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尘戏》 序章 夜已深,本是安静祥和,万物俱静的时刻,乱尘大陆并不宁静,零星焰火弥漫,祸光乱舞,大地震颤,山石纷纷坠落。 仙山魔域,猿啸狼啼,祸乱横行,妖魔鬼怪撕斗,不时点燃星火燎原,崩碎山川大陆。 乱尘之中,有一粒祥和的光,明灭不定,在这深邃如墨的黑夜中与硝烟肆虐的天地间,犹如一点烛火摇曳,随时会熄灭。 临近,才发现这是一座大无边际的巨城,纵横不知多少万里!即便若此,它也只是乱尘大陆的一点渺小的星火。 与城外的乱不同,巨城内繁花似锦歌舞升平,处处辉煌的灯火如同白昼,街上人流不息,车水马龙,当真是一处火树银花不夜天,将之渲染成那唯一的净土。 净土?表象! 这座看似祥和的巨城,充斥着繁华与兴盛。可是在城中央,一座巨大的祭坛上,排排盘坐着一具具干枯幼小的的尸体,放眼望去足有千人。这些都是人殉,常用来给历朝帝王陪葬的转世仙童,为的是助帝王死后直达天路。可是在这祭坛上却空有人殉,没有主人,这到底是给谁殉葬的呢? 祭坛下人来人往,甚至充斥着欢声笑语,对这座残忍的祭坛视若无睹。或许,由于它已矗立千年,人们早已习惯,将之遗忘。他们沉浸浮华,早已与那城外的乱世隔绝了。 “吚吚啊啊……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一处戏曲苑中传来紧拉慢唱的戏曲声,听词内容,唱的是‘霸王别姬’,只不过已经接近尾声了。 曲苑中台上貌美的‘虞姬’浓妆艳抹不失风韵,点翠配托如花似玉,配以柔美舒缓的动作,如同坠落九天的仙子一般飘然退场。 台下,几道身影摇摇晃晃,喝醉了一般,缓缓走向后台…… 第一章 一剪梅 天音坊,位于不夜天城中,虽说不是城中最大的曲苑,却绝对是城中最好的。只因为这里出了一位戏曲奇才,一剪梅。 夜幕,灯火昏黄,仿若末日的黄昏,坚守着最后一份光明。 十几个醉醺醺的黑社会,从二十来岁到五十多岁,无视了禁止闲杂人等入内的标语,径直闯入了天音坊的后台。 “嘿嘿,在下洛水区大刀帮刀疤王,久仰一剪梅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一个肥头大耳面带刀疤的男子,笑容有些猥琐的流着口水打开了一方精美的木盒献上。 盒中盛放着数件头饰,不同于普通的金银珠宝,这些头饰全都颜色青翠,甚是好看。此物名为‘点翠’,是金银与翠鸟之羽的完美结合,深受贵人们的喜爱。对于戏曲人来说,一件好的点翠就是无价之宝,刀疤王所呈上的件件均属精品。 然而一剪梅只是轻描淡写的瞟了一眼,甚至连拿都没有拿一下,不大的后台响起了她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愧是唱戏奇才,就连说话都和唱戏一般拖着腔调。 “你这点翠色不正,太红了,还请收回。” 红?刀疤王与其一众同僚都愣了,纷纷看向盒中点翠,这点翠分明青翠欲滴,一点杂色都没有,怎会红呢?难道……有名的一剪梅是个色盲? “点翠我只用城外翠师傅的,只有他的点翠取翠鸟之羽而不伤性命,而你这些沾满了翠鸟的血,太红了。”一剪梅知道众人不解,一边卸妆一边解释。 刀疤王一愣,随即释然,道:“嘿嘿,我等粗人不知这些,还请见谅。梅老师真的宅心仁厚,人又生的这般漂亮,在下仰慕的很,还请赏脸吃个便饭可好?”既然人家不喜欢,刀疤王连忙收起了礼物。 “戏务繁忙,择日。”一剪梅冰冷回到。 啪!刀疤王一掌拍在梳妆台上,之前脸上的恭敬顿时一扫而空!他虽说不是这一片的黑帮,可他势力不小不管去哪都得给他两分面子,谁敢这般对他说话? “娘的一个臭唱戏的还给脸不要脸了!老子就明说了,今晚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面对凶狠,一剪梅似乎没听见似的,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时一个老戏子见状,怕黑帮发狠,连忙点头哈腰的上来打圆场。 “嘿嘿,这位先生,梅老师从来都不陪任何人的……” 咚!还不得老戏子说完,刀疤王一把将其拨倒在地! “张老!”老戏子是一剪梅的老前辈,人很好,如此老骨头被人摔地上,她总算是动了容。 “一剪梅,你到底应不应!”刀疤王狞笑着,打算用强,伸手一把揪住一剪梅胸前的衣服,本该是入手温柔乡,然而却是一愣,随后有些气急败坏的将她戏袍狠狠的撕扯了下来,将其‘酥胸’裸露在外! 黑帮的目光都贪婪的望去,本想猎得一场香艳,然而一个个都惊的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这……这也太平了吧?”一位年龄看起来不大的年轻黑社会喃喃道。 一剪梅淡淡一笑,尽管她的胸和男人一般,可这笑依然倾城。 “呵,男人的胸,不本该如此吗?” 男人?!国色天香的一剪梅竟然是个男人?!这……还陪个屁! “哼!”刀疤王如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一般,重重的将一剪梅推倒地上。 “真他娘的扫兴!男人长的这么骚气,真恶心!” 虽说一剪梅被人推倒,可戏班子的人却反而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刀疤王该识趣的走了吧?可事实总不尽人意。 “哈哈哈哈!刀疤王,刚才谁说的,哪怕是男人也要上来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黑帮,他穿着精致的衬衣,一件黑色的羊绒西装披在身上,手中夹着一根粗壮的雪茄,吞云吐雾,哈哈大笑,一看就身份不比刀疤王低。 刀疤王闻言有股吃了苍蝇的感觉,这话他确实说了,不过那只是一句戏言啊,谁会想到这般‘美人儿’是个男人!可身为黑头目,说出去的话不算数,会被人小看的。 此刻的刀疤王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既然是自己夸的海口,那含泪也得做了。况且万一会有不一样的体验呢?这未尝就是坏事。 “嘿嘿,也好,我刀疤王什么样的女人都尝过了,唯独还没尝过男人呢!” 借着酒劲,刀疤王觉得横竖都要玩,不如放开心玩个尽兴!道:“一剪梅,话到这个地步我就直说了,你今个若不好好侍奉老子,老子就把你戏班子全杀了!” 面对威胁,一剪梅美眸轻瞟,扫过刀疤王,冷冷道:“哼,你要杀便杀,威胁对我没用。” 众人一愣,想不到这个戏子,竟这般冷血?!可紧接着,一剪梅又继续说道:“只要你出得起价格,陪你一夜又何妨呢?” 众人又是一愣,给钱就行?这到底是戏子,还是青楼? “啥?哈哈哈,老子没听错吧?给钱就能嫖你?”刀疤王乐了,不仅是在笑一剪梅,还在笑自己,给钱就能嫖,他却那般这折腾? “我不过只是个戏子,爷们给我钱,我给爷们唱戏打发时间,说起来和青楼也没什么区别。不都是混口饭吃罢了。”一剪梅轻声细语,纤细的手中抚摸着下巴,真别说,顿时有了青楼女子的感觉! 尽管一剪梅是男人,看他如此妩媚还是勾起了刀疤王的欲望,谁让他除了身子实在是太美了呢? “好,那老子今天就光明正大的嫖你,拿去!”刀疤王摸出一沓子钞票,少说一两万,摔在了一剪梅身旁之后,开始解起了皮带。 “呵,就这点?难怪要用强呢。”一剪梅不屑的瞟了眼地上的钱,冷嘲热讽道。 “那你要多少。”刀疤王一愣,身为黑头目被人小看了家产,这在黑帮那个攀比的社会中,是一种耻辱。 “二十万。”一剪梅轻描淡写的说了个价格。 二十万?那可是不夜天城寻常百姓数年不吃不喝的收入啊!哪怕是刀疤王脸色也不免一僵,钱他给的起,可换一男人,实在肉痛! “哼,宜春院的台柱也要不了这个价吧?”刀疤王有些不悦。 “既然宜春院的台柱便宜,那就好走不送。”一剪梅不屑的扭过了脸,似乎瞧不起刀疤王似的,这令他羞愤! 刀疤王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离去,若就这样走了,面子何在?道:“呵呵,一剪梅,我不是给不起钱,只是觉得不值,你给我个比宜春院贵的理由。” 一剪梅不屑的冷笑一声,玉手缓缓拉起衣衫,道:“论名声,我只高不低,论身子,我比她干净多了。论身价,别人请我唱场戏都五万起,我难道不值吗?” 一剪梅一条条数出,句句在理! 刀疤王有些难堪,此刻若硬上,自己烙下个嫖的起给不起的名头,若真个给了,又实在肉痛,如何是好? 就在刀疤王犹豫不决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道青嫩的怒吼。 “啊!” 众人回顾,原来是个戏苑小童,还领了个陌生人来。来者样貌平庸,面无血色,一身黑袍,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喊叫的可不是他,而是那个稚嫩的小童。 “坏人我跟你拼了!”小童本是带这个陌生人来见一剪梅的,却不想在门外听到了刀疤王的羞辱,这刚一进来又看到一剪梅倒在地上,于是疯了一般的冲了过去。 “皮猴不可!”从始至终荣辱不惊的一剪梅,在这一刻难得变色,可他一个瘦弱的戏子,又能改变什么? 戏台不大,一瞬间的功夫小童就冲到了跟前,他舞动着小手划了一套掌法,口中大喊一声‘翻天印’,小手当真印向了刀疤王! 咚!小童身高不到刀疤王胸口,这一掌正好打在了他那滚圆的肚皮上,发出了一声敲鼓的声音。刀疤王纹丝不动,若当真被这样一个小童打翻,他黑老大的名头岂不白瞎? 后台顿时响起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这小子是智障吧?仙侠戏看多了吧?” 听着黑帮的嘲笑,皮猴更加生气,又大吼了一声‘翻天印’,再次打在了刀疤王的肚皮上。 依旧咚的一声,众人依然大笑,但刀疤王却笑够了。 “翻你娘个头!” 肥大的手掌一把摁住皮猴的脑袋,将他重重的推倒在地!随后又抬起脚来踩踏,他这般一个壮汉,若真踩下去,小童怎么都得受伤。 嘭!一声闷响,刀疤王人没踹到,自己先跌了个四脚朝天! “这么大个人对孩子下手不觉羞耻吗?”男子轻然道,方才正是他出手,动若疾风的将刀疤王撂倒! “你想死吗?”被人偷袭,刀疤王怒火中烧,可还不等他爬起来,正巧与男子四目相对。 轰!一幕令他终生难忘的恐怖景象浮现……周围哪里还有什么后台?有的只是无尽的血海与尸骸! 修罗地狱! 刀疤王惊的一动也不能动,再次跌坐回去。 这个弱不经风的男人,屹立修罗场,浑身磅礴的黑气蒸腾,化作一尊顶天立地的,俯视蝼蚁。 这……这个男人,是妖魔吗? 刀疤王不信鬼神,从来只信手中的枪杆子,可是这一刻,他实在无法理解。 我到了哪里?他又是谁? 第二章 仙魔恋 “老大……” 隐隐约约,刀疤王听到了属下的呼喊,他眼前一黑,再次睁眼,自己莫名其妙的又回来了?之前所经历的恐怖荡然无存,只剩一身冷汗记录着过往。 男人站在刀疤王身前俯视,一杆冰冷的枪杆子,顶在他的额前。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刀疤王心有余悸,那一幕太过真实,令他有种眼前世界才是假的的错觉。是自己喝醉了么?不对,眼前这个男人依然给他极其危险的感觉,似乎面对的不是人,是一头野兽! 杀气!刀疤王终究恍然,那是曾踏过无尽尸骸所磨砺出的杀气,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冰冷的杀意而浮现的幻觉! 想明白了,却更加恐惧,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会有如此浓烈的杀气?难道,是帝国的杀士? “滚。”一个字的威严,男人话很少。 刀疤王脸皮抽搐了两下,终究没有撂狠话,默默的招呼弟兄们离去,临走前他目光阴鸷的瞪了眼男人,这个人虽然可怕,但堂堂刀疤王何曾这般过?心中暗下决心,绝不让这个男人活过今夜! “唉,先生你又何必给自己招惹麻烦呢?”黑帮彻底离去,一剪梅才叹息了一口气。 “在下仰慕天音上人已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男人淡淡的说到,他对一剪梅的称呼到很奇特。 “其实你不出手,他也会离去的。”一剪梅扶起倒地的皮猴,声音淡然依旧。 “上人何以肯定?”男子奇道。 “他非真心想找个男人睡,我开的价既不离谱,他没有借口用强,又颇为肉痛,他不舍得给,只可知难而退。” “上人知晓那人家底?”男人被勾起了兴趣,不同的人,合适的价不同,一剪梅何以评判? 一剪梅此刻重坐回梳妆台,不紧不慢的卸着妆,道:“我是戏子,除了唱戏就只会看人。他一身行头件件不菲,可佩戴首饰却徒有其表,粗大而无品,这样的饰品较之精品,廉价显眼,说明此人爱慕虚荣又不舍大财。我那个价与他行头相仿,又远高于常价,他当然觉得不值。” 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有些佩服眼前这个戏子了,但他还有疑问。 “流氓做事不可常理度之,若他急了用强呢?” “呵,在不夜天城,盗亦有道,法者才无道。”一剪梅自嘲一般的笑了一下,声音有些落寞。 盗亦有道,法者无道?男子皱起了眉头,他并不了解不夜天城多少,这个看似鼎盛的巨城,难道并非看起来那么规矩吗?这与他无关,他也懒得去问。 沉吟片刻,男子又想到。 “那若他真肯给钱呢?上人难道就真要失身了吗?” 一剪梅轻轻的转过头,看着男人,笑道:“有人舍得为你付出,纵是男人又如何?人这一生所求,不就是个托付吗?若他真肯,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男人细细的品味着一剪梅看似离谱的话,琢磨着。 人这一生所为何求? 男女相合是情感与生活的托付,朋友相识是义的托付,权者求权是心中欲望的托付,如此说来人确实求了个托付。想到这里,他不禁自问,我又托付与何? 这个问题他想过,始终没有答案,太多的谜环绕,看不清前路,也不明往路,今日他不远万里来到不夜天城,求见一剪梅,不就是为了答案吗? “天音上人,实不相瞒我并非天城之人,此番前来是为了先生的一出戏。” “可是仙魔恋?” “上人知道?”男人有些惊异。 “呵,我这里除了仙魔恋,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听不到呢?” 男人一愣,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天音坊除了原创了仙魔恋,号称古今首部仙侠戏,除此之外,再无出众。 “这出戏不久才唱过了,你若想听,得等十天。”不等男人说话,一剪梅幽幽说到。 “无妨,万里我都踏过来了,还少十天吗?”男子毫不介意,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不过我这里还有一本剧本,或许可融入上人的戏中,不知上人可感兴趣?”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本书,递了过去。 一剪梅轻轻接过,简单的翻看了几页,一口答应。 “好,这十天我正好加你这新戏进去。” “多谢上人,在下告辞。”事了,男人很满足,行了一礼准备离去,可他才刚起身。 一剪梅又出言提醒道:“刀疤王想必不会轻易放过你,你走暗门吧。”男人为他出了头,尽管在他看来是多余的,可他还是感谢。 “无妨,我要在天城中呆十天,该来的逃不掉。”男人根本不在意,想自信的笑着,似有恃无恐。 “还有一事。”一剪梅再次叫住了他。 “上人请说。”男人恭敬道。 “在不夜天城,没有天音上人,只有一剪梅。”一剪梅认真说道。 男人哑然,随之一笑。 “好,多谢梅先生。”说罢,男人这次真的离去了。 后台再次恢复了昔日的忙碌,戏班子的人干着自己的活,今日之事对于他们而言,或许和一出戏没什么区别吧,人生何尝又不是一场大戏呢? “梅老师,他给你的是什么剧本?”皮猴还是个孩子,当然好奇凑了过来恬着个脸问到。 “李淼的补戏。”一剪梅答到,李淼,是他仙魔恋中的男主角。 “李淼的补戏?”皮猴挠着脑袋,仙魔恋他是看过的,他觉得很完美,根本想不出为什么还要补戏?就在他抓耳挠腮之际,却看见刚离去的男人又再次回来了! “先生你怎么又回来了?忘了东西吗?”皮猴笑着问道,虽说眼前的男人脱掉了黑袍穿着天城百姓的便装,可衣服能脱,脸皮脱不掉。 只是不知为何,皮猴又觉得眼前的先生和之前又有些不一样,仔细观察,他恍然觉得这个先生的脸色变好了,并且整个人看起也来没有那么冰冷了,仅仅只是换了衣装,难道改变就能如此之大吗? 男人并没有搭理皮猴,面带微笑的站在了一剪梅的身前,然后掏出厚厚一沓钞票放在梳妆台上。 “梅先生,我要点戏。” “什么戏?” “仙魔恋!” 怎么又是仙魔恋?皮猴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先生,他失忆了吗?刚才不是梅老师才答应了他吗?怎么换了身衣服,拿着钱又来一遍? “你刚才不是……”皮猴想问,但男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又变戏法似的空手变出了厚厚一摞书来,这一手把戏更是把皮猴惊的大眼瞪小眼的。 “我听闻点梅先生的戏一万,我再多加一万,可否请先生把我这些剧本加进去呢?” 又加?皮猴愣神的盯着这厚厚一摞剧本,这可比仙魔恋的剧本还多十倍不止啊! “这般加进去,仙魔恋还是仙魔恋吗?”相比皮猴,一剪梅显得无比从容,不管是黑帮闯入,还是什么,他都始终很冷静。 面对质疑,男人显得并不在意,他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加戏的,至于仙魔恋还是不是仙魔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是梅先生喜欢可以继续叫仙魔恋,若不喜欢,我也替先生起了个名,不若就叫‘乱尘戏’吧。” 一剪梅随手拿起几本剧本翻看着,一言不发,男人微笑的看着一剪梅也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对方最决定。过了良久,一剪梅缓缓放下剧本,轻轻扭过粉面看向男人。 “好,那就叫乱尘戏。” 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离去了。 皮猴一头雾水,他也翻了翻那些剧本,虽说都是一些玄幻东西现实中不可能存在,但还蛮有趣的。可是戏再有趣也是假的,不如真事更有意思。 “梅老师,这先生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 “你就不好奇吗?”皮猴两只眼睛精抖抖的看着一剪梅,他还小,太好奇了。 “不好奇。” 谈论‘怪先生’讨了个没趣,皮猴不过低沉了一秒,又双眼放光想起了新玩意。 “梅老师,我听人说你的仙魔恋是真事,只是发生在城外,城外真有仙魔吗?” “你觉得呢?” “我是不信,可那几个先生说他们去过城外……。” 不夜天城是文明发达的城市,高楼大厦科技繁荣,所有人从小都接受反对迷信的教育,皮猴也是如此。 一剪梅突然转过身来,抓住皮猴的肩膀,神色认真的看着他,道:“皮猴,你记得,你想做戏子,那戏唱得好就是真,唱不好就是假,别的真假,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 十日后,天音坊有了新戏,古今唯一玄幻大戏! 城中众多名宿纷纷前来,包括那个男人,依旧一身黑袍静静的坐在角落。没人知道他与刀疤王发生过什么,只是他还活着坐在这里,而刀疤王却不在了。 戏台拉开了剧目,一座小村落随序幕拉开而浮现…… 第三章 灵根 李村,位于剑门山脉中,大山黑苍苍没边没沿,刀削斧砍般的崖头顶天立地。 清晨,东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村子里的屋顶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一群孩子,小到四五岁大到十来岁,十来个人左右,在村外沐浴着晨风,节奏整齐的的踏着步伐,一路小跑。无论是大的小的,都一脸严肃,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群孩子身上倒也有趣,一个个颇像训练有素的小士兵。 一名中年男人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藏蓝麻衣,强健的体魄将衣衫撑的鼓胀,似要裂开了一般。他目光严肃的来回扫视着这些孩子,嘴角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天地阴阳,相生相克,阴极返阳,在这破晓时天地由阴转阳,将诞生出最精纯的阳气,此时锻炼对身体最好,吸纳越多的纯阳之气,你们的灵根也就越充沛,不久后剑门的仙人来招收弟子,你们才更有可能入选。”中年跨列步站在村头,大声的讲解。 剑门山脉,乃是有名的仙家龙脉,之所以名为剑门山脉,只因仙域中仙门之首,剑门立宗于此。不过这条山脉广袤无垠,即便是仙域第一仙门,所占也不过只是小小一角罢了。 山中不乏凶禽猛兽,龙脉汇聚之下就连太古荒兽都能时常看到,行走山中,不时有荒禽遮天蔽日,如一片乌云一般令天日暗淡。亦有巨兽驰骋山涧,奔雷而过。自然也少不了五毒伏隐,暗藏血灾。 “报道!”一个男孩立身中正站得笔直,朝气蓬勃的叫到,其它孩子们都已经跑了十来圈他才到,估计是睡过头了。。 男孩年龄不大,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可相比那些认真小跑的孩子们,他又实在算不上小,这个年龄若再大上个两三岁,就无缘剑门的选拔了。 “嘿嘿嘿嘿!”孩子们看着迟到的男孩,哄然大笑,因为他们知道,迟到了就意味要挨李叔的棍子了。稀疏平常的一件小事,令严肃的晨练轻松愉快了几分。 男孩长的还很青嫩,面容有些瘦削,笔直的站在那如一尊雕像竖立,只不过这具雕像的额头此刻布满了冷汗,尤其是看到李叔那逐渐阴沉的脸色,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吐沫,小拇指不可察觉的伸直了去,扣了扣自己的屁股蛋子,这些小动作让不远处一片空地中,一些锻炼的大人们也露出了笑容。 这些大人们最年轻的才二十左右,老的须发都白完了,不过一个个都老当益壮,体格雄健,高大魁梧,各个都如李叔一般,强健的肌肉如虬龙裹缠,将衣衫都快撑破了似的。 他们是村中精挑细选的猎者,负责为村子猎取肉类以及保护村子的安全。有人手持不知何种材料锻造的重剑,也有人舞着手腕粗细的巨大铁棍,与空气摩擦出阵阵破风声。 灵脉带来了财富,也带来了凶险,诸多荒兽异虫使得普通村落的生存环境变的岌岌可危,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青壮为荒兽果腹。为了生存,凡俗也得踏上自强路。闻鸡起舞,不光是李村,是生活在大荒山脉中每一个村落的习惯,不论老幼。 “笑什么!”李叔大声喊到,一群孩子赶紧闭嘴收住了笑容,再次严肃的踏着整齐的步伐继续在碎金一般的晨光中小跑。 啪!啪!啪! 轻脆的三竹鞭,打的迟到男孩呲牙咧嘴。 “趴好!屁股下去!”李叔严厉的呵斥道,便再不搭理迟到的男孩,指挥着孩子们站队练功。 两个小时后。 “集合!” 随着一声大喝,所有孩子们一扫疲惫连忙踏着整齐的碎步集合,他们知道集合意味着今日的早课即将结束,可以回家吃饭了。至于那个迟到的男孩?他依然满头大汗的趴在地上,为其迟到付出代价。 “李淼,出列!”不过孩子们期待的解散并没有到来,伴随着李叔粗狂的声音,一个同样十四五岁的男孩一步跨出,奇怪的是这个男孩长的竟然和地上趴着的那个一模一样,毫无区别!村里人当然不会大惊小怪,他们都知道这二人的一对双胞胎兄弟。 “昨天跟你怎么说的?看好你哥,怎么今天又迟到了!” 迟到的孩子名叫李焱,是李淼的哥哥,二人虽是双胞胎,可性格却截然不同,李焱是村中出了名的‘坏孩子’,平日里不说上房揭瓦也差不多了,村里的孩子不论男女几乎都被他在洗热水澡的时候泼过凉水,挖个陷阱把村头大黄狗骗进去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了。 而李淼则与之完全相反,他是一个真正的好孩子,懂礼貌又听话,除了过于腼腆不爱说话之外,简直就是孩子中的模范。村里有些大人说,李淼之所以腼腆其实都是李焱从小给欺负的。 “我叫他了……他不起来……”迟到的是李焱,可李淼却和做错事一般低着头小声说到。 “下次他再不起来,你来找我!我叫他起床!”李叔当然知道李淼的性格,他颇为无奈,每次看到这对兄弟,他都在想这真的是亲兄弟吗?怎么除了长的一模一样之外没有一点像呢? “解散!” 孩子们一哄而散,一个个早已饥肠辘辘冲回家吃早餐去。 大人们都笑了,纷纷停下手中功夫,迎向自己的孩子们一阵笑骂,拎着大棒巨剑也快步朝着自家走去。 “嗷!李焱你给我站住!”欢声笑语中,突然众人身后传来了李叔愤怒的咆哮,想来又是那坏小子使坏,不知用了什么损招把李叔给绊了个狗啃泥,待到李叔站起身来,人们才发现原来李焱把他的鞋带不知何时偷偷系在了一起,大人们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子,唉…… 李村并不大,全村上下不过百来号人,屋子都是最简单的土瓦房,简谱而自然。 在村外有着一圈刻有奇异符文的古怪旗子,足有八根,每一根都散发着迷离的光晕。地处剑门山脉,剑门当然多少会帮一下山中的村子,这些阵旗都是剑门仙人布下的,可保村子不受荒兽的毁灭。 “啊!有肉!李虎哥你给我揪一丝!” 民以食为先,更何况美食对孩子的诱惑?这些孩子们吃饭也不老实,纷纷抱出自家的陶盆凑在了一起,彼此攀比的同时也可互相分享,吃到别家的味道。 李村虽处剑门山脉,可距离剑门其实很远,周围不乏参天古木,隐藏着诸多猛兽。这些猛兽通常要么三五成群,要么个体异常强大,狩猎出现伤亡在平常不过,所以肉对于村子而言是很稀缺的美食。 若非为了生存以及孩子们的身体,村民是不愿意去狩猎的,但生在大山,身不由己。 事实上除了肉类,其它食物对于李村而言也不算多么充裕。剑门只为村子布下了阵旗,却并没有保护他们的田地,一年的收成除了要看老天的脸色,同样也得看荒兽们的脸色。庄稼不死于旱涝,也有可能一夜被践踏殆尽。 这般恶劣的环境之下,造就出的山民更加懂得敬畏老天,敬畏万物。也更加知晓食物来之不易,更加珍惜所能得到的一切资源。 饭后,村中的成年人几乎都聚集到了村头一处院子中,这里是村长李田胜的院子。村长还未到,村民们洋溢着笑容彼此谈天,一位瘸腿的中年人,正一脸歉意的不停的给李叔的道歉,他是焱淼兄弟的父亲,只可惜一次狩猎中失去了右腿,如今连那小崽子也追不上了。 不多时,须发皆白的村长从屋中走出,大家纷纷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前不久狩猎的时候,铁柱带回来了一株灵根,根据往年的时间,应该还有十天左右仙门的仙长就会来接孩子们了,这株灵根到底该如何去用?是替资质最好的孩子洗髓,使之将来有机会在剑门脱颖而出,还是弥补一个孩子多一个名额呢?” 村长拄着一根漆黑的木拐杖,诉说着一个严肃的问题。 第四章 仙经 “我觉得将灵根给雨童吧?与其平庸的多个普通弟子,不如造就一个最优秀的,这样才有希望得到仙长们的重视。” “雨童的资质在我村百年一遇,可若在剑门就难说了啊,即便这灵根给了雨童,也不见得能脱颖而出,还断送一个孩子的机会。” 大人们先后开口,他们或蹙眉或深思,纷纷说出自己的见解。有人提议给村中第一天才李雨童,也有人提议给别的孩子。 “灵根不过只是与天地灵气亲和,修行事半功倍罢了。传说仙域也曾有灵根不足的人最终成就一代仙师的。若雨童真有那天赋迟早都会发光,可是那些差一点的孩子,却有可能因此而终生埋没。”老族长李田胜思忖后说道。 “唉,剑门的选拔制度确实可能埋没了许多孩子啊。”一个中年人叹息了一口气,没有足够的灵根就没有去剑门的机会,谈何崛起? “要是不这样选,那孩子不知道得多少,还不得把剑门都给淹了吗?”另一个大人白了中年人一眼。 “村长,要是再造一个种子,那这灵根该给谁呢?”有个老人歪着脑袋问出了一个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 这顿时引来众人炽热的目光,谁家孩子不是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进仙门呢? 剑门的选拔八年一次,有时候一个村子几代人都选不出一个孩子,侥幸选上了也可能因为悟性不足沦为仙门一个打杂的。可即便打杂,大人们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进仙门,毕竟在那里要比大荒强多了。 “药是铁柱带回来的,我想大家应该听听他的意见。”村长说到。 所有人立马都将目光集中在一位壮硕的年轻汉子身上,铁柱不过二十出头,自己没有孩子,只能把灵根给别家人,可他会把药给谁呢? “村长。”铁柱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旁边,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瘸腿的男人。“我这条命是森叔救的,我想把这株药给焱淼兄弟,不知道行不行。” 不等村长说话,李焱当即否决:“不可!我家那俩臭小子吃了这药也是浪费!”村民淳朴,没有城里人那么多心思,李森是真心想让出药,而非做作。 “森叔你家孩好得很,李焱……”说到这里,铁柱不免卡顿了一下,那混小子干的事,想夸都词穷,想了半天才继续说到。“李焱古灵精怪,而李淼更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孩子,怎么能是浪费呢!” “森爹你就别推辞了,铁柱都那么说了就给你家孩儿吧!”李森在村里本就人缘好,再加上灵根主人都那么说了,大家纷纷表示赞同,不过问题可又来了。 “可是,给李焱还是李淼呢?”众人再次看向了村长李田胜。 “恩……”村长略微思忖了一下,接着说道:“给李焱吧,李淼的资质几乎没有,即便有灵根洗髓也未必达标。而李焱只差一点,得此神物必然可以选中。” ?村长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令所有人都露出凝重之色,这株灵根大部分人当然希望给李淼。李焱连村里的课都天天迟到,到了剑门说不定没两天就让仙长赶回来了。但是正如村长所说,李淼的资质实在太差,这株灵根也许都不足以弥补。 不大的院落中,大人们纷纷沉思,却没人注意到不远处驴圈的食槽里,有一只贼头悄悄的探了出来,此人面孔是个孩子,村里人都认得,就是不知是李焱还是李淼? “好吧,我们听村长的,灵根就给李焱吧,希望这小子进仙门后能争气!”最终,人们还是认可了。 ????大伙散去各自干活,一群强壮的男人们背着弓,带着厚重的兵器出发了,踏过了阵旗,走进了危机四伏的大荒之中。 看着大人们离去,驴槽内的那只‘鬼头’高兴的自言自语。 “嘿,我能去剑门了!” 来的正是李焱,他偷听到自己的一场造化,想到到时候村中那些孩子羡慕的目光,心中不免一阵惬意。 “迟到大王又如何?最终进剑门的却是小爷我!” 鬼头没入驴槽消失不见,不久后村长屋后一道身影从地里跳出,蹦蹦跳跳的朝着打谷场跳去,无比的高兴。 早饭过后,所有的孩子都要去打谷场听老村长李田胜讲课,一群孩子早已盘坐在了麦堆上,等待村长。今天注定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连迟到王李焱就难得的等在了那里,当然,其他孩子并不知道迟到王今天心情大好,家长长辈为了不打击孩子们的积极性并没有告诉他们关于灵根的事情。 不一会,村长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打谷场,纵然苍老,目光依旧凌厉,扫过所有的孩子,目光在李焱身上停了一下。村长没有吭声,颤巍巍的盘坐在了孩子们前面,道:“好了,李焱都到了应该不缺人了,我们就上课吧。” 对于村长李田胜的课,孩子们显得兴趣不大,今日也如往常一样一群孩子蔫头耷脑有气无力的样子,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当然,李焱除外,他神采奕奕一反常态,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原因。 “胜爷爷,这些这个经那个经的跟天书似的,学来有什么用啊……” “对啊爷爷,您还不如教我们鬼画符呢,那个还有意思点呢……” 孩子们哭丧着个脸,各个不乐意。 “你们这群顽童,不知好坏,这些经文是我村幸运得一剑门仙长赐予的,隔壁王村拿了多少东西来换都换不走。这本经文是通往仙路的基石,蕴含着天地之大道,和借用自然伟力的方法,如若贯通,将再也无惧大荒中的猛兽。”老村长怒其不争,但还是耐心的讲解着。 一个个孩子听的是半信半疑,在他们的印象中荒兽身形通天,强大无比,渺小的人类怎么可能不怕? “雨童,你来为大家展示一下仙经。”孩子们的怀疑都写在了脸上,村长一眼便看出了。 “是。”一位少年身形高挑,丰神如玉,很懂礼貌的站了起来对村长行了一礼。这番举动截然不像一个村里的孩子,彬彬有礼怎么看都该是贵人子弟。 李雨童俯下身子握住毛笔蘸了点混有朱砂的墨,在一根麦秆上熟练的勾勒着鬼画符,随后他右手双指夹住麦秆念着晦涩难懂昂长的经文,面色涨的通红。 轰!麦秆突然发光,蒸腾起许多若隐若现的金色符文。 “剑道无形,万物皆剑,无剑道!草木剑!” 剑指直指,指向谷场外的一块岩石,一道黄光奔雷闪电而去,没入了坚硬的石头中。 “嗷!太牛逼了!”孩子们各个惊呼,甚至不顾课堂纪律的离座而起迅速围住那块被击中的岩石。 手臂长短的麦秆完全没入了石头中,也不知道插入了多深,留下一个漆黑的小洞。有些好奇的孩子跑到了石头的后面,不过麦秆并未能洞穿,留在了石头中。 “村长爷爷,我们也可以像雨童这么厉害吗?!”之前的心不在焉一扫而空,所有的孩子都被兴奋充斥。 “这只是剑门仙术中的基本功,比起那些仙长们通天彻地的手段算不了什么。”看着孩子们被调动起了兴趣,村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村长爷爷你给我们讲讲那些仙长们都有什么手段吧!”孩子们闻言立马放弃了研究石头,又把村长围了起来。 李村有一个规矩,谁能在大荒中走的最远,谁就才能当村长。老村长年轻的时候曾走出过剑门山脉,见识过真正属于仙人的世界。 不过这种远行相当的残酷,当年走出去的十几个人中,除了几个没走多远就因伤迅速折返的人之外,便只有李田胜一个人回来了。至于其他人是留在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是为荒兽果腹,就不得而知了。 “仙长啊……”老人陷入了回忆之中,出神的望着天边许久。 “那位剑门仙长飞花摘叶皆可开云裂月,目光可洞金石,吞吐可咽山河,脚底一动瞬息万里,那当真是可俯视荒兽的绝顶天骄啊。当年我一不小心误闯了金晶虎王的领地,幸好遇到了仙长路过搭救,才能活着回来。我们村的这本经文,也是那位仙长赐予我的。” 一群孩子听的心驰神往,仿佛自己化身为了那位强大的仙长,庇护李村再也不受荒兽的威胁。“那位仙长是谁?是剑门最厉害的仙长吗?!”有人问到。 老人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剑门第一仙长,传闻剑门掌门天衍真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但那位仙长却不是。” “如果我们掌握了仙长留给我们的经书,也能像仙长一样杀掉所有荒兽吗?”有些孩子向往着。 老村长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这只是剑门无剑宗的基本功,能杀金虎就不错了,不可能达到那位仙长的地步。只有入了剑门,你们才有可能走到那一步。” 所有的孩子都愣神,原来这么复杂昂长的经文才只是基本功,那真正的仙术得多难? 孩子们或许感受到了压力,接下来的学习中无比认真,每一个都在向往那传说中强大的剑门。 ?? ??? 第五章 诡异 午饭之后,孩子们纷纷睡去,为下午劳累的训练养精蓄锐。 李焱却睡不着,听了老村长讲述剑门仙长的种种,他更加激动,为自己即将踏入那神秘的仙域兴奋不已。 一个人无聊的漫步村中,途径打谷场时,一道蜷缩在地的身影吸引了李焱的目光。 他踩着轻灵的猫步悄悄靠了过去,一点声音也没有,并没有惊动那个人。 “吓!”临近,李焱一声大吼,吓的那人一个四脚朝天。 那是一个孩子,长的和李焱一模一样,正是他的孪生兄弟李淼。 “哈哈哈,李淼你干什么呢?” 李淼看清来人,长出了一口气,并不生气,这个孩子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 “我在学习村长今天教我们的经文,实在是太难了,真不知道李雨童为什么能掌握的那么快。”李淼道。 ????“嗨,咱们和李雨童哪有可比性,他可是过目不忘。我敢说除了他,今天的课就没人学会,你也别学了跟我玩去吧!” 李焱的性格生来如此,大大咧咧的,啥都放得下。 “不行,你玩去吧,我要琢磨清楚了。村长说我资质一般,不一定能被仙长选中,要是再不努力我就进不去仙门了……”李淼主意很正,并不打算受李焱的干扰。 “哼,无趣。”李焱眨巴眨巴眼睛,没趣的走了。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孩子们学习的劲头始终不减,因为他们知道距离仙长的到来没有多少时间了。最努力的,当属李淼,每天孩子们休息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一个人在打谷场认真的学习。 第八天黄昏,孩子们正在认真的训练,伴随着一声巨响,大地震颤,天崩地裂了一般! 整条剑门山脉中成百上千的村落,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同一个的方向——剑门! 一把巨大的仙剑虚影直通天际,仿若要切开苍天一般,散发着磅礴的仙力。 这是剑门的昭告,仙长们将在三日后陆续抵达各个村庄,接走孩子,待到选拔结束之后在将孩子们送回来。 夕阳如血,余晖飘洒,整个李村都被镀上了一层橙红色,一道孤单的身影独坐村头,背对那通天的剑影。 “李淼,你怎么不学经文了。”李焱刚玩完准备回家,正好碰到了忧心忡忡的弟弟。 “我听阿爹说了,村里的孩子只有雨童可以入选。”李淼小声的嘟哝。 “瞎说,剑门每次都一定要收三百人,像雨童那样的天才毕竟是少数,不够的还不得从我们这些人里选?”李焱瞪着眼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安慰。 ?李淼拨开了哥哥的手,轻声道:?“哥,你就别安慰我了,阿爹说了我的灵根近乎没有,怎么选也不会轮到我的。” 李焱心中有些窝火,不明白阿爹犯什么毛病要对弟弟说这么残忍的话,虽然这是事实。 “嗨,没事,你别听爹胡说八道,他又不是仙长知道什么?” 苍白的安慰,止不住悲伤,李淼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幼小的他不能理解,长辈们都说老天的公平的,既然公平,那为什么自己花费十倍百倍的努力,也抵不过李雨童那所谓的灵根? 既然努力无用一切早已天定,为何还要骗人们去努力呢? “哥……我想去剑门……真的好想去……”望着夕阳,李淼的心情和夕阳一般,越加暗淡。 看到这样的弟弟,李淼感到很心痛。可是灵根是老天爷给的,他又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自己还能帮弟弟弄一根不成? 弄一根?李焱突然想到,这又未尝不可呢?村长说要给自己补灵根,太久没有动静都快忘记了!但他知道剑门选拔在即,应该就在这两天了。若是把灵根让给弟弟,弟弟或许就有可能进剑门! 虽说补了灵根李淼也不一定能进剑门,可万一今年的天才特别少,弟弟运气好就进去了呢?虽然只大了几分钟,可哥哥毕竟还是哥哥,实在不忍心看弟弟伤心。哪怕机会不大,他也希望给李淼一丝希望。 此刻的李焱完全没有想灵根让给了弟弟,自己怎么办? 他心思都放在了怎么让瞒天过海让弟弟得到灵根上,他知道直接去说村长肯定不会同意的,灵根宝贵不容去赌。 “呜呜呜呜……”李淼哭的很伤心,温热的泪水打湿了衣衫,触动着他的心。 李焱灵机一动,有了办法,道:“弟弟,我有个法子,可让你进剑门,不过你得听我的。” 李淼吃惊的看着哥哥狡黠的笑脸,他不知道哥哥有什么办法,但是只要能进剑门,无论什么办法他都愿意! “恩!” “那好,你这样……”李焱凑在弟弟耳旁说着悄悄话。 听完之后,李淼一头雾水,问道:“哥,为什么啊……” 李焱淡淡一笑,说到:“你别管那么多,总之你万一进了剑门,我就去山下打工,每年我找机会上去一次,你要教我仙法。” “好!那哥哥你进去了,也要这样!” 兄弟二人默默约定,笑着一同回家。 …… 凉夜,格外的寂静,也很反常,连兽吼都消失了,只有一把剑影刺破苍穹,仿佛世间只剩这一把剑了,倍感凄凉。 李村一片肃穆,所有人都汇聚在村中唯一的灵堂。一具棺椁横在中央,大家神情凝重,哪怕是坏小子李焱都安安静静。 铁柱死了,在狩猎的时候不慎踏入了鬼眼魔蛛的陷阱,当场被吞,连尸体都未能带回。那具棺椁并没有尸体,只是一些衣物。 也正因如此,李森才喝了许多酒,对乖巧的儿子李淼说了那些过份的话。当时李焱还在村外野,哄弟弟回去才知道。 生在大荒中,向来残酷,若有选择,谁会去与荒兽拼命?每一次踏入大荒,都有意味着可能丧命。尽管死亡常伴在大荒子民身边,可村民们也永远无法习惯那种痛。 “唉,铁柱,我们太无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连你的身体都带不回来,我们对不起你。”狩猎队的成员们唉声叹气,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鬼眼魔蛛太强大,他们能活着回来都不容易。 “村长,我想借用村中的仙符,去替铁柱报仇!”一位壮汉气愤的请求,他是狩猎队的队长李自强。 李田胜摆了摆手,无奈的说到。“鬼眼魔蛛太强大,动用仙符也杀不了它,还会搭上你们的性命。今天你们能活着回来,都是老天保佑了,莫要再去主动招惹那畜生了。” “难道就让铁柱白死了吗?!”李自强当然知道魔蛛的强大,但是他不甘心! “那能怎样?你们也去白死?”李田胜拄着拐杖看向狩猎队的众人,话不中听,可没什么不对。他又接着道:“想要报仇,只能指望孩子们了,只有学得剑门仙法,才有战胜鬼眼魔蛛的可能。” “村长爷爷!我们一定会进剑门努力学习的!将来未铁柱哥报仇!”孩子们也很气愤,一个个捏住了小拳头发誓。只是他们还并不知道,他们几乎都没有可能进剑门。 “好,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比你们的父辈更强。”大人们当然不会打击孩子们的信心,他们一直瞒着孩子,就是为了鼓舞孩子们,即便进不了剑门,村子里也需要强者。 大荒里的人都很简单,没有那么多的过场,甚至连守灵都没有,平静的下葬。 人们怀着沉痛心各自归家,无论发生了什么,明天他们依然要为了生活挣扎。 “爹,咱们也回家吧。”李森和铁柱关系很好,他受到的打击最大,伫立坟前,两个孩子默默的站在他身后,说话的是哥哥。 李森沉默不语,在寒冷的夜风中独腿站了良久。 “淼子你先回去睡吧,我和焱子说点事。”李森依然面朝坟墓,背对着两个孩子,冰冷的说到。 “哦。”李淼很乖巧的答应道。 “等一下。”李焱鬼灵精怪,他突然觉得爹是要带他去补灵根了!于是连忙叫住弟弟,让他执行说好的计划。 “好了,弟弟你先回去吧。”说完,李焱假装挥手告别。 “你跟我来。”李森没心思去管小孩子的悄悄话,招呼了李焱一声带他离去。 父子俩一前一后,并没有回村,竟是走向了村外! “爹,咱们这是去哪啊?”李焱平日里很调皮,没有少跑出村外去,周围的环境不说草木皆知,也差不多了,可是对阿爹走的这条路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李森没有理他,依然一瘸一拐的走着。 很快,李焱觉得自己完全迷失了方向,丝毫想不起回村的路了,而周围的环境也越加黑暗,一阵阴风吹过,令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爹?”李焱莫名的感到有些害怕,甚至冒出了离奇的想法,觉得眼前的爹,并不是他爹。 李森还是一言不发,瘸着腿步入黑暗,身影越加模糊。 茂密的丛林异常安静,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只有空荡荡和空气中弥漫着的咸腥味。乌云遮蔽了月光,进行着最后的酝酿,整片丛林都被黑暗所笼罩,一切都浸泡在死寂之中。 突然,一丝光从夜空中射穿,一道白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李焱不远处,那似乎是个扭捏着的女鬼!但不等看清,乌云再次吞没光明,而‘女鬼’也凭空蒸发。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遍布李焱全身,他看了看身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瘸子,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爹我想回家拉屎……”李焱实在忍不住了,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样跟下去了,说完李焱也不等阿爹回复便转身离去! 唰!一只冰冷干枯的手突然抓住了李焱,身后传来悠远的声音,仿若来自九幽阴冥。 “都到了……还去哪……” 冷汗瞬间袭便全身,这个声音是谁?缓缓扭过头去,可黑暗遮蔽了一切,李焱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这时,乌云再次缓缓的退出天空,一点一点的将月亮让出,‘光明’反而揪住了李焱的心,那是一轮……泛着血色的血月! 借着血光,李焱没敢扭头,只是悄悄的瞟了眼自己的手臂,一只干枯若柴的手,包裹着一层腐烂的皮肉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鬼呀!” 这一刻,李焱不顾一切狠命的甩动胳膊奋力挣脱,不想一甩一下,竟轻松的脱了!他顾不得想那么多,毫不回头疯了似的狂奔,可没跑两步,却是脚底一空,被黑暗所吞没…… 第六章 木讷 剑门一脉历史悠久,创派至今三百年,却为当今仙域之首。如此年轻的门派却有崇高地位,当然与其开派祖师密不可分。祖师出身名门,是个绝世剑术天才,据说不足十五岁,剑术已然超绝寻常剑客不可胜,以至于家族教无可教。 后此人隐匿大山,不知在山中经历了什么,有说他得了上古剑诀,也有说他得遇高人,总之二十岁再次出山时已然剑术大成,横扫八方,无论正邪,无人可败! 仅仅一年不到,便杀的魔教心惊胆战,彻底杀出了赫赫威名,人送外号无双剑尊,开宗立派便是如今的剑门。之后才过了一年多,剑尊觉得这片天地太小容不下他了,于是他留下五种剑诀后,一剑破开虚空,追寻更强的域界去了。 只可惜剑尊的剑诀太过高深,后世弟子穷其一生都难以精通一门,故而剑门一门分五宗,各掌一技,各持一山。分别是:无双剑宗,无剑宗,天剑宗,御剑宗和寒剑宗,并以无双剑宗为首。 天剑宗,一间客房里,一个年轻的男孩悠悠醒来,怔了半晌,缓缓坐起。 “你醒了啊。”一人推门而入,笑着说道。 孩子扭头看去,认得此人是当时自己参与剑门选拔时候,选中自己那位仙长的大弟子张载庆,他个子不高,身材肥胖,样貌酷似弥勒佛,孩子看他颇感亲切。 “张大哥。”孩子叫了一声。 张载庆笑呵呵的,将床头柜上的衣服递给了男孩。 “小师弟,你还叫我大哥呢?” 男孩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剑门天剑宗的弟子了,好不容易如愿以偿,反而感觉不真实了,要知道他本是没有机会进入剑门的。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心中有些难过,当日在铁柱哥坟前阿爹让自己先回去,哥哥却叫住了他让他躲到村长的厕所里去。后来哥哥假借上厕所,来了个偷梁换柱,让自己冒充坐到了熬有洗髓灵根的鼎里,这才最终勉强及格,如愿拜入了剑门。 不过哥哥…… 想到这里,李淼挂念李焱,张口问到:“张师兄,我哥哥怎么样了吗?” 李淼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停留在哥哥李焱不知何故与御剑宗的一位貌美师姐起了争执,他怕哥哥吃亏想上前帮助,却被人直接打晕了,然后就睡到现在。 张载庆像弥勒佛似的,轻轻晃荡了两下脑袋。 “小师弟你就不要担心了,御剑宗的张师弟亲自将你哥哥送下山去了,这会估计早就回村子里了。倒是小师弟你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想必也饿了吧?” 李淼本来心有牵挂还不觉得,被他这样一说,顿时有了饥饿感,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张载庆笑道:“先去吃点东西吧,然后我带你去拜见师父师娘。” 李淼沉默的点了点头,换上了天剑宗的衣服,跟在师兄身后。 张载庆一边在前带路,一边介绍着天剑宗的情况,从他口中得知,天剑宗是剑门五宗中人数最少的,只因上任剑主与现任伊宫都喜好清净,故而天剑宗近三百年始终人丁稀薄,如今就算把杂役也算进去,整个天剑宗也不过寥寥二十余人,其中半数还都是弟子。 师长一辈除了伊宫便是师娘池九微了,池九微其实并非天剑宗人,她本是寒剑宗剑主赵无姬的师姐,在驱逐魔教时爱上了伊宫,再加上她天资不如赵无姬,倒也无牵无挂便来了天剑宗。 二人做了二百余年的夫妻,却不知何故始终没有子嗣,如今虽有一十六岁的女儿伊双双,却也据说是捡来的遗孤。不过伊宫夫妇从未承认过此事,这或许只是一段流传于弟子中的谣言。 伊宫坐下弟子不多,除去意外身亡和离开的,如今算上李淼也才正好九个弟子,不过这比起他师尊杨天剑那个时候,也算是‘人丁兴旺’了不少。初任剑主杨天剑执掌天剑宗近两百年,只收了伊宫一人,想来伊宫也是继承了部分师尊的怪脾气。 还在天剑宗的弟子中,张载庆是大师兄,自伊宫百年前继任剑主时便跟随至今,依次往下有王为、陈明、高旭、黑向鑫、姜晓、乌尔曼、伊双双、李淼。 张载庆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李淼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奇怪哥哥为什么会跟御剑宗的人争执?李焱虽然皮了点,但从小受到熏陶对于剑门的仙长们无不敬重,昨日却有些反常,颇为奇怪。是哥哥自己的问题?还是御剑宗的问题呢? 其次,御剑宗把哥哥真的送回村了吗?李淼记得,在村中时和哥哥的约定,落选者去山脚下找地方务工,每年上来一次,和另一人学习仙法。如果哥哥若真被送回了李村,一年后还怎么来?没有仙长护送,没人可以独自穿过大山。 “小师弟,小师弟?”不知不觉中二人来到了厨房,张载庆这才注意到小师弟不知何时走了神。 “啊?对不去张师兄……我……我走神了……”李淼被唤回心神,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呵呵,没事,我们刚来的时候也这样,会挂念家人,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小师弟以后这里就是你第二个家了。”张载庆非常和善,笑着摸了摸李淼的脑袋,随后又端出一些简单的膳食。 “修道人清心寡欲,淡薄口腹,你就凑合着吃点吧。” 天剑宗的伙食再不好也是仙门,比起李村自然是强多了,李淼才尝了一口,立马狼吞虎咽了起来。 饭后,张载庆便带着李淼来到天剑宗的主殿“应龙殿”。李淼第一次见仙家大殿,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应龙殿气势恢宏,面积足有小半个李村那么大,殿内光滑的青石折射着倒影,朱红的石柱高大无比,给人一种直冲天际的错觉。 穹顶上画着一条巨大威严青蓝色的荒兽,李淼看的出神,这荒兽形体昂长如蛇一般,却又生有利爪,长的很像仙域万民的图腾龙,可背后却又长了一对巨大的羽翼! “应龙乃天空之神,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赐予我天剑宗天穹之力,为我天剑宗祭拜。” 一道略显深沉的男声忽然从大殿深处传来,李淼这才注意到殿堂深处还有人。 一位男子银丝如瀑,湛然若神,端坐在太师椅上,正是天剑宗,剑主伊宫。他旁边坐着是端庄恬静的夫人池九微,二人看去风华正茂,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可实际都是两百岁以上的老妖怪了。 他们身后站着六位神色各异体态不同的男子,外加一个机灵可爱的姑娘,正是伊宫坐下弟子及其女儿伊双双。伊宫弟子中年岁最小的乌尔曼也三十有五了,所以年幼的伊双双自然对李淼充满了兴趣,此刻她正用水灵灵的大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小师弟。 张载庆走上前去,恭声道:“师父师娘,弟子把小师弟带过来了。” 伊宫板着个脸,点了点头,目光始终盯着李淼,这让本就内向的李淼有些惶恐。 “双儿,茶。”伊宫沉声叫到,身后那机灵的美少女连忙应了一声:“是。”便端着一碗茶走到了李淼的跟前,一双大眼充满了好奇的看着李淼,似乎想看透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师弟。 李村虽说也有姑娘,可这般漂亮的却是头一次见,再加上双双那般富有侵略性的目光,李淼顿时脸红,把什么都忘了,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低着个头不语。 伊宫看在眼里,眉头微蹙,对这个弟子的性格有些不满。池九微连忙打圆场说到。 “师兄,他一个偏远大荒的孩子,想必并不懂得这些礼数。李淼,快跪下磕头,给师父敬茶。” 李淼被叫到名字才回过神来,立刻跪了下来,咚咚咚的连磕了三个又重又响的头。随后接过伊双双手里的茶杯,端举过头,一言不发。 “哼,磕头倒是懂的清楚,不见多叩。” 伊宫随口发发牢骚,却不想李淼还当真了,连忙放下茶碗鸡啄米似的,咚咚咚的磕个不停。 “好了!”伊宫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他本没打算收弟子的,奈何池九微说双双连个同龄的伙伴都没有,非要他这次收个弟子,于是他便让张载庆随便挑个老实听话的回来,结果谁知招了个这般不辨菽麦的弟子,一想到以后要教这种傻子,他就无比头大。 李淼闻声抬起头来,额头通红都快磕破了,目光呆滞又无辜还有些害怕的盯着伊宫,看的伊宫心中更加恼火,偏偏李淼还恍然大悟似的连忙端举起茶杯,又低个头伏在地上不动了。 “载庆!小师弟就交给你了!带他了解一下本门戒律,便先去打杂吧!”伊宫真是气坏了,起身撂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池九微也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眼李焱,随夫离去。 “恭送师傅师娘。” 第七章 挑水 李淼眨眼之间,已来天剑宗半个月了,整日都在干烧水煮饭洗碗打扫这些再平常不过的粗活,至于伊宫和那些师兄以及唯一的一个师姐,除了远远的瞟见几次之外,一次正面也没见过。 听这里的杂役说,一年后剑门将召开四年一度的‘剑门大会’,到时候将会五宗齐聚,会彼此切磋仙法,故而伊宫最近不分昼夜的集训。 来这么久都未能学到东西,也就只有李淼忍得下来,若换作李焱估计早就翻天了。李淼确实是乖孩子,师父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只是不知是不是大家刻意照顾他,他的活并不算多,干完之后清闲的无事可做。 这日李淼呆坐在伙房,看着早已熄灭的炉灶出神。 李村来的孩子除了他和李雨童,全都毫无疑问的落选了,想起李雨童,李淼不得不羡慕。他清楚的记得当日仙长们让他们轮流去摸试金石,大部分入选的孩子只是令石头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可轮到李雨童时,那石头亮的和个小太阳似的,雨童也当场被无双剑宗选走了。 “也不知道雨童怎么样了,他应该已经都学会不少仙法了吧?”李淼一阵出神,这个同村的小伙伴实在是太优秀了,哪怕自己用了灵根都远不如他,如果灵根没有给自己而是给了雨童,他肯定会更加夺目吧。 “小师弟!” 一道甜美的大喊声,将李淼从神游中拉回,惊的他浑身一哆嗦,吓得大叫了一声:“啊!” “咯咯咯咯……”伙房外,伊双双笑的花枝乱颤,就差抱着肚子地上打滚了。身旁肥头大耳的张载庆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这小师妹,别说新来的小师弟了,他们这些师兄也毫无办法啊。 “小师弟你怎么这么胆小呀?”伊双双走到李淼身前,拍着他的肩膀问到。 李淼不禁身子微颤,再次近距离接触双双,他还是难掩羞涩,脸唰的红了,再想起自己刚才的窘态,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唉?!大师兄你看啊!他见了我会脸红呢!”伊双双发现了仙宝似的,指着李淼大声笑道。 “好了,别欺负小师弟了。”张载庆笑着缓步走来,替李淼解围。 “我哪有欺负他!分明是他自己胆小,小师弟!快叫师姐!”伊双双冲着张载庆嘟嘴,但才眨眼的功夫又开始从李淼身上找乐子了。 “师姐……”李淼乖巧的叫了一声,顿时乐的伊双双手舞足蹈。 “好了,小师妹你差不多得了,赶紧办正事吧,要是回去晚了,师父怪罪就不好了……” 张载庆苦笑了一下,今日他本没有时间来的,可就在刚才师父突然问起了小师弟在干什么,张载庆便如实说了,结果伊宫大怒,让他去给李淼加活,而小师妹也趁机跟了过来。 “哼!胆小鬼!”伊双双做了个鬼脸,朝张载庆吐了吐舌头。 张载庆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师妹是不怕回去晚了,到时候师父不会罚她全罚在自己身上了。 “大师兄……什么事啊……”李淼问到。 “师父说,从今天起,除了这些活之外,你还要每天挑水,我带你先去认个路。” “噢。”李淼应了一声,自觉的扛起了墙角的铁扁担,扁担两头分别挂着一只沉重的铁桶,不过这对于大荒长大又勤于锻炼的孩子来说,并非不能承受。 他做这一切时,伊双双想要说点什么,不过最终看到大师兄轻轻摇了摇头,就没有说话。 三人行走在路上,最开始还是青石路面很是好走,可不一会便成了坎坷的山路,即便如此李淼走的倒也稳健,毕竟大荒中全都是这样的路,对于大荒的孩子来说,这样的路走上一天也不会累。 但是奇怪的是,没过多久,李淼却累的气喘吁吁的,他觉得肩头的铁桶变的沉重如山了,他分明记得最开始这铁桶没有这么重才对。不过李淼老实,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咬着牙继续坚持。 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李淼终于不堪重负,两只铁桶咚的一声砸落在地上。 伊双双一直在前头偷偷的观察李淼,此刻见他终于走不动了,显得无比的开心,却还故意摆出一副姿态来。 “哼,小师弟你不行啊,这才走多会就累成这样了?” 李淼满头大汗,神色有些尴尬,想要说话又累的实在说不出来,杵着膝盖喘息了好一会,才稍微缓了口气,道。 “师姐……我怎么觉得那两只铁桶变重了啊……” “铁桶一直你扛着又没人动过,怎么会自己变重呢?”伊双双笑着说到,李淼也觉得是那么个理,但为什么自己这么累呢? “难道是我身体出问题了吗?”李淼自言自语,他想到了当日自己被御剑宗善师姐打中,不会落下后遗症了吧? “哎呀!小师弟你不会晚上踢被子生病了吧?”伊双双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差点又吓到了李淼,她故作焦急,轻灵的一步跳到李淼跟前,探出手来摸他的额头,顿时又羞红了李淼的脸。 “真的好烫耶!这么大了还踢被子,羞不羞人。”伊双双故作惊讶,嘲笑他道。 “我没有……”李淼一脸茫然,想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踢被子的习惯,怎会病了呢? “还说没有!那发烧了怎么解释!”伊双双瞪着个眼睛,装出一副凶样来。 看到师姐‘关切’的模样,单纯的李淼感到心中温暖,再加上师姐这么漂亮,一股微妙感觉涌上心头,羞的李淼又低下了头,完全忘记了双双说他生病了这件事。 一旁观看的张载庆当然明白怎么回事,看伊双双又把小师弟逗羞了,这才出言,道:“好了,小师弟你没病,只是累了,休息会吧。” “可是……大师兄,我以前扛着比这重的都能走一天呢……”李淼已经信了师姐的话,除了病了他不知如何解释自己身体为何不如以前了。 看着这个有些傻愣的师弟,张载庆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小师弟你真没病,这片地下是一片磁脉,但凡金属都会被吸引,越往深处走吸力越大。我们这个位置差不多会让铁器加重五倍,故而你才不支。” “咯咯咯……”伊双双被揭穿,毫无羞耻心,反而大笑。 “啊?原来是这样啊……”李淼恍然,看着笑弯了腰的伊双双,他明白自己又被戏弄了……但是即便被戏弄了,他也觉得这种感觉貌似挺好,真是奇怪。 休息了一会,李淼扛起铁桶再次上路了。 停停歇歇的足足走了近一个时辰,李淼感到肩头的铁桶已经沉如山岳一般,累的他都快咽气了,但总算是走到了河边。 河水清澈见底,一眼便可望穿河底的鹅卵石,但若误以为河水浅,那可是要吃大亏的,这里的水深足以淹死任何一个旱鸭子。 “小师弟,这是天剑河,是天剑峰上唯一的水源,打水只能来此。本门人丁稀少,每日用水不多,所以你只需要打满伙房门口那口水缸。”张载庆笑着说到,他说的那口水缸李淼当然见过,比普通人家用的水缸要稍大一号,倒也不算夸张。但想要灌满,也得走少说十趟,以李淼的脚力,少说也要挑一整天,这怎么看都是伊宫故意刁难。 然而李淼实在是太没脾气了,竟是一点不恼,真个答应了下来。 “好。” 伊双双等着看李淼的苦瓜脸,想不到他这么爽快,她吃惊的瞪着大眼,这个小师弟是傻吗?本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觉得先让这个呆呆傻傻的小师弟吃点苦头也好。 “那好吧,小师弟你抓紧挑水吧,我和大师兄还要回去训练,就先走了。”说着,双双直接拉着张载庆走了,她觉得小师弟到时候完不成任务,肯定会哭丧着脸求她的。 “大师兄、师姐慢走。”目送走了二人,李淼当真老实的拎起铁桶打水,他人很单纯,觉得师父安排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去想做不到怎么办。 第八章 惹怒 天剑峰的夜晚很美,山势高耸显得月盘很大,似触手可及。银辉倾斜下,一片仙家阁楼隐藏在一层淡淡的仙雾之中。 一名男子一头银丝如瀑,湛然若神,漫步在天剑宗的夜色下。他身旁跟着一美妇,恬静端庄,身后是一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很是活泼可爱。 “双双,你下午去哪里了?”伊宫问到。 “我去找……七师兄练剑去了。”双双水灵的大眼睛精怪的转了一圈,本想如是说,却正好看到了娘亲的眼色,连忙改口。 “哼。”伊宫冷哼一声,突然袖袍一挥朝着自己的女儿打去! 双双认得这招拨草寻蛇,是天剑宗的基础剑招之一,便以为伊宫要试试她的身手,顿时激起了她的好胜之心。 一招应龙啸天,轻松的挡住了伊宫的手臂,伊宫当即变招,伸出剑指,顺势向前插去,又是一招天剑剑法,应龙出海! 父女俩一来二去斗了数十招,伊宫都未能拿住双双,这不禁令小姑娘心中有些傲然,自己的剑术已如此超绝了吗?可以和爹过招了,要知道单说剑术,伊宫可是剑门公认的第一,就连大师兄在他手下都走不出十招。 得意之际,伊宫突然使出了一招极其古怪的招式,他一只手臂好似化作蟒蛇,左拧右拧飘忽不定,很是灵巧多变。 双双措手不及,连忙倒退,可这条蛇却紧咬不放一路直追,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要将其咬中!双双被逼无路,下意识的伸出剑指单臂凭空画圆,似要圈住这条怪蟒似的。随着圆圈画出,一股寒气弥漫开来,一面冰镜凭空显化在双双所画的圆圈中。 哗啦!伊宫去势不减,剑指无匹,一指点碎了冰镜,可也就此收手,不再继续追击。 “爹你耍赖!这不是天剑宗的剑术!”双双嘟着小嘴气不过,觉得伊宫靠本门剑术拿不下她,使了别派的招式。 伊宫冷哼一声,以他超绝的剑术,双双怎可与之对数十招,不过是故意套她罢了,厉色道:“哼,天剑宗的招式还没弄熟,就去学寒剑宗的招式!” 双双伸长了脖子,吐出舌头,反应过来不小心中了爹的圈套,眼睛求助的看向了池九微。 “师兄,双儿她好学,了解一下寒剑宗的招式又有何不可?再说了,剑门大会在即,提前了解一下他派武功也好有点准备啊,你又何必怪她呢?”早在双双使出寒剑剑招时,池九微便想好了说辞,此刻一股脑说了出来。 “师妹你糊涂啊!贪多嚼不烂,你这是在害她啊!”平日里湛然若神的伊宫,此刻却皱起了眉头,可见他对双双是多么关心。 池九微闻言,眉头一挑,气度顿时大改往日的恬静端庄,竟多了几分凌厉起来。“师兄,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双双是咱俩的女儿,我怎会害她?不过简单了解你又何必动怒?日后双双主要练的还不是天剑宗的仙法?” 别看伊宫平日对弟子无比严肃,可一到家事却颇感疲软,尤其是池九微,她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可一旦说起来,只怕整个剑门都没几人说的过她,想当年池九微曾单凭口舌,骂的魔教八臂老妪大吐鲜血,虽说老妪本就有伤,但也足以体现池九微的口齿伶俐。 “唉……随你吧!”伊宫知道继续说下去也说不过池九微,一甩袖子走了。 离去后伊宫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知道池九微所传,绝不仅是简单了解,就刚才伊双双那招‘嫦娥化镜’,没有修炼过寒剑宗的仙法是绝对无法真的化出冰镜来的。 可是池九微溺爱女儿,他即便想管也力不从心,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看着双双去分心,这可如何是好?大名鼎鼎的伊宫也犯了难。 正想着,伊宫敏锐的神觉突然感应到有人来了,回过神环顾四周,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了伙房。 顺着路往前看去,只见一个少年肩抗一条铁扁担,两头分别挂着两只打满了水的铁桶,正步履蹒跚的缓缓走来,正是伊宫半个月前收来的那个痴呆弟子李淼。 “李淼。”伊宫身形一闪,也不见他怎么动的,下一秒便来到了李淼的跟前。打量这个新弟子,只见他小脸缺乏血色,浑身大汗淋漓将衣服湿了透,可嘴唇却又干的掉了几层皮了。 “拜见师父。”李淼突然见到伊宫,慌忙放下水桶想要跪拜,不想实在太过劳累,两腿一软,噗通,摔倒在地上,他又连忙挣扎的爬起来规矩的跪在地上。 “谁让你用这个打水的?”伊宫瞟了眼那两只打满水的水桶问到。这两只水桶除了材料以外和普通的水桶外型上没有区别,但只是杂役用的,并非磨砺弟子的。 真正弟子所用水桶底部其实是尖的,外型上像个陀螺,不能立在地上,故而无法放下休息。对此张载庆作为大师兄,肯定知道,并且伊双双当时也想提醒,不过他心地慈悲,怕小师弟吃不消,故而没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师父撞见了。 “弟子自己拿的……”李淼老实的回答。 “哼!废物,用杂役的桶都还打到这个时候!滚去睡吧!”伊宫本就心情不好,听罢勃然大怒,转身离去,不再搭理李淼。 “恭送师父……”李淼还伏在地上,心中苦涩,觉得师父是嫌他动作慢了,故而生气。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李淼一脸疲惫,坐在灶旁生火,眼皮子不停的打架,摇摇晃晃的打着瞌睡。 “不能睡!”李淼深吸一口气,摇了摇脑袋,强打起精神来,可是才撑了没几秒,又开始摇摇欲坠了。 如此反复几次,终于李淼再也不堪疲惫,合上了眼睛,身体一软,竟是朝着炉火中倒去! 唰!关键时刻,一只满是伤痕的手掌在关键时刻抓住了李淼的衣领。李淼顿时惊醒,朦胧的眼睛撑开一条缝,只见一名男子银丝如瀑,湛然若神,正是伊宫! “拜见师父!”一瞬间,什么睡意全都一扫而空,李淼慌忙跪下。 “李淼,你怎么睡着了?”伊宫拉着脸,俯视着这个小弟子,问到。 “回禀师父……弟子……昨晚没睡……”李淼小声的说到。 “你不睡觉干什么去了?”伊宫声音更加低沉的问道。 “弟子昨晚打水去了。”李淼始终趴在地上,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闻言,伊宫探出神识瞟了下外面屋檐下的大水缸,果然满了,他清楚的记得昨晚拂袖离去时,这口水缸才只有三分之二。 “我昨晚不是让你睡觉去吗?!”伊宫的语气有些严厉了起来,吓的李淼诚惶诚恐的。 “弟子无能……惹恼了师父……没打好水不敢去睡……” “荒谬!”伊宫突然一声大喝,声震若雷,惊的李淼噤若寒蝉,只听他怒道:“挑水本是两个时辰的功课,你却干了一整天!还有脸在这狡辩!修道之人身体为本,你这般不眠不休损耗根基,将来还学什么仙法!不如趁早滚下山去吧!” 听闻师父要赶自己下山,李淼猛的抬起了头,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充斥着惊愕和恐慌,一双眼睛竟是变的有些红了起来。 “弟子无能请师父责罚,还请师父千万不要赶我下山!”李淼的声音有些哽咽,进剑门是他从小的梦想,他先天不足本没有机会进来的,却夺了本属于哥哥的造化,如果就这样被赶下山去,别的不说,光是如何面对哥哥他都不知,更不要说李村的父老乡亲们了。 伊宫看着他哭哭啼啼的样子更是恼怒,他方才说的只是气话,并不是真个要把李淼赶下山去,李淼却当了真,这副样子看上去实在傻不可耐,心中无名火起,怒道:“你还是别挑水了!赶紧睡觉去,下午随我去后山砍柴!” 说着伊宫袖袍一挥,李淼只觉得领子一紧,疾风扑面,周围的景物也瞬息万变什么也看不清了,下一刻却是被拎着回到了他自己的卧房,被重重的丢到了床上,随后伊宫摔门而去,身后响起李淼恭送师父的话语。 李淼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伊宫再次将他叫醒,才知道已经过了中午。伊宫也不是刻薄之人,亲自端来了专为李淼留下的饭菜,让他吃过了一同前往后山。 师父亲自给他送饭,李淼心中别提多感动了,心中暗暗发誓这次砍柴的活一定要干好,千万不能惹伊宫再生气了。 第九章 花草剑 天剑宗后山,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说来这里的树木也没什么特别的,树干有些发白,长的细细长长的,如果李淼没认错就是白杨树。 非要说特别之处,便是密林深处有一座石堆,落的和个坟包似的,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李淼,这些白杨树,受到地下磁脉的影响,密度比较高,比普通的白杨树要硬一些,正好可让你用来练习剑招。” 李淼在伊宫身后默默的听着,心中激动不已,上山半个月,师父终于要传他本事了! “是,师父,弟子一定勤加练习,不让师父失望!” 伊宫点了点头,这个弟子虽然傻了点,可确实老实听话,也算是唯一的优点吧。 “你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说罢,伊宫挥舞着柴刀冲进了白杨林中,白色的身影轻灵如风,飘忽不定,看的李淼心驰神往。 伊宫仅仅演示了一招,这一招却不简单,将他周身四棵白杨树全部砍过,分别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刀痕,伊宫冷冷道。 “李淼,你资质愚钝,我就先教你这一招龙翔四方,给你四天时间练习,到时候你不仅要练会,还要将白杨树都砍倒,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李淼急忙应到。 “你试试。”伊宫神色缓和了一些,将手中柴刀丢在了他身前。 “是!”李淼兴奋不已,连忙抓起柴刀,入手颇为沉重,想来是受到了地下磁脉的影响,不过此地的磁性远不如天剑河的重,再加上柴刀本身不大,故而不怎么影响挥动。 龙翔四方并不难,是伊宫怕李淼学不会,刻意选了简单的,招式起手贴着背部环绕一圈,用于格挡近身的兵刃,很像是刀法中的基本功‘缠头裹脑’,缠完一圈之后顺势横扫前方,盘腿撩打后方,翻腕提击右方,过头顶画弧劈砍左方,故名四方! 招式不难,李淼也在村中有些根基,施展开来倒也得心应手,流畅的柴刀裹身,顺势横扫、撩打、提击、劈砍,一气呵成!这般行云流水,伊宫看的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做事愚钝的弟子,练起招式倒不含糊,看得出是有功底的。 “恩,还行,你练吧!”伊宫总算对这个弟子也欣赏了一回,不过没有言表出来,还是板着脸,点了点头,留下李淼独自走了。 李淼踏进林中,细细的观察伊宫留下的刀痕。只见四道刀痕切面光滑,除了方向不同,深浅全都一致,要知道这四棵树不过是伊宫随便挑选的,却能砍出完全一样深的刀痕,足可见其对力道的出神入化的掌握。 时光飞梭,李淼从练习中回过神来时,已经日落黄昏了,他心道一声坏了,光顾着练习忘记烧饭了,连忙丢下柴刀撒丫子就跑,身无负重,他跑的倒也挺快,不多时便看到了天剑宗的楼宇。 “嘿!小师弟你干嘛去!” 跑着跑着,李淼突然听到有人叫他,顺着声音找去,却不见人,只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放着一只澡桶,桶上有一条花白的毛巾飞来飞去的,似乎声音就是从那毛巾发出来的,很是神异! 李淼心惊,听说过蛇精狐精的,什么时候还有毛巾精了?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练功劳累看花了眼,可再次看去,还是如此。 “小师弟这呢!这呢!你七师兄我黑,你得瞪大眼睛仔细看!”声音再次传出,李淼瞪着个大眼睛仔细看向那澡桶,隐约间确实看到了个人的模糊轮廓,这实在是也太黑了吧? 此人李淼认得,正是在应龙殿见过的七师兄,黑向鑫。 李淼一呆,奇道:“七师兄,你怎么在外面洗澡啊” “嘿嘿,反正我在外面洗也没人看得见我,都一样的!”黑向鑫声音明显在笑,却只能看到两排洁白的牙齿。 “好吧,七师兄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烧饭了。”李淼固然对七师兄的黑感兴趣,但更怕耽误了烧饭,惹伊宫生气,连忙告辞。 “哎!等一下!”黑向鑫喊道。 “七师兄你还有什么事吗?”李淼刚迈出一步,又生生停住问到。 “你不用去烧饭了,师父正式教你,你便是正式弟子了,除了师父安排的事情,别的杂活都不用你做了。”黑向鑫道。 伊宫教李淼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天剑宗,毕竟天剑宗不大,师娘一说所有人很快也就知道了。 “我真的不用去烧饭?师父不会生气吧?”李淼半信半疑。 “你信不过七师兄我吗?我之前看到周伯他们在准备,这会应该都做好了,你就直接去吃饭吧。”说话的功夫,黑向鑫已经穿上了衣服,他确实够黑,李淼连他怎么走出的澡桶都没看见,感觉就像衣服自己动起来了似的。 “走吧!”不多时,一名身材匀称的黑汉子笑着走出了阴影,一把搂过李淼,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拖着就去吃饭。 来到用膳厅,果然如七师兄所说饭菜都准备好了,众弟子也早就等候在了这里,如今算上他和黑向鑫,便只剩下伊宫一家人了。 二人就坐之后,所有人眼巴巴的望着饭菜,没人动筷子,静静等候师父到来,一时之间用膳厅鸦雀无声。 “小师弟,你今天学了什么?”张载庆打破了宁静。 李淼老老实实的道:“龙翔四方。” 张载庆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道:“哦,可学会了?” 李淼也点了点头:“记住了,但还不熟。” 张载庆用力笑了笑,满脸肥肉全都堆到了一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慢慢来,修仙切记心浮气躁。对了,你认得李雨童吗?” “雨童怎么了?”李淼一听有些急了,觉得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你这个同乡不简单啊,今天无剑宗的花师叔去首峰做客,无意间发现李雨童会无剑宗的入门功法,一问之下才知与你们李村有渊源,花师叔看他天资不凡又与无剑宗有缘,便去找天衍掌门要人。”说到这里,张载庆停顿的一下,急的李淼连忙追问。 “后来呢?” “后来谁知天衍掌门也极度看中李雨童,早已打算收他做关门弟子了,于是一口拒绝了花师叔,花师叔一怒之下,茶也不喝了,直接动手想强行带走李雨童,结果差点便和天衍掌门打起来了。最后两位仙长问李雨童愿意在哪,李雨童说要留在无双剑宗,这事才平息。” 李淼听完先是松了口气,随之心中有些失落,雨童天资卓越他是知道的,但却没想到惹的两位仙长争夺,并且其中一位还是剑门的掌门人天衍真人,相比之下,他就逊色多了。 正沉思之间,门外传来了一道陌生的男声,有些低哑,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是哪个小辈在背后议论我啊?” 众人闻声瞧去,只见一人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如冠玉,身披花杉,飘然而至。 天剑宗并不大,李淼虽说来的时间不长,可也谁都见过了,但眼前这名俊美胜过天仙,穿着花哨不输女子的男人,他却第一次见。 “拜见花师叔!”李淼不认得,天剑宗其它弟子却全都认得,正是无剑宗剑主,花草剑。一个个连忙滚下桌来弯腰行礼,在剑门,除了拜师和犯错,行礼都不必下跪,只是李淼不知道,每次见伊宫都跪下罢了。 “载庆,长辈之事也是你可议论的吗?”紧随其后,伊宫也带着妻女走了进来,在其之后,还跟着两个李淼没见过的年轻男子。 “花师叔,我胡言乱语,还请息怒。”张载庆连忙赔笑,其实论年龄,花草剑比张载庆还要小个二十岁,但在仙门论的辈分并非年龄。 “哼,下不为例。”花草剑也不会真的和同门晚辈较真。 伊宫见花草剑不计较,连忙示意张载庆下去。随后,伊宫不再搭理其它弟子,目光竟是落在了李淼身上,道:“李淼,过来,见过你花师叔。” 这般突然的一句话,别说是天剑宗的弟子们,就是李淼也一脸愕然,花师叔找自己干什么?但他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见过花师叔。” 李淼刚把手举起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却只觉得手腕一疼,接着脚底空虚天旋地转了起来! 第十章 用意 一名陌生的男子突然出手,打了李淼一个措手不及,将他摔倒在地。 此人是随花草剑来的,为其坐下弟子,名为赫连天,据说是这次选拔和李焱同一届入选弟子。 赫连天人如其名,一脸络腮胡,这种胡子因为看起来与头发相连,故而才凡间也叫连天胡。他身形壮硕,却又算不得魁梧,但却给人一种勇猛的感觉。 相比之下,李淼的小身板就单薄多了,怎么看都有种被人欺负的感觉。 “你凭什么欺负人!” 一声大喊,声音悦耳,却是震耳欲聋,伊双双见小师弟被人无辜偷袭,无比愤怒的冲了过来,挥手便朝赫连天打去,可她才刚动,一道白影却拦在了身前,正是伊宫。 “双双不得无礼!” “爹!他凭什么偷袭小师弟!”伊双双气不过,别人欺负小师弟爹不管,自己来讨公道却被阻拦。 伊宫没有搭理双双,依然拦住,但目光却转向了一脸淡然的花草剑,目光有些冰寒道:“花师弟,你弟子这是何意?” 谁知不等花草剑回话,赫连天便抢先道:“伊师叔见谅,我只是想和李师弟切磋一下,不想一时失手,不然我也让李师弟绊倒一次吧。” “好个一时失手!你分明就是趁小师弟不备出手偷袭!好生不要脸!”伊双双平日里被池九微宠着,在天剑宗有些小张扬,见赫连天分明是偷袭还说成切磋,心中气不过喊了出来。 赫连天被斥责偷袭,倒也不气,若李淼真有本事,还怕这种程度的偷袭吗?他不紧不慢道:“伊师姐,我听闻李师弟与无双剑宗的李雨童师弟是同村,故而以为他也有雨童师弟那般的身手,却不想……这真的是个意外啊。如果师姐介怀,我可与李师弟光明正大的再战一场,分个胜负。” 这话一出,有些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大师兄张载庆,更是了解清楚,知道无剑宗有位弟子与李雨童过招不敌,想来此人便是赫连天,他这般出手兴许是真没想到李淼这么弱,但更主要的还是想通过战胜李雨童的同村,来找回一些面子。 伊双双清楚李淼的斤两,当然不会让李淼应战,她挺起小胸脯,昂起头来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赫连天,道:“既然你那么爱打,我来陪你过过招如何!” 双双虽说年龄不大,但修行时间却远超赫连天,别说是他了,就是李雨童也不是双双的对手,二人若真打起来,就根本不是切磋而是一面倒的碾压了。当然,赫连天血气方刚,直接怯战太没面子,正当他思忖如何回答的时候,花草剑终于说话了。 “够了,赫连天,这里是天剑宗,岂容你放肆?快给伊宫真人还有李师弟道歉。” 赫连天正愁如何应付伊双双,师尊替他这般解围,连忙顺着台阶下去,先后给伊宫和李淼鞠躬道歉。 “伊宫真人、李师弟,对不起。” 伊宫身为长辈,也不好和晚辈多计较,至于李淼为人憨厚老实,还傻乎乎的笑着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摔了下不要紧的。” 两边的小辈都暂时被双方剑主管住,无人再敢多言,花草剑这时才再次看向了李淼,问到:“昔年我曾传无剑宗入门功法与你村,你可曾习得?” 李淼一听,顿时明白了村里那本仙经的来路,村中孩子都有学习过,不过却都难以掌握,除了雨童之外的其它孩子,只是死记硬背下来了经文,却并不能理解其中意思。 “我只背得一些经文,但不明白其中意思。”李淼如实说到。 花草剑闻言,脸色不怎么好看,冷哼一声道:“哼,本以为能和李雨童相比,却是个废物。” 原来花草剑在掌门师兄那没抢到李雨童,心中郁闷,却又听说天剑宗也有个同村来的孩子,于是连忙赶来,看看能不能从伊宫这里挖走个好苗子。 可惜这孩子无论是被赫连天偷袭时的表现,还是对仙经的掌握都不尽人意。不过他就这样当着李淼的面说,确实很不合适,就连伊宫都皱起了眉头。 “花师弟,李淼固然资质不如李雨童,但他勤奋好学,将来成就未必就不如李雨童,你又怎能这样说呢?”伊宫这样说,一来是有些生气,二来是怕李淼受打击。 不过他显然多虑了,李淼竟然低着个头主动说道:“师父,花真人说得对,我确实远不如雨童。” 伊宫脸色更难看了,而花草剑也对李淼彻底失望了,这样的傻子别说是求伊宫让给他,就是倒贴他都嫌麻烦。既然李淼这般无用,他也懒得再天剑宗继续呆着,于是道。 “既然伊师兄觉得勤能补拙,那就希望伊师兄真能培养出个高徒来好了,我就不打搅你们用膳了,云惊鸿、赫连天,随为师走。” 说罢,花草剑也不等伊宫说话,直接驾驭仙气破空而去。 那名叫云惊鸿的弟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口气,今日随师尊来天剑宗,本来是想和天剑宗的弟子切磋一番的,不过被赫连天一搅和,显然是切磋不成了,只能这样毫无存在感的来了,又毫无存在感的去了。 看着无剑宗师徒三人走后,伊双双气鼓鼓的鼓着两个腮帮子,跳了出来拉住了伊宫的袖子,愤愤道:“爹!这个花师叔怎么那么过份!他竟然骂小师弟废柴,哪里有点长辈的样子!” 伊宫没有搭理女儿,只是皱着个眉头,厉声道:“吃饭!” 就这样,好端端的一桌晚饭,被花草剑搅和的无比沉闷,无人说话,快快埋头吃完纷纷离去。 饭后,伊双双独自来到了天剑河,还在为晚饭时候的事情生气,他觉得小师弟被那么欺负,爹都不出面袒护一下,这才是真的的废物。 “狗屁爹!臭屁爹!你什么都不教,小师弟能不废物了?!”双双越想越生气,随手抓起一块石头丢进了天剑河,溅起一片水花。 不知何时,池九微早已来到附近,看着女儿骂爹,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快步来到跟前,轻轻的拍了拍双双的肩膀,母女二人很熟悉彼此,并没有惊吓到女儿。 “双双,你爹他向来不喜欢和别人争论,你生他气不为小师弟辩解,他不过只是希望你小师弟能自己争气,用事实告诉所有人他不是废物。”池九微微笑的看着女儿,耐心讲解。 听了娘的解释,双双依然不忿,道:“可是爹不教小师弟仙法,小师弟怎么为自己争气?” 在天剑宗,一般弟子入门伊宫便会当即传授第一层的仙法,一边练习招式,一边修炼仙力。可唯独对李淼,只传招式而不传仙法,双双很不理解。 对于这个疑问,女儿不懂,池九微怎会不知? “你觉得你爹应该传小师弟仙法吗?” “不该吗?” 池九微看着女儿天真的脸庞,淡淡一笑,慢慢的讲起了一个故事。 “当年天剑宗门下,也有一个资质愚钝的人,其它宗门都嘲笑你师公收了个废物。他哭着找你师公,说要下山回家种地,可你师公却说他大器晚成,只要勤加苦练基本功,必能超越那些所谓的天才。” 伊双双扑闪着一对大眼睛,认真的听着,对于池九微口中这个‘废物’,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后来呢?” “后来啊,这基本功一练,就是整整二十年,这个人把天剑宗的剑术练的炉火纯青,不用仙气,便可打败御气三层的人。并且在那一年,他好像突然开窍了似的,在没有口诀的情况下,修炼出了仙气,自行遁入了御气一层的境界。” 伊双双吃惊的看着池九微,她实在很难想像,有人可以单凭剑法,打败御气三层的人。所谓御气术,是天下所有仙法的统称,乃驾御气的本领,踏入一层强筋骨,增寿元,进入二层便可隔空摄物,所谓三层,已经是凡人口中是仙长了,轻易驾御法宝飞天遁地,彻底脱离凡俗,高高在上。所以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斗的过仙呢? 当然,更惊人的是这个人没有口诀修炼出了仙气,这意味着什么?他自己踏出了一条自己的修仙路! “可是二十年的时间,普通一些的天才都能踏入御气第四层了,厉害一些的,甚至触摸到第五层的门槛,这样比下来还是差很远啊。”伊双双心里惊讶归惊讶,但毕竟这个人还没有特别离谱,要知道修炼仙法,第三层不过只是个分水岭,只有踏入了第四层,才算是真正呼风唤雨,引九天之雷的仙人。 池九微轻轻抚摸着伊双双的秀发,笑容慈祥和蔼,轻声道。 “此后又五年,他的修为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一日千里,迅速踏破到了第四层,并且势头不减,又过五年,步入第五层,彻底追上了并甩开了许多当年嘲笑他的同门。” 这一下,伊双双彻底惊大了嘴巴,十年时间,从一层踏入五层,哪怕是最绝顶的天才也做不到啊!可是这样的奇迹,却发生在了一个当年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废物身上。这不禁令双双感到好奇,自己为什么从来没听爹说起过这个师叔呢? 不对,伊双双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着小眉头疑惑的看向池九微,问道:“不对啊,娘亲,我记得爹说过,师公不是只有爹一个弟子吗?” 池九微含笑道:“这个人就是你爹啊,也正因当年你师公让他苦练基本功,故而你爹的剑术才能成为剑门第一。” 伊双双恍然大悟,想不到爹堂堂一宗剑主,竟然曾经也当过废柴!她总算明白了爹的良苦用意,并非不教小师弟,只是方法不同罢了。“哦!所以爹是要让小师弟走他的路!” 池九微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爹在小师弟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另外当年虽说你爹成功了,但很多长辈却认为你爹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有一条大器晚成的灵根,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所以这种方法并没有被使用,你爹用你师公的方法去教小师弟,其实也是为了再次证明你师公是对的。” 听了娘亲的一番话,双双彻底的破涕为笑,她这个师姐是真心的有些护着小师弟,谁让整个天剑宗也只有李淼比她小呢? “小师弟心里肯定很难过,我要去告诉他!” 看着风一般跑走的女儿,池九微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