说话,蒋润南又道:“你搬走后,我又住了一个多月,就怎么都待不下去了,我总忍不住过去敲你家的门,明知道你已经不住在里面了,却还幻想着你会打开门出来……” 蒋润南自嘲的笑了笑:“朋友们都觉得我那一阵像是疯了,那段时间,状态真的特别差,所以才会搬了家,想着换一个环境才好……” “那,现在好点了吗” “比住在那里,是好了一点,但是……” 蒋润南望着她,她依旧美丽,只是稍稍的瘦了一些,眼底的郁色好像怎样都无法消失。 蒋润南自然听闻了那些事,也知道,那个男人已经娶妻,且妻子已经有了身孕了。 他当时在报纸上看到那些消息时,就很担心她的处境,几次想要想办法联络她。 但到底还是打消了念头,蒋润南担心自己的关心,会给她造成其他的困扰。 更何况,他也根本连关系的资格都没有,说起来,他们甚至连普通朋友的关系都不算。 只能说是,刚认识的邻居而已。 “含贞,我真的很高兴,能再次遇到你。” 蒋润南真挚的望着她,他眼底的欢喜是真切的,让人动容的。 如果说之前的遇到,对于他来说只能算是有缘无分,一声叹息的话。 那么这一次的相逢,蒋润南就觉得,如果自己一如从前那样胆怯,不敢再近前一步的话,老天也不会再帮他,给他第三次机会了。 “茶要凉了。”季含贞委婉的岔开了话题。 蒋润南深深看了她一眼,也未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端起茶盏,和她一起品茶。 就从茶开始,他们渐渐聊的多了起来,蒋润南也是爱喝茶的人,和徐燕州截然不同,他就像是古朴温润的一块玉,骨子里都刻着儒雅的东方君子之道。 季含贞的话也渐渐多了一点,甚至偶尔,还会露出浅淡的笑意。 “我刚才过来时,看到外面湖边精致不错,而且今日阳光好,又没有风,你想不想出去走一走” 蒋润南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些许的苍白,是那种不经常出来晒太阳走动所致的白。 季含贞不大想出去走动,而如今的心情,更是和从前不同。 那时候再怎样不愿见人,但至少自己还算是清白的,徐燕州终究是单身未婚。 但后来,不管怎样,她都算是做了小三。 季含贞如今,很怕和人对视,很怕,别人看到她。 “含贞,你该多出去走一走,呼吸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看看不同的风景,不要整日闷在家中。” 蒋润南说着,忽又道:“我原本和朋友打算去南方度个假的,但是他们夫妻临时又有事,放了我鸽子,含贞,不如我们一起去你也带上鸢鸢,南方气候温暖湿润,不比京都这样干燥酷冷,你想不想去” 季含贞想到鸢鸢这一段时间迷恋上游泳,她这些日子画的画也多半和大海江河有关。 鸢鸢长到三四岁,还没有见过大海呢。 她有点意动,但却又迟疑了,她和蒋润南只是将将认识的关系,而且,蒋润南这样的男人,也根本不会缺交往和结婚的对象。 季含贞不想让他把时间浪费在自己的身上,只是,望着蒋润南如此诚挚而又干净的眼神,季含贞却又不知如何拒绝的好。 也许是这一生得到的温暖和善意太少了,所以才显得这微末的尊重和温柔也这样的宝贵。 “等我问问鸢鸢吧。” 季含贞没有直接拒绝他,也许是不想当面让他太难堪。 637 只要她开心 蒋润南很淡很淡的笑了笑:“好,那我等你的消息。”他说着,想起来什么,笑意更深:“我还有你的微信的,鸢鸢长大了,更漂亮了。” 季含贞很少会发鸢鸢的照片,也只是偶尔,她朋友圈设置的还是三天可见,由此可见,蒋润南几乎是日日都在关注着她的讯息。 季含贞觉得喉头有点堵,看到蒋润南,她总会想起姚则南,姚则南不能算一个完美的丈夫,其实在季含贞的眼里,他有些时候不太成熟,想法天真,但总而言之,他对自己,对鸢鸢,真的无可挑剔了。 “出去走一走”蒋润南再次提议,季含贞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就点了头。 他起身帮她拿外套,季含贞道了谢,却接过来自己穿好,蒋润南自始至终都十分的礼貌绅士,并未有任何逾距的举动,他的得体和对女性的尊重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这让季含贞觉得很舒服。 他们绕着湖边的景观路慢慢的散着步,蒋润南阅历丰富,学识很不错,他讲起一些出游时的趣事,渐渐让季含贞听的入迷。 而徐燕州那边,很快就知道了这些事。 两人分开后,徐燕州其实还一直让人私下关注着季含贞,怕她受委屈,怕她哪里过的不好,虽然有他自己的私心在,但这一份关心,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徐燕州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是公司内部重要会议的休息间隙。 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自虐一般望着照片上的季含贞。 她如烟似水的眼眸,亮闪闪的望着面前的男人,不知在听他说什么,好似听的入了迷,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唇角和眼底都带上了笑意。 分开的时候,他是希望她能过的开心的,可现在看到她难得的笑脸,却又锥心刺骨的难受。 只因为这欢喜和快乐,不是他带给她的。 彭林进来小声提醒他会议要开始了。 徐燕州讲那些照片放好,他掐了烟,站起身时,对彭林说了一句:“让人别打扰她,她想做什么,只要她开心,都随她去做。” 彭林不敢多嘴,点头应了。 这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要是在从前,徐总别说看到这照片了,哪怕只是听到一些什么,怕是都要气的暴跳如雷了,现如今竟还能说出这样大度的话。 彭林心内不免惴惴,这要是徐总真和季小姐在一起了,还不知道会把人宠成什么样。 只是现如今说什么都是枉然,徐总和季小姐,是真的有缘无分。 那天,是蒋润南开车送季含贞回去的。 回去时,恰好遇上鸢鸢也游泳回来,鸢鸢竟然还记得他,蒋润南笑着伸手要抱她,鸢鸢乖乖的让他抱了。 “过些日子,蒋叔叔带你去看海好不好” 鸢鸢是不和人互动的,虽然听到他这样说眼睛亮闪闪的眨了眨,但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蒋润南又哄了鸢鸢一会儿,方才告辞离开。 季含贞送了他出去。 临上车时,蒋润南停了步子,他回身,眸光平静而又温柔:“含贞,我是真的很感谢上天,让我再一次遇到你。” 季含贞没有说话,只是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你今天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含贞,以后,我希望你能更开心一点。” 蒋润南看到她鬓发有些许的乱,但他抬起手,却又放下了。 曾有人说,爱是克制,是抬起又放下的手。 也许这一瞬间蒋润南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他是真的爱上了面前这个女人。 “蒋先生,你回去开车慢一点。” 季含贞说完这一句,才看向蒋润南。 蒋润南眸光凝在她面上许久,方才点头:“好,你快进去吧,外面风冷。” 季含贞看着他上车,方才转身进了院子。 蒋润南坐在车中,望着她的背影渐渐从合拢的院门处消失,他方才发动了车子,调转车头离开。 此后,他时不时会登门拜访姚太太,有时候季含贞会礼貌和他见一面,有时候,她会在楼上避而不见。 他倒是和鸢鸢见面更多。 甚至有几次,鸢鸢去游泳课,还是蒋润南带她去的,他游泳特别棒,又因为工作关系全世界几乎都去了大半,阅历丰富,谈吐不俗,鸢鸢渐渐的,越来越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男人和女人总归是完全不同的,季含贞的爱和陪伴固然重要,但有的时候,孩子对父亲的渴望,却也是不容忽视的。 有一次鸢鸢在画画的时候,第一次将除了自己和季含贞之外的人,画在了画板上,虽然蒋润南只出现了半个背影,但也足以让季含贞无比的意外,因为,这么久以来,就算姚则南和姚太太,鸢鸢都没有画过他们。 季含贞当然希望鸢鸢可以像普通孩子那样,有丰富的感情和七情六欲,会哭会笑会闹,但是对于她对蒋润南的喜欢,这又让季含贞有些说不出的负担和担忧。 她对蒋润南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觉,她的人生糟糕到了这样的地步,也不想再去涉足一段新的感情,更何况,她不爱蒋润南,对他没感情,这对于蒋润南来说,也是一件十分不公平的事。 638 同游 季含贞有些进退两难,蒋润南对她的感情她看得出来,但因为鸢鸢的缘故,季含贞也不能就彻底对人避而不见。 她想了许久,决定还是顺其自然好了,蒋润南并未对她摊牌,她也就如对待一个普通朋友一般相处。 若蒋润南哪天对她摊牌,她也可以坦诚相告,她相信,蒋润南这样聪明又温润的人,一定不会做出让彼此难堪的事。 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的向前,到了除夕将至的时候,蒋润南再一次来姚家拜访,他牵着鸢鸢的手去花园,采集冬梅花苞上的积雪,又和鸢鸢一起支了画架,画一幅九九消寒图。 鸢鸢依然不开口说话,但对蒋润南会有一定的回应。 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那种沉静包容的气息,让人觉得安心又安全,也许是因为,就连鸢鸢这个小孩子都能感觉出来,蒋润南是真心实意的待她们好,这一份好里,没有掺假,也没有任何想要索求回报的心思。 都说小孩子的心思最干净最纯粹,更何况是鸢鸢这种敏感纤细有着一个独特内心世界的特殊孩子。 季含贞看着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心里安慰却又有些掩不住的酸楚。 其实鸢鸢也不抗拒徐燕州,只是鸢鸢和徐燕州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如今和蒋润南在一起这样的松弛自然。 也不知道是不是季含贞的错觉,她总觉得鸢鸢好像有点怕徐燕州。 等到天色不早,即将分别的时候,蒋润南又那样自然而然的询问了鸢鸢一句:“过两日,我们和妈妈一起去看海好不好” 季含贞这是第二次听到鸢鸢开口说话。 她第一次开口,是喊她妈妈。 而她第二次开口,是对着蒋润南,说了一个很轻的‘好’字。 蒋润南当时都惊呆了,而季含贞缓缓抬起手捂着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蒋润南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回过神蹲下身子,轻轻抱住了鸢鸢。 鸢鸢的眼睛漆黑而又澄澈,就如无边无际的海,就如最高最远的天。 这一趟行程,就这样的确定了。 季含贞开始做各种各样的准备,他们大约要去海边整整两个星期,鸢鸢习惯用自己的东西,她还有点小洁癖,季含贞最后收拾出了整整三个大箱子。 蒋润南那天开车过来接她们的时候,母女俩有点惊讶的睁大了眼,蒋润南竟然开的是一辆房车,而且他特意给司机放了假,自己亲自开车过来的。 “我们可以自驾过去,也可以坐飞机,你们若是坐车累了,就停在中途,我们在那个城市买机票去海边,你觉得这样可不可以” 他想的是十分周到的,季含贞考虑了一下,又询问鸢鸢的想法,鸢鸢指着房车,有些迫不及待。 蒋润南就笑了,他就知道,她们都会喜欢的。 季含贞和鸢鸢跟着蒋润南一起出游的事,徐燕州那边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彭林颇有些提心吊胆的站在一边,徐燕州这几个月情绪都极其不好,虽然他如今心情不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动辄发怒,大发雷霆,但这种久久不散的低气压,却好似更让人觉得压抑不安。 徐燕州摸出烟盒点烟,点着之后,却又烦躁的抽了几口就掐灭了。 他拿出手机,控制不住的拨季含贞的号码。 可在即将打通那一瞬,他忽然又快速的按掉了。 他有什么资格去管她。 他甚至连发脾气的权利都没有。 季含贞就像是这云这雪这雾这空气,他看得到她,也拥有过她,也永远都握不住她。 “徐总……” 彭林低低唤了一声:“您有什么吩咐吗” 外面还有一堆的大事等着他,彭林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催促。 “你先出去吧。” 徐燕州的声音有些沙哑,冬日天气干燥,就算下了雪,但因为处处都是暖气开的极足,仍是燥的很。 他这段时间都在上火,嗓子疼的厉害,反反复复的长着溃疡和燎泡。 最初他还吃药,但吃了几日不见好转,他嫌烦,就将药都丢了。 如果季含贞还在,一定会絮絮的念他,不,他们后来相处的那些日子,她很少和他说话,很多时候他应酬晚归喝的醉醺醺的,她也只是很淡的看他一眼,至多让佣人去煮个醒酒汤。 她说她已经不爱他了,连恨都不恨了…… 徐燕州将手机相册打开,他的相册里只有两张季含贞的照片。 一张是她熟睡的时候他偷拍的,还有一张,是她和鸢鸢一起玩的时候,弯眼笑起来的那一瞬抓拍。 实在想她想的煎熬,忍不住的时候,他就会翻开这两张照片。 就连照片也安抚不了的时候,他会回栖霞路的别墅住上一晚。 那里面的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甚至梳妆台上的梳子,都原样放着,梳子的齿上,还有她一根长长的微卷的发丝。 徐燕州在深夜驱车又去了别墅,他上楼,推开那扇门。 雪后天晴,晚上有了月亮,打开门就看到一地清冷的月色。 639 温柔 原来房子里没了人气,会旧的这样快,他才多久没来,这里里里外外都透着颓败的气息。 徐燕州洗漱完,在床上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眼前出现的就是季含贞。 他睁开眼,这房间里每一处摆设,也让他想起她。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应该是已经要疯了,他徐燕州,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会变成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那一类男人的样子。 但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喜欢她,就是放不下她。 徐燕州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他在清晨灰白的天色里开车离开,直接去了公司。 过年他也没有休息,除却除夕那一日,他回了徐家老宅一趟,陪徐老太太吃了除夕团圆饭,余下的所有时间,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就连徐燕淮都有些熬不住了,私底下忍不住和身边人骂了无数次,徐燕州根本就是个疯子。 照他这样不要命的拼下去,谁还能斗得过他 徐燕淮一开始还咬牙撑着,但最终却还是只能自己放弃了,徐燕州现在为了个女人恨不得往死里工作,他的精力时间无处发泄,但徐燕淮却不同,他有娇妻爱子还有美艳温柔的情人,他这大半年都没怎么好好享受过了。 如今过春节,还不能消遣消遣,挣他吗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 徐燕州这样不要命的工作,以至于徐氏上下在过年期间还没能松懈几分,徐燕州身边的人自然也有怨言,但看在加班工资十分丰厚的份上,这份怨气也就咽了下来。 而徐燕州在京都没日没夜工作的时候,季含贞和蒋润南在遥远的南方海边,也度过了一段十分美好的时光。 他们三个人出行,别人自然而然就将他们当成了一家三口。 最开始季含贞还不停的解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但到最后,她自己都累了,干脆也就闭了嘴。 蒋润南显然十分开心,每当有人羡慕夸赞他太太这样漂亮女儿这样可爱的时候,蒋润南眼底嘴角的笑意,根本都遮掩不住。 元宵节那一天,蒋润南带了季含贞和鸢鸢去海边放烟花,他们买了许许多多各色各样的烟花,还有一些手拿的仙女棒,三个人在海边的礁石上坐着,等着天黑。 季含贞托腮望着远处,海浪拍打着沙滩,卷起一滩一滩白色的浮沫,海是喧嚣的,却也是安静的。 看着海的时候,人总会觉得自己渺小,然后陷入那种孤独的情绪之中。 她再一次想起徐燕州,他们也曾看过海,在港城的维多利亚港乘坐游轮,度过很多个美妙的夜晚,如今想起来,像是上辈子一样的渺远了。 她几乎都要想不起来,他一心一意心无旁骛爱着她的样子。 “天黑了。”蒋润南的声音忽然响起,他起身抱起鸢鸢,又走过来,对季含贞伸出手:“我扶你过去,这边不好走。” 她坐在礁石上,天黑下来,脚下都是大石,确实不好走。 蒋润南见她迟疑,将卷起的衣袖一折一折放下来,遮住自己的手腕,“你扶着我手腕。” 季含贞动容于他的细心和妥帖,不再拒绝,轻轻扶住了他的手腕。 他们站在沙滩上,他将那些巨大的漂亮的烟花点燃,一蓬一蓬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将黑色的天幕撕裂,切割成璀璨夺目的色块。 黑夜亮如白昼,蒋润南又将仙女棒点燃,他举着簌簌燃烧的烟花棒走到她们身边,将手中的烟花棒递给鸢鸢。 鸢鸢倒是胆子很大,睁大了眼,小心翼翼捏住手柄处,慢慢的舞动。 季含贞从未亲手放过烟花,有点不敢,烟花棒都燃烧小一半了,她怕那些火花溅落在她的手指上。 蒋润南就走过来,温柔对她道:“含贞,你还像刚才那样,握住我的手腕。” 他的衣袖依旧是放下的,季含贞抬眸看他一眼,他眼中有火光在跳动,也有她小小的身影和亮亮的眼。 季含贞摒弃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轻轻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蒋润南舞动着烟花棒,烟火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一道光亮,织成漂亮的图案。 季含贞望着眼前的火光,眼底渐渐氤氲出笑意。 烟花棒快要燃尽的时候,蒋润南见她怕的往后缩着身子,忙让她松开手,然后在最后那短暂的几秒钟,他很自然的上前一步,将她护在了身后。 季含贞站在蒋润南的身后,她看到他宽阔温暖的后背,还有他侧脸上永远平和清隽的笑意。 她曾渴望过这样岁月静好的人生,但如今的季含贞,千疮百孔而又伤痕累累。 她好似对于生活中美好的一切,都没有了向往和获取的冲动。 回酒店的路上,鸢鸢有点累了,蒋润南抱起她,她抱着蒋润南的脖子,趴在他怀里闭了眼,另一只手,却还要攥着季含贞的。 蒋润南看了身侧的季含贞一眼,眉眼之间都是温和满足的笑意。 元宵过后,就到了预备返程的日子。 蒋润南有工作,鸢鸢也要继续看医生,继续她喜欢的一些课程。 回去京都的前一天晚上,蒋润南约她去海边散步。 保姆就留在房间里照顾鸢鸢。 640 她成了一个笑话 季含贞知道他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她也做好了准备。 她真的很感谢蒋润南的出现,也很感谢,面对现在这样的季含贞,他却还能欣赏并喜欢,这真的让她重燃了些许的信心,对于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转折。 只是,正因为感谢他,在意这个朋友的存在,更不能答应他,耽误他。 “含贞,希望我的存在不会给你压力,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快接受我,那就从朋友开始,我们偶尔见见面,吃饭,喝茶,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总之,多久都可以……” 季含贞想要说话,蒋润南却道:“含贞你看,遇到你之前这三十三年,我从没想过恋爱结婚的事,我本就打算一个人过的,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觉得会耽误我的人生,遇上你对我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我心底更多的是感激和欢喜。” “蒋润南……”季含贞觉得很难受,拒绝,伤害一个很好的人,谁的心中都不忍。 “我都明白。” 蒋润南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轻轻撩起挂在耳后:“今晚月光很不错,就让明月清风来做个见证。” “我不知道需要多久……” 季含贞很清楚自己的性子,她和徐燕州之间,是半点可能都没有了,但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接受一个新的男人,对于她来说,全然都是未知的,她不知自己需要多少时间。 甚至很多时候,她一个人总会有些抑郁的想,是不是因为她违背了在姚则南墓前的誓言,和徐燕州这样不清不楚,姚则南九泉之下怨她,她才会得到这样的报应。 季含贞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她好似已经有了抑郁初期的症状,但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没关系啊,我这个人性子很闷,唯一的长处就是很有耐心。” 蒋润南站在月光下,笑的很让人心动。 不管怎样,如今这样,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所有预想。 “蒋润南,我这样的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也许是因为那天的海边太安谧美好,也许是因为,面前的男人说话声音太温柔,她有了些许倾诉的欲望。 “以前别人说我克父克母克夫,我觉得那些话太过荒谬都是封建迷信,无稽之谈,自己压根不放在心上的,但现在,我年纪大了一些,经历的更多了一些,我却有些信了……” 她的眼底好似永远都带着一抹郁郁之色,那澄澈的黑也覆着一层迷茫的雾霭。 “蒋润南,我的人生,还能好起来吗” 曾经在澳城犹如带刺玫瑰一般的季含贞,曾经也热烈爱过,孤注一掷过,一腔孤勇过的那个年轻而又大胆的女孩儿,如今,那朵玫瑰被蹂躏破碎了,就连带刺的花茎,都被人折断。 蒋润南没有刻意了解过季含贞的过去,但这样的信息爆炸时代,很多消息都是轮番轰炸让你被动接受的。 他知道那个男人如今是有夫之妇,他也知道,季含贞嫁过人,丈夫车祸去世了,她的女儿,是和去世丈夫所生。 不管季含贞爱不爱后来那个男人,也不管那个男人是否爱她,是否真心,但他娶了别的女人,太太还有了身孕,那么就足以说明,他的爱多么自私浅薄。 一个女孩儿会被爱情所伤,只能证明她的善良和柔软。 蒋润南对她只有怜惜和心疼。 “你的未来还有漫长的几十年,怎么就不会好起来” 蒋润南握住她的肩,垂眸认真的望着她:“含贞,在这个世上,好女孩儿就是会受到更多一点的委屈,好女孩儿就是会遭遇比常人更多的一些不公,因为她们善良柔软,没有棱角和坚硬的刺,所以才会更容易受伤,但是含贞,上天到最后总会给她们好结果的。” 季含贞是不相信这些安慰的话语的,但是人在处于这种濒临抑郁的境地时,一些温暖的话语,好似总也能安抚她的心片刻。 她望着蒋润南,眼前却又出现徐燕州的身影。 如果是她对徐燕州说这样的话,徐燕州会是什么反应 他可能会直接问她,谁欺负你,谁诋毁你,老子弄死他,他可能也会说,你的人生当然会好起来,因为我徐燕州会往死里宠你。 季含贞忽然就笑了。 说真的,她也是活该,罪有应得,她为什么会相信一个骗过她的男人的话呢。 瞧瞧,他一转脸就娶了妻。 瞧瞧,他一转脸就背弃了誓言碰了别人。 就让她自己,成了一个笑话,承担了所有不堪的后果。 “蒋润南,很感谢你带我和鸢鸢出来玩,我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在陌生的城市,没人认识她,她好像才敢抬头看人,才敢轻轻的笑出声。 才发现,原来天是这样的蓝,白日里光明正大走在街上的感觉,这样的放松而又自在。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蒋润南温柔说着,给她拉好了披肩:“风有点冷了,回去吧。” 641 没脸 季含贞跟他一起回去酒店,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裙摆,在蒋润南的眼里,从第一次见到她那一刻起,他就觉得她美丽的犹如一幅画。 而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生出了爱慕和拥有之心。 返回京都的路上,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 季含贞不能否认她对于这里这段生活的留恋,只是人生总是这样,有遗憾不舍,才衬托出圆满和美好的可贵。 蒋润南送她和鸢鸢回去姚家,走的时候,还温言软语的叮嘱着她,鸢鸢去看医生的时候,记得给他打电话,他陪着他们一起。 这半个月的朝夕相处,让鸢鸢和他渐渐亲密了起来,季含贞望着仰脸看着自己的女儿,只能点了头。 等到蒋润南离开,姚太太才笑着问她玩的开不开心。 季含贞望着姚太太鬓边的白发,心里忽地生出一片酸楚。 怎么也没想到,到最后相依为命的,竟然是她们这一对婆媳。 鸢鸢被保姆带上楼去洗澡,季含贞却红着眼,缓缓伏在了姚太太的膝上:“妈妈,我不想结婚,我答应过则南的,就让我和鸢鸢留在这里吧……” 姚太太听她提到姚则南,心里一阵难受:“傻,你连三十岁都没到,难道一辈子就这样蹉跎了含贞啊,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姑娘,所以,我更不忍心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活着,你还能有个伴儿,我死了呢,你和鸢鸢这样,我又怎么能放下心……” 季含贞心里酸楚难受的不行,她心里揣着这样大一个秘密,却又没办法说出来,姚太太对她和鸢鸢越是好,她就越是愧疚。 但现在,鸢鸢是姚太太唯一的慰藉和寄托了,她又怎么能告诉她真相 “你就听我的话,和这位蒋先生多接触接触,我虽然是个愚笨的妇人,但却也看得出来一个男人是好是坏。”姚太太说到这里,轻轻抚了抚季含贞的鬓发,长叹了一声:“别再惦记着他了,含贞,他不娶你,在这一件事上,就永生无法原谅,你在他身上,会吃尽苦头受尽委屈的,听妈妈一句话,把他忘了吧。” 季含贞的心像是硬生生被人撕开了,痛的滴血。 那个事实,她一直都清楚的知晓,但姚太太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好似是最后落下的一记重锤。 彻底的碎了她的一场梦。 是啊,一个男人,不肯给你娶你,不肯给你光明正大的身份,说再多的爱你,喜欢你,又有什么用呢 他为她做那一切,在她看来,确实很让人动容感激,只是在徐燕州面前,澳城季家不过是芝麻大小的小事,他抬抬手,一句话,就有无数人直接帮他搞定了。 甚至,他根本都不用去澳城一趟,只是花点钱的功夫。 而她,之前竟会感动如斯,季含贞想,她是真的傻,真的被母亲娇养的心思太单纯了,所以才会这样容易被他哄骗。 “含贞,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女人这一辈子,婚姻就是第二次投胎。” 姚太太没有再多说,很多事情,别人怎么说都没有太大的用处,关键还是要她自己想明白。 …… 季含贞还是没有接受蒋润南的追求,但却退了一步,愿意与他像朋友一样相处。 他们常会一起出去喝茶,吃饭,蒋润南会陪着鸢鸢去看医生,带她去游泳,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时间分享给季含贞。 他还带着季含贞和鸢鸢一起去看电影,在陌生人的眼里,他们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样。 情人节的时候,蒋润南送来了九十九朵玫瑰,还给鸢鸢和姚太太也送了漂亮的花束。 客厅几乎被鲜花塞满了,空气里都是迷人的香气。 姚太太留了蒋润南吃饭,鸢鸢也拉着他的手不放。 季含贞只能点头。 这样的日子其实不太适合朋友一起度过,但是蒋润南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季含贞也就不好再矫情什么。 那天晚上众人聊的开心,蒋润南离开姚家时,已经快十一点。 徐燕州知道季含贞拒绝了蒋润南的追求,也知道,两人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但是情人节这一晚蒋润南深夜离开,却还是让他如鲠在喉,心绪烦躁。 他几次生出冲动之心,想要去姚家找季含贞,但最后一刻,却都硬生生的按捺下了心思。 庄明薇腹部高隆的画面,刺眼血红,在他眼前不停的闪动。 他哪里有脸去找她。 家里太太肚腹高隆的情况下,对一个女人说,我真的喜欢你,我心里只有你。 他自己都作呕于他自己的无耻。 所以,这就是报应。 报应他这辈子彻底失去了季含贞,报应他徐燕州,就算是坐拥整个徐氏,就算徐氏成为京都的无冕之王,他也只是可怜的孤家寡人一个。 而季含贞这边,此后的每一个重要日子,却都有蒋润南的身影。 三月份鸢鸢的生日,然后是姚则南的忌日,蒋润南虽然没有陪着她进山,但时不时会去探望,就算自己不方便过去的时候,也会让人带东西给她们母女。 642 跳梁小丑 夏日到来的时候,庄明薇早产生下一个儿子,只是那孩子胎里就体弱,出生就进了保温箱。 季含贞平淡的看完那铺天盖地的消息,心里是沉重放下的释然。 挺好的,他所求的所想要的,都一一实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对于季含贞来说,这是好事儿。 当天夜里,蒋润南却忽然给她打了电话,问她方不方便出去散步。 当时,冷月悬空,蜿蜒小径像是铺了厚厚的一层寒霜。 季含贞穿好衣服走出院子,看到蒋润南靠在车身上等着她。 她走过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与她并肩走在月光下。 可是心就这样的安定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安定了下来。 有个词叫心如止水,大约能描绘这一刻季含贞的感受。 他们走了很久,季含贞好似就在这静谧的夜色里,一点一点将过去都忘掉了。 白日里的燥热一扫而空,皓月当空好似将人的心都清洗了一遍,她有多久,没有在这样的夜色里悠闲的散着步,又有多久,不曾看过那只在夜色里盛开的花儿。 那是人生中另一种风景,而这几年过的暗无天日的季含贞,何曾有心情去观赏呢。 一直到时间很晚,蒋润南送她回去,他其实都没开口说几句话。 直到快走到大门处时,蒋润南才叫了她的名字:“含贞,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你白日里走惯了的路,看惯了的风景,在夜晚却是另外一个样子的” 季含贞轻点头,蒋润南说的没错,同样的风景,不同的时间,就有了别样的味道。 “含贞,我希望你能走出来,去发现另外的风景,去享受不一样的人生,而不是困在那一成不变的瓮中。” 季含贞仰首望着天空中的明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道:“蒋润南,我会很认真的考虑你说的这些话的。” 蒋润南看着她的身影远去,他隐隐的能感觉到,季含贞的心门,好像不再如之前那样紧闭了。 后来,京都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庄明薇生下的那个男婴到底还是没能存活下来,在医院夭折了。 京都老辈人说,这么小的孩子,是不能葬入祖坟的,所以那孩子连副棺椁都没有,就好似从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也许是徐竟山在孩子的事情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留恋心疼,那孩子最终连块墓地都没有,而徐竟山很快又有了新欢,比庄明薇更年轻更漂亮的新欢,他们母子,已经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 庄明薇受不住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精神有些失常了,听说有一次徐家正有人做客的时候,她忽然衣衫不整的冲下楼,嚷嚷着要找徐竟山,甚至口不择言的说了很多让人瞠目结舌的话语。 徐竟山当时简直羞怒不已,动了雷霆大怒,让人将庄明薇堵住嘴关在了楼上,后来更是直接将她送到了京都那家很知名的康复医院。 徐家没人去探望过庄明薇,而她的父亲庄利峰好像也觉得这样一个女儿太过丢脸,只在最开始去看过她一次,后来也就不管不问了,只有庄明薇的周芬,为了她几乎要哭瞎了眼。 无数次的哀求庄利峰将人接出来,留在家里她自己照顾,但却被庄利峰一句‘当年佑恩不也是在医院住了几年才治好的你就别多事了。’给堵了回去。 周芬被噎的哑口无言,欲哭无泪,回了房间也只能自己躲起来痛哭了一场。 她已经人老珠黄,庄利峰在外面早有了小三小四小五,多可笑,三人者,人恒三之,这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她自己的位子都岌岌可危,哪能再因为庄明薇惹的庄利峰心烦 庄明薇就这样在里面住了下来,当初庄佑恩受的那些罪,如今全都十倍百倍的还到了她的身上。 更何况,当初庄佑恩在里面,还有赵平津和许禾,韩诤等人为她周旋,时常去探望,那里的工作人员和护理人员也不敢慢待,但庄明薇此时境况不同,徐家对她不管不问,庄家也不出头,到最后,竟也只有一个容谨跳出来为她打抱不平。 说来也可笑,容谨以什么身份去指责徐家和徐燕州 他这些年为了个庄明薇,早就名声扫地,在京都都成了笑柄,和庄佑恩的婚约解除,容太太四处张罗着给他相亲,但都无疾而终。 也是,有着这样一个出名的红颜知己,哪个女人去自找没趣 容谨不敢去赵平津跟前再触霉头,竟然找上了徐燕州,只是可惜,他刚表明来意,徐燕州就直接叫人将他‘请’了出去。 也许是看在容家和赵家的面子上,徐燕州这样脾气的人也没怎么和容谨计较,只是容谨显然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更也许是实在心疼心上人如今的遭遇,竟然又去了第二次。 643 掌权 13000钻的加更~ 而这一次,徐燕州没对他客气,闹的挺不愉快,也挺难看的,据说容谨出来时,脸上青紫了好几片,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容先生彻底被激怒了,将容谨狠狠收拾了一顿不说,又将他直接送到了国外的分公司去,省得他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丢人现眼了这么些年。 而随后不久,庄明薇早年间曾酒醉驾车致人丧命且逃匿的丑事也被揭了出来,虽然是陈年旧事,但牵扯到醉驾,逃匿,后来又花钱找人顶罪,种种罪名叠加,警方那边十分重视,立刻就重启了调查程序。 徐家上上下下都震怒无比,徐竟山更是在震怒之下,又懊悔不迭,但此时说什么都无用,他这些愤怒和懊悔带来的负面情绪,自然全都加诸在了庄明薇头上。 私底下更是给警方那边言明,不用顾及徐家,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徐燕州与庄明薇的离婚手续亦是办理妥当。 只是徐竟山此时顾及自己的脸面,对于之前庄明薇在徐家发疯声称自己和徐竟山有一腿这一件事,当然是全盘否定,而孩子的事,徐竟山自然也不会透出半点风声。 徐燕州最初是十分震惊的,毕竟徐竟山在女色上确实十分的不检点,只是,站在正常人的角度看,谁都不会相信家中会出这样的丑闻,而且徐竟山这些年虽然胡闹,但却也没有做过这种毫无下线的事,所以徐燕州并不曾深想。 而后来徐竟山对庄明薇态度那般恶劣嫌弃,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过一段旧情的样子。 毕竟徐竟山对跟自己好过的女人,都算是有情义。 但在徐竟山看来,他是真的懊悔又羞愤,大抵是自己也觉得实在有愧于徐燕州,干脆就称病说身体抱恙,将董事长的位子让了出来,更对外宣称,从此不再管徐氏的事,全权交付给了徐燕州。 徐燕淮几兄弟再气再不甘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徐燕州坐上那个他们虎视眈眈的宝座。 但徐燕州上位后却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甚至,就连那些明显和他不对付的人,他也没有借势清理,公司的一切,都一如徐竟山在时一模一样。 只是他越是如此,徐燕淮等人就越是心慌意乱,焦灼难安。 头顶上悬着一把刀,明知道那刀子总会落下来,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掉落,这种日日夜夜吃睡不宁的感觉,才更是可怕。 徐燕州仿佛深谙此道,徐燕淮等人越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就越是镇定自若,耐心十足。 到最后,却还是徐燕淮按捺不住,左右都是个死,那还不如干脆拼一场,说不定还能打徐燕州一个措手不及。 但徐燕州等的就是他自己按捺不住这一刻。 而徐燕淮更不会知道,他的同胞兄弟徐燕城在为他顶罪致残被送到国外彻底边缘化之后,就已经被徐燕州给直接收买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亲兄弟亲父子都不行,谁都只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 清算了徐燕淮和明里暗里支持他的那些人,徐燕州才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这样一个多年的心头之患,总算是彻底除去。 徐燕淮一家离开京都的前夜,徐燕州与他深夜见了最后一面。 徐燕淮仿佛一夜苍老了许多,他简衣便服,鬓边竟也有了点点斑白。 他们这些人斗了这么些年,到最后仍是没能改变最初的那个结果。 徐燕州点了一支烟,望着面前的男人:“现在,你可以承认,当年的车祸是你一手为之了吧。” 徐燕淮自嘲的笑了笑:“我不相信这么一点事你会查不出来,如今看来,你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徐燕州没有否认。 徐燕淮却叹了一声:“只是可惜啊,你如今志得意满,又如何呢燕州,问一个很俗的问题,你如今万人之上了,可你,真的过的很快乐” 就在不久前,李肃在赌城的赌场因为欠下巨债被人催逼,绝望之下跳楼自尽。 徐燕州永远不会知道,当初李肃假借他的名义骗季含贞去洲际酒店,差点害的季含贞被人凌辱。 就算将来某一天,徐燕州想起来这一切,也不会知晓自己造下的这桩罪孽。 他和季含贞之间,永远都有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就算他徐燕州甘愿弯下腰,以自己的肉身为桥,他们俩这辈子也不可能了。 更不用提,他徐燕淮就算要永生永世离开京都又如何,他还有一张底牌,会在最合适的时候亮出来。 到那时,才是这场好戏正式上演的时刻呢。 徐燕州看着徐燕淮步履有些蹒跚的离开,夜很深了,他却毫无睡意。 徐燕淮说的没错,这么多年的执念实现了,可他,却没有半点的快乐。 季含贞和蒋润南之间走动频密,她已然试着开始接受新的感情和新的男人。 徐燕州知道自己无权干涉,但却又怎能坐视不理 他比谁都清楚,只要和季含贞相处过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不为她着迷的,尤其是男人。 644 他真的挺可怜 因为他就是那个深深陷在其中不可自拔的男人之一。 他想念他们耳鬓厮磨的那些日日夜夜,想念那些犹如昙花一现般的甜蜜瞬间,徐燕州已经记不清,这种日夜难安的日子,他过了多久。 庄明薇的案子尘埃落定的时候,许禾曾专门约了季含贞出去喝茶。 而这一次见面,许禾惊异地发现,季含贞的穿衣风格,头发样式和妆容,都较之从前有了很大的转变。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季含贞的衣饰都十分的低调,简约庄重为主,颜色也多是素净的和深色的,但这一次,季含贞穿了一条很漂亮的白色露肩羽毛短裙,走动之间仿佛飘飘欲仙一般,她的妆容也很精致,却一改往日的风格,十分的元气,甚至一贯散着的长卷发,也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额前特意留了一些很短的微卷的胎毛刘海,显得娇嫩而又妩媚,简直是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许禾这些年见了很多的美人儿,更何况之前还有个姜昵天天在她跟前晃,她以为自己都对美人免疫了,但当白的发光的季含贞袅娜而又慵懒的走到她身边,她这么近距离的目睹她的冰肌雪肤还有那傲人的某处时,许禾也不得不感叹,不要说徐燕州了,就连她都好想摸一摸。 “贞姐姐……你也太太太太漂亮了。”许禾托腮望着面前的季含贞,简直把自己来这一趟的的初衷给忘的干干净净。 季含贞也望着许禾,她肚腹微隆,皮肤通透白皙,因为怀着身孕的缘故,就没有化妆,到肩下的长发柔顺无比,那张小脸只有巴掌大,骨相生的无可挑剔,季含贞都忍不住叹,这种幼嫩又耐老的小女生长相,真是让人羡慕。 看看,人总会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季含贞是妩媚风情的,许禾却像是人间初恋一样的清水芙蓉。 季含贞忍不住抬起手,轻抚了抚许禾微淡的眉:“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宝宝还乖吧,有没有闹你,你们家赵先生啊,肯定是为你和孩子操碎了心。” 许禾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笑的一脸满足:“宝宝也很乖的,没怎么闹我,就是赵平津真的很烦,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喝,这不许做那不许碰,我看他比电视剧里最唠叨的老妈子还要讨人嫌。” 季含贞就忍不住笑:“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赵先生多疼你,满京都谁不知道” 许禾自然是知道的,她的笑靥里满是甜蜜和满足,半分都作不得假。 两人聊了一会儿许禾的身孕,许禾就小心的问了季含贞一句:“贞姐姐,徐家那些事还有庄明薇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季含贞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她淡淡点点头:“嗯,听说了一些。” 许禾忍不住抿了抿嘴唇:“贞姐姐,那你有没有想过……” “不可能的禾儿。” 季含贞放下杯子,平静望着许禾:“禾儿,你想一想,假如,我只是说假如,赵平津这样对你,你会怎么选择” 许禾连连摇头,她根本都不敢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和赵平津的身上。 如果赵平津娶了别人,还有了孩子,她肯定也不会要他了。 “禾儿,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为我好,但我已经放下了,我也不会回头了。” “贞姐姐,你和那个蒋先生……” “我们现在只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季含贞淡淡笑了笑:“蒋润南很好,鸢鸢很喜欢他,也许,有一天,我真的就决定开始一段新的感情,这种事情,谁都无法预测的,是不是” 许禾点头,但却又有点难过:“可是徐先生……真的挺可怜的。” 许禾之前见过徐燕州两次,她怀孕后也曾和徐燕州一起吃过一次饭。 她到现在好像都没办法忘记,当时徐燕州看着她大着肚子站在赵平津身边时,他眼底的那种情绪,又是难过,又是羡慕,隐隐,好似还有些破碎的期盼,但是那期盼,却十分十分的克制,好像,他根本不敢让这样的情绪表露出来似的。 也许是因为对于徐燕州这种性子酷烈手段强硬心硬如铁的男人来说,破碎感和无助感这种和他毫不沾边的东西在他身上实在是违和,那一瞬间,就连许禾都心软了。 她当初在知道季含贞的遭遇后,真的对徐燕州没有任何的好感,甚至还十分愤怒于他对季含贞的强势和霸占,但是就在这短暂的一个瞬间,许禾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 这世上有些事物,并非是非黑即白的,其实中间还有灰色地带,是谁都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 “禾儿。”季含贞轻轻握住了许禾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事过境迁,就不要再提起他了,好吗” 645 贞儿,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许禾只能点头。 两人默契的不再提起从前的事,随意的闲聊着一些两人都感兴趣的话题。 而几个月后,她们再一次见面时,许禾已经平安产子,她和赵平津的婚礼,也开始搬上日程。 这一段时间里,季含贞将鸢鸢托付给姚太太,她回了澳城一趟。 母亲周婉琴的忌日,季含贞去墓地祭拜,逗留了许久。 她最终还是去看了季成章。 虽然在他人生最后的时光里,他给了季含贞沉重的打击,让她痛恨又憎恶,但人生二十多年里,季成章对她的那些疼爱,也不是轻易可以抹去的。 季氏已经渐渐重回正轨,那些昔年在季氏兢兢业业奋斗半生的老人,见到她时,都特别的开心又欣慰。 季含贞也回了季家的老宅子一趟。 当年季明泽母子搬进来后,曾将这栋宅子里里外外都重新布置了一遍,她和母亲当年留下的痕迹,几乎都消失殆尽。 而如今,宅子再一次被翻新,却是那母子俩的痕迹被彻底的除去了。 季含贞一步一步走过院子里的每一处,直到最后,她在自己从前所住的那栋小楼下站定。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仰首往二楼露台看去时,好似看到了露台后,白色的轻纱微微闪动了一下。 季含贞只觉得心头微跳,但转念又觉不可能。 他如今是徐氏董事长,日理万机,该有多忙不用想也知道,怎会出现在澳城。 季含贞敛住思绪,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站在主卧门外,她有短暂一瞬的迟疑,但却还是轻轻推开了白色的雕花木门。 卧室内是温暖干净的奶油色调,她未嫁人前,喜欢漂亮奢华,她这栋小楼全是精美的法式装修风格,而她的主卧,更是靡丽到了极致。 而此时,这满屋精致奢华之间,却立着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季含贞怔住了,她站在门边,一步不能动。 从分手到现在,该有一年多了吧,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他。 徐燕州瘦了很多,从前的他高大挺拔,虽不是那种满身腱子肉的结实强悍,但比京都上流圈子里那些纨绔公子哥儿,还是稍显强壮一些,但现在的他,整个人却是清瘦的。 似乎是听到了推开门的声音,徐燕州缓缓转过身来。 而他这一转身,季含贞都有些惊呆了。 她没有想到,如今的徐燕州,会是这副模样。 季含贞有些心酸的想,就算他刚刚过了三十岁,但是,三十岁,对于男人来说,是正值盛年的年纪。 可他的眉宇间,却有了两道深刻的,展不开的纹路,他瘦的双颊有些微微的凹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沉郁,又或许因为太忙,而略显出淡淡的憔悴。 季含贞想起之前他们在栖霞路别墅时,他是怎样的桀骜不驯而又轩昂挺拔,此时的徐燕州,竟会让她想起‘暮气沉沉’四个字。 只是,在他看到她那一瞬,他眼底那些沉郁的光芒,忽然就变的柔和了起来,而他的眉宇,也渐渐舒展,但,哪怕他笑了,季含贞仍能清楚看到,他眉宇间那两道深刻的纹路,仍是清晰可见。 她蓦地低了头,心中酸涩难当。 这一瞬,仿似才真正理解并明白,什么叫物是人非。 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不是记忆里心里装着的那个人了。 “贞儿。” 徐燕州看她低头不语,心头一时有些慌乱,怕她转身就走,也怕她会,落下泪。 他其实真的没脸见她,只是实在无法忍受,她有一日,会和蒋润南,或者别的男人在一起。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剜心刺骨,他没办法,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切成为现实。 季含贞轻轻吐出一口气,她强忍住眼底鼻腔里的酸涩,再次抬起头时,眸光已然平静:“徐先生,好久不见。” “贞儿……好久不见。” 季含贞对他轻笑了笑:“那些事,我都听说了,你节哀。” 丧子,妻子精神失常,又卷入陈年命案成为阶下囚,徐家之前那一段时间可谓是满城议论的焦点。 她又怎会不知。 徐燕州眼底的光芒渐渐变成一片黯淡,他没有往她身边走,甚至,整个人有些颓唐的,靠在了身后的玻璃上。 季含贞看了他一眼,忙又移开了视线,哪怕是到了这样的地步,两人早已分崩离析再无可能,她却好似还是不忍看着这样的他。 “我……该走了,徐先生,你保重。” 季含贞匆促说完,转身就要走。 徐燕州却又声音暗哑沉沉唤了一声:“含贞……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季含贞的眼泪,无声的涌了出来,一滴一滴的砸在地毯上,她抬起手,想要抹去眼泪,可眼泪却又落的更凶。 身后传来逼近的脚步声,季含贞很想夺门而出,可双腿仿佛被钉住一般不能动。 直到男人修长结实的双臂,将她整个人轻轻拥住,她的脊背,紧贴在了他温热的胸膛中。 646 你把我最爱的那个徐燕州,还给我 徐燕州低了头,下颌抵住她发顶,她身上的香气席卷鼻端,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怀中,可他却觉得那样的不真实,就好像是美梦总会在你最沉迷的时候惊醒一般。 他也怕,自己会在拥住她之后醒来,发现环抱的,不过只是孤冷的一团空气。 他忍不住在她耳边轻喃:“贞儿,你打我一下,你现在就打我……” 季含贞闭了闭眼,她抬起手,轻轻落在他衣袖半卷的小臂上,她的指尖绵软,触到他那一瞬,他整个人仿佛都颤栗了起来。 季含贞感觉到有滚烫的一滴液体,落在她颈侧,她下意识想要转身,可徐燕州却紧抱着她,不许她动。 她缓缓低了头,细白的长颈,折出一道让人心怜的弧度,徐燕州却只是将脸埋在她颈侧,近乎无声的对她说了一句:“贞儿,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想你。” 像是毒瘾深重的人,日日夜夜都在遭受万蚁啃噬一般,那种思念是钻心的,刻骨的,却又无法消弭的。 季含贞没有应声,他也不会知道,她那一段时间有多痛苦,多煎熬。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你深深爱着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做太太,且还有了身孕,更让人伤心欲绝的 如果没有鸢鸢,想来,十个季含贞都郁郁而死了。 “别说了,别这样,徐燕州。” 季含贞到底还是忍着眼底的酸涩,狠下心来。 她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又向前一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徐燕州怔怔追了一步:“贞儿……” 季含贞没有回头,她眼底一片红,眼泪涨满了泪腺,下一瞬就要决堤。 她得赶紧走,她必须要赶紧离开,再继续留在这里,她会再一次的万劫不复。 “贞儿……” 徐燕州见她推门出去,他的声音沙哑又颤栗。 季含贞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他握住,他声音颤栗,带着脆弱:“贞儿,你回头,看看我……” 季含贞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了下来,她再一次用力掰开他的手,不管不顾的推门向外走,走到楼梯处时,季含贞忽然停了脚步,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就那样噙着泪,缓缓转过身去。 徐燕州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他那么高的一个人,那么骄傲却又自负桀骜的一个人,这一瞬间,就像是被判了死刑的囚犯。 他的一双眼,再没有半点光,他站着,却像是早已轰然倒下,他是徐燕州啊。 但他身上哪里还有徐燕州的半点影子。 “贞儿”徐燕州似乎没想到她会忽然转身,他抬眸望着她,却又带着点不敢相信的茫然和迟钝,喊她名字的这一声里,透出自己都不相信的问询。 但渐渐的,他的眼底涌出璀璨夺目的光来,他往她身边走,甚至步履都踉跄了。 季含贞站着没有动,任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了她的双肩。 他弯下腰,低头望着她,一双眼红的像是充了血,季含贞能看到,他眼底大片大片的红血丝,触目惊心。 他的手从她肩上移到她的脸上,他捧住她的脸,小心的给她擦眼泪:“你别哭,贞儿,你要是不想再看到我,我以后就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别掉眼泪,你知道的,哪怕你只是在我面前红一红眼睛,我徐燕州都愿意把这条命给你……”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啊徐燕州!” 季含贞忽然崩溃了一般,她哭出声来,狠狠捶打着他:“我不要你的命,我不要你死,我也不要你对我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你把从前的徐燕州还给我,你把从前在澳城那个徐燕州还给我,你把那个尊重我包容我一心一意爱着我的徐燕州还给我,你把那个说只要我点头你立刻就会娶我的徐燕州还给我,徐燕州,你把他还给我啊,你把我这辈子最爱的最恨的那个男人,你还给我,你还给我好不好……” 她哭到最后,喊到最后,似乎是绝望了,也似乎是完全没有力气了,捶打他的双手,软软的垂落,她哭的脸上的妆都花了,可到最后,她却又含泪对他笑了。 “徐燕州,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心里有爱的人,有在乎的人,我已经把他埋葬在我心里,谁都没有办法取代他的,就连你,都不行。” 季含贞说完,却又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眼角那一道细细的纹路:“你好好的,别像是天塌了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往前看吧徐燕州。” 她说完,就转身下楼,这一次,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她走的越来越快,到最后,他连她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徐燕州靠在墙壁上,到最后,他又靠着墙壁滑坐在了地板上,他就那样坐着,直到最后一缕天光,也被夜幕给吞噬。 彭林有些焦灼的等在楼下,却又不敢上楼去打扰他。 直到最后,他一个人孑孑走下楼梯,彭林才小心翼翼上前。 “她走了吗” “季小姐已经走了。” “她一个人走的吗” 彭林不敢开口,却又不敢隐瞒,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是有人来接季小姐的。” 647 连朋友都不要做了 彭林不敢开口,却又不敢隐瞒,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是有人来接季小姐的。” “是蒋润南吗” 彭林不敢说谎,点了头。 徐燕州苦笑了一声,他想说什么,但却又什么都没说,好一会儿,他迈步又往外走,可刚走了两步,他忽然晃了一下,若不是彭林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也许就摔了。 “徐先生……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彭林小声劝着:“您昨晚也一夜没睡,不能再这样了。” “有烟吗” 彭林愣了一下,忙点头,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烟盒和火机,徐燕州取了一支烟,手有点抖,彭林忙帮他点上。 他就那样站着,抽完了几支烟,方才声音嘶哑说了一句:“回去吧,回京都,现在就走。” 彭林不敢迟疑,赶紧吩咐司机开车。 去机场的路上,徐燕州望着前方不见尽头的长路,忽然问彭林:“那副画呢。” 彭林下意识想问什么话,但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道:“就在京都,就在您的宅子里。” 徐燕州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彭林心底有些忐忑,他如今真的是如履薄冰。 徐燕州上位之后,却没有动他,他仍然坐着贴身助理的位子,并没有将他换成自己的心腹。 彭林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只能做事越发的小心谨慎。 其实彭林也想过把自己知道的那些许皮毛都说出来,只是一则这些事儿徐燕州多少也都知道了,二则,这样朝三暮四的,彭林自己也觉得臊得慌。 “我和她认识的时候,你还没在我身边是吧。” 冷不丁听他问,彭林忙点头:“是,那时候您身边还是罗哥。” “他人现在在哪” 彭林一个激灵,只觉得脊背都湿透了,完了,这一天还是来了,徐燕州要把身边旧人找回来,他自然得腾位子,如今这局势,他还能去哪 “听说是被打发到南非那边去了。” “想办法把人弄回来。” “是。” 彭林的声音越来越虚。 偏偏徐燕州此时却看向了他:“彭林,你跟着我也有几年了,你是个聪明谨慎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取舍。” 彭林只觉得心跳的格外快,他一头一脸的冷汗,喏喏点头:“是,是,我知道的徐先生……” …… 季含贞回去的路上,一路都没有说话。 蒋润南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她,颇有些担心她的状态。 他过去接他时,看到季家的宅子里还有其他的车子和人,他心里隐约猜到,或许就是那个男人。 毕竟如今,他已经丧子离婚,回头继续纠缠季含贞,也不算意外。 蒋润南有些心烦意乱,他来的时机不巧,女人在感情上,总是有着先入为主的观念,更何况,季含贞应该是真的深爱过那个男人的。 到了酒店停车场,蒋润南泊好车,季含贞却率先开了口。 “润南,这短时间真的很感激你,一直陪在我和鸢鸢的身边。” 蒋润南眉宇微微蹙了蹙,这个开场白真的不太好。 谁都能听得出来,她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蒋润南想要制止,但季含贞却又道:“润南,你听我把话说完吧。” 他只能沉默的等她开口。 “我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了,当然,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我想了很久很久,觉得还是要对你清清楚楚的说明白,润南,真的很抱歉。” 蒋润南难过又遗憾,但却还是想要尽力的为自己争取一次:“含贞,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是做朋友吗” 季含贞却决绝的摇头:“润南,我们最好是,连朋友都不要做了。” 什么做朋友,从朋友开始,其实对于对方来说,这都是另外一种希望。 季含贞很清楚,她给蒋润南希望,就是在害他,耽误他。 她其实本来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干脆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 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幌子而已。 蒋润南不会满足于永远只是朋友的身份,而季含贞,能保证自己将来有一天不会因为愧疚而妥协吗 这对两个人都不公平。 “含贞,真的要这样吗” “是,必须要这样,润南,你可能会恨我,怨我,但我相信,等你有一天遇到那个有缘的人时,你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蒋润南看着季含贞,她明明是郁郁而又易碎的,但这一瞬的她,却又是决然的锋利的。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只是可惜,他或许永远没有机会去深入的了解她了。 蒋润南是真的难过,朋友的身份,确实给了他安慰和希望,但是现在,季含贞将这一切都打破了。 但不可否认的,季含贞是对的。 他能保证自己一个月一年,甚至两年三年都没有怨言,但在天长日久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他心里又会不会真的没有半点怨言 他对她的喜欢,是不是也会被消磨的变质 蒋润南不无遗憾的想着,他是个十分通达而又心胸宽广的男人,失望和难过之余,他却仍在为季含贞与鸢鸢考虑:“含贞,我可以尊重你的任何选择和决定,只是鸢鸢还是个孩子,又是个……特殊而又聪明的天使,我希望,可以给她一点时间,让她慢慢的接受。” 648 离开 蒋润南和鸢鸢关系算是亲密,鸢鸢好似也逐渐的适应了,自己的生活里有了这样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好叔叔。 季含贞感动而又难过:“当然,你这样为鸢鸢考虑,我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会舍得让鸢鸢伤心”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和鸢鸢约好了的,我们这周要先去游泳,然后去海洋馆画画。” 蒋润南说的洒脱,语调也并无太多愁绪伤怀,但季含贞却还是有些说不出的自责。 只是,她必须要这样做,长痛到底是不如短痛。 蒋润南还有这样大好的人生呢。 回去京都后的日子,一如从前平静安宁。 蒋润南是个十分守信用的绅士,他果然开始慢慢的减少和鸢鸢见面的次数,最开始的一周两次,渐渐变成一个月三次,两次,到最后,似乎鸢鸢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了蒋润南逐渐的淡出了她的生活。 只是她更少笑了,除却偶尔会喊一声妈妈,也再不曾开口说话。 好像那颗试着打开的心,再一次的上了锁。 季含贞心疼的哭过,后悔过,但却只能告诉自己,她不能因为鸢鸢,就自私的接受蒋润南,人生这一辈子太漫长,太漫长了,没有爱意支撑,如何去度过那样漫长的人生 那段时间里,许禾平安的生下了她和赵平津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很健康的男婴,或许只是出于父母最平凡普通的祝福,他们希望他健康长大的朴实心愿,他的小名就叫了康宝,而取大名的时候,赵平津在许多寓意美好,听起来就十分尊贵或者高大上的名讳里,独独选择了知许两个字。 康宝拥有了他的大名,赵知许,这让许禾甜蜜幸福之余,却又有些小小的羞赧。 别人以后问起康宝的名字,或许都会感叹一声,哇,你爸爸妈妈感情真的好好哦。 但经历了生产,哺乳,坐月子,带孩子,等等等等一系列复杂头疼却又让人幸福无比的历程之后,许禾也终于明白,赵平津再怎样的厉害,也只是一个凡人,他也有喜怒哀乐,也有面对婴孩束手无策的时候,更有面对妻子产后激素影响导致的情绪变化和小小的抑郁时,也会焦头烂额,也会失眠无助。 也会有需要人安慰需要一个拥抱和亲吻的脆弱时候。 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另一面的他,不太完美强大,但却有着人间烟火味的赵平津。 一个男人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愿意在一点一滴的生活中毫不吝啬的展示他的爱,许禾觉得,这也是另一种霸总行为。 季含贞去看过几次小小的康宝,有时候也会带上鸢鸢。 鸢鸢很显然的对于小婴儿很感兴趣也很好奇,她不说话,就是睁大眼睛仔细的观察着康宝的一举一动,然后回去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给康宝画了一幅画。 她画的是穿着小肚兜和纸尿裤的康宝,正努力的举起肥嘟嘟的小脚丫往自己嘴里塞的画面。 惟妙惟肖,简直生动极了,甚至将康宝因为啃不到自己的小脚丫而急的皱眉咧嘴要发怒的微表情都捕捉的十分到位。 赵平津和许禾赞不绝口,他们非但找人精心裱了画,甚至还对季含贞打趣说,等将来康宝结婚的时候,他们要把这幅画放大做成展板,让宾客们好好看看。 当然这只是好朋友之间的玩笑之语,等到孩子们长大,有了自尊心有了自己的想法时,有些事可就真的不能做了。 鸢鸢早就到了上学的年纪,只是之前,季含贞找了好几所学校,鸢鸢都不太适应,恰好这时,鸢鸢的主治医生给他们推荐了一位澳洲的华人专家,他的华人留学生团队在自闭症这方面有了新的研究成果,据说效果很不错,季含贞就动了带着鸢鸢搬去澳洲的心思。 姚太太不大愿意离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保姆也有家人在京都,若是搬去澳洲,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虽然生活方面不用担心,毕竟房子和钱季含贞都不缺,只是要离开朋友和熟悉的地方,季含贞到底还是有些不舍。 那时候许禾刚和赵平津举办完婚礼,季含贞对她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许禾当时就抱着她,十分不舍的红了眼。 但一切为了鸢鸢的未来考量,最终季含贞还是下定了决心,如果鸢鸢的治疗有效果,她将来,自然还是会带着女儿回来的,毕竟,她深受母亲的影响,十分的安土重迁,不愿离开故土,也不想自己的女儿一直都接受西方的教育。 搬去澳洲的行程已定,季含贞就开始忙碌的准备各种手续和证件,姚太太帮着她收拾和鸢鸢的行李,几次都不舍的抱着鸢鸢落了泪。 徐燕州那边,自然也第一时间就知晓了季含贞的决定。 他并不意外,只要是为了鸢鸢好,季含贞是连刀山火海都愿意去闯一闯的。 649 是他 他没有去打扰季含贞,只是让彭林带了话,澳洲的房子他已经派人过去收拾了。 而且,除了那个送给鸢鸢的庄园,徐燕州特意让人在医院附近买了可以直接入住的公寓,方便她和鸢鸢去医院治疗,而且那医院附近就有很出名的国际幼儿园,那个幼儿园有特殊班,会招收类似鸢鸢这样的孩子入学。 而徐燕州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甚至直接给那所幼儿园捐赠了一栋教学楼和图书馆,好为鸢鸢入学做准备。 季含贞此时尚未出发,自然不知晓余下的这些。 徐燕州不舍她和鸢鸢离开,毕竟,同在一座城市,他想她想的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还能远远看她一眼。 但到了异国,想要再见她一面,就隔了千山万水了。 只是季含贞离开这里,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蒋润南和她也难以再这样时时见面。 这可以算是给徐燕州的一个小小慰藉了。 季含贞离开前夕,许禾专门将康宝交给赵平津和保姆带一晚上,她想要好好陪陪季含贞,而这一年多,原本不喜交际,也不怎么愿意出来见人的季含贞,因为许禾的关系,与姜昵顾欢檀溪,还有简瞳都渐渐熟悉了起来。 只是此时,简瞳已经回老家嫁人了,和许禾都甚少再联系,更何况她们这些人。 也许是分别在即的缘故,众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就连许禾,都喝了少许的红酒。 季含贞原本不想掉眼泪的,只是刚坐下,看着许禾眼睛红的小兔子一样,她还没张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姜昵和顾欢檀溪都忙着劝,想要活跃气氛,但是许禾还是没忍住,抱着季含贞哭了一场。 对于许禾来说,简瞳是同学加闺蜜,姜昵和顾欢檀溪,是她认识赵平津后才认识的朋友,而季含贞,却是她在京都自己主动交的第一位密友。 许禾总觉得季含贞就像是她的姐姐一样,而她,也特别喜欢季含贞,愿意亲近季含贞。 她自己得了圆满,爱情家庭都完美,找到了亲生父母,一家团圆,就希望身边人都能过得好。 而现在,简瞳被伤的体无完肤直接离开京都回老家草草嫁了人,而季含贞,这么些年一直都孤身一人颠沛流离的,鸢鸢又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孩子,她承受了多少痛苦委屈和伤心 这些年,这么多个漆黑的漫长的夜,她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 许禾知道那种感觉,曾经赵平津和她分手时,她也痛的犹如死过一次,更何况,徐燕州后来还娶妻生子…… 许禾不敢带入季含贞去想这些,想一次,她就替季含贞难受伤心的不行。 “贞姐姐,你一走就这么远,身边连个亲戚朋友熟人都没有,以后可怎么办啊……” “放心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再说了,从前我母亲在世时,我经常到处旅行,经常都是一个人出国,我不害怕的。” 季含贞给许禾擦了眼泪,温声的哄:“都当了妈妈还这样爱哭,我们赵先生真是辛苦,要照顾两个宝宝呢。” 许禾破涕而笑,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掉下来:“我就是舍不得你,你知道的,还有鸢鸢,我舍不得你们……” “我知道,禾儿,我都知道,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就回来,你想我了我们就视频,好不好”季含贞忍着心中的不舍,耐心的安抚她。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几人的情绪渐渐被安抚了下来,到最后深夜散去,竟还能彼此拥抱调笑。 姜昵等人上车离开,许禾却想留下陪着季含贞,她明日去祭拜完姚则南,后天一早就要飞澳洲了。 再见面,不知会是何年何月。 她们没有回姚家的老宅子,反而去了季含贞自己的一个小公寓。 快到的时候,许禾有些微醺的靠在季含贞肩上,却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们的车子后面,好似有辆车一直都在不远不近的跟着。 许禾的酒意瞬间全消,她忙询问司机,司机也道,确实发现那辆车一直跟着。 “贞姐姐……”许禾有点紧张,虽然知道在京都大约也不会有人真的敢做什么,但心里不免还是慌乱。 “别怕,是他的车。” 季含贞笑着拍拍许禾的手,轻声安抚她。 她不像是许禾,对于车啊奢侈品什么的,不上心也没研究,她从小耳濡目染,受了母亲的熏陶,可谓是个真正的千金小姐。 那是徐燕州常坐的车子,她怎么会不认得。 许禾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只是心底忽又涌出了一阵难过。 季含贞此时看起来那样的云淡风轻,但许禾却怎会不知道,她这一瞬有多么的难过和无奈。 握着自己的手,在轻轻的颤栗,指尖一点一点变成冰凉。 许禾就知道,她的心里仍还爱着徐燕州。 “贞姐姐……”许禾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私底下曾问过赵平津,也知晓季含贞婚前的那些遭遇,导致她嫁给了姚则南。 650 放纵自己 13200钻的加更~ 许禾曾仔细的想过,这些年,季含贞真的没过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她曾听赵太太提起,说是多年前她去澳城时,和季含贞母女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季含贞刚成年,是澳城出了名的一颗璀璨明珠,她母亲疼她如珠似玉,娇养宠溺。 赵太太印象里,季含贞娇惯却不骄纵,漂亮夺目却又自信大方,她的性子很直爽,什么都敢说,胆子特别大,一双眼格外有神,总之,见过她的人都会印象深刻,经年难忘。 而许禾再看看如今的季含贞,依然漂亮的耀眼,只是性子却沉默而又安静,她几乎是硬生生的将自己整个人封闭了起来。 季含贞该是盛放的芙蓉,牡丹,而不是如今这样一朵郁郁的,即将枯萎的小花。 “我没事。”季含贞又对许禾笑了笑:“你别总是这样担心我,你现在还是哺乳期呢,要保持一个好心情,别像我那时候,鸢鸢总是不够吃。” 说到这些,季含贞忽地又想起两人曾经的那些旖旎往事。 徐燕州特别喜欢她那里,几乎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他还特别孩子气的和鸢鸢争,以至于鸢鸢那时候见了他就浑身戒备,一双大眼瞪的溜溜圆,生怕又被他抢食。 季含贞想到这里,忍不住就失笑,只是笑过后,心底却是空落落的一片苍凉。 就要离开京都了,离开这座让她心碎过也幸福过的城市。 离开那个让她痛不欲生却又放不下的男人。 季含贞想,她如今也许只能依赖于时间这一味良药,用漫长的岁月,来治愈自己。 到了公寓楼下的时候,许禾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赵平津打来的,其实是她偷偷给赵平津发了微信,让他救场,她想给徐燕州和季含贞最后见一面的机会。 但又不好临时放季含贞的鸽子,只能把小背锅王康宝放了出来。 电话里康宝哭的哇哇的,季含贞听的都心疼,连声催着许禾回去,许禾只得依依不舍的和她抱了好久,才又上车离开。 季含贞往公寓里走的时候,徐燕州就那样远远的看着她,没有上前。 朗月当空,平静淡漠却又慈悲的照着世间万物。 季含贞想起那天晚上蒋润南带她在深夜的月光下散步,她发现夜晚的景致和白日里是很不相同的。 而人的心思大抵也是让如此,所以常说,不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决定,容易冲动,也容易放纵。 季含贞想,这句话还真是不假。 因为,若是白日里,她绝对就直接上楼回公寓里,她根本不可能回头看他一眼。 更不可能停下脚步,回头叫他的名字。 更更不可能,让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但也许徐燕州自己也不信,他跟着季含贞进了公寓后,站在门边,一动不动,仿佛置身在一个幸福无比的梦境里,不真实到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去了另外的空间。 季含贞换了鞋,她喝了不少的红酒,有点醉了,直接将自己扔在了沙发上。 徐燕州却还傻站着,季含贞抬起手,撑着眉梢,望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忽然就笑了。 算了。 她想,反正是没以后的,反正以后也不见面了。 她喝醉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心里和身体都太空虚了。 “徐燕州……”季含贞叫他名字:“我口渴。” 徐燕州又站了十几秒,方才一点一点回过神来,他看了倒在沙发上的季含贞一会儿,就直接进了厨房,开了直饮机。 他端了水,走过去沙发边,季含贞身子绵软软的没有力气,就那样躺着不动。 徐燕州放下杯子,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她就靠在他肩上,闭着眼任由他给自己喂水。 “还要不要” “还要。” 徐燕州就宠溺的笑了,他用手指揩去她唇角的水渍,将她轻轻放回沙发上:“那你稍等一下。” 又喝了半杯,她就皱眉不要了。 徐燕州放下杯子,她还在他怀里,她身上很烫,还带着浓浓的酒香,他知道她是喝醉了,所以,也许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徐燕州抱了她一会儿,就松开了手:“贞儿,你喝醉了,要不要回房间睡觉” 季含贞却摇头,她微微张开眼,媚眼如丝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喃了一句:“徐燕州,我腿好酸。” 徐燕州定定望着她,片刻后,他方才将视线移到她的小腿处,裙摆下,那一截纤秾合度的雪白小腿,如玉雕琢。 他从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也从没见过这世上有哪个女人比她的身体还要美。 男人都是视觉性下半身动物,徐燕州自然也不例外。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是被她的脸和身材所吸引,但到最后,走肾成了走心,季含贞已经是他刻骨的痛和唯一。 徐燕州想,让他这种不知男女感情为何物的男人到最后只能身心如一的守着一个女人,却又不可得,也许就是上天对他从前一塌糊涂私生活的报复。 651 今晚都不走 徐燕州放轻了力道,给她揉捏小腿,季含贞醉的迷迷糊糊,心里却晕乎乎的想,徐燕州这个人虽然粗鲁强势霸道,人实在是坏透了渣透了,但却还有这么一点微末的好处。 他手劲儿大,每次给她按摩揉肩捏腿都特别的舒服。 看她享受的直哼哼,像只小奶猫一样贴在他怀里,徐燕州却没什么旖旎的心思,眉目之间渐渐满是温柔:“还要捏哪里” “后背也要,还有腰……” 她生完孩子,就常常腰疼,之前两人在一起时,只要徐燕州在,季含贞经常让他给自己按摩,再后来,不用她开口,两人只要待在一起,他不是给她揉腿就是给她捏肩,仿佛已然成了习惯。 “那你先趴下来。” 徐燕州抱起她,将她放在沙发上,又给了她一个软枕,让她抱着。 她的腰很细,因为身材比例实在太好,腰臀线的弧度简直完美无瑕,徐燕州的视线缓慢掠过那里,方才移开视线,他两手握住她的细腰,心无旁骛的给她按摩。 “稍微重一点呀徐燕州……” 季含贞有点不满的轻嗔,徐燕州就稍稍加重了力道,但他手劲儿大,只是略微重了一点,季含贞就吃疼哼了一声,徐燕州低声道歉,季含贞回头瞪他:“你手法现在很生疏诶。” 徐燕州就笑了:“我回去再多练习。” “你要怎么练”季含贞语气陡地变了。 “我在彭林身上练,你放心,我不碰别的女人。”徐燕州眼底笑意更深:“现在的力道怎么样” 季含贞怔了一下,又浑浑噩噩点头,心里想,彭林还真挺有福气的。 彭林:欲哭无泪,这福气我不要可以吗 “好了……” “不要了” “嗯,我要洗澡睡觉了,明天还有很多事,不能睡懒觉。” 她喝醉酒时,倒是有了些许从前娇滴滴大小姐的样子。 徐燕州看着这样的她,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心酸。 曾经的季含贞,和如今的季含贞,已然判若两人,而他徐燕州,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你自己可以吗” 徐燕州扶着她站起身,季含贞走了两步就软绵绵的往下倒,徐燕州眼疾手快扶住她:“贞儿,你喝醉了……” “你才看到吗徐燕州,你也太没有眼力劲儿了,我醉成这样,你不会扶我去浴室吗” “贞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贞儿……你别考验我,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徐燕州苦笑,他缓缓松开手,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他怕她会更恨她。 季含贞却微微歪头看着他,她的长卷发散乱下来,蜿蜒在胸前,她唇角噙了一抹很淡的笑:“所以,你害怕了,不敢了” “贞儿……” “徐燕州,大家都是成年男女,你都跟着我进了我的家门了,你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贞儿,我真的没有那些龌龊的想法。” 见到她,他已经很满足了,除此之外,他真的没有想过。 他让庄明薇有了身孕,他心知肚明,季含贞这样对待感情和男女情事十分洁癖的性子,不可能会再接受他。 他甚至,已经认命了。 季含贞仿佛被气笑了,她抬起手,用力推开他,可她喝醉了没有什么力气,推他的力道也是软绵绵的。 “你走,徐燕州,你给我滚出去,现在就滚……” 见她动了怒,徐燕州更是慌乱,他甚至真的往门口退去:“贞儿,我现在就走,你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季含贞气到了极致,掉泪的同时,又忍不住骂他:“徐燕州,你王八蛋,混蛋,人渣,我季含贞瞎了眼才会喜欢你,我瞎了眼才会跟你,你给我滚,滚的远远的,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 “贞儿……” “滚啊。”季含贞跌坐在沙发上,抬起手捂住了脸。 她就想借着喝醉酒放纵一次,也不行吗 她想把那些烦心事全都忘了,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考虑,就和自己喜欢的人痛痛快快最后放纵一次,真的就十恶不赦吗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了,她只是想要有片刻的欢愉,罪该万死吗 “贞儿……” 徐燕州好似有些明白了她的想法,他本来就是个感情一窍不通的粗线条直男,他搞不懂女人心里的弯弯绕,也听不明白,一个女人让你滚,其实只是想让你抱住她,不要走。 他试探着,走回她身边,在她面前蹲下身,轻轻去握她的手。 季含贞抬手软软搧了他一巴掌,哑着嗓子骂他:“你给我滚,你回来干什么。” 徐燕州挨了一巴掌,却笑的心满意足,他干脆直接把她扛了起来:“我不走了,我今晚都不走。” “你放开我,你滚蛋,徐燕州,你混蛋,无耻,你把我放下来……” “我不放,我也不走,我再走我他吗就是狗。” “你就是狗,不,你是王八蛋,你是全天下最混蛋的男人……” 652 乖乖 季含贞踢腾不开,被他扛在肩上也下不来,直到他和她一起倒在卧室的大床上,季含贞找到机会抓住他手臂狠狠的咬,直到咬到出血,她才喘息着松开。 徐燕州疼的龇牙,却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他两手撑在她身侧,生怕压到了她,眸底含着星点的笑意,声音沉沉:“还想咬哪里,都给你咬。” 季含贞气的粗喘,凶巴巴的瞪着他。 “怎么这么凶。”徐燕州又好脾气的笑,他伸手,摸她的眼尾,声音里是斩不断的缱绻情丝:“贞儿,我喜欢你对我发脾气,你每次对我发脾气,我就特开心,因为好像只有你对我生气,我才能确信,你心里还在意我,还有我,你还是喜欢我的。” 他说完这句,又想说什么,季含贞却忽然仰脸,直接吻住了他:“我不想听你说话,我也不想和你说话,徐燕州,我今晚只是喝醉了,纯粹生理需求,你满足就好,其他我都不需要……” 他怔了一下,喉间忽然一片的酸涩,但却也只是轻轻点了头:“……好。” “你没亲过她吧。” “没。” “那好,你的嘴可以碰我了。” 季含贞说完,忽然又重重咬了一下他的嘴唇:“骗子,人渣,混蛋,我信你的鬼话。” “贞儿……” 她气冲冲的咬完,又舔了舔,眼底的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伸手推他:“你去买套。” “车上有。” 季含贞忽然瞪大了眼,他见她又要发火,忙道:“是从前的,从前,嗯,我们不是在车上过……” 她的眼神这才一点点的柔和下来,却又娇嗔瞪着他:“那也过期了吧,你去买新的,我就要新的。” 徐燕州心软的不行,低了头轻轻吻她:“那你等我” “你不能让别人买这种东西,必须你亲自去买。” “好,我亲自去买。” “现在就去,我好困。” “那你睡一会儿,等我回来。” 徐燕州说着,就起身,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衬衫,又转身看她,她一头长发如烟似雾散在枕上床上,脸庞娇媚就如六月芙蕖,口红微有些花了,眼底却含着春水一样潋滟的光泽,他看的心动,忍不住又俯身去吻她。 季含贞被吻的喘不过气,扬手捶他,徐燕州放开她,让她换气,在她耳边低声沉沉的笑。 “滚啦。”季含贞抬脚踹他,却被他顺手握住了细细的脚踝,那姿势实在是暧昧旖旎,季含贞脸颊微红,抬了另只脚踹他,徐燕州来者不拒,也顺手握住了。 季含贞又羞又气,“徐燕州……” “好了乖乖。”徐燕州将她双脚放下,又亲了亲她软嫩脸颊:“我现在就去,你睡一小会儿。” “那房门怎么办”季含贞还有心思考虑这些问题。 “你把密码告诉我” 季含贞迟疑了一下,抿了抿嘴唇,翩跹的睫就垂了下来。 密码是他的生日,她不想给他知道。 “不想说就算了,我让彭林在门口守着,不锁门。”徐燕州舍不得她为难,摸了摸她的发顶,温声说道。 季含贞唇抿的更紧,点了点头。 徐燕州再次起身:“那我去了。” 他拉开卧室门出去,季含贞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渐渐的,外面就归于了一片安静。 她闭了眼,人是醉的,却又是清醒的。 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犯错,清醒的,不愿清醒。 季含贞摇摇头,什么都不再想,人生难得几次糊里糊涂,她不该自己给自己太多的枷锁,太沉重了。 逼到一定的界限,她会疯掉。 就当这是在解压好了。 她这样的年纪,也有正常的需求,说起来,她有多久没有被人亲吻拥抱过了,她也不是圣人,没到无欲无求的地步。 徐燕州亲自开车去买,时间已晚,附近的药店关了门,他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二十四小时的自助机器。 买完东西再开车回去,已经快要凌晨一点。 他上楼,让彭林先回去休息。 彭林也没敢多嘴,赶紧溜了。 徐燕州回了房间,季含贞还没睡着,他走过去,将安全套放在床头柜上,又俯身亲了亲她:“我先去洗澡。” 季含贞懒洋洋抬起手勾住他脖子:“我还没洗呢。” “那……一起”徐燕州低了头,额头抵着她的轻轻蹭了蹭。 “那你要全程服务,好好服务,哪儿做的不好,我要扣你工资。” 徐燕州将她抱起来,胸腔内像是盈满了无数甜蜜的酸涩的泡泡,他的脸贴在她脸侧,她说什么,他都点头。 “你不用扣工资,反正我的什么都是你的,都可以给你。” “那你把徐氏也给我吧” “有什么不行” 徐燕州没有迟疑什么,他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他这辈子,如果不能娶季含贞,就照他现在这要死不活的劲儿,他也不可能娶别的女人,碰别的女人,让人家给他生孩子。 653 徐燕州,你今晚不合格 真没办法了,到时候就算顶着被季含贞恨死骂死,他也要和她试管生一个,当然,若是自然受孕自然更好,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 若是最后这条路也堵死,他干脆就彻底放弃了,大不了就给鸢鸢。 反正总好过给徐家其他的那些纨绔。 “你真舍得” 季含贞其实是半信半疑的,徐燕州向来对她大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别说她开口要的,她不要的,他都愿意一一捧到她跟前给她。 “贞儿,你觉得我对你,还有什么是舍不得的。” 徐燕州轻叹了一声,将她放在淋浴下:“太晚了,今晚就别泡澡了” 季含贞点头。 徐燕州轻握住她手腕,让她微转身,他给她拉开后背的拉链,这项工作自然是做熟的,他还记得先将她的长发撩开,省的被拉链卡住。 如雪的肌肤因为酒精的缘故,又散发出一片靡丽的浅粉,徐燕州拉开拉链那一瞬,就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季含贞觉得有点痒,他好像长出了点胡茬,扎的她有点疼。 “徐燕州……你讨厌,你胡子扎到我了。” 季含贞十分娇气的轻嗔,徐燕州垂眸一看,果然,她娇嫩的皮肤上已经被他的胡茬扎的微红。 他心疼的轻吻,季含贞伸手掐他腰间软肉,徐燕州就低头,将脸贴在她发顶,沉沉笑出声来:“贞儿,贞儿……” 澡也洗的一塌糊涂,他的衬衫长裤都打湿了,但是管他呢,浪的一日是一日,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又怎样。 他能和自己喜欢的女人死在一起,也是他徐燕州的福气。 徐燕州用柔软的浴巾裹住她,将她抱回卧室。 季含贞今晚特别的娇气,完全将徐燕州当佣人使唤,徐燕州却乐在其中,虽然动作粗苯,但却也将季含贞收拾的舒舒服服,头发都耐心的开着温热的小风一缕一缕给她吹干的。 他搁好吹风机,转身走回床边拿了安全套,拆开包装和盒子时,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在机器上买的,同样的品牌有不同的味道,都是随机出来的,但是偏偏是甜橙味儿的香气,而季含贞,就对橙子汁过敏。 其实过敏症状不太严重,就是会长出一点发痒的小红疹子,很快就会消退,季含贞平日里嘴馋也吃过甜橙,只是不敢吃多而已。 但徐燕州却一直都很注意,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安全套还他妈的有这么多种的水果味道。 徐燕州有点傻眼,但很快,他就直接将一整盒丢进了垃圾桶,转身下床就要去洗手间拿湿衣服:“我再去买,抱歉贞儿,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状况……” 季含贞微微垂了眼眸,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算了。” “贞儿” 徐燕州有些慌神,但也不算是失望,其实他本来今晚过来,也没想着要和她发生什么。 他只是担心她会不高兴,毕竟方才她说,她有生理需求,她纯粹是让他来满足她的生理欲望的。 季含贞抬脚踢他,“你干嘛呀,我都说算了,不用了,我是安全期……” “贞儿”徐燕州有点无法相信。 不要说他自己没办法相信,就连季含贞,都有点没办法相信。 但后来她自己反思过,也总结过,大约就是一个原因,她这些年真的压抑的太狠了,所以那天晚上,她才会数次违背自己的初衷,放纵着自己胡闹了一次。 大约十分钟后,徐燕州有些懊恼的抱住季含贞,不停亲着她的耳鬓道歉:“对不起贞儿,是我太激动了,你知道的,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我,我一时就没能控制住。” “你不合格哦。” 季含贞想笑,但心底最深处,其实还是有点难受的。 但她不想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啦,人如果一直去钻一个牛角尖的话,只会把自己逼成一个疯子。 “这一次一定会合格的……” 徐燕州爱怜的亲了亲她湿透的鬓发:“乖乖,再给一次机会好不好” 季含贞轻轻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很有点骄纵的大方:“再给你三次。” 季含贞累的昏睡过去之前,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是,从前看人家写作文,形容黎明将至的天幕时,常常会说,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她今天看到的天的颜色,好像真的是鱼肚白。 徐燕州原本打算抱她去冲个澡,但又怕惊醒她,她刚才真的是累坏了,他实在是舍不得再折腾她。 干脆就起身去拧了一条温热的湿毛巾,给她擦了脸上的湿汗,又轻柔的收拾了一下身上,他自己冲了个澡,方才回来拥着她睡下。 但这个点了,他也只能短暂的补个眠。 早上起床时,徐燕州没舍得叫醒她,但却站在她床边,目不转睛的看了她很久很久。 季含贞睡觉不太乖,睡姿……也颇有点不敢恭维。 但在他眼里,却是无一处不可爱。 徐燕州弯腰,将薄毯又给她往上拉了拉,盖住了雪白的肩。 季含贞睡的香甜,一无所知。 徐燕州又俯身,轻吻了吻她的眉心。 “贞儿……” 他是真的舍不得,但却也很清楚的知道。 她酒醒来,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去。 654 对不起 他不想面对那样一个再次对他封闭起来的季含贞,那样一个不看他不理他的季含贞。 他也不想再看到她郁郁寡欢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只是徒劳的,想要留住一点甜蜜的回忆,撑着他继续一个人走下去。 徐燕州走到门边,这么短的几步路,他不知道自己回了多少次头。 他换上彭林送来的干净衣物,离开她的公寓。 在太阳穿破云层,万道金剑从天幕刺落下来的时候,他的车正奔驰在京都宽阔的大路上。 他再一次离开了他心爱的女人,而这一次离开,他不知道他们再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 季含贞最后一次去姚则南的墓地。 而这一次,他的墓前仍旧出现了那一束彼岸花。 而燃着的香,还有大约三分之一,想来之前来祭拜的人,并没有离开很久。 季含贞心底不免起疑,只是她如今出国在即,也实在腾不出空闲分身调查这些事。 祭拜完姚则南,离开墓地的时候,季含贞却还在想着那束花。 究竟,会是谁 不知为何,季含贞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了一个人名,沈桐。 但很快她就摇头否定了,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沈桐。 如果姚则南和沈桐真有什么,又怎么会和自己结婚 可季含贞却有点无法控制的想起之前徐燕州和自己争吵时说的那些话。 无风不起浪啊。 为什么偏偏就是沈桐。 季含贞在回去这一路,仔细的开始回想自己和姚则南结婚后的一幕一幕。 可是越想,季含贞就越是觉得不太可能,姚则南对她和鸢鸢,是真的很好很好。 他的空闲时间,几乎全都给了她们母女,他若是外面有情人,除非分身有术。 季含贞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实在太可笑。 姚则南人都死了几年了,现在清算他的感情账真的没有一点意思,对他也太不尊重了。 更何况,不管怎样,姚则南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她季含贞的事。 也许那束花只是偷偷爱慕姚则南的人送来的呢。 季含贞自己都有很多的追求者,姚则南就算是家道中落,但喜欢他的女孩子,也不会少了。 到最后,季含贞倒是自己把自己给劝明白了。 人死如灯灭,他生前就算有做的不太好的地方,都一笔勾销了,更何况,他一直都待自己无可挑剔呢。 季含贞不再胡乱猜测,昨夜她太累了,这会儿在车上摇摇晃晃的,人又倦怠犯困起来。 她闭上眼,靠在车座上,昏沉沉的睡着了。 但半梦半醒间,她好似做梦梦到姚则南了。 其实姚则南死后,季含贞几乎都没有梦到过他。 也许是刚从他墓地离开的缘故吧。 只是梦里面,姚则南的神色很奇怪。 他红着眼站在她面前,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季含贞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愧疚和亏欠。 她喊他的名字,喊了好多声。 姚则南却松开她的手往回走了。 季含贞在梦里急的大喊,姚则南走了很远才停下来,他转身看着她,叫了她的名字。 他对她说。 “贞儿,别再来看我了,你该向前走,向前看,去过你自己的人生,不要再犯傻了,不要再给我守着,傻贞儿,你值得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 “则南……你刚才想对我说什么啊,你那天晚上从港城回来前,我给你打电话,你说见面了有话要和我说,则南,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季含贞在梦里哭着喊着,她追不上姚则南的身影,那么浓的迷雾,好似要将他们两人都给吞噬。 但姚则南望着她,只是很轻的笑了一下:“贞儿,对不起。” 我所能说的,唯一想说的,大约也只有这最无用最单薄的对不起三个字。 季含贞惊醒的时候,外面正是阳光热烈,繁花似锦,她从那一场苍凉的梦境中回过神,才察觉自己一脸都是泪痕。 可她该怎么去开始自己的人生 她值得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可那些最好最好的,却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爱的那个男人,他一身都是毛病,他一点都不完美,他真的很讨厌,很混蛋。 可有什么办法,如果她能控制自己爱谁不爱谁,她又怎会痛苦到这个地步,把自己的人生过的这样暗淡而又破碎呢。 …… 徐燕州望着挂在墙上的那副画,彭林说,这是那年情人节,在澳城时,季含贞送给他的情人节礼物。 画上的男女,紧紧相拥,他靠在车身上,季含贞扑入他的怀中,而他眼底的温柔和宠溺,清晰可见。 “徐先生……” 身后,忽然传来颤颤微弱的一道男声。 徐燕州缓缓转过身,看向来人。 彭林见他眼底似有疑惑,连忙道:“他就是罗正,罗哥,您之前的贴身助理。” 徐燕州再次看向男人,他其实年纪应该不大,但看起来却像是受尽了蹉跎,满面的风霜,就连鬓边,都隐隐有了一层白,可见这些年,他的日子过的十分拮据辛苦。 655 出事 “坐下吧。”徐燕州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罗正连称不敢,低头站着,十分的不安。 彭林就劝他:“罗哥,徐先生让你坐,你就坐吧。” 罗正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看徐燕州,这才蹭着椅子边缘坐了下来。 说实在话,这几年他的日子是真的过的不好。 当初徐燕州出了车祸,伤的太重,病危通知单都下了几次,徐老太太大发雷霆,觉得是他们这些身边人没有好好规劝,照顾好徐燕州,没有及时将他和澳城那位的事情告知长辈,才让徐燕州为了一个女人,差点丧命。 他们这些人都被清算,赶走,不准回国,听说,就连徐先生自己都被连着清洗了两次记忆,彻底忘记了季小姐和他们这几个亲信。 罗正当时是十分绝望的,他原本有着大好的前程,但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原本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没想到徐先生忽然又派人将他找回来,安排他回国,而也是在这时,罗正才知道,如今徐氏长宏实业的董事长,已经是徐燕州了! “罗正,把从前你跟着我时,发生的那些事,都一五一十的和我说清楚吧。” 徐燕州点了一支烟,他将烟盒递给罗正,罗正颤着手也取了一支烟,他的眼瞳深深渐渐红了:“徐先生,我没想过还有这一天,还能等来这一天……” “说吧,就从那些年我去澳城开始说起。” “是,徐先生,您让我先整理一下思路,您让我想一想,您和季小姐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那些事,其实也没有发生太久,不过是四五年的光景,但对于徐燕州来说,却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只是越往后听,徐燕州的心却越凉。 在他们初遇的时候,他曾那样用心追求她,宠溺她,到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 但在他们第二次遇到的时候,他却默许他人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安排,对刚生产不久的她用强势逼迫的手段占为己有。 徐燕州好似终于明白,她后来为什么那样恨他,为什么宁愿要给姚则南守孝一辈子,都不肯跟着他。 她说的没有错啊,你车祸失忆了,可为什么偏偏把她季含贞给忘了 你没忘了你是徐家未来的继承人,没忘了你在京都的桩桩件件,但却偏偏将澳城的一切忘的干干净净。 让她怎么去相信 如果季含贞知道,那一夜在温泉山庄,实则有姚则南的默许,他才会出现在她的房间。 如果季含贞知道,姚则南背着她还做了无数猪狗不如的事。 如果季含贞知道,姚则南喜欢的是沈桐,他对于她只有利用和算计。 她能不能承受得了这一切 还有,当初她在澳城遇到危险,该和罗正提过的那个李肃有关,找到李肃,让他把这件事说清楚,至少也要让季含贞知道,他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缺席…… 徐燕州叫了顾军几个人进来,让他们立刻去查李肃的下落。 但不过片刻,顾军就传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李肃在赌城输的倾家荡产,被人拿着枪追债,走投无路之下已经跳楼自尽身亡,这件事在澳城早就传开了,不是什么辛秘。 徐燕州听到顾军的汇报,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有人在故意而为之的,要的就是一个死无对证。 李肃死了,姚则南也死了,当年的当事人,只剩下一个沈桐。 徐燕州神色突地大变,沈桐这些年一直都在国外,他让人监视着沈桐的一举一动,他一直都很安分,甚至凭借着自己从前的工作经验,已经谋取了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过的十分安稳。 “顾军,你赶紧带人,现在就带人去找沈桐。” 徐燕州心底警铃大震,罗正发现,徐燕州的脸色这一刻变的十分摄人:“徐先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燕州顾不得回应,又叫了彭林:“彭林,你赶紧去准备,我要第一时间去澳洲,用最快的速度,你去看看航班信息,若是来不及,就直接调私人飞机,让他们单独辟一条航线出来……” 徐燕州一一吩咐妥当,也顾不得其他,将公司的事情捡重要的几件交代完,就要出发。 却在这时,公司那边又打来电话,董事会要立刻召开股东会,却是徐燕淮之前在公司时,他负责的一个项目忽然爆出了极大的问题,工程那边已经连夜叫停,但事故已经造成了近二十名工人死伤,这样大的安全事故是不可能遮掩下来的,徐燕州现在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大麻烦,能不能力挽狂澜,稳住股东们的心,就看他的手段了。 这也是他上位后面临的第一重巨大考验。 去澳城的行程不得不推后,徐燕州挂了电话,脸色阴翳的吓人。 656 出手 他连着抽了几支烟,方才看向彭林,哑声道:“彭林,你替我走澳洲这一趟,含贞和你还算熟悉,你做事谨慎,小心,心思也缜密,我知道你是祖母的人,但这几年,也一直都重用你。” 彭林后颈有些发热,忙应道:“徐先生,您就放心吧,您让我做什么,只管吩咐就行。” 徐燕州都把台阶给到这份上了,彭林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决断,怎么选择,那他也实在是太没脑子了。 “你带人去澳洲,去告诉含贞,让她这一段时间尽量不要外出,不管发生什么事,让她先不要决断,等我的消息,我处理完这边的事,立刻就会飞过去。” 彭林心思电转,小声道:“徐先生,您是不是担心沈桐那边” 徐燕州没有应声,他瞳色沉沉望着外面的夜幕,徐燕淮那天的反应有些古怪,他原本已经一败涂地,但他的表情却又那样轻松自得,仿佛他手里还握着什么底牌似的。 包括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这段时间徐燕州心里其实一直都装着这件事。 而此时忽然爆发的这一场安全事故,其实反而让他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不怕他不出手,就怕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说实在话,徐氏承建的巨大的工程项目,国内国外的,多了去了,安全事故是时时刻刻都要挂在嘴边记在心上的,但这种事,却也根本无法完全的避免。 他心底已经有了应对的措施,如今更关键的是舆论那边。 如果被人占了先机,后续就算真相出来,再舆论大反转,也总会给世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徐燕州现在必须要抢占先机。 但他的心却被季含贞分走了一大半,他没有办法心无旁骛的投入在工作上。 顾军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沈桐他最好安分守己的待在那个小破城市,别作妖。 他要是这个关头敢蹦出来兴风作浪,徐燕州想,他会让他如愿以偿的去地下陪姚则南。 …… 季含贞在天色将黑的时候,听到门铃响,她走过去,透过猫眼往外看,却并未看到外面有人。 季含贞心中有些狐疑,正要转身回房间,余光向下,却瞥到门外地上墙边,一个男人正半靠在那里,脸上隐隐能看到血渍。 季含贞吓了一大跳,正要去找手机报警,那靠坐的男人却缓缓抬起头,季含贞看清楚了他的脸。 正是数年未见的沈桐。 但她却也只是打开了室内门,外面那一扇防盗门仍然紧锁。 沈桐脸色瘦削凹陷,半边脸上有着斑斑的血痕,他的目光渐渐聚焦,待到看清楚面前之人是季含贞时,他竟忽地大松了一口气一般,只嗫嚅了一句:“嫂,嫂子……”就昏了过去。 季含贞忙打开门,颇费了一番力气才将沈桐扶回了房间。 他身上有伤,但大多只是皮外伤,看起来并没有特别严重,季含贞请了附近的华人医生过来,医生诊断也只说沈桐应该是又累又饿精神极度紧张才会昏过去的,并无大碍,给他喂了一些葡萄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沈桐很快就缓了过来。 鸢鸢的幼儿园到了放学的时间,保姆将鸢鸢接了回来,季含贞让保姆带着鸢鸢去附近的餐厅吃饭,然后如往常一样去旁边的公园玩一会儿。 她不想让鸢鸢受到惊吓。 等到鸢鸢和保姆离开,季含贞才去见了沈桐。 “你怎么,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的” 季含贞心底其实还是有些戒备的,也许是因为徐燕州之前说的那些话。 也许是因为,她刚搬到澳洲没几天,沈桐怎么忽然就出现在了她的家门口。 再说了,从前姚则南还活着的时候,沈桐一向都是生疏客气的叫她太太。 而现在,沈桐开口叫的却是这样熟稔的一声嫂子。 季含贞觉得事情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古怪。 但沈桐很快就解释了这一切。 “嫂子,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沈桐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我不能污了则南的名声,他已经死了,死了这么些年了,为什么那个人还不肯放过他,还要这样污蔑他……” 沈桐说着说着,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季含贞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给他拍了拍背,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则南心里只有你一个,他那么喜欢你,在意你,嫂子你是看得出来的,要不然您也不会执意要给他守孝不嫁人。” “你说的没错,他一直都对我很好,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季含贞点点头,或许是想到姚则南,她眼底弥漫出难言的悲痛。 沈桐却又接着道:“我和他认识多年,关系确实亲近,但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哥哥一样的存在,我是个孤儿,早已把他当成我这辈子最亲的人了,嫂子,当初他车祸去世,我情绪失控对您动手,是我的错,这么多年,我都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但却一直没有机会……那个人他不愿给我机会见您。” 657 他没有这么坏 “你说的是徐燕州吧。” 沈桐没有应声,但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季含贞又道:“也许是因为当初你在医院的行为,他担心你会伤害我,所以才不让你和我见面的。” 沈桐闻言,面色却有些古怪,他望着季含贞,欲言又止。 “沈桐,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嫂子,其实,其实则南当初,也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的……” “你说什么” “当初出事后,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本来打算送到最近的医院的,但是徐燕州说,那个医院设备很差条件不好,执意要将人送到港城最好的医院,这样下来,就耽搁了一些时间,则南送到医院时,几乎都没了呼吸心跳……” 季含贞脸上的血色好像骤然被抽离干净了。 她怔怔站着,沈桐的声音沉沉浮浮的传来,好像从另一个世界而来一般。 “我记得那时候抢救的医生说了一句,人送来的太迟了,但是当时,大家都太震惊太伤心了,没人想到这些。” 沈桐虚浮的脸上一片惨痛的灰白:“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想,如果先送到最近的医院,就算设备再怎么差,至少基础的医疗器戒是有的吧,医生也是有的吧,他们至少能做点什么,说不定他就有了那么一线生机呢……” “再后来,我就被赶到了国外,这些年,我连自由都没有,只能待在那座小城里,我连自己的国家都回不去,好像和这世上从前的一切都断了联系。” 沈桐自嘲的笑了笑:“这样行尸走肉的日子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当年的车祸里,我替则南死了的好。” “沈桐,你是不是听错了,或者说,你把他想的太坏了不管怎么说,当时他们在合作,这也是一条人命,他就算再坏,也没到这样的地步啊。” 季含贞的声音很轻,像是没有着力点一般。 沈桐没想到她听了这些话,还在为徐燕州开脱,他咬了咬牙关,忽地睁眸看向季含贞:“嫂子,那你知不知道,他这些年还做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事” “他是不是逼你跟了他,逼你不要再给则南守着,你不答应,他是不是还告诉你,则南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他一直都在骗你的感情,他其实喜欢的是男人,是我沈桐” 季含贞蓦地打了个冷颤。 沈桐说的没错,徐燕州确实说过这些话。 几乎算的上是一字不差。 但季含贞敢保证,徐燕州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无第三人在场。 “沈桐……你怎么知道的” 沈桐桀桀的笑出声来:“我怎么知道的,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嫂子,你看看我现在什么样子,你还不明白吗徐燕州为了逼我答应他的无理要求,污蔑则南喜欢的是男人,是我沈桐,将我整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可我就算被他的人打死,我都不可能做出任何污蔑姚则南的行径的。” 季含贞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只能怔怔扶着椅子坐了下来。 所以,当初是徐燕州强硬的要求救护车将姚则南送去港城更远的医院的。 也是徐燕州,将沈桐驱逐到国外,逼着他污蔑早就死去的姚则南。 “您见过则南墓前的彼岸花吗那是我费了无数的功夫才托国内一个同学帮我订了送过去的,我一直都盼着,您要是看到那束花,起了疑心,一定会想办法去查,如果您能和我联络上,我就可以早一点把这一切都告诉您……” 沈桐说完,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现在,该说的都说了,我也该走了,想必徐燕州的人也要追过来了……” 他话音还未落,季含贞忽然听到门外传来门铃响,她倏然站起身,几步奔到门边,透过猫眼就看到彭林和两个保镖站在外面。 那一瞬间,季含贞觉得整颗心像是淬在了冰水中,冻的硬了,裂了,再也无法愈合了。 “沈桐,你先去房间里。” 季含贞回头轻轻说了一句。 沈桐迟疑了一下,却还是躲进了一边的客房。 季含贞这才打开门,她眸光有些冷,望着彭林:“你们来干什么” 彭林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季小姐,本来徐先生打算亲自过来看您的,但是临时有重要的事情绊着了,所以就让我先带人过来……” “我们两个早就没关系了,他来做什么” “徐先生有点不放心您。” “有什么不放心的” 季含贞冷笑了一声:“我看,不是不放心我,是来监视我的吧。” “不是,不是的季小姐……” “不是么彭林,你就别再装模作样了,直接说你来的目的吧。” “国内出了点事,和徐燕淮有关,他之前临出国时,和徐先生说过几句话,当时反应很奇怪,恰好现在徐燕淮之前负责了一半的项目出了重大安全事故,时机有点太过巧合,徐先生担心您的安危……” 658 最好的季含贞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兄弟争权夺势,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徐燕淮还会对我一个置身事外的寡妇不利” 季含贞每句话都带着刺,彭林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好。 他过来澳洲,也只是领了徐燕州的命令,提防沈桐,但这话却没办法和季含贞说的,说了两人不免又要生出误会。 只是彭林还不知道,沈桐其人现在就在季含贞的房子里。 “季小姐,总之我们不会影响您的日常生活的,您放心,我们只守在楼下,只要能保证您的安全……” 彭林话还未说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号码,对季含贞说了一声抱歉就走到外面接听。 但在听到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之后,彭林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沈桐消失了……” “彭林,你回去告诉徐燕州,我什么都知道了,他做过的桩桩件件,我都很清楚,我也想通了,他就是个这样的混蛋,我季含贞,没那个能力改造好一个人渣,但我可以一辈子都不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季小姐……” 彭林还想说什么,季含贞已经重重关上了门。 彭林又敲了几下,但季含贞没有回应,外面渐渐的,也就安静了下来。 沈桐放轻脚步走出房间,季含贞靠在门背上,整个人的神情有些呆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对沈桐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桐点头:“随便一点面包就好。” 季含贞也无心准备其他的,拿了家中的面包给沈桐。 沈桐一口一口咬着面包,季含贞询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你跑了,肯定在到处找你。” 沈桐垂眸,咬了一口面包,忽然道:“嫂子,你后来跟徐燕州在一起,不是你自愿的是不是” 季含贞想了想,微点了点头,确实不是她自愿的,确实他逼迫的成分更多。 “那您有没有想过,去告他……告他强暴,或者威胁恐吓” 沈桐说着,又忙补了一句:“当然,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宣扬出去对你是不大好,但是,但是刚才我听到他的助手说,国内出了点事,好像是什么大工程出了安全事故,依据我之前的工作经验,肯定是特别严重的事故,要不然徐燕州不会亲自坐镇,这种事是不可能瞒不住的,死亡和受伤人数都是必须要如实上报对外公布的,舆论那边肯定要起轩然大波,所以,正是个好机会……就算,就算没什么证据,他坐不成牢,但他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季含贞没有说话,她的头微微低着,沈桐也看不出来她是什么情绪。 他只能越发小心翼翼道:“其实我只是为则南委屈,不甘,凭什么活着的时候要看他脸色,死了,他的太太还要继续被人欺负,嫂子,我知道你这些年肯定过的特别苦,徐燕州那样的男人,名声那样差,对女人又恶劣,这些年,你在他身边,肯定也受了很多的委屈吧……” 沈桐谆谆善诱,季含贞却仍是不发一言。 他不免有些慌了:“嫂子,你该不会是心软了,舍不得了吧……” 季含贞这时才缓缓抬起头,她的眸光竟这样的平静,平静到沈桐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沈桐,你和则南这么多年形影不离,关系好的比亲兄弟还亲,而且当年在澳城,徐燕州忽然消失无踪,但我却有了身孕,怀上了鸢鸢,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我当然知道……” “所以,你说的这些,我没办法做到,不管他再怎样坏,再怎样十恶不赦,但他是鸢鸢的亲生父亲,我不能让我女儿的父亲,成为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还是拜我季含贞自己所赐。” “可是嫂子,这些年的委屈,就这样算了你就算不考虑自己,那则南呢则南的死,至少有他的一小部分原因吧……” 沈桐有些失态,几乎是嘶声喊了出来。 “再怎样委屈,都已经是过去式,这委屈,我季含贞既然已经咽下了肚子里,那就不会再翻出来,翻来覆去的卖惨。” 季含贞的眸光依旧平静:“沈桐,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我,我首先是一个母亲,我爱我的女儿,我不希望,她的人生里有洗不掉的污点。” 季含贞说到这里,眼圈终于微微红了:“就算他的父亲不是一个好人,但至少她从她母亲口中听到的父亲,是个很好很好的父亲。” 沈桐说不出话来了。 他没想到季含贞会这样的理智而又清醒。 他以为像她这样胸大无脑花瓶一样的女人,除了娇滴滴的卖弄风情以色侍人,根本就是个脑袋空空的摆设。 毕竟从前,他撺掇着姚则南,将她耍弄的团团转,至今对真相一无所知。 毕竟从前,他们将她蒙在鼓里欺骗到如今,都没有被她察觉半点。 他低估了她,以为她仍然可以如从前那样,被他怂恿着就上了套,按照他们的计划去做事,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659 不上钩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季含贞竟然没有上他的套。 可这是最好的,也可能是最后的一个机会了。 如果在徐氏正面临这样一场危机的时候,一个寡妇跳出来控诉他仗势欺人,强占人家的亡妻,这会引起多么巨大的舆论风波 怕是公众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徐燕州给淹死,他的名声彻底毁于一旦,还想做徐氏长宏的董事长做梦吧! 可是偏偏,季含贞为什么不肯这样做 沈桐不由有些焦躁起来,如果他这件事没有办好,徐燕淮许诺的好处不会给他,反而没他的好果子吃,到那时,前有徐燕州,后有徐燕淮,他插翅也难飞,只有死路一条了! “嫂子,是我考虑不周全,是我忽略了鸢鸢的存在……” 沈桐面上浮起浓浓的愧疚之色,“对不起嫂子,你就当我在胡说八道,我也只是太憋屈了,这么些年了……” 沈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实在是忘不掉则南走时的样子,经常做梦都是那一幕。” 季含贞看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站在沈桐的角度,自然是对徐燕州恨之入骨,她知道自己也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恨他,毁了他。 可她内心的最深处,却仍是做不到看着他万劫不复。 “沈桐,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好好哭一场,发泄发泄也是好事,事儿已经过去这么久,活着的人也该往前看……” 你想往前看,你能往前看,可我呢 我最爱的人被你们害死了,你却要我放下过去 沈桐心底忿恨的想着,面上却是一片凄苦之色。 季含贞不忍卒看,眼红红的别过脸去:“沈桐,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有事情你叫我,他们肯定在到处找你……” “嫂子,你可不可以帮我接一杯水我这会儿膝盖那里疼的难受,实在站不起来。” 沈桐指了指季含贞身后的直饮机,虚弱的说了一句。 季含贞没多想,转身走过去帮他接水。 沈桐却忽然起身,他一手抽出松垮的领带绕在掌心一圈,但在站起身后,沈桐却又改变了主意。 时间已经快八点,鸢鸢和保姆应该就要回来了,季含贞人在家中,她们却见不到,自然要起疑,彭林等人很快就能发现他和被勒晕的季含贞。 所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沈桐很快想到了新的办法。 鸢鸢很快就回来了,而季含贞,无疑对这个女儿爱入骨髓。 他胁迫季含贞,还不如用鸢鸢来逼迫季含贞就范。 更何况,对于现在有伤在身的他来说,对付一个小孩子想来更容易的多。 沈桐喝了水,季含贞叮嘱他好好休息,就关上门出去了。 片刻后,沈桐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应该是保姆带着鸢鸢回来了。 他躺在床上,定了个闹钟,方才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就这样过了两天,沈桐总算是找到了机会。 那天保姆请假半天外出,季含贞在家陪着鸢鸢玩,她这两日心情不大好,也不想出门。 中午,季含贞在厨房煲汤的时候,鸢鸢一个人在客厅画画,她本来就很安静,季含贞也习惯了这样的安静。 所以,当差不多十分钟后,季含贞习惯性的喊鸢鸢名字,虽然没有回应,但她也没放在心上,等到关了火,她才转身走出厨房。 可是客厅的地毯上已经不见了鸢鸢的身影。 季含贞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往鸢鸢房间去,但房间里也没鸢鸢的身影。 她并未听到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所以鸢鸢一定还在房间里。 季含贞一边叫着鸢鸢的名字,一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 主卧室也没有,她走到沈桐住的那个房间外,敲了敲门。 沈桐应了一声,季含贞推门进去,却怔在了原地。 鸢鸢被绳子捆着,坐在沈桐的身边,而沈桐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水果刀,刀尖就抵在鸢鸢的脖子上。 季含贞下意识的想要喊叫,沈桐的手却微一用力,鸢鸢的脖颈瞬间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鸢鸢疼的眼泪涌出,但因为嘴巴被死死堵着,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季含贞的心都要碎了。 “你要是再敢发出声音,我现在就捅死她,反正老子也跑不了,有她陪葬也够本了。” 沈桐的声音压的很低,季含贞死死的捂着嘴,不敢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沈桐这才将刀子移开一点:“进来,把门关上。” 季含贞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走进房间,她依言关上门,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沈桐,鸢鸢是个特殊孩子,你知道的,你别伤她,放了她,你把我绑起来,我保证不反抗也不叫喊,你要做什么,都冲我来。” “很简单,你只用录一段视频。” 沈桐将一只手机扔给她:“用不了几分钟时间,你只需要在视频里说出你的身份,然后说出徐燕州当初怎么逼迫你的,在你丈夫还活着,你刚生下孩子不久就侵犯你,丈夫去世后,你要守孝,他却逼你做她的情人,就这几件事,你只要说出来,我就放了鸢鸢。” 660 焦头烂额 “沈桐,你以为你还能离开这里吗你知道的,彭林他们就在楼下。” “这些不用你费心,你只要录了这段视频,我就有办法脱身。” 沈桐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哦对了,最后你还要加一句,自始至终都是徐燕州逼迫你,你对他没有半点爱慕之心,而且,深恶痛绝。” 沈桐的目的就是要徐燕州身败名裂,但是她现在开始怀疑,他只是纯粹为了姚则南,还是,他的背后其实还有其他人呢。 如果真如他所说,徐燕州让人监视着他,依照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离开那座城市。 所以,也许沈桐也只是一枚棋子。 也许他背后的人,就是徐家那些一心想让徐燕州死的人。 如果她照做,录了这段视频,那徐燕州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说不定就真的完了。 可她如果不照做,她不知道沈桐现在这样丧心病狂,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如果他真的对鸢鸢下手呢。 可是彭林他们在楼下,没敢上来过,她此时又无法做出什么举动惊动他们。 季含贞看着鸢鸢脖子上的那一道血痕,她的心如刀绞一般的疼,作为一个母亲,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女儿遇到危险受人逼迫而无动于衷。 但让她录那样的视频…… 季含贞更是做不到。 “你还在迟疑什么还是说,在你心里其实你女儿并没有徐燕州重要吗” 沈桐的笑容有些狰狞:“季含贞,看来我真是错看你了,你心里根本放不下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你的女儿,也不过尔尔。” 鸢鸢忽然睁眸看向季含贞。 也许是沈桐的这些话她听懂了,在小孩子的心里,最依赖的就是父母,而鸢鸢,最依赖的只有季含贞这个母亲。 所以,妈妈不愿意救她吗 季含贞再也看不下去,她的眼泪不停的往外涌,她缓缓靠在门背上,望着沈桐丢在她脚边的那只手机。 她到底还是弯下腰,将手机捡了起来。 沈桐的唇角微微勾了勾。 季含贞打开手机,手机没有密码,也没有安装手机卡。 “别想着耍什么幺蛾子,季含贞,我就给你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内你做不完这些事,我就会让你女儿的脖子上,再添一道血痕。” “我知道,你别动她,我现在就录视频……” 沈桐眸光沉沉睨着她:“别废话,赶紧开始。” 季含贞打开相机,选了录制视频,她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擦了眼泪,才将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我是季含贞,我的丈夫姚则南……” 她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甚至平静到沈桐都有些诧异。 只有录到那一句“自始至终都是徐燕州倚仗权势逼迫我,我对他从来没有半点爱慕之心,而且,深恶痛绝……” 她似乎停顿了一瞬,声音也有些微微的颤抖,但若不仔细去听,却又根本听不出来。 “好了。” 季含贞把手机放回地上,推到沈桐身边。 她的声音有些僵硬,神情也有些呆滞。 视频录完后,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 她没有办法选择,她只能这样做,她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被命运推着往前走。 她甚至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她和徐燕州,应该是真的彻底的结束了。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沈桐拿起手机打开,粗略的看了一遍,方才收好,又对季含贞道,“你蹲下,闭上眼,如果你敢睁开眼一下,你知道你女儿会有什么遭遇。” 季含贞怕他对鸢鸢动手,只能依言去做。 沈桐随手抄起床单,拧成长绳,将季含贞死死绑住,塞上嘴,推到了一边角落里。 他这才回到鸢鸢身边,重又拿出手机,仔细检查了一遍视频,然后才装上卡,发了出去。 五分钟后,京都所有重要报刊杂志电视媒体网络平台的记者,都收到了同样的一则视频。 徐燕淮靠在沙发上,咬着雪茄,惬意的伸开双臂,望着自己的几个下属,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开怀的大笑出声。 徐燕州现在,一定特别的焦头烂额吧。 京都几个重要部门的负责人都在盯着他,听说昨天刚被上头的领导骂的狗血淋头,安全事故的事正在如火如荼,他们安排了很多名为维权实则闹事的无赖,去徐氏的各个分公司,项目工地,所有能去的地方闹。 京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徐氏和徐燕州的身上,所以现在,往日里不起眼的一则桃色新闻,也会在这时候被放大无数倍,成为焦点中的焦点。 徐燕州会被彻底的钉死在耻辱柱上,永远永远都下不来。 …… 这则视频,其实第一时间并未爆出来。 京都这些媒体都知晓徐燕州的脾气和行事作风,所以等闲,没人敢写关于他的任何八卦新闻,除非他自己授意。 这次也一样,哪怕徐家正好出事,在风口浪尖上。 661 大怒 但所有人都在观望,或许在等着哪个傻大胆做那个出头鸟,然后他们好蜂拥而上,博取眼球和惊人的流量。 徐燕州自然也看到了那则视频。 他对季含贞的一切了如指望,所以,只看了一遍他就确定,这则视频没有经过任何的ps或者恶意剪辑,拼凑。 因为她说话的语气,声调,甚至情绪的起伏,都是连贯而完整的。 也就是说,这就是季含贞自己录的视频,没有任何造假的成分在。 徐燕州看完视频,没说什么,他甚至还去组织开了一个很重要的短会。 只是在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后,外面的人却忽然听到门内传来急促的几声巨响。 众人都吓的不敢吭声,但里面,却已经安静了下来。 徐燕州扯开领带,望着落地的防爆玻璃上,被他砸出的那几个小小的白点,他眸色阴翳无比,唇角紧绷,踹开椅子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烟雾袅袅,升腾半空,但徐燕州却没有抽一口。 他眸色红的吓人,仿佛会生吞人兽。 彭林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有些意外。 “你们几个人都回来吧,现在就回。” “徐先生……” 彭林还想说什么,但徐燕州已经挂断了电话。 彭林摸不清头绪,但却也没有立刻离开。 他看了一眼楼上,大半天了,季含贞和鸢鸢安静的像是家里没人似的。 彭林有点生疑,他想了想,还是上楼了一趟,按了门铃。 门铃响的时候,沈桐倒是吃了一惊,他好似有点应激反应,明显的情绪起伏较大。 但好在门铃响了一会儿就停了。 季含贞想,保姆也快回来了,可是沈桐肯定也提防着这一点。 刚才门铃响,应该是彭林吧,可她该怎么才能让彭林知道自己和鸢鸢出事了。 季含贞正一筹莫展,彭林却在下楼后收到了一个消息。 那则视频已经小范围的传开,他看了视频就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徐燕州会让他们现在马上回去。 彭林看着手机上的画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刚才按了门铃,里面却没有一丁点的动静,彭林面色渐渐变了,他一咬牙,不管了,就算惹了季小姐不开心,这一次也得闯一闯。 彭林立刻叫了几个保镖上楼。 外面传来撬门动静时,沈桐明显坐不住了。 他不停的打着电话,但那边那人好似懒得接听,一点回应都没有。 沈桐嘴里骂骂咧咧不住,他开始不停的焦躁的踱步,满面的狰狞戾气。 季含贞的心都提了起来,她怕沈桐再发疯,将怒火全都发泄到她和鸢鸢的身上。 但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沈桐忽然扭过脸,一巴掌搧在了季含贞脸上,一双眼满是狰狞阴翳:“季含贞,都他妈是你,是你害了老子,是你毁了我沈桐这辈子!” 季含贞的嘴巴被塞着,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也不敢做出太大的反应,怕会再次刺激到沈桐。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沈桐的精神明显濒临崩溃,他双眸猩红盯着季含贞,又将视线移到鸢鸢身上,终于,他好似下了狠心,一把抄起鸢鸢奔到窗边。 季含贞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也庆幸方才沈桐绑她的时候床单长度受限,只把她上半身捆住了,她竟然就这样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在沈桐就要拎着鸢鸢一起跳窗逃跑时,硬生生用尽全身的力气撞了上去…… 沈桐下意识的松开手,而与此同时,外面也传来了破门声,沈桐顾不上再抓鸢鸢,只能自己从窗子跳了出去。 季含贞看着沈桐的身影消失,这才整个人软软瘫坐在了地上。 “妈妈……” 鸢鸢坐在地上,哽咽着轻轻喊了一声。 季含贞望着女儿,她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可她却没有力气再起来,把她抱在怀中。 彭林很快让人撞开了卧房的门,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但也只是怔了一瞬,就赶紧上前给她们两人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鸢鸢第一次表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大概是被绑的时间太久,走路都走不成,她往季含贞身边爬,爬到她跟前,抱住她腿,将脸贴上去,又叫了一声:“妈妈。” 季含贞一把抱住鸢鸢,高高吊着的那颗心,这一瞬间,才算是彻底的落回了肚中。 彭林望着大开的窗,立刻让人去追沈桐,他等到季含贞情绪稍稍平复了,才小心翼翼道:“季小姐,还是先带鸢鸢小姐去裹一下伤口,免得感染了。” 季含贞点点头,抱了鸢鸢踉跄起身,彭林想帮她抱,鸢鸢却抱着她脖子不肯松手,季含贞也就摇头:“没事儿,我这会儿好多了,刚才只是受了惊吓,有点腿软。” “那您慢点。”彭林跟在她身边向外走。 季含贞却又道:“一定要找到沈桐,他背后还有其他人的。” 彭林点头:“您放心,我们都会办妥的。” 一直到上了车,季含贞才问了一句:“彭林,那个视频……” 彭林没敢应声,季含贞靠在车座上,绝望的闭了眼:“是不是,京都那边已经传开了。” 662 强势 “现在还只是小范围在传。” “有没有办法挽回这个局面” 季含贞心底不免生出了一线希望。 彭林还没说话,手机却像是炸锅了一样不停叫了起来,各种信息和来电,疯狂涌入。 季含贞轻轻颤了一下,彭林也脸色雪白望着她。 两人好似都感觉到了一些不妙。 到了医院,鸢鸢的伤口处理完,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了。 中途彭林一直在不停的接着电话。 沈桐已经被顾军的人找到,国内舆论此时正到高峰,彭林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那则视频是徐燕州故意让人放出来的。 不出所料,视频出来后,公众的注意力瞬间都被这样的桃色八卦吸引。 民众的视角,也都立刻集中在了视频上。 徐燕州这才腾出手,开始处理安全事故的问题,徐燕淮留下的烂摊子,他却要当孙子来处理解决。 这口恶气实在难忍,但到了这样的地步,却也只能咬牙忍下去。 徐燕州到事故发生的工地上,工人们情绪十分激烈,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先动的手,徐燕州的额角都被砖块砸破了,鲜血直淌。 他那天是一个人去的工地,保镖,助手,一个都没带。 所以当群情激奋的工人动手时,并没人护在他身边。 最后还是工地那边的保安冲过来将愤怒的人群挡住。 徐燕州并没有擦脸上的血,他就那样沉默如山的站在人群中央。 一直到喧嚣的吵闹声一点一点的平息下来。 徐燕州方才开口:“虽然这项工程之前不是我徐燕州负责,但如今所有赔偿补偿和善后工作,我徐燕州一力承担。” “你怎么承担,人死了,残了,你能让他们活过来,变健全吗你说的好听,你们这些资本家,除了会压榨我们工人,还会干什么……” 有死伤者的家属,哀哀的痛哭出声。 她们的男人靠体力吃饭养家,现在没了,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今后可怎么办 老板有良心的,赔个几十万,可是这几十万,婆家还有一堆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说不定,最后她们孤儿寡母的,连个落脚地都没了。 徐燕州并没像别人所想的那样,态度谦卑诚恳的一一保证许诺。 他只是如从前一样,眸光锐利望向说话的人:“我徐燕州的名声一向在京都不怎么样,你们也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人,善人。” 哭泣的几个人都呆住了,有些怔怔的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 这确实是实话,徐家名声最差的就是他。 这要是惹恼了这人,他们会不会一分钱都拿不到 “但我这个人一向有一个做人准则,那就是我徐燕州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如果你们相信我,那就今天下午三点,准时过来和我,徐燕州,亲自面谈,提出你们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做到。” “你说的……是真的我们提什么要求都行” 徐燕州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那些血让他看起来有点说不出的凶神恶煞。 说这句话的人,就有些讪讪的移开了视线。 “如果愿意坐下来好好谈的,现在就回去和家人商量你们的条件,如果想要继续闹的,也可以,那就按照工地上从前的规矩办,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你们想清楚了,再决定是和我谈,还是继续闹。” 傻子才会选择继续闹。 毕竟,按照从前的规矩办,他们可能最多也只能拿到一百多万,但是和徐燕州面谈,可以随便开条件…… 徐家这么有钱,只要他们不过分的贪婪,徐燕州为了息事宁人,都会答应的。 “工程出现安全事故,我们所有人都很痛心,只是事已至此,如何尽力弥补做好抚恤,才是最重要的,在场的这些人中,谁是真正悲痛想为工友争取最大利益的,谁是蓄意闹事的,我徐燕州都看得出来。” 方才闹的最凶的那一群人,此时确实有些气弱。 死伤者的家属亲朋都已经不再嚷嚷,他们这些外人,自然也没道理继续叫嚣。 只是火都拱到了这样的地步,现在走人,岂不是坐实了他们心虚,更何况收了钱,要不好好做事的话,尾款拿不到啊。 徐燕州扫了一眼那群乌合之众,忽然慢悠悠的开了口:“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在浑水摸鱼,被人恶意利用了,只是大家的心情我都能理解,所以我徐燕州,今日一概既往不咎。” “如果你们想明白了,现在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回自己的岗位,那么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补发三个月工资,但如果你们要继续这样故意闹事的话……” 徐燕州轻笑了一声:“我徐燕州这辈子,没怕过事,你们要和我杠下去,那我一定奉陪到底。” “我只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时间。” 人群里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 每个人都只抓住了那句‘补发三个月工资’这一句重点,但前提是,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回自己的岗位上去。 663 真相 但如果有人不肯回去的话,他们就拿不到这笔天降的意外之财,还会激怒徐燕州。 徐燕州这人不好惹,他连人妻都敢欺负,人家刚成寡妇他就把人给霸占了,听说那寡妇的婆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的,曾经在京都也有点头脸呢,这样的人都招架不住,何况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那还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更重要,这可是天上掉的馅饼。 所以,不过几分钟,人群里就骚动起来,大家都呼朋唤友的准备撤,那些在人群里煽风点火的混混还不死心,想要继续闹,却被工人们直接给怼了回去。 你们不想要钱,老子还想躺着拿三个月工资呢,因此不消片刻,倒是都走的干干净净了。 虽然拿钱消灾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但如果事情能用钱解决,最快速的解决,那么对于现在的徐燕州来说,就是最好的方法。 下午三点时,那些死伤者的家属大概是商量好了,去世的工友,他们统一提的补偿都是三百万,除此之外,徐氏要承担所有的丧葬费,有孩子老人的,还要负责赡养到老人去世孩子成人。 受伤的工友,依据伤情轻重,也都一一安排妥当,徐燕州不差钱,如今他心里有事,只想快速解决这件麻烦,因此很好说话,只要不是太无理的要求,他都满足了。 等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路,天色已经漆黑,徐燕州有些疲倦的乘车离开。 其实将视频公之于众,他也有些宣泄的成分在,不管怎样,季含贞这样说,还是让他憋屈了,难受了。 她想要控诉他,或者去告他,他都配合,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徐燕州自己不怎么当回事,徐竟山和徐老太太却不这样想。 徐燕州的名声已经够差了,之前结婚生子稍稍扳回来了一些,好歹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但现在这视频一出,得,完全打水漂了不说,还倒退回去了。 全京都人都在吃瓜等着看笑话,他们徐家这次可真是名声扫地了。 只是徐竟山现在在徐燕州跟前也没什么底气,徐老太太也早就管不住他了,两人生气归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而现在,徐燕州不想去管外面的舆论,也不想去管京都的人会怎么议论这些事。 他反正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和口碑。 如果这样做季含贞开心的话,那就随便好了。 如果季含贞想让他去坐牢,他也没什么意见,反正自己造的孽,自己全都承担。 远在澳洲的季含贞,却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她开始还翻看了一些相关的报道和消息,但那些网友的评论实在是太恶心太污秽了,她根本不忍卒看。 大部分人骂徐燕州,还有小部分人对着视频里的自己评头论足,从相貌到身材议论个没完,甚至还有人开始扒她的过去和从前的照片。 更有一些人甚至阴阳怪气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啦,一个巴掌拍不响啦,肯定是她自己也放荡不守妇道才会被男人盯上的啦。 又有人说,徐燕州那么有钱,又正值盛年,长的不算顶顶英俊,也仪表堂堂了,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人家年轻小姑娘都睡不过来,还会惦记一个二手货,一个生过孩子的寡妇 就又有人反驳,说你懂什么啊,男人都喜欢人妻,尤其季含贞那时候还刚生产过不久,别有一番滋味呢…… 各种污言秽语实在令人作呕,季含贞几次都被气的直哭。 天快亮时,彭林过来轻轻敲门,季含贞没睡,起身开了门。 彭林拿着手机,小心翼翼开口:“徐先生要您接听一下电话。” 季含贞抬起哭的红肿的眼,望着彭林手里的手机,不知怎么的,倒是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伸出手,拿起手机贴在耳边。 徐燕州的呼吸声清晰传来,季含贞眼底酸楚,又忍不住要掉泪:“喂……” 她强忍着哽咽,轻轻开口。 徐燕州靠在沙发上,猩红着一双眼望着头顶天花板,指间夹着的烟攒了长长一截烟灰,忽然断掉散落在了地毯上。 “彭林都和我说了,是沈桐用鸢鸢逼你的,是不是” “是。” “但其实也是你的真心话,是吧,贞儿” 季含贞说不出话,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她轻摇了摇头,可徐燕州又哪里能看到。 “你还想做什么,都可以,让我坐牢也行,名声扫地也行,我都答应你。” 季含贞实在没忍住,低低的哭了出来:“徐燕州……” “其实你说的没错,你生完鸢鸢不久,在温泉山庄那一次,我就是不怀好意强占了你,但是季含贞,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和你澄清一件事,那天晚上的事,姚则南是知情,且默许的。” “还有从前,我和你说过的,姚则南和沈桐的事,我也没有骗你,不管你信不信我。” 664 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的 季含贞还有什么不信的,沈桐最开始那些话,确实误导性很强,但他最后做的事,就把之前建立的信任全都推翻了。 更何况,如今沈桐知道徐燕淮那边根本不管他的死活之后,就为了保命全都招了。 彭林已经告诉她了。 只是季含贞,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消化这么多的事。 这么多,实在颠覆她的认知,实在匪夷所思的事。 “季含贞,如果是你亲手送我去监狱的话,我徐燕州绝无二话。” 徐燕州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季含贞攥着手机,几乎无声的喃了一句他的名字。 徐燕州没有一个字的怨言,也没有一句指责她的话语,但是季含贞的心里,却更难受了。 “季小姐……” 彭林看她状态不太对,就扶着她去一边坐了下来:“还有一件事,其实,其实,不该是我告诉您的,但是现在我觉得,您还是早一点知道的好。” “什么事”季含贞喃喃的询问,她经历的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她认为温柔深情的丈夫,其实却是个骗婚骗钱的gay,而她季含贞还傻乎乎的蒙在鼓里,蒙了这么多年,还想着为他守孝不再改嫁。 “其实,徐先生当初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当时他头部受伤严重,徐老太太得知他是为了赶去澳城找您才导致的这场车祸,就迁怒于您,十分的生气,后来徐先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又因为头部的重创导致记忆部分缺失,只是随着复健,他的记忆也在慢慢恢复,但是老太太为了彻底断了他对您的情意,找了催眠专家,在复健过程中,刻意主导着徐先生遗忘了关于您的那部分记忆。” 季含贞震惊的根本说不出话,她望着彭林,一双眼一点一点的睁大:“彭林,你不会是在编故事骗我吧” “季小姐,您也许不会知道,在徐先生心里,您有多重要,他对您念念不忘,以至于前后反复三次,他才彻底忘掉了和您有关的一切,这也是为什么,他痊愈后,独独把您忘的干干净净的原因……” 季含贞曾这样讥笑质问过徐燕州,是啊,哪有人失忆,单单把自己最在意的人给忘了的呢。 所以她从来都没有信过他的话。 可没想到,事实就是如此,虽然听起来十分的匪夷所思,让人无法相信。 季含贞说不出一个字,彭林轻轻退出了房间。 她需要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来消化这一件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真相。 …… 徐燕州又是一夜未睡,清晨,他从卧房出来,眼底已经满布血丝。 他让人泡了很浓的黑咖啡,早餐也没吃什么东西,就让司机开车送他去公司。 中途,他接了几个电话,脸色渐渐又难看起来。 他没想到舆论变的这样快,视频公布出来他徐燕州最初确实招来铺天盖地的恶评和辱骂,但现在,风头却转到了季含贞的身上去,扒私的,污蔑的,污言秽语调侃讽刺的,用的那些词,实在不堪入耳。 徐燕州直接将电话打给了徐氏的公关部和法务部。 大约一个小时后,徐氏长宏实业的官方微博,直接发出了几封言辞锐利的律师函,律师函上抓取的账号全是在网上发布羞辱季含贞的博文或者恶意散播虚假编纂的和季含贞有关的各种黄料的一些大v博主。 但几乎没有一个账号,是骂过徐燕州的,也就是说,徐燕州做这件事,根本纯粹就是为季含贞做的,对于外界对他的辱骂和恶评,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徐氏的法务部几乎和赵氏的齐名,但因为徐燕州名声不大好,从前私生活也没赵平津检点,所以其实他这边的法务部的律师们,处理这种事的经验还要更丰富一些。 更何况徐燕州直接下了令,往死里告这些人,而且不接受和解,律师函上只列出了十几个账号,但是后面还有个‘等’字,徐燕州的意思,一个都不放过,法务部专门调出几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实习律师来收集网上发布恶评的账号,最后所有的赔偿款都归律师所有,假设一个性质恶劣的账号赔十万,就这铺天盖地的恶评数量,挑出来一百个还不是轻而易举,也是一笔惊人的收入了,因此,那些刚毕业的实习生,一个个都打了鸡血一般,几乎不吃不睡的盯着网上的动静。 徐燕州这种有钱有势又性格强悍的人,一言不合就是用钱权砸你,那些键盘侠骂骂咧咧的认怂删微博,但也无济于事,早被实习律师们用权证链给抓取了罪证,就算删了帖子和评论,也照样无济于事。 据说徐氏的法务部这一次赚的盆满钵满的,上上下下都对他们未来的老板娘季含贞感激不已,这也是后话了。 视频事件随着徐燕州的这一举动,渐渐又转变了风向。 毕竟,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这些事,若说他对这个女人从头至尾都是强占,全无情意,好似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京都众人持续议论着这些事的时候,徐燕州却直接飞到了澳洲去。 665 要女儿 他去澳洲,也只有一个目的。 沈桐将所有事和盘托出,鸢鸢的身世,徐燕州自然也已经知晓。 说实在话,沈桐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就连徐燕州自己都有点懵。 但懵过之后,他却也发现,一切事情,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那时候的他,遗忘了在澳城与季含贞的过往,所以他们两人之间具体的时间线,他根本一头雾水。 因为她嫁给姚则南,就理所当然认为鸢鸢是姚则南的女儿。 但他后来发现姚则南和沈桐的猫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鸢鸢的身世存疑 徐燕州实在没忍住,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鸢鸢的身世,他和季含贞之间想必早就有了转机,又何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 他的心里憋着一股气,一股莫名其妙却又说不出来的怨气,他自己甚至都觉得自己矫情,但却控制不住。 明知道季含贞是被沈桐拿着鸢鸢的性命逼迫才录的视频,但心里就是有些说不出的委屈。 就算知道她是被逼的,但却好似认定了她其实也就是这样想的。 在她心里眼里,他简直一无是处。 徐燕州想,从一开始她就只想和他彻底划清界限,他成全了她。 现在,他也依然成全她,但是鸢鸢是他的女儿,他是要把女儿带回去的。 他有了名正言顺的孩子,将来鸢鸢也可以做他的继承人,他没觉得女儿就不能继承家业。 他徐燕州以后就算是一辈子打光棍,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季含贞这几日,也在想着鸢鸢的事。 徐燕州该是已经知道了,但他半点口风都没有透露,那天的电话里,也不曾提起鸢鸢。 她的心却高高的提着。 如果徐燕州要把鸢鸢带回徐家呢。 她好像根本也没有阻拦的资格。 当初他不是无故失踪的,他也是受害者,不管后来他曾做过多么恶劣的事,但季含贞好似都没有办法再恨他,怪责他。 更甚至,季含贞还有些自责的想,如果她早一些相信他的话,也许她和鸢鸢就不会遇到这些事,鸢鸢也不会受到这一场惊吓。 所以,当季含贞得知,徐燕州已经到了澳洲之后,整个人立刻就慌乱了起来。 但让季含贞意外的是,徐燕州到了澳洲之后,却一直都没提起她,也没有和她见面。 他先去见了沈桐,见过沈桐之后,就通知彭林他要去医院探望鸢鸢,让他转告季含贞,如果不想看到他的话,就暂时回避。 彭林转述这些话的时候,都有点不敢抬头。 季含贞显然也没想到徐燕州会这样说,他这话说的听起来客气,其实意思很明确,只差没直接说,他不想和她见面,让她自己识趣的不要出现了。 季含贞一瞬间有些说不出的委屈,可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和鸢鸢说几句话就走。” 徐燕州来的时候,季含贞早已离开了。 鸢鸢坐在床上,正在画画,听到推门声,她抬眸望过去,那双眼漆黑澄澈,虽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是空洞的,没有温度的,但徐燕州的眼眶也瞬间变的炙热起来。 “在做什么”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轻声询问。 鸢鸢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面前的画作上,她一笔一划,十分专注的将最后一点画完,方才放下了画笔。 徐燕州看不太懂她画的东西,但老师们的评价都特别的高。 他想夸奖几句,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在他这个外行人看来,鸢鸢的画,除却色彩十分丰富大胆之外,他真的有点不大理解。 “嗯,这边……这个是猫头鹰吧挺像的。” 徐燕州很认真的评价着:“还有,这里的色彩很好看……嗯,很醒目。” 鸢鸢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把画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然后扭过身,背对着他。 很显然的是生气了。 她画的根本不是猫头鹰。 他都不懂,还要装着很懂的样子。 还不如妈妈呢,妈妈看不懂,就会直接说看不懂,然后问她。 徐燕州有点尴尬,又有点不知所措。 这对闺女和对儿子是完全不同的,要是个臭小子,敢这样对老子,先上去狠狠揍一顿屁股,不就老实了。 但面对小闺女,徐燕州感觉自己就像是捧着一块嫩豆腐,不得不加倍的小心,万分的注意。 “那个……” 徐燕州轻咳了一声,试图挽回点什么,鸢鸢却直接从床的另一侧爬了下去,向门口走去。 “鸢鸢,你要做什么” 徐燕州赶紧追过去,鸢鸢不搭理他,她想要妈妈。 刚才妈妈出去的时候,眼睛有点红红的,鸢鸢怕妈妈一个人躲着哭。 徐燕州只能跟着鸢鸢往外走。 鸢鸢很快走到了隔壁的房间外,她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之后,就走上前,轻轻推开了门。 徐燕州看到了背对着门的方向坐在那里的季含贞。 她的背影看起来十分的寂寥,透着一点说不出的失魂落魄。 666 两个白眼狼 鸢鸢走过去,爬到季含贞膝上,抱住了她的脖子,像之前每一次一样,趴在了季含贞怀里。 季含贞低头摸了摸女儿的脸:“怎么过来妈妈这里了” “要妈妈。” 鸢鸢很干脆的说出了这一句,这也是她第一次,说出三个字的短句子。 季含贞惊呆了,接着却是狂喜,她抱着鸢鸢不停的亲吻她:“鸢鸢,鸢鸢……” 徐燕州心里欢喜之余,却又有点失落。 一个小白眼狼。 一个小小白眼狼。 母女俩都是讨债鬼。 他上辈子该不会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所以这辈子才会遇到季含贞,还有个完全养不熟的亲闺女。 徐燕州对上鸢鸢那双有点挑衅的眼瞳,也把脸色沉了下来。 他重重咳嗽了一声。 季含贞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一下子抱紧了鸢鸢,站起身,缓缓转过脸看向门口。 徐燕州站在那里,风尘仆仆,额上还有着清晰的伤。 人看起来,是真的憔悴的不行。 季含贞心口里全是酸涩,她知道他成了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自己那个视频的缘故。 想要说一句对不起,但是一向被捧着被骄纵惯了的人,好像突然让她低头,自己也觉得尴尬,不好意思。 徐燕州看她一副受气小媳妇样儿站在那儿,心里又是不忍又是憋屈又是别扭。 好像是他又怎么她了一样。 但明明是她都快把他整没半条命了。 虽然知道她是无辜的,只是为了他们的女儿的安危才不得以这样。 但心里就是矫情的怨她。 他干脆就不看她,直接看向鸢鸢,冷着声音道:“沈桐都说了,我既然知道鸢鸢是我的女儿,那我是一定要带她回去的。” 怕什么来什么,季含贞一双眼立刻就红了。 鸢鸢也听懂了,她两只小手死死扒着季含贞的脖子,小嘴抿紧,看着徐燕州的那双眼,渐渐也带了怒气。 徐燕州说完,却也并未上前直接抢走鸢鸢。 他看了两人一眼,越发觉得憋屈的慌。 怎么他这个亲爹这会儿成了欺负杨白劳父女的黄世仁了 她和鸢鸢两个人紧紧抱着,一个红着眼一个瞪着他,好像他要怎么作恶似的。 徐燕州简直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这两天你好好准备一下,收拾一下,后天我来接鸢鸢。” 他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而他转身那一刻,季含贞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说后天来接鸢鸢。 而他根本没有提到她半个字。 他就是来和她抢女儿的。 他只要鸢鸢。 季含贞只觉得双腿一软,委屈瞬间盈满了整个胸腔。 徐燕州还是恼她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就是恼她了。 季含贞了解他的脾性,他大约,也是真的彻底对她失望了,所以,自始至终,他也就那样冷淡的看了自己一眼。 可他难道不知道她当时面临的处境吗 他既然知道鸢鸢是他的亲生女儿,为什么还要因为她顾及鸢鸢安危不得不妥协生气 季含贞又委屈又难受,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鸢鸢,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为了鸢鸢这个特殊的孩子,一个人在夜里掉了多少的眼泪 现在他知道鸢鸢是他的亲生女儿了,就要把人带走,她这个做母亲的感受,他一点都不体谅。 季含贞越想越气,如果徐燕州真的要不管不顾带走鸢鸢的话,她余生也没什么希望了,既然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好顾及的了。 季含贞将女儿放下,又叫了保姆过来陪着她玩,她随便去洗了个脸,挽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就出去找徐燕州。 彭林就在外面,问了彭林徐燕州在哪,季含贞也没废话,转身就去找人。 彭林想喊住她,但张了张还是什么都没说。 季小姐这会儿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凶,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有什么火力,也只能辛苦徐先生先自己承受着了。 季含贞站在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一说一,该道歉的她道歉,该争取的,她也不会放弃。 如果徐燕州愿意和她共同抚养女儿,一起拥有的鸢鸢的监护权,那自然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如果徐燕州非要把鸢鸢带走的话,她今天就当一次泼妇,当着他的面打开窗户跳下去。 没了鸢鸢,她就没了主心骨,她以后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季含贞理清思路,一把推开了门。 门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正在开视频会议的徐燕州,虽然戴着耳机都被惊动了,他下意识回头,看向季含贞。 而与此同时,视频里也出现了季含贞的身影,正在开会的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徐燕州,我有事和你谈。” 季含贞抬手理了一下头发,迈步走进去,直接关了门。 徐燕州忽然想到自己还在开会,赶紧将笔记本扣上了。 “你要谈什么。” 他倒还算镇定,但在看到季含贞红通通的一双眼时,明显又有点气弱。 “首先,我为视频的事情向你道歉,但是事出有因,你也是知道的,更何况鸢鸢是你女儿,不管怎样,我也是为了你女儿的安危着想。” “我知道,所以,这件事,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句怨言,我也没怪你。” “那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就不再提了,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鸢鸢的事。” “商量什么” “我不会放弃鸢鸢的抚养权和监护权。” “所以呢。” “如果你非要和我争的话,那我也只能回国和你打官司,我知道你们徐家的法务部很厉害,但是不管怎样,我季含贞也只能尽力去拼去争取。” “你既然知道,还要和我打官司,季含贞,你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金钱和精力” 徐燕州说着,又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我就算把女儿带回去,也不会不让你探视的,你想女儿了,随时都可以去看她。” 季含贞原本就红的吓人的一双眼,立刻就盈满了泪。 徐燕州移开视线,拿起烟盒点了一支烟。 667 携女出走 他就不能见她,见了就要坏事。 “你先出去吧,我这边正在开会,挺重要的,你也知道,国内现在一堆烂摊子我得收拾,我要把女儿带回去,总不能让她生活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 他这话说的一本正经的,又合情合理,季含贞就觉得自己再继续和他争下去,就好像是在胡搅蛮缠似的。 “那你什么时候还有时间” “如果你只是要和我谈鸢鸢的事情的话,那你直接去找彭林就行,我现在很忙。” 徐燕州没有转身,也没有看她。 他自己心知肚明的,只要他回头看一眼,他就完了。 季含贞什么都没再说,转身离开了。 徐燕州听到房间里再也没有了半点动静,他方才缓缓转过身。 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徐燕州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向后靠在沙发背上,闭了眼。 也许,在她心里,真的只有女儿是最重要的。 她满眼,满心,惦念的只有鸢鸢。 除了一句抱歉,她没有问过他这些日子过的怎样,他头上的伤好点没有。 她拒绝沈桐最初的提议,也不过是因为她不想让鸢鸢有一个声名狼藉的父亲。 她最终妥协,也是因为鸢鸢的生命遇到威胁。 自始至终,都是围绕着鸢鸢,她的心,她的一切。 多可笑,他从前要吃姚则南那个人渣的醋,现在要吃自己亲生女儿的醋。 其实,这醋也都吃了几年了,他也早习惯了。 就是有点意难平,他在她心里,真的一丁点的位置都没有吗 徐燕州这边心情极差,情绪低落。 季含贞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想在女儿面前露出消极的情绪。 但鸢鸢十分敏感,好似早已察觉到了异样。 晚上鸢鸢画了一幅简笔画,她往日画的作品,季含贞多半都看不太懂,鸢鸢的思维实在太过天马行空了一些,非常人可以比拟的。 但这幅画,季含贞却一眼就看懂了。 鸢鸢画的是一个侧躺着睡觉的女人,女人的肚腹高高隆起,里面蜷缩着一个和她姿势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也在香甜的睡着。 鸢鸢还在画上写了三个字:送妈妈。 季含贞拿着话,一把抱住了鸢鸢。 她明白鸢鸢的意思,她不想和妈妈分开,她想要永远做妈妈的孩子,就如蜷缩在妈妈温暖子宫里的小孩子一般,一辈子都在一起。 季含贞轻轻摸了摸鸢鸢的小脸:“鸢鸢,你要不要跟妈妈一起走” 鸢鸢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季含贞轻轻亲了亲她:“那今晚我们鸢鸢晚一点睡,妈妈去收拾一下东西,就来接鸢鸢。” 差不多到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彭林也回去休息了。 季含贞悄悄起床,又给鸢鸢穿了一件外套,两人并没带多少东西,季含贞背了包,拎了个拎包,而鸢鸢就背着自己的小画板,两人蹑手蹑脚出了病房,直奔电梯。 顺利到达一层,电梯门打开,外面依然是空无一人,季含贞牵着女儿的手,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直到走出医院大门,季含贞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提前订好的车子,就等在医院外,季含贞和鸢鸢上了车,一颗心,才算彻底落回了肚中。 深夜,季含贞也舍不得鸢鸢跟她一起奔波,所以她提前订好了离医院很远的一家酒店。 出租车司机将两人送到酒店外,已经是凌晨快两点了。 季含贞带着鸢鸢办理入住,一切妥当,正要往电梯走的时候,酒店入口的旋转大门处,却起了不小的骚动。 徐燕州和彭林带了几个保镖,正大步走进来,季含贞只觉得心脏蓦地一缩,下意识拉起鸢鸢就要往电梯跑。 徐燕州倒是被她们母女俩现在的样子给气笑了。 她可真行,大半夜的不睡觉,带着他徐燕州的女儿玩这出离家出走的把戏。 徐燕州站着没动,示意彭林过去接鸢鸢。 季含贞一把抱紧了女儿,鸢鸢也紧紧抱着她的脖子,两个人,两张脸贴在一起,好像他是作恶多端的恶人一样可怕。 “徐燕州,你要是非要抢走鸢鸢的话,你就把我杀了吧,要不然,我不可能把女儿给你的……” “我抢走鸢鸢” 徐燕州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在她心里,真是丁点正面形象都没有。 他什么时候说要抢走女儿了 他不是和她说的很清楚,她想女儿了,随时都可以来探视,他徐燕州还没混账到要把亲生母女硬生生分开的地步。 “反正我不可能和鸢鸢分开的,徐燕州,你要是一定要把鸢鸢带回去的话,那我也只能回京都跟你打官司到底。” “你和许禾不是关系挺好的吗你可以让她帮你请赵氏法务部的金牌律师跟我打官司,正好我也可以顺便检验一下徐氏的这些律师水准如何。” 徐燕州说到这里,似乎是真的心力交瘁,半个字都懒得和她再说,他对彭林摆了一下手:“你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回国,季小姐的回国手续也顺便帮她办妥当。” 彭林愣了一下,忙点头应了。 季含贞却有点懵,他这话的意思,也就是做好和她打官司的准备了 季含贞其实并不太想和他对簿公堂,但是现在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得通了。 “徐燕州……” “又怎么了” “那我们先把话说清楚,如果打官司,我打赢的话,你要守信用,不能再和我争女儿的抚养权和监护权。” “你放心,只要你能打赢。” 徐燕州看了她一眼,心里又气又恨又无奈,实在不想和她多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人了。 季含贞看他走的步履极快,没有半点留恋,心里更是郁郁,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一样沉。 就算回去她能请许禾帮忙,但是打官司也是一件十分耗费心力精力的事情。 如果到最后,她没能打赢的话,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徐燕州把女儿抢走。 季含贞越想心情越沉重。 就算自己靠着赵氏法务部的金牌律师,能有个五分的胜算,但徐燕州这样的混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 668 睡的流口水 他名声又差,在京都又有权有势,若是他铁了心要赢官司…… 别说五分胜算了,怕是三分也没了。 季含贞后半夜几乎没怎么合眼,只在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彭林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 他放下手机,对坐在后排的徐燕州道:“徐先生,季小姐大约是还没睡醒,昨晚毕竟折腾的太晚了……” 徐燕州抬腕看看时间,“一个小时后再给她打。” 半小时后,季含贞的电话打了过来。 “季小姐,我们就在酒店楼下等着您,还有鸢鸢小姐和您在医院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季含贞闷闷应了一声,强打起精神,带了鸢鸢下楼。 没睡好,加上之前哭过,季含贞眼睛肿的厉害,只能戴了墨镜。 彭林早早迎上去帮她拿行李,季含贞看了一眼那辆车,低声对彭林道:“我和鸢鸢坐其他车吧。” 彭林想了想,很认真道:“其他车上倒是有空位,但是只有一个了,您和鸢鸢小姐要是愿意分开坐的话……” “那算了。” 季含贞不想和鸢鸢分开,鸢鸢也不想和妈妈分开。 万一徐燕州要给女儿灌迷魂汤,或者又拿一大堆宝石来蛊惑鸢鸢,季含贞决定不给他这个机会。 更甚至,季含贞还自己先上了车,然后才让鸢鸢上车,用自己隔开了徐燕州和鸢鸢父女俩。 徐燕州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眉毛微挑了一下。 季含贞做好了战斗准备,但徐燕州压根没说话,也就鸢鸢上车后,他问了鸢鸢两句,鸢鸢不搭理他,他也就闭嘴了。 车子平稳出发,没一会儿,鸢鸢就靠在季含贞怀里睡着了,季含贞一夜没怎么睡,困的也撑不住,迷迷糊糊也睡着了。 徐燕州看一眼靠在他肩上睡的沉沉的季含,他想要伸手推开她,但最后,却又握住她的肩,让她枕在了自己腿上。 季含贞半点反应都没有,一路昏天暗地睡到机场,徐燕州把她推醒时,看到了自己西裤上那一小片暗色的水迹。 她睡的都流口水了。 季含贞被推醒,脑子还有点懵,待到醒过神来,自己臊的不行,脸都涨红了,压根没敢看徐燕州一眼。 徐燕州仍是没说什么,率先下了车,季含贞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这样丢人的事,她保证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长途飞行十分累,季含贞和鸢鸢下了飞机后,都有些不舒服,大抵是心情太差,食欲不振,飞机上季含贞就吐了两次,而刚下飞机,她就又吐了个昏天暗地。 徐燕州要送她去医院,但季含贞执意不去,她实在太累了,只想回自己家,昏天暗地睡上一觉。 但现在回哪里,却也成了个问题。 姚家,她是坚决不想再踏进去半步,就算姚太太和她关系不错,十分无辜,但是回去姚家,就想到之前的点点滴滴,季含贞就恶心的不行。 之前自己买的公寓,蒋润南对门那一间,早就搬走了,很久没有住人,现在过去也要提前打扫卫生。 另外那一套公寓也一样,因为回来的突然又匆忙,季含贞根本没顾上做这些。 “先去酒店吧,随便一家酒店就可以的。” 季含贞吐完,实在虚弱的没力气,也不想再折腾,就对彭林说了一句。 “季含贞,你觉得回了京都,我会让我女儿出去住酒店” 徐燕州不等彭林开口,直接回了一句。 季含贞不想和他吵,也没力气和他吵,“那你说怎么办吧,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到最后,兜兜转转,又回了栖霞路的别墅。 反正也就过度一两天,她让人先去收拾公寓的卫生,马上自己养点精神,就能带着女儿搬出去了。 季含贞没精力多想,她从没有这样的困倦过,恨不得立刻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这一觉,足足睡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 就连鸢鸢都早早醒了,但季含贞还是睡的雷打不动。 徐燕州几次让人上楼去看,都说季小姐还在睡着。 他最后,也就没让人叫醒她,对佣人交代了一句:“我带鸢鸢先回徐家一趟,她醒了你们记得告诉她,别让她担心。” 鸢鸢是不肯跟他出门的,但徐燕州直接把人给扛了起来:“放心,待会儿就把你送回来,不会让你跟你妈分开的。” 鸢鸢揪他头发,又龇着小米牙咬他,徐燕州倒是不觉得疼,就是挺无奈的:“怎么和你妈一样,属小狗的啊,一生气就咬人。” 鸢鸢一双大眼就瞪住了他。 徐燕州最初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鸢鸢一直瞪着他,好像还越来越生气。 他忽然想到,可能是自己刚才说她妈妈的缘故。 他怕小丫头气坏了,就忙补了一句:“不过,还挺可爱的,你们俩都可爱。” 鸢鸢还不搭理他,但总算不那样瞪着他了。 徐燕州微微松了一口气。 直到上了车,他才觉出不对来。 他怎么就被这黄毛丫头给拿捏住了 他被她妈欺负这么狠也就算了,凭什么她一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骑他头上来 徐燕州就打算认认真真给鸢鸢上节课。 “鸢鸢。” 徐燕州转过脸,望着女儿。 鸢鸢小身子扭到一边,给他一个肉嘟嘟的侧脸。 徐燕州试图把她扳回来,鸢鸢就开始瘪嘴。 “好了好了,停,赶紧停,不准哭。”徐燕州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松开手。 鸢鸢又扭了扭,这次直接给了他一个完整的背影。 徐燕州也不敢再招她,要是别人家女儿是小祖宗的话,那他女儿就是一百个小祖宗加起来都惹不起。 他要是敢把鸢鸢弄哭,他敢保证,季含贞那女人一定会咬牙切齿一副要弄死他的模样冲过来咬他。 到了徐家,徐燕州将鸢鸢抱下车,一边往主楼走,一边对她道:“爸爸就是带你回来认一下门,见见徐家的人,你要是喜欢这里,以后爸爸再带你回来,你要是不喜欢,以后就不回来。” 徐燕州也就是这么想的,他以后肯定不会再听老太太的话找人结婚生子什么的。 669 心都给他抱化了 要是只有鸢鸢一个,就给鸢鸢,要是…… 徐燕州没有再往下想。 反正现在,他觉得想这些挺没意思的。 他和季含贞马上就要打官司了,季含贞还可能给他生孩子 那女人现在好像是真的铁了心准备和他打官司了。 徐燕州又不是没打过官司,但这还是第一次,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对簿公堂。 只是骑虎难下,现在狠话放出去了,总不能打脸收回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 鸢鸢这趟徐家之行,倒是十分快速就结束了。 原因无他,鸢鸢不喜欢看起来严肃刻板的徐家老太太,也不喜欢徐竟山。 徐竟山现在退了后,日常生活越发一塌糊涂,沉溺酒色昏天暗地。 若说之前还算保养得宜老当益壮,但现在整个人精气神卸掉,瞬间像是吹气球一样痴肥起来。 满身酒气,老眼浑浊,走路摇摇晃晃,一身肥肉,在鸢鸢眼里,简直就像是个魔鬼。 小姑娘特别机灵,知道这会儿在陌生地方谁才是靠山,所以徐竟山一出来,鸢鸢直接抱住了徐燕州的大腿。 这一抱,差点没把徐燕州心都抱化了。 活到三十来岁,才第一次体会到当老父亲的心情,被闺女这样依赖信任,徐燕州差点老泪纵横。 也不顾什么尊老爱幼长幼有序,直接瞪了徐竟山一眼,连声喊着让佣人扶徐竟山回房间休息。 徐竟山这酒劲儿还没消,人也反应迟钝,被自己儿子这样呵斥,也没时间动怒,亲孙女也只匆匆看了一眼,又被推回了房间。 徐老太太只能叹息一声,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丰厚无比的见面礼拿出来给鸢鸢。 鸢鸢也不伸手,就大眼眨巴着看着徐燕州。 徐燕州一颗老父亲的心柔软的不行,摸了摸女儿的脸:“给你你就拿着,以后都是你的私房。” 小姑娘这才瞄了那些盒子一眼,只觉得古朴精致又好看,因为盒子上镶嵌着各种玳瑁珐琅贝壳宝石,五颜六色的,正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徐燕州大手一挥让人替鸢鸢收好东西,徐老太太称自己累了要休息,不留他们了,徐燕州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带了女儿离开,本来也就没想带着鸢鸢在徐家吃饭。 季含贞那女人这会儿估摸着应该醒了,心里肯定着急的很。 他又不是后爸,还能对鸢鸢不好 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平时看起来不也挺聪明的么。 季含贞确实醒了,醒来第一时间就是找鸢鸢,得知徐燕州带鸢鸢回了徐家,季含贞心里长草了一样不安生。 虽然佣人说,徐先生说了一会儿就回来,但季含贞还是不放心。 许禾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有点心神不宁,直到说起打官司的事,季含贞才回过神来。 许禾听的有点无语,又想笑,这徐燕州的心思,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就贞姐姐看不出来。 徐燕州要是真的只要女儿不要妈,就凭他的身份地位和能力,还有这强势的手段,他还用的着和季含贞打官司这样费事 “贞姐姐,我当然可以告诉赵平津,把赵氏法务部的律师无偿借给你用,只是我觉得现在其实还有更简单的办法的。” 季含贞现在整个人都因为女儿的事乱了心神,颇有些没有章法,也拿不定主意,许禾这样一说,她就赶紧问:“禾儿,你有什么办法,你快告诉我吧,我真的都快急死了……” 许禾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捡重点把自己之前怎么追赵平津的事儿给说了个大概。 “贞姐姐,我觉得徐先生是个很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人,尤其是面对你,所以,打官司这样的方式,其实不太适合你用,你不如也学我那时候,脸皮厚一点,主动低个头,毕竟这次徐先生真的挺惨的,我走哪都能听到有人议论他,骂他。” “可是他都不理我,连和我说话都不大愿意,就算是和我说话,也只是说鸢鸢的事情……” “贞姐姐,他要是真的不想理你,见你,怎么可能安排你和他一起回国,还住在栖霞路这边” “只是因为鸢鸢和我分不开,他舍不得女儿,所以我就是个顺带……” “那你要不要试一下你去和他说,你要搬出去,现在就搬,看他怎么说” 季含贞挂完电话,心更乱了。 她一个人在卧室里发了会儿呆,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时,她才猛地回过神,随便换了件衣服下楼。 徐燕州抱了鸢鸢下车,鸢鸢一眼看到妈妈出来,立刻就扭着小身子要下来。 徐燕州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小白眼狼。” 鸢鸢顾不上理会他,下了地就往季含贞身边跑。 季含贞忙蹲下身抱住了她,母女俩像是几天没见了一样亲热了好一会儿。 季含贞这才将鸢鸢放下来,对徐燕州道:“我的房子已经让人过去收拾卫生了,下午就能住,我打算带鸢鸢搬过去。” 徐燕州闻言,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你要搬自己搬,鸢鸢跟我住。” “鸢鸢没和我分开过,她会不适应的。” 季含贞忍住心酸,故作平静道:“反正你想她了,也随时都能去看她,我也不会不让你探视女儿。” 这是用他的话来堵他的嘴了。 徐燕州瞬间憋了一肚子气:“季含贞,我这才刚知道鸢鸢是我亲生闺女,她都五岁了,你自己扪心自问,我们父女耽误了五年时间,我徐燕州想和她朝夕相对,很过分” 当然不过分,季含贞确实无话可说。 “那你问鸢鸢,鸢鸢如果愿意跟你住,我也没什么说的。” “你明知道你女儿偏心你,肯定选择你,你还让我问,我能问个什么出来” “那我们都要打官司了,我还住你的别墅,你这让我怎么打官司到时候这都是证据,证明我不能独立赡养女儿,还要依靠你这个亲生父亲才有落脚之地,我官司能打赢吗” 季含贞又气又委屈,差点就哭了。 670 傻了 “放心,这别墅早他妈就在你名下了,法官只会以为我徐燕州吃软饭住女人的房子,养不活自己女儿,然后判我官司打不赢!” 徐燕州大约也被气到了,甩下这一句,转身就走了出去。 季含贞站在那儿,看着他出去的背影,一时倒是呆住了。 徐燕州本来就不是个小气的人,对她和鸢鸢更是十分大方。 那天晚上她喝醉了,还说让他把徐氏给他,他甚至半点迟疑都没就同意了。 季含贞的气消了半截,又有点心软。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要不,就试试禾儿的办法 可是,要怎么厚脸皮,怎么低头…… 他这臭脾气,不肯好好说话,一点台阶也不给。 季含贞心乱如麻。 以至于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依然没胃口,而她之前最喜欢的一道汤端上桌时,季含贞甚至有点反常的反胃恶心起来,以至于她没忍住,刚站起来转过身,就直接吐了。 徐燕州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几乎是第一时间起身冲了过去:“季含贞,你到底怎么了” 她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吐了。 他就不该听她的鬼话,什么睡一觉就好了。 “去医院,现在就去。” 徐燕州直接将她抱了起来,鸢鸢也吓到了,站在一边眼泪汪汪看着季含贞。 季含贞却虚弱的摆了摆手:“徐燕州,你把那个汤端出去,我不能闻那个味儿……” “别管什么汤不汤了,现在就去医院。” 徐燕州抱了人出去,大步向外走。 “鸢鸢,鸢鸢吓到了……”季含贞自己难受,却还惦记着女儿,徐燕州只能停步,让保姆抱了鸢鸢跟上。 只是出了小楼,也许是呼吸到了外面新鲜空气,季含贞觉得自己瞬间就活了过来。 “徐燕州你把我放下来,我感觉好多了……” “季含贞,你最好给我闭嘴,之前在飞机上你吐了几次” 徐燕州几步走到车边,佣人赶紧开车门,季含贞被塞上车,却抵住车门:“徐燕州,你看,我这没事了,我刚才就是闻到那个汤味道才想吐的,我现在好的很……” “好的很,也去医院做一个检查,季含贞,我女儿才五岁,不能没妈。” “你咒我死” “我是为你好。”徐燕州冷着脸将她塞进车子,自己也跟着上车,“鸢鸢也过来。” 徐燕州伸手接过鸢鸢,将她放在膝上坐好,就吩咐司机开车。 到了医院,直接去了胃肠科,季含贞看起来生龙活虎的,确实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看了医生,说了症状,徐燕州就问:“要不要去做肠胃镜,全都检查一遍” 季含贞一听要做肠胃镜,脸色都变了:“徐燕州,我不做,我好好儿的,你干嘛非要折腾我我都说了是那个汤味道不对我才想吐的……” 医生听她这样说,忽然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二位,我建议,不如尊夫人去做个b超或者验一下血她刚才说闻到汤的味道才会吐的,这也有可能是妊娠初期的正常反应……” 季含贞一下子愣住了。 徐燕州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半天都没反应。 医生放下手中钢笔,又道:“这位先生,不如你带太太先去做一下检查如果确定是妊娠反应的话,孕初期用药是需要十分谨慎的……” 徐燕州忽然上前了一步,他定定看着面前的医生:“医生,您刚才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医生很有耐心,大约也是被徐燕州此时的反应给逗乐了,就笑道:“这位先生,我是说您的太太很有可能是怀孕了……” 徐燕州觉得自己耳边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嗡嗡的响成一片,他什么都听不到。 医生后面又说了什么,他也完全听不见,怀里抱着的鸢鸢,被他直接塞给保姆,而傻坐着的季含贞,却被他直接给抱了起来。 “徐燕州你干什么啊……” 季含贞吓了一跳,转而又觉得丢脸的不行。 医生大概是见怪不怪了,笑嘻嘻在一边看着。 徐燕州抱着季含贞出了办公室,脑子里却还是一片凌乱,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b超检查在什么地方做 去妇产科还是直接去采血室季含贞之前吐了几次了,又和他生气吵架,会不会对身体不好,影响到母体和胎儿生长发育 徐燕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团,走廊里人来人往,路过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季含贞简直想找条缝钻进去:“徐燕州,你能先把我放下来吗我没事儿,自己能走……” 徐燕州却忽然低头看了季含贞一眼。 这一眼,简直让季含贞都有些错愕了,因为,实在是有点太温柔,温柔到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徐燕州也不是没有这样温柔的看过她,但是从没有像刚才这一眼一样。 “我们去自己医院,我找最好的医生,给你做检查。” 季含贞听他这样说,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要不是自己知情,都要以为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做个b超多简单的事儿,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季含贞都觉得臊的慌。 再说了,现在也没办法确定是不是怀孕了。 她当时真的是安全期,而且,自己生了鸢鸢之后,身体一直都没有生产前好了,有时候生理期也不怎么准,总之,季含贞没觉得自己会这样容易就有身孕,说不定就是乌龙一场。 更何况,如果真怀孕了,该怎么办 鸢鸢一个人都让她焦头烂额,再生一个,徐燕州会怎么办 自己还有场官司没和他打,凭什么要给他再生一个 季含贞越想越气,再生一个,自己就彻底没出路了,这辈子都被这狗男人给绑死了。 “我不去你的医院,你放我下来,徐燕州,你现在就把我放下来,我就在这里做检查。” 徐燕州怕她动怒,情绪波动起伏太大,只能将她先放下:“你别发火,有话就好好和我说,你想在这里做检查,那就在这里做,我让彭林去清场。” 671 是子凭母贵 “你发什么神经啊我做个b超你让人去清场徐燕州你是不是觉得你名声太好了” 季含贞简直是想不通他的脑回路。 “人太多,我怕你被人碰到。” “我没那么娇弱,再说了,我也未必是怀孕了,就算是真怀孕了,我也未必……” “你未必什么”徐燕州一把扣住季含贞的手腕,他似乎是真急了,真怕了,眼睛瞬间变的赤红:“季含贞,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个都不准有……” 季含贞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 他知道自己可能怀孕了,就反应这样激烈,又紧张成现在这副模样,可见他对孩子的重视。 但就是这份重视,更让季含贞难受。 他要鸢鸢,也要她肚子里这个可能存在的孩子,就是不说要她。 “我怎么了我怎么不能想了就算真怀孕了,这孩子也是我的,我有权利决定要不要……” “季含贞!”徐燕州声音都有点抖了:“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这样说怎么了我为什么要给你生孩子你和我抢鸢鸢我已经束手无策了,再生一个,再被你抢走吗凭什么我的鸢鸢生下来就没爸爸,这个孩子生下来也可能没有妈妈” 季含贞的眼圈一点点的变红,她用力推开徐燕州:“你少管我的事,反正我是不会给你生的……” “季含贞,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没有要和你抢鸢鸢……” “是,你只是抢她的抚养权监护权而已,我可以随时探视,我都听的耳朵起茧子了。” 季含贞抬手把眼泪抹掉,她对徐燕州笑了一下:“你也不用太紧张,也未必就是真怀孕了。” “贞儿……” 徐燕州忽然轻轻唤了一声。 季含贞蓦地颤了一下,但下一瞬,泪却落的更凶。 这次在澳洲见面,到今日,他这是第一次,这样唤她。 而更大的原因,可能也是因为她肚子里或许有了孩子。 “你是非要逼着我说出来,是不是我为什么要鸢鸢,因为我知道你和她分不开,只要鸢鸢在,你就永远在,归根结底,我还是要你季含贞。” “可你当时去澳洲,你明明是恼了我,不肯见我的。” “不肯见你,不还是见了,只是你所有心思都被女儿占了,你窥探不到我的真意。” “你只是因为我可能怀孕,所以才这样说,为了稳住我的,是不是” “是,如果不是今天这个契机,我可能还会再忍一段时间。” “你会和我打官司对簿公堂” “我应该坚持不到那一天。” 徐燕州苦笑了一声:“贞儿,你非要逼着我说出来,我徐燕州这辈子最不像男人的时候,都是在面对你的时候。” “那你对视频的事,当真一点都不在意” “如果不是你的真心话,我就不介意。” 徐燕州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些事暂且先不提了,我们先去做检查,对于我来说,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季含贞乖乖跟着他走。 先验了尿,但或许是日子太短,验孕棒上反应的线条颜色十分浅,医生就建议采血验一下,更精准。 等结果的时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徐燕州无疑是紧张而又期待的,但季含贞的心情却有点复杂。 如果真的怀孕了,很多事,很多从前的想法,可能都要一一推翻。 而她,前所未有的茫然。 那天借着酒醉放纵了一次,实则也是让自己就此放下了一份执念。 只是季含贞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为什么会这样的惶恐不安。 天长日久的时光,会不会让彼此厌倦。 而徐燕州之前立过誓却也几次三番破了誓…… 攥出细汗的手指,被温暖干燥的大掌轻轻握住。 季含贞抬头,却触到了徐燕州望着她的目光。 她有点难过,好似也有些委屈,更多的,却又仿佛是不安和未知的恐惧。 徐燕州没说什么,只是把她揽在了怀中,摸了摸她的发顶。 他知道有些东西被打破再重建是很难的,但他坚信,自己这一次一定可以做到。 他不会再把她遗忘,也不会再把她弄丢了。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季含贞确实是有了身孕,还不到五周。 很显然,就是那一次酒醉后怀上的。 徐燕州的激动,兴奋,不言而喻,季含贞看他抓着医生反复确认了三次,那张报告单都被他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那一瞬间,仿佛这些年经历的一切,都被命运的那只手给轻轻翻了页。 季含贞觉得,自己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好像放下了很多东西,也释怀了很多东西。 “贞儿……” 徐燕州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轻轻攥住了她的手。 季含贞红着眼,眼泪落下来那一瞬,却又对他笑了:“徐燕州,你上辈子一定积德行善做了大善人,这辈子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咱们回家去,贞儿,咱们回家……” 徐燕州将她扶起来,其实他更想干脆直接把她抱上车,但却又知道季含贞脸皮薄。 “鸢鸢呢” “保姆带着呢,别操心她了。” “徐燕州。” “嗯,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只管说出来贞儿。” “如果他是个弟弟,你也不能偏心他,你要多爱鸢鸢。” 徐燕州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迟到了五年,那五年是无法弥补的缺口和永远的遗憾。 他想到季含贞当初心灰意冷嫁给姚则南,生下鸢鸢,面对全然不再认识自己的昔日恋人,是怎样煎熬着度过那些日日夜夜的,他的心就疼的厉害,有些话,不用季含贞说,他就会羞愧铭记于心。 对于鸢鸢,一辈子的疼爱和宠溺,都是远远不够的。 “放心。”徐燕州握紧她的手:“不单单是鸢鸢。” 是啊,不单单是鸢鸢,最重要的仍是季含贞,他会让她此后人生中的每一天,都充斥着幸福和甜蜜。 “最重要的还是你。” “那这是母凭子贵了” 徐燕州笑着垂眸看她:“是子凭母贵。” 672 是小祖宗 “先回家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刚才出来之前,你什么都没吃。” 折腾到现在,都快半夜了。 徐燕州愧疚又心疼,想到她孕初期又受了一番折腾,自己又偏偏这时候和她闹别扭,惹她生气,更是自责的不行。 徐燕州给她系好安全带,吩咐司机将车子开的慢一些稳一些。 又打了几个电话吩咐身边人去做各种准备。 季含贞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听他一个一个打电话,事无巨细的交代,眼底渐渐也漫出了细碎笑意。 徐燕州打完电话,将季含贞揽在怀里:“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季含贞摇摇头,忽然想到什么,又道:“禾儿答应借我律师给你打官司了呢……” “不用借他们的,你要是真想和我打,我把徐氏的律师都给你,你想怎么打怎么打,一三五二四六轮流打都行。” “那你就做好输的倾家荡产的准备吧。”季含贞忍不住笑。 “早就说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说的好听,还不是知道鸢鸢是你女儿了。” “之前不知道的时候,我也没对她小气过,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老子到时候两眼一闭什么都带不走。” 徐燕州说到这里,将季含贞搂的更紧了一些:“但你得跟我埋一起,就算将来火化,也得躺一个骨灰盒里。” “呸,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死,你死了,我还要找个帅老头继续潇洒呢……” “你想都别想,老子变成鬼也缠着你。” “到时候我都老了,一脸皱纹,你去找个漂亮的小女鬼不行吗” “我就要你。”徐燕州揉揉她的头发:“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去先吃饭,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跟我出去。” “去干什么” “去领结婚证。” “我没说要和你结婚啊……” “是我要和你结婚,要娶你。” “你不按常理出牌,求婚,订婚流程呢” “老子不搞这一套罗里吧嗦的东西,赵平津前车之鉴就摆在那儿呢,先领证再说,领完证我陪你好好走流程。” 季含贞不高兴了:“你就是嫌麻烦。” “我不是嫌麻烦,我是实在不想再生任何波折了,季含贞,说句难听点的话,老子就算把你拴在裤腰带上,都不能完全放心,你懂不懂” “我怎么让你不放心了我又不像你私生活感情经历那样丰富多彩。” “你长的让我不放心,你这张脸,这个身体,你从头到脚,哪儿都不能让我放心,我只要想到别人多看你一眼,我就难受。” 徐燕州说的都是心里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 但女人还不是就吃这一套。 季含贞被他哄的开心,就往他怀里靠了靠:“我真有那么好啊” 虽然她确实从小美到大,追求者很多,但季含贞也没觉得自己就美到了倾国倾城能把徐燕州给迷的团团转的地步。 “反正我就是觉得你最好。” 徐燕州就是喜欢她,第一眼看到就喜欢的那种。 不管是从前澳城那个骄纵率直胆大却又善良的季含贞,还是后来那个沉沉郁郁不爱说话的季含贞。 不管她是哪一种性格,她变成什么样子。 他都会在她人生不同的历程中,反反复复的爱上她。 季含贞有时候觉得,徐燕州这样的性格也挺好的。 虽然他没那么绅士,风度翩翩,不像赵平津那样,一看就有着良好的出身和教养。 但徐燕州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哪里喜欢怎么做喜欢她什么样子怎么打扮就直接不遮不掩的说出来,好像相处起来也很舒服。 总之,季含贞很能被他直接而又过分外放的爱意给取悦到。 大约是因为生米都煮成了熟饭,孩子都要有两个了。 季含贞也不想再矫情什么,从前种种,试着放下,好像也没有太难。 只要不去想他结过婚有过孩子那一段,季含贞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 她在鸢鸢面前是个成熟可靠有担当的母亲,但只要面对徐燕州,她好像就自然而然变的很娇气。 从医院回去,她虽然很饿,但是胃口却不好,徐燕州见她什么都不吃,急的就要冲厨房那边发火。 季含贞就吞吞吐吐告诉他:“可是我不想吃这些山珍海味还有补汤什么的,我就想吃你那天晚上给我煮的面,但是我要吃加牛肉酱的面。” 徐燕州闻言却大松一口气,只要有想吃的,愿意吃的,就算他天天做六餐,也不算什么事。 当即就摘了外套卷了衬衫袖子就去了厨房。 徐燕州甚至拿新鲜牛肉自己熬了一小碗牛肉酱给她当浇头,知道她随了母亲口味清淡,特意少放了调料。 但季含贞现在怀了孕,口味不知不觉就变了。 面条端上来,她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哭。 徐燕州站在一边,都有点手足无措:“贞儿,又,又怎么了啊” “可是我想吃辣的牛肉酱,这一点味都没有。” 季含贞仰着脸,眨巴着眼望着徐燕州,望着望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徐燕州,我还想吃小酸梨,就那种手指头大的,能把人牙酸倒的梨……” “还想吃澳城有一家老字号做的手工点心,那种酥皮的,一咬就掉渣的那种……” 季含贞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算,越算越委屈:“我都十几年没吃过了,他们家的老师傅早就退休不做了,我真可怜,我这辈子估计都吃不到了……” 徐燕州觉得头开始疼了。 他从前不大能理解赵平津为什么会被许禾弄的焦头烂额。 这些年他和季含贞虽然也是过的水深火热,但季含贞是真的比许禾成熟懂事了太多。 只是现在,徐燕州望着面前因为没有吃到想吃的东西就哭的直抽抽的季含贞,他觉得,自己乐观的有点太早了。 “好了好了,你别哭,买,买买买,想吃什么买什么,什么老师傅退休不做了,就算是他人不在了,我也要把他挖出来给你做……” 673 水深火热啊 徐燕州手忙脚乱的哄,季含贞的眼泪却根本止不住:“我饿……徐燕州,但我又什么都不想吃。” “那我去给你加点辣椒,加一点点在牛肉酱里,你先吃点面,行不行” “还要醋。” “好好好,放醋放醋。” 徐燕州端了面回去重新加工,季含贞眼巴巴等着,热油浇在切碎的辣椒上,瞬间香味扑鼻。 季含贞这一次吃的香,一大碗都吃光了,小孩子一样吃的满头大汗。 徐燕州这才彻底的大松了一口气。 只是,吃的时候是挺爽挺过瘾的,但第二天起床时,季含贞嘴角就长了一个小水泡,嗓子也火烧火燎疼了起来。 她又爱美,这一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肯顶着破了的嘴角去民政局领证的。 徐燕州被她搞的简直恨不得一头把自己撞死。 他就是害怕夜长梦多,季含贞再搞出来什么幺蛾子,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我让工作人员过来家里拍照走程序,怎么样” 本来这风口浪尖的,一丁点错处都能被人抓住把柄,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 季含贞死命摇头,“不行,坚决不行,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我怎么见人” 季含贞从小到大连个痘痘都没长过,她怎么可能让自己在拍结婚登记照这样重要的日子里顶着破了的嘴角拍照 徐燕州觉得自己嗓子也开始冒火了。 无奈这姑奶奶怎么劝都不听,软硬都不吃。 徐燕州只能作罢:“那你长长记性,从今天开始什么辛辣刺激的食物都不能碰了。” 季含贞虽然嘴馋,但却也只能乖乖听话。 “等你嘴角好了,立刻就去,一天都不能再往后推。” 季含贞看徐燕州是真的有点窝火,只能点头答应。 “你在家好好待着,什么都别做,嫌闷了就让许禾过来陪你,想吃什么就让人给你做,总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就一点,别把自己弄的不舒服了,知不知道” “你要干什么啊” “还能干什么,去公司给你们娘仨打工。” “你就不能不去吗” 徐燕州当然不想去,就那些破事谁愿意做谁去做。 只可惜他没赵平津命好,还有个弟弟给他当牛做马。 他倒是也有个亲弟弟,但你让他招猫逗狗行,让他去公司做事,怕是不出一年他们整个徐家都得沿街乞讨。 “忙过这一段,我好好陪你。” 徐燕州看着季含贞,这么大一个人了,都当过一次妈妈了,可不知道怎么的,他看着她,哪哪儿都放不下心,恨不得给她揣兜里走哪带到哪儿。 季含贞道理都明白,也知道现在他处境多难,外面舆论多难听,肯定一大堆焦头烂额的事儿等着他。 但她就是忽然就不高兴了。 也许孕妇就是这样,激素的原因让她阴晴不定十分的敏感情绪化。 徐燕州看她坐在那儿不吭声,嘴角那个小燎泡红红的,季含贞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总让人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还上他妈的什么班。 徐燕州将刚系好的领带直接扯了下来。 季含贞的眼瞬间就亮了。 “不去了,今天就在家陪你。” “你去啊,我没不让你去上班的,我就是没睡好,我有起床气。” 季含贞明显语速快了几分,小脸上也有了神采。 徐燕州忍不住笑,走到床边把人抱住,摸了摸她的脸,又俯身亲她:“上班是重要,但我们家的小作精才是最重要的。” “我才不作呢,我可不是禾儿,你赶紧去上班,别赖在家里烦人。” 季含贞推他,推了两下,自己就不动了,乖乖的仰着脸给他亲。 徐燕州亲了没一会儿就难受的不行,“乖乖,你别招我了,我去外面透透气。” 季含贞故意不撒手,两条手臂缠住他的腰:“我才没招你,你不能这样诬赖人,明明是你自己自制力太差。” 她说着,却往他怀里贴的更紧,还故意蹭来蹭去。 “姑奶奶,你抱着就抱着,能别乱动吗” 徐燕州是真扛不住了,他这会儿忽然又觉得,季含贞怀孕也未必是大好事。 说不定他就要正儿八经的做几个月的和尚。 再说了,就她现在这状态,真让他做什么他也不敢。 徐燕州就打定了主意,老老实实的禁欲。 “你又怪我……” 季含贞伸手就往他腰上掐,徐燕州这次躲都不敢躲了,但好在季含贞现在对他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自己掐了没一会儿,也就心疼的松了手。 “我不是怪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总是欲求不满,但现在不同,你怀着身孕,医生也说了,孕初期是一定要格外注意小心的,千万不能儿戏。” 徐燕州有点无奈,耐着性子哄:“所以,你也得少折腾我一点,平白把人弄出一身火,又没半点办法排解,你就不心疼我” “我也没做什么……” 季含贞也觉得自己委屈,她没干嘛呀,就刚才故意抱着他扭了两下。 “你是没做什么,但她做了。” 徐燕州指了指她胸前:“她随便作个妖就要老子半条命了。” 季含贞垂眸看了一眼,虽然早晨起来只穿着睡袍,但也能看到那傲人之处,不由又羞又臊,伸手就去拧他:“你又胡扯八道,反正什么都怪我,你就会推卸责任……” 徐燕州生怕她再生气,赶紧举手投降,反正总而言之都是他的错。 是他禁不住诱惑,是他没有自制力,是他下半身动物,是他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徐燕州把她抱下床:“去洗漱一下,下楼吃点东西。” 季含贞坐在餐桌边喝牛奶的时候,总觉得徐燕州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果不其然,等到佣人们都出去,整个一楼只剩下他们俩,徐燕州立刻就开始犯浑:“贞儿,这一次不许那么早戒奶……” 季含贞端着牛奶杯,横了他一眼:“这一次我才不母乳了呢,我要让他喝奶粉。” 徐燕州有点傻眼了。 674 嘚瑟的不行 “我都生第二个了徐燕州,再母乳的话会干瘪下垂的。” 季含贞想到自己那里可能会变成两个瘪瘪的布口袋,她就立刻阻止自己再幻想下去。 “那随你的意愿,你想怎样就怎样。”虽然有点小失望,但还是更在意她的感受。 又不是不知道她多爱美。 而身为男人,要是能让自己女人美一辈子,这种成就感未必不如事业得意来的少。 更何况,徐燕州也万分的愿意娇养着季含贞,就让她一直美到老,精致到老。 就算将来当奶奶了,要去幼儿园接孙子放学,她也要是人群里最靓的奶奶。 “你不失望呀”又不是不知道这人多‘变态’,有那样奇葩的嗜好。 “只要你开心。” “嘴巴抹了蜜一样,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看来,以前的经验还是有点好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呢。” 季含贞这话简直酸的可谓是毫无道理。 徐燕州又没谈过恋爱又没哄过其他女人,何来的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一说 徐燕州的神情却严肃了起来。 他能感觉出来,季含贞其实对他的过去,还是很在意的。 而她,从一开始就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跟着他的,她的身和心,都是完整的属于他的。 但他并不是。 他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甚至遇到她后,也曾将她伤的惨痛。 只是这些无法更改,他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让她安心,给她百分百的安全感。 “你怎么了啊……” 季含贞好似被他此刻的神情给吓到了。 “贞儿,有些话,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好好说一说。” “你要说什么就说啊,不要这么严肃……” “我必须要严肃认真的和你说。” “那好吧……” “首先,我确实有过一些很不堪的过去,我认识你的时候,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但是私生活,确实不算干净,但我徐燕州敢用我的全部向你保证,我没有对任何女人动过心,也没有哄过她们其中任何一个……” “谁要听你说这些……” 季含贞忽然站起身,“你别和我说你的过去,我不想知道,知道了又怎样,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贞儿……” “我对你的过去,真的没介怀过,要不然,我一开始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徐燕州,我只介意那一点,你知道的……” 他自然知道她心里最介意的是什么。 现在想想,他也真想一巴掌抽死那时候的徐燕州。 为什么就不能不管不顾的直接娶了她。 为什么就偏偏娶了庄明薇那个让人恶心的女人。 还稀里糊涂的和她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 这不仅仅是季含贞心里的一根刺,也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 他但凡想起一次,就如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我知道。” 徐燕州斟酌再三,还是将当晚的情况给她说了。 其实这是徐家的丑事,让他一个当儿子的揭老子的短,确实不体面。 但现在,徐燕州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季含贞说一说。 “贞儿,你想想,谁会提防自己的父亲,谁又能想到在自己家里会发生这样的事。” 季含贞也未料到会在徐燕州身上发生这样狗血的事情。 但他说的也没错,谁会提防自己的亲生父亲呢。 她这会儿的情绪挺复杂的,论起来,徐燕州也是受害者。 但一想到他和庄明薇发生关系,庄明薇还怀孕生子…… 虽然那孩子可怜,夭折了,但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 “徐燕州。” 季含贞终究还是决定,将这一页彻底的翻过去。 彻底的翻篇了。 “我们以后,别再提从前的事儿了,好不好” “那你心里想什么,哪里让你不舒服,哪件事让你不开心,或者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都直接告诉我,好不好贞儿” “那我说了你都听吗” “都听,什么都听你的。” “那你从今晚开始到我生产完,都不要和我睡一张床啦,我真的每天半夜都被你抱着,快热死了……” “你想都别想!” 徐燕州直接冷了脸,“不可能,从今天开始,我是不可能有一天跟你分开的。” “那你睡觉不要抱我不要贴着我。” “那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徐燕州在这一点上是绝不可能妥协的。 有这样的娇妻,还要天天独守空房 简直是笑话。 季含贞怀孕满三月的时候,徐燕州就迫不及待的对外公布了这件喜讯。 其实季含贞不大愿意他这样大肆昭告天下,毕竟之前的视频风波还没有完全平息。 原来的‘苦主’摇身一变成了徐燕州的妻子,还怀了身孕,外界肯定各色传言满天飞。 但徐燕州却都混不在意。 季含贞检查出怀了双胞胎,他差不多有两三天都乐的合不上嘴。 还特意打电话给赵平津,提前七个月就邀请他到时候来喝双胞胎的满月酒。 赵平津听他在电话里掩不住的得意嘚瑟,只觉得好笑又无奈。 男人至死是少年,这话还真是不假。 谁能想到徐燕州也有这样幼稚的时候。 许禾几人得了消息立刻就去看季含贞。 而这一次,随同许禾一起来的还有季含贞好久未见的简瞳。 让季含贞惊愕的是,简瞳和她当初记忆里的模样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 她看起来明媚,自信,再也不是畏畏怯怯的小姑娘了。 “简瞳……你现在这样,真好!你比从前漂亮多了!” 季含贞是真的很为她高兴,这些年,她也从许禾那里得知了一些简瞳和陈序的事。 许禾修得正果,姜昵,顾欢她们都过的挺幸福,而简瞳却经历了恋爱背叛分手,结婚离婚等等等波折。 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女儿,却还在事业上闯出了一片天,是真的很让人敬佩。 季含贞为她的现状开心,但却也希望,她能如许禾她们这些人一样,觅得良缘,修成正果。 “贞姐姐……”简瞳还是有点点的害羞,虽然她现在已经见了很多的大场面,不再是从前那样胆小上不得台面了,但是被人夸奖,还是会不好意思。 675 陈序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贞姐姐,你肚子里真的是双胞胎吗”许禾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询问。 甚至还跃跃欲试的想要摸一摸。 只是想到刚才徐燕州站一边那一副吓人的模样,许禾还是没敢伸手。 也不知道贞姐姐天天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怎么受得了他的。 肚子里的小宝宝都要被吓到了。 “检查结果是这样的。” “那你知道他们都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吗或者说是龙凤胎” 许禾羡慕极了,能怀双胞胎多好啊,受一次罪就得到了两个宝宝。 她也好想生一对双胞胎,最好是龙凤胎。 “徐燕州没让医生确定性别,说到时候才会有惊喜。” “那你想要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我好希望是龙凤胎……” “我也希望是龙凤胎!” 许禾看起来比季含贞还激动:“贞姐姐,到时候你要生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要最早见到两个宝贝。” “当然不会忘记通知我们禾儿的啊。” 季含贞觉得许禾现在嫁了人当了妈妈,却比从前还要活泼开朗多了,以至于现在明明年纪大了一些,却满身的孩子气。 还真是被偏爱的明显。 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季含贞肚子里的宝宝。 许禾还惦记着鸢鸢,来时拿了一大堆东西送鸢鸢。 等鸢鸢游泳回来,她们俩就跑上楼躲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半天不见人影。 季含贞心里却安慰又感激,鸢鸢能和许禾处的好,愿意和许禾待在一起,不管是哪方面的交流,都是极好的事。 而现在的许禾又开朗又活泼,阳光向上,季含贞也希望女儿多和许禾待在一起,能更开心一些。 简瞳中途接了个电话,却是陈序打来的。 他上周出差去港城谈生意,这会儿刚下飞机。 挂了电话,季含贞察觉到简瞳情绪的变化,就关切的问了几句。 “贞姐姐……”简瞳有点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面对陈序的心情。 许禾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但季含贞不同,徐燕州当初是娶过妻子的。 所以,简瞳的一些心事,就有些忍不住想要对季含贞倾吐。 “是不是陈序的电话” 简瞳点了点头。 “他想要来看柚柚。” “其实,他是想要见你吧。” 季含贞想到之前徐燕州一样的德性,就忍不住笑了:“他们男人都是这样,死要面子的。” “贞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陈序也经常来看柚柚的。” 简瞳前些日子被京都一所私立中学高薪挖了过来,而简瞳确实也想要离许禾近一点,她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朋友都是许禾,就算为了柚柚接受更好的教育,将来有个亲近的人帮扶一把柚柚,简瞳也知道,来京都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考虑再三,她就接受了这份工作。 “是不是现在,他对你说什么了他想要重新追求你” 季含贞一语中的,简瞳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落落大方的点了头:“是,陈序之前确实和我说了,说他想要重新追求我。” “那你是怎么想的” 简瞳很淡的笑了笑,她眸色平静却又坦然望着季含贞:“贞姐姐,大约就是那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季含贞很能理解并体会到她的心情。 因为她也有过这样的心路历程。 完全无法再重建对那个人的信任。 极度的没有安全感。 简瞳说完这一句,眼底到底还是浮出了一抹很轻很轻的伤怀:“他和赵先生,和徐先生是不一样的……” 她的声音很轻,也许就在这一瞬,季含贞又窥探到了昔年的简瞳一二。 有些东西,怎么会这样轻易就抹去呢 所有的云淡风轻和释然放下之下,究竟有多少不能言说的伤痛,外人到底是不知道的。 “他当初对我不再喜欢是真的,他喜欢上别人也是真的,移情是真,嫌弃也是真,我都明白的,我虽然笨,可是我不傻。” 简瞳说着,嘴角笑意更深,但眼底却微红了:“不过也不能怪他,我如今回头去想从前的自己,也真的不值得被人坚定的选择和喜欢。” “简瞳,别这样说,人都是会长大变成熟的,谁没有幼稚的不堪的过去。” 季含贞叹了一声,轻轻握住她手:“你们感情上的事,我不好多嘴,我只有一句话,听从你自己的心,简瞳,人生就短短几十年,怎么开心,怎么过吧,如果你能遇上再让你喜欢的男人,那就去好好谈恋爱,什么都不用在意,不用顾忌,开心就好。” 季含贞说完,简瞳的手机又响了。 “接吧,陈序过去是挺混账的,可是,他总归是柚柚的爸爸。” 季含贞望着简瞳,有点心疼。 简瞳,何尝不是另外一个她自己呢。 只是她比简瞳稍稍的幸运了一些。 徐燕州从始至终,都只爱着她一个人。 就算他也曾伤过自己,但并非是他有意,所以才情有可原。 但简瞳和陈序不一样,陈序是真的在感情上,身体上都背叛过简瞳。 所以当初,她和禾儿一样,都并不支持陈序。 只是岁月如梭,如今看着陈序那样的浪子,一点一点的转变,如果说当真没有半点动容,好似也作不得真。 但感情私事,外人只能窥得一二,冷暖,还是只有自己才知道。 简瞳接了电话,陈序的声音有些许的嘶哑,也许是水土不服,也许是行程太匆忙疲累所致。 “我这会儿在贞姐姐家,和禾儿一起呢,柚柚还在学校,要不,你等周六再来看柚柚吧。” 陈序坐上车,有些疲惫的靠在车座上。 简瞳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的传来,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得微微攥紧。 当日知晓了柚柚是自己的女儿之后,陈序心底翻腾起了滔天巨浪。 但那时候,简瞳还是张文礼的妻子,他们夫妻和睦,看起来十分恩爱。 他心底曾冒出过无数个很疯狂的念头,但最后,都被他自己一一掐灭。 676 意难平啊 他最终选择了守住这个秘密,没有对陈家的人透露分毫。 只是,简瞳为他生了一个女儿这件事,他每每想起来,都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 似梦似幻一般。 他竟然就这样……多了一个女儿 一个与他血脉相连,可他却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然是个漂亮可爱的小仙女的女儿。 陈序每每想到这些,都觉得心口软成一片,但那温软之下,却又是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曾无数次深夜惊醒,翻来覆去的不能成眠。 那些他以为早已不复存在的情意,渐渐从他心脏最深处复苏。 有一种感情是无声无息的,它让你几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当它有一天醒来时,却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姿态和汹涌。 陈序有一次和赵平津一起喝酒的时候,忽然就落了泪。 赵平津对于这件事,还是有些意外的。 陈序是真的浪子,浪荡子,他从小到大都这样,混不吝,心不定。 他甚至可以同时喜欢几个漂亮的姑娘,而且他对每一个喜欢的女孩子都很好。 他喜欢的时候很炙热,但炙热褪去的也很快。 他花心又渣,那些姑娘个个被他伤的伤痕累累哭的死去活来,但却仍前赴后继的爱他,没有人怨他恨他。 赵平津想,大约是因为,他的喜欢是真的,不爱也是真的,他渣的明白,坦荡,他滥情,却又多情,就算和人分手,也做不到绝情寡义。 陈序这样的人,是天生的多情却又冷血,赵平津没见他掉过眼泪。 可那天晚上,他却哭的一塌糊涂,翻来覆去只说着一句话:“津哥,瞳瞳给我生了个女儿,我陈序有个女儿,我陈序这样的烂人竟然会有个女儿!津哥,你说,将来我女儿,我女儿要是遇到我这样的男人……” 赵平津原本对陈序是有些怨气的。 因为他的缘故,禾儿没少伤心掉泪。 更因为陈序迁怒到他身上,他真是遭了不少的无妄之灾。 但现在看着陈序哭成这个狗样子,赵平津还是有点可怜他。 “你放心,有我和禾儿在,柚柚这辈子都没人敢欺负她。” 陈序却自嘲的笑了:“津哥,你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烂人,他们有多脏多恶心,他们多会骗小女孩儿,多会伤她们的心。” “放心,我和禾儿都会留意着,不会让这种人靠近柚柚。” 赵平津只能尽力的安慰他。 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现在说什么都没太大作用。 每个人命运中该遇到谁,该吃多少苦,受多少的委屈,都是定数。 “我得给我女儿积点德,津哥,我陈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混了……” 赵平津看着他,却离奇的有点为简瞳难过。 她那样深爱着陈序,却无力改变他的滥情,最终让浪子幡然悔悟的,却是那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就算她是简瞳的女儿,但赵平津却觉得,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委屈。 若是简瞳知晓,定然也是这样想的吧。 她可能会有些欢喜,但欢喜却也打了折扣,是永远刻在心头上的一道委屈。 “陈序,你怎么不说话” 电话那边简瞳的声音略略拔高了一截:“你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瞳瞳。” 陈序却沉沉的唤了她一声:“我们见个面吧,好不好” “女儿还在学校……” “我知道,我是说,我们,我和你,见个面,好不好” 简瞳握着手机,望着园子里的繁花似锦。 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平静,可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底有多么巨大的惊涛骇浪。 数年之前,谁都想不到两个人之间会有今日。 若是从前的简瞳,听到陈序这样说,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样。 她会迫不及待的答应,像只小鸟一样飞到他身边,扑到他怀中。 那是陈序啊,是把她整个世界都填的满满当当的,陈序啊。 但是现在,她却可以平静到这样的地步。 甚至,在陈序借着酒醉和她说出那一句:瞳瞳,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简瞳的心底,竟也只起了那么小的一丁点涟漪。 她很难说清楚对于陈序,她是仍然有着不一样的情感。 还是只是对于曾经的那个简瞳,存着意难平而已。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世界已经不再是围着陈序转了。 没有他,她依然可以过的很好,很充实。 陈序啊,已经不是简瞳的全部和唯一了。 简瞳轻轻笑了笑:“好啊,那就见个面。” “那我现在过去徐家接你好不好” 简瞳没有矫情什么,答应之后挂了电话。 许禾带着鸢鸢从楼上下来,几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鸢鸢虽然不说话,但脸上却一直带着笑意。 季含贞的目光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女儿的身上。 许禾看着鸢鸢安静乖巧的模样,心里羡慕的不行。 “我也好想要女儿,我也想要双胞胎……” 她是真的很羡慕,她和赵平津只有康宝一个,虽然康宝也很乖很懂事。 但是男孩子和女孩子还是不同的。 “你要是有个女儿,你们家赵先生肯定很宠她,你不要吃醋呀” 季含贞笑着打趣。 许禾自然是知晓的,赵平津从前就说过想要女儿。 她要是生个粉嘟嘟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赵平津肯定稀罕死了。 看看徐燕州现在一副老婆奴女儿奴的模样,赵平津只会更夸张。 简瞳听到季含贞这样说,不免想起陈序和柚柚在一起的样子。 谁能想到呢,陈序这样的男人,在女儿面前竟会温柔细心到那种地步。 好几次,简瞳都看到陈序目不转睛的看着柚柚,他的眼神,真的是难以形容的宠溺和温柔。 陈序是柚柚的亲生父亲,这天底下没有女人不希望孩子的父亲对自己的孩子百分百的宠爱疼惜。 只是对于简瞳来说,她在为柚柚开心满足的同时,却又总是会莫名的情绪低落下来。 原来陈序也是可以这样温柔细心的,也是可以这样体贴而又宠溺的,也是可以耐心十足,永不嫌烦的。 677 只是因为没那么喜欢 他也许对她还有着一些情意,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意难平,也或许,他是真的还喜欢自己。 但这一份喜欢,微末至极的喜欢,在柚柚跟前,根本什么都不算。 更也许,他所谓的想要和自己重新开始,更多的也是因为他知道了柚柚是他的亲生女儿。 所以啊,你看看,人其实还是傻一点好,糊涂一点,才会拥有更多的幸福感。 你将这一切掰开了揉碎了分析的太清楚,你太理智,就很难再在情感里面获取满足了。 可简瞳之所以会成为今天这样的简瞳,也都是陈序教会的。 这可真是一啄一饮,自有前缘,谁也怨不得谁了。 简瞳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季含贞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那就是,一切从心,开心就好。 她如今有选择自己想要的那一种生活的权利。 而她,不会放弃如今自有而又本真的自己。 陈序过来接简瞳的时候,因着彼此都相识,自然也要登门拜访一番。 徐燕州知晓一些陈序从前的事,但也知道,他如今几乎算是脱离陈家,在自己创业,倒也有了点成绩。 男人之间的相处,和女人之间是完全不同的。 譬如许禾和季含贞如果讨厌谁,肯定不会和对方虚以委蛇的说笑寒暄。 但是男人们,就算自己私底下对谁有点微词,但是明面上肯定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徐燕州也是看在赵平津的面子上,对陈序还算客气。 陈序和他寒暄了几句,又来看了季含贞。 知道她有了双胞胎,还特意送了一些很滋补贵重的血燕。 言谈之间,倒是比几年前成熟稳重了许多,不再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基本的人情往来与交际倒也都做的十分不错。 季含贞和许禾这两年对他的态度也和缓了不少,几人说了会儿话,陈序的目光就有些不受控的老往简瞳身上落。 季含贞和许禾对望一眼,两人都微微抿嘴笑了。 简瞳虽然心里坦坦荡荡,但陈序老是这样看她,她到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你们要是有事,就先走吧,一会儿我在贞姐姐这里蹭孕妇餐吃。” 许禾挽着季含贞的手臂对简瞳说道。 简瞳站起身:“贞姐姐,禾儿,那我先走了,你晚会儿到家了给我说一下。” “放心吧,我在贞姐姐这里,你还用担心我。” “是啊瞳瞳,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这个调皮鬼。” 季含贞摸了摸许禾的头发,倒是很像个疼爱小妹的大姐姐。 陈序也和众人道了别,他跟在简瞳身后向外走。 一直到走出去有一段距离,陈序才低低叫了简瞳名字:“瞳瞳,我这次去港城出差,给你带了一条项链,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很适合你。” “陈序,你不用送我什么,你也知道的,我对那些东西都不大了解,也不感兴趣的。” 是啊,她是农村出来的女孩子,一直到上大学的时候,才算是接触到了这个社会很不一样的一面。 跟陈序谈恋爱的时候,她一直都很自卑。 陈序是很大方的,他送过她很多礼物,虽然她压根都没听过没见过,但却每一次都是装作很喜欢很开心的样子收下。 但是,那些首饰,包包,她基本上都没用过。 她就是个平凡普通的女人,她喜欢的,也就是平凡的宁静的生活。 其实张文礼真的是个特别适合她的男人,只是他们两人,有缘无分罢了。 “瞳瞳,不是什么奢侈品,也不贵重,是我在路边的小店里看到的,只是觉得适合你才买了。” 陈序将那个小小的袋子递给她。 简瞳看了一眼,确实很普通的一个袋子,她有点意外于陈序会买这样便宜的东西。 她记得很清楚,从前的陈序,是非奢侈品不用的,甚至他公寓里的垃圾桶都是lv的。 他不屑于用廉价的东西,刚搬到他那里时,陈序就一股脑把她带来的‘破烂’全都扔了。 简瞳伸手接过,再次道了谢。 一直到上车,他们也没怎么说话。 还是陈序问起柚柚,两人才有了一些交谈。 陈序带她去吃饭,去的是从前他们常去的餐厅。 但简瞳却没有下车:“陈序,其实我不喜欢吃西餐,我长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中国胃,我一点都不喜欢西餐。” “可你从前明明很喜欢……” 简瞳望着他,轻轻笑了笑:“陈序,是你喜欢。” 她喜欢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 而他从来没有问过,了解过,她是不是真的喜欢。 陈序的眼底流泻出很明显的亏欠和懊悔:“瞳瞳,我真的很抱歉……” 简瞳打断他:“陪你吃了那么多次自己不喜欢的食物,今晚就委屈你,吃我喜欢的吧。” 她带他去了大学城那边的一个正宗的重庆火锅店。 那个店看起来很有些年代了,室内也有座位,但是大多数人都喜欢在外面露天吃。 “你要是真的不习惯这种环境,也不用勉强的。” 简瞳下车的时候,又对他说了一句。 陈序却笑了:“瞳瞳,你别觉得我有多高贵,去不得这种地方,之前……” 他想说,自己创业初期,确实也碰了不少壁,赵平津虽然帮他,但却也有意磨砺他敲打他。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吃了一些苦头的。 为了节省经费,他甚至在陌生的城市,和助手住过那种从前自己根本不会看一眼的快捷酒店。 为了节省时间,他也吃过路边摊的鸡蛋饼,甚至还啃过干面包。 也是因为那些经历,陈序才彻彻底底的明白,自己从前能做一个心安理得的纨绔和米虫,真的算是祖上积德,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但他并未对简瞳说出这些,比起自己经历的这些,简瞳的人生更辛苦,更委屈。 他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卖惨呢 “那就行,那你去找个位子,我去拿菜了。” “我和你一起。” 陈序随手将自己的杯子放在一张空桌子上,占了位子,就跟着简瞳一起去拿菜。 拿完菜回来,陈序的杯子却被人随意扔在了地上,而他们的桌子被几个看起来有些流气的年轻男人给占了。 678 哪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 陈序当下就要恼,简瞳赶紧拉住了他:“陈序,咱们换张桌子就行的。” 陈序忍着怒气,弯腰捡了杯子,刚要跟简瞳过去,却听到其中一个有纹身的男人嘻嘻哈哈对同伴说了一句:“那女的长的挺正的,屁股也翘……”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陈序手里的杯子,直接就拍在了男人的头上,霎时鲜血直流。 而下一瞬,陈序却冷着脸,一脚踹翻了桌子,揪着那男人的衣领就将他摁在地上,一拳一拳不要命一般往那男人脸上砸去。 男人的同伴反应过来,也瞬间骂骂咧咧的一拥而上。 陈序就算有点身手,但也架不住对方人多,简瞳眼睁睁看着陈序被人掀翻在地,身上脸上已经狠狠挨了几下,她吓的脸都白了,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过去,却被好心人死死拽住了:“姑娘,你不要命了,你没看那些人身上带的有家伙的……” 简瞳自然看到了,她就是看到了才会这样心急的。 这些人一看就是那种社会混混儿,打起架来没个轻重,陈序赤手空拳的……肯定要吃大亏。 外面乱成一团,老板也赶紧招呼人过来拉架,有人已经报了警。 但就在混战的一群人快要被拉开时,不知是哪个人手里的水果刀,一失手捅进了陈序的小腹。 “杀人啦……” 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尖叫,那群围着陈序动手的男人,都停了手四散开来落荒而逃。 陈序捂着小腹,鲜血却汩汩的从他指缝间不停的往外涌。 “陈序……” 简瞳拼命挣开身边的人,踉踉跄跄的奔了过去。 陈序站不住,软软的往地上倒,鲜血把他衣服都湿透了,简瞳跪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按住他小腹上的伤,可完全没用,鲜血根本止不住。 “叫救护车,赶紧叫救护车啊……”简瞳红着眼,声嘶力竭的冲着围观人群喊。 陈序没有力气说话,他甚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却隐约能听到简瞳的哭喊声。 她是吓坏了吧,所以才会哭成这样,喊成这样。 其实就算受伤的不是他,是别人,她也会这样慌这样着急的。 她一直都是个很善良很心软的女孩儿。 哪怕他当初背叛她,辜负她,狠狠的伤了她,但自始至终,她却连一句的怨言都没有。 她甚至连骂都没有骂过他一句。 陈序想,如果他就这样死掉了,其实对于简瞳来说,应该也算是一种解脱。 只是可怜了柚柚,就算他陈序不是个好男人,不是个好丈夫,可他有在努力做一个好爸爸。 而柚柚,也已经慢慢在接受他了。 陈序很想安慰一下简瞳,他陈序这样的烂人,烂命一条,她不用这样伤心难过的。 可他说不出话,他渐渐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简瞳有些失神的坐在急救室外。 许禾和赵平津等人赶到的时候,陈序还在里面抢救。 警察已经把涉事的这些人都抓到了,原来那个男人手里的刀子不是普通的水果刀,刀身略长,刀锋锋利,切西瓜都轻而易举,这次陈序伤的是真不轻,脾脏都破了,在救护车上血都没止住,人都休克了。 “瞳瞳……” 许禾看着简瞳满身满手的血,心疼不已:“瞳瞳,陈序会没事儿的,你别太担心……” 简瞳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整个人都陷在一种茫然,空洞的情绪中,无法思考,无法回应任何人,仿佛就成了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陈序的家里人也纷纷赶了过来。 说起来,陈序的父母之前虽然对陈序很失望,但这两年,随着陈序自己的努力,他们也渐渐改观了,父子关系也逐渐缓和了一些。 陈序忽然出这样的事故,陈家两老赶来时,都担心的不行,陈母更是哭了一路。 赵平津与陈家长辈相熟,自然上前安抚。 等到众人情绪稍稍平复,陈父才注意到坐在那里脸色惨白,却沾了一身血的简瞳。 “平津,这位是……” 陈母也止了眼泪,看向简瞳。 原本听说陈序是为了个女人才跟人大打出手,陈母气头上以为儿子又被什么鬼迷三道的女人给迷住了才做出了这种蠢事。 可如今看简瞳,生的端正,穿着打扮也落落大方,看起来就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样子。 陈母莫名其妙的就稍稍放了心。 赵平津斟酌了一下,却也没有隐瞒:“伯父,伯母,这位就是简瞳,禾儿的同学兼闺蜜,也是……陈序从前交往过的女朋友。” 陈父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她是简瞳我记得以前姚知雪好像提起过这个名字……” 陈母也诧异道:“可我记得,她不是嫁人了吗” “后来她丈夫那边家里发生了一些不大好的事,已经离婚很久了。” 许禾知道赵平津不喜欢应对这种事,就主动接过了话头。 陈母点点头:“是这样啊,那禾儿,这位简小姐,现在是和我们家陈序又在一起了” 许禾摇头:“并没有,不过陈序是有追求她的想法。” 陈母一时欲言又止,当初姚知雪和陈序两人闹的不成样子。 姚知雪好似是说过,说陈序既然心里装着别人何必还要和她结婚…… 陈序,很喜欢这个女孩儿吗 但是当初,他们从未听陈序说起过有喜欢的人。 就算是这女孩儿家里条件不大好,陈序怕他们不同意,但是,陈序好像也从未争取过什么。 所以,这一份喜欢,该有多深 只是过尽千帆皆不是的退而求其次,还是,因为她曾嫁给别人,所以他才会有些意难平 陈序在急救室抢救了整整四个小时,医生才出来通知亲属,说他暂时脱离危险了。 陈家两老大松了一口气,简瞳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方才软软倒在了许禾的怀中。 后来,许禾曾问过简瞳,是不是心里还有陈序,还放不下。 简瞳却摇头:“我当初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是柚柚的爸爸,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679 徐家的大秘密 “瞳瞳……” “禾儿,我和陈序之间,也许就是这样了。” 简瞳对许禾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他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也不再如从前那样喜欢他了,但我们之间有个柚柚,我们仍是无法分割开的两个人。” 但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比起所谓的恨对方入骨,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更或者相爱却终生错过。 他们如今这样,对于他们两人,对于柚柚,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陈序转到普通病房后,简瞳才带了柚柚来医院看他。 他恢复的还不错,虽然只能稍稍走动几步,但脸上渐渐也有了点血色,不像之前那样吓人了。 柚柚软软糯糯的趴在陈序的床边,小姑娘的性子有点随了简瞳,又文静又乖巧,还有些胆小。 大约正是因为这一点,陈序每每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加倍的心软。 他看着柚柚,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简瞳。 只是对于简瞳的过去,已经无法改变,只能是永远的遗憾,所以对于柚柚,陈序是铁了心要将女儿宠上天去。 他其实不希望柚柚这样乖,这样听话,就算是骄纵一些,调皮一些,他觉得也没什么。 乖女孩儿,总是要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的委屈的。 “好了柚柚,爸爸还要养伤,我们先跟阿姨回去吧。” 简瞳试图将女儿抱走,但柚柚却抱着陈序的手臂不肯放。 她将肉嘟嘟的小脸贴在陈序的手背上:“妈妈,我给爸爸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你就让她再陪我一会儿,我好几天没看见她了,想得不行。” 陈序也舍不得柚柚,虽然自己身体还不舒服,但却也不想让柚柚这么快回去。 简瞳也没多劝,起身出去了。 陈序看着她的身影离开,又缓缓收回视线望着柚柚。 他记得以前念书时,看过一部电影乱世佳人。 里面的男主角瑞德非常非常疼爱他和斯嘉丽所生的小女儿,曾有影迷和原著的读者分析过,说瑞德是将对妻子斯嘉丽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他们的女儿的身上。 因为瑞德和斯嘉丽都以为斯嘉丽心里爱的人是阿希礼,瑞德自以为自己爱而不得,所以才会移爱在女儿的身上。 后来他们的女儿骑马摔死,瑞德和斯嘉丽的夫妻感情也彻底分崩离析。 陈序看着面前的女儿,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这段情节。 他能感觉出来,简瞳不再如从前那样爱他了,也许她后来爱过张文礼,爱过在海边的那个男人,将来,她也可能爱上其他优秀的人。 但他却不会了。 只是这一份感情,没有办法,没有资格,没有勇气说出来。 所以,他就如瑞德一样,将这种压抑的无法倾注的爱,都给了柚柚。 他爱着柚柚,就如爱着从前现在和将来的简瞳。 “柚柚。”陈序忽然轻轻唤了女儿的乳名。 柚柚抬起小脸望向他:“爸爸,你是不是伤口痛痛” 陈序就笑了,他摸了摸女儿软嫩的小脸:“你爱不爱爸爸” 柚柚想了想,还是点了头:“爸爸如果早一点回来的话,我会更爱爸爸。” 陈序的心都要碎了。 可他不想在女儿的面前落泪,他强忍着眼底刺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但柚柚却又奶声奶气的说了一句:“爸爸,你爱妈妈吗” 陈序红了眼,他将女儿轻轻揽在怀里:“爸爸不够爱她。” “没关系啊,爸爸继续努力。” “好,爸爸继续努力。” 陈序亲了亲柚柚的小脸:“医院不适合小孩子多待,听妈妈的话,跟保姆阿姨先回去,爸爸出院了就去看你。” “好。” 柚柚也亲了亲陈序的脸:“爸爸好好休息呀,打针不要怕痛痛,要勇敢。” “好,爸爸听柚柚的。” 简瞳将柚柚和保姆送下楼,陈序的司机会送她们回去。 这几天简瞳都在医院照顾陈序,陈序的父母对她也挺客气的,每每来给陈序送东西的时候,补品什么的也会给简瞳准备一份。 季含贞也在徐燕州的陪同下来了一趟医院,她怀着双胎本来就辛苦,徐燕州不大想让她出来走动,但季含贞对简瞳印象挺好的,出了这样大的事,彼此关系亲近,还有许禾在中间,于情于理季含贞都要走这一趟。 谁料到这一趟去医院,却有了个意外收获。 季含贞因为怀着双胎的缘故,没坐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气闷,徐燕州将她送过来后临时出去办个小事还没回来,简瞳就陪着她下楼去花园里透透气走一走。 这刚走到楼下,就迎面遇上一个年轻但面色惨白的女人,那女人捂着小肚子,走路的步伐很慢,简瞳见她摇摇晃晃都要摔了,就伸手扶了她一把。 “没事儿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年轻女人正要道谢,可一抬头却看到了季含贞,她面色陡地变了:“您是不是季小姐” 季含贞有点意外:“你是谁” 她怀着身孕,戒备心比往日就重了一些,这女人虽然虚弱的很,但季含贞还是轻轻捂住小腹,没有上前。 “季小姐,季小姐,我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吧……” 女人说着,挣开简瞳的手就要往地上跪。 简瞳怕她冲撞了季含贞,赶紧拽住了她:“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呢” “季小姐,我,我是……” 女人似乎有些难堪,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道:“我,我和您公公……之前,之前……” 她欲言又止,似乎这件事是她人生中最大耻辱一般难以启齿。 但季含贞如此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徐竟山情人无数,徐燕州异母的兄弟姐妹都一大堆,这女人多半也是徐竟山玩过的其中之一。 季含贞很不齿徐竟山这样的所作所为,但到底是徐家的长辈,她也不愿大庭广众之下闹的不好看。 “过来说话吧。” 季含贞转身走到花园的僻静处,那女人也白着一张脸跟了过去。 “你想求我什么事,直接说吧,但我丑话说前面,我也未必能帮你的忙。” 680 水落石出 季含贞平静的望着面前的女人,她年纪看起来并不大,但整个人却憔悴的不行,面色惊惶不安,瘦的可怕。 “季小姐,我之前,之前跟您公公,徐竟山在一起过,但是后来,没多久他就腻了把我赶走了,只是,只是我上周查出来有了身孕,我和他说了,可他却让我打掉……我知道,我这孩子生下来就是私生子,所以我也想明白了,可是我去医院做手术的时候,医生却说我的身体太差了,如果打掉这个孩子,我可能以后都不能生了……” “但是徐竟山还是逼着你拿掉孩子是不是” “是,我这段时间都没敢回家,一直到处躲着……” “很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的。”这样的事,季含贞怎么好插手 哪有当儿媳妇的插手到公公私事上去的道理。 再说了,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算起来还是徐燕州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季含贞可不是圣母。 平白无故给自己老公弄出一个敌人来。 女人却一下子咬紧了嘴唇,好一会儿,她仿佛挣扎许久终于做了决定,倏然抬起头看向季含贞:“季小姐,如果我用一个很大的秘密做交换条件呢” “抱歉,我并不感兴趣。” 季含贞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再和她多说什么。 事情牵扯到徐竟山,季含贞该避嫌的,这些事她会告诉徐燕州,让他去处理就行了。 “季小姐……这个秘密和您,和您丈夫徐先生有关系的……” 季含贞的步子顿了顿,但她依旧没回头:“不好意思,如果我先生有什么秘密的话,我更希望他自己告诉我。” “徐先生根本不知情的!季小姐,徐竟山,徐竟山他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和,和那个庄明薇在一起,而且他们还有了孩子,就是那个出生就夭折了的孩子……” 女人似乎是怕季含贞真的一走了之,她再也走投无路,会被徐竟山的人找到逼她去医院打掉这个孩子。 所以情急之下,她干脆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她之所以会知道这样可怕的秘密,也是因为徐竟山自从退了之后,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越发的色令智昏。 他把自己弄到手不说,没两天竟然又惦记上了她已经嫁人生子的姐姐,她气不过和他吵了几句嘴,徐竟山那天喝的有点多,一时口不择言就说了一句:“别说是你姐,老子这辈子想要哪个女人就没有弄不到手的,我告诉你,庄明你薇知道吧……” 她当时简直快吓死了,好在徐竟山喝的太醉,根本没意识自己胡言乱语说了什么。 她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见徐竟山对那天的事一无所知,才慢慢放了心。 再后来,徐竟山又看上了别的女人,就给钱打发了她。 她得知怀孕后,有点不死心,毕竟她知道徐竟山将好多私生子都认了回去,她也想争取一下。 却没想到徐竟山直接让她做掉。 她见徐竟山态度没有转圜的余地,也就死心了,但医生的话,又让她打消了念头,她这么年轻,如果真的不能生了,将来怎么办呢 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而今天在医院恰好遇到季含贞,她立刻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不管怎样,她这个人其实没有什么野心,她也只是想要保留做母亲的权利而已,她会和孩子走的远远的,永远不回来。 只要能让她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不要整天这样东躲西cang,颠沛流离。 简瞳有点尴尬,季含贞的面色也渐渐变了,她没想到原本所有人都认为板上钉钉的事儿,现在竟然又有了这样巨大的转机…… 如果这个女人说的没错的话,那么,徐燕州和庄明薇之间曾经发生的一切,也就有待商榷。 季含贞无疑很聪明,她立刻就想到,庄明薇怀孕,那么就必定要想办法遮掩,毕竟她可不是别人,能轻易打发掉,然后将孩子认回来就行,她的身份这样敏感尴尬…… 徐燕州那暴脾气要是知道了,能把庄明薇的头给拧下来,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季小姐……” “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吧。” 季含贞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你现在住在哪,稍后会有人去找你,给你安排一个安全妥当的住处。” 女人面上浮出深浓的感激之色:“季小姐,多谢您帮我……您放心,我一定会走的远远的……不给您和徐先生添任何麻烦。” 也许是这段日子过的实在煎熬,对于攀附豪门这件事,好似也有了阴影,女人是真的想明白了。 拿钱走人,过自己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 季含贞很快给徐燕州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徐燕州动作极快,立刻让彭林去安置了那个女人。 当夜,徐燕州亲自见了她一面,又询问了一番之后,他连夜去了庄明薇所住的疗养院。 当庄明薇从护士口中得知徐燕州要见她时,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惊恐。 只是惊恐无济于事,庄明薇到底还是被人带出去,与徐燕州见了面。 室内没有第三个人,徐燕州望着面前的女人,如果说之前对她只是厌弃和深恶痛绝的话,那么现在,却更增添了恶心。 “庄明薇,我给你一个机会,将你和徐竟山的丑事和盘托出,只要你说实话,我会想办法,让你以后在监狱的日子过的稍稍舒服一点。” 庄明薇装疯卖傻躲在疗养院想要逃避坐牢,但很显然是在做梦,她的判决书已经下来,就这几日就会被带走执行。 听说她十分抗拒,反应特别强烈,还闹过一次自杀。 但到底是贪生怕死的人,手腕也只是浅浅割破了一层皮而已。 “你说真的”庄明薇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庄利峰嫌她丢脸晦气,已经不再管她的任何事,而她的母亲周芬也年老色衰失宠了,自身难保更何况管她的死活 还有容谨,那个唯一还在关心她的男人,现在也没了任何音讯。 681 扫清 庄明薇原本已经彻底绝望了,却没想到今日徐燕州来找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然是真的,你知道贞儿因为我结婚生子的事,一直心里不舒服,你也知道我多在意她,所以,现在只要你能说出真相,解开贞儿的心结,我也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徐燕州说的确实是事实,庄明薇几乎立刻就相信了。 “那你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一直住在疗养院,我有病,我可以申请监外治病,不用去坐牢的,你帮我好不好” “这件事怕是不行,主要是赵平津那边,人家不肯松这个口,我也无可奈何,你也知道,你身上是人命官司,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坐牢坐的舒服一点的。” 庄明薇怔怔然坐在那里,仿佛在纠结思考到底该怎样去取舍。 是啊,赵平津为了许禾那个小贱人,肯定不会放过她的,牢狱之灾看来是免不掉了,但若是能在监狱里过的舒服一点,这十二年,也不至于这样难熬。 “我可以说,但是我还有个条件,你要给我的账户上打一笔钱,五千万……” 徐燕州毫不犹豫答应了:“没问题。” 庄明薇整个人仿佛松弛了些许,“你口说无凭,我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录音,或者再不然,我们也可以拟一份书面协议。” 徐燕州的态度倒是诚恳,没半点的敷衍。 庄明薇如今又哪有别的主意这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她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好,我说。” 徐竟山这样翻脸无情,庄明薇对他早已恨之入骨。 所有人都当她是个疯子说的是疯话,根本没人相信,但他们料不到,事实就是如此。 “我早就勾搭上他了,在你冷落我打骂我的时候,我在徐家这样的处境,我总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但这世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徐竟山如果自己没有贼心的话,我也未必能走得通他这条路。” “孩子是他的,办法也是我们两个商量出来的,我到底是徐家的儿媳妇,无缘无故怀了身孕只有死路一条,当然只能把孩子安在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身上,那天晚上你和的茶里放了东西,除却让你昏睡,还有催情的效果,所以我身上那些印记倒不是假的,你确实碰了我,但却也没有完全碰我,大约是你心里惦念着季含贞的缘故,所以没做到最后一步……” “但这些对我来说也够了,也足够让你相信自己和我发生了关系。” “再后来我查出身孕,孩子早产,其实,按照正确的月份,是不算早产的……” 庄明薇说到孩子,脸上的神色忽然温柔了下来,她怔怔的望着某一个地方,声音低喃:“我只见过他一面,看了他一眼,甚至没有抱他一下,没有喂过一次奶,他就夭折了,夭折了也好,他这样的孩子,总有一天身份会大白于天下,到那时,他只会痛不欲生……” “早早死了,也就不用活在这世上受罪,不用被人指指点点他是个野种,也不用,被我这样的母亲拖累……” 庄明薇仿佛再一次陷入了自己最痛苦的一段回忆中,她一个人茫然的喃喃不停,翻来覆去的说着孩子的事。 徐燕州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无所知,直到被护士带回病房,她还没能从那消沉的情绪中抽离。 三日后,庄明薇被巡逻车带去了监狱。 当她经过了一系列苛刻的检查,又洗澡换了囚服被狱警带进那间有八个女囚的监牢时。 她忽然抓着狱警大喊起来:“我不住这里,徐燕州答应过我的,会让我住的舒服一些,我不要和她们挤在一起……” 她很久很久以前,可能是酒驾出事逃匿之后,就专门查过监狱里的生活,所以她看到自己的牢房那一刻,她立刻就明白了自己今后的处境。 狱警面无表情的将她推入牢房。 她当然会过的舒服一些,这也是徐先生特意交代过的,只是很可惜,她所想的舒服,和徐先生所说的舒服,根本不是一回事。 善恶有报,到头来,是谁都逃不掉的。 庄明薇像是疯了一样抓着铁门上的栅栏不停摇晃,嘶喊。 同牢房的女囚却早已见怪不怪,她们麻木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没人搭理她。 过些日子就习惯啦,吃萝卜白菜也习惯啦,受罚挨打睡厕所边也是家常变法,自然也会习惯的。 想喊就让她喊呗,反正她也喊不了几天了。 监狱里的饭菜寡淡无味没有油水,会把她所有的力气和精气神都带走,她很快就会变的和她们一样,呆滞,麻木,浮肿,为了争抢一块肉,薅头发抓脸的厮打在一起…… 以前的种种,就像是上辈子的生活了,而这漫长煎熬的一生,才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 徐燕州脸色沉冷站在台阶上,徐老太太面有不忍,抹着泪站在他身后,却也无可奈何。 徐竟山被两个保镖左右架着,从楼上下来到了车子边。 老宅里的佣人已经将他的行李收拾妥当,放入了后面几辆车中。 徐竟山酒意还没全消,但人此时也清醒了一些。 他示意身边人放开他,但那两个保镖却先看向了徐燕州。 徐竟山心头涌起不满,但那不满,也很快偃旗息鼓。 今时不同往日,徐燕州就算是他儿子,但如今却也是自己需要看脸色的人了。 “燕州,你这是一点父子情份都不顾了” “您放心,只是送您过去别院养病,你喜欢的美酒好酒,你离不开的美人,我都会给你准备的妥妥当当,让你在那里的日子,也过的神仙都羡慕。” 徐竟山嘴唇嗫嚅着还想说什么,但徐燕州显然已经对他厌恶透顶,看都不想再看到一眼,摆了摆手让人扶他上车。 徐竟山摇摇晃晃的被人扶上车,车门直接关死了。 徐老太太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小声对徐燕州道:“燕州,他到底是你父亲……” 682 想都别想再怀孕 “我知道,我也就是看在这所谓的父子情份上,才没有难为他。” 徐燕州冷眼望着车子远去,又直接吩咐下属:“几位少爷小姐的东西收拾的如何了” “都妥当了。” 徐燕州点点头。 除却和自己同母的亲弟弟,还有徐家那几个算是比较安分的弟弟妹妹,徐燕州给他们在京都准备了房产,让他们自立门户,从前在徐氏工作的,一如从前,仍在念书的,徐家也依旧承担所有的费用,离家却也不算分家,他依旧会关照他们一二。 但和徐燕城走的近的,平日里也虎视眈眈想上位的,贼心不死的,暗地里幺蛾子不断的那些,都被徐燕州直接给清理了。 如果他们不想走,就跟着徐竟山去尽孝心好了。 徐燕州这一次彻底清理了徐家,虽然整个徐家一扫之前的乌烟瘴气,但也彻底冷清了下来。 徐老太太自知曾经做的事理亏,徐燕州也是顾念她年事已高,且也算是一心扶持他上位,所以并未再追究从前她的所为,但徐老太太也知道,那道裂缝仍是存在的。 毕竟他没按照老太太盼望的那样,带着季含贞和鸢鸢都搬回老宅,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们一家仍是住在徐燕州的别墅里,关起门只管过他们清静的小日子。 季含贞是个心胸宽广的女人,她对徐老太太仍是尽了自己做孙媳妇的孝心,好似曾经的芥蒂都不存在一般。 但季含贞不计较,徐燕州却放不下。 他只要一想到因为这件事,让季含贞平白受了几年的委屈,他连自己都恨,更何况徐老太太。 徐燕州现在就只想让季含贞过的开心,舒坦,上面没有公公婆婆,只有一个年迈的祖母,却也不用住在一个屋檐下 在他们这个小家里,季含贞就是说一不二的那个女王,徐燕州心甘情愿捧着她宠着她,让她随心所以为所欲为。 季含贞有时候都觉得徐燕州对她有点过分的好了,好到她自己都觉得夸张的地步。 但徐燕州却还是嫌不够。 季含贞私底下和许禾甜蜜抱怨:“要是男人能怀孕生孩子,徐燕州肯定直接蹦出来代替我怀孕生子了。” 许禾看着季含贞高高隆起的小腹,她都有点胆战心惊,这双胎还真是不一样,也真是加倍的辛苦啊。 想到之前得知季含贞有了双胞胎,她来看望完,回家就抓着赵平津说她也想要双胞胎。 赵平津当时脸都白了,冷着脸直接甩给了她一句:“许禾,你想都别想这事儿,别说双胞胎了,我是不可能再让你怀孕的。” 她当时还有些怏怏不乐,气的咬了赵平津一口。 但现在看着季含贞高隆的肚腹,许禾都心疼又担忧。 这样大的肚子,身子又这样的重,贞姐姐真是要受多少的罪 她当初怀着康宝一个,到孕后期都觉得疲累的很,现在季含贞的身孕不过才五个多月,但看起来肚子都大的像是七八个月了一样。 也难怪徐燕州会心疼到这地步,季含贞怀孕这几个月,徐燕州眼瞅着人都瘦了一圈。 可见是有多挂心。 “贞姐姐,你真的太辛苦了……” 许禾见她这样半靠着坐了一会儿就难受,不停的变化姿势,不由心疼无比:“贞姐姐,不如,我带鸢鸢去麓枫公馆住几天,正好也能陪陪康宝,你也不用再操心鸢鸢,好好歇一歇……” 鸢鸢已经过了六周岁的生日,马上就要读一年级了,她比起从前,已经进步了不少,在徐燕州和季含贞和好之后,鸢鸢好像也比从前开朗了很多。 她很喜欢许禾,季含贞也愿意许禾带着鸢鸢玩。 “会不会打扰到你和赵先生” “平日都有保姆佣人做事,我也不用做什么,就陪着他们两个玩就行,再说了,鸢鸢有多乖,你难道不知道” 季含贞自然知道女儿乖巧的很,许禾又这般喜欢她,她和许禾感情好,女儿到麓枫公馆还不是和自己家一样。 “那我问问鸢鸢的意思。” 许禾小手一挥:“害,不用问的,鸢鸢肯定愿意跟我走。” 果不其然,季含贞这边刚和鸢鸢一说,小姑娘立刻就跑上楼自己收拾好了小行李箱,巴巴儿的抓着许禾的手就要走。” 季含贞笑的摇头:“女大不中留呀。” “贞姐姐,你就放心,好好儿和徐姐夫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许禾拉着鸢鸢,两个人一溜烟就跑了。 季含贞给徐燕州打电话说这件事,徐燕州却不大高兴,大抵是一句女大不中留,就让他想到了十几年后鸢鸢嫁人的场景。 这还没影儿的事儿呢,徐燕州却被自己想的东西给气到了。 下班回来就对季含贞嘀咕:“咱们别让鸢鸢嫁人,难道还养不了一个女儿一辈子我养她十辈子都行……” 季含贞忍不住笑:“哪有你这样的将来把鸢鸢留成个老姑娘,小心闺女恨你。” “我就是舍不得,也不知道将来便宜哪个臭小子了。” “有你这个凶神恶煞的亲爹在这里镇着,我看,是将来也不知道哪个臭小子倒霉当你的女婿了呢。” “我有那么凶吗” 徐燕州望着怀里软香暖玉的娇妻:“老子疼你们疼成什么样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样,还说我凶” “是长的凶嘛。” “那叫男人味儿。”徐燕州十分得意:“要不然老子能让你怀上双胞胎” 徐燕州把这一切都归结于是自己弹药充足,持久力强,质量绝佳,才一击即中怀上双胎的。 为此十分的自得,常常在季含贞跟前邀功。 季含贞又羞又臊:“你正经点吧,肚子里两个宝宝听着呢。” “他们现在懂个屁。”徐燕州心满意足,摸着季含贞高隆的小腹,只是摸着摸着又心疼担忧起来:“累不累这肚子这么大,你也太辛苦了一点,贞儿,咱们生完这一次,就不再生了……” “那你记得做好避孕,我觉得我这体质有点易怀孕。” 683 不给陈序名分 徐燕州却十分严肃认真的望着季含贞:“我听赵平津说男人也可以做结扎手术……做手术我倒是无所谓,就担心一点,那方面会不会受影响” 季含贞还没说话,徐燕州又搂紧她,自己嘀咕起来:“这不行,这可是头等大事,一定得搞清楚,免得将来影响我们夫妻感情……” 季含贞真想直接把他嘴巴塞上:“你能不能别三句话不离那点事” “我是说真的贞儿……” 徐燕州一向都是粗中有细的性子,对于季含贞和鸢鸢,尤其心细体贴。 他眼看着妻子怀孕辛苦,却又不能替她分担分毫,只能加倍的疼爱,将万事都做到极致,考虑到她前面,让她万事无忧。 “算了,我改天去咨询医生,反正,这些事,我都能搞定,你就别再操心了。” 季含贞心中甜蜜,忍不住抱住他亲了又亲:“徐燕州……我会被你宠坏的。” “那有什么,再宠也宠不成许禾那样儿。” 季含贞就横他一眼:“你怎么老是说禾儿,禾儿多好啊,她从前是吃了太多的苦,如今有了爱人,亲人,才会活泼起来的,赵先生巴不得她更活泼一点呢。” “疯疯癫癫的,哪有你好。” “人家赵先生喜欢就行,你管的真多,再说了,我和鸢鸢也喜欢。” “成成成你们都喜欢,我也没说她什么啊,就是觉得全天下女人都没你好而已。” “又来哄我,我好什么呀,我都胖了十斤了,感觉自己双下巴都要长出来了。” “胖十斤怎么了,你的肉肉这么会长,我看胖了好,再胖十斤更好。” 季含贞怀孕到五个月,内衣罩杯都换了两次了。 徐燕州简直像是老鼠掉到了米缸里,他就喜欢季含贞胖一点,珠圆玉润的抱着多舒服。 “你想都别想,你让我胖到120斤,你还不如直接把我杀了。” 季含贞个子并不算高的,其实她原本就比现在流行的那种白幼瘦风格稍稍丰腴一点,所以她对自己的体重一向都是要求严苛的。 这还真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许禾和简瞳羡慕季含贞这样的,季含贞却觉的许禾那样的白白瘦瘦的女孩儿特别有少女感,又元气满满,不像是她,好像刚成年的时候,就没了少女的稚气。 谁让她生了这样的身段,怎么都幼嫩不起来。 两个人腻歪了半天,季含贞又想起鸢鸢:“也不知道鸢鸢这会儿在干什么,习惯不习惯……” “你就放心吧,我们闺女到哪都是最省心的,再说了,在许禾那儿你有什么担心的。” “这会儿又觉得许禾好了” 徐燕州就乐:“挺好的,赵平津没闺女,就当闺女养着宠着,也不错。” “我怎么感觉赵先生今晚一晚都在躺枪徐燕州,你也太嘚瑟了吧。” 他当然嘚瑟,他又有小棉袄,又有双胞胎,他简直嘚瑟的恨不得开直升机满京都的拉横幅。 让人家都来看他徐燕州儿女双全,娇妻爱女爱子绕膝,简直是神仙都不换。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徐燕州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反正,赵平津这辈子在老子跟前,都得低一头,我将来可是要做老丈人的。” 季含贞好笑又无奈,徐燕州私底下,真是幼稚的令人发指。 …… 两周后,陈序出院。 原本陈太太的意思是,他受了重伤,怎么也要有人悉心照顾调养,就建议他先搬回陈家的老宅子住。 陈序却没答应。 他这些年自己在京都置办了房产,市中心有几套公寓还有两套大平层,毗邻赵平津的麓枫公馆,他也买了一栋别墅,虽然占地和规模都远比不上麓枫公馆,但凭自己挣来的钱买来的房,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陈序之前提过想要给简瞳房子,毕竟她带着女儿回来京都工作,有个稳定的住处更方便。 但简瞳一直没要,陈序无奈,只能将市中心的两套平层过户给了柚柚。 简瞳倒是没有拒绝这些,当父亲想要给女儿东西,天经地义。 这次出院,陈序仍坚持回公司旁边的公寓,陈太太拗不过他,就私底下拜托简瞳劝劝陈序,他如今也就听简瞳的话。 但陈序却是铁了心不肯回去,简瞳也很无奈,只能随他去了。 孰料回去没两日,陈序洗澡时没注意,伤口略微有点感染,半夜发了高烧。 他身边也没人,自己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打给了简瞳。 简瞳只能把女儿留给保姆,开车过去了他那边。 好在吃了退烧药很快体温就降了,简瞳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序睡着了,却还攥着她的手不放。 简瞳坐在床边,望着熟睡的陈序。 这个男人曾经占据了她的一颗心,占据了她的全部,却又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而更可悲的是,到了如今的地步,自己却还没有完全的放下他。 简瞳忍不住想,如果她和张文礼没有因为那些解不开的结而分开,她如今一定过的更幸福吧。 而张文礼能给她的那种平静宁和的幸福,却是陈序永远都给不了的。 她不想再嫁人了,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结识,了解,喜欢上新的男人,开始新的恋爱。 但正如贞姐姐和禾儿私下和她说的那样,人就活这么几十年,开心最重要。 她还未到三十岁,还有大把的青春,难道就这样虚度吗 在这一瞬,简瞳忍不住想,她与其花费时间精力去认识新的男人,去重新磨合,去平衡工作女儿和恋人之间的关系,还要应付将来可能存在的催婚催孕,倒不如就和陈序保持着朋友之上恋人之下的关系。 这样,柚柚也得到了圆满的爱,而她,也不用考虑再次恋爱会遇到的各种麻烦和困扰。 所以,只要陈序可以接受这种没有任何名分束缚的关系,她也可以。 不确定关系,谈婚论嫁,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遇上让她再次心动的男人,也能和平的结束。 简瞳觉得,这样的方式,可能更适合他们现在的状态。 684 合约情人 当然,如果陈序想要结婚了,有了合适的结婚对象,她也会恭喜,祝福,和他断的干干净净。 等到陈序再次睡醒,简瞳确定他不再发烧,给他端了水,熬了粘稠的粥。 等他吃完之后,简瞳方才开口:“陈序,我们谈一谈吧。” 陈序望着简瞳,却莫名的有些不安:“瞳瞳,我这会儿觉得没有精神,要不,我们改天再谈” 简瞳挑了挑眉毛:“你确定要改天” 陈序垂眸,拧着眉沉默了好一会儿。 简瞳却忽然开了口:“陈序,你当年和姚知雪离婚后,交往了几个女朋友” 陈序倏然抬眸:“没有,一个都没有。” “那,一夜风流的露水情缘之类的,或者小金山的女公关,再或者其他会所里的漂亮姑娘,这样吧,你发生过关系的有几个” “瞳瞳,我说了,一个都没有。” 陈序似乎有点急了,忍不住坐起身,但起身的动作太猛,瞬间牵动了伤口,疼的他嘶了一声,瞬间满头的冷汗。 简瞳伸手按住他:“你起来这么急干什么我就问你几句话,你别这么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瞳瞳,我这些年,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公司上,累的半夜回家澡都不想洗,我哪有时间找女人” “所以,是没时间,不是不想” 陈序看向简瞳,眼底渐渐流泻出一抹苦笑:“瞳瞳,你明知故问。” 简瞳却移开了视线,她不想和陈序谈感情,也不想听他婉转的说辞。 “我有个提议,你看你愿不愿意接受。” “你说。” 简瞳骨子里是个很保守的女孩儿,其实,让她选择这样的一种相处方式,她还是有点难以启齿的。 但,片刻后,她仍是开了口:“我现在工作挺忙的,还要照顾柚柚,没时间去考虑新的恋情,我也不想再嫁人生孩子,柚柚现在挺喜欢你的,也接受了你这个爸爸,所以陈序,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但是不要去干涉彼此的生活,也不用确定什么关系,你我都还是自由的,将来,想结束了,或者想要谈婚论嫁了,大家说开就行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的吧” 简瞳说完,耳根还是有点发烫,其实一个词就能总结,炮友。 但她实在是说不出来。 但陈序这样的老江湖,却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陈序的目光渐渐变的有些复杂,他看着简瞳,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简瞳的耳尖都红了。 他方才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瞳瞳。” 简瞳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就行,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没什么要考虑的,我接受。” 陈序答应的干脆,简瞳却又有些意外诧异,心里头那种滋味,却无法言说。 是不是,其实她的提议也正合了陈序的心思呢。 他们对彼此,多少还是有点情意,但那情意,却又不足以支撑到一生一世。 因为两人又有个女儿,若是彼此都找了新的恋人的话,对孩子确实是一种伤害。 不如就这样,无牵无扯的,还更轻松随意。 简瞳莫名的有点怄火,站起身就准备离开:“那你休息,我先去上班了。” “瞳瞳……” 陈序想要解释什么,但简瞳却已经头也不回的直接走人了。 陈序坐在床上,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许久,他方才沉沉的叹了一声。 陈序从前是多嚣张傲慢的人。 在男女感情上,他一直都是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 给不给名分,向来是他要考虑的事情。 但现在,他却成了那个无名无分的人。 偏偏自己还舍不得拒绝。 至少现在,他还能再次拥有简瞳,想要见她的时候,还能见面,甚至,还可以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至少,简瞳现在不会去找新的男朋友。 天长日久的,他们之间还会有其他的转机也未可知。 但陈序有点不明白,她说什么他都答应了,为什么简瞳看起来好像又生气了。 陈序怎么都想不通,干脆也就不再想了。 他现在在考虑,如果两人真的开始这样的关系的话,简瞳是不是会愿意和他住在一起 如果他们要住在一起的话,当然还是住在她学校附近最好。 他上班距离远近都无所谓,只要简瞳和女儿方便。 但陈序想的这些都落空了。 下午的时候,简瞳给他发过来了一个ppt。 不但林林总总列举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还用红笔加粗标注了出来: 彼此任何一方想要结束这种关系的时候,另一方不得用任何理由任何条件拒绝。 彼此任何一方有了新欢或者恋人,另一方都要无条件的退出,且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 女方有随时终止这种关系的特权。 不同居,有需求的时候,女方会通知男方。 男方不可以在女方家中过夜。 女方可以随时随性拒绝男方的同房请求,但男方不可以拒绝女方。 男方必须使用安全套…… 男方不能不顾女方的意愿索求不停…… 男方要提供详尽的专业的身体检查报告,当然女方也会提供。 …… 陈序一条一条看完,气的将手机狠狠丢在了一边。 简瞳这是做老师做习惯了吧,这些事也要做个ppt通知他。 后面还跟着一条:收到请回复。 陈序憋着一股子气,又把手机抓回来,恶狠狠的回了一句:收到! 片刻后,陈序又发了一条微信给她:我今天做全面体检,晚上能不能去找你 简瞳过了十来分钟才回复他一句:今晚有会,我什么时候过去会给你打电话的。 陈序攥着手机,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深宫里等着皇帝宠幸的妃子。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些女人会成为怨妇了。 但陈序还是老老实实的起床,打电话约了体检。 第二天早晨,他的详尽的体检报告就安静的躺在了简瞳的手机里。 “下午没课我会去体检,然后把报告发给你。” “你不去也可以的。” “也不耽误什么,做了大家都放心。” 685 青梅竹马 他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除了他,她也就张文礼一个男人。 想到这些,陈序就如鲠在喉。 简瞳和张文礼是真的做了夫妻的,他们是有夫妻之实的。 简瞳,也是真的决定了要和张文礼过一辈子的。 他心口里实在是酸的不行。 但想到自己也娶了姚知雪,也和姚知雪发生了关系,陈序也就偃旗息鼓,没什么好说的了。 过去的就彻底翻篇好了,提起来也只是让自己更不痛快。 简瞳很守信用,晚上六七点的时候,就把体检报告发给了陈序。 陈序直接给她打了电话:“瞳瞳,你今晚过不过来” “你先好好休养吧,等你伤好了再说”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见你,而且,我中午和晚上都没吃饭。” “阿姨没去吗” “没让她过来,我在家里时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你不会点外卖吗” “瞳瞳,给我做一碗豪华版泡面吧。” 简瞳那边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他们第一次私下见面,就是他在除夕夜来到她的出租屋,吃了她做的豪华版泡面。 那时候她多穷啊,看着他吃光了自己的面,肉疼的不得了,但却也不敢阻止。 再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后,这种他口中的垃圾食品,她就很少碰了,而他,也再也没有吃过。 简瞳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一切。 她的思绪仿佛回到那个飘雪的除夕夜。 陈序吃完面没有走,就在她的小沙发上,他吻了她。 中途,她按住了他的手。 “陈序……不能这样的,我,我妈妈说了,女孩子不能这样随便,要等到结婚……” 她颤着声音说着,慌乱的根本不敢看他。 当时他说了什么 “怕什么,大不了娶你呗。”他这句话说的随意无比。 她还是按着他的手,整个人都在抖:“陈序,我害怕……我没这样过……” “没谈过恋爱吗” 她点了头。 陈序又开始吻她,他的吻却变的温柔了很多,简瞳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云端一般,她迷迷糊糊的就闭上了眼。 不知多久,她听到他在她耳边低笑:“瞳瞳……” “瞳瞳乖,别害怕啊。”陈序轻车熟路的哄着她,很快就将她安抚的乖顺无比。 “陈序,你以后不能辜负我的……” 她还记得自己最后那一刻,红着眼对他说的那一句。 他自然是无有不应。 但想来,这样的承诺,不知给了多少女人。 简瞳从回忆中抽离,她平静的开口:“陈序,这样的垃圾食品你从来不爱吃的,你点米其林的外送吧,多吃点有营养的,对你身体康复更好。” 简瞳说完就挂了电话。 可挂上电话那一瞬,她却靠在门背上,软软的滑坐在了地板上。 她捂住脸,不想哭的,但眼泪却还是涌了出来。 只是简瞳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过去的事情,就当做是上辈子的事吧。 简瞳缓缓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破镜真的永远没办法重圆,意难平也永远都是意难平。 有些伤痛是别人无法共情的,她再傻乎乎的没心没肺,却也不能全然的释怀。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和陈序去谈旧情,谈感情。 什么都不考虑,他们才能过的更轻松,更开心。 周末的时候,简瞳带了柚柚去找许禾。 二人又一起带着鸢鸢康宝柚柚去了季含贞那里。 孩子们在花园里玩,鸢鸢仍是安静的画画,只是她的目光经常追着弟弟妹妹,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多了。 柚柚很黏着康宝,她只比康宝小了一岁多,奶声奶气的喊着哥哥,像个小尾巴,康宝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说起来两个人的名字也挺有缘分的,当初柚柚的名字是张文礼取的,简知恩,大意是要孩子记着念着母亲的生养之恩。 而康宝的大名叫赵知许,是赵平津取的,当初取这个名字,许禾还觉得难为情了很久。 一个知恩,一个知许,听起来倒像是亲兄妹似的。 简瞳私下也和许禾说过两个孩子名字的事情,但赵平津和许禾都不介意这些,反而也觉得是一种别样的缘分。 康宝的性子更多的随了赵平津,年纪小小,就透出了几分的沉稳。 只是他虽然性子沉静,但却又不显得老成,大约是受了母亲许禾的影响,稍稍中和了几分的缘故。 许禾见柚柚小尾巴一样一直黏着康宝,而康宝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两个小家伙一会儿拿着小铲子和小水壶去花园里翻土浇花,一会儿又去看蚂蚁搬家,玩的满头满脸的汗。 柚柚蹲在康宝的身边,小嫩手一会儿帮康宝擦汗,一会儿又拿自己的衣袖给康宝擦黏在脸上的土,小嘴巴里哥哥哥哥一直没停过。 康宝却也不嫌烦,柚柚喊一声,他就回应一声。 许禾和简瞳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季含贞也忍不住打趣:“柚柚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康宝,要不给他们俩定格娃娃亲好了。” 简瞳下意识去看许禾,许禾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就笑着道:“小孩子们知道什么他们愿意一起玩,就让他们玩,至于长大后的事,谁都说不定,所以,还是先不要想这些了,就顺其自然好了。” 简瞳忙跟着点头,其实她是觉得,自己和陈序这样的关系,柚柚的出身到底还是不怎么名正言顺,而康宝,却是赵平津和许禾唯一的儿子,将来整个赵家都是他的,他的妻子人选,赵平津肯定是要十分慎重的。 她和许禾关系再好,却也不能仗着这份友情去攀高枝,没得到最后,反而伤了她们之间的情分。 两人默契一笑,有些话不用多说,彼此心意都是相通的,简瞳真的很庆幸,很感恩,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好朋友。 而许禾,自始至终,好像都未曾变过,每一次她们见面,聚会,简瞳都感觉她们和当年在学校时一模一样,从未因为彼此的身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有任何的不舒服。 686 约会 许禾回去后,也和赵平津说起了这些玩笑话。 赵平津的意思和她差不多:“你说的没错,孩子们太小了,将来不一定有什么变故,青梅竹马打不过天降的多了去了,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省的将来,若是孩子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你们闺蜜之间也闹的不愉快。” 许禾就趴在他胸前撒娇:“什么青梅竹马打不过天降的,你很懂啊赵平津。” 赵平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许禾又道:“你的青梅呢你肯定也有什么世交家的姐姐妹妹一起长大吧” 赵平津抚了抚她的眉梢:“乱想什么呢,我小时候不喜欢女孩子,觉得她们爱哭又娇气,事儿精又讨厌,恨不得躲远远的。” “那长大点,青春期情窦初开的时候呢” 赵平津将许禾揽在怀中,声音平和:“青春期的时候家里就出了那些事,我爸和我妈闹的不可开交,我整个人几乎都自闭了,哪有心情想这些。” 许禾瞬间心疼的不行,自己也觉得自己不该失言问这些,忙捧了他脸亲吻轻哄:“老公,对不起啊,我不该提起这些从前的事儿……” “心疼了” “嗯。” “那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事你同不同意” 许禾想到了什么,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赵平津……” “问你呢,同不同意。”赵平津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他拂开许禾额上软软覆着的刘海,低头吻她眉心:“禾儿……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她的心软成了一片水,哪怕结婚这么久了,康宝都这样大了,可许禾这样近距离的看他,仍是会止不住的一次一次心动。 她没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哪怕再过分一点,她都舍不得。 以至于现在自己都快变成小h文里的女主角了,许禾想一想都觉得脸红心跳的不行,羞臊的不得了。 “还要我怎么心疼嘛,你之前的要求,我哪次没做到……” “那这次,你也答应我好不好” “可是,可是那些衣服穿上也太羞耻了……” “只是给我看的,也只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而已,不用觉得羞耻的,禾儿……” “那我不要那个狐狸小尾巴。” 赵平津眼底带了笑意,低了头亲吻她的唇角:“好,我们禾儿不要狐狸小尾巴。” 但最后不知怎么被他哄的晕头转向,还是被他得逞了。 许禾羞的想哭,赵平津就耐心十足的抱着她哄,甜言蜜语像是永远都说不完。 夜还很漫长呢,熟睡的孩子们一无所知,柚柚的小脚丫甚至翘在了康宝的肚皮上。 但康宝却并没有推开妹妹,反而小手握住柚柚胖嘟嘟的小脚丫,睡的很香甜。 这还是柚柚第一次没有闹着要跟妈妈睡,留在了麓枫公馆。 孩子们现在还小,所以也不用去考虑什么避嫌的问题,而这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也实在是弥足珍贵。 许禾和简瞳都希望,他们可以永远自在如风,无拘无束。 …… 简瞳和陈序再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两周后。 陈序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还去澳城出差了三天。 当晚本来有个晚宴,但陈序懒得再去应酬,就给推了,让助理代他去了一趟。 他回了公寓,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简瞳的未接电话。 他顾不得擦头发,赶紧拨了回去。 “瞳瞳,有事儿吗” “你在哪儿呢。” “在家里。” “那我一会儿过去。” 简瞳说完,又十分客气的问了一句:“你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就改天。” 陈序攥着手机,眼底却渐渐漫出了细碎的笑意:“当然方便,我去接你好不好”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开车过去。” 简瞳拿了驾照也有两年了,她自己买了一辆十几万的车,日常方便母女两个出行而已。 陈序没有强求,只是温声叮嘱:“这会儿路上还有点堵,你开车小心一点,别着急,慢慢开。” “嗯。” 简瞳没多说,挂断了。 从她住处过来,开车大约需要三十分钟,陈序算着时间,心里却还是放不下。 简瞳现在虽然工作很出色,但其实生活上还是有点小迷糊,她开车的水平实在是有点菜。 差不多挂完电话四十分钟的时候,陈序已经坐不住下楼到了地下车库。 果不其然,简瞳正在那儿倒车入库,只是总是停不好,她生怕撞到旁边的车子,倒车的过程中总要下来看看。 陈序失笑,叫了她一声:“瞳瞳。” 简瞳看到他下来,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最怕停车了。” “我来吧。”陈序让她在一边等着,他上车,很快就将车子停好了。 “下次再来,我去接你,你开车过来我这边也不放心。” 陈序自然而然的说着,在走进电梯的时候,就轻轻握住了简瞳的手。 简瞳挣了一下,但他握的更紧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进了房间,简瞳换了鞋子,是新的女士拖鞋。 “给你买了新的洗漱用品,都在浴室柜子里。” 陈序松开她的手,却轻轻抱了她一下,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 简瞳点点头,放下包就去了浴室。 陈序看着浴室的门关上,里面水声响起,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有一种奇异的紧张和惶恐。 明明自己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了,但却在今晚,好像是人生中头一遭一般。 他干脆去开了一瓶酒,简瞳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陈序已经喝完了一杯了。 “伤刚好,你就喝酒”简瞳皱了皱眉。 “度数很低,是红酒,没事儿的。” 简瞳没再说什么,开始擦头发。 陈序起身去帮她拿了吹风机:“我帮你吹吧。” 简瞳的头发现在只到肩上,以前她也留了长头发,因为陈序的审美很符合男人的通性,就是喜欢黑长直。 简瞳坐在梳妆台前,陈序将她头发吹到半干的时候,俯下身,轻轻吻住了她。 简瞳最初没有什么反应,但渐渐的,她好似也有点情动,就缓缓闭上眼,主动的回应起来。 687 契合 “瞳瞳……” 陈序的手指缓缓穿插入她的指间,与她十指相扣:“瞳瞳,你想好了吗” 简瞳闭着眼,没有看他,但却很轻的点了点头。 陈序眼底带了笑,但那笑意,却又透出一抹伤逝,他俯身再次吻她:“瞳瞳,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 想取悦你,想让你体验那种如在云端的感觉,想让你在我身边很舒服,如果这样,你可能就会比现在更喜欢我一点。 陈序从不曾想过,有一天,他要依靠这样的方式,留着一个女人,留的更久一些。 他们无疑是很契合的。 旧情人重相逢,不过只需要最短的时间,就能找回所有你以为消失的感觉。 简瞳是个正常的成熟的女人,她曾体会过男女之间极致的感觉。 而食髓知味,有些深夜里,也曾会忆起这些。 和张文礼分开也有很久,那场婚姻里,虽然简瞳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和尊重,张文礼是个温柔包容的男人,确实让从小严重缺乏父爱的简瞳,得到了如父如山一般的宠爱。 只是他是个斯文儒雅的传统中国男人,他们夫妻在床笫之间,也是如两人的相处模式一样温吞如水。 而陈序却不同。 他是简瞳的第一个男人,也是让她体验过生生死死的男人。 “瞳瞳……” 当一切平息,陈序轻轻亲吻着鬓发湿透的简瞳,将她爱珍的拥在怀中时。 简瞳却将他推开了。 她的身体得到了极致的满足,但心底却又涌出莫名的难言的痛楚。 生理上的满足和精神上的折磨,让简瞳一分钟都没有办法待下去。 她好像仍是没有办法面对这样一个自己。 她甚至为自己方才的欢愉而感到羞耻和难受。 陈序被她推开,整个人不免怔怔:“瞳瞳,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其实一直都很克制,克制着不让自己放纵。 整个过程,他都以她的感受为重。 而且,他明明能感觉到,简瞳是喜欢的,从身到心,她都是渴望而满足的。 “没有,我去洗澡。” 简瞳起身,披上浴袍就要下床。 可她腰腿酸软,脚刚落地,就腿软的差点摔了。 陈序连忙扶住了她:“瞳瞳,稍微休息一下,我抱你去好不好” 简瞳却再次把他推开,“你过去。” 陈序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 他看着简瞳步履有些艰难的进了浴室,很快里面就响起了水声。 他的手缓缓落下,原本稍稍升腾起了希望的一颗心,再一次跌入深沉谷底,甚至这一次,跌的更深更重了。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简瞳的心里,好像真的很难再接受他。 他甚至有点明白她这此刻的感受,她厌弃这样的自己。 可是,他又能怪谁,是他让她变成了这样的。 简瞳很快洗完澡出来了,陈序看到,她甚至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 “瞳瞳……”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 简瞳没有看他,只是低头将自己的衣扣扣好。 “已经很晚了,明天再回好不好” 简瞳没说话,直接向门口走去。 “晚上开车不安全,而且你一个女孩子,我也不放心,如果,你一定要回去的话,我送你。” 陈序也顾不上洗澡,随手捞起衬衫和长裤套在身上。 “不用了,这会儿路上车少,我自己可以的。” 简瞳却不让他送,她换好鞋子,拿了包就向外走。 “瞳瞳,你觉得我会看着你这样一个人回去” 陈序紧紧攥住了简瞳的手腕,“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可他话音还未落,简瞳忽然红着眼看向他,她手里的包,在下一瞬,却重重砸在了他的脸上头上。 “你凭什么管我,陈序,你凭什么这样管我,你现在管我有什么意思你以为你还是我的男人吗” 简瞳的情绪莫名就崩溃了,她狠狠砸了他几下,见他站在那里不躲不闪,她包上的链条将他的脸上抽出了一条红印子,她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眼里的泪却忽然跌了下来。 “你从前丢下我的时候还少吗你从前把我一个人丢下的时候,你考虑过我会害怕或者遇到什么危险吗陈序,迟来的后悔和深情只会让我更加厌弃当初的自己更加后悔爱过你……你不要跟我出来,我现在不想再看到你,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简瞳抬手把眼泪抹掉,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瞳瞳……” 陈序轻唤了一声。 简瞳的步子顿了一下,但下一秒,她却没有任何迟疑的大步走了出去。 陈序到底还是没有追出去。 简瞳走了好一会儿,他方才缓缓抬起手,摸着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伤处,他自嘲的笑了一声,那笑意中,却又透出了难言的苦涩。 简瞳坐在车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却好像那种憋屈压抑的感觉纾解了大半。 她随便放了首歌,发动车子离开。 她想,她再不会这样了。 今晚的失态,以后再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从此以后,她不会再对陈序翻旧账,也不会再沉溺在从前的痛苦中自寻烦恼。 对于陈序,她只会把他当做柚柚的父亲,她的投契的床伴。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会再想了。 大约四十分钟后,简瞳收到了陈序发来的简讯,问她有没有到家。 简瞳此时的心情平复下来,想到方才自己失控对他动手,到底还是有些许的愧疚。 是自己主动提出的保持这种关系,陈序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让她不舒服的行为,相反,她还尝到了久违的满足欢愉。 她自己心里矛盾,情绪反复,失控,陈序在这一件事上,却是无辜的。 简瞳想了想,给他打了个电话。 陈序很快接了起来,他的声音有点哑,听起来情绪十分低落。 简瞳攥着手机,不知怎么的,在他轻轻喊了一声‘瞳瞳’后,她的喉头瞬间就哽住了,而眼底,瞬间洇满了泪。 “陈序。” 简瞳靠在车座上,声音有点涩沉的哽咽。 688 会说话了! “到家了没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平日上班忙,睡不好,周末你补个觉,明天上午我去接柚柚,带她出去玩,你好好歇一天……” “刚才,对不起,是我自己情绪失控了,你脸上那个印子,怎么样了……” “一点皮外伤,男人嘛,无所谓的,别放心上。” “你涂点药。” “好,我待会儿就涂。” “那我挂了。” “瞳瞳……” “嗯。” “你还会来吗” 简瞳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陈序才听到她轻嗯了一声。 电话随之挂断了,陈序攥着手机,心脏的最深处,却又莫名的溢出了丝丝缕缕涩涩的甜。 他像是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因为对方的任何一个小小举动,任何一句话,甚至一个表情,一个字,都患得患失,或喜或悲。 深夜,陈序却失了眠,他实在太想找个人倾诉,但赵平津肯定是在老婆孩子热炕头,郑南煦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象牙,他思来想去,一个电话打给了周北珺。 这位一向清醒独立不近女色保持单身不婚不育的哥,也许能给他指点一点迷津。 周北珺半夜被吵醒,却也没有半点的不耐。 他起身,将早已熄灭的香点燃,拿了烟盒取出一支,才道:“有事” 陈序将心中烦恼一一倾吐,最后才自嘲笑道:“周哥,我他妈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今天,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报应” “一饮一啄,天意而已。” 周北珺笑了一声:“其实很简单,如果你觉得现在这样的模式让你痛苦多过于欢乐,那就结束好了。” “但是这种痛苦和之前的痛苦,完全不一样,周哥,我愿意就这样痛苦着。” “你自己心里都有答案,为什么还要再来多此一举问我。” “周哥,你有没有遇到过心爱的人” 周北珺勾了勾唇,将烟蒂在烟灰缸中摁灭:“我又不是六根清净,当然也有七情六欲。” “这么多年,没见你对谁动过心啊,也没见你身边有过女人……” 周北珺没说什么,将电话挂断了。 他的身边当然不会有女人,他当然也不会对谁动心,因为他爱的那个人的身份,与他的关系,注定了是永远见不得光。 所以,这个秘密,到死也只会藏在他的心里,不会被第二个人知晓。 哪怕那个女主角自己,都一生一世不会知晓。 这种感情其实特别的压抑无望,特别的伤人,也许到最后,故事的主人翁都会被压抑的抑郁,疯癫。 但周北珺却从不会让自己沉溺于这样的情绪中。 人生中最可怕的不是一件事全无希望,而是给你希望再让你狠狠的失望。 所以,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有好的结果,更可能连萌芽都不会,心态却反而彻底的放平了。 就这样远远看着,好似也挺好的。 唯愿卿安罢了。 …… 午后的麓枫公馆,安谧而又美好。 康宝和柚柚在玩拼图,鸢鸢画完画,随手拿了个白玉九连环玩。 这还是赵太太给康宝的,但康宝年纪太小,还没办法解开。 鸢鸢坐在地毯上,许禾就趴在她旁边看书,见她拿着九连环随手拨弄,完全没什么章法,就笑嘻嘻随口说了一句:“鸢鸢,你要是能解开,我以后给你喊姐姐哦。” 许禾说完也就继续看书去了,完全没放在心上。 其实这个九连环是真的挺难的,赵平津这样聪明的人,都是八岁时才解开。 但许禾却没注意到,鸢鸢听她这样说完,整个人的神情都变了。 她原本还只是随意拨弄,并没用心,但现在,她整个人已经彻底的安静专注了下来。 白玉的质地十分莹润,在她莹白的指间,玉环微动,发出叮咚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持续不断,倒是十分悦耳。 惹得柚柚和康宝都跑过去看。 许禾仍是没当回事儿,她正在看一本英文,故事十分狗血,堪称中文版的总裁玛丽苏,但就是让人十分的上头,她渐渐看的入迷,完全没听到,九连环的叮咚声忽然停了。 而下一瞬,柚柚已经欢呼着拍起小手:“鸢鸢姐姐好棒,姐姐好厉害,姐姐把九连环解开啦!” 鸢鸢望着面前解开的九个白玉环,抬手将额上细密的汗珠擦掉,方才抿嘴笑着看向了许禾。 许禾听到柚柚的声音,再看看鸢鸢面前摆着的解开的九连环,手里的书,吧嗒一声掉在了毯子上。 “你,你真的解开了啊鸢鸢……” 许禾又揉了揉眼,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鸢鸢使劲点点头,再次满怀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许禾眼神开始乱飘,顾左右而言他:“厨房好像做了蛋糕,我去看一下,给你们拿……” “哦对了,赵平津刚才打电话有事让我做,我先下楼一下啊……” 许禾一骨碌从地毯上爬起来,就要开溜。 但裙子却忽然被鸢鸢的小手抓住了,小姑娘仿佛是真的急了,忽然就开了口:“大人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她说的不算太清楚,声音也并不大,但这短短一句,就像是一声惊雷,忽然就在许禾的耳边炸开了。 就连康宝都呆住了。 而柚柚更是瞬间瞪大了眼:“姐姐……” “鸢鸢!” 许禾差点蹦起来,她大喊了一声后,又忽地蹲下身,紧紧攥住了鸢鸢的小胳膊:“你刚才说什么宝贝,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鸢鸢咬了咬嘴唇,眉毛又紧紧皱了皱,攥着许禾裙子的小手,攥紧又松开,她嘴唇蠕动了好一会儿,到最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反正都说了一句话了,那就继续说话好了。 “那你叫我姐姐,我就说话。” 许禾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睁的和柚柚的一样,溜圆溜圆。 而她和柚柚也几乎同时一点一点张大了嘴,两个人保持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表情,望着坐在地毯上的鸢鸢。 而片刻后,康宝和柚柚都看向了许禾,两个小家伙眼底都带了期盼。 仿佛盼着许禾赶紧开口,叫鸢鸢姐姐。 689 留他 许禾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盯着鸢鸢:“我叫的话,你就说话的,是不是” 鸢鸢点了点头。 许禾立刻指使康宝去拿她的手机过来。 然后立刻拨通了季含贞的视频电话。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许禾急的都要原地转圈了。 等到季含贞刚接通,许禾立刻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自己和鸢鸢。 “禾儿,怎么了是鸢鸢找我吗” 季含贞大约在午睡,睡眼惺忪的,声音很慵懒。 许禾轻轻碰了碰鸢鸢,然后飞快的喊了一声:“姐姐!” 季含贞怔了一下:“禾儿你喊谁呢” 但下一秒,季含贞整个人都呆住了。 鸢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眼睛没看着她,微微垂着,小声说了一句:“你们要听我说什么” 手机屏幕里季含贞那边的画面忽然晃了晃,徐燕州的脸几乎贴到了屏幕上,许禾听到了他的大嗓门:“鸢鸢,你刚才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让爸爸听听……” 许禾差点没被振聋,赶紧将手机拿远,鸢鸢却瘪了瘪嘴,视频里轻轻瞪了徐燕州一眼,她说话的声音,语调,甚至表情,几乎都和季含贞一模一样:“徐燕州,你声音好大,你也太粗鲁了……”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孩子们也都屏住了呼吸。 许禾和季含贞都怔了怔,但下一瞬,许禾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季含贞也跟着笑,徐燕州回过神,虎着脸,直接把视频通话给切断了。 许禾笑的前仰后合,直打滚儿,康宝看着她,叹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柚柚却跑过去,躺在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捂着肚子也开始打滚。 康宝怔了怔,试图挽救一个,但柚柚却好像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滚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完全没注意到康宝的眼神。 “鸢鸢宝贝儿,你完啦,你爸爸肯定要来揍你小屁股了……” 许禾笑足笑够了,又抱着鸢鸢狠狠亲了一口:“我的小宝贝,你可算是开口说话了!” 她自己亲完,说完,也不等鸢鸢回应,又拿手机开始给赵平津视频,给姜昵视频,给简瞳,顾欢,檀溪,甚至郑南煦,她恨不得给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视频一遍,让他们看看,鸢鸢会说话啦,徐忆慈小宝贝以后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正常,健康啦。 这可真算是一件天大的喜讯,徐燕州和季含贞很快就驱车到了麓枫公馆,两家相熟的关系亲近的朋友全都叫了过来,晚上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番。 当徐燕州和季含贞得知鸢鸢忽然开口的原因后,两人先是失笑,转而却是认认真真给许禾道了谢。 不管怎样,不管是有意无意,总归都是这个契机,让鸢鸢开了口。 季含贞又叮嘱鸢鸢:“对长辈不可以不礼貌,以后可不能这样胡闹了。” 许禾却混不在意:“这有什么,这都是小事,我根本都不在意的,一个称呼而已,我和鸢鸢我们俩以后私底下想怎么称呼对方都可以的。” “禾儿,你就宠着她。”季含贞嗔了一句,但却又轻轻抱了抱许禾:“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知道的,我记着你的情呢。” 许禾也笑嘻嘻的抱住季含贞:“贞姐姐,你就好好的养胎,平平安安把双胞胎生下来给我玩儿就好啦。” “淘气。”季含贞忍不住掐了掐她的小脸:“你们真不打算再生一个了吗” “赵平津怎么说都不同意。”许禾有点怅惘,其实她是真的很想很想要个女儿的,但是赵平津不同意,这生孩子的事情,她一个人努力也没用啊。 再说了,她就算把避孕套都扎破了,也照样怀不上,赵平津不松口不点头,真是门儿都没有。 “他的担心也正常,毕竟你上次生产太凶险了,我们都吓死了。” “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将来康宝给我带回来一个漂亮乖巧可爱的儿媳妇,我把她当女儿养了。” “我看柚柚真的不错。”季含贞压低了声音:“你看看,这两个孩子真是形影不离的,难得康宝也对她有耐心。” 许禾顺着季含贞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柚柚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康宝在,她都是康宝的小尾巴。 许禾不由得笑了:“顺其自然吧,如果他们将来长大了还彼此喜欢的话,那就最好最好了。” “对了,就快暑假了,喵喵回来过暑假不” “要回来的。”许禾听她说起妹妹,就不由得眉眼含笑:“小丫头现在长的都和我一般高了,见了我害羞腼腆,不像小时候那样和我腻歪个没完了。” 两人说者无心,赵承霖却在一边听到了许禾的这些话。 他也有些怅惘,喵喵非但是和许禾不再那样腻歪,连带着对他更是疏远的很。 想到小姑娘之前还在幼稚园时,趴在他怀里,一口一个大哥哥喊的那样甜,赵承霖就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但如今也只是一点点的失落,又过了几年,上了初中,情窦初开的许苗,有了自己喜欢的清爽阳光的少年时,赵承霖才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什么是彻彻底底的失望。 …… 当晚,众人从麓枫公馆离开时,已经是深夜。 柚柚早已困倦,在康宝的房间睡着了,许禾不让简瞳吵醒她,将小姑娘留了下来。 简瞳喝了酒,没办法开车,陈序就提出送她。 司机将车子开到了简瞳的公寓楼下,简瞳有些微醺,下车时,她忽然对陈序说了一句:“陈序,家里阿姨今天休息了。” 陈序最开始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正要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自己做,却又忽然福至心灵开了窍。 “瞳瞳……”陈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喝醉了,我帮你煮点蜂蜜水我再走。” “堂堂陈家的小少爷,会做这些事吗”简瞳醉眼迷离,微微歪着头看着陈序,她醉眼迷离,笑的却又很甜。 陈序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温水泡的将要融化了一般,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带入了自己怀里:“瞳瞳……” 690 只要你 简瞳的下巴抵在了他的肩上,他的怀抱滚烫,简瞳闻到了他衬衫上淡淡的烟味儿,她皱了皱鼻子,却又忍不住轻嗅,陈序的双臂渐渐箍紧,紧的简瞳有些无法呼吸了。 她轻捶了他一下,又张嘴咬在了他肩上。 陈序缓缓松了点力道,简瞳也松开了齿关。 但他仍抱着她,她的脸仍埋在他的肩上,这个拥抱,持续了好久。 直到最后,还是陈序先开的口:“我们先上去” “那你让司机等着你,我不会留宿你的。” 简瞳说话的时候,没抬眸看他。 陈序过了一会儿,才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我家里没有安全套的。” 简瞳又小声说了一句。 陈序却笑了,他俯身亲了亲简瞳的脸颊:“那我不碰你。” “你能忍得住吗” “没什么不能忍的。”陈序轻描淡写的说着,却又睨了简瞳一眼:“只要你别撩我。” 简瞳双手虚虚搭在陈序肩上,她仰脸看他:“陈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古板又无趣,床上像根木头一样,我哪里会撩你” “瞳瞳……” 陈序眸子里的笑意一点点消散,他红了眼,再次道歉:“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所以,你现在很愧疚吗” “是。” “陈序,你说你又能对我愧疚多久如果我没有生下柚柚,没有转身嫁给别人,如果你和姚知雪婚后过的很幸福,你还会对我愧疚吗” “不,你不会的,你会把我这个微末的人忘记的干干净净,就和你从前交往过睡过的那些女人一样,你根本记不住她们,她们在你心里也不会留下丁点烙印,陈序,其实我什么都明白,什么都懂。” 简瞳轻轻摸了摸他脸上那道已经变的很淡的红印:“但我自己却不明白,却不懂,我为什么还要和你这样纠缠。” 她说到这里,酒意之下,那笑容却也带出了一丝妩媚:“陈序,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陈序也不懂,他本来就不是个心思多缜密的人,他的恋爱经验是丰富,但多数都走肾不走心,也可以说,他正儿八经谈恋爱,也就简瞳这一次。 而这一次里,他是掌握了所有主动权的那个,他们没有平等的交往过,所以,其实可以说,他根本还是不会恋爱。 “瞳瞳,如果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你就当,我陈序这个人,能让你快乐,至少身体上……” 简瞳微微点头:“确实,但可能也是因为,我经历的男人太少了的缘故,也许我再去谈恋爱,再和别人上床,我就会发现,也不是只有你可以……” 箍在她腰上的双掌倏然收紧,宛若铁链一般,几乎将她身体锁住。 陈序的眼更红了一些:“瞳瞳,你想都不要想,除非我陈序死了,要不然,我不可能再给你这样玩的机会。” “陈序,你还能怎么管我啊,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们说好了的,谁都不能干涉谁,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不爽,你也去找啊,那些肤白貌美胸大腰细的,你们圈子里多得是……” “我只要你,瞳瞳,就算你找别人,我也不会去找。” 陈序掐住她的腰,低头狠狠吻她:“没女人我也不是活不下来,这几年我一个人,还不是活的好好的,简瞳,你有本事就真的和别人结婚,我他吗一定祝福你和他白头偕老……” 简瞳被他扛上楼,晕头转向被他扔在了沙发上,她躺在那里,看他抽出衬衫下端,解开衬衫扣子,又将皮带搭扣解开。 他比前几年瘦了一些,但体格看起来却健壮了不少,甚至还有了几块腹肌。 简瞳知道他这几年都会夜跑,健身,如今看来,戒了酒色,健身效果确实卓有成效。 她忍不住伸手摸他小腹上硬邦邦的肌肉,陈序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她,眼底却带了一抹色气,隐约能瞧出几分几年前的风流不羁。 “喜欢” 简瞳倒是坦荡的点头:“哪个女人不喜欢。” 身材好相貌好个子高,年轻英俊又有钱,活儿更好,还是旧相识,自己女儿的父亲,睡起来都没有半点的负罪感…… 其实按照简瞳现在这样的性格,真让她和别人露水情缘一段,她大抵也得不到真正的快乐。 国内女人本就被束缚着,尤其是简瞳这种从小到大被打压欺负虐待的女孩儿。 “以后,都是你的。”陈序握住她的手,缓缓俯下身。 他的脸容在她的视线里逐渐的放大,简瞳一时有些失神。 这么些年了,她还是无可避免的对他有些失去抵抗力。 其实当年第一次见到陈序的时候,有些种子就悄悄的种下了吧。 就像是乖乖女永远都会被班级里最坏最捣蛋的那个男生给吸引一样。 简瞳想,也许一开始,许禾和姜昵她们叮嘱她,千万不要搭理陈序的时候,她反而就格外的关注了他,被他吸引,然后……沦陷。 简瞳抬起手,轻轻描摹他的眉眼。 陈序的好看和赵平津他们是不同的类型和风格。 他就是惫懒,就是渣的明白,就是坏的让你牙痒却又放不下,就是冲你笑一下,你就能原谅他所有的过错。 简瞳还记得从前在一起的时候,陈序只要温柔的喊一声瞳瞳,她就忘记了所有的不高兴,继续围着他团团转,整颗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陈序将脸轻轻贴在了简瞳的掌心。 夜色深浓,室内却一片春色。 陈序低头,将她单薄肩背上湿透的发丝轻轻拂开,然后吻在她的颈侧。 “瞳瞳,舒不舒服” 他声音有些哑,简瞳闭着眼,呼吸微有些粗重,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下沙发巾上的流苏,流苏的线在她的掌心濡湿,她没有力气说话,像是漂浮在柔软的云端。 陈序的吻很温柔,他的怀抱却是滚烫的,简瞳再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女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男人怀抱里,才会真正的快乐而又柔软。 691 前夫来了 这让她悲伤却又无奈,心底矛盾交织,却又偏偏想要随波逐流。 好似到了这个年纪,情情爱爱什么的也就不再那么重要,更在意的,仿佛就是眼下的欢愉。 洗完澡,陈序将她抱上床,简瞳困倦疲累,勉力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陈序正在穿衬衫,触到她的眸光,又俯身亲了亲她:“睡吧,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简瞳没说什么,闭了眼,心里却又有点说不出的难过。 但她实在太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陈序穿好衣服,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轻轻转身离开了房间。 下楼,上车,吩咐司机开车回公寓去。 陈序的心情有些低落,他开了窗子,点了一支烟。 京都的夜仍是五彩斑斓的,那些霓虹璀璨,光影迷离,可他的心底却仍是一片的晦暗。 …… 简瞳上午上完课,刚从办公室出来,就有同事过来喊她:“简老师,保安室那边说有人在校门口等你。” 简瞳有点意外:“是谁啊” 同事笑嘻嘻道:“不知道哦,是位男士。” 简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陈序。 但是她之前和他说过的,并不想让他们现在的关系公布于人前。 毕竟,他们一不是夫妻,二不是情侣恋人。 简瞳对同事道了谢,就往学校大门处走去。 快走近的时候,简瞳已经看到了来人。 是张文礼。 他们离婚后,其实偶尔还有联络,但也仅限于点到为止的关心。 她调到京都的学校后,张文礼也给她寄过两次东西,都是家乡那边的特产,柚柚每次生日的时候,张文礼也有打电话,送礼物。 他们现在的关系,其实更像是家人一样。 “你怎么来了” 简瞳压下心头那一缕淡淡的失落,含笑走过去询问。 张文礼和从前的打扮一样,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将近中年,却仍清瘦干净。 见到简瞳,张文礼只觉得眼前一亮,简瞳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虽然穿的学校的统一工装,只是衬衫和及膝裙,但看起来却仍是青春逼人,比之从前,仿佛更添了柔美。 “瞳瞳……” 张文礼缓缓向前了两步,“我来京都开会,有一天的空闲,就想着来看看你,还有柚柚。” “住的地方都订好了吗” “都订好了。” “一起吃饭吧,我请你。”简瞳落落大方的邀请,张文礼并没有拒绝。 他将几个纸袋递给简瞳:“给你和柚柚带了一些东西。” 简瞳没有推拒,接过来一看就笑了:“你还记着我喜欢吃的零食啊。” 那是他们那个小城才有的点心,都是老师傅们手工做的,别的地方吃不到这样正宗的甜点。 张文礼笑了笑,目光落在简瞳脸上身上,“瞳瞳,你现在看起来,比之前还要精神了。” “是还不错,因为薪水翻倍了嘛,所以心情就更好了。” 简瞳开了句玩笑,张文礼也笑了起来。 简瞳将东西那上车,开车载张文礼去吃饭。 去的是一家私房菜馆,离张文礼住的酒店也不算远。 简瞳还记着张文礼的喜好,点的菜都很合他的胃口。 但正是如此,张文礼心里却反而越发的难受了几分。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没有那些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和简瞳也就不会分开。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没有办法忘掉简瞳,他也不想,再去考虑感情和婚姻的事。 “家里都还好吧” “阳阳的外婆前不久去世了。” 张文礼说到这里,简瞳也怔了一下。 她当初是真的恨死这个人了,幸好柚柚安全无事,如果柚柚找不回来,当初的简瞳真的做好了与她同归于尽的准备。 但现在,听到她去世的消息,简瞳虽然不会圣母的为她难过,但心里的结,却好似也放了下来。 “我们离婚后,阳阳那孩子……变化也挺大的。” 张文礼说到这里,试探着看向简瞳:“我这次来京都,阳阳还和我说,如果见了你和柚柚,让我再替他说对不起。” 简瞳只是很淡的笑了笑,有些事,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 柚柚是被找回来了,如果这一生一世都找不回来呢 一句对不起,能抹去那些伤害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和自己的孩子相比较。 就算阳阳真的悔悟了,痛改前非,简瞳也不可能原谅他。 在这件事上,简瞳就是这样的小心眼。 “文礼,能不能别再说这些了说说你自己吧,你过的怎么样” 张文礼望着她,好一会儿才苦笑了一声:“我能过的怎样呢,还不是和从前一样,瞳瞳,你都知道的。” “还是找个人一起过吧,你还不到四十岁,这辈子还这么长呢。” 张文礼只是摇头,又问简瞳:“你呢瞳瞳,你过得好不好你和……柚柚她爸爸,你们,你们和好了吗” “也不算是和好,柚柚现在接受他了,我们经常,也会见见面,一起陪陪孩子。” 张文礼觉得心口里梗的难受:“瞳瞳,你还喜欢他吗” “不说这些了好吗”简瞳给他盛汤:“吃完饭,我带你去四处转转吧,我下午也没有课,可以请个假。” 张文礼点头应了。 饭菜味道都很好,但他却并没什么胃口,只是简瞳给他盛的那碗汤,他喝的干干净净。 离开时,简瞳和张文礼并肩向外走,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她并未注意到,陈序的司机正在外面抽烟,正好看到了两人一起出来。 又看到张文礼上了简瞳的车,两人一起离开的画面。 司机踟躇了好一会儿,在陈序吃完饭出来,上车后,他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陈先生,刚才我在外面抽烟,好像看到简小姐了。” 陈序手上动作一顿,看了司机一眼。 司机又小声道:“简小姐是和一位男士一起的,然后,那位男士还上了简小姐的车子。”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司机想了想,大概说了一下那个男人的身高外貌。 692 醋意泛滥 陈序立刻就猜到了跟简瞳一起的是她的前夫,张文礼。 对于这个男人,其实陈序一直都很清楚,他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更何况张文礼和简瞳之间,因为阳阳的事情,是绝无可能复合的。 他也一直没有将张文礼当做什么对手看待。 但是陈序却也记得很清楚,张文礼和简瞳是结过婚,领过证,住在一个房子一张床上,有过数次夫妻之实的。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么简瞳对于张文礼,就算没有什么情情爱爱,但张文礼在她心里,也是不一样的吧。 他们是因为阳阳才不得不分开,张文礼自始至终没做过对不起简瞳的事。 而且据陈序所知,张文礼一直都对简瞳特别特别的好。 而简瞳和张文礼在婚后,一直都过的很幸福。 所以,张文礼突然出现在京都,是想要做什么 而简瞳,会不会和张文礼,又旧情复燃 陈序忽然觉得整颗心都乱了,虽然人到了公司,工作项目都在正常的推进,但会议上连着两次出错,陈序到底还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和喜怒,如今都被简瞳牵制着。 会议中场休息的时候,陈序一边抽烟,一边却自嘲的想,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当初他冷落简瞳,失心疯一般沉溺在和姚知雪的暧昧偷晴中不可自拔,对简瞳十分冷淡,态度也恶劣敷衍,简瞳又是怎样熬过那些日日夜夜的 更何况,他现在既不是简瞳的丈夫又不是她的恋人。 不要说她只是和前夫一起吃饭,一起离开,就算他们之间真的发生点什么,他也只能站在一边干看,什么都不能做,也不可以做。 只是,陈序不想让自己情绪失控,影响到工作,但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他甚至在想,简瞳如今单身,她会和自己发生关系,那和张文礼,她曾经的丈夫,正儿八经的丈夫,他们之间会不会也发生什么 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再找,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他想必也忘不了简瞳,也在心里盼着能和简瞳破镜重圆的吧 陈序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办法继续这样等下去。 他拿起手机,就拨了简瞳的电话。 那边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 可陈序刚喂了一声,就听到了一把很温和斯文的男声:“你好,陈先生吗瞳瞳这会儿去洗手间了,等下我让她……” 陈序直接挂了电话。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失态,也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在张文礼的温和有礼之下,更显得毛躁而又幼稚。 但他却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没有办法,就那样气定神闲的和张文礼打太极。 他的女人,他陈序的女人,现在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将来又会做什么,这种感觉让他恐慌,失措,却又……无奈。 陈序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一直到秘书进来提醒他会议要继续了。 简瞳的电话仍没有打过来。 陈序站起身,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往会议室走去。 会议结束之后,陈序只是捡了几件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了秘书和助理,就直接开车去了柚柚的幼儿园。 他之前也来接过柚柚,柚柚现在和他算是很亲近了,所以老师也就没多问,将柚柚送了出来。 带柚柚在外面儿童餐厅吃饭的时候,简瞳的电话这才打了过来。 陈序按了接听。 “陈序,柚柚和你在一起吗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吃完饭我就送她回去。” “你们在哪吃饭,我过去找你们吧。” 简瞳看了一眼身边的张文礼,他明天就要坐高铁回去,没有时间见柚柚了,也就能趁着这会儿时间,和柚柚见一面。 陈序说了餐厅的名字和位置。 简瞳却又有些欲言又止:“陈序,那个,还有件事,张文礼待会儿和我一起过去,他来京都开会,很想柚柚,想和她见一面。” 陈序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行啊,那我和柚柚就在餐厅等你们。” 其实简瞳并不是担心陈序会不高兴,她只是有点担心陈序这样的脾气,万一一言不合或者怎样,会给张文礼难堪,为难他。 张文礼这样斯文温和的人,面对上陈序,也只有吃亏的份儿。 简瞳是天然的选择站在了弱势的一方的。 其实简瞳有这样的顾虑也正常,陈序虽然从之前恋爱时,一直到现在,对于自己并未有多深的喜欢,但男人的占有欲是很奇怪的东西。 以前恋爱时,陈序为她和别的男人动过手,前不久,还因为混混儿的一句话,被人家捅了一刀,简瞳是有点担心,他面对张文礼时,会满是敌意,让张文礼吃亏。 但简瞳却没想到,陈序却比她所想的还要平静。 她和张文礼到了餐厅,柚柚一眼看到张文礼,立刻开心的跑了过去:“爸爸……” 柚柚是那种典型的没心没肺特别天真活泼的小姑娘,更何况,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根本没什么心眼。 张文礼对她特别疼爱,而柚柚从出生就在张文礼身边,哪怕简瞳和张文礼分开了,但这两三年的父女相伴,还是在柚柚心里留下了特别浓墨重彩的记忆。 柚柚学会说话就对张文礼喊爸爸,所以现在,虽然很久没见,但柚柚还是保留着之前的习惯。 陈序坐在那儿,看着柚柚兴奋的跑到张文礼身边扑到他怀中,张文礼蹲下身抱起她,动作熟练而又温柔,柚柚开心的抱着张文礼亲他的脸,张文礼也低头亲了亲柚柚的小脸。 简瞳站在张文礼的身边,眉宇之间的笑意是显而易见的温柔。 陈序缓缓收回了视线,他坐在那儿,并未起身与张文礼打招呼。 简瞳似乎是觉得在餐厅里太吵了不好,就提议先出去,张文礼往陈序那边看了一眼,又唤了简瞳一声:“瞳瞳,和陈先生说一下吧。” 简瞳这才看向陈序,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陈序,我和文礼先带柚柚在外面玩一会儿,餐厅里太吵了会影响别人用餐,你看,你是……” 693 所以,瞳瞳,你只是玩玩我? 陈序直接拿了手机和车钥匙起身:“我去车上等你们。” 简瞳想要说,你不用等我们,待会儿我直接开车带柚柚回去了,但看着陈序此刻明显沉郁的脸色,简瞳也就没再多说。 “陈先生。” 陈序走过来时,张文礼还是十分客气礼貌的先打了招呼。 陈序的目光落在张文礼的脸上。 张文礼不卑不亢,只是平静温和的望着他。 陈序喉头微动,他移开视线,淡淡点了点头,又摸了摸柚柚的小脸。 柚柚什么都不懂,笑嘻嘻看着陈序:“爸爸,你等我一会儿哦,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陈序笑了笑,“好,爸爸等着你。” 周遭用餐的客人,似乎有点好奇的看过来。 怎么这小姑娘给两个男人都喊爸爸 简瞳也察觉到了,她有点尴尬,赶紧催着张文礼出去了。 陈序直接去了停车场,张文礼带着柚柚在附近的广场上玩了好一会儿,他们坐了碰碰车,买了氢气球,各种小零食,柚柚最后跑累了,趴在张文礼肩膀上打瞌睡。 “回去吧,柚柚困了。” 简瞳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柚柚明天还要去幼稚园。 “直接回你那里,待会儿我打车回酒店就行。” 张文礼不忍让简瞳奔波,又见柚柚睡的香甜,就主动提议。 简瞳打开导航看了看:“正好顺路,先送你回酒店吧。” 张文礼没再多说,跟着简瞳上了车。 直到将张文礼送回酒店,简瞳才蓦地想起,刚才陈序说的是会在车上等她们。 她赶紧给陈序打了个电话,“陈序,你在哪呢” “停车场。” “我刚把文礼送回酒店,这会儿带柚柚回家,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序没说什么,简瞳挂了电话,将女儿放在安全座椅上固定好,柚柚迷迷瞪瞪又睡着了。 简瞳车子开的很稳,车速也不快,所以到家的时间就比往日慢了一些。 她停好车,抱了柚柚下车,刚要去电梯,却看到了不远处靠在车边抽烟的陈序。 陈序也看到了她,他随手掐了烟,又站了一会儿,方才过来,伸手接过柚柚:“我来吧。” 简瞳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也就没和他争。 回了公寓,柚柚睡的太沉,简瞳干脆也就没给她洗澡,只是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拿温热的毛巾给她擦了擦小手小脸,就盖好毯子,关上了卧室的灯。 留了一盏睡眠灯,简瞳才关上了卧室的门离开。 陈序却还没有走,他就站在客厅里,简瞳出来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简瞳身上。 不知怎么的,简瞳觉得陈序这会儿的眼神有点吓人,就像是能把她吃了似的。 她移开视线,随手撩了撩头发:“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序却直接走到了简瞳跟前,简瞳吓了一跳,下意识要闪避,陈序却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 他的眸底蕴着淡淡的红,声音也有点嘶哑:“他来找你干什么求和吗” “你说什么呢,他是来京都开会,顺路来看看我和柚柚而已。” “是么,是要来看柚柚,还是为了你” “陈序,你发什么疯啊,我们都离婚了……” “可他也曾经是你的男人。” 陈序握着她的肩,握的越来越紧:“简瞳,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一整天怎么过来的。” 简瞳怔了一下,下一瞬却笑了:“我知道啊,我比你更清楚,因为我曾经过过无数个这样的一天。” “瞳瞳,你在报复我,是不是” “陈序,你真的想多了,如果我想要报复你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和你上床,我会让你看着我和别的男人上床,恋爱,结婚,生子……” “简瞳,你非要这样对我”陈序的眼底的红,渐渐浓郁,他将她推到墙边,一手攥住她的手腕固定在头顶处,“你和他既然已经离婚了,那就再无关系了,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和他见面” 简瞳的目光却渐渐平静:“陈序,你最好理智一点,我和张文礼之间是和平分开的,我们无仇无怨,相反,嫁给他那些年,我过的很幸福,在我生下柚柚后,也是他给了柚柚圆满的父爱,我不可能和张文礼不相往来,柚柚也不可能不见张文礼,你也听到了,柚柚喊他爸爸,柚柚很喜欢他,和他很亲近。” “所以,你以后还会见他,你们仍会一起吃饭,说说笑笑,我的女儿,仍要喊他爸爸” “没错。” “所以,你也根本不会忘记他,你的心里还有他,如果不是当初因为他儿子的事,你根本不会和他分开,是不是” “没错。” 简瞳并不想去否定什么,也不想隐瞒她的真实想法。 当初选择嫁给张文礼的时候,简瞳就没想过和他分开,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张文礼过一辈子的。 只可惜造化弄人,阳阳的事是解不开的死结,所以她和张文礼才成了如今的遗憾。 “那我算什么简瞳,我陈序如今在你心里算什么” “我早就说过的,如果你不能接受这样的相处方式,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陈序忽然就笑了,他攥住简瞳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 简瞳抬手推开他:“你先回去吧,你也可以好好想一想,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可以谈一谈。” “所以,简瞳,你现在就是玩玩我,是吗” 陈序望着她,那是简瞳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这样破碎的,脆弱的光。 她的心仍会因为他而疼,可她却将自己死死的固定在原地,再不会往前一步了。 也许,比起自己痛苦,让别人痛虽然更自私,但却也是简瞳如今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 正所谓她曾和季含贞说过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如此。 “随便你怎么想,该说的话,我之前已经全都说过了,陈序,我尊重你的所有意愿。” “好啊。” 陈序没有离开,没有摔门走人,他反而更向前了一步,再次将简瞳抵在墙边:“你想玩我,那就好好玩!” 694 疯起来吓人 “瞳瞳,玩到你腻了,你厌烦了,你大可以把我陈序像是烂泥一样甩掉,我无所谓,我不介意,这全他妈都是我该得的,但是简瞳,你玩我也要讲职业道德吧。”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陈序的身子几乎和她的紧紧贴在一起,简瞳下意识的别过脸:“你胡言乱语什么,讲什么职业道德……” “跟我玩的时候,眼里,脑子里,心里,都只想着我一个,不难吧,跟我上床的时候,也一心一意只想着我,不难吧。” 陈序拂开她额前的刘海,忽然低了头狠狠吻住她:“不过,瞳瞳,我今后也不会给你想别的男人的机会,我会做到你没力气想他。” “陈序你别发疯……”简瞳忽然有点怕了。 他们在一起后,陈序每次都算是十分的温柔体贴,以至于简瞳都要忘记了,他从前疯起来的样子。 她跟他的时候完全就是一张白纸,陈序将她教成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甚至她那时候完全不懂陈序的一些恶趣味,以为情侣之间那样都是正常的。 后来嫁给张文礼,简瞳方才知晓普通夫妻之间的生活是多么的温吞如水,而从前的陈序又是多么的恶劣和混账。 但更让简瞳觉得可悲的是,比起后来的温吞如水,她真的不得不承认,她从前和陈序在一起的时候,也确实更快乐,更满足。 “我还没有真正的,疯给你看过,瞳瞳。” 陈序掐住她的下颌,逼她不得不微微启口。 简瞳眼底渐渐闪出泪痕,她使劲摇头,想要挣开,却被陈序再次狠狠吻住。 简瞳从昏厥中醒来时,夜色正深浓。 身上有几处,隐隐刺痛,让她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 陈序拉开浴室门出来,他头发仍湿着,但却已经穿好了衬衫和长裤。 简瞳看他一眼,闭上眼泪珠就滚了下来。 陈序走到床边,随手将毛巾搁在了一边。 确实玩的有些过了,但是不能否认,真的很尽兴。 只是放纵后,不免又有些懊悔。 简瞳本来就对他有怨有恨,现在他这样冲动,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又要降回冰点。 陈序在床边坐了下来,他试着握住了简瞳的手。 简瞳闭着眼,只是无声的落泪。 陈序却并未哄她,他沉默许久,方才开口:“瞳瞳,如果你非要在我和你之间横插着一个别的男人,那我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你自始至终只能想着我一个,无暇去想他。” “你混蛋。”简瞳哑着嗓子骂了他一句。 “是啊,我就是个混蛋,从一开始,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瞳瞳,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也不是第一天了解我,如果我像之前那样忍着,指不定哪一天我就得去喝你们的喜酒了,但我不可能让这一切再次发生,所以,就恨我吧瞳瞳,恨我也总好过,我在你心里半点痕迹都没有。” 陈序说完,俯身在她脸颊轻轻吻了吻:“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帮你请假,你在家里休息一天,我带柚柚。” “滚。” “好,这就滚了,明天我再来。” 简瞳气的抓起枕头砸向他,陈序没有躲,“你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 他说完,这才转身出了卧室。 简瞳趴在枕上,想到之前中途,自己几次捱不住不得不服软求他,在他威逼利诱下说出的那些羞耻话语,她又痛又恨,却又气恼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咬牙撑下去,不向他低这个头。 简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她下意识起身,却全身酸痛,根本坐不起来,简瞳心里气恼,忍不住狠狠捶了捶床榻。 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是柚柚的小奶音,夹杂着陈序的声音。 简瞳现在听不得陈序的声音,她强撑着下床,拉开卧室门就要赶他滚蛋,可门刚一打开,就看到陈序和柚柚坐在地毯上,两个人听到动静,都回头看过来,那一瞬,简瞳才发现,柚柚和陈序竟然是这样的像。 阳光明亮,就那样将他们两人笼罩。 柚柚小脸稚嫩,而陈序,他就像是扎在简瞳心里的一根刺,他让她坐立难安,让她痛彻心扉,可却又在她心里留下了这道永不磨灭的印记。 她没有办法开口说出那个‘滚’字,面对着这样一张和柚柚肖似的脸,她整个人都柔软下来,是无法控制的柔软。 “瞳瞳,早啊。” 陈序开了口,柚柚忽然就笑了,她学着陈序的样子和口吻:“瞳瞳,早啊。” 简瞳扶着门框,眼泪忽然就夺了眶。 这曾是她梦里才会有的画面,有爱人,有女儿。 如今成了真,她却想哭。 “柚柚乖,自己看一会儿绘本哦,阿姨马上就来了,妈妈可能是有起床气,爸爸去哄一哄。” 陈序抱了抱女儿,就站起身来。 柚柚笑的露出小米牙:“妈妈羞羞,还要爸爸哄。” 但却爬起来,推着陈序赶紧去。 陈序摸了摸柚柚的头发,走到门边,拉着简瞳就进了房间。 他将她带到床边,却又从衣袋里拿出了两只药膏。 简瞳坐在那里,仍在掉眼泪。 陈序将她睡衣领口拉开一些,果然,有些轻微的破皮了。 他打开药膏,只是沉默却又温柔的给她擦药。 简瞳疼的抽气,抬手要推开他,陈序却握住她手:“别乱动,马上就不疼了。” 他涂完上面,又让简瞳去床上躺下。 “我自己可以的。”简瞳不肯,拽着衣襟不撒手。 陈序抬眸看她一眼,简瞳只觉得,这一眼,好像是回到了他们从前恋爱时。 他仍是那个强势霸道,高高在上掌控她的陈序。 简瞳有些委屈,“陈序,你给我出去,现在就滚。” “不擦药,你可能明天也没办法走路。” 陈序说着,就按住她的肩,要她躺下去。 “我自己可以擦,你出去。” 陈序放下药膏,气定神闲看着她:“瞳瞳,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在一起时,你不听话,我怎么做的” 695 记清楚谁才是你男人 “陈序你敢,柚柚就在外面……” “是啊,你还记得柚柚就在外面,所以,你最好听话。” 陈序再次拿起药膏,“瞳瞳,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不要脸,我完全不介意柚柚听到什么动静,关键是你……” 简瞳气的脸都涨红了,她扑过去,抓着陈序的衣襟,狠狠咬在他脖子上。 陈序疼的整个人都在抖,却没有将简瞳推开,反而抬起手,将她抱住了:“简瞳,我们俩就这样耗着吧,耗一辈子,我不信你就能和我杠到头发白了牙齿掉了,我不信,我陈序这辈子就不能把你再弄到手!” “你就做梦吧陈序,我不会再要你的,我发过誓的,我简瞳要是再在同一个坑里摔倒,我就自己抽死自己!” 简瞳狠狠推开他,“你想伺候人,那就伺候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擦个药而已,我不介意!” 陈序见她说的干脆利落,但一张脸却不知不觉红了。 他对她,真是又爱又恨,只是自己也清楚,两人之间实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等。 “之前我们约定好的,女方有随时叫停的权利,陈序,我近期不想看到你,请你遵守约定,别再来找我。” 陈序轻柔给她擦药,闻言却抬眸轻笑看了她一眼:“瞳瞳,我只是给你擦药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是你自己想多了吧。” 简瞳怔了一下,瞬间羞怒不已,抬脚就要踹他。 陈序却笑意更深:“别闹,药还没有擦完,你最好乖一点,你知道我的。” 简瞳深知他的厚颜无耻,她越是这样轻易被他惹怒,他就越是会乐此不疲。 “行,算我想多了,那你呢,你之前不也将张文礼当假想敌,当然,我们是做过夫妻,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所以陈序,你怕什么呢“ 简瞳说完,果然陈序的脸色倏然就变了。 他攥住简瞳脚踝,推高摁住:“瞳瞳,那个张文礼文文弱弱一个书呆子,怕是连只鸡都杀不死,你别用这些话来刺激我,你这样说,只会让我更嫉恨,做出更疯的事儿来。” “陈序,你懂不懂对于女人来说什么最重要确实,我不否认,张文礼是文质彬彬的书呆子,是不如你这样无耻放纵,但是他足够的温柔体贴,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他很照顾我的感受……” “我看你真是不长记性。”陈序松开一只手,直接扯开了自己的领带,他冷着脸看着简瞳,直接将领带绕在了她腕上:“瞳瞳,我劝你不如省点力气,免得再多言,更激怒我。” 陈序说完,又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视频。 简瞳吓坏了,她方才虽然嘴硬,嘴皮子上占了点上风,但现在把陈序给激怒了,好似就得不偿失起来。 “陈序,柚柚还在外面……” 陈序低头轻笑了笑:“放心,保姆这会儿应该带着她去楼下玩了。” 简瞳眼底瞬间红了起来:“你不能这样欺负人,陈序,我还受着伤。” “瞳瞳,我只是让你自己乖乖的说出你的心里话而已。” 陈序说完,俯身,轻抬起简瞳的下颌:“瞳瞳,我今天就会让你彻彻底底的记住,谁才是你男人。” 她被逼着说了很多难以启齿的话,甚至赌咒发誓自己是陈序的女人这辈子都是,还再三的向他保证,自己今后也只会有他一个男人,她不会再想着张文礼,也不会再拿张文礼出来气他,更不会,再和张文礼见面,说笑。 直到说到最后,她再三的保证,再三的发誓,陈序才放过她。 陈序将那视频加密保存好,这才掀开被子躺下,将简瞳搂入了怀中。 他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哄她:“乖,刚才委屈你了。” 其实他并不想这样对她,也不想做她不愿的事,只是她说一次张文礼,他就失控一次,她再说下去,他真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会杀人。 他们是这样的契合,以至于陈序在很久以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只有简瞳,给过他这样蚀骨销魂的快乐。 他想起,当时离婚的时候姚知雪控诉他,说他睡着了梦呓里念着简瞳的名字。 当时只觉不可思议,如今想来,却也并非不可能。 有些人就是润物细无声的存在,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扎进了你的生命里。 当有一日你猛然发现她的重要性,常常都是悔之莫及。 陈序此时却庆幸,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柚柚,而简瞳,和张文礼的有缘无分。 “你走吧陈序,我这段时间不想看到你,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陪你睡一会儿。” “不用的。” “睡吧,难得我今天也不用去公司,瞳瞳,我这些日子忙的很,也没休息好。” 他抱着她,温热的唇贴着她的后颈,他的声音是沉沉的低,气息温热拂在她的肌肤上。 简瞳想要从他怀里挣出去,却被他自后抱的更紧。 “瞳瞳,乖宝,陪我睡一会儿。” 简瞳听着他的声音低落下来,他的呼吸也均匀了,她睁着眼,望着墙壁上的纹路,望着望着却又闭了眼,她握住他的手指,试图掰开,可陈序却握的更紧。 简瞳觉得筋疲力尽,干脆也就随他去了。 而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陈序已经离开了。 简瞳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方才慢慢起身去洗澡。 接下来连着两周,她和陈序都没有见面,但陈序隔几日都会去幼稚园接柚柚。 接之前也都会提前给她打一个电话。 而陈序和她不见面的这段时间,张文礼的电话和微信却好似逐渐多了起来。 有一次,张文礼打电话过来询问她,说是有一个机会去京都的一所中学教书,薪水翻倍,待遇也都很不错,只是一是要来京都租房子,二是阳阳还在老家上学,他有些犹豫不定,问她怎么想。 简瞳其实是支持张文礼出来闯一闯的,他教学经验丰富,人的性子安静内敛,工作就十分的认真负责,他的教学成绩这十来年都很优秀。 696 包容一切 “如果你还想更进一步的话,来京都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阳阳上的寄宿学校,周末可以过来找你,你也可以回去看他,还有外公那里,也可以住,影响并不大,当然,这一切,还是看你自己的想法。” “那你呢瞳瞳,你希望我去吗” 简瞳怔了一下,旋即却道:“文礼,我希望你过的好,越来越好。” 张文礼沉默了许久,方才轻声道:“我知道了瞳瞳,我会慎重考虑的。” 其实他为什么会想要去京都呢,如果京都没有简瞳,他根本不会有这个念头。 可是简瞳…… 张文礼如今觉得,自己好似离她越来越远了。 要不要再争取一下呢 这一生难得遇到一个自己这样喜欢的女人。 虽然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比不上她的前任,但张文礼觉得,自己也并非是全无胜算。 简瞳曾是他的妻子,他们曾有过那么多次的夫妻之实,简瞳的心里,是有他的位子的。 也许这一次,他选择去京都,他和简瞳之间,会有转机出现的。 只要简瞳一日没有嫁人,他为什么要放弃 张文礼打定了主意,就开始计划起去京都的事。 而周末阳阳回来时,张文礼也和阳阳说了自己的打算。 阳阳虽然有点舍不得,但却还是支持他去。 “爸,你去吧,你去那里好好工作,然后把简阿姨追回来……” 柚柚的事情之后,阳阳仿佛是一夜懂事了,不管是因为惊吓,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总之这孩子是开窍了,也明事理了。 尤其在阳阳外婆去世后,少了那个在他跟前挑唆的人,他随着年纪的增长,自己也有了判断力。 当初简瞳嫁给张文礼后,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简瞳怎么对他的,他现在回想起来,其实特别有感触。 如果没有外婆那些恐吓挑唆的话语,他不会对简瞳有那么深的敌意,比起那些传说里可怕的后妈,简瞳其实算得上很好很好的继母了。 还有柚柚,阳阳好像一直都没办法忘记,柚柚被找回来后,见到他就跑过去要他抱,委屈的掉眼泪,趴在他怀里求安慰。 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满心满眼的以为,自己这个哥哥是十分疼爱自己的。 当时阳阳真的触动很深,也因为柚柚的举动,十分的后悔愧疚。 他一直很想给简瞳认真的道歉,尤其在她和爸爸离婚之后。 阳阳看着爸爸一日一日消沉,脸上也不见了笑容,他无疑是深深懊悔的。 如果爸爸能和简阿姨和好,就太好了。 “我会好好学习,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给你拖后腿的,爸,你就只管放心的去。” 张文礼摸了摸阳阳的头,看着如今懂事的儿子,却不由得更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切真的都是命,谁都怪不得。 如果阳阳一开始就是这样懂事,他和简瞳无论怎样都不会分手的。 可是偏偏,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如果。 …… 季含贞怀孕到七个月的时候,徐燕州已经安排好了京都最好的私立医院,因为怀着双胎身形沉重,且一般都会早产,所以徐燕州直接带季含贞提前住进了医院。 她现在肚子格外的大,小腿和双脚到了下午都开始浮肿起来,连鞋子都穿不上了。 季含贞虽然娇气,但却也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骄纵,她现在是真的觉得有些难受,才会在徐燕州跟前露出委屈和害怕的情绪。 坐着不舒服,躺着也难受,侧着睡半边身子很快就麻了,总之怎样都煎熬。 两个宝宝将肚腹撑大,胃部被严重挤压,明明很饿,但却吃一点东西后就觉得胃里胀的难受。 到孕后期,体重确实涨了一些,但季含贞的四肢看起来却仍是十分的纤细,大约重量都长在了肚子里。 因为吃睡不宁,她的气色也不如之前那样好。 贵的让人咂舌的滋补品虽然流水一样没断过,但却也因为睡眠质量的原因没太大的效果。 徐燕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最初知道怀了双胎时的喜悦嘚瑟,如今已经是荡然无存。 没有什么比季含贞不舒服更让他忧心的事了。 只是已经到了这样的月份,也只能看她忍着,受着。 他替不了她,也分担不了一星半点的痛苦,只能把自己的时间全都空出来,陪在她的身边。 许禾和姜昵还有简瞳,经常都会过来看季含贞,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儿。 许禾现在看着季含贞吃力难受的样子,也不再嚷嚷着羡慕想要双胞胎了。 女人怀孕从来都不是个轻松的事情,不管丈夫再怎样的体贴,照顾的再怎样的贴心无微不至,那种身体上和激素上的变化,仍是会让你难受,抑郁。 季含贞有好几次都没忍住对徐燕州发了大脾气。 她睡不好,吃不好,坐的久了坐骨神经都痛的钻心,腰椎颈椎也难受,有两次大约是因为颈椎不舒服的缘故,压迫着神经,头痛欲裂,吐的昏天暗地。 更甚至,到孕后期,她还莫名其妙得了一个妊娠性鼻炎,常常睡到半夜,硬生生被憋醒,鼻子堵着难以呼吸。 睡眠本就不好,又被这样折腾着,人就不免没有精神,又焦躁不安。 季含贞免不了冲徐燕州发脾气,好几次还失控拿东西砸了他。 医生说这是免疫力下降的缘故,如今怀着身孕也没其他办法,只能等到生产后再调理。 徐燕州急的不行,到最后临产这两个月,他愣是瘦了十来斤不说,眉头中间都添了两道皱纹,满面的憔悴。 季含贞冲他发完脾气,又心疼又后悔:“下次我再发脾气,你就先躲出去,我打你你也躲一躲啊,你就傻站着让我动手。” “你本来就难受,心情不好再不对我发泄发泄,自己憋着更不舒服,再说了,就你那花拳绣腿,打我几下都像挠痒痒一样,不碍事。” 徐燕州心疼的摸着季含贞;略有些憔悴的脸:“贞儿,我现在总算能体会到赵平津的心情了。” 697 龙凤双胎 “不嘚瑟了你之前在人家跟前嘚瑟的,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不嘚瑟了,女人怀孕真的太辛苦了,我在外面嘚瑟,你在家里受罪,我还是人吗。” 徐燕州轻轻抱住她:“咱们生完这一次,真的再也不生了,管她男孩女孩,都无所谓,这辈子,就咱们一家五口了。” 季含贞是提前剖腹的,她很幸运,这一胎是龙凤双胎,她和徐燕州商量的,让男孩做了哥哥,那个小女宝宝,就做了最小的妹妹。 生产后的第二天,许禾赵平津简瞳姜昵都早早去了医院。 虽然徐家早就准备妥当了孩子们需要的一应物品,但许禾还是给季含贞和两个宝宝都准备了见面礼。 姜昵财大气粗直接送了两套金饰,还有两套金筷子金碗等等等。 简瞳也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买了最好的婴儿用品,大家都知道她的条件,没人会嫌弃她的礼物太轻,季含贞甚至在收到后,直接让保姆去把那些东西清洗干净,然后给这对儿小兄妹换上了。 许禾几人都围着季含贞,她刚才已经下床走了几步,只是人看起来还是十分的虚弱。 徐燕州一直都守在她身边,甚至没顾上去看那对新生儿。 鸢鸢和康宝柚柚都围在小床边。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双胞胎,还是龙凤胎这样稀罕的,一个个都好奇的不行。 哥哥还是稍微比妹妹强壮了一点点,脾气好像也更大一些,喂他喝水的时候,稍微慢一点就要咧嘴哭。 妹妹却很乖,吮着自己的大拇指睡的很香。 “他们真的长的一模一样啊。”柚柚已经是第三次发出感叹了。 “其实新生儿都长的差不多的,你们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呀。” 保姆和护士一边给两个小家伙换尿布,一边笑着对几个小朋友说道。 “赵哥哥,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柚柚歪着头,好奇的看着自己心里无敌帅气的康宝。 不知什么时候,柚柚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康宝哥哥变成了赵哥哥。 许禾听到柚柚问,立刻拿出手机找康宝小婴儿时候的照片:“柚柚来看,康宝小时候的照片我这里很多呢……” 柚柚正要过去,康宝却快她一步先跑去了许禾跟前,捂着手机不肯让柚柚看。 那可是很私密的照片呢,哪能让小姑娘看他不穿衣服的照片。 许禾还没说什么,柚柚却已经乖乖站住了:“禾儿姨姨,赵哥哥不愿意,柚柚就不看。” 康宝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他松开手,让许禾把手机关掉,这才走过去拉起柚柚的小手:“柚柚乖,哥哥给你糖吃。” 柚柚被他牵住小手,笑的乖巧又可爱:“赵哥哥,还是甜柚味儿的糖吗” 康宝捏捏她软软的小脸:“对,还是甜柚味儿的糖,柚柚最喜欢的。” 柚柚立刻开心雀跃的蹦起来:“赵哥哥,你最好了,你是最好最好最好的哥哥……” 许禾和简瞳不由得相视一笑,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柚柚平时在父母面前还是有点小淘气的,虽然她真的已经很乖很乖了,但是小孩子嘛,总是会有点小脾气小顽劣。 但柚柚在康宝面前,就像是个棉花做的小人儿,半点脾气都没有,乖的就像个洋娃娃。 许禾却因此越发心疼柚柚,总觉得自己儿子好像就仗着人家柚柚听他的话,多多少少有点欺负人家小姑娘。 虽然现在看起来,康宝对柚柚很疼爱很纵容,但是因为柚柚的过分乖巧和听话,康宝的占据上风,总让人有些先入为主的想法。 不过许禾还是很了解自己儿子的,也能看得出来,比起鸢鸢这个大姐姐,康宝显然和柚柚更亲近,也更喜欢柚柚一些。 而柚柚的性格和模样,都是许禾最喜欢的那一种,天真,烂漫,乖巧而又贴心。 如果将来两个孩子能在一起的话,也是一桩美谈吧。 毕竟康宝无论如何都会待柚柚极好极好的。 但让许禾万万没想到的却是,长大后的孩子们,虽然仍和小时候一样亲密,形影不离,但有些事,却也悄然的变了。 柚柚出落的漂亮可爱,性子依然带着点小小的羞怯和内敛,而康宝,却是让她和赵平津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他十来岁时曾出过一场很严重的车祸,虽然性命无碍,也没留下任何伤疤,可以说是福大命大,但是赵平津和许禾那一年却还是带着康宝去了一趟普济寺。 当年赵平津还愿时曾拜见过的那位高僧仍健在,赵平津请他帮忙测了康宝的八字。 那位高僧却说,康宝这孩子命硬,性格也属刚硬的一种,如今的名字有些稍弱,压制不住,不如改成锋利一些的字眼,强强对冲,反而对他更有利。 赵平津不大愿意换名字,毕竟这名字还是他取的,但许禾想到康宝那次车祸的凶险,就心有余悸,执意决定听高僧的换掉。 最后高僧择选了厉铮两个字,又道,“这孩子天性里带着一股子冲劲儿和戾气,虽然这对他将来事业十分有利,但感情上却颇有些坎坷,名字里带上铮字,但愿能化解一二吧。” 也许是因为从小在爱里长大,所以性格稍显飞扬肆意了一些,也许正是应了高僧的话,车祸恢复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果然渐渐褪去幼时的天真温厚,性子里渐渐有了邪气的不羁,倒是颇有点赵承霖从前还在缅国时的风姿。 柚柚那个傻姑娘仍是一心一意的围着他转,可赵厉峥的心却野的很,也大的很。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厌倦了身边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他有了另外狂热爱慕的独立特行的女孩儿,就更衬得柚柚单调纯白的让他觉得无味,到后来,在他十八九岁正叛逆的年纪里,为了那个女孩儿,他和父母争吵不断,几乎到了决裂的地步,伤了不知多少人的心。 但这都是十几年后的事了,孩子们到底还是无忧无虑的度过了这么多年愉快的时光。 季含贞出院后就直接去了月子中心,也是许禾当初住过的那一家。 698 温存 因为她生的双胞胎,身体受损还要更严重一些,徐燕州直接订了半年的套餐。 他也几乎是把自己的办公室给搬到了月子中心来。 两个孩子性格迥异,月子里的时候,哥哥闹腾一点,妹妹很乖,但出了月子,哥哥就成了个憨吃酣睡的乖宝宝,妹妹却成了个小磨人精。 季含贞好几次都被她搞的欲哭无泪,再想想鸢鸢小天使,简直想把这个小磨人精给塞回肚子里。 徐燕州却不觉得这是坏事儿,在他看来,他的闺女,就算再怎么闹腾,再怎么无法无天,也有他徐燕州兜底呢,也免得被人欺负了去。 瞧瞧陈序家那个小姑娘,太过腼腆了,总是怯生生的,虽然长的玉雪可爱的,他见了都想抱一抱。 但是总觉得将来这姑娘会让陈序和简瞳操碎心。 那还不如做那个欺负别人的,也不要做被人欺负的。 “姑娘就是要娇惯一点,我看她这样就挺好,白日里还敢打哥哥,那一巴掌拍的多响亮,和你当年有一拼了。” 徐燕州这话让季含贞好气又好笑:“哪有你这样的啊,姑娘是要娇惯一点,但也不能像她这样,你看看她,才一两个月大的小人儿,气性大,脾气也大,也就哥哥是个小傻子,除了吃就是睡,天天乐呵呵的,被她打了还照样乐呵呵的……” 季含贞有点心疼自己家的小傻子,“你说哥哥怎么就没随了你的性格,让妹妹随了你呢” “这哪里是随我,明明是随你好不好” “我小时候可乖了呢,我妈妈说我吃饱了就睡,不哭也不闹的。” 季含贞不愿意的揪着徐燕州衣领撒娇:“我看就是随你,混世魔王,无法无天,讨人嫌。” “我闺女怎么讨人嫌了”徐燕州却不愿意了,妹妹和季含贞小时候特别的像,他看过季含贞的照片,所以现在看到妹妹心就先化了,也许男人对一个女人爱的太深,总会有这样的遗憾,总觉得对她的爱还不够,怎样都不够,恨不得穿越回她刚出生时,从她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天就开始爱她。 “就是讨人嫌,吃饱了还要哭,尿尿了也要哭,什么都要让她先,小淘气。” 季含贞对妹妹真的是又爱又恨。 “她才不到两个月,你这个当妈的就嫌弃了” 徐燕州忍俊不禁,转而又关心起季含贞的身体:“我看两个孩子都吃不饱,而且你晚上还要起夜太辛苦了,不如就给他们断了,让他们喝奶粉。” 季含贞之前说的好听,说生下来就要喂奶粉,但真的生了,自己却还是迫不及待的亲自给两个孩子哺乳。 只是两个宝宝不但要抢着吃,而且哥哥胃口大,总是吃不饱,闹腾到最后,大人辛苦,孩子还要哭一场。 季含贞闻言就斜睨他一眼:“喲,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谁知道两个宝宝吃不饱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不是另有其人呢。 徐燕州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失笑,转而却认真道:“贞儿,还是那句话,什么都比不上你这个人重要,什么都没你的身体,健康重要。” “再等等吧,吃母乳的宝宝抵抗力会更强一些,我至少也要喂到半岁吧。”季含贞心里一片甜蜜,她忍不住抱住徐燕州的腰:“今晚让孩子们跟保姆睡,你陪我。” 怀孕期太辛苦,差不多从她肚子大起来之后一直到现在,徐燕州都没有和她同房过。 季含贞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多不知餍足,这段日子多辛苦呢。 “你……”徐燕州却还是有些担忧:“你之前不是还说伤口还有点发痒,夜里老出虚汗,还是再养养” 徐燕州是真的担心她的身体,怀着双胎对母体损耗太大了,这一路辛苦他都是看过来的,他是真的在意她,心疼她。 “可是我想你陪我……” 季含贞的口吻却有点哀怨:“每天睁开眼都是孩子,闭上眼还是孩子,虽然你晚上还在我房间里,可是咱们俩中间还有两个宝宝。” 她都习惯了被他抱着睡了,在他的怀抱里,总是安全感满满,自己好像就重新做回了昔年在澳城的那个被父母娇宠着的小姑娘。 季含贞喜欢这种感觉,也享受这样被宠爱的甜蜜和幸福。 就算是做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可季含贞却还是觉得,做母亲再怎样的幸福和快乐,也比不过做徐燕州的心上人,他真的是很会很会疼她。 当然,也许只是因为是她,所以徐燕州才会如此。 但就是这种偏爱,让季含贞特别的满足和幸福。 她就是只要徐燕州偏爱自己,只爱自己,不管是跟谁一起选择,他的第一选择都是她,这就是季含贞得到的满满的安全感。 “好好好,今晚好好陪陪你,但是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能做其他的。” “你想什么呢,谁要和你做其他的,我就是想要和你过过清静的二人世界而已。” 季含贞说着,又指了指小床上的那个磨人精:“你看看她,瞪着眼在听呢,八成今晚见不到我,又要闹。” 倒还真是被季含贞给说中了,是夜,徐燕州正沉浸在温柔乡呢,没有孩子和他争抢,他真是幸福到了天堂,结果门就被敲响了。 接着就是妹妹哇哇大哭的声音传来,实在是响得惊天动地,保姆和月嫂也知道今晚男女主人想要过过二人世界呢不好来打扰,但这个小祖宗实在气性太大了一些,见不到妈妈也不肯吃奶瓶,愣是把自己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保姆真是被她给吓坏了,只能过来敲门。 季含贞颇有点无奈,却又觉得好笑,她推了推一脸懊恼的徐燕州,“你的宝贝闺女闹起来了,快起来吧。” 徐燕州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又狠狠亲了两口,才长出一口气,压下满腹火气坐起身穿上睡袍:“真是个祖宗,我看我白天说的那些话不行,从明天开始,得给她立规矩了。” 699 总是不乖 季含贞忍不住笑:“还不到两个月呢,你都嫌弃你闺女啦” 徐燕州欲求不满,满脸哀怨望着季含贞:“贞儿,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好啦。”季含贞直起身子,跪在床上抱住他,安抚的亲了亲:“最多最多到半年,一定给他们戒奶,晚上分房间睡,你再忍一忍啊,乖。” 徐燕州活了三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喊乖,倒是被哄的晕头转向也没了脾气。 老老实实的开门迎接小祖宗过来。 妹妹被抱进屋子,季含贞看她哭的满脸泪花,还在抽噎打嗝,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将小姑娘抱在怀里喂她。 小姑娘却好似真的气狠了,但大约更多的是委屈,含着泪瘪着嘴望着季含贞,抽噎个不住,却不肯张嘴。 季含贞心疼的眼圈都红了:“好了乖乖,妈妈以后再也不让你晚上跟别人睡了,快吃吧,妈妈错了乖宝……” 徐燕州这一颗心也软成了绕指柔,凑过去跟季含贞一起哄,小姑娘这才抽抽搭搭呜咽着张开小嘴,一口噙住,咕嘟咕嘟大口吃了起来。 季含贞见她吃的满头大汗,小肥猪一样拱在自己怀里,不由心疼的给她擦着额头,“慢一点,哥哥又不给你抢。” 哥哥早就睡的昏天暗地了,也就这个小祖宗,真是又磨人又让人心疼。 但往往就如此,会哭的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就算季含贞和徐燕州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也是如此,在两个宝贝的成长过程中,夫妻两个自然而然的还是投注了更多的偏爱给这个小丫头。 而哥哥上面还有鸢鸢姐姐,那是季含贞夫妻俩第一个孩子,幼年时又缺失了父爱,他们自然对她疼惜非常,然后那个最小的妹妹呢,又是个惯会撒娇耍赖的小淘气,父母的注意力自然也要偏移在她身上一些。 就委屈了排在中间的哥哥,因为从小就懂事听话,让父母省心,也就在所难免的会被父母小小的忽视。 季含贞很多时候也觉得忽略了儿子,但好在哥哥的脾气性格是真的很温和又大度包容,他虽然比鸢鸢小了好几岁,但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却也像是个小男子汉一样,十分有担当的照顾姐姐和妹妹。 这让他们这一对父母,觉得欣慰的同时,却也不免有着小小的遗憾和心疼。 季含贞平安生产三个月后,张文礼也来到了京都。 虽然没和简瞳一个学校,但距离并不算远,因此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 只是,就算张文礼和简瞳一直以来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一样的关系和距离,但这却也让陈序很不爽。 唯一的安慰,大约也就是简瞳已经慢慢的让柚柚开始对张文礼改口了。 两个人早已离婚,柚柚再喊张文礼爸爸,实在是不太妥当。 柚柚虽然年纪小不大明白这些,但是很听简瞳的话,慢慢的也就改口喊了张叔叔。 张文礼心里难受又失落,但却也明白,简瞳这样做并没有错。 柚柚的亲生父亲就在京都,他们父女既然已经相认了,他这个曾经的继父,自然也该有自知之明。 张文礼再一次来看柚柚的时候,因着时间关系正好赶上午饭,简瞳就留了他在家里吃个便饭。 说是留人家吃饭,结果却变成了张文礼在厨房做菜,简瞳打下手。 这不免让简瞳想起当初嫁给张文礼后那两年,几乎日日都是如此。 他会早起给自己做好早餐再去学校,中午也会赶回来给她做一顿丰盛的午餐,晚上他们偶尔会去外面的小餐馆,那些年,简瞳在这个平凡普通的男人身边,却过上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 如今想起,不免有些感慨,但简瞳的心却也只有片刻的涟漪,往事已逝,不可追矣,再去回想,也不过平添感慨。 有缘无分,真的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写照。 简瞳唯一的庆幸大约也只是,她对于张文礼更多的感情仍是家人亲人一般的,所以分开这件事,让她会有遗憾委屈,却并不会伤筋动骨的难受。 “瞳瞳,你去洗手准备吃饭吧,汤马上就好。” 张文礼系着围裙,温声对简瞳说着。 “好,那我先去拿碗筷,柚柚,吃饭啦。” 简瞳从厨房探出头,喊柚柚去洗手。 柚柚立刻放下绘本书,去了洗手间。 简瞳不由一笑,女儿真的是小天使一样的存在啊。 三人刚在餐桌边落座,简瞳手机忽然响了。 她看了一眼号码,脸色不免微微一变。 张文礼刚拿起筷子,见她如此,忙问道:“瞳瞳,怎么了” “没事儿,我接个电话,你和柚柚先吃。” 简瞳拿起手机就去了房间,接听后,听筒里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陈序” 简瞳轻轻唤了一声。 耳边却传来很轻的一声笑:“瞳瞳,你总是这样不乖。”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上次,怎么对我保证的” “那种情况下说的话,都不算的……” 简瞳压低了声音,有些气恼。 男人不也是这样的吗在床上的时候甜言蜜语不断各种承诺,提了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她如今,不过是做了全天下男人都会做的事情而已。 陈序就生气成这样 “不算是吗瞳瞳,你如果想让我把视频里你说的话在张文礼跟前循环播放的话,你就继续跟他走的这样近。” “陈序,你不能这样,我们最开始的时候说好了的,彼此互不干涉,你同意了,我才和你保持现在的关系,如果你现在要反悔,或者想要得寸进尺的话,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以后,就回归柚柚的父母这层关系好了。” 简瞳说完就要挂断电话,陈序却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简瞳。” “你还想说什么你就一次性说完,别再间歇性发疯了,我和张文礼无仇无怨,现在也只是保持着朋友关系,陈序,你总不至于连我身边的异性朋友都要管吧。” 700 我怕我会疯 “是,我没资格管你,我不是你男人,不是你丈夫,简瞳,你要跟谁在一起,要跟谁走得近,我他吗都无权干涉,因为我没资格,没那个身份,我很清楚。” “你清楚就好,清楚就不要这样和我闹了。” “算了吧。” “什么算了。” “我不想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我有一天会发疯,疯到想要亲手杀了他。” “陈序……” “简瞳,我以后会努力做好柚柚的爸爸,不管我和你之间什么样,我都会尽我全部的能力去爱她,保护她,至于你……你是自由的,完全自由的。” 陈序说完这句,直接挂了电话。 简瞳握着手机,却有些怔怔。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 是啊,他可是陈序啊,那么骄傲自负高高在上的陈序。 他当初只所以答应那么可笑的事情,也不过是一时的头昏脑涨。 如今他清醒了,就会觉得屈辱,无法忍受了。 挺好,他愿意退回到柚柚父亲的位置上,给她全部的自由,真的,挺好的。 简瞳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转身出了卧室。 张文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她出来,他立刻站起了身:“瞳瞳,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简瞳摇了摇头。 张文礼苦笑了一声,指了指阳台那边:“刚才,柚柚爸爸在楼下,我看到他了。” 简瞳怔了一下,下意识往阳台那边走去。 “他已经走了,瞳瞳,刚才是他给你打电话的吧,你们之间,闹不愉快了是不是” 简瞳停住脚步,点了点头:“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快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 简瞳说完,就转身往餐桌边走,张文礼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瞳瞳,其实我下定决心来京都,还有一个原因。” 简瞳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他说下去,可张文礼却难得的强势了一次:“瞳瞳,我知道,你现在不可能再一次接受我,可是我还是想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我想和你复婚,想和你重修旧好。” “文礼,你知道的,我心里那个坎过不去……” “我知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换做是我,也不可能过去这个坎,只是瞳瞳,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不管怎样,在你没有找到另一半之前,我都会等着你,如果我们这样来往给你造成困扰,我会默默的等,直到你获得幸福,我都不会放弃的。” “文礼……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心里,拿你当家人,当亲人看待,但是我们,是真的不可能了……” “瞳瞳,你还爱着他是吗” “什么是爱呢文礼。”简瞳自嘲的笑了笑:“我早就不会爱人了,可能我就是这样的胆小鬼吧,一辈子就这样了。” 张文礼缓缓松开了手。 什么叫不会爱人了呢,什么叫我就是这样的胆小鬼了呢 只是因为爱的太深被那人伤的太深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张文礼想,他真宁愿他是那个男人,也不想成为简瞳生命里无足轻重的那个人。 这一餐饭,三人都很安静。 饭后,张文礼收拾了厨房才离开。 走的时候柚柚还有点舍不得,张文礼就和她约好了下周末一起去海洋馆。 简瞳带柚柚去午睡,午睡醒来后,柚柚就开始给陈序打电话。 陈序之前答应过她的,今天会带她去游乐场。 电话里陈序说二十分钟后就到。 简瞳给柚柚收拾妥当,水杯和纸巾都准备好放在了小包里。 柚柚忽然轻轻问了一句:“妈妈,你这次还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简瞳抱了抱女儿:“明天要上课,妈妈还要写教案呢,柚柚跟爸爸一起去,然后回来的时候,给妈妈带一块小蛋糕好不好” 柚柚立刻就被哄的开心起来:“好,我记着妈妈最喜欢的口味,我也会让阿姨多放车厘子。” “好,谢谢我们宝贝柚柚啦。” 简瞳亲了亲她:“去吧,爸爸应该来了。” 她们刚到客厅,门铃就响了起来。 柚柚欢呼着飞奔过去开门,陈序弯下腰就抱住了她:“想爸爸了吗” 柚柚现在已经会在陈序面前撒娇了,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奶声奶气的说:“柚柚想爸爸。” 陈序笑的特别温柔,他亲了亲柚柚,又摸了摸她软软的额发:“现在就出发吗” “嗯嗯,现在就出发,妈妈收拾好我的东西啦。” 陈序这才看向屋内。 简瞳拎着柚柚的小双肩包走过来,将背包和水壶递给陈序:“柚柚有点上火,记得让她多喝点水,我煮的蒲公英茶,很淡的,小孩子也可以喝。” 陈序点点头,视线平淡的收回来,他接过东西,也只是轻描淡写和简瞳说了一句:“晚上吃完饭我就送柚柚回来。” “好。” 陈序没再说话,抱了柚柚转身出去。 柚柚趴在陈序肩上,没心没肺笑嘻嘻:“妈妈再见,等我的小蛋糕哦。” 简瞳也笑了:“好的,妈妈会在家等着的。” 门关上后,她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折身走回卧室。 天气好,她将柚柚床上的床品换了下来,拿去清洗。 然后就开始整理教案。 但心里却乱七八糟的,怎么都不能平静。 陈序方才的样子,真的和之前判若两人。 简瞳握着钢笔,轻轻的叹了一声,她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专心下来。 晚上柚柚不在,简瞳随便煮了一点面。 八点钟的时候,陈序送了柚柚回来。 打开门,简瞳就看到了柚柚手里拎着的小蛋糕,但却不是楼下那家蛋糕店的包装。 她下意识看了陈序一眼。 陈序将柚柚的东西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回来路上正好经过这家店,就顺便在那里买了。” 柚柚拎着蛋糕盒猛点头:“妈妈,爸爸说这一家是京都最好吃的蛋糕店,所以才在这里买的,我让阿姨放了满满的车厘子,你最喜欢的。” 701 试着爱我好不好? 简瞳忙接过蛋糕:“谢谢柚柚,妈妈正好肚子饿啦。” “这周要出差几天,没办法接柚柚放学,下周六我再来看柚柚。” 陈序离开的时候,对简瞳说了一句。 简瞳点了点头。 陈序见她没什么话说,就转身出了房间。 简瞳回头看了一眼柚柚:“柚柚乖,你看一会儿绘本,妈妈和爸爸说几句话。” “好呀。” 柚柚甜甜应了。 简瞳将蛋糕放下,走到了门外,她这里的公寓一梯一户,倒是私密性不错。 “你想说什么” 陈序望着她,简瞳只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正是以前两人恋爱同居时,他最瞧不上的那种衣服。 保守的长袖长裤,洗的布料软绵绵的,有些半旧了,一点都没有女人味。 陈序想,简瞳以前穿着他给她买的那些贵的咂舌的名牌睡衣时,却未必有现在穿着几十块的睡衣舒服开心吧 就像是他带她去的那些西餐厅,吃的那些高档的西餐法餐其实她根本都不喜欢,她吃路边摊反而更开心一样。 陈序从前不懂,觉得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慷慨的花钱,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都给她,已经算是难得的宠爱。 但如今想来,从他和简瞳最开始相恋的时候,他就没有将自己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他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为所欲为的。 就连最后分开,也是他斩钉截铁的决定。 为什么那时候就能狠下一颗心来去伤她,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后知后觉到这样的地步 他的眸色渐渐变的柔软下来。 所以,他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对她生气,因为她的一些行为而与她置气呢 陈序很想抱一抱她,他有时候常会忍不住想起分手时的一些细节和点滴。 简瞳这样的性子,胆小怕事又鸵鸟,那些日子,她怎么熬过来的呢 想一想,就是锥心刺骨的疼,他对她,有了彻彻底底的怜惜,就更难在这份感情中自拔。 “既然你说我们回到柚柚父母的位置上,那就将那天那段视频彻底销毁吧。” 简瞳想到他今日的冷漠,想到他电话里说的那些决绝的话。 她忍下心头的难过,没有看他,只是淡漠的望着其他方向:“你留着那些东西也没什么意思,我那时候说的那些话,只是出于生理反应的本能,不是我的真心话,我和张文礼不会不见面的,毕竟有柚柚在,你也知道,柚柚从出生就是张文礼和我一起带的,他们之间感情很深,普通人无法比的,我不会剥夺他们来往的权利。” 陈序垂眸望着她,忽然就问了一句:“瞳瞳,你还爱我吗” 简瞳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的猫,她倏然抬眸看着他,拔高了一截的声调里却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乱和欲盖弥彰:“陈序你在说什么疯话我还爱你吗你怎么问出口的” “你直截了当回答我就行。” “我早就不爱你了。” 她说完这句,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也说服他:“不然我当初为什么会嫁给张文礼。” “那你又为什么会生下柚柚” “柚柚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我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有问题吗” “如果张文礼的儿子没有那样做,你这辈子是不是就不会和他离婚” 简瞳没有任何的迟疑:“是,我嫁给他那一天,就没有想过要和他分开。” “如果张文礼现在找你复婚,你会答应吗” “这是我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简瞳说完,又对他伸手:“你把手机给我,我要把视频删掉。” “我在其他软件里都备份了,你放心,我待会儿回去,会全部销毁干净。” “好,你销毁之后,就告诉我一声,免得我心里不踏实。” 那样的视频留着,对于女人来说,总是不安定的因素。 “好。” “那以后,我们就只是柚柚的爸爸妈妈了。” 简瞳说到这里,看了他一眼:“之前的一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陈序忽然就笑了,他甚至笑的有点像从前流里流气的德行:“成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过,和简小姐那几晚,确实很愉快,如果简小姐以后还有需要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简瞳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还有事儿吗” 简瞳摇头。 陈序对她颔首:“成,那我就先走了,下周我来看柚柚。” 他说完,就转身往电梯方向走去。 简瞳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眼睛像是被一层纱蒙上了,渐渐变的模糊不清。 她为什么要遇上陈序这样一个人。 她为什么在嫁给张文礼之后,不能和他踏踏实实过到白头偕老。 她为什么,就不能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把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 简瞳转过身,整个人像是没了一丁点的精气神,她输入密码,打开门锁。 拉开门那一瞬,纤细的腰却被一双手轻轻环抱住了。 陈序的吻自后落下来,在她的耳际,后颈,滚烫而又绵密炙热。 简瞳站着没有动,陈序将她抱的更紧,他的吻落在她锁骨上变成轻轻的啃噬:“简瞳。” 他气息滚烫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他念她名字的声音沙哑而又低沉。 “你再试一试,再试一次,试着重新爱我一次好不好瞳瞳……” “那你呢,你爱我吗陈序是心有不甘,还是退而求其次……” “离婚的时候,姚知雪和我说,我和她结婚之后,很多次熟睡梦呓里都在念你的名字,简瞳,我也许比你,比我自己认为的,还要更早一些爱上你。” “爱我什么呢我只是这世上最普通的一个女孩儿,陈序,我回头去想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自己都找不到自己身上值得被爱被选择的闪光点。” “也许,你所说的爱,只是爱那个心无旁骛爱着陈序的简瞳而已……” “更也许,只是因为你兜兜转转发现,没有人再像从前的简瞳那样一心一意爱你,所以你才要抓住她。” 702 失联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别用你的想法来揣测我。” 陈序将她轻推在墙边:“如果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占有欲强烈到了极致都不算爱她的话,我不知道还要怎样形容这样的感情。” 简瞳失笑:“陈序,其实你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常见,就和小孩子争玩具一样,本来无人问津的玩具,因为有人来抢,瞬间就变的稀罕起来,但要真论起来,他很喜欢那个玩具吗不,一丁点都不喜欢,他只是好胜心和占有欲在作祟而已。” 简瞳说到这里,她悲悯的看了一眼陈序,却又自嘲的笑了笑:“陈序,如果我现在还像从前那样,心无旁骛的爱着你,整个世界都是你,每天围着你转,你还会看到我的存在吗你只会如从前一样,觉得厌烦,廉价,陈序,你根本不懂怎样才是爱一个人,而且,你也根本不明白,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她的长篇大论绕的他整个人都开始头疼起来。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很像那么一回事,确实很有道理的样子。 所以,他究竟是真的爱她,还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是心有不甘,只是占有欲和征服欲在作祟 陈序想,如果不彻底搞清楚这个问题,弄出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出来,他和简瞳之间,怕是再也不会有转机,就这样僵持在这里了。 陈序缓缓松开手,他望着面前的简瞳。 几年前,他绝对想不到他和简瞳之间会变成这样。 而如今,他开始慎重的考虑,这一份感情,到底其中什么是最重要的。 如果他确定只是因为女儿才要和简瞳在一起,那么他以后就必须要放端正自己的位子。 如果他是因为爱简瞳,想要和她共度一生,那么也需要证明给她看,说服她。 “你说的有道理,瞳瞳,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多问题,之前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考虑清楚,你给我一点时间……” 陈序说到这里,却又深深看了简瞳一眼:“我想,我们两个人都需要一点时间,正好,之前有个项目,我原本不打算去,津哥也不赞成我去,毕竟,实在太远时间太久,我也舍不得你和女儿,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或许该去这一趟,我们两人彻彻底底的分开一段时间,我好认清我自己的心,瞳瞳,你也可以趁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想一想。” “我没什么好想的。”简瞳扭过脸。 但不可否认的,她在听到陈序说要离开很久去很远的地方,她心里还是划过了一丝不舍。 陈序笑了笑:“我这几天多陪陪柚柚,还有你。” “你哄好女儿就行,柚柚刚接受你没多久,现在刚愿意和你亲近,你要是一走很长时间,说不定她就把你忘了。” 陈序听着简瞳这样絮絮的说,却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她:“你多在她面前提起我,别让她把我忘了。” 简瞳还要说什么,陈序却低头吻住了她:“瞳瞳,我走了以后,你可以和张文礼见面,但是,也不要太频繁的见,你们可以一起吃饭,但不要在你的家里,你也可以和他说说笑笑,但不要让他碰到你,如果他要和你复合……” 陈序说到这里顿住了。 简瞳却看向他:“怎样” “能不能等到我回来我们见过面之后,再做决定” 简瞳随口就答应了。 一周后陈序飞去了国外,而直到他失联那一刻,简瞳方才从赵平津那里知道他所说的那个项目,竟是在那个zhan火纷飞的异国。 简瞳惊呆了,就连许禾都惊愕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之前和他分析过各种形势利弊,虽然项目成了收益惊人,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建议他不要去,他本来答应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到了那里才告诉我,我再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赵平津也有些愧疚:“陈序不让我告诉你这边的凶险,也是怕你和柚柚担心,所以才一直瞒着。” 简瞳坐在那儿,泪珠儿不停的往下滚落,许禾看的难受,红了眼轻轻抱住了她。 “你放心,我已经第一时间派人过去了,也已经和那边的使馆负责人联系上,他们正在全力搜救被困的失踪者,简瞳,不管怎样,不管要花多少钱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我都会将陈序找回来的。” 赵平津如今也只能竭力安慰简瞳。 不管怎样,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那里通讯设施早已被炸的乱七八糟了,也许陈序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暂时没有办法向他们报平安而已。 赵平津也如此安慰简瞳,“你想想,他去国外,身边助手保镖带了一二十个人,到那里之后陈序就雇佣了当地的雇佣兵,保护整个团队的人,那边虽然乱,但一般不为难华人,再等一等,一有消息我立刻就告诉你。” 简瞳听他说的笃定,果然情绪就慢慢的平复了一些。 但赵平津并未告诉简瞳和许禾,其实在简瞳和陈序失联之前,他已经三天都没能和陈序联络上了。 但这些事不能告诉简瞳知道,她一个人带着柚柚,受不起这样的惊吓。 “禾儿,这几日让简小姐和柚柚先住在麓枫公馆,你们俩也能做个伴儿说说话,免得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行。”许禾立刻答应了,“瞳瞳,我陪你回去收拾点东西,你和柚柚在陈序回来之前就住我这里。” 简瞳知道自己如今这样的状态也实在没办法照顾柚柚,就点头应了。 柚柚年纪小,她对这些事都一无所知,得知可以住在麓枫公馆,开心的快疯了。 当夜她又是跟着康宝住的,如今年纪小还无所谓,等过了年,孩子们也要慢慢避嫌了,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 简瞳望着柚柚欢喜的模样,心里却针刺一般的难受。 如果陈序真的回不来…… 她不敢去想这个结果,柚柚怎么办 703 崩溃 她现在知道陈序是她的爸爸,已经很依赖很黏着陈序了。 而他们父女,相处的时间还这样短…… 柚柚还这么小。 简瞳整夜整夜的失眠,就算勉强睡着,也胡乱的做着各种各样的噩梦。 但她却又不敢在柚柚跟前露出什么异样,白日里强颜欢笑,晚上整夜失眠,整个人很快就熬不住了。 她开始断断续续的发烧,人瘦了一大圈,连饭都要吃不下。 就算到了这样的地步,简瞳还不肯请假,学校快期末考了,她不放心学生,拖着病病歪歪的身体还要去上课。 许禾实在是看不下去,干脆越过她,直接让赵平津给学校那边打了电话请假。 简瞳一颗心分成了数瓣,挂念陈序的下落无踪,操心柚柚,还惦念学生。 如今请了假,但她却还是时不时和任课教师沟通,孩子们就要中考了,当老师的怎么能真的不管不问。 许禾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瞳瞳,你再继续这个状态下去,陈序没回来,你就先垮了,到时候柚柚怎么办” “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就算是为了柚柚……” 简瞳红着眼,忽然流了泪:“禾儿,我一直都没说,陈序去那里,一多半都是因为我的原因……” “别胡思乱想,陈序这几年一心扑在公司上,他是自己铆足了劲儿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的,这次去那里,是风险但也是极大的机遇,他想要抓住这次机会,才去的。” 简瞳却胡乱摇头:“不是的,他之前和我说,津哥也劝他不要去,他已经放弃了的,是我质疑他现在对我的感情,我说了一些不太客观的话,他才下定决心要走,说是和我彻彻底底的分开一段,彼此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许禾轻轻握住简瞳的手:“瞳瞳,你千万不能这样想,你这样钻牛角尖,你整个人会崩溃的。” 是啊,如果简瞳把一切责任都归到自己身上,陈序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简瞳根本承受不住的。 简瞳却只是摇头:“如果当时我能多问一句,或者问问赵先生,我就会阻止他去这一趟,禾儿,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错,不管我心里还有没有他,还爱不爱他,但他都是柚柚的亲生父亲,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测……” 简瞳有些茫然,她该怎么给陈家父母交代,怎么给柚柚交代。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陈序的父母还有柚柚……”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陈序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瞳瞳,你又要怎么办” 简瞳没有说话,她只是怔怔的看着某一处,整个人都是乱的,空白的。 她从来没想这个问题,或许是不敢想,也或许是不敢面对。 但如今许禾直接点出来,简瞳没有办法再像鸵鸟一样躲避。 她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刺痛,密密麻麻的从她的心底开始弥漫,逐渐的,沿着四肢百脉沿着她的血管,弥漫到她的全身。 是啊,陈序如果出了意外,她又会怎么办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再爱他了,但一个曾经在你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男人,又怎么能轻易就被抹去全部的痕迹。 简瞳的指尖都是冰凉的,她紧紧攥住许禾的手,忽然说了一句:“禾儿,我能不能去找他,我把他找回来,我这颗心也就安了,我就不会有负罪感了……” “然后呢,最好的结果,你找到他,你们一起回国,那你会和他复合吗” “如果你没找到他,自己也出了事,柚柚怎么办我和赵平津当然会管她,对她视如己出,但是一个孩子没了亲生父母是一辈子的遗憾,瞳瞳,你能不能清醒一点,理智一点。” “换做是你呢禾儿,换做是你,你能清醒,你能理智吗” 许禾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能,换做是我,我想必会和你一样,但是如今站在你朋友的立场上,瞳瞳,我必须要阻止你……” “可是我要疯了,禾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真的要疯了……” 简瞳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许禾明白这种感受,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陪在简瞳的身边,只能给她自己最大的安慰。 “瞳瞳,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一定会有的,陈序那么机灵,他肯定有办法保护好自己。” 许禾抚摸着简瞳的头发:“这些时间,你与其这样折磨自己,不如也好好想一想,你对陈序,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我没办法想,我根本没有办法考虑这些,禾儿,你知道吗,我整个人都是乱的,我的神经每一秒都在绷着……” “所以,瞳瞳,你是不是该想一想,你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因为他是柚柚的爸爸吗” 许禾想让简瞳暂时分一分心,她整天这样沉溺在自责与极致紧绷担忧的情绪之中,许禾怕她会崩溃。 不如就让她的思绪稍微岔一岔,也许能让她的状态稍微转好一点。 简瞳仿佛被许禾的问题给问住了。 是啊,她失控到这样的地步,只是因为陈序是柚柚的父亲吗 她的心里,真的就没有一星半点的在意他,纯纯粹粹只是简瞳这个人在意他吗 简瞳想到自己第一次发现联络不上陈序时。 她那一刻,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她隐隐回忆起,好像就在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乱了阵脚。 而从赵平津那里知道陈序去的国家是那个新闻里经常听到的名字时。 她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任何问题。 “瞳瞳,你睡一会儿吧,你已经很久都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许禾扶着她在床上躺下来,让她闭上眼。 简瞳闭上眼,眼泪却无法停止的从紧闭的眼中缓缓的流出了…… …… 陈序靠在斑驳的墙壁上,他吃力的用石子在墙壁上划了第十二条竖线。 这是他从那道极小的缝隙透进来的光斑中确认白天黑夜,记录下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也许他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704 妻子 饥饿,缺水,伤口感染发炎,这一切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力。 身边的人,陆陆续续的死去。 有实在忍不住饥饿缺水的折磨,试着爬出掩体的,无一例外都被一枪爆头。 洞里实在太黑,但陈序也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情况都十分不好。 最初那些天,还能听到说话声呻吟声小声的抽泣。 而现在,要屏息凝神,才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呼吸声。 而他自己很多时候,也都处在断断续续的昏迷之中。 很多次,他自己陷入昏迷之前都会拼命的提醒自己不要睡过去,睡过去,可能就再不会醒来了。 但后来这几日,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手机没有讯号早已不能用了,最开始那几天,他还能用仅剩的电,看一看屏保上简瞳和柚柚的照片。 但三天前,手机就彻底断电关机了。 陈序短暂的清醒中,总是会想到简瞳。 而想的最多的,就是那一年除夕夜。 他给她打电话的情景。 “陈序我在家啊,我在吃豪华版的泡面呢……” “你要来吗那好吧,你过来吧。” “你也要吃泡面吗你确定 “可是陈序,你把我冰箱里的食材都给吃光了……” 她小声嘀咕着,很心疼的样子,但却又很大方的都给他煮了。 陈序想,他是如此的怀念那一碗豪华版的泡面。 这么些年,他最念念不忘的,竟然还是和简瞳在她的破旧的出租屋里,度过的那个简陋寒酸的除夕夜。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她就在他的心里了。 但他以为自己是个浪子,以为自己无法专情,以为自己总要辜负。 所以他循着惯例,让自己放弃了她。 然后他的心,就永远永远的缺了那一块。 陈序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人在快要死去那一瞬,灵魂好像都是抽离的,轻飘飘的。 陈序觉得有很多的东西都在远离他。 他的记忆,思维,逐渐全都变的空白。 亲人,朋友,生命里重要的那些人,脸容几乎都一点一点的淡去。 到最后那一刻,甚至连柚柚稚嫩的脸都变的模糊。 陈序想要喊女儿的名字,想要抓住她,不让她远离自己。 但他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到了最后最后那一瞬,他整个空洞的魂灵里,好像也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的耳边不停回荡着一句轻轻的呢喃。 那是简瞳曾经留给他的最后几句话。 在那只录音小熊里。 她对他说,陈序,这一次瞳瞳真的要走啦。 你看,她很乖吧,你说要分手,她就闹了一下,就答应和你分开了。 陈序,瞳瞳爱过你一场,没有后悔过。 陈序觉得心脏像是炸裂开了一样。 那种疼不再是绵绵密密犹如细线勒住皮肉一样的疼。 那种疼变的像是山呼海啸一样的猛烈。 他的身体和心脏仿佛都受不住这样的重压,他忽然剧烈的咳了几声,口鼻中忽然喷出鲜红的血。 陈序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破布口袋一样软绵绵的往污浊的地面倒去。 但也就在他倒下的那一瞬,洞口忽然被什么东西爆破开。 雪亮的天光倾泻而入,纷沓的脚步声像是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而后,陈序听到了熟悉的,让他几乎瞬间热泪夺眶的中文。 那些持枪的维和士兵涌进来,大声询问着还有没有人活着。 此起彼伏的虚弱的回应声响起。 陈序使劲的想要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但搜救的人群很快到了他的身边。 他被喂了一些微甜的葡萄糖水,陈序只觉得自己原本干涸的身体好像瞬间复苏了一般,他贪婪的循着本能大口大口的吮吸。 有穿着白色护士服带着红十字徽章的医护人员,熟练的给他手背上扎上输液的针头,他和其他伤者都被抬上了担架送上了等在外面的直升机。 迷迷糊糊之中,陈序看到了无数亲切的东方面孔,看到了飘扬的国旗,看到了一张一张激动兴奋却又关切的脸。 “回家了,同胞们,回家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陈序闭上眼,放纵自己陷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简瞳,我要回家了。 简瞳,我要回我们的家了。 陈序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 他此时正躺在一家华人医院里。 刚刚睁开眼,身边就传来温柔的问询声:“这位先生,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陈序顾不上回答,他四处摸索着想要找到自己的手机。 “先生,您找什么您别急,我帮您拿……” “手机,我的手机……” “您的手机已经摔坏不能用了,您是要打电话给家人吗我帮您打吧……” “给我……妻子,我的妻子……” 陈序沙哑的说着,吃力的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字眼。 女护士忙拿出手机:“您妻子的电话号码……” “158……” “好,但是信号不太好,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护士连着拨了两次,直到第三次才接通。 “接通了!”护士欢喜无比,将手机放在陈序枕边。 “喂……” 耳边传来简瞳的声音,却是嘶哑而又虚弱,颤抖的厉害。 陈序觉得泪腺涨的生疼,他张了张口,可却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喂,请问,请问你是……” 简瞳的情绪绷的太紧,这个境外电话打过来那一瞬,她的心像是瞬间复活了,她攥着手机,整个人都在抖。 但电话那边没有声音,她的心被高高吊着,那根弦仿佛下一瞬就要崩断。 “陈序……你是陈序吗……” 简瞳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她站不住,软绵绵的瘫坐在地毯上。 许禾紧紧攥住她的手,“瞳瞳……” “简瞳,是我,陈序,我是陈序啊。” 在她哭出来那一瞬,耳边终是传来了嘶哑粗嘎的一道男声。 简瞳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梵音。 整整十九天,十九天的下落不明渺无音讯,十九天钝刀子割肉一样的煎熬凌迟一样的折磨。 她怎么过来的,怎么熬过这一分一秒的啊。 在这一瞬,忽然就化作了崩溃失态的嚎啕痛哭。 705 好 “陈序……你他吗的混蛋,人渣,王八蛋,你死哪儿去了陈序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和柚柚怎么过的,王八蛋,王八蛋陈序你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回来,你逞什么能不让你去你非要去你能不能负责任一点,对你女儿负责任一点……” 简瞳像是个疯子,对着电话那端的人言语颠倒的哭喊大骂。 许禾轻轻松开了她的手,她知道简瞳的这些情绪必须要发泄出来。 她这十几天,实在是过的太痛苦太压抑了。 “陈序……你要是真死了,我和柚柚怎么办啊,我们怎么办啊,你这个王八蛋,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让我这辈子遇到你爱上你这个混蛋……” “那我上辈子,一定是积德行善的大善人,所以老天爷才奖励我这辈子遇到了你。” “瞳瞳,等我回去,我们就结婚吧。” “瞳瞳,我差一点就死了。” 简瞳原本还想骂他,但听到这一句,她忽然就安静了。 “陈序……” “你知道吗瞳瞳,人在快要死的那一瞬,其实什么都没办法想了,我甚连柚柚的样子都忘记了。” “可我的脑子里,却还是装着你。” 陈序有些虚弱的闭上眼:“瞳瞳,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除夕,你给我做的那一份豪华版的泡面,我这辈子都记忆犹新,也许就是那个晚上,我就爱上你了……” “简瞳,等我回去,我重新追你一次,好不好” “不好。” 简瞳哽咽了一声,眼底渐渐又蕴了泪:“我不要你追我。” “瞳瞳……” “你追我,我很容易就心软了……可我不要心软。” 简瞳忍不住哭出声来:“陈序,我害怕,我害怕的很,我这辈子被人放弃过好多次,我妈死的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我没家了陈序,我像是浮萍一样自生自灭,原本这样也习惯了,但偏偏遇到了你……” “陈序,你能不要我一次,就还会不要我第二次,第三次。” “我丢了半条命了,我禁不起了……” “瞳瞳,我陪着你,我们慢慢来,我一直陪到你不害怕的那天,好不好……” 陈序等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有些绝望了,但简瞳终于还是点了头。 她轻轻说出了陈序渴望已久的那个字:“好。” 我给你机会,也是给我自己机会,给柚柚的机会。 陈序回来的前日,简瞳带着柚柚去见了张文礼。 张文礼下课出来时,简瞳远远看到一个女教师跟他说笑着走出来。 似乎是发现了有人在等着张文礼,那个女教师就停了脚步,简瞳注意到,她看了自己和柚柚好几眼。 “还习惯吗” “还成,同事们相处的都挺好的。” “刚才和你一起的……” “哦,是我们物理组的同事,平常她就挺照顾我的。” 张文礼说着,却见简瞳望着他微微的笑了:“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我说你那位女同事挺好的。” “瞳瞳……” “文礼,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简瞳瘦了很多,但整个人的气色和精神都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张文礼安静的等着她开口。 “柚柚爸爸之前失踪了大半个月,前两天刚死里逃生有了消息。” 简瞳说到这里,仍有点心有余悸。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望向张文礼:“文礼,我已经答应了柚柚爸爸,我们,再试一次……” 张文礼平静眼底,最后的一丝光线也消失无踪。 简瞳心里很难受,也觉得很抱歉,但感情中,就是如此。 她若是因为愧疚和不忍一直这样拖延下去,只会将张文礼伤的更深。 有些时候,有些事,必须得快刀斩乱麻。 “瞳瞳,我很欣慰,你选择向我坦诚这一切。” 张文礼伸出手,摸了摸柚柚的头发,柚柚乐呵呵的冲他笑:“张叔叔,我爸爸要回来啦,他会给我带很多很多的礼物的。” 张文礼不由得笑了。 在柚柚这一句稚气的话语中,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就这样轻轻放下了。 正如他是阳阳的亲生父亲,所以他们永远割舍不断父子关系一样。 柚柚也是陈序的亲生女儿,他们三个人,一辈子都断不了这样的纠葛。 他真的很喜欢简瞳,但人生中总是充斥着遗憾和错过的。 而这一次,不管怎样,至少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 简瞳真的是个好姑娘,她没有吊着他,给自己安排一条后路,没有将自己当做备胎。 心意确定之后,她就选择开诚布公的告诉他。 他是真的有点难受,但却也为她和柚柚感到开心。 他们两个人,至少有一个过的幸福,总好过之前,都是孤家寡人。 “文礼……你知道的,我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幸福,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简瞳说的都是心里话,如果她没有遇到陈序。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嫁给了张文礼,他们会成为相敬如宾的一对恩爱夫妻。 只是,哪里有如果呢。 “是,我知道,瞳瞳,你放心吧,我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幸福的。” 简瞳知道,张文礼这些话很可能只是安慰她的。 但不管怎样,至少现在的他可以说出来这句话了。 “张叔叔。”柚柚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张叔叔,妈妈要和爸爸和好啦。” “柚柚开心吗” “柚柚很开心。” “柚柚开心就好。” “张叔叔,柚柚会有漂亮阿姨吗” 张文礼怔了一下,忍俊不禁:“也许,会有的吧。” 简瞳看了他一眼,笑道:“刚才那位女同事,真的很不错的样子。” 张文礼嗯了一声:“你说周婷啊,她挺可怜的,听说因为不能生育,被婆婆和丈夫家暴,去年刚离了婚,还是净身出户的。” 简瞳没有多问,很多事情只要埋下了种子,总会有萌芽的那一天的。 简瞳带着柚柚和张文利一起吃了饭,她开车回家,张文礼回了学校。 午休时,办公室人很少,张文礼刚进去,就看到周婷坐在工位上,眼睛红红的,仿佛刚哭过的样子。 706 妈妈害羞啦 张文礼就关心的问了一句,可周婷却看了他一眼,直接站起身跑出了办公室。 张文礼有点摸不清头绪,但到底只是同事,还是女同事,他也没办法做什么,就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片刻后,张文礼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 “张老师,我能不能冒昧的问您一句,中午校门口那两位,是您的太太和女儿吗” 周婷发来的微信。 张文礼虽然觉得周婷这样问很冒昧,但还是坦诚的回了一句:“是我的前妻和她的女儿。” “你们会和好吗” “不会了,她就要嫁人了。” “抱歉啊张老师,我太冒昧了……” 张文礼没有再回复,周婷也没有再发消息,但下午上课的时候,周婷的情绪明显好转了很多。 张文礼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如今对于周婷,也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同事看待。 也因为她的不幸的第一段婚姻,而自然而然的有些同情。 除此之外,他并未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毕竟,人都是有血有肉的情感动物,他到底还未能从和简瞳的感情中抽离。 陈序回国那一日,简瞳带了柚柚去机场接他。 她只带了很简单的一束花,她和柚柚都没有盛装打扮,只是两人都穿了一条漂亮的长裙子。 柚柚难得的有些耐不住性子,问了好几次,“爸爸怎么还没有回来呀” “爸爸下飞机会第一个看到我吗” “也不知道爸爸带了什么礼物给柚柚诶。” 简瞳就耐心的安抚女儿:“爸爸身子还有点虚弱,柚柚一会儿见到爸爸,一定要乖哦。” 柚柚猛点头:“禾儿阿姨和我说了,说爸爸生了病,要好好休养,柚柚记着呢。” 简瞳亲了亲女儿的面颊:“柚柚真的好乖。” 陈序的航班准点降落。 原本一直都还算镇定自若的简瞳,不知为何,在听到广播的声音之后,忽然就开始紧张了起来。 她觉得心脏跳的有点快,手心里绵绵密密的出了汗。 整个人莫名的有些恍惚,脑子里好像也成了一片的空白。 她喝了半瓶水,却还是觉得嗓子有点发黏。 简瞳轻轻咳了几声,心跳的更快了。 甚至连柚柚好似都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对劲儿。 “妈妈,你很热吗” “妈妈不热。” “那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呢” 简瞳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很烫很热。 她不知如何回答,柚柚却趴在她身上嘻嘻笑了:“我知道,我知道,妈妈是好久没有见到爸爸,害羞啦。” 简瞳还没说什么,旁边的一对老夫妻却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简瞳越发不自在了,那位老太太却和善的说道:“这有什么,你们还年轻呢,年轻夫妻感情好,多让人羡慕啊。” 简瞳想要解释什么,但终究还是没开口,只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老太太和丈夫笑的更灿烂:“真让人羡慕啊,让我也想到了咱们恋爱那时候。” 简瞳望着两个白发老人紧紧握着手比肩而站,莫名的有些眼热。 她和陈序,也能这样牵着手走到白头吗 正神思恍惚之间,简瞳就听到柚柚兴奋的大喊:“爸爸,爸爸,我在这里,我和妈妈在这里……” 她太过兴奋,差点从简瞳的怀抱掉出来。 简瞳赶紧抱紧她,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一眼,简瞳的视线立刻就模糊了。 陈序怎么就能瘦成这样…… 他怎么就能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到底是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啊。 简直就像是穿着衣服的骷髅架子。 简瞳站在那里不能动,模糊的视线里,陈序的身影穿过人群向她和柚柚的身边奔来。 简瞳渐渐哭出声来,最开始还是小声的呜咽,到后来,已然是情绪失控的大哭。 柚柚被吓到了,呆呆的望着母亲。 简瞳哭的整个人都在发抖,直到陈序紧紧抱住她和柚柚。 他的身体是温热的,他的臂膀仍是有力的,他好好儿的活着回来了,这就足够,这就足够了。 简瞳扑到他怀里,狠狠的咬在他肩上,她哭的实在有些狼狈,面目全非了,惹得周遭的人都在看。 陈序哄了好一会儿,简瞳的情绪才一点一点的平复下来。 他给她擦去眼泪鼻涕,捧住她泪湿的脸,眼眶泛着红用力的吻住了她。 柚柚‘呀’了一声,慌忙抬起小胖手捂住了眼,却吃吃的偷笑起来。 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围观的人,大家也都善意的笑起来。 简瞳这会儿才开始觉得不好意思,脸埋在陈序的怀里,拽着他衣袖连声催他赶紧走。 许禾和赵平津都没来接,就连陈家的人,赵平津也提前打了招呼,没让他们来,就是为了让简瞳他们一家三口好好团聚,别被他们打扰了。 但大家早已准备好,要给陈序好好的接风洗尘。 这一次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更不用提项目落成,后期会有多么惊人的收益。 陈序将柚柚接过来,单手抱住女儿,另一手,却紧紧揽住了简瞳的肩。 穿过机场大厅,走到车子边,简瞳开的自己的车来接他。 “平津哥他们给你准备了接风洗尘的晚宴,我们这会儿就直接过去小金山。” 简瞳轻轻说着,说完,忽然对陈序一笑:“陈序,你说,去小金山会不会遇到……” “遇到什么” 陈序俯身直接吻住她:“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这几年就算去小金山,也只是正儿八经谈生意的。” 简瞳只是抿着嘴不停的笑。 但到了小金山,却还真是遇到了旧相识。 只不过倒霉的不止陈序一个,还有个徐燕州。 简瞳和陈序刚进去,就遇上了姚知雪。 而徐燕州和季含贞带着龙凤胎和几个保姆育儿师浩浩荡荡的刚下车,就遇到了姜烟梨。 只是,让简瞳有点始料不及的是,姚知雪又离婚了,而她此时在小金山,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至少五十+的年纪,大腹便便,相貌也不怎么好看,姚知雪本来正挽着男人的手臂两人亲亲热热说话呢。 707 这一次,别辜负我 不期然遇上陈序和简瞳,姚知雪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陈序却仿佛并没有看到她,他揽着简瞳,抱着柚柚,目不斜视的向前走。 姚知雪脸色煞白,挽着男人的手倏然放了下来。 这个举动有些突兀,惹得男人脸色瞬间难看无比,而简瞳,也下意识的看向了她。 陈序仍是没有看姚知雪一眼,揽着简瞳继续向前走。 姚知雪却没忍住,“陈序……” 陈序觉得,视而不见有时候好像也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认识”姚知雪身边的男人,有些趾高气昂的望着陈序和简瞳。 姚知雪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简瞳的脸上:“陈序,你还是和她在一起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陈序将简瞳揽的更紧,他的目光冰凉落在姚知雪的脸上,没有丁点的温度。 姚知雪刚想说什么,她身边的男人却越发狐疑起来,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劈头就问:“这又是你在外面钓的野男人” “不,不是……他,他是我前夫……”姚知雪支支吾吾说着。 “你前夫” “姚小姐说笑了吧,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离婚后姚小姐不是很快就奉子成婚了” “你还生过孩子” 姚知雪身边的男人,忽然扬起手一巴掌就狠狠搧在了她脸上:“好啊,你这个贱人还敢骗我,你不是说你就结了一次婚……” 姚知雪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但她很快醒过神,立刻也不服输的还了一巴掌:“你别以为你有点臭钱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我就算离三次婚三十次婚,也是你高攀老娘!” “你还敢还手老子在你身上花了几百万了,你就这样耍老子……” 男人显然是有点钱又不愿受气的那种性子,立刻左右开弓又搧了姚知雪两个巴掌。 姚知雪气的浑身发抖,不顾体面的扑过去就开始捶打撕咬,很快经理和安保人员就闻讯赶了过来,将两人分开了…… 这一场闹剧实在是可笑又意外。 就连陈序自己都觉得实在是没意思又丢脸。 以至于一路上,都没好意思看简瞳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结果刚走到转角处,迎面就遇上了徐燕州和季含贞。 两个人好似闹别扭了一样,也没带孩子,季含贞正在生气,徐燕州伏低做小的把人堵在墙边,又是抱又是亲的哄。 简瞳赶紧拉着陈序停了脚步。 柚柚也连忙捂住了小嘴。 两人这会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避在转角的那个小露台边,等着徐燕州赶紧把人哄好。 “你别碰我,徐燕州你讨厌死了……” “我怎么不能碰你了我和那女的什么都没发生过,之前我不就和你说过了……” “人家刚才看到你双眼就发亮,眼神都黏在你身上了……” “那眼睛在她脸上长着,我总不能给她挖出来不让她看吧。” “反正就是你不守男德自己招惹出来的桃花债,反正就还是你的责任。” “行行行,是我的责任,我马上立刻就去告诉这里的负责人,不,我去告诉全京都所有会所的负责人,不准那女的去里面上班……” “人家也不至于就要因为你的过错失业饿死吧” “那你要我怎么办要不然把她赶出京都去,省得碍你眼。” “我看现在最碍眼的人就是你,还是你赶紧离开京都,走的远远的才好……” “你真舍得啊那我要是也像陈序那样……” “徐燕州!”季含贞本来还只是撒撒娇,闹点小情绪,但徐燕州这话一出来,她立刻就红了眼。 “我随口乱说的,贞儿你放心,我现在有了你,有了三个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以身犯险的……” “你答应我的,你不能食言,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许你发生这样的事。” “我保证,我发誓,绝对绝对不会对贞儿食言的。” 徐燕州这边赌咒发誓。 简瞳心中却也别有一番深深的感触。 生死面前,好像从前的一切都变的云淡风轻了。 心里的结,也许不会消失,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也许会被慢慢的磨平。 简瞳轻轻握住了陈序的手。 陈序怔了一下,旋即却是紧紧反握住她的,攥紧了。 简瞳仰脸看向他,柚柚往左边看看,又往右边看看,她一会儿看看爸爸,一会儿又看看妈妈,忽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而正在缱绻亲吻的夫妻俩,就被这声笑声惊到了。 季含贞羞的脸通红,忍不住又捶了徐燕州几下。 徐燕州却脸皮很厚,他咳了两声,看向远远走来的陈序和简瞳,就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坦荡:“你们过来了快进去吧,平津他们都等着呢。” 简瞳低头抿嘴笑,季含贞脸红红的看着她,简瞳走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小小声的说了一句:“贞姐姐,你好会撒娇哦,改天也教教我……” 季含贞心底又羞又甜蜜,却又忍不住拿眼瞪徐燕州。 徐燕州当着外人的面倒是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和陈序说着国外的一些事,半点都不见在她跟前的无赖样子。 众人齐聚,陈序和简瞳之间总算是有了好的进展,晚宴的气氛就十分的高涨。 几个女人都喝了酒,等到宴后,各自的男人都搂着一个醉醺醺的娇妻,彼此寒暄告别,个个脸上的表情无奈又宠溺。 许禾嚷着让赵平津背她,赵平津就蹲下身,将她背了起来。 徐燕州就问季含贞:“你要不要背” 季含贞才不要,她喜欢徐燕州抱她,公主抱那一种,他格外高大又结实有力,总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陈序见简瞳醉的厉害,也要抱她,简瞳却不让,陈序现在太瘦了,身子还需要好好调理,她……不舍得。 但陈序还是把她抱了起来:“不远,很快就到车上了,累不着我。” 他知道简瞳是心疼他。 快走到车边的时候,简瞳叫了他一声:“陈序。” “怎么了” “你低一点……” 陈序就微微低了头。 简瞳仰起脸,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陈序,这一次,别辜负我。” 好,这一次,我们就走到朝朝暮暮,白头偕老去。 708 婚后第十年 赵平津与许禾婚后的第十年,许禾的腿疾再一次发作。 而那时候,蒋老爷子早已病故多年。 他去世之前,虽然放不下许禾的病,但却也只能竭力留下药方和无数珍贵药材,带着不舍和牵挂离开了人世。 好在那时候,康宝已经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与柚柚,鸢鸢,还有龙凤胎朝朝暮暮感情十分深厚,这也让几家的大人都十分欣慰。 许禾的腿,最初只是秋冬阴雨天气不舒服,但后来慢慢的,痛楚不适的时间持续的越来越久。 赵平津放下了京都的一应事务,全权交给了赵承霖,带着许禾去了南方养病。 刚过去那些时间,许禾的病确实有了一些好转,再加之蒋老爷子留下的那些药和药方,也起了效。 赵平津看她一日一日好转,方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还商议着,离开京都有两个月了,等到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回去京都过,好好陪陪孩子们。 但是半月后,某一天清晨,许禾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下床走路了。 她短暂的惊惶之后,平静的唤了赵平津过来。 那时候的赵平津,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纹路,前些日子,因为她的旧疾复发来势汹汹,他吃睡不宁日夜悬心,以至于,他的鬓发甚至都有了点点斑白。 得知许禾忽然无法下床走路,赵平津的情绪显然有些失控。 但他一贯在许禾面前是不肯露出任何负面或者脆弱的情绪的。 他有些大男子主义,向来都以为 许禾眼圈微红,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鬓发:“你别太为我忧心了,不过是一点伤病,暂时不能走路而已,说不定,过一会儿,我就好了呀。” “对,你说的没错,说不定,过一会儿就好了……是我太担心你了,禾儿。” 赵平津强忍着心底的酸楚和心疼,将许禾轻轻揽入了怀中,“我们还没有去海边游泳呢,这些天,你又是敷药又是针灸的,都没带你好好出去玩。” “时间多着呢,总有机会的。” 他们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但感情却好似比新婚时还要好了。 赵平津每日从公司回来,第一句话问的总是太太在哪里。 以至于康宝小时候都要和许禾撒娇,说爸爸最爱的永远都是妈妈。 别人家的父母都是最爱小宝宝呢。 许禾想到这些,心里竟莫名掠过一个念头。 就算她在这个年纪,真有什么不测,寿命不长,她这一辈子,也真的没有半点遗憾了。 可以说,嫁给他的每一天,她都过的特别幸福。 他从未曾让她有过一瞬的伤心,忐忑,不快,他带给她的,永远都是包容宠爱无尽的甜蜜。 许禾将脸埋在赵平津的肩头,也许是因为忽然双腿无法走路的原因,她的负面情绪有点重。 “赵平津,要是我将来,有什么不好……” “许禾!” 赵平津第一次对她动了怒,他一把推开她,重重握紧了她的双肩。 许禾看到他眼底飞快氤氲的红,还有若隐若现的水光。 “对不起,对不起老公……我可能,只是暂时情绪有些低落……” “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你有任何事的,许禾,你要相信我。” “我信你,我永远都信你。” “这种话再也不要说,连想,都不可以想,你还不到四十岁,我们至少还要再陪伴对方五十年……难道你不打算看着我们的孩子结婚生子” 赵平津俯身,轻轻将许禾脸上的泪拂去:“我带你去出去晒晒太阳吧,你不能走,我就背着你,就像从前那样,禾儿,我背着你。” 南方的阳光真好。 他们住的别墅,里里外外都是花团锦簇。 门前就是平坦开阔的环海公路,赵平津开车带许禾到了海边沙滩上。 那是一片私人海域,只属于他们夫妻两个人。 他背着许禾,踩在绵软的沙滩上,看着远处的海,听着海浪的声音,仿佛心也静了。 “老公,你让我下来,我试着走一走好不好” 许禾轻声的哀求,赵平津虽然心疼,但却也不忍让她失望,就将她轻轻放了下来。 但许禾只勉强站了几秒钟,膝盖处就针刺一样的疼着想要往下跪。 赵平津赶紧将她抱了起来:“别逞强,等你好了,想走多久我都陪你。” 许禾没再说话,只是将脸轻轻贴在了他心口处。 他的心跳仍是这样的有力,生机勃勃。 许禾想,她是真的很想和他过一辈子的,整整一辈子。 但一直到冬日,除夕都要到来了,许禾的腿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孩子们盼着他们回去京都,尤其是康宝和柚柚。 还有许苗,她也回了京都,听说她还带了自己交往的男朋友,想要给姐姐姐夫过目。 可许禾不愿回去。 过年是开心的日子,是孩子们一年中最期盼的时刻。 因为她的伤,大家总会添几分的伤感,没得扫了大家的兴。 尤其康宝柚柚和许苗,柚柚从小和康宝亲,多半时间都住在麓枫公馆,和许禾的感情尤其深厚。 许苗更不用提,她心里最亲的人永远都是许禾这个姐姐。 还有鸢鸢,当初鸢鸢愿意开口说话,还是许禾的功劳呢,鸢鸢也和她特别的亲。 孩子们要是知道她站不起来,出入都要坐在轮椅上,怕是个个都要哭成泪人。 许禾不想让大家为她伤心。 她不愿回去,赵平津自然不舍得勉强她。 干脆就借口说,许禾在南方住的舒服,他们两人贪恋这边清静的日子,所以过年也就不回去了。 赵平津还特意给徐燕州陈序几个人打了电话,让他们将孩子接到一起,好好热闹的过个新年。 徐燕州接了电话,就有些忧心忡忡。 季含贞和许禾感情十分好,他们夫妻俩过年都不回来,绝不会是如赵平津所说的那样想要清静过二人世界。 也许,是许禾的腿疾又有了不妥当。 这若是让季含贞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担心伤心。 但瞒着却也是瞒不住的,季含贞和简瞳姜昵她们,都都盼着许禾回来呢。 709 情债 毕竟之前,大家都听说了许禾在南方将养的不错,病情已经好转了许多。 而且许禾之前也说过,盼着新年之前赶回去,因为实在太想念大家了。 现在忽然说不回京都过年了,怕是傻子都会猜到一二。 果然,徐燕州这边刚和季含贞说了赵平津打电话的事儿,季含贞坐在那儿没说话,眼泪却突然间就涌了出来。 “贞儿……他们只是不回来过年而已……” 徐燕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拿了纸巾,不停的给她擦眼泪。 季含贞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所以徐燕州这些支支吾吾的安慰,非但丝毫不起作用,反而让她的猜测彻底的坐实了。 “你别说了徐燕州,其实我知道,我能感觉出来,禾儿的腿应该是很严重了……” 徐燕州没有说话,虽然他心里眼里只有季含贞一个女人。 但是这么多年过来,因为两家亲近,季含贞和鸢鸢都和许禾关系特别好,他从前对许禾的一些看法自然也就慢慢改变了。 许禾还太年轻,还不到四十岁,徐燕州这个外人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何况赵平津呢。 “贞儿,你说现在怎么办孩子们还不知道,一个一个都盼着呢,尤其是鸢鸢,每天都要念叨一遍。” 说到这个,季含贞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和孩子们说。” “要不,咱们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赵太太的身体也不大好,赵平津一颗心都在许禾身上,如今赵家在京都顶门立户的,竟然也只有赵承霖。 幸好赵承霖没外心,这些年在赵氏也是兢兢业业,做出的业绩十分漂亮,赵平津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我问问瞳瞳和昵昵她们吧,这眼瞅着就到年底了,孩子们那边是瞒不住的。” 季含贞很清楚,孩子们现在已经大了,懂事了,那些理由搪塞不住他们的。 尤其是康宝,他虽然不是孩子们之中年纪最长的,但却是最聪明脑子最好使,也最有主意的一个,孩子们都听他的话,俨然就是个孩子王小大人。 首先康宝这一关都过不去。 众人见面的时候,大家都已然默契的猜到了一些不对。 简瞳挽着季含贞的胳膊,忍不住就哭了。 她和许禾认识这么多年,她是了解许禾的,如果她的腿不是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她不可能连过年都不回来。 季含贞拍了拍简瞳的手:“先别哭了瞳瞳,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告诉孩子们这件事,怎么让孩子们相信,开心的过完这个年。” 最后大家商量许久,还是决定尊重许禾的意愿。 她既然不回来,就是不想让孩子们担心,那么他们最该做的,就是让许禾放心,别挂念孩子们。 “我看别人都没大问题,就是厉峥那孩子,他从小就有主意,又天不怕地不怕,怕不好糊弄。” 季含贞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 “我去说吧。”陈序开了口:“厉峥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我们男人之间,可能沟通起来更有用一些。” 不知陈序是如何对他说的,总之,在得知父母新年都不会回京都后,赵厉峥并未表示出太多伤感的情绪。 甚至连鸢鸢和朝朝暮暮这对龙凤胎兄妹,也都没看出任何的异样。 仿佛赵厉峥仍是那个一呼百应的孩子王,在闲暇时间里,仍会带着他们在麓枫公馆,在徐家的宅邸里疯玩。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的父母仍然恩爱健康,他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最幸福的小孩。 但柚柚私底下却悄悄对赵厉峥说:“赵哥哥,你要是想赵叔叔和禾儿阿姨,你就哭吧,你哭鼻子,柚柚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笑话你的……” 赵厉峥一边专注的雕着一样东西,一边看了柚柚一眼:“以为我像你啊,动不动就哭鼻子。” 柚柚软软糯糯趴在他跟前桌子上:“赵哥哥,可是你很不开心啊,你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雕东西。” 赵厉峥放下手里的石膏雕像,伸手在柚柚眉心弹了一下:“小丫头片子还会察言观色呢。” 柚柚捂住眉头,“赵哥哥,疼呐。” “出去玩去吧,别见天围着我,我做作业呢。” 赵厉峥推着她出去,柚柚虽然不愿意,但却还是乖顺的出去了,“那你写完作业叫我……” “知道了知道了。” 赵厉峥将人打发出去,直接拿了自己的证件,又从自己存钱的罐子里拿了几千块现金。 他上小学的时候,赵平津就让他自己管理自己的压岁钱了。 晚上佣人叫孩子们吃饭的时候,众人这才发现赵厉峥不见了。 大家伙都急得不得了满园子找,赵承霖却站着没动:“别找了,肯定是找他爸妈去了,他从小不就这样,有主意,胆子又大,再说了,他如今都十一了,早就不把自己当孩子了。” 季含贞赶紧就让人准备车子去机场,徐燕州就道:“他怕是早就在飞机上了。” 毕竟,柚柚出去后,到发现他人不见,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 柚柚趴在简瞳怀里,又是担心又是难受。 她就知道,赵哥哥一定心里难受死了,她当时就不该出去,她该一直陪着他的。 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样,谁不高兴难过的时候,他们都会陪在彼此的身边。 “别伤心了,他不会有事的,他这小子,机灵着呢。” 赵承霖虽然这样说,但却还是给赵平津打了电话,让他赶紧派人先去机场等着。 有消息了,好第一时间通知他们,让大家安心。 赵厉峥突然来了这样一出,众人也就无心再吃饭,佣人端了饭菜过来,也只是潦草的吃了几口,就让撤下去了。 恰在这时,佣人又过来通禀,说是许苗小姐和秦先生来了,车子刚到麓枫公馆大门外。 赵承霖闻言,面色也只是稍稍沉了沉,他让佣人退出去,方才对众人道:“喵喵回来了,我去迎一迎。” 710 初绽的情丝 麓枫公馆男女主人都不在,他是赵家人,自然也算半个主人,当然该他这个主人去迎客。 夜色深浓,赵承霖沿着蜿蜒小径穿花佛柳向着大门处走去。 远远,已经看到雪亮的车灯,洞开的大门。 赵承霖微微眯了眯眼,停了脚步。 许苗如今大学毕业,进了港城的交响乐团做小提琴首席。 她的身量比许禾高一些,如今看起来,已经是十分的亭亭玉立了。 她大学时也曾短暂恋爱过两次,但赵承霖都未放在心上。 女孩子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些事是不能防的,堵不如疏,果不然,没多久许苗自己就和人分手了、 她进了交响乐团后,赵承霖听说她身边挺有几个追求者,也知道了她和秦子栋交往确定关系的事。 他依旧没怎么放在心上,许苗这样的年轻女孩儿,不会过早谈婚论嫁的,更何况,那秦子栋瞧着也没什么过人之处,指不定两人能谈几日呢。 却没想到许苗会带人回京都,甚至带他来见姐姐姐夫。 这一举动,可不算什么好兆头,见了家长,过了明路,接下来谈婚论嫁,可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看来,他之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个男人。 许苗并不是那种恋爱脑的女孩儿,大约这也和她小时候那段颠沛流离的经历有关。 其实她远比同龄女孩子懂事许多,长大后,也不如小时候那样爱说笑了。 秦子栋扶着许苗下车,两人刚站定,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那个身姿颀长,姿态步伐之间却又透出几分不羁慵懒的英俊男人。 许苗只看了一眼,就微微垂了眼眸。 不知为何,她如今见到赵承霖,总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紧张和害怕。 明明他惯常是眼底带着笑意的,明明,他还是如小时候那样亲近的唤她乳名喵喵。 明明,她小时候和他也是十分熟稔的,她甚至还在他背上睡着过呢。 但随着年龄渐长,她好似越来越怕他,也越来越不敢看他了。 他现在脸上仍是带着淡淡的笑,那一双稍显狭长的眼眸里,却仿佛含着让人心悸的雪霜。 “喵喵,好久不见啊。” “承,承霖哥哥……” 许苗被秦子栋握着的那只手里,已经满是黏腻的细汗。 她慌乱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嘴唇仿佛被黏着了一般,吐字都有些艰难。 她将身边的男友介绍给他:“承霖哥哥,他是秦子栋,我的男朋友,子栋,这是赵家的二少爷,赵承霖,你叫承霖哥就行。” “秦先生。” 赵承霖缓缓伸出手,月色之下,他修长的玉色手指仿佛也泛着森冷的光。 “久仰。” 秦子栋忙伸出手与他相握,但赵承霖却在他的手递过来那一瞬,缓缓放下了。 秦子栋有些尴尬,却还是礼貌的打招呼:“承霖哥,我经常听喵喵说起你呢。” “哦说我什么”赵承霖十分有兴趣的样子,倒是让秦子栋怔了怔。 其实许苗很少对他说起赵承霖这个人,秦子栋也只知道,他是许苗姐姐的小叔子,赵家的二少爷而已。 赵承霖似笑非笑看向许苗:“喵喵如今长大了,和哥哥也生分了,现在谈了恋爱,有了男友,怕是更把我这个哥哥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哪里还会提起我呢。” “没有没有,喵喵常说您年轻又能干,如今很能独当一面呢。” 秦子栋觉得额上出了一层的汗。 许苗的这个承霖哥哥,怎么给人感觉奇奇怪怪的,而且,他看人的眼神,总让人心里怵的慌。 “年轻又能干”赵承霖不由失笑,他缓缓向前走了一步,看向许苗:“喵喵,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知道我……很能干的” 许苗的耳根热烫的难受,幸好是夜里,这边的灯光并不甚明亮,没人能看到她红透的耳。 但饶是如此,她也觉得说不出的难受,好似如芒刺在背一般。 是什么时候开始,面对赵承霖的时候总会满身的不自在,不敢看他,不敢对视,不敢再如小时候那样撒娇笑闹呢。 许苗自己也有些恍惚。 大抵是青春期刚来初潮的时候,大抵是在少女怀春的梦境里,她发现自己梦中的男主角竟是赵承霖的时候,大抵是每一次他来港城,特意来看她,她在知晓的前夜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吧…… 许苗由最初的懵懂,到后来的慢慢的醒悟,她仿佛是猜到了自己心底存着的那点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她才开始疏远他的吧。 他是赵家的二少爷,是姐姐的小叔子。 姐姐的亲生父母出自港城名门卫家,而她许苗,不过是京都小县城里普通夫妻所生的一个普通的女孩儿。 如果不是姐姐,她不会有如今一步登天养尊处优的好日子。 她也不会从小就念名贵的私立学校,学小提琴这样烧钱的乐器,长成一个人见人夸的名媛淑女。 所以她更不能丢了姐姐的脸,不能让姐姐因为她而蒙羞。 那些少女初绽的情丝,只能被她硬生生的按回去。 是绝不可以,让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知晓的。 所以,念大学时,她试着接受别人的追求,好让自己把那些旖旎的情丝忘却,但很遗憾,每一段恋情,她都没办法坚持太久。 所以那两段恋情都无疾而终了。 毕业后,她进了交响乐团,团里的前辈给她介绍了秦子栋。 他们见过几次面,秦子栋对她印象很好,她也不讨厌他。 之前,她也给姐姐说过这个人,姐姐说,等她见了面,帮她把把关,如果没有问题,她就可以继续和秦子栋交往下去。 也许,他们就会顺理成章的结婚。 秦家在港城算中产,许苗就算是个孤女,但因着和许禾的关系在,却也不算高攀。 许苗觉得,这样仿佛也挺好的。 赵承霖仍是她的承霖哥哥,偶尔,她回京都,回赵家探亲的时候,也能见他一面,看上一眼,她很满足了。 只是许苗显然高估了自己。 711 自然是有喜欢的人 赵承霖不露痕迹的步步紧逼,让她的所有方寸都乱了。 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赵承霖仍是不肯放过她:“许苗……” 他正要说什么,远处却传来季含贞几人的声音:“早就听见车子响了,怎么还不见人过来” 赵承霖缓缓向后退了一步,许苗只觉得自己骤然活过来了一般,她慌忙挽住秦子栋的手臂,笑着迎向几人:“贞儿姐姐,昵昵姐姐,瞳瞳姐姐……” 她乖巧的一一打招呼,又将秦子栋介绍给众人。 “我们喵喵现在真的是长成大姑娘了。” 季含贞亲热的握住许苗的手,姜昵和简瞳几乎都算是看着她长大的,都把她当小妹妹疼。 几个人围着她和秦子栋,亲热的说话询问,又是夸赞许苗漂亮了,又是说秦子栋长的清秀,两个人站在一起特别相配。 秦子栋方才的局促不安渐渐也就消退了,许苗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去看一边的赵承霖,他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许苗只觉得心脏骤然一空,一股说不清的失落情绪涌上心头。 但众人围着她说笑,她却又只能打起精神来。 回到一号楼的客厅坐下来,许苗和秦子栋将带来的礼物一一送给众人。 “姐姐姐夫的,就等他们回来时,我再亲自送。” 许苗让人把给许禾赵平津的礼物妥善的放好,笑着对众人道。 季含贞脸上的笑却再也撑不住了。 许苗心里一怔,眼见得几个孩子都乖乖坐在大人身边,独独不见那个小魔王赵厉峥,赶紧问:“康宝呢,怎么不见康宝” 季含贞还没说话,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贞姐姐,你别吓我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许苗整个人都慌了,她一把抓住季含贞,急迫的连声询问:“是不是我姐姐她病的重了……” 季含贞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也是我们的猜测,禾儿他们突然说不回来过年了,说是在南方住的舒服,想清静一段时间,拜托我们照顾好孩子们……” 许苗只觉得腿一软,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好在秦子栋眼疾手快,十分贴心的稳稳扶住了她。 许苗站不住,秦子栋也只能这样半抱着她,让她靠在了自己怀里。 赵承霖站在二层的栏杆后,就那样冷眼看着楼下的这一幕。 秦子栋是个很温柔内秀的青年,他对许苗无疑是真的喜欢真的很关心。 赵承霖看得出来,秦子栋的视线和注意力,几乎都在许苗的身上,这不像是演戏,演戏也演不到这样的真切。 若是赵平津和许禾都在京都,这一次顺利见了面,指不定,许苗的终身大事真的要定下来了。 赵承霖手握住栏杆,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扣。 也许是因为从小在缅国那种地方长大的缘故,他的性格和赵家人还是不大相同的。 和赵平津更是截然不同。 赵承霖又看了秦子栋一眼,一个小白脸,怕是连只母鸡都杀不死,也不知道许苗看上他什么了。 “也就是说,康宝这孩子一个人偷偷去找我姐姐姐夫去了” 许苗强忍住泪意,却又开始挂念康宝:“他还没有一个人出过门,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事……” “别太担心,这孩子从小就胆大心细有主见,不会有事儿的。” 季含贞和姜昵几人都赶紧安慰许苗。 但许苗回来,本来就是想要和姐姐见面的,许禾不回京都,那她也要像康宝那样,去南方找姐姐去。 许苗当下就下定了决心:“贞姐姐,昵昵姐姐,瞳瞳姐姐,我想好了,我也要去找我姐,我好久都没见到她了,心里实在牵挂的不行……” 季含贞也知道她们姐妹感情深,拦着不让去不大可能,只能劝道:“你们刚到,还是先休息休息,要去也是明天再去,这么晚了,也没有航班了……” 许苗心里实在担心的厉害,她根本无法入睡,干脆披衣起床,去了楼下的花园。 麓枫公馆冬日里也是一片春意盎然。 尤其是在许禾的腿疾犯了之后,赵平津耗费巨资,引流了温泉水,整个公馆的花园回廊都布置了供暖设施。 许苗一个人怔怔坐在连廊里。 虽然港城有干爸干妈,而且一直都对她特别好,和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 但许苗最亲的人仍是只有许禾一个。 她不敢去想,姐姐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她该怎么办。 明日她是一定要飞去看姐姐的,这种情况下,其实不太适合带着秦子栋一起去。 毕竟,若是姐姐腿疾发作的厉害,她大约也不想给自己妹妹的男友看到。 许苗忽然发现,当自己心里做了这个决定时,竟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她有些绝望的想,也许,也许自己真的还是没有办法爱上秦子栋。 “大晚上不睡觉,坐在这里干什么。” 赵承霖的声音忽然响起来那一瞬,许苗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整个人差点就蹦了起来。 她慌乱的看向他,夜色里,他指间夹着一支烟,忽明忽灭的猩红的一点,月色之下他英俊却又邪气的那张脸。 时光一寸一寸雕琢之后,他脸上那些青涩的少年气已然完全的褪去。 如今的赵承霖,已经三十二岁,他身上有了成熟强势的上位者气息,白日里西装革履被人簇拥着出入时,也有了内敛沉稳的气度。 但这一瞬的他,却让许苗有些恍惚。 仿佛又回到那些年,他突然出现在她的学校外,看到她欢喜出来时,微挑眉喊她乳名的一瞬。 许苗的心里疼的难受,她缓缓的移开视线,站起身:“就回去睡了。” 赵承霖掐了烟,缓缓向她这边走来。 寻常男人这个年纪早已娶妻生子,但这么多年,他却一直孑然一身。 许苗记得姐姐也曾打趣过:“承霖你是不是太挑剔了到现在一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遇到吗” 赵承霖怎么回答的呢:“自然是有喜欢的人的,只是,暂时不方便告诉你们而已。” 712 欲罢不能 许苗当时听到他这句回答时,不知怎么强撑着才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的。 是啊,怎么可能没有喜欢的人呢。 而能被他喜欢的那个姑娘,也不知道会多好,多漂亮。 而他说,暂时不方便告诉大家,又是什么原因 是因为那女孩儿的出身不大好,还是……其他的一些原因呢 青春期的许苗,也曾在夜里翻来覆去的想,甚至做梦都会梦到这些。 但几年时间一晃而过,他仍是从未带任何姑娘出现在人前过。 “担心你姐姐” 赵承霖忽然温声问了一句。 许苗的思绪骤然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慌乱的点头,垂着眼眸,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袖,不敢抬头看他。 “喵喵。” 赵承霖忽然伸出手,想要如从前那样,摸一摸她的发顶。 可许苗却飞快的闪避开了,她的动作那么下意识,那么迅疾…… 该是多抗拒,多避嫌 赵承霖自嘲的笑了笑:“喵喵,你很讨厌我吗” 许苗想要摇头,不是的,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从来都没有。 可是她却像是被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一股劲儿给摁住了一般,她低着头,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我做什么,让你讨厌了” 赵承霖靠在围栏上,居高临下望着面前的女孩儿。 他有时候也想不出答案,小时候,她和他明明很亲近,她一口一个承霖哥哥叫着,她那么喜欢他的。 怎么长大后,一切就都变了呢。 许苗紧紧咬着嘴唇,却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夜色里,有些东西并不能看的太真切,却是最好的一种保护色。 “承霖哥哥,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已经长到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胡闹,没有边界感,不知避嫌了,毕竟,男女有别的。” 赵承霖气笑了:“喵喵,你长成大姑娘,知道男女有别了,哥哥可以理解,但是就因为这个,你就和我生分了,躲着我像是躲着鬼一样这又算什么” 赵承霖忽地上前一步,伸手攥住了许苗的胳膊:“还是,你是真的讨厌我,不想看到我,一眼都不想,许苗,别说谎,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许苗被他握住手臂,那一片肌肤,瞬间像是烈火炙烤一般,她只觉得全身都烧了起来,后颈犹如针刺一般。 她慌乱不堪,拼命的挣扎,可赵承霖的手握的那么紧,她的腕骨好似都要被他折断了。 许苗整个脑子好像都烧灼了起来,她泪腺涨的有点疼,想也不想,低头张嘴狠狠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吃痛松开那一瞬,她飞快的转身跑开了。 跑了几步,她却又站定,回头噙着泪看着他:“是,我就是讨厌你,一眼都不想看到你,承霖哥哥,你看,我就要结婚了,我不想我男朋友不高兴的,所以,请你以后,若是私下遇见我,也不要理我了。” “喵喵,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对,这是我自己说的。” 许苗觉得,有些事是必须要自己逼自己的,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上,断了所有的可能,也就再没有念想了。 “好。” 赵承霖微微颔首:“我记住你的话了。”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处:“许苗,你放心,我赵承霖记死了,记一辈子。” 他其实还像小时候那样,十分的睚眦必报,他的心胸可没有赵平津那么宽广。 他的行事,也没有赵平津那样绅士体面。 他赵承霖,私生子的出身,在缅国那些年,养成了乖戾而又嚣张,阴翳而又癫狂的性格,他本来,就不是个君子。 这些年在京都,他看似已经脱胎换骨,就连赵平津都说他进益不少,可以独当一面了。 但赵承霖自己很清楚,一个人的幼年童年十分重要,是性格养成的关键时期。 他在缅国养尊处优众人追捧,想要的东西只要勾勾手指头就有人毕恭毕敬的送上。 活到三十二岁这个年纪,算起来也并未在任何人事上栽过跟头。 这倒是头一遭。 在赵二爷看来,与许苗大约也只是在她幼年时一些同病相怜的情分作祟而已。 小姑娘若是长大了依旧和他亲亲热热哥长哥短的喊着,他说不定也当真就将她当个妹妹看待。 怎么说这也是自己亲大哥的小姨子不是。 但偏生许苗长成个妙龄少女之后就开始和他疏远。 他这个人骨子里就叛逆的很,许苗越是这般,他却越是欲罢不能。 也许赵承霖也并未想要真的和许苗有点什么。 反而是许苗的避嫌和刻意的生疏,才催生出了这些旖旎的心思。 赵承霖站在深浓的夜色里,看着许苗远去的身影。 他默然点了一支烟,在冷风里抽完这支烟,方才伸手摁灭了烟蒂,转身离开。 第二日一早,许苗就急着启程离开去找许禾。 昨夜赵平津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康宝已经安全抵达,他们已经接到了人,让大家放心。 许苗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今日一早就和秦子栋沟通过了,让他在京都逗留两日,正好和朋友聚一聚,就暂时不要跟着她去南边了。 秦子栋是个十分体贴心细的人,昨夜许苗的反应,他大抵也猜到她姐姐那边可能有点事不方便他再过去,很爽利的就答应了。 去机场也是赵承霖送的,不管怎么说,许苗如今算是赵家的亲戚,他这个主人自然要照应周全。 也没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妥当,甚至两人离开后,季含贞还有点欣慰的对姜昵她们说道:“这些年眼看着赵家这位二少爷越来越能干越来越稳重了,也亏得有他在,禾儿如今病着,赵先生才能脱开身陪着禾儿。” “只是,怎么一直都没见这位二少爷有喜欢的姑娘呢,好似这么些年,连一星半点的绯闻都没有传过。” 姜昵这般一说,大家一想,确实呢,赵承霖倒是真的从未有过花边新闻。 原本他这样风流不羁的好相貌,很招女孩子喜欢,桃花也该很旺盛的才是。 713 托付 “总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不太可能吧。”季含贞唬了一跳,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不可能,他一看就不是gay。” “也可能是没遇着喜欢的人。” “这二少爷心气高,眼光自然也高呢。” “真不知道谁能降伏了他这将来。” 季含贞和姜昵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一直没说话的简瞳却忽然开了口:“你们有没有觉得,二少爷好像平日里对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大感兴趣的样子,但是对喵喵,好像还挺关心的。” 季含贞和姜昵都笑了:“这也正常,喵喵还小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那时候关系可好了,这是如今喵喵长大了,知道男女有别了,两人才客气起来的。” 简瞳没有说话,也许确实如此,毕竟许苗和赵家怎么说也算是有层亲戚关系在,加上从小就认识的,赵承霖大抵也是把她当个可爱漂亮的妹妹看。 去机场的路上,许苗和赵承霖都坐在后排,司机专注的开车,两人倒是没怎么说话。 下了车,赵承霖也只是如哥哥一般叮嘱了一句:“到了说一声,大家都记挂着。” 许苗轻轻点了点头:“承霖哥,那我走了。” 赵承霖摆了摆手:“去吧。” 许苗拎着箱子往机场大厅走去,她并没有回头,所以,她也并不知道,赵承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看了自己多久。 许苗见到许禾的时候,她正坐在别墅一层的客厅沙发上,要是以往,许禾不会这样坐着不动,看她过来。 许苗走进去,放下箱子就哭着跑到了许禾跟前:“姐……” 许禾看到她哭,眼泪也不自禁的落了下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许苗其实在看到许禾没有站起来迎她那一瞬,就想到了许禾的腿一定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她从小到大最亲最依赖的姐姐,虽然生的娇小又柔弱,但却是许苗心里给她力量和依靠的高山大河。 但如今这高山好似也要倾颓了,大河仿佛也要干涸,许苗再也难以抑制自己心里的难过和担忧,在姐姐怀里痛哭失声。 “好了,你哭成这样子,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怎么了,不就是暂时不能走路嘛,说不定过几天我就好了,我还能跳舞呢……” 许禾说到这里,自己的声音也哽住了。 许苗眼睛通红,紧紧攥住许禾的手:“姐,咱们一定要想办法治,一定要把你治好,你说的没错,你还要跳舞呢,你跳舞最好看了……” “嗯,都听咱们喵喵,姐姐一定配合治疗。” 许禾看着妹妹此时的样子,心疼却又安慰,自己疼爱的妹妹,也曾拿命护着的妹妹,如今这般的贴心,她心里自然熨帖。 “又扎了很多针吧,你最怕打针了……” 许苗小心翼翼掀开许禾的裙摆,看着她膝盖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心疼的不行:“姐,我不回港城了,我留下来照顾你吧,我当姐姐的小拐杖……” “那怎么行,你考进去那个乐团多不容易,再说了,还是首席小提琴手,姐姐可为你骄傲了,你得回去,站在属于你的舞台上发光发热呢。” 许禾自己有一辈子的遗憾,她不希望许苗放弃自己的爱好,在自己的人生里,也留下这样一份遗憾。 许苗还想说什么,但许禾板了脸,许苗不敢惹她生气,只得答应过完年就回去。 其实她的年假很短,因为新年时乐团其实反而更忙一些的。 但是许苗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许禾,且得知许禾旧疾复发后,她就不顾一切的请了假。 她这么年轻就成了乐团首席小提琴手,不服气的人多着呢,她请假不在,自然要有人顶上,等她回去后,可能一切都变了。 许苗年轻好胜心强,她练琴这么多年,自然也是希望得到圆满的收获的。 许禾知道妹妹的辛苦付出,也知道她有如今的成绩吃了多少苦下了多少苦功。 “别担心我,有你姐夫在我身边呢,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苗小时候确实生过赵平津的气,但他们婚后这么幸福甜蜜,许苗也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在她看来,这世上是再找不到第二个比她姐夫更好的男人了。 她自然是放心,只是她也好想陪着许禾,就像小时候那样。 这几日,许苗几乎都寸步不离的黏着许禾,亲力亲为的照顾着。 其实虽然是夫妻,但有些事许禾还是不太好意思麻烦赵平津,有许苗在,倒是省了不少心。 初三那一日,季含贞姜昵简瞳等人结伴也来了南方。 让许禾有点意外的是,赵承霖竟也忙里抽闲过来了。 而许苗第二日就要回港城,赵承霖公务缠身自然也不能多待,许禾就顺理成章的把妹妹托付给了他。 许苗想要推拒,许禾却摸着她的鬓发笑道:“你小时候,你承霖哥哥还背过你呢,怎么如今见了他你就像那避猫鼠一般” 许苗不知如何回答,许禾却又问赵承霖:“我是没见到那位秦子栋,承霖你那日见了,秦子栋瞧着如何” 许苗的心立时就紧紧提了起来。 她忍不住去看赵承霖,但赵承霖却并未看到,只是温声回答许禾的问题:“也只是草草见了一面,瞧着十分清秀文雅,十分有教养,可见从小到大家教是不错的。” 许禾就点头:“能让你觉得不错的,我也就放了一些心了,喵喵到底年纪小,刚出校门,我是很怕她被人骗了的。” “别的倒也瞧不出什么不虞来,只是有一点……” 赵承霖眸中含了笑意看向许苗:“这个秦子栋太过瘦弱了一些,虽然温润儒雅是优点,但身子康健亦是十分重要,嫂子您说是不是” 许苗想要张口为秦子栋争辩,却在赵承霖这别有深意的目光中,嗫嚅了起来:“子栋确实是瘦了一些,他肠胃不大好……” 许禾自己身子不好,因此对于健康方面就格外的重视,闻言就微蹙了眉:“这肠胃不好也不能不当回事儿啊喵喵,你还是要和他说一说,把身子养好一些。” 714 喜欢,是慎而又慎的一种情愫 许苗乖乖点头应了。 赵承霖又道:“嫂子,我过几日要去港城出差,您看,我要不要找人调查一下秦子栋的家庭背景什么的” 他问的这样冠冕堂皇,坦坦荡荡,许苗想制止都找不到说辞。 许禾对妹妹自来十分上心,略想了一下就答应了:“虽然这样做不大体面,但是查清楚了我也能放心,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许禾又爱怜的摸了摸许苗的头发:“你明日跟你承霖哥哥一起先回京都去,有他照应你,我也就不担心了。” 说完,又笑着打趣一句:“到时候你承霖哥哥去港城,你也把乐团里漂亮单身的姑娘介绍给他几个,瞧瞧这人都三十来岁了,还没个知疼知热的人在身边关心他,我这做嫂子的也着急啊。” 许苗就抬眸看了赵承霖一眼,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姐,我记得以前承霖哥哥说过的,他有喜欢的姑娘的……” 许禾就笑了:“他这是敷衍我们呢,都说了几年了,姑娘的影子也没见到一个。” 许苗放在膝上的手就微微的攥紧了。 赵承霖漫不经心坐下来,冲许禾一笑:“嫂子真是水晶心肝玻璃人,连我心里想的什么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许禾忍不住摇头叹息,对赵平津道;“你看,他就是觉得我们催他恋爱结婚催的烦,才这样搪塞我们呢。” 赵平津看向自己这个弟弟:“承霖,你也该清楚,在咱们赵家,婚娶之事没那么多规矩,你将来喜欢的人只要是个好姑娘,不管门第如何,我和你嫂子都不会多说半个不字,你也该操心起来了,毕竟,你如今年纪真是不小了。” “大哥,您当真不管吗只要是个好姑娘,不管什么出身门第都可以” “对,只要是个好姑娘。” 赵承霖就沉沉笑了一声:“成,那我可记牢了,嫂子,您可要做个见证啊,将来我哥要是揍我,您可得护着。” 赵平津和许禾如今是怎么都想不到的,尤其是在赵平津看来。 喵喵说是妹妹,但当年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才不到五岁,说起来,就和女儿也差不多了。 所以赵平津怎么都想不到,赵承霖会打上喵喵的主意。 虽然当年赵承霖和他不和时,确实说过一些过分的话。 但赵平津只以为他是故意报复才接近喵喵,后来两人冰释前嫌,他自然也就把这些慢慢淡忘了。 毕竟赵承霖和喵喵,差着十岁呢。 第二日回京都,许苗十分不舍,走的时候又抱着许禾哭了一场。 哭的许禾心里也难受的不行。 “姐,你要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还要请你和姐夫来看我的演奏会的。” “好,冲着我们喵喵这个邀请,姐姐也得赶紧好起来。” 许禾给妹妹擦了眼泪:“乖,调整一下心情,别让姐姐担心你。” 许苗用力点了点头。 是啊,她如今长大了,她也可以做姐姐的高山,大河,她也可以成为支撑姐姐的力量了。 总是哭总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至少做到不让姐姐在病中还为自己担心吧。 许苗下定了决心,她现在既然没有办法做其他的事,那就竭尽自己的一切力量,让自己变的越来越好。 小的时候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丢了姐姐的脸,不要让姐姐因为自己的关心被人嘲笑看看轻。 而现在,她也要努力成为姐姐的骄傲。 回京都的飞机上,他们的座位就挨在一起。 头等舱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赵承霖吩咐了空姐不要过来打扰。 许苗从不舍和悲伤中的情绪中抽离,私密的空间里,她不免有些紧张。 “你真的喜欢秦子栋” “承霖哥,您上次答应过我的,私下……我们不要说话的……” 许苗缓缓闭了眼,她将身上的毛毯拉高,几乎挡住了自己半张脸。 一副完全不会多和他说一个字的态度。 赵承霖似是被气笑了,他直接扬声叫了空姐过来。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许苗怔怔望着面前的空姐,赵承霖却看着她。 “现在,不算私下了吧,许苗!” 许苗一张脸渐渐涨的通红。 “你如果要这样才肯说话的话,我也没意见。” “承霖哥哥,我和你说话,你让她们先离开吧。” 许苗尴尬的不行,小声嗫嚅。 赵承霖挥手让空姐离开,再次询问:“你真的喜欢秦子栋” “他人很好,家里门第也不算高,我们性情也投契……” “我只问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许苗说不出来那句喜欢。 喜欢的人,是缱绻在心尖上的,是吐露在舌尖上却都不敢言出口的。 就连喜欢那两个字眼,仿佛轻易说出口就是一种亵渎。 许苗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回去后,和他说清楚,分手吧。” “为什么”许苗忽然有点说不出的委屈和不服气,她瞪着赵承霖:“姐姐都不管我谈恋爱的事的。” “你不喜欢他,还要和他谈恋爱,带他见家人,许苗,你觉得你这样做很负责吗”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来管的!” 许苗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和他说话。 长大后,她总是有些怕他的。 赵承霖转过脸看向许苗。 许苗只和他对视了一秒,就败下了阵来。 赵承霖长的实在是太好看了,他的好看和赵平津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更甚至,用美来形容才更合适一些。 人家都说,真正的风华绝代的佳人都是雌雄莫辨,身上或者气质里,带着一些难以言说的破碎感。 赵承霖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的性子和破碎感实在不沾边,但他的气质里,就是蕴着一种让你怜惜的魔力。 就像你时,明知道那个男人十恶不赦,但却还是忍不住的会为他心疼。 许苗的心跳的很快,但心脏的最深处,却又漫出沉重的自卑。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她远远没有姐姐漂亮。 除却小提琴拉的很棒,她也找不出其他的闪光点。 715 揽在了怀中 所以,这么些年来,不敢喜欢,不敢靠近的最重要原因,还是他太过优秀,而她,太过平庸了吧。 许苗这样想着,心却像是沁在冰凉的月色里。 其实很多时候她也在后悔,为什么不能如小时候那样呢。 依旧和他亲近,谈笑,光明正大的喊着哥哥,站在他的身旁,就真的如他的妹妹一般。 是不是,心里的空缺也就不会越来越大了。 “许苗,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赵承霖忽然的这一句,倒是让许苗有些怔愣:“什么交易” 赵承霖垂下眼眸,望着自己落在膝上的手指。 许苗也跟着看过去,他的手指修长,犹如根根玉管一般。 赵承霖的手指在膝上轻扣了一下:“我有一个喜欢的姑娘。” 许苗觉得自己的心脏突地颤了一下,喉管仿佛被一只手死死扼住,连呼吸都被掐断。 “但她有点难搞,一时之间,我倒是有些一筹莫展。” 赵承霖的眸光这才瞥向许苗:“说起来,她也是个学音乐的,你们俩应该有点共通之处,喵喵,你帮哥哥一次好不好” 他最后这一句说出来是,眉眼间都带着放低的柔色。 许苗心痛如刀绞,但却又偏偏无法对他摇头说一个不字。 他这样望着她的那一瞬,她的心悸动的厉害。 “我……要怎么帮” “你也知道的,哥哥没谈过恋爱,没喜欢过女人,所以压根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讨她们的欢心。” “承霖哥哥什么都不用做的。” 许苗的声音很轻,是啊,他只要存在在这个世上,对于她来说,都是上天的一种恩赐。 他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说,怎会有女孩子不喜欢他呢。 “不行,你不知道的,那姑娘性子十分的别扭,我前些日子呢,不知怎么又惹了她,她着恼不肯理我了。” “你是要我去做说客吗” 赵承霖摇头。 “我只是觉得,你如今别别扭扭不肯理我的样子和她挺像的,我心里就思量着,若是我能把你哄好了,是不是也就能哄好她了” 赵承霖摇头无奈一笑:“喵喵,你是我最亲最信任的妹妹,所以,帮帮哥哥好不好” “你说吧,要我怎么帮,只要我能做到。” “现在,假装你就是那个姑娘,而我喜欢的人是你,你说,喵喵,我该怎么样才能把你哄好” 许苗觉得自己这些年伪装下来,演戏的技能当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到了这般难堪的境地,她竟还能对着赵承霖笑。 “承霖哥哥,这可一点都不好玩,天底下没有相似的两个人,你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去问她为什么生气呢” “可能我没有恋爱经验,完全不懂女孩子的心吧,所以她现在对我态度很冷淡,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喵喵你也知道,我如今在赵氏做事,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哥呢,我总不能做出什么极端的事丢我哥的脸,这要是搁从前我还在缅国的时候,自然不会这么麻烦,我直接将人绑回去结婚不就行了,所以如今,这条路实在是行不通了。” “你就当,看在你小时候我待你好,疼你的份上,帮哥哥一次吧。” 他姿态放低,话说到这个份上,许苗向来又是面皮薄心又软的人,很不擅长拒绝别人。 更何况,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好像也在悄悄的滋生了。 就当……就当自己和赵承霖谈了一次恋爱吧,这样,这辈子是不是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承霖哥。” “你说。” “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些事,可不可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姐姐。” 赵承霖的眸色渐渐有些幽深晦涩:“你放心,我心里有喜欢的姑娘,当然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我和你的这些事。” 许苗心里疼的难受,也许下一秒,她就坚持不住要哭了。 可她却故作轻松的松了一口气,又冲他笑了笑:“那行,那就这样说好了,只是……我的性格确实很别扭,也很不好哄的,承霖哥你要是觉得烦了,随时叫停都可以。” 赵承霖眸色深沉凝着她:“成,就这样说定了。” “那是,从现在就开始吗” “对,从现在就开始。” 许苗微微歪了歪头,她笑起来的样子有些青涩的孩子气。 “赵承霖。” 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 赵承霖望着她,眼底也溢出了很淡的笑:“你想说什么。” “你现在不要理我哦,我现在还是很讨厌你,不想和你说话。” 她说完,就用毛毯将自己整个都裹了起来。 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传出:“在我想要和你说话之前,你不要来烦我。” “那……这种情况,要怎么哄你们女孩子说不要理你不要烦你,是真的不让理不让烦,还是口是心非” 许苗在毛毯下,眼角渐渐洇出了淡淡的湿痕:“赵承霖,是你哄人,干嘛来问我……” 他不再说话了,许苗紧紧的攥着毛毯,轻轻的吸了吸鼻子。 赵承霖看向毛毯下小小的一团,他干脆拿出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 各种五花八门的回答瞬间映入眼帘。 赵承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他将手机丢在一边,伸手过去,直接将许苗连同毛毯一起,揽在了自己怀中。 “我刚网上查的,上面说,女孩子这样说的话,直接抱住她然后亲她就好了。” 赵承霖说完这一句,微微俯身,许苗隔着毛毯,都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呼吸。 她的心一瞬间跳的飞快而又凌乱。 “喵喵……你觉得这个回答,对不对” 他的手指,落在她脑后的头发上,无意一般摩挲而过,许苗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电流击中,整个人都在颤栗。 赵承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反应,他眉宇微微蹙了蹙,揽着许苗的手,却缓缓松开了。 她好似很抗拒,很不喜欢,他的亲近和触碰。 但在他松开手后,许苗那一颗高高提起来的心,却又重重跌落了下来。 716 喵喵很乖 假的就是假的,假的永远也做不了真的。 他怎么可能如真的恋爱一样,拥抱亲吻她。 余下的航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下了飞机,赵承霖送她先去和秦子栋汇合。 快到的时候,赵承霖才给许苗交代了一句:“回港城后,和秦子栋说清楚,分了。” 许苗没吭声。 他又道:“我三天后去港城出差,我会检查的,别想着敷衍我。” “承霖哥,这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你需要我帮忙,假装谈恋爱,我们这层关系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和我谈恋爱也没什么冲突的,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谁说不冲突了” 赵承霖睨了许苗一眼:“你跟别人谈着恋爱再跟着我,和你单身跟着我,心情,态度,能一样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出哄姑娘开心的技能来” 许苗老实,嘴巴又没赵承霖会说,他三言两语把她怼的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不语。 “成吧,你要是张不开嘴说分手,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你说好了。” “别,别了承霖哥,我自己,我自己和他说吧。” “行,分了给我说一声。” 赵承霖倒也干脆,将人送到秦子栋跟前,很像个哥哥的样子叮嘱了几句,就开车走人了。 许苗望着一无所知开心不已的秦子栋,心里像是长满了草一样,简直要煎熬死了。 好端端的,她怎么和秦子栋说分手,更何况,还是乐团里的长辈给她介绍的。 这好好儿的突然分手,长辈面子面上也不好看。 但赵承霖显然一点都不好糊弄。 她就三天的时间,等他三天后来港城,知道她还没把事搞定,依着他的性子,肯定要直接去找秦子栋了。 在许苗看来,秦子栋是个好人,又这样无辜。 如果当真让赵承霖出面的话,秦子栋该多难堪啊。 因此回了港城后的第二日,许苗就把秦子栋约了出来。 她鼓了好一会儿勇气,才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秦子栋却好似并不怎么意外的样子。 他只是望着她,苦笑了一声:“喵喵,其实我也能感觉的出来,你并不喜欢我,之前答应和我交往,也是碍于长辈的面子吧。” 秦子栋其实是真的挺喜欢许苗的,她人的清秀,性子也文静,年纪轻轻就做了乐团首席。 看起来也十分的有教养,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姑娘。 但是再迟钝的男人其实也看得出来一个姑娘喜不喜欢你。 迄今为止,他们之间甚至连牵手都没有几次。 而每次,许苗都会特别的不自在。 许苗心里有点难受,却也只能说抱歉:“对不起啊秦子栋,都是我不好,江阿姨那边,我会和她解释清楚的。” “我也有责任,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喜欢这种事,也是真的不能勉强的。” 秦子栋有些难受,但他和许苗在一起的时间说起来也没多久,所以,要说伤心欲绝也太夸张了。 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可惜吧。 毕竟,现在这样的社会,很难再遇到这样文静内秀的姑娘了。 秦子栋能感觉出来,如果他娶了许苗,一定会特别幸福的,她就是那种特别适合娶回家,宜室宜家的女孩儿。 真是,可惜了。 “虽然不能做恋人,但是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的对不对” “当然可以。” 许苗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脸。 这顿分手餐,其实气氛还不算糟糕,只是结账的时候,许苗执意aa。 秦子栋心里清楚,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也没有半点的遗憾和留恋。 这对一个还算优秀的青年,多多少少也算是个打击了。 许苗和秦子栋分开之后,回租住公寓的路上,她给赵承霖打了一个电话。 但赵承霖或许正在忙,没有接听。 回到公寓,许苗刚洗漱完出来,手机就响了。 她赶紧跑过去接听:“喂,承霖哥。” “打电话找我” “嗯。” 赵承霖忽然笑了一声:“分了” “嗯。” “喵喵真乖。”赵承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愉悦,显然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他靠在椅背上,长腿散漫的伸直翘在面前的矮几上,指间夹着的烟星点明灭,落地窗边射进来的暖阳笼在他半张侧脸上,他微眯眼,像是餍足的豹一般,带着志在必得的气定神闲。 “承霖哥,我没别的事了,就是和你说一声,那我……挂了。” “喵喵。” 赵承霖又唤了一声她的乳名,许苗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的紧紧攥住毯子上的流苏。 赵承霖对她的影响太深了,她甚至感觉,自己呼吸频次都在被他左右。 他唤她一声乳名,她的心尖都在颤栗。 仿佛又想起在飞机上那一幕,他一把将她揽在怀中那一瞬。 许苗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 她绝望却又无助的想,她若是和赵承霖接触太多,见面次数太多,她一定会掩饰不住露出马脚的。 “我今天晚上会提前去港城。” “哦。” “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承霖哥我不需要礼物的……” “你只用告诉我,这种时候你们女孩子想要什么礼物就可以了。” 赵承霖干脆利落的打断她,说了这样一句。 许苗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刀一刀割开的声音。 那些血在悄无声息的向外流。 她鼻腔里酸的厉害,忍不住想要哭,可却又不敢在电话里哭出声。 “花吧,应该,女孩子都喜欢收到花的。”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若不仔细听,听不到其中隐隐的颤栗。 “成,我明白了。” 赵承霖换了一个坐姿,倾身将烟蒂摁灭,“晚上见面一起吃饭,等我电话。” “哦。” 许苗说完这个字,赵承霖就挂了电话。 她怔怔然坐在沙发上,电话挂断很久了,她却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回过神来。 赵承霖该多喜欢那个姑娘啊,才会这样事无巨细的想的如此周到。 许苗恹恹的起身回了卧室,原本想要练一会儿琴的,但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717 登堂入室 她干脆不再练,将自己丢在了床上。 赵承霖到港城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 许苗接到他的电话下楼,他懒散的靠在车边,怀里却拿着一束花,是蝴蝶兰。 许苗怔了一下,她是水瓶座的,水瓶座的专属花之一,就是蝴蝶兰。 她的心忽然跳动的飞快,有什么东西,好像在猛烈的萌芽,要爆发一般。 赵承霖看她过来,掐了烟,将花直接塞给她:“门道真多,竟然每个星座都有不同的专属花,好像记得你是水瓶,没错吧” 许苗捧着那一束蝴蝶兰,好像整颗心都柔软绽放了,她格外乖巧的望着他笑:“承霖哥,没错的……” 她突然笑的这么甜美乖巧,赵承霖的心都忍不住荡漾了一下。 “还真巧,她也是水瓶,那我记住了,以后就给她买蝴蝶兰,她一准喜欢。” 赵承霖说着伸手拉开车门,“上车,吃饭去,饿坏了吧。” 许苗捧着那束花,脸色却一点一点变的苍白了起来。 她眼底那璀璨的光,好似骤然就被冷水浇透了一般,一片幽深的晦暗。 浑浑噩噩的上了车,怀中漂亮的花束,却像是变成了洪水猛兽,又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一开始就不该答应他的。 原本以为能多少成全一点自己的私心。 却没想到到最后,变成了凌迟自己的刀子。 许苗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 到了他提前订好的餐厅,是顶层的旋转餐厅,特别适合小情侣来的地方。 赵承霖点了很多美食,其中不乏许苗从小就爱吃的。 但她却好似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胃口。 许苗这副模样,赵承霖吃了一会儿也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他将叉子往盘子里一扔:“不想吃就算了,走吧,送你回去。” 许苗默不作声的放下了刀叉。 赵承霖看着她此时的样子,莫名的就觉得一股怒气郁结于心。 跟他在一起吃个饭而已,就这样要死不活没一点精气神。 他真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讨人嫌 结了账赵承霖直接往外走,许苗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他身高腿长,她甚至要小跑几步才能追上他。 进了电梯,赵承霖也没有理她。 许苗就怔怔望着观光电梯外的夜景。 人要是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疑是在自讨苦吃。 她就自讨苦吃了,可却又可笑的,舍不得丢掉这些苦头。 上了车,赵承霖依旧没有理会她,直接开车送她回去。 到了公寓楼下。 “承霖哥……你回去开车慢一点。” 许苗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她说完,见赵承霖没有吭声,就伸手拉开了车门。 “许苗。” 许苗的手握着车门扶手,回头看向他:“承霖哥,怎么了” “如果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人有点喜欢的话,这种情况下,她会不会请那个男人上楼喝杯茶” 赵承霖说着,眸光慢悠悠的落在她脸上:“你别考虑太多,就直接回答我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会的吧。” 许苗咬了咬嘴唇,轻轻开口。 如果是她,她会想要无时无刻都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她当然也期待着,他能一整夜都陪着自己。 “那……你要不要先请我上楼我们先试着这样约会一下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若是遇到这种情况了,该怎么办才好。” 许苗的心蓦地抖了一下:“承,承霖哥,这,这不好吧……” “你怕什么难道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会对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样不成” 赵承霖望着她,慵懒的轻笑了一声:“许苗,你现在人倒是大了,怎么胆子比老鼠都小。” 她怔怔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那句‘难道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会对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样不成’让许苗难受的想哭。 她想的一直都没有错。 在赵承霖眼里,自己永远都是个小丫头片子。 他只是把自己当妹妹看而已。 他也只是当自己是她许苗的哥哥而已。 许苗强忍住心酸,拉开车门:“承霖哥,你要是不嫌弃我租住的地方小的话,就上去喝杯茶吧。” 赵承霖看了她一眼,熄火下了车。 许苗见他竟是真的要上去,一时之间一颗心都紧紧缩了起来。 她低头沉默不语向前走。 赵承霖倒也没和她说话,就那样跟在她身后。 喵喵租住的公寓在顶层,她日常要练琴,怕吵到别人。 出了电梯,许苗走到门边开门。 她习惯输入密码开门的,但赵承霖正在她身后,她就连忙改了主意,直接用了指纹。 因为是一个人住,所以只租了一室一厅的小户型。 进门是个小玄关,许苗换拖鞋的时候才想到,她房子里根本没有男士的拖鞋。 许苗回头去看赵承霖:“承霖哥,你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家里没有准备男士拖鞋。” 赵承霖斜靠在门边,闻言挑了挑眉看她:“没带男朋友回来过” 许苗的脸有些微红:“没有的。” 赵承霖抬手重重揉了揉她的发顶:“不错,挺乖。” 许苗的头发被他揉的乱七八糟的,她倒也不生气,那双偏圆的眼睛看着他:“承霖哥,你不要总是揉我的头发。” “不给揉” “都乱了的。” 赵承霖忍不住失笑:“不是请我喝茶的吗” 许苗这里只有袋装的简易冲泡的茶,她有点担心赵承霖会喝不惯。 “只有这样的茶。”许苗将泡好的茶端到他面前。 她的沙发也不大,赵承霖个子高腿又长,坐上面都显得有些窝憋。 他抬手扯了领带,随手扔一边沙发上:“有吃的吗晚上被你搞的没什么胃口,这会儿饿的很。” “只有面。” “你平时不做饭” “白天都在乐团餐厅吃了。” “面也行,你去给我煮一碗。” “哦。” 许苗就乖乖的去厨房煮面。 “卫生间在哪” 赵承霖走到厨房门口问了一句。 “就那里。”许苗指了指,赵承霖转身直接去了。 可他刚进去关上门,许苗忽然想到…… 718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上午洗澡换下的衣服都还在洗手间里随便放着。 更重要的是,她的内衣也在。 许苗整个人都懵了,房子就这么大,洗手间也很小,她的衣服就在洗手台旁边搁着。 只要推开门,赵承霖一眼就能看到。 现在只能祈祷,她当时放衣服的时候,内衣是在下面的,看不到。 但一个人住,真的是随便惯了,许苗又怎么会料到赵承霖会忽然抽风要来她的公寓。 她魂不守舍,两只耳朵都忍不住竖着听着洗手间那边的动静。 隐约的水声传来,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许苗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都要盖住那些嘈杂声了。 赵承霖从洗手间出来,直接走到了厨房这边。 许苗就垂眸老老实实的盯着自己锅里的面条,头都没敢抬一下。 赵承霖靠在门边打量着面前这姑娘。 说真的,许苗算不上什么美女,顶多也就是个小美女。 特别典型的那种小家碧玉的女孩儿。 若不是有许禾这个姐姐在,又有苏沁那样一个干妈,从小就在港城读最好的私立学校,才养出了这样一身淑女的气质,她真的就是个很普通的小姑娘。 而赵承霖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美女。 缅国那边的热辣的野性的,京都各色各样的千金名媛,或得体或端庄或风情,争奇斗艳让人眼花缭乱。 但他就是没什么触动,也没谁能让他多看一眼。 不知怎么的,这些年好似眼里心里也就看到了她这一个小姑娘。 偏生姑娘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这世上的事,也就喜欢和不喜欢难以控制,所以,倒也没辙。 更何况,其实赵承霖自个儿也有些搞不清楚,他对许苗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想法。 这姑娘若是从小到大都和小时候那样亲近他,哥长哥短的喊个不停,说不定他如今真是从心里把她当妹妹了。 但偏偏,从十四五岁开始,许苗就突然对他疏远冷淡了起来。 要不人常说,男人大多都如此,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又失去的,那更是做梦都据为己有。 “面要糊了喵喵。” 赵承霖忽然说了一句,许苗一愣神,赶紧手忙脚乱的关了火,就傻乎乎的直接伸手去端锅。 “许苗。”赵承霖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微蹙眉看她:“也不怕烫着。” “我去拿手套。” 许苗缓缓抽回手,戴好手套将砂锅端下来。 赵承霖看着她烫青菜,切了几片牛肉放在面上。 虽然动作不怎么熟练,但这忙忙碌碌的样子,倒也像是个贤惠的小媳妇了。 又想到方才在洗手间看到的那些东西。 赵承霖这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开始外溢。 以前牵着手抱在怀里背在背上的小女孩儿,是真的长成大姑娘了。 现在都开始恋爱了,不定多久就要嫁人,会和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做最亲密的事。 赵承霖试着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极其的不舒服。 许苗虽然刚毕业,脸上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稚气,但从他刚才看到的衣服推断,姑娘发育的是很不错的。 赵承霖的视线不由定格在许苗的胸前。 许苗将面做好,正要端出去,一回头却注意到了赵承霖略带着探寻意味的目光,当下脸就红到了脖子根。 “承霖哥,面好了……” 许苗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赵承霖倒是脸皮厚,眸光慢慢悠悠的收回来,又落在许苗脸上,他唇角勾了勾,似笑非笑:“我们喵喵真是长大了,不过……我平日倒是没看出来,我们家小姑娘还挺有料的。” 许苗手里的碗差点都掉了。 她咬着嘴唇抬眸看着赵承霖,又是害羞又是有点难堪:“承霖哥……” 眼看要把人给弄哭了,赵承霖伸手接过面,又温声哄:“这是夸你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人还羡慕不来呢。” “我不和你说话了。” 许苗眼圈都红了,低了头快步走出厨房,直奔洗手间而去,关上门反锁,看着洗手台边自己随手扔在那里的粉色文胸和内裤,想到赵承霖刚才都看到了…… 许苗捂住脸,羞愤的眼泪直往外涌。 女孩子在自己偷偷喜欢的男人面前,哪个不想保持百分百的完美。 而她,现在感觉自己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干净了。 赵承霖望着面前这碗面。 说实在话,许苗厨艺真挺一般的,面很寡淡,没什么味道。 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吃完了。 而这碗面吃完,许苗还躲在卫生间没出来。 赵承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落在膝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扣着。 好像经历了刚才,对于许苗的心思,就多多少少沾染了那么一点不太健康的东西。 其实也挺正常的,他都虚岁三十二了,这么些年身边都没个女人,就连赵平津私下也都隐晦问过他,有没有女伴。 若说活到三十二仍是个雏,那也根本就是个笑话。 从前在缅国时,那边的民风粗犷,女孩子年纪轻轻就热辣大胆。 他知人事的也早,只是大抵是没遇到喜欢的女人,所以也并不怎么热衷于男女之事。 再后来回了京都,又被赵平津送到国外学习念书,花天酒地的生活也是很颓废的过过一段的。 但很快也就淡了倦了,等进了赵氏,赵平津简直把他往死里用,他天天忙的要死,但成长速度也是肉眼可见的飞快,因此也更没时间去考虑这些。 如今一想,这些年还真是过的清心寡欲,也难怪只是看到人家小姑娘的内衣,就心猿意马乱想了一通。 许苗现在对他又这样冷淡的态度,他刚才说的话,确实不合时宜。 毕竟两人一不是情侣二又不是暧昧期的。 赵承霖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现在倒是问题挺多的。 怎么把姑娘搞定是个难题。 搞定之后怎么面对哥嫂亲朋,又是个难题。 但赵承霖其人从来都是迎难而上的典型,让他临阵脱逃,那才是不可能。 更何况,如今正是他占有欲和征服欲疯狂作祟的时期。 719 留宿 他起身走到洗手间外,敲门:“喵喵,怎么还没出来” “马上就好了。” 许苗又用毛巾敷了敷眼,其实并不大能看得出来她刚才哭过。 仔细想想,自己也是有些矫情了。 看到内衣怎么了,她又不是只穿着内衣出门了,她放自己家洗手间又没错。 是他一点都不绅士,看到就该装没看到,还要出来说一说。 只是…… 许苗忍不住侧身照了照镜子。 她其实一直都没怎么在意过这些问题,但如今想来,青春期开始发育的时候,干妈还有姐姐,还有港城的姐姐的妈妈,她也跟着叫外婆的卫夫人,都很照顾她,经常周末放假就给她煲各种各样的汤。 所以,她虽然瘦,但好像真的发育的挺不错的。 赵承霖自己刚才也说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别人还羡慕不来呢。 许苗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就走过去开了门。 “在里面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许苗看了赵承霖一眼,还是没敢和他对视:“承霖哥,你吃完了吧。” “吃完了。” “那时间也不早了,该休息了……” “确实。” 赵承霖这样说着,却没有要走人的意思。 许苗咬了咬嘴唇,干脆直接开口:“你还要再开车回酒店,太晚了影响休息的……” “谁说我要开车回酒店了。” 赵承霖走到沙发边再次坐了下来:“我的助理这次做事失误,没订到我常住的那家酒店那个房间,所以,我今晚只能在你这里先凑合一晚了。” 许苗怔了怔:“可是……可是,我这里只有一个小房间……” 赵承霖也不矫情:“借你沙发凑合一个晚上,总可以吧” 许苗看了看自己的沙发,一个双人位的,一个单座的。 哪个都不够他睡。 “可是,我的沙发都太小了……” 赵承霖就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好看的让人晕眩。 玉管一样的手指撑在眉梢,笑的慵懒却又邪气:“怎么,心疼哥哥了啊。” 许苗心跳的飞快,情窦初开的年纪就悄悄暗恋着的人,对于一个姑娘来说,真的是毫无抵抗力。 她怕自己会露出破绽,怕自己的心事被人窥知。 更怕,赵承霖知晓后的反应。 许苗觉得,那一层纸,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戳破的,戳破了,她简直就如死了一般。 “承霖哥,你去睡我的床吧,我个子小,我在沙发上凑合一晚上就行的。” 许苗移开了视线,转身就要去卧室抱自己的被子和枕头出来。 可她没料到,赵承霖竟跟着她进了卧室。 许苗下意识就要推他出去。 可赵承霖却一眼就看到了她梳妆台上摆着的那一对泥娃娃。 除此之外,还有她床头那个很久很久的叮当猫。 是她还小的时候,赵承霖送的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礼物。 “都留着呢” 赵承霖的视线一一掠过她房间的摆设。 她用的那个笔记本电脑,还是他送的考上大学的礼物,四年了,都没有更换。 电脑旁边摆着一个八音盒,上面立着一个拉小提琴的少女,模样与许苗很像。 那是赵承霖送她的十八岁成人礼物之一。 许苗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快要破碎的浮冰上。 她的心被煎熬的七上八下,似乎只需要轻微的一丁点外力,就会整个垮塌崩溃。 她这些年收到的礼物,不知凡几,每年生日,新年,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节日,姐姐,干爸干妈,外婆那边,都不忘记送她各种各样不失贵重的礼物。 但在许苗的心里,只有赵承霖的是意义完全不一样的。 他送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是贴在礼物上的便笺纸,她都小心翼翼的保存着。 “嗯。”许苗不知自己怎么做到的,到了这样的境地,关头,却还能将心事掩藏的滴水不漏。 “我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都很珍惜的保留着。” 许苗指了指她枕边另一只玩偶:“我十岁时我姐送我的,我也都留着呢。” 赵承霖没有说话,只是眸光平淡望着她。 许苗又拉开衣柜边的小储物柜,指给他看里面形形色色的小东西:“你看,我小时候收到的小玩意儿,也都留着呢,我姐之前也说,我年纪小却这样念旧。” 所以,她只是念旧而已,谁送她的礼物,她都妥当的收着,因为她珍惜每一个关心她的人的心意。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毕竟,他也是哥哥,不是么。 忽然就觉得意兴阑珊起来,好似这样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 赵承霖就笑了笑:“行了,挺晚了,你休息吧。” 他转身向外走。 许苗怔了一下,先是心头一松,接着却又是无法形容的失落,她怔怔然跟着他向外走,看他一直走到玄关边,拿起车钥匙。 “承霖哥……” “我就不在这儿了,刚才想了想,我住这儿你还要睡沙发,我这个做哥哥也舍不得委屈你。” 赵承霖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这次过来公务忙,怕是没时间找你了,等得了闲,哥哥再来看你。” 许苗紧紧的抿着嘴唇,目光几乎黏连在了他的身上脸上无法移开。 直到他拉开门,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缓缓开了口:“承霖哥,那你开车慢一点,注意安全。” 赵承霖没回头,对她摆了摆手。 门关上了,大约过了两秒钟,许苗忽然几步奔到了门边。 她趴在门背上,听着门外的动静。 电梯关门开门的声音,细微的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然后,渐渐都归于了一片平静。 许苗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也跟着他走了,瞬间整个人都空了。 赵承霖离开后,一直到他出差结束离开港城。 许苗果然都没能再和他见到一面。 他回去京都之前,也只是给许苗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声,就直接结束了通话。 好似,他早已把那天在飞机上和她约定的事情,给忘的干干净净了。 更也许,他和那位喜欢的姑娘,已经有了些进展。 许苗不无悲观的想着,是啊,赵承霖要的人,难道真能拿不下 720 脸红心跳 她自己之前的异想天开,也实在是可笑了一些。 许苗连着神思恍惚了几日,以至于排练时出了几个小岔子。 乐团的领导有些不满意,找她谈了话。 许苗自己也知道,自己年轻做了首席,不服气的人多着呢,她必须加倍的努力,才能在首席的位子上坐稳。 若是这么快就被人给取代赶了下去,自己丢人且不说,传到干爸干妈那边,他们面子上也不光彩。 许苗鼓起精神,逼着自己把私人感情上的事情暂时放下,一心一意投入了训练之中。 赵承霖自港城出差那日就开始忙碌不停,待到手里重要的项目告一段落,他这才发现,距离自己和许苗上次在港城见面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了。 而许苗那边,半点消息都没有。 赵承霖回想了一下,这些年几乎都如此,他若是不和许苗联络,许苗从不会主动和他联系。 她还小着的那些年,自己当真是白疼她了。 赵承霖心里有些不舒坦,只是,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她卧室里放着的那些东西。 他本就聪慧,心眼子向来都比常人多几百个。 虽然男女感情上没什么经验,但往其他事情上套一套,大抵也是大同小异的结果。 虽然许苗把这些年收到的礼物不分贵贱都珍藏着,但是放眼看去,满屋子最先看到的,还是他的东西多。 赵承霖渐渐就咂摸出来了点意思。 他拿起手机,打给了周颖。 两人是国外念书时认识的,因为周颖是坚定不移的不婚不育主义者,所以倒成了赵承霖唯一的关系还不错的异性。 赵承霖进了赵氏后,就将能力出众的周颖直接挖了过来,她如今在赵氏下面一个分公司做总经理,业绩很不错,也算是赵承霖的得力助手之一。 “这会儿有空吗” 赵承霖转了一下手中的钢笔,他觉得,有些事与其自己在这里瞎捉摸,不如问一问女性同胞,毕竟最了解女人的应该还是女人。 周颖将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飞快的敲完最后几个字,“刚好忙完,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颖拿起手机,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 她和赵承霖偶尔会顺道吃个饭聊会儿天,但也仅限于此,两人一直也算是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 “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嗯,您说。” “你说,一个姑娘家,总是躲着你避着你,本来小时候还和你挺亲近的,但长大后就莫名其妙疏远了,每次见面,好像还特别怕你一样,周颖,你站在你们女孩儿角度,怎么理解这种情况” 周颖攥着手机的手,一点一点的握紧了,她恍惚了一瞬,方才轻声道:“我觉得是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要么,她是真的不喜欢,不想再和那个人亲近了,要么就是,她太喜欢那个人了,但是却又不知对方的心思,太害怕面对结果,所以选择了逃避。” “如果,她一直留着那个人送她的所有礼物,就放在自己床上枕边书桌上……” 周颖苦笑了一声:“别人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的话,至少,我很喜欢一个人,才会这样对待他送我的礼物,不然,肯定早丢掉或者收起来了……” 她说完,那边却再无半点动静,周颖缓缓放下手机。 在她最后那一句话还未说完的时候,赵承霖就已经挂断了。 许苗刚结束下午的训练,正在把小提琴往琴盒里放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她看了一眼号码,瞬间整颗心都高高吊了起来。 胡乱将琴盒盖上,许苗拿起手机就出了排练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方才接听。 “承霖哥……” “在干什么呢” “刚训练完,准备回家呢。” 赵承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这会儿在去港城的路上。” 许苗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快要破腔而出了,“你……是有什么公事吗” “不是。” “哦。” “晚上有空没有” 许苗的理智告诉自己,要说没有空,不要见面。 但她的情感却早已缴械投降了。 “有空的。” “好,在家等着我。” “有事儿吗承霖哥” “见面再说。” “哦……” “挂了。” “哦。” 许苗听着耳边挂断的声音,方才将手机放了下来。 她回去拿了琴,顾不得和同事们打招呼,就急匆匆的打车回家。 许苗直奔浴室,她将换下的衣服都放入洗衣机,然后就开始洗澡。 洗完澡出来将衣服晾晒好,她就去卧室打开了衣柜。 她的衣服其实挺多的,干妈,外婆,姐姐都会给她买,但是女人总是如此,每次挑选衣服的时候,望着这满满当当一柜子的衣服,却还是觉得没有衣服穿。 最后,许苗选了一条黑色的细线针织连衣裙。 她平日要么就是休闲的衣服,要么就是稍显幼稚学生气的裙子,姐姐和干妈总是还把她当小孩子宠。 可是,她已经是大人了。 那条黑色连衣裙其实挺正常的,只是针织的料子略微有些贴身,但也是大大方方的小性感。 喵喵换好裙子,对着镜子转了一圈。 她第一次穿这样凸显身体曲线的衣服,还有些不好意思。 吹干了头发,许苗挣扎了很久,还是放弃了化妆的打算。 那样,也显得太刻意了一些。 她魂不守舍的坐在沙发上,手机响的时候,甚至被吓了一跳。 “喵喵,我到楼下了。” “我在家,承霖哥,你直接上来吧……” 许苗说着,却攥着手机直接跑到了阳台上。 她正好看到赵承霖从车上下来。 春末的天气,天气转暖。 他穿一件黑色机车外套,黑色的工装束脚裤,脚下是一双马丁靴。 本来个子就高,再这样穿,更是显得高大帅气,一身的荷尔蒙气息简直要爆棚了,许苗的心突突直跳。 她来初潮那一年,第一次做的那个羞人的梦境里。 赵承霖就是这样的装束。 甚至之后好多年,她想到梦境里他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压在沙发上亲吻的画面,还是会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721 梦境成真 而当初年少时,曾为这个梦羞愧无比。 他是自己的承霖哥哥,自己怎么能做这样的梦,来亵渎他们之间的情分。 敲门声响起,许苗稳了稳心神往门边走去。 她打开门,却先是闻到了扑鼻的酒气。 而紧接着,赵承霖却一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许苗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可两条腿却软的站立不住。 赵承霖的外套扣子没扣,就这样大敞着,他这样紧紧一抱,整个结实滚烫的胸口就紧压住了许苗。 而许苗只穿了一条贴身的细针织长裙…… “喵喵。” 赵承霖沙哑的在她耳边喃了一声:“哥哥今天心情不好,很难受,让哥哥抱抱吧。” 许苗不知怎么说出来的那个‘好’字。 赵承霖就这样紧紧抱着她,足足抱了有差不多五分钟,他方才松开她,眼睛有些微红的说了一声:“对不起,喵喵。” “承霖哥,出什么事了吗” 许苗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是心疼的不行。 赵承霖望着她苦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哥哥失恋了,不,确切的说……还没恋呢。” 许苗觉得自己的心尖子好像瞬间被万千根针狠狠刺中一般,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那一瞬间,委屈又难受,差点就忍不住哭了。 她死命的告诫自己千万要忍住,但最终,她好像还是没能成功。 她没办法对他说出安慰的话语,一个字都不能。 “喵喵……你不安慰哥哥吗” 赵承霖低头望着她。 许苗忽然抬起一双微红的眼,她望着赵承霖,也望着他眼底,那个已经濒临破碎的自己:“承霖哥,我陪你喝酒吧,喝醉了,也许你就能心情好点了……” “好,有喵喵陪我喝酒,再好不过了。”赵承霖抬起手,轻轻抚过她氤氲红色的眼尾:“喵喵……你是在心疼哥哥吗” 他手指的温度让她心生眷恋,恨不得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但终究,还是生生按捺了这个念头。 “我当然心疼承霖哥了……”许苗小声嗫嚅了一句:“我去拿酒。” 许苗转身去酒柜拿酒,趁机不露痕迹的将眼角的湿痕抹去了。 赵承霖靠在壁上,望着许苗的背影,唇角却不动声色的勾了勾。 最好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的。 而这个道理,傻乎乎的许苗,是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的。 许苗虽然会喝一点酒,但和赵承霖自然无法比。 就算赵承霖早已喝的有些醉了,但许苗却还是喝不过他。 第二瓶红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许苗整个人已经醉醺醺了。 赵承霖将手里酒杯放下,他慵懒靠在沙发上,沉着声音询问许苗:“喵喵,为什么现在和哥哥这样生分了” 许苗红着眼,软绵绵的放下高脚杯,她头发微有些散乱了,鬓发薄薄一层如蝉翼一般覆在雪白却又透着一层绯色的耳上,小v领的针织连衣裙,半醉的她此时也有了说不出的小性感。 许苗撑着额头,微眯着眼望着面前的赵承霖。 他似是真的有些醉了,连眼睛都微闭了起来。 许苗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渐渐加快,似是心底有一颗种子,就要抑制不住的萌芽。 “承霖哥……” 许苗轻轻唤了一声。 “唔……你说,我听着呢……” 他仍是没睁眼,似乎声音都有些含糊了。 许苗缓缓撑着桌子站起身,她走到赵承霖的跟前,在他膝边,缓缓蹲了下来:“承霖哥。” 许苗又唤了一声。 这一次,赵承霖却没有半点回应了。 许苗眼睛红的厉害,她紧紧咬着嘴唇,咬到唇瓣几乎渗出血,方才下定了决心一般…… 她一点一点的低了头,直到自己的脸,轻轻贴在了赵承霖的膝上。 “承霖哥,我只是太害怕了……” “你是我的哥哥,我从小到大都这样喊你,在你心里,也是把我当小妹妹一样疼着宠着的,你对我好,我都知道,可我慢慢长大了,你对我越是好,我就越是难受,因为我知道,你只是对一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好而已……” 许苗喃喃的说着,这些话赵承霖听不到的,可她若是再不说出来,她怕自己都要憋死了。 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了,他们俩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也许今晚就是上天可怜她,给她的最好的一个倾吐的机会。 说出来,仿佛以后,也就再无遗憾了。 许苗的眼泪缓缓洇出:“承霖哥……” 她轻轻抱紧了他,任凭自己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许苗忽然感觉他的手落在了自己的发顶上。 她颤了一下,下意识就要起身躲开,可赵承霖却按住了她,不许她动。 “喵喵……” 赵承霖的手指摩挲着她微凉的发丝,姑娘伏在他的腿上,或许是想着他醉了睡着了,所以全身都很放松。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 “不讨厌哥哥,是不是” 许苗轻轻摇头。 “那是……害怕哥哥” 许苗摇摇头,又点点头。 赵承霖的手指缓缓下移,沿着她侧脸的弧线,滑落在她的下颌骨。 他的手指捏住她纤细的下颌,缓缓抬起。 许苗湿润的睫毛颤栗着,根本不敢抬起看他。 “谁说我只是你的哥哥的……” 赵承霖的手指摩挲过她娇艳的唇瓣:“我和你可没什么血缘关系,连你和你姐,也没半点血缘关系……” 许苗抖的厉害,挣扎着想要起身,赵承霖松开手又握住她手腕,直接将她拉起摁在了沙发上。 许苗的头发如水雾一般散开在身下,赵承霖俯下身,英俊至极的五官在她惊惶的视线里逼近,放大。 就如那场梦境一样。 许苗觉得汹涌的情潮犹如开闸的洪水,骤然就倾泻而出,小腹一片酸软的抽痛,她紧紧闭了眼,身子紧绷。 “喵喵……哥哥心里不好受,你陪陪哥哥,好不好” 他俯下身,菲薄的唇擦着她通红的耳轻喃。 722 给了她所有的耐心和温柔 在她颤栗那一瞬,薄唇微启,轻吻住了她雪白耳垂。 许苗只觉得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她惶惶的睁大眼,呢喃着唤:“承霖哥……” 赵承霖就那样眼瞳微眯着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低头吻住了许苗。 “承霖哥……”她含混的呢喃,双手下意识的抓紧他的衣袖要推开,却又根根手指绞紧攥住,捏到指节一片青白。 他吻的十分强势,不给她半点抗拒的可能。 许苗没有任何亲吻的经验,好几次牙齿都磕到了他。 中途有一次,似乎他有些疼,抽气‘嘶’了一声,停下来,抬手摸了摸磕破皮的嘴唇,似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许苗紧闭着眼,两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衣袖,脸偏在一侧,满面的酡红。 赵承霖望着她嫣然微肿的唇瓣,只觉情动的无法自控。 他俯身再次吻她,半是威胁半是哄:“许苗……再咬我一下试试” 她倒是乖觉,虽然依旧生涩笨拙,但至少不像方才那样,连收一下牙齿都不懂。 赵承霖抱她去卧室的时候,许苗轻轻喊了他的名字:“赵承霖。” “不叫哥哥了” 赵承霖垂眸望她,唇角却勾出了笑。 许苗只觉得自己那一池春水早已被搅动的凌乱。 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自己本就想这样顺势而为。 少女时期的梦在长大后成真,这个诱惑无人可以抵抗。 “赵承霖……你知道,知道我是谁吗” 赵承霖眼底笑意更深:“我难道会连我们家喵喵都认不出” “那你喊我的名字。” 赵承霖低头亲了亲她:“喵喵。” “不,不是的,你喊我许苗,喊我全名。” “许苗。” 赵承霖将她放在床上,她枕边的叮当猫还在冲着他笑。 赵承霖伸手将叮当猫翻过去,然后,他拂开喵喵散乱的头发,捧住了她的脸:“许苗,你现在清醒吗” 许苗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赵承霖,你现在清醒吗” 赵承霖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不是小姑娘了。” 赵承霖的视线缓缓往下落在那玲珑曲线上,点头:“确实,哥哥看得出来。” “我也不是你妹妹。” 赵承霖笑的更邪气,他捏了捏许苗的脸颊:“那你说你是我什么。” “我长大了,我是个女人了。” “胡扯。” 赵承霖笑意更深:“你知道什么是女人” “你连亲嘴儿都不会。” 许苗忽然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有些气鼓鼓:“我现在会了。” 她仰起脸亲他,学着他的样子撬开他的唇。 赵承霖眼底的欲色渐渐深浓。 他很快反客为主,许苗的双手被他举高,贴身的长裙被他卷起那一瞬。 他忽然温柔无比的唤了她的名字:“喵喵,你现在让我走,还来得及,还不晚。” 许苗闭着眼,没说话。 卷高的裙摆下,两条纤细雪白的小腿裸露在外,她缓缓抬起一条腿,勾住了赵承霖的腰。 说句实话,这勾引的动作可谓是生涩至极僵硬至极。 但对于赵承霖来说,却已然足够让他彻底放弃理智。 他握住她纤细脚踝,俯身温柔亲她:“那你哪里不舒服了,就告诉我。” 他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无疑,他给了许苗他人生中全部的耐心和温柔。 以至于许苗的体验感,真的特别好。 许苗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 而身畔,并没有赵承霖的身影。 宿醉加上这样的放纵,许苗有好长一段时间的恍惚。 直到昨夜的一切,碎片一般慢慢袭入脑海拼凑完整。 许苗拉起被子,蒙住了自己。 她记得,昨晚赵承霖因为失恋喝醉来找她,她陪着他又喝了一场酒,然后两人就…… 虽然,昨夜的体验感很好,她现在仍能想起,他过程中多么体贴温柔。 但是…… 许苗拉下被子,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床铺,一颗心却又缓缓的沉了下去。 也许他也不知如何面对自己吧,平日里哥哥妹妹一样称呼的两个人。 却被酒精给弄到了一张床上去。 许苗腰肢酸软,双腿也无力,她强撑着下床,准备去洗漱。 却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张便笺纸。 “喵临时有急事要回京都,醒了给我打电话,给你叫了外卖,记得吃。——赵承霖。” 许苗攥着那张纸,忽喜忽悲。 洗完澡,吃了一点东西,许苗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很久,还是拨了他的号码。 那边接的很快,像是专门等着她打来一般。 “睡醒了” “嗯。”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苗脸红了,摇摇头,又点头:“腰有点疼……” 电话里响起赵承霖低低的笑声:“你又没动,怎么腰会疼。” “谁说我没动的。” 许苗小声咕哝了一句。 赵承霖眉眼间含了愉悦的笑:“好,辛苦我们家喵喵了。” “没事儿我挂了。”许苗心想,比脸皮厚谁也比不过赵承霖。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忙完给你联系……” “承霖哥……” 许苗攥着手机,心里有些恍惚的想,最开始本来是配合他假装谈恋爱的,结果这恋爱也没谈,就跑到了床上。 他让自己睡醒给他打电话,但电话里,却全然没提昨晚发生了这件事后,他有什么打算。 当然,彼此都是成年人了,她要是不愿意,赵承霖也不会逼她做什么。 你情我愿的事儿,难不成就要这样赖上他让他负责不成 更何况,他还有喜欢的人…… 许苗这样想着,有些话就脱口而出了:“昨晚我喝醉了,你也喝了很多……所以,所以,昨晚的事,可不可以,就当一场误会……”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说,我们都不说,也就没人会知道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承霖直接挂断了电话。 喵喵怔怔然的捏着手机,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 她下午还有排练,晚上有一场演出。 可整个下午许苗都没有状态。 晚上那场演出,她的状态仍没能调整过来,团长只能换了b角上场。 723 给不给哥哥 许苗坐在后台,抱着自己的小提琴,整个人都是神思恍惚的。 和她关系不错的同事小优过来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苗就借口自己有些感冒头疼,让小优帮忙请了假,她想要先回家去。 “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送你吧。”小优看着许苗有些恍恍惚惚的样子,到底还是不放心。 “没事儿,就是有点头疼,我回去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你赶紧调养好啊,林姿可是一直卯着劲儿要取代你呢,今晚她上台发挥的还不错……” 许苗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你啊小优。” “快回去吧,看你脸色白的。” 许苗收拾好东西,和同事们打了招呼离开。 出去的时候,正碰上林姿意气风发的拎着琴走到后台。 许苗此刻的颓丧病态和春风得意的林姿简直形成了反差极大的对比。 许苗仍同从前一样,礼貌的对她点头微笑,就向外走。 林姿站在那没动,但在许苗走到她身边时,她忽然迈步向前,手肘重重的撞了许苗一下。 许苗一时不察,被她撞的趔趄,背上的琴盒也掉在了地上。 或许刚才她心神不宁,没有把琴盒锁好,她的小提琴就从琴盒里掉出来,摔掉了一个小零件。 “林姿你干嘛故意撞喵喵啊!”小优看不下去了,立刻嚷嚷了起来。 “哎呀不好意思,我真不是故意的,可能刚才演出累着了一时没察觉……” 林姿不阴不阳的道了歉,许苗没吭声,蹲下身捡起琴,仔仔细细的检查。 确实掉了一个很重要的零件,这把琴还是姐姐姐夫送她的,国外最古老的琴行里的大师手工定制的,做了整整一年半才做出来,现在要修,也要寄送到国外去。 更重要的是,这是喵喵最珍视的一把琴,她一直都特别特别的爱惜。 许苗将东西收好,站起身看向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的林姿:“我明天会把琴寄送国外琴行修,到时候所有账单我会邮箱发给你。” “装什么装啊,就一把破琴还要寄送国外,许苗,不是我说你,你要敲竹杠,也得符合实际啊。” 林姿上下打量着许苗,她平日穿的衣服也都是一些几百块的日常品牌,没见她用过奢侈品包包,也没见她身上有什么值钱的首饰,听说租住的房子也就是普通公寓,林姿家境中产,因此一直都有些看不上许苗这个出类拔萃的新人。 许苗还没说话,小优一步上前将许苗的琴盒拿起来举到了林姿面前:“你看清楚,这个logo认识吧,这家琴行的琴全是大师级的匠人手工订做的,没有一把琴的价格在一百万以下!喵喵这把更是最好最贵的,我查过价格,最少也得小五百万。” 许苗平时十分低调,琴盒她经常都是用琴套套起来的,所以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她的琴会这么贵。 “吹吧,我看你们能吹到哪里去,许苗她要是买得起这么贵的琴,我林姿就把琴盒吃了!” 小优还想说什么,许苗拉住了她:“别和她理论了。” “你就是脾气好,什么都不争不抢的……” “到时候林小姐记得查收账单就行。” 林姿摊摊手,冷笑了一声:“成啊,我等着您的百万账单。” 许苗没再说话,和小优告了别,背着琴直接离开了。 回到小区,许苗背着琴慢吞吞的往小区里走。 快走到楼下的时候,她的脚步忽然就顿住了。 赵承霖的悍马就停在那儿,而他,就靠在车头边抽着烟。 夜色深,他的身影高大挺拔,单只看背影和模糊的轮廓,都已然帅气惊人。 许苗的眼前忽然就模糊了,她紧紧攥着琴盒上的背带,像是被钉住了双脚,没办法再上前一步。 赵承霖很快就看到了她。 他随手掐了烟,直接往她跟前走去。 许苗很想转身就跑,但却又动不了,直到赵承霖走过来,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抱紧了她。 许苗趴在他怀里,眼泪不停的往外涌。 “别哭了,再哭都要把我淹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许苗愣了一下,忽然张口在他胸前狠狠咬了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把这种话拿出来说。 赵承霖就笑,笑的胸腔都在震动,许苗气的捏了拳头捶他。 心里却又盈满了说不出的委屈。 她推开他,转身就往单元门洞走。 赵承霖就跟着她,也没说话。 电梯打开,他又跟着她进去,一直到了顶层。 她输入指纹开锁的时候,赵承霖就自后抱住了她。 许苗手肘向后撞他,撞了两下没撞开,她也就乖乖的没再动了。 门刚关上,赵承霖就抱着她开始亲吻。 “我的琴……”许苗只来得及说了这一句。 赵承霖将她身上的琴盒取下来放在一边,就又将人摁在了鞋柜边狠狠亲了起来。 许苗的手臂软软搭在他肩上,被他亲的几乎无法呼吸了。 赵承霖松开她一点,额头抵着她的轻喘:“喵喵……给不给哥哥” 许苗抿紧了嘴唇,软软垂在他肩膀下的手指,却一点点攥住,揪紧了他的衬衫。 她睫毛微垂,半个字都不肯说,但渐渐软下来的身体,却是最好的回答。 赵承霖掐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许苗低低尖叫了一声,双手抱紧他的头,两腿出于本能紧紧夹住了他劲瘦的腰,生怕自己会掉下来。 赵承霖沉沉笑了一声:“我的喵喵这么主动” 许苗羞的恨不得一头把自己撞死,他明知道自己脸皮薄,昨夜又是初次,还是酒醉的情况下发生的这种事。 若是男女朋友情投意合水到渠成,倒也罢了,偏偏…… 许苗根本不知道赵承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了,不逗你了。” 赵承霖稳稳抱住她,两人这一路回卧室,中途都不知道停下来亲了多少次。 许苗鬓发散乱,唇瓣都微肿了,等到了卧室赵承霖将她放在床上,她那一双原本看起来还略带稚气的圆圆眼睛,此时已经是一片春水潋滟。 724 现在,是她的男人 赵承霖看的情动,俯身亲她洇着微红的薄薄眼皮。 大约是因着面对的是自己一直偷偷爱慕的人,许苗就觉得自己格外的敏感。 哪怕赵承霖只是浅吻她一下,或者只是抱她一下,她都会忍不住的颤栗。 “抖什么” 他亲着她,声音里又含了一丝笑:“都到这地步了,还害羞” “承霖哥……” 许苗很想很想问一句,是啊,都到这地步了,你是……只是因为心里不舒服所以纯粹发泄排解郁闷才这样和我…… 还是,还是,其实你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 但许苗真的很不敢往这方面想。 在她眼里,赵承霖就如高悬天幕的一弯冷月,她只能远远看一眼,而其他东西,却是根本不敢奢望的。 “怎么,想要和我说清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承霖的手指摩挲过她的眉眼,许苗缓缓侧过脸去:“我是担心……让你喜欢那个姑娘知道了,她更不肯和你好了……” “确实是个难事儿。” 赵承霖脸上倒是带出了些许的为难之色:“那姑娘真的挺难搞的。” 许苗闭紧了眼,不肯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心:“那……那你何必还要跟我这样……” “只不过现在,都搞定了。” 许苗剧烈的颤了一下,她微微瘪了瘪嘴,红着眼看向赵承霖:“承霖哥……你们,她答应你了,是不是” 赵承霖摇头:“没答应,只是我们关系进了一大步,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挺想负责的,但她不怎么想。” 许苗尚未能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自己好似遭到了当头棒喝,整个人都懵了。 所以,他昨晚喝醉跟自己胡乱闹了一通,一大早就急着赶回京都,是和那位姑娘…… 许苗蓦地咬紧了嘴唇,眼泪再也无法控制的喷涌而出。 赵承霖从没见她哭成这样过,明明眼泪汹涌无比,但却没有一丁点的声音,她的脸色却又是煞白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赵承霖心中涌出怜惜,但那怜惜之下,却又是心满意足的自得。 这傻姑娘,到底还是被他逼出了最真实的反应。 “怎么,做了我的女人就这么不乐意” 赵承霖俯身亲吻她眼角的泪:“我就这么配不上你还是说,你现在思想这么开放第一次也无所谓” 许苗湿透的睫毛剧烈颤了一下,有些呆愣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人都是我的了,还在我身下哭成这样,喵喵,哥哥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可,可你刚才说……赵承霖……我笨的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要戏耍我好不好” 许苗终于哭了出来,抓着他双臂的衣袖,渐渐哭的出声。 “你觉得,我要是真喜欢别的姑娘,我会睡你” “还是说,我就这么禽兽不如,脚踏两条船玩弄你这个妹妹” “许苗,你躲着哥哥,不是因为讨厌哥哥,是因为你喜欢我,是不是” 许苗下意识就要摇头,赵承霖却一把捏住她下颌:“你摇一下头试试。” 许苗哭的呜咽,赵承霖却不肯放过她:“许苗,你今天不说实话,哥哥可有的是法子折腾你,你刚经人事,受不受得住,自己想清楚了。” “那你呢,你这样对我,又是因为什么……是你自己说的你有喜欢的姑娘,昨晚你也是因为她拒绝你才喝醉的……” “我以为我表现的已经足够明显了。” “什么……” “昨晚,包括现在,许苗,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你以为,我赵承霖会随便跟自己不喜欢的姑娘上床” “我就算想玩儿女人,也不会找自己嫂子的妹妹,我有这么蠢” “现在,你懂了没有” 许苗听懂了,但是脑子里那根筋却转不过来。 也许是这么些年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的缘故,也许是心底最深处的自卑在作祟,哪怕听到他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但却还是没有办法相信似的。 赵承霖看她此时这一脸茫然又死活不相信的神情,真恨不得把她脑门掰开看一看,里面是不是都塞着浆糊。 “承霖哥……” 许苗一点一点醒过神来,她双手紧攥着他衣袖,颤着声音开口:“你真的……喜欢我吗” “不然呢,我又不是野兽,见到个母兽就能发情。” 他大约是被她气着了,说话有些粗鲁难听。 许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哪怕亲口听到赵承霖这样说,却好似还是无法确定这就是现实,是事实。 情最浓时,她忽然又抱紧他连声唤他名字。 赵承霖吓了一跳,还以为弄疼她了:“怎么了喵喵” “承霖哥……你再说一句喜欢喵喵,好不好” 赵承霖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在她臀上拍了一巴掌:“让你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些,看来是哥哥不够卖力啊喵喵。” 许苗不记得这一切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她只迷迷糊糊有点印象,赵承霖逼着她说了很多难以启齿的话语,她都被逼哭了他还强硬无比不肯罢休。 睁开眼窗子外面早已天光大亮,许苗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男人的睡颜。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赵承霖熟睡的模样。 心底漾满了说不出的甜意,能一睁眼就看到心爱的人,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吧。 更何况,他现在是她的男人。 许苗还有一种在做梦的不真切感,她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在他唇角啄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伸出手臂,抱住了他劲瘦的腰,缓缓的,让自己贴入了他的怀中。 其实在许苗亲他的时候,赵承霖就已经醒了。 他故意装睡,就是想看许苗还会做什么。 只是,当小姑娘整个儿都贴在他怀中后,赵承霖就有些高估自己的忍耐力了。 他决定给他家小姑娘好好上一课。 只是有时候言传不如身教。 赵承霖干脆也就不再废话,直接身体力行的好好儿给许苗上了一课。 725 蜜恋期 “现在,记住这个道理了没有” 赵承霖餍足无比,许苗却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记住了。”她是真记住了,绝对会牢记在心,永生不忘。 “起不起床” “不想起。” “今天有没有排练” “琴坏了。” “值当什么事儿,我再给你买新的。” “寄过去修就可以的,这是姐姐姐夫送我的,可贵了,而且我也用惯了,很顺手。” “行,那我以后再送你琴。” 赵承霖将人揽在怀里:“再躺会儿就得起来了,总要吃点东西。” “不想动……” 许苗趴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承霖哥……” “想说什么” “我们现在……算不算在交往” 赵承霖撩了一下眼皮,面上神色慵懒却又透出心满意足的敞怀:“怎么,还不想对哥哥负责啊。” “不是……主要是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我既然招惹你,当然就会负责,要不然你姐姐姐夫还不把我剁碎了扔出去喂狗啊。” “不是因为这些,不是因为姐姐姐夫,就是你自己,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别人,不重要的。” 许苗不要那种掺杂了其他成分的负责,她只要他是真心喜欢她的,她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 赵承霖摸着她鬓发,狭长眼眸里透出了几分不羁:“许苗,我当然不会因为我哥嫂的缘故就对一个女人负责或者不负责,你应该也知道你哥哥的脾气,他不服管教,也不受制于人,随心所欲惯了的,所以,在男女之事上,只有他喜不喜欢,想不想。” “那……你会不会告诉姐姐姐夫,我们的事。” “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尊重你的想法。” 许苗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姐姐现在身体不大好,我心里想着,不如先暂时不要告诉他们知道,好不好” “你在怕什么” “我不想让姐姐难做,承霖哥,你也知道的,我和姐姐没有血缘关系,我也没有姐姐那样一个名门贵胄的娘家,我的出身太普通了……我不想让世人议论姐姐,议论姐夫和赵家。” 是啊,赵承霖本来就是私生子,赵平津虽然重用他,但谁也不敢打包票赵平津真的就全无私心。 若是许苗和赵承霖的事儿传出去,世人只会觉得赵平津夫妇心机太深,将自己这样一个出身低微无依无靠毫无血缘的妹妹嫁给私生子的弟弟,还真是把人家拿捏的死死的。 “所以,你一口一个姐姐姐夫,你在意他们的感受,完全没有考虑我” 赵承霖以前没发现自己心眼这么小。 “我只是觉得,事情太突然了,我自己都难以消化……别人更不知道怎么想,承霖哥……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胆小又脸皮薄,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许苗厚着脸皮贴过去主动抱紧了他,赵承霖虽不大高兴,他可不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但无奈许苗就像个小奶猫一样可怜,他也只能这样宠着,由她去了。 “成吧,你想搞地下恋情那就暂时不公开好了。” 赵承霖说完,环视了一下她的房间:“只是,先换个房子可以不你这儿也太小了,床也小,哥哥都施展不开……” 许苗脸红扑扑的;“好,那我明天就去看房子。” “看什么房子啊,我随便一套闲着的房子你直接找个离你乐团近的搬过去就行了。” 赵承霖说着,又揉了揉她滑腻腻的小脸:“我让人换张两米的大床,你拎包入住就行了。” 许苗有些害羞的看他一眼:“你就惦记这个。” “你说我为什么惦记这个但凡你早点开窍,我也不用多当这四年的和尚。”赵承霖真是又爱又恨,没见过这样的傻丫头。 人家姑娘喜欢哪个男人,要么含羞带怯想方设法亲近,要么也要旁敲侧击试探一二,她倒是好,直接成了个鸵鸟,恨不得在他跟前玩一个隐身术,生怕给他看出来自己的少女心思了。 他要是早知道喵喵暗恋他,他早把她办了。 二三十岁的年纪,正是青春热血,他想想都心疼自个儿。 许苗心里却在想,一成年就跟他好,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她是真的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 赵承霖的房子自然都是地段位置楼层装潢一等一的好,许苗选了一套离乐团只有十来分钟车程的房子,也位于顶层,但却是个一百六左右的小平层。 许苗不喜欢太大的房子,赵承霖还是在京都的时间更多,她一个人住显得太大太空了。 但其他的几处房子都有些远,许苗刚拿了驾照,还没开车上路过,许禾和苏沁她们都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开车上下班,也只能暂时敲定了这里。 赵承霖果然第一时间让人换了一张超大的床。 大抵是床够大,所以比较容易施展开,许苗这两日刚刚缓过来一点,当晚又特不争气,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两人颇是有种不管外面世界纷纷扰扰只沉溺在两人的小甜蜜之中的放纵,赵承霖在港城这边待了一周,实在不能再把公事拖延下去,这才不得已赶回了京都。 许苗乍然和他分离,十分的舍不得。 他这边刚乘车离开,她就已经开始忍不住想他了。 尤其到了晚上,许苗一个人躺在这张大床上,就格外想念赵承霖每天晚上抱着她睡的时刻。 她辗转反侧很久都没能入睡。 干脆拿出手机打开软件开始查机票。 港城离京都并不算太远,赵承霖有时候坐飞机,有时候直接是司机开车过来的。 十一点五十还有最后一趟航班,许苗算了下时间,现在是十点半,她立刻打车去机场,需要十五分钟,只要她动作足够快,时间就还来得及。 许苗从小到大都不是个容易脑子发热冲动行事的人。 但陷入热恋之中的年轻姑娘,又有几个还能保持清醒的理智。 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从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就偷偷爱慕的人。 726 帅的移不开眼 许苗立刻订好机票,起身洗了一把脸,随便抓了抓头发,套了卫衣和牛仔裤就拎包出了门。 当她随着最后几位登机的乘客走上飞机那一瞬,许苗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但很快,她就陷入了赵承霖见到她突然出现会是什么反应的美好幻想之中。 这十来天过的真如一场梦一般,原本还陷入暗恋彻底失败的阴影之中情绪特别低落,但一转眼,自己却成了故事里被上天眷顾的女主角。 以至于,短暂的飞行结束,许苗站在京都的地界上那一瞬,还有一种恍若置身梦境的错觉。 时间已经是凌晨,许苗打给赵承霖的时候,他还在公司加班开会。 老板谈恋爱翘班了一星期,可苦了身边的下属和员工。 赵承霖年轻力壮身体好,熬夜熬的精神抖擞,赵平津前些年往死里用他,倒是将人历练成了工作狂魔。 他是精神抖擞了,身边下属助手差不多都习惯了,但公司高管一个个都要撑不住,眼瞅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董事都开始打盹了,助手就上前提醒赵承霖,真的是太晚了,还是赶紧结束会议的好。 赵承霖摆摆手让众人散了,他还有几样重要文件,预备看完再回去。 许苗到赵氏打楼下的时候,赵承霖到助手宋磊正送几人下楼回去,一眼看到许苗,不由十分意外。 赵承霖和许苗的事,他们这些身边的人,是略知道一点皮毛的。 赵承霖每次港城的业务都亲力亲为不管大小事,而每次去港城,总要去看看许苗,他们这些身边人自然是能看出一星半点的猫腻的。 而这一次,赵承霖在港城一待一周,没让一个人跟着,宋磊心思缜密人又机灵,早就咂摸出点了不对劲儿来。 往日他见了许苗都毕恭毕敬,将她当董事长夫人的亲小姨子看待,如今在见到许苗,宋磊这毕恭毕敬之下又添了几分的小心翼翼。 “许小姐,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是从港城来的吗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让司机去机场接您。” 宋磊有些过分的热情了,以至于许苗瞬间有些不自在起来。 这该不会是赵承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吧 她这突然就酒后失控和赵承霖发生了关系,是不是就显得格外的不矜持没家教 许苗耳根都有点红了,“承霖哥哥还在忙吗” “不忙不忙,我们二爷这正要下班呢,我送您上去吧。” 宋磊忙请她往专属电梯那边走,许苗跟着他过去,一直到电梯停下,整个人还不自在的很。 总觉得宋磊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 许苗有点小小的委屈,决定一会儿见了赵承霖,就找他兴师问罪。 宋磊领她到了赵承霖的办公室外,他抬手敲门,听到里面回应的声音,方才推开门。 真到了跟前,许苗却紧张了起来。 只是事已至此,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宋磊特有眼色特体贴的轻轻关了门。 “什么事儿”赵承霖忙的头都没抬。 许苗却在看到他那一瞬,整个人就被钉在了原地一般,就连视线都好似被黏住了一样,无法移开。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赵承霖西装革履忙工作的样子。 他一手夹了一支烟,另一只手娴熟快速的在键盘上敲击着什么。 黑西装敞着怀,内里衬衫领带却一丝不苟,十足十的商务精英派头。 他表情十分严肃认真,浑身都散发着难以接近的沉肃气息。 许苗觉得嗓子黏连了一般,说不出的一股焦渴之感直往上涌。 心跳的砰砰,眼前却是眩晕的。 对于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来说,三十出头事业有成的英俊男人,无疑是有着致命的性吸引力。 什么奶狗狼狗,在轻熟多金事业有成的男人跟前,根本没半点看头。 许苗半天没说话,赵承霖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喵喵” 他意外无比,立刻站起了身来。 许苗腿软的几乎无法向前,赵承霖掐了烟,推开椅子绕过长桌走过来。 许苗只觉得自己一双眼简直不知该往哪里看了。 赵承霖穿正儿八经的商务西装实在是禁欲气息浓烈到了极致。 他个子高,宽肩窄腰大长腿,高定的西装合身熨帖,衬衫尾端收在长裤里,皮带束出窄瘦精干的腰,许苗只觉得喉间的焦渴之感越来越盛。 她慌乱的想要移开视线,却又迟钝的慢了半拍。 赵承霖只觉她呆呆傻傻的模样格外可爱,不由失笑:“怎么这么傻” 他如常的伸手揉她头发,许苗只觉得一股电流就从他的掌心侵袭而来,瞬间就卷遍了她的四肢百脉。 她不敢抬头看他,他完美的不像真人,就如天神一般。 这种感觉,让她幸福的不真切,幸福到晕眩,却又从心底滋生出说不出的一抹渺小的悲伤出来。 这样的赵承霖,真的会爱许苗这样一个姑娘吗 会像她这样的深邃,永不转移吗 许苗没有办法给自己答案。 “怎么这么晚一个人跑来了”赵承霖低了头,轻捧住许苗的脸:“喵,是不是想我了,嗯” 许苗胡乱的点头,直到整个人都被他紧紧抱住:“虽然我很开心很惊喜,但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还是深更半夜的,你是存心让我不放心你。” 许苗的手臂缓缓抬起来,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又一点一点的收紧:“可是承霖哥……你刚走,我就开始想你了,我想你想的睡都睡不着,我就来了……” 赵承霖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既然来了,那就多住几天。” 比起她的冲动热烈一腔热血,他好似就云淡风轻了一些。 当然也不能指望三十二岁的男人还如毛头小子一样不稳重。 只是许苗就是觉得,心里隐隐的好似有些落差。 见到他那一刻发生的一切,和自己所想的,总是差了点什么。 他很惊喜,他一直抱着她,他满眼都是她,但许苗就是觉得不够。 而在很久以后,许苗方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 727 赔我衣服 女人的第六感就是很敏锐的,当时的赵承霖,确实很喜欢她,但若说深爱,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深爱到无法自拔。 但女孩子,却常常是最先陷进去的那一个。 赵承霖带喵喵回了自己在京都的住处。 “这里没你们女孩子用的东西,明天带你去买,先凑合用我的。” 赵承霖将她领到浴室外:“我给你拿我的浴袍。” 许苗却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喵喵” 许苗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她只是轻轻抱住赵承霖的手臂,将脸贴了上去。 “承霖哥,我是不是很冒失,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想什么呢。”赵承霖不由失笑:“只是怕你一个人晚上出门不安全。” “再说了,见面这种事,哪有让你一个姑娘家主动的。” 赵承霖俯身亲了亲她:“乖,以后想我了直接告诉我,我就算再忙,抽空看女朋友的时间还是有的。” 无疑,女朋友三个字就像是仙丹灵药。 许苗瞬间就开心了起来,抱着他的手臂直摇晃:“承霖哥,你不要换衣服……” 赵承霖闻言挑眉:“不让我换衣服” 许苗脸红红,但却很大胆:“嗯,你就穿这套西装……我喜欢看你穿西装的样子,特别帅,特别……嗯,禁欲系。” “穿西装,跟你……”赵承霖磨了磨牙,脑子里冒出一句无比烂俗的台词:这小妮子知不知道自己是在玩火 许苗脸更红了,手指攥着他的衣袖,拧来拧去,渐渐绞紧:“我就是觉得你穿这种很商务很正式的西装,认真工作的样子,特别性感……” 赵承霖很想爆一句粗口,说一句荤话,但却又怕把自己姑娘给吓到了。 只能忍了几忍,在她耳边哑声说了一句什么。 许苗脸红的滴血,但却比赵承霖想的还要大胆一些,竟没有羞的转身就跑,相反,还咬着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这倒是真的让人有点意外,但赵承霖更觉得是意外之喜。 许苗若是放不开,束手束脚的,他当然也会忍着配合她的保守。 但许苗看起来又乖又胆小,却又有这样一面,赵承霖想到两人之后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倒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喵,要不你回京都好不好你想拉琴还就继续拉,只是咱们以后就能住一起,天天见面了。” 许苗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只是她刚进乐团,团长也很看重她,一心想要好好栽培她,许苗有点不好意思说离职的事儿。 赵承霖或许也知道有些事急不来,干脆也不再提。 两人亲着亲着就倒在了沙发上,赵承霖果然没有脱身上的西装。 更甚至,只是解开了皮带扣,整个过程他身上的衣服都没少一件。 但许苗却恰恰相反。 到最后,赵承霖大约是被许苗的年轻大胆给撩的有些失控,下手就重了点。 小姑娘被欺负的有点狠,红着眼恶狠狠咬了他一口。 赵承霖餍足无比,哄着许苗在她耳边道:“我这套衣服算被你毁了,怎么赔我” 许苗脸又热又红,闻言却啐他:“你这么有钱,难道还要敲我竹杠” “那也不成,你倒是舒服了,这善后的事儿还都得我来,你怎么也要补偿我。” 许苗汗津津的偎在他怀里,手指摩挲着他西服上精致的纹路:“那我明天去公司给你送午餐好不好” 赵承霖和她这一点上倒是极有默契,“办公室play啊。” 许苗羞的没敢抬眼,却咬着牙道:“你敢我就敢。” 得,他真是小瞧了自家这姑娘了。 赵承霖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捡到宝了,一时之间又懊悔将人弄到手的太晚。 这好日子生生晚了四年才过上。 他这四年和尚一样,真不知道怎么煎熬过来的。 “成,那明天哥哥在办公室等你。” 赵承霖将身上的姑娘的拉开,目光一寸一寸滑过她的身体,许苗被他看的面红羞怯,但两人跨过这道防线后,许苗就觉得自己整个思想状态都转变了。 前几天被他看到内衣都羞的想死,现在却也能坦坦荡荡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展露自己。 赵承霖将人抱起来往浴室走:“该给我们家姑娘换新内衣了……” 许苗趴在他肩上轻咬了他一口,却又道:“那你给我买。” 赵承霖自然乐意效劳。 这个澡也洗的春色无边。 正值青春热血的小情侣,自然每次在一起都过的没羞没臊。 第二天中午许苗去公司送饭,宋磊看到她就十分机灵的把人送进办公室,然后交代秘书室的几个小姑娘,这段时间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别去打扰他们副董了。 “那是赵副董的女朋友吗” 姑娘们都很好奇,又有点酸,毕竟天天和这样的人中龙凤见面,谁又没做过几次飞上枝头的美梦呢。 宋磊老神在在瞪了她们几眼:“瞎胡说什么呢,那是赵先生的妹妹,咱们赵董的小姨子。” “那也不是亲妹妹啊,都没血缘关系呢。” “这要是真是一对儿,亲上加亲也挺好的不是。” “别胡扯了,敢议论赵先生的私事,你们有几条命” 几个秘书小姐倒是真有点怕赵承霖,都忙闭了嘴。 宋磊却也没走远,就在赵承霖办公室外不远处守着。 这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跑过来坏了他们先生的好事,他宋磊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许苗将饭盒放下,环顾赵承霖的办公室。 黑白灰的色调,大气庄重,却又不显刻板。 有时候他带着点邪气的坏,总让人忽略他的年纪。 三十出头正是男人最好的时光,但却也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 许苗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会嫁给他吗 赵承霖今日穿的仍是深色西装,只是系了一条略细一些的领带,内里搭的是他很少穿的白色衬衫。 许苗想到昨晚那套报废的西装,面颊就微微红了。 其实也就是湿了一块而已嘛。 这餐饭也是吃的心猿意马的。 赵承霖将许苗抱到办公桌上时,直接扫落了那些重要的文件和资料。 728 办公室 “今天让脱西装吗” 赵承霖在她耳边笑着调侃。 许苗抿了嘴唇眸光璀璨望着他:“不让,我还没看够。” 赵承霖不由失笑:“你真是胆子大的很啊喵喵。” 许苗环住他的腰:“你今天不会把办公桌也丢掉换一张吧” “那倒是也不必这样大张旗鼓的告诉他们咱俩在上面沤了什么吧。” 许苗抱住他脖子吃吃的笑:“那待会儿你善后。” 赵承霖轻拍了一下她:“哪次不是我善后,端茶倒水的伺候” 这倒是事实,但许苗觉得,自己就该心安理得享受女朋友的待遇。 也许是换了个陌生场所的缘故,也许是办公室这种商务严肃的场合,更让人有种极度的紧张感。 这倒是也让两人之间有了个‘明天去公司给你送午餐’的默契。 许苗离开的时候,耳根还有些红。 好在她戴了帽子和口罩,宋磊又十分的识趣,一眼都没多看她。 倒是也免除了很多的尴尬。 她从秘书办的窗子外走过,里面的人都忍不住悄悄张望打量。 “她裙子好像皱了诶……” “我刚才好像看到她耳朵有点红。” “我看着时间呢,差不多进去了两个小时……嗯,怎么说呢,我们赵副董真挺优秀的。” “你别胡说了吧,我看她年纪还小,总没这样开放吧。” “现在的小姑娘,啧,你们可不懂,胆子大着呢。” “行了行了别议论了,赵副董那性子你们还不知道,要是听到什么,咱们都得玩完。” “唉,真不知道自己差在哪儿了。” “都是命,都是命,乖了,工作吧。” 确实,都是命,那些又帅又深情体力好还多金的男人,该有多好的命才能被遇上。 而有些人,生下来就有了这一切。 看看人家这位赵董的小姨子,借着自己姐姐的光,还不是早早就把金龟婿钓到怀里了 这姐妹俩还真是让人羡慕不来。 赵董的夫人也就罢了,到底还有个底蕴深厚财力丰厚的娘家。 不管过去如何,嫁到赵家也算门当户对了, 这二小姐……说起来,出身还不如她们这些人呢。 所谓的一些豪门密事其实都算不上什么秘密。 毕竟这世上流传最广传播最快的就是名人八卦和豪门秘闻。 早些年赵平津和许禾的事儿也是满城风雨,许禾和许苗的关系,也没有刻意的遮掩,知道些皮毛的也大有人在。 因此如今许苗和赵承霖走的近,当然就招来了有些人的不愉快。 毕竟赵承霖怎么说也只是赵家的私生子,虽然现在有了赵家二少爷的身份,但还是不能和赵平津比拟的。 所以他的婚事,盯着的人就特别多。 有些京都二三流的世家,也敢肖想几分的。 如今忽然冒出来个许苗,当然多的是人不服气。 怎么,这天底下的好事都要你们许家两姐妹给占尽了啊。 肥水不流外人田也不是这样的啊。 多多少少有些过于贪心了吧。 若说是亲妹妹倒又情有可原一些,偏生出身也太普通了一点,还是个父死母疯的孤女。 也有些人以为,这可能是赵平津故意打压这个弟弟的呢。 毕竟,若是将来真的娶了这样一位太太,那赵承霖可就完完全全捏在他手里了。 许苗没想到自己来了公司一趟,就招来了这样的满城风雨。 而赵平津虽然远在南方,但整个赵氏还在他的掌控之中,所以他很快就知晓了这些事。 当初许苗年纪还小,在港城念书时,赵承霖意图报复接近许苗…… 这虽然已经是陈年往事,赵平津也早已淡忘。 但如今听得许苗和赵承霖忽然走的这样近,赵平津第一个想法就是,赵承霖这家伙想玩什么幺蛾子了 又故技重施从许苗下手了 不是同胞所生的兄弟,就是有这一点不好。 赵平津这些年虽然重用且信任赵承霖,但两人到底不是一个母亲所生。 且赵承霖的母亲当年死的还挺惨。 赵平津对他存着那么一二分的提防和防备,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毕竟亲生兄弟都有兄弟阋墙的可能,亲父子还闹的反目成仇呢,赵平津是心有余悸的。 但如今许禾腿疾发作,没有痊愈的迹象。 他实在也腾不出心思和精力来管赵承霖的事儿。 只是事情牵扯到许苗,赵平津知道许禾和许苗的姐妹感情很深。 因此就有些犯难。 若是赵承霖真是别有用心的话,那他自然要及早出手干涉。 但若是……两人之间真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名的情愫的话。 赵平津觉得这倒不是一件坏事,就是不知道许禾怎么想,许禾又能不能接受。 这要是给许禾知道,赵承霖从许苗七八岁时就盯上了人家,许禾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 赵平津左右为难,这样纠结了几日,干脆选择给赵承霖打电话,直接挑明了问他到底什么想法。 赵承霖一开始没承认。 毕竟他们家小姑娘之前特意交代他的,两人暂时不公开,维持地下恋情。 可他这咬死了不承认的态度,却直接激怒了赵平津。 “赵承霖,你要是和十来年前一样的想法,那我劝你趁早收手,你有什么不满意或者又发疯想报仇,冲我这个大哥来就行,但你要是抱着玩玩儿的态度去撩拨人家小姑娘,赵承霖,我丑话先说前面,你知道你嫂子跟许苗的感情,你也知道,在我心里谁是最重要的,你要是让禾儿不痛快,我敢保证,你余下几十年都别想痛快!” 赵承霖简直是冤死了。 “哥,不是我不承认,也不是我玩弄感情,是喵喵不让我公开,说是暂时维持地下恋情。” “你和喵喵确定关系了” “是。” “你招惹她的” “她暗恋我在先……” 赵平津想,要是赵承霖这会儿在他跟前,他真想给这厚颜无耻的家伙一巴掌。 “你俩差了十岁,赵承霖!你不招惹她,她好好儿的会暗恋一个年纪能当她叔叔的男人” 729 没想过结婚 “那我也没辙,她从小就暗恋我……她自个儿承认的。” 赵承霖颇有些得意洋洋,赵平津听的一阵一阵额角隐隐生疼。 “行,我不管之前这些事,总之我只问你一句,你怎么看待你和喵喵的事,你心里到底什么打算,是就一时好玩和人姑娘谈谈恋爱,还是奔着结婚去的。” 赵承霖闻言却敛了笑意,他把玩着手里那只钢笔,好一会儿才道:“这也得看她怎么想。” “赵承霖!我现在是在问你的想法。” “说真的,哥,我真不知道,结婚的事,我还从没想过,我就挺喜欢她的,从很早就喜欢了,也愿意跟她谈,但其他的,以后的那些事,我真没考虑过。” “赵承霖,你现在是三十二岁,不是二十三岁,婚姻大事也该考虑了。” “我能说,我根本不相信什么婚姻不婚姻的吗” 赵承霖轻笑了一声:“行了哥,你好好陪嫂子,我和喵喵的事,我们自己会考虑的,你就别操心了。” “总之……你别伤害人小姑娘。” “怎么就我伤害她了也有可能她伤我呢。” “满嘴胡扯,喵喵那样乖的姑娘,怎么可能伤你也只有你欺负人的份儿。” 说到这里,赵平津忽然想到什么,立刻问道:“承霖,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全垒打。” 赵平津:“……” 这也真忒快了一点。 但想想赵承霖都三十二的光棍了,好似也情有可原。 再说了,小情侣之间的事,外人也实在不好干涉。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赵平津直接挂了电话。 这种男女之间的事儿,他就算是当大哥的,也不能插手太过。 只是,如何告诉许禾,许禾又能不能接受,实在是让赵平津为难的不行。 而这边赵承霖挂了电话之后,却也有些心事重重。 他大哥都知道了,想必许禾那边也瞒不住太久。 对于公开还是地下恋情,其实赵承霖并不怎么在意。 当初许苗说暂时不公开的时候,他也没觉得算什么问题。 但如今赵平津这个电话打来,赵承霖却觉得,当初许苗的决定算是很有先见之明了。 说真的,他还真是没想过太久远的事儿。 更何况,本来是他和许苗两个人你侬我侬的谈恋爱呢,这闹到家里人跟前之后,有些东西好像就变了味儿。 爱情这种东西一旦掺杂上责任感啊,忠诚度啊之类的东西,好像就变了一种味儿。 赵承霖大约也是这一刻方才忽然意识到。 他根本就没有结婚这个打算。 而且,他也根本不相信婚姻这种东西。 但是许苗呢 如果许苗想结婚,想要他给一个家呢。 赵承霖攥着手中的钢笔,眸色渐渐沉凝了下来。 说真的他这想法是挺渣的,只想享受无拘无束放纵肆意的恋爱。 却并不想走入婚姻的围城。 但许苗不是别人。 他也不可能,在腻了觉得无趣了之后,可以心安理得的分手一拍两散。 事儿难就难在了这里。 赵承霖想,也许一开始,真不该去招惹她。 如今看着许苗的状态,正是最上头的时候。 也许,过一些时间,慢慢的,她的热情也会褪去了。 那么将来,就算真的要分开的时候,她也不会太过受伤。 他这辈子,大约是不会结婚的,两人这事儿,也就注定了不会有结果。 也只能尽他所能,不要伤许苗太多。 晚上两人见面的时候,赵承霖就对许苗说了赵平津打电话的事儿。 姑娘当时脸就吓白了;“姐,姐夫知道了那我姐……” “你姐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要不然你早接到她电话了。” 赵承霖拿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先吃饭,天大的事儿,吃完饭再说。” 许苗却没有一点胃口了。 许禾在她心里太重要了,说真的,就算是现在她爱赵承霖爱的沉迷发疯。 但让许苗选的话,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许禾。 “承霖哥,你说我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她现在身体还不好……” 许苗忧心忡忡,咬着嘴唇纠结半天,对赵承霖说了一句:“要不我给姐夫打个电话,就说是乌龙,其实女主角另有别人,你拿我挡枪的咱们俩根本没关系……” 赵承霖的眸色就冷了下来。 他在那里深情款款的想了半天怎么不伤害到她。 她倒好,其实压根也没把他怎么当回事。 在她心里,就算十个赵承霖加起来,也没她姐姐一条腿重要。 赵承霖想到这些,倒是气笑了。 也挺好的,既然如此,那将来他也就没什么好顾虑担忧的了。 “怕是不大可能了。” “为什么啊” “我都承认了,而且你姐夫也知道,咱们俩已经同居了。” 许苗的脸彻底白了。 她怔愣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许苗,你都二十二了,也不是小孩子,谈恋爱和男友发生关系同居,都是很正常的事儿,不用这么害怕。” “我就是担心我姐。” “担心什么担心她不让你谈恋爱,还是担心,谈恋爱的对象是我” 许苗没敢吭声。 她确实是担心的第二点。 赵承霖看她表情就知道答案,不由自嘲笑了一声:“我吃好了,你自己吃吧。” 他说完直接起身结账离开了餐厅。 许苗怔怔然坐在那里,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能理解赵承霖生气的点。 一开始她选择地下恋情,他也一口答应了。 如今家里人都知道了,她还想继续瞒着,或者撒谎。 许苗年轻稚嫩,想事情简单,遇到事儿本能的就是赶紧逃避。 但这对于赵承霖来说,确实不公平。 她缓缓站起身,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给姐姐打电话摊牌。 赵承霖站在车边抽完了几支烟,这股子气才稍稍的平复了一些。 许苗才多大,他比人大了十岁呢,至于跟她这样斤斤计较 姑娘家脸皮薄,跟男人发生关系同居也不是小事,她一时半会儿怕姐姐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730 他一个人的世界 赵承霖自己把自己给劝好了,就准备回去找许苗。 许苗正跟许禾打电话呢,完全没看到赵承霖过来。 “姐,你要是觉得我不争气,你就骂我吧……” 许苗一五一十的坦白完,就乖乖的等着许禾怪责她。 许禾最初确实觉得很意外,但听许苗说到她和赵承霖已经确定关系,且已经跨过了那一步。 她再怎样的震惊意外,也只能劝自己接受。 好在赵承霖这些年的表现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就连赵平津也说,赵承霖其实很拎得清,也分得清是非对错。 上辈人之间的恩怨,说起来就算是再狗血再不堪,和他们两兄弟也算是没什么瓜葛。 因此两个人都很清醒,这些年兄弟之间其实算得上和睦。 赵平津又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小人。 他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就赵承霖这一个异母的兄弟,赵承霖能力手段都是上乘。 且赵平津看得出来,赵承霖头脑很清醒,当断就断,该放就放,不是个与陈年旧事纠缠不清的性子。 当初在缅国,赵承霖果断和他小姨决裂,也算是给自己谋了一条新的出路。 他也就大胆的用了他,好在这些年,赵承霖争气,没让人失望过。 许禾看得出来,赵承霖这个人没什么私心,他也没有过多的贪欲。 在赵氏干出了业绩,也从未想过要争抢什么。 当然赵平津给他的,他都坦然受之,除此之外,他绝不会开口为自己谋利。 许苗和他既然跨过了这道线,如今许禾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叮嘱妹妹,就算是恋爱,也不能一股脑的陷进去。 她当年学业几次中断,后来嫁人生子,从小到大的梦想,接连破碎,好在人生终究获得了另外的圆满和幸福。 但就算如此,许禾偶尔想起往事,也会有浅浅的遗憾。 但人生自来就是如此,有舍才有得。 许苗听着姐姐的叮嘱,眼眶早已湿润,但开口时音调却是故作的轻松随意:“姐姐,你就别为我担心了嘛,我就是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马上就要嫁人了,谁年轻时没谈过几次分分合合的恋爱啊。” “我知道,知道你是担心我,怕我陷得太深受伤害……你就放心好啦,在我心里呀,排第一的永远是你,排第二的是我的宝贝小提琴,男朋友还不知道排第几呢,没有那么重要的。” “再说啦,我才二十二岁,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结婚嫁人的事,而且,我可能现在喜欢他,过些日子就喜欢别人了呢,你就不要紧张成这样子嘛。” 许苗抱着手机撒娇,浑然不知道赵承霖就站在不远处,将她这些轻佻随意的话语,全都听入了耳中去。 “姐姐,我可不是恋爱脑……谈个恋爱就把家人事业全都抛在脑后了,恋爱再重要,也没有家人重要啊,你就好好养病,别担心我啦,等过段时间我休假了就去看你……” “姐……你在胡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怀孕嘛,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姐……” 赵承霖转过身,悄无声息的走回了车子边。 他靠在车门上,点了一支烟。 原来天大地大,看似包容万物,但他赵承霖,却还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而已。 也许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拥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把他排在第一位,视他为最重要最重要那个人的姑娘。 他摇摇头,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自己人生的不圆满,都是他个人的命数,何必要强求别人来补给他一份圆满。 许苗也算是个孤儿,自小和她姐姐相依为命,她将姐姐看的最重,无可指摘。 就如从前在缅国时,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他的小姨言欢一样。 而那时,他也理所当然可笑的认为,在言欢的心里,他也是最重要的无可取代的。 虽然最后,他自己打了脸,但赵承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不会因为后来言欢的那些疯魔举止自私行为,就将她从前对自己的好全都抹去了。 在他的心里,言欢仍是很重要的人,只是,不会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赵承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可怜虫。 放眼京都过去,没有哪家的私生子有他的日子过的舒服了。 遇到赵平津这样一位大哥,已然是幸事。 赵承霖很清楚,就冲着自己这私生子的身份,赵平津就算是暗地里买凶杀了他,京都众人都不会指摘他半句。 但赵平津却一手扶持着他,走到了今日。 他倒是也想明白了,他这样的人,若是还要贪心更多,那就会遭报应的。 看来和赵平津电话里那一句话,倒是说中了。 谁伤害谁,还真是不一定呢。 赵承霖看着许苗向他走来。 她冲他笑的格外烂漫天真。 赵承霖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三十二岁了,但许苗才刚二十二岁,刚出了大学校门,进了乐团这样相对来说简单很多的工作环境。 她仍是无忧无虑心不定的年纪。 其实她和许禾说的那些话,没有一丁点的错处。 年轻小姑娘哪有谈次恋爱就要结婚嫁人的 自己虚长人家十岁,怎么就连这点包容的心都没有。 她的世界本来就该斑斓多彩,多姿多态,赵承霖,你自己不是个正常人,难道就要让许苗也跟着你陪葬吗她这样清醒,没有一股脑的陷入这段恋爱,其实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他掐了烟,走过去,伸开手臂抱住了许苗。 “承霖哥……” “刚才,是我不好,没有考虑你的心情,直接给你甩了脸子走人,喵喵,你别怪你承霖哥,他这人我行我素惯了……还没学会疼女朋友呢。” 许苗忽然有些想哭。 她一点一点抱紧了赵承霖,将脸埋在了他胸口:“承霖哥,是我不好,我不该扯什么地下恋情,咱们俩谈恋爱,坦坦荡荡的,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我都和我姐姐说了,姐姐并没有骂我,承霖哥,我们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 731 不舍 赵承霖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吃饱吧,还想吃什么,带你去。” “不想吃,想回家,就想和你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也行。” “你行我可不行。”赵承霖故意逗她笑:“过几天女朋友要回去上班,我就要当和尚了,这几天怎么也得连本带利的先赚回来。” 许苗果然被他逗笑了:“那你不能去港城找我吗” “就算我隔三差五就去,那也不是天天都能见啊。” 许苗心里说不出的甜:“我有空也可以回来看你。” “舍不得让女朋友两地奔波。” 赵承霖低头亲亲她,许苗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脖子:“等我回去后,就往京都这边的乐团发简历……” 赵承霖却笑了笑:“这个不着急,毕竟你很喜欢那份工作是不是” 这却也是事实,因为长辈们都很器重她,领导也重用,同事相处的也很好,除了那个林姿总针对她之外。 这份工作是真的没什么可挑剔的。 更重要的是,许苗这些年都在港城,那是她最熟悉亲近的城市,她已经很适应了。 而且她考进去的那个乐团,也是港城最好的交响乐团。 “港城京都又不算太远,不过是路上奔波一点而已,别想太多。” “嗯,那现在,就先辛苦你了……” “谈恋爱还要怕辛苦啊。” 赵承霖捏了捏许苗的脸:“上车吧。” 许苗不日就要回港城去,乐团那边也不好长时间的请假。 虽然她的琴寄送国外维修,但也不代表着人也要跟着清闲下来。 备用的琴也可以练习,演出。 她到底是新人,再者说,许苗也不是那种搞特殊的性格。 明日下午就要飞回港城,赵承霖这边也正忙,明日上午还有个会必须要开,两人大抵也就中午吃个饭就要分开了。 因此这个晚上就显得格外弥足珍贵一些。 事后许苗窝在赵承霖怀里昏昏欲睡的时候,赵承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看一眼号码,没有接,直接调了飞行模式。 许苗都要睡着了,迷迷瞪瞪的问:“谁啊。” “无关紧要的人,乖,睡吧,明天我还要早起。” 赵承霖摸了摸她的发顶,许苗抱着他的腰,找了个最舒服的睡姿,真如她的小名一般,像个乖巧的奶猫。 姑娘软嘟嘟的,像个小火炉,抱起来格外的舒服。 以至于赵承霖都不免怅惘,这要是许苗走了,他晚上怕是要孤枕难眠了。 第二天中午一起吃了午饭,赵承霖就送许苗去了机场。 她虽然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但却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和自己喜欢的人谈恋爱。 许苗非常非常的不舍,以至于最后进安检的时候还哭了鼻子。 赵承霖哄了她好一会儿,许苗才红着眼对他挥挥手离开。 直到彻底看不到许苗的身影,赵承霖方才离开。 回公司的路上,他接到了徐磊的电话。 徐磊和周颖都是他之前国外念书时认识的留学生。 回国后他们三个算是偶尔还有联系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徐磊,有事儿” “承霖,你这会儿能来一趟人民医院吗周颖刚做完手术……” 赵承霖蓦地想起昨晚半夜周颖打来的那个电话。 他没接,也没回,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周颖怎么了” “好像是这些天连着加班,又有应酬,昨天半夜急性阑尾炎发作,疼的人都昏死了过去……” “人民医院是吧,我这会儿过去。” 赵承霖挂了电话,前面路口调转车头,往人民医院方向而去。 周颖国内没有什么亲人了,其实当年她选择回国,赵承霖也是觉得有点意外的。 因为周颖的家人在她出国读书后,都陆续移民外国,也就几个远亲还在国内定居。 她按理说毕业后是该留在国外定居工作的。 当时赵承霖毕业回国,随口问过她,却没想到周颖也要回国。 他们是同学,周颖又能力出众,且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据说之前还有过一任女朋友。 大约是因为这个缘故,一向不怎么搭理女生的赵承霖才和周颖成了朋友。 既然她想要回国发展,赵承霖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将她挖了过来。 而这些年周颖也确实没辜负他的重用,在赵氏做的很不错,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了。 因此,于情于理,赵承霖都得去医院看她。 不管是上司对得力的下属,还是出于朋友的关系,赵承霖觉得自己都应该去。 他在医院旁边的的店里买了鲜花和果篮。 到了周颖所在的病房时,徐磊正好有事走了。 护工大约是出去准备餐点了,房间里就周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着。 赵承霖推门进去,周颖虚弱的睁开眼,看到是他,明显的有点意外,“赵先生……” 赵承霖将花束和果篮放下,走到床边。 周颖挣扎着想起身,赵承霖赶紧按住了她:“你就好好躺着吧,好好休养,公司那边的事儿这些天别操心了,我给你放半个月的假,你安心养病就行。” “不用这么久的,一周我就能回去上班了……” “周颖,你到底是个女人,不用这么逞强。” “我负责的几个项目正在最关键的时期,我实在是不放心。” “行了,我会让人盯着的,你就别想工作的事了。” 赵承霖望着虚弱苍白的周颖,忽然也有些自责。 这些年,他确实重用周颖,但却常常忽略了她也是个女人。 有时候他简直都将周颖当男人用了。 她性子也内敛,交给她的事儿,就算再难再复杂,她都能漂漂亮亮的完成。 虽然说能者多劳,但女人和男人到底还是不一样,赵承霖就决定,以后也得给周颖减减负。 “好吧,那我听您的。” 周颖无疑是个很让人喜欢的下属,不管她自己多能干,永远都是听话顺从摆在第一位。 “行,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赵承霖看了人,就要离开,周颖却忽然叫住了他:“那个,昨晚真的很抱歉,我当时疼的失去意识了,不知怎么就拨了你的电话……” 732 异想 赵承霖根本没在意:“这有什么,你在京都也没其他亲人朋友,有什么事找我这个老同学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昨晚我有事没接你电话,我心里也挺愧疚的,好在你人没大碍,我这心也就放下了。” “我就是怕给您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您现在有女朋友……” 赵承霖闻言就笑了:“连你都知道了” “嗯,公司里几乎都传开了,许小姐特别可爱,又年轻又漂亮。” 周颖由衷的夸赞,赵承霖眼底的温柔和蜜意根本掩饰不住:“小丫头年纪还小,确实很可爱。” 周颖望着他,笑着轻问:“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儿,可见,你很喜欢她吧。” 赵承霖点头承认:“对,我确实很喜欢她,确切的说,喜欢她好多年了,可算盼到她长大了。” “那真要说声恭喜了啊,看来,我很快就能吃到你们的喜酒了。” “再说吧。”赵承霖并不喜欢对旁人说太多自己和喵喵的事。 周颖看着他转身离开。 门关上那一瞬,她忽然脱力了一般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哪怕闭着眼,但方才赵承霖那说到许苗时温柔甜蜜的表情,还是让周颖觉得心底刺痛无比。 或许,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他有多在意多喜欢那个女孩儿吧。 才会在旁人提起她时,连眼底的情绪都变的柔软无比。 周颖想起在国外的那些时光。 他们聚会喝了酒后,彼此曾畅谈过将来人生。 她记得很清楚,赵承霖亲口说过,他不可能结婚,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婚姻。 周颖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她见过很多女人追求赵承霖,无功而返不说,更是从此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赵承霖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绅士,他对于女人的拒绝都是冰冷而又彻底,毫无转圜余地的。 那时候二十来岁的他,也曾爱玩过,花天酒地过。 周颖看着他和那些女人一夜情缘,转脸抛掷脑后就如陌路。 也看到过恋慕他的女人哭的撕心裂肺闹着要自杀,但他冷眼旁观连一句安抚的话都不肯说。 她清醒的意识到,她若是想要和赵承霖保持着如今这样略微亲近的关系,那么她就必须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正。 所以,在他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者后,周颖也十分坚定的表了态。 更甚至她还说,自己只想好好工作,对于情情爱爱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果然,或许是因为知晓她不会有别样的心思,那些年,他身边唯一的女性朋友,只有她一个人。 后来他们回国,她将长头发剪短,笑着对他玩笑道:“以后,我就把自己嫁给工作和事业了。” 这些年在赵氏,赵承霖好似也渐渐忘记了,她周颖也是个女人,也有柔软脆弱的时候。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意义,究竟值不值得。 她甚至想,赵承霖一辈子不结婚没有恋人,她也如此,他们算不算是另外一种相伴一生 但她却没有想过,赵承霖会在三十二岁这一年,陷入了热恋。 那个女孩儿的身份又这样的特殊,赵承霖也许就必须要担起责任,娶了那个姑娘。 周颖无法形容此刻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种感受。 她清醒的知道,赵承霖没有任何错,因为他们之间本来就只是朋友。 赵承霖也从未有过任何暧昧越轨之举。 她的心事,更是没有第二人知道。 这些年,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以这种方式留在赵承霖身边的。 周颖痛苦的发现,事到如今,这一切也只能自己吞咽腹中,连倾诉和发泄的地方都没有。 但她却又清楚知晓,赵承霖没有任何错,许苗也没有任何错,要错,也只能是她周颖一个人的错,她不该爱上一个对自己毫无感觉的男人。 这些痛苦和折磨,全都是咎由自取。 但感情本来就难以自控,谁又能说得清楚。 …… 许苗回到港城后,前两次排练还有些不在状态。 毕竟刚刚陷入蜜恋中的年轻女孩儿,正是爱情大过天的时候。 但许苗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许禾之前反复叮嘱过她,不管怎样,都不能放弃自己的爱好和喜欢的事业。 许苗记得很牢。 所以她就逼着自己静下心来,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了练琴上。 备用的小提琴还需要磨合两天,一个月后有一场很重要的大型演出,是欢迎外国贵宾莅临港城的音乐会,这也是许苗进入乐团后的第一次大型演出,她很重视。 而林姿也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出错,好把她顶下去。 许苗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以至于赵承霖期间两次来港城,两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也就晚上能好好亲热亲热。 赵承霖本身更忙,赵平津现在留在南方陪许禾养病,赵氏除非大事需要他决断,其他的一应事务都压在了赵承霖身上。 原本周颖要休假半个月的,到第九天的时候赵承霖就把她给叫回了公司。 这些年两人合作默契,周颖确实极其能干,她一回来,赵承霖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周颖术后还没调理好,赵承霖就在公司给她弄了间独立的办公室休息室。 周颖的小助理私下就笑嘻嘻和周颖嘀咕:“颖姐,我怎么感觉赵副董对你好好啊。” “别胡扯。” 小助理吐吐舌头:“反正我看在公司里,赵副董只和你说话,其他女同事,他基本看都不看一眼的,也不怎么搭理。” “行了,忙你的去,别乱说,我们都认识十来年了,是老朋友了。” “颖姐,正是因为你们认识太久了,所以很多问题你们意识不到啊。” 周颖倒是有些好奇了:“怎么说” “因为太习惯,太寻常,所以觉察不到对方的重要性,言情里不都是这样的套路吗,男主角直到女主角离开以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早已离不开女主角了……” 小助理年纪轻,沉迷总裁文,想法总是和常人不太一样。 周颖也怔了怔,会是……这样吗 733 救急 “颖姐,要我说,你现在如果突然离开的话,说不定赵副董就会发现,他根本也离不开你……” 周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了。 会是这样吗 也许他的离不开,只是因为她工作能力实在出众,又值得他百分百信赖的缘故呢。 周颖并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女人,小助理的话,也只是在她心里略微起了一点波澜而已。 但周颖在有一次去找赵承霖汇报工作的时候,还是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自己现在有了想要离职休整一两年的想法。 赵承霖闻言确实有些诧异,但却笑着说了一句:“你这些年确实是辛苦,要是真的想休息的话,手里项目完成后,就去好好休假,公司职位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想回来都可以。” 周颖无疑是有点失望的。 赵承霖对她的态度,完完全全就是对一个能干得力值得信任的下属的态度。 “不过现在离了你可不行啊,至少把今年坚持完。”赵承霖一边回复邮件,一边抬头看了周颖一眼。 周颖看着面前那张脸,有十年了吧。 不,也许比十年还要更久一些。 当年在异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是那样的年轻而又桀骜不驯,而如今的他西装革履成熟内敛,早已不是昔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可不管是哪一种他,什么样的他,在她心里,都完美的让她心动。 这十年,压制着自己的所有情感,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周颖很清楚,有些话说出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她可能连只是这样远远看着她的机会,都会彻底失去。 但,一辈子,都不吐露分毫吗 “其实,我是有一个想法……” 周颖忽然开了口,她定定望着赵承霖:“我父母身体不大好,他们仍盼着我能嫁人,有个家有个孩子,以前年轻,对于这些事根本不屑一顾,但现在看到年迈的父母,心里却也免不了想要妥协了……” 赵承霖好似有些意外,但很快却又表示理解的点头。 “其实很正常,人随着年纪的增长,一些想法都是会改变的。” “那你呢,我记得之前我们一群同学去多伦多玩,你曾说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因为你不相信婚姻这种东西,那你现在这种想法改变了吗” 赵承霖眸光渐渐落在远处。 在周颖问出这一句之后,他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苗。 如果,将来他的妻子是许苗呢。 他想象着许苗穿白色婚纱的模样。 想象着,他们在婚书上写下自己名字的画面。 他好像,并不是那样的抗拒与排斥。 “暂时,我也说不清楚,但将来……谁知道呢,你不也是如此,曾经还信誓旦旦要单身一辈子,也交往过女生朋友,现在还不是有了结婚的打算” 赵承霖一如他们之前相处时那般,是亲近的朋友之间的口吻。 周颖也笑:“许小姐很可爱,怨不得你会动摇自己原本的想法。” 赵承霖一笑,岔开话题:“你是打算在京都找个对象,还是让你父母那边给你介绍” 周颖微微垂了眼眸:“都无所谓,若是在京都遇到合适的人,自然更好。” “成,我帮你留意着,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若是嫁到京都,定居在这里,那就最好不过了。” 赵承霖这话是一腔好意,但周颖却觉得心尖有点刺痛。 她强忍着难受,笑道:“你给我介绍的,自然都是人中龙凤,我怕我配不上人家。” “你这么优秀,怕是那些男人配不上你才是。” 赵承霖觉得,周颖这样的女人,嫁给谁都是很旺夫的。 他在京都朋友极少,但认识的人还是挺多的。 周颖嫁到京都,赵承霖就觉得,于公来说,这是一件极好的事。 他这边也就留了心,筛选了几个各方面条件都还挺合适的,名片推给了周颖,让她自己选。 而赵承霖,却是腾出了三天的时间,飞到港城去看许苗的第一次大型演出了。 他还给许苗准备了一份礼物。 就是许苗用惯的那把琴的琴行最贵最好的一把定制小提琴。 赵承霖想的很简单,许苗喜欢小提琴,每日都要练琴的。 她之前用的是许禾和赵平津送的那一把,那以后用他送的这把,每次练琴的时候就自然而然想起他了。 但赵承霖却没想到,这次他准备的礼物,却帮了许苗大忙。 赵承霖陪她在后台准备,临上场前三十分钟的时候,许苗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琴,她习惯性的拨弄了一下琴弦,孰料琴弦竟然崩断了。 看起来完好无损的琴弦,被人有意做了手脚,这要是没有及时发现,等到上台时,怕是琴弓刚放上去,琴弦就会立刻崩断,到时候,丢丑的不是许苗一个人,而是整个乐团。 而整个乐团从领导到前辈再到每一个参与其中的同事,都会怪责许苗。 大家准备了这么久,这么盛大的演出却被她上去就搞砸了,就算她再无辜,也会被众人迁怒。 许苗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她的琴还在国外修,这把本来就是备用琴,远远比不上她用惯的那一把,之前整整磨合了两天的。 现在团里虽然还有备用琴,但比这把坏掉的还要差劲一点。 每个琴手都有自己的用琴习惯,许苗平日里也是自己调音的。 这会儿就算有琴,哪里还来得及重新调适然后上手呢。 大家都急的不行,林姿远远站在一边,马上就要上场了,许苗这会儿心态大约也崩了。 她是唯一的b角名,许苗若是废了,自然该她上场顶替。 这一次她定然是要一鸣惊人拿下a角色,她要让许苗回到这个替补的位置上来,再也别想回去。 许苗急的直哭,赵承霖忽然想到了自己准备的那把琴。 出自同一个琴行,同一位大师之手,只是更贵一点,想来许苗会更容易上手吧。 赵承霖立时让人把琴拿了过来。 许苗看着琴盒和琴盒上的logo,吃惊不已:“这是我的琴” 734 让他疯狂 “不是你那把,是我后来又给你定制的,但是和你的琴出自同一位大师之手,你要不要试一试,应该会很衬手。” 许苗含泪看了赵承霖一眼,想要说什么,但赵承霖握了握她手:“先看看琴。” 许苗立刻打开琴盒取了琴出来。 她快速的调了一下音,深呼吸了三次,这才将琴弓举起,缓缓搭在了琴弦上。 熟悉的手感,熟悉的音质,甚至比她用惯的那一把琴音色还要好一些。 许苗很快就适应了,因为这把新的琴,和她用惯的那一把出自同一位大师级工匠,所以她很快就上了手。 小优开心的不得了,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乐团是一个团体,平日里就算有点竞争,但到了重要的节点,众人的心还是齐的。 那唯一不高兴的人,就是林姿。 她缓缓退到最隐蔽的角落里。 最开始她还眸色沉沉望着许苗,但最后,她的视线都被赵承霖吸引了。 许苗身边这个男人,据说是她的男朋友。 但这周身的气度和矜贵的气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男人绝对出身斐然。 许苗这样的毛丫头,怎么可能交往到这样的男朋友 说不定,只是人家一时新鲜养的金丝雀而已。 林姿不觉得自己不如许苗。 相反,许苗这种清汤寡水的小白菜,在林姿眼里,根本不够看。 但她就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乐团里的大多数人都喜欢许苗,就连团长也更器重许苗。 她承认许苗小提琴上是比她稍稍技艺高了一筹。 但其他方面,林姿觉得自己都盖过了许苗。 乐团众人等待登场,很快后台就空了大半。 作为替补的b角,林姿现在不用登台,但却也暂时不能离场,毕竟要以备不时之需。 她的目光开始追着赵承霖移动。 许苗要登台,赵承霖也该去观众席落座。 他走过来时,林姿故意装作没看到他,没有及时让路。 后台本就过道狭窄,赵承霖就站定脚步,声音淡淡:“借过。” 林姿像是才看到他,眸光流转间,笑意潋滟:“不好意思……” 她抬手撩发,微微闪身,还未凹出最窈窕身段,赵承霖已然目不斜视的大步走过。 林姿的手僵硬半空,怔怔然看着男人大步离开。 她就仿佛是一团最轻贱的空气一般,连半点涟漪都未曾撩起。 林姿自持美貌,从小到大追求者亦是不知凡几。 还从未有人这样忽略她无视她。 林姿觉得自己大概是和许苗八字相克。 怎么许苗进了这个乐团之后,她就万事不顺呢。 赵承霖哪里知道自己就是路过,就惹出了这样一场眉眼官司。 此时演出已经开始,他正专注望着台上的许苗。 这还是第一次看她参加如此大型且正式的演出。 许苗和乐团的人穿的统一颜色的简约礼服,她的是黑色一字领的缎面长裙,一头长发绾了一个低低的发髻,颅顶生的高,后脑勺又饱满,一丝刘海都不留,就十分的考验脸型。 许苗是巴掌大的小脸,但却又不是那种尖细的瓜子脸,下颌处稍有些圆团团的,就带出了点点的稚气,但这身装束却又大方得体的轻熟。 和往日里的那个小女孩形象就有些抽离,让人没办法将此时台上闪闪发光的姑娘跟生活里那个小可爱联系在一起。 她已然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之中。 怨不得人都说,认真工作的人总是美丽的。 在赵承霖看来也是如此,此时的许苗,无疑是闪闪发光的星星一般。 他很为她骄傲。 掌声响起时,赵承霖也跟随众人一起卖力鼓掌。 许苗放下琴,第一时间目光投向观众席。 她一眼看到了第一排正中央的赵承霖,忍不住冲他璀璨一笑。 笑意里却又透出几分羞赧,毕竟是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表演,这可是初体验。 但从赵承霖的神情来看,许苗知道,自己今晚应该是发挥的很不错。 晚上的宴会许苗没有参加。 她和赵承霖已经好久未见,而他们相聚的时光又少,她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今晚,最要感谢的就是你,还有你送来的琴……” 许苗刚上车,就直接扑到赵承霖怀中,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她现在挺不知羞的,当着他司机的面都这样大胆。 “那要怎么感谢” 赵承霖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膝上,顺手降下了车内的隔板。 许苗抱紧他,轻轻亲他凸起的喉结:“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反正我都听你的。” 那个晚上有多香艳,多疯狂 赵承霖很久以后都还会常常想起那春色眷浓的夜晚。 她是胆小与疯狂的矛盾体,是保守与放纵的矛盾体,她羞怯却又狂浪,纯真却又真诚的臣服于自己的欲望。 总之一切的一切,组成了让他发狂而又沉沦的因子。 “喵,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废了,我哥还得找别人来收拾赵氏这一摊子……” 赵承霖爱不释手的一遍一遍亲吻着许苗,在她耳边轻喃。 这颗原本青涩的小果子,是被他亲手浇灌成熟,长成如今这般让人垂涎欲滴的模样。 赵承霖从前还有些不大能理解,赵平津怎么就把重心给转移到了许禾身上去,现在轮到自己,也真的很想从此君王不早朝。 “那可不行,我姐姐身体不好,姐夫要陪着她呢,你得好好工作,不能让姐姐姐夫操心。” 许苗双臂软软勾住他的颈子:“你乖嘛,我补偿你。” “你这是补偿我,还是要我命呢” 也幸好赵承霖这身子底子摆在这儿,他也算是天赋异禀的一个,要不然就许苗这妖精,早晚把他弄死的快。 他就没见过哪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像她这样又害羞又大胆的。 想到方才床笫之间她那些让他都咂舌的浑话,赵承霖就生了疑:“你刚才……那些都是从哪学来的我琢磨着,我可没教过你。” 许苗闻言就脸红了,不过她可不会承认她是追,然后加群看了小h文,她那些花样儿和浑话,都是跟那无良作者学的。 735 只要眼前的快乐 “以前大学时,宿舍里女生偷偷看小电影,我也跟着看了一点点……” 许苗准备胡乱搪塞过去,赵承霖才不信她这些鬼话。 他又不是没看过小电影,那里面的台词可没她这样丰富多彩又让人脸热心跳。 是,连他听了都受不了的尺度。 “少用这些话来骗我,赶紧给哥哥从实招来。” “上看到的……” “什么能写这玩意儿我记得现在网络审查挺严的不是。” “一点小剧场,我们私下看看就删了。” 许苗偷偷瞄了赵承霖一眼,小声咕哝。 “这什么无良作者啊,把我好好儿的姑娘给教成这样了。” 赵承霖就伸手拿许苗的手机,想看看她整天都被什么给荼毒着。 “承霖哥……” 许苗赶紧把手机抢回来:“这都是我们小女生看的东西,你就别管啦。” 赵承霖倒也不会真和她杠下去,在他看来,女孩子看点言情很正常。 但有一点,他得事先给许苗交代清楚。 “想看也不是不行,但只能我在的时候看,我不在的时候,你给哥哥乖一点。” “为什么啊”许苗不太懂。 赵承霖自己又不是没有过这种经历,从前国外念书时,同学们之间也是彼此交换资源的。 有女朋友的当然是一起观看,那没有的,就只能自己搞定。 赵承霖将姑娘鬓边的头发拨开,在她耳边沉沉说了一句:“怕你想,而我又不在。” 许苗的脸就红了。 赵承霖又道:“别背着哥哥偷偷做坏事啊。” 许苗拽了拽他衣袖:“什么叫坏事啊,玩小玩具叫不叫做坏事” 赵承霖直接低头狠狠亲住了她:“我看你还真是欠收拾。” 这三天两人几乎是足不出户,过的十分没羞没躁。 许苗最后还是给赵承霖分享了她的小剧场,赵承霖看了两眼就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里也真敢写,男主角……那还是正常人类吗 “少看点这玩意,看多了你们女人还能嫁出去吗” 又多金又帅气又深情又专一体力还这么好,往哪找那么多精英男分给做梦的灰姑娘去 许苗就赖在他怀里:“那我不是找到你了嘛,还用担心嫁不出去” 赵承霖定定望着她,忽然问了一句:“喵喵,你想过结婚的事儿吗” 许苗愣了一下,却下意识的问:“承霖哥,那你呢。” “我说实话啊,以前真没想过,你也知道的,我这样的身世,不大相信婚姻这玩意儿。” “那现在呢……” 赵承霖迟疑了一瞬,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从前他没考虑过结婚的事,也打定主意不婚。 但是现在他的女人是许苗,是自己这些年都念想着的人。 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他不忍心辜负她伤害她。 “承霖哥……其实,我觉得我现在年纪还小,我也并不太想考虑结婚这种事。” 许苗不等他回答,却开了口:“我觉得,我们是不是暂时不要去想那么远的事儿,只要现在我们在一起过的开心就行,是不是” “你真这样想” 许苗轻轻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结婚和恋爱是两回事。 赵承霖这样的男人,你看到他,自然而然会去想他的妻子会是怎样的优秀。 仿佛怎么想,都不能将她这样的姑娘与他联系在一起。 许苗不是个贪心姑娘。 更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和正常家庭的孩子不一样。 她有不确定的安全感,但却又没有那种执拗和钻牛角尖一样的执着。 她仿佛对一切身外之物都看得很淡,越是喜欢的,越是表现的云淡风轻。 好像这样的话,等到失去的那一刻,整个人看起来也会显得体面一些。 姐姐宠着她纵着她,她做什么都是无条件的包容和支持。 但有些事自己心里还是要有个尺度。 将来就算两个人分开,也不该伤了亲人之间的情分。 许苗甚至还对赵承霖说了一句:“承霖哥,我是说如果,如果将来我们分手了,我们还可以如亲人一样的,是不是” 人在年纪小的时候,总觉得一些事说出来很容易做到也很容易。 许苗觉得,他们就算分开了,也可以体体面面保持着亲人一样的来往。 但她却不知,真正相爱过的两个人,在彼此的心中又怎么能做到无一丝涟漪。 赵承霖望着怀里的姑娘,她比他想的还要冷静还要自持。 大约在两人开始之前,她就已经设想好了将来种种的可能。 不,更也许,她的将来里,根本没有设想过他的存在。 他或许只是她少女的一段绮梦,要说有多喜欢多爱,想必也不尽然。 不过是人在长大后小时候的梦境得到了圆满的一瞬欢喜和满足。 更也许只是为了圆一段梦而去圆梦。 许苗很爱他吗 他想象不出她对自己是什么感情。 她好像没有那种小姑娘陷入热恋后的恋爱脑。 她炙热灿烂看起来十分投入,但却又让人隐隐感觉出,她才是开始和结束的掌控者。 赵承霖轻轻摸了摸她的鬓发。 那种人生中不断失去不断残缺的不确定性和不安全感,仿佛再一次沁润了他的每一寸神经。 也许他的出身就注定了他永远无法拥有长久的稳定的爱。 这一瞬的得到或许已经就是恩赐了。 “当然,不管将来怎样,我永远都是你的承霖哥。” 许苗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笑了。 她伏在他怀中,轻喃了一句:“真不知道将来,承霖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啊……” 许苗好似想了一瞬那个画面。 她穿着婚纱站在赵承霖身边的画面。 但只有很短的一秒,不,甚至一秒都没有。 她就将那个画面摒弃了。 水中花,镜中月,都只是美好的幻影而已。 她不想去那渺茫的未来,她只想抓住现实这一刻。 他只是她许苗的赵承霖,而她,也只是他的女人。 赵承霖离开港城那个清晨,许苗还在睡梦中。 外面起了大雾。 她睡眼惺忪的坐起身,环住了他的腰。 736 我是不是你老公 她睡眼惺忪的坐起身,环住了他的腰。 赵承霖正在系衬衫的口子,动作顿了一下,转身抱住了她。 许苗不肯给他亲,迷迷瞪瞪的说:“我还没有刷牙……” 他眼底带了笑,揉了揉她的发顶:“你再睡会儿,还早。” “承霖哥……” 许苗紧紧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腰腹上轻蹭:“我好舍不得你,这三天为什么过的这么快。” “我也舍不得你,不过,再待下去,你老公这条命都要交代到这儿了。” 床笫之间,最激烈情浓的时候,她不知道喊过他多少次老公。 但清醒的时候,她一次都未这样喊过他。 赵承霖忽然这样说,许苗不由怔了一下,她在他怀里仰起脸:“承霖哥……” “你们言情里不都是男主角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吗,到你这里,怎么转换角色了” 许苗有点懵了:“承霖哥” “之前喊我老公的,是不是你” 许苗点点头,但那是在两人亲热的时候,平时哪好意思这样喊。 许苗觉得,只有领了结婚证办了婚礼的恋人,才能这样称呼对方的。 “那我是不是你老公” 赵承霖轻捏住许苗的下颌,不许她视线闪躲。 他的声音温和,语调也轻松亲昵,但莫名的,许苗就是心底生出了一股怯意来。 她垂下眼眸,不肯回答。 但赵承霖大有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势。 许苗咬了咬嘴唇,忽然问了一句:“那我呢,我又是你什么。” 赵 承霖忽然就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是春水初绽的美,许苗整个人都恍惚了。 她仿佛在他眼底,看到那个普通至极而又渺小至极的自己。 她忽然有些说不出的心灰意冷。 “你说你是什么,除了没有一张结婚证,你不就是我老婆。” 赵承霖说到最后两个字,俯身就吻住了她。 他唇舌间有洗漱后淡淡清苦的味道,许苗怔怔然被他吻住,连推开都来不及。 想到自己还未刷牙洗漱,一时之间又是慌乱又是不安,女孩子总想在自己喜欢的人跟前是尽量完美的,许苗也如此。 “等我回来。” 赵承霖重重吻完她,微微粗粝的指腹摩挲过她湿润唇瓣:“再睡会儿,我走了。” 他松开手,眸光深深凝了她一瞬,方才随手拎起一边散落的领带,径直出了卧室。 大雾连天,他的车子缓缓行驶在通往机场的平坦道路上。 昨夜他并未能睡好,这会儿在车上就有些疲倦。 刚闭了眼,手机却响了起来。 赵承霖看了一眼,却是周颖打来的。 他想了想,还是按了接听。 “您明晚有时间吗” “怎么了” “我……和您给我介绍的那位陆先生,见了两次面,感觉还不错。” “嗯,那挺好,恭喜你这么快就脱单了。” “他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催的很着急,我们可能很快就会订婚。” 周颖顿了顿,又道:“我这些年在京都也有几个朋友,平日里对我也很帮助照顾, 我明天晚上想请大家一起吃个饭,还有徐磊和咱们几个老同学……” “告别单身趴啊。”赵承霖随口应了一声。 “嗯,算是吧。” “成,明天晚上要是有时间我就过去。” 结束了通话,许苗的微信正好进来。 她发了个表情包,是个懒洋洋趴在床上的小猪。 赵承霖轻笑了一声,回了一句:“不睡了” “嗯,你走了我就睡不着了。” “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一个人在家乖,不准再偷看那种小剧场。” “哦。” “要是实在想了,就给我视频。” “视频有什么用嘛,看得到又摸不到。” 赵承霖能想象出她说句话时候的样子,不由磨了磨牙,还别说,许苗看起来又乖又听话,但其实好像比他还让人不放心。 他甚至思想开了会儿小差,他比许苗还大十岁,等到许苗三十岁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多了…… 到那时,他该不会满足不了她了吧 赵承霖这心里一时之间还挺不是滋味儿的。 晚上两人都闲下来,赵承霖给许苗打视频电话。 她刚洗完澡正准备贴面膜,脸蛋嫩生生的,素颜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个念书的学生样子。 赵承霖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许苗若是怀孕做妈妈,会是什么样子 转念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耻的很。 暗想以后避孕措施还要做的更谨慎一些。 许苗这么年轻,心思不定,她指不定转脸喜欢上别人。 闹出孩子来,对大人和小 孩都是伤害。 “你想什么呢我叫你半天你都不吭声……” “喵,你喜欢小孩儿吗” “喜欢啊,我姐家的康宝,还有鸢鸢柚柚那几个孩子,我都喜欢。” 赵承霖想到康宝,也不由失笑。 这孩子小时候还乖巧可爱的很,这越长大怎么越有他当年的影子了。 许苗喋喋说着几个小家伙,又感叹时光过的真快,当年她还是个小孩子,可一转眼,她都毕业恋爱跟人同居了,孩子们也长的这样大了。 “喵,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许苗当然记得,那时候的赵承霖满身都是桀骜不驯的气息,但脸实在是好看的不行。 她当初虽然年纪小,但戒备心还是挺重的,不过所有的戒备心,在见到赵承霖那一瞬,都飞的无影无踪了。 如今看来,她才是见色起意的那一个。 而当初的自己只是个黄毛丫头,过去那些年赵承霖和她见面次数并不多,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许苗是不大相信童话故事的,但如今这一切却就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她仿佛穿上了水晶鞋的灰姑娘,自己都在幸福却又忐忑的等着梦醒的那一刻。 “承霖哥,你能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我的吗” 赵承霖一时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好。 从什么时候呢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真没什么感觉,毕竟年龄差距太大。 许苗是很可爱,但对于见惯了美 人的赵承霖来说,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 737 将神明私有 也许…… 是那一年的除夕,他看到了许苗在麓枫公馆里的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谨小慎微的情绪。 那一瞬间触动了他的心。 让他觉得,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是可以报团取暖的同类。 他明面是赵家的二少爷,在赵氏的位子举足轻重,赵平津亦是很重用他信任他。 她明面上是赵家少夫人的妹妹,堂堂赵氏赵董的小姨子,更是港城秦家的干女儿。 当真论起来,她这身份实在不算低,哪怕是寻常京都的世家公子哥儿,兴许也配不上她。 但实际上呢。 他只是别人背地里转过身就会讥诮议论的私生子而已。 而她许苗,其实也只是一个没有归处的孤女。 他们心底都有着不确定的不安全感。 只是许苗显然比他的人格又健康健全一些。 她尚且能继续热烈的爱着这个世界,而他却是对万事万物都秉持着悲观的态度。 “这种事儿说不清楚,我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把你当小孩子看待,对你的感情,渐渐有了其他不一样的成分的。” 赵承霖望着视频里的许苗:“喵,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不再只是把我当哥哥了” 许苗抱着抱枕,软嫩的脸贴上去,水眸睁大了一些,又忍不住翘着嘴角笑:“我第一次来初潮时。” 赵承霖微挑眉,听她说下去。 “那天我肚子很难受,整个人都不舒服,干妈给我贴了暖宫贴,让我上楼睡觉,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就做了个梦,梦到了你……” “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把我压在沙发上亲。” 赵承霖先是一怔,转而却又摇头失笑。 他难道不知道许苗的性子 她总是用最无辜干净的眼神说出最大胆直白的话语。 “而且梦里面你特别帅,特别温柔,就像发着光的神仙一样,我醒来的时候,心里那种感觉很奇怪,又是甜蜜,又是失落,我当时想,也许这个梦,一辈子只能是梦……”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才慢慢疏远了你。” “为什么想着疏远” “可能是觉得,没有一丝丝可能吧,又怕自己会露出什么马脚,给所有人都带来麻烦,就想着,见面少了,接触少了,就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心思。” 许苗如今终于可以将这些心事和盘托出。 当初曾折磨的她日日夜夜难安的那些小儿女的情丝,如今却也可以这样轻描淡写的对心爱的人说出口。 “为什么会觉得没有一丝丝的可能” 许苗听得他询问,忽然就冲他笑了:“因为承霖哥在我心中,一直都是谪仙一样高不可攀的存在啊,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能将神明私有” “那现在,不是你的私有” 许苗有一瞬间想哭,但却仍是灿烂对赵承霖笑着:“是啊,现在你是我的私有了,美梦成真的感觉,真的比梦还要让人觉得不真切。” 赵承霖很想抱抱她,可正如她之前所说,视频又有什么意思呢,看得到,却摸不到。 对于身处异地的恋人来说,再没什么比你想要给她一个拥抱却不能而让人难受了。 “喵喵,这周末我去找你。” “你不忙吗总这样飞来飞去的……会不会太辛苦了一点。” “没关系,加几个班,周末的时间就空出来了。” “嗯,那我等你。” 结束视频后,赵承霖却没了睡意。 他躺了片刻,忽然拿起手机给赵平津打了个电话。 这深更半夜的,赵平津还以为公司出了什么事。 结果赵承霖开口那一句,却让他吃了一惊。 “哥,我有想要结婚的打算了。” “和喵喵” “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为什么忽然改变想法了。” “赌一把吧,赌我足够在意她,她也足够的爱我。” “结婚和谈恋爱不一样,你自己想清楚。” 赵平津又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承霖,是一时冲动上头,还是认定了那个伴侣,你自己要搞清楚,再做决断。” “我会的,哥。” “你叫我一声哥,我也就托大以这个大哥的身份,和你说几句心里话。” 赵平津隔着落地窗,看一眼沉睡中的妻子。 “我和禾儿那些年的经历,你也是看在眼中的,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也是亲历过的,我如今想起过往,还觉得心头如刀绞针刺一样剧痛无比,承霖,你比大哥幸运,喵喵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可怜的姑娘,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她姐姐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了,其实她还是没有一个安稳的家。” 赵平津知道许禾疼爱许苗,不是亲妹妹也当做亲妹妹疼,许苗的干爸干妈对许苗也很疼爱,还有港城的卫家,也是将她当女儿疼的。 只是到底隔着一层血缘关系,许苗又不是那种恃宠生骄的性子,相反,别人越是待她好,她反而越是担心自己行差踏错了一步,让爱她的人失望。 赵平津看得出来许苗的谨慎和小心翼翼,但越是如此,反而越是招人疼。 “承霖,如果你做不到百分百疼她爱她,就不要给她巨大的希望,再让她摔下来。” “你自己,好好慎重考虑。” …… 周颖的告别单身趴,赵承霖几乎算是最后一个到的。 但不管怎样,他肯来,对于周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脸面。 她即将订婚的那位姓陆的先生,见到赵承霖亲自过来,更是受宠若惊。 但既然是周颖的单身趴,那么这位陆先生也很识趣,等到宾客到齐,他就先行离开了。 周颖大约是即将订婚的缘故,心情看起来十分好,也比平日更活泼了几分。 众人敬酒,她来者不拒,很快就喝的半醉。 酒过三巡,有人嚷嚷着打牌,有人结伴去打台球,也有人去了影音室。 周颖提前安排的十分周到,就是怕大家觉得纯粹的吃吃喝喝无聊,因此特意安排了这些娱乐项目。 赵承霖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会跟那些人一起玩乐的。 738 准备好户口本和九块钱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就起身预备离开。 周颖见状,忙放下酒杯送他出去。 她今晚穿了小礼服裙,化了精致的淡妆,头发虽然短,但却也绾了低低的发髻。 赵承霖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不错,现在看起来很有个女人的样子了。” 周颖也笑,但笑着笑着眼睛却微微红了。 “怎么了这是快订婚了是喜事才对。” 赵承霖想着这么多年了,他和喜欢的女孩儿在一起了,周颖也要嫁人了。 每个人似乎都有了很好的归宿,一时之间,竟也有些说不出的感慨。 “赵承霖。” 周颖忽然大着胆子喊了他的全名。 从国外回来进入赵氏后,她就严格恪守了所有的规矩,再不曾如从前念书时那样唤他的名字。 赵承霖眼底的笑意缓缓敛住,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想要出言制止。 但周颖却已经开了口:“我就要订婚了,有些话,我一直觉得不合时宜,所以一直没有说,但如果现在不说,可能一辈子都要埋在我心底了,赵承霖……你能给我一个说出来的机会吗,我只是想要说出来而已。” “周颖,既然觉得有些话不合时宜,那就不要再说了。” 赵承霖说完,转身就向外走。 “赵承霖……你知道吗。” 周颖的声音很低很轻:“我父母很恩爱,哥嫂懂事又孝顺,他们都过得很好很幸福。” “所以,我的世界的整个重心都可以围着你转。” “你是我在京都生活工作下去的唯一动力。” “你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我这些年,好似都在为你而活,虽然你根本不知道分毫。” “我没想得到什么,也没想你有任何的回应,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赵承霖,你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是无可取代的重要和唯一。” “哪怕我只是你一个无足轻重的下属。” 赵承霖不知什么时候停了脚步。 周颖的话,听得出来是字字真心。 他虽然对她毫无男女之情,但却也不免隐隐触动。 是一个人生命里最重要的唯一啊。 赵承霖那一瞬间甚至在想,如果他喜欢的是周颖,他一定会很幸福吧。 “周颖,你就要订婚了,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我相信你能把事业和家庭都经营好,你是我信重的下属,也是我的同学,朋友,我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幸福。” 赵承霖回身看着她:“这些话你只说这一次,我也只听这一次,以后,不管怎样,就烂在你自己心里吧。” “这么些年,除却友谊,同窗情,上下级的情谊,对于我,你有没有……” “没有,从来没有过,哪怕一个瞬间,一秒钟,都不曾有,周颖,你清醒一点,不要为了不爱你的男人伤神,乱了你自己生活的节奏。” 周颖的眼泪扑簌簌掉落,但她却又笑着用力点头:“我记住了,赵承霖,我都记住了。” “祝你幸福,周颖。” 赵承霖说完这一句,不再停留,他转身大步离开。 周颖站在原地,隔着泪雾望着他远去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的这一份执念,该彻底的放下了。 赵承霖开车回了住处,换了机车服。 他拿了摩托车钥匙下楼,一路飙车到了郊外山顶。 山风劲烈,犹如刀子一般凌虐着每一寸肌肤。 赵承霖到了山顶,摘下头盔,他顺势后仰躺在了车座上,就那样望着头顶星空。 他自己都不知道望了多久。 久到仿佛夜色都深浓如墨。 他心里那一个空洞,怎么都填不满。 不够圆满的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 而他甚至不能确定,许苗会不会爱他到死去那一天。 他是个这样古怪而又不讨人喜欢的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一个丈夫或者父亲。 他的人生,总不能拉着许苗来试错。 可他却自私的不愿放过她。 想要她给他更多更多的爱,永远没有止境的爱。 但她还这么年轻…… 也许某一日她会遇上一个阳光璀璨的男人。 她会发现,原来正常的恋人和正常的恋爱是这样的。 那么她为什么要去做那个治愈别人的药,而不是被他人所治愈呢。 赵承霖在凌晨三点拨通了许苗的电话。 她应该是睡的很沉,电话响了很久她方才惺忪的接起:“承霖哥怎么这会儿打电话给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许苗坐起身,一瞬间睡意全无,她有些紧张的攥着手机,心却高高提了起来。 “喵喵。” 赵承霖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说,但那些话涌到嘴边后,却变成了莫名其妙的一句。 “你有户口本吗” “户口本我有啊,就在我卧室抽屉里呢。” “那你有九块钱吗” 许苗一头雾水,却还是点头:“有啊,怎么了承霖哥” “那你把这两样东西准备好,等着我,天亮我去找你。” “哦。”许苗哦了一声之后,忽然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那一刻,她只觉整个后颈都麻了一下:“承霖哥……” “还有四个小时天会亮,许苗,你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 “在缅国,嫁了人的姑娘,至死都是她老公的,连骨灰都是,没有离异这一说。” 赵承霖显然是撒了个大谎。 但更显然的是,他们两个人,一个睁着眼撒谎,一个睁着眼相信这个谎。 “可是你比我大十岁,我会活的比你久诶。” “我死了以后的事我也管不着了,到时候你这个老太太不安分想要改嫁的话,我也无能为力,所以,这些不用考虑。” “可是为什么要我准备九块钱你要和我领证的话,连九块钱都不愿意出吗” 许苗觉得,自己总要扭捏那么一下的,可是找的理由,听起来却幼稚又可笑。 “你以为娶个媳妇很容易吗结婚要准备聘礼还要准备彩礼,需要花很多钱的,能省就省一点吧。” “哦……” 许苗忍不住的弯起唇角:“你怎么大晚上忽然发神经” 740 女孩子有迟到的特权 “人在晚上总是会冲动做决定,所以你现在最好赶紧答应,要不然我反悔了你只能哭了。” “赵承霖……求婚都不舍得放下你的身段吗” “那你答不答应吧。” “你会给我多少聘礼” “有多少给你多少吧。” “财产写我名吗孩子跟谁姓” “要不就生俩,一个跟你一个跟我,其实跟不跟我也无所谓,反正有赵厉峥那臭小子承继香火了,赵家后继有人不是。” “不想生的话可以不生吗” “可以啊,我做个小手术不就搞定了。” “嗯……那这样看来,嫁给你好处还是挺多的。” “你提了这么多要求了,我总能提一个吧” “你提吧,不过我先说清楚,我可能没多少陪嫁的,你别嫌弃。” 赵承霖闻言就笑了:“不要你陪嫁,你人过来就行。” “那你提吧,只要我能做到。” “我知道你心里最重要的是你姐姐,喵喵,那我能不能排第二,做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第二个人” 许苗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那疼痛一点都不尖锐,但却绵长,让她心酸又心软。 她的鼻腔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说不出话来。 赵承霖缓缓坐起身,天幕染上了玫瑰蓝,不再那样黑的深浓,也许黎明很快就会到来。 他等着许苗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许苗轻轻喊了他一声:“赵承霖。” “想好了” “嗯。” “赵承霖……你不能排在第二位的。” 赵承霖心里倒是没什么难过和失望的情绪。 直白的坦率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不曾骗他。 “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和我姐姐,干妈,我身边所有爱我的亲人,都不一样,和我爱的小提琴也不一样,你在我心里有一块独立的位置,有一个独立的空间,在那里,谁都没有办法和你比,在我那个独特的世界中,你是最重要的存在。” “所以,我不能把你排在第二位,你懂吗” 赵承霖看着天幕上的启明星。 据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当有一天,这个世界再没有人想念你的时候,你被彻底遗忘的时候,那颗星星就会变成流星坠落。 赵承霖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他也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会有人一直想念他吗 “许苗,我无父,也无母,甚至无家,可以说在这世上,就是孑然一身,如果我有一个妻子的话,我的全部世界都会是她,我的全部,也只能是她,你懂吗” 赵承霖说完,轻轻挂断了电话。 许苗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忽然有些无法消化这些话。 赵承霖的意思是说,如果她答应嫁给他的话,那么今后,他的整个世界里,她就是最重要的人,她……将会是他的全部 因为他无父无母无家…… 因为他未来的妻子,会给他一个家。 所以,他会将妻子视作自己的全部,重中之重。 可是,为什么会是她呢 她真的会是他生命中那样重要的一种存在吗 许苗缓缓的向后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将自己完全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她需要这一刻的彻底安静,来做出这个决断。 她才二十二岁,刚刚离开大学校门,她爱的那个男人,比她年长十岁。 她尚且年轻稚嫩,充满了不确定性,赵承霖要的那种妻子,她可以胜任吗 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熹微的光芒。 天亮了。 许苗听到自己手机进来简讯的震动声。 “喵喵,我在你楼下,我等你三十分钟,如果你想好了,愿意的话,就下来见我,如果你没有下来,那也没关系,我们仍像从前一样。” 许苗没有回复,只是缓缓起身走到了窗边。 她将窗帘微微拉开一条缝隙,望着楼下靠在车边的男人。 赵承霖指间夹了一支烟,但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吸一口。 烟灰积攒了很长的一截,他随意掸掉。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是平静的,却又孤寂的。 仿佛他不曾期待着什么,希望若是落空,也不会有任何的失望情绪。 许苗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听过的一些话。 赵平津曾对许禾说过,赵承霖是个异类。 私生子的身份不光彩,很多人或许一辈子都汲汲钻营发誓要出人头地,也有很多人,或许就心理扭曲以致一事无成干脆堕落放纵。 也有很少的人,会认真努力的生活,平和幸福的过完此生。 但赵承霖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他太过于,无欲无求了。 曾经缅国的显赫地位可以说放弃就放弃,曾经赵致庸要给他整个赵氏,他也不屑一顾。 许苗觉得,他就像是一个被剪断了线的风筝。 可她想要做那根拉住风筝的线。 她想让他像正常人一样,有烟火气,有欲望,有梦想。 她不想让他再如神明一般悬浮在空中,她要将神明据为私有,让他从此脚踏实地的站在她的身边。 三十分钟的时间,其实也就一晃而过。 赵承霖抬腕看了看表,望着空荡荡的单元门洞。 他仿佛很轻的笑了一声。 大雾弥漫,将这世间一切吞噬。 赵承霖又想到那一日许苗和姐姐电话里轻佻随意的话语。 “可能我很快就会喜欢上别的人了啊。” “放心吧姐姐,我可不是恋爱脑,再说了,我从未想过结婚的事儿啊,我现在还这么年轻……” 他将燃尽的烟摁灭。 转身拉开车门。 “女孩子是有迟到的的特权的。” 赵承霖的手微微顿住,他没有动,却也没有回头。 微风吹过耳畔,风声仿佛凝滞。 “再说了,三十分钟,都不够我洗澡化妆打扮的时间呢。” “赵承霖,你确定要这样和我去民政局” 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等,我看你这身段儿是放不下来了。” 赵承霖缓缓低头,望着那只莹白的小手。 而那只手,却又放开了他的衣袖,缓缓落在他结实的小腹上。 740 茉莉花,莫离花 然后,又在那硬邦邦的腹肌上轻轻戳了戳:“没关系,你就继续骄矜傲气好了,我不信你到床上还能这么硬气。” 赵承霖忽然就笑了,他一把握住那只作乱的小手,转身用力将她拽入自己怀里。 她穿毛茸茸的家居服,头发柔软服帖散在颈侧,脚上也是一双可爱的兔子拖鞋。 没洗澡,没化妆,没收拾,没打扮。 女人生命中重要的时刻,好似不该这样随随便便的应付。 “赵承霖,我想是做梦一样……” 许苗仰脸看着他:“我是不是还在十三岁的那个梦里” 赵承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不如我身体力行的告诉你。” 他抱她上楼。 走进电梯时正好遇上一对早起遛狗的老夫妻。 许苗立刻把自己埋入了赵承霖的怀中。 老夫妻很是慈爱的冲他们笑:“看看现在的年轻人……” “哎呀我们真的是老了,想想我们年轻的时候,可不敢这样搂搂抱抱的……” 赵承霖抱着许苗进了电梯。 那老太太还在回头张望,满眼的艳羡:“刚才那男人真是帅,怎么我年轻时就没遇上过这样帅的男人” “一把年纪了还花痴!”老头儿不高兴的抱怨了一句。 老太太还在回味:“个子高,脸也好看,又不娘气,看看人家抱个小姑娘多轻松,真是羡慕不来。” 说着,又瞥了自己老伴一眼:“不像某人,虚的连个狗儿子都抱不动了,唉。” 老头儿气的瞪眼,又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赵承霖抱她进了房间,许苗直接就把他扑倒在了沙发上:“都怪你!” “怪我什么” “怪你让我色令智昏。” “喵……你不觉得,现在和你那个梦,是相反的吗” 赵承霖忽然将她从怀中拉起:“你等我一下。” 他起身去了衣帽间。 片刻后,换了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长裤出来。 许苗缓缓从沙发上坐起身。 赵承霖走过来,握住她肩将她压在了沙发上,他俯身亲吻她,温柔而又缱绻。 就如少女时期的那个梦一样。 梦幻而又美好。 毛茸茸的睡衣被剥掉那一瞬,许苗忽然勾住他脖子坏坏说了一句:“赵承霖,如果和我的梦一样的话,我现在该来大姨妈啦……” 赵承霖怔了一下,许苗忍不住,笑的清脆又欢快勾紧他:“你还不快一点,快呀,趁着她还没来……” 他们到民政局的时候,工作人员就差半小时就要下班了。 两个人都是头一遭,什么都不懂,拍照的时候紧张的身体紧绷,像是两个木偶人。 “靠近一点点,微笑呀。” “哦……” 许苗望望身侧的男人,赵承霖也有些僵硬的望着她,两个人的手都放在膝上,乖的像是小学生。 好在照片拍出来还不错,就是赵承霖有点像假笑男孩。 许苗乐不可支望着结婚证的两人,直到走出民政局,她忽然想到什么,停了脚步。 “怎么了” “我还没告诉姐姐呢……” 许苗望着手里的红本本,“姐姐会不会生气,这样大的事情我都没有和她商量,你应该也没和姐夫说吧……” “我报备了。” 许苗一怔,旋即气的拿结婚证打他:“你怎么不提醒我呀赵承霖……” “没事儿,你姐夫都知道了,你姐肯定也知道了,他俩都没秘密的。” 许苗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给许禾打个电话。 许禾确实知道赵承霖有结婚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人行动也太快了点。 她虽然不干涉妹妹的感情私事,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给经验。 但一时半会儿还是觉得有点无法接受。 喵喵在她眼里一直还都是个孩子呢,现在却忽然就成了人妻了。 “你长大了,既然自己做了决定,那姐姐也没什么好说的,喵喵,生活是你自己的,不管怎样,开心幸福就好,姐姐永远是你的后盾,永远支持你。” “姐,我去看你吧,我想你了……” 许苗的眼眶湿润了,“你身体好点了吗腿还疼不疼” 许禾垂眸望着自己膝上盖着的毯子,又看了看身侧的赵平津,她强忍住夺眶的泪意,轻声道:“好多了,你团里忙,又刚领证,就别来看姐姐了。” “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承霖你们俩商量了吗” “还没有,我现在人还晕晕乎乎的……” 许禾就笑起来:“行了,你们俩今天也好好庆祝庆祝……” 结束了通话,许苗明显的有点情绪低落。 “是不是担心你姐姐” 许苗点点头,轻轻趴在了赵承霖怀中:“我感觉……姐姐大约是瞒着我的,她的病,该是还没有好转。” 这种事,安慰的话语也没有什么作用,赵承霖只能抱紧她:“等你安排好时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姐姐。” “康宝还小呢,赵承霖,你说……我姐姐会看着康宝长大结婚生子的,是不是” “当然啊,也许很快,你姐姐能看到小喵喵出生呢……” 许苗先是笑了,接着却又摇头:“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而且,我,我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母亲,赵承霖……我们可不可以再等等” “当然,你怎样舒服怎样开心怎么来。” 赵承霖牵着她的手,两个人就这样走在正午的阳光下。 这是春末,阳光还不太炙热耀眼。 路边有卖花的老人家,穿干净的靛蓝色布衫,白发梳的整齐。 篮子里是密密匝匝的白色茉莉花,用细线串成手钏儿,做成漂亮的花簪,香的要人命呢。 许苗就站着不动了。 赵承霖牵着她走过去,买了一个手钏儿。 卖花的奶奶小心的将茉莉串成的手钏儿戴在了许苗的手腕上。 “茉莉花就是莫离花啊,你们俩呀,这辈子一定不离不弃长长久久呢。” “茉莉花……莫离花。”许苗轻喃着,举起手腕轻轻嗅着花香:“赵承霖,真的很香呐。” 赵承霖没说什么,低头轻嗅了嗅花香,然后,他握住了许苗的手,他们就沿着这条长街,继续向前走去。 那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天。 却像是已经过了很漫长的一辈子一样。 却像是,他们上辈子就已然相识了一样。 741 花儿枯萎了,她也要凋零了 那个房间这小半年都是门窗紧闭的。 但如今是春日里,她仿佛闻到了外面淡淡的花香,也忍不住想要将窗子打开一线,去窥得一缕春光。 只是小产后身体太弱,她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外面有佣人低低说话的声音传来。 “今天来的那位就是方小姐吧,诶呦,可真是年轻漂亮。” “看起来也健康好生养呢。” “说的是什么,咱们先生太太盼的脖子都长了,就等着屋里这位咽气,好让新人进门呢。” “小点声吧,少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白瞎了这样的相貌,出身。” 佣人摇头叹了一声,望着那紧闭的窗子,却也只能怜悯的看上一眼,快步离开了。 她的心犹如一口古井,没有半点的涟漪。 她知道的,周家人其实都盼着她赶紧死。 死了他们就能迎娶新的少夫人进门,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但如今,他们仍只能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贵重药材天价补品不要钱流水一样给她吃用。 谁让,她是如今十分煊赫的陈家唯一的千金呢。 谁让,她的父亲与京都赵氏掌舵人赵平津是关系极好几十年交情的挚友。 而她的母亲,更是赵家当家主母的好闺蜜之一呢。 她从小,几乎可以说是在赵家的麓枫公馆长大的,赵太太将她当女儿一样疼爱着。 她和赵家的大公子赵厉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赵太太好多次打趣她:“知恩呀,长大了要不要来我们家里,做我们家的小媳妇” 她那时候小,不知羞呢,使劲点头:“要呀要呀。” 赵太太总会笑起来,抱起她放在膝上,亲亲她,给她一把糖果吃。 她靠在天鹅绒的软枕上,忍不住就笑了。 熹微的光线里,她看到床边的插瓶。 瓶子里的鲜花快要枯萎了,就好似此时的她一样。 昨日佣人送餐和药进来时,曾想要给她换成新鲜的花束。 可她拒绝了。 这是三日前,赵厉峥和未婚妻来探望她时,亲手送来的。 她还记得,那天赵厉峥对她说的话:“妹妹,这是我从麓枫公馆的园子里亲手摘来的,我记得你很喜欢这种米粒一样小小的花。” 是啊,她从小就很喜欢这种花,不起眼的长在草丛里,墙角边,星星点点的点缀着春色,是寂静而又悄无声息的美丽。 赵厉峥和未婚妻探完病离开,但中途他却又独自一人折转了回来。 他站在她的床边,安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 她小产完太虚弱,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他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知恩。” “他若待你不好,就告诉哥哥。” 她闭着眼轻摇头,周睿行待她很好,是个十分温柔体贴的丈夫。 周家人也待她好,周夫人是个慈爱的婆婆,而公公不大爱说话,但见了她总是会关心一两句的。 不管是因为她的出身,还是其他原因,她嫁人后,总归日子是很顺心的。 哪怕她一直没有生养,周家上下依然待她如初。 问题不在那些人的身上,问题在她自己心里。 可又能对谁说呢。 说出来,除了让赵先生赵太太愧疚难过,更会让父母伤心不安。 还有赵厉峥。 他终于要和心爱的人结婚了,她总不能让他的欢喜因为她而打了折扣。 所以,更不能说了。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小米粒一样淡黄的花儿上。 她吃力的抬起手,瘦而苍白的指节轻触在干枯的花苞上,扑簌簌的落了一层小花在桌面。 她唇角却有了很淡很淡的笑。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 周夫人来看她时,她的精神好似有了些许好转。 “让睿行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吧,今天没有风,太阳也好。” 她难得的点头应了。 周夫人怔了一下,转而却欣喜道:“可见你这身子是真的要好转了,快,快让人叫睿行过来,抱知恩出去晒晒太阳。” 周睿行很快匆匆赶了过来。 他抱起她时,她嗅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一缕香水味。 但她并未戳穿,心底也没有任何的波澜,她半躺在柔软的躺椅上,任阳光洒在她苍白冰冷的面颊。 周睿行将毯子盖在她身上,絮絮问着她冷不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只是摇头,阳光真暖和,她真想一直这样晒着太阳啊。 她惬意的眯了眯眼,若是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好似也很不错。 “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准备。”周睿行摸了摸她隐约浮出了血色的脸颊,心疼道:“知恩,你的身子怎么才能好起来啊……” “我想爸爸妈妈了,你打电话,让他们来看看我吧。” “哎,我这就给岳父岳母打电话。” 周睿行忙拿出手机打到陈家。 陈序和简瞳到的很快,下车时,陈序伸手稳稳扶住了妻子,小声道:“瞳瞳,待会儿别在柚柚面前哭,让孩子看了难过。” 简瞳强忍住锥心的刺痛,轻点了点头:“我都知道的,知道的。” 她让周睿行扶她坐起身,远远看到父母快步走来,就弯眼对他们笑:“爸爸,妈妈。” 陈序握了握妻子的手,快步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一番,朗声笑道:“柚柚今天气色不错啊,可见身子要大好了。” “确实,脸上看起来有点血色了……”简瞳含笑上前,轻轻握住女儿的手,又抚了抚她的鬓发,疼爱道:“好好吃药了没有要听医生的话……” 她抱住简瞳,在她怀里蹭了蹭,小时候那样撒娇:“苦的很呢,他们都要盯着我喝完,我连偷偷倒掉都不能……” 周睿行摇头失笑:“恩恩怕苦,每次都要哄着才肯喝完药,妈您可要好好说说她。” 简瞳就轻轻戳了戳她的眉心:“你呀,怎么就长不大呢。” “好想一辈子都长不大啊,一辈子就在您和爸爸跟前,做个小孩子。” 简瞳的泪还是掉了下来。 陈序站在妻子身边,他的鬓边隐隐有了白发,眉宇间的纹路更是深刻了几分。 从知恩小产缠绵病榻那一天开始,他的眉宇就很少舒展过了。 742 寻一位妹妹 只是此刻,他身为男人,一家之主,所有人的主心骨,再怎样伤心痛楚,却也只能强忍。 “好了,柚柚身子好了这是好事儿,你在孩子跟前掉什么眼泪呢,平白让孩子看了难受。” 陈序轻叱妻子,简瞳赶紧擦了泪,笑道:“是,柚柚好起来是好事呢,今天中午睿行陪着你爸爸也喝两杯吧。” 她知道丈夫心里难受,她一个女人尚且能哭能发泄,但丈夫呢,都只能憋在心里。 好在柚柚看起来气色是好了一些,慢慢调理着,这身子定然也就会好起来的。 下午时,父母要回去了。 陈家近期要办喜事,她的亲弟弟就要成婚。 父母在她病后,原本是要接她回家去调养的,但她自己不肯回去。 她这样病歪歪的,回去也不过是让亲人看了难过伤心,尤其是弟弟,与她姐弟情深,感情深厚,她也不愿在弟弟大喜的日子里,让如今这样的自己冲淡了陈家的喜气。 父母无比疼爱她,陈家也没有重男轻女的恶习。 她甚至比弟弟还要更得父亲的疼爱。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自私的只顾着自己。 简瞳走的时候不停的回头看着她。 她对母亲微笑,摆手:“过段时间我再好一点,妈妈你和爸爸来接我回去住段时间。” “好,你就安心养着,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弟弟弟妹,到时候一起来接你回去。” 简瞳说着,又不舍的折转回去,给女儿拉了拉盖好的毯子,又弯腰,亲了亲她的脸颊:“乖乖养病,等着妈妈来。” 她一直看着家里的车子离开,远的什么都看不到了,还舍不得回去。 周睿行抬腕看了看时间,温柔询问她:“这会儿太阳不那么暖了,起了风,还是回去吧,免得着凉。” 她点点头,由着丈夫抱她回去。 他耐心又体贴,坐在她床边陪她说这话儿,给她解闷。 但她仍是看出来丈夫眼底那小小的魂不守舍。 她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笑着催他离开:“你去忙吧,今天时间都耽误在我这里了。” “那我去公司一趟,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她含笑点点头,看他快步转身,走了几步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放慢了步子,回头看着她,温柔的说道:“还想吃福记的糕点吗” “嗯,想吃呢。” “晚上下班给你带回来。” “好。” 他出了房间,房门又关上了。 室内很安静,她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白日里强撑着和父母说话,用餐,好像把她仅存的体力都耗尽了。 她觉得有点倦了,就闭了眼。 半昏半醒的梦境里,她仿佛还是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的年纪。 在麓枫公馆的每一处,都是她追着赵厉峥的小小身影。 “赵哥哥,赵哥哥……” 她不知羞的一声一声喊,他也没有不耐烦的一声一声应。 以为一辈子都会如此。 谁能想到长大后会如此的面目全非。 半夜里她醒过来,床榻都是冰凉的。 她身体好似也没了温度。 周睿行并没有回来,她也没什么在意。 她只是从床头的储物格里摸出来一对小小的木雕人偶。 还未完工呢,她心里盘算着,等到赵厉峥结婚的时候,差不多就能雕好了。 赵厉峥有一段时间迷上了石膏雕塑,后来又沉迷木雕,她也有样学样。 但她这个人总是笨笨的呐,赵厉峥雕什么都形神兼备,而她做出来的都不成样子。 从来都是如此,他学什么都又快又好,功课更如此。 但她从小就不大聪慧,学习也只是中等,好像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仰望着他,追逐着他。 只是到最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她撑起身子,开了床头的灯,半靠在软枕上。 她积攒起全部的力量,精心雕琢那个小男孩的五官。 只是十来分钟,她就觉得没了半点力气,只能停下来歇息。 这样停停歇歇,到得天亮时,小男孩的五官倒是有了雏形。 她再支撑不住,身下隐约似乎又在出血。 将木偶收入那个锦袋里装回储物格,她躺下闭了眼。 忽然听到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闭着眼听了一会儿,昏沉沉的睡着了。 麓枫公馆。 天快亮的时候,赵厉峥忽然从睡梦中醒来。 他起身的动作有些大,身畔的江幽也被他惊醒了。 她闭着眼转过身,软软的手臂缠住他的腰:“怎么了,还早着呢……” “你睡,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将江幽的手臂轻轻拉开,江幽转过身,又睡熟了。 他没有去洗手间,反而拿了烟盒去了露台。 晚上的时候,他收到几封邮件。 里面的照片是周睿行和女人约会的模糊画面。 他行事很谨慎,去的地方都是周家名下的产业,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人都不曾查到。 他点了支烟,锁了眉,在心里盘算着,这些事要不要告诉长辈,或者,告诉知恩。 方才他做了一个不大好的梦。 梦里面也辨不清是在什么地方,总是周遭全都是浓重的迷雾。 知恩的身影却飘飘摇摇而来。 他喊她,她却没有什么回应,只是望着他对他笑了笑,复又转身飘飘摇摇的离开了。 他在梦里慌乱的追过去,但四处影影绰绰,却都不是知恩的身影。 仿佛是黑白鬼差的声音,对他大声质询:“这里是黄泉禁地,你寿未终,怎会来此” “我来寻人,寻一位妹妹……” “何名何性” “姓陈名知恩……” “她已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去了……” 梦到此处,他被人重重一推,跌出迷雾,惊醒过来。 这个梦极其不祥,赵厉峥只觉心上仿佛压着沉沉巨石,让他难以喘息。 三日前他和江幽刚去探望过知恩,她卧病在床,但见了他仍是言笑晏晏。 离开周家,江幽还曾笑着和他说:“妹妹看起来好像比上次气色好了一些。” 他觉不出,但想着知恩与他玩笑的模样,也不由点了头。 743 如云似雾的温柔 听母亲说,白日里陈叔叔和陈阿姨也去了周家一趟。 知恩还难得的出了房间在园子里晒着太阳,一家子人还其乐融融的吃了午饭。 母亲说起来这些时明显十分的欣慰,她这两年又犯了旧疾,加之从前一些小儿女之间的不快,她待他这个儿子一直有些不冷不热。 但今日里,却和煦的和他还有江幽说笑了几句。 显然是知恩身子好转,母亲心里高兴的缘故。 赵厉峥想到这些,心头不觉隐隐刺痛。 周睿行的丑事,现在真是无法张扬出去。 一则知恩身子虚弱怕受不住,二则陈叔叔陈阿姨定然要伤心痛楚。 陈阿姨前两年大病过一场,做了两次手术,身子一直不大好。 赵厉峥心头几番思虑,终究还是沉沉叹息一声,将这股难捱的怒火压了下来。 只是想到缠绵病榻的知恩,心里还是不舒坦的很。 就想着到白日,再去周家一趟,亲眼看看她是否好转了,也能放下心来。 但孰料江幽晨起起身,就有些不舒服,下楼吃早餐时竟失态吐了。 赵厉峥赶紧抱她上车送去医院,赵平津与许禾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医生诊出江幽有了身孕,只是怀相不大好,要卧床休息几日。 消息传出,江幽欢喜无比,赵厉峥却有一瞬的失神。 赵平津下意识看向妻子。 许禾面上只是很淡的一抹欢喜,但欢喜之后,她却又忽然低头轻轻捂住嘴,转身出了病房。 赵平津知道妻子难受什么,交代赵厉峥好好照顾江幽,就转身快步追上了妻子。 许禾眼泪无声的往下淌。 赵平津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将她揽在了怀里。 “会好起来的,禾儿,你看,都是春天了,天气越来越暖和,万物复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禾顺着赵平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片葱郁的,充满了生机的绿,正是春日里的好光景。 不知哪里传来几句歌声: 阳春三月来,自有生命破尘土,送来希望事,好运出。 许禾含泪轻点头:“是啊,春天到了,都会好起来的。” 江幽靠在软枕上,握着赵厉峥的手贴向平坦小腹:“厉峥,你开心吗我们有宝宝了……” 赵厉峥望着她欢喜面容,喜色写在她眼角眉梢每一寸。 她面色红润,乌发红唇,健康而又朝气蓬勃。 他却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那个病气沉沉的陈知恩。 “厉峥,叔叔阿姨好像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江幽眉眼之间透出倔强之色:“不过没关系,除了你之外,谁的态度和想法我都不会在意的。” 赵厉峥轻轻抚了抚她的鬓发:“乱说什么呢,爸妈只是太惊喜了,一时还没回过神来而已。” 江幽向来聪慧,自然不会在父母态度这种事上和他多做争执。 她只欢喜拉着他询问,“你喜欢男宝宝还是女宝宝我更想要个女儿的……” “我都无所谓,都喜欢。” 赵厉峥轻声说着,思绪却飞回那一日。 知恩有了身孕,满三月的时候,她的父母和他的父母都去周家看她。 江幽也要去,他就陪着一起去了。 大约是初初有孕,她面上更多的是娇羞和惶惶。 周睿行坐在她身侧,一直握着她的手,眉眼间都是欢喜和怜爱。 长辈们都为她开心,母亲更是开怀,送了很多很多礼物给她和肚子里未曾谋面的小宝宝,拉着知恩的手叮嘱不停。 所有人都围着她,鸢鸢,龙凤胎,她的亲弟弟陈思简,那位陈家的小公子,性情有些乖张顽劣,父亲说,这小公子很有些陈序当年的影子。 只不知为何,原本小时还与他十分亲近的,这几年却越发与他不对付起来。 当着长辈的面,尚且如常,只是私底下若是碰了面,陈思简往往会如不曾看到他一般,招呼都不打一声。 如今他正围在姐姐身边,与鸢鸢几人说笑热闹。 她就那样含笑看着,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温柔的就像是晨起淡淡的云雾一般。 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吭声的江幽忽然站起身来,说出去透透气,就转身出去了。 一屋子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略顿了顿,也跟着江幽出了房间。 只是他并不知道,在他起身那一瞬,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江幽的心情不大好。 赵厉峥是知道的,父母不大喜欢她,世交家的这些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也和她关系淡淡。 今日里知恩身孕满三个月,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人簇拥着。 大家都为她开心不已,因着她嫁到周家三年迟迟没有身孕,就连母亲私下也担忧着急。 虽然她这般出身,就算是真不能生育,周家也得一辈子将她当祖宗供着。 但长辈们心里还是期盼着孩子们能一生圆满顺遂的,若是知恩能生下个一儿半女,至少以后膝下也不寂寞荒凉。 如今她身孕已稳,几家交好,自然个个欢喜不已。 江幽看着这一幕,心里就有些不大痛快。 “厉峥。”江幽定定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她是个很有主意很有想法,又骄傲又坚韧的姑娘。 若不是深爱赵厉峥,她亦是不愿受这样的气。 “要不然,我们就分开吧。” 江幽很少有这样丧气的时刻。 父母反对最激烈的时候,江幽也从未肯服软低头过。 但此刻,她眼底却有了一层茫然:“我忽然觉得好累,好没意思。” “别想太多,爸妈已经接受你了。”赵厉峥沉声安抚她。 江幽自嘲的笑了笑:“叔叔阿姨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将来也不会多喜欢我,就算我嫁给你,生儿育女,怕是在他们心里,也没里面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重要。” 赵厉峥隐约听出她话语里讥讽的意味,不由蹙眉:“别这样说,我爸妈从小看着知恩长大的,我妈和陈阿姨又是最好的闺蜜,她自然偏疼知恩一些。” 江幽又笑了笑,眸光投向远处,没再说话。 赵厉峥想到眉目温柔安静坐在那里的知恩,只觉得世事恍惚,如同大梦一场。 744 对不住她 曾经奶声奶气追着他跑的小丫头,都要做妈妈了。 他总感觉她还是从前那个小丫头似的。 但一晃眼,却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中午众人都留在周家用餐。 江幽说团里要排练,她开车过去就行,赵厉峥还是起身送了她。 周太太就笑着对许禾几人道:“你们家大公子好事儿将近,这小两口看起来真是蜜里调油的甜蜜,订婚后,结婚的日子也快了吧。” 许禾但笑不语,赵平津声音淡淡:“孩子们的事情,我和太太向来不干涉的,由他们自己定吧。” 鸢鸢提起上次来周家吃过的一道点心,周太太赶忙笑着让厨房去做。 这话题也就自然而然的岔开了。 她觉得有点气闷,站起身出了花厅。 周睿行体贴的跟过去,拿了披肩笼在她肩上:“天冷,别着凉了。” 她浅笑嗯了一声,攥住披肩的前襟,眸色透过窗格,望向远处。 那一对璧人正比肩向前。 赵厉峥的手,与江幽的手指相扣。 不时低头耳语。 他那样不羁又狂傲的一个人,也有这样温柔缱绻的时候呢。 “看什么呢”周睿行温声询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她缓缓低了头:“有点冷,我们进去吧。” “好。”周睿行贴心的扶住她,走回厅内。 简瞳和许禾看着他们两人恩爱的样子,不由相视一笑。 简瞳轻轻握住许禾的手拍了拍,她知道的,因为两个孩子的缘故,这几年许禾和厉峥母子关系都不大融洽。 她心疼自己女儿,却也心疼厉峥,孩子们有什么错呢。 错在他们身上更多,为什么要在他们年少无知时说那些话语呢。 “厉峥,厉峥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喊了你好几遍呢。” 江幽轻轻拽着他的衣袖,他骤然从那思绪中回过神来。 望着面前他喜欢的姑娘,她的肚子里,有了他们的孩子了。 他是欢喜的,但那欢喜却又不如他曾经所想的那样浓厚。 他握了握江幽的手,温声道:“知恩没了孩子,身体一直不大好,你有了身孕的事,暂时不要对外公开吧,毕竟孩子月份也还小。” 江幽怔了怔,缓缓点头:“行,听你的。” 赵家没将江幽怀孕的事对外公开,但关系亲厚的这几家,私下却也是通了气的。 因着赵厉峥和江幽订婚的日子即将到来,现在江幽有了身孕,一些流程就必须要做出调整和更改。 几家的孩子们也都知晓了江幽怀孕的事。 赵厉峥和江幽请他们吃饭。 众人见了面,都道了恭喜。 但不知为何,每个人的心里,却都不曾如当初陈知恩有身孕时那样的开心。 鸢鸢是他们这些孩子中,年纪最长的一个。 她和母亲生的十分肖似,简直活脱脱另一个季含贞,徐燕州对这个长女爱若珍宝,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如今依旧单身,之前巴黎游学三年回来,已经是小众派画家里崭露头角的新人。 去年刚在京都办了个人画展,十分轰动。 除却她身份背景加持之外,个人极强的特色和天赋更为重要。 鸢鸢小时候和别的孩子不同,长大后更是十分的独立特行。 季含贞和徐燕州都宠爱她纵着她,只要不违法犯罪不做坏人坏事,就算把天捅个窟窿,夫妻俩也不会说半个字。 徐家那对龙凤胎更是对姐姐崇拜的不行,几家的孩子们,也都对鸢鸢十分敬服。 哪怕赵厉峥早已是最出类拔萃的存在,但在鸢鸢跟前,他这个不大好相与的人,却也有几分弟弟的模样。 “厉峥,你过来,我和你说几句话。”鸢鸢叫了赵厉峥出来,又对江幽笑道:“借你男人几分钟哦,一会儿给他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她是搞艺术的,江幽是跳现代舞的,两人其实还有点共同语言,也因此,往日里众人聚会,鸢鸢和江幽倒还会多聊几句,江幽最喜欢最亲近的,也是她。 赵厉峥跟着鸢鸢到了外面露台。 鸢鸢倚在栏杆边,拿出烟盒,取了一支薄荷绿的女士香烟。 她没太大的烟瘾,偶尔会抽两支,有时候画画灵感来了,也会抽的凶一阵。 但她知道克制,因此父母也只是叮嘱几句,并不大管她。 “还是少抽点。”赵厉峥说着,自己也摸出烟点上了。 “订婚礼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嗯,基本上妥当了。” “赵叔叔和赵阿姨那边,现在应该已经接受她了吧。” “爸妈心里不大高兴我是知道的。” 赵厉峥说到这里,蹙着眉深深抽了一口烟,又道:“我这个人不大服管教,这些年,是伤了我妈的心了。” 鸢鸢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的抽完了一整支烟。 她转过身时,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知恩什么时候能好起来,我昨天去看她,更瘦了,脸上没一点血色。” 赵厉峥夹着烟的那只手,忽然轻轻颤栗了一下。 “不是前几天,陈叔叔他们刚去周家看她,说是大好了……” 他嗓子有点发黏,声音也是沉涩的哑。 鸢鸢摇摇头:“你也去看看她吧。” 赵厉峥忽然有点说不出的难过。 本就说要去看她的,但江幽恰好有了身孕,她怀相不大好,在医院住了一周。 他就把去看知恩的事儿给搁置了。 “好,我明天就去。” 鸢鸢忽然回头看向他:“厉峥,你们小时候那样好……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将来会娶她……” “是我不好。” 赵厉峥缓缓抬起手,将烟蒂在烟灰缸中摁灭。 他手指一点一点用力,灰色的烟灰被碾开。 “是我对不住她。”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鸢鸢叹了一声:“江幽怀孕的事,她昨儿也知道了,不知道哪个嘴巴不严实的告诉她的。” 赵厉峥蓦地抬眸看向鸢鸢:“她……说什么了。” 鸢鸢微微仰起脸,伸手将散乱的长卷发都抓到脑后,她摇摇头,不想让自己掉眼泪。 “说什么,说恭喜哥哥嫂嫂了。” 赵厉峥觉得那一瞬间,像是被忽然抽空了所有氧气一般,心肺撕扯着一阵生疼。 745 年少情事 他怔怔然的站着,仿佛透过鸢鸢这句话,就看到了她说这句话时的模样。 定然仍是那样温温柔柔的含着笑,却在垂下眼眸那一刻,将所有的心事和哀伤都掩在了浓密的睫毛下。 鸢鸢深吸一口气:“我今晚有事,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她说完,却又拍了一下赵厉峥的肩,想说什么,到底没说:“算了,不说了,走了。” 鸢鸢走后很久,赵厉峥还站在那儿没有动。 直到江幽出来叫他。 她觉得赵厉峥的状态有点不对,整个晚上都好似情绪不高涨的样子。 余下的人,渐渐也停了说笑。 江幽缓缓放下筷子,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有些不舒服:“我吃好了,你们呢” 也就这样沉默的散了。 赵厉峥将江幽送回麓枫公馆,他接了电话要去公司一趟。 叮嘱江幽先回去好好休息,晚上别等他,他不定要加班到什么时候。 如今他二叔慢慢的也将工作重心放在了太太孩子身上,他身上的担子是越来越重了。 有时候也不免羡慕父母,还有个二叔能分担,但他却是赵家的独子。 如今也只能盼着小堂弟赶紧长大。 他开车去了赵氏。 事儿处理完,也不过十一点。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只是并不太想回去。 不知怎么的,竟会到了从前念书的中学那里。 他比知恩大了两岁,因此中学时,两人还读了一个学校。 父母当然是千叮咛万叮嘱要他在学校照顾知恩,保护好妹妹。 他那时候已经和小时候不同,很不喜欢女孩子围着自己转。 游戏,篮球,偷偷抽烟,学着喝酒,青春期也叛逆过。 又怎会将多余的心思放在一个小包子一样的妹妹身上。 他对她不耐烦,不怎么搭理,偶尔也会故意欺负她,看她当真哭了,又买汽水哄她,怕她回家去告状。 哪怕那些年,她被他惹哭多少次,她也从不曾和父母长辈说过他半个字的不好。 但自己可以欺负,别人却是不可以的。 他坐在车上,想起那一年夏天的事。 好像是她来了例假,去洗手间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卫生巾不小心掉了出来,被男孩子们捡起来扔来扔去的玩闹。 青春期的女孩子面皮薄,她爱害羞又爱哭,当下就趴在课桌上哭了起来。 见她哭了,那些男生却闹的更凶了。 不知道谁和他说了,他还记得,当时他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冲到她的教室,将那几个臭小子摁在地上打的鼻青脸肿。 后来,当然被学校通知了家长。 爸妈气狠了,不留情面的在校长办公室狠狠训斥他。 她却哭的稀里哗啦不停的帮他辩解,帮他道歉。 他回家又被关了禁闭,母亲发了狠要罚他饿三天肚子。 她想尽办法给他送吃的进去,没等关完禁闭他却被放了出来,就看到她的眼又红又肿的像是两只小桃子。 母亲戳着他眉心说:“要不是柚柚心疼你天天哭着来求我,我一定狠狠饿你三天!” 他狼吞虎咽吃着饭,她就坐一边,小媳妇一样给他夹菜盛汤。 “还真像是我的小媳妇了。”他一边扒饭,一边还抽空打趣她。 她羞的耳根都红透了,但眼睛却亮闪闪的,璀璨又夺目。 赵厉峥隔着车窗,望到学校围墙那里开满一簇簇小米粒大小花苞的花枝从围墙里探出头来。 正被高悬的明月笼罩。 嫩绿枝芽,鹅黄花苞,欣欣向荣,春日的盛景。 他心弦微动,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下。 打开微信点了知恩的头像,却禁不住笑了。 那头像是个有点丑的泥娃娃。 他少时有一段时间迷恋雕刻,石膏像啊,木雕啊,泥塑啊,都做过很多。 这好像还是当年他送她的那个泥娃娃。 那时候年幼淘气,故意将泥娃娃做的丑了一些,还非要说‘你就长这样儿,谁也没办法做好看啊。’这样的话来气她。 她小时候爱哭,被他说的眼泪汪汪的,却又抱着丑娃娃不撒手。 如今想来,好像从她有微信开始,就用的这个头像。 赵厉峥笑着笑着,却又难过起来。 他将刚才拍的照片发给她。 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妹妹,你要快些好起来。” 夜很深了,她没有什么睡意,歪在床边雕着那对木娃娃。 手机有消息进来的提示音,这么晚了,也许是什么垃圾信息,她并没有看。 又过了一会儿,她坐的累了,放了手中的刻刀,闭眸休息。 忽又想到什么,起身拿了手机打开。 是他发来的信息。 她只觉得呼吸忽然凌乱了起来,连心跳都变的快了。 脊背上沁出薄薄的一层虚汗,手指尖却是轻颤的。 好一会儿,她才点开他的头像。 先是看到了那副照片。 月色妩媚而又纯澈,月影之下那花苞娇嫩而又可爱,想来明日太阳升起时,就会绽出无比美丽的花朵。 又看到那句:妹妹,你要快些好起来。 她忽然眼睛就湿透了。 攥着手机的指尖冰凉收紧,肤色渐渐沁出一片青白。 她抖着手指,打了一行字,又一个一个删除,翻来覆去数次,最后却也只是回了简短的一句: 好,谢谢赵哥哥。 她将手机扣在被面上,心里的难过没有多么的汹涌。 多少年了,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最煎熬的时候也都是从前了。 如今这一些难受,就如细细的溪流,平静而又缓慢的涌遍全身。 手机嗡嗡的响着,她拿起来,看到是他打来的电话。 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接了。 “这么晚还没有睡不休息好,身体怎么才能养好” 他状似在轻叱,但关心的成分却仍是更多。 “白天睡多了……” “生物钟要调一下。” “知道了哥哥。” “周睿行……没在你旁边” “他出差了,明天才回来。” “你病着,他还出什么差”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她忍不住嘴角翘了翘:“赵哥哥。” “知恩,孩子没了你伤心,哥哥知道,但是你的身子更重要,孩子……将来还会再有的。” 746 早晚都得娶她呢 这种安慰的话,她不知听了多少遍了。 但从他口中听到,她还是心酸又难受。 “我有在努力的调养了,也有好好吃药……” “我明日去看你,有个很不错的老中医,让他再来给你瞧瞧。” “好。” “很晚了,睡吧。” “好。” “对了……看到照片了吗” “嗯,看到了,是我们初中母校吗” “是,刚才,正好路过那里了。” 她没有说话,思绪好似也飞到了年少的时候。 “知恩……是哥哥对不住你。” 她心尖一颤,以为他要说什么。 “那时候年少叛逆,总欺负你惹你哭,哥哥不像个哥哥的样子。” 她的泪忽然就泉涌了。 也许这就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无奈。 他只是哥哥而已,他只把自己当她的哥哥而已。 她紧紧的攥着衣襟,不愿哭出来给他听到。 赵厉峥等了一会儿,她那边没了声音。 他将手机缓缓放下来:“妹妹,晚安。” 手机挂断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的伏在了软枕上。 她想起那一年的往事。 他因为江幽,和他的母亲爆发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争吵。 赵阿姨伤心欲绝,腿疾再一次复发,赵叔叔为此动了大怒,对赵厉峥动了狠手,几乎将他抽的皮开肉绽。 父母心疼焦灼,徐叔叔和徐阿姨一家子闻讯也匆匆赶到了麓枫公馆。 赵阿姨闭门不肯见人,无论他们怎么求,赵叔叔那些天忧心的鬓边都生了白发。 到最后,赵阿姨只叫了她和母亲进去。 她到如今仍记得赵阿姨对她说的那一句:“柚柚,是厉峥对不起你,是我们赵家对不起你,阿姨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她哭的哽咽,却使劲的摇头。 没有人对不住她,赵家的所有人都很疼爱她,都对她很好。 是她自己天真无知,将玩笑话当了真。 赵厉峥对她只有兄妹之情没有错。 赵家人喜欢她想要她做儿媳妇也没有错。 赵厉峥喜欢的江幽更没有错。 错的是她不该在知道赵厉峥有了喜欢的女孩儿后,还要表现出伤心和失落,让两家的长辈难过伤心。 感情的事情无法控制和勉强。 就如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去喜欢赵厉峥,而赵厉峥也没有办法逼着自己喜欢一个从小看到大的妹妹一样。 她都能理解,她甚至为此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如果不是因为她,赵厉峥也不会和母亲发生这样大的争执。 她还记得多年前赵阿姨的腿疾发作了一次,特别的严重,为此赵叔叔还陪着她在南方住了整整三年。 后来终于好转回来京都,赵家更是尤其仔细赵阿姨的身体,将养这么些年,才算堪堪维持住。 如今这一通生气伤心,赵阿姨又腿疼发作起来,她简直恨死了自己。 “阿姨,您别和赵哥哥生气,这些事都不怪他,他和江小姐真心相爱,没有一丁点的错处,我和赵哥哥就像是兄妹一样,小时候不懂事才会那样胡闹,现在长大了,我只把他当哥哥看的,真的……” 她忍着痛楚安慰着面前将她当做女儿疼爱的许禾。 “是啊禾儿,以前孩子们小,大家说说笑笑的玩笑话,都当不得真的……” “那他为什么不早一点说清楚他如今二十岁,不是十岁!” “之前贞姐姐打趣他和柚柚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赵阿姨又是伤心又是失望,拉着母亲的手自责垂泪。 她伏在床边,恍恍惚惚的想起从前,徐阿姨打趣赵厉峥:“厉峥,我们小柚柚明年也要上大学了,你这什么时候准备好娶媳妇呀” 赵厉峥怎么说的呢。 她还记得,他当时正好坐在她身边的位子上,她喜欢吃柚子,但不喜欢剥皮。 在家里时都是父亲和弟弟帮她剥,他们不在家的话就是佣人动手。 但几家聚餐吃饭时,这个活儿却永远都是赵厉峥的。 他好像也习惯了,看到柚子就会伸手拿过来,自然而然的帮她剥的干干净净放在小碟子里。 “急什么,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再说了,她现在除了儍吃儍喝什么都不懂,娶回去我还得操心养她这个小孩儿呢。”他将剥好的柚子肉直接塞到她嘴里,语调不羁散漫的一丝不耐,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自然和宠溺。 长辈们都笑起来,尤其是赵阿姨和母亲,笑的最是开心。 其实那天的柚子有一点点的苦,可他剥了多少她就吃了多少,一点都没觉出苦来。 到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伸手敲她的头:“你是猪啊,没完没了的吃,小爷我不伺候了!” 赵阿姨见状就要训斥他,母亲赶紧拦住:“别管孩子们的事儿,让他们随便闹腾去。” 她就脸红红的小声给他道歉,然后翘着刚做好的漂亮指甲,给他剥了一晚上的虾。 这才算将他哄好了一点。 回去的时候,长辈们都默契的让他们坐了一辆车。 快到麓枫公馆的时候,他拽着她下了车,想要走路散散酒劲儿。 她已快成年了,就喝了一点果汁酒,度数不高,但人也晕乎乎的。 就如从前一样,他和她勾肩搭背,没一点正形。 因为喝了酒又是在私下,在这么相熟的妹妹跟前,他格外的放浪形骸了一些,衬衫衣襟都是散乱的,露着年轻男孩单薄却又精壮的一片胸膛,哪里还看得出白日里西装革履出入赵氏集团大楼的精英模样。 “赵哥哥……我明年要去念大学啦。” 她有些艰难的撑着赵厉峥沉重的身子,小声轻喃。 “考上大学想要什么礼物或者想去哪里玩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告诉哥哥。” 她摇头,从小到大她都是个特别安于现状的孩子,她的每一个心愿,也都和他有关。 “行了,你那小脑袋瓜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明年暑假,带你环球旅行吧。” “只带我一个吗” “不然呢,我又不是散财童子。”赵厉峥弹了她的脑门一下,她赶紧双手捂住,软软糯糯的求饶:“赵哥哥……疼,疼呐。” 747 初吻 月色和灯影之下,他长眉微挑,那时候的他说话时总带着点年少桀骜的不耐,但她的心里却是那样的欢喜。 借着微醺的酒劲儿,她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在他转过脸去那一瞬,她忽然踮起脚飞快的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他很明显的怔愣了一瞬,她脸红的不行,心跳的特别快,快的似乎要脱腔而出了。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想要往前跑。 他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陈知恩……你偷亲我” 她耳朵边是一阵一阵的轰鸣,天旋地转一般的晕眩,他说了什么,她都听不到。 仿佛整个世界都从她的眼前抽离干净了。 连他那张英俊到极点的脸,都是模糊的。 “陈知恩……这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他的手,忽然捧住了她的脸。 他俯身看着她,她仓惶的张大了眼,却又飞快的垂下了眼睫。 而他掌心里柔嫩的肌肤,却是滚烫的,颤栗的,像是捧着少女烈烈跳动的,炙热的心。 他笑了一声,那笑意里带着一点年少轻狂的得意,但他低头亲她的那一下,却又说不出的温柔。 “看来……这下真得娶你当媳妇了。” 他微薄的唇轻蹭过她的唇瓣,那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但却有什么东西,悄然的滋长出来。 赵厉峥的手,仍捧着她的脸。 她还是柚柚,还是陈知恩,但却又好似,不再是他印象里那个追着他缠着他圆乎乎白嫩嫩的小丫头了。 她留了长头发,褪去了婴儿肥,脸很小,虽然仍是圆团团的,但却有了尖尖的下巴。 那双从前含着稚气的眼瞳,如今却也有了潋滟的水色。 就像是豆蔻梢头绽出的绿芽,却又点缀了殷红的蕊心,油然生出了娇媚的雏形。 她今日穿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这会儿他才注意到,她的身段曲线已经有了女人的味道。 亭亭玉立而又袅娜生香,乌发浓密,肤色雪白而又娇艳,是健康的生机勃勃的美丽。 平日里都是卫衣牛仔裤的小姑娘,原来已经悄无声息的长大了。 他有些恍惚的想着刚才自己那个吻。 齿颊留香仿佛就是最精准的写照。 她的唇瓣怎么那么柔软,花朵一样的香甜。 而掌心中她柔嫩的脸,像是温软的凝脂一般。 有什么东西忽然从心底最深处破了土。 他不是没有对女孩子有过旖旎幻想,青春期的时候哪个男孩没几个幻想的对象。 但从来不曾是她。 他好似一直就当她是个小妹妹,甚至有时候会忘记她是个姑娘家。 可她静悄悄的,美好的绽放了。 他忽然鬼迷心窍了一般,又低了头,又一次吻住了那柔嫩的唇瓣。 曾有过的一些浅薄的经验,这一瞬却仿似从骨子里被剔除了,他只是遵循着本能,有些笨拙生涩,却又急切霸道。 她的唇齿被撬开,舌尖尝到酒精的浓郁味道那一瞬,整个人像是忽然麻痹了一般,从头顶到脚底,都被电流席卷。 她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却一根一根紧紧攥着,攥紧,松开,复又紧攥,掌心,后背,密密麻麻皆是黏腻的细汗,她微踮着脚,高高仰着脸,赵厉峥吻的那样深,她开始缺氧,头晕目眩的站不住。 直到最后,他喘息着放过她,但那滚烫的唇却又拂过她的耳畔,贴在她的颈侧。 她全身发麻,双脚落了地,小腿却是软的,被他揽住腰拉到怀中,贴在他只穿着薄薄衬衫的胸前。 他的心脏竟比她的跳动的还要快,震动着她的胸膛。 揽住她腰的那只手,力气重的几乎指节都要陷入她腰间的软肉中。 他们两人的呼吸都那样重而急迫,交织着缱绻着,过了许久,方才像是春雨湮入了湿润的土地一般,回归到悄无声息的宁静。 她不说话,更是不敢看他,从这个吻之后,他忽然也安静了下来。 两人仿似有默契一般,往家的方向走,他身高腿长,特意放慢了步子等着她。 她的心里有点小小的无法形容的失落和难过,但却又因为他的体贴而生出欢喜。 路灯将他们两人的身影都拖的很长很长,偶尔手臂晃动的间隙,他的手指会碰到她的。 到最后,不知是谁先主动的,总之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她低着头,这一路,心底像是开满了欢喜的花。 即将成年的前夕,如果可以收获一个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该是多好的成人礼物。 但一直到了麓枫公馆大门外,他都没有对她说一句话。 手指被松开那一瞬,正巧头顶的那轮轻薄的月被吹来的云层吞噬。 她心底莫名生出不大好的预感,忍不住抬眸看向他。 他似有些踟蹰,在大门外树影下的暗处,又握住她手将她拉到面前。 “妹妹。” 他抚了抚她的眉毛,却又忽然停住了话音。 她抬眸望着他,黯色的光影下,他眼底的情绪却是她看不透猜不中的。 但她的心却像是被绑上了沉重的石块,一点一点的向下坠去。 女孩子在感情上总是早熟而又敏感纤细的。 她能觉察出点什么,虽然她并不愿去相信。 而最终,她仍是像以往那样乖乖的笑了笑,给他搭台阶下:“赵哥哥,你是喝醉了吧……小心我去叔叔阿姨那里告你状,说你欺负我。” 小时候她总爱这样说,他起初害怕,最后早就不当回事儿了。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 “柚柚。” 他又摸了摸她的脸:“哥哥刚才混账,你别放心上,下次再这样,你只管动手揍哥哥。”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躲。” “我不躲,我让妹妹打。” 他垂眸望着她笑,又捏捏她微翘的鼻尖:“妹妹,你怎么这么乖,这么好。” 我一直都很乖,很好,大家都这样说。 所有人都喜欢我,可我喜欢的那个人……他好似是喜欢我的,却又好似,没有那么喜欢我。 虽然他吻了我,抱了我。 那天回去后,她回了房间就很平静的洗澡睡下了。 748 丈夫的权利 竟也没有失眠,只是到快天亮的时候,她忽然醒来。 然后尚且年少稚嫩着的那颗心,骤然就脆弱崩溃了。 她蒙着被子哭,最开始没有声音,到最后才止不住的嚎啕。 但那时年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失控伤心。 或许是因为初吻给了喜欢的人。 或许也是因为,初吻至少给了喜欢的人。 那天之后,她好久都未和赵厉峥见过面。 而赵厉峥,也没有主动联络过她。 当然,那时候的他在大学,而她还在冲刺高考。 见面的次数本就不如从前多了。 她的脑子没有他那么聪明,下了很多的苦功,但功课仍只是平平。 她自然考不进他的大学,但却也努力想要离他的学校近一些。 爸妈怕她念书太辛苦,周末的时候,硬是催着她和同学出去玩一玩,逛一逛街,放松一下。 她忽然有了个想法,想去他的学校看看。 并没有想着,一定要见到他。 就算在他的学校里走一走,好像都会觉得很满足。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她发现那里围满了人,尤其是女孩子特别的多。 她心头微动,双脚就不受控一般往球场方向而去。 球场边挤满了兴奋尖叫的女孩子。 她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一眼就看到了球场中的他。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很少打球了,闲暇时间总被他二叔薅到公司跟着历练。 所以这一次,几乎全校的女生都闻讯蜂拥而至了。 她被那尖叫声震的几乎耳聋,只要篮球到他的手中,不管是运球传球还是投球,甚至只是简单的抬手或者擦汗,那些女孩子都疯了一样的尖叫不停。 她也如她们一样,一双眼牢牢追着他的身影,一瞬都无法移开。 他是那样的好看,那样的英俊,谁又能不喜欢他恋慕他呢。 直到最后比赛结束。 她看到好多好多特别漂亮的女生,羞涩的上前递水递毛巾。 她们有的打扮的特别潮特别辣妹,有的看起来十分淑女,形形色色千姿百态的动人。 她看着自己,还是幼稚的学生气。 她没有上前,远远的看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 见到他人,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 但她刚转过身,赵厉峥却冷淡而又疏离的让围在他身前的女孩子们让开。 他早就看到她了。 在她刚出现在篮球场边的时候。 他走出人群,快步追上她,如从前一样,拽住她的马尾轻轻扯了一下,“小柚子。” 她有些讶然的回头,他就顺势勾住了她的肩:“来找哥哥” 她有些害羞的点头,球场上的人都在看他们,那些女孩子们也都或是艳羡或是嫉妒或是气恼的看着她。 她觉得特别的不自在,扭了下身子想要挣开他的手臂。 他松开了她,却直接把手里的毛巾塞到她怀里:“我去冲个澡,你等我一会儿,晚上一起吃饭。” 她只能跟着他往球场的更衣室那边走。 他去冲澡换衣服,她就抱着他的东西乖乖坐在门口等着。 “柚柚。” 她忽然听到他喊她名字,赶紧站起身走到门边:“怎么了赵哥哥” “你帮我拿一瓶新的洗发水,这瓶用完了。” 那是他自己的独立浴室和更衣室,没有其他人会进来,所以里面的物品都是他自己私人的。 “就在外面那个储物柜里,有新的没开封的,帮我拿过来。” 她‘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储物柜边。 拿出里面的洗发水,她转过身往浴室那里走,“赵哥哥,我给你放门外了,你自己拿一下。” 她弯腰将洗发水放下,就转身要走。 浴室的门却忽然开了,赵厉峥赤着的身体上只围着浴巾,露出修长结实的四肢,还有窄瘦的腰和隐隐浮现的腹肌。 她的脸应该是红了,眼神慌乱躲闪着,不知该往哪里看。 “柚柚。” 他又唤了一声,她只能抬起头看着他。 他似乎刚刷完牙,唇角还有一点白色的泡沫。 她不知怎么的,就踮起脚,伸手揩掉了那点泡沫。 手腕忽然被湿润的大掌握住,下一秒,她却被拖入了浴室中。 “赵哥哥……” 她慌了神,心里怕的不行,两手推拒着他的身体,害怕他再靠近。 “在躲我” “没有……” “上周我们两家聚会,你怎么不来” “功课重……” “陈知恩,你看着我说。” 她的下颌,被他捏着抬起来,她张大眼,长长的睫,小扇子一样慌乱的扇动着。 他微微侧首,眼底的情绪和嘴角的笑,都透着那种掌控一切的骄矜霸道。 “敢说一个字的谎话,看我怎么罚你。” 她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眼圈却不受控制的一点点红了起来。 要她说什么呢。 她猜不透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 除了躲避和躲避,她哪有第二种办法。 浴室里水汽弥漫,他的黑发湿透,水珠从发梢上滴落下来,蜿蜒在他颈间锁骨。 他的眼睫也是湿透的,映出那样小小的一个她。 她觉得心里的委屈,就像是这水雾一样,浸透了她的每一个细胞。 眼泪猝不及防掉下那一瞬,他叹息一声,忽然将她拉到了怀里:“你以为我亲了你会不负责吗所以不理我躲着我,生哥哥的气” 她的脸贴在他冰凉的肌肤上,只是眼泪不停的往下淌。 “你这么傻,也只能当我小媳妇了,不然嫁给谁都得被人欺负。” 他揉揉她的发顶,低了头又轻轻亲她湿润的唇瓣,声音低低沉沉拂过她的耳:“柚柚,我这几天晚上,总做梦梦到你……” 梦到那天晚上那个美的不真实的吻,梦到更多更多的,还不能对现在的她启口的画面。 反正他们总是要结婚的,反正所有长辈都默认他们是一对。 那么他提前享用一点丈夫的权利,好像也并不算过分的举止。 他吻的她颤栗,喘息的间隙颤着声音问他:“赵哥哥,你梦到我什么了” 她被他抵在冰凉的玻璃上,他的手指在她的卫衣下,握着她细细的腰。 749 怪她过分美丽 每一根手指都像是一蹙烈烈燃烧的火苗,那火苗从他的指尖,一路烧到了她的心头。 他微低着头,额头与她的抵在一起,密闭的狭小的空间,彼此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青春的,热血的,喷涌而出的情潮,撩拨着她年少而又稚嫩的心。 她从小都知道,她会是他的小妻子,他们俩是那样的好。 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节点,他们都在彼此的身边。 她全身心的信赖他,仰慕他,爱恋着他。 不管做什么,发生什么,只要是他,她都会轻轻闭着眼,乖乖的答应他。 “梦到你那天晚上亲我的样子……梦到你的嘴唇,你的手指,还有更多……但是柚柚,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的呼吸还未平复,却又再一次重重碾上她花瓣一样娇艳的唇。 那是一个女孩子最好最好的年纪,就如将开未开的花儿,将熟未熟的果儿。 后来赵厉峥想过,也许那其中,更多的是他这个年纪正蓬勃的荷尔蒙在作祟的缘故。 而她又恰好是那样的美丽。 但谁又能说得清,真的只有纯粹的男女之间的性吸引力而已吗 “赵哥哥,我已经是大人了……” 她轻喃着,微微仰着脸,承着他的亲吻。 赵厉峥将她越抱越紧,他揉着她吻着她,却又在她耳畔无奈的笑:“哪里是大人了” 她特认真的对他辩解,她该是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时刻还要辩解这些,对于男人来说,又会怎样。 他摇头失笑,抱紧她呢喃:“真是要命了柚柚。” 她当时不大懂他为什么这样说。 但他要她转过身去,她就乖乖转身,整个人贴在冰凉的玻璃上,而他自后拥住了她,低头亲她雪白纤细的颈子。 她能听到他的喘息渐渐急促,他落在她身上的手指力道那样的深重,几乎陷入她的皮肉。 她痛楚却又甜蜜,恍惚却又满足,不知过了多久,他湿透的额发忽然重重碾过她的鬓边,然后肩膀上传来锐利的疼,他咬了她一口,又松开,含着怜惜吻她肩上浅淡的齿印。 她的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水汽不知什么时候散尽了,浴室里渐渐携裹了似兰似麝的奇怪味道,他整个人卸了力一般,全身的重量好似都沉沉压在了她的身上。 “柚柚……柚柚。” 他喃着她的乳名,更紧的抱住她。 她不知该怎么做,不知该说点什么。 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指紧攥在掌心里。 “赵哥哥……你很难受吗” 她浑浑噩噩的不大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从他的反应却能感觉出,他似乎很难受。 赵厉峥却缓缓松开手,在她脸颊上重重亲了一下,方才握着她手臂将她拉到浴室外:“在外面等我,我冲完澡就出来。” “哦……” 她看着浴室的门又关上,就走到一边坐下来等着他。 过了约莫十来分钟,浴室的水声停了。 赵厉峥围着浴巾出来,她坐在那儿,手还乖乖放在膝上,低着头不敢看他。 赵厉峥忍不住笑,拿了毛巾扔给她:“过来,给哥哥擦头发。” 她抓着毛巾,赶紧起身走过去,他个子太高了,她踮着脚都吃力。 赵厉峥捏捏她的脸,笑她:“矮冬瓜。” 她不乐意的噘嘴:“小时候我胖你这样说,我现在都很瘦了……” 确实是瘦了不少,是窈窕淑女的模样了。 赵厉峥从镜子里看着她:“也不能太瘦啊,瘦成飞机场可不好看。” 她的脸就红到了耳根,咬着嘴唇拽着他让他坐下来:“你少说几句吧。” 她给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专注而又认真。 她的手指洁白柔软,无意间摩挲过他的头皮,都能激起轻微的电流。 他恍惚间仿佛想到自己年少时,有一次无意间看到父母恩爱甜蜜的画面。 母亲好像也是这样给父亲擦着头发,不知父亲说了什么,母亲脸都红了,但眼底却满满都是甜蜜笑意。 他从小都在满满当当的爱里长大。 看着父母这般情浓,他隐约期盼着,将来自己也会如此。 他的心弦微微动了动,抬起手握住了她雪白的腕子,将她拉到自己膝上。 他环住她细细的腰,脸贴在她浓密漆黑的发上轻蹭:“陈知恩,等你过完下一个生日……我们在一起吧。” “赵哥哥……” 她偷看的言情上写女主角听到男主角的表白时,眼前像是炸开了烟花一样的绚丽。 她曾觉得很可笑,什么奇怪的比喻。 但这一刻,她却像是也看到了绚丽的漫天的烟花绽放。 那种喜悦,难以去形容,只感觉小小的身体里,数以亿计的细胞好像都在开怀的笑。 她在他怀中转过身,他头发微乱,露出整个额头和那一张英俊到让所有女生都尖叫窒息的脸。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里有难得的一瞬认真。 她的一生不算很长,甚至与寻常人比起来,可以说很短暂。 但她大约到死都会记得,那是她短暂的一生里最幸福的时光。 就连糟糕透顶的阴雨天,都变的可爱无比。 就连备战高考的疲倦和重压好似都消失无踪。 就连班级里最讨厌的那个女生,她都忽然发现,她唱歌的声音好像很好听。 她常常会莫名的一个人偷偷笑起来,甚至在爸妈跟前都神游天外,一个人傻乐。 身边人好似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妈妈私下偷偷问过她。 她只是含笑摇头不回答。 大约是觉得她变的开朗活泼了很多是好事,学习也没有受到影响,所以父母给了她足够的包容和自由。 不曾干涉也不曾再追问。 他们这几家关系实在太好太亲密,几乎每周都要聚会。 往常赵厉峥并不是每一次都要参加的,而她功课忙碌起来,也不是每次都去。 但从那天分开后,他们两人就有了所有人都窥探不到的小默契。 这种十分光明正大的见面方式,他们两个都没有再错过一次。 座位相邻时,轻贴在一起的腿,桌布下手指缱绻勾连的小小暧昧。 750 最后的美好 躲开长辈和其他同辈的视线,仓促又甜蜜的一个偷吻。 当然还有大大方方的时候。 她抱着习题去麓枫公馆他的书房。 他以母亲的名义来送她各种好吃的和小礼物。 就在他书房大大的书桌上,她曾被他抱起来放在散乱文件书籍的桌面上,被他吻的意态迷离。 就在她闺房柔软如云朵的床榻上,他也曾抱着她在上面翻滚。 他们如同所有的小情侣一般,沉溺于那种青春热血的澎湃和肌肤相触的刺激,除却不曾越过最后一道线之外,已然亲密无间。 而最后所有的美好与甜蜜,都在京都落雪飞扬的那个季节,仓促间落幕,就此戛然而止。 她还记得,那晚下了很大的雪,爸爸担心她,要亲自开车来接。 赵厉峥干脆亲自给爸爸打了电话,留她在麓枫公馆住一晚。 因为赵叔叔带了赵阿姨去南方过冬,麓枫公馆没有长辈在。 父母虽然知道两家关系亲密,她从小住在麓枫公馆的时间至少也有二分之一了。 但因为长辈不在,两个人又是这样的年纪,父母还是避嫌的。 妈妈私下也旁敲侧击询问过她,也委婉的叮嘱过她。 她都乖乖的答应了,但心里其实也很忐忑,毕竟她和赵厉峥,有过很多次的亲吻和拥抱甚至抚摸。 那种面对父母的疼爱包容而自己却撒谎做了坏事的不安和自责,也曾翻来覆去折磨过她很多次。 但只要赵厉峥在她的身边,只要他开心,在年少的陈知恩心里,好似除此之外的万物都不那么重要了。 爸爸后来又给他打电话。 虽然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很平常关心的话语,但她很清楚爸爸在担心什么。 她是个女孩子,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这样的现实中,很多事情上,女孩子总是天然的要吃亏一些。 更何况,妈妈也曾偶尔和她打趣说过一些关于爸爸从前的事。 也许他那样的人,反而更清楚男人真正的想法,反而比妈妈想的还要深远慎重一些。 她挂了电话后,有些自责和难过。 赵厉峥哄了她好久,她也没有办法开心起来。 “赵哥哥,我这样子……是不是个坏女孩” “傻瓜,这怎么算是坏女孩啊,我们柚柚若是坏女孩,这天底下哪里还有好女孩儿了” “可是我骗了爸爸妈妈,我和你做了那些不好的事……” “这不是不好的事,这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赵厉峥握住她的手,抱她抱在怀里哄:“别胡思乱想,到时候,我会亲自向叔叔阿姨摊牌的,过了明路,他们更不会怪责你了。” “等我上了大学,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了” “当然。” 赵厉峥笑起来的样子就没有那样不好接近的冷淡,但他平日不大爱笑。 也只在她面前,会笑的多一些。 她喜欢他只对她笑。 稚嫩的心里也曾自得过,如果这样都不算偏爱,她都白看了那么多的小言。 窗子外的雪下的格外的大,屋子内烧着壁炉暖和如春。 她窝在他怀里玩一个幼稚的手机消除游戏。 他在看一些邮件,她之前就知道,他二叔现在就如当年的赵叔叔历练自己一样,也在下狠手历练着他。 想来是想快一些把身上的担子卸掉,回去和太太过甜甜蜜蜜的日子。 赵家的二叔叔忙的不可开交,但是二婶婶也很忙呐。 婚后她也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小提琴事业,经常还会飞国外去演出。 直到婚后第三年,她生下了可爱的小宝宝,才将生活的重心从事业上稍稍转移到了家庭里。 但听说二叔叔却更惨啦,因为又多了一个争宠的对象,本就少的珍贵的夫妻独处时间,又被小家伙抢走了大半。 她记得自己好几次遇到二叔叔,二叔叔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也难怪赵厉峥那时候还没二十岁,二叔叔就将人薅到身边,见缝插针的操练起他来。 赵厉峥忙完手头的事儿,就随便找了部电影拉着她一起看。 却是曾经火遍全球的泰坦尼克号。 看到杰克给只‘穿’着海洋之心的露丝画像那一段的时候,她虽然早已看过这部电影很多次,但跟他一起看却是初次。 她有点害羞,也有些不自在。 他放的碟片都是原装正版的,没有删减镜头。 那样巨幅香艳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还是让人脸热心跳的。 他却忽然将电影关了。 “知恩。” 她愣怔间,他却将她抱起放在了那张大床上。 “我也给你画一张像吧。” 他小时候学过很多东西,兴趣很杂,为了雕塑和木刻也学过一段时间的画画。 只是他对画画兴趣不大,所以平日也根本不曾提过,更是很少去画。 “要……给我画吗”她有点意外,但更多的自然是惊喜。 没有女孩子可以拒绝自己喜欢的人提出这样的请求。 “是……就像他们那样,好不好” 他抚着她的鬓发,却又挑眉笑道:“当然,我现在可没有海洋之心给你戴。” 她立时摇头,那些东西她根本就不在意,她只要他心里有她。 “但将来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肯定什么都给你挣回来了。” 他说着俯身吻她:“知恩……让我好好看看你好不好我还从来没有,仔仔细细的看过你……” 她忍着羞怯点头,但却还是要他关了一些灯。 不甚明亮的光线让她有了一些安全感,至少不会那样羞耻和紧绷。 壁炉中的火光映出她娇美的脸,莹白的身体像是沉浮在火光里跳跃着的上好的白瓷。 他不让她捂住自己,所以她只能徒劳的捂住了脸。 但她却忍不住的,透过指缝去偷看他。 少女的欢喜是因为心爱之人的欢喜而欢喜。 他的惊艳,沉迷,无疑是抚慰她的药。 她渐渐松弛下来,缓缓放下了手,她甚至大胆的望着他,“赵哥哥,你画吧,我都准备好了……” 但那幅画,最终并没有画完。 她的五官,他只用线条勾勒出了眉眼,余下半张脸,永远成了空白。 751 始乱终弃 壁炉里的火光烧散了整个冬日的寒。 年轻男女汹涌情潮的火,也烧光了最后的理智和退路。 到最后,她还是哭了。 也许是疼,也许是惶惶的惊惧和不安。 他抱着她轻吻安抚的时候,她颤声问他:“赵哥哥,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是不是” “当然,我们一辈子都会在一起的。” 他亲了亲她湿透的鬓发,忍着欲念等她接纳他。 她含着泪,却又仰脸冲他笑了:“那我就不怕了,赵哥哥,柚柚什么都不怕了。” 她抱紧他,迎向他,非但是少女最澄澈干净的一颗心,还有一个女人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 毫无保留,全身心的交付,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她很怕冷,她曾经最讨厌冬天。 后来,因为那个冬夜,她曾短暂的爱过冬天。 但之后那短暂的人生中,她最怕的,却也是京都的冬天。 那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没有下完。 赵厉峥告诉她,他爱上了一个姑娘。 而就在三天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长辈们在房间里聊天谈笑。 而楼上他的书房里,他们听着楼下的谈笑声,心惊胆颤的偷偷接吻拥抱。 三天。 就三天。 三天的时间,轻易抹去了他们相伴的近二十年。 当时她正坐在麓枫公馆的一处暖亭里。 亭子里烹着醇香的茶,窗格外那雪仍纷纷扬扬的不断。 几分钟前,她还拉着他叽叽喳喳开心的说着话。 所以,当赵厉峥突然说出那句话后,她脸上眼底的笑容还没有淡去。 就那样可笑的挂着。 摇摇晃晃的,随着她双颊氤氲的绯红血色,一点一点的慢慢消失了。 耳边是万籁寂静,她仿佛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冷风卷着雪吹过来,落在她的长睫上。 “柚柚。” 赵厉峥轻轻唤她名字。 她站着不动,心里只有一个很小的,很难过的念头。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们吻过这么多次。 他们做过了情侣之间最亲密的事。 可她竟然没有发现,他从不曾对她说过爱字。 但是现在,他告诉她,他爱上了一个姑娘。 可她哭不出来,她没有一滴眼泪。 她只是站在那里,任冷风吹透她的身体。 赵厉峥将她拉过来,关上了那扇窗。 她就安静的坐下来,双手放在膝上,面前的炉火跳动着。 她睫毛上的雪渐渐融化,然后就变成了连绵的泪。 赵厉峥在她面前缓缓蹲了下来,他握住她冰凉的手,缓缓低了头,将脸埋在了她的掌心,心疼的犹如刀绞。 却只能说一句,柚柚,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却是比不爱你还要伤人的三个字。 她透过泪雾望着他,他仍是那个赵厉峥,她从小到大追在身后的那个人。 他的一切,都与她息息相关,她烂熟于心,铭刻于怀。 她了解他甚至比了解自己还要多。 所以她连挣扎都不曾挣扎一下,质问都不曾质问一句。 在他开口那一瞬,她就如此痛苦而又平和的接受了这一切。 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他说出那一句‘我爱上了一个姑娘’时。 他眼底的光芒是多么的璀璨而又闪耀。 那是她从未曾看到过的。 那光芒是因为别的好姑娘。 “我去给叔叔阿姨请罪,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赵厉峥……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啊。 她忽然就笑了。 她握住他的衣袖,拽住了站起身的他。 “赵哥哥。” “爸爸妈妈他们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大概在商量着今晚平安夜要怎么一起过,爸妈过完圣诞节还要回南方去。” “我们刚才过来时,他们聊的怎么样” “很开心,我妈妈和你妈妈一直都在笑。” “别让他们难过伤心了。” 她一点点攥紧他的衣袖:“别告诉他们,什么都不用说。” “柚柚!” “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也没有逼迫我,结婚了还可以离婚,谈恋爱也能分手,更何况……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过。” 她轻轻擦掉自己的眼泪,自顾自的轻喃:“我昨天刚从同学那里借了一本看,里的青梅没有打过天降,最后变的特别坏特别扭曲,我还对同学说,这作者要是认识我,就不会这样写了……” “柚柚……你要是伤心,你就打我,骂我,你怎样都可以……” 赵厉峥只觉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他抓起她的手狠狠往自己脸上打去,可在她指尖扫过他脸颊那一瞬,她却猛地将手抽了回来。 “柚柚……”赵厉峥轻轻念着她的乳名,他的眼底,有痛楚,有怜惜,有深深的自责和懊悔。 “赵哥哥。” 她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拂过他的眉心,又往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每一次过生日,最后许的那个愿望,都是希望你平安快乐。” 她放下手,缓缓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次,也一样。” “柚柚……” “我只有一个请求,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别让长辈们知道,别让他们因为我伤心,因为我们的事伤了这么多年的情分。” “可是柚柚……” “如果赵叔叔他们知道了,只会逼着你娶我。” 赵厉峥忽然沉默了下来。 她说的没有错,如果父母知道了他们两人已经偷吃了禁果,无论如何,天塌地陷都会让他娶她。 他从来没有想过不娶她,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江幽会那样突兀的闯入他的人生,改变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他的沉默,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捅进她的心脏里,又凌迟一般一寸一寸缓慢的拔出。 她真的,很疼很疼啊。 “赵哥哥,就……烂死在我们两个人的心里,好不好” …… 那个平安夜,麓枫公馆几乎热闹了整个通宵。 长辈们在一起谈天说笑,他们这些小辈围在一起也有无数的乐子。 她从小就是个心思很简单很爱笑的孩子,可那个晚上,她却觉得保持微笑大概是另外一种酷刑。 鸢鸢姐姐他们时不时就开她和赵厉峥的玩笑。 他们如常一般,努力不露破绽。 752 求你了 在很多事情上,他们一直都很有默契。 这曾是她心底小小的得意和欢喜。 但如今却像是撒了一层砒霜的蛋糕。 明明知道,却还要笑着吞下去。 他送了她圣诞礼物,龙凤胎年纪还小,闹着要她当场打开,被鸢鸢给拉走了。 弟弟也跟着跑了出去,大家特意把这空间留给了他们。 她望着那个小小的锦盒,打开来,是一汪澄澈无比的蓝。 硕大心形蓝色宝石,镶嵌着璀璨的钻石,甚至光芒夺目盖过了那一枚海洋之心。 “柚柚,是我对不住你,我一定一定,尽我所能弥补你……” 他那样骄矜而又狂傲的一个人,此时却也低了头,对着她这般的小心翼翼。 她看着那蓝色宝石,恍惚间想到那晚上,他明明说的是,现在我没有海洋之心给你戴,但将来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肯定什么都给你挣回来了。 这小小的盒子,怎么那样的重,几乎要将她压垮了。 “赵哥哥,以后,就还叫我妹妹吧。” “柚柚……” 仍回到兄妹的角色上,仍回到原点去。 这样,对所有人,所有爱他们,包容他们的人,伤害才会最小最小。 “礼物我收下啦。”她将盒子盖上,小心的放入自己大衣的口袋中。 她转身离开时,他没有再追过去。 门关上那一瞬,她听到他好似接了一个电话。 那一声‘平安夜快乐’应该是对那个叫江幽的姑娘说的。 她缓缓向前走着,一直走出一号楼,走到外面纷扬的落雪中。 她的心也像是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然后,终其这一生,那层雪都没有融化。 圣诞节后,她病了一场。 莫名其妙的,反反复复的发着烧,就是不能痊愈。 爸爸心疼的不行,给她请了很长的假。 妈妈也请了假,就一门心思的在家照顾她。 就连平日里老是和她拌嘴的弟弟,一放学回家,进门就喊着姐姐来陪她,端茶倒水削水果,乖的不得了。 长辈们也都担心的很,隔三差五来探病,徐阿姨来时握着她的手笑着道:“你赵哥哥知道你生病一直没好,急的不得了,只是前几天他刚去澳城了,这两日就要赶回来,说是回来就来看你。” 赵叔叔和赵阿姨过完圣诞节就回南方了,但他们也知道了她生病的事,几乎天天打电话过来。 还从南方给她寄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可她接到那些电话看到那些东西,却只会更加的伤心难过。 徐阿姨拉着她安慰了好一会儿,忽然又问了一句:“是不是和你赵哥哥闹别扭了,心情不好” 她下意识摇头。 徐阿姨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柚柚,从小到大,所有孩子里,你永远都是最乖的那一个。” 她似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乖巧懂事的让所有人都心疼喜欢,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当天晚上,赵厉峥刚下飞机就匆匆来看她。 妈妈带他上楼时,她看到妈妈脸上那样明显的欢喜和欣慰之色。 她只能赶紧将视线移开,怕自己会失控掉眼泪。 “你们两个说话儿,我下楼准备点水果。” 妈妈关上门离开了,她靠在床边,低着头没有说话。 “怎么会一直反复发烧的”他走到床边,弯腰去摸她的额头。 她却转过脸躲开了他的手。 赵厉峥的手就那样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方才轻轻放了下来,他望着她,眼底却又带着难掩的悲悯:“妹妹……” “大约是之前冻着了,应该就快好了,你别担心,没事儿的。” 她说着,下意识又看了他一眼。 但这一眼,她整个人却顿住了。 这么近的距离,所以她才一眼看到,他大衣下浅灰色的衬衫衣领上,一抹暗色的红。 那应该是……口红蹭出的痕迹。 所以,澳城,他们是一起去的吧。 被子下的手指,一根一根都在颤栗,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万千斤重的巨石沉沉压在了下面,她不能喘息了。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赵哥哥,你能先出去吗” 她闭上眼,将脸侧到另一边,对着墙壁。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别来了。” “妹妹……” “求你了,别来了。” 她说到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仿佛只有很轻的微弱的一抹呼吸了。 赵厉峥望着她单薄的肩背,蓦地转过身去,他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 然后轻轻走回去,将买给她的礼物放在了她床边。 下楼的时候,简瞳还在厨房里准备水果,听到他下来,不免吃惊:“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厉峥” “妹妹说她累了,想要睡一会儿。” “哎呦,她这几天一直都睡的不好,你这刚回来她就想睡觉了。”简瞳特别开心:“厉峥啊,我看你就是我们柚柚的灵丹妙药,你这一回来,她就要好了。” 他说不出话来,鼻腔眼底酸涩无比,他只能移开视线:“阿姨,我给你们也都带了礼物,刚才没顾上拿,我这会儿去取……” 那天晚上他很快就离开了陈家。 长辈们没有多想,因为她的病真的开始好转了。 请假的缘故,功课更重了,他们几乎没有见过面。 一直到放假前夕,赵叔叔他们从南方回来,准备过年。 赵阿姨的身体稳定了很多,略有好转,所有人都很开心。 但在新年之前。 麓枫公馆爆发了这二十来年,最剧烈的一场争吵。 赵厉峥对父母摊牌,自己已经有了稳定交往的女朋友。 许禾还没从这让她震惊无比的消息中回神,赵平津却一巴掌搧在了他的脸上。 “平津……” 许禾心疼无比,赶紧拦住丈夫。 赵平津声色平静:“赵厉峥,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圣诞节前不久,你和柚柚还没有分开。” 许禾闻言怔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赵厉峥:“厉峥……你和柚柚,你们之前确定关系了” 赵厉峥没有避讳:“我原本打算,在她过完生日后就公开……” 753 齿冷心寒 “那现在,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许禾焦灼忧心无比,赵厉峥缓缓上前一步,开了口。 “妈,其实事情很简单,我遇到了江幽,我爱上了她,也许,是在遇到她之后,我才明白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柚柚很好,很好很好,我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她,但喜欢和喜欢也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 “也许更多的,是习惯,是当妹妹一样……” “妹妹谁会拉着妹妹的手,谁会避着长辈偷偷抱着当做妹妹的女孩子亲” 赵平津克制着怒气,一字一句,却如一声一声惊雷。 赵厉峥脸色惨白,许禾也惊呆了。 “平津……你说的,你说的这些……” “是我亲眼看到的,无意间看到的,怪我,当时只想着,不能让柚柚难堪,又想着,他们早晚就要在一起,柚柚马上要过生日了,无妨的,所以我没有惊动他们,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毕竟柚柚还小,又是那样乖巧害羞的性子。” 赵平津说到最后,怒火已然压制不住,他伸手指着赵厉峥:“你现在立刻和那个叫什么江什么的女孩分手,赵厉峥,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做出这种无耻至极的事!” “感情的事没有办法勉强,爸爸,您当初,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没有办法勉强”赵平津气的失态,“是柚柚勉强你抱她的,是柚柚勉强你亲她的是柚柚缠着你不放的” “那不一样!我承认,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柚柚,我对不起陈家,对不起陈叔叔陈阿姨,也对不起你们,但是还是那一句,感情来了,谁也无法抵挡。” 赵厉峥想到江幽,想到她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和努力,她吃的苦。 那是柚柚这样的姑娘连想都想不到的。 “所以,你的感情,你们的真爱,就要牺牲掉柚柚,让她来为你们献祭你做这一切,你背叛她的时候,赵厉峥,你有没有一瞬心疼过她,就算是你不爱她,但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就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和怜惜” “我恨我自己,我恨不得一刀捅死我自己我也不想伤害她……” “你说这种废话有什么用赵厉峥,如果你还是我赵平津的儿子,你现在,立刻和那个女孩分手,你去陈家,去找柚柚,去找你陈叔叔陈阿姨,你去忏悔,去认错,你以后加倍的疼柚柚……” 赵厉峥却绝然的摇了头:“我和柚柚已经说清楚了,爸爸,我知道我们两家感情好,我知道我这样做伤了两家的情分,我会亲自和陈家长辈认错,该我承担的,我全都一力承担,但这是我赵厉峥一个人的过错,和江幽无关,请你们……不管怎样,都不要去为难她。” “我就不该和你废话,我现在就把你打死,我赵平津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赵厉峥缓缓跪了下来,他望着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失望落泪的许禾:“妈,江幽和您从前很像,她无父无母,自己带着一个念初中的妹妹,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天,她的妹妹正被人欺负,她不要命的冲过去护着妹妹,被人用酒瓶砸的满头是血,却浑然不顾只将她妹妹护在身下……” “您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您知道这样的女孩儿,她有多坚强多让人怜惜,我看到她,就立刻想到了当年的您……” “你给我闭嘴!” “赵厉峥,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用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和你母亲作比较” 赵平津大约是实在气的太狠了,他握住皮带,劈头盖脸往赵厉峥身上抽去:“你尊重你母亲没有赵厉峥,你忝为人子!” 他跪着不动,脸上,手臂上,背上,被抽出一道一道血痕。 可赵平津这一举动,却像是抽出了赵厉峥身上的反骨。 “您今天,要么就打死我,要么,就接受她。” 赵厉峥抬手抹去面上的血痕,他眸色猩红:“我就认定她了。” “赵厉峥,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不管将来怎样,我赵厉峥都认了。” 赵平津望着跪在地上满身血的儿子,那一瞬间,深重的无力感侵袭而来。 他缓缓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你滚,现在就给我滚,我权当没你这个儿子……” 赵厉峥望着面前仿佛瞬间苍老的父亲,又望向许禾。 许禾一直都没有说话,她只是无声的落着泪,望着她和赵平津唯一的孩子。 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两个好好儿的孩子,忽然就走到了这一步。 许禾想不明白,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望着自己疼爱到大的孩子,却觉得他是这样的陌生而又可怕。 哪怕是曾经的自己经历最痛苦最伤怀的时候,她也不曾觉得赵平津是那样的让人齿寒心冷。 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几天前还在和一个好姑娘亲亲我我恩恩爱爱,几天后就能爱上别的女人非她不可。 她想不通啊,柚柚有什么错呢,陈家人又有什么错 将他当儿子一样从小疼到大的简瞳有什么错 可这一切痛苦的后果却要这些无辜的人来承担,他只管去追求他的真爱去风花雪月。 这些人的痛苦和死活,在他心里又算什么 她怎就养出了这样一个冷血的畜生! 许禾想要站起身,想起亲手给他一巴掌,想要拎着他去陈家负荆请罪。 她和赵平津几十年的脸面,就这样彻底的葬送了。 如果他自始至终都对柚柚没有男女之情,只当妹妹看,从不曾逾距一步。 那么他们这些长辈也不是不近人情,非要拆散他和真爱。 可他招惹了柚柚,可他背叛了柚柚。 他把人家的真心践踏的稀碎啊。 许禾撑着沙发的扶手想要起身,可她的腿绵软的一丝力气都没有,她站不起来了。 “禾儿……” 赵平津慌地起身,快不走了过去,他心底又气又怒又伤心,但却更担心妻子。 因此许禾整个人刚有些不对,他立时就发现了。 754 诛心 “平津,你扶我起来,我要去陈家,我去见陈序和简瞳,我去向他们赔罪……” “禾儿,你别急,你的身子重要……”赵平津握住妻子的手,一遍一遍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着气。 赵厉峥眼见得许禾的脸色越来越不对,不由慌了神,“妈……” 他跪在地上,想要上前,可赵平津却一脚踹在了他身上:“你给我滚!赵厉峥,你要是把你妈气出个什么好歹,我一定亲手剁了你!” 赵厉峥跪在地上,看着父亲将母亲抱起来上楼,急急唤人叫医生立刻过来。 他恍恍惚惚站起身,追着过去,可父亲不让他跟着。 麓枫公馆乱成了一团糟,几个顶尖的专家都被请到了家中。 二叔一家,徐家陈家都惊动了,姜昵顾欢等人也都匆匆赶了过来。 明明许禾的身体已经养好了许多,这些年都没听说复发,怎么好好儿的忽然这么严重起来。 他站在母亲的房间外,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长辈们看到他一身一脸的血,都吓坏了。 医生陆陆续续离开,母亲却一直没有从房间出来。 她不肯见人,更不肯见他。 而父亲,在母亲旧病复发甚至医生委婉的提醒他,这一次病发比之前都严重,他们也实在是束手无策之后,更是鬓边都白了大半。 他被父亲叫到书房,二叔也在。 “赵厉峥,你从小到大,你母亲和我,都给了你百分百的尊重和自由。” “我们太相信你,太纵容你,如今看来,却是毁了你。” “你母亲的身体你很清楚,她对我有多重要,你也很清楚。” 赵平津坐在那里,声音嘶哑却又平静:“如果她有什么不好,我会跟她一起走。” “爸……” 赵厉峥只觉得心都抖了一下,他缓缓跪了下来。 “大哥,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赵承霖望着大哥,又看向赵厉峥:“厉峥,你要是还有点良心,你就赶紧去给你母亲认错!” 赵厉峥直挺挺跪着,他想到江幽对他说的那些话。 “赵厉峥,我江幽从前除了妹妹,本就一无所有,所以,你来,还是你走,我都能接受,不过是日子回到原点而已。” “你不用同情我,也不用可怜我,这世上比我惨的人多的是,我至少有书念能吃饱饭,我打工能养活自己,还能继续学我喜欢的舞蹈,我不可怜,赵厉峥,我和你是平等的,至少在爱情里,我们是平等的。” “如果你只是一时猎奇才接近我跟我在一起,那我也接受,但是将来我们如果分手,我绝不会再回头的。” “赵厉峥……你不要试图去打开一个女孩彻底封死的心,你如果非要打开的话,那就不能辜负她。” 她扯着他的衣领逼近他,那双眼像是极寒的星:“我这个人心眼小,眼里揉不得沙,你要跟我在一起,那就必须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跟我在一起。” “不要藏着掖着,也不要妄想把我关在笼子里见不得光,赵厉峥,你知道的,你关不住我,也藏不住我,我要的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厉峥……你听不听二叔的话”赵承霖望着他,眼底也有掩不住的失望。 他和二叔的关系一直都特别好,二叔曾说,他很有点自己年少时的样子。 “二叔,我已经辜负了柚柚,如果我迫于亲人的压力,再抛弃江幽,不过是又辜负了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赵承霖似乎被他的话给气到了:“所以,厉峥,合着就柚柚活该倒霉” “承霖,别再说了,让他走吧。” “以后,公司这边的事,又要你多费心了,禾儿现在这样,我不放心,我得天天陪着她。” 赵平津拍了拍赵承霖的手,站起身,离开了书房。 赵承霖望着他甚至有些佝偻的背影,锥心刺骨的难受。 “厉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二叔,我是罪该万死,可我喜欢上别人这件事,真的就错的离谱吗” “如果你的喜欢,你的感情,给所有在乎你爱你的人都造成了或大或小的伤害,那么也许,这份感情就是错的。” 赵承霖看着赵厉峥,他太年轻,太顺遂了,他人生中从未有过任何的波折,他得到的爱太满太浓。 他得到一切都太容易,所以就算失去他也没有太大的痛感。 只是人生的教训会在很久以后重重落在他的头上。 而往往那时,已然追悔莫及。 许禾最后只见了她和母亲。 两个疼爱她无比的长辈抱着哭了很久很久。 阿姨一直在说对不起,哭着一遍一遍的说。 她看着她们伤心落泪,好像比自己死还要痛。 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不想让她爱的人这样伤心。 她只能努力的让自己开心起来,至少,看起来越来越好。 那天后,赵厉峥被父亲赶出了麓枫公馆。 听说,没几日,他就和江幽在学校外租了一间公寓,他们同居了。 这个消息传回来后,爸爸妈妈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弟弟气的砸了杯子,要去找赵厉峥拼命。 却被她哭着拽住了。 他永远都是自由的,他有选择的权利,若说错,这份错并未太过离谱。 她当时也只是有点想不通。 他吻她的时候,要她的时候,肌肤滚烫颤栗嘶哑,情潮汹涌,那一切,反应做不得假。 但很久很久以后,他们都长大了,她也不再是那个傻乎乎的姑娘时,她方才知晓。 也许青春时的荷尔蒙作祟烧昏了他们彼此,错将那一切当做了男女之情。 那个年过的有点冷清。 除夕那天,赵厉峥回去探望父母,但赵平津不许他进门。 最后,他在外面站了很久,将买给父母的礼物放下离开。 只是那些东西,都被赵叔叔扔了。 除夕晚上,赵叔叔请他们一家去麓枫公馆做客。 爸妈婉拒了。 见了面,彼此都尴尬,大过年的,何必要对坐伤心呢。 赵叔叔没有太坚持,只是临走的时候,几次看着她,又欲言又止。 755 惨痛 她能看到叔叔眼底的伤心和愧疚,真切的让人动容。 她很清楚的知晓,他们是真的疼爱她。 如果她顺顺利利和赵厉峥恋爱结婚,他们也会成为她的爸爸妈妈,她该是多幸福。 只是可惜,她终究还是欠缺了一些福气。 赵叔叔离开后,他们一家四口吃了团圆饭。 家里特意布置了一番,弟弟努力的活跃着气氛,她也尽量配合着他,说说笑笑。 缠着妈妈撒娇,缠着爸爸要红包。 爸爸妈妈给了她特别特别厚的红包,厚到弟弟嫉妒的不行,嚷嚷着父母偏心。 她趴在妈妈怀里,望着弟弟笑。 到底还是有点喜气的,但妈妈身子不大好,熬不到十二点,爸爸就陪她回了房间休息。 弟弟也不再笑闹,缓缓坐在她旁边,好一会儿,才道:“姐,等我再长大一点,我保护你,我养你。” 她轻轻摸了摸弟弟的头:“爸妈给我大红包你都吃醋,还要养我啊。” 弟弟忽然站起身,一股脑拿出所有的红包都塞给她:“姐,都给你,我以后挣钱,不管多少,都给你。” 她眼睛就红了。 “姐,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拌嘴了。” “好。” 她含了泪,轻轻点头。 “我困了,我先去睡了,姐你也早点睡。” 弟弟不等话说完转身就跑了,她其实都看到了。 他转过身那一瞬,眼泪直往下掉。 她不想让家人伤心难过,家人也不愿在她面前落泪惹她伤心。 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爱啊,滋养着她,却也重重的压着她。 她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他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盯着那个名字,盯到视线都模糊了,也没有接听。 他没有再打第二个,只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柚柚,新年快乐,永远快乐。” 她将手机扣在身上,忽然就笑出了声来。 开始新生活新感情的人,已然大步向前了。 但他们这些人,却好像永远被遗忘,被留在了原地,留在了这个冬天。 初五那一天。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肚子隐隐坠着疼。 去洗手间,她看到了自己内裤上的暗色的一抹血。 才想起,她的例假推迟了差不多一个月。 现在该是来了。 她懊悔于自己的蠢笨,但也许是沉溺在那种负面情绪中的缘故,才会忽略了身体上的这些问题。 如今,倒可以放心了。 她洗了澡,换了干净的内衣和卫生棉。 但晚上的时候,经血还迟迟未曾下行,小腹的疼痛却时断时续。 她以为是自己生病的缘故,导致的这一次月经不畅,就让阿姨煮了红糖水,自己贴了一个暖宝宝。 但半夜的时候,她仍是疼醒了。 那种疼,好像和之前每一次来例假的疼不太一样。 她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借口出去找同学玩,她去药房买了试纸。 第二道线若隐若现的浮现时,她靠在卫生间的门背上,双腿瞬间就软了。 那时候的她年纪不算大,也许就算再大一点,一个刚经人事的姑娘遇到这样的变故,也会瞬间慌了神,不知所措。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家人知道,不能让赵家的长辈知道。 他们该多难受,多心痛啊。 她能找的,也只有赵厉峥一个。 浑浑噩噩拨了赵厉峥的号码。 就像是在黑色的暴风雨夜,拼命想要抓住一块浮木一般。 他那边过了好久才有人接听。 “柚柚” 他的声音有些讶异,又有些暗哑。 她听到了一些窸窣的声响,好像是掀被起床寝具摩擦的声响。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是早晨九点钟。 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却迟钝的想不出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她听到一把隐约的女声:“阿峥,是谁啊,这么早打电话。” “你再睡会儿,我出去接。” 他很自然的接了一句,甚至忘记了移开手机。 直到耳边传来挂断的声音,他方才醒过神。 他望着挂断的电话,有一瞬的怔愣。 想要再打过去,江幽却贴过来抱住了他的腰:“阿峥……” 他垂眸,望住环住自己的那双手。 指节修长,却并不柔软,江幽的掌心,甚至还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 不像她的,从小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姑娘,从头到脚都找不出一丁点的瑕疵。 软的像是馥郁的凝脂,甜的就像碗里的乳酪和琼浆。 没了他,她仍是陈家的大小姐,将来自有好姻缘和大好人生。 但江幽不同。 他缓缓转过身,江幽侧脸压在枕上望着他,黑发如瀑散落床榻上。 她一头长发天然就乌黑浓密,赵厉峥记得自己家里放着的一些老照片。 有一张是母亲还很年轻的时候的。 也是这样及腰的长发,清淡柔和却坚定的眉眼。 她们都一样,都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她不该去受那些磋磨,去过这样糟糕的人生。 所以他也会如父亲当年拯救了母亲一样,将江幽从泥泞中拉出来。 他俯下身,江幽眼底含了笑,抬起手臂勾住了他的颈子,在他俯下身那一瞬,她主动仰起脸,和他接吻。 一片春色,渐渐浓郁。 她捏着手机,蹲在那个公共洗手间冰冷的隔间里。 仰着脸,睁大了眼,望着头顶那盏斑驳的灯。 白色的灯罩有些发黄,里面有几只飞蛾,困在里面飞不出去。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其中的一只一样。 但那些飞蛾可能有一天还有出去的可能。 但她知道,自己永远都被困住了。 初六那天,她给父母说想要去同学家的农场住两天玩一玩,马上要开学了,以后功课只会更忙,连周末大抵都没有时间过。 父母自然是无有不应,他们盼着她真的开心起来。 同学是打小就认识的同学,家境也不错,姑娘特别善良温和,还曾是简瞳的学生,因此爸妈都很放心。 同学来接她时,爸妈亲自送她上车。 她坐在车上,隔着车窗望着爸妈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忍不住的就觉得感动,心里一阵的羡慕。 756 结束了 这些天,总觉得爸爸好似老了一些,听妈妈说,爸爸年轻时可是风流倜傥的很呐。 当然,现在就算有点年纪了,却还是很帅,她真的好爱他们。 她努力对爸妈挥手,笑的眉眼弯弯,一副要出去玩特别开心的模样。 多少,能让他们安慰一点,也是她做女儿的孝心了。 车子驶出陈家大门好一会儿,才悄悄转了方向。 自然不是去同学家里玩。 时书轻轻握着她的手,一路都没有松开。 她和时书的关系很好,虽然没好到鸢鸢和朝朝暮暮那样的地步,但是也算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有些事情反而对最亲密的人没有办法说。 而温和善良,十分守信的时书,就成为了唯一知晓她这个秘密的人。 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其实反而放松了下来。 她是个千金大小姐,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钱。 所以,现在她仍可以找最好最贵保密性最高的私立医院去做手术。 她可以尽力让自己少受一点痛苦。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并不愿意去糟践。 提前预约好的手术,一切都很顺利。 她甚至觉得,自己只是睡了很沉的一觉,就结束了这场梦。 她在病房里休息了一会儿,时书陪着她,满眼的心疼。 她对她笑了笑:“我睡一会儿啊,这会儿肚子有点疼了。” 时书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柚柚。” 她虚弱的拍了拍时书的手,闭上眼,就昏沉沉的睡着了。 “陈知恩……你偷亲我” “看来,真的要娶你做我小媳妇了……” “柚柚……你亲哥哥一下,就亲这里,好不好” “等我们将来结婚时,我肯定什么都给你挣回来了。” “当然啊,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一辈子都在一起。” “柚柚,我爱上了一个姑娘。” “柚柚,是哥哥对不起你。” “妹妹,新年快乐,永远快乐。” “妹妹……” 她的眼泪无声无息的向外涌,将枕巾都湿透了。 看到验孕试纸上的第二道线的时候,她没有哭。 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她没有哭。 听到他女朋友说话声音的时候,她没有哭。 一个人怀着不安和恐惧上手术台的时候,她没有哭。 打麻药的时候,她没有哭。 医生温柔的告诉她,已经结束了,孩子没有了的时候,她也没有哭。 但这一刻,所有积攒的眼泪,可以在这个梦彻底结束的这一刻,放纵的尽情的流了。 时书坐在她的床边,她看着被子下轻微的颤栗。 她知道她有多么难过,这一刻,莫名的她竟会觉得感同身受的难受。 她们从小学就认识,她是她见过的富家千金里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孩子。 从来都是那样甜甜柔柔的笑着,她无法相信,这世上怎会有人可以这样狠心去伤害她,让她掉眼泪。 她是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的姑娘啊。 时书痛心的想着,却又无能为力。 她只能尽自己全部力量去帮她熬过这一劫,熬过这最难受的时刻。 当晚爸妈要和她视频,好在时书陪在她身边。 视频接通时,她正在病房的卫生间洗漱。 因为是最贵的vip套房,所以室内布置就和高档酒店房间一样,又有时书露脸,爸妈完全没发现什么异常。 第二日清晨,她觉得自己疼的不那么厉害了。 下午爸妈会去时书家的农场接她,所以她现在必须和时书赶回去。 出病房的时候,却出了个小插曲。 “知恩” 忽然有人叫她名字,她吓了一大跳,一回头,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更是吓坏了,转身就要跑。 傅东珵却一步上前拦住了她,他表情沉肃,眉宇间带着长辈的威压:“你怎么在这里,是哪里不舒服你爸妈怎么没有一起” 她心慌的不行,目光躲闪触到他的白大褂,更是说不出的懊悔和慌乱。 怎么偏偏就到了傅东珵所在的医院。 偏偏,就被他给撞个正着。 傅东珵是爸爸的朋友,虽然比爸爸小些岁数,但往日里,她也是叫傅叔叔的。 记忆里他不大爱说笑,但医术很棒,偶尔见面,她也只是乖乖喊一声傅叔叔,就不再多话了。 但她却记得,有一年过生日的时候,他送她的礼物,是她特别想要,但却一直买不到的手办。 连爸爸都诧异他从哪儿搞来的这小玩意儿。 她很喜欢很喜欢,收到礼物时开心的给他道谢,他也笑了,但仍是寡言的只说了一句:喜欢就好。 也许不大爱说话的人,天然就让人心里害怕一些。 她多多少少也是有点惧他的。 “傅,傅叔叔,我是有点不舒服……” 她不敢和他对视,但心里却也清楚知晓,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傅东珵去爸妈那里说什么。 “哪里不舒服你不舒服,你爸妈不可能不陪着你来医院。” 傅东珵眉宇蹙的更深,“而且,这里是妇产科,陈知恩……你别让我给你爸妈打电话询问。” 她知道事情瞒不住,傅东珵该是有这家医院的股份,这会儿,她忽然后知后觉想到,这家医院的名字就叫圣东。 她绝望的闭了闭眼。 “傅叔叔。” 她拽住他的衣袖,哀求他:“我告诉您,但您能不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来我办公室说。” 他看她一眼,转身向办公室走。 走了几步,见她步伐缓慢似乎身体不适,他放慢了脚步,等她过来后,伸手扶住了她。 她坐在他办公室沙发上,他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捧着水杯,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杯子里,将那难以启齿的辛秘缓缓讲了出来。 她说到一半,不知他为什么会这样生气,见他蹭地起身,她不免惊惶,张大眼看着他。 傅东珵气的声音都有点发抖:“陈知恩,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她刚做完手术,人还虚弱着,像是受了惊吓的雏鸟,坐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身形,小小的一个,让人心怜的发疼。 “是谁欺负你了” 他忍着气,沉声问她。 757 疏远 “傅叔叔……您能不能别问了,我不想说。” “陈知恩……” “傅叔叔,不管怎样,这也都是我的私事……您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她只是哀哀的求他:“爸妈要是知道了,会伤心死的,事已至此,我不想再平添风波了,我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好不好” “柚柚……你知不知道这种事对女孩子伤害有多大” “傅叔叔,求您答应我吧。” 她仰脸望着他,脸上有泪痕滑过留下的痕迹,她脆弱的,再也禁不起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了。 他能说什么,她说的没错,那只是她的私事,他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陈知恩,我帮你保密,但只有这一次,如果你再不知道爱惜自己,让别人这样随便伤你,我一定会立刻告诉你父母。” 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她脸色白着,大约是肚子里疼,身子仍微微弯着。 “把我电话记着,待会儿加上微信。” “你要瞒着你父母,但小产后身体也要调理,按理说是该坐一个小月子的,但显然不大可能。” 傅东珵想了一会儿:“我这边在医院准备好中药,让人每天给你送学校,别的没办法保证,至少药按时吃。” 他说一句,她就乖乖应一句。 到得最后,他是半点怒气都发不出来,只能摸了摸她的发顶:“好好照顾自己,尽量别碰冷水别碰生冷的食物。” 她跟着时书上车离开。 并没有注意到,傅东珵站在楼下,一直到她的车子都看不到了,他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爸妈在时书家的农场接到她的时候,她不等他们问,就抱着妈妈的手臂撒娇:“在雪地里玩的太久了,我好像又冻感冒了,而且还恰好来了大姨妈,妈妈……你给我煲汤喝,我喝了就要去睡觉。” “我说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妈妈心疼的不行,爸爸也摸着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手:“手也有点冷,快上车暖一暖。” 她又偎到爸爸怀里:“爸爸,时书家的农场里有刚出生的小羊羔,腿软的还站不起来呢,很可爱很可爱。” “喜欢吗喜欢的话爸爸也给你养一只。” “还是不要了,以后功课好忙的。” “考上大学就好了。” “嗯,但是我成绩也不大好……会不会给你和妈妈丢脸。” 陈序摸着她的头发,满眼的怜爱:“不管怎样,爸爸眼里你就是最好的,谁都比不了你。” “那我可就放心啦,摆烂啦。” 她这样说笑,但长辈们却都知道,她有多努力多用功。 虽然天赋有限,她成绩并不大突出,但这样努力认真的孩子,又怎会让家长不疼爱不心怜呢。 回去后她确实感冒了一场,也正好可以将养几日。 傅东珵要让人给她送药,发了微信得知她感冒在家休息,他当天就来了陈家一趟。 他和爸爸关系不错,平日也常来做客,这一次来陈家也没人觉得哪里不对。 谈话间,仿佛也只是随口询问了她一句,得知她生病不舒服,傅东珵就提出上楼看看她。 他是医生,爸妈自然也不避讳。 她看到他来家里,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但他给她测完体温,又问了几句她哪里不舒服后,并未多说什么,只对爸妈说,她该是着了凉的缘故,过两日就好了。 下午时候,他让人送了熬好的中药过来。 爸妈以为是治感冒的,但他微信上和她说了,这些药是给小产的女人调理身子的,是效用很好的千金方,让她乖乖按时按量的服药。 等过几日她感冒好了去了学校,傅东珵果然如他自己所说,每天都让人去学校给她送药。 整整持续了一个月。 她很认真的给他道谢,不管怎样,傅东珵帮她保守着这个秘密,还帮她调理身子,她真的很感激他做的这一切。 他仍是寡言的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之间的联系,慢慢也就淡了。 高考之前,她过了十八岁生日,高考结束后,她估分并不太理想,但也和模拟考没有太大的差距。 这个成绩,是可以去他学校旁边那一所大学的,但她填了外省的志愿。 爸妈很能理解她的心情,虽然十分十分的不舍,但却也完全支持了她的任何决定。 高考后她就和时书约着去旅行了。 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留在京都的日子很少很少。 鸢鸢姐姐他们还是和她保持着联络,据说,赵厉峥和江幽在一起后,就和众人疏远了一些,但也许,是众人和他疏远了。 她并不太想知道他们的事儿,但总归几家关系摆在这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耳闻。 赵叔叔和阿姨很生他的气,爸爸妈妈其实慢慢也释怀了,帮着他们说和,但不管怎样,赵阿姨都没有松口让赵厉峥回来。 她生日的时候,还有其他一些重要的日子,赵厉峥都曾给她打过电话。 她很少会接,慢慢的,他们之间也就很少再有联系了。 她去念大学时,爸爸妈妈和弟弟打算一起送她。 赵叔叔和赵阿姨也提前来家里,给她准备了很多的礼物。 最后他们离开时,她拉着许禾的手,走到无人处说话。 “阿姨,别怪赵哥哥了,您和赵叔叔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不管怎样,都不要因为这样的事,伤了你们之间的情分。” 她是真心这样想的,阿姨疼她犹如亲女,她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一家因为小儿女的感情事,闹的母子失和父子成仇,她的心里,会难受,会愧疚。 “您和赵叔叔这样,我心里只会更难受,不过是我们年少不懂事,一场闹剧而已,您不要再生赵哥哥的气了。” “您看着我长大,我喊您阿姨,但其实您和我妈妈又有什么分别您和赵哥哥一日不和好,我这心里,就一日的为你们担心难受……” “阿姨,事情都过去了,我知道您和叔叔都是心疼我才会如此,但是您看,我现在很好啊。” 她甚至捏着自己的裙摆,在阿姨面前笑着转了一圈。 758 给我留一条活路吧 她瘦了一些,但也长高了一点,脸上的婴儿肥褪去,肩背平直腰肢纤细,已经是个十分漂亮的大姑娘。 许禾欣慰却又难过,其实她很清楚,赵厉峥和江幽的事大约已经无可更改。 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他们能逼着赵厉峥分手和柚柚在一起,柚柚也未必会幸福了。 “你只管安心去学校,不用担心这些,阿姨明白,只是柚柚……到最后,委屈的只有你一个。” 许禾是真的心疼她。 这件事里,自始至终最无辜最受伤最委屈的,只有柚柚一个。 可是没人能替她承受。 许禾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柚柚,阿姨都记在心里。” 第二日她启程去学校,几家人都来送她。 赵厉峥没有来,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爸妈弟弟在学校陪了她一个星期后回了京都。 那天晚上,赵厉峥给她发了信息,说在她宿舍楼下。 她在宿舍坐了好一会儿儿,还是换了衣服下楼。 好久没见了。 好像是从那个冬天结束后,一直到现在盛夏时节。 她缓缓走出宿舍楼,远远看着他,心脏还是乱了节拍。 十几年啊,在你心里住了十几年的一个人,几乎和你的血肉都融在了一起,剥离开来,该是多难,多疼。 他穿着白色衬衫站在树影下,指间有明灭的星火。 路过的女生不时回头看他,晦暗不明的灯影下,他的脸容英俊却又沉肃,那偷看的人也只敢看一眼,就匆忙收回了视线。 他也看到了她,下意识的掐了烟。 她走下台阶,在夏日的晚风里走到他面前去。 “柚柚,之前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他轻声询问,她却心口里针刺一样的疼。 他怎么,还能这样心安理得的问她喜不喜欢呢 那礼物,是江幽准备的吧。 礼物盒子里的卡片上,明显是女孩子的笔迹。 她望着他,难过的想。 其实,不必要再给她礼物的,与其这样在她的心上一次一次捅刀子,还不如,彻底的将她摒弃在他的生活之外。 “赵哥哥,礼物很喜欢,只是,我什么都不缺的,你不用再送东西给我了。” 她仿佛没有任何变化,说话的时候眉眼弯弯的笑着,是无害的温柔和甜美。 “我当然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柚柚……” “赵哥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打断了他的话。 “柚柚,哥哥是想亲自谢谢你,对我妈说的那些话。” “阿姨很疼我,我只是不想让阿姨伤心。” “柚柚,你恨我吗”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夏夜的风从他们头顶吹过,也温热的从她心头拂过。 但冬日里落在心头上的那一场雪,却没有半点的消融。 她该怎么和他说呢,不恨他,甚至也并不怨他。 只是相见不如不见而已。 “还有其他事情吗” “如果没有重要的事,赵哥哥,我就回去了。” “以后,也别再来这里了。” 她说完,没有再看他,只是平静的转过身离开。 “知恩……” 其实从小到大,他很少喊她的大名,最常喊她柚柚,有时候逗弄她,会喊她小柚子,把她惹生气哭鼻子了,就一口一个妹妹的哄着。 “如果你过得不好,不幸福,哥哥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都不可能真正开心。” 她想笑,可却又笑不出来。 一颗心像是泡在黄连水中,苦呐,苦的不可堪言。 “知恩,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辜负了你,但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我心里最重要最疼爱的妹妹,我希望你好……” “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 “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 她忽然转过身,剧烈的颤抖着,泪如雨下。 “知恩……”他眼底有清晰的痛心和怜惜。 她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瞧瞧那些渣男,劈腿劈的理所当然,或者为了小三情人恨不得女友老婆赶紧死掉消失。 但他谈着恋爱却还惦念着连前女友都不算的姑娘过的好不好 她知道,也许他这些话都是真心的,愧疚,自责,被良心折磨难安,希望她幸福快乐,都是诚恳的,真切的。 但是,这些只会翻来覆去的提醒着自己,那梦一样荒凉的过去。 “别再说这些了,好不好” 她仿佛脱力了一般,怔怔然向后退了一步:“赵哥哥,如果你真的还把我当妹妹一样疼爱,就给我留一条活路吧。” 赵厉峥看着她转身离开。 她一步一步走的很慢,甚至步伐都有些踉跄,走到宿舍大门口处,她站了一会儿,扶着门框,仿佛下一秒她整个人就会软软倒在地上。 但她还是强撑着向前走去。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他头顶上的广玉兰被夜风吹落了几片花瓣,慢悠悠的飘落在了他的眼前。 他看着那花瓣坠地,耳边仿佛响起了很小很小的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而后,却是万籁俱静,万籁俱静。 …… 念大学那几年,他们几乎再没见过面。 但每一年她生日的时候,仍会准时在零点收到他的祝福短信。 刚上大学第一年,赵厉峥来找过她之后,她吃了差不多一年抗抑郁的药。 那些药是她拜托傅东珵帮她开的又寄过来学校的。 她提出这个请求后,傅东珵曾专程来过她的学校一趟。 他在这个城市有同学,给她安排了最好最专业的医生。 检查出来的结果,是中度抑郁,必须要吃药调理了。 傅东珵是个医生,情绪常常不外露的,她自小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也就见他动过两次气。 一次是她小产手术后,一次,就是检查结果出来后。 她却很淡然,甚至还安抚他:“我按时按量的吃药,会好起来的,傅叔叔……还是要麻烦您,千万不要让我爸妈知道。” 她的情绪,也只是在提起父母时会有波动。 傅东珵看着她,怪责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许久后,他还是答应了。 他托国外的同学寄回来最先进对人体伤害最小的新药,每个月都准时寄送到她的学校。 759 相逢 每半年,他会专程过来,带她去做一次全面检查。 也许是她自己慢慢走了出来,也许是那些药真的有用,总之差不多一年后,傅东珵就让她停了药。 她试着去运动,让自己白日累一点,晚上失眠的情况也开始渐渐的好转起来。 学校里有很多喜欢她的男生,她都笑着礼貌的拒绝了。 放假的时候,她除却回去探望父母,也去看了赵叔叔和阿姨。 那时候,赵厉峥正在创业的初期。 因为和父母闹僵,赵平津直接放言赵厉峥的一切都和赵家无关,也不许任何人对赵厉峥施以援手,所以,他一步一步走的挺难的。 据说他和江幽搬出了原来的公寓,租了很远很偏的房子,最难的时候,江幽甚至做了三份工作,听说前些日子还累的病倒住院了。 鸢鸢姐和她说起这些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他们这些人,已经开始慢慢的接受江幽的存在了。 大约因为,江幽真的没什么错,亦是个无辜的好姑娘。 她走在麓枫公馆里,明明这里面的一切,都一如从前,但就是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物是人非。 赵叔叔看起来明显不如从前那样精神,阿姨的气色也不大好。 见到她来,两个人都十分的欢喜,催着厨房赶紧准备她爱吃的水果点心,非要留她吃了午饭再走。 “又漂亮了,气色也好。”许禾拉着她的手不放,满眼都是欣慰和疼爱,又絮絮问她在那边习不习惯,功课怎么样。 她就如小时候那样对两人撒娇,对赵平津不依道:“赵叔叔,您看看,阿姨她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我功课一直都不大好,还要问我功课怎么样,能怎么样嘛,差一点点就要挂科了……” “确实,你阿姨厨艺不精,这么多年没什么进益,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赵平津很有慈爱长辈的样子,为她主持公道:“禾儿,你还不如问问我们柚柚打麻将又赢了多少钱。” 她打麻将是真的超厉害,连父亲都甘拜下风,赵叔叔也难敌呢。 从前几家的孩子在一起玩闹,她不知赢走了他们多少零花钱。 尤其是赵厉峥,有一次输急眼了,身上钱掏光了,大家伙儿就闹着让他以人抵债…… 她的思绪,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拉了回来。 许禾一把揽着她笑,赵平津也开怀大笑。 这么久以来,麓枫公馆哪里有过这样的欢声笑语 就连佣人们都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许禾是个念旧又宽容的人,家里的佣人都是用惯的,很多年都不曾换过。 他们看着赵家的大公子一点点长大,看着陈家的小姐一日一日长成大姑娘。 看着他们好的天生一对,又看着他们分道扬镳。 对于她,总是存着一些怜惜和遗憾的。 “都是柚柚小姐爱吃的……”佣人送了吃食过来,满满当当一桌子的水果点心,全都是她喜欢的酸甜口感。 先生太太心情这么好,他们这些做了多年的佣人自然也跟着开心。 要是还像从前一样,该多好 赵厉峥带了江幽回来麓枫公馆送年礼。 赵平津和许禾不肯让他回来,第一年过年的时候,甚至连送来的东西都直接扔了。 后来,或许到底是亲生孩子,或许也是因为她的那些劝慰的话,和几家长辈的调和。 虽然他们仍不肯原谅赵厉峥,接受江幽,但至少逢年过节的时候,赵厉峥送来的节礼,没有再被扔出去。 哪怕父母仍不肯见他,但对于赵厉峥来说,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安慰。 预备离开时,他听到一号楼那边传来说笑声,停车坪那里停着陈家的车子。 赵厉峥心头微动,还未开口,就听身侧江幽有些好奇询问佣人:“是有客人在吗听起来很热闹。” 佣人客客气气笑道:“是陈小姐来家里拜访探望先生太太呢。” 江幽没有说话,轻点了点头。 临上车时,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江幽眸色很平静,眉宇之间却透出一抹孤绝。 “爸妈很喜欢她,如今也就妹妹,能让他们这样开怀一笑了。” 他心里不是不难过的,自小父母待他疼爱至极,他们一家三口生活简单平静幸福。 他们没有那种家庭不和谐的过往,父母恩爱如昔,对他宽容慈爱。 所以如今闹成这样,无法获得父母的原谅,他亦是痛楚难安。 “赵厉峥,后悔了” 江幽转过脸,眸色沉静。 他摇头:“他们对于我来说,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我很抱歉,我的存在……让你陷入这样的两难,阿铮,如果有一天坚持不下去了,你就告诉我。” “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错。” 赵厉峥握了一下她的手:“慢慢来吧。” 江幽抿了抿嘴唇,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 但车子已经启动,很快驶出了麓枫公馆,那些说笑声根本早已听不到了。 可江幽却觉得,那些笑声好似还在耳畔盘旋。 新年快过完,她又要去外省念书。 这一次回来,她和赵厉峥一次面都没有见过。 但临出发前一日她和时书约着一起吃饭逛街时,却遇到了江幽。 确切的说,是江幽认出了她。 其实她从没有刻意打听过江幽和与她有关的这一切,对于她的些许了解,也只是旁人口中的只言片语。 江幽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穿过斑马线时,她望着马路对面穿着浅色羊绒外套的那个女孩儿。 亭亭玉立的身形,垂到肩上的头发,自然,舒展,甜美却又落落大方。 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和从小为了生计摸爬滚打的女孩儿,气质上是有着天差之别的。 她们柔和而又温润,没有棱角甚至锋芒也敛去,看起来,是那样纯然无害。 江幽轻轻呼出一口气,走过去她面前,站定。 “柚柚妹妹,刚才是我叫你,我是江幽。” 江幽对她伸出手,她垂下眼眸,望着面前那只手,手指细长,肤色也白,但并不细嫩精致,甚至手背上,手指上,还有几道若隐若现的伤痕。 760 你们不能这样欺负人 她伸出手,与江幽的轻握。 江幽的力气有点大,掌心还有茧子,握起来,甚至有点点粗糙,她是有些意外的。 但转而想到鸢鸢说的那些话,江幽之前同时做了三分工作,也就了然。 “去喝杯热茶吧。”江幽提议。 她点了头,让时书先去商场逛着,她稍后就过来。 和江幽对面坐下后,她看到江幽的中指上带着一枚很简单的素戒,但她总是习惯性的摸着那枚戒指。 她心里想,应该是赵厉峥送她的戒指吧。 “我常听阿铮说起你,我也叫你柚柚吧。”她给她倒了一盏茶,声音清泠。 江幽不是那种明艳的大美女,但却也不是普通家庭的小家碧玉。 她人很瘦,但眉宇间有着让人不能疏忽的孤勇和倔强,她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姑娘。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轻声询问,低头轻吹着茶盏里的浮沫。 “柚柚,阿铮他很痛苦,而身为他的恋人,面对他的痛苦,却没有丝毫办法。” 江幽缓缓的说着:“他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为了我这样的女人去过苦日子,那种感觉……” 她自嘲的笑了笑:“我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真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她浅浅笑着,自始至终平静如常的望着江幽。 “柚柚,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阿铮好几次喝醉后,都说亏欠你,对不起你……” 她忽然站起身来,“抱歉,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该走了……” 她并不想听这样的话,她也不想知道,江幽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每条路都是人自己选的,旁人无可奈何的。 他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翻来覆去对她说这样的话,一次一次提起不堪的过去。 江幽却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角:“柚柚,你这样被保护的特别好的姑娘,也许永远体会不到我们这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如果我一直都在沼泽里,那我就此死去也无怨无悔,但赵厉峥把我拉了出来……” 江幽仰首望着她:“柚柚,他救赎我那一刻,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放开手了。” 她垂眸,抬起手,将江幽的手指推开:“祝你们幸福。” “可是你一天不幸福,阿铮就不会幸福,我们,也不可能幸福。” 她忽然转身看向江幽,江幽不躲不闪,不卑不亢望着她。 “是赵哥哥,让你来找我说这些的吗” “我是他的枕边人,他心里怎么想,没人比我更清楚。” 她笑了一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枕边人,枕边人…… 她觉得有些目眩,几乎站立不稳,身子倾斜着,靠在了桌子上。 江幽缓缓站起身:“柚柚……如果我的话,让你不舒服,我很抱歉。” 她捂着眼,轻轻摇头。 “你知道吗柚柚,你生来就唾手可得的一切,我这样的人,拼命努力,却也只刚刚摸到你的起点。” “我前些天生病住院了,其实不是生病,是小产了,累的,孩子生生累掉了,柚柚……他在医院抱着我,红着眼对我说对不起,还说,等妹妹将来嫁个好人家,他就娶我……” “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你说啊,与我有什么关系” 江幽双眸通红:“你明白的。” “你们不能这样欺负人,你们不能这样欺负人……” 她没有力气,只是翻来覆去喃喃的重复着这一句。 江幽转身拿起纸巾,她轻轻给柚柚擦掉那绵延的泪:“阿铮是赵家的独子,你知道的妹妹,如果他不幸福,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他的父母会多么的伤心。” …… 傅东珵深夜接了急诊,从手术室出来时,他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后颈,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办公室走。 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了脚步。 办公室外,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快走了几步,试着轻轻唤了一声:“知恩” 她浑浑噩噩的抬起头,面前傅东珵的脸,时而模糊时而却又变得清晰,她试着想要站起身,却又没有力气,最后只能那样徒劳的蹲着,仰脸看着他:“傅叔叔……” “你……不是开学了吗” 傅东珵走到她跟前,握住她手臂将她拉了起来:“出什么事了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头疼……疼的实在受不了了……” “是不是晚上又睡不着” “三天没有睡觉了……傅叔叔,我感觉我要死了……” 她眼神涣散,苍白憔悴,怎么会短短这么一些时间,就像是骤然失水快要枯萎的花儿一样呢。 “先跟我进来。”他拉着她进办公室,可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傅东珵迟疑了一下,还是弯腰抱了她。 她轻的好像没有重量,傅东珵明明记得,最后一次见她,带她去复查时,她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已经好了许多了…… “先在我这里睡一会儿吧,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慢慢和我说。” 他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给她盖了被子。 可她怎么都没有办法入睡,明明人已经困倦疲累到了极致,但却还是无法入眠。 她痛苦的无法承受,忽然将头狠狠撞向床头的墙壁,傅东珵来不及拉住她,情急之下,只能用手垫了一下。 她撞的用力,他的指骨都在隐隐生疼,可他顾不上自己。 她伏在床边,痛苦的干呕,人的精神显然已经濒临崩溃,到了极限。 他没有办法,只能给她注射了一针镇定剂,她很快熟睡了。 傅东珵站在她的床边,他拿出手机,迟疑了许久,还是将手机锁屏,重新放回了口袋。 …… 大学即将毕业那一年,她在时书的生日趴上认识了周睿行。 爸爸很是让人去调查了周睿行一番。 而后,是按部就班的订婚,结婚。 她订婚那一天,并没有多么盛大的仪,只是邀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赵叔叔和阿姨送她的订婚礼物特别特别的贵重。 761 妹妹,你这样很好看 其实她看得出来,阿姨给她的那一套翡翠首饰,很显然是给未来儿媳妇准备的。 她不肯收,但最后没能拗过他们,只能收下了。 订婚礼前一夜,她手机上有一个未接的电话,是赵厉峥打给她的。 她后来,也没有再打回去。 那时候,他和父母的关系已经和缓了许多,据说前不久,他带江幽回了麓枫公馆一次,他们还在麓枫公馆吃了饭。 他自己创业已然有了起色,买了新的大房子和车子,江幽也不用再打几份工那么辛苦。 她就把自己的大半精力都放在了舞蹈上,准备备考京都最负盛名的那个国家级舞团。 这些话,她听过也就罢了,从不会留存在心里。 大学后两年,吃了很多的药,傅叔叔说她如果再这样下去,整个人也就彻底毁了。 他不善言辞,但说起父母,她还是被触动了,就这样咬着牙撑着,好在一天一天的,总算是熬了出来。 订婚那天的晚宴,赵厉峥却忽然出现在了宴会厅。 父母没有说什么,就如对寻常晚辈一般和他说话。 他笑着递上了礼物,她也含笑道谢。 周睿行喝的半醉,给他敬酒,随着她喊:“厉峥哥,我敬你一杯。” 他端起酒杯,望着站在她身边的周睿行,望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按住他肩,轻拍了拍。 那杯酒,一饮而尽。 他来的突然,离开的也很仓促,但明显的,他提出有事要先离开时,两家长辈都松了一口气。 爸爸叫了周睿行一起送他出去。 他走的时候与她告别。 那天订婚礼,仪式上她穿的是白色礼服,晚上的晚宴她换了一条绯红的裙子。 长头发绾了起来,露出修长的颈子和雪白的肩,礼服稍有点小性感,她本来觉得不大自在,但是妈妈和阿姨们都说好看,鼓励她穿,她也就穿了。 “妹妹,你这样穿很好看。”他望着她,眼底唇角渐渐绽出笑意。 她盯着他身上的白色衬衫,白衬衫,黑色领带,黑色长裤,好像是刚刚修剪过的头发。 她怎么一时有些恍惚了呢,是喝醉了吧。 仿佛他才是她的未婚夫,仿佛今日她是订给了他。 周睿行听他夸赞,与有荣焉,笑的开怀。 她站着没动,也没说话,周睿行亲昵揽住她的腰,唤她乳名:“柚柚,厉峥哥夸你呢。” 她的思绪一点点的被扯了回来,嘴角强扯着扬起,轻声道谢。 他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周睿行跟着爸爸一起送他出去。 她站在那里,手中的酒杯缓缓送到唇边,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傅东珵一个人站在僻静的角落处,他是个医生,平日几乎滴酒不沾。 但今日,这是他喝的第四杯了。 有相熟的朋友带了年轻漂亮的女士过来,大约是想要介绍给他认识。 他很淡的笑了笑,拒绝了。 然后放下酒杯,悄无声息的离开。 晚宴的高潮就是他们这对未婚夫妻开始共舞,渐渐的,年轻人都涌入舞池。 音乐欢快,美酒飘香,爸爸甚至挽着妈妈也跳了一支舞。 她不停的旋转不停的旋转,让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 直到最后,疲惫的站都站不住。 周睿行忙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又体贴的给她端来温热的蜜水。 她摆摆手,让他去招待客人,她想一个人安静的躺一会儿。 周睿行还是坚持陪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开。 赵厉峥喝了酒,不能开车。 他坐在车上,等司机过来。 远远的乐声,像是缥缈在另外一个世界。 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心里忽而是欢喜,忽而却又是一种自己都辨不出的情绪。 她站在未婚夫身边,美丽而又娴静。 那一瞬间,竟仿佛和某些画面重叠。 或许是尚且年幼的她穿着公主裙跌跌撞撞跟着他的模样。 或许是长成少女的她,总会在他面前脸红,被他气哭的时候,又无比的委屈让人心疼。 更或许是那个冬日,被情浴烧的晕头转向的他,最后记得的她的样子。 他又点了烟,从衣袋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盒子。 他打开来,看着里面一对精致的耳钉。 没有刚才给他们的那一份订婚礼物贵重,但却是他最想给她的。 细细碎碎小米粒一样颤巍巍坠在耳畔,他能想象出戴在她耳边会是多么美丽。 每一次见到这样的耳钉或是首饰,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买回来。 但如同这一次一样,他仍是将这个小盒子放在了车子的储物格里。 司机没有来,来的却是江幽。 算起来,两个人都很忙,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见面了。 他深夜回来,她早已熟睡,他清晨起床,她早已去练舞室练功去了。 “你怎么来了张叔呢。” 江幽看他一眼,自然而然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不放心你,干脆就过来看看。” “没事儿,就是喝了两杯酒。” 江幽看了他一眼,上车系好安全带发,发动车子的时候,才不经意般问了一句;“见到妹妹的未婚夫了人怎么样。” “挺好。” 她回头冲他一笑:“那你可算能放心了。” 他没说话,只是靠在车座上,闭着眼。 江幽平静的开车,开到中途,忽然又侧过脸看他:“厉峥。” 他轻轻‘嗯’了一声。 “等我考进那个舞团,我们结婚吧。” 这是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主动开口提出结婚。 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前方。 雪亮的车灯将城市的夜色割裂。 仿佛也将他的心割裂成畸形的两瓣。 他不再是当初十九岁的赵厉峥,如今的他,经历过创业初期的惨败,经历过原本他一辈子都触不到的人情冷暖。 他仍然桀骜,仍然反叛,但却也学会了隐忍蛰伏和低头。 而随着年岁渐长,有些事有些人却越发无法抹去,让他,越发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妈妈身体一直不大好,再等一等吧。” 他的声音仍温柔,但却让江幽心上蒙了一层霜一样的寒凉。 762 解脱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他一眼,但他已经闭了眼。 车厢内满是浓烈的烟味。 他到底抽了多少烟。 他为什么会抽这么多的烟。 她毕业后三个月,和周睿行举办了婚礼。 父母疼爱她,婆家看重她,丈夫把她捧在手心里疼。 婚礼上大大小小的琐事都不用她操心,但结婚仍然是累的。 周睿行蹲在地上给她脱了高跟鞋,又体贴的帮她按摩着酸痛的双脚。 这个时候的他,无疑是很爱很爱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 他的朋友,长辈,亲人,都因为他能得到陈家千金的青睐而为他开心,骄傲羡慕。 他更是因为娶到了她,而无比的兴奋满足。 有时候他也想不到,这样的好事怎会落在他的身上。 那是陈家的千金啊,他这样的出身,算是高攀了她的,就连父母都常常叮嘱他,一定要好好对她,疼爱她。 他仰脸望着他喜欢的女孩,心疼又怜惜:“我抱你去泡个澡吧柚柚,今天把你累坏了……” 她垂眸望着面前的新郎,她的新郎。 心里却生不出一丁点的欢喜。 有些事明知道是错的,却还是这样随波逐流的做了。 有些路明知道是死路,却还是闭着眼走了下去。 所婚前她去求爸爸,甚至还在去赵叔叔家拜访的时候,很委婉的对阿姨提起,请他们以后可以顺手拉一拉周家。 长辈们自然对她无有不应。 她不能给周睿行和周家的一些东西,她只有这样努力的去补偿。 她订婚了,嫁人了,赵厉峥和江幽却仍在外同居。 他们没有搬回麓枫公馆,也没听说好事将近。 江幽考入了京都最好最严苛的那个舞团,有了所有舞蹈生都梦寐以求的正规编制,她又开始努力为了首席的位子而拼命。 赵厉峥的公司发展的极快,鸢鸢姐姐说,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太忙了。 婚后第三年,她终于有了身孕。 两家的长辈都无比的开心,小心翼翼的将养着,养到怀胎满三月的时候,才对外公开。 赵家和徐家的长辈都来看她,鸢鸢姐姐也带着龙凤胎来了家里。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赵厉峥和江幽也来了。 他们带了很多很多贵重的补品。 江幽坐在赵厉峥的身边,已经再看不出丝毫曾经的影子了。 她的脸庞雪白光洁,所有的头发都尽数梳在脑后,露出饱满漂亮的额头和五官。 妆容很淡,肩背挺拔,十分的有气质。 赵厉峥和她说话的时候,江幽就含笑不语的听着。 间或她会说上一两句,却都是得体的关切话语。 最后离开时,赵厉峥嘱咐她要好好休养,江幽也握着她手,关切道:“妹妹,好不容易盼到你的好消息,你厉峥哥哥都开心坏了,如今看你这般模样,真是让人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安慰。” 她说到这里,似想到了什么,声音微微沉了沉,但很快,她却又笑靥如花道:“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你啊。” 她含笑道谢,看着他们比肩离开。 临出门时,江幽忽然笑着拽住赵厉峥的衣袖,抬手给他整理衬衫领口:“你这是做什么去了,衣服都是乱的,好在刚才妹妹没笑话你。” 她将领口的褶皱抻平,又退后一步端详了一番,方才满意点头:“好了,咱们走吧。” 就自然而然的挽住了赵厉峥的手臂,向外走去。 一只温软的手,忽然轻轻握住了她的指节。 她一抬头,正对上鸢鸢姐姐心疼望着她的目光。 她仍笑着,很欢喜的样子:“赵哥哥和江幽姐感情真好。” 鸢鸢握紧她的手,轻轻抚着她的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了那样一句:“感情好怎么会这么多年不结婚呢。” 她没有应声,心底却也没有因为这一句话,就滋生出什么涟漪来。 时间多无情,晃眼就过去了六年。 六年啊,她就要做母亲了。 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却不受控制的开始一遍一遍想她的第一个孩子。 江幽的那些反应,她很清楚,江幽应该是想到了她当年累掉的第一个孩子。 而这,也勾起了她几乎模糊掉遗忘掉的那些回忆。 那天晚上,她做梦梦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 那个孩子对着她哭,细弱的哭着,指责她,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让他一个人颠沛流离受尽了苦楚。 她心疼的没办法,好想过去抱住那个小孩子。 但却被那孩子重重推了一下:你已经有了别的孩子了,我不稀罕你这个妈妈,我不稀罕,你别来找我了! 她觉得自己的状态又开始不对了,她给傅叔叔发了简讯询问。 傅东珵当时在国外交流,说他会提前回来立刻来看她,让她千万不要胡乱吃药,千万再忍一忍。 但她没能等到傅东珵回来,只是神思恍惚的摔了一跤,原本坐稳的孩子就没了,周家哭天抢地乱成一团,医生又说,她再不能生了。 孩子没的时候,已经快四个月大,所以母体受到的创伤也相对来说大一些,但更多的,或许仍是心病。 她出院后,依旧缠绵病榻,调理了将近半年,却还是没有好转。 那时候,她知道周睿行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她知道周家人一边不遗余力的供养着她,一边也在心内盼着她早一点闭眼,但她也不曾有过半分的怨恨。 因为,这条路,也是她陈知恩自己选的啊。 所有人都没有错,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强压在她一个人的心底。 傅叔叔来探望她,问她要不要去系统的治疗,她的身体很糟糕,但精神状态,更糟糕。 她拒绝了。 其实她应该早已死了,早在十八岁生日还没过的那一年,就已经死去了。 如今活着的陈知恩,大约只是一个麻木的躯壳。 而她,实在太累了,她好想早一点解脱啊。 “傅叔叔,您别为我难过担心了,这些年,我麻烦你了好多好多,而且,我还要谢谢你,一直帮我保守这些秘密,为了我的病,你花了这么多的心思,这么多的时间,可是,是我自己不争气。” 傅东珵只是红着眼摇头:“知恩,你让我怎么说你,怎么说你呢。” 763 最后一面 傅东珵只是红着眼摇头:“知恩,你让我怎么说你,怎么说你呢。” “傅叔叔,您快要过生日了吧,我记得,您比我大十二岁……” 她虚弱的望着他笑:“也不知道,我离开之前,能不能看到您娶妻,将来的傅婶婶,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傅东珵闻言,定定望着她:“我这辈子不会娶妻的。” “为什么啊傅叔叔”她好奇又担忧,他这样好的一个男人,不该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我有喜欢的人了,只是这辈子,我没有办法和她在一起,而我,也不愿意将就,所以,一个人挺好的。” “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啊” 傅东珵将她身上滑落的毯子往上轻轻拉了拉。 也许是因为想到了心爱的那个人,他的眉梢眼底都染了笑意。 然后,他抬起眼眸望着她,温柔而又平和的说道:“她啊,有点傻,有点笨笨的,爱哭,但是,很善良,很善良很善良,她的心,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干净,总之,是个十分美丽,十分可爱的女孩。” 她看着他,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傅叔叔,你这么好,她也这么好,你能不能把她追回来” “她已经嫁人了。”傅东珵很轻很轻的对她笑了笑:“不过,好在我是医生,我还可以经常见到她,照顾她,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越发难过:“她不知道吗不知道你的心意,不知道你喜欢她,所以才嫁给了别人,是不是她过的幸福吗她的丈夫,对她好吗” “她不知道,我没有说过,她的丈夫和公婆都对她特别好,但我感觉,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幸福。” “傅叔叔……那你后悔过吗” 傅东珵的视线一点点的投向远处,他仿佛透过时光,又看到了那个晚上,蹲在他办公室门口的少女。 如果那一天,他再勇敢一点。 是不是,这结局就全部不一样了。 “知恩,我后悔了,我很后悔,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错过她,一定。” 他定定望着她,一字一句,刻入心肺。 她听完,却哭了。 “傅叔叔,我也后悔了,如果能再重来一次,我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一直陪在爱我的那些人身边……” “现在还不晚,知恩,现在还有希望……” “可是傅叔叔,是我自己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明亮的眼睛不再明亮,曾经娇艳犹如花瓣一样的嘴唇,也透出了暗淡的灰败之色。 “就结束吧,我真的太累了。” 他能感觉出她是真的没有了一丝丝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念想。 因为她的缘故,他这些年对于抑郁症这方面也做了很多很多的研究。 所以他很能理解她。 离开的时候,她望着他笑:“傅叔叔,如果她真的过得不幸福的话,其实你可以试着去带走她。” 他差一点落泪了,但最终还是强忍着,对她温声道:“好。” 那天夜里,她从睡梦中惊醒,忽然想起那一对小人,还没有雕好。 她拿出刻刀,那个小男孩鬓发短短的,不怎么笑,看起来有些骄矜的傲气。 她微微笑了笑,手指抚过小男孩的眉眼。 刻刀在他唇角雕出最后一笔时,她绵软的指尖无力,刀子错位,瞬间划破了她的手指,一滴血,就那样落在小人的脸上,然后顺着木头的纹路,缓缓浸入了其中。 她慌忙按住伤口,抽了纸巾胡乱裹住。 直到换了几次纸巾,血才慢慢的止住。 好在木雕的颜色也很深,那滴血并不怎么能看得出来,她擦了几次,却也无济于事,血迹已经浸进去了。 她只好将小人放回盒子里,收好。 江幽有了身孕了,他们就要订婚了。 他们应该什么都不缺,就用这对手牵手的小人,祝福哥哥嫂嫂,百年好合。 开了一条线的窗子那里,被夜风送进来很淡的花香。 她看了一眼床头花瓶里,已经凋敝了将近一半的花束。 星星点点细细碎碎的小花,又在桌案上落下了薄薄的一层。 她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她大约会跟着这些花儿一起走。 赵厉峥那晚电话里说会带个老中医来看她。 他果然一早就来了。 佣人进来照顾她洗漱换好衣服,她体弱不敢再出门,就在卧室外的那间小会客室见了他。 老中医要给她把脉,但她婉拒了。 他原本想要说什么,但看着她整个人绵绵无力坐在那里的样子,也就没有勉强。 佣人送了老医生去外面客厅喝茶。 没有旁的人了。 他们这些年很少见面,就算见面,除却那些简单的寒暄问好,也几乎不再多言其他。 仿佛是从那一次他去学校找她,她哭了说了那些话后,他就有些刻意的避着她了。 赵厉峥以为她仍不会再对他说什么。 但她却忽然开了口:“赵厉峥。”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很小的时候,她跟大人一起叫他康宝哥哥,再大一点,他不肯让人叫这个乳名,她就喊他赵哥哥。 那时候,她叫简知恩,他还叫赵知许。 再后来,他十几岁时,出了一次很严重的车祸,赵叔叔和阿姨带他去普济寺,高僧给他改了这个稍显锋利的名字。 不知是因为他长大了的缘故,还是改了名字的缘故。 他成为赵厉峥后,他们曾疏远过。 因为那时候他正值叛逆青春期,顶顶讨厌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女孩子。 再后来,他们莫名其妙就跨越了那一步。 她还记得,那一夜他们初次之后,第二日醒来,她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 爸爸来接她回家时,她整个后颈的滚烫迟迟无法消退,哪怕外面是连绵的大雪,但她整个人却像是烧着的一团火一般。 她刚回陈家的当晚,他就跑来陈家找她。 恰好爸妈不在家,他进了她房间,将她摁在门背上狠狠的亲,那样的急切,那样的渴盼。 她人生中好像就只有那么几次欢愉,疯狂,蚀骨销魂的感受,全是他给她的。 764 拥抱她 她紧张的要命,生怕爸妈随时回来发现异样。 也担心佣人会察觉出不对。 她被他亲的发抖,更也许是怕的发抖,小声哭着求他赶快离开她的房间。 他哪里肯依,也许当时正是初尝禁果食髓知味的时刻,他对她可谓是欲罢不能。 而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没有办法拒绝他。 他抱着她,一遍一遍喊着知恩,揉着她吻着她要她给他。 她只能颤栗着紧绷着精神高度紧张着任他去做。 到最后他汗津津的额头埋在她颈侧,抱着小声哽咽的她道歉,又哄她,不厌其烦,一遍一遍。 她曾经天真以为,年少情深,就是一辈子了。 但到底,月满则亏,太年轻的他们,根本不懂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 不久后,他说他爱上了别的女孩儿。 他牵着别的姑娘的手向前走去,与她渐行渐远。 而她,固执的把自己留在了那个冬日。 “赵厉峥。” 她又唤了他一声。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在她身前缓缓蹲了下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就像他们分手那一天一样,他将脸埋在了她的掌心里。 “妹妹。”他的声音含着颤栗。 也许他也感觉到了什么,只是自己不愿意去相信。 “你爱过我吗” 她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最烂俗的话,那个最烂俗的问题。 也许她最终仍只是个凡人吧。 所以她才把自己逼到了这样一条路上去。 其实问出来那一瞬,她是有些后悔的。 因为有些东西,彻底戳破了也就彻底没了希望了。 而蒙着那一层纱的时候,其实还能骗骗自己。 窗子外是明媚的人间四月天,她看到日影下有摇晃的花枝,还有喁喁叫着飞来飞去的鸟雀。 她屋里床头上那一瓶花已经完全凋零了。 她打算今天晚上就让佣人拿出去。 她恍惚的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让自己分神不去听他的答案。 但在他开口那一瞬,她耳边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她还是深爱着他,太在意他,放不下,忘不掉。 “陈知恩,我爱过你,也许,我比我以为的还要爱你。” 她蓦地颤栗了一瞬,垂眸看他,他的脸仍埋在她的掌心,但她感觉到掌心里有滚烫的泪。 “赵厉峥……” 她喊他名字,可他不肯抬头,也不肯看她。 “赵厉峥。” 她又喃喃唤了一声。 赵厉峥却忽然站起身背过了身去。 她怔怔望着他。 好一会儿,他的情绪似乎平复了,方才慢慢转过身来。 她看到他的双眼很红。 现在的赵厉峥,不是记忆里十九岁的赵哥哥啦,他已经是一个二十七岁,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男人了。 可她的记忆和人生仿佛永远停在了那一年。 不管他现在变成什么样。 她心里留着的那个赵厉峥,永远都是十九岁以前的赵厉峥。 所以现在对她说爱的赵厉峥…… 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十九岁以后的他,是江幽的,和她,没有半点瓜葛了。 她心里轻轻摇着头,那些压在心头的厚重的霜雪,经年不曾融化,要随着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好好养病,一定要好起来,知恩,你最听我的话,是不是所以,不管怎样,你都要好起来。”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红着的眼底隐隐洇出一抹湿润:“我再来看你,下次我来的时候,你一定好了很多了,知恩,能不能答应我” 她想,她还是看不得他难过,所以她仍是点了头:“好,我答应哥哥。” 他忽然一把抱住了她,抱的太重,太紧。 她病的久了,吃不消这样用力的拥抱,被带人怀里那一瞬,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而他的双臂箍住她,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一样的痛。 可她舍不得推开。 七年了,她深深爱着偷偷爱着的人在拥抱她。 她想要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这一瞬间他身上的温度和味道。 然后,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她不想再爱他了,她想忘掉他了。 “乖乖的,知恩,快点好起来。” 他缓缓松开手,最后看了她一眼,方才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也许永远都想不到,那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陈知恩。 那个密密麻麻扎根于他生命每一分一秒但他后知后觉始乱终弃的陈知恩。 他和江幽的订婚礼,流程简单,仪式也不琐碎,江幽有身孕,但怀相一直不太稳。 因为她常年练舞,身材要求十分苛刻,人瘦的更是几乎没什么脂肪含量,所以查出有孕后住院了一周,后面又见红过一次,住院保胎了两周。 订婚礼当晚,江幽在房间里随手拆了几个礼物。 有一个不太起眼的木盒子,她不由多看了两眼,伸手拿过来打开,里面是两个稍显粗糙的木刻小人偶,她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这样的礼物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竟也能到他们的跟前。 她随手把人偶放回盒子里,就要丢进一边的垃圾桶。 斜刺里却有一只手拿过了那只盒子。 江幽有些讶异抬眸看向赵厉峥,又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盒子:“怎么了,你要” “我很喜欢,留着吧。” 江幽微微抿了抿唇角,过了一会儿,她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很淡的对赵厉峥笑了笑:“是她送的吧。” 赵厉峥没说话,只是拿着盒子,转身走到储物柜前,将那只小盒子放进了抽屉最深处。 “你先休息会儿,我去送一送客人。”他合上抽屉,转身向外走。 “站住。” 江幽的声音不大,甚至清泠动人,但这两个字出口那一瞬,两人都有些意外。 赵厉峥回身看她。 江幽捂着小腹坐在沙发上:“阿铮,如果我没有怀孕,我们是不是依然不会订婚” “当年她订婚的时候,我问过你,你说等一等,妈妈身体不好。” “好,那就等一等,后来她嫁人了,我又问过你,你仍然是这样的说辞。” “再后来,她有了身孕了。” 江幽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阿铮,其实那时候我很疑惑,因为,我分辨不出,你是在为妹妹高兴,还是在不高兴。” 765 鸢鸢,别这样咒她 “我想过分手,可我已经开不了口了,我好像,也没有当年一腔孤勇爱着你的勇气了。” “但我没有再开口提过结婚的事,一直到现在,我们终于走到今日,被你父母接受,我们成为未婚夫妻,可是阿铮,为什么我没办法高兴,你是不是,也并不快乐。” “别胡思乱想,先休息吧。” “还在回避吗,这么多年了,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江幽。” 赵厉峥转过身,平静的望着自己的未婚妻。 江幽也望着他,他的眉宇不再青涩稚气,他的气质日益沉稳而又锋芒毕露,他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但她却想念那个跟她挤在简陋出租屋里的赵厉峥。 明明如今,她拥有了一切她想要拥有的,但她却这样的痛苦。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感觉自己抓不住他,而他的心,不再完完整整的属于她了呢。 “你怀着身孕,忧思会伤身,好好休息吧,我送走客人,就回来陪你。” 他按住她的肩,又将她鬓边散乱的头发撩开:“我先下去了。” 他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他走到楼下的时候,佣人忽然短促的尖叫了一声,接着,一样东西被人从楼上狠狠砸了下来。 很大的声响,赵厉峥脚步顿住,视线一寸一寸移到那碎裂开的人偶上。 男孩女孩牵着的手断开了,女孩人偶摔成了两截,但男孩子的,除却断了的那只手,完好无损。 小男孩唇角不羁上扬,眉眼之间有着骄矜和傲气,隐约可以捕捉到年少时赵厉峥的影子。 那是陈知恩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他蹲下身,将人偶捡起来,紧紧握在掌心里。 断裂处刺破了他的掌心,鲜血缓慢的涌出。 他察觉不到什么痛楚,站起身,继续向外走去。 那个女孩的人偶,碎裂着躺在那里,他没有碰一下。 江幽站在二楼的栏杆那里,看着她心爱的男人头也不回走入外面深浓的夜色之中。 她忽然笑了一声,但也只是,很轻的,自嘲的笑了一声。 她的梦,终于还是醒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是有报应的,不早不晚的,慢慢悠悠的,也就这样来了。 陈知恩应该是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走的。 她在三点的时候,给傅东珵发了一条微信。 信息里她对他说,傅叔叔,最后一次拜托你啦。 把我所有的病例都烧掉吧,别让爸爸妈妈看到,别让他们知道。 替我保守秘密吧,一直一直保守下去。 傅叔叔,你要是心里放不下喜欢的人,就一定去找她啊,千万不要留遗憾,人哪有来生和下辈子呢。 傅叔叔,告诉我爸爸妈妈,我这样离开人世,走的很安静,不疼也不痛苦,那样,他们至少不会太伤心的。 发完这条微信后,她没有了丁点力气。 陷入弥留时,她除却想爸爸妈妈和弟弟,想疼爱她的那些长辈,想那些兄弟姐妹,最无法放下的,却仍是他。 她枕边的暗格里,放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那个很丑的泥娃娃。 一样是他送她的那枚蓝宝石项链。 一个是他们故事的开始,一个是他们故事的结束。 她最后离开时,心底只有一个很微末的很小的祈愿。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不要让她爱上赵厉峥,不要让她这样爱他了。 佣人是在上午八点钟发现她去世的。 那时候,她的尸体已经冰冷僵硬。 她半靠在枕上,一只手素白如玉,垂在床榻边缘,指尖细细,犹如青葱。 她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戴了一对耳钉。 小小的珍珠簇成颤巍巍的花束,在她的耳畔安静的绽放。 她死在春日里,那是京都最美好的季节。 万物复苏,人间好光景。 赵厉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去公司的车子上。 电话里鸢鸢的声音忽远忽近,但很平静。 他笑了,打断她:“鸢鸢,这可一点都不好笑,她病着,你不能说这样不祥的话咒她。” 鸢鸢在那边沉默了一瞬,“赵厉峥,你自己去周家看吧。” 鸢鸢挂了电话,他坐着,依旧没什么反应。 司机将车子开的很平稳,外面的阳光灿烂而又明媚。 他微微的眯了眯眼。 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住,红灯变成绿灯,正要继续向前,他忽然沉声吩咐司机:“调头,去周家。” 他到的时候,周家已经一片混乱,门外门内挤满了车子,而大门上,高高挂起了白幡。 司机惊惶不安的停了车:“赵先生……” 赵厉峥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司机的声音不由小了一些:“赵先生,到了。” 他‘哦’了一声,缓缓的拉开车门,弯腰下车。 周家的佣人忙不过来,根本顾不上他。 他浑浑噩噩的向里走,他听到了哭声,呜呜咽咽的,撕心裂肺的。 越往里走,哭声越大。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步伐却越来越快。 还不晚,还不晚的,妹妹是心病,是心病,心病只需要心药来医。 所以,不晚,不晚的…… 他忽然拨开面前纷乱的人群,大步向前跑去。 她病后,自己搬到了园子里一处安静的小楼,她说喜欢那里幽静,离花房也很近。 周家自然无有不应。 而此时,她也正安静的躺在那里。 不管亲人挚友如何的痛哭,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她都不会知晓了。 到楼下院子外时,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柚柚……妈妈的心肝肉啊……你这是要你妈妈的命啊我的柚柚,我的女儿……” 简瞳哭的撕心,她抱着女儿冰凉的身体,使劲的摇晃。 陈序就那样神情恍惚的站在一边,从得到消息,到赶到周家,见到女儿的遗体,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直都浑浑噩噩的。 直到晕厥过去几次的妻子醒过来,爬到女儿的遗体前哭出声,他才好像有了那么一二分的清明。 他是个男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中年丧女,还是他最疼爱最宝贝的女儿,陈序的天,塌了。 他就那样缓缓跪了下来。 极重的一巴掌搧在了自己脸上。 766 我只是做了一场梦,对不对? “爸……” 陈思简扑过去想要拦住他,可他却摇摇头,竟是哭着笑着,喃了一声:“报应,这都是报应。” 可是为什么不报应在他陈序的身上 他愿意肠穿肚烂满身毒疮死无全尸,也不愿他的女儿,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深夜里死去。 她走的时候,疼不疼,怕不怕 爸爸妈妈都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亲近的人也没一个在她的身边。 她说了什么,她哭没有哭。 有没有最后想吃的东西,有没有最后想见的人。 有没有什么……一辈子都化不开的遗憾。 赵厉峥站在院子里,漫天的阳关无遮无掩的洒落下来,可他却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冷。 那一场七年前,在年少的陈知恩生命里突兀降下的暴风雪,终于在七年后,缓缓却又沉重的降落在了赵厉峥的心上。 “妹妹。” 他只是很轻的呢喃了一声。 心脏深处,像是什么东西忽然爆裂开来,他痛的面色青白,唇色一片灰败。 “赵哥哥,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的,是不是” “当然啊,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 年少时的誓言,怎么就这么不堪一击,赵厉峥啊赵厉峥,你怎么就,你怎么就…… 陈思简忽然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他。 他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小兽,他冲出来,不管不顾,一拳一拳狠狠往他的身上脸上砸去。 “赵厉峥……你王八蛋,你混蛋,你无耻,你这个人渣,畜生!你把我姐还给我,你把我姐姐还给我,你把我姐姐还给我啊赵厉峥,赵厉峥,王八蛋,王八蛋,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思简,思简……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周睿行两眼红肿手忙脚乱的想要拉开他,陈思简却一把将他推开,他指着周睿行,又指着赵厉峥:“我姐死了,死了!你们满意了,高兴了吧赵厉峥,你记着,我陈思简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咱们不死不休!” 他转过身,踉跄走回父母身边跪下来。 姐姐走了,家里就剩他一个孩子了,他必须得撑起来,他必须要撑起来。 赵平津和许禾赶到的时候,许禾已经无法走路。 但她执意要赵平津带她去周家。 天气已经暖和了,知恩只能被放入水晶棺中。 陈思简抱着姐姐已经僵硬的身体往水晶棺中放时,简瞳忽然挣开陈序的手扑过去挡在了棺木上。 “不要,不要把知恩放进去……老公,老公求求你……别让知恩进去,知恩她怕冷……她讨厌冬天,这里面太冷了,我的知恩受不了的……” 简瞳哭着哀求陈序,又望着儿子:“思简……你最心疼姐姐的是不是别把她放进去,好不好你把她抱回家,抱回咱们家,让我再抱她一会儿,哄她一会儿,让我这个当妈的,亲自把我的孩子送走,好不好” 周太太哭的泣不成声,上前去劝:“孩子已经去了,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 周家的亲戚也劝:“是啊,天气热起来了,别让孩子走的不体面……” 简瞳只是无助的,哀求着望着陈序。 陈思简满面泪痕,抱着姐姐的尸体,软软跪在了地上。 陈序缓缓站起身来,他走到周家人跟前:“对不住了亲家,我和瞳瞳只有这一个女儿,我们对她,爱若珍宝,她现在去了,我妻子实在舍不得,就让她……再陪陪女儿吧。” 陈序这样说,周家人也只能应了。 “那丧事……” “我们陈家来办吧。” “这,这不太好吧……”毕竟,哪有儿媳妇去了,娘家办丧礼的,别人还以为婆家怎么苛待儿媳妇了。 “与你们周家没有任何干系,放心,我会对大家说清楚的。” 陈序既然这样说,周家人也知道拗不过,干脆应了,送了这个顺水人情。 “思简,抱你姐姐走,咱们回家去。” 陈序扶起简瞳,“瞳瞳,走了,带咱们女儿回家去。” 经过赵厉峥身边时,所有人都没有看他,只有简瞳,红肿着眼看向他。 但也只有那么一眼,无悲无喜,无怨无恨,仿佛,他只是一个陌路人。 他怔怔然想要跟过去,却被陈家的佣人拦住了。 “赵小少爷,让我们家小姐清清静静回家吧。” 佣人拱拱手,转身跟了上去。 他仍浑浑噩噩的跟着,陈家的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理会。 赵平津和许禾赶来时,正看到陈思简抱着知恩往车边走。 “柚柚,柚柚怎么样了……” 许禾已然无法走路,下车时等不及赵平津抱她就要跌撞向前,赵平津差点没能拉住她。 她鬓发有些凌乱,满面仓惶泪痕,其实在得到信儿那一刻,就知道不可挽回了。 但就是不肯相信,柚柚她,才二十五岁啊,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简瞳看到她,嘴角无法控制的下撇,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滚:“禾儿,柚柚,柚柚她没了……” 许禾的心像是被一块沉重的巨石坠着,瞬间跌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中去。 “禾儿,禾儿……” 赵平津连声唤她,她一双眼,沉沉暗暗,恍惚的看向身畔的丈夫:“赵平津,我是不是做了一个噩梦了,我是不是,一直都在一场梦里……赵平津,你把我叫醒,你把我叫醒好不好” “禾儿……” 赵平津只能紧紧抱住她,除了抱住她,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曾以为自己真的无所不能,但到了这样的时刻,面对死亡,面对永别,赵平津忽然觉得刻骨的恐惧。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禾儿,你别吓我,禾儿,你看着我……” 许禾哭不出来,她甚至望着赵平津,很轻的笑了笑:“赵平津,我做了好多年的美梦,只是可惜,梦的结尾太苦了,好在,我要醒了……赵平津,我的梦要醒了……” “禾儿……你别乱说,你只是太伤心了,柚柚走了,大家都伤心……” 许禾摇头,“我不伤心,梦里面的事,没什么好伤心的,都是反的,反的……” 767 阴阳永隔 她说到最后两个字,眼前忽然是一片深浓不见底的黑。 “禾儿,禾儿……” 许禾的手徒劳的抓着赵平津的衣袖,却又缓缓的松开了。 这些年,每个人看起来都释怀了,但每个人其实都仍活在痛苦中。 她心里却存着最后一点点微末的期许,这只是一场噩梦吧,太真实了才会这样痛苦。 她和赵平津的孩子,小时候那样乖那样聪明懂事有主意的孩子,怎么长大了,就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呢。 她怎么去面对陈家人呢,她到了地下,怎么有脸去见柚柚。 …… 她的灵堂,就设在了家里。 那天被家人带回去后,妈妈温柔仔细的帮她擦洗了身体,洗干净了脸,换了一条她最喜欢的裙子,化了很漂亮的妆。 那天晚上,一家人都陪着她。 她没有被放入冰冷的棺木中,她躺在柔软温暖的床上,被她喜欢的鲜花和玩偶簇拥着,就像是睡着了。 那天晚上,所有疼爱她的人都在家里陪着她。 还有赵厉峥。 不知什么原因,他一直都站在外面的台阶下,没有靠近她。 他站了一夜,直到天亮,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 他的脸色,是她不曾见过的惨白。 他手里一直握着那个小小的人偶。 掌心的血干涸了,人偶上的血也干涸了。 天亮的时候,赵家那边传过来消息,江幽又一次见红,被送到了医院。 许禾一直在昏迷中,赵平津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沉默了许久,也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让人好好照顾她,禾儿这边离不开人,我不能去医院探望她了。” 又问:“厉峥呢,厉峥去了没有” 来人摇摇头:“少爷那边没有回应。” “让厉峥去看看她,陪陪她,不管怎样,他的女人,他的孩子,总不能不管不问。” “江小姐知道了柚柚小姐的事儿,很伤心,说是让少爷不用去医院了,帮着操办好柚柚小姐的后事就行。” “随他们便吧,以后这些事,不要再来告诉我。” “是……” …… 傅东珵是在晚上到的陈家。 他穿一套深黑色的西装,胸口簪了很小的一朵白花。 他经过站在台阶下的赵厉峥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他看着赵厉峥。 身为一个医生,有着敏锐的判断力。 他隐隐能感觉到,身边这个正值青春热血年纪的男人,好像已经随着陈知恩离开了这个世界。 “赵小少爷。” 傅东珵轻唤了一声,赵厉峥站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 傅东珵也不等他回应,只是自顾自道:“我曾做过知恩的主治医生,很长一段时间,但是,除了我和知恩,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赵厉峥忽然回过头看向傅东珵,但他的眼底带着空洞的茫然,显然,这番话,让此时仍处于游离失魂状态的他,听不明白。 但傅东珵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迈步走上台阶:“如果你想找我聊聊知恩的话,可以去圣东医院找我。” 陈序无力应酬每一个来祭拜的亲朋,只是对他惨淡一笑,就坐在那里,怔怔望着柚柚的黑白遗像。 那副照片选的是十八岁前的柚柚。 也许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陈知恩最快乐的时光只有那短暂的十七年半。 照片上的她双手托腮,笑的娇俏又甜美,满眼的灵气,光芒毕露。 而躺在花束和玩偶簇拥之中的她,双眸紧闭,脸色青白,已经再无半点声息。 是生和死强烈冲击,是鲜活和颓败泾渭分明的对比,是阴阳,永隔。 陌生人见了大约都要伤心落泪,何况是至亲骨肉。 无人能想象,他们有多痛。 傅东珵将花束放在了她的身边。 知恩,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不要怪我。 我没有烧掉你的病例,我也没有删掉我们这些年所有来往的记录。 你不能就这样走了,让爱你的人痛彻心扉。 而那些伤害你的人,过一些时间,又可以心安理得去享受他们的人生。 知恩,我是个有些迂腐又木讷的人,你之前对我说的话,我每一次都听了。 但是这一次,我不能再听你的话了。 “序哥,最迟留到明天晚上……必须要将知恩火化了,天气暖和,停放的久了,她就不漂亮了……” 傅东珵轻轻抬起手,按住陈序的肩:“她漂亮了一辈子,体体面面了一辈子,咱们得让她干干净净的走。” 陈序听得他这样说,颤颤巍巍转过身来,他的头发白了大半,那张脸上,再没有了半点的意气风发。 所有人都知道,陈序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女儿,哪怕后来有了独子,但是在他心里,仍是女儿最重要。 陈知恩哪怕想要天上的月亮,陈序怕是都愿意立刻捐钱造一艘登月飞船带女儿飞上去。 可他这样娇养出来的女儿,没有养成无法无天的骄纵大小姐,也没有养成唯我独尊的不可一世,她天真又美好,对所有人都满怀善意和温柔,她好的……也许让上天都嫉妒了。 “好,我知道了,就留到明天晚上……” 陈序浑浑噩噩的应着,拉着傅东珵的手让他看知恩的遗像:“你还记得这是她几岁的照片吗” “记得,应该是知恩十六岁的时候。”他看向照片上的她。 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抱着礼物开心的蹦来蹦去的小女孩儿,他身为医生,见惯了生死,早该麻木。 可从知晓她离开那一刻一直到现在,他没有办法平静以对。 他甚至有点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失去至亲失去挚爱的时候,疯狂到想要全世界一起毁灭。 “东珵啊,你说知恩现在在干什么呢她在哪呢人要是真的有灵魂的话,她这会儿是不是会回来看我和她妈妈” “序哥,节哀吧。” “好,好,节哀,知恩一定在看着我们呢,她看到我们这样,一定很难过的。” 傅东珵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出了灵堂。 立在阶下的赵厉峥,他也没有再看他一眼。 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的话,陈知恩那一年失去的孩子,应该就是赵厉峥的。 768 别烧她 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的话,陈知恩后来一步一步抑郁加重,全都是拜他所赐。 他自己也没脸吧,所以连过去看她遗体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多年,知恩从未在和他的交流中谈论起关于自己过去的只言片语。 这个傻姑娘,一直到她死去的最后一秒,她仍然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哪怕他一无所知。 傅东珵是那样的嫉妒。 如果知恩的心里…… 如果她有一个瞬间倾斜向自己,那么他是不是就会无所畏惧的走到她身边,把她从那场婚姻中带出去 天亮的时候,简瞳的身体吃不消了,她开始发烧,高烧烧的整个人都没了神志,只是一遍一遍喊着知恩的名字。 但她不肯去医院更不肯回房间,她就躺在女儿的身边,昏迷着眼泪也没有停。 陈序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的无助,他前半生风流多情没心没肺,后半生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但现在,他时不时的就会茫然的望着儿子:“思简……接下来要怎么办思简……爸爸不知道要做什么了,思简……你说你妈会不会,会不会……” 陈思简望着面前的父亲,他从没见过这样无措的父亲,像是一个没家没根的小孩,满脸的惶恐和茫然。 他抓着自己的衣袖,抓的那样紧,像是,像是仍年轻稚嫩的他,却已经成了整个家的主心骨一般。 他扶着父亲坐下来,认真的安抚他:“妈妈不会有事,爸爸,你只用陪着妈妈和姐姐,别的事情都有我和问兰呢,您什么心都不用操,有您儿子在,会把姐姐好好的送走的。” 他的未婚妻顾问兰是个爽利明朗的女孩儿,陈思简和她初中相识,两人高考后确定心意,大学一毕业就直接订了婚。 也许在姐姐的事情上,陈思简得到了不一样的感悟,他在这一次恋爱中表现出了超乎于年纪的成熟和担当。 陈序听他说到顾问兰,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抓着儿子的手,满面的羞愧:“思简啊,爸爸对不起你和问兰,等将来,等将来你姐姐的事……爸爸再补偿你们。” 陈思简只是摇头,他将父亲轻轻揽在了怀中,像是小时候父母哄他那样,他也哄着无措的父亲:“没关系的爸爸,我和问兰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和妈妈好好儿的。” 可怎么好呢,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好不了了。 中午的时候,天气简直明媚灿烂到了极致。 但整个陈家,却是雾霭沉沉,他们盼着天气不要这么热,他们盼着他们家的小公主,能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陈思简让佣人去告诉赵厉峥,不用一直站在那,人死不能复生,他就是把自己站死了也没用,他该回去看看他的父母,还有在医院保胎的未婚妻。 赵厉峥这两日滴水未进,人的精神状态已经糟糕到了极致。 但不管陈家的佣人怎么劝,他只是沉默不语。 见他执拗,陈思简也就作罢,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天色沉下来的时候,殡仪馆那边的车子来了陈家。 哭声四起,满院子的灯光仿佛漂浮在夜色里,只有那蒙着暮色的大片大片惨白缟素,忽然间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的赵厉峥,在陈知恩要被送上殡仪馆车子那一瞬,忽然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响,跌跌撞撞跑过去拦在了车门处。 他血迹斑斑的掌心,紧紧攥住知恩躺着的那张担架床的扶手,他的眼一片血红,但他的声音却很平静,“别送她去那里,别烧她。” 周睿行迟疑了一瞬,却还是上前,轻声劝:“厉峥哥,您别这样,让柚柚好好儿的走吧……” “我带她走。”赵厉峥又缓缓上前一步,他用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握住了她交叠放在身前的手,冰凉,僵硬,他抖了一下,缓缓的攥紧,只是自顾自的轻喃:“我带妹妹走,别烧她。” “赵厉峥,你要发疯,你回你家随便发疯去,人死了你发疯又有什么用你不让我们送她走,你是要看着她腐烂,变臭,全身长满虫子面目全非是不是她活着你让她伤透了心生不如死,她死了你还要让她腌腌臜臜的死” 陈思简忍无可忍,他走过去,伸手去掰他的手指:“你别碰她,别在她跟前假惺惺,你回去吧,回去过你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去……” 他没有力气,陈思简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他拼命的,徒劳的想要抓紧,拼命的不愿意松手,陈思简恨他入骨,几乎用尽全力,到最后,甚至听到骨头被折断的声响。 周睿行有些诧异的看向他,陈思简却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的手被陈思简甩开,人也被推到一边去。 她就要被推上车,然后送去火化。 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到最后也只是变成一捧灰。 她小时候娇憨可爱,长辈们疼爱她,她难免有些许娇气。 摔倒破一层油皮都要找他哭,要他给吹吹。 他偷着学会抽烟的时候,她好奇跟他一起学,被烟灰烫过一次,小手指上现在还有一个淡淡的印子。 那时候她哭的可惨了,哭的他无可奈何,只能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给她吹。 他嫌过她娇气,爱哭,嫌过她黏人,没羞没躁的。 可现在,他想让她对他哭,喊一声“哥哥,我疼,你给柚柚吹吹”,却再也不能了。 车门就要关上,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两扇门就要合拢那一瞬,他折断两根手指的那只手硬生生的伸出去,挡住了即将闭合的车门。 “赵厉峥!” 陈思简又气又恨,拉开门,抬脚就往他身上踹:“你滚,你他妈给我滚,你让我姐安安静静的走不行吗赵厉峥” 他手指折断的右手,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扭曲着,甚至折断的白森森的指骨都戳破了皮肉,鲜血淅淅沥沥的往下滴,他仿佛觉察不到疼,竟伸手拽住了陈思简衣襟,他眼底充了血,一字一句,嘶哑却又癫狂:“我说了,陈思简,不许烧她,不准烧她,我不准,我不准!” 769 利剑与砒霜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硬生生将陈思简拽下车去,周睿行被他此时的样子吓的瘫坐一边,动也不能动。 他扑上车,将她僵硬冰凉的身体抱在怀里:“知恩我们走,哥哥带你走,哥哥带你去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去一个都是冰都是雪的地方……” “哥哥不会让你腐烂,不会让你身上长虫子,哥哥陪着你,一辈子陪着你,咱们当初说好的,对不对” “你听哥哥的话,你睁开眼,看看哥哥,知恩,只要你睁开眼,我什么都答应你,知恩,知恩啊,求你了,求你了……” 赵厉峥抱着怀中僵硬的尸体,跌跌撞撞的下车。 “疯了,你真是疯了……” 陈思简气的脸色铁青,他姐是造了什么孽了,为什么要遇上赵厉峥这样的疯子! 周睿行醒过神来,不知手边摸到了个什么东西,他跳下车,咬了咬牙,对陈思简使了个眼色,到底还是举起手,重重砸在了赵厉峥后脑处。 他踉跄扑倒在地,却仍死死护着怀中的人。 鲜血从他后脑涌出,他神志渐渐模糊,视线也一片模糊。 他们从他手中抢走了知恩。 他无力阻挡,他也站不起来,只能用断了的手往前爬。 血越流越多,他渐渐就要失去意识,折断的手肿胀的吓人,可他举起来,一下一下狠狠的往地上砸,他不能让自己昏过去,他的知恩要被烧成灰了,烧成灰就再也回不了了…… 陈思简关上车门那一瞬,又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地上蜿蜒出一道鲜红的血线,触目惊心的惨烈。 他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转过脸,将车门关上了。 车子向殡仪馆方向驶去。 赵厉峥充血的眼,就那样眼睁睁看着车子驶远,消失不见。 鲜血覆盖住了他的双眼,他的头重重的垂落,砸在了泥地上。 晚上九点零三分,她被推入焚尸炉。 她被烈火焚烧成灰烬时,在医院的江幽腹内又一阵绞痛传来,接着,却是一股一股的鲜血向外涌。 医生护士匆匆赶来,她被推入急救室。 半个小时后,有人告诉她,孩子没能保住,让她节哀。 她竟没有多么痛苦,那一瞬间,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和解脱。 七年了,如履薄冰的日子,终究还是结束了。 江幽甚至很想笑。 如果她能如最初一样清醒理智,如果她的傲骨和傲气,贯穿始终。 那么,在赵厉峥无数次不经意间对着她错喊柚柚的时候。 在她发现赵厉峥私藏着很多很多和柚柚有关的东西的时候。 在赵厉峥每一次得知柚柚的消息见过柚柚都会失魂落魄情绪低落的时候。 在她看到那无数的耳钉的时候。 在她看到柚柚的微信头像的时候。 在她知道他不敢去见柚柚,但却会事无巨细关注着和她有关的一切的时候。 在柚柚订婚的那个夜晚,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的时候。 在柚柚新婚那个夜晚,他喝的烂醉,她扶着他回房间去。 他却抱住她,很温柔很温柔的亲吻她,他说:“柚柚,柚柚,是哥哥错了,是哥哥对不住你,你再给哥哥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当时,竟还能那样平静的面对他,告诉自己,都是过去,都是醉话。 他如今是她的男人,他永远都是她的男人。 还有无数个细碎的,除却枕边人根本窥探不到的那些细节。 她本该骄傲的放弃这段感情,骄傲的转身离开。 可她终究还是不能免俗的贪婪了,甚至,她就像无数在爱情里患得患失的女孩子一样,学会了算计,学会了攻心,学会了用各种各样曾经不屑的手段,去挽救自己所谓的爱情。 其实她早就心知肚明的。 赵厉峥应该是很早很早就后悔了。 可她隐忍着,将他供奉成拯救弱小的神明。 她将他捧上神台,告诉他,赵厉峥,你看啊,你是江幽的神,没有你,她早就跌落泥沼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他无法从高台上下来。 所以他要永远做她的救赎。 她抓住两颗善良的心,她以为自己是在保护她伟大的爱情。 江幽笑着笑着,一双眼却湿透了。 所以如今,她知道这样的结局,就是她的报应。 他接电话时她轻喃细语,一声一声阿铮,化作捅向陈知恩的剑。 那些年每一份礼物卡片署名处,她偷偷加上自己的名字,在她面前,故作自然而然的亲昵与爱侣之间的肢体接触,是捅向她的利剑上抹着的砒霜。 只有女人,最懂女人。 只有女人,最知道怎么诛一个无辜善良的女人的心。 …… 她下葬那天,仍旧是个很明媚的天气。 她喜欢这样的天气,尤其是生病以后,这种暖融融的,朝气蓬勃的春日,总会让她觉得人生还是有着另外一重希望的。 爱她的人都在。 爸爸和弟弟扶着妈妈,赵叔叔和赵阿姨也来了,只是阿姨的腿不舒服,只能坐在轮椅上。 墓地的空地上,站满了人。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前,在她墓前放上漂亮的花束。 他们强忍着没有哭,甚至还在努力的微笑。 是傅叔叔告诉爸妈的,说她走的很平和,没有痛苦,她不希望亲人为她伤心难过。 所以他们都很听话,没有嚎啕大哭,让她灵魂不安。 赵厉峥来的时候,整个人平静平和的让人意外。 他把花束放在她的墓前,蹲下身,摸了摸墓碑上她的照片。 她笑的特别甜,特别可爱。 她被鲜花和无数的爱意簇拥,就好似仍鲜活的存在这世间。 他摸着她的脸,轻轻笑了:“陈知恩。” 地下冷不冷,有没有虫子咬你,有没有小鬼欺负你,你见到……你的孩子了吗 如果冷了,怕了,就给我托个梦。 许禾只是平静的望着他。 她这一生,曾很幸运,被上天垂怜无数次。 但这最后一次,她没有再次得到庇佑。 简瞳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别太责怪孩子,柚柚……已经没了,别再,再毁了咱们一个孩子。” 大约是在柚柚离开之后,他们这些人方才不再自欺欺人。 方才肯承认,陈知恩其实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 770 孩子父亲,是你 方才肯承认,陈知恩其实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 许禾轻轻拍了拍简瞳的手。 她没办法答应简瞳。 赵厉峥站起身,他又看了一眼她的照片,就转过身,走回了父母的跟前。 许禾扭过脸,对赵平津道:“平津,我们回去吧。” 赵平津对众人微颔首,转身推着妻子离开,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赵厉峥一眼。 赵厉峥没有追上去,只是望着父母的背影。 “给他们一点时间。”简瞳轻轻握住他手,眼底甚至还有疼惜。 赵厉峥对她微笑:“好,阿姨。” “待会儿,你来家里一趟,我们整理了柚柚的一些……一些遗物,有些东西,阿姨觉得,你还是拿回去的好。” 他轻点头:“好,我一会儿过去。” 简瞳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过身,望着女儿的墓碑,轻轻喃了一句:“至少柚柚,现在和孩子团聚了。” “是啊,有孩子陪着她,她就不会太寂寞。” 简瞳想要努力再对女儿笑一笑,可是眼泪却又滚了下来。 赵厉峥低了头,抬手给她擦泪:“阿姨,别哭,柚柚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哎,哎,我不哭,柚柚看着呢。” 赵厉峥望着她,泪腺涨的生疼,可眼泪没有办法流出来,他怔怔的看着所有人离开。 陈序搀扶着简瞳,他们的背影,好像苍老了二十岁。 鸢鸢最后一个走的,她那样性子的人,都憔悴的让人不忍卒看。 赵厉峥望着她,鸢鸢也望着她。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但还没张嘴,眼泪就滚了出来。 赵厉峥像是一只惶惶的雀,他叫她姐姐,他已经很久没叫她姐姐了。 “姐姐,你有没有梦到过知恩” 鸢鸢点头:“有天晚上梦到过,还是她十六七岁的样子。” “我怎么梦不到她姐姐,你说知恩是不是还在怨我。” 鸢鸢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厉峥……你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她订婚那天我去了,我其实是想告诉她,知恩不要和周睿行订婚,哥哥带你走……” “厉峥……”鸢鸢缓缓睁大了眼:“你……” “可是我看到,陈叔叔和阿姨那么开心,她也那么开心,她站在周睿行身边,笑的那么甜,她那么美,我从没有见过她那样美丽的样子,我胆怯了,迟疑了,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厉峥……别再说了,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鸢鸢只觉痛彻心扉,还有什么比这样的错过更让人心痛的。 “所有人都告诉我,她恋爱订婚后,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每一天脸上都挂着笑……” 赵厉峥说到这里,忽然也笑了一声:“姐姐,有一次我遇到她和周睿行约会……我看到,她被哄的特别开心,笑的眼睛都弯了……我当时就在想,她开心就好,如果她过的好,我又何必再去招惹她……” 鸢鸢气的心口都在疼:“她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从小到大,哪个孩子有她乖巧懂事你跟她从小一起长大,赵厉峥啊赵厉峥,你难道就不了解她” “我现在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赵厉峥,人死不能复生,我只祈祷,要有下辈子,柚柚可千万别这样傻乎乎的爱你了。” 鸢鸢似乎真的很气,不想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回头看到她的墓碑,青山绿水环绕,碧树繁花簇拥。 她在花丛中望着他笑。 赵厉峥数日未能落下的泪,在这一瞬,忽然决堤。 …… 简瞳将她的遗物一一整理妥当。 有很多礼盒,甚至都保持着原样,大约这些年,她都不曾再打开过。 赵厉峥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简瞳让佣人将那些盒子抱出来给他。 他一眼认出,那是这些年,他亲手挑选送给她的礼物。 有生日时的,有其他节日和过年时的。 盒子看起来崭新如初。 “你带回去,看着处理吧,柚柚大约不想看到,所以这些年,都没动过这些东西,一直在她家里储藏室放着。” 赵厉峥颤着手拿起离他最近的一个小盒子。 他打开,里面是他挑选的几样首饰,还有一张卡片。 他此时有些恍惚,想不起这是什么节日送她的了,就翻开卡片,想要看一看日期。 柚柚妹妹: 谨祝二十芳辰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哥嫂——赵厉峥,江幽。 他站立不能动,只觉耳边噼啪一声炸响,他怔怔然抬起头,无措而又茫然的环顾四周,手里攥着的那张卡片,却随着他手指颤栗,簌簌作响。 “厉峥……你这是怎么了” 简瞳唬了一跳,忙上前询问,赵厉峥却忽然扑跪在地,他抓起地上堆放整齐的每一个礼盒,胡乱的撕扯绸带打开。 里面每一张,都有卡片。 每一张卡片上的落款,都被江幽添上了落款。 哥嫂——赵厉峥,江幽。 哥嫂——赵厉峥,江幽。 他望着那铺了一地的卡片,那上面,他和江幽的名字紧贴在一起,多么的刺眼。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陈家。 那些卡片甚至不能烧掉。 她死了,她在地下会再次看到。 车行到半路,他忽然急转调头。 车子疾驰许久,最后在圣东医院楼下停住。 他敲响傅东珵办公室的门。 “请进。” 他推开门,傅东珵深夜看到他,却也没有半点的意外。 “坐下谈。” 傅东珵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他走进去,却并没坐下,只是站在他办公桌前:“她得了什么病” 傅东珵摘下眼镜,拉开抽屉,他取出了一份很薄的病例:“她的病,暂且不提。” “为什么不提” “因为得病的根源在这里,她生前嘱咐过我,所有的事不要告诉她的父母亲人知道,我遵守和她的约定,只字未提,只是,有一件事,我仔细想了,觉得必须要告诉你。” 傅东珵捏着那薄薄的几张纸,看着面前这个面目全非的男人。 “毕竟,你是那个无辜孩子的亲生父亲。” 他话音落定,手中的病例也落定。 白纸黑字铺开在他的面前。 人工流产,清宫术知情同意书。 771 怎么能这样对她 姓名:陈知恩 性别:女 年龄……十七岁。 赵厉峥觉得自己像是挨了一记重锤,他缓缓抬起眼帘,看着一脸平静的傅东珵,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是你伪造的,是你伪造的对不对” “你自己做没做过,心里没数吗赵厉峥她才多大她那时候才多大,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你怎么就能这么狠的心对她不管不问让她一个人来医院做手术”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喃喃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抓起单子,找到上面填写的日期。 他之所以对那个日期铭记在心,是因为他们分手后,她只给他打过那一次电话。 而自此以后,她再也未曾主动找过他。 那个电话里,他们根本没有说几句,就被她挂断了。 至于为什么挂断了…… 因为当时江幽醒了,抱着他问了一句什么。 她在那边,听到了江幽的声音。 所以,也许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那个转机,就这样错失了。 所以,她躺在冰冷手术台上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不回拨一个电话回去。 他为什么不去找她…… 他浑身冰冷,脸上的血色被抽干了。 他说不出话,心脏疼的痉挛,抽搐。 傅东珵看他脸色煞白,额上冷汗涔涔而落,他觉不出一丝解恨的畅意,却反而越发的为她伤心难受。 “赵厉峥,她当时年纪太小,遇到这样的事,又担心着两家的情分,不能告知长辈,埋藏于心生出病根,但她明明不至于就此走上死路的,所以这些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傅东珵将那一沓一沓的病例狠狠砸在他的面前:“抑郁症初期,中期,到晚期药石无效,一心求死,赵厉峥,你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第二次失去孩子,中间有差不多一个月身体是开始好转的,后来究竟又是为什么,一夜之间人就垮了” 傅东珵将最后一本病例砸在他面前:“你做了什么,赵厉峥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他和江幽感情淡漠,几乎不曾同房。 也许是醉酒后情绪发泄之下的一次意外,江幽却有了身孕。 他曾对江幽说,妹妹没了孩子,正伤心着,你怀孕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她知道。 可没几日,知恩就知道了。 鸢鸢说,她当时听闻之后,沉默良久,笑着说了一句:恭喜哥哥嫂嫂了。 赵厉峥只觉得心脏深处爆出撕裂一般的一股剧痛,他断指扭曲的那只手猛地揪住心口处,下一瞬,却是一口殷红的血骤然喷出,淋淋漓漓,溅落在那一沓一沓的病例上。 黑与白,交织着刺目的红。 她短短一生,也只不过就几张纸一样的单薄。 病人:陈知恩,年龄:十八岁。 病人:陈知恩,年龄:二十岁。 病人:陈知恩,年龄:二十三岁。 病人:陈知恩,年龄:二十五岁…… 到最后,在二十五岁,戛然而止。 …… 江幽黯然离开京都时,曾想要和赵厉峥见最后一面。 她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但最终赵厉峥还是没有见她。 那时候她还未出小月子,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们解除婚约时,她问赵厉峥:“你终于解脱了,是不是你怨我,恨我吗” 他来时,给了她一个信封,里面是从卡片上剪下来的碎纸片。 她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 “是我做的,基于我们当时的身份来讲,我这样做,虽然不太体面,但也算不得错。” 他点头:“是你告诉她你怀孕的事的,对不对” 她亦是没有否认:“我只是想要对身边所有人分享我的欢喜,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但这也只能怪你,你当初若是欢喜一些,也许我就做不到那一步。” 他望着她,眼底是一片死水一样的平静:“江幽,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只是在她走后,终于明白了,我心里真正爱的人到底是谁。” “但我没有资格说出来,你有句话说的没错,你没犯过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若说有错,根在我,你后续做的一切也只是茎叶而已,如果没有我这个罪魁祸首的根,你这茎叶也无法存活,成不了气候。” “而现在,我这个根,已经死掉了腐烂了,至于你,将来会是什么样,你应该最清楚。” 江幽迟缓的点点头,她沉默着,忽然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赵厉峥没有接话。 他并不想听这些陈年旧事了。 他站起身来:“江幽,离开京都吧,永远不要再见了。” “赵厉峥……” 她下意识想要伸手拉住他,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床边,伸长了手,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 “赵厉峥……” 她哀哀唤他,可这一次,他再不会对她有任何的怜悯了。 门关上了,她的身子从床榻上缓缓滑到了地板上。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应该是在他们学校食堂楼下。 他拒绝了一个很可爱甜美的女生追求,那小女生当时哭的眼泪汪汪,好不可怜。 他虽然眉眼里带着不耐烦,但却还是拿了纸巾给她,又安慰她:“别哭了,你很可爱,会有更好的男生喜欢你的。” 那女生哭着离开后,他的同伴问他:“这么可爱的妹子你也舍得拒绝要我说你就是玩玩也行啊,你看她哭的多可怜,我都心疼了。” 他怎么回答的呢。 “快别提了,我家里也有个这样的妹妹,从小到大黏着我,又乖又爱哭,我见了她都要头疼死……但我爸妈很喜欢,将来我八成要娶她当老婆。” “厉峥,你这是在拉仇恨啊,你这样的公子哥儿,只要按部就班听从长辈的话,老老实实结婚生子承继家业,就是人生赢家了好不好” “老子最他妈讨厌的就是按部就班的四个字……”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 “没意思,想想都没意思,人生仿佛一眼都能看到头。” 772 结局 “那什么才叫有意思你这样的出身,只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大不了,以后遇到有意思的,养在外面呗。” “你知道什么,我爸和我妈当年可不是这样的,我爸比我现在,可叛逆多了……” 他们说着说着,话题又岔到了其他地方去。 他大约不愿对外人多说父母的事。 她也就没有再跟过去。 她后来想。 他没有让那个小姑娘难堪,甚至还愿意安慰人家,至少说明,他不像其他公子哥儿那样心狠傲慢不近人情,他至少,是心软良善的。 他不喜欢按部就班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他很崇拜自己的父亲,应该……也向往着他父母当年的爱情故事。 他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温和,却又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反叛和不驯。 他该是喜欢人生充满刺激和意外惊喜。 她开始留意他的一切。 挖空心思想要从网络上搜寻到关于他家庭的一些信息。 但都是很少很少的碎片,只言片语的模糊带过。 但这更让她好奇,他的背景该是多么硬,多么煊赫。 在京都这样鱼龙混杂,一块板砖掉下去都能砸到几个二代三代的地方,他却走到哪里都是被人簇拥追捧的焦点。 这让她的心被烈火烧着一样的灼热,她拼了命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就算到了京都最好的大学,她发现她和妹妹仍是活在最底层。 但是他…… 也许他只用一句话,勾勾手指的力气,她和妹妹,就彻底跨越了阶层。 而将来她的孩子,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是人中龙凤,再不用像她和妹妹这些年一样,活的不人不鬼,任人欺凌。 可现在…… 江幽趴在地上,她的身体仍在不停的出血,她太瘦了,这一胎没保住,医生说,她这样的情况本来就很难怀孕,这一胎没了,以后怕是更没可能。 舞团的除名报告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她像是做了一场大梦,而大梦醒来,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原点。 不,或许连原点都不如,冥冥之中,她总有一种莫名不详的预感。 好似孩子没了只是一个开始,她的报应,还在来的路上。 …… 赵厉峥走到医院楼下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他看到一个年纪和知恩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一双眼肿着,不知哭了多久,他认出来,是她很好的一个朋友,时书。 “赵先生,我有几句话想和您说,跟柚柚有关的。” “你说。” 时书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天她不放心折转回去,在店里听到的几句对话,说了出来。 “她说,可是你一天不幸福,阿铮就不会幸福,我们,也不可能幸福。” “我不知道您的未婚妻为什么要对柚柚说那样的话,为什么你们的幸福,就非要和柚柚有关呢她为什么大学还没毕业就订婚了,刚毕业不久就嫁人了……难道您从来没有好奇过为什么” 他望着激动不甘又伤心的时书,声调却平静的让人心颤:“时书,我很感谢你对我说这些,我还有事要先离开,需不需要让司机送你回去” “赵先生……您没什么想说的吗”时书不敢置信,赵厉峥怎么能这样平静,这样无动于衷。 赵厉峥摇头:“时书,我没有话说。” 时书哭着,却又摇头笑了:“真不值得,柚柚这辈子真的不值得,赵先生,我祝你们幸福,至于柚柚……她那么善良,应该从没有怨恨过你们吧。” 赵厉峥坐在知恩的墓前。 夜已经很深了,连星子都渐渐稀疏不可见。 他只是看着墓碑上她的照片,从开始到此刻,并未和她说一句话。 其实是没什么面目来见她的,也没脸说什么遗憾愧疚忏悔的话。 所以一直到离开的时候,他方才抚了抚照片上她的眉眼,说了一句:“知恩,等着哥哥。” 他没有再来过她的墓地,但他每天都会亲手抄两卷经文。 据说被父母放弃的孩子,不得超生轮回。 他抄《地藏经》和《僧伽吒经》,不为平息减轻自己的罪孽,只是想让那个可怜的孩子,早入轮回。 他三十岁时,周睿行和续弦的妻子出行,不幸出了意外,他当场去世,妻子侥幸捡回了半条命。 周家接着生意上又出了事,濒临破产,狼狈萧索离开了京都。 他三十五岁时,母亲许禾去了,其实按照她去世的年纪算,根本不算长寿。 父亲一时无法接受,将自己关在麓枫公馆不肯见人。 他跪在父亲门外,泪流满面,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他是最没资格的那一个。 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人。 但母亲临死前原谅了他,她攥着他的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叫他乳名。 她说:“康宝,妈妈原谅你了,你以后,好好陪着你爸爸……千万,好好照顾他,陪着他。” 他跪在母亲床边,求她别走。 母亲却笑了:“妈妈要去见柚柚了,妈妈昨晚梦到她了,她来接妈妈了呢,还是那么漂亮,那么乖……康宝啊,柚柚说她从来没有怪过你,让我也不要生你气了……” “妈妈听她的话,不怪你了,不气你了,你好好儿活着,好好陪你爸爸,好好儿把赵家撑下去。” 他不肯答应,但母亲不看到他点头不愿闭眼,他最终只能应了她。 母亲去的很安详,唯一的慰藉大约就是并未承受什么痛苦。 此后很久,在那些老友的劝慰和陪伴下,父亲好似才慢慢接受了母亲离开的事实,渐渐走了出来。 第二年母亲生辰的时候,父亲邀请了很多母亲生前的好友,还有他们这些小辈,都齐聚一堂。 不,不能算齐聚了,毕竟知恩她不在。 那气氛,好像怎么都欢快不起来。 但是小孩子们倒有不少,闹腾着,也就添了几分的喜气。 父亲好似兴致还不错,喝了不少的酒,他劝着父亲回去休息。 父亲握着他的手,但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对他说什么。 第二日,父亲没有如从前那样按时起床。 773 是梦……还是现实? 他其实已经觉出了不对,但心里不大愿意相信罢了。 你看,他总是这样,总是不肯去相信一些不好的事,去面对那些不好的事。 父亲应该是在夜里走的,就在母亲生辰过了不久。 他也许有预知,自己洗漱,换了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戴的是母亲送他的领带和袖扣。 面目安详,就如睡着了一般。 短短两年,他丧母又丧父。 但人生就如此,只如白驹过隙一般。 父亲的丧事之后,他带着她雕刻的那只人偶去了普济寺一趟。 他虔诚的从山脚跪拜到寺庙,一步一叩头。 他想为他们祈求来生,祈求她一生圆满幸福,祈求父母恩爱相守到白头。 当年为他卜卦改名的高僧早已圆寂了,如今的主持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竟还认得他,记得他。 他跪在佛祖前,为他们祈愿时,那僧人也只是望着他,长长的叹了一声。 他四十岁的时候,依赖某一种药物成瘾。 就连傅东珵都言辞勒令他不许再碰。 小叔那时候已经年迈,做了爷爷啦。 拄着拐杖要打他,他身子亏损的厉害,也无力再去躲开。 但小叔最后还是没舍得打他,他只是红着眼,不停叹息:“你何必啊,何必啊厉峥。” 那是一种致幻剂,人会在注射后产生一种幻想,而在那种幻想里,你的遗憾,你的渴盼,都有可能实现。 只是,这么多年了,他却没有一次在那幻想中得到圆满。 他的执念是想要回到她给他打电话那一瞬。 他想要在幻想里,第一时间去到她和孩子的身边。 但总是差了一点什么。 总是阴差阳错的,再一次失之交臂。 一直到最后一次。 她的电话打来时。 没有江幽,她没有挂断。 她在电话里啜泣着小声喊哥哥:“哥哥,我害怕,我好像怀孕了……哥哥,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你在哪,知恩,我现在就过去。” 她哽咽着说了自己在哪里。 他没敢挂电话,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她的身边。 在致幻剂催动的幻想中,他终于如愿以偿,终于找到了她和孩子。 终于在她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将她抱在了自己怀中。 他最后走的时候,甚至嘴角眼梢都带着微笑。 他握着她雕的那只人偶,紧紧握在手心里,贴在心口处。 家里人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但是没关系,他要去见妹妹了。 他遵守母亲的遗愿,送走了父亲,撑起了赵氏。 如今赵氏有小叔和两个堂弟在,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所以,他终于能去找她了。 很多年后,鸢鸢游玩到巴黎,曾跟丈夫意外路过一个hong灯区。 那里路边处处可见衣着暴露的站街女。 她路过一个店铺外时,正好遇到一个围着头巾瘦的犹如骷髅一般的东方女人。 她抽着劣质的夹杂着大麻的香烟,风吹过她凌乱的斑白的头发,露出一张夹杂着皱纹和暗疮的脸。 隐隐让人觉得脸熟。 那女人抽着烟正要走过马路时,鸢鸢试着喊了一声:“江幽。” 女人的步子蓦地顿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头,下一瞬她飞快的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对面一个穿着夹克满面络腮胡的印裔模样男人跟前,那男人有些粗鲁的一把抓住她搂在怀里,不管不顾的在路边随意轻薄。 鸢鸢站在那里,有些恍惚。 江幽这样的女人,她原本以为,不管怎样她都不会过的太差的。 毕竟她那样善于心计。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她跳舞算是很厉害了,又有好文凭,就算当年赵厉峥毁了她一切前程……但也只是把她赶出了京都,并未报复什么啊。 她有点想不明白,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各有命,也许这就是现世报。 鸢鸢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丈夫买了热饮走过来,牵着她的手离开。 一年,又一年,就这样的过去了。 那些离开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 …… “厉峥哥,厉峥哥……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大家都在找你呢!” 一捧清凉的水迎面泼来,他忽地坐起身,盖在脸上的那一张巨大的荷叶掉在一边。 凉沁沁的水珠沿着颈子滑下,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燥热。 阳光灿烂到了极致,面前映出龙凤胎那两张漂亮可爱的小脸。 他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就被朝朝暮暮一左一右扯着手臂从小船上拉了下来:“赶快啊厉峥哥,柚柚姐的蛋糕已经准备推出来了,再不去,我们就要错过最重要的环节啦!” 他浑浑噩噩的被两个孩子扯着,下了船,往陈家的主楼那边走去。 一草一木,他熟悉无比。 就如柚柚熟悉麓枫公馆一般,他对陈家的一切,也几乎了如指掌。 包括这一个半月形的小池塘,包括这几条乌篷船,包括宅子里三栋错落有致的小楼。 甚至主楼前空地上种的一丛凤尾竹,小时候他还折过竹枝当马骑呢。 可是他明明又记得,她走那一年,这一丛竹子莫名就枯萎了。 后来陈叔叔他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办法再复活,只能清除了。 但现在,那一丛绿竹却是郁郁葱葱格外的生机。 他走过去时,还能听到风吹过竹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他觉得自己仿佛陷在一场梦境里,而这一切,实在不真实到了极致。 走到台阶下时,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朝朝。 朝朝还没回过神,赵厉峥却一把捧住了朝朝的脸。 暮暮一点一点睁大了眼,什,什么鬼 两个哥哥在干什么 她不了解,但她大为震撼! 朝朝呆若木鸡任凭赵厉峥将他搓扁揉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厉,厉峥哥……摸够了吗” 赵厉峥忽然倒抽了一口气。 刚才掌心的触感,温热,真实,而太阳落在他身上,也是暖融融的。 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就在脚下,小小的一团。 他看看朝朝,忽然又在他脸上掐了一下。 朝朝疼的大叫:“厉峥哥你干什么啊!” 774 看傻了 “疼吗朝朝” “疼啊,疼死了,要不你也试试!” 朝朝气的跺脚,伸手也去掐赵厉峥。 果然是疼的,所以,不是做梦,他也不是鬼。 这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 他回到了柚柚十六岁生日那一年。 那一天他也是嫌一屋子孩子吵的要命,一个人去躲清静,就在池塘里的小船上睡着了。 但他明明记得,是柚柚亲自来找他,叫醒他的…… 但现在,怎么变成了龙凤胎 他心莫名一沉,几步迈上台阶,就往楼里大步走去。 一片欢声笑语,母亲还是很年轻漂亮,正和身边的陈阿姨说着什么,父亲坐在母亲的身边,虽然在和陈叔叔徐叔叔几个人说笑,但却仍时不时的侧首看着母亲。 他站在门口,忽然有些近乡情怯。 怎么都没办法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 “厉峥……你跑哪去了” “傻站在门口干什么啊,你柚柚妹妹马上要许愿吹蜡烛了。” “朝朝暮暮,你们也快来……” “柚柚呢,柚柚怎么又不见了” “刚才还在这儿呢,一眨眼就不见了……” “和她傅叔叔在一起呢,就过来了。” “东珵不知哪里弄来了柚柚最喜欢的一个手办,她高兴坏了呢。” “厉峥,你给柚柚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一声接一声,说说笑笑那样的热闹。 所有人都看着他,脸上都是璀璨的笑意,徐阿姨这样一问,就有人跟着道:“哎呦,厉峥准备什么柚柚都喜欢的!是不是” 长辈们都了然的笑起来。 赵厉峥站在那儿,却觉说不出的一股隐晦的痛意,渐渐弥漫全身。 那时候,正是他和柚柚已经疏远了一些的日子,他记得很清楚,十六岁的生日,他很随意的买了一对耳钉,连包装都没包装,就直接用品牌的袋子装着塞给了她。 但她仍然很开心,说那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柚柚来了,我们的小寿星来了,快快,点蜡烛许愿啦……” “厉峥,别傻站着了,快帮忙推蛋糕啊。” 龙凤胎也扯了他一把,“厉峥哥,走啊。” 他仍处在恍恍惚惚的状态里,直到一回身,看到穿了一条漂亮红裙子眼睛亮闪闪的她从楼上下来。 他眼前一阵一阵的眩晕,像是有无数的光斑,大大小小奇形怪状,在不停的跳动,不停的闪烁。 这一种感觉,太像注射了致幻剂之后的那一个小时。 他沉溺其中整整八年,以至于此时此刻,他再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仍只是虚幻的幻想。 “赵哥哥!” 她背着手,一下蹦到了他面前:“你刚才跑哪里去了一直都没见你……” “柚柚” 他喃喃的唤,面前那张脸,还带着未曾褪干净的婴儿肥,肤色如玉光洁粉润,眉眼漆黑,看起来健康而又灵气十足。 “赵哥哥你怎么啦” 她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冲他笑的很甜:“你怎么看起来呆呆的” “柚柚……” 他又轻喃了一声,想要伸出手,轻轻摸一摸她的脸。 但在指尖快要触到那一瞬,却又硬生生的顿住了。 他实在是怕了,那样药性极强的致幻剂都没能让他在幻想中如愿,反反复复八年不得圆满,他是真的怕了。 “厉峥这孩子怎么了” “朝朝暮暮,你们在哪找到他的啊” “在池塘边,船上,厉峥哥在那里躲着睡懒觉!” 长辈们闻言就笑起来:“这孩子是不是在水边睡觉魇住了这会儿还没清醒呢。” “是呢,大中午的水边,说不得有水鬼……” “哎呦,快叫叫魂,赶紧把人叫回来……” 长辈们胡乱唤他名字,陈阿姨忍着笑唤他乳名,几个孩子都笑起来,她也跟着笑,笑的声音脆生生的,好听极了。 他看着面前众人,一张一张面孔,健康生动又鲜活。 他还记得她离开后那些年,他们这几家人,又何曾有过多少真正快乐的日子。 如果这是佛祖可怜他,让他重新回到了过去,那么这一辈子,他是不是就能弥补所有的遗憾,和对她的亏欠。 她站在笑闹的人群里,也跟着大人们一起起哄,喊着他的名字。 他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在她脸上,一瞬不瞬。 许禾不由抬手,轻轻碰了碰身侧的赵平津,又叫简瞳:“你看看厉峥……看柚柚都看傻了。” 她们都是过来人,怎会分不清楚这样灼热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简瞳望着许禾,眼底笑意弥漫,更多的却也是欣慰。 这些年,孩子们渐大,其实她和许禾也有默契,不要再像小时候那样开他们的玩笑。 而且这两年,两个孩子莫名有些疏远了。 大人们虽然担心,但却也没有过多干涉。 毕竟,两家关系好,若是能成的话自然是一桩美事。 但若是不能成,虽然遗憾,但到底还是孩子们过的幸福更重要。 她们都不舍得逼迫两人。 只是现在看着厉峥这般模样,到底心里还是宽慰了很多。 之前厉峥考上大学后,和柚柚见面次数少了,也不复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柚柚有段日子是有些消沉的。 前几日还生了一场小病,可病好后,却好似比之前开心多了。 蛋糕推上来了,孩子们簇拥着柚柚许愿吹蜡烛。 然后就是切蛋糕。 自然是先给长辈们,然后才是这些孩子。 而孩子们中间,柚柚从来都是把第一块给赵厉峥。 只是这一次,她笑吟吟的将蛋糕顺手给了身侧的鸢鸢,然后是朝朝暮暮,接着才按远近顺序给了赵厉峥和陈思简。 赵厉峥不爱吃水果,但喜欢奶油,从前柚柚总是会专门把水果捡出来,然后切厚厚的奶油给他。 可现在,他望着盘子里的蛋糕,很大的一块,有水果和果酱,均匀的一层奶油,和陈思简的也没什么区别。 他拿着蛋糕,忍不住看向柚柚。 而她端着蛋糕,正和身侧的龙凤胎说着什么,忽然有人在她鼻尖点了奶油,孩子们瞬间闹了起来。 775 护着她的人不是他了 大人们笑着劝,“不要浪费食物,闹几下就行了,适可而止……” “是呢,柚柚穿的这么漂亮,别把她的裙子弄脏了。” 他下意识放下蛋糕盘,目光追寻着她。 每一年生日都是这样,孩子们闹起来,她会吓的第一时间找他求救,躲在他身后让他护着她。 他虽然觉得这些孩子闹腾的很幼稚,但却也会尽心尽力护着她,免得她被蛋糕荼毒,毕竟她和所有小姑娘一样,特别爱美。 若是精挑细选的漂亮裙子弄脏了,还会哭鼻子呢。 鸢鸢护着柚柚,两个人尖叫着四处乱跑,赵厉峥忍不住想要上前。 “傅叔叔救我……” 傅东珵原本和陈序几个人站在一起,孩子们闹起来时,大人们都停了交谈慈爱笑着看着。 他站的位置离柚柚不远,柚柚正吓的慌乱躲闪,一眼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拉着鸢鸢就躲到了傅东珵身后。 傅东珵不由笑起来,他伸手虚虚护着两个姑娘,对追来的孩子们温声道,“好了好了,别闹了。” 龙凤胎和其他孩子们与傅东珵不是太熟,也就不敢继续造次。 柚柚见他们离开了,这才拍拍心口,脸红红的拉着鸢鸢给傅东珵道谢。 傅东珵是个很寡言的人,柚柚对他道谢,他也只是轻轻点点头,对她温和的笑了笑。 赵厉峥迈出去的脚步,就那样顿住了。 从那一块蛋糕开始,好像什么东西悄然的改变了。 他看着傅东珵走过去和陈序几人说话,而她的视线,却随着傅东珵转身的动作而去,几秒种后,方才慢慢的收了回来。 赵厉峥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密密匝匝的丝线一圈一圈紧紧勒了起来,他难受的几乎无法喘息。 鸢鸢就在她身边,她这点小女儿的心思,很快就被大了几岁的她察觉。 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赵厉峥,鸢鸢微微蹙了蹙眉。 前些日子,柚柚在家过周末时,生了场小病。 恰好那天傅东珵在陈家做客,陈序就拜托傅东珵给柚柚看了看。 连着两日,傅东珵来陈家给柚柚打针,又熬了一些中药送来。 两人也就这样多了点相处的机会。 但鸢鸢还是觉得有点不敢相信,她微抿唇,拉着柚柚走到一边僻静处。 “柚柚……你和你厉峥哥哥,闹别扭了吗” “没有啊。”柚柚有些奇怪:“怎么了鸢鸢姐姐” “就是感觉,你和他好像疏远了一些……” 她就笑了:“我们长大了嘛,爸爸妈妈也和我说,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是需要避嫌的。” “可是你们……”鸢鸢想说,你小时候追着他跑,嚷嚷着要给他做媳妇,之前还因为他念大学不常回来看你生闷气,但现在,怎么好似就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了 柚柚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我知道,大家都觉得我们肯定会结婚的嘛,但是现在我长大了,就感觉好多东西都不一样了,也许他在大学也会遇到喜欢的姑娘,而我也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啊,是不是。” “柚柚……” “鸢鸢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对别人说啊。” 柚柚忽然拉着她的手,将她又往角落里拽了拽:“我那天不是病了嘛,然后发烧,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做梦了……我梦到,我梦到……我和傅叔叔结婚了。” “傅叔叔”鸢鸢有些讶异:“可是他比你大十二岁诶柚柚……” 她的脸有点红:“我知道的,就是很奇怪,我做完那个梦,第二天他来给我打针时,我就莫名的有点不好意思看他。” “柚柚……也许这只是一个梦。” “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今天我生日,他送我那样精心准备的礼物,我当时,心里的感觉好奇怪,鸢鸢姐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就是,很开心,说不出的开心,每次见到他,心情就会变的很好……” “那你赵哥哥呢……” 她恍惚了一下:“赵哥哥啊,鸢鸢姐,怎么说呢,我突然间,很讨厌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也不喜欢那样围着他一个人转没有自我的自己了,而且,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赵哥哥对我就和朝朝暮暮你们一样,没什么区别的。” 鸢鸢也知道,这两年,赵厉峥和她有些疏远了。 就算见面,他也不大像小时候那样有耐心,总是三言两语就敷衍过去了。 可是,她印象里,柚柚一直都很喜欢很喜欢赵厉峥的。 “柚柚,你舍得吗” 她想了想:“好像,是会有点怅然,但是还好,我还小嘛,我这个年纪,还没来得及爱的死去活来呢。” 鸢鸢见她一双眼,灵动又通透,心内不免长长叹了一声:“好吧,反正你自己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好了。” 鸢鸢摸了摸她的脸,疼爱笑道:“总之呀,只要你开心幸福就好。” “我当然会的,有你们这么多人疼爱我呢,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她抱着鸢鸢撒娇,不远处傅东珵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掠过她的身影。 那天去给她打针时,不知怎么的,小姑娘忽然脸红了,连带着耳根和后颈都红透了。 再后来,傅东珵就发现,每次他去陈家,她若是在家的话,总是会找借口出入客厅好几趟。 今天她过生日,他给她精心准备了礼物,她好像格外的开心兴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分蛋糕的时候,给他的那一块,特别的大一些,而且上面多放了蓝莓。 他眼睛有点近视,平日经常吃的水果也是蓝莓居多。 不知道她是细心关注每个人的喜好,还是……格外留意了他。 但不管怎样,傅东珵都觉得很愉悦。 生日宴会结束,她跟着父母一起送客人离开。 赵厉峥站在父母的身边,从生日仪式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好似都有些不在状态。 柚柚跟每个人道别,喊他赵哥哥时,也是甜津津的,笑的眉眼弯弯。 但赵厉峥看得出来,和对着朝朝暮暮的笑,也没什么区别。 776 订婚好不好 他心事重重的跟着父母上了车。 直到车子驶入麓枫公馆的大门。 他看着那灯火通明的所在,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熟悉无比。 而身边,父母正值壮年仍然健在,那曾经让他痛悔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他只觉得眼窝一热,在父亲扶着母亲下车那一瞬,他忽然走过去,紧紧抱住了母亲。 母亲吓了一跳,又有些惊喜:「厉峥这是怎么了」 他没说话,只是又松开母亲,转过身抱住了父亲。 大概从他十一二岁时开始,他就很少和父母拥抱了。 直到最后,父母陆续离开他,他一个人孤零零活在世上时,总会想起年少时那些时光。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许禾不免有些担心,毕竟,这几年,她有时候想抱抱自己儿子,厉峥都别别扭扭不大愿意。 赵平津被儿子这样一抱,也有些不自在。 但还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沉声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 赵厉峥依然没说话,只是将爸爸妈妈一起揽在身边,像是自己小时候缠着父母撒娇那样:「就是突然……想抱抱您和妈妈。」 许禾看了赵平津一眼,两人不由都笑了。 到底也还小呢,十八岁生日才过,看起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但在父母跟前,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孩子。 赵厉峥握紧了父母的手,听着他们温声说笑,那颗一直未能落在实地的心,这一瞬,才算是踏踏实实落了下来。 柚柚周日下午要回学校前,接到了赵厉峥的电话。 她其实挺意外的,因为这一年多,赵厉峥几乎从来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 有时候她给他发一大堆微信,他也就嗯,啊的回复几个字。 挂了电话,柚柚下楼坐在客厅等他过来。 她又翻了一下她和赵厉峥的微信聊天记录。 时间停留在她生病之前。 她发了十几条微信,告诉他一定要记得来参加她的生日趴,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听到了什么好听的歌啊,好笑的段子,都会分享给他。 但他就不耐烦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她分享的音乐他从来没有点开过。 她发的搞笑的可爱的小段子,他也从没有过回应。 她看着这些,却也好似并没有那么的难过。 也许是因为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吧。 也许是因为年少的心到底没有定下来。 那朦胧的爱慕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甚至可以平和的面对这一切了。 这几年的微信聊天记录,她一直保留着没舍得删。 甚至换了手机都还特意留着,但现在,她看着大段大段的不被回应的绿色,忽然就释怀了。 赵厉峥下了车往小楼走,陈家的佣人见了他都笑的十分和煦又热络。 「我们小姐就在楼下客厅等着您呢。」 佣人引着他进去。 他上了台阶,一抬眼,就看到她在沙发上坐着,含笑看着他。 因着要去学校,换了校服,头发也只是简单扎了一个马尾。 清爽又干净,健康又灵动。 那是十六岁的陈知恩啊。 赵厉峥站在门口,缓缓停了脚步。 他昨晚一整夜都没有睡。 他很怕自己睡着了再醒来,又回到那个时候。 父母不在了,她也不在了,物是人非万物皆空。 他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躺在麓枫公馆自己卧室的那张床上,看着床头贴着的那张篮球巨星科比的海报,书桌上那台电脑的型号落伍太多太多,都是当年的样子。 他那种不真实的不安感觉,又渐渐涌上心头。 如果现在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为什么柚柚却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如果这是梦,可却又为什么会这么真实,这么久都不曾醒 但不管怎样,等到明天,他见了她,也许一切都清楚了。 「赵哥哥,你怎么不进来啊」 她有些讶异的看着他,站起身向他走了过去。 「柚柚。」 他喊了一声,她如常那样对他弯眼笑了:「怎么了赵哥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赵厉峥忽然就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柔软,温热,就如馥郁的琼脂软玉一般。 赵厉峥只觉得心口激荡,一股灼烫的暖意瞬间冲入鼻端,他眼眶酸胀,泪意蓬勃汹涌,因为不想给她看到,所以他将她轻轻拉入了怀中,却并未身体相贴,反而克制的保持了最后一点距离。 「柚柚,我们订婚吧,我们订婚好不好」 他喃喃的说着,眼中的泪到底缓缓落下,砸在了她乌黑的发梢上。 她显然有些愣怔,好一会儿,她才轻轻推开他:「赵哥哥,你是不是昨天喝多了还没清醒啊」 赵厉峥眼睛红红望着她:「柚柚,昨天我一滴酒都没碰。」 她微微蹙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 想到从昨天中午开始,他好像都特别的不正常。 大人们说,可能是中午在水边睡着魇住了,昨天还帮他叫魂了呢。 可这么久了,都一天多了,人却还是这样奇奇怪怪的 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也不发烧啊」 「柚柚,我没喝酒,没醉,也没有发烧,没有生病,我很正常。」 他恳切的说着,目光灼灼将她笼罩:「柚柚,我们可以先和两家长辈说清楚订婚的事,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再办仪式,然后,你满了法定结婚年龄,我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她却忽然缓缓向后退了一步,眸光中竟带了一些戒备之色:「赵哥哥,你是不是和人打赌又输了,所以来拿我取乐的」 她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心里还是涌上了一股子委屈。 去年的时候,因为他和高中篮球队里的好哥们打赌输了,然后就诓骗了她一次。z.br>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多欢喜,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试了几十条漂亮裙子才挑选出最合心意的。 然后她还骗了爸妈,说是要和时书去看电影逛街,其实是出去和他约会的。 毕竟那时候她才多大,父母就算默认他们的关系,但也和她说过很多次,现在还是要以学业为重,是不可以早恋的。 777 感同身受 结果呢,她兴奋又害羞的赶到约定地点时,见到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篮球队里另外一个叫乔帆的男生。 她还傻乎乎的问乔帆:「乔帆哥哥,我赵哥哥去哪了」 乔帆还很好奇:「怎么你赵哥哥没告诉你吗今天是我和你约会啊柚柚妹妹。」 她简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然后哭的眼泪哗啦止都止不住。 乔帆都吓疯了,赶紧给赵厉峥打电话。 赵厉峥大约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急的不得了赶了过来。 那一次她是真的很生气,也是长到这么大,第一次铁了心不再理他。 后来,他是真的花了很多心思,费了好大好大的劲儿,才算把她哄好。 家里长辈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事儿,只以为两个孩子闹别扭。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挨了父母很多的训斥,直到最后她原谅他。 但这件事,她每每想起,还是会觉得委屈。 怎么可以和别人打赌的时候,用她来做赌注呢。 赵厉峥显然也想到了这些。 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愧疚和痛悔,以山呼海啸的姿态而来,但走的时候,却缓慢而又凝重,在人的心底,留下很深很深无法抹去的印记。 但更多的,却还是心疼和痛惜。 赵厉峥望着她,很认真很认真的道歉:「妹妹,那一次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做,不该用你当赌注,不该那样戏耍你,欺骗你,是我不好,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z.br> 她是很有些吃惊的。 吃惊于他这样年少骄矜又轻狂的人,却能理解到她最介怀的那个点。 毕竟,去年她生气不理他那一个月,他天天跑来陈家找她道歉,翻来覆去的说了很多车轱辘的话,却没有一句提到,「我不该用你做赌注」。 他好像根本不会理解女孩子那些敏感纤细的小心思,根本也不明白,她们到底在意的是什么。 「赵哥哥,你这两天都有点怪怪的……」 她却再一次向后退了一步:「赵哥哥,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早就不生你气啦,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些事……」 她好看的眉毛皱了皱:「赵哥哥,我现在只想好好准备高考。」 赵厉峥望着她,她的眼眸清澈,一眼能看到底的干净。 她没有避讳他的视线,认真而又坦诚。 他觉出喉间浓重的苦涩弥漫,有万语千言,却又不知该怎么启口,那些事那些话,只言片语都无法说出来。 他只能自己痛苦的消化。 只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重蹈覆辙。 「好,那就等你高考结束之后,哥哥等着你。」 赵厉峥故作洒脱一笑:「我送你去学校吧。」 她面上却浮出了一点为难之色:「赵哥哥……」 佣人恰好这时候进来,笑着对两人道:「小姐,厉峥少爷,傅先生来了。」 赵厉峥蓦地看向她,她也下意识看向赵厉峥。 他清楚看到她眼底有了些许的涟漪,而那种细微的变化和粼粼的波光,他也曾看到过无数次。 傅东珵迈步进来,一眼就看到厅内站着的少男少女。 他心中也不由叹服,这真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一对。 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若是无大的意外,将来是要成为一对恩爱夫妻的。 「傅叔叔。」 她忙打招呼,赵厉峥也跟着唤了一声。 傅东珵温和点头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她指了指书包和一只提包,「就这两样,都准备好了。」 「那我们走吧。」 傅东珵是受陈序托付送柚柚去学校的。 赵厉峥有点意外,陈家有司机有佣人,说实话不管怎么看都用不着让傅东珵专门送一趟。 他不由得看向傅东珵。 傅东珵正去帮她拿书包和提包。 她赶紧自己拿过了书包背上:「傅叔叔,你以后每个月都会来我们学校开一堂讲座吗」 「嗯,目前是这样安排的。」 「那我到时候提前去占座。」 傅东珵对她一笑:「我提前给你留座。」 「谢谢傅叔叔!」 她开心的道谢,傅东珵只是淡淡笑着,没说什么,拎了她的包向外走去。 她这才对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赵厉峥道:「赵哥哥,我要去学校啦,傅叔叔今天有讲座,所以正好顺路送我过去。」 「好,那你到学校了,给我发个微信说一声。」 「好的。」 他望着她笑颜如花的模样,很想摸摸她的头发,像以前那样,揉揉她的发顶。 但他的手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没办法抬起来。 他看着她脚步轻快的走下台阶,上了傅东珵的车子。 她上车前,还不忘对他挥手呢。 他站在台阶上,看着载着她的车子远去。 他忽然想起从前。 她嫁给周睿行后。 他和江幽曾去过周家探望她好几次。 而每一次,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他和江幽离开。 她的心情又是怎样的。 是不是也像此刻的他一样,荒凉,空洞,仿佛血液到心脏处就凝固了一般,整个心口都在隐隐作痛。 以至于到最后,再一次失去孩子,她毫无任何留恋,也毫无任何求生的意愿了。 原来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真正的感同身受。 赵厉峥不知他是怎样离开的陈家。 而那天,他一直都没有收到她发来的微信。 他最后忍不住问她:「柚柚,你到学校了吗」 她很快回了一条语音:「对不起啊赵哥哥,我忘记给你说啦,我已经到学校了。」 「那你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我周五下午去接你好不好」 她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信息:「好啊,那周五见。」 赵厉峥只觉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忽然就将他心上厚重的雾霾给拨开了一线。 他只觉出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他攥着手机,缓缓后仰躺在床上。 从来没有如这一刻一般,希望时间可以过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高二的课程已经很紧张。 她和时书没有分在一个班,但是她们中午会约着一起去学校的食堂。 时书和从前一样笑着问她:「这几天和你赵哥哥怎么样了」 778 相信哥哥一次 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分享欲,将这几日赵厉峥的怪异和最好的朋友讲了。 时书也很吃惊:“这还真是不像他之前的样子诶。” 她戳着面前的米饭,叹了一声:“我现在心里也有点乱,时书,那天我看着他眼睛红红的跟我说话的样子,我还是会很难过。” “当然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 “但是我之前做的那个梦,真的好真实,梦里面,他有喜欢的姑娘,而我也嫁给了别人……” “梦都是反的,所以,他喜欢的姑娘肯定还是你,你也没有嫁给别人。” 时书温言软语的安慰她。 她却摇摇头:“你不知道的,那个梦真的特别真实,而且从那以后,我好像就慢慢接受了他并不喜欢我这个事实。” “柚柚,其实,我们现在才十六七岁,思想什么的都不成熟,你看我,我今天喜欢篮球队那个帅哥,明天又喜欢邻班的学霸了……” 时书笑嘻嘻道:“所以啊,你就不要多想了,也许过几天你又开始对你赵哥哥患得患失了,哎不过我们楼上高三六班转过来一个新生,长的超帅,我觉得和你赵哥哥比起来也不差多少,你见到了没” 她没什么兴致,又扒拉了两口米饭就不想吃了:“算了吧,我真没兴趣,我还是回去背会儿书好了,毕竟我也只能靠文综把分数拉高一点点了。” “这么美丽这么有钱又这么努力,真是让人爱死了。” 时书伸手捏捏她的脸:“走吧,跟你一起回去。” 可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刚出餐厅,迎面正撞上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 时书激动的赶紧撞了撞她:“柚柚,快看快看,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超帅的新生……” 她抬眸看去,男生清瘦,个子很高,长的确实是女孩子喜欢的那一类。 但她并没什么兴趣,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拉着时书离开了。 “你不觉得帅吗” “帅啊。” “那你怎么没反应。” “长的帅的人多了,难道每一个都要大惊小怪啊。” “也是,你爸爸长的帅,你们家交好的几家叔叔哥哥们哪个不是人中龙凤还有你赵哥哥,你眼光自然高啦。” “时书,以后不要老提他了好不好” “柚柚……你该不会是真的,不喜欢你赵哥哥了吧” “我就是想要好好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清楚而已。” “好吧,那我就不提了。” 时书挽住她手臂:“晾晾他也好,让他以前老惹你生气。” 她平日上数学课时就老爱走神,多半时间都是想赵厉峥。 这一周倒是难得的专心起来,小考时数学就进步了一些。 只是到周五那天,一大早的她就开始心神不宁。 赵厉峥之前说,周五回来学校接她。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挺复杂的。 好像是既盼着他来,又不太想让他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矛盾什么,纠结什么。 一忽儿又想,也许赵厉峥那天只是随口一说,他早忘了。 毕竟他可从来没有接送过她。 下午的两节课,她也上的浑浑噩噩的。 下课铃响,她刚打开手机,赵厉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愣怔了一下,才伸手按了接听。 “赵哥哥。” “柚柚,我就在你宿舍楼下。” 她收拾好书包回宿舍,还没走到宿舍楼边就远远看到了他。 在满校园穿着校服青涩的男女生之中,此时的他,无疑是最独特最耀眼的存在。 好多女孩子都害羞兴奋的看着他,小声议论指指点点。 她缓缓停了脚步。 赵厉峥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鬓发修剪的短短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桀骜不驯,又有点冷冰冰的生人勿近。 她的心里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酸涩和难受。 好像她早就知道,自己早晚都会离开他。 她甚至已经无形中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赵厉峥一回身,就看到了孤零零站在人群中的她。 她双手握着双肩包的背带,微微低着头站在那儿,嘴唇紧紧抿着,长睫毛垂下来,在她白的耀眼的肌肤上,投下了一片浓密的暗影。 她明明无悲无喜,但这副模样,却让他心底一阵的生疼。 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绝望的想。 她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对曾经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铭刻在心。 “柚柚。” 他到底还是走过去,站在了她的面前。 如今想这些东西都完全没用。 他不是那个十八九岁的赵厉峥,他不会再让这些悲剧再上演一次。 他很自然的拿过她肩上的书包:“你先去宿舍收拾东西,我在下面等你。” “嗯。” 她点点头,一如既往的乖顺。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她拎了箱子下楼。 “给我吧。” 他从她手里接过箱子,她的粉色书包和粉色的皮箱,在他身边显得格格不入。 她走在他身后,低着头,看着他的影子,一下一下踩上去,却冷不丁的,前面的人忽地停了脚步,她就直直撞在了他挺阔的后背上。 “赵哥哥……” 她捂着撞疼的鼻子,眼泪都差点飙了出来。 赵厉峥没料到撞疼她了,赶紧问:“没事儿吧有没有流血” 她摇摇头,揉揉鼻子,瓮声瓮气道:“没事儿,可是你干嘛忽然停下来嘛。” 他将她书包挂在行李箱拉杆上,腾出手握住了她的:“别跟我后面,一起走。” 她下意识要挣开,可他将她拉到身边后,已经松开了手。 避讳着这还是在校园,而她年纪还小着。 “晚上带你出去吃大餐,我来时已经给陈叔叔和阿姨打过电话报备了。” 他将箱子放进后备箱,又给她开了副驾的车门。 高考完他就拿了驾照,所以他时常自己开车出去。 她坐上车,赵厉峥倾身给她扣安全带。 他的侧脸距离她大约只有两公分的距离。 她的睫毛颤抖着,视线飘忽着移开,却不争气的一张脸都渐渐红了起来。 “我自己可以的。” 她小声咕哝着,赵厉峥却对她一笑:“我知道,我就是想给你系。” 779 等你 她只觉得耳朵边嗡嗡的乱响,脸更红,甚至连后颈都红透了。 见她慌乱的不行,他也舍不得让她这样,起身关了车门。 发动车子后他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烤肉。” “好,那就去吃烤肉和日料。” 她有点意外:“你不是最讨厌吃日料吗” 他不喜欢日料,烤肉倒是还愿意吃,就是嫌麻烦,又不喜欢服务员一直在旁边,所以就干脆选择不吃。 “你喜欢就好。” 他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她忍不住偷看了他一眼,人还是那个人,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但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以前没这么安静,也不会对她这么好。 她要是说想去吃日料,他肯定又要皱眉,不耐烦的说那破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 然后她就会放弃自己想吃的东西,随他的心愿了。 但现在,好似从过生日那天开始,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儿。 “赵哥哥,你前些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怎么了。” “我生日那天,你在船上睡着了,是不是魇住了” 他不由失笑:“你怎么也听大人们瞎说” “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年纪小,混账,老欺负你,柚柚,以后再不会了。” 他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信哥哥一次,就这一次。” “哦。” 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到了餐厅外,他泊好车,两人一起去了早就定好的包厢。 他没让服务生在一边打扰,东西都上齐后,他亲自挽了袖子给她夹菜,烤肉。 她全程几乎都没怎么动手。 到最后吃的小肚子圆滚滚的,赵厉峥却只喝了一点汤,吃了几片三文鱼。 他是真的不喜欢日料。 她有点不好意思:“赵哥哥,要不我再陪你吃点别的吧,你一晚上都没吃几口东西。” “本来也不怎么饿,你吃好没有” 她点点头。 起身离开时,他很自然的帮她拿了包。 下榻榻米时,他也很自然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但很快就放开了。 她总觉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奇奇怪怪的,但一夜之间转性这样的事儿,好像发生在他身上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毕竟小时候他们很亲近,但这两年他忽然就对她不耐烦起来了。 在她已经渐渐适应他的不耐烦和冷淡之后,他又表现出这样的亲近,说真的,她好似并没有失而复得的欢喜,也没有那些傻傻的女孩子的幻想了。 毕竟得到后又失去,总是比不曾得到过更痛苦一些。 回家的路上,她虽然依然坐在他身边的位置。 但却也不像从前那样总是有无数的事情要和他分享,有说不完的话对他说。 她多半时间都看着前方,偶尔会回复一下微信。 车子快到陈家时,他却在路边停了车。 “柚柚,我们聊一聊好不好” 她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 他的一切,都熟悉的仿佛铭刻于心。 但正是因为太过于熟悉,此时却又蔓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情绪。 “赵哥哥,我生日前,生过一场小病,你知道吗” 他很明显的有些愕然。 她看着他,很淡的笑了笑:“我给你发过微信的。” “柚柚……” 他忍不住想要攥住她的手,她却将手拿开了。 “我发烧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你有了喜欢的女孩。” 她微垂着眼帘,只是很平淡的讲着自己这个梦。 “梦见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的样子,我其实挺释然的,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小时候喜欢的东西长大可能就不喜欢了,没有什么是非对错。” “就是想想从前,好像也挺傻的,还有长辈们这样说笑调侃,其实对你也不公平。” “柚柚,梦里面的东西,都是相反的。” “可能是我自己突然想明白了吧,赵哥哥,我以前经常缠着你,你肯定特别烦,是不是” 她笑的很释然;“我自己设身处地想了想,要是有个我不喜欢的人天天缠着我,我肯定也烦死了。” “柚柚,你不能这样想,我没有不喜欢你……” “其实我知道,你对我就像对朝朝暮暮一样,赵哥哥,你不用因为两家长辈的话而为难,我会和爸爸妈妈还有赵叔叔他们都说清楚的,我们都长大了,有些玩笑不要开了。” “毕竟将来,你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的话,对人家也不公平。” 赵厉峥在她话音落定那一瞬,忽然伸手抱住了她。 她年纪还小,他的拥抱还是克制的。 甚至还特意避开了身体的接触。 只是他的手掌捂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轻轻压在了自己胸前。 “赵哥哥……” “柚柚,这一段时间对你疏远,是因为,我想要想清楚一些事。” 他没有对她说出实情,有些事,有些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回味就行了。 他只希望她这辈子都开心,无忧无虑。 “什么事啊。” “你说的没错,我们都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随意玩笑。” 赵厉峥轻轻揉了揉他冰凉的发丝:“我有时候也在想,你在我心里真的是如朝朝暮暮一样,我只是纯粹把你当妹妹看,还是,你终究和他们不一样的。” 她感觉自己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有种微小的期盼在滋长,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和惶恐。 这段时间,很多时候她都会有这种莫名的感觉。 不知来自哪里,不知因何而起。 但就是丝丝缕缕的缠绕着她。 “那你想明白了吗” “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 “我等你长大,柚柚,等你十八岁。” 这一瞬她忽然想,为什么年少的感情总是特别美好。 就是因为它易碎和充满了不确定。 像是朝开暮落的小花,像是水面上荡漾着的月色。 “赵哥哥,我们不如都等一等吧。” 她轻轻推开他,“那就到我十八岁。” “好。”他展眉笑了:“还有,先别谈恋爱。” “那你呢”她歪头冲他笑,梦里面,他的真命天女可是差不多就快要出现了。 新 780 来了 “那你呢”她歪头冲他笑,梦里面,他的真命天女可是差不多就快要出现了。 赵厉峥并未对她承诺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我说再多都没什么用处,不如柚柚看我怎么做。” 送她回去时,他一直看着她走远,方才转身回到车上。 赵厉峥一个人在车上坐了一会儿。 她和爸妈说了会儿话,回了房间,拉窗帘的时候无意往外看了一眼。 他的车子亮着大灯,仍然停在那里。 她的手无意识的攥了攥窗帘,视线也变的怔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窗帘拉上。 日子过的缓慢,但却又转瞬即逝。 从那个周五下午他来接她回家开始,之后的每一周。 他都风雨无阻的来接她回家,而周日的下午,也是他来送她回学校。 周一到周五在学校不能用手机。 周五下午放学她打开手机后,总能收到很多条他发来的微信。 其实也并未有太多的文字内容,一大半都是他发来的定位。 她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心里的欢喜像是雨水滴落在湖面上溅起的涟漪,在一圈一圈荡漾着铺开。 而周六周日两天,他更是赖在了陈家。 偶尔有几次傅东珵来陈家做客。 却忽然离奇发现,之前那个常常会在他跟前晃的小姑娘,这几次却都不见人影了。 他倒是没什么其他感触,就是觉得,小孩子还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了。 她不知道是父母长辈们之间有了默契,所以再也不在他们跟前提起小时候的那些玩笑话。 还是他和长辈们说了什么。 几家人再聚会的时候,却很少有人再拿他们打趣了。 就算他们俩依旧形影不离,而赵厉峥待她和从前明显不同,但大家也仿佛见怪不怪了一般。 她有时候也会一个人发呆,去想十八岁之后的一些事。 其实现在的赵厉峥很让人心安。 哪怕她在学校五天,但对他的行踪,却仍是了如指掌。 他基本上去的也就是教学楼,篮球场,图书馆,食堂,麓枫公馆,这几个地方。 而周末和节假日,除却他家中长辈有事要他一起,他几乎都在陈家,跟她腻歪在一起。 甚至,还一反常态的抓着她补习数学。 搞的有一段时间她想到周末他要过来家里就头疼的不行,恨不得能装病把他赶回去。 但无疑他的逻辑思维真的超级强悍,她上课听的一头雾水的数学,被他辅导了这么几个月,竟然离奇的模拟考上了120。 时间就这样缓慢的向前。 她十七岁生日前的那个冬天,和赵厉峥好几次见面时,她都能感觉到他整个人有些莫名的紧绷。 赵厉峥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但这一次很多事情都有了或大或小的变动。 也许有些人根本就不会再出现。 但就在快要放寒假的前夕。 他在学校关系很不错的同学过生日。 那天晚上十几个男生就在学校旁边的烧烤店聚餐。 他遇到了在餐厅打工的江幽。 和上辈子一样,江幽的妹妹那时候才十来岁,趴在烧烤店角落的椅子上写作业,等着姐姐工作结束。 有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人喝醉了酒戏弄起小姑娘。 江幽听到动静过来护着妹妹,大约因为她长的还算清秀可人,那几人干脆调转目标调戏起她来。 拉拉扯扯间,她妹妹被人推倒在了地上,江幽赶紧推开身边那个男的去护妹妹。 被推倒的人就被惹恼了,借着酒劲儿抄起酒瓶就要砸。 他们这边十几个男生,有篮球队的也有武术社的,个个人高马大,看到这样的事儿自然是看不下去,一个个都站了起来。 他坐在那里却没有动。 上辈子,他是跟着两个哥们儿出来吃饭遇到的江幽。 当时他看到江幽为了护着妹妹,被人用酒瓶砸头都不躲闪时,他无疑是十分震惊十分触动的。 而如今旧事重现,却又好似有了别样的感悟。 他们这边人多,又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那几个找茬的很快没了气势,骂骂咧咧的走人了。 江幽拉着妹妹起身,不卑不亢的与众人一一道谢。 “你是不是舞蹈系的学妹啊,我好像在校庆表演上看过你演出。” 说话的是他篮球队的队友林湛,高高大大的,长的也挺不错,在京都算是中产家庭出身的。 江幽点点头:“我是舞蹈系的。” “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吧。” 江幽好似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拿出了手机点开了自己的二维码。 林湛正要扫码的时候,赵厉峥却站起身来:“林湛。” “等一下啊厉峥,我马上就好。” 他动作利落的扫了码,冲江幽一笑:“记得通过一下啊学妹。” 江幽很克制的微微点了点头,视线却若有似无的扫过了一直坐在那里没动的赵厉峥。 她转身去后厨的时候,眉毛却微微的蹙了蹙。 赵厉峥按理说是个很热血很仗义的性子,可今晚他却一直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也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江幽觉得有些奇怪,心里失落的不得了。 但现在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好在那个叫林湛的傻大个儿主动加了她。 他和赵厉峥关系挺近的,这倒是个好机会。 “厉峥,你刚才叫我干什么” 赵厉峥见林湛喜滋滋的过来,明显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他却好似透过林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有些东西永远没有弥补和悔改的可能了。 但现在,他也许能阻止一些事情发生。 “林湛,王文语是谁你还记得吗” 林湛蓦地愣住了,片刻后,才讪讪道:“我,我就是一时兴起,再说了,就是个小学妹,我没别的想法。” “如果王文语也去随便加一个学长的微信呢。” 赵厉峥的神色渐渐变的冷凝:“林湛,如果你忘了你还有个女朋友的话,那我不妨提醒你一下,没有女孩子会不在意自己的男朋友主动加其他女生的微信。” “厉峥……这真不是什么大事啊,我没其他想法的。” 新 781 鱼儿 「既然没其他想法,那就不要做会让人产生误会的事。」 林湛有些尴尬:「行行行,我这就删了。」 其他人见气氛不大好,赶紧打起圆场,赵厉峥见林湛虽然应了,但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头不由微微沉了沉。 其实他很清楚,人在上头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听不进去任何劝,反而会因此越发的反叛。 所以,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老板过来给他们这桌送了一把烤串,又道:「真是不好意思,咱们学校门口这里治安一向挺好的,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下作事呢,刚才真是多亏你们了。」 「老板客气了啊,这样的事儿是个男人都不会束手旁观的。」 「是啊,没多大点事儿的。」 「刚才可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本来姐妹俩就够可怜的了,又倒霉遇上这种人。」 老板叹了一声,很识趣的没再多打扰他们。 赵厉峥却缓缓放下了酒杯。 老板有句话说的没有错。 学校附近治安一般都不错,就算偶尔有什么打架斗殴的,也不过是男生喝醉了起一些小摩擦。 像刚才这种社会渣子地痞流氓故意找茬调戏女生的事儿,十分十分的罕见。 所以,怎么偏偏就在这家店里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赵厉峥环顾这个烧烤店。 是学校旁边最大的一个店,也是生意最好的。 店外三百米外,就有个警亭,小吃街人流高峰期的时候,还会有警察巡逻。 他的眉宇不由蹙了起来。 散场的时候,好几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了。 林湛的小女朋友是中文系的一个学妹,个子小小的,长的特别乖,性子也十分的温婉,赵厉峥他们这些和林湛相熟的人,都对她印象很不错。 这会儿王文语过来接林湛,众人就起哄着把林湛推了过去。 王文语扶着高了自己一头的林湛,又是给他戴围巾,又是给他拉羽绒服的拉链,还心疼的一个劲儿问他难不难受。 赵厉峥站在路边,看林湛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罗里吧嗦的,我就是出来聚会喝点酒,你也要来接我。」 王文语脾气特别好,就软软的道歉:「对不起嘛,可我就是担心你,我看下雪了,怕你喝完酒吹风了头疼。」 「行了行了,回去吧。」 王文语就赶紧和众人一一道别,吃力的扶着林湛走了。 「林湛这小子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是啊,我看文语妹子以后说不定还有苦头吃。」 「这么好的女朋友,他一点都不珍惜。」 「别管人家的事了,这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厉峥,走了啊,怎么还站在那儿。」 「你们先回宿舍吧,我今晚回家。」 「那行,路上注意安全啊。」 赵厉峥对众人摆摆手。 他站在路基上,原本搭在手臂上的大衣落了一层薄雪。 他掸了掸,将大衣套在了身上。 个子高又清瘦挺拔的人十分适合穿长大衣。 赵厉峥记得,柚柚就很喜欢他这样穿。 想到她,心头不由自主就浮出了暖意。 他看着路灯下飞舞的雪片,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她发微信:「柚柚,你看,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 她很快回复信息过来:「今年下雪好像有点晚了诶。」 「那,这几天要不要一起喝啤酒吃炸鸡」 「好呀。」 「准备睡了吗」 「还没有呢。」 「我这会儿准备回麓枫公馆。」 「哦……那你喝酒了别开车,让司机去接你。」 「我叫了车,柚柚,我这会儿去找你好不好」 「会不会有点晚了」 「我只是想去看看你。」 她没有回复,又过了片刻,却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室内很温暖,她穿着布料柔软的家居服,头发用干发帽包了起来,露出一张沐浴后清透白皙的小脸。 他穿着黑色长大衣站在路边,视频接通,他的人出现在手机屏幕里的那一瞬,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她的心口处。 她从小就知道他生的好看,如今他长大了,渐渐长成挺拔的男子汉,更是英气逼人。 昏黄的路灯,如飞蚊一般的落雪飘飘洒洒,黑色大衣挺括的衣领向上,就是他五官英朗英俊非凡的一张脸。 「柚柚。」 他轻唤她的小名。 她只觉得神思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瞪瞪的应了一声。 「刚洗完澡,别吹风,小心着凉。」 「哦……」 他将手机移动了一个方向:「看到雪了吗」 「看到了。」她觉得脸颊有些烫,忍不住用手背冰了冰。 车子到了,他坐上车。 光线有些昏暗,有很多时候都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要结束视频。 车子缓慢的驶过落了薄雪的十字路口。 树影后一直悄然站着的那道清瘦身影,方才缓缓走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一百多块买来的棉服,棉服上落了一层雪,她的头发上也落了一层雪。 但这一切,却都及不上她心底的寒凉。 她在学校里见过他几次。 但形形的他,都及不上方才他温柔轻语给她带来的触动之大。 那会是个怎样幸运的女孩儿,才能被他这样温柔而又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 雪夜,喝了酒,却只惦念着告诉她下了初雪,只想去看她一眼。 江幽搓了搓冻的快要僵硬的脸。 她转过身,慢吞吞的向前走。 走过一条小巷,回到鄙陋的出租屋。 冷的如冰窖一样的房间,瘦弱胆小相依为命的妹妹。 拼了命的练功,学习,拼了命的考到这里念大学。 却还是负债累累,被生活的重压弄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新 唯一庆幸的大约也就是父母前几年都不在了,这一对赌徒不会再欠新的债务。 江幽招呼妹妹先去睡觉。 她拿出手机,林湛添加好友的请求一直都没有过来。 她也并不怎么失落,也并不怎么期待。 钓饵已经放下了,鱼儿已经试探着想要咬钩,但或许还有些不确定,迟疑着没有咬住。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这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她得比男人更能沉得住气才行。 782 哄她 江幽将手机搁下,去卫生间洗漱。 没有热水,但她还是忍着刺骨的寒意洗了个澡。 她讨厌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儿,烤串味儿,各种乱七八糟混杂在一起的难闻的味道。 这种味道,就是穷人身上的标志,穷酸味儿的真实写照。 她发了誓的,她一定要成为人上人,她再也不要过这样的人生。 …… 赵厉峥的车子到了陈家大门外的时候,雪已经下的有些大了。 “头发吹干再下来。” “嗯,吹干了的。” “穿厚一点,要穿上袜子。” 她忍不住笑,视频里看着他的一双眼亮闪闪:“赵哥哥,你现在怎么比我爸爸还要啰嗦了。” “那你喜欢不喜欢” “当然喜欢啊。”她随口就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自己却又先害羞的愣住了。 “喜欢就好,我就对你啰嗦了一点。” “我,我穿衣服,先,先挂了。” 她脸红的烫手,飞快结束了视频通话。 却还觉得心跳的乱七八糟的。 她去灌了半杯温水,还是觉得心尖上燥热的不行。 家里的暖气太热了,她都觉得自己要上火了。 套上大衣下楼。 父亲却在厨房里给母亲热牛奶,看到她下来,就询问:“这么晚你要出去” 她脸上还有些热烫,却故作自然的语调:“赵哥哥过来了,应该是有事,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厉峥来了啊让他进来说话,外面下雪了,冷着呢。” “嗯,我去叫他进来。” 陈序看着女儿轻快的跑出客厅,不由摇头失笑。 赵厉峥这半年多的变化,他和瞳瞳都是看在眼里的。 就觉得男孩子成熟起来,好像真的换了个人一样。 从前的叛逆,浮躁,冲动,好像都渐渐消弭无踪了。 这让陈序心里舒服了一点,毕竟从前总是柚柚围着厉峥转。 他这个女儿奴当然是心疼自家闺女的。 她远远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外的那一道挺拔身影。 小姑娘们心里多半都有个浪漫的韩剧情节。 就比如之前很火的初雪要吃炸鸡喝啤酒。 大雪中撑着伞穿着大衣缓缓走向女主角的男主角,那种氛围感都会营造的男主帅的惊人。 但赵厉峥是不需要什么氛围感来烘托的。 他比韩剧男主可帅多啦。 “慢一点。” 赵厉峥看她冒着雪跑过来,赶紧快走几步迎上去,他很自然的张开大衣的衣襟,将她拉到了怀中。 “怎么不让佣人过来开门” 因着有点晚了,怕惊动陈家的长辈,他并未按门铃叫门。 赵厉峥轻轻拂掉她头发上的雪片,又握住她的手,眉宇立刻就蹙了起来:“手有点冷。” 他说完,就握住她的手探入衣襟贴在了小腹上。 指尖触到温热坚实的肌肉,她只觉得一瞬间细微的电流席卷全身。 忍不住想要蜷缩手指,却被他握的更紧。 他的大衣裹住她,有淡淡的酒香和烟草味儿,丝丝缕缕纠缠着她,将她湮没。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涌起说不出的难受来。 那种难受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因何而起。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甚至鼻腔也跟着酸涩,泪腺也在隐隐的涨痛。 “赵哥哥……” 她喃了一声,落着雪的深夜里,她的眼睛忽然下了雨。 “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哭……” 她的眼泪失控的跌下来,一颗连着一颗,跌在他的大衣上,碎成晶莹的几瓣。 却又重重砸落在他的心尖。 他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她的无措和莫名的异样情绪,其实他能细微的感知到。 只是很多话不知从何来说,也不知如何开口说。 说出来,又有谁能相信这样荒唐的事 说出来,会不会让她更伤怀难过 “想哭就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柚柚,你想怎样都可以,哥哥就在你身边。” “我想看到你,又好像怕看到你。” “想经常跟你在一起,又怕经常和你在一起。” “你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是会难过,我感觉我整个人好像都在一场梦境里,赵哥哥,可是梦总会醒的。” 他知道她是因为极度的缺乏安全感才会如此。 但如今什么都不曾发生,那些让人心碎遗憾的变故都不可能再发生。 她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赵厉峥忍不住想,是不是她也和自己一样记得上辈子的事。 但这半年来,看她的一言一行,却又仿佛并不是。 她如今年纪尚小,他除了陪伴没有其他办法给她不动如山的承诺。 赵厉峥想到这些,又见她无声落泪,整个人惶惶似又茫然无措。 他一时之间竟也生出几分无力的慌乱。 到底该怎样做,该怎样做才能让她快乐开心无忧无虑。 赵厉峥多希望她立刻成年,他好订下她,一心一意的守着她。 “赵哥哥,不早了,你快回去吧,省的阿姨叔叔他们担心你……” 她却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从他怀中轻轻挣开,哭过的眼微微红着,连眼尾都洇出很淡的一抹红。 赵厉峥望着她,心绪却缥缈的走远。 他想起自己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她。 她就像是一块快要破碎的青白的玉,而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一次把她重新拼好的机会。 赵厉峥轻轻摸了摸她微红的眼尾:“妹妹,我知道你怕什么,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会难过。” “赵哥哥,你怎么会知道” 赵厉峥微微弯下腰,与她视线齐平。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出车祸,我爸妈带我去普济寺,那位高僧给我算了八字,又给我改名。” “记得。” 这样大的事儿,她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赵厉峥哄她:“那位高僧佛法精深,被他点化的人不知凡几,你生日那天,我在你家里船上睡着了,我就梦到了他。” “他点化你了吗” “对,所以,是不是你发现,我从梦醒来之后,就变了” 她不由点头,确实是这样。 “他跟我说了,你这辈子是我命定的妻子,我若是不一心一意守护着你爱着你,改了名也改不了孤寡命。” “你净胡扯。”她赶紧捂住他嘴:“不能乱说这种话的。” 新 783 就要你 「所以妹妹,你要是不嫁我,我这辈子就是孤家寡人的命数了。」 赵厉峥那样好看的人,却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来要她哄。 她觉得他这样很好笑,但又不免心软,「当真这样」 「真的不能再真了。」他说着,又将她拉到怀中为她挡住风雪:「你就心疼心疼我,好不好妹妹」 她还没说什么,不远处却传来父亲低低咳嗽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离开他的怀抱。 赵厉峥看着不远处的陈序,也有点不自在,但却还是主动打招呼:「陈叔叔。」 「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你们白日再说吧。」 「好,那我明天再来找柚柚。」 她红着眼瞪他,小声咕哝:「明天还来啊。」 陈序望着女儿:「天冷,柚柚先回去。」 她就乖乖的转身回去了。 走到廊檐下,却又忍不住回头看。 他就站在雪中,父亲和他低声说着什么。 他的态度十分的恭顺,父亲说一句,他就点点头应一声。 她心里头甜的像是乳酪上又浇了一层的蜂蜜。 就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刚回房间,手机就响了。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去接听。 「早点休息,我明天过来找你。」 「爸爸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她趴在床上,有点好奇,刚才他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挨收拾了。 他忍不住笑:「陈叔叔舍不得你呢。」 「舍不得我」 「是啊,陈叔叔觉得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要被人给抢走了。」 「我才不会离开爸爸妈妈呢。」 「嗯,反正我们两家离的又不远,你随时可以回娘家的。」 「你又乱说,我才没想过结婚的事儿……」 「可我天天都在想。」 「你自己想去吧,我要睡了,挂了……」 「柚柚。」 赵厉峥却忽然叫住她。 「嗯」 「明天给你补数学。」 「赵厉峥……」她有些气恼的在床上滚了一圈:「你不要来了,我才不要补数学。」 「柚柚,我希望你能来我的大学。」 「可我真的不行……你的学校是最好最难进的。」 「有我呢,我帮你补数学。」 「赵哥哥,那我要是考不上你的学校呢。」 「尽力就好,如果实在不行,就来我附近的学校,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见面。」 「为什么要天天见面」 「这样别人才没有可乘之机。」 「你还会有这样的担心啊。」 「当然,我们柚柚这么好。」 「真有这么好吗」她心里欢喜,却又有点不敢置信的惶恐。 「就是这么好。」 他的回答笃定,丝毫迟疑都没有。 少女的心像是被放在温水中一点一点的熨平了一般,舒展而又熨帖。 她趴在枕上,手指无意识的攥着枕头上的精致蕾丝:「你老说我,担心我,那你自己呢,大学里的姐姐们又漂亮又有才华……」 「柚柚。」 他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她们再好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就要你。」 还有更多炙热的话语,但不适合在她这个年纪对他说。 她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他心里却住着一个未 老先衰的中年人。 有些沸腾的叫嚣着的磅礴情意,不敢就这样山呼海啸的宣泄,只能隐忍着继续等。 「我知道,说再多这样的话,实际都没什么意义,所以还是那一句,柚柚,你只看哥哥怎么做。」 她将滚烫的面颊贴在冰凉的枕面上,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冬日的清晨,七点钟天色还带着熹微的暗沉。 但江幽已经早早起床往学校而去。.c 学校的练功房很抢手,尤其是寒冷的冬日。 她沉默的练习着,别人练十遍,她就练二十遍,三十遍。 来自偏远小地方的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就和其他大城市的姑娘们不同,她本就落后了一截,更需要百倍的努力。 九点多她换好衣服准备去上课,手机却响了一声。 她打开来,看到一个微信好友申请。 申请信息填写的是:烧烤店,林湛。 她微微眯了眯眼,唇角却一点一点勾了起来。 又过了半小时,她才通过这个好友申请,林湛几乎是立刻给她发过来了消息。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等到下课的时候,才回了一句:刚才在上课。 「下午我有个篮球比赛,在校体育馆,你要不要来看」 「不了,我下午要去打工。」 「你一个女孩子,打这么多工,也太辛苦了。」 她面无表情的回复:「习惯了。」 「来吧,你打工的薪水,我双倍补给你,好不好」 「抱歉,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不是开玩笑,我认真的,我就觉得你一姑娘家挺辛苦,挺让人心疼的,你别生气啊,我没别的意思。」 「没关系,习惯了。」 「今晚能不能请你吃饭」 过了几分钟,她才问了一句:「你有女朋友吗」 那边好一会儿才回复;「没有,前不久刚分了。」 江幽攥着手机,站在一棵挂满了雪的树下,她眼底溢出讥诮的冷笑。 想到那天晚上扶着他离开的那个女生。 她想,自己也算是变相的拯救了她吧。 毕竟这样的渣男,早晚都是要伤害她的。 长痛不如短痛,她早晚有一天,会感谢她江幽。 「晚上再说吧。」 她回复完,不能林湛那边回复,就直接退出了微信。 但是下午,她还是翘了课去了体育馆。 她戴着口罩,隐匿在人群之中,那些亢奋激动的女生,时不时就发出刺耳的尖叫。 而她们的尖叫声,一大半都是因为场上最让人瞩目的那个人。 赵厉峥。 她在舌尖上,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的无声轻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一个大胆的梦。 她也说不清楚,但心底好像就是有一个信念,对这个男人,总有一种势在必得的狂妄想法。 比赛结束的时候,她故意往前走了走,摘掉了口罩。 果然,林湛很快就看到了她。 他立刻对她招手,拨开面前的人就要过来。 她却只是很淡很淡的对林湛笑了一下,就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784 知恩,别走 她却只是很淡很淡的对林湛笑了一下,就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林湛立刻就要追过去,却被人拉住了:「林湛,你干什么」 林湛回头看到赵厉峥,支支吾吾道:「看到个朋友,想着过去打个招呼。」 「王文语马上就过来了。」 林湛瞬间皱了眉,「厉峥……」 他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坦白:「我打算和王文语分手了。」 赵厉峥面色却并无什么波动,眼底也不见异样的神色。 「打算分手,那就是还没分手,你有什么想法,也等你彻底分手后再说。」 林湛沉默了片刻,才用力一点头:「成,我听你的,我会好好跟她说清楚的。」 赵厉峥没再说什么,林湛现在就和从前的他一样。 但是那时候他身边并没有人拉住他,给他冷静理智的时间。 而他亦是很清楚,现在跟林湛说什么都没用。 所以这些无用功也没必要做。 只是可怜了王文语那姑娘。 赵厉峥看到她,总是想起上辈子的柚柚,不免心底就添了二分的不忍。 晚上聚餐的时候,一无所知的王文语坐在林湛身边,又是给他剥虾又是给他盛汤。 林湛全程甚至连纸巾都没拿一张。 他显然对于王文语做的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且根本没有半点的触动和感激了。 女孩子在恋爱时,很多时候都只是可怜的感动了自己而已。 旁人却早已把这种掏心掏肺,当做了寻常。 赵厉峥只是冷眼看着林湛的没心没肺和理所当然。 他时不时就拿出手机看一眼,然后就会有些走神和失落。 王文语好似察觉到了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我们男的一起喝酒,你老跟着干什么,问问问,烦不烦,你先回去吧。」 王文语跟他们不是一个学校,但两所学校就在对面,离的并不远,她经常过来,大家都跟她挺熟的。 林湛这样一说,就有人看不过去帮腔:「林湛你怎么说话的啊,人家王文语妹子还不是因为关心你才会问的。」 「没事儿,他就这样的脾气,不是有意的。」王文语赶紧帮着林湛说话。 可林湛却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拿了外套向外走:「我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喝吧,厉峥,改天我再请你们。」 说完也不搭理王文语,直接转身走人了。 王文语一脸尴尬,都要哭了,但却还是强忍着委屈对众人道:「林湛喝醉了犯浑呢,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改天让他请你们喝酒吃饭赔罪。」 「没事儿没事儿,他就这脾气我们都知道,你赶紧去看看,别吵架啊有话好好说。」 「大家都这么熟的朋友了,谁还不知道谁啊,你也别放心上,没事儿的啊。」 王文语含着眼泪匆匆追了出去。 众人都有点唏嘘:「以前林湛追人家的时候什么态度,现在跟人家好了两年嫌腻嫌烦了,也就人妹子脾气性格好,要是我,早分了。」 「林湛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不知道啊,不过他这两天倒是有些魂不守舍的。」 「你们还记得那天晚上在烧烤店,他加人姑娘微信……」 「不是吧,那妹子是长的不错,但林湛也不至于吧,两年的感情说舍就舍了」 赵厉峥伸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湛和王文语两年的感情,众人都觉得遗憾惋惜。 他和柚柚相识将近十八年,他们之间又有多 深的情分。 难怪父母当初会伤心欲绝,难怪柚柚那时候会走不出来抑郁成疾。 赵厉峥喝醉了。 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醉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她心里担心的不行,问了半天问不清他在哪,后来还是他身边同学拿过手机说的地址。 她匆匆喊了家里司机开车送她过去。 赶到的时候,她一眼看到他坐在路边长椅上,长腿大敞,身子微微后仰,这么冷的天,衣襟也散乱着,眉宇蹙的很紧,一副落拓的姿态。 几个男生有点担心的站在一边,冷风携裹着冷雪,她刚下车就冻的一个激灵,但却没停步,向他身边跑去。 「可算来了……厉峥一直念叨你呢。」 「是啊,说什么都不肯先回去,我们都怕他冻坏了。」 「你就是柚柚妹妹吧,厉峥见天念叨你……」 她担心的望着他,却还是礼貌的先对他的同学道了谢。 「你来了我们就放心了,那我们把他交给你了啊。」 「你赶紧先带他回去吧,雪要下大了。」 她点点头,目送他们几人离开后,方才缓缓走到了他跟前。 「赵厉峥。」 她站在他跟前,轻唤了他一声。 他睁开眼,迷离的视线里,纷飞的雪片之后,是小小的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有一种亦真亦幻的不真实感,仿佛她只是他幻梦里的一道身影,随时都会消失无踪。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答应我的话,都是哄我的罢。」她的眼睛红了,有点气恼,但更多的却还是心疼。 这么冷的天,下着大雪,也好在他的同学都很靠谱,若是不管他将他一个人扔在大街上,是不是就要冻死了。 他看不得她要哭的模样,不顾自己醉的全身无力头晕目眩,强撑着起身去哄她:「妹妹,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他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她甩开:「我叫司机过来扶你上车。」 她说着就转过身,赵厉峥却踉跄起身从后紧紧抱住了她:「别走,知恩,别走,别离开我了……」 他的声音颤栗而又破碎,像是踩在浮冰上的绝望惊惶的鸟。 他抱的太紧,像是迫切的想要证明着什么,他冰凉的手摸着她温热的脸,一寸一寸的抚她的眉眼:「知恩……你原谅哥哥了,是不是,是不是」 他低了头,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有一颗滚烫的泪没入她的颈侧,她不由得颤了一下:「赵厉峥……」 「我在呢,知恩,你再叫叫我的名字……」 「赵厉峥……」 她微微垂下眼眸,轻轻握住了他冰凉修长的手指:「赵厉峥,你到底……怎么了」 785 不让妹妹回家去 他不再说话,似是醉的厉害,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沉沉压在了她身上。 好在司机过来帮她一起扶了他上车。 但这样一通折腾,也将她累的够呛。 坐在车上,赵厉峥的手攥着她的不肯放。 到了麓枫公馆,家里人过来扶他下车,他仍攥着她的手死活不肯松开。 当着长辈们的面,她又害羞又有点尴尬,使劲掰了几次掰不开,又有点委屈起来:“阿姨……您看看他。” 许禾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他醉成这样:“厉峥,赶紧松手,都什么时候了,柚柚还得回家呢。” “不让回,不让她走,妈……别让柚柚走,把她留在咱们家。”赵厉峥混混沌沌间听到许禾这样说,心里立时着急的不行,原本还只是攥着她的手,这下干脆直接将整个人都紧紧抱住了。 十八九岁的人了,现在却像是耍赖讨要糖果吃的小孩。 她被缠的实在没办法,只能可怜巴巴的向叔叔阿姨求救。 许禾哭笑不得,就连赵平津也不由失笑,轻咳了一声肃容道:“好了厉峥,时间不早了,别闹了,让你妹妹先回家去。” 赵厉峥此时却是全然听不得这个‘回家去’三个字。 也许他自己都分不清此时到底是前世还是梦境。 但心底却仿佛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柚柚离开,不能让她回家去。 妹妹不能再嫁给别人,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赵家,留在他的身边。 “不回家,妹妹不能回家,不能嫁人,妹妹是我的,妹妹要一辈子留在赵家……” “胡说什么呢,你妹妹现在才多大,哪里要嫁人了” 许禾听他满嘴胡言乱语,也怕他再这样耍酒疯吓到了柚柚,立时也冷了脸斥他:“好了厉峥,不许再闹了,快把你妹妹放开。” 他倒是松开了手,不再那样不管不顾抱着她,只是却又扯住了她的衣角不放,就红着眼瞧着她:“妹妹不走,好不好我这就给陈叔叔打电话,妹妹就留在赵家,我明儿酒醒了就去提亲……” 她羞的一张脸都红透了,当着长辈的面,这样胡言乱语个没完。 就算是自小被开可无数次这样的玩笑,但到底现在长大了,又是这样青春敏感的年纪。 许禾见她羞的要哭,赵厉峥也实在是闹的不像。 孩子们都大了,就算当真要论婚嫁,也不该这样不正式不庄重。 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更何况还是自己看着长大当女儿疼爱的小姑娘。 许禾自然是半点委屈都不愿意让柚柚受的。 连忙叫了人过来,硬是将赵厉峥给拉开了。 “先扶他上楼去醒醒酒,这么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许禾斥责着,却到底还是心疼,催着问厨房的醒酒汤煮好了没。 赵厉峥却不肯上楼,只是实在醉的狠了,又被几个人扶着,到底挣不开。 这一路上楼,还在不停回头喊着妹妹。 她羞的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红着脸跟长辈道别。 许禾就拉着她的手,亲自送她出去:“厉峥喝多了发酒疯了,等明天他酒醒了,我和他爸爸一准好好收拾他,给你出出气……” 她却又忍不住道:“阿姨,他喝醉了,也不能全怪他的,别让叔叔收拾太狠了……” 许禾听了忍不住的笑:“也就是你从小惯着他,护着他,让他少挨了多少打。” 她越发脸红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阿姨都知道的。”许禾自己也从这个年纪走过,当然能体会到她的感受。 这个年纪正敏感,脸皮又薄。 许禾将她揽在怀里,像是小时候一样摸她乌黑的鬓发:“阿姨还有你叔叔,我们心里都清楚着呢,你待厉峥好,掏心掏肺的好,他之前有一两年糊涂,让你难受了,但好在这孩子到底还是懂事了,他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只要你们好好儿的,开心,幸福,我们这些长辈还有什么奢求的呢。” 许禾握住她手,一路将她送到车上:“明儿他清醒了,让他亲自过去给你赔不是。” “阿姨,也不算什么大事,不用的。” “当然要去,不要说你们现在还没订婚,就算是订婚了,他也不能有一星半点欺负你对你不好。” 她坐车回家,爸妈还没睡,等着她回来。 见了她先是询问她冷不冷冻着没,又担心询问赵厉峥的情况。 她没仔细说赵厉峥喝醉酒拉着她不肯丢手的事儿,只说他喝醉了找她,所以她才去接他又送他回家去。 爸妈这才放了心,嘱咐她洗个热水澡再睡。 她上楼回了房间,泡完澡回到床上,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可这一整夜,却翻来覆去的做着梦。 天光大亮的时候,她从梦境中醒来,枕头却都湿了一半。 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恍惚的想着梦里面那个女人的模样。 也是这样的大雪纷飞的季节。 他忽然就爱上了别人,决绝的离开了她的世界。 而梦里面,他们不但偷吃了禁果,她还有了身孕。 她不由得更紧的抱住了自己。 也许是梦境太真实了,到这一刻,她心底还翻搅着撕裂一样的疼。 这种浓浓的不安,好像并不是空穴来风。 你看,小时候他们亲密无间,形影不离。 可后来有一两年他都有些厌弃她,不怎么搭理她。 而从十六岁生日开始,他忽然转性了一般,对她好的没有话说。 也许就是这样的反复无常,才会让她从不能彻底的心安。 再加上这些离奇的真实的让人不敢置信的梦境。 所以她整个人好似都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一般。 她战战兢兢的,却又全身戒备着,不管他说怎样的誓言,做怎样证明他的真心的事实。 她像是等着第二只靴子掉落下来一样。 等着梦里面那些事变成现实。 譬如最后他爱上了别人,譬如最后,她竟然嫁给了傅东珵。 恍惚间,听到外面车子响,她蓦地起身下床走到窗边。 认出来是他的车子,她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了窗帘的流苏。 新 786 过明路 心里克制着,警戒着,却又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动着。 就像自己之前说的那样,害怕日日见到他,但内心最深处却又渴望着可以时时见到他。 回过神时,人已经在浴室了,洗漱完她打开衣柜选衣服。 选了半天忽然又想到,这是在家里,暖气充足,倒也不用找外出的衣服。 最后还是穿了普通的t恤和柔软舒服的棉质长裤,梳好头发,浅浅的涂了一层唇膏就下楼了。 他倒是穿的正式,长大衣摘掉了,佣人正将大衣挂在一边衣架上,小心的清除上面的落雪。 “柚柚起来了” 母亲笑着慈爱的喊她过来。 她就乖乖走到母亲身边坐下。 他穿黑色西装,打了同色系的领带,许是昨夜宿醉的缘故,瞧着倒没有往日那样精神。 “叔叔阿姨,昨晚我跟同学聚餐多喝了两杯,麻烦了柚柚去接我。” 他抬眸看向她,见她眼泛着很淡的一抹红肿,不由越发自责心疼:“要是哪里唐突了妹妹,我给妹妹道个歉……” 陈序和简瞳都看向了她:“柚柚,这怎么回事儿啊” “没什么事儿,赵哥哥,你没唐突我什么,不用道歉的。” 她这样说着,但却又忍不住想起昨天他在麓枫公馆,当着长辈的面抱着她不让她走,耳根子当下就红了起来。 陈序一见她这模样,心下大约也猜到了几分。 当下微微沉了脸,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早知道女儿长大了是要嫁人的,更何况若是嫁给赵厉峥,嫁到赵家去,那真是半点都不用担心女儿会受委屈。 但真到了这一天,却还是舍不得。 两个孩子一天一天长大,订婚嫁人好似也就是转眼间的事儿。 陈序心里沉甸甸的舍不得,虽然说赵家真的无可挑剔,他们算是高攀了。 但做人儿媳妇又怎会有做女儿自在呢。 “是我不好,喝醉了拉着妹妹不让妹妹回家去,我母亲已经狠狠斥责我了……” 赵厉峥再次道歉。 简瞳倒是先心疼起来:“你们两个从小就关系好,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你母亲也真是,何必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训斥你……” 这一大早的,赵厉峥开车过来,送了满满一后备箱的重礼。 倒是将夫妻两个都吓了一跳。 若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要登门提亲呢。 “厉峥现在是真的懂事了。”陈序却开了口:“瞳瞳,你就是太溺爱他们,孩子们长大了,小时候再亲密无间,也该适当的避嫌……” 陈序这话一出,她却先坐不住了,忍不住的看赵厉峥,又看向爸爸。 陈序却面容严肃:“柚柚,你马上高三了,是最关键的时刻,该分清楚孰轻孰重。” 她只能乖乖站起身,低了头:“我知道的爸爸。” “叔叔您说的很对,我长大了,柚柚也大了,我们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相处,但是……” 赵厉峥忽然站起身,他十分认真的对面前两位长辈鞠了个躬:“厉峥有个冒昧的不情之请。” 简瞳唬了一跳,赶紧起身去扶他:“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干嘛突然这样子,你想说什么就只管说,不用管你叔叔,阿姨给你撑腰呢。” “瞳瞳……”陈序无奈摇头,看着妻子,却又半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你看你把两个孩子吓的他们长大了就不能亲近了再说了,我看两个孩子都很好,很懂事守规矩,厉峥见天来家里,不是忙着给柚柚补习数学柚柚上次模拟考还考到了120分呢,你怎么就看不到孩子们的进步” 陈序被妻子这几句话堵的哑口无言,只能摇头叹息:“是是是,你说的没错,有道理。” “本来就是。”简瞳横了他一眼,又去安抚赵厉峥:“别理你叔叔,你想说什么给阿姨说就行。” 赵厉峥却笑着扶简瞳坐下:“阿姨,这次可真不行,是真的要给您和叔叔一起说。” 简瞳一脸讶异的坐下来,她也有点紧张,垂着眼帘想要看他一眼,但又羞赧的不敢。 赵厉峥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双手递到了她跟前:“柚柚,这是我母亲给你的,你先收下。” 她迟疑着不敢接,看向父母。 简瞳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看向陈序。 陈序和妻子对视一眼,两人心里多少都猜到了一些东西,但却也默契的觉得,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 “柚柚。”赵厉峥干脆将锦盒直接放在了她手里。 她拿着沉甸甸的盒子,颇有些惶恐不安,“赵哥哥……” 赵厉峥见她面上没有什么欢喜之色,却只有不安和不知所措,他心底难受犹如刀子拧着一般,但面上却还是温柔笑着,轻按着她坐下来。 “叔叔,阿姨,其实我今天来,一则是为了昨晚的失礼给妹妹道歉,二则,却也有我自己的一点私心。” 他说着,缓缓上前了一步:“柚柚年纪还小,有些事现在说起来确实不合时宜,但我却仍是很唐突的想在您二位跟前过一过明路,把我和柚柚将来的事情先定下来。” 简瞳闻言,倒是心生欢喜,又有些无法言说的感慨,厉峥是真的成熟稳重了,事事都考虑的很周全。 陈序却微蹙了眉:“你爸妈那边,你说了吗” “今天早晨和他们都说了,父母的意思是,尊重我的想法,但更要尊重您和阿姨还有柚柚的意见。” “本来父亲母亲是要和我一起来的,但我觉得,这件事,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件大事,而这第一次,我想要自己亲口来告诉您和阿姨,告诉柚柚。” “我想要娶柚柚为妻,想要一辈子保护她疼爱她,想要她永远都过得如同少女时期一般无忧无虑,想要得到叔叔阿姨和所有长辈的支持和祝福,让她这辈子都圆圆满满。” 他的语气和态度无疑都十分十分的诚挚和认真,就连陈序,都觉得无可挑剔与指摘的动容。 简瞳更是眼圈都有些微红了:“厉峥……你有心了。” 新 787 失踪 787 而她坐在母亲身边,捧着那沉甸甸的锦盒,心里却翻江倒海一般,涌动着难言的激动,欢喜。 而这好似是第一次,那种欢喜和幸福的情绪,盖过了困扰她的患得患失和莫名的不安。 她怔怔的望着他,长睫毛上却好似染了一层的水汽。 他克制着想要抱她的冲动,看向她身侧的父母:「叔叔,阿姨,我会耐心的等着柚柚长大,而在我们的关系彻底确定之前,我不会有任何唐突的举动,请您二位可以放心。」 「我和你阿姨看着你长大,对你,我们当然没有半点的不放心,厉峥,你有这份心,我们都很高兴,也为柚柚高兴,我和你阿姨,知道你的心意了。」 陈序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肩:「厉峥啊,那我和你阿姨,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他心底情绪激荡翻腾,双眼视线仿佛一瞬间都模糊了。 陈序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波动,他年轻时,失而复得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时刻。 「去和柚柚说说话吧。」 陈序看了一眼女儿,又叫妻子:「瞳瞳,跟我去花房一趟。」 简瞳轻握了握女儿的手,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才起身跟着陈序出去了。 而陈序很自然的就握住了妻子的手。 赵厉峥看着他们两人并肩出去,恩爱如昔,就和自己的父母一样。 他忍不住想,这一辈子,他和柚柚一定也会白头到老。 「赵哥哥……」 等到父母都离开,她才站起身走到了他身边。 赵厉峥回过身望着她:「你要不要打开看一下」 她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欢喜又期待的:「是阿姨送我的吗」 「嗯,是我母亲给你的。」 赵厉峥摸了摸她的头发:「可能不太适合你现在的年纪,不过……」 他像是变戏法一般,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她。 「这个适合你现在的年纪,日常出去吃饭或者有什么稍微正式的场合,都可以戴着玩。」 她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那……这也是阿姨给我的吗」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你去挑选的吗」 「我画了图,让他们的设计师照着做的。」 「真的」 她的欢喜,到这一刻才清晰的镌刻在了眼底。 赵厉峥在这一瞬间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她生在这样的家庭,衣食无忧,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对于金钱珠宝都不会在意。 她可能更珍视的,是他用心为她做一些事。 「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他记得上辈子她很喜欢那种小巧精致的首饰。 他还清楚记得,她走的那一天,双耳上戴着他曾送她的一对耳钉。 小米粒一样的钻石和莹润的珍珠,一簇一簇颤巍巍的小花,是一种破碎羸弱的美。 他内心觉得不太吉利,就稍稍改动了一下。 珍珠选了淡粉色泽的,就连钻石也改用了细碎的粉钻,小女孩应该都会喜欢这样的裸粉色。 果然,打开盒子后,她的喜爱和兴奋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赵厉峥见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着耳钉,忍不住轻声开口:「柚柚,哥哥给你戴上好不好」 「好呀。」 她立刻把耳钉递到他手里。 可他拿着小小的耳钉后,却又有些手足无措。 他没有给女孩子戴过耳钉,包括上辈子, 也没有。 「赵哥哥,你怎么了」她见他久久没有动静,不由回头。 「柚柚,哥哥怕把你弄疼了……」 他看着耳钉上的银针,竟觉得,这好像比高考还要难。「没关系的,你看到我的耳洞了吗只要穿过去就可以了……」 赵厉峥就捏住耳钉,俯身将她鬓发撩开。 雪白的耳上,耳垂饱满而又圆润,是生的很有福气的样子。 他看到她耳垂上刺穿的耳洞,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给她戴上。 银针轻轻穿过耳洞,带来细细麻痒,丝丝缕缕就如蚕丝缠绕了心脏。 送耳钉和耳环的意义,好似总是超脱于项链手链之类的首饰。 带着一点独属于男女之间的小小私情传递。 尤其是在男人给女人戴耳钉的时候,总有一种暧昧的旖旎。 「好了。」赵厉峥轻轻松开手,又将她微乱的鬓发撩开挂在耳后。 淡粉色的珍珠和碎钻,缭绕在她雪白耳端,是纯澈而又俏皮的美。 她耳尖有点微红:「我去照一下镜子。」 就匆匆跑去了镜子前。 过了好一会儿她再出来时,好似已经恢复如常了。 两个人之间莫名的有些说不出的些微尴尬。 沉默了片刻后,还是他开了口:「柚柚,我帮你补数学吧。」 她的脸立刻皱了起来,小小一团,又可爱又可怜:「赵哥哥,你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他有点无奈,知道她功课成绩平平,也舍不得逼她太狠。 总之,就算考不到他的学校,来旁边那一所也是可以的。 「那寒假至少要抽出一周我给你讲一讲重点。」 她忙不迭的点头。 赵厉峥摇摇头,在她眉心轻弹了一下:「今天就先放过你。」 她跟时书约好了去逛街,他接了个电话大约是有事,把她送到商场和时书见面后,就匆匆离开了。 赵厉峥见到林湛的时候,他正有些颓然的蹲在路边树下的暗影里。 而他身边,竟然站着江幽。 他从车上下来时,江幽忍不住的抬眸看向他。 而他的视线,也只是冷淡的掠过她,就落在了林湛身上。 「人找不到,你报警了吗」 「报警了,暂时还没消息。」 林湛脸色很苍白,见到赵厉峥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厉峥,文语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赵厉峥冷声道:「有没有事我说了也不算。」 「她不会想不开吧厉峥。」林湛神思有点恍惚了:「她这个人性子本来就挺内向的,又敏感,我真是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傻事……」 「你不如好好想想她平时有没有什么爱去的地方,或者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同学那里都去找一找。」 江幽冷静的开口:「你自己在这里患得患失,也完全没有任何用。」 788 无视 她说完这句,就抬眸定定看向赵厉峥:「学长,不如我们现在分头去找一找……」 「江幽说的没错,我应该再想办法找一找,而不是就在这里傻等……」 「林湛。」 赵厉峥却拂开他的手,他缓缓抬起眼帘看向面前两人:「所以,王文语是因为什么才会失踪的你和这位同学现在又打算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找她林湛,你是想要找到王文语保证她的安全,还是想找到她后继续刺激她,让她情绪失控做出更冲动的傻事」 「我当然是想要找到她啊,我怎么可能会想继续刺激她……」林湛急忙辩驳。 「学长,你大概是误会了……」 江幽还想说什么,赵厉峥却抬手打断了她,他的声音极冷,又带出一抹很淡的冷讽:「这位同学,我不认为你现在有资格介入林湛和王文语之间的事。」 江幽一瞬间脸色涨的通红,她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她却倔强的抬手抹去:「抱歉,是我的错,林湛,那我先走了,我觉得今天该说的话我都和你说清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江幽……这不是你的错,这也不怪你,是我和她没感情了才要分手而已,不关你的事。」 林湛忙拽住江幽的衣袖,低声下气的赔不是。 江幽红着眼定定看着他:「但你的朋友并不这样想,不知情的人也不会这样想,他们只会觉得我是介入你和王文语之间的小三,是坏人,他们也根本不会考虑我江幽是什么想法。」 「我会解释的,江幽,这件事完全和你无关,厉峥……真不是这样的,我要和王文语分手不关江幽的事,她真的是无辜的……」 林湛急的不行,此时的江幽在他看来,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他自己移情别恋想要追求江幽,被王文语给听到他找江幽告白,王文语才会情绪崩溃一个人躲了起来。 可这关江幽什么事呢又不是江幽主动纠缠他的,这简直是江幽的无妄之灾。 林湛看着江幽这副委屈又倔强的模样,简直要心疼死了。 「无不无辜你不用跟我说。」 「我就是不明白,你怎么就对江幽有这么大的偏见!」新 林湛有些不满的看向赵厉峥:「从一开始你好像就很讨厌她,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江幽也红着眼看向赵厉峥,是啊,她也不明白,她在学校口碑名声都不错,仅有的几次见面,她仔细梳理过自己的一言一行,也没觉得有任何疏漏,但赵厉峥,为什么会对她这般冷淡甚至……嫌恶 是不是……他误会了自己想要勾搭林湛,所以,把她当成了那种不安分的女生 「林湛,你的女朋友现在失踪了,甚至还有可能出意外,你却还有心情为别人抱不平」 赵厉峥目光越发森寒:「不要说你们交往了两年,就算是普通同学,也不该这么冷漠吧。」 「好,我去找她,等找到她,我会彻底和她说清楚,我林湛是个人渣,混蛋,始乱终弃,但也不能因为我的错,就牵连无辜吧。」 林湛说完,直接拉了江幽就走:「你是大少爷,我林湛高攀不起!」 江幽使劲挣开他的手:「林湛,我和你没关系,你能不能别把我再卷进去了」 林湛望着她,很有些委屈:「江幽,我只是想要找到王文语后,当着她的面把话说清楚,让她不要迁怒于你……」 「我不需要,你赶紧去找她吧,现在她的安全最重要。」 林湛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听了她的话,转身走了。 江幽见他走远,这才转过身,她 想要对赵厉峥说点什么,至少,也要想办法扭转一下自己在他心里的坏印象。 「学长……」 可她刚开口,赵厉峥却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转身就上车走人了。 江幽脸色雪白站在路边,怔怔看着赵厉峥的车子远去,过了好一会儿,她眼中的泪方才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她和时书逛了会儿街,正在买奶茶,时书接了一通电话后,脸色却变了。 「出什么事儿了吗」 时书眼底渐渐有些不安担忧起来:「我刚听家里人说的,我表姐失踪了……」 「你表姐」 「嗯,她今年刚念大二。」时书急的不行。 「我表姐性格特别好,很温柔很善良,就是有点内向……」 「别着急啊,你想办法先联系一下你表姐,看能不能联络上,还有,报警了吗」 「报警了,但是警察那边也没什么线索。」 时书拨了几个电话,又用微信和其他方式都试了一遍,但仍是没有任何音讯。 两个人现在也没了逛街的心情,时家长辈叮嘱了一定要等司机来接,怕她们两个女孩子再出什么意外。 赵厉峥此时打了电话过来,她赶紧在电话里把事情说了:「赵哥哥,的表姐失踪了,她还在念大二,就在你们对面学校,你能不能也想想办法……」 「她表姐是不是叫王文语」 她愣了一下,赶紧问时书:「表姐是叫王文语吗」 时书猛点头:「是,是叫王文语。」 赵厉峥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巧。 上辈子因为他,江幽和柚柚才有了交集。 这辈子,却是因为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儿。 但不管怎样,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柚柚,我现在过去接你们,时书的表姐,已经有消息了。」 赵厉峥放下手机,过了路口之后调转方向。 这么多人去找王文语,还有警方的介入,自然很快就有线索。 王文语确实一时想不开想要寻短见。 但好在很幸运的是,她很快被河边钓鱼的几个大叔发现,被救了上来,暂时并无大碍。 现在警方和王文语的家人都已经赶去了。 赵厉峥接到她和时书时,就简略的将事情说了。 时书得知表姐暂时没事,整个人立时松了一口气,一直忍着没敢哭,这会儿才抱着她掉了泪。 她见时书哭,自己眼圈也红了,小声问他:「赵哥哥,这个姐姐为什么要想不开去跳河啊。」 789 惊魂 「因为感情上的一点纠葛吧。」 「这也太不值得了。」也许因为同是女生,她很能理解,但更多的情绪,却还是觉得心疼,不值。 赵厉峥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间,用心如刀割这样烂俗的词语来形容他的心情,竟是再合适不过了。 是啊,多不值得啊柚柚。 就如上辈子傻傻的你一样,为了那样一个混蛋赵厉峥,在最美好的年纪就郁郁而终离开了这个世界。 再也不会了,这辈子哥哥会护着你,让你长命百岁。 他们到的时候,王文语正被人扶着上救护车。 林湛怏怏的站在一边,王家的人不许他靠前,王文语的母亲是个十分和善秀美的女人,哪怕女儿差点送命,但面对林湛的时候,她竟还能克制着没有恶言恶语。 时书赶紧跑了过去:「表姐,你怎么这么傻……」 王文语的脸色白的吓人,头发湿透了贴在脸边,看到时书,她一直怔怔的一双眼才微微动了动,接着,却是眼泪缓缓滚落了下来。 「,先送你姐姐去医院吧,总要做个全面检查才能安心。」 虽然人看起来没大碍,但长辈们还是不放心。 王文语眼底却忽然涌出了说不出的恐惧:「我不要去医院……」 王妈妈心疼的不行,赶紧抱着女儿柔声安抚:「只是去检查一下,不用打针也不会疼的,乖啊……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王文语却只是摇头,她不能去医院,她也不能去做检查。 她怕自己会成为王家一个巨大的污点,所以她才想要一死了之。 她有了林湛的孩子了,她瞒着父母和林湛同居,她对林湛百依百顺,从考上大学到现在,两年了,她和林湛在一起整整两年,她付出了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一切,包括身体和真心。 可她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林湛为什么可以一边和她上着床,一边提上裤子就心安理得的提出分手的 她想不明白,年轻的女孩子钻了牛角尖,没有人及时拉她一把开导她的话,很容易就陷入那种自我检讨自我放弃自我怀疑之中去。: 昨晚在他们同居的公寓里,林湛如常一样和她发生了关系,她心里还在惶惶不安着,对他念叨例假迟了三天。 林湛当时就有点不耐烦,问她有没有按时吃药。 她说吃药了,林湛就让她再等等。 可早晨起床后,林湛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就轻描淡写的对正在准备早餐的她提出了分手。 她还没有回过神,林湛就直接离开了。 再后来,她听到他对那个女生告白的话语。 她当时忘了穿外套,京都的深冬多冷啊,满世界都是惨烈的雪白。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好像整个人都冻僵了,冷透了。 她一步一步走回家,到楼下的时候看到药店,她心里在那一瞬竟是生出了一个离奇的念头。 如果她真的意外怀孕了,林湛会不会就回来对她负责了 验孕棒验出了浅淡的第二条线,她颤着手给林湛打电话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删除拉黑了。 也许那一瞬间,二十岁的年轻心灵实在承受不住这样一重一重的暴击。 所以她才会糊涂的走了绝路。 但在冰冷的水就快要把她吞没的时候,她却有了求生的意识,她拼命的喊着救命。 而幸运的是,她也真的被救了上来。 躺在岸上那一瞬,其实她整个人都释怀放下了。 只是在面对亲人的眼泪和关心时,到底还 是脆弱的不敢将自己不堪的面暴露人前。 「姨妈,要不就先让姐姐回家休养一下,她这会儿情绪太糟糕了,而且身上衣服都湿透了,不如先让她回去泡澡换换衣服。」 时书心疼王文语的遭遇,忍不住开口帮她说话。 王妈妈看着王文语此时的模样,也只能含泪应了。 王家人带着王文语离开,时书匆匆和她打了招呼也跟着走了。 赵厉峥将她揽在自己的大衣里,轻声哄她:「没事儿了柚柚,别担心她们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却还是有些莫名的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王文语那一刻开始,她好似就能和她共情一般,难受的不行。 赵厉峥开口一哄,她就忍不住趴在他胸前小声哭了出来。 他任她哭,没有劝阻她,只是抱着她,一遍一遍安抚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没事儿,赵哥哥,我就是觉得,时书的表姐好可怜……为了那样一个男人,这样伤害自己,真的太不值得了。」 「你说的没错,所以这其实也是好事,王文语经历过生死,说不定就想开放下了……」 赵厉峥话音还未落,林湛忽然神色惊惶的转身跑了过来,「厉峥,厉峥,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冷静一点。」 「是江幽,江幽她知道文语自杀,她一时自责想不开,割腕了……」 「都怪我,怪我不该这么轻易草率就去找她告白,如果我再等等……」 林湛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说起来他虽然比赵厉峥大了一些,但到底也只是个大学生。 一天之间,两个女生因为他闹自杀,这心理素质就是再牛也有些扛不住了。 「她现在人在哪。」 「应该是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里。」 「先打120叫救护车。」 林湛整个人抖的不行,拿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好几次都按错了数字。 赵厉峥干脆拿过他的手机替他拨了号。 林湛打完电话,几乎要站立不住。 赵厉峥问他:「你怎么知道江幽割腕的事儿的」 「是她妹妹,是她妹妹发现才给我打电话的……」 林湛捂住脸,双腿一阵一阵发软:「厉峥,现在该怎么办……」 「先过去看看吧。」 「我,我不敢……」 林湛缓缓蹲了下来:「我没想弄成这样,我没想伤害她们俩任何一个……我只是谈了个恋爱又不想谈了,我只是喜欢上别的姑娘了,这也有错吗」 林湛这句话说出来那一瞬,她的耳边像是炸响了一声惊雷。 790 不想看到你 她呆呆站着,魂魄仿佛被抽离了身体。 “柚柚” 赵厉峥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握了她手连声唤她名字。 她浑浑噩噩,似没有神志,就连那双眼好似也失了焦距。 赵厉峥几乎惊的魂飞魄散:“柚柚,你别吓哥哥,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握住她肩,用力摇晃。 但她醒不过神,她的灵魂出窍了一般,整个人都是呆傻的。 “柚柚,知恩,知恩,陈知恩,陈知恩,你醒一醒!” 赵厉峥不停唤着她的名字,他的脸离她那么近,他的眼睛里的焦灼惶恐和担忧,都那样的真切。 是因为她吗还是因为……别的人。 “赵哥哥” 她嘴唇轻轻颤栗着,呢喃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的眼瞬间红了,下一瞬,他忽然抱紧了她,紧到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陈知恩,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他说着,低了头,整张脸都埋到了她的颈侧,她感觉到连片滚烫的眼泪,熨烫着她的肌肤。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整个人也在剧烈颤着。 他抱紧她,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陈知恩……” 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抬了起来,抓住了他身上的衣服。 “赵哥哥,我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像是活在一场梦里一样……” “不是梦,柚柚,不是梦……” “如果这不是梦,那为什么我梦里的一切好像都发生了到底梦是现实,还是现实才是一场梦” 她一点一点将他推开:“赵哥哥,我知道江幽。” “柚柚,你说什么” “还有刚才……他说的那句话。” 她指着林湛:“我只是喜欢上了别的姑娘,这也有错吗” 她喃喃重复了一遍,忽然眼泪汹涌决堤:“你也说过,赵哥哥,你也曾说过……” “柚柚……” “赵哥哥。” 她向后退了一步。 赵厉峥怔怔追过去:“柚柚,你听哥哥说好不好” 她又向后退去,眼底流泻出明显的抗拒和痛楚:“赵哥哥,我心里乱的很,脑子里也乱的很,我这会儿感觉很不好,感觉糟糕透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好不好” “柚柚,我不放心你这样一个人……” 赵厉峥努力克制着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我先送你回去,柚柚,你在家里,我也能放心一点。” 她垂了眼眸:“你还是先去看看她吧。” “谁” “江幽。” “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厉峥一步上前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陈知恩,这世上任何女人都和我无关,我只要你你知不知道” 她挣不开,手腕疼的厉害,可心里却更是委屈的不行。 那种委屈不明不白的,不知来路,也不知去向。 但就是无法控制。 她哭的没有声音,咬着嘴唇别过脸不肯说话。 赵厉峥此时只想,他若是能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就好了。 他会让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他的心里,到底装着谁,只装着谁。 “走,我先送你回家。” 他拉着她就往车子边走,一直到上了车,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她还是不肯理他,不肯看他。 赵厉峥站在车门外,一时无措至极。 面前这姑娘,就像是个水晶玻璃小人,又像是一块捧在手心里的鲜嫩热豆腐。 碰不得摸不得打不得骂不得重话也说不得,什么都不能做,小心翼翼的疼着爱着都还嫌不够。 再多的气,也只能自己受着,再多的怒火,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消化。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柚柚,今晚在家等着我,我有事要和你说,很重要的事。” “我这两天不想见你,我们暂时先别见面好不好” “不可以,你有什么不高兴,或者不安,疑惑,惶恐,担忧,你都告诉我,我来解决,总之不能闷在心里,一个人偷偷不高兴掉眼泪,好不好,柚柚” 他捧住她的脸,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你给我点自己的空间,好不好” 她终于转过脸看他,但眼神中却透着疏离的戒备。 “你跟你同学去看看她吧,到底是一条人命……” 她的声音竟是这样的平静,平静到自己都不敢之心。 她在看着别人的戏,可自己却共情的无法自拔。 仿佛,那戏中人其实就是她陈知恩自己一般。 她缓缓垂了鸦翅般漆黑浓密的眼睫,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让司机送我先回家吧。” 赵厉峥的手缓缓垂落在了身侧。 他望着她,眼底一片赤红。 那种知晓一切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觉得挫败又痛心。 她坐在车内,只是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从推开他那一刻开始,她就再也未曾看他一眼。 …… 江幽自然没有死,但手腕割开的那道伤口亦是十分骇人。 她失血过多,唇色都是惨白的。 睁开眼的时候,床边只有妹妹小小的身影。 她努力往四周去看,嘴唇嗫嚅着想要询问什么,妹妹哭的眼都肿了,见她睁开眼,立时欢喜无比:“姐,姐你总算是醒了……你吓死我了姐姐……” “谁把我……送到医院的” “是救护车来的,林湛哥哥叫来的,对了,林湛哥哥一直守着你呢,这会儿去给你拿药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林湛” 江幽的眼珠微微转了转:“只有林湛吗” 妹妹惶惶不解,却还是点头:“是啊姐姐,怎么了” 她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最后一丝丝力气,整个人颓然的躺在床上,缓缓闭了眼。 “姐姐,林湛哥哥可担心你了,他守在你床边,哭了好几次……” 妹妹仍在絮絮的说着什么,江幽觉得有点烦:“露露,让我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那我先出去了,姐姐你睡一会儿,有事儿就叫我。” 江露露乖乖的站起身,又给姐姐掖了掖被子,才轻手轻脚的离开病房。 江幽身上没有力气,连脑子都是凌乱的。 她这样以死自证清白,他依然无动于衷吗 新 791 心软 也或许,是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对,林湛之前和他闹掰了,有很大概率,林湛根本就没告诉他这件事。 江幽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就活了过来。 林湛过来时,还一副神情萎靡的模样。 见江幽醒了,他倒是有了点精神。 “要不要喝点水” 林湛站在她床边,小心翼翼的询问。 江幽摇头:“露露给你打电话的吗” “嗯,你怎么就这么傻,这件事从头至尾和你都没关系……” 江幽眼底漫出委屈之色:“可是你的朋友都认为是我的错。” “你说厉峥吗他可能对你有些误会,我会给他解释清楚的……” 她就自嘲的笑了笑:“林湛,没必要了,反正这个污点,我大约是洗不干净了,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会认为我这个小三死不足惜。” “不会的,你千万别这样想,今天120电话还是厉峥帮忙打的,我以后找机会和他好好说,他会明白你是无辜的……” “120电话是赵学长打的” “嗯,我那会儿害怕的腿软,原本说让他跟我一起过来的,但他小女朋友好像是吓到了,他就没能过来。” “赵学长……有女朋友了” “好像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妹妹,两家门当户对,感情好的很呢。” 江幽只觉得喉头好似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般,渐渐难言的苦涩弥漫开,她半天都没能回神。 赵厉峥……竟然会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怨不得在在学校里,他从来不和任何女生接触。 这两年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女生的追求。 凭什么,凭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就拥有了一切。 而她们这样努力这样拼的人,却耗掉半条命都到不了别人的起点。 “不过也挺奇怪的,他之前好像有点烦这个小青梅总是黏着他,但这段时间好像又变了。” 林湛随意说了一句,又询问江幽伤口还疼不疼。 江幽闭了眼:“我想睡一会儿,你也回去吧。” 林湛有点不想走:“我再陪你一会儿吧,你这边没人照顾我也不放心,露露还是个小孩子。” “王文语怎么样了” 江幽忽然问了一句,林湛有点尴尬,讪讪道:“没什么大碍,她家里人把她接回去休息了。” “你去看她了吗” “她家里人不让我过去……” 江幽心里十分鄙视他这样的人,但面上却没露:“我觉得你还是去看看她吧,怎么说你们也谈了两年。” 林湛忽然不耐烦起来:“我和她都说清楚了,分手了,江幽你能别总是提她了吗” 江幽缓缓抬眸看着林湛,他这样薄情寡性的男人,她就算是把他往死里利用,好似也没什么良心不安的。 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用再客气什么,就把他当一块踏板好了。 “林湛,虽然你们分手了,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来看我了。” “江幽……” “我是女生,而女生本来就要遭受更多舆论上的不公,林湛,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为我考虑一下吧,难道你想看我再死第二次” “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江幽,你要是觉得现在追求你是困扰的话,那我就等着,一个月,两个月,半年,多久我都能等。” 江幽看了他一会儿:“随你。” “那我先回去了,我给你留了点钱,也帮你找好了护工。” “多谢。” 林湛又看了她一眼,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医院。 …… 当天晚上他去陈家找她时,她没有下楼和他见面。 他等了很久,等的两个长辈都有些心软了。 简瞳要上楼去叫她,赵厉峥却制止了。 “算了阿姨,让她自己先静一静吧,我明天再来。” “厉峥,你们俩是闹什么别扭了吗” 简瞳有点担忧。 “没什么大事,阿姨您就放心吧,我明儿再来。” “你也别总是惯着她,她要是无理取闹的话,你和阿姨说,知道了吗” 赵厉峥不由笑了:“阿姨,柚柚那么好,她不会无理取闹的,是我做的还不够。” “你啊,总是偏袒她。” 简瞳这样说着,心里却又是安慰的。 哪个有女儿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护着她的好男人呢。 这是他们的福气,更是柚柚的福气。 临走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回头看向她房间的窗子。 想要把她娶回去,想要和她日夜厮守的执念,几乎快要疯魔了。 连着两日他过来陈家,她都没有下楼见他。 陈家的长辈觉出了一些不对,简瞳不放心,拉着赵厉峥追问。 赵厉峥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妹妹可能是触景伤情了。” “别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干系这孩子怎么怪责到你身上去了” 简瞳有点气恼,但自己女儿的性子她是很清楚的。 柚柚不是这种会迁怒于人的姑娘,更何况还是她从小到大都喜欢的赵厉峥。 “不怪她,阿姨,有些事一时半会儿我不能和你们说清楚,但您放心,柚柚没错,是我做的还不够好。” “你还要怎么做啊。”简瞳心疼的看着他:“这几天你也没怎么休息吧,我看你脸色差的很。” “我没事儿。”赵厉峥安慰了她几句,夜色已经很深了,他再留下去也不合适。 正要起身告辞时,她却忽然开了房门走出来,在楼上叫了他一声。 “快去吧,有什么话,你俩摊开了好好说清楚。”简瞳低声叮嘱了一句:“要是太晚,就住下来,你住过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着,很干净的。” 赵厉峥点点头,就往楼上走去,只是最初两步还算能稳住,上楼梯时就忍不住三步并做了两步。 “妹妹……” 她这几日闭门不出,肤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人也怏怏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赵厉峥唤了她一声,却又在她跟前两步外站住了。 她看了他一眼,明显憔悴了。 眼底都是红血丝不说,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大抵是没心思打理这些。 她的心不受控的软了下来,却又道:“你这样天天来,爸妈都心软要骂我的。” 新 792 坦白 “那你心软没有柚柚” 他缓缓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微微弯腰和她平视。 “不然你以为你能上来” 他忽然就笑了,他很少笑的这样开,就如冬雪消融一般的璀璨。 连她也不免被这笑容蛊惑,被他拥入怀中都未察觉。 “你快松手,别让爸妈看见……” 待她醒神,赶紧抬手推他。 他倒能克制,只是松开手,却又握住她手指:“我们好好谈一谈。” 她被他牵着手进了房间。 她的闺房精致香软,到处都是小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和玩偶。 书桌上放着几个相框。 有她和父母弟弟的,也有她和鸢鸢双胞胎的,还有一张被扣着的。 他拿起,果不其然就是他们俩的合照。 那时候年纪还小,对着镜头笑的没心没肺。 但是他在看着镜头,而她却在看着他。 她轻哼了一声:“你拿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他却将相框仔仔细细的摆好,又端详了一会儿。 说起来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单独的合照却还是少的可怜。 他转过身来,开门见山:“柚柚,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你想说什么” 赵厉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可能说出来,你会觉得天方夜谭。” “为什么” “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无法相信死去的人还可以重活一次。 无法相信,这世界真的可以给后悔莫及的人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那你还和我说什么。” “不想你患得患失,也不希望,我和你之间再出任何问题,被任何人插足。” “插足” “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听过我说了那句话,还有那个江幽,你又怎么知道的” “我如果说,我做梦梦到的,你会信吗” 她平静望着他,缓缓开口:“十六岁生日过完后,我总是会做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最开始我梦到你有了喜欢的女生,而我嫁给了傅叔叔。” 她似乎也觉得这个梦实在有点可笑,毕竟傅东珵和爸爸的关系很不错,傅东珵的哥哥傅东珩是徐家伯父的好友之一。 这些都是她的长辈,而她还未成年,不管怎么算,她和傅东珵都扯不到一起去。 “其实一开始,我梦里面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根本没有一个清晰的影像,但后来,我知道了她叫江幽,而且我还知道了,你真的很爱她。” “柚柚……” “我知道,赵哥哥,我知道这都是梦,所以我从来没信过,但我怎么都没想到,我的梦会和现实重叠了,现实里确实有这样一个叫江幽的女生,而且,那天你那个同学说的话,就和梦里面,你对我们说的一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才好。” “我这两天一直都在想这些事,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赵哥哥,你说,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 “柚柚,我想告诉你,你做的这些梦,其实也不能成为完全意义上的梦。” “赵哥哥,我听不太懂……” “柚柚,你相信人有来生吗你相信有些人,会带着前世的记忆吗” 她有些茫然了:“来生” “柚柚,如果我说,我们的上辈子,我确实辜负了你,伤害了你,你会不会……气我,怨我,以后再也不理我,不见我” “上辈子……你做了什么” 她刚一开口,一双眼却莫名先湿润了。 没有人愿意将愚蠢不堪的自己剖开暴晒在太阳下。 也没有人愿意,将那痛了几十年一辈子的过往,在自己最心爱最在意的人面前摊开。 他性子骄傲,自负,从不认输不愿低头。 但现在,他却要给自己的女孩儿坦诚那个不堪卑劣的自己。 “柚柚,上辈子的我,和林湛一样……” 他说着,脸色是失了血一样的惨白,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冰冷颤栗。 “但林湛比我更幸运一点,至少王文语没有怀孕,至少王文语,没有一个人孤零零的上手术台。” “赵哥哥” 她声音轻的几乎犹如灰尘一般,而眼前,已经是一片水汽氤氲的模糊。 “柚柚,上辈子我愚蠢又懦弱,刚愎自负,我被蒙住了眼,蒙蔽了心,到最后铸成大错,连追悔的余地都没有……” “上辈子,你是和江幽在一起吗” “是。” “你爱她吗” “妹妹,我必须要向你坦诚,在最初相识的时候,我确实动过心。” 她眼中的泪仿佛都破碎了,整个人怔怔坐着,像是被抽走了脊骨。 “那时候我太年轻,太自负,等我清醒过来,我对她所谓的心动不过是人设加持之下的一时猎奇,不过是男人所谓的英雄主义在作祟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但是不管怎样,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你心动了,赵哥哥,不管那心动是因为什么,是你所说的人设加持也好,男人的英雄主义也罢,你为她而心动,这是事实。” 他无言以对,她的话没有一丁点的错。 再多的理由又如何,他变心了是事实,他始乱终弃是事实。 他对不起她,对不起所有爱他的人,都是事实。 “所以,我十六岁生日之后,你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我好。” 她抬手擦了眼泪,平静而又伤逝的望着他:“所以,你着急等我长大,想要和我订婚,结婚,只是怕这些再一次重演。” “所以,你刻意避开了你和江幽相识相恋的可能……” 他有点能预料到她想说什么,下意识的想要制止。 可她却轻轻摇了摇头:“所以赵哥哥,你只是因为所谓的上辈子,觉得对我有亏欠,才想要尽力来弥补的,是不是” “上辈子你没有爱过我,把我当妹妹看,这辈子原本也该如此的,但你心中有愧……” 她的笑容都破碎了:“是不是我上辈子的结局不大好,我爸爸妈妈怪你了” 他眼睛一片血红:“妹妹,叔叔阿姨没有怪过我。” 新 793 这辈子不会再弄丢你 “那就是……你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她微微倾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她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带着心疼的怜惜:“赵哥哥,因为你是个好人,只有好人做了无意伤害别人的事才会良心不安才会愧疚。” “不是的柚柚,不是这样的……我是愧疚,我是良心不安,但我……” “我知道,你也许是有些喜欢我的,但那份喜欢,大约也算不上男欢女爱。” 她的手指尖缓缓离开了他的脸:“赵哥哥,上辈子的事,都已经是过去了,这辈子的人不用为上辈子的事负责,勉强自己,勉强得来的结果,没有意义的。” 她明明才这般年纪,却好似比人到中年还要通透。 她的声音也很淡然,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叫,没有无法接受的崩溃。 仿佛不管命运给她什么风霜雨雪,她一概当做生命的馈赠,坦然的接受。 她是个真真正正的淑女,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 就如上辈子一样,他变心了始乱终弃了,她也只是一个人掉了眼泪,就沉默的担下了所有责任咽下了所有苦果。 上辈子他以为,陈知恩不过就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人间疾苦,除了天真美好纯澈,还有什么呢 但他却完全忽略了,她柔弱的外表下,那颗心又有多坚韧。 她的心又有多宽广,才能容得下那么多的委屈和苦楚。 这种人格天性中的美好,才是最为难得的,可他却被一时的伪装迷了眼。 江幽是辛苦,是坚韧,但一切美好的品格在带了功利性和目的性之后,就打上了浓浓的阴影。 赵厉峥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好似都变的自惭形秽。 “柚柚,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会以为,我不过是想要弥补遗憾。” “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赵厉峥仍是只有一句话,我喜欢陈知恩,我想要娶她为妻,没有任何原因,无关任何人事。” “那江幽呢。” “你刻意避开她,刻意改变上辈子的人生轨迹,是因为你后悔遇到过她,还是因为,你其实也在害怕,害怕自己就算真的重活一次,却还是会重蹈覆辙为她心动” “一开始都是美好的吧,所以心动也是真的。” “也许后面你发现了她的一些不堪,渐渐的情薄爱淡,但最初的一切都没有错吧。” “赵哥哥,这天底下没有一条法律规定了,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就必须要一辈子只爱她一个永远不能变。” 她歪头冲他淡淡一笑:“林湛那句话说的也没有错,只是喜欢上别人,不是十恶不赦的大错。” 他是真的说不过她,在天性敏感而又细腻的女孩子面前。 在男女情事上明显早熟早慧一些的姑娘面前,其实很多男人都如孩子一样想法幼稚而又可笑。 他们常常无法领会女孩子那些细腻的令人发指的点。 也常常不懂,明明只是很小很小的事,为什么她们却会伤心成天崩地裂的样子。 就如此刻,她最介怀的不是上辈子他的背叛和始乱终弃,她最在意的,不过是他初遇江幽时的那一瞬间心动。 她觉得自己和他之间,像是被划开了一道可怕的天堑。 她再也跨不过去了。 “赵哥哥,你回去吧,以后会怎样,以后再说,但是现在……请你别再勉强我了。” “柚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吗” 他猩红着眼,想要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攥住,想要留住她…… 可他却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不祥预感,就像是上辈子一样,最终只是遗憾,只能遗憾。 可他重活一次不要这样的结局。 “赵哥哥……” 他是如此难受,可她,却只会比他所想的更伤心。 心动啊,男女之间一瞬的心动。 于江幽是蜜糖,于她,却是杀人不见血的砒霜。 她承受不住。 哪怕她很清楚,上辈子的对错和这辈子无关。 可心里就是无法接受。 “可你刚才说的这辈子的人不用为上辈子的错负责……柚柚,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但是我只要一次机会,你给我这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抓紧她的双臂,颤着声音哀求。 她的泪绵绵落下,但最终,她却还是推开了他的手。 “你走吧。” “柚柚……” “也许将来,我会释怀放下,但是现在……真的很抱歉。” “好,我可以给你冷静的空间和时间,但是妹妹,你若让我放弃,那是绝无可能的。” 赵厉峥眼底一片血色:“我等到你十八岁,不管怎样,你生日那一天,就是我和你订婚的日子。” 她知道,这才是最真实的赵厉峥。 他要得到什么,就必定不会放弃。 就如上辈子,他要得到江幽,越是万人阻挡,他越是不会放弃。 她是该笑一声风水轮流转了,还是该说,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呢 “如果你觉得我会变心,会喜欢上除你之外的人。” 赵厉峥缓缓上前一步,他有些强硬的握住她双臂,不让她回头,也不让她挣开。 “那你就等着,就仔仔细细看清楚,我赵厉峥喜欢一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的心脏紧贴着她削薄的后背,猎猎的跳动。 强势而又蓬勃的心跳,好似可以吞噬一切。 她能感觉到他骨血里沸腾燃烧着的情潮。 真切而又热烈,凶猛而又澎湃。 足以让人动容。 “陈知恩,我这辈子如果再把你弄丢,我赵厉峥就不配做这个男人。” 他说完这一句,蓦地松开了手。 “我不打扰你,不来烦你,但是妹妹,你要知道,我心里分分秒秒都在想着你。”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离开陈家后,他给林湛打了个电话。 “你去看王文语了没有” “她家人都不让我靠近她,我怎么去。” “她家人的态度是一回事,你的态度是另一回事。” “我不去,我和她已经分手了,也就没瓜葛了,虽然我很抱歉让她难过伤心做了傻事,但是谈恋爱不能分手也是没道理的吧。” 794 断绝 林湛有点心不在焉,他只想着怎么才能和江幽在一起,怎么才能让江幽看到他的真心。 他哪里还有心思用在王文语的身上。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我还是劝你一句,凡事尽量三思再做决定。」 「厉峥,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你为什么就非要认定她不是个好姑娘呢我自己有眼睛,我也能明辨是非,厉峥,关于我和江幽的事,你以后能不能别管了。」 「好,该说的我都说了,林湛,我只希望将来你不会后悔。」 不会像我一样后知后觉,醒悟太晚,抱憾终身。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心底却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在将他一点一点吞噬。 世人总认为,只要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定然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弥补所有的遗憾。 我会成为每一个人的救世主,宛若神一样的存在。 但真的发生之后,你只会发现,在时间洪流面前,你渺小卑微到了极致。 你甚至连阻止身边朋友犯错,都做不到。 赵厉峥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刚挂断,林湛的手机忽然又响了。 他有些不耐烦:「厉峥,我不是说了你别再管我和江幽的事……」 「林湛,是我,王文语。」 王文语用的是时书的手机打给林湛的。 林湛怔了一下,有些心虚的开了口:「文,文语,有什么事吗」 「我刚做完手术,就是和你说一下。」 「手术什么手术」 林湛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却又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小产手术,我怀孕了……是个意外。」 「文语……」 林湛只觉得如坠冰窟,怔怔然站在那里,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湛,我不怪你,其实,让我能在这个年纪看清楚很多东西,免得将来我栽一个更大的跟头,也挺好的,孩子没了,我和你之间,从现在开始,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林湛,希望你幸福,得偿所愿。」 王文语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湛站在原地,足足站了两分钟,他忽然疯了一样回拨回去。 但是电话被挂断了,再打,那边却已经将他的号码拉黑了。 夜幕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降临的。 林湛望着那来来去去的路人,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孤魂野鬼一般。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原本只是早已厌弃的微不足道的一个人,原本这样的结果他求之不得。 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恐,像是从沼泽里缓慢洇出的浑浊的水,在一点一点的把他吞噬。 而就在这时,江幽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林湛觉得自己就要溺毙的时候,忽然漂来了一根浮木。 他自然只能死死抱着这根浮木,来谋求一条心安理得的生路。 「林湛哥哥你能来医院一下吗」 电话里响起的却是江露的声音:「我姐姐的情况不大好,我很害怕……」 「我这就过去,你别怕啊,我很快就到了。」 「林湛哥哥,我姐姐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不想麻烦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了……」 「我知道的,你放心,你姐姐那里我给她解释,她不会怪你的。」 林湛招手拦了出租车,车子驶入深浓的夜色,往着江幽的身边而去。 但林湛并不知道的是,他正一头扎进了一条绝路。 而他原本该是平凡顺遂的人生,也就此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记忆里这一年冬日的京都,并未下过那样的大的一场雪。 但一直到新年的时候,整个城市还是包裹在银装素裹之中。 时书说,她的表姐王文语调养好身子后,办了休学,年后要出国去念书。 林湛的父母押着他来了王家道歉赔罪,林家的意思是还想让两个孩子重修旧好。 甚至提出让林湛也出国读书,林家还愿意现在就订婚,负责王文语出国念书所有的费用。 但王家人却拒绝了。 王家家境算是殷实,不会因为贪图小利就将女儿继续送入火坑。 而林家人之所以这般急切的想要把林湛和王文语绑在一起,原因无他。 他们的宝贝儿子现在着了迷失心疯一般非要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混在一起。 林家父母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林湛就是铁了心了。 就算父母要和他断绝关系,他也不会和江幽分开。 两个老人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厚着脸皮登了王家的门。 毕竟对于现在固执又一根筋的林湛来说,也只有王文语能把他拉回来。 林湛曾坦言过,他对不起王文语,如果王文语要他负责的话,他会负责。 所以林家父母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 但王家怎么都不肯同意,林家父母又寄希望于王文语,但王文语连楼都没下,她对于林湛,是彻底的死心了。 经历生死,未婚先孕,小产,一系列的变故,王文语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头。 林家一行人在王家耗了大半天,最终还是失望而归。 出了王家大门,林妈妈一巴掌就搧在了林湛脸上:「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你不要,被不知哪里飞来的野鸡给迷晕了头……」 「您能不能不要这样羞辱她我不知道一个小姑娘自己养活妹妹勤工俭学上大学,哪点错了哪里上不得台面了」 「林湛,那我问问你,她既然父母双亡,自己养活妹妹,这么可怜的人,哪来的钱从小学舞蹈你知不知道艺术生艺考有多烧钱」 「我问过她,她从小念书肯吃苦,成绩出类拔萃,所以才有人一路资助她到大学的,而且从初中开始她就一直全校前三,学校也免除了她的学费,还有各种奖学金给她。」 林湛越发觉得这些人嘴脸可恶,凭什么家庭优越的人要看不起底层努力奋斗爬上来的人 在他看来,江幽这样的女孩儿,可比王文语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更让人喜欢怜惜了。 「总之,你们都别说了,你们也看到了,人家王文语不要我了,所以,我和江幽的破事,你们能不能别管了」 795 更大的世界 「成。」 林妈妈却很快松了口:「我会让你爸把你的零花钱生活费都停了,你想谈恋爱只管去谈,但别拿着家里的钱花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钱钱钱,你们就知道钱。」 林湛忍不住冷笑:「我实话告诉你们,人江幽根本看不上我这点钱,比我有钱的男人追求她的多的是,我林湛算什么想停就停吧,难不成就饿死我了」 「希望你可以自始至终都这么有骨气。」 林妈妈气到了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林湛,如果你和你说的那个江幽,你们能真的一起携手努力修成正果的话,那爸妈也愿意祝福你,但是现在,我们没办法接受,所以,就互相尊重吧。」 林妈妈说完,转身就拉着林父走了。 林湛看着父母离开,片刻后,他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几条银行卡信息。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一声,转身开车离开了。 哦是了,这车子也是爸妈买的,明天也该还回去的。 林湛狠狠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心里堵的难受,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难受。 只是在车子快要转弯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王家的房子里,有着温暖的灯火。 而王文语,就在其中某一盏灯下。 林湛很确定王文语爱他,甚至他心里得意过,王文语对他爱的特别投入特别真挚。 他甚至口嗨和哥们儿说过,就算天塌地陷王文语都离不开他的。 她的初吻,初次,都给了他。 他掌控她拿捏她,就如一只提线木偶。 甚至在他喜欢上江幽和她分手后,他也心安理得的觉得,王文语就是他的后路。 只要他招招手,她总会乖乖回来的。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承认,他和王文语,真的是一丁点可能都没有了。 如果她没有怀孕…… 不,如果她在做手术之前告诉自己她怀孕了…… 林湛忍不住想,他会回头的吧,他会对她负责的吧。 他更也许会娶了她的吧。 但是没有,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也不可能发生了。 他和王文语有一个未能面世的孩子。 这曾是他绝境里唯一可以回头的一次机会。 但是错过了,就是彻底的错过了。 春日开学的时候,她的功课已经越发繁重。 赵厉峥和她并不会经常见面,但每个周末她回家,他仍会像从前那样接送她。 然后会给她补习数学。 连爸妈都发现她现在功课认真努力了许多许多。 而一直瘸腿的数学,也在他的补习和自己没日没夜刷题之下,有了很大的进步。 上次模拟考,她甚至考到了135分,连老师都震惊了。 而赵厉峥也确实如他所说,他没有再给她讲那些轻易出口的承诺和誓言。 他们之间的话少了很多,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和谐平静,让人觉得心安。 有时候补习完数学,他会带她出去骑马。 他的父亲有一个马场,好多年前爸妈曾经在那里认养了一匹小马。 而如今那匹小马也早就升级做妈妈啦。 他和她也一起认领了一匹白色的小马驹。 她看起来软软糯糯的,但换上骑马装竟然也别有一番英姿飒爽的味道。 赵厉峥没想到她胆子竟也不小,他带着她跑了两圈之后,她已经敢自己骑着那匹小马驹慢跑了。 他偷偷 拍了一些照片,有一张是镜头很远的她骑马的背景。 他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朋友圈的封面。 其实他不是个喜欢做这种幼稚事情的人,更何况他活了两辈子加起来都一大把年纪了。 只是心底有些东西实在压抑的太难受了,迫切的想要找一个出口。 马场很大,后面还有一座小山临着湖。 她慢慢策马从山上下来,到了湖边。 他远远跟着,并没有靠近打扰。 落日余晖,波光粼粼,京都的春日美的让人心碎。 她坐在马上,望着无尽的湖面,身后是她生命里很重要很重要的男人。 她那么在意他,可却又克制着不敢去在意他。 微风吹来那一瞬,她抬起手拢在嘴边,闭着眼冲着远方大喊出声。 似乎想要把一直以来压抑的那些情绪,尽数的发泄出来。 「陈知恩……」 「陈知恩……你会过的很幸福的是不是!」 「陈知恩……你可不可以少爱他一点,可不可以让自己的世界变的更大一点!」 「陈知恩……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吧好不好!」 可以飞的更高一些,更远一些。 也许去看了那广阔的天地,就不会再拘泥于这样的小情小爱。 更也许在看过世界之后,她会对所谓的上辈子的事释怀。 坦坦荡荡,心无旁骛的去爱,去痛,去享受,去酣畅淋漓的过完这一生。 这样大声喊出来,好像心底那些压抑的东西都跟着宣泄而出了一般。 整个人都说不出的轻松和舒爽。 她挺直了脊背,轻轻拍了拍身下的小白马:「走喽小雪团!」 她策马扬鞭,他担心她的安全,这才催马跟了上去。 她喊的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 他希望她有更广大的世界和未来。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真的不需要他再存在。 他想,他也会努力试着去接受这个结果。 但只要她心里还有他一寸位置。 他都绝不会放弃的。 王文语出国念书了,时书的父母也想送她出国。 时书和王文语感情好,两家就想着两个女孩儿结个伴儿也挺好的。 她面临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分离,和自己很好的一个朋友。 时书离开后,她的心情沉郁了好几日。 周末的时候,赵厉峥接她出去玩。 他有一场球赛,想让她去看。 到球场的时候,遇到了林湛和江幽。 据说林湛还在追求酱油,但江幽一直没点头。 这次也是林湛求了好久,江幽才肯来看他比赛。 赵厉峥和林湛关系淡了很多,见面也只是打了个招呼。 她跟着赵厉峥坐到其他座位,离江幽很远。 但她却总感觉到,江幽时不时就会看她一眼。 中途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果不其然江幽也跟着来了。 她洗完手准备离开,江幽却叫住了她。 796 大胆 「有事吗」 她礼貌的开口。 江幽望着面前的女孩儿。 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和她们这种从小苦到大的女孩儿还真是不一样啊。 十七岁的陈知恩就像是一颗莹润的珍珠,那样的得体大方,舒服,却又娇憨纯真的美好。 江幽有一瞬间的心灰和无望。 她怎么争呢,又拿什么去争。 只是,就认命吗 江幽不是没有想过,就将林湛给牢牢抓住好了。 京都中产家庭的孩子,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不缺房子,名校毕业,将来自然也有好前程。 但是,就是心有不甘呐。 当她在舞蹈团里被人排挤的时候。 被人抢夺了比赛资格的时候,被人剪破了舞蹈衣不能上台的时候。 当她拼命努力练功,练出一身伤病,却被那些家境优渥的女孩子依靠着家里的背景和关系轻易就夺走了任何一个出头的机会的时候。 当那些人轻松镀金拥有了无数亮闪闪的头衔,而她的前途去仍是一片渺茫的时候。 她就知道,她必须要争这一口气,要不然,她会被踩死,永无翻身的可能。 她怎么能在见识到这个世界的五光十色之后,再回到自己那个落后闭塞的小村镇,寂寂无名灰头土脸的度过这一生。 成为一个臃肿俗气的中年妇女,一辈子都被烟熏火燎的厨房和哭闹不休的孩子给纠缠着。 永无超生的可能了。 江幽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经常听人说起你,你是赵学长的妹妹吗」 江幽微笑的样子很和善,让人看了无法产生任何的不喜。 她在心里想,如果人真的有上辈子,好似赵厉峥喜欢上这样一个姑娘,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嗯,我是他妹妹。」 「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那一种兄妹吗」 江幽好奇询问。 她淡淡笑了笑:「没有。」 「那怪不得,我们都知道赵学长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儿……」 江幽拿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笑吟吟看着她,不过分的热情,但又会让女生觉得很舒服的亲近。 「我们一起过去吧,中场休息应该要结束了。」 江幽说着,就如学校里那些结伴的女孩子一样,很自然的去挽她的手臂。 她却不露声色的避开了:「你去吧,我这会儿有点事,要先走了。」 江幽脸上的笑意并未减淡:「好呀,那你下次再来这边,可以找我玩的。」 她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好友吧」 她仍是笑的很恬淡:「不好意思,我手机还在包包里,没有带过来。」 江幽的眉毛几不可见的微微皱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复如常:「那好可惜。」 「再见。」 「嗯,再见。」 她转身离开,江幽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才一点点的淡了下来。 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却并不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不过,他们这种家庭出身的千金小姐,自然眼高于顶。 又怎么会看得上她这样卑微的女学生呢。 江幽自嘲的笑了一声。 可是她们不知道吗,这种故作清高,拒人千里之外的嘴脸,是真的很讨厌啊。 和她舞蹈班里的那些同学,又有什么区别 明面上笑嘻嘻一个一个都是名媛千金的做派。 背地里 往人家舞蹈鞋里放针的恶毒事也是做得出来的。 江幽早就看透了她们这些人的嘴脸。 将脸面和名声看的比生死都重要。 其实除了投一个好胎,她们又有那一点比她好 她不信赵厉峥会喜欢这样一个毫无个性的千金小姐。 他那样的男人,自有自己的抱负志向和胸怀眼光。 这种养在温室里的米虫,根本就配不上他。 赵厉峥发现她迟迟没有回来,心中不免担忧。 他叫了停,让队里的替补队员上场,就匆匆拿了手机给她打电话找她。 「柚柚……你是觉得无聊,所以,先回去了吗」 「没有啊,我刚才忽然想喝奶茶,所以出去买奶茶啦,这会儿在你校门口的那个奶茶店里。」 他的心蓦地就放了下来:「那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出来。」 「你不是要比赛吗」 「已经快结束了,让队友替我了,没关系的。」 「哦,那你们队赢了没有」 「小比赛,不重要的。」 赵厉峥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向外走:「你稍等我一会儿,就在店里坐着,不要出去,我马上到。」 「好的。」 赵厉峥挂了电话,随便在球服外面套了运动衣就要离开球场。 走出球馆的过道时,正好江幽迎面过来。 赵厉峥目不斜视,快步向前走。 但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江幽却死死咬着嘴唇,上前一步直接拦住了赵厉峥。 路过的几个学生都很吃惊,远远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人。 赵厉峥只是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很冷,没有丁点温度。 江幽心底的那个疑虑却越发大而清晰。 赵厉峥对她的态度,显然是有些古怪的。 虽然她搞不清楚原因,但在江幽看来,不管他讨厌她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才这种态度。 至少也能说明一点,她在他心里和旁人还是不一样的。 「赵学长,我能和您谈谈吗。」 她神色冷静而又淡然,却又带着不卑不亢的坚定。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其实很少有几个能在赵厉峥这样的男生跟前不失底气,坦然面对的。 「不能。」赵厉峥半个字都不想和她多说。 她曾做过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让他恶心。 连带着她这个人,多看一眼,他都觉得心烦。 旁边围观的女生都忍不住小小低呼了一声。 江幽的脸色很白,但她咬着牙关,目光亮的灼人望着他:「赵学长,我就是想要问您一句话,您为什么对我这样大的成见,为什么会这样讨厌我!」 赵厉峥转身就走。 江幽却不管不顾的大声道:「因为林湛喜欢我,追求我,伤害了他同居两年的女朋友,所以我这个无辜的女生也就成了十恶不赦是不是」 「赵学长,错的人是您的同学,兄弟,错的是变心劈腿的人,为什么要让我承受无妄之灾」 797 绝望 江幽的眼底像是燃着一簇火,她追过去,含着泪大声质问他:「赵学长,我就是想不通这一点,我有什么错我江幽到底哪里错了!」 她的大胆,她的一字一句含着泪和委屈的辩驳。 无疑让不明真相的那些女生听了之后,是会有些忍不住的同情与偏向她的。 是啊,世人总是骂小三,然后罪魁祸首的男人就神隐了。 更何况人家江幽好像还不是小三。 只是渣男对她有好感追求她而已。 好像真的怪不到人家的头上去。 赵厉峥真是觉得可笑至极。 林湛和王文语的事情发生之后,其实在一些小范围内还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和议论的。 他们这些从前跟林湛关系还算亲近的男生,差不多分成了两个阵营。 有人认为林湛和江幽都没错,虽然王文语也很可怜值得同情,但也不至于要闹自杀。 而另一部分人认为林湛实在错的离谱,江幽虽然没有打错,但也不能说完全无辜。 毕竟林湛当时有女朋友,江幽当时和林湛又是加微信又是见面的。 王文语这两年对林湛怎么样,众人有目共睹。 因此这部分人就十分为王文语抱不平,对林湛和江幽不满,和他一样,与林湛渐渐疏远了。 还有江幽班里的一些人,舞蹈班里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伴。 据说也对她的人品很有微词。 但是。 据他所知。 江幽从来没有去找过这些人为自己辩解。 别人冷淡她排挤她的时候,她也不曾辩驳一句。 好似根本不在意任何指指点点和所谓污蔑。 所以,她专程跑到他面前,玩这样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赵厉峥不是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会被她这样看起来很一腔孤勇的行为所打动。 阅尽千帆的他只会觉得,有些人真的是生来就有一肚子的算计。 「你这些话还问过别人吗」 赵厉峥忽然开口,江幽显然怔了一下。 「林湛其他和他疏远的哥们,还有你的同学,舍友,你有在他们面前这样为自己争取,辩解吗」 「你在想什么,你在算计什么,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江幽,你信不信,我清清楚楚。」 「赵学长……」江幽的脸一瞬间变的煞白。 是,她忽略了这些,她只想着在赵厉峥面前,给自己立一个这样不屈不挠孤勇决绝的人设。 却有些过于心急仓促,并没有做到尽善尽美。 「我奉劝你一句,把你所有的心思都收起来。」 赵厉峥看着她,他的眼眸太深沉锐利,仿佛让她整个人都无处遁形。 仿佛她心底所想的那一切,他都窥破了一般。 「她是我最重要最在意的人,不管这世上哪个人,只要敢让她掉一根头发,敢伤她分毫,我一定会让她付出千百倍的惨痛代价。」 他的声音很平静,也并未有什么波澜起伏。 虽然是警告的话语,其实声调仍算温和。 可这更让江幽毛骨悚然,因为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 凉的彻骨,含了霜雪一般的死寂。 仿佛她已经是个死人。 江幽站在阳光下,可阳光却像是变成了冰冷的利剑。 她从没有这样的失神,无措,绝望过。 赵厉峥匆匆来到学校旁边的奶茶店时。 她正乖乖的坐在窗边等他。 奶茶店 里有一只很胖的橘猫,她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一直在逗那只小猫。 阳光很好,暖融融的笼罩着她和小猫。 他心底所有的烦躁沉郁,以及刚才碰到江幽带来的糟糕心情和满腹厌恶,一瞬间被扫空了。 他甚至又站在外面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推开门走进去。 她趴在桌子上拿着逗猫棒逗小猫,他在她面前站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到他。 「赵哥哥你来啦。」 他垂眸望着她,摸了摸她的发顶:「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好呀,我刚好有点饿了。」 她笑着站起身,跟他一起向外走的时候,对他说了刚才的事。 「那个叫江幽的和林湛已经在一起了吗」 「早晚的事吧。」 「刚才在体育馆洗手间碰到她了,她找我说话,还要加我微信。」 「你加了吗」 「没有。」她很坦然的望着他:「我好像不是太喜欢她,因为时书表姐的缘故,也因为别的原因。」 「不喜欢那就不用理会,你怎样开心怎样做。」 「嗯。」 过马路的时候,他握住了她的手:「柚柚。」 「嗯」 她回头看他。 车水马龙,川流的人群。 但她不看路,心底很安定。 就像从前一样,每次出去玩,他虽然会有点小小的不耐烦觉得她是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但每一次过马路的时候,他都还是自然而然的牵住了她的手。 在他身边,她没有看过红绿灯,没有担心过会被人撞到。 她全身心的信赖着他。 到如今竟依然如此,原来很多事,真的是可以习惯成自然形成一种条件反射。 难以改变。 「要不,我们一起出国念书吧。」 他忽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不想她再考来他的学校,或者旁边的大学。 不想她被这些讨厌的人给算计,打扰。 他没权利让江幽离开这个学校,毕竟人家确实没有犯过什么错。 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家世来威胁江幽永远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总让人觉得膈应。 「为什么忽然有这样的想法」 她有些奇怪,因为他现在已经开始跟着他小叔在公司做事了。 赵家长房就他这一个孩子,将来赵氏是要交到他的手中的。 「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做准备。」 其实她有点心动,因为好朋友时书也出国了。 但是又想到要离开爸妈和鸢鸢姐姐龙凤胎他们,又觉得十分的不舍。 见她有些踌躇,他也没有多问,带她去吃喜欢的日料。 然后两人又去看了新上的电影。 赵厉峥送她回家时,已经晚上九点钟了。 他就没有在陈家逗留,交代她考虑一下出国念书的事之后,他就开车离开了。 免费阅读..com 798 不如跟了我? 开车回去的路上,赵厉峥忽然接到林湛的电话。 电话里林湛的态度十分不好。 字字句句都是指责控诉。 「厉峥,我们同学好友一场,我真不想和你闹掰,但是现在,我有些话也真的不吐不快。」 「你为什么就非要让她难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现在执意要退学回老家,你知不知道她这一路走来有多难,她考到京都的这所大学又付出了多少努力」 「可是现在,她说她要退学带着妹妹回老家去,厉峥,她一个孤女,若是再退学回去,这辈子就全葬送了,就当我求求你,不要再和她过不去了好不好」 赵厉峥直接挂了电话。 他一脚踩了刹车,将车子在路边狠狠刹住。 他握着方向盘,定定望着前方漆黑的夜色。 如果此时他的对面有人的话,可能会被他眼底的凶悍和阴翳给吓到。 他一个人坐在车里,坐了足足十分钟,他甚至点了一支烟。 抽完烟后,他找人,拿到了江幽的手机号。 他直接给江幽打了电话过去。 「喂,请问哪位」 江幽的声音有些低沉嘶哑,带着哭过的痕迹。 「我是赵厉峥。」 「赵学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这会儿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说。」 赵厉峥的声音带着很淡的温和,江幽只觉得自己整颗心脏都痉挛紧缩在了一起。 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正在厨房的林湛,小声道:「方便,去哪儿」 「球馆吧,你直接去球馆,我马上到。」 「好,我现在就过去。」 江幽听着那边挂了电话,一颗心仍如小鹿乱撞一般跳动飞快。 林湛喊她出来吃饭,她却胡乱找了个借口穿上衣服要出去。 林湛问她去哪,她自然不肯说,随便扯了个谎搪塞了过去。 林湛担心她,执意要跟她一起,江幽这会儿烦不胜烦,只想赶紧甩掉他。 「好了,你乖乖在家等我,我真的有点事,处理完就回来。」 江幽抱住林湛的脖子,在他侧脸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 林湛简直惊呆了:「幽幽……」 「你听话在家等我好不好」 「好,我都听你的。」 林湛摸了摸脸,直到江幽走了好一会儿,他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江幽匆匆赶到球馆。 她到的时候,赵厉峥还没到,她去旁边的洗手间,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又淡淡的补了一个妆。 对于学舞蹈的女生来说,这些都算是基本的技能。 江幽收拾完,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将唇色又擦去了一些,把一头长发放了下来。 这样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了一些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等到赵厉峥过来时,江幽正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球馆高层看台的栏杆边,怔怔的望着漆黑的天幕。 他特意站在那儿片刻才缓缓踱步过去。 「赵学长……」 江幽闻声抬头,轻轻唤了一声。 赵厉峥单手抄兜,对她微点头。 「你跟林湛在一起了」 「没有,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赵厉峥再次点点头:「我觉得你挺不一样的,和学校其他女生比起来。」 江幽的眼底瞬间有了亮光:「赵学长,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回去后想了想,觉 得自己之前是有点过分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做的不够好。」江幽低低开口,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委屈。 「今天我家里订好的那位在,所以当时对你说话有点不客气。」 赵厉峥说着,似笑非笑望着江幽:「不过你的性格我挺喜欢的,很够劲儿,要不你以后跟了我」 他斜靠在栏杆上,尽显纨绔:「当然,你也知道的,我家里有长辈订好的婚事,所以你要是愿意跟我的话,也是见不得光的,你考虑一下。」 「赵学长……」 「我只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江幽,只要你点头,我就给你一套市中心的公寓,养着你,这辈子都让你衣食无忧,除了做不成我的妻子,不会亏待你。」 江幽死死咬着嘴唇,显然有些不敢置信,但却又害怕错失良机。 赵厉峥丝毫都不着急,只是抬腕看看表:「还有三十秒。」 江幽心底隐隐有些着急起来。 但最终,她还是死死咬了一下牙关,豁出去了一般睁眸看向面前的赵厉峥。 他的一切,从他的相貌到出身到背景,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着迷,如痴如醉。 就算暂时见不得光又如何。 她今日也见了那个千金小姐,看不到任何的过人之处。 她会让赵厉峥为她沉迷的,那个女人,稚嫩的犹如一张白纸,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所以,取代她,也并非全无可能。 「看来你是不愿意了。」赵厉峥看了一眼腕表,转身就要走。 「赵学长!」 江幽连忙叫住他:「我愿意,我愿意的,其实我一直都很仰慕赵学长,只是我不敢宣之于口……」 「那林湛那边」 「我根本一丁点都不喜欢他,像他那种没有头脑又薄情寡义的男人,我根本就看不上!」江幽的声音里满是嫌恶:「是他一直不要脸的纠缠我,我都快厌烦死了!」 赵厉峥缓缓转过身来,他拿出一张卡递给江幽。 「这是我送你的那套公寓的入户卡,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晚上八点你过来找我。」 江幽几乎是颤着手接过的那张卡。 她看到了公寓的名字,如雷贯耳的响亮。 舞蹈班里有个女生在这里有一套小房子,其他女生都特别羡慕她。 但是现在,她江幽也有了。 她就知道的,赵厉峥不可能不被她吸引。 她也早就猜到了,那种所谓的名媛淑女他肯定早就看腻了。 而她江幽,带给他的是无穷无尽的新鲜感和刺激的一面。 江幽一路都脸红心跳的厉害。.. 明天晚上,她和赵厉峥之间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林湛打发了。 她当然不会蠢到去惹恼林湛这样的绝世备胎,所以她得想个怀柔的办法,先稳住他。 等到她和赵厉峥的关系确定,再和林湛彻底了断。 免费阅读..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