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三月兮》 发小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仗打了十几年,苍生离乱,饿殍千里,田园荒芜,百姓十室九空。逃难的人随处可见,被战火摧毁的家园数不甚数。 灰暗的天空仿佛一个巨大的深渊,战死的将士,饿死的百姓,被逼死的权贵。全都被无情的拉扯上去。在厚厚的乌云后化成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阴霾天空,隐约雷鸣,荒野战后,一堆尸体下艰难的爬出一个兵,浑身浴血。 寒风猎猎,从尸群中爬出的是一个骑兵,战马早已倒在不远处的血泊中,张大眼睛和嘴巴,嘶吼声凝固在远去战场上。马尸上横七竖八布满森然伤口,数十只箭羽像花儿一样开在尸体上。 林七颤颤巍巍的走向战马,双腿打着摆,双手颤抖不停,几个时辰的砍杀,双臂早已经失去知觉。染满鲜血的手掌艰难的合上马眼,此刻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一头扎进死去的战马怀里,大声的呜咽着,那声音和着风,就像战马临死的悲鸣。 林七是突骑营的一名军侯,御下三百骑。此一役无比惨烈,战斗停止后战场随着败军逃走的方向被拉扯出几十里,主战场早已分出胜负,林七他们胜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看着横尸遍野只想放声痛哭。陆陆续续的有伤员从尸体中爬出,看到幸存的友军,相携而行,看到重伤未死的敌军,便上去补一刀。 直至日暮,大军才归。 此役!虽损失惨重,但大获全胜。 仓洲城外,突骑校尉率众清点战后伤亡,林七托着浑身的伤回到营地便昏死过去,林字营三百骑,只回来两人。 仓洲城内,主公高坐大殿之上,殿堂两侧将军谋士百余人,推杯换盏热闹非常。 仓洲城议事大殿异常宏伟,是城中最大的建筑,殿内主座上,一位青年人器宇轩昂剑眉星目,长发束与头顶,一支造型简单的玉钗格外醒目。黑色长衣之上金色丝线绣着兽纹,做工十分精美。腰间同样是黑色腰带,上着一洁白无瑕的鸣玉。整个人不怒自威,王者之气尽显。 一双白皙的手宛若女子,纤细白净,此刻正缓缓举起手中酒盏,座下众人立刻止了喧哗。纷纷望向这位年轻的主公,三十岁便在乱世之中占了一席之地,且兵精将猛。 青年男子复姓夏侯,单名一个牧字。生于正元五年。书香门第之后。正元二十七年率三百乡勇起事,此时战争已经打了七年有余。如今正元三十五年,经过八年大大小小的战役,夏侯牧已经在诸反王中占有一席之地,今日仓洲一战,更是百尺竿头,一跃成为天下四大反王之一。 如此年纪,能有如此成就,全依赖其深谋远虑,决胜千里,自幼博览群书,自然要比伧夫走卒强上很多。 “此战能胜!全凭诸位将军谋士,武朝倾颓,致使民不聊生。各路英雄相继起事已十五载,国家疲敝,田园荒芜,我军如今坐拥仓、宛二洲,除武朝中州,天下九州四大反王各得其二。经此一役三军疲惫,今日酒宴论功行赏,自今日之后我军休养生息,秣马厉兵,倾覆病武,指日可待!” 一段话说的不紧不慢,仿佛造反和他无关一样。堂下诸将附和着爽朗大笑,随主公痛饮。 将军谋士相继进酒庆贺。跟随这个书生短短八栽,便已是九州之内响当当的英雄名仕。在座诸公无不大悦。 然而,在大殿的最末端,靠近门口的位置,坐着一个孤单的身影。一身麻布长衣,面容沧桑,额前乱发浮动,蓬头垢面,脸颊上的血迹尚未洗净。此人和主公夏侯牧同样年纪,正是此役突骑营校尉,名唤叶临渊,自幼生长于仓洲。突骑营,也原本是叶家军的。天下人称叶家军为“铁骑花涛”,飞奔的铁骑,无尽的花涛海浪。后入了夏侯麾下,经此一战,只余下五百残兵。故此闷声饮酒,直至被大殿之上的喧官唤醒。 “封!突骑营叶校尉为安北将军,夏侯愤、龙九为副将,领兵三万,戍玄虎关,下月开拔!”叶临渊上前谢过主公,领了军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饮酒。一桌子大鱼大肉味同爵蜡,一碗碗酒如鲸吸牛饮,叶校尉今天心里极不痛快。 宴会封赏完毕,叶校尉早早的出了城直奔突骑营而去。 突骑营是他的全部家当,十年前变卖家产招兵买马,以区区三千五百多骑守护仓洲城整整十年。就在今日,几个时辰便消耗殆尽,只余五百残兵。 夜风有些凉,入了秋更是凉到骨髓里,酒意醒了三分。 路边尸骨虽已规整,但任未掩埋,士兵们都忙着庆功,酒意醒了六分。 几里路转瞬就到,一入军营伤兵残将闻声赶来,分立两侧,默默的注视着他。看着将士们各个伤痕累累,每个人都带着期许的眼神看着他。 叶校尉瞬间就彻底醉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眼神里充满期许,他们在期盼什么? “将军!仗打完了吗?” “将军!可以回家了吗?” “将军!我的弟弟找到了吗?” 叶校尉下马,酒意涌上了头,三步一个踉跄。手中绢布做的军令被揉成团,随手扔给幸存下来的中郎将孙虎。仰着头走向大帐。 “今日痛饮,祭奠我们死去的弟兄。为他们的胜利庆贺。”叶临渊的声音很洪亮,是喊出来的,大家都能听出来,将军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孤孤单单的身影,逆着光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帐。 战争胜利了,他们喝酒庆贺。 战争失败了,他们也喝酒庆贺。 庆幸自己活着,也庆幸他们死了。活着有万种好,但是生于战乱之年,活着的人,将继续在这炼狱里挣扎。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大帐之内叶校尉,不,如今是叶将军了。斜斜的躺在主座之上,手持刀鞘,对着一大堆青铜器皿敲敲打打,嘴里哼着诗经。调都跑到姥姥家去了。 林七此刻已经醒了过来,也横七倒八的枕着别人的腿,翘着二郎腿听叶将军跑调的诗经。然后恭维的说了句:“素日里只知将军用兵如神,今日一曲更令末将诚服。未曾想将军精通音律。此曲,曲高和寡,叹为观止!” “噗”中郎将孙虎没忍住一口酒喷出来,呛得咳嗽连连以至伤口崩开,绷带都带着血色。 叶临渊闻言很无奈的闭嘴了。一腔的委屈,硬生生咽下去了。 “仗打赢了,仓洲无忧。十年没睡过好觉了,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叶临渊转念一想,继续拿着刀鞘敲打那些青铜酒具。叮叮当当的蹦出来乱七八糟的节奏,听的林七一阵烦躁。 “以前我们自己守的时候是辛苦,但是我们心里敞亮。以后日子可能会好过一些,但是头顶多了一把刀,不知道何时会掉下来砍掉脑袋的刀!”林七有些激动,喝了一大口酒压压火气。 “当当当当...”叶临渊听完敲的更快了,完全没有节奏,心里乱的和当当声一样。 “武朝病危,四个反王也就他最强,他日改朝换代,你我可是有功之臣。”叶临渊给盛酒的青铜器皿狠狠的来了一下。“当!”的一声格外响亮。 果然林七闭嘴了。 “可怜了三千弟兄!”中郎将长叹一声,又饮了一大碗酒。 当当声再次响起,叶临渊又开始拿着刀鞘乱敲,听的一众人心烦意乱。 大帐之内只余下十几人,都是平日里议事的将士。也是他的心腹。此刻这些人大多都带着伤,一个个都烂醉如泥。 空荡荡的大帐内叶临渊不停的敲者,当当声让人心中烦躁。 “将军你能不能不敲了,今日末将后背中了三刀,现在头疼的厉害!” “你后背中刀头疼什么?” 说完继续当当当。 这时候另一个声音说话了:“末将头部有伤,听将军敲了这么久,头痛欲裂啊!” 叶临渊闻声望去,果然一个军侯头上裹着绷带,渗着血色。回头又看了看手中的刀鞘,很不舍又很无奈的扔到一旁,扔到自己够不到的地方,免得手欠一会捡起来又敲。 “将军威武!”林七举杯,众人会意,共同举杯,一饮而尽。而后,众人陷入死寂,没有人说话。 不是因为头顶悬着一把刀,而是今日战死的三千弟兄。账内落针可闻,那份寂静,让人感觉压抑,就像每次冲锋前的寂静。账内火盆中跳动着火焰,照的人影像鬼影一样在大帐上扭曲的跳着舞。仿佛死去的人隔着一道墙,努力在诉说着。 他们张牙舞爪,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次次,不知疲倦。就像他们死去时的瞬间,最后的遗愿,说了一遍又一遍。 死人,在战场上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过去十年里,仓洲城遇到过无数的流寇乱军,死伤一直在发生,城外的墓群便是那些战死的将士堆积出来的。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坟茔无序的在大地上延伸,向着四面八方,大部分都是合葬墓,上有碑,记录何年何月,内里葬着哪些人,军衔稍高者,才享有独立的墓。 每到节日,出城吊唁的家眷络绎不绝,巨大的墓群中是女人们轻轻的啜泣声。战争带走了她们的儿子,她们的丈夫。留下的只有冰冷的墓碑。 林七正走在回城的路上,路过墓群,看到前几日又新添的十几座大坟,心跳总是有一搭儿没一搭儿的漏掉几拍。 那是上次战死的三千弟兄,林七路过时越走越慢,他想去吊唁,可是不知道要对死去的三千弟兄说些什么,这是突骑营从未有过的伤亡。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一路进了城,从东阳门一直向西,行至百花楼,然后再往南,一直到铁市,街道最深处,有一个小院落。林七便是在那里长大的。 院落门口便是一个铁匠铺,林七自小被铁匠铺掌柜的收养,父母皆死于战乱。铁匠铺总共有四个人,一个老掌柜,还有三个手脚不便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第五个,是林七。 远远的还未看到铁匠铺,便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响。铁匠铺不能私制武器,打的都是城中百姓使用的铁器。遇到战乱,衙门征用也是能赚一点钱的。 还有二十多天大军才开拔,将军准了众人的假,都各自回城探亲访友,林七自然要回铁匠铺,这里是他的根。 掌柜姓花,是一个七旬老人,生得威猛,精神矍铄。一身腱子肉和岁月死磕着。老头抽着烟斗晒着太阳,见林七入得院内,眉头舒展开来。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言语,林七微微一笑,搬个小板凳坐在老人身侧,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这是近几个月的饷银。林七递给花掌柜。 “老头子我还没到你送终的时候,自己拿着!”花掌柜对林七的饷银很不屑。 “这是接大单了?”林七也不勉强,复将钱袋揣进怀中。 “有个浪人,要一柄剑!讹了一笔!”花掌柜抽了口烟,狡黠的挑挑眉毛。 “浪人?”林七不解,这年月,但凡有点野心有点报复,都造反去了,谁还仗剑天涯啊。 “是个狠人!但是无心权野。”花掌柜对人的评价很简单。 得知林七能休假二十多日,花掌柜自然很开心。林七是他自小带大的,甚是喜爱,像对待自己的亲孙子一样。晚上一桌丰盛的晚餐,算是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之后的日子很惬意,隔三差五的花掌柜和林七切磋拳脚,两人坐在院儿里晒太阳。摆上棋盘杀两局,或者一起打打铁。 转眼离大军开拔还剩十日时间了。这天林七闲来无事,摸摸口袋里的饷银,便上街寻乐子去了。此去玄虎关,山高路远,边关荒凉人迹罕至。趁此机会,及时行乐。 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百花楼。百花楼的妈妈可是认得林七的。 小手帕一甩,扭着老腰满脸堆笑的就冲着林七来了。 “哎呦~!这不是花老爷子家的小七公子吗。快来里面坐坐,这连年战乱的,进来放松放松,最近南边来了几位姑娘,可水灵儿了。” “张妈妈不要唬我,前几次你也这么说的,结果都是些残花败柳!”林七好久未见熟人,即便是妓院老鸨,在他眼里都是亲切的,想多寒暄几句。 “小七公子莫要打趣我了,这次是真真儿的,货真价实的!” “张妈妈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于是乎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林七上了百花楼。街角路过的花掌柜余光扫到了这一幕,一口烟呛的咳嗽连连。 温柔乡,英雄冢。林七宁愿死在这温柔乡,做不了英雄也罢,也不愿意死在战场上,当一个真正的英雄。 上得二楼,有相识的带路,在一处华丽的花厅里,几个女子亭亭玉立,都是二八佳人,模样俊俏,天生丽质,穿上薄薄的丝绸,婀娜身姿在丝绸下若隐若现,摄人心魄,看的林七口干舌燥。 林七按捺不住,上前牵起一个姑娘的纤纤玉手,小手酥软冰凉,被牵起的姑娘也有些慌乱,眼神躲闪,想要将手抽回去。样子着实窘迫,惹人怜爱。 “就她了!”林七说完佯装镇定,转身刚好遇着刚上来的张妈妈。便随张妈妈领着。 “小七公子,这次的这批姑娘怎么样?我没诓你吧。”张妈妈满脸的骄傲。 “很不错,肤若凝脂,口若含丹,身姿卓越。”说完,从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张妈妈。 “哎呦喂~!林将军出手可真阔绰啊,放心吧,我一定叫姑娘们伺候好你。我就不打扰将军雅兴了。”张妈妈两眼绿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锭银子。乐乐呵呵的退开了,使唤丫头们,带姑娘赶紧过去。 花房之内装饰奢华,一张红木大床雕工精美,大红的被子像是新房一样。林七拎起桌上酒壶牛饮几大口,这酒太柔,索性仰着脖子喝了半壶。然后径直走到大床边,将自己重重的摔进棉被里。周身传来各种胭脂水粉的香味,这花床,突然让林七感觉有点恶心。抓起酒壶又是一通灌,一壶酒,就这样浪费了。 这酒喝的很有用意,林七心虚,不敢面对那个美丽的姑娘,怕自己羞臊。二来,脑海里总会挥之不去死去的同袍。把自己灌醉了,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想那些。 晕晕乎乎的躺在花床上,静待佳人。 一身粉色的裙子,长发如雪如瀑,方才花厅里的那名女子,此刻忐忐忑忑的进来了,双手不停的揉捏着手帕,远远的站在桌边,不去看林七,不去看花床。小脸彤红。 “过来!”林七好歹也是个军侯,此役升了官儿,当了军司马。多少有点气势,毋庸置疑的口气,吓了女子一跳,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心想着,早晚的事情,早来晚来都一样,慢慢的就会释怀吧。 “坐下!”林七拍了拍身边的床榻,示意女子坐下,那姑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坐了下来。 “第一次?”林七有些微醺。 “回将军,是!”银铃般的声音啊有木有,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女孩子家家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麻烦了!”林七心里想着,是霸王硬上弓,还是温水煮青蛙?还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不对啊,本将军可是花钱来买快活的,那可是拼了命换来的饷银。”这么想着,便也就踏实了,脑袋晕晕乎乎的,闻着身边传来的香味,头更晕了。 “祖籍何处?” “长洲洞庭!”女子回答的小心翼翼。 “芳龄几许,家中可还有亲人?”林七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因为那一壶酒喝的有点急。上头了。 “小女子今年二十,家中已无亲人,孑然一身。”女子说到此,鼻子有些酸,眼眶里有晶莹的泪水在打转,心想如果有家人在,也好有个依靠,不必来此烟花柳巷之地糟践自己。 林七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心疼至极,但是不能表现出来,爷是嫖客,花了钱的,只谈生意不谈感情。 “你叫什么?”林七脑子想的全是和马赛克有关的事情,但是遇到一个这么惹人怜爱又是第一次的姑娘,让他有点犯愁,总得有个契机不是,哪有不打破蛋壳就能见蛋黄的。 “小姓许,名可!”聊天还真有用,这个叫许可的姑娘,不是那么紧张了。 “你这名字好生取巧。许可,可儿。”林七打趣着许可的名字,兀自唤着她的乳名,莫名其妙的,许可觉得挺好。 林七见情况好转,挪动了下身体,抬起身,枕在许可腿上,眯着眼睛,感受温柔乡的温柔。 许可有些惊慌,但是无奈职业限制,要敬业啊。要活着啊,要赚钱啊。于是许可了这个色狼将头枕在自己大腿上。 来这里的男人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无论是谦谦公子还是英武不凡的将军,喝了酒,见到漂亮姑娘,脑子里都只有一件事,推到她! 待得吃干抹净,穿上衣服扭头就走了,来的时候不带感情,走的时候也不会有。如此才能活的轻松,只有金钱人肉,没有情感。不能给人依靠,就不要轻易许诺别人姑娘,欺骗人感情,比真刀真枪伤人更甚。 回转回来再说花房之内,林七此刻算是将蛋壳打破了一道缝儿。心里有点微喜,但是不表现与色。一边聊天,一边拉过许可姑娘的小手,那手还是那么冰凉柔软,不像林七的手,全是缰绳和战刀磨出来的老茧,双手坚硬如铁。 握着手中柔荑,林七顿时心猿意马。 墨迹了好久,最终推到成功!过程及其艰辛!战斗及其难打! 然后酒醒,拍屁股走人。 林七很喜欢这个姑娘,如果不是乱世,如果自己不赴边关,如果自己能决定自己的生死。一定会许给她一个未来吧。 百花楼离铁匠铺不远,林七出了楼脑海里全是许可的模样,一双迷人的大眼睛,齿若编贝。身姿婀娜,***盈盈一握。那家伙,那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温柔乡啊温柔乡。真不是个好地方!“呸!” 回到铁匠铺,院中有一人,身形挺拔,一头长发系于脑后,虽然一身麻布衣衫,但是挡不住器宇轩昂,周身散发着强者的气息,观此人模样,一身本事深不见底。 来人是来取剑的,前些日子花掌柜讹的便是此人。花掌柜从里屋拿出一个木匣,恰巧被林七赶上,林七知道花掌柜锻造技艺非凡,但是这二十年来,也没见过几件花掌柜打的武器,便近前去看看新鲜。 来人双手接过,打开木匣,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柄乌黑的剑,剑鞘棱角分明,剑鞘两端都有金属雕刻的兽纹包护。待得长剑拔出,一声剑鸣清脆悦耳,三尺寒芒锻花密集,一看就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剑身笔直,刚正不阿。 端的是一把好剑! 来人随手挥动两下,目中难掩喜爱之情,此剑长短轻重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这的确是一把好剑,看的林七也有些心动了。花老头花了血本儿了吧,打这么好一把剑。这用料可是当年剩下的一半昆仑玄铁啊。另一半给自己打了一把刀,随阵杀敌多年,另一半放在架子上躺了好多年了。今天舍得打出这么一把剑,将来定是一把大杀器。林七最清楚,这玄铁武器的强横,这么多年自己能活下来大半要仰仗手中的玄铁刀,此刀虽谈不上什么削铁如泥,但是生僻硬砍几下,对面再好的武器还是会被斩断。加上林七自幼习武,力量惊人,此刀在他手中几尽削铁如泥。 如今这浪人得了这么好的剑,将来如果站在战场另一边该如何是好。想到此,林七便心中打定了注意,留下人,或者留下剑,或者都留下。 “逢此战乱之际,兄台仗此剑走天涯怕是浪费了点吧?”林七双手抱怀,一副吊儿郎当的军爷模样看着得意洋洋的浪人。 那人听得林七此言,微微讶异,:“老子花钱打剑关你鸟事!”心中这么想,但是不能这么说啊,看这厮一身打扮也是个军人模样,虽然一身布衣,但是军靴,腰带,都是军营里的物件儿,而且观其神色,这货也不是个善茬啊!强龙不压地头蛇,该低调要低调。 “在下雨中雁,愿闻将军指教!”一句话说的不卑不亢,大江南北啥东西没见过,我这边不理亏,你若要动手老子也不怕!打定注意,一手持剑,一手单掌在上,算是抱拳了。行了一江湖见面礼! 花掌柜见此一幕,两眼放光,取来小板凳,拿出一壶酒,一边喝酒一边看戏。 林七这边仗势欺人,这可是我们家的店,这可是我们占的城。况且小爷我还是个军司马,大大小小还算个将军。 “此剑乃玄铁所铸,百炼成钢,威力不凡,削铁如泥,如今你得此神器若他日刀兵相见必成大患,指教什么的谈不上,就想知道你浑身本事,又拿着这么好的一把剑,干哈去啊?”林七也算坦荡,直截了当的谈。 “在下走南闯北十余载,手中三尺寒芒斩奸除恶锄强扶弱,对于天下大事并不感兴趣,一心醉心江湖。将军尽管放心!”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像真的一样。 “哎呦喂!你说不感兴趣我还真要信你咋地?”林七学着张妈妈的口吻开始无理取闹。 “你待如何?”雨中雁看林七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顿时火起,老子说了你不信,你问个鬼啊。 “看你一身本事,不如切磋切磋,赢了,放你走,输了,随我入伍,可好?”林七一副坏叔叔的模样想要引诱雨中雁。 “凭啥?你当我傻是不是?凭啥赢了没奖励,输了有惩罚?”雨中雁气的脖子上血管喷张,都忘了说话要咬文爵字了。 “哎吆!不错哦!”林七有些惊讶,此人看上去英武不凡,一身蛮力,到也有些头脑,一眼看出问题根本,不对等的赌约,为什么要赌。 “在下大大小小也算个将军,突骑营校尉荣升安北将军,旧部将五百余人皆由我一人统领,若你来,封你为队率,如何啊?”林七继续引诱! “不稀罕!” “军侯?” “在下无心军功!” “纹银五十两!” “钱财乃身外之物!” 林七有点纳闷,这厮油盐不进啊。一个男人,不爱权利,不爱金钱,那美色总得爱吧,不然活个什么劲儿! “百花楼新来几个姑娘不错,你若赢了,带你住三天。如何!”林七说的有点肉疼,花掌柜又被呛住了。 “五天!”雨中雁义正言辞,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 “你个衣冠禽兽,道貌岸然,三天!就三天!”林七几尽咆哮,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正派的人,和自己一样,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百花楼可是消金窟。去一趟都得花不少银子,别说住一天,更何况是住五天。他哪来那么多钱。 “说了五天就五天!”雨中雁这边毫不退让。 “战乱十几载,我一小小军侯前些日才升的军司马,哪来那么多钱带你住五天?你可知道百花楼住上一日要花费我多少银子?”林七气的浑身发抖,自己都是睡一觉喝口酒就走,这厮太不要脸了。 “在下管不了那么许多!”雨中雁口吻稍微平和了,一副老油条的模样,住的起就和你赌,住不起,恕在下不奉陪了。 “你讹了他多少钱?”林七灵机一动回头问正在看戏的花掌柜。 “讹了一块陨铁!”两人当着雨中雁的面毫不掩饰的谈论肮脏的买卖。 “那东西能卖多少钱?”林七再问,他缺钱啊。摆明着就是要借钱。 “价值连城!”花掌柜美美的抿了一口酒。 “那要是输了你借点钱给我可好,花爷爷!”林七突然变成一副乖巧的模样,一旁的雨中雁看得内心一阵恶寒,浑身鸡皮疙瘩带着汗毛竖了起来。 “我觉得他不是你对手,住七天又何妨。”花老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林七满脸黑线,这老头又不正经了。 “行!五天就五天!”林七此刻有了底气,一口答应下来。 “不!七天!”雨中雁脸皮之厚令人发指,此刻竟然坐地起价。 林七瞬间呆愣在原地,这世上他见过最不要脸的人就是他的上司,叶将军。然后是养育他的花老头,如今又多了一个。 “好!”林七气的浑身发抖,不愿再和这个泼皮浪费唇舌,“好”字一出口,力从地起,双脚一蹬瞬间弹射出去,单手成拳,一腔愤怒化为一拳之力呼啸着冲着雨中雁而去。 这一拳来的如此之快,让雨中雁来不及反应,双腿成弓。仓促间一拳迎了上去。两拳相交,一声巨响,雨中雁被轰飞出去,雨中雁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输了力量,但也不是等闲之辈,腰腹用力,半空中借一拳之力一个空翻,落地后腿两步,站定。 “将军好力道!”雨中雁这一句是由衷的钦佩,即便他准备好了与之对轰一记,怕也敌不过这怪力。 “观你力道稍弱几分,本将军不欺负你,那就用兵器吧,打到你服!”说完花老头早就从里屋取了刀来,扔了过来。 “仓朗”一声,一口长刀出鞘,声音不似剑声悦耳。反倒浑厚许多。刀长四尺有余,比一般的战刀还长上一尺。刀身宽约三指,通体乌黑,刀刃处闪着森白的寒光。 此刀随林七征战十余年,沾染了不少鲜血,刀下亡魂数不甚数,戾气摄人。 “好一把锋利的刀!”雨中雁乃江湖中人,乱世之中走南闯北,见过不少英雄豪杰,好的兵器也见过不少,但是沾染了无数人鲜血的大凶器,还是第一次见。 “出招吧!”林七单手举刀,指向雨中雁。 雨中雁也一时技痒难耐,飞身而起,身法轻盈,金铁交接,叮当之声大作,火星四溅,剑法绝妙,大开大合,颇有大家风范,林七只是一味的防守,并没有主动出击,越防越来气。 你一个色痞,耍一手君子剑是几个意思,越想越气。双手握刀猛然一挥,斩开对方的剑,火星散落只听嗡嗡声不绝于耳,那柄剑承着巨力不停的颤动,震的雨中雁手掌发麻,双手握剑,目光更加认真。 几十个回合后,庭院中两人兀自站定,之前的交手算是相互了解彼此的实力,林七越打越气,雨中雁则是越打越心惊,此时双手早已被震的失去知觉。 院门一直开着,不知何时围堵了诸多看客,在门口巴望着,堵得水泄不通。花老头也不喝酒了,戏看完了,没劲! 下一剑,怕是要分出胜负了,气氛异常紧张,庭院中一碗口粗的银杏此时枝繁叶茂,在风中摇曳。一片树叶悠悠滑落,雨中雁瞬间消失在原地。 人影闪动,火星四溅,叮叮当当几声响之后,众人再次看清拉开距离的两人。林七依然单手举刀指向雨中雁。对方早已归剑入鞘,安静的站在原地。银杏叶迟迟飘落在地。 银杏树缓缓倒地,一个碗大的疤。 林七胸口的衣服,也在大树倒地后崩开一道口子,那是被剑斩开的,林七输了。 身后花老头顿时气得跳脚,一把摔破酒壶破口大骂:“你个兔崽子,自己想去百花楼是不是!” 林七回头赶紧给花老头使个眼色,示意他住口,因为在雨中雁出手的时候,林七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人。因此故意输了一招。 “哈哈哈!没想到我仓洲城真是卧虎藏龙啊!”门口走进一行人,为首的是个书生打扮,林七没见过此人,但是知道此人,夏侯牧,现在是林七的主公啊! “啪啪啪!”话说完了,手掌还在拍。 “末将见过主公!”林七单膝跪地!不能失礼。 夏侯牧上前扶起林七,面带赏识之色道:“方才明明是军司马你赢了,我虽不胜武力,但是也练过些拳脚。何故要让他半招?”这一问让林七有点语结。他本想在这个新主公前藏拙,结果被人识破。 “去了趟百花楼,一时腿软!”林七不要脸的解释。 “哈哈哈!”夏侯牧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内心却如明镜,军司马藏拙,无非就是不想为他所用,跟随叶临渊去边关也好,这些人因为上一战,对他心存芥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化得开的。 “那么你呢?”夏侯牧回首望向一侧的雨中雁,此人一身剑术登峰造极,最后那一剑,更是快如闪电。 “在下输给了军司马,愿随他入伍!”雨中雁也明知自己不敌,若不是林七放水,输的肯定是自己。当着这个“书生”的面,如果不能为他所用拒绝他,怕是走不出这仓洲城的。 “如此甚好!”夏侯牧说完便不再理会二人,而是迎上前去见花老头,行一书生礼,“见过花老前辈!” 又来一个道貌岸然的瘪犊子玩意儿。花掌柜心里这么想着,也起身还了一礼。 那块儿陨铁的事情,被传到了夏侯牧的耳朵里,今次前来,就是为了那块儿石头而来。 铁匠铺里里外外被围的水泄不通,花掌柜带着夏侯牧等人进了房间去看陨铁去了。院儿中一干守卫站的笔直,林七长刀归鞘,百无聊赖,看着雨中雁懒得和他说话,坐着也不是,只好退到门边等候。以他的身份,还没资格跟随主公左右。 约一盏茶的功夫,花老头又谈完了一笔大单子,带着满脸笑意随夏侯牧出来了。一路送至院门外。 领走时,夏侯牧回头对林七说:“军司马如若愿意,可留守仓洲,边关荒芜,仓洲城这小院儿,是你安身之所,是去是留你自行决断!”说完,上了一辆马车,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扬长而去。 “瘪犊子玩意儿,收买小爷!”林七嘀咕一句,却不料背后被花老头狠狠一脚踹翻在地。 “什么收买,那是老夫让了一大箱钱给你的好处!”说完一甩衣袖进门了。 林七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若有所思,到底是去是留。这是一个大问题。 傍晚时分,仓洲城内最大的府邸内十几人护送着一辆马车拐进了城东胡同里。来人卸下了一口大箱子,便离开了。林七和雨中雁将大箱子抬进里屋,屋内众人都在,花老头迫不及待的搓着双手,两眼放光! 箱子打开,只见里面堆着满满的一箱金银。金光闪闪,煞是好看。看得众人不断吞咽口水,长这么大,谁见过这么多金银。 “在下要住百花楼,今日一战,是在下赢了!”雨中雁看着这么多钱,也不顾白天认输的事情,开始耍无赖。 “这么多钱,你咋花啊?”林七咂咂嘴双手在箱子里翻动,完全不理雨中雁在说啥,转而问花老头,当下的意思是,“你花不完,小爷替你花!” “怎么说你也算是我孙砸,这一箱钱,给你取个媳妇,买个宅子,剩下的,就是老夫的棺材本!”花老头简单的把一箱钱安排的明明白白。继续又说:“本来两箱,为了让你留在仓洲,就只有这一箱了。” “败家玩意儿!”雨中雁打定主意吃定这对爷孙了。本来拿了剑准备走人的,现在倒好,想走也走不了,那就讹回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宅子不挺好吗?买宅子作甚,战火连天的,一把火全没了。”林七对于身外之物毫不留恋,见过太多的死亡,对于财物很是看淡。今朝有酒今朝醉,醉卧沙场几人还。 朝不保夕的年月里,生命显得格外脆弱和美丽,就如同白日里见过的那位姑娘,还未取花名,年纪轻轻卖身青楼。一朵花来不及绽放就开始凋零。 “我要买个姑娘!”林七看着一箱金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哪家的?”花老头也盯着一箱金银漫不经心的问。 “百花楼的!” “......”花老头一阵沉默。 “我也要!”雨中雁也盯着一箱金银发表自己的想法。 “留在仓洲,就给你买!那一堆莺莺燕燕你要多少爷给你卖多少!”花老头说完转身离去。 身后林七看着一箱金银疙瘩,显得索然无味,长叹一声出门而去,雨中雁看着一箱金银不知如何是好,将箱子锁上随林七的脚步而去。 城东铁市并不喧闹,但是拐几个弯,到了百花楼的地段,就开始变得繁华喧嚣了。借着昏暗的街灯,雨中雁看着林七的背影,一道长长的影子拉的好长,影子中林七的脑袋随火光跳动,雨中雁看着这道影子,很想给他脑袋上踩两脚,但是抬头望去,发现这个潇洒的将军此时很落魄。就像一个仓皇逃窜的小兵。 又到了百花楼,张妈妈大老远就看到了林七,小跑着迎上来,双手搀着林七往百花楼走,胸前一堆柔软蹭着林七的胳膊,让林七很是尴尬。 还是白天那间花房,还是那个美丽的姑娘,此时再见林七,眼中多了几分惊喜,又心惊,又欢喜。 只是林七此刻没了白天那份心情,眉头微皱着,坐在桌前不停的灌酒,许可姑娘默默的坐在他身侧,不停的给他倒酒,看他一饮而尽,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四五壶酒下肚,林七抬起微红的脸问:“愿意跟我走吗?” 许可小脸儿微红,双目含着笑意,羞羞的点了点头。当夜,林七立了字据,差人将许可送回了小院,钱自然由花老头付。林七则是出了百花楼,在隔壁酒肆买了三坛烈酒,烧穿肠。 雨中雁留在百花楼不肯出来,他要住三天。 长长的街道。越往南越冷清,林七掂着三坛酒,走的很慢,此去城南叶府,他要去见一个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希望脚下的路能长一些,长到他能想出如何开口。 再抬头,人已经到了叶府门口,大朱门,铜钉密布。叶临渊祖上是武朝开国功臣,虽然武朝倾颓,但是叶家在仓洲,一直都是大户人家。有爵位。 即便各地起兵造反,叶家,也只是招兵买马守护仓洲,并没有真正谋反,最终被迫无奈,才入了夏侯牧麾下,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叶家老爷子还建在,叶府高手如云,林七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去叫门,由管家一路引进。 叶府很大,叶家人丁兴盛,叶临渊有自己的院落,一家人其乐融融。 此时叶将军早已在庭院中摆了酒菜等林七,叶将军从招兵买马开始就认识林七了。林七是仓洲城内有名的浪荡公子哥儿,花掌柜的爱孙,虽然花掌柜一没钱二没权,但是在仓洲城,谁都得给花掌柜一点面子,因为花掌柜身世不凡,此处不赘述。 林七一脸真诚的微笑带着三壶酒上前行了一礼,坐定。 “听说今日主公去了铁匠铺找花掌柜,临走时,许诺你可留守仓洲。你来,便是为了此事吧?”叶临渊一语道破林七此来用意。 林七什么都没说,灌了一口烈酒,烧的满脸扭曲,一口入腹从喉间一路烧到胃。 “爽!”林七呼出一口酒气大喝道。 “还听闻,今日你去了百花楼,推到了一位小姐姐?”叶临渊也灌了一大口,低着头脸皱成一堆。 “还真他妈爽!”叶临渊也大赞一声。被烈酒烧得浑身血脉奔流。两人推杯换盏,从相识,说到一起杀敌,从两人一起厮混,到见惯了死亡。 酒过三巡,叶临渊拿了根儿筷子又开始敲敲打打,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叶临渊又开始扯着破锣嗓子唱诗经了。 “真难听!”林七说着又灌了一口。 叶临渊只好住嘴,手中筷子不停的敲敲打打,每当惆怅,这个破习惯总是改不了。 临走时,林七答应了叶临渊护他一家周全,此来,算是践行吧。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天下九州,早已分崩离析,武朝还在中州之地苟延残喘顽固抵抗。天下各路英雄从正元二十年,一直征战到正元三十五年。踊跃而出四大反王,其中以夏侯牧实力最强,距仓、宛二洲,占二十六郡。其次是云、雷二洲的冷雪,瀚、殇二洲的宋青,最后是实力最差最没头脑的王植,占据长洲、越州,竟自立为“雍”,并定了年号登了基,仿佛洗净脖子迫不及待等人来砍。 每个反王都很清楚,九州之地,必将一统,即便病武也认同。至此之际,战乱稍停,只是为最终的决战做准备,而王植之举,将加快最终决战的到来。他也将是第一个迎来决战的人。 仓洲城成为了夏侯牧新的盘踞之地,此地沃野千里,正是养兵蓄锐的好地方。虽然宛洲同样富庶,但是比起“天下粮仓”的仓洲,还是差上许多。仓洲有条大河,河流两岸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奈何这里有个铁钉子,叶家。 仓洲城守城将士不足三千,但是仓洲城外有一个突骑营,来无影去无踪。来时势如破竹,去时如狂风席卷。十年来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战事刚起之初,不少人盯上了仓洲这块肥肉,最终却只能望洋兴叹。 叶临渊从不正面和敌人大军周旋,总是从一个刁钻的角度贸然杀出,骑兵冲杀速度极快,来来回回,城外空间有限,布不下太多兵,不管送来多少,都成了突骑营刀下亡魂。 谁曾想到了今日,突骑营只剩下五百残兵,而叶临渊,几日前也被遣往玄虎关,旧时部将只带了几人,剩下的交由军司马林七。突骑营重新整编,还在城外扎营,按照叶临渊的打法守卫仓洲。 夏侯牧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他从叶临渊手中骗来了仓洲城,然后处处提防着,先是耗完了突骑营,再是将其遣去戍边。留下的五百残兵交由林七,他还不放心,给突骑营新编了三千人马,新来的校尉是他自己的人。是个很壮实的壮汉,无论春夏秋冬此人都**着上身,只着吞肩护腕,下身甲裙,熊皮裤,一双熊皮战靴。腹间腹吞兽也是熊,此人名唤熊霸。浑身上下只有俩字儿能形容。强大! 全身到处是伤疤,就连脸上也是,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眉骨至下颚,幸得眉骨高,鼻子挺,没有伤及眼睛。上半身纵横交错的伤疤裸露在遒劲的肌肉上,右边胸口纹着怒目金刚,左边儿画着龙。 煞是威猛! 林七第一次见就喜欢上了此人,但凡这种四肢发达的,脑子都不太好使,这好像是自古至今通用的铁律,一个神奇的设定。 在别人眼里,熊霸是一头随时都会咆哮蹦来取命的熊,在林七眼里,这就是个傻憨憨,改天收买一下! 棘手的是他身边的中郎将,姓夏侯,叫夏侯无月,是夏侯牧的叔叔,此人五十多岁,是个人精。林七惹不起,只能在他面前夹着尾巴做人,操练啥的一应不敢落下,叫干啥就干啥,日子很不好过,每当在营中休息,都能听到部下抱怨,怀念以前叶将军在的时候啊。 林七的五百骑始终格格不入,因为另外三千骑是夏侯牧的亲军。林七这一伙子,只是冲锋陷阵的马前卒。也只能庆幸现在休兵养息,不然他们指不定会死在哪一日。 对于夏侯无月来说,林七根本不足为虑,他也不将这五百骑放在眼里,只要听任调遣就行,没指望他们能建立功勋。现在夏侯军实力庞大,有十万大军盘踞宛城,仓洲城周边又八万大军,加上边关零零散散的少说也有二十五万之多。因此对于林七和叶临渊这些人,夏侯无月对他们没有半点担忧。 林七一有空就回城探望花老头和许可姑娘,雨中雁则一有空就去百花楼。 自从许可姑娘被赎身后林七整日都盼望着回城,每次都纵马飞奔回城,然后冲进院门一把抱起可儿在院儿中转两个圈儿。香酥柔软的身体,那么娇小,让林七魂萦梦牵。 这小院儿,现在才变成真正的家,有花老头,有可儿,还有一个不正经的剑客雨中雁。 每当林七告假回家,总是拖着许可和花老头一起上街,他带着姑娘,还带着钱袋,这钱袋自然就是花老头。从城东一路逛到城西,好吃的都吃一遍,好玩的都玩一遍。初时还略显矜持的许可,最终变得开朗,笑容里满满都是幸福,举止间都是浓浓的爱。 花老头身世曲折,也曾有过一大家子,现在只剩下这个半路捡来养大的孙子。十四岁便从了戎,第一次见死人,第一次杀人都是由花老头陪伴开导,一直陪到他长大成人,陪到他开始逛青楼喝闷酒。教他一身武艺,教他如何生存,但是自己毕竟年过七旬,不能陪他走完余生。许可的出现让林七内心出现了一些柔软,让他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在许可眼中,林七则是她在这个世上的全部,还好遇到的是你,还好那天来的人是你。 当初在花厅里漫长等候,等来的是一位将军,面容俊朗,明明自己脸都红了,还要逞强调戏人家。明明都不敢看人家的眼睛,大猪蹄子。一双眼睛里都是善良。双手全都是老茧,摸着让人心疼,浑身的刀伤也是,衣物破了乱七八糟的缝一下,想来身边是没有女子的。自己这一生,是何等的幸运。 林七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每次回家,许可都会坐在门槛上等他,一坐就是一整天,待到林七归来,便冲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个大男孩儿,再也不必孤单一人了。 人真是一种神奇的物种,明明是群居动物,即便处在群体之中也会觉得孤单。心灵这种东西,只能得到短期的满足,大部分时间都是空虚孤寂的。 对于林七,现在的生活就是他梦寐以求的,遇到一个美丽的女子,然后在没有战乱的日子里度过一生。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处遮风避雨的地方。 但是对雨中雁来说现在的生活就是一种煎熬。每日随林七在军营里操练,枯燥乏味。回想当初仗剑走天涯的时候,多么潇洒自在。在军中雨中雁没有任何职位,就是林七的亲随。走哪跟哪,像个跟屁虫。告了假继续跟着,看着林七和许可秀恩爱,心里甚是憋屈,口袋里但凡有点饷银全都贡献给了张妈妈。 因此张妈妈甚是喜欢雨中雁,每到发饷的日子,就翘首以盼,“有钱的军爷们快来啊。” 前些日子夏侯牧买下了花掌柜讹来的陨铁,想来雨中雁是没钱消受陨铁,所以被花老头骗了去。如今小半月过去,那块陨铁也初具雏形了,这陨铁质地坚硬熔点极高,锻打起来十分费力。花老头和四人合力小半月才得此成就。如今林七告假回来自然不能放过,这小兔崽子吃了自己二十年浑身是劲儿,一有空闲就被花老头拉进锻造坊打那块陨铁。 林七力道惊人,锻打起来自然要比那几人快上许多。正在锻打的是一柄剑,剑身烧的通红,花老头左手用火钳钳住剑身,右手抡着小锤,上身脱的精光,一身健硕的肌肉上全都是汗珠。一旁抡着大锤的林七穿着薄衫全被汗水浸湿,每一锤下去都溅起无数火星,场景非常好看。 雨中雁只带着一块陨铁来的,单纯的以为花掌柜会用陨铁为自己打一把剑,谁知花老头开口问他要了一笔天大的数字。材料是有了,但是锻造的费用你有吗?既然没有,那这材料就当锻造费用,老夫这里有一块上好的昆仑玄铁,也是很不错的选择。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如今这陨铁转手卖了一个天价,一整箱的金银,和林七留在仓洲的权利,还有可儿姑娘。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稍事休息,林七一边擦汗一边问花老头:“他打这柄剑,是自己用吗?” “不,他身边有一个高人,气息内敛,探不出深浅,那日一起来的,混在人群中就像个普通农夫。”花老头拉动风箱一边加热一边回应。 “我能打过他吗?”林七喝了碗水继续问。 “三十招之内你必败。百招之内便能取你性命!”花老头说的一本正经“有了此剑,十招便能败你,三十招取你性命!” “那你呢?”林七继续问,在他眼里,如果花老头都打不过的人,那这天底下应该没人能打的过。 “有了此剑,除非拼上半条老命,否则绝无可能杀他!”花老头在这方面向来判断很准,也很严肃。他本身就是站在武力顶端之人,乃武朝第一神将,后被奸佞所害,家破人亡流落仓洲。 “那你现在多少招能败我?”林七有点不甘心! “老夫一拳之力你都扛不住,谈什么招不招的,让你少去青楼就是不听!”花老头气不打一处来,一气之下将火钳扔在地上。 “那没有此剑,你能毫发无损的杀他吗?”林七换了一种方式又问,在林七眼中,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直接奔着答案而去,可以先解决旁的小问题,将一个复杂的事情,拆成无数个小问题,逐一击破。 “没有此剑,杀他易如反掌。” “那就好办了。”林七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 “但是没有此剑,你也不是他的对手,以后勤加练功,老夫已年过七旬,不会照顾你一辈子!”花老头又捡起火钳,继续加热。 这一把剑前前后后打了一个多月,从锻打到精雕打磨,林七都全程参与了,整把剑剑身剑柄浑然一体,通体乌黑,剑柄上雕着龙首,剑身上一条笔直的血色血槽格外刺目。剑刃闪着柔和的光,整把剑,仿佛一件精雕细琢的玉器,温润,厚重,没有一丝杀气。 林七握在手中掂了掂分量,仔细看看了长短,饶有兴趣的把玩着,“仓”的一声一剑劈开了打铁的大铁锤。气的花老头双眼瞪的滚圆,盯着林七:“你个败家玩意儿,给老子滚出去!”说完捡起地上两半铁锤砸向林七。 林七左躲右闪躲过了飞来的两半铁锤,继续挥动着手中的陨铁剑问花老头:“老头子,能不能仿一把?” “......”花老头瞬间呆愣,仿一把,防一手? 剑匣还是当初雨中雁的那个玄铁剑匣,只是里面盛的,是一柄陨铁剑。林七将剑匣跨在背上朝着仓洲城最大的建筑群走去。那里是仓洲城前领城将军府,后来领城将军死于战乱,这才让叶家接手。 走着走着,从巷子里走出一人,一身皮甲,来人正是雨中雁,腰间配着一柄黑剑,悄无声息的走在林七身侧,看着林七肩上的剑匣目光中充满期待。 雨中雁一直关注着这把剑,昨晚便仔细端详过了,那时候还没打磨完毕,想来今日也就成了,晚上在百花楼过了夜,大中午起床在街边吃油条喝豆浆,喝着喝着就看到了林七。 “成了?” “恩!” “强吗?” “恩!” 于是乎两人都不说话了,一起往将军府行去。 将军府很大,很气派,亭台楼阁檐牙高啄,假山置石跌水瀑布。管家一路将林七二人领进后花园,园路曲折一院儿一景,看的林七和雨中雁一整咋舌。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宅子。林七心里暗自后悔,当初花老头说买宅子被自己拒绝了,回去以后要置办一处宅子,这么大的宅子,随便找一处都是人间仙境的感觉,练练拳,钓钓鱼,没事儿的时候晒晒太阳都是一种享受啊。 时值仲秋,花园里树木色彩斑斓,落叶纷飞,远处有一片湖,湖中有一座亭。亭中有三人。两人对弈,一人怀抱一把剑站立在侧。远远的就看到了林七和雨中雁,目光一直盯着林七肩头的剑匣。 林七很讨厌见夏侯牧,因为他之前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行过君臣礼。对于单膝跪地这回事,让他很烦,他讨厌下跪。 “军司马快快请起,夏侯牧离了座亲自搀起林七!”一脸的亲切。让林七看了很恶心,“瘪犊子玩意儿装啥啊,一开始不让我跪不就得了!”心里面骂一骂过过瘾就行了,嘴上说出来会惹事儿的。 “月前主公定的剑,祖父已经锻成,此次特来送剑!”林七恭谨的取下剑匣,双手呈上。 与之对弈之人,乃是一老者,是夏侯牧的军师,此人须发皆白,道骨仙风,大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模样,此时也起身站在夏侯牧一侧,看着林七手中剑匣。 夏侯牧也不废话,打开剑匣,便见到一把乌黑的剑,剑柄剑身浑然一体,一条血红的线格外惹眼。 “祖父说此剑本不属于这世间,所以世间之物,衬不上此剑,因此没有剑鞘!”林七不紧不慢的解释着。 夏侯牧取出剑在手中把玩,仔细端详,剑刃并不刺眼,于是伸手用拇指感受剑刃,谁知轻轻一划,手指上便出现了一道伤口,伤口并不深,鲜血还未来得及流出,可见其锋利! “好剑!可曾试过?”夏侯牧将大拇指含在口中吮了口血,吐在一旁的湖中,完全没有书生形象。 “试过,打铁的大铁锤轻轻一剑便一分为二。” “不如再试试!”说完将剑交给了一直伫立在身边的人。 此人一直双手抱剑伫立在侧,看其身形就知不凡,手上虎口处生着老茧,一看就是惯用刀剑之人。此人气息藏匿的十分隐秘,感受不到一丝强者的气势。乍一看,就是一普通人。 这试剑,自然是要找林七试的,谁叫他是军司马呢。只是林七早就猜到有此一遭,所以出门没带刀,如果带着,怕是肯定要被斩断了。那人接过剑双眼看不出喜怒,仔细端详,挥动两下斩在空气中皆是破空声响。 “请军司马指教!”那人不带一点感情,双手抱拳等着林七当陪练。 “末将出门仓促,未带兵刃。”林七双手抱拳回礼,并说明情况。 “你身后之人用的乃是玄铁之剑,不如就用那把!”夏侯牧发话了。不是他的剑,他不心疼。 “末将惯用战刀,剑法知之甚少!” “无妨,试剑,又非比武!” “遵命!”林七头也不回反手抽出雨中雁腰间长剑,飞身上前。惯用刀法之人,怎么可能不会用剑,拿剑当刀使就完了。两个刃还打不出一个刃的效果? 只是剑法只精妙,不似刀法之蛮横,用剑则千变万化,一招可变千招,用刀则会被限制很多。 林七也跟花老头学过剑法,虽然不能和天下绝顶剑客相比,但是剑法也是出神入化的高手。此一剑人剑合一快如闪电,对方瞳孔微缩,甩出怀中所抱之剑,缓了缓林七的速度。 一剑斩下,那半空飞来的剑连同剑鞘被林七一剑斩成四截。来势不减,继续攻向那人。 “好!”夏侯牧看的一阵痛快,这玄铁剑果然了得,林七的剑法果然精妙。 那人持剑单脚点地,身形飘出亭外,稳稳落在湖面之上,持剑负身而立,宛若神仙降临,就那么站在平静的湖面之上。 这厮果然不凡,林七有些头大,他肯定是做不到的,能在水面上稳稳站定,再给他五年估计可以。 林七持剑脚踩亭柱弹射而出,继续杀向那人。这一次,那人不再躲闪,两人在湖面之上辗转腾挪,林七在水面上不断上下翻飞,每次落下都踩起一大片水花,然后再飞身而起。 两剑相交,声音清脆悦耳,火花如同烟花一般绚丽,叮叮当当一整响之后那人身形再次飘回亭中,举剑仔细观察,剑刃完好无损,一点痕迹不留。 林七双脚连点数下,踏水而来,跃入亭中,举起手中玄铁剑一看,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但还是被惊到了。只见剑身上下布满大大小小的缺口,深者甚至能将剑斩断。 身后雨中雁一阵肉疼,早知道就不跟着来了。 “啪啪啪!”又是一阵巴掌声,夏侯牧有个坏习惯,看人打架喜欢拍手!“军司马一身武艺果然是得到了花神将的真传,将来必定不可限量。” “主公谬赞了!末将自愧不如,还未请教这位将军!”林七赶紧负剑行礼,主公夸你的时候要有礼貌,不要翘尾巴。 “他不是什么将军,只是我的亲随,就像你身边的雨中雁一样,也是江湖中人!”夏侯牧算是满足了林七的好奇心! “在下一介武夫,龙无尘,见过军司马!” “原来是龙将军,今日领教了!”林七继续夹着尾巴,这是主公的地盘,不能造次。 夏侯牧能成事,大部分原因都在龙家,龙家兄弟三人皆在夏侯账下,一人去了边关,龙九,那个是龙家最小的兄弟,玩世不恭,被送去边关历练。 剩下两人一人龙五,乃是账下大将军,一人龙萧,乃是主公身边的谋士,这龙无尘,估计是龙家叔伯辈的吧。反正林七是没听过。 林七将剑还给雨中雁,雨中雁一阵肉疼,看着变了形的剑,都无法入鞘,只好提在手上。 夏侯牧此人可谓是心细如发,看了一眼雨中雁,紧接着道:“今日多谢雨大侠的剑,方才见得到这场精妙绝伦的比剑。前些时间见你剑术了得,便封你为突骑营军侯,赏银白两!”一番话说的雨中雁心中美滋滋的,军侯啥的不稀罕,关键是有钱了。可以去百花楼***姐了。 “末将谢过主公,定不负主公!”雨中雁有样学样,学着林七的模样单膝跪地领命谢恩。 待得二人退远了,那老者才道“此二人,皆有万夫不挡之勇。主公定要好好用才是啊!” “雨中雁此人不足为虑,倒是这林七,背后可是花神将,神将跺跺脚,这天下都得震动,这样的人,我比你还头疼!”说完也懒得下棋,负着手大步离开了。烦! 出得将军府,雨中雁问林七:“倘若你用刀,能不能打过他!”林七想也不想:“花老头说我打不过,就算拼了命我也打不过!”说完之后,陷入沉思。 天下大势未定,决战之日怕是在五年内就会爆发。皆时真的要跟着这个心思不正的书生杀出去吗? 当初坑害三千骑,约定助仓洲解围,结果骗取了仓洲。如今遣走叶临渊,稳坐仓洲,所作所为让人心寒。 这样的主公,如何信服,如何敢把身家性命交给他。 边想边走,不多时,便到了铁匠铺,雨中雁老实巴交的找到花掌柜,将残剑交由老掌柜修复。看着残破不堪的剑,花老头长叹一声:“交过手了?”这话自然是问的林七,看着剑伤,也只有林七那个虎头虎脑的人能用成这样,拿剑当刀使,对方只是防御并未出手进攻。所有战斗的信息全都记录在残剑当中! “恩!的确打不过,那人叫龙无尘,你可曾听说?” “龙家的人!应该是长洲龙家,和许可来自同一个地方,你可以去问问她!”老头说完,将残剑扔进火炉中回炉重炼。 养兵,自然是为了打仗,仓洲城的日子过的很滋润,但是远在玄虎关的叶临渊可就苦了,身边唯一信得过的,就是中郎将孙虎,还有几个旧部将。 玄虎关距仓洲城一千二百余里,快马来回要十二日。这里除了人迹罕至,实则是一片风景绝佳之地,玄虎关位于玄虎山支脉一处山谷处,易守难攻,北接云洲,向北八百多里就是云州城,只是山路及其难行。南面入得玄虎关行军一千二百里,就是仓洲城。一路风景优美,一路麦浪如潮。 叶临渊到了玄虎关后处处掣肘,两个副将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一个是夏候愤,是夏侯牧的堂弟。另一个,是龙九,龙家小太保,带了一群女眷,整日醉生梦死。 无奈之下,边关大小事务一应交由夏候愤,而叶临渊,每日带着弓马渔具出去钓鱼打猎看风景。 既然被流放至此,那就苦中作乐吧。这里有山有水,飞禽走兽种类繁多,每日都能收获不少野味,一个月下来竟然胖了不少。 玄虎关之所以派重兵驻守,是因为云州有一个不安分的人,而且是个及不安分的女人,叫冷雪。 冷家也是武朝贵族,奈何族中阴盛阳衰,没有一个男丁可以肩负大任,因此率领大军的重担就交由冷雪负责。一路披荆斩棘,灭净了云、雷两洲的乱军,一直意图南下,叶临渊和冷雪早就是老相识了,战场上对峙了五六年。 如今一个在云州城吃香喝辣,一个在玄虎关钓鱼打猎,眼看马上入冬了,玄虎关的日子将会越来越难过。 对于叶临渊的遭遇,冷雪早有耳闻,除了骂几句叶临渊迂腐不化是个木头脑袋之外,也无可奈何,如今取仓洲更难。 入冬的野物皮子好,很多猎户都会在冬季打一些野物贩卖皮子。云州有一个郡,叫天河郡,距玄虎关二百余里。天河郡因天河得名,流入仓洲便改了名,叫仓水。涓涓细流一路汇聚成大川,奔流人海。 这日大雪初晴,天河郡有一队猎户出山打猎,一行十几骑,雪橇干粮帐篷齐备。怕是要进山不久。 这一行不是普通猎户,其中有三名女人,一人便是冷雪。此去一是为了出去玩玩,这女人天生性子野,二是去玄虎关看看,如果可以,改天再抢过来,以图南下。 一行人在密林中一处空地扎了营。此处距玄虎关只有几十里,须小心谨慎。 冷雪一身白袄,身披白袍,舍马挽弓钻进了林子。身后不远处十几人隐入林间跟着。完全看不见身形。 雪后猎物足迹格外明显,冷雪顺着一条兽径小心翼翼的前行,果然,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在百步之外看到了三五成群的鹿群。各个膘肥体壮,正抛开雪吃雪下的枯草,不时会有几只抬起头来警觉的观察四周,一边口中咀嚼着,一边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冷雪在打猎方面经验丰富,摸到下风向慢慢靠近,待到鹿群进入弓箭射程,便挽弓搭箭。屏息凝神。一张美丽的小脸冻的通红,煞是可爱,双目黑白分明,透着坚毅。只听“嗖”的一声破空声响,箭未至,鹿群瞬间炸开,瞬间不见踪迹。 冷雪赶忙上前查看,射出的箭羽不见踪影,四下找寻后发现了血迹,看来是中了。于是循着血迹一路跟去。翻过山头,出了林子,面前是一片被上冻的湖面,血迹沿着足迹一直向湖面而去,湖面之上白茫茫一片,也有三两个雪包,估计是湖中芦苇被雪埋起来了。 那血迹,便消失在雪包之后,雪包不大,一个坟头大小的模样,刚好能藏住一只鹿的身影。 待得冷雪绕过雪包,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目瞪口呆。 只间雪包后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男子,浑身是雪,那只鹿胸口处赫然插着一把匕首,直指心脏。此刻倒在血泊中。一边的竹筐里,两条肥美的湖鱼被冻的硬邦邦的。 钓鱼的人,正是叶临渊,大早上雪未停就来了,湖面上打了一个洞钓了一早上。先是听到动物的脚步声,看到一只带伤的鹿,顺手就给解决了。看看箭羽,便知来人身份,想要躲藏,看看四周白茫茫一片,往哪躲,走到哪不都是脚印。索性继续钓鱼。 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人都很讶异,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哎呦喂,这不是仓洲城的叶校尉吗,怎么有空跑我们云州来钓鱼了?”冷雪率先开口,学着张妈妈的口吻,俏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在下现在是安北将军!”叶临渊听出了冷雪言语之中的挖苦之意,愤愤的回嘴。 “哎呦喂,那将军大人不在营中坐镇,这大冷天的,跑这里钓什么鱼啊?看你这一身雪,一大早就来了吧,我看看!”说着自顾自的扒开鱼篓,里面就俩条。 “噗!”冷雪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忍住不笑,越忍越想笑,索性放开了性子“哈哈哈哈!” 惊起一片飞鸟! “要你管!”叶临渊一把夺过鱼篓,放在身子另一侧,放到冷雪看不到的地方。 冷雪止住笑声,整了一下白袍,铺在地上坐下,就这么愣愣的盯着叶临渊,看的叶临渊一阵脸红,被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姐姐盯着,很害羞的。 “男女授受不亲,你坐远点!” “不!” “那你别看我!” “不!” “你想干啥?”叶临渊很无奈,这女人,好生无礼。没羞没臊,明明还没婚嫁,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成何体统。 “那夏侯牧,是不是事后没有履行诺言?”冷雪一边问,一边挥挥手,林中走出两名女子。 叶临渊不说话,继续钓鱼。 “当日你就不该找他帮忙。以你们突骑营的实力,那么大点战场,来回冲杀,我始终还是攻不下仓洲的。”冷雪继续说着,并叫两名女子卸下一条鹿腿,在湖中冰面上生起火堆,烤了起来。 叶临渊还是没说话,继续闷着头钓鱼。 “耗尽你的实力,还把你赶出仓洲,你能咽的下这口气?”冷雪继续刺激叶临渊。奈何叶临渊就是闷头钓鱼,不理她。 “那我那小冤家近来如何,为何不见他?他不是总跟着你吗?”冷雪不在提仓洲城和夏侯牧的事,转而问她的“小冤家!”。这个话题,顿时让叶临渊来了兴趣,双眼放光。 “嘿!你还别说,那小子不但背叛了我,还背叛了你。”说着扔掉鱼竿转过头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开始和冷雪聊起来。 “那小子自从你们败退后,就性情大变,天天逛青楼,还赎了一个青楼女子,更是花钱走关系,留在仓洲,整日纸醉金迷,根本不敢来见你!”。叶临渊,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气的冷雪胸口起伏不定。 远在仓洲城的林七,正抱着许可看雪景,这边雪来的晚,还没停,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心道:“准是姓叶的那个兔崽子在说我坏话。”于是仰头大喊一句:“叶临渊你个王八蛋!” 许可回头,一脸诧异的看着这个傻子,好好的打个喷嚏干嘛要骂别人。 果然,玄虎关这边叶临渊也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神奇! “他要敢来,老娘一定要阉了他!”冷雪从牙缝里蹦出狠狠的一句话后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鹿肉。仿佛在咬林七的肉,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叶临渊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此刻也抵不住鹿肉的诱惑,撕下一块,狼吞虎咽。然后从身后拿出一坛烈酒,猛灌一口,然后递给冷雪:“给,这是那兔崽子给我的,来的时候送了一大车。” 冷雪接过,差人拿来酒盏,倒了一碗,一饮而尽。 “这是人喝的吗?” “他就送我这个,说见到你让你也尝尝!你到底把他咋了?”叶临渊知道林七和冷雪有猫腻,两人自战场上相见之后经常夜里在城外相见。 但是两年前林七性情突然大变,不再去见冷雪,整日喜欢喝这烧穿肠! “管你屁事!”冷雪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雪夜,两人分明是敌人,却彼此心心念念牵绊着对方。 起身拍拍屁股,拿起剩下的半壶烧穿肠,准备离开。 “给我留点酒,太冷了!”叶临渊见冷雪拿了自己的酒要走,不要脸的开口问她要酒。 身边一女子,拿出一个兽皮酒袋,扔给叶临渊。 三人消失在密林中,火还在燃烧,鹿肉的香味在空间弥漫。叶临渊仰起头灌了一口云州的酒,绵软,香甜,好生难喝!起身拔下箭羽,扛起鹿,一手掂着鱼篓往玄虎关走,喝完的空酒袋随手扔进雪堆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叶临渊边走边嚎着诗经,歌声难听至极,那群飞鸟刚落,再次被惊起,远处林中的冷雪也听到了。心中默默的念着“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林七,你个王八蛋!”冷雪突然一手指天大骂一句。那群飞鸟再次被惊起。 远在仓洲的林七再次打了一个喷嚏。只是这次他看着满天纷飞的雪花,想起了某个人。 许可回身呆愣愣的看着林七,期待着,这次,他会不会突然对着天骂人。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回到营地冷雪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喝完了一整坛烧穿肠,第二天便离开了。 玄虎关这边,将军又带了肉回来,醉醺醺的模样,在马背上东倒西歪的啃着一条鹿腿。 除了夏侯愤,所有将士都很喜欢叶临渊。他身为将军,从来都是和士兵们打成一片,他无心攻城略地,只想保一方平安,奈何时事总是将他推向自己不想去的地方。 维鹊有巢 维鸠居之 自从去过了将军府,林七虚荣之心大盛。要买个宅子。要有好看的花园,要有一池湖水。 这年冬季,可儿怀胎了。花老头心里乐开了花,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儿就叫花心,女孩叫花柔。承了他亡女的名字。林七争了很久,男孩儿不能叫花心,姓什么无所谓。叫花心太不成体统了。显得家长很没文化,很轻佻。花老头不予理会,必须叫花心。 “老子这个德行,儿子不叫花心叫什么?”一句话怼的林七哑口无言。 宅子也买上了,是城中大户张家的一处宅院,对,就是那个张妈妈家的。这些年一直由看房的人住着,算是空着。是个两进院子,景致不错,后院里有一池湖水,假山置石也算有了。湖边有几棵大树,其中两棵紫藤萝,此刻叶子掉完了,啥都看不出来,一片萧瑟。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花老头家的小七公子要迎娶可儿姑娘。营中不少兄弟都前来庆贺。 院子里满满当当的摆了十几桌,后院也摆满了。林七携着可儿进行完仪式,拜了高堂,送了许可进了洞房,然后跑出来和大伙儿喝酒。今天的酒很多,有陈酿,有女儿红,百花酒,也有烧穿肠。 将军府中自然也得知了军司马成婚的消息。夏侯牧一直盘算着怎么收买了林七,确切的说是收买了花老头。 如果花神将还在朝野,他们这些反王,一个都反不起来,也幸亏花神将被奸佞所害。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花老头即便是身在浅滩也是条龙。那几个打铁的伙计,都是往日里花神将的死忠,随便拉出来一个也够他夏侯牧喝一壶的。 更何况暗中有多少,谁人能知道,各地起兵之时花神将的部队就消失了,如今九州之内,只要他振臂一呼,必有响应,那时候,天下到底姓什么。就不好说了。 然而知道花老头身世的人很少,只知道三十多年前,花老头从中州来,在铁市买了一所小院儿,打铁为生,十年后开始动乱,城中只要有花老头的地方,都很太平,哪里有暴乱发生,只要花老头一到,必定是三拳两脚就能解决。 而且仓洲的守城将士,也是花老头从各处拉来的,有打服的流寇,有千里寻来的,都交由叶家一应管理。 闲话少说,再来看看主角林七,此刻正歪坐在椅子上拿着筷子敲打一堆酒盏,学着叶临渊的模样唱诗经。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诗中描绘乃是成婚之日的盛大景象,林七的嗓音虽然不难听,但是不着调,学着叶临渊的模样,很是传神,逗的一众人人仰马翻。 “啪啪啪!”声响起,林七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普天之下没事“啪啪啪”的除了夏侯牧没有别人,当然普天之下没事“当当当”的也没有别人。 林七瞬间酒醒,带众人单膝跪地,“见过主公!”一群百余人,声音整齐洪亮,听的夏侯牧很是舒心。 身后跟着龙无尘,怀中抱着陨铁剑,用布条包裹着。见到林七也是微微一点头。很懂礼貌的样子,另外一人便是那鹤发童颜的老者,老人名叫天机子,是算命卜卦的,知天下事。 天机子慈眉善目道:“今日军司马大婚,主上亲自来贺,送上良驹十匹,锦缎五十匹,银五百两。以此薄礼讨杯喜酒。”说完继续慈眉善目的看着林七。 “主上亲自来贺,末将受宠若惊,只是这厚礼,末将惶恐,万不敢受!”林七还没被恩准起身,继续跪着回话。 “给你的贺礼,就收着吧,外面天冷,去里面说话吧!”夏侯牧来贺,主要还是见花神将,要探虚实的。 林七恭恭敬敬的起身,带一行人进了里屋,花神将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们会来一样,久候多时,只是开口却变成了:“老朽不知将军造访,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说着领着众人入座,林七退下去布置酒菜。 “花神将言重了,军司马大喜之日,乃是花神将安享天伦之时。倒是我们一行人,多有叨扰才是,望花神将不要嫌弃才是!”夏侯牧此番话说的彬彬有礼。 “装模作样的瘪犊子玩意儿”花神将心中一阵念叨,继续说道:“将军造访,小院儿蓬荜生辉,怎么会嫌弃。快快请上座!” “花神将请!” “还是将军先请!” “长者为尊,花神将请!” “......” 门外林七听的满身鸡皮疙瘩,膈应的慌。赶紧走开了,多听几句一会恶心吐了。 夏侯牧此次前来,首先是庆祝林七大婚,其次,是拉拢花神将,顺便探探当年情况,想要花神将一个解释,卧榻之侧,不能有只老虎一起睡不是。只要花神将的解释能糊弄过去,事实也罢,谎言也罢,都将是一剂安神药。 夏侯牧的到来,让宴席变得安静很多,大伙喝酒不再那么嚣张,都收敛许多。划拳的划拳,吃肉的吃肉,林七也坐在院儿外开始划拳赌酒,不敲那些瓶瓶罐罐唱诗经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还在畅饮。里屋夏侯牧一众人辞了花神将出来,林七带雨中雁一直将其送至院儿外。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虽是婚礼之诗但也有鸠占鹊巢之意,军司马对我取仓洲之事,是不是很不满!”夏侯牧总是喜欢临走时才说话。眼看一只脚都快踩上马车了。突然来这么一句。 “主上乃天下英主,取仓洲之举虽有背君子之道,但凭主公之力,取下仓洲只是时间问题,叶将军不能守!况且兵书有云:兵者,诡道也。”林七先夸了夏侯牧。又批评了他,虽然行为不耻,但是拿下仓洲是必然的,所谓兵不厌诈。这么一想,其实夏侯牧也没做错什么。 “那——!耗尽突骑营呢?”显然夏侯牧是喝了酒,上头了,啥话都铺开来说,在林七看来,很没水平。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主上要取的是天下,欲成大事,怎能留后患!”林七说着自己很不喜欢的话,但是自己说出来却感觉是这么个理儿,自己都把自己说服了。 “可是叶临渊不这么想,那日庆功宴上,他的脸色可是很不好看的!”夏侯牧说完,便上了马车离开了。不想听林七说什么,只是告诉了林七,叶临渊被遣去玄虎关,是他不识时务,是他摆脸色给老子看,不收拾他他怎么知道谁是老大。 “主上教训的是!”看着远去的马车,林七缓缓挺起弓着的身子,那句话,夏侯牧是听不到的。 “听他这意思,是怕你们反了不成,就凭你手下那五百残兵?”雨中雁也喝大了,说话不着边际。 “谁说的只有五百,你知道个屁!”林七内心莫名的生起一团火,对着雨中雁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进了院子继续喝酒去了。 留下雨中雁在风中凌乱:“我招谁惹谁了?” 林七的婚宴很是热闹,从白天一直喝到了晚上。大伙儿才陆陆续续离开,留下十几人,是之前突骑营那一伙子,此刻都醉的东倒西歪的。林七拿根儿破筷子,敲着酒盏。 “这玩意儿能传染咋滴!你能不能不敲,听得人心烦!”开口的是个军侯,一起厮杀了十几年的弟兄。 “......”林七一时语结,不知该如何应答。拿起另一只筷子夹起一粒花生扔进嘴里,边嚼边说:“那小子每次敲的时候你怎么不开口,到我这儿就不让我敲了?”林七很不平,有点吃醋的感觉。 “人家是将军,你区区一军司马,当然不一样!” “今天我大婚啊!不要惹我不开心,刚才夏侯牧已经让我不开心了,你再惹我改日操练定会关照你。”林七现在得势欺人了。 “吁~!”众人发出一阵嘘声,然后共饮。 对于这帮弟兄,林七很无奈,大家都相互了解,小时候一起对着墙比过,谁尿的最高,大家心里都有数,逛青楼时一起去的,进赌坊也是一起去的,躲在街角豆浆铺子里偷看路过的小姐姐也是一起去的。只是如今都长大了。见惯了生死,身边这一群透着死气的人,虽说肝胆相照,但也总是相互挖苦。 林七碰了一鼻子灰,扭头看到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雨中雁,这厮酒量一般,很喜欢喝酒,酒品极差,喝完喜欢切磋, “你瞅啥?”林七见雨中雁也望着自己,便开口问道。 “瞅你咋滴?”谁知雨中雁这厮回了这么一句,当时在场之人哄笑作一团,谁不知道林七拳脚了得,敢和林七这么说话,真的少见。一句对话便引起了**味,于是乎,两人在院儿中切磋起来,虽说酒过三巡,但是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招招带风呼啸而来。 经过几个来回,雨中雁便被打的鼻青脸肿,酒也醒了,仓皇而逃。林七终于是出了一口恶气。 等打发走了所有人,已经到了深夜,林七托着疲倦的身体准备回屋休息,花老头却出现了。 “有事啊?这么晚不睡觉!”林七开口问。 “今日夏侯牧那小子来找我,你可知为何?”花老头抽了口旱烟问林七。 “收买你?”林七想当然的回答。 “不仅仅是收买,这小子很谨慎,想要清理我们这些障碍,此来是来探个虚实。” “那他探清了吗?” “能让他探清楚?再吃二十年饭!”花老头一脸的自负。 “那你愁个啥?大晚上不去睡觉!”林七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 “想问你一个问题!” “啥问题?” “现在已经坐实了造反的罪名,你怎么打算?” “法不责众,现在不是时候,你不是说,总共有九个神将吗?” “被武皇砍了两个,战死三个,赶走两个,剩下的两个都在中州。”赶走的两个,其中之一自然是花神将。 “胜负难料,那俩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守这么久,四个反王不联手,迟早都会败,我们不能贸然行事。如今多了一个白痴王植,不出五年,他必被灭。到时候再看情况吧。”林七虽然整日里游手好闲,但是这点脑子和见识还是有的。 “叶临渊那边,有安排吗?”花老头抽了口继续问。 “没有!玄虎关来回十二日路程,他来不及。” “他没带鸽子?” “不让带!” “今日那小兔崽子要给老夫封将。老夫拒绝了,估计他心里现在全都是倒刺!”花老头说完便回屋睡觉去了。留林七一个人在院中惆怅。 一座城,昨天还姓叶,今天就姓了夏侯,而且这夏侯也非等闲之辈。怕是以后会多多关照林七了。 果不其然,几日后夏侯无月被调走了,林七升任中郎将。很明显,夏侯牧开始动作了,既然花老头不能为他所用,他就想方设法把林七拴在身边。林七就是花老头的把柄,捏住了,花老头肯定是不敢造次的。 入了冬以后动物不仅皮毛好,肉质也更加肥美,一整个秋天的草籽让仓洲的骡马牛羊肥了一圈,这日林七从西市一个牧民家买了五只羊,此刻正和雨中雁赶着往营地走。雨中雁赶着一辆马车,悠悠的在后面走着,看着林七手握一根树枝,没事敲打几下最后面那只羊的大尾巴。 “真贱!”心想着,人家一群羊走的好好的,非要打两下过过放羊的瘾,明明头羊带着,走的挺好,树枝打一下,最后的那只羊往前窜一下,五只羊后面的顶前面的,前面的顶头羊,头羊突然一个趔趄往前冲一下。如此一路走来,看的雨中雁很是难受。 “你来赶车,我来赶羊!”雨中雁跳下马车跑过来就要夺林七手中的树枝。行侠仗义惯了,这等闲事都要管,可见营中生活有多枯燥。 “凭啥?我还没玩够呢!”林七当然不愿意,这么肥美的几只大绵羊,走起路来圆滚滚的肥肉都在晃,这么好玩儿,为什么要去赶马车看马屁股。 “这几只羊,一会儿就要命丧黄泉,被你烤了吃了,你就不能对它们好一点?”雨中雁说的很认真,睁大眼睛看着林七。林七看着雨中雁认真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他。于是转身向马车走去,心想着“既然你想赶羊,那你就慢慢赶吧。”说完坐在马车上准备挥动缰绳。 “树枝给我!”雨中雁觉得,既然是赶羊,没有树枝成何体统,于是开口问林七要。 “自己找去!”说完,林七准备挥动缰绳的动作止住了,挥动手中那截树枝,狠狠的打在马背上,那马长嘶一声飞奔而去。受了惊吓的羊群四散逃走。 “......”雨中雁彻底凌乱了。 雨中雁虽然是个很出色的剑客,但是对于放羊,并不在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五只羊全部拉成一个队伍。在路边柳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悠悠哉哉的赶着羊群往营地走。 人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给一个锤子,总想找东西敲几下,手里拿根树枝,总想在羊背上敲两下。“反正那厮也不在!”雨中雁心里想着,便学着林七的样子,有事儿没事儿就拿树枝敲打一下最后面那只羊。 “还是赶羊好玩儿!” 今日营中众弟兄庆贺林七高升中郎将,林七杀羊买酒犒赏众人。五堆篝火,围着五群人,都是突骑营内的将士们,也有没来的,但是大部分都在这,当然校尉熊霸也不在的。但是林七料定,他一准儿会来,今天的羊肉和烧穿肠,就是给他准备的,好不容易等到夏侯无月走了,是时候收买一下这个傻憨憨了。 酒香四溢,羊肉十里飘香。仗中熊霸再也按捺不住,**着上身寻找肉味来了。 众人见礼后熊霸坐在了林七身侧,因为这只羊最大,这群人最少。这里酒也最多。 林七撕开一坛酒封,递给熊霸:“将军若不嫌弃,尝尝我们仓洲的烧穿肠,这酒很烈,很适合将军威猛的形象!” 熊霸不言语,接过酒坛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林七等人看得咋舌。这烧穿肠有多烈大家都清楚,向来都是一杯杯喝,这货这般牛饮,怕是一会就醉了吧。 “这酒咋恁烈!辣!烧!爽!”一口南方话逗得众人哄笑不止,熊霸也不在意,将酒坛杵在地上,长长的打个酒嗝。 “都笑啥,掰笑!”林七学着熊霸的口音向对大伙儿吼道。逗得哄笑声四起。 “你很嚣张!林将军!”熊霸翁声瓮气的来了一句。 林七没接话,看着烤的金黄的羊肉流口水,羊肉之上烤出的油滴落在火中窜起一股火苗。 “末将征战十几年,还没怕过谁!更何况你!块儿大了不起啊?”林七说完灌了一大口酒。 四下一片安静,只有羊肉发出哔哔啵啵声,和油滴落在碳火上的声音。谁都没想到,这个新任中郎将,这么不怕死,藐视上级,自寻死路。 “今天俺不把你打得你爷爷都不认识你,俺就不是熊霸!”熊霸说完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起身!众人早就散开,拉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将二人围在中间,看热闹,喝酒,吃肉。手快的,早就撕下一大块羊肉大口咀嚼起来,入口生津,汁液乱冒,忍者高温咽下去,一脸的享受。 林七还坐在地上,看着熊霸摆好架势要干一架的样子无动于衷。撕下一块肉边吹边咬,三口两口吃进口中,口齿不清的说道:“你想咋个比?”。 “就比拳脚!”熊霸身形及其魁梧,比林七高出半个身子,此人又及壮硕,硬撼怕是要吃亏啊。 一圈儿看热闹的早就等不及了,开始催促,“林将军你行不行啊,不行认输算了,不丢人!”各种激将。 林七咽下口中羊肉,吮吮手指,打定主意,先试试!起手做了个起势的动作,调动全身之气,感受奔流在体内的力量,大喝一声,从原地弹射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两拳相交,那熊霸竟被林七一拳打退三步,只见林七来势不减双拳持续挥动,如狂风骤雨。熊霸如山一般的身形节节败退,一直被打出圈儿外。 林七这才停手,不停的甩着发红的双手,真疼。 那边熊霸也不停的甩着双手。真他娘的疼! “好力道,该俺了!”话音未落,熊霸如山一般的身形冲了过来,一拳轰向林七。林七举拳硬钢,但是抵不住熊霸的蛮力,一拳就被打回圈内。再两拳,林七被打出圈外。 两人的手更红了,红的像花老头烧红的铁。看着都疼。 “林将军请出招!” “不!熊将军请!” 两人谁也不想再出拳,太疼!大冷天的,切磋起来更疼。于是两人甩着手等着疼痛退去,谁也不肯出手。 几息过后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拳拳到肉,看的周围一片叫好,很过瘾。两拳相交啪啪作响。 “你疼不?”林七边打边问! “俺不疼!”熊霸咬牙切齿的回答。 于是又对了十几拳! “你疼不?”这回问的是熊霸! “俺也不疼!”林七咆哮着回答。 两人谁也不服谁,较上劲了。雨中雁看的很享受,看见二人的拳头都在滴血,心里暗爽“恶人还需恶人磨!”。 两人双手都在发抖,滴着血,谁也不肯认输。 “掰腕子咋样?”熊霸有点怂了! 林七拳都握不紧了,拿起地上烧穿肠大灌几口,一把摔进火堆中,引起更高的火苗:“谁跟你玩儿娘们儿玩的东西,继续!”说完飞身上前,借着酒劲的麻痹,狠狠砸向熊霸。 “等一哈儿!”熊霸单掌举起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这厮好生狡猾,借着酒劲来,他不疼,我疼! 可林七关不了那么多,说着就冲了上去,狂风骤雨般的拳头砸向熊霸。 “林七,你个鳖孙儿!”熊霸一边骂一边双手抱头任由林七一阵拳头打在身上,浑身生疼。不敢举拳迎击。 “俺赢了!哈哈哈!”林七双手叉腰,发出狂傲的笑声,看的大伙呆若木鸡。 此时的熊霸自然不服,原地站定,准备再次出手,讨回面子。可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胃里的烧穿肠,突然像**一样爆炸了。来势凶猛,瞬间向大脑席卷而来,脑袋昏昏沉沉,身体绵软,提不上劲儿! “还打个锤子!”熊霸想到此,任由林七那厮嚣张,迈腿走向羊肉,再不吃,就烤焦了,奈何一迈腿,竟然开始踉跄起来。 这大中午的,早上没吃几口,空腹喝了一坛烧穿肠,此刻酒劲儿发作,估计就算掰腕子,他也不是对手了。 “烧穿肠不是这么喝的!”林七说完,也走向篝火,撕下一大块羊肉,大快朵颐! “你有备而来,胜之不武,改日再战!”熊霸自然不服,不是酒劲儿发作,他肯定会打回去。 “改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划拳!敢不敢?”林七现在心里很是爽快。 “俺不会划拳!” “石头剪子布总会吧?” “会!” “那就玩这个!输了喝一碗!”林七说着,便拿过两个酒碗,几坛酒。 熊霸席地而坐此时正在啃一条大羊腿,满嘴流油。拿胳膊擦了擦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两人不约而同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准备喊石头剪子布! “我出拳头,你出啥?”结果林七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那俺出布!” “石头剪刀布!”熊霸看着林七的“剪刀”和自己的“布”,内心一阵火大:“你不是说好的拳头吗?”。 “兵不厌诈!喝!”说着将一碗酒往熊霸面前一敦! 熊霸懒得和这厮理论,玩脑经的小兔崽子,口舌之争是没有用的,争也争不过! “这次我还出拳头!你出啥!”林七坏笑着问熊霸。 “......俺也出拳头!”熊霸脑子飞速运转,我出拳头,他肯定出布,我出剪刀就赢了! “石头剪子布!”熊霸又傻眼了,看着自己的“剪刀”和林七的“石头”一股邪火险些憋不住。 “你个鳖孙儿,你咋没换!” “俺这人实在,说出啥就是啥!”林七学着熊霸的口音继续作妖。 说完又是一大碗酒推到熊霸面前。 “这回我还出拳头,你出啥!”林七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再问。 “你管俺出啥?”熊霸一肚子的火。 “石头——剪子——布!”熊霸满头是汗,电光火石之间,只记得林七说他要出石头,他不知道自己要出啥,不知道就没法算计。出啥都是凭运气赢。 这一次熊霸又傻眼了! 脑子里一直想着林七的“石头”,自己手脚不听使唤的就出了个“布”!结果那边是“剪刀”。围坐诸人哄笑不止,皆举起酒碗陪熊将军一起喝了一个,暗道神奇。 “你憋和俺讲你要出啥,俺不想知道!”熊霸率先开口! “你也可以变啊!我又不知道你会出啥!”林七继续诱惑! “不中!” 于是规则变成了最原始的剪刀石头布,各有输赢,几坛酒很快就喝完了,两人东倒西歪,感受着天旋地转。 喝酒,最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为酒后都是放松的,都不设防。聊了什么事情,等第二天酒醒后悔去吧! 熊霸喝多了以后废话特别多,拉着林七说了半个时辰打仗的事情。林七也说了很多突骑营的往事,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坟地,内心一阵烦闷。 那坟里埋着很多林七的弟兄,很多人他都能叫得出名字。这酒喝着喝着就变得莫名的悲壮。 林七缓缓起身,走到雨中雁身边,抽出他腰间玄铁剑,踉跄着走到篝火前,大喝一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林七踉跄着,舞着剑,每打完一招,吟诵一句。剑鸣不止,林七的身影看上去那么孤寂,在雪地中翻飞。时而眼神犀利如剑,剑法大开大合,时而目光暗淡,剑法婉转,不动如山,动若千钧,身形并不伟岸,却又顶天立地。 看得众人喉间异样,更有性情中人早已泪流满面,高声符合,“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声音在颤抖,血液在奔流。 军队是个神奇的东西,很容易就被点燃了。一旦点燃,便有无尽力量,今天这股力量,化为了将士们的嘶吼。 “好!”底下一片叫好声,声音冲破云霄。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此时的林七身处玄虎关,来陪叶临渊了。 前些日子在突骑营太嚣张,被夏侯牧得知,一怒之下,贬为军司马,发往玄虎关戍边。 临行前熊霸来送行:“林将军,你啥都好,就是太嚣张了!兄弟我没啥本事,就一身疙瘩肉,以后有用得着的,言语一声!” “以后就怕你不敢帮我!”林七苦笑,转身上马走了。 身后熊霸愣在原地,“这天底下,还没俺怕的人和事!”林七不错,这个朋友可以交,熊霸在心里默默想着,然后回了营地。 夏侯牧一直防着叶临渊,谁曾想,刚调走夏侯无月,林七就按捺不住收买人心,而且只用了一天,这让夏侯牧非常愤怒。这些兵是他经营了八年之久才经营起来的,他林七五只羊,一车酒就收买了。 这怎么能叫他不怒! “现在好了!你小子开心了?咱俩都困在这玄虎关!”叶临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在城头之上斜依着身子看着林七。 林七则是望着玄虎关以北:“此去八百里,就能见到那个疯女人!”要不我去见见她! “可以去,她上次来过了,我送了她一壶烧穿肠!”叶临渊现在想尽办法想要挑逗一下林七,许久未见,让老子一个人在这苦寒之地受苦。今天必须要挖苦他一阵。 “你们见面,可是今年初雪那日,上月二十八日正午?”林七突然很认真的看着叶临渊,想要确认一件事。 叶临渊一脸诧异,这厮莫不是有占卜之术,这时间完全对得上,的确是上月二十八正午,在湖面上见到了冷雪。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叶临渊后背冒出一阵冷汗,这玩意儿太匪夷所思了。 “那天我在院儿中赏雪,突然打了个喷嚏,两个!我猜测,这世间骂我之人,也只有你们二人!”林七像是确认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对了,那天我也骂你了,你可曾有打喷嚏!”林七继续问叶临渊。 “......”叶临渊回忆着那天那个狠狠的喷嚏,内心一阵恶寒,一句话都不想和林七说!负手离开,离这个倒霉玩意儿远点,这货有毒。 “哎!你走啥啊?你到底打喷嚏没有啊!”身后林七还在追问。叶临渊紧了紧衣领,假装没听见大步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二人闲来没事,经常出去钓鱼打猎,林七这几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那天到底打喷嚏没有!”不过问了几天之后林七心里也有数了。 这货肯定也打喷嚏了,所以才这个反应! 湖面上两个黑黢黢的冰窟窿,两人一人一杆在钓鱼,自从林七来了以后收获颇丰,林七比叶临渊会钓鱼。毕竟林七是穷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吃不到肉,就去仓水边上自己钓。此时鱼篓里已经装满了肥美的湖鱼,反观叶临渊那边,还是两条。 “瞧你那点能耐,钓了一早上才两条,照你这样子,没人伺候你迟早要把自己饿死!”林七瞥了一眼叶临渊的鱼篓,很不屑的评价着。 “二十五六的小伙子!说话好好说,不要和我娘一个口吻!”叶临渊回嘴,心中叽叽歪歪骂了林七一通。 “啊——嚏!”林七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抬头很认真的看着叶临渊:“你在骂我?” “天地良心,我就在你身边!” “心里也没有?” “没有!” 回头看看雨中雁,这厮躺在一块羊皮毯子上晒着冬天的日头,睡的正香! “冷雪,你个王八蛋!”林七突然指天大吼一声,惊得雨中雁一骨碌爬起来,“仓”的一声拔出腰间宝剑,却见四下无人,阵阵飞鸟惊起一片。看看林,叶二人,复又宝剑入鞘,睡下了,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莫名其妙!” 一边的叶临渊看着林七的举动,彻底看傻了!脑中脑补着这厮在仓洲小院儿里指天骂自己的场景。 “此去云州城八百余里,快马过去需要四五日,不然定要问问那疯女人有没有打喷嚏!”林七埋着头继续钓鱼! 叶临渊彻底陷入了迷茫!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林将军回来了,有肉吃喽!”远远的看到三骑,将士们便开始大叫,最初喊的是“叶将军”,可是“林将军”来了之后,他们能吃到更多的肉,所以大伙儿都开始呼唤“林将军。” 一旁的叶临渊老脸一红,心里一阵嘀咕。 自从大军到了玄虎关以后,云州那边便退居天河郡了,这边人多势众,冷雪选择避其锋芒。 玄虎关关内几里,有个小镇,镇上有几十户农户,春日耕作,冬日打猎。不管谁占了玄虎关,他们都安心的过自己的日子,抢了他们的粮,他们再种,抢了他们的猎物,他们再打!总有一天战事会平,总有一天他们会过上稳定的生活。 可是自从来了一个叫龙九的将军以后,他们的生活变得苦不堪言。这龙九,便是长洲龙家三兄弟之一。那个性情最乖张的一个。一身武艺马马虎虎,人长得就十分嚣张,来边关的时候带了不少女眷,这才几个月,便被他杀的没剩下几个了。 闲来无事,跑到关内镇子上去找农户家的小姑娘。胆敢反抗的,一律都给他斩了。这事情,也是今日才发生的。从镇口一路杀进深处,只要是家中有年轻女子的,都被他绑了起来,几个时辰的功夫,杀了一百多人。小镇上总共七十多户,一半的人被他杀了。 叶临渊和林七回来的时候恰巧看到龙九一行人,押着几十个年轻姑娘进了营。待得问清了情况,二人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 不由分说,林七和雨中雁策马上前,就要拿人,左右护卫几十人看到情况不对,将龙九护在身后。 “本将军随主公征战多年,叶临渊你好大的胆子,敢拿我?”龙九的口气很嚣张,完全不把林七和雨中雁放在眼里。 “身为将领,滥杀无辜,强抢民女!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护不住你!”说完抽出腰间长刀杀上前去。 林七雨中雁也双双拔出兵刃冲上去。三人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况且林、雨二人手中兵刃乃玄铁所铸,几十个护卫三下五除二都被砍翻在地。剩下龙九看着三人喷涌着怒火的眼睛,才发现这下坏事了。这三人,竟然真的敢动手。 雨中雁上前,一脚将龙九踢翻在地,脚踩在龙九脑袋上,将他的脸深深的踩进雪堆中,抬头问:“杀不杀?” 四周围着很多将士,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有说话,他们是夏侯牧的兵,但是这几个月叶临渊待他们更好!况且这龙九,行事歹毒,十恶不赦,死不足惜。杀了岂不是大快人心。 然而要杀龙九并没那么容易,此时叶临渊和林七的处境很糟糕,如果再杀了龙九,他俩估计一辈子别想回仓洲了。 夏侯愤带着一队人马适时出现了。看了一眼,没有死伤,都是被砍伤的,未伤及性命。又看看被绑来的几十个小姑娘,最小的才十一二岁。夏侯愤也是有家室之人,早就看不惯龙九的德行,此番又是杀人又是强抢民女,让他很是愤怒。 “叶将军以为,此事该如何发落?”夏侯愤也不是傻子,这里自己说了算,但是明面儿上当着这么多将士,还是要给叶临渊这个光杆司令一点面子! “要不砍了?”叶临渊用询问的语气问夏侯愤。他知道这个副将来这里并不是来做副将的,守卫玄虎关是首要,看住自己是次要。 “砍了自然不合适,主上那边不好交代啊!”夏侯愤一副思索的模样,显得很头疼,不知道该如何处罚。 “要不阉了?”林七在一边建议到! “林七你个瘪犊子玩意儿,老子和你势不两立!”龙九突然猛地抬起头对着林七破口大骂! “老实趴着!”雨中雁狠狠一脚将龙九的脑袋踩进雪中,力道之大踩的龙九口鼻喷血!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我觉得还是砍了吧,士可杀不可辱,再说了主公乃是正人君子,怎会容忍手下犯下如此禽兽行径!”叶临渊突然莫名其妙的硬气起来了,说起话来也是酸溜溜的。 如果砍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夏侯牧肯定不会杀过来,为了一个龙九,他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他以君子自居,想也不会为难城中叶家人。如此看来,这人似乎真的能杀啊! 那城中那龙五、龙萧两人会不会为难他们的家眷,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夏侯牧身边的谋士。如果龙五提刀砍了叶临渊一家几十口,夏侯牧也不会责怪他吧。 所以,还是不能杀! “自然不能砍,龙将军随主公杀敌数载,战功无数,怎能说斩就斩!”夏侯愤的态度很明确,人不能杀,特别是他还在这,更不能杀,如果他不在,杀了也便杀了,自己不在场。现在既然自己在,那当然不能死,斩了龙九回去以后岂不是没法跟龙五交代。 “那就交给主公亲自处理吧!”叶临渊说完,便离开了,他也想明白了,这人,他不能杀! “哈哈哈!你们三个给我等着!”龙九从雪堆里爬起来,满脸是血,面目狰狞,一边狂笑一边威胁三人。 林七看着龙九的模样,很想一刀将他砍了!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大帐之内,叶临渊躺在帅椅上,完全没有一副主帅的样子。林七背对着他坐在帅案上想事情。雨中雁倒是端坐在侧拿起酒盏舔了一口。看上去很端庄的样子。 “你说这小子,为什么总是要杀女子?”林七百思不得其解便开口问。 “估计母亲死的早,缺少母爱,对女性心怀怨恨?”叶临渊懒得研究这些,随口回应着林七。 “雨中雁!”林七突然一本正经的叫雨中雁的名字! “干哈?” “你去散播一条消息,让军中之人都知道!” “啥消息!” “就说龙九命根儿很小,见过的女眷都笑话他,所以他杀光了身边的女眷,然后又去抢民女!”林七坏笑着看着雨中雁! “散布这种无聊的谣言,能有什么用?”雨中雁很不解! “我们不能杀,可是百姓能杀他!” “得让仓洲城的百姓也知道,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让夏侯牧去杀他!”林七继续坏笑! 三日后,这个谣言便在营中传开了,谁都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但是大家都觉得这是真的,龙九被押回了仓洲。 仓洲那边也传开了。龙九此人,荒淫无度,强抢民女,杀害百姓。身边女眷笑话他那东西太小,他一怒之下杀光了所有女眷。这些内容在士兵们往来的书信里早就传进了仓洲城,当龙九被押回仓洲的时候,更是全城百姓“夹道欢迎!”看看这个“小人!”烂苹果烂菜叶扔了整整一条街,当龙九到了将军府后浑身臭不可闻。 一张嚣张的脸,现在只有狰狞! 想要得天下,必须要得人心,现在连自己人都在唾弃龙九,本来是军务,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有玄虎关来的百姓亲口向人们诉说龙九的罪行,更是证据确凿。那日龙九在玄虎关的恶行,被描述的一字不落。全都落入百姓耳中。 “末将知错了,求主上开恩!”跪在下方的龙九五体投地,只说了这么一句,大殿陷入沉寂,没有人说话,就连他的两个哥哥都张不开嘴求情。 这人要是不杀,他夏侯牧,怎么取天下?谁能信服他!这事儿不言而喻,大殿之上,没有人说话,就连夏侯牧也懒得理他! “明日押往菜市口,斩首示众!”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大殿之上众人对龙家两兄弟说着“节哀”之类的话,早知道就留在身边了,还能管一管,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历练啥?天高黄皇帝远,谁还能管住他。这下好了,玩儿死了吧! 趴在殿内的龙九始终没有抬头,此时浑身都是冷汗,瘫软在地!听着众人散去,听着脚步声靠近,缓缓抬头,早已涕泗横流。 “二哥救我!”抱着龙萧的腿痛哭流涕,一旦有事,只要找到二哥就能安全化解,找大哥龙五,定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的。 “哎!我该拿什么救你啊!我愚蠢的弟弟!”龙萧此刻很累,这不成器的东西,最终还是惹下大祸了。 龙五器宇轩昂,龙行虎步,看都没有看一眼龙九,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不管打多少次都是不成器的。路过身边,只是说了一句:“到了那边,可不要在那么嚣张跋扈了!” 那边,又是哪边?下边? 第二日,正午,菜市口,龙九被砍了头,砍头的时候,龙九脑袋上一直套着一个布袋,待到砍的时候才掀掉。刀斧手手起刀落,人头滚落一丈远,几条恶狗不知从何处跑来叼着头就跑没影了。 血喷了一地,染红了地面。 行刑完毕之后尸体交由城中棺材铺解决,结果收尸的手贱,扒开了龙九的裤子看了一眼,于是又一个谣言在城中散开了。 “死的不是龙九!” 谁也不知道龙九到底死了没有,有他那个二哥在,保他一命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当这个谣言传进夏侯牧的耳朵时,事情完全就不一样了。 他开始犯病了,所有上位者都会犯的病“疑心病”!倘若龙家兄弟真的忤逆自己的命令偷换了人,那么,这件事是龙萧干的,还是龙五干的,还是他们两兄弟一起干的。今日敢偷梁换柱、瞒天过海!明日,是不是就敢篡权夺位!这两人都是大权在握之人,夏侯牧的兵,皆由龙家控制,想到此,夏侯牧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于是夏侯牧做了人生中第二个愚蠢的决定,召回夏侯愤,曰:“夏侯愤戍边有功,封左将军,领仓洲之兵十万!”又将龙家两兄弟都赶去了宛洲,此一去便如龙得渊,兄弟二人,一个有谋略,一个能领兵。宛城有大军二十万,由夏侯牧的叔叔夏侯皓月带领,夏侯牧很是放心,将龙家兄弟交给他,对于夏侯牧来说是最稳妥的。 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将谁派往玄虎关!那个地方如果没有人,叶临渊和林七迟早会玩出一套新花样,千不该万不该,夏侯牧派去了熊霸!并且给熊霸又加了一千亲随。 夏侯牧做的第一个愚蠢决定,是将林七派往了玄虎关,因为他不知道林七和云洲的疯女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夏侯无月,夏侯皓月两兄弟都是夏侯牧的叔叔,两人皆是书香门第,有些谋略见识过人,但是两人都不是行伍之人,带兵打仗还不如夏侯愤。而夏侯愤比起龙五可谓天差地别。龙五能统兵五十万,而夏侯愤,最多也就统兵五万,如此庞大的军队,粮草辎重要考虑,排兵布阵种种并不是他能驾驭的。这些年他只是负责领命冲杀,该如何布兵,先打哪里,如何打,营扎何处,如何扎,这些都是需要很多经验的,然而他积累的经验,还尚不能领这十万兵。 熊霸的到来,让林七很是开心。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龙九,竟然能引发这么大的巨变。 “主上说了,俺此来的目的就是看住你们二人,如果有异心可以先斩后奏!”熊霸一边啃着肉一边在大帐之内肆无忌惮的泄露着夏侯牧给他的交代。 “你个憨憨!这种事情能和我们说吗?”林七也啃着羊肉瞥了一眼熊霸! “龙九那小子比你还嚣张,城中传言他没死,主上连这种人都庇护,我还不如跟着你们混!”熊霸继续说着,满嘴的肉,说话瓮声瓮气的听不清。 “怎么,那龙家兄弟得罪过你?”林七很喜欢听夏侯内部的小道消息,这厮心里有反志啊! “龙家兄弟,的确不凡,世代将门之后,特别是那龙五,是不可多得的帅才,至于龙萧,此人心思缜密,学识渊博,谋略过人,若不是年龄限制,只怕跟在主上身后的不是那天机子了。”熊霸喝口酒,一口气说完一大段! “这话你是学谁的?”林七诧异。 “憋以为俺块儿大就是个憨货!”熊霸一脸傲娇之色,你们这帮小机灵鬼儿能看到的事情,俺也能看到! “看来之前末将对你评价有误!”林七拱手算是致歉! 熊霸捋着满脸大胡子欣然接受! “你是一个傲娇的傻憨憨!”紧接着林七又加了一句。 “噗!”账内叶临渊和雨中雁双双喷出口中的酒,咳嗽两下,然后佯装镇定,擦擦嘴,憋住笑。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 当第一声春雷炸响,柳枝新抽嫩芽,可儿姑娘在湖畔腆着肚子,对着一池春水写信! 两株紫藤萝如瀑布一般在风中摇曳,可儿姑娘一袭白衣,端坐在花下亭内,只是孕期身姿不再卓越。但是那张小脸依旧倾国倾城。柳叶眉,皓齿星目,长发盖耳。 时至今日,四月!怀胎已经五月有余,入了秋,就是孩子出生的日子了!一行娟秀小楷,透过信纸满满的都是思念。 玄虎关这边,林七收到了很多书信,大多数都是可儿和花老头的,但是两相比较,让林七很是无奈,可儿的书信里,无非就是孩子今天踢她了,或者领居家谁家的孩子如何如何可爱啦之类。 花老头的信倒是很简洁明了!林七来此三个月,就收到花老头三封信! “可儿怀胎三月,家中平安!” “可儿怀胎四月,家中无碍!” “可儿怀胎五月,一切安好!” 林七每每展信,都会回复,讲述边关风景之优美,叶临渊之懒散,最后抒发一下对仓洲两人的思念之情。都说家书抵万金,这花老头真是惜字如金。 叶临渊那边也收到了信,大家都有,唯独雨中雁没有,每当驿使送来了信,这厮便悄无声息的躲开了! 营内诸人欢呼雀跃,有相邻的则会问:“俺爹来信了,说你家杀了一口猪,请了全村儿的人,你爹给你写信了没!” “写了!俺爹说你爹特能吃,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量,还醉后撒酒疯!” 天下战事暂定,百姓们过上了短暂安宁的生活,家书,大多都是报喜的,也有询问何时归的。 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雨中雁漂泊江湖十几年,一人一剑一壶酒,路见不平一声吼,就这样在捡了一块宝贝陨石后,访便天下铸剑大师,奈何不是被拉去打武器就是死于战乱,难得碰到花老头不但赔了陨石还折了自己。 此人一生只爱三样,剑,女人和酒。因为一身剑术了得,只要握着手中长剑,尊严便在。女人,没哪个男人不爱。至于酒,自古都说酒不是个好东西,但是这东西竟然越来越多,越来越盛。 独自飘零定是无根之人,无根之人定有一段辛酸往事,往事涌上头,只有酒才能压下去。 就像营中弟兄,喝酒也不仅仅是为了买醉,人杀的多了,会时常想起他们,那些死在自己刀下的,还有死在别人刀下的。万物有灵,更何况人,杀鸡宰羊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怕,更何况他们杀的是活生生的人。 怕报应,更怕这恶业缠身累及家人。 倒头就睡是一种福气,一觉到天亮不做噩梦更是一种奢求。路边惨死的野狗都会让人心生怜悯,更何况漫山遍野战士的尸体。 人之初性本善,从三岁就开始背诵,活了二三十年后到了战场,这善,只能深埋心底。 自古以来多少大贤探求人心,人性。又有多少宗教教人向善,可是这些大道理一旦触碰到利益、权利这些后,都会化为乌有。 人是群居的,底下的人分很多种,自得其乐的安于现状。不安现状的往上爬。更有仇视现状的起兵造反。上面的也分很多种,自得其乐的安于现状,不安于现状的争权夺利,心存报复的为民立命,这类人最是难能可贵,手握重权为民生计,为家国计。最顶端的那个人,坐拥九州,俯视苍生,他的德行决定了王朝的命运。集权力于一身,九五之尊。他的烦恼有很多种,或披荆斩棘做一些事,或帝王权术玩弄朝堂与鼓掌。也可以像武皇那样纸醉金迷骄奢淫逸!至使奸佞当权妖孽朝堂。 无论怎么分,人的种类都是能分的清的,反反复复就那么些个角色,在历史的舞台上来来回回不断上演着同样的戏码。 今日轮到武朝,角色已经齐备都亮了相,接下来,拉起弦子敲起锣,清清嗓子咳咳痰! 开唱了! 一开口就是破锣嗓子嚎诗经的叶临渊。胸无大志,无心天下,只想保一方平安,但是才华横溢,知书达理才高八斗,且用兵如神。只是乱世之中也有走错棋下错子的时候。 紧接着,是身边的一个小军侯林七,后升任军司马,一身武艺远超同辈,胆识过人,多谋善虑,一支剑舞可堪受用!一首《无衣》气吞山河。 战争的帷幕暂且落下,百姓再次登场。 无论历史的车轮子有多大,无论它跑多快。历史的主角永远都是最底层的百姓们。他们组成了家庭,组成了村、镇、郡、乃至九州。他们组成军队,成就权贵,成就了王朝。 打仗不仅是攻城略地,还有民心所向。没有百姓支撑的王朝,算什么王朝? 玄虎关的春季来的稍晚,已经到了四月,冰雪还斑驳的躺在背影面。但是气温已经回暖了。 此时雨中雁躺在一片雪地上乘着阴凉感受身下的冰冷。很是受用。还是这里清静,山风凉爽,不似军营里面热气腾腾。闭目养神再适合不过。 但是一声破空声响打破了他的雅兴,一直箭羽朝着面门飞速而来。“仓”的一声利刃出鞘,又听“叮”的一声,那只箭羽被一分为二,顺着箭头一直到箭羽,硬生生被斩开。 “何人闯关!”雨中雁拔地而起,看向箭羽飞来的方向。射箭之人也是一阵惊讶。此人不简单! “这位将军剑法好生了得!能否为我传个口信!”开口之人是个女子声音,雨中雁稍稍放松警惕。 “传什么话,传于何人?”雨中雁隔着山包包,山包之上灌木之后便是箭羽来的方向。 “传于林七将军,就问他,三个月前是否有骂过一个人,并且告诉他,我有打喷嚏!”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说完,那声音便远去了。待得雨中雁上前,看到远方十几骑钻入林中消失不见。 “莫名其妙!” 雨中雁愤愤回了营地。 大帐之中,叶临渊和林七以及孙虎熊霸四人,正在推牌九。只见林七胸前堆满了一大堆金银疙瘩,就连三人身上的玉佩发簪都被他赢了去。熊霸的吞肩兽和腹吞,甚至腰带也解下来当做赌资被林七赢了去。 三人咬牙切齿的看着一脸笑眯眯的林七,恨不能用目光杀死他。雨中雁入账看到熊霸窘迫的模样,一手捏着熊皮裤,一手推牌九,内心对林七仅存的一丝敬意也荡然无存了。 “方才关外有个女子找你,来者不善,很是嚣张,先兵后礼!”雨中雁站在林七身后,一手握剑,一手悄悄的比划着,在向众人透露着林七手中的牌! 叶临渊、孙虎会意,斜眼看着,默默记在心里,熊霸瞪着一双铜铃大眼看得认真,让林七心生警觉,猛然回身就是一拳将雨中雁打飞出去,飞在半空中的雨中雁飘飞如雁。咬紧牙关双目始终盯着林七的牌面,一边飞,手上一边飞快的比划着,那模样,让在座三人内心充满一阵敬意!直到重重的摔在地上,十几张牌雨中雁全都用手势泄露了出去!一副大义凛然虽死犹荣的模样。 “兄弟走好!我们会记得你!”三人默哀,记住了雨中雁用生命得来的胜利。 “俺赢了!”最终以熊霸胜利结束了此局,一激动站起身甲裙熊皮裤掉了一地,看的众人捂脸四散而逃! “害羞啥,都是男儿郎!”熊霸在身后还未及提起熊皮裤,大大咧咧的在身后挽留。一条大尾巴甩啊甩! 雨中雁也瞧见了这一幕,心里追悔莫及,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这下晚上做噩梦又要多梦到一样东西了! 事后,雨中雁将那女子的话尽数告知了林七,叶临渊也在一旁听。“那女子让我转告你,三个月前她有打喷嚏,还问将军是不是骂过一个人?”雨中雁说完这段莫名其妙的话以后询问的眼神看着林七。 林七则是一脸得意,双眼格外有神的看着叶临渊,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被我应证了,这世间有一个极不合理但是很神奇的现象,被骂的人会打喷嚏!” 叶临渊受不了林七神经质的眼神,但是总觉得后背发毛。叶临渊家学渊源深厚,读的是圣贤书,不相信这些歪理邪说旁门左道!但是由不得不信,自己当着林七的面在心底骂过他,也见过他打喷嚏!此时的叶临渊也开始凌乱了,我读了那么多书,但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这是要重塑我的世界观?”叶临渊心里想着一言不发!“子不语怪力乱神。”半天蹦出这么一句,然后急匆匆的走了。他要找个人应证一下林七应征过的东西,提笔写信给自己的娘子,但凡打喷嚏,一定要记下确切的时刻。 至于为什么做这么奇怪的事情,只有林七和他知道! 由于冷雪的造访,让叶临渊很不爽,敌人都摸到门口了,若不是雨中雁,那冷雪还不摸进了关?于是下令加强戒备,斥候向北推进十里地。 北出玄虎关,三里地外就是密林,斥候推进十里地除了侦查敌人大军,很难侦查到冷雪,十几人专挑崎岖险峻山路,就算斥候都打着手电也未必能发现的了。 玄虎山脉这么大,将军又不是叫他们来巡山! 林七自小就对世间万物充满无尽的兴趣,小时候经常见人打完喷嚏就会说一句:“不知道又是谁在骂我!”这让他充满了无尽的求知欲,想起谁就骂谁,然后跑去问对方可有打喷嚏,结果都是“没有!”或者“忘记了!”幼时也问过叶临渊,叶临渊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通,子曰了半个时辰,让林七很受挫! 直到他遇到了冷雪!这关于喷嚏的事情,再次在内心里复苏了。 六年前,正元二十五年,冷雪破了玄虎关一路南下,在仓洲城外五里处扎营,领兵五万!誓要拿下仓洲以图天下! 然而她遇到了一个大问题,仓洲城易守难攻,三面环水,一面背山,要想取下仓洲城,只能正面破城。然而城门正面,也堪堪容得下五万人马!更让人头疼的,是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突骑营,区区三千多人,竟然无视五万大军,来回冲杀!让破城更是难上加难! 正元二十五年秋,冷雪在尝试了五六次进攻后放弃了用蛮力破城,改了战法,天天派人去城前叫阵。初时没人理会,仓洲人少,没人会出城一战,况且城中粮草够坚持三五年的。 城中没了粮草,不是还有突骑营吗,他们可以劫冷雪的。玄虎关据此一千二百余里,哪里下手还不是看心情的事情。劫了粮草就消失在荒野里。 谁知这营一扎,就是六年之久,攻不下。那就困死你!冷雪打定主意,加派运粮兵马。就这样一直死磕着,相信总有一天,这城会破! 初时叫阵,没人理会,几个月后,城头之上的人开始和叫阵的聊起了天儿。 “你们那边咋样啊?眼看入冬了,不冷吗?不回家了啊?再不回家媳妇儿都跟人跑了!” “憨货!我们整个村儿的男子都在此,媳妇儿能跟谁跑?” “别的村儿的男子也都来了吗?” “......!呔!你这厮,有本事下来大战三百回合,不要陈口舌之利!” 一年后 “鼠辈,可敢出来一战!” “一年了,你媳妇儿应该给你刚生了一个娃!” “休要胡说,我家娘子守身如玉,有信为证!” “骗你你也信?” “......!你到底敢不敢应战?” “不敢!” “......” 第二年 “鳖孙儿,出来打一架?” “不!你还是回家看看你媳妇儿吧,估计现在二胎都生了!” “你能不能不提俺媳妇儿!” “我跟你讲!我们城内好多寡妇孩子都一岁了,你说这世道,是不是世风日下?” “......” 第三年 “你们仓洲男人一个个都是怂包!三年了,没有一个敢出来打的!” “我说,昨日里我的几个弟兄绕过玄虎关,翻过玄虎山脉去了躺云州。你是叫张志远吧!家住天河郡张家屯儿,进了屯儿向南第五户!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呔!你个妖孽,竟然绕到我家去了,今日本将一定活劈了你!” “你媳妇儿已经三胎了啊大兄弟,还不回家搁这儿干哈呢!”说完城头之上的身影消失了。 城外张志远,面色憋得通红,一路纵马向着玄虎关而去! 第三年的时候,城中粮草所剩不多,叶临渊的父亲叶痕,将剩下一年的口粮分成了四年的!一个馒头被掰成四份儿。 城外冷雪大营之内士兵也是怨声载道,今日策马而去的张志远,让他们十分妒忌! 第四年! 张志远又回来了!只是他没有再来叫阵!来的是一介女流,长的很是好看!胯下一批枣红大马。女子身着一身甲胄,长发束在脑后,英姿飒爽,手中长鞭挥舞,到得城下就开始破口大骂! “仓洲的乌龟崽子们!第四年了,你们的粮草可还够啊?” “张志远呢?怎么换成你这个小娘皮了?” 城下冷雪一双眼睛能喷出火来!看着城头之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和他喊话的小军侯,气的花枝乱颤!本来气量就小,还喜欢出风头,三军主帅跑来叫阵,幸得没人认识她!否则必定出城活捉了! “堂堂七尺男儿,不敢出来与我一战吗?” “咋个战?这么多人看着,要不你进城来,我们去百花楼的花房里战!” 城墙之上响起一整嘘声! “说话积点口德啊!”身后斜躺在一边的叶临渊踢了一脚林七的腿,让他说话不要那么没羞没臊,显得很没文化! 林七懒得理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城下那位女将,早被气的七窍生烟,脸颊像是红透的苹果,煞是好看!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城下冷雪还在憋气,牙花咬的咯咯作响,不知拿这个无耻之徒怎么办! “卑鄙,下流,无耻!” “我就卑鄙,我就下流,我就无耻了,你咬我啊!” “啊————————!” 冷雪策马奔回营地。气的不能自己,不知道怎么发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无耻,下流!”身后叶临渊也骂林七! 几日后!冷雪又来了!这倒霉孩子,就是不长记性,咽不下这口气! “小小军侯林七龟儿子!出来领死!” “嘿!冷姑娘,想我了?” “你个泼皮,可敢下来一战!” “不敢,你身后一万多人,老子下去作死啊!” “都退下!” 身后一片骚乱,最终退开了两百步! “狗贼,出来领死!” “小姐姐你玩我呢?两百步瞬息而至,冲过来城门都关不上,你到底是傻,还是真的蠢?” “你待如何?” “让他们滚回大营,今日小爷我和你单挑,城中之人,绝对不会出来一个,若是出来,叶临渊就不得好死!” “噗!”正在喝茶的叶临渊喷出一口茶水,扭过头,装作不认识林七!无妄之灾啊! “不行!让他发誓,他要是敢放人出来,他娘子,他爹,他儿子,他全家都不得好死!” “好!我发誓!”叶临渊终于有了镜头,立马发誓表示不会派一兵一卒帮林七! 城下乱做一团,无数将士劝说无果,最终冷雪令自己的弟弟冷雨,如果自己不幸被擒,不可退兵,继续围城,直至破城!众人这才退去! 城门大开,林七吊儿郎当的叼着一根儿破草出来了!肩头扛着玄铁刀,走路十分嚣张! 距离冷雪十步距离然后站定,城门缓缓关上! 看着眼前浑身甲胄的美人胚子,林七有点脸红! “小姐姐可曾婚嫁?” “不曾!” “可有意中人?” “没有!” “你觉得我咋样?” “卑鄙,下流,无耻!” “......” 如若不是战争年月,逢着这么好看的女子,林七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她抱回家!奈何这个小女人是冷雪,云、雷二洲的霸主。 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城门之外,一番打斗,画面优美至极,虽着一身铠甲,但是依旧难掩曼妙身躯,纤纤玉手一柄锋利的剑翻着剑花儿像极了舞蹈。身姿优美轻盈,看得城墙之上众人大流口水。 林七一刀削断冷雪手中兵刃,欺身上前刀尖直指冷雪咽喉。 一阵寒风吹过,乌鸦在天空“啊——啊——啊——!”的惨叫着,四下一片安静。 “手下败将,咋个说?”林七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登徒子,要杀便杀!”冷雪心一狠眼一闭,技不如人没办法。她此来没有做足功课,只知道叶临渊用兵出神入化,却不知道手下有个林七武艺超群,万夫不挡。 看着眼前这个绝色女子,林七很难下的去手,长长的睫毛在颤抖,大眼珠子在眼皮底下紧张的滴溜溜转,樱桃小嘴紧紧抿着,鼻翼微动,呼吸紧张,真怕林七一刀砍了她!自以为一身剑法无人能敌,奈何遇到一个蛮横小军侯。刀法霸道无匹,兵刃削铁如泥,这还怎么打! “长这么好看,不如给我做媳妇儿吧?”林七一边说,一边上前,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就连冷雪脸上的汗毛都看的一清二楚,一时间心猿意马。心道不妙“打仗呢,这是干啥!我在想啥!” 冷雪等了良久,不见林七动作,微微抬眼,看到一个面容俊朗的小伙儿,自然就是林七。冷雪美目瞬间睁开,和林七四目相对,看的林七一阵走神,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些啥。 如此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冷雪一脚踢向林七双腿之间,然后双手擒住林七握刀之手,张开小嘴,一口咬在林七腕间,林七双腿跪地,疼的不能自己,手腕吃痛松了手。冷雪夺了刀翻身上马便跑! 身后林七疼的蜷起身子在地上打滚,提不起力量来追! 城头之上发出一阵哄笑,笑的最放肆的,自然就是叶临渊。他不知道那一脚有多疼,但是看林七的模样一定很疼!直到笑弯了腰,笑的岔气。才遣人将林七扶回城。 今日林七颜面尽失,中了美人计,便消失在了城中。三日之后,冷雪大营之内,几名侍女伺候冷雪就寝,然后退出账外。 账内冷雪躺在榻上,手握林七的战刀,甚是喜爱,此刀果然不凡,削铁如泥,爱不释手! 临近入眠,便将刀握在手中睡去! 账外,林七一身夜行衣已经猫了好几个时辰,竖起耳朵贴着大帐听着里面的动静。 有些人天生第六感强,能感觉到别人的目光。所以林七格外谨慎,只用耳朵听,绝对不看,免遭不测! 等到账内冷雪呼吸变得均匀了,确认她是睡着了,林七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轻轻划开帐篷,蹑手蹑脚钻入其中,大帐之内陈设简单,前厅议事,后面一间是冷雪休息的所在,几个侍女此刻便在大帐前厅伏案而眠,睡的香甜,哈喇子流了一案。 林七从怀中取出一只强效“安神香”用火折子点燃,这才蹑手蹑脚进了冷雪休息的后堂! 后堂冷雪的甲胄挂在木架之上,一道屏风隔开,屏风之后便是床榻! 摸过屏风,一张实木拼接大床之上,冷雪将被子一半踢落在地,一半盖在自己双腿之上,可见睡觉很不老实。呼吸均匀,胸口微微浮动,一只手中正躺着林七的刀! 林七的心跳很快,越是靠近心跳越快,“砰砰”之声在胸腔之内沿着骨头传进耳内,屏住呼吸走上前去。 床榻之上冷雪睡的正香,时而咂咂小嘴,一头秀发散乱的压在身下,林七又看愣了! 越靠越近,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老天保佑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啊,老子拿了刀就走!”林七临时抱佛脚,向老天乞求。 轻轻的,现在就连呼吸声对于林七来说都是惊雷,上前悄悄拿起冷雪手中的刀,然后准备慢慢退走,可是谁知躺在榻上的冷雪突然睁开了双眼,两人距离及近,四目相对林七瞬间浑身汗毛直竖,未等冷雪开口唤人,一手捂住冷雪的嘴,跳上床榻,骑坐在冷雪身上,左腿膝盖按住冷雪右手,另一只手按住冷雪左手! 然后两人就这样一人在上,很尴尬的四目相对着!此时情况很复杂,无法化解,除非林七杀了冷雪,否则无法全身而退! 身下冷雪怒目圆睁,叫不出声来,身子不断扭动,用双脚不停踢着林七后背,林七任由冷雪踢着自己,反正不能松手!大手捂住冷雪口鼻,心道“先憋晕过去!” 如此折腾了半盏茶的功夫,冷雪昏了过去。林七紧张的心终于落了地!赶紧下了床榻准备退走,可是转念一想那日城门之耻,感觉这么走了不甘心! 第二天冷雪醒来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一声尖叫,尖叫声穿破九霄直传进林七耳中,仓洲城城头之上林七一脸傻笑对着满天白云升个懒腰,然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去了! 冷雪看着镜中自己的脸上,脖子上,全都是牙印,回忆起昨晚来过的黑衣人,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七,此刻早已气得浑身发抖,几名侍女见状谁都不敢笑,强忍着跑到账外守住,今日冷将军谁也不见! 城头之上,叶临渊看着浑身疲倦远去的懒散身影,悠悠问道:“你把她咋了,大早上像号丧一样,隔着五里地都听的见?” “在她身上留了点东西!” “你这个禽兽,你把她糟蹋了?” “我有那么禽兽吗?” “你以为你没有吗?” “早知道就把她糟蹋了!”林七说完就去睡大觉去了,昨夜身心俱疲,紧张了一夜! 自此之后,冷雪那边不再来叫阵,隔三差五的。会攻一次城,早上攻到夕阳西下,然后收兵。双方清理伤亡,林七没有再见过冷雪! 一年之后城中口粮越来越吃紧,一年的口粮被分成了四年的,战士们体力不支,平日里都是躺在城墙之上晒太阳,像个植物一样光合作用,不浪费体力,尽量躺着不动。 没有粮食,只能趁夜摸出城外,伺机劫粮,再伺机入城,城中百姓和将士们的日子越来越难熬,都在盼着冷雪早日退兵。五万大军这几年内损失不少,只剩三万多人,营中将士各个归心似箭,看着仓洲七八丈高的城墙内心充满绝望!仿佛城内有堆积如山的粮草一般!云、雷二洲每年支出一大笔粮草来供这支队伍,百姓也是怨声载道!偶有被劫的粮草,还要贡献给仓洲,这让百姓们苦不堪言。 然而冷雪很清楚,随着他们劫粮草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就能看出,城中粮草,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继续困守,必将破城!既然攻不下,那就在粮道上加派人手,突骑营来无影去无踪,想要设伏是不可能的,只能加派人手! 前几日刚劫了一趟,林七此刻躺在一大堆粮袋上,一边啃着肉,一边喝大酒。叶临渊着孙虎等人分发粮食,城中百姓一条队,将士们一条队,两条长龙一般的队伍拉的很长! 对方护送粮草队伍越来越强大,能抢到的也就几车,杯水车薪,无济无事!叶临渊一直在盘算着,怎么破这困局。城中所剩粮草,虽说已经被分成了四年的,可是根本坚持不了四年!人饿死,不是三两天就饿死的,而是一朝一夕的积累。两年后,一群骨瘦如柴的士兵,哪里还有战斗力。 偏巧此刻,宛洲夏侯着人送来了信,助仓洲解围,不犯秋毫!大军到此需十五日,二十日后,便发起进攻! 只需叶临渊点头,那边夏侯即刻动身! 天下大势已初具雏形,就等仓洲一战,如若冷雪得了仓洲,必将继续南下取宛洲,所以夏侯牧很关注沧州局势,已经五年有余,仓洲依旧坚守,恐怕决战之日不日将至,届时仓洲如若有失,他孤守宛城很是被动!所以,仓洲可以谋一下! 自从林七从冷雪大帐中回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整日里就知道傻笑,脑海中全都是冷雪的身影,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系一条马尾,身披战甲,胯下枣红大马,一双大眼睛像星空一样迷人! 时而又惆怅,从城中酒肆偷几坛烧穿肠,每当夜深人静独自爬上城楼对月独饮。 几个月后,林七确信自己喜欢上了冷雪。 时不时的摸出城,爬到南山顶,向下俯视整个冷雪大军,斥候们发现了便汇报与冷雪,冷雪出得帐来,搭眼一瞧便知那人是谁,只身纵马而来! “这疯女人是要作死啊?不怕我擒了她?”林七心里嘀咕,一盏茶后冷雪来到山顶,两人两骑相聚很近,冷雪知道林七不会杀她,要杀那夜便杀了,此来就是想问问这厮,“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在下之前多有得罪,特来向姑娘道个歉!” “把你刀给我,我就原谅你!” “不给!” “不给滚!” 冷雪说完策马走了,林七一脸茫然!世风日下啊,有这么聊天这么说话的吗? 几日后林七又来了,一人一骑站在山顶之上,身后一轮圆月,场面甚是好看!双眼盯着山下帅帐,不久,冷雪又来了。 “登徒子,又来干啥?” “在下这几日总是梦见姑娘,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老娘要不是打不过你,岂容你再这里言语轻佻,你个卑鄙无耻的登徒子,不要再来了!” 说完策马又要走! “姑娘留步!” “还干啥?” “在下真的是来诚心道歉的!” “刀给我!” “不给!” “不给滚!” “......” 好无奈啊!喜欢上一个小姐姐,不但不相信自己的心意,还如此残忍的拒绝,林七回到城楼之上又开始喝烧穿肠,一口酒下肚,一路烧下去,那滋味儿,真的能烧穿肠子一般。 “她把你咋了?”楼下叶临渊抬头看着楼顶喝闷酒的林七,十分不解,这厮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 “最近日日思慕那个疯女人,前些日跑去传达心意,被她痛骂!”林七一边委屈的说一边喝了一大口! “活该!”叶临渊说了两个字后离开了。 几日后,林七再次在山顶等候,这一次那轮圆月变成了新月,一人一骑在月亮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神秘。而冷将军也是越来越怠慢林七了,一个时辰之后才骑着枣红大马慢慢墨迹上来! “又干啥?” “自从那日相见之后,在下日日思念姑娘,此心天地可鉴!”林七一脸的认真,双眼清澈,一番表白说的冷雪愣在马背上! “刀给我,我就信你!” 林七解下腰间长刀扔给了冷雪!冷雪接过,莞尔一笑,策马走了!林七在身后大喊:“姑娘如果打了喷嚏,那一定是在下在想你!”林七在山顶不忘嘱咐,看着冷雪的身影变远! 俗话说的好,哪个少女不怀春,更何况表白的还是一个帅帅的小哥哥!冷雪手握着长刀心里美滋滋的。 几天后林七又爬到了南山上,冷雪如约而至。 “给,刀还你!” “你不是很想要这把刀吗?” “宛洲夏侯来了,怕是你们那个叶将军叫来的帮手。” “绝无可能,叶临渊还没答应。” “三日后大军就到了!你要怎么办?” 林七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叶临渊的确没有同意夏侯牧共同抗敌,但是现在夏侯率五万大军兵临城下,还有五万不日将至。强逼着叶临渊联手。 林七得此消息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策马回城! “三日后再此等你!”说完,消失在夜色中! 城中叶临渊也是今日才得到消息!此时也是一筹莫展。账内诸人陷入焦虑。 “夏侯牧此来,定是为了仓洲而来,即便口口声声说着不犯秋毫,十万大军入了城,那城就是他的了!”林七直截了当的说明了夏侯牧的来意。 “他以君子自诩,但是战乱之秋,想来也不会守约,但是能保城中百姓无恙也好!”孙虎在一旁献策。 众人商量了一夜,没有结果! 第三日大军驻扎二十里外,夏侯遣人送了书信,约法三章“助仓洲退敌,并秋毫不犯!五日后日出时分,夏侯军从侧翼进攻,叶临渊正面冲杀,届时将有大军来助!” 来人还带着十几车粮草。可见对方很有诚意。城中百姓也是欢欣鼓舞。 这日林七又来到了南山顶,夏侯牧要夺取仓洲,还要进攻冷雪大营,那山下帅帐之内,可是有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可是等了一夜,眼看快要天亮了,也没有人来。 第二天夜里,林七又去了山顶,他想将夏侯牧的计策和盘托出,叫冷雪即刻退兵,山下大帐之内斥候每天都在向冷雪汇报“今日仓洲林军侯在山顶等了一夜!” “将军,林军侯又来了!你不去见见他吗?” “不见!” 林七等了整整五日,第五日,便是开战之日,夏侯大军天微微亮就发起了攻势,叶临渊也在集结兵马。粮草都收下了,自然就等于答应了合约。 此一战,从清晨到正午,突骑营杀了一早上,也没见到夏侯派来的兵,侧翼也只是佯攻。 突骑营被消耗殆尽之时,夏侯牧才出兵,将敌军一压到底,打到了玄虎关,后来派叶临渊夏侯愤大军来此,敌军不战而退。 从此仓洲易主,这片富庶之地归了夏侯。 天下本来就是能者居之,只恨叶临渊没有拉起一支庞大的队伍自保。没了突骑营,叶临渊什么都干不了,回城继续守个五六年? 此时此刻,六年后的林七身处玄虎关,再次听到了冷雪的消息,而且是三个月前她打喷嚏了。那天是她骂冷雪的日子。 “这才不到一年,你家可儿都有五个月的身孕了,你可是一天都没闲着啊!”叶临渊在身后看着发呆的林七。 自那一战之后已经过了八九个月,林七突然收到冷雪的消息,一时间内心慌乱不已! “这女人啥意思?我都已经有家室了,她突然出现了,那日在山顶等了她五日不曾出现!”林七在玄虎关上拿着一碗酒始终没有喝下去。 “你可以再娶一房啊,多大点事儿!我都有三个妾!”一边的叶临渊一边拿着牙签掏牙一边口齿不清的回答林七。 实在不行,本将军陪你去见她一见! 林七最终仰头一饮而尽,抬头看着天上一轮硕大的月亮,叹了口气,如此也好,去见见她,我也很想见见她!不知道此刻她过的如何了。 两方主将见面是一间很简单的事情,差个信使相约百里之地见面。冷雪一人一骑一匹枣红大马立于十几人之前。 远处十几骑举着火把靠近了! 来人勒住缰绳,正是叶临渊和林七。此时初春,漫山遍野都是花香,林七端坐马上,还未及开口,叶临渊就抢先开口了。 “冷姑娘可还记得那月二十八我们见面时你骂了林七的事情吗!这厮说他在仓洲感应到了并且打了喷嚏,三个月前得知此事,他在湖上指天骂了你一句,想必你说的打喷嚏,应该也是感应到这厮骂你了吧!” “嘶~!”林七倒吸了口气,心想你这厮怎么嘴巴这么快。人家冷姑娘说的打喷嚏,是我想她了她才打的,现在林七怎么解释! “冷姑娘莫要听她胡说,在下日日都在思念你,你打喷嚏,定是在下在想你,不可能骂你!”林七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放屁!你都成亲了,孩子都五个月了!”叶临渊没想到林七竟然如此无耻! “在下曾经在南山之上,等了姑娘五日,姑娘始终未曾出现,为何如今又来找我!”林七想要一个答案,你那时候不来,不就是拒绝我吗,现在这是欲意何为? “我不去见你,你就不能来找我?”冷雪冷着一张小脸,让林七很是无奈,这疯女人,即便生气也这么好看。 “这才一年不到,你就成亲了?你当日在南山之上信誓旦旦说的都是谎言吗?”冷雪声音也变得冰冷了。 “不是那样的,你先听我解释” “你不要解释,我不听你解释!” 一双大眼睛瞬间变得冷酷无情,“原来叶临渊没骗我,你真的成亲了!你这个骗子!负心汉!无耻!卑鄙!下流!” 说完策马飞奔而去! 林七身后众人发出啧啧身,只感叹这么好一个姑娘,竟然也舍得辜负,真是愚蠢之极。 “你都成亲了,你要怎么解释啊!”对面人群中走出一人,正是冷雪的弟弟,冷雨! “驾!”林七直接调转马头策马回营。 我每天都盼望着能见到你,在那个破山头上,我都快把山头上的草都纠完了,可是你一直都没出现,哪怕差个人来告诉我一声也好!我怎么能去找你,你的大帐,不是我随意进出的地方!明明知道错过了会后悔终生,可是我始终无法和你厮守。 好烦! 在下,真的是喜欢你的! 回到玄虎关,灌了几口酒睡觉!一觉醒来心情或许会好些! “这次见面所为何事?”雨中雁走在众人身后在马背上颠簸着问。 “军司马想见见冷将军!”叶临渊神采奕奕的回答,他很喜欢看林七吃瘪。 “他自己来不就行了?”孙虎也是不解! “主要是我也想知道一下,他俩到底啥关系!”叶临渊今天心情大好,有问必答。 “现在你知道了?”孙虎继续问。 “恩,现在八成有把握了,大事可期,以后要多帮帮军司马,把冷将军娶过来!”叶临渊越说越是悠哉! 天河郡这边,冷雪内心很是复杂,没想到那么大的伤亡他竟然还活着,更可气的是这瘪犊子玩意儿竟然真的成亲了!本仙女很不开心! 冬雷震震,夏雨雪。 战争中有很多的无耐,各种各样,很多事情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就像玄虎关的林七,喜欢上了敌营的冷雪。这是一件不该发生的事情,两军交战怎么能动儿女私情。 天下诸多英雄之中,林七显得很渺小,放眼九州,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倒是叶临渊的名字天下皆知。 天河郡街头林七感受着异域风情手里拿着当地小吃,边走边看,过了玄虎关到了云州地界,气候与仓洲相差极大,这里的百姓喜面食,冬季寒冷干燥,夏季高温,雨水还算马马虎虎。临着大川玄虎山脉,雨水全靠天!有一阵没一阵的。从南方来的湿气全被玄虎山脉挡住去路,降在仓洲。北面来的只有冷空气,冬季没命的下雪,剩下的就是玄虎山脉自己的小循环,山多树多,说下雨就下雨,这雨也是随风吹,想下哪里就下哪里,很是放肆。 天河郡是个小城,不比仓洲,城内各处建筑低矮皆为砖土结构,一大片低矮的平房组成乱七八糟的胡同,林七带着雨中雁入得其内,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也不担心,走哪里算哪里,反正丢不了!朝着城中建筑最高处走,定不会走错,城中繁华之处,有几座高大建筑,砖木混合,白墙灰瓦,很是气派。 那里有天河郡最大的酒楼,万福楼,隔壁几家竞争对手,楼内香气四溢,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街对面是一个装饰精美的三层高大木楼,檐牙高啄雕梁画柱,上有一牌匾“醉香楼”,门口一群莺莺燕燕在招揽生意,一个中年女子身材雍容,此刻在训斥门口的姑娘们。 “哎呦!你瞧瞧你们那模样儿,一个个的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怎么招揽客人?还有你,二月红,不要嗑瓜子儿了,一天天的跟个泼妇一样谁敢找你。还有你海棠姑娘哟!我的姑奶奶哎!你穿这么严实怎么能赚到钱呢!”说着上前拿掉了海棠姑娘的披肩。 林七定睛一瞧,这不是张妈妈吗?怎么张妈妈通敌了?还是,张妈妈的孪生姐妹?这是家族产业啊! 林七倚在街角的墙边问街角卖豆浆的伙计:“老板,这醉香楼的妈妈可是姓张!” “是的客官,要豆浆吗?” “这醉香楼除了海棠姑娘,就没有更好看的姑娘了吗?” “有的客官,要豆浆吗?” “那这醉香楼里最好看的姑娘是谁?” “当然是头牌柳姑娘,要豆浆吗客官?” “......!给我两碗!” 老板开心的盛了两碗豆浆,引林七雨中雁二人坐下!林七又问:“云州冷雪将军近来可是在天河郡?” “是的客官,要包子吗?” “那头牌柳姑娘能比冷将军还好看?” “是的客官,要包子吗?” “来三笼包子!”雨中雁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伙计太执着了。 林七此来身上本身就没几个钱,况且是来办正事的,看看醉香楼心猿意马一下就罢了,想进去消费是万万不可能的。 本来现在就已经狠棘手了,能不能见到人还是两说,在搞定事情之前千万不能乱来。正这么想着,只听“当啷”一声响!醉香楼三楼的窗户打开了,支着窗户的叉杆莫名其妙的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声响,林七顺着叉杆抬头望去,只见窗户里面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满眼笑意眼睛煞是好看,像两个弯弯的月牙一样,手持团扇捂着口鼻,另一只手支着窗子,正定定的看着林七。女子身边还有一人,身着一身甲胄,冷着一张美丽的小脸,也瞪着林七,不是冷雪又是谁! 楼中二人早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两人,醉香楼的柳姑娘是冷雪旧识,今日相见听冷雪倒了一肚子苦水,骂了一整天的林七,正骂着,透过窗户看到街角两人,贼眉鼠眼的偷瞧着醉香楼的方向。 “獐头鼠目,鬼鬼祟祟,小人!”冷雪看到林七莫名其妙的就火大! “没有啊!依我看,这林将军器宇轩昂,英武不凡,乃人中龙凤!”柳姑娘笑着打趣冷雪。 “她就是一个卑鄙无耻下流的混蛋!”冷雪继续骂! 两人站在窗前,柳姑娘突然故意打落支着窗子的叉杆,引得二人注意,空中八目相对,场面一时间很是尴尬! 林七端起豆浆,大口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像喝酒一样,抓着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向醉香楼走去。 张妈妈看着一边吃包子一边走来的林七,笑盈盈的上前:“这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快来我们醉香楼坐坐!我说公子呀!这连年战乱的可是苦了你们这些军爷了,快来里放松放松!”说着就给一群莺莺燕燕使个眼色,那群姑娘们会意都涌上来准备将林七搀进去! “都别碰我!”林七单手抓着包子指着众人“小爷有脚,自己走!”说完大大咧咧的走进醉香楼,然后直奔三楼而来。 身后雨中雁三下两下吃完也跟着来了,被一群姑娘们簇拥着到了三楼,一进门就见到嘿嘿傻笑的林七,对着冷雪赔笑! 屋内三人皆是冷冰冰的瞧着雨中雁,看的雨中雁浑身不自在,不知哪里一下得罪了三人,遣走身边一群姑娘,自顾自进得屋内站在一侧,闭目养神! “你还有脸来见我?”良久冷雪开口了! “明明是你先来玄虎关找在下的”林其内心一阵牢骚,却不能直说,开口却是:“在下明知心中有愧,特来请罪,姑娘要打要罚在下绝无怨言!” 林七盯着冷雪的小手,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个登徒浪子,老娘前脚刚走,你就买了个百花楼的姑娘成亲,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你真当我是白痴吗?”冷雪越训越来气。 “那女子年纪轻轻家破人亡,便被卖身青楼,在下实在看不过去,才花钱买下!”林七想着冷雪这个烟柳之地的闺蜜,她自然懂得她们的苦。说完看向一边的柳姑娘,希望柳姑娘能帮他说两句好话! “林将军不必看我,小女子只卖艺不卖身,这醉香楼是小女子开的!”一句话说的不紧不慢,好像故意气林七一样! “在下在山顶等了姑娘五日,姑娘未曾出现,想来姑娘对在下并无好感!经过一战,在下死里逃生,侥幸苟全性命。后夏侯入了仓洲,本以为将被遣往玄虎关,谁知能留在城中。自正元二十年开始,那时在下还不满十四岁,如今打了十几年的仗,在下只想过安稳日子!”林七将内心所想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你以为我把刀还给你是为什么?就是为了你能在战场上活下去!还要我怎么表明心意?”冷雪有点歇斯底里,要怎么暗示这个蠢货才会懂她的心意。 “可是在下现在已经成亲了,姑娘若是不嫌弃,要不做个妾室?”林七心里琢磨着,但是绝对不能这么说啊,那冷雪是何人,别说妾室了,就算当正室也看不上现在的林七啊! “一切都是在下的错!痴心妄想,在下一介小小的军司马,寒门出身,给姑娘你添了不少麻烦!”林七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着话,完全不敢看冷雪的脸,担心多看一眼,又心生不舍。 “你此番前来,又是为了什么?”冷雪很纳闷,之前的登徒子,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没用了,口口声声都是要放弃的意思。 “一来,是向姑娘道歉,扰了姑娘芳心,罪该万死。之前种种粗鄙之举,还有那些不堪之词,还望姑娘海涵!”林七拱着手,终于敢抬眼看冷雪了,只见冷雪冰冷的小脸没有一丝表情,越来越冰冷了。 “二来!是想告诉姑娘,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姑娘一定小心,保重身体!”林七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冷雪,想要将她的面容刻在心底。他不能辜负可儿,更不能再来打扰冷雪,此番前来,不仅仅是为了道歉! 不知为何,冷雪内心突然感觉有些空! “这位姑娘十分抱歉,在下配不上你,并且已经心有所属,之前都是在下的错,请姑娘保重!”冷雪在内心总结了一下,林七说了一大堆,大概就是这些内容吧! 此时房间之内的气氛很尴尬,柳姑娘坐在一侧品茶,悠悠的问了一句:“你对冷将军,一点情意都没有了吗?”表面上慢慢悠悠,内心里早就十万火急了,在心里大骂“你个憨货,再这么说下去,你们真的就是陌路人了!” “可是他已经成亲了,夫人身孕都五个月了!对冷将军心生爱慕又能如何?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就应该认定一个人,忠贞不二,矢志不渝!”雨中雁突然开口来了一个神补刀!用道德切断了所有后路。 桌前柳姑娘彻底哑然,为什么军司马要带这么一个货来?这下本来要说男人三妻四妾之类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问林七:“林将军也是这么想的吗?” 听闻二人对话,林七心中万马奔腾,好烦啊!今天怎么到处都是送命题! “如果,一切可以重头再来,在下那日出了百花楼绝对不会再回头!如果在下能早日得知姑娘心意,终其一生也要等到你!只怪在下愚钝,误会了姑娘一片心意!”林七换了个方式回答,告诉冷雪,心里一直有你,只是不知你心意。 “哼!如果重新来过,你还要去百花楼,你很有雅兴啊!”冷雪冷冷的冒出一句! “在下绝对不会去!”林七赶紧接上,这里必须要表态! “你这么急着成了亲,想必那女子生的十分美丽吧!”冷雪继续冷冷的说道! “残花败柳,不及冷姑娘你万一!” “夫人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依在下看,与将军你不分伯仲!”雨中雁一本正经的继续在身后补刀!气的林七想一刀攮死他! 柳姑娘团扇轻掩口鼻,微微一笑:“林将军身边这位,真是一个妙人!” 这该怎么解释,林七一个脑袋两个大,带这么一个玩意儿出来干哈! “是有几分姿色,但不及将军你!” “怎么,你家娘子好不好看关我什么事。你是不是想着纳我做妾?”冷雪上前认真看着林七的双眼,四目相对,看的林七又是一阵眩晕。 龟儿子不是你问的我家娘子好不好看吗?林七心里嘀咕着,但是不能乱说话。“怎么可能,我入赘也不能让你做妾室啊!”林七有点紧张,冷雪离得有点近,小脸还是那么冰冷了,还是那么好看。 “你入赘了家中妻小如何是好!”雨中雁又开口问了。这货今日打算和林七死磕到底。 “入赘!你想得美!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为什么聊着聊着本将军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了?你们是怎么聊天的?我同意了吗?”冷雪一番话后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难道我们聊的一直不就是你俩的事情吗?”雨中雁再次开口!这个人自从进门就一直背靠着墙,每一句都很关键。 “凭什么一定要和你在一起,爱慕本将军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有妇之夫,而且还只是一个军司马!”冷雪像是幡然醒悟一样! “那我们这么久,聊这些是为了啥?”雨中雁已经洞悉了一切,每一句话都切中要害! “老娘之前不知道他成亲了,现在知道了,而且你们的来意我也知道了,现在滚吧!”冷雪就像天上的云彩,说变就变,凡人不知道她在想啥,林七也是一阵郁闷。这剧情,为什么总是不能正常简单点! 看来冷姑娘态度很坚决,纳妾之事,怕是不可能了,林七长叹一口气,内心稍稍有些失落! “那女子,真的很可怜,如果不赎她出来,她的一生都会被毁!”林七想要得到冷雪的理解,徒劳的继续解释。 “醉香楼也有很多身世凄惨的姑娘,要不你都赎了身娶了?”冷雪的口吻已经变得不耐烦了,林七听在耳里,心凉了一大截。 如此也好!“叶临渊有封信给你,请姑娘过目!”说完将信交出,然后等着冷雪读信! 谁知道冷雪读完以后更生气了,将纸揉作一团撕了半天,很气愤的问道:“你们这些人一天天都吃饱饭没事干吗?都来撮合我和这个无耻的混蛋?天底下难道就找不到比你好的男人了吗?”说完用力将信纸扔向林七。 林七听了冷雪的话才知道,叶临渊闲的没事儿,写了一封信让林七送来,内容竟然是撮合林七和冷雪的。 本以为叶临渊会写关于联合夺取仓洲之类的正事,谁知道闹了半天一堆人都在拿自己玩儿!心中有些恼火! 双眼也充满了一丝怒意,抬眼看着冷雪! “你瞪什么瞪?” “你管我!” “你信不信我让你回不去玄虎关?” “你敢乱来试试,本将绑你回玄虎关!”林七说完起身大步离开!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莫名其妙! 雨中雁也跟着林七出了楼,一路在胡同里瞎转悠,好不容易找到马,翻身上马朝着南方一路飞奔而去! 醉香楼内冷雪气的浑身发抖!她不明白林七临走为什么冲自己发火。自己内心也是莫名的憋了一肚子的火! “哎!你们终究还是没有缘分!”柳姑娘柔声相劝。 “谁要跟他有缘分!”冷雪气的不轻! “林将军,是一个不错的人,面相善良,人也生得英武,他今日恼怒,应该不是完全冲着你来的。应该是那封信!”柳姑娘帮忙分析,继续劝解。“你也是,说话就不能好好说吗,看不上他,也不用这么和他说啊!他恼怒,也是应该的!” “都成了亲,妻子怀孕五个月,又来找我作甚?”面对着柳姑娘,冷雪收了收自己的脾气! “他的心里,始终都是有你的!”柳姑娘的声音突然变的柔软。 “他心里要是有我,几个月前就应该来找我!而不是在山上傻等!”冷雪现在内心变得平静了。 “依我看,你们最终还是会在一起的!”柳姑娘突然一句,让冷雪觉得很疑惑! “为什么?” “你看这是什么?” 冷雪回头,只见柳姑娘双手捧着一把刀,正是林七的玄铁刀!刀鞘是用檀木做的,泛着乌黑的光泽!静静的躺在柳姑娘手中,厚重,内敛! 林七故意留下了刀!这把刀当初本来就送给了冷雪,那日冷雪又还给他,今日一见,怕是永别。这把刀,就当是个念想吧! 天河郡距玄虎关两百多里,快马需要两日时间,现在时值正午,林七让马跑了一阵便开始放慢速度,慢慢悠悠的晃着,不着急回玄虎关! 雨中雁赶了上来问了一嘴:“怎么停下了?” “你今年贵庚?” “和你一样!二十有六!” “你不想成亲安稳下来吗?” “想!但是有什么用,你有家室,可是你能回的去吗?” “你觉得冷雪和我有没有希望?” “当然有!” “怎么说!” “因为她还生你气,等懒得生你气的时候你就没有希望了!” “有酒吗?” “有!” 林七灌了一大口酒,然后说:“可是我有家室啊!”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夫人的秉性,一定会同意的!” “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战事再起之时,她自然会来玄虎关!” 林七不再言语,一边信马由缰一边喝酒,初春山路上的风景很美,但是林七无心欣赏。眼下家中有了牵挂,有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按理说应该知足,可是谁知道夏侯牧什么时候才准他回仓洲。 醉香楼内,冷雪拔出林七的战刀,一张纸条从刀鞘之内缓缓飘落,上面用很工整的楷书写着几行诗: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纸片飘啊飘,在屋内来回打着摆,不着急落地,不着急停下,上面的字迹短短几行,冷雪看的发愣!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 戍关的日子是苦闷的,一群人整日里闲来无事,推牌九,喝酒打猎很容易就会变得枯燥,况且大家的心都不在这里。 自从夏季到来,林七也收住了心,玄虎关这边不知要守多久才能回仓洲,所以闲来无事就会练练刀法,九州之内高手如云,现在的林七还是太弱。有花神将亲手栽培,在同辈之中属佼佼者,但是放眼天下,却不值一提。 天下之大,卧虎藏龙不知多少,单单一个龙无尘就让他望尘莫及,现在又多了一把陨铁剑,天材地宝那么多,谁知道还有多少神兵利器。所以增强自己的功力才是最实在的。 军司马的日子开始变得充实起来,至少别人看着是充实起来了。每日晨起闻鸡起舞,直到日上三竿,然后扛着锄头去关内种地,戍边是要自己种地的,不然哪来那么多粮草。 关内万亩良田此时已经绿油油的一大片,风一吹,便是一片绿色的浪涛,让人心旷神怡。闲来无事,躲进田间除除草,亲手种出来的粮食会更加珍惜。 叶临渊也受够了戍边的枯燥,没事来找林七闲扯,这天带着两封信一壶酒,来到陇上,也不唤林七,就这样杵在那看着! 林七抬头看到了叶临渊,也看到了他手中的信,将手中锄头插入泥土之中,走了出来,接过信,坐下慢慢看! 许可的再过些时日就要生了,内心很是不安,一边说着肚子里的孩子有多顽皮,一边透露着思念。 花老头的信依然很简单“可儿怀胎七月,仓洲安好!” “你要锄一天的草吗?”叶临渊见林七合上了信,小心揣入怀中。便开口问。 “不然干啥?”林七倒了一碗酒,准备喝,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又问:“咋不带点水,这么热的天渴死了!还喝酒?”说完还是一口灌了下去! “你怎么不去吃斋念佛啊?练功也就罢了,还种上地了,让那些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你操什么心?”叶临渊最近无聊透顶,想找个人解解闷儿。 “你们这些大户人家,从来就不知道粮食来之不易,只知道饭来张口,你看这一望无际的麦田,这些粮食将来用来养活我们,而不是用来养活真正该养活的人!”林七想起了那年冷雪困仓洲城,城内百姓将士饿了一整年。也想起小时候跟随父母朝不保夕的日子。 “哪些是真正该养活的人?” “自然是种地的人!” “没有我们守着,他们能种地吗?” 林七又想起了十四岁入伍的事情,天天放马打杂,他们守了仓洲十余年,仓洲老百姓安心的种了十多年庄稼。 “不对啊!仓洲十余年的收成,我们的粮草至少能用七八年啊!”林七认真的看着叶临渊,感觉这事情对不上啊! “天下未定,仓洲的粮食,养的不仅仅是仓洲的百姓和仓洲的守军,还有花神将的旧部,如今夏侯来了,粮食尽数交给了夏侯,花神将的兵,怕是藏不住了。”叶临渊喝了一口酒! “花老头儿啥时候藏的兵?藏在那儿?”林七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叶临渊会知道,花老头可是他半路认的亲爷爷啊! “就在身后这大山里,具体在哪里只有花老头和那三个人知道!”叶临渊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每年护送粮草的,都是花老头的人。每年的粮食收入都交给叶家打理,不见了那么多,叶临渊自然再清楚不过! “难怪我成婚那日那老头怪怪的!”林七回忆起和可儿成婚那日,花老头问过自己,坐实了谋反罪名,将要如何打算。 “我只知道他手下有人,守城将士中也有一部分,但是没想到会有那么多!”林七少说也打了十几年的仗,那些粮草能养活多少人,心里估一下就有数了。 “不清楚,我又没见过!” “那就等着坐收渔利?”林七看向叶临渊! “不太可能,夏侯是个聪明人,知道花神将有兵的人不少!想要坐收渔利,除非这天下英雄都像王植一样!” “可是已经十五年了,你觉得这山里,还能有多少人?”林七又问。 “他们肯定也和你一样,天天闲的没事儿干在种地,不然早就饿死了!”叶临渊此时躺在田埂之上,有点上头。 林七突然想起了一句诗,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深山野林,藏匿十五年之久,这已经是第十六年了,距离大战还剩多久,他们还要在山中多久才能回家,回了家,家中可还有亲人在? “那花老头,岂不是很危险?”林七的心突然悬起,夏侯怎么可能容忍身边有这么一个隐患。 “危险的人多了,我一家老小都在仓洲,你那没出生的崽子也是。”叶临渊用手遮在额头上,挡住烈日,躺在田埂上不愿动弹。 “花老头说夏侯没有探清虚实,他应该是安全的吧!”林七自顾自的安慰自己,躺在叶临渊身边,内心一阵烦闷! “我本来锄草锄的好好的,你一来,说一堆乱七八糟的,现在弄的我心情很差!”林七在一旁抱怨。 “活该!”叶临渊换个姿势,躺的更舒服了,夏日的风吹过,一阵清凉。 “十五年啊,那些将士为什么愿意把性命交给他?”如果是林七,别说十五年,十五个月后估计就会造反。 “所以说人家是神将啊!换做你我,早就被将士们烤着吃了!” “如果我们拿下了中州,怎么办?” “石头剪子布,谁赢了谁当皇帝!” “......” 九州大地,被战火烧了整整十五年,就连仓洲城都未能幸免于难。除了中州京畿之地。 京都占地百余里,人口众多,一眼望不到边。城中建筑鳞次栉比,皇城更是富丽堂皇,巍峨**。是城内最大的建筑群,也是城中最高的建筑。武皇司马闯是一个油腻的大胖子,正元三十五年,他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是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天命,整日里还是和后宫厮混在一起,一应朝政大小事务皆由丞相武斌处理。 司马家以武建朝,尚武,固称武朝。武朝建立初期国强民富,经过三代武帝精心治理,更是引的万邦来供,奈何短短百余年就气数将尽,现在的武皇还天真的以为所谓造反,只是几个洲出现的些许暴民。派兵镇压即刻。 武斌此人原姓田,后来武皇赐姓为武。 武丞相天生聪慧,十四岁入了佛教,在中州金光山红莲寺削发受戒,法号法正!十几岁的年龄一身月白僧袍,锋芒逼人,善辩经,来者不拒,佛法烂熟于心,但是从来没有参透过。红莲主持一直不喜此人,后随道家虚空子修行,偷得一身武艺后离去。时年二十三岁,后进太子府,为太子伴读,后来太子即为,经过三十多年,终于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扫除了所有异己。花神将便是其中受害者之一。如今朝堂之上,全是妖孽,没有一个干正事儿的。除了武丞相。 短短三十五年,被他搅的朝堂动荡,天下大乱,现在残局只能自己来收拾,如果收拾不好,他日必定成为别人刀下亡魂。东边儿王植已经称帝两年了,武丞相现在很头疼,十五年来若不是有两位神将在,京都早就被攻破了。 现在战事稍停,他才开始显现出自己的聪明才智。本就是一个妖僧邪道,天生聪颖,此时醒悟犹未晚矣。 武朝先帝在位期间,为防止九大神将拥兵自重,培养了一批杀手,这些杀手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绝世高手,善用暗器,用毒,善藏匿跟踪,这个神秘的组织叫做龙牙!一旦被龙牙盯上,难逃一死。 龙牙象征着强大无匹的破坏力,只忠心与朝廷。人数不过百,这个组织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是真实的存在着。旧人老了培养新人,每个人都隐匿于京都。 动用龙牙,须武朝先帝配剑,否则剑不出,他们谁的令都不会听。 今日武丞相进京找武皇借先帝配剑一用,武皇自然答应了。对他来说,武丞相是自己人,这几十年来,伺候自己伺候的很好,得心应手。 这日夜里,丞相家中院子里陆续续的潜进几十人,每个人都带着一面龙首面具,一身夜行衣,走路没有一丝声响。若不是亲眼看着,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聚集起来的。 这天夜里,武丞相念了一大串名字,那些名字很长,人很多,都是这些年来涌现出的英雄人物,其中有夏侯牧,龙无尘,花涛花神将,叶临渊,也有冷雪。名字念完,众人瞬间炸开,从院中消失。来的时候没有声音,消失的时候也没有声音。 中州大军不能随意动,只能动用这些杀手,十五年的消耗,朝廷的兵马所剩不多,不能再消耗下去,与其正面被消耗,不如从侧出击取敌将首级,群龙无首,再一一逐破。 依旧是夏日炎炎,林七立于玄虎关城头之上,内心烦躁,如今天下英雄各占两洲,隔空对弈,站在关上的林七也成了这乱局之中执子之人,虽然只是一个军司马,连副将都不是,但是身份不一般。 九州之地君子擅藏,不似武丞相之流锋芒逼人。花神将深谙此道,所以一开始被推上风口浪尖的不是林七,而是叶家。武丞相要杀的,是各地反王,还有暗中的暗桩,花神将在其列。 普天之下强者如云,站在武学顶端之人却不过两手之数。仓洲花神将算一个,还有两位神将身处中州。其次是龙无尘和龙五,堪堪够得到神将的门槛。另外几人身在四海,未曾出现。 武丞相一旨追杀令,搅得天下再次不得安宁,四海震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各州英雄离奇死亡之人不在少数。有关杀手的事情在九州之内传开了。通过书信,通过快马,通过商人。 也传入了叶临渊的耳朵里。玄虎关距离中州甚远,各地英雄相继被害定是那妖僧的手段。杀手摸进玄虎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几日玄虎关的气氛异常紧张。 远在一千二百余里之外,仓洲城内的一座小院儿里,花神将躺在摇椅中听着门外的打铁声,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摇着一支蒲扇。墙外小贩的叫卖声,枝头鸟雀的叽叽喳喳声,一切都平常的再平常不过。眼下近黄昏,不知何时再睁眼,花神将面前多了一个人。 一袭黑衣,面戴龙首面具,两手握着两把匕首,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闭目养神的花神将! “轻功果然了得,龙牙之人各个都不是等闲之辈!”花老头缓缓开口,屋外打铁三人闻言闪身进得院儿中,从三面包围黑衣人。 “都出来吧,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藏着掖着!”花神将喝了口茶淡淡说道。 黑暗中闪出十二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全部都是一袭黑衣,一面龙首面具,只是所持武器各不相同! “就凭这些人?”花老头看着那为首之人! “神将威名震九州,晚辈还没有狂妄到以为能杀死神将!”说完,屋檐之上又出现五人,这五人手中都持着火器,此刻早已瞄准了花神将! “这还差不多!”花神将缓缓起身,右脚运气,一脚踩在脚下青砖之上,青砖碎裂一杆银晃晃的枪尖露出,单脚一勾,一条长八尺有余的龙胆亮花枪稳稳被握与手中。 随手一挥,破空声响夹带着无尽的力道掀起枪风,震开四周灰尘,那力道,看得众人一阵心惊。 院子不大,十几人围的满满当当,屋顶手持火铳之人率先发难,只听“砰”的一声想起,一股青烟,一颗钢珠从火器中喷射而出朝着花神将面门而来,其余四人相继扣动手中火铳,五颗烧红的弹丸喷薄而出。 火铳乃大杀器,速度之快一般人根本避无可避,可是现在面对的是花神将,那就两说了。 只见花神将花枪一挥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枪身枪尖之上火星四溅,那飞来的弹丸竟生生被震开,院内三个黑衣人被震开的飞弹击中,两颗击中要害,两人应声倒地,另一人只伤了手臂,另外两颗飞向墙壁,在青砖之上砸开两个洞,冒着青烟。 火铳声响之后院内陷入寂静。花神将大手一挥,花枪杵地,目光凌厉扫视众人。全身气势外放,不能逼视! 花老头须发皆白,身形伟岸!此时立于院中,一副杀神模样,看的众人一阵胆寒,武朝第一神将果非浪得虚名,即便龙牙十几位高手围攻,也怕是占不到一点便宜! 花神将自从离了京都,三十年间武学精进以至登峰造极,放眼天下,谁能敌手! 但是龙牙受了命,即便身死也是不可能退的,一声令下剩下十几人冲向花神将。各种暗器如雨点一般袭来,花神将持枪使了一招大风火轮,枪身枪尖之上再度火星四溅,无数暗器飞针皆被弹射出去,院内空间不大,飞出的暗器带着剧毒,龙牙几人再次应声倒地。 “不要用暗器!”为首之人下令,此地狭小,暗器占不到丝毫优势,人挤人,根本无法躲避被弹开的暗器。 屋顶几人还在装火铳,花神将一招追风穿月朝着众人杀去,身影翻飞,如雄狮一般在人群中辗转腾挪,花枪一扫潜龙出海,轮扫千军,腾龙翻身,大回马枪,一盏茶的功夫,院内死伤无数。 屋顶五人还未及装满弹药便被行动不便的三个“铁匠”解决了!院中此时只剩两人,花神将单手持枪而立,面前之人便是最初现身那人。 “老夫观你一身功夫不易,何必自误!” “晚辈誓死效忠朝廷,如今先帝配剑已出,别无他法!” “愚忠!如今那妖僧妖孽朝堂,武皇更是昏庸,这样的朝廷,你还要为其卖命?” “小人一家老小全在京中!恕在下与将军无缘!” “糊涂,身为七尺男儿当以天地立心,如今这天下已经乱了十六年了,岂能坐视?” 一声大喝,铿锵有力,声如游龙,振聋发聩! 自古忠孝两难,今日身死,便是尽忠了,家中老小又该如何,他日京城若破,城中百姓是否能得以保全!可是在此反水,家中老小必定性命不保! “恕晚辈与将军无缘,家中老小,晚辈不能舍下!”那黑衣人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决定拼死一战,而花老头一心要策反此人,留着有大用! “以老夫的能力,还怕护不了你一家周全?”一句话说的那黑衣人心动了,不用身死,家人还能得以保全,跟随神将他日杀进京城铲除妖孽,如此为天下苍生为朝廷铲除祸害,总比现在枉死要来的划算。眼见此人气息已经不稳,花神将心中算是有了底! “京中二位神将,乃李志、高勇!那李志是老夫昔日副将,护你一家老小周全,易如反掌!” 身在上位,便有很多资源,底下的人触及不到的资源。花神将修书一封放飞一只信鸽!时间就是生命。 “在下黄青,誓死追随将军!”黑衣人摘下面具,单膝跪地!现在不效忠也不行了。一封信飞往京城,家中老小还是在别人手中。不管你如何蹦跶,都是在别人的规则里,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谈何容易! 战乱之年逃难的人很多,人口流动大,有人举家离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况且还有神将护卫看护,一路自然畅行无阻。到了仓洲这边,自然也会有人接应,要收买人心,自然就要做到底! 玄虎关近日有不少商人出关,遇到战乱,商人还是可以自由通行的,只是盘查较严,不准私带武器,不准夹带地图之类,玄虎关进出城之人一律严格搜身,查验车马。 这日夜里,仓洲驶来一辆马车,夜间城门紧闭,车内之人便扎营林边,以待第二日出关!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一轮圆月高悬,一望无际的麦田里,一匹黑色的骏马踏着麦浪飞奔,骏马口鼻大张呼吸着,喷出热浪打在叶临渊的脸上,身后六骑紧追不舍。弓弦之声不断,破空之箭在身后飞驰而来,叶临渊回首一刀斩落,继续疾驰飞奔。 六骑之上六人全部着一身黑衣,面戴龙首面具,一边追一边放箭,每一箭都直奔叶临渊胯下战马而来,奈何叶临渊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多少还是能护得坐骑安全,只是此时后背之上已经插着一只箭羽,鲜血浸湿衣服。前方两百步便是伏在麦田中的林七众人,只要坚持完这两百步,便可活命。 龙牙像毒蔓一样在九州蔓延,人数不多,但是伸展极快。昨夜欲出关之人有两波,一波茶贩,还有一辆马车。城头之上林七盯着那几匹驮着茶叶的马看了很久,马帮运茶都是矮脚马,善驮。而这批马身形健硕膘肥体壮,没有人会用这么好的战马来运茶,马车之内情况不详,尚不能断定车中情况。 叶临渊悄悄对林七耳语了几句,两人便分开了。 至子时,叶临渊策马带一众兵卒上前巡查,近日龙牙猖獗,二人已经发觉车架马队有异。敌方乃是训练有素的刺客,与其静待不如主动出击,将其引出一网打尽。毕竟那些都是可以隐入黑暗之人,敌暗我明,太被动。 叶临渊带二十多人将马车团团围住,不等开口询问马车之内瞬间杀出六人,一个照面十几个甲兵身中暗器命丧当场,龙牙之人,杀伐果断,一招制敌,不给喘息余地,叶临渊果断调转马头飞奔,不料还是身中一箭! 一路飞奔,一路的马嘶!前方林七、孙虎等人应该已经布置妥当,只需全力冲过去! 两百步,躲过身后箭羽,瞬息而至,叶临渊继续狂奔,身后六人紧追不舍,却不料麦田之中突然升起一条绊马绳,避之不及,六匹马皆被摔出三丈远,然而马背之上六人双脚踩着马背飞身而起,此刻六人围城一个圆相互靠着后背,摆开了防守! 此时六人已经被团团围住,伏兵竟有两百余众,纵使龙牙再强也不是这两百人的对手,叶临渊没有下令,众人围而不杀,等待将令。 最先走出的是熊霸如山一般的身影,久在边关,闲得浑身发痒,今日终于可以活动活动胫骨,这么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哪个跟俺来打?”熊霸说着,手持一柄战斧走进圈内!圈内六人此时退无可退,只有拼死一战。 这六人皆非等闲之辈,但是若要在两百多人的围攻下活命,恐怕希望渺茫,况且军中将领皆在,围杀六个刺客,岂不是探囊取物。军人和刺客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别,军人所有的招式动作都是最快捷最有效的,一招一式讲究效率,最快的时间内解决战斗,然后投入到另一场战斗中,招式之中攻防兼备。而刺客则不同,他们主攻,不成功便成仁,没有退路。 随着熊霸一声大喝,六人之中走出一人,一袭黑衣,一张龙首面具。身形矮小手握一把匕首。两人站定,相互打量片刻,熊霸也懒得多说,提着战斧冲了上去。 场间那矮小刺客身法灵活,像一只猴子一样左躲右闪,十几个回合之后匕首上已经沾满了鲜血,自身没有受到一点伤。 反观熊霸,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那匕首专挑经脉要害之处下手,此时熊霸后背前胸都被鲜血染红,但是战意十足,一身的蛮力无处使,战斧在空中不断挥舞夹带着风,奈何却沾不到对方。 熊霸此人力大无穷,就连林七也不能硬撼。此时遇到一个灵活的刺客,一时间感觉像面对苍蝇一样,不胜其烦,却又抓不着打不到,索性站定不动,任你攻来。 果然,那刺客疾如闪电般攻来,匕首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森寒,仿佛真的如龙牙一般,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着熊霸心门经脉而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只熊掌一般的大手一把握住那匕首,紧接着反手一斧一道鲜血喷洒而出。那刺客被熊霸擒住,战斧自下而上从肋间一路斩向脖颈,鲜血喷洒在空中,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一条生命在弥留之际不住的痉挛颤抖,熊霸像提着一条刚打的猎物一样,看了一眼,确认死了,甩向剩下的五名刺客。 林七在人群中看着那死去的刺客,内心并不好受,他不喜杀人,每一个生命背后,都系着无数牵挂,每一个生命都有人疼有人爱。他们有自己的父母妻小,他们也同样喜欢喝酒享受阳光。 场面陷入安静,雨中雁单手持剑缓缓进得圈内,持剑抱拳,淡淡的说了句:“请!” 来人也是一名剑客,手中一把软剑宽仅一指,剑长三尺有余,两人话不多说,你来我往,招招致命,只是那软剑在剑法之上又诸多变化,剑身受力变形持续攻来,让雨中雁很是难受,十几个回合后便挂了彩。即便手握玄铁剑,奈何对方软剑砍不断,越是用力反弹越强,着实难以应对。那刺客也发现雨中雁手中剑不凡,不与其硬撼,每每都是以剑身迎剑刃,以万变应不变!又是十几招过后,雨中雁身上新添了伤! “行不行?不行就下来!不丢人!”熊霸在场外阴阳怪气,杀了一人对他来说任务已经完成,显得很开心。身边手下正在帮他包扎伤口。 “我觉得他不行!”林七不嫌事儿大!心想我们两百多人在这看着,大不了受点伤,不会让你死! “我觉得雨将军还是有可能赢的,只需要变换一下剑法,不要总是使那一套君子剑,可以用一些刁钻的打法!”叶临渊此刻也在一边疗伤,众人没有一点紧张感,仿佛那剩下的刺客都是死人一般。 雨中雁听到场外众人的风凉话,内心愤愤,一剑逼开刺客,冷冷的说了句:“这一剑,是在下毕生所学,成败在此一举!”说完,消失在原地。 那一剑林七是见过的,身法辅着剑招,奇快无比,一瞬之间连续爆发五剑,剑剑直指要害,一着不慎便会成为剑下亡魂。 月光之下,火星四溅,两剑相交,叮叮当当之声过后,长剑已然归鞘。转身潇洒的走向圈外,路过熊霸和林七之时潇洒的说了句:“聒噪!” 然后刺客胸口喷出一道鲜血,应声倒地!又一条生命离开身体,在这个明朗的月夜穿过天际,变成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林七看着两具尸体有点抵触! 抵触死亡! 玄虎关众将之中最能打的只有三人,林七,熊霸和雨中雁,对方此刻还剩四人,不用说现在也轮到林七了! “你们四个,一起上吧!”林七随手从一个士卒腰间抽出一把战刀走入圈内,何等张狂,一人对阵四名顶尖刺客! “林将军,这么嚣张真的不好!”熊霸在身后小心提醒! “活着,不好吗?”叶临渊也小声问。 “你死以后,我会替你照顾夫人的!”雨中雁一句话惹得林七眉头紧皱,这货想死啊! 林七看着脚下两具尸体,抬头看着场中四人,突然感慨起来,人的一生何等珍贵,感受四季变换,与心爱之人举案齐眉,欣赏漫山花海,眺望无尽山峦,经历无数苦难,一生无论是大起大落还是平淡,都是精彩的,然而遇到战乱,生命如草芥,夏侯牧一个不开心,三千人马丧命仓洲城外,今日妖僧一道命令,九州又有多少英雄陨落。眼下四人此刻虽然活着,但是心早已经死了,被两百多人围困,根本没有半点希望,更何况此刻又折损两人! 只见四人八目相对,竟相继自刎!临死之时没有半点犹豫,既不能胜,又何必多此一举! 场外熊霸等人看着自刎的四人一片鸦雀无声! “林将军威武!”叶临渊、熊霸、雨中雁、孙虎等人异口同声,对林七佩服的五体投地! 然而场中林七看着新添的四具尸体,心中竟升起一阵厌恶,对战争的厌恶!他热爱生命,热爱这天地给他的一切,生命的流逝如此简单,而一个生命成长至今何其困难! 林七单手持刀,在手中把玩着,慢慢走出人群,突然酒瘾大作,想要痛饮几杯! 玄虎关城墙之上,熊霸带着浑身的伤陪林七痛饮,军医走过踢了一脚熊霸。 “受伤了不能喝酒!” 军医是一个小姑娘,名叫百草,是百老头的孙女,百老头是仓洲名医,自愿跟随叶家带着两个徒弟随军,百草姑娘自幼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如今生的越来越水灵儿。没事儿就喜欢缠着熊霸!因为这个憨憨很有安全感,还很憨。主要还是很憨! 说着一把夺过熊霸的酒坛,走到叶临渊身旁,踢了一脚叶临渊“受伤不许喝酒!”然后抢了叶临渊的酒。 又走到雨中雁身边,还不及踢出去,雨中雁已经递上了自己的酒,一个大男人,被小丫头片子踢来踢去成何体统。 最后百草来到林七身边,又是一脚,然后去抢林七的酒。 “爪子?老子又没得受伤!”林七微怒。学着百草姑娘的口音反问。 “就你个龟儿子喝酒最凶,把他们几个都带坏了。你还有脸喝?”百草姑娘很清楚,当初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认识林七他们这群人。不管伤多重,都要喝酒,屡教不改,喝的最凶的就是林七。伤口发炎浪费药草,一群不长记性的。 待到百草姑娘走了,众人又拿出新的酒开封了继续喝! “林将军,你咋知道那四人会自刎的?”开口之人是熊霸。 “我不知道!” “那你不怕死吗?” “你咋楞个憨?” “俺哪里憨了?” “见过狼群咬倒的野牛没得?” “没!” “那野牛不会再反抗,忍着疼会被狼群吃掉!” “他们是刺客!” “他们是牛!” “为啥?” “喂草!” “林将军你很嚣张!” “嗯呢!” 林七说完,一把摔碎手中酒坛,今天心情极差,三两下越上城楼晒月亮去了。 留下熊霸在原地张着嘴发不出声儿:“叶将军,雨将军,你们说林将军是不是欠削!” 结果两人继续喝酒,没人理他。一顿酒,喝的很是苦闷。熊霸不会想那么多,有敌人,砍翻就是。 此番龙牙暗杀行动在九周之内取得的成绩很是可观,各州皆有损失,然而损失更大的是龙牙。各地反王已然成势,想要近身谈何容易。消息一旦被散布之后更无可趁之机。在纷纷扬扬闹了几个月后也就平息了。 转眼秋至,仓洲驿使又来了信,随驿使一同来的,还有花老头派来的黄青,此人年纪轻轻样貌清秀,观其外貌很难相信他是一个刺客,更像是一个书生。 这回花老头的信稍微长了些: “可儿下月生产,仓洲安好!黄青此人可堪大用!”然后没了!可儿的信依旧是满满的几页纸。 问清来由身世之后,自然是要留在身边,这种人才总会在关键时刻起到大用处,林七此刻已经将他和花老头仿的那柄陨铁剑联系在了一起。 站在城头之上,眺望无垠的麦田,风吹过,竟真的如浪花一般,原来麦浪。并不是说说而已。 每年此时,都是百姓最开心的时候,也是最心疼的时候。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庄稼,除去口粮种子之外,全部交由各州霸主。有严苛者,更是口粮都克扣。 像云州雷州这些地方有时候遇到天灾更是严重,百姓只能忍饥挨饿,如此循环,总有一天会饿死。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百姓疾苦,很多时候只是书生们说出来感慨一下,官吏们哀哉一下,各地反王们心头想一下!但是军粮征多少,还是如数上交,交不上,那就以役代徭。 曾经天下大乱原因之一便是赋税,百姓不堪其苦,武皇只知奢靡享乐,大肆修建铺张浪费,地方官吏贪污腐败克扣税粮,一级一级克扣,致使民不聊生,天下之大,竟没有可以活人的地方。 又加上正元二十年的瘟疫,让百姓雪上加霜,修建武皇陵墓的苦役率先起事,一个叫马泽雨的苦役,登高一呼:“还不反等死啊?” 于是乎,十几万苦役暴乱,捣毁武皇陵墓,杀了上千差役,但是很快暴乱被镇压下来。可是这次暴乱却像引信一样点燃九州所有的战火,一时之间杀声震天,四海皆惊。 涓涓细流汇聚成河,河流成川,最终汇聚成海,气势磅礴直逼中州! 那些年月人都是丑恶的,权贵官吏们被游街,曝尸荒野。或悬挂于城墙之上,只要是和武朝沾边的,都被牵连其中,百姓的愤怒,需要得到宣泄。 整整乱了七八年之后,百姓们也醒悟,这样乱下去解决不了问题,需要一个朝廷,一个公正的朝廷,地该如何划分,出了命案冤情该有谁来维护自己的利益,谁的拳头大听谁的已经听了七八年,再这样下去,只会有跟多的死伤。 于是那些没被打死的权贵又被拉了回来,开始主持大局,开始稳定局面,这一稳,便就稳出了野心。 可是造反这回事,就是换汤不换药,来一个地主你种地他收租,你觉得租子收多了,杀了他自己当地主,新来的佃户继续种,他也会有一天觉得你收多了,凭什么他种地你收租子,凭什么这地就是你的,这地不是天地给的吗? 人的心,就是一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所以佛教教人“无心”,教来教去到底是把自己给教糊涂了,到处都是攀比,到处都是竞争,佛寺要最大,佛像要最大,香客要最多,名声要最好。佛经之内无眼耳鼻舌身意全被抛诸脑后。 度一起苦厄,靠宗教是行不通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一个孩子看到饿死的父母能不痛吗? 当初的林七随父母逃难到仓洲,从母亲冰冷的尸体中醒转过来,一个五岁的孩童看着双亲的尸体哭到天昏地暗。赤子无心,可是他的痛佛法怎么化解。 人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幸得花老头收留,敛双亲,每日跟着一个爱喝酒的老头,十一二岁便开始和老头一起喝酒,十四五岁就学会了去百花楼,明明是一个善良有心的人,却学着和尚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句话是老头对林七的期望,天地生万物本无心,感念天地生生之德,九州黎民疾苦,以解救百姓为任。死去的父母,只是众多百姓中的一对,普天之下苦难之人何其多,要解救,就必须往上爬。 你爬不上去,就只能眼看着更多的人像你父母一样!会有更多的人体会你体会的那种锥心之痛。 如今又到了秋收,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林七想起了已故的父母,朝着沧州的方向注视良久。口中喃喃念着诗句:“硕鼠硕鼠,无食我麦。” “敢吃我打死你!” 子有衣裳,弗曳弗娄。 瀚、殇二洲有君子,此君子非彼君子兮,自然是非夏侯之流!此两洲位于北寒之地,地广人稀,南接中州,西临雷州,东面是一望无际的瀚海,漂洋过海千万里就是王植所在的长、越之地,再往西南方向,到了宛洲,宛洲再往西南便是仓洲!仓洲西北是云州,云洲北部是雷州。 如此围着中州一圈的所有州郡尽归了反王,十五年的战乱,瀚、殇北寒之地也未能幸免。经历长久的战火之后宋青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此时才入秋,殇洲便已经开始飘雪。 殇洲城不似南地城阙精致,所有建筑古拙沧桑,厚重大气,一座城宛如大地之上生长出来的一样,皆由巨石搭建。 此时殇洲城外一道身影在雪中慢慢拾级而下,殇洲城门之外,便是九百多级巨大的台阶,总共九百九十九级,乃是千年之前殇王所建。殇洲城是一座王城! 第一场雪下的纷纷扬扬,置身其中恍如梦幻,遥想当年多次劝谏,奈何武皇将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纸醉金迷沉溺后宫美色,对天下之事不闻不问,以至闹得现在这幅局面。 最后一怒之下竟将宋青赶去了殇洲做一个小小的郡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的宋青已成一方霸主,对于武朝遭遇他很同情,曾经也是天子门生,司马闯任太子之时,宋青便常伴其左右,直到那妖僧武斌到来,一切都变了! 宋青恨的是武斌,并非武朝,所以平定了瀚、殇二洲之后一直按兵不动,静待时机!直到王植称帝!宋青多次书信京都,借道南下攻打长、越之地。 武斌看着那些信随手扔进火堆里:“借道南下!鬼才信你!”万一大军在中州之地打将起来,京都如果被其牵连,那武朝可能在朝夕之间就亡了! 宋青此时很是烦闷,想要报答当年知遇之恩,奈何妖僧从中作梗,自己的声音,武皇怕是永远都听不到了,入不了中州,只能漂洋过海绕道南下,眼看就要入冬,冬季海况复杂,风浪凶险,怕是只能拖到明年开春了! 玄虎关这边林七喝了几通酒,头疼了几天之后心情也好转了!每日依旧闻鸡起舞,然后帮士卒们割麦秋收! 今日叶临渊依旧杵在陇上看着,手提一壶酒,两封家书。家书自然是给林七的。 林七原地跃起,脚尖轻点麦穗,飘落在叶临渊身前,身法轻灵武学精进之快让叶临渊也大吃一惊! “臭显摆什么?”叶临渊没好气的问! “知道你不会才显摆的!”林七得意的说了一句,兀自拿过叶临渊手中的信! 叶临渊坐在陇上喝着酒,等着林七读完! “我当爹了!”林七感觉有些如梦似幻! “我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叶临渊好像在显摆! “是男是女?” “是个男孩儿!” “名字可曾想好了?” “花心!” “恩!好名字!” “......!我要回仓洲!” “你咋不上天呢!”叶临渊听着林七的话给了他一个白眼!当初在仓洲待的好好的,非要作死!现在夫人生了也不能回家探亲。 “要不你给夏侯写封信?” “不!” “为啥?” “他现在想尽一切办法要找借口弄死我!我不想自找麻烦!” “那我自己写!” “不行,你僭越会连累我!” “......让那憨憨写?” “你忘了你怎么到这儿的了?”叶临渊一问问醒了林七,可儿刚生了孩子,他很想在她身边照顾她! 也很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两封信,许可知道林七不能回仓洲,极尽笔墨描述着孩子的模样!花老头意外的多写了几句: “果然是个男儿郎!生得有几分你小时候的模样,是你的!” 花老头摇身一变做了一个亲子鉴定,送上了检测报告! 营内很多将士都收到了信,熊霸的帐前挤满了士卒,一个个排着队等候着! 从陇上回来的二人看着这么多人觉得奇怪,上去瞧瞧热闹,众人看到是二位将军,纷纷闪身让两人入帐! 只见大帐之内,熊霸端坐在案前,身躯如山,手中提着一只小狼毫,那笔在他手中显得格外细小! 案头孙虎正在磨墨,一双大眼睛怔怔的看着熊霸的笔下的信纸!此时熊霸正在给营中兄弟代笔回家书! 这场景,倒很是新颖,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手持一只绣花针一般的笔,能写出个啥来! 二人上前站在一侧低眼观瞧,惊得双眼大张! 只见信纸之上字迹工整,一篇小行楷,行云流水,潇洒飘逸,骨格清秀,点画遒美,疏密相间,布白巧妙,在尺幅之内蕴含着极丰裕的艺术美。这哪是写信,这分明就是书法作品啊! “哼!”熊霸见惯了叶临渊和林七这类表情,傲娇的用鼻子发出了一个音! “嘿!这死傲娇还端上了!”林七气不打一处来!他曾经也想练得一手好字,奈何练来练去也就那样了,马马虎虎!如今看这个生得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写这么一手好字,心里有点不平。 “哪个龟儿子说的字如其人!” 秋收之后,便是中秋,逢着战乱,没有好好享受过一个节日,今年不同,战事稍定,可以痛饮! 一轮硕大的月亮早早的就挂上了玄虎关的城楼,城墙之上几个将领闲的没事儿又凑在一起了!经过熊霸前些日里展现的书法造诣,此时熊霸的小尾巴已经翘上了天!俨然一副本将军比你们高半个身子的模样,的确也是高出那么多!此刻不仅仅是身高高了! 今天众人一边赏月喝酒吃月饼,一边玩着成语接龙!输的罚酒!叶临渊起了个头! “认贼作父!” “互相伤害!” “还能咋地!” 众人看着叶临渊和林七二人,内心奔溃! 酒过三巡,两人又开始当着众目睽睽开始密谋大事!众人端着酒盏小心的竖起耳朵倾听! “武丞相此次的动作让九州折损了不少英雄豪杰,你觉得这仗还要等多久才开打?”问话的是林七! “首先动手的,不是宋青就是那妖僧!冷雪新败元气还未恢复,王植还在做着自己的皇帝梦,自然不会动!能动的,应该只有那两人!” “夏侯不离开仓洲,我们始终没有机会!”林七喝口酒,很烦躁! “咋个你们真要反啊?”熊霸缩起身子小声问林七! “你么子意思呢,这么大个人说话那么小点声?”林七又调皮了! “你们到底要整哪样?”熊霸搜罗脑海里的方言土语和林七对问! “rebellio !” 场间熊霸傲娇的小脸有点蒙住了! “他说了个啥?”熊霸回身问身边的雨中雁! “蛮夷之语!不懂!” “夏侯此人奸诈,想来即便离开仓洲我们也没有机会!”叶临渊继续说!“城中守将虽然被调换,但是城中还有人在,只要出其不意趁着他不在城内拿下仓洲易如反掌!” “宛洲也有兵马,即便他有动作,未必一定会动用仓洲的兵,现在他吃的膘肥体壮,定不愿离开仓洲的!”林七一边抿着酒一边说! “我觉乎着,这厮坐定仓洲不走了!除非打下中州!”孙虎在一旁附和! “夏侯极谨慎,天下虽说暂定,但是很多英雄豪杰潜龙在渊,您二位还是暂时安心在这戍关吧!没事儿干先把这里的人全都收买了!”雨中雁的意见倒是很中肯! “还有谁没被收买吗?”叶临渊看着熊霸问了雨中雁一句! “俺全听哥哥的!”熊霸又表了一次态! “手底下肯定都是夏侯的眼线,等到一声令下之时他们也做不了什么!最多就是送送信,放放冷箭!”叶临渊熟悉军队,部队被点燃的时候,在其中混杂的其他声音会被吞没。那些夏侯的亲信留着就留着! 城墙之上百步之内四下无人,城楼之上黄青不合群的坐在楼顶看月亮。众人说什么他不感兴趣! “手下大大小小的什么中郎将军司马这些的都摸清楚了,军侯以下都造不成多大伤害!”林七这话是对叶临渊说的,主将是他,不能不提醒! “那么多人我照顾不来,到时候再说,不听话就砍了!”叶临渊打定主意,三万多人的部队,副将、中郎将、军司马、军侯、大大小小加起来上百人,哪有时间一个个全都收买了! “你一天天闲着都在干啥?”林七突然想起,这厮一整年除了有事儿没事儿来找自己闲聊好像啥都没干! “晨起学你打两招,然后学雨将军练练剑法,饭后跟随熊憨憨写写字,午后出去打打猎!傍晚回营!咋了?”叶临渊一副我没闲着的样子看了一眼林七。 “那你呢!”林七问向雨中雁! “晨起学你打两招,然后教叶将军剑法,饭后学熊憨憨写写字,午后跟随叶将军打猎,傍晚回营!有何指教?”雨中雁一连串的学了叶临渊的,也不知道真假。 “你嘞?”林七看着熊霸! “本将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饭后教完二位将军书法,午后随叶将军一起上山打猎,傍晚回营,咋了?”熊霸也是一副我没空的样子。 “营中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我处理,你别看我,就你最闲!”开口之人是中郎将孙虎! 大家言下之意就是那些人要收买你自己去,我们没空! “以后我去打猎,你们去搞定那些大大小小的将军!” “凭啥?”众人异口同声! “你们打个锤子,这么久以来你们带回来过猎物吗?”林七一句话问的三人愣在原地!暗自心虚,三人平日里不是逛军妓就是推牌九,哪里去打过猎! 秋高气爽,天气微凉,秋收之后没有种庄稼的活可以干,只有上山打猎! 林七牵着一匹大黑马出了营,马背上弓箭刀枪齐备。大黑马是前些日子那群刺客的马,林七的战马早已死在了一年前的战场上!那匹马是林七自己接生的,三岁跟随林七上阵杀敌,最终没能幸免于难!现在这匹也是好马,七八岁的模样,牙口极好! 一边走着雨中雁追了上来,同行的还有刺客黄青!这两人话都极少,只是跟着也不言语! 北出玄虎关,三里地钻进林子,行了几个时辰,到了那片湖,林七便将马拴在湖边,手持长枪背着弓箭进了林子!这里靠近湖,经常有鹿和熊之类的大型动物出没,是个狩猎的好地方! 山里此刻五彩斑斓,落叶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但是兽径依然清晰!随着兽径偶尔能看到新鲜的脚印和鹿的粪便! 黄青脚步极轻,像只猫一样走路没有声音,雨中雁身法也是轻灵,三人行走在林间悄无声息! 翻过一个小山包,密林之中一群鹿或坐或卧场面十分优美,阳光穿过树阴洒下,风景美如画! 林七取下后背长弓,此功八百斤,非林七熊霸不能用!一支拇指粗细的箭绷在弦上发出吱吱声,三人屏住呼吸看向远方鹿群,距此五百步之远,一般弓根本射不了那么远,两人显然都很期待林七这一箭,只是林七迟迟不发!远处一头雄鹿壮硕如牛犊,身形健美,毛色鲜亮! 林七不忍! 但还是放箭了,“嗡”的一声,那箭羽穿空而去,在密林之中飞奔,瞬息而至,一箭射穿那头雄鹿将身后一只鹿钉在树上! 身边二人看的瞳孔微缩,一阵心惊! 这厮好生了得! 能开八百斤弓者,这世上不多,五百步能一箭射中两头鹿,这世上也不多! 鹿群炸开四散,被穿射的雄鹿没跑多远便倒下了! 林间鹿群下风方向伏着十几人,没错,看官大爷您猜对了,冷雪姑娘又来了! 眼前此一箭也将冷雪一众惊得目瞪口呆,天下竟有人能有如此神力!今日定要见上一见!待到三人走近,雨中雁拿出匕首结果了还钉在树上挣扎的鹿,三人准备循着血迹去找那头雄鹿,四下打量一番,三人警觉,已经发现了四下有人! “哼!以为是谁?”冷雪看三人模样也猜到被发现了,便径自走出,身后还是那一堆亲随! 林七看清来人放松警惕! “多日不见,姑娘别来无恙!” “要你管!” “前些日子龙牙刺客猖獗,姑娘果然神武!”林七心想刺客没杀死你,身边定是高手不少。 “要你管!”冷雪今天见着林七心里有些小惊喜,可是一想这厮已经成亲了,心里总是有个解不开的疙瘩! 说话间黄青已经扛回了那头雄鹿! “这鹿如此肥美,如若在下不出手,定是姑娘囊中之物,不如赠与姑娘!” “凭啥?”开口的是雨中雁,这货很久没吃到肉了,这么大一头鹿,回去还要分着吃,现在倒好,竟然要送人! “本将军有手有脚,又不是打不到!”冷雪很是傲娇。 “如此甚好!”雨中雁松了口气! “你这么舍不得我还偏要要了!当年送了叶临渊一头鹿,现在拿他一头,也算公平!”说着直接差人接过黄青肩头的猎物,完全无视了雨中雁心疼的小眼神! “那你还拿了林将军的刀呢!”雨中雁不平。 “他自愿给的!” “......” 一万个舍不得,奈何鹿不是他打的!一千个不愿意,奈何林七愿意! “时日尚早,不如姑娘一同再猎几头?”林七试着邀请。冷雪方才才被林七惊天一箭惊到,此刻也想再看看,便点了点傲娇的小脑袋!时日尚早,还能打几只。 “但是你打的我要分一半!”冷雪狮子大开口! “又凭啥?”雨中雁不解,这女人太贪得无厌了! “关你屁事!”冷雪不解释,率先走向林七,手中握着的,正是林七当初留在醉香楼的玄铁刀! 今日林七大展神威,箭箭惊心,冷雪在身后捡的很是开心!一年不见,这厮长进了不少! “姑娘要不要来一发?” “老娘能拉开吗?” “用你自己的呗!” “那么远能射到吗?继续打,太阳落山前下山!”冷雪心里盘算着,“登徒子,别想和本将军套近乎!”心里想着,手中的刀握的更紧了。 林七箭无虚发,今日收获颇丰,冷雪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依然对林七不冷不热的。自顾自的跑到猎物旁边细心挑选,个头儿大的全留下,个头儿小的都给林七。 此时看的正入神,突然听到一声大吼“吼!”声音之大,震的头晕,回首一瞧,只见一头黑熊奔来,速度奇快无比,眨眼之间便到了身前,人立而起,竟比冷雪高出一倍,一只大掌利爪张开朝着冷雪面门拍来! 只听“砰”的一声,那巨大的熊掌拍在林七的拳头之上。千钧一发之际,林七还是赶上了,挡在冷雪身前,一拳迎向那巨熊的熊掌,震的自己脑门有点晕! 冷雪到身前林七,眼神有些游离,但是趁着间隙,被身后众护卫带离了这边! 场中一人熊相互打量着,这熊比熊霸壮了不止一星半点,能长这么大个头,真是难得。 林七仰头看着熊,全身肌肉紧绷,气劲上涌,准备逃走!那熊对着林七长大嘴巴“吼!”又是一声大吼!口水横飞,全都喷在林七脸上,林七平时极爱干净,此时浑身都是熊的臭口水,莫名火起。等熊吼过后,也张大嘴巴对着熊大吼一声“啊———————!” 场面陷入寂静,那熊盯着林七一时愣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 “这货是不是傻?”场间所有生物,包括那迎风招展的树,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黑熊天生蛮力,又在食物链顶端,没有天敌,谁都不放在眼里,林七能接下他一掌也是极限,想要肉搏,赤手空拳打死这头巨兽,除非叫花老头来!此间众人,在熊的眼睛里,都是垃圾! 林七和黑熊缠斗在一起,瞬息之间便全身都是伤,触目惊心,那熊爪锋利如匕首一般,铺天盖地毫无章法,防不胜防!此时林七浑身都是鲜血,半截刀刃插在巨熊后背,那熊完全没事一样,继续向林七扑来。 一般刀刃果然还是太脆弱,不如玄铁刀好用。林七与熊再次缠斗在一起,向着雨中雁这边使了一个眼色。 场外众人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一人一熊,看的阵阵心惊,在原地发愣,雨中雁会意,从一侧捡起林七的长枪扔了过去。一瞬间的时间林七又被熊抓拍到,四道血痕深可见骨! 回首接过飞来的长枪,双脚猛然点地,腾空而起,一跃两丈高,从天而降,枪头直指熊首,那巨熊张口伸着熊掌准备继续攻击,看着林七落下!林七见此良机单手用力,长枪猛然甩出,力道极大,速度之快不极反应,长枪从熊口中插入,深深的钉在地上。 黑熊瞬间向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四肢瘫软,就那么定定的站着,死了! 林七落地,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浑身鲜血,上半身没有几块好肉。冷雪看的心惊赶忙上前将他搀着,大骂一句:“你是不是蠢啊?死了怎么办!” “死了你就再找个比我强的!”林七苦笑着,说完便昏了过去! 冷雪自己也略懂医术,此刻见林七昏了过去,立刻撕下身上衣物,将那些重要经脉护住,不能再流血了,再流就真的流死了! 当晚原地扎营,那巨熊还站在空旷的草地上,旁边就是一个帐篷,内里冷雪皱着眉头在给林七缝治伤口,身边侍女不停的擦着林七身上流出的鲜血。 林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计其数,在那伤疤之上,布满了熊爪伤口,伤口极深,皮肉外翻都能看到骨头,看的几个侍女心惊肉跳,看着别人的身体,自己莫名其妙的感觉肉疼。 直至深夜,冷雪才将林七的伤口处理好,上了药包扎完毕天都快要亮了,困意袭来,支着脑袋准备小憩一下! 谁知这一眯,便到了黄昏时分,醒来的时候看到林七的一双大眼睛近在咫尺,正无耻的看着她! 而冷雪此时脑袋枕着林七的胳膊,一条腿搭在林七身上,胸前一堆柔软正贴着林七的胸膛。场面很是暧昧,冷雪一张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根,大叫一声,一巴掌拍在林七的脸上,然后仓皇而逃! 雨中雁闻声赶来,看着冷雪离开的背影,又看看一脸得意的林七和他脸上的手掌印问道:“你把她咋了?” “我都这样了,我能把她咋了?” “谁知道!” 说完用剑挑起一堆衣物,盖住了一顶小花伞! 场面一度很安静,差点失控! 林七醒了以后冷雪便消失了,带走了冷雪精心挑选的猎物,都没有打招呼,匆匆忙忙离开了。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也是一个适合起事的季节! 最近宛洲城中有传闻,有人看到龙九出入烟柳之地。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消息传入夏侯耳中之后,便成了一颗**!当初夏侯早已下令斩了龙九,给仓洲百姓一个交代,现在龙九出现在宛洲,龙家三兄弟果真是情深义重,甚至可以忤逆主上命令。 宛洲归夏侯所有,守城之人是他的叔叔夏侯皓月,前几日才将龙九出现在宛洲的消息告知了夏侯牧。此时的夏侯牧在仓洲将军府内满脸的冰寒!一纸命令,要龙五、龙萧兄弟交出龙九,安抚百姓! 也就是这一纸命令,让龙五愤然起事,杀了夏侯皓月,接管了宛洲! 事出突然,天下英雄都来不及反应! 玄虎关这边也接到了夏侯牧的命令,“令叶临渊领玄虎关两万兵马,即刻启程前往仓洲!不日北上” 叶临渊看着手中将令陷入沉思,没想到事出如此突然。当初欲借百姓之口杀了龙九,奈何那两兄弟竟然暗下里偷梁换柱瞒天过海,起初死无对证,夏侯牧只是疑心,便将二人差往宛洲。如今龙九现身,为了给仓、宛二洲百姓一个交代向龙五索要龙九,结果龙五竟一怒之下砍了夏侯皓月,占据宛洲称王了! “现在的夏侯牧,估计头都要炸了吧!”林七很开心,等待了一年终于有了可乘之机。 “如此良机,定要好好把握!”叶临渊早有反志,那夏侯乘机取了仓洲坑害突骑营三千将士,如今自家窝里着了火,叶临渊很是幸灾乐祸! “林将军,合计合计?”叶临渊摩拳擦掌对着林七挑挑眉! “合计合计!”林七一脸坏水的奸笑着,两人勾肩搭背去了众人看不到地方密谋造反! 第二日,大军开拔,行军十几日到了仓洲城外驻扎,夏侯牧大军还未动,先调来了叶临渊。领兵到了城外,自然要进城见见主上复命。 一年未归,仓洲城的百姓见到叶临渊和林七二人顿时炸开了锅,大街小巷之上皆是出来看热闹的。 率突骑营守了仓洲十余年,仓洲百姓无不感恩与他,人群中,林七也瞧见了可儿,远远的怀中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那孩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奈何现在只能远远的看着! 花老头不在,倒是那三个行动不便的“铁匠”守在许可身边,远远的叫着“少爷!”林七努力的朝着这边挥挥手,随一众人马远去!在马背之上不住的回头喊着:“回去吧!外面天冷!” 入得将军府,大堂之上夏侯牧端坐其上,一张脸铁青!看的林七心里很是舒畅! “如今那龙家兄弟拥兵自重,占了宛洲!诸位将军先生,可有妙计助我收回失地?”此时的夏侯牧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完全没有当初进仓洲的意气奋发! 坐下诸人都是欲言又止,只有夏侯愤站出来,铿锵有力的表了态:“末将愿领仓洲兵马,誓死攻破宛洲!” 夏侯牧清楚,他能有今天成就,离不开龙五,夏侯愤根本不能胜龙五,所以口头表扬了一下夏侯愤。 叶临渊和林七在大堂末尾,谁都不会望向这边,两人只是竖起耳朵听着!一切皆由主上定夺,我等定当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如今龙五哗变已成定局,宛洲,一定是要打的,但是究竟要如何打!宛洲屯兵十万,现在皆在龙五账下,仓洲能调之兵,不足八万,如何能敌?”夏侯牧见众人迟迟不肯开口,再次询问诸位! “在下素闻叶将军能以三千五百铁骑守仓洲十余年而不破,定有万夫不挡之勇,不知叶将军以为此战应该如何打?”开口的是天机子,坐在夏侯牧左侧第一人便是他,右侧第一人乃是夏侯牧的叔叔夏侯无月! 不远千里叫叶临渊来,肯定不只是让他来省亲的,此番战斗,冲锋陷阵之人定是叶临渊! 如果战死沙场,可谓是天意,少了一个祸患,若胜,便随便褒奖一下即可!打着这样的注意,千里之外调来两万兵马,现在坐在大殿上不开口表态肯定是不行的! 叶临渊麻利儿的起身,弹开身前甲裙,单膝跪地,朗声道:“末将原为主上身先士卒!” 座上夏侯很是满意!把玩着手中玉佩,掐着内心的小九九! “啪啪啪”声又响起,林七内心一阵厌恶! “上次有幸得见军司马刀法,惊为天人,不知军司马可愿打这第一仗!”大殿之内只有一个军司马,自然是林七。 林七学着叶临渊的样子,浮夸的大步上前,撩起甲裙狠狠的跪在地上,汉白玉的地砖都被这一跪跪的碎裂。 “末将愿往!”林七跪在叶临渊身后,两人今天很配合夏侯的演出! 夏侯自然很开心,都说万事开头难,既然有人打头阵那肯定是好事,死了自己也不会心疼。一高兴,准了两人回家探亲,三日后大军前往宛洲。 林七叶临渊二人出得将军府,便各自分开,叶临渊回了叶府,一年没有回家,自然很是想念家中亲人。 林七也是,策马飞奔在城内,如今多了一个儿子,他很想看看这个儿子!这世上唯一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可儿刚生产完不久,身子还有点弱,林七怀抱着襁褓中婴儿,楞楞的看着,那婴孩儿也是张着大眼楞楞的看着他。在林七心里,这孩子就像上天突然给他的一样,有点陌生,而且十分脆弱,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伤着,于是抱了一会就交给了可儿! 三日转眼即过,仓洲八万大军浩浩荡荡朝着东北方向进发,此去一千多里便就是宛洲,入了宛洲横在眼前的便是平安郡,平安郡乃一座小城,下辖周边地区,平安城小,守军不足三千,守将看到夏侯大军到来,便早早的出城来迎,反的是龙五,各郡县还是夏侯的人! 如同领导视察,走走停停,十几日的路程愣是走了一个多月才到宛洲城外!宛洲城占地百里,城池坚固,此时十万大军不见踪影,只有一座高大古朴的城!孤单,巍峨! 大军驻扎在宛洲城外十里之处!虎视眈眈望着宛洲,夏侯到达之时龙五便遣信使送了一封书信给夏侯!内容很简单,希望夏侯退兵。 龙五从正元二十七年跟随夏侯,一路披荆斩棘帮夏侯打下了仓宛二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胞弟不懂事杀了几个贱民便遭来杀身之祸,夏侯牧又因谣言起疑将兄弟二人遣往宛洲,如今更是索要已故胞弟龙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信任已失,不如就此作罢,兵戈相见!于是乎杀了夏侯皓月,掌管了宛洲城,算是这八年来自己的酬劳! 不管龙九死了还是活着,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夏侯一纸书信更是将龙家兄弟骂的体无完肤,丧家之犬,不死何为? 宛洲城内,龙五气的脸色发紫,龙萧一脸悠然,龙九在瑟瑟发抖,生怕大哥一气之下拳脚相向,龙九确实没死,在宛洲被龙五关在家天天读书习武都淡出鸟来了,闲来无事跑去香满园找乐子,不想被人发现,由此引发一系列事件,这段时间已经被龙五打了不止一次了。现在看着龙五的脸色,内心惶惶! 谁知龙五突然仰天大笑一声:“这夏侯小儿,骂人的本事倒是不小,我们兄弟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罢了!就开战吧,天下能者居之,没有我龙家兄弟,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攻城略地!” 龙五乃是不世帅才,自身武学不凡,作战勇猛,深得将士们崇敬,每战身先士卒,使得士气大振无往不利!此战本不想打,奈何夏侯一纸书信骂的龙五无言以对,骂不过还打不过吗? 城内情况不得而知,城外也没有布置兵马,夏侯决定先由叶临渊率人叫阵,叶临渊前前后后看了下自己手头的歪瓜裂枣,最终还是让林七去了,毕竟林七当初愿意打第一仗的! 城外一箭之地外,林七单人单骑一身甲胄,手握一杆长枪腰间配着战刀,来叫阵!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莫名的想起了去年冷雪叫阵的模样!于是张口大喝:“城内的小崽子们!有没有赶出来过两招的啊?本将军可以一个打十个哦!” 城墙之上当值守将侯兰新,生得五大三粗,听到林七叫阵,如此嚣张倒是第一次见,待得看清楚了更是气愤,只见城下一个毛头小子,不过二十来岁,口气竟如此张狂。 武将出城迎战,自然要经过上面同意,不管外面骂的多难听,龙五不答应他肯定是出不了城,经过一刻钟后请了将令,可以出城一战!高兴坏了张兰新。 其实主要是龙五想知道这毛头小子的实力,一个小小军司马,竟然如此嚣张,此人若不是傻,就是真的强。所以先放侯将军出去试试水! 城门大开,一人一骑“哇呀呀!”的就来了,坐骑之上正是候兰新,满脸胡须不修边幅,手中一杆九曲枪闪闪发亮,看到林七后按照战场礼仪大喝:“呔!贼将报上名来!” 林七一听这开场白,瞬间就不愿意了!张口回骂:“你才是贼,你全家都是贼!” “敌将通名!你到底姓甚名谁,本将不斩无名之鬼!”那候兰新满脸的胡须,远远看去只能看到红口白牙和两个大眼睛! “本将仓洲叶氏,叶临渊是也,对面小儿,报上名来!”林七又乱用叶临渊的名号了! “本将长洲候兰新,今日定将你斩落马下”说完就策动胯下战马“纳命来!”几百部开外,战马飞奔而来! 战场厮杀,全凭个人武艺,候兰新此人一手枪法耍的马马虎虎,还算说的过去,但是面对林七肯定是没有半点胜算的,林七自幼习武,又在战场上磨砺十几年,刀法枪法日日习练不敢落下! 冲过来的候兰新在他眼里破绽百出,动作迟缓仿佛在慢跑,待敌将进入射杀范围之后,抬手持枪,运足气力,用力甩出,长枪破空而出快如闪电,疾驰而来的候兰新避之不及,一枪洞穿前胸,枪势不减继续飞奔,稳稳扎进身后百步之外的地面上。 候兰新身下战马失去主人控制缓缓放慢脚步,跑到林七坐骑身侧停下,马背之上的主人倒在身后五十步开外。 城墙之上一片寂静! 林七身后则是一片叫好,士气大振! 城内大殿之上龙五对于候兰新的败亡显得不痛不痒。本来就是去试水的,听闻下边上报之人将林七说的神乎其神,五十步之外,一枪洞穿胸膛,这点他也能做到! “叶临渊竟有如此勇猛?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曾听闻!”龙五自然是知道叶临渊此人的,用兵倒是可以,但是一身弓马也就一般,杀个候兰新自然不在话下,但是也不至于如此轻描淡写一枪就能解决! “报!” “何事?” “回禀将军,那敌将又在叫阵!” “诸位,可有人愿往与那敌将一战?”龙五说完扫视坐下诸将! “末将愿往!”开口之人是长洲候兰新昔日旧友,手持一把威虎震天戟,力能扛鼎,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有万夫不挡之勇!方才听得候兰新被一枪穿射而亡,此时正气得浑身哆嗦! “城上的鳖孙儿们,一个个不敢出来躲在窝里孵蛋吗?孵出来也是王八,孵它作甚!” 城外林七变着花样各种叫骂,听的叶临渊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这厮越来越没素质了!这可咋整,丢人啊!这用的可是他叶临渊的大名在这骂人啊! 城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一人一骑出得城来,远远看去,那人生得龙精虎猛,比躺在地上的候兰新壮硕了不止一星半点。 “呔!贼将报上名来,本将手下不死无名之鬼!”现学的词,林七立马拿出来就用了! “叶家小儿,可要记住了,你爷爷我姓王名博!”说完径直冲来!气势汹汹,带着浑身杀意! 远处林七看着此人再次持枪,单手运力心里默默的念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就是现在! 浑身气劲集于一枪之上,破空声再次响起,惊天一枪快如闪电,那冲来的王博仗着一身是胆,想着区区一枪躲过便是,可短短二十步,那飞来的枪眨眼便到,如何能躲! 又是一枪毙命,林七胯下大黑马承了林七一击之力,不安的在原地走动!林七握紧缰绳勒住,另一只手在空中甩了两下,示意身后之人再给一杆枪! 两枪两命,城头之上鸦雀无声,看着城下两位将军的尸体心惊不已,对那“叶临渊”再无半点轻视之意! 城内龙五面色阴寒,这叶临渊竟有如此神勇,连斩账下两员,他如何不怒,此刻还在城外叫阵,坐下更是无人应战,耻辱! 龙五自然不能亲自出战,他是三军主帅,稳坐军中不动如山才是他的职责,现在手下无人敢应,气的浑身颤抖,恨不能提了刀杀出城外。今日一战连损两员大将,士气受挫可不是什么好事! 亲自登得城楼放眼观瞧,只间城下一人一骑还在叫骂。甚是嚣张,将龙家祖上骂了个遍!身旁龙萧看着叫骂的林七道:“此人不是叶临渊,叶临渊去年庆功宴上可是露过面的!” “城下小儿休要张狂!你到底是何人!”龙五一嗓子吼出,中气十足,声音穿过四百步远,就连林七身后的叶临渊也听得清清楚楚,此人不简单啊! “本将雨中雁!鼠辈,可敢出来一战!”林七自知对方已经识破,便换了个身份!身后雨中雁一脸嫌弃! 龙家乃世代大族,盘踞长洲,没人敢惹,天下谁人不知。然而城外这名叫“雨中雁”的小将开口闭口完全不把龙家放在眼里,甚是嚣张,这叫龙五如何能忍,辱了自己还则罢了,可这厮将祖上前辈也骂了个遍,言语粗鄙不堪!这叫长洲长辈知道了如何是好,今日定要斩了这个泼皮! “斩此贼者,赏银万两!”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龙五手下一员猛将,名叫孙达,此人而立之年,善射,一身弓马无人能及,此刻领了命出得城中,距林七二百步便停下,张弓搭箭“咻!咻!咻!”便是三箭,朝着林七面门而去! 此人也是担心林七枪法,所以拉开距离,以箭来应对,战场之上,一般弓箭最多也就射个二百多步,不足三百步远。而林七可是能开八百斤弓,五百步开外穿射两头鹿,是用箭好手! “班门弄斧!”林七嗤之以鼻,轻松躲过三箭,从马背上取了弓箭,催动胯下战马围着那孙达跑了起来! 两人皆是用箭,两方人马看到如此情况内心充满期待,没想到打仗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打斗,这可是花再多钱,在戏园子里可是看不到的! 林七手持八百斤大弓,并未拉满,每射一箭自己都会给配音,虽然未能中!但是箭箭凶险! 叶临渊和雨中雁两人现在在林七身后面色很难堪!因为场中除了箭矢破空之声和马蹄奔跑之声,便是林七那神经质的配音! “biu~!” “biu~!” “biu~!” 很快两人箭匣里都已经没了箭矢,只能弯腰从地上捡之前对方射出的箭,林七则是在马背上看着对方的动作! 孙达弯腰一探手,瞬间变了脸色,手中箭矢乃是重箭,且比寻常重箭重了两倍不支,拇指粗细。方才对射之时没有细看,如今握在手上一阵心惊!如若此人换了轻箭,自己可能有性命之忧! 多想无益,已经身处战场之上,挽弓搭箭,一支拇指粗细的箭奔向林七,箭势到了林七身边已然减缓,林七伸手,一把抓住飞来的箭矢,挽弓搭箭,看着远处孙达静待时机! 弓开满月,胯下战马飞奔,林七屏息凝神,双眼如鹰一般盯着猎物,就等对方动作,此时的孙达手中无箭,看到林七已经张弓搭箭瞄准自己,内心虽然紧张,但是依旧冷静,两人对射这么久,箭术应该是旗鼓相当,自己射移动中的人也有困难,想必对方也一样,况且自己从地上取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取了箭来对方的箭也还在空中,当下恶向胆边生,弯腰探手抓起一枚箭!再抬头,一支箭以雷霆之势向着面门而来,心想坏了!刚要躲闪,眼前一黑,身子一沉,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林七等的便是这一刻,箭矢飞行需要时间,孙达善射,自然了解箭矢,林七从一开始就未拉满全弓,等的便是最后这一箭,趁着孙达取箭的瞬间放箭!再抬头,已经为时已晚! 躺在地上的孙达双脚还在颤抖,死后挣扎两下! 今日大获全胜!林七牵着三匹战马回了身后军中!城墙之上龙五看的技痒,奈何不能出城痛快一战,一张脸寒得能结出冰来。 未至黄昏夏侯便鸣金收兵了,敌方坚守不出,叫阵无用! 夜里叶临渊部大帐之内,三人凑在一起小酌!叶临渊、林七、雨中雁,此三人便是这一战的先锋将军! 此战林七连斩敌方三员大将,夏侯牧甚是欣慰,特意犒赏了三人。 军中人多眼杂,三人小酌几杯,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突然账外有人传来将令“子时攻城!三位将军请做好准备!” 打仗还行,攻城,十几年来从来没有攻过城,如何攻!叶临渊一脸的惆怅:“定是那天机子算准了今夜子时是吉时!” 要说攻城,叶临渊和林七二人守城十几年,最是知道攻城的苦,烧滚的热油,巨石滚木还有那漫天的箭羽。破城是要拿将士们的鲜血来换的! “今日刚斩了对方三员大将,夜里便急着攻城,这夏侯,还真是和林将军一样一刻都不想闲着!”雨中雁喝口酒,慢条斯理的评论。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夏侯统兵六万,在后方掠阵。天空一轮皓月当空,想起一句诗“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子夜时分,宛洲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林七催马来回在阵前奔忙,指挥众人准备器械,云梯,投石车,破门槌!还有一些士卒没睡醒,衣甲未穿戴齐整,林七纵马来来回回扯着嗓子骂着:“一个个的甲都绑不好,一会儿去送死啊!后面的速度快点!” 又纵马来到另一边,看到人群中乱七八糟的,云梯没摆正,一群士卒手忙脚乱,又是破口大骂:“一个个都是吃白饭的啊!一把破梯子摆不正,一会怎么冲?摔倒了拦下身后大军吗?” 叶临渊比林七更忙,此时身边围笼着一群将士,他在交代一会的破城方略!其中竟然还有没睡醒出神的将军!叶临渊大怒,手持刀鞘狠狠的敲在那人头盔之上大骂:“都什么时候了还睡?一会带着几千人上去你死了就死了没人心疼,那几千人要是死了你就别回来了!” 气氛异常紧张,城墙之上也是乱做一团,人头攒动,火光晃动,城头之上守将也是在扯着嗓子大声呼喝叫骂,恨不能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 “雨中雁你杵在那干嘛!去右翼看看准备好了没!那么大一个人了,他不会自己绑甲啊!你吃饱了撑的吗?”远处叶临渊看到雨中雁竟然帮一个小兵绑护甲,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雨中雁忤逆着叶临渊,权当听不见,愣是帮那小兵绑好了护甲,拍怕他的肩膀:“别死了!”说完纵身上马朝着右翼而去,却被冲来的林七拦下! “你咋那么闲!去左翼看看还有什么纰漏!”林七扯着嗓子老远就冲他喊! “叶将军让我去右翼!” “去个屁,我去过了!你动作麻利点!别杵在那跟死人一样!” 林七纵马又去了别处,整整两万人马,此时嘈杂一片,经过林七来来回回的叫骂,整顿,慢慢的安静下来,仰着脖子看着前方忙碌的诸位将士! 嘈杂之声还在继续,虽然稍微安静下来,但是两万人马,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还是很嘈杂! “都给老子闭嘴听着!”林七运足浑身气劲大喝一声,四下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火把哔哔啵啵的闪着光!月下林七勒住缰绳,黑色大马仰起头人立而起,一声长嘶! “待会儿老子冲前头,你们后面跟着,注意天上的箭,头顶的落石滚木!别打了几年仗把命丢在这儿了!家中还有妻儿老母等着你们回去呢!都给老子眼睛擦亮点儿!跟着我破了这城,杀!”林七举起手中长枪大吼一声,声震四野! “杀!”两万人马举着兵刃齐呼!声音参差不齐!听的林七怒火中烧! “杀!”林七一人的声音便盖过了刚才众人的声音,前排之人震的耳朵生疼! “杀!”声音齐整了很多! “杀!”林七再喝! “杀!”两万人马,杀声震天! “杀!”林七再喝! “杀!”两万人的声音终于汇成一个声音!大地都跟着在颤抖! 本来平日里这些个鼓舞士气的事情都是叶临渊在干!今日林七刚斩了三名敌将,由他来鼓舞士气,最合适不过! 身后大军之中夏侯牧看着眼前一幕,瞳孔微缩:“花神将果然不凡,培养出这么一个带兵打仗的好苗子!” 两万人马被分成十队,七队攻城,两队伺机破城!还有一队负责在后方投石!大军一靠近,城墙之上便是箭雨袭来! “举盾——!”林七回首,朝着身后众人大吼!漫天箭雨如同雨点,举盾稍晚,便会被射成刺猬! 即便提前预警,还是有不少人被射成刺猬倒下!远处叶临渊下令投石车弓箭营放箭!漫天的箭羽又席卷而回!为城外攻城将士减轻了不少压力,加快了步伐! 云梯搭上城墙,众人便往上冲!此时林七也在云梯之上,他最怕的东西来了,一锅热油当头淋下!林七举盾挡在头顶,身下将士一片惨叫,些许热油溅在后背,疼的林七直哆嗦!回头就骂:“叶临渊你干什么吃的!放箭啊!” 声透四野,后方叶临渊也不甘示弱大吼一声:“放着呢,你吼个屁啊,冲上去杀光他们不就行了吗!” 林七碰了一鼻子灰,再抬头只见城头之上守城士兵准备放火,这可如何使得,火把一旦扔下来必将引起大火,届时城下陷入火海将有多少将士化为焦土! 情急之下,单手持枪用力甩出,连人带着火把一同钉在后方城楼之上,脚下加快速度攀爬,一手举盾顶住头顶落石滚木!林七气力极大,单手举着盾,硬生生扛着砸在盾上的巨石,看得身后一群将士瞠目!各个士气大振! 七丈高墙,终于爬到顶上,林七拔出腰间战刀,一刀砍了城墙之上放箭之人,越上城墙,犹如狼入羊群,在城墙之上来回冲杀!越来越多的将士爬上城墙,城下叶临渊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 城门口雨中雁站在破门槌之上喊着号子,那破门槌是一个龙首造型,一人合包不住,雨中雁正立于其上大喊:“一、二、撞!” 远处叶临渊看的焦急:“雨中雁你个狗娘养的那么大的力气不去撞门站在上面看风景吗?”声音之大压住了所有杀喊之声,哀嚎之声,来的突兀,带着沙哑!雨中雁毫无防备! 突兀的一声吼,吓得雨中雁后背汗毛竖起,内心愤愤,但还是不情愿的跳下破门槌,随众人一起破门! 两万多人死伤无数,城墙下全是尸体,林七在城墙之上砍坏了三把刀!此时浑身是血,雨中雁这边还在破门! 战争还在继续,死伤在增加,那城门依旧坚固如铁,林七带众人被困在城墙之上。 忽然喊杀之声大作!后方火光四起!原来是那龙五,摸出城外率领大军从后方袭来! 夏侯牧说好了掠阵,此时大军与他最近,首当其冲,后队变前队,厮杀在一起!战场瞬息万变!林七在城墙之上看着下方情景,龙五所带之人有五万之多!突然杀出,措手不及,撕破夏侯阵型杀入其中! 还有五万人马莫非在城内? 林七当下心中一紧!顾不了那么许多,继续在城墙之上来回砍杀,眼下破城才是首要! “报——!” 远远的一人一骑来报,夏侯愤挡不住龙五大军,夏侯牧要求叶临渊转头来攻! 笑话! 城攻了一半,死伤将士白死了吗? “末将这就带人前往!”叶临渊说完策马上前,仿佛是去整顿兵马了!那传令之人速速回去复命! 谁知叶临渊来到城下就是坡口大骂:“林七你个瘪犊子还不开城门?后面杀来了看不到吗?还有雨中雁,那么多人一道破门撞了一年了,撞不开吗?” “再等等!”林七一边砍杀一边回应城下叶临渊! “再等等!”雨中雁也是汗流浃背,众人喊着号子拉动巨大的破门槌! 喊杀之声再次大作,左翼杀出一群人!火光大做,朝着城门这边杀来!林七居高临下,看的真切,这次足有三万之多!那么城中之人,最多也就两万! 从身边捡起一杆长枪,大风火轮,游龙翻身,学着花神将的枪法有模有样!震退众敌,跳下城墙,七丈高墙,一跃而下,若非轻功了得,必定命死当场! 林七不是轻功了得之人,但是他有脑子,下落到一半,长枪插入城墙,下减堕势,再一跃,杀入门边守城之人! 眼看大军即将杀到,叶临渊如热锅上的蚂蚁,内心焦急万分,无奈,点出五千将士,迎上那左翼杀来的三万人马! 五千人马,如同以卵击石,只是在为破城的林七和雨中雁争夺时间! “开了吗?”叶临渊在城外大喊!声音已然沙哑! “再等等!”雨中雁这边撞了这么久,那扇门如同铁打的一般,纹丝不动! “快好了!”城门之内,喊杀声一片,林七已经杀到城门,带着众人和守城将士杀成一片!宛城,有个瓮城,此刻林七众人便在这瓮城之内,幸得城墙之上众人和己方人马杀成一团,佛则乱箭之下必定身死! 五千人马迎上三万,战场乱做一片,叶临渊看着一个个倒下的将士思绪又回到了一年前仓洲城外的那场战斗! 如此规模的战争,如此规模的死伤,让他心生退意,他带领众人不是来送死的,那天机子算的什么天机。此刻龙五大军从两面杀出,战场乱做一团,夏侯那边眼看也就撑个个把时辰,这边城门紧闭,怕是此番要身死沙场了! 叶临渊回头瞟了一眼紧闭的城门,像是错觉一样,看到那城门缓缓打开!林七浑身是血站在人堆之上,挥着手中长刀在冲自己喊话!回神细听却是:“叶临渊你愣在那等死啊,快进城啊!” 叶临渊这才确信,城攻破了! 看着焦灼在一起的五千兵马,又看看大开的城门,叶临渊一时间陷入两难!不能不顾五千人马的死活!大喊着:“城已破,快回城啊!”一嗓子下去,整个战场都愣住了! 夏侯,龙五都没料到,城会被攻破!现在首要便是杀入城中,夏侯大军像是洪水一样瞬间决堤,朝着宛洲城涌来,焦灼在左翼的五千人马此时不足三千,也是转身朝着宛洲城涌入! 城内林七看着远处叶临渊,没想到这厮会来这么一嗓子! 夏侯军丢盔弃甲,只知逃命,抵抗都不抵抗一下,林七众人闪身看着大军鱼贯而入! 战场混乱,但是夏侯再不济也能入得城内,一入城,便下令关上城门!今天林七受的刺激不少!先是叶临渊那一嗓子,然后是夏侯下令关城门! 城外至少还有一万多人没有入城,全都像跑散了的羊群一样,被龙五大军追杀!横尸四野,入不了城,只能四处逃窜!追杀的龙五也是满腔的愤怒,留在城中两万人马竟然守不住城,三个时辰不到就被破了城,如何不气! 城中夏侯愤带着人马将敌军尽数斩尽,如此!攻守双方换了身份!林七此刻瘫坐在城墙上浑身是血,雨中雁光着膀子吹着清晨的风,叶临渊站在前面看着城外堆满的尸体!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吼了一夜,嗓子早就哑了! 林七双手还在不住的发抖,手上鲜血拉出一条长长的血丝,在风中飘啊飘!这一刻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不想砍人,也不想看到那些被自己和别人砍死的人! “你没事吼那一嗓子干啥!让他死外边不好吗?”林七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那么多人给他陪葬?你忍心?”一句话说的林七哑口无言! 城下死伤无数,龙五现在占了当初夏侯的大营,此刻已经气的浑身发抖,宛洲城丢了,如果不快点找个落脚的地方这些兵马肯定会砸在手中!宛洲城破,大营之内还剩十日粮草! “仓洲兵马皆在此地,不如我们回身去夺仓洲!”龙萧打着如意算盘,一路南下搜刮粮草,仓洲可是比宛洲富裕的!可是仓洲更难攻啊! 一千多里之外,花神将里应外合,已经拿下了仓洲,此时消息还在路上! 花神将五万兵马入了仓洲,这消息传到夏侯耳中可不是闹着玩的!宝贝孙子还在夏侯手底下呢! 但是这对爷孙一个月之前便商议过,这月初七拿下仓洲,此时叶临渊和林七等人应该在回仓洲的路上!奈何夏侯大军行军迟缓,晚了一个半月! 仓洲守城之人是夏侯的叔叔夏侯无月,七日之前,仓洲城门被破,城外杀出五万人马!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仓洲城,城内诸将来不及反应,只能投降。夏侯无月被老神将一刀斩了!然而前往宛洲的信使,花神将可没那个本事都拦下来! 此时信使已经到了宛洲境内,百里加急十日便能从仓洲到宛洲,只是,此去前方送信,一路换马从未换人,到了宛洲那信使已经累的张不开眼,倒头就睡,说了一句:“仓洲已失!”然后昏死过去! 平安郡守城将军不知前方战况,但是目前他还是夏侯的人,这口信自然是要传出去! 城墙之上林七抓起一把土在满是血迹的手上搓着,看着叶临渊!叶临渊看着城下死伤无数暗自发呆。 “别看了,看多了心里更难受!”林七终于将手上的血迹弄干净了些,拍拍手问道:“估计不出三日,仓洲那边会有消息,咱们得赶紧溜!不然要死在夏侯手上!” “今日战场之上,我没有听夏侯的军令,估计一会儿回过神他就会来兴师问罪!”叶临渊知道自身处境,先说出来商量下,早做打算! “那还不逃等啥呢?”雨中雁终于喘顺了气,眼下危机未解必须得走人! 宛洲城内,夏侯震怒!原因是龙五大军杀到之时叶临渊没有及时派兵来救!让他丢盔弃甲逃的很难堪!战场之上不听将令,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然而现在他手下能带兵之人只有夏侯一人,砍了叶临渊,那林七万一不听他的如何是好!单单一个夏侯愤,如何能敌城外龙五!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全都是龙九那个废物! 龙五这边也是一肚子火无处可发,一切起因皆为龙九,龙家家教极严,出门之时家中父母便嘱托要护好弟弟周全,现在为了这个弟弟,不但忤逆了夏侯,夺了城还被抢了去!有火无处可发,全都发在龙九身上,此时龙九怯生生的满脸带伤躲在龙萧身后! “大哥不必动怒,现在是该拿个主意,是破宛洲,还是去夺仓洲!”龙五定下神来,这两条路都可行,沿路州郡都有存粮,一路搜刮南下虽然艰苦,但是打不下仓洲也可以占一些州郡,再图霸业! 攻打宛洲也是一条不错的选择,营中还有十日粮草,十日之内取下宛洲便可无忧!怎么看,都是攻打宛洲比较划算!当下打定主意:“准备器械,明日攻城!” 此刻天已大亮,城外尸首堆积如山,城墙之上还有士兵在往下扔尸体!看的林七一阵厌恶,大吼一声:“你们死后也想被人这样乱扔吗?”那几个士兵一听,面面相觑,也就不扔了,慢慢往下抬吧!将军都发话了! “为今之计只能走了,和花老头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七日了,再不走,一会被夏侯砍了可是不值当啊!”林七缓缓站起,浑身酸疼,一边**一边捶打着僵硬的身体! 趁着此时还是夏侯手下的将军,行事还有些方便,三人商议已定,点了五千人马出城打扫战场去了! 城中夏侯着人来绑叶临渊,一问众人,才知道叶将军出城了,站在城头往下一看,除了一堆尸骨,哪里还有半点活人的影子! 时隔一年多,仓洲又回到了叶家手上,几日之后消息闹得天下皆知,夏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此战也传出了一名青年英雄“雨中雁!”两枪射死两员大将,能开八百斤弓,两百步开外一箭射杀神射手孙达! “八百斤弓?雨中雁?”冷雪听着手下之人像说书的一样吹着雨中雁的神勇,内心早已猜到,这人怕不是雨中雁,应该是林七吧!雨中雁那点本事,开个八百斤弓都难,更别说射杀两百步开外的神射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经宛洲一役,叶、林二人对雨中雁感观有所改变,经历了一场生死,两人和雨中雁的关系稍微拉近了! 在逃往仓洲的路上,林七给雨中雁起了个雅号!——狗剩!因为他一家子都死完了,留着他一条狗命残喘与世间,狗剩很合适。叶临渊听完林七的解释也是很认真严肃的点着头:“狗剩真的很合适!”。于是军中再也没有了“雨中雁”取而代之的是“狗剩!”(雨中雁,这三个字,要按很多键,洒家不愿意!) 夏侯入主仓洲城,花神将的兵必然是藏不住的,没有粮草肯定会从山里出来闹事。还好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儿,叶林二人加着花老头,三人一起感谢龙九一家!生了个好儿子,干了件天大的好事!如今既然藏不住,那就拿到明面上来!放眼九州,就问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朋友怕不怕? 花神将既然已经浮出水面。也不藏着掖着,发了一篇檄文,反正文言文你们也看不懂,索性洒家给你们翻译成白话!大概意思就是三条! 第一,叫中州妖僧洗净脖子等着,老夫不把你碎剁就不姓花! 第二,叫宛洲的不管夏侯还是龙家小辈听着,不管谁拿了宛洲,乘早归还,那是老夫北上的路! 第三,云州的冷雪是他的准孙媳妇儿,不日上门迎娶,叫北方宋青乖一点,别乱动心思! 如此,花神将算是一声吼震动了九州了!想打云雷二洲的宋青首先就怂了!谁都能得罪,这老头不能得罪!他在朝之时,可是见过这个老头的,神将之威见一次就够了! 东北方向龙五夏侯此时还在对峙,一人坐拥宛洲,一人扎营城外!龙五很懂事,家人来了书信,叫他暂避锋芒,于是乎带着大军一路打一路抢,回了长洲,长洲是王植的地盘,龙五只好率领大军拜在其麾下! 倒是夏侯很是不怕死!龙五离开之后便开始在宛洲大兴土木,加强宛洲城的防御工事,很想博一下!因为他无处可去! 最后是云、雷二洲的冷雪,看到花神将的檄文之后红着小脸骂了一个早晨! “哪个瘪犊子承认我是他孙媳妇儿了!就林七那个猪头样子,本将军不稀罕嫁给他!”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冷将军三番五次被林七占了便宜也没有阉了他,两人肯定有猫腻! 如此便是宛洲一役之后九州势力动向!咱们还是聚焦仓洲,因为这边现在牵一发,动九州! 不管那妖僧如何暴跳如雷,也不管夏侯龙五之流如何怒气难平,仓洲这边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庆祝! 祝:花神将掌管仓洲,铲除妖孽还世间太平! 祝:仓洲百姓脱离苦海,再不受战争之苦! 祝:花神将旧部,五万人马可见天日!十六年藏匿之苦尽甘来! 云、雷二洲冷雪发来贺信,长、越王植发来贺信,瀚、殇宋青发来贺信! 如此,仓洲过了一个圆圆满满的大年!百花楼的生意火爆,连续三个月夜夜笙歌!张妈妈乐得合不拢嘴! 这一年,十七年之久,仓洲终于有了爆竹之声,家家门户得以贴春联,孩子们得以上街游玩! 久违的民族传统文化啊!久违的妻儿老小共处一室!十七个年头,好些个正元二十年出生的孩子都死在了战场之上! 元宵节终于轰轰烈烈的结束了,狗剩终于得了清闲,躲在小院屋顶上晒月亮!这几个月,街坊领居但凡见到他就给介绍自家闺女!奈何这厮突然脸皮变的极薄,谁都不敢去见!整日东躲西藏,现在终于有了喘息的功夫,躲起来,谁都不见! “看!那是你狗剩叔叔!一手剑法马马虎虎!打不过谁也死不了自己,你以后不要学他啊!”林七抱着亲儿子花心,奶声奶气的教他说话,不足半岁,能学会就见鬼了! 身旁可儿看的心里一阵暖意,生怕林七伤着儿子!现在孩子是她的全部,林七浑身跟个铁疙瘩似得,可儿担心他伤着花心,奈何林七这厮童心不死,没事儿干就把花心抛到天上,一扔就是七八丈高,逗的小屁孩儿咯咯直乐!一旁可儿吓得面无人色!七八张高,那是林七跌下来都会死的高度啊! 千辛万苦,接过儿子转身就跑,离这个不正经的爹远点儿,不然迟早给他玩儿死了! 叶临渊和狗剩两人现在可谓是风光无限,天下之人无不知其二位大名!只有林七,没人几个人知道此人的存在! 元宵之后花老头叫来林七,两人谈了很久,关于龙无尘的那把剑,处理的如何了,还有关于云洲的冷雪,要怎么处理之类!总之最后花老头给这位少城主下了一个命令,二月去把冷雪取回来!想要北上,必须娶她! 机智的狗剩在屋顶听到了二人的所有谈话!被花老头逮个正着!二月初,林七带着一支队伍向着西北前行,要去云州,自然得过玄虎关!这次去提亲,想那疯女人必定会百般刁难! 花老头不管那些,他只要看结果,这两人必须成婚,云、雷二洲的兵,必须要兵不血刃的尽归仓洲! 大军行至玄虎关,熊霸五十里之外就设下迎林七的队伍,一路热热闹闹的进了关,孙虎还在负责这里的一应大小事务,见了林七格外亲切,一起生生死死十五年,宛洲一役还能再见,真的三生有幸啊!真真儿的! 当夜摆起酒肉,一伙子人除了叶临渊不在,凑在一起吹牛。熊霸问起宛洲战况,狗剩喝大了胡乱吹嘘,自己如何破城、那城门如何坚固,种种说了一夜! 云州就在前方,踏出关就是,但是林七却很难迈步,莫名其妙的就去上门提亲,万一被冷家长辈打将出来如何是好,那样岂不是很丢人!带着身边狗剩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上次天河郡之行林七感觉恍如昨日! 然而迎亲队伍到了天河郡后,林七发现自己想多了!天河郡城门大开,郡守出迎十里地!如果这不是冷雪授意那一定就是冷家长辈的意思! 一路的贺喜声欢呼声,一路到了云州城!云州城占地极大,这里除了戈壁荒漠就是沙漠荒山,一座城内住着整个云州一大半的人!城门之外,冷家长辈已经久候多时! 林七不敢托大,下马行礼,先自报家门:“晚辈林七,乃花神将领养的孙子,见过各位长辈!” “花神将栽培的人物,果然非凡,来来来,里边请!”也不知道是谁,自来熟的搂着林七的肩膀,就往城中请,林七也只能任由各位长辈拉着往里进,反正杀了自己是不可能,嫁不嫁闺女,一会进去再议! 云州城将军府内,大大小小各个长辈推杯换盏,不知道喝了多少轮儿,林七硬是直挺挺的坐在席间没有醉倒!一直不见冷雪,谁也没有交代,眼看冷家之人醉倒了一大片!主座之上冷雪的祖父终于还是开口说出了实情! “冷雪那妮子,听说你进了云州,昨日就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未归,不知道这妮子去了哪里,老夫也很是难办啊!”老头一边说话一边捋着胡子!他很想促成真门亲事,花神将其人和他有旧。不然也不会盲目派林七来提亲,想必老头子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 冷家长辈的意思也很清楚,你要娶我家孙女儿,老头子我双手赞成,但是你得靠自己的本事去娶! 一场酒喝的莫名其妙,林七灌翻了所有人,包括身旁的狗剩!出得大殿,在这陌生的城市不知该何去何从!几番打探之下,跃进一个府邸,乃是冷府,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冷雪的闺房,悄悄入得其中,发现果然没有踪影,一张大床之上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床的枕头棉偶!林七拿起一个,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是那疯女人的味道没错,淡淡的香味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味道,有皮革,有马粪!定是那女人的闺房没错了! 林七绞尽脑汁想啊想,最终想到了醉香楼的柳姑娘,连夜策马向着天河郡而去,时值深夜,醉香楼的灯还亮着,三楼的窗户虽然紧闭,但是灯却没有熄灭! 不在此处,还能去哪? 林七上了楼遣开一众莺莺燕燕,到了三楼敲了敲柳姑娘的门,内里传出柳姑娘的声音:“夜已深,不知门外何许人也?” “在下仓洲林七,来见冷姑娘,不知在不在姑娘这里?” 屋内一阵寂静,良久柳姑娘开口:“林将军恐怕此次是白来一趟了,冷姑娘不在小女子这里!” “可是张妈妈说冷雪姑娘就在屋内!”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屋内柳姑娘再次开口:“林将军怕是听错了,今日黄昏,冷姑娘便离开了!” 至此林七心里已经有了底了,根本没有和张妈妈说过话,都是自己张口扯的谎,那柳姑娘竟然承认了冷雪来过,此刻必定就在屋内,但是强闯,又不太好! “姑娘莫要诓我,其实在下根本没见过张妈妈!还请姑娘开门,让在下与冷姑娘一见!” “你个卑鄙无耻的混蛋!滚!” 不等柳姑娘开口,冷雪便已经忍不住开口骂人!林七心下一喜,“小丫头片子,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姑娘既然在里面,就请开门,但求一见!” “滚!不开!” “今天你祖父灌了我一晚上,现在我头晕的厉害,你再不开,我撞门了啊!”林七开始耍无赖,在门口威胁! “你撞进来老娘砍了你!”冷雪在屋内大声威胁。而后屋内陷入两个女子的争执,许久之后门开了,柳姑娘款款一笑,福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全靠将军你了!”然后莞尔退去! 屋内冷雪竟然真的手中握着刀,警惕的看着林七,仿佛这厮是个十恶不赦的禽兽一般! “姑娘这是作甚,在下又不会吃了你!” “你个禽兽,有话讲,有屁放,放完滚!” “......!女孩子家家这么说话不好!” “不要和老娘套近乎!站那边说,别再靠近了!” “你喝酒了?” “没有!管你屁事!” “你脸红个啥?” “本将军愿意,你管得着?” 僵持不下,这冷雪不像许可,好像聊天不管用啊!林七一阵头大!心道:“莫非要动手?” “你以为你拿个破刀就是本将军的对手?”林七突然换了套路,一副不把冷雪放在眼里的样子。 “你个无耻之徒,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了!本将军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的!”说完竟然将那玄铁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看的林七一阵心惊。 “姑奶奶,咱能不能别玩这么刺激的,你死了会出大事的!” “你再敢靠近,我就死给你看!” “......!”林七愣在原地,这是什么道理! 搬来一张椅子,歪歪斜斜的坐着,瞧着二郎腿,一只手撑着脑袋,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冷雪! 头发还是简简单单的束在脑后扎成马尾!一身皮甲身段尽显,盈盈一握的小腰,婀娜的身姿,林七喝了那么多酒,现在酒壮怂人胆,就这么直愣愣的打量着冷雪!那双大眼睛还是那么迷人,粉粉嫩嫩的小脸,恨不能咬一口! “混蛋!不许看!” “不!就看!” “你再看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不信!” “......!”这回无语的是冷雪,没想到这厮竟然这么不要脸! “你能不能先回去,成亲是大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冷雪想着法要骗林七离开! “俺爷爷和你爷爷都答应了的!”这次我就是来提亲的! “你都有妻小了,你还娶我,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你家夫人吗?” “夫人再三叮嘱我,要娶你回去,给她作伴儿!” “......你这样是不对的!两人在一起要真心相爱的,我对你并无半点感情!” “日后再说!” “你个瘪犊子玩意儿别开车!” “今日本将军喝了不少,你要么答应嫁给我,要么本将军今天就将你就地正法了!” 林七乘着酒劲上头,完全没了昔日的公子风采,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今天吃定你了! “你敢胡来,本姑娘今天生劈了你喂狗!”冷雪提高声调,危言耸听着! 再之后,屋内传出打斗声。 打斗声之后,是冷雪的求饶声! 求饶声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夏侯牧拍手的声音! 总之,很单调! 这章就这么着吧! 各位看官老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gn!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从云州一路到仓洲两千余里,那家伙!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当初刁蛮的冷雪现在羞答答的坐在花轿之内,头前林七神采飞扬骑着一匹黑骏马,朝着仓洲的方向而来! 一支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行了一个月! 仅仅一个半月,冷家便备好了嫁妆将宝贝闺女嫁给了仓洲!强强联合,花神将和云、雷二洲的这次结亲,彻底打破了天下反王割据的局面,各个都在注视着仓洲动向! 一次盛大的婚礼使得仓洲百姓将士暂时忘了战争的伤痕!今年是喜庆祥和的一年,家家户户体味着久违的安宁! 开始林七碍于身份,以为此生都与冷雪无缘,谁知花老头很给力啊,说要给孙子娶媳妇儿,不管谁家的小姐姐,站在仓洲城头之上,隔着千里随便点! 林七心里美滋滋的!又一次抱得美人归!自然要痛饮一番。这些年在沙场上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就是喝酒! 今日还是那个小院儿!没有夏侯打扰众人喝的很是尽兴,特别是林七,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看的狗剩和叶临渊等很不舒服! 云州来的长辈们在里屋谈事情,林七拉着叶临渊和狗剩找熊霸赌酒!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娶了冷雪事小,主要还是赶走了夏侯那个小子!今日不醉不归?”林七显然已经有点高了! “今天俺高兴,再也不用受那夏侯家的气了,林将军,不醉不归!”熊霸很豪爽,喝酒吃肉这些事情怎么能没有他! 烧穿肠这种东西,悲伤的时候能够得以发泄!高兴的时候能够助兴!一大口灌下去众人看着熊霸皱成一堆的脸轰然大笑! 这酒无论啥时候喝,都是这么烈!一口下去,就一个字儿“贼爽!”熊霸在仓洲的这一年,学会了划拳,一只熊掌一般的大手划拳都带着风!林七今日喝大了,不管和谁划拳,都是“两相好!”一个人喝到晚上喝的软趴趴的跟滩烂泥一样,冷雪看着被狗剩抗进新房的林七一肚子的火! “新婚夜喝成这个狗德行!”冷雪寒着小脸将林七扔在床上! 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之前也说过很多次。有个词儿叫乐极生悲,今天的狗剩就是这种情况!和众人一起开怀畅饮,最开心的时候却莫名觉得有些伤感! 可能是看到林七一家想起了自己已故的那一大家子,触景生情,也有可能是因为独自闯荡江湖太久,忽然身边这么多人,感受着人间温暖觉得之前的生活太过委屈! 谁知道! 当众人散去,狗剩照旧翻身上了屋顶晒月亮,手中提着一壶酒,对月独饮! 去而复返的叶临渊看着狗剩萧瑟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忍,便开口唤他:“雨将军!”屋顶之上没有回应! “雨中雁?”好嘛!叫了大号还是没有回应! “狗剩!” “干啥?” “......” 叶临渊一时间陷入沉思,忘了自己回来干啥的!也忘了叫狗剩是要干啥!看着屋顶一轮月亮下狗剩的身影久久没能开口! “忘了自己要来干啥了!你慢慢喝,我回家陪妻小了”叶临渊出了林七家的小院儿越走越郁闷,回去必定是有事情,但是到底啥事情,一直都想不起来! 回得叶府,进了屋,叶临渊的妻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看看他身后,疑惑的问:“胜雪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临渊这才想起自己回转回去是寻自己的爱女叶胜雪回家的,奈何被那狗剩子搅得脑袋里一团浆糊,啥也想不起! “狗剩!”叶临渊折返回来,大老远就喊着屋顶的雨中雁! “将军怎么又回来了?” “你知道林七为啥要叫你狗剩不?” “为何?”说着雨中雁准备翻个身,面对面和叶临渊认真的交涉一番! “行行行!你千万别动!”叶临渊伸出双手成掌,做安抚状,小心翼翼的踏进门槛,双眼看着雨中雁,然后一个闪身就跑了! “莫名其妙!”雨中雁喝了一口烧穿肠,继续想他的心事,在营内此类情况见多了,这几个为将之人,没一个是正经正常的,自己也不去多想! 话说今日林七大婚,虽然是二婚也是大婚,因为娶的姑娘很彪悍,是云、雷二洲的霸主。自从得知林七这厮有了孩子之后叶临渊整日里摩拳擦掌,自己掌上明珠嫁给歪瓜裂枣肯定不行,嫁给林家的花心倒是可以,今天趁着林七大婚,抱来心肝宝贝儿,准备玩一手娃娃亲! 席间两人就娃娃亲这个话题相谈盛欢,因为这门还没发生的亲事喝干了一整坛酒,以至于后来林七不胜酒力,被灌的烂醉如泥! 席间来敬酒的不断,叶胜雪和花心被许可带去了后院儿。等到叶临渊吃饱喝足随熊霸出了小院儿才想起宝贝女儿忘带了。 不一会的功夫,叶临渊抱着宝贝闺女出来了,看到屋顶狗剩在看他,内心提防着打起精神警惕着:“你憋和我说话!喝你的酒!”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莫名其妙!”屋顶喝酒的狗剩,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夜有点漫长,雨中雁一直在屋顶没下来,许久之后,林七出来起夜,走到墙边想起小时候自己的记录,反正是自家院墙,也没想那么多,于是当下对着墙开始破记录,嘴里咬牙切齿的念着一些名字,其中就有叶临渊和孙虎!屋顶雨中雁看的真切,满脸的黑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茅房就两步远,你多走两步会死啊!” 此时的林七还未酒醒,被这一声吓的不轻,还以为是花老头子,都已经吓得尿分叉了!抬头一看是狗剩子,顿时气上心头!猛然一用力,捡起一个石头在墙上画了一条线! “狗剩啊!这将是你不可逾越的大山啊!”说完系好裤子回去睡觉了! 狗剩喝了一夜的酒,心里一直记挂着林七画的那条线!男人这种生物,不管多大岁数,永远都长不大! 第二天,林七赫然看到他画的那条线之上,多了一条线,眼中充满森寒的看着狗剩的屋子。 人知其一,不知其他。 适逢乱世,花神将既然已经站在了仓洲城头之上,自然要以天下为己任,不会安守一隅!宛洲夏侯已经势微,取宛洲便是花神将的下一步打算! 叶临渊被安排在仓洲继续固守,这次领着两万人马守仓洲可谓是无后顾之忧! 花神将挂帅,率五万众浩浩荡荡的朝着宛洲而去,其中还有云、雷二洲的兵。同行副将有冷雪、林七、熊霸、雨中雁等,还有其旧部几位猛将,人马不多但是声势极大,吸引了九州所有的眼球。 行军二十多日,到得宛洲城外!林七看着被加了一丈多高的城墙咋舌!“这厮还真没闲着,这短短几个月就将城墙加高了一丈!”几个月前林七攻城的伤痕还留在城墙之上,触目惊心,城墙根儿下被战火烧的焦黑! 花老头在营内慢慢悠悠的说着,熊霸提着小笔在记录。这是发往宛洲城给夏侯的信! “老朽年迈昏聩,见不得死伤!夏侯将军如若心怀天下苍生,可否与老朽摒弃前嫌议和!宛城固若金汤,双方一旦交战必是死伤无数,多少年轻儿郎命死沙场。老朽于心不忍,还请夏侯将军斟酌斟酌!” 熊霸小心翼翼的拿起纸,放在脸前吹干了递给花老头。 “你这字,怎么跟个女子写的一般?娟秀内敛!” “......将军不要取笑末将,这字是临的前朝书圣的字!” “原来,字未必如其人!” 次日清晨,花神将率一千铁骑来到宛洲城外,一千人马留在身后三百步开外,自己搬了两个小马扎,林七打着一把伞跟在身后,待到城墙之下一箭地外停下,如今城墙加高一丈,一箭之地更远了些!一杯清茶一个小火炉,花神将悠悠哉哉的等着夏侯! 虽然两军交战,但是花神将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夏侯是个书生,君子之礼不能失。 城门缓缓打开,走出一队人马,一千余众,夏侯坐在马车之内,赶车之人便是那龙无尘,没想到龙家兄弟都反了,这龙无尘竟然还跟着夏侯,这关系让人有点匪夷所思! “这龙无尘,为何还跟着他?”林七很是不解,便问花老头! “龙家庞然大物,内里明争暗斗乱成一片,等日后去了长洲你便会知晓原因!” 花老头卖个关子,说了一半也没说完! 那边夏侯也到了近前,两人下马,行了个见面礼,拱拱手就算是打了招呼,上前坐在小马扎上,一袭黑衣还是那么器宇轩昂,身子坐的挺直! “多日不见,夏侯将军憔悴了不少!” “花神将还是英武依旧!” “你若坚守,必定是一场苦战!” “晚辈已经无处可去,只能坚守!” “上次与龙五一战,你已元气大伤,账下兵马损失惨重,想来也不足四万!” “花神将料事如神,确实不足四万,但是守城还是够用了!” “难道只能兵戈相见了?不如携手北上!” “北面龙家可不好惹!” 花神将一边和夏侯谈这话,一边不时看一眼身旁的龙无尘,又看看他手中的剑! “此剑乃是神将昔日所铸!不曾想这么快就要兵戎相见!”夏侯发现了花老头的目光,便说说这剑,反正出来喝茶,闲着也是闲着,闲扯两句无伤大雅! “龙家一片乌烟瘴气,留此凶器在侧,你也不怕?” “不劳前辈费心!”夏侯说着,喝了一杯花老头备下的茶,入口苦涩,回味甘甜。 “那便如此吧!”花了头喝尽了手中茶,叹了一口气! “也只能如此了!”夏侯说完,抬眼看着打着伞的林七,四目相接,却什么都没说!林七怔怔的看着夏侯,发现的他的目光很复杂! 回到大营花老头很是不悦,几个月前交代给林七办的事情还没办妥! 今日约夏侯来主要就是为了看看龙无尘手中的剑,此剑乃是陨铁剑,如若龙无尘带此剑上了城墙将会十分棘手,此剑威力太大,不管攻上去多少人都将会成为剑下亡魂。 当初花老头仿了一柄一模一样的剑。林七一众人马随夏侯攻打宛洲的时候便将假剑交给了黄青,黄青带着假剑和命令混入人群,如今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得手! 花老头为防止两剑混淆,铁匠铺花印上特意做了手脚,少了一枚花瓣,今日细看那剑,剑柄之上花瓣一片不缺,自然是那黄青掉了链子! 话说城中黄青此时也是心中焦急,几个月前隐入夏侯军中,一直寻找机会想要偷换那把剑,但是无奈根本不能靠近,前些日子试了几次靠近龙无尘的房间,竟被发觉!如此已然打草惊蛇,想要再换,谈何容易。更没料到的是此刻神将已经兵临城下,他再换不了剑将如何向神将交代? 此事虽然凶险,但这也是自己归到神将麾下以来第一个任务,如若不能完成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么神将要他有何用。神将给他一条生路,自然是要回报的,此时的黄青持枪立于城墙之上,一个小兵的模样,上一战死伤惨重,乱了编制便混入其中,没有人怀疑他! 反观花神将这边,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先按兵不动,关于龙家的走向也不断的在打探,龙家树大根深,这龙无尘莫名其妙的在夏侯身侧让人心生警惕,怕龙家那边横插一手! 兵临城下,要开战,必须要知己知彼,有花神将在营中,此战有板有眼稳中求胜。不会像天机子一样,想要乘其不备夜间攻城,奈何被龙五化解。 攻城这一方显然属于劣势,守城居高临下又有城墙保护,自然占很大优势。 这城要如何破。现在成了花老头的难题,一生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无数,也破过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城。如果硬来,肯定能攻破。但是宛洲城破之时,估计自己麾下也没有多少兵马了。 现在也只能等时机了!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正元三十七年春,花涛花神将率五万人马兵临宛城之下,伺机破城,奈何城池坚固,守城将士人数三万有余,一时间即便是花神将也陷入两难。花神将用兵如神,即便五万人马他有自信破城,但是破了城,身边还有几人? 在林七看来,想要凭这些人马破城是绝无可能。但是能亲眼看到花神将用兵,这个热闹他是很乐意凑一下的。 大军到来已经十日有余,花神将一直没有动作,整个大营像一座空营一样安静。 账内林七、冷雪、熊霸、狗剩四人在玩麻雀牌,林七死死的捂住自己的牌,奈何冷雪手脚并用搬开林七的双手,一双大眼睛明目张胆的看着林七的牌面,众目睽睽之下,毫不掩饰! “冷将军!这样不好!”开口的是熊霸! “他胡亲一色九筒,金钩钓!”冷雪看着另外两人诡异的一笑! “冷将军千秋万载!”狗剩熊霸异口同声! 于是麻雀牌继续!果然狗剩和熊霸都不打“九筒”,一边的林七内心愤愤,玩个游戏都玩成这样还玩个鬼啊! “你不是有三筒吗,打一个下来!”开口的是冷雪,对着林七说的。 “不!我清一色!” “你打不打?”冷雪一张小脸立马充满了寒气! “三筒!”林七无耐,打出一张三筒。 “哈哈哈!胡了!给钱!小屁胡十两!”冷雪这几日才学会的麻雀牌,威逼利诱用尽各种手段来赢林七的钱,偷牌,看牌,加之威胁,拳脚相向! “不玩了!”林七推倒手中牌面,趁着冷雪还在开心数钱,溜之大吉。 熊霸、狗剩出得帐外,狗剩看着林七远去的背影摇摇头:“林将军着实可怜!” “是啊!这家伙再也嚣张不起来了!”熊霸说完,两人又去别处寻乐子去了,营中太无聊! 花神将账下有三员猛将,马明博、张泽雨、田卫。此三人都是十七八岁便跟着神将,如今都已经四十有余,各个骁勇善战是用兵的好手。 此时花神将在帅帐中百无聊赖,和副将马明博下棋,林七入账之后径自走到棋盘前默默站定! “他要下来将军了,吃他炮啊马将军!” “跟他换!” “将军!” “再将!” “再将!” “......” “将军!”这次开口的是花神将。林七呆愣愣的看着棋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走走走你个小兔崽子!哪来的去哪玩儿去!”马明博不厌其烦的赶走了林七。花神将连赢一个早上,心里暗爽! 站在帅帐之外,四下望去,林七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干啥! 宛洲城内,城墙之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兵,身着甲胄单手持枪立于城墙之上,望着城外大营。此人便是黄青,花神将大军已经到了十二天了。黄青每天都在算着时间,每一夜都试图靠近龙无尘,但是守卫森严,龙无尘又是一个极警觉之人,根本无从下手!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背书谁都会,但是这人数着实让人尴尬。夏侯坚守不出,花神将只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不能贸然攻城。 上次林七能破城,全凭龙五调走了兵,胜券在握以为能将夏侯杀的溃败,谁料林七等人破城速度如此之快,让他百密一疏!否则夏侯八万众,肯定是命死宛城,奈何杀出个叶临渊和“雨中雁”! 黄青虽然身为刺客,龙牙之中担任一官半职,虽然没带过兵,兵书自然还是知道一点。望着城外望了十二日,心里也有了底,要想破城,自己必须要成为灌入敌腹的毒药! 夜里换了班,黄青便消失在城中,隐匿与黑暗之中。既然剑不能得手,那就暂时放一放,助神将破城事大,盗剑之事徐徐图之。 子时夜深人静,城墙之上火光闪动,城内一片寂静。一个黑色的人影在街巷之间穿梭,此人正是黄青,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消失于黑暗之中! 城中各个酒坊门前犄角旮旯处各摆着一个破损的酒坛,四周露出昏暗的光,酒坛内部是半截蜡烛,蜡烛底部浸在酒中,这一切都是黄青布置的,今夜奔走于城内各大酒坊间,蜡烛由长到断各不相同,黄青一路布置一路掐着时间,蜡烛的长度,加上自己前后布置的时间差,火起之时,应该相差不大! 布置完一切,将身形隐入城楼飞檐之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闭目养神,静等城内火起! 一刻钟后,城南火起,爆炸声响,酒坊被点燃,火光冲天席卷向周边建筑。 几息之后城北火起,火光大做,紧接着,城中各处火光四起,火势凶猛,瞬间席卷向周边建筑,宛洲城多木建筑,此时竟全城突然同时火起!大街小巷之上百姓乱做一团,哭喊之声震天。 黑暗之中黄青邪邪一笑,便又消失! 城内大街上,一个布衣打扮的老翁,若仔细看,眉眼之间带着几分黄青的气息,老翁拄着拐不停的呼喊:“花神将攻进来了,快逃命啊!往北门逃!”喊了两嗓子,然后这话就传开了。 城内火势蔓延之快如洪水猛兽,睡梦中惊醒的夏侯惊魂未定。“莫不是那老匹夫真的攻进来了?”当下衣着不整出得屋内,放眼四望,城中火势滔天,但是夏侯的心却凉了一大截。 城内各处同时火起,想必一定是敌军摸进了城,眼下当务之急便是灭火。一声令下率一万余众灭火。 街上的老翁消失,黄青再次隐入黑暗。一万多将士手提水桶从四处打水来灭火,一个个内心惶惶,心下焦急,又不知道敌军藏于何处,只见火光和四处逃窜的百姓,看不到敌军,如何不慌!灭火灭的心不在焉,生怕四处杀出一堆人马,致使火势越来越猛,诸将大声训斥,灭火首要,务必尽快将火灾扑灭。 “一个个手脚麻利点,尽快将火扑灭,否则......!”话还没说完,一直袖箭不知从何处飞来,正中这位将士咽喉,听着训话的士卒各个扔下手中水桶拔出腰间战刀,四下警惕。 黑暗中袖箭暗器连连,城中将士不断倒下!火光越来越盛如此时城内将士的心一般焦躁不安的席卷。 黄青继续飞奔与黑暗之中,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袖箭、毒针、飞刀只要身上有的,尽数都用在敌方将士身上。 暗器用完了,便拔出匕首,在黑暗中如同一条毒蛇,伺机猎杀!守城将士此时不明所以,军心涣散,以为城已被破,但是始终看不到敌军,只看到一个个倒下的尸体,内心的恐惧如同深渊一样,一点点将理性吞噬。 那些胆小的士兵,已经跟随混乱的人群朝着北门而去,人挤人,初时几百人,现在已经有上万人如洪水一样向着城北涌去! 士兵不同于百姓,百姓可以逃亡,但是他们不行,一旦有一个士兵开始逃亡,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个卷走十个,十个卷走一百个! 城楼之上夏侯看着下方情景,怒火滔天。下令加派一万人马,迅速扑灭火灾,停止骚乱! 如今大火已经烧了小半个时辰,城外花老头早就看见了,火光冲天照的天空都变成了红色!此时城内必定大乱,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当下召集众将大帐议事! “林七、冷雪率五千众攻东门,只许佯攻,多举火,多竖旗帜,制造烟尘扰乱敌军。待得马将军破城之后,来南门汇合!” “马明博带三万人马攻南门!” “熊霸、雨中雁随田将军率五千甲士破门!” “张将军统领一万弓箭手投石车在后方掩护!” “末将领命!”众人异口同声!这一仗要怎么打,瞬间就被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即刻整顿兵马,破城!”花老头长枪往地上一杵,整个人瞬间高大了许多,大将风采盛气凌人! 雨中雁脑海中的攻城,组织兵马,就是上一次攻宛城的场景,三个人骑着马来来回回大声喝吗,最后喊的嗓子都哑了,才将兵马整顿好了! 可是今次花神将带兵,竟然静的出奇,大帐之外一点声响都没有,马将军一马当先立于营外,营中将士被各个军司马军侯带领,井然有序,一点声响都没有,一队队人马很快便组成了三万人的队形! 一旁云、雷二洲的两万将士也看的呆了,这才是军队啊,林七、冷雪、熊霸和狗剩四人现在内心有点尴尬,他们往日带的兵,就像过家家一样,整个队没有一炷香的时间想都别想,如今三万人马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然齐备。 剩下的两万人被分成四队,张将军带着一万人马准备弓箭投石器械。林七带五千人,各个手中备着一杆大旗和未点燃的火把,身后也备着箭。 最后的五千人由田将军带领,一个巨大的破门槌在队伍最前面。熊霸和狗剩二人站在田将军身侧! 五万人马静的出奇! “此战,只许成功,各位将军,依令行事!出发!”花神将不多做废话,更不用鼓动士气,因为这些兵跟了自己太久,大家都把命交给他,何须多做言语。 林七带着人马率先出发!率人到了东门,五千人瞬间亮起手中火把,挥舞旗帜喊杀之声震天!四下浓烟四起,看不清多少人。 此时城中守城将士只余一万余众,忽听得喊杀之声,夏侯愤心中早已大乱,本来守军三万余兵马,分派各城门,现在因为城中走水,已经派了两万多人马去灭火,镇压乱民。眼见火势已经被控制,糟糕的是被卷走的将士们挤在人群之中根本分出来。 城北已经乱做一团,百姓和丢盔弃甲的士兵们挤作一团。后来的一万人马面对这么多的乱民,一时之间根本控制不住场面,只得分出人马死守城门,门不能开! 城墙之上夏侯兄弟二人此时焦头烂额,唯有龙无尘,持剑而立,一脸的淡定,天机子此时也是满头大汗,本以为死守宛城,即便花匹夫再如何勇猛,也没有破城的可能。可是眼下,城内已经大乱,而东门大举人马已经开始攻城。 慌乱之间,东门加派人手,城内堪堪抽出一万人马,剩余人马要么混在乱民之中,要么组成人墙堵住北门,场面一时间乱做一团。而黑暗中的黄青,自始至终都没闲着,只要有机会,便会出击杀死一两个士卒,躲进黑暗,让混乱更乱! 城墙之上一万余众大部分被调往东门,城内的一万余众也在马不停蹄的赶往东门。 城中火势虽然已被控制,但是冲天而起的火光还在嚣张的燃烧着,就如此时的混乱,让夏侯不知如何是好!北门守城将军一连杀死了很多百姓,奈何后方人流如洪水一般,根本不顾及前方发生了什么。惨叫声,逃命声不绝于耳,混乱之中所有人的声音都被淹没。 守将眼看杀人也压不住混乱,爬上城墙面对城内混乱的百姓和将士大声的呼喊:“都静一静,不要乱,听我说!”然儿他的声音在今夜,太过渺小,城中大火如一条火龙一般还在嘶吼。一直袖箭穿破黑夜直奔咽喉而来,守将栽倒城门之下,北门更乱! 东门这边林七率五千人佯装攻城,大军一到,城头之上火光越来越多,想必是来了不少援军,今天的工作很轻松,不用攻城,林七取下马背上八百斤大工,拇指粗细的重箭绷在弦上,绷的整张弓咯咯作响,一声破空声响,惊天一箭如雷霆般朝着城墙之上飞奔而去,城墙之上一名手举火把的士兵被钉在墙上,瞬间引发恐慌。 不等守城将士开口,乱箭齐发。 人群就是这样,恐慌这种东西会越传越恐慌,本来只是火灾,但是盲目的恐慌过后,变成了城已破,大军杀到,快逃命啊! 人群就像羊群一样,朝着北门不断奔涌,拖家带口的,丢盔弃甲的,生怕跑慢了就会丧命。起初如果有人制止,想必很快就能镇压下去,如今洪水已然成势,如何能挡! 一点寒芒先至! 东门战火起,夏侯愤亲自领兵前来,此时的他已经乱了方寸,哪里还有时间判断。 主将到来马上稳住乱做一团的守军,站在城头之上一声大喝:“花老匹夫,想要入得此城,先问问你家夏侯爷爷!”一声吼如雷音滚滚,城外火光攒动,烟尘大作,林七躲在火光之后黑暗中,一张大弓弓如满月,弦上长箭久久不发。就等着这一声吼! “嗖”的一声破空声响,一点寒芒瞬息而至,一箭洞穿夏侯愤的咽喉,一代英雄人杰就此殒命,城墙之上瞬间乱了,一群副将不知道如何是好,夏侯愤竟被一箭穿喉而死,这要如何向主上交代,夏侯愤可是他的堂弟,如今夏侯愤一死,夏侯牧定会迁怒诸将,今日到底是战是降? 当夜天色太暗,火光之后全是烟尘,根本看不到人影,一点寒芒背着火光根本避无可避。夏侯愤一世英名尽毁于一箭之上。 城内骚乱还在继续,乱民和逃兵挤在一起努力想要从城中开门,离开宛城逃命,奈何前方数千人的军队组成人墙,双方僵持着,忽而向前,忽而向后,人群之中孩童哭喊声不断,脚下踩伤踩死的百姓无数。一片惨叫声如人间炼狱。 城中大火已经被控制,四周房屋皆被将士推倒,致使火势不能蔓延,但是眼前大火想要扑灭已成难事,只能一直烧到天亮,烧完为止。城楼上夏侯牧面色冰寒,一语不发,谁料事情会变成这样。 “大势已去!”天机子扇着扇子一副仙风道骨,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 守城人手大部分被调去了东门,谁知南门城墙之上突然架起百余条云梯,速度之快令人应接不暇。攻城士兵如同海浪拍案而来,席卷了南门,不声不响,待到攻上城头才怒吼而出,浪涛不止,杀声震耳欲聋,冲着火光而去,仿佛要浇灭城中滔天火焰! 城楼之上夏侯远远的看着,内心早已心生退意,城东将士看到南门火起,此地城外又有大军集结,主将方才又被一箭穿喉!剩余一群乌合之众只能仰天长啸捶胸顿足! 如今只剩下西门无事,很多将士已经开始打算打开西门逃走,谁知西门之外,花神将单人单骑,手中一杆龙胆亮花枪,身后仅仅一百多骑,各个双眼喷涌着杀气。 北门被堵,乱民逃兵一塌糊涂混乱不堪,黄青还在黑暗中杀人!南门外攻城大军势不可挡,杀上城墙便如同洪水一般,破门只是时间问题。东门这边聚集着大量的宛城守军,几乎一半兵力在此,奈何始终不见攻城,只有烟尘之中不时放出冷箭,让城头之上守军猝不及防。西门外一片安静,花老头一马当先,就等着有人杀出城来。 城南这边眼看大局已定,城门已经摇摇欲坠,熊霸狗剩二人弃了破门槌朝着城西而来。两人都是习武之人,甚是崇拜花神将,此时花神将独守城西,此二人当然不愿错过花神将大展神威的时刻。 城头之上守城将士带着大军回转过来支援南门,但是为时已晚,巨大的城门应声倒地,三万人马鱼贯而入,此时唯有奋力拼杀,或着缴械投降! 城楼上的夏侯的心彻底凉了,北门还在混乱,东门外不知多少兵马,南门已破,此刻最薄弱的便是西门,只能从此门夺门而逃!当下打定注意,率两千亲随朝着西门杀去,宛城根本保不住了。 南门攻破之时,一支响箭升空,长啸之声穿透各种嘈杂的声音传入林七耳内,南门已破,按照花老头的吩咐此时应该去南门汇合,当下也不多想,率五千人马朝着南门而去。 城中两千多骑此时若是知道东门情况,必会调转马头朝着东门而去,只是城内乱做一团,根本没有时间来不及去查探情况。 南门破城将士,如同洪水一般一路杀到北门,整整砍了半个时辰,马明博此时浑身浴血,看着北门之前挤作一团的百姓士兵,也是心头一惊,这把火烧的真是时候,逃兵在人群之中不下少数。 “降者不杀!”一声大喝,乱做一团的百姓和逃兵各个跪地,惊若寒蝉!面前马明博以及身后大军,各个浑身是血,在火光之下犹如来自幽冥的阴兵鬼将,吓的一众人不敢出声。一嗓子下去就解决了持续一个时辰之久的混乱。 百姓和逃兵一个个被分开,这边已经开始接手管理城内秩序,城墙之上还在继续砍杀,城内逃窜之人边退边打,慢慢被蚕食。战斗从打响到结束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快到让人匪夷所思,一场大火还未烧尽,城便已经破了。 西门这边大门吱吱呀呀的开了,两千人马冲了出来,龙无尘看到前方花神将和一百余众瞳孔紧缩,手中紧握陨铁剑,用力过度指节发白。花神将身后不远处立着两人,一人便是如山一般的熊霸。眼看两千人马急速冲来没有一点减势,心道不妙,这要冲过来区区百人是抵挡不住的。 “啊————!”一声大喝,声音如天际炸雷滚滚,震的众人耳朵发疼,一声大吼惊得人仰马嘶,止住了来势。身旁狗剩双手捂着耳朵也无济于事,待得熊霸一声大吼过后,感觉两耳还在不住鸣叫。离得最近,受伤最重。此时松开捂着双耳的手,对着熊霸大声吼道:“你那么大声干啥!” “俺吓吓他们!”熊霸继续冲着狗剩大喊! “你耳朵也听不见了吗?”狗剩捂着耳朵继续喊回去。 “可以啊——!”熊霸又喊了回来。 “那你干啥玩意儿说话这么大声?”狗剩再喊回去! “我怕你听不见!”熊霸再次喊了回来! 这次狗剩是真的听不见了! 花老头回头看了看这两人,两人距离一步之遥,喊来喊去的跟傻子一样。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二人不敢言语。 “人可以走,剑必须留下!”花神将此时一身甲胄,威风凛凛,长枪在手俨然不把两千多人放在眼中! 随后枪出如龙! 城中大火肆无忌惮的烧着,城中百姓开始灭火,但是杯水车薪。火势太大还不如等自信熄灭。况且火势不会再蔓延!城头之上战斗已经结束,林七此刻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瓜子,坐在城楼楼顶,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城墙外的花神将和众人! 冷雪看了一眼林七的模样,没好气的踢了一脚:“狗德行!” “我咋了?你踢我干啥?” “你就不能好好坐着或者站着?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蹲在那干啥?”冷雪怒目圆瞪盯着林七! 林七无奈,和冷雪成婚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约束过他,最多也就是叶临渊没事干挖苦他两句。无奈之下一屁股坐在屋顶,五大三粗的继续嗑瓜子看戏。 “神将必胜!”林七突然莫名其妙的一声大吼,惊的冷雪一阵哆嗦,心想这厮定是在报复自己,又是一脚上去! 林七皮糙肉厚,虽然挨了两脚,但是内心暗爽! 狗剩熊霸抬头望着城楼之上嗑瓜子的林七使劲儿的冲他挥手,狗剩故作深沉,看了一眼林七,而后双手抱怀,一手握着剑。 很快张将军便派人围了过来,听到林七的一嗓子吼,很多将士都看向了这边。如今要走,怕是难了! “神将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龙某不才,今日讨教了!”龙无尘说完,单人单骑提着手中三尺寒芒驱马上前来。 龙无尘虽然武力不敌花神将,但是手中陨铁剑乃神器,削铁如泥,即便神将再勇猛,遇到这把剑,也是颇为棘手! 况且当初铸剑之时林七便问过花神将,花神将说过“除非拼上半天老命,否则绝无可能杀他!”。如今龙无尘陨铁剑在手,林七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为花老头捏一把汗,花神将对他有养育之恩,二十余年,早已经如亲人一般,此时对面龙无尘手中之剑无物不斩,林七怎能不担心。 不能真的丢掉半条老命啊!这九州还未统一,四海未定,就算是用人命去填,也要杀死龙无尘,花神将不能有闪失。 龙无尘年过半百,鬓角有几丝白发,目光从不锋芒,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平淡无奇,总是隐匿自己的实力。此人武艺在当世也是绝顶之人,但是遇到花神将,他也没有把握。毕竟花老头是传说中的人物,再看看浑身魁梧肌肉健硕,哪里像是七旬老人? 手中一杆龙胆亮花枪虎虎生风,看得龙无尘心里也是一阵心惊,今日一战怕是凶多吉少。 不一会,场外便聚集了很多人,将这里团团围住。这可是世间最顶级的战斗,最强之人之间的厮杀。没人愿意错过。 宛城西门对决,将成为今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有可能会被写进戏折子里。 即便年过七旬,花老头身形还是比龙无尘魁梧。两人纵马来到场间。 “剑”与“枪”的对决,各有千秋,俗话说的好,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到了花神将这种境界,与人对决如果实力悬殊,便能一招制敌。但是龙无尘很明显并不是他一枪就能解决的。 宛城火光冲天,照的漫天通红一片。西城门外此时被围得水泄不通,但是却异常安静。 只有两匹战马的嘶吼声和“哒哒”的马蹄声。地平线上,在火光的映衬下,两人两骑就像流星一样突然加速,马蹄托起两条长长的尘土两人瞬息而至,顿时火花四溅。 花神将一杆长枪如狂风暴雨,龙无尘初时暗自思忖躲过攻势乘机一剑制敌,但是事实证明“你大爷永远都是你大爷!” 一把长枪快如闪电根本来不及反击,只能用尽全力谨慎招架,一着不慎便会命死当场。脑海中闪过一把枪“暴雨梨花枪!”当下心中更是寒了几分! 手中陨铁剑吃力的护住全身,花神将枪出如龙力大无穷,龙无尘胯下战马节节败退,后腿微曲努力顶着巨力。 整套枪法持续了半盏茶的功法,当两人分开后龙无尘后背已经全部湿透,胯下战马站立不稳,四腿不停打颤。 抬起手中长剑,剑身虽然完好无损,但是整把剑烫的如同一块烙铁。龙无尘双手双臂发麻,此刻担心一个不小心剑脱手,于是扯下一片衣襟,将长剑绑在手上! 调转马头,擦去额头豆大的汗珠,开始第二回合! 远处花神将一套“疾风骤雨”之后浑身舒爽,全身发热。抬起手中长枪一看,果然枪头已经变形了,那陨铁剑果然了得! “神将这枪法,可是出自殇洲情谷?”龙无尘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大声隔着百步远问道! “是!”一声斩钉截铁。花神将很纳闷,自己一身所学,竟然会被龙无尘知道! “神将可知情谷林洁,她本姓龙!是在下的姑姑!”龙无尘喊出这番话已然是示弱了,想要靠关系活命,他心知肚明此战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必死无疑!就算能咬花神将一口,也只是咬一口而已! 听闻此言,花神将眼神突然变得复杂,仿佛回忆起了往昔。一时间内心杂乱无章,无论时隔多久,只要听到那个名字,内心便如刀绞。 良久,花神将甩甩头,收拾了心绪,浑身气势已经不再,瞬间没有了战意! “既是故人之后,也不为难你!接下老夫这一招,便离开吧!”花神将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怕是想起了一段辛酸的往事! 城楼之上林七停了嗑瓜子,花老头的身世他是知道的,但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林洁”,让他觉得花老头可能真的是自己半路上遇到的亲爷爷! 林七甩开脑子里的想法,先看看场间这一招吧,等有时间了,再问问花老头! 花神将手持一把枪尖已被折损的长枪,策马飞奔,目光之中已然没有了杀意! 战马知道主人勇猛,奋力飞奔,眼看两人将要短兵相接,只见花神将脚踩脚蹬,一跃而起,身下战马长嘶一声栽倒在地。 神将飞身而起,一跃两丈高。空中双手持枪临空砸下,如天神降临,如怒龙从天而降。 龙无尘一时间方寸大乱,神将之勇猛,今生有幸能得见。通红的天际之下那气贯长虹的一枪,让他心生敬畏。 只能接下了! 惊天一枪,气势磅礴,砸在龙无尘举起的陨铁剑上。长枪应声被斩断!但是举着剑的龙无尘也并不好受!连人带马被一枪之力砸倒在地。 手中长剑不住嗡鸣,余威不减! 龙无尘单手持剑艰难起身,口吐鲜血,恭恭敬敬的道了声:“谢过神将!” 花神将看看手中长枪,此刻已经成了齐眉棍!杵在地上单手握着!即便没有枪头,杀个龙无尘还是有把握的! “走吧!”花神将简简单单的一句! 龙无尘对夏侯牧使了个颜色,带着两千骑安静的从人群中离开了!围堵的大军让出一条通道,夏侯牧在长长的队伍中,搀扶着一边走一边吐血的龙无尘,内心乱成一片! “就这样放走了?”林七不知道何时到了花神将身边,看着远去的众人问花神将! “长州龙家,实力强大且错综复杂,还有那个王植!都交给你吧!老头子我不想见龙家的人,你若取了长、越,我们中州再见!”老头子答非所问,给林七交代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那把剑也不要了?”林七追问! “想要自己去拿!”花老头今日心绪已乱,不想再和林七说话! 三千乱发,与生俱来! 一直不相信巧合,一切皆有定数。冥冥之中两个人的相遇,那得需要多少个巧合才能组成! 两个不相干的生命,在尘世间跌跌撞撞,相遇,相识,相恋。这应该就是缘分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辛酸,或幸福,但都是一个人内心中最刻骨的回忆。 回想五十多年前,那时候正元皇帝还没出生,不足二十岁的花神将在殇洲戍边!那时候他还不是神将,只是一个小队率!在朱雀岭那个苦寒之地! 机缘巧合,相识了龙洁。 当时朝中丞相姓龙,正是龙洁的父亲。龙家家大业大看不上花家舞刀弄枪匹夫之流。况且花涛一个小小队率,怎能配得上丞相千金。九州大地,但凡婚嫁都讲究个门当户对。 后来龙丞相告老还乡回了长洲,常伴君王之侧还能全身而退,并且得以善终,此人之能耐堪称世间少有!只是苦了他的宝贝千金,一生未婚嫁。 有龙丞相的苦心经营,龙家在长洲成了一条真真正正的龙,盘踞长洲爪牙遍布九州。现在的龙家内部,表面一片团结,但是内部早已分崩离析。 龙家现任当家的是雍朝丞相,王植便是他扶持上台的傀儡,用来试探天下人的反应。此人是当初龙丞相长子,与花神将同庚。名叫龙谦继承了他父亲的谋略,坐怀不乱谋天下。 龙家次子龙泉,龙谦的弟弟,也是龙洁的哥哥,此人好武,夏侯牧便是他培植的势力,龙家三兄弟便是他长子的三个孩子。龙五、龙萧及龙九,这三个小子自小都是他亲自培养的。 至于龙无尘,乃是当初龙丞相的胞弟之后,龙家庶出,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龙家支脉喜欢在暗地里培植实力眼线。很是可怕! 龙家明面上就是这些实力,时而和睦拧成一股绳,时而各自他顾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而龙洁,则一直在长洲洞庭寂照庵代发修行!寂照庵景色宜人曲径通幽,禅房花木深。恍如人间仙境。 洞庭湖畔有个小山头,山头之上便是寂照庵,这里香客稀少,寂静祥和,因为龙洁的缘故,一般人是近不了寂照庵的。 古香古色的禅房内,一位法师端坐榻前手持念珠双目微垂。一袭月白僧袍,长发如雪,眼角都是岁月的痕迹。目光祥和身上没有其他饰物。桌前一本佛经摊开看不清是哪一部。 虽说以至古稀满脸岁月的痕迹,体态也不再绰约,但是眉眼之间依稀可见无尽的柔美,想来年轻时候定是个绝色女子。此人便是龙洁,法号念空!是这寂照庵的住持,俺内生活恬淡,总共七个小尼姑,每日诵经礼佛植花种草,将寂照庵打理的如同一个花园。 此时寂照庵后院的墙头之上,正爬着一个人,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禅房之内安心诵经的法师。爬墙头的人正是林七,身边还有一个绝色女子,也爬在墙头上安静的看着禅房内,正是林七的新媳妇儿冷雪。两人已经看了大半个时辰了,俺内法师一直兀自静坐,仿佛世间之事都与她无关! “你压着我头发了!”冷雪突然出声,骂了一句旁边的林七!声调有些高! “嘘!”林七竖起手指在嘴边使劲儿嘘着,内心一阵大骂,“你个倒霉娘们儿!吼什么吼!”奈何在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情,不能开口,即便能开口也不敢骂。 再转头,便遇上了那法师柔和的目光,禅房之内依然静坐,一双眼睛看不出喜怒,就这样打量着墙头之上林七和冷雪,也不开口,仿佛在等林七他们开口! 林七尴尬一笑,无奈一跃进了院儿内,墙角种满了花花草草,一脚下去踩倒一大片,三步两步来到禅房门口,身后冷雪也跟了上来。 “在下林七,来自仓洲,特来拜会龙前辈!”林七恭敬的行个礼自报家门,“这是贱内冷雪!” “你才贱!”冷雪抬腿就是一脚! 那位法师连眼都不抬一下,只是静静的看着林七方才跃下墙头一步步走来被践踏的花草。有些在努力的伸展身体再度慢慢直起身子,有些被踩断的踩死的静静躺在脚印里。 林七见对方没有理会自己,便再次自报家门:“在下仓洲林七,自幼便被花神将收养,今日特来拜会前辈!” 听到“花神将”三个字,法师眼波稍动,但是目光依旧盯着远处被踩踏的花花草草!林七循着目光看去,内心更加尴尬了!看向一边的冷雪,谁知冷雪此刻根本没有在意两人,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眼前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 林七内心有些苦:“带这么一个玩意儿出来有啥用?没事儿和自己抬杠要么就拳脚相向,一点忙都帮不上!” “施主怕是找错人了,贫尼念空,早已不问世事!”法师声音平静,虽然是回应了林七的话,但是目光还在看着远处被林七踩倒的花草! “这个,念空法师啊!踩坏了您的花花草草,还望法师莫要怪罪!” “草木无情,是身无知,无所觉知,林施主觉得草木可有生命?”法师还是望向远处被林七踩踏的草木,声音祥和的问道。 林七瞬间就想离开,此生最恨佛法道经,奈何现在遇到法师又不能显得鲁莽,只好开口说道:“在下虽不通佛法,但是觉得草木自然是有生命的!” “哦?施主不妨说说看!” “能不说吗法师?” “不行!” “为何不行?” “你此来,不就是来问贫尼前尘往事吗?贫尼与你有因果,今日就了了这因果!” 林七转念一想,有因果,莫非自己的身世真的和这位法师有关,自己不通佛法,既然要说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说罢! “方才听法师所言,佛经之中草木是没有生命,不在轮回,是身无知,无所觉知,固算不上众生。但是依在下拙见,草木虽无情,但是有生命的,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无所觉知也好,但是都在努力和命运做抗争,逢到干旱就收敛枝叶努力扎根,逢到雨露滋润便张开枝叶蔓延根茎,逢到巨石嶙峋便伸展其根包裹岩石,逢着遮天蔽日的巨木遮挡阳光雨露,便化身藤蔓攀其而上,用尽所有的力量生长、开花、结果!”林七一大口说了一堆,觉得这下大家满意了吧! “施主请继续!” “......” “在下以为,众生之中应当包含草木,万物生于天地之间无非繁衍生息,草木虽无情,但是和众生一样在培育后代,草木皆有果实种子,没有果实的由根来繁育。牛羊产子,人类哺育子女,禽鸟孵卵,这些都是众生在遵循天道,草木也遵循此道,所以草木是有生命的!在下才疏学浅,让法师见笑了!” “既然有生命,为何施主还要无情践踏?以你的能耐,一步便能越到此处!”这回法师不再看远处了,而是抬眼定定的看着林七! 林七很慌!转头看冷雪,想要求助!却见到冷雪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也定定的看着她,很想听的样子! “不是啊法师!她也踩了,您怎么不问问她?”林七脑子飞速运转,指着身边的冷雪问法师。 冷雪听到林七的话,顿时火起,一把掐住林七腰间肉拧了好几圈,疼的林七龇牙咧嘴就是不敢发声。 法师没有理会林七的话,继续定定的看着林七龇牙咧嘴,古井无波。 与死难终! 三千乱发 与生俱来 岂是遁入了空门就能放下的?此时的念空法师看着林七窘迫的模样,思绪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一个雨天! 那时候的龙洁生得冰清玉洁,身后丫鬟打着油纸伞,两人在长长的街巷内兜兜转转,怀中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婴儿不哭不闹咿咿呀呀的叫着,小手紧紧的攥着龙洁的秀发。 青石板,白墙灰瓦,墙角青苔,还有连成线的雨珠,回忆就像那些年的天气一样潮湿,念空法师的心起了波澜。 长洲大户人家想要攀龙附凤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是龙洁一律不见,偷偷生下私生女后龙丞相也对爱女失望之极,父女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冷淡,以至龙丞相晚年对龙洁不闻不问。 送走的孩子叫林珑,承了龙洁在殇洲情谷学艺时的姓,也是在那里,认识了花神将。那女婴被送往夏侯家的家丁林忠家。 丫鬟特意打听过,林家刚好产下一子,将孩子送往这里是最合适的,都是朴实人家,许些金银必会好生抚养。 孩子的成长速度是惊人的。两年不见便能奶声奶气的说一些令人哄笑的话,龙洁经常在远远的巷口看着,那个粉嘟嘟的小女孩儿在巷子那头慢慢长大,变成少女,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十几年来巷子不曾改变,改变的是巷子两头的人,一个在慢慢衰老,一个在慢慢成长,两人始终没有接触过,只是默默的望着!龙家的名誉不能毁,亲生骨肉不能相聚,龙洁的心便一直停留在这条长长窄窄的巷子里,巷子那头,是一个翩翩少女! 夏侯残月是夏侯家的青年才俊,偶然间在街巷内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少女,从此便也将一颗心留在这里。 两年后纳林珑为妾,两人相亲相爱举案齐眉,第二年正元五年。龙丞相每日看着自己爱女如同行尸走肉,终于还是迁怒了花家,找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屠了花家上下满门! 同年龙洁出家去了寂照庵。 也是同年,林珑为夏侯家产下一子,叫夏侯牧。 正元九年,夏侯牧四岁,朝中再次发生变动,龙丞相辞官回了长洲养老,夏侯府中林珑又有了身孕,乐坏了夏侯残月! 但是这件事却惹怒了他的正房夫人孙氏,孙氏自小生活在大户人家,与长洲夏侯家门当户对,但是奈何她自幼体弱多病,以至成婚多年都未能有身孕,如今那林珑又有了身子,叫她如何不妒忌。 夏侯家万千宠爱都集于林珑一人,还有那个孩子,夏侯牧,年仅九岁诗词歌赋烂熟于心,九岁的模样便已经生得风度翩翩,等长大了定是人中龙凤。 孙氏内心从起初的开明包容,变得慢慢冷漠。随着夏侯残月对自己的疏远,孙氏的心慢慢变得扭曲。 正元十年,眼看林珑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了,孙氏的内心越来越不平静,她不想再看到一家人围笼在林珑身边,更不想看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降生! 这一年长洲出现了很多流寇强盗,偏偏不巧,竟然绑走了回娘家的林珑,林家离夏侯家就隔着几条街,一个时辰的功夫即便夏侯残月翻遍长洲城也没能找到人。 最近的确有些乱,但是再怎么乱,长洲城中是不可能乱的。这里还有龙家在,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里闹事。 林珑走失当晚,夏侯残月调动家仆开始到处寻找,谁知这一找,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孙氏着人绑走了林珑,但是并没有害其性命,自己很难生育,如果再做伤天害理之事怕是终生都不能有后,因此差人将林珑一路押去了宛洲,眼不见为净! 夏侯残月只是一介书生,虽然眼界开阔但是当时正元十年,天下已经开始不太平了,对林珑的一片痴情支撑着他一路从长洲寻到了宛洲,周边大大小小几十个郡一个不落。 有遇到流寇,也有遇到劫匪,当他到了宛洲城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完全没有往日富家公子的鲜亮。一身的锦缎也早已经被当掉换了钱。 也许是上苍可怜他,正元十三年,平安郡城外,一队衣衫褴褛的难民在往仓洲的方向前进。宛洲城内流寇横行根本不能活人。当地郡守无所作为只知享乐,百姓开始前往仓洲避难。 在这一群人中,一个身形佝偻的女子,牵着一个三岁的孩童,混在人群中艰难的向前。孩童不懂世事,一路上蹦蹦跳跳很是开心,只要和母亲在一起,他便是快乐的! 远处!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沧桑的男子看着这一幕早已双目通红,这人便是夏侯残月,他注视的这对母女便是林珑和林七。 三年的时间让林珑的皮肤失去光泽,身形变得无比瘦弱,夏侯残月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心如刀绞。 再后来,夏侯残月得知了绑走林珑的是孙氏家族的人,这三年里,林珑被卖进青楼受尽了世间苦难,之后又是做苦力,短短三年双手全是伤疤,身形佝偻,积劳成疾染上了肺痨! 林珑心地善良,没有想过要报复孙氏,只觉将命不久矣,希望夏侯残月能在身边!一家三口,跟着逃难的队伍,一直到了仓洲。在仓洲城外夏侯残月当掉了自己最后一块玉佩,一家人在一个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生活了两年。 正元十五年冬,林七五岁,醒来以后发现父母皆是身体冰凉,已然僵硬。将他拥在怀中! 那天林七从天亮一直哭到天黑。最后阴差阳错的哭来了花神将! “你的眼神,和我的珑儿一样善良!”念空法师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仿佛岁月又回到了几十年前。 “我娘亲,的确是叫林珑!”林七目光之中充满哀伤,还记得二十多年前那个冬日早晨! “那你一直都不知道你父亲姓夏侯?”念空法师自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林珑被绑以后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龙无尘也是他派去保护夏侯牧的。 “父亲,一直都姓夏,以代笔谋生。”林七一五一十的回答! “都是孽缘啊!”念空法师长长叹了一口气,将那些过往,都说给了林七,也算是了却了她们之间的因果! 长洲夏侯家,夏侯牧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去了龙家,当然是去兴师问罪的。 索性龙九没死,龙泉也就是腆着老脸赔笑赔不是,心里却完全不把夏侯牧看在眼里。 如今夏侯手下就那点兵,他根本需要再和夏侯合作,两年前夏侯还是这九州之内最强的霸主,如今只能被赶回老家,就连昔日盟友都不待见他,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都是成年人,大吼大叫会显得很幼稚! 夏侯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虽然手中只剩下两千兵马,但是他身边一直有一个不能小觑的人,此人便是龙无尘,年轻的时候便守在夏侯身边,如今年过半百依旧守在他身边。 龙泉不和夏侯撕破脸皮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龙无尘,这个大侄子虽然平日里不喜欢言语,但是手底下养了一大批人,和他作对肯定没什么好处。不如一拍两散各玩各的。 夏侯此次一连失了仓、宛二洲,心情烦闷,已经是天下的笑柄了。回忆当初不费吹灰之力就取了仓洲,一时风光无限。 现在也只能躲在深院之中喝闷酒,想当初二十多岁率三百乡勇起事,后来夺宛城,占仓洲,只是没想到一切都去的如此之快! 寂照庵内念空法师毫无保留的将实情说给了林七。林七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一时间内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自己竟然和夏侯是胞弟,那夏侯除了生得漂亮之外,在林七眼里一无是处!偏偏这人和自己是亲兄弟! “孙儿林七,见过祖母!”林七此刻也懒得想那么多,跪下先磕头!磕的地面“咚咚”作响! “林施主!贫尼既已入了佛门,便不再参与尘世之事!还请自重!”念空的双目,又变回了古井无波。一句话,将林七推到了千里之外!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让念空法师还俗,唯有花老头来了才行。但是花老头觉得自己亏欠她太多,就连长洲都不愿踏足! 念空法师一心觉得愧对花神将一家妻儿老小,他们皆由她而死!如此两人谁都不愿意去见对方!即便知道对方还活着,即便知道对方在哪里,见面!又该说些什么? 三千乱发,与生俱来,与死难终! 当初的少年少女,如今年至古稀,青春不在,又何必再相见?无端的引起心中涟漪。 辞了寂照庵念空法师,林七便开始动身准备回宛洲。毕竟长洲不是他的地盘,被龙家发现了就麻烦了。 一路之上林七心情很沉重,他倒是希望自己只是生在普通家庭,如今多了一个这么不争气的哥哥,与虎谋皮最终谋了一场空!那龙家,怎么可能会甘心居于夏侯麾下。 即便不是龙九的事情,想必也会有其他的事情导致联盟决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果然没错! 此行倒是确定了自己的身世,花老头果然是自己半路上认的亲爷爷!九州这么大,那么多的老头,偏偏就遇到了! 回到宛洲的时候叶临渊正在组织人马修建宛城。上次黄青一把大火将宛城烧了一半,如今很多百姓无家可归,首先修建住所是要紧事。这一仗打完,天下能稍微太平一会了,现在叶临渊摇身一变成了九州最强霸主。花神将退回仓洲守城去了,他不想面对龙家! 林七纵马入城,大老远就看到了叶临渊在城头上喝茶,身边熊霸狗剩二人胸膛挺的笔挺,仿佛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地位。 九州最强的霸主! 倚长松,聊拂石,坐看云。 经过两个月的修缮,宛城变得焕然一新。两个月前被战火吞噬的建筑又重新被搭建起来。百姓就是兵源,所以城中百姓不能流失。 当最后一片瓦片也铺好之后一声春雷炸响,滂沱大雨瞬息而至,这是雨季到了,初春绵绵细雨已经结束,接下来的几个月将会一直都是这种突如其来的阵雨,或者一下就是好些天,总之宛洲这边的雨季很长,就像此刻林七烦躁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兄长,打心底就不想认的兄长! 雨季很烦躁,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一片,只能躲在城楼里,冷雪在雨季变得很狂躁,因为西北之地降雨稀少,这是她第一次遇到雨季。整日闷在房间里让她觉得自己快发霉了,经常看着窗外大雨抓狂,对着空气一整拳脚。 一边林七看的心情愉悦,冷雪虽然已经是他的妻子,但是这女子从小娇生惯养一副大小姐的脾气,又带过几年兵会些拳脚,完全不把林七放在眼里。动辄打骂让林七苦不堪言,完全没有一点点为人妇的样子。 成何体统! 宛洲城雨水多,青石街巷边角都有通水渠,此时已经积满了雨水,下了几日雨后水渠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很多癞蛤蟆,呱呱之声此起彼伏,从白日叫到夜间,从不间断,让屋里的冷雪更加狂躁! 林七没事儿躲在外屋看着连成线的雨滴打在墙角花盆里,一坐便是几个时辰,从长洲回来后林七便打不起精神,又遇到这种天气,晨练都搁置了。 前些日写了封信寄往仓洲,将一切缘由都尽数写在信中,想要从花老头那里得到一些建议。谁知花老头回信很简单“老夫知道了!”短短几个字,让林七更加烦闷。驿使不远万里跑一趟,你就写五个字?林七内心腹诽但也无奈。 如今天下格局大变,花神将这边还是以叶临渊为首,天下九州得其四,已经成了最大的一股势力。再募些兵马,早早的打完仗回仓洲,这是叶临渊的打算,雨季闲来无事已经着手让马明博马将军和熊霸去办了。 林七闲来无事打着油纸伞远远的看着,那些十几岁的少年在熊霸的大手中来来回回的被摆弄着,像极了菜市口买菜的场景,挑挑拣拣生怕买到不新鲜的。 他们都是出生在正元元年前后,仗已经打了十七年,宛城近年来一直不太平,如今叶临渊重新修缮了城池,况且御下严苛,百姓们信任他,前来入伍的也不在少数。但凡束发及以上皆可入伍。 林七看着那些少年便会想起自己从前,在仓洲突骑营的日子,那时候年少轻狂谁都不服,上阵杀敌总是冲在最前面。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迫于身份,上阵杀敌还是需要冲在最前面。 两年前仓洲城外一战,自己手下三百将士只剩一人,如今也不知道进了谁的编制,此后打仗就再也没有记住过身边的士兵都是谁。正看着不知叶临渊何时走了过来,钻进林七伞下,一起望着前方。 “你自己为什么不打伞?” “不知道丢哪了!” “两个大老爷们儿共举一把伞,成何体统,你出去!” “不!把伞给我,你出去!” “凭什么?” “凭我是三军主帅!” “滚滚滚!少拿这个压我!” 结果两人谁也没有动,两位器宇轩昂英武不凡的将军,在同一把伞下默默的看着远方。 “你当初比他们都小!还不及束发!” “我记得,花老头硬把我塞给你的!那时候你也就是刚刚弱冠!” “岁月不饶人啊!” “我还年轻!” “我今天听说了一个奇闻!” “卅子奇闻?” “说长洲龙家黑龙潭内饲有两条龙!” “呵呵!这世上要有龙,我把它们炖了吃掉!” “我也不信,但是越传越神,好多人都去龙家了!” “小手段!” “你上次去长洲没有去摸摸龙家底细?” “龙家能看到的就是表面上那些,龙谦,龙泉,还有个龙无尘,其他看不到的,都在潭水深处,我咋个去摸?” “咋样?多了一个帅帅的兄长是不是心里很开心?” 林七听到叶临渊这句话,举着伞径自走了,雨水无情的打在叶临渊身上,叶临渊在身后狼狈的追着林七的伞,口中不停的喊着:“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女人了,不开心就不开心,你走啥啊?” 林七充耳不闻,任由叶临渊淋在雨里,心想这厮越来越喜欢看热闹了,很烦。 夜晚雨停,一伙子人又聚在一起喝酒,熊霸和马将军向叶临渊上报近些天招到的士兵,总共加起来有两万余众,加之原先的部队和夏侯被打散的人马,宛城现在共计有大军八万五千余。 “这么多人?”叶临渊也没想到,之前花神将率五万大军前来,城中夏侯三万余众,减去战损,再加上新入伍的士卒,竟然有八万之多。 “这么多人,你咋个带?你连三万兵都带不过来!”林七在一旁冷嘲热讽。 “本将带不过来,自然有人能带,冷将军可以,马将军也可以!”叶临渊所说两人,一个是冷雪,另一个是马明博。都是领兵打仗名将。叶将军虽然作战勇猛用兵如神,但是带兵还是有限,没有那么充足的经验,十几年都是以小股骑兵偷袭冲杀为主。 于是乎马将军还带着原先花神将旧部三万人马。冷将军带两万人马,熊霸领五千,林七领五千。虽然林七只领过两次兵,但是每一次都是冲锋陷阵,很能鼓舞士气,很适合打头阵。最后五千当然是叶临渊自己带着。 “为啥不让我带?”开口的是狗剩! “你要带五千人一起站在破门槌上看风景咋滴?”开口的是林七,想起第一次破宛城的情景,狗剩长剑在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站在破门槌上指挥,那场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近日城中入伍的少年比较多,很多城中心仪的女子前来相送,林七一众人在高高的城楼上一览无余,到处都是哭哭啼啼的小姐姐。狗剩看了一会喝下一大碗酒! 马将军严于律己,在营中从不饮酒,所以上报完毕后就离开了,现在城头之上都是一群小年轻,年纪稍长的便是主帅叶临渊。其次是熊霸林七狗剩,这几人一旦相遇,便会立马露出本性。 没有一个正经将军,不是喝酒就是赌博,要么就是一起看城墙下的小姑娘。如今这群人中多了一个冷雪,让林七很尴尬。 “叶将军好久没唱诗经了!要不来一首?”林七忽然想起曾经的时光,每次喝酒一群人聚在一起,叶临渊总是要敲敲打打唱几句。如今只能闲坐喝闷酒。 “今日就不献丑了!”叶临渊尴尬一笑看看了林七身边的冷将军。丢人丢在自己弟兄面前就行了,这丢到林七媳妇儿这就不好了。 “又不是没听过你那破锣嗓子!”开口的是冷雪,她自然听过,当初在玄虎关,雪后初晴在湖面上叶临渊跑了调的诗经言犹在耳。同时内心也是感慨,转眼两年过去,现在竟然嫁给了林七这个无耻之徒,还要帮他继续打长洲!想想就烦! 城头之上每个人都烦着自己的烦心事儿,叶临渊想着如何拿下长洲,如何与龙家抗衡,林七想的是如何让夏侯牧活着,如何跟他相处,狗剩今天心不在焉,一心想着早点结束了去宛城青楼过个夜,最近给城里修缮累坏了他。冷雪烦恼的是林七,这厮自从成亲以后一句好听的都没说过,每次喝酒还不想带自己,今天一定要赖在这儿。 只有熊霸一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完全不理会众人,今日的河鱼很是鲜美,肉质细腻香味扑鼻,还有烤羊肉也是大快朵颐吃的好不痛快,满满一嘴烤肉口齿生津,再灌一大口酒,人间最幸福的事情便也不过如此吧。 林七从桌上拿起一根儿筷子,轻轻敲打着碗碟,叮叮当当之声清脆悦耳,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冷雪,轻声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一曲终了,意境不绝,余音绕梁,众人脑海之中一个骗骗女子的形象挥之不去! 可谁曾想冷雪听完浑身哆嗦一下,双手不停摩挲着自己的双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把夺过林七手中筷子折成两截往桌子上一扔,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微怒的看着林七:“你唱的都是啥玩意儿,弄的人一身鸡皮疙瘩!” 林七欲哭无泪,众人举杯陪林将军走一个! 有些人就是这样,纵有千种意境,万般情感,都无法传达出去,灌不进一个直直的脑袋,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会有感触。无论怎么传达情感,在她眼里,都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玩意儿! “那本将军就给你舞一曲剑!”说完仓朗一声拔出狗剩腰间长剑,狗剩面无表情,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剑总是被林七拔来拔去。 林七是个性情中人,没事干喜欢琢磨,琢磨通了自然好,琢磨不通自己会堵得慌,今夜有些烦闷,想调戏自己媳妇儿还失败了!实在不行,舞一曲剑吧! 叶临渊看到林七的模样瞬间也来了兴致,从桌上拿起筷子开始敲敲打打,对音律略知一二,和着林七的步伐剑招还是可以做到的。 夜深人静,雨稍停,城内蛙声一片。 只见林七负剑而立,目光茫然,身后一轮圆月,画面显得格外凄凉,伫立良久也没有动作,一旁的冷雪有些不耐烦了“你杵哪儿看风景啊?” 渲染了良久的情绪,突然就破功了。 叮叮当当之声轻轻敲起,林七目光循着剑在城墙之上身影翻飞,时而步伐迅捷,时而蹒跚,时而飞身而起,时而剑气外放斩开虚空。剑招犀利身法灵动,体态优美,众人看的很是享受。 只有叶临渊看懂了这只剑舞,初时步履艰难,剑法受束,就像林七刚入伍的那些年,而后剑法大开大合杀气四溢,锋芒毕露,再转而柔和,杀气内敛隐匿锋芒,那应该是夏侯牧入了仓洲的日子,再而剑法又变的凌厉,想是攻取宛城吧,剑招之中毫不留情步伐飞快,叶临渊敲的如同疾风骤雨。 “当——!”一声巨大的钟声响起,林七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剑招戛然而止,叶临渊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众人回头,只见不远处角楼内熊霸一拳轰在一口大钟之上,钟声悠悠传遍全城,就连城中此起彼伏的癞蛤蟆也变得寂静了,安静的听着这钟声! 钟声过后,林七挽个剑花儿收了剑!一声钟鸣,莫名的让心境变得平和。 “咋不舞了?俺看着激动,没得敲,那口大钟倒是合适!”熊憨憨跑过来一脸不明所以。 “今天就到这吧!活动下胫骨,心情舒畅许多,你这一声钟鸣,恰到好处!”林七不知道熊霸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声钟响,让他烦躁的内心变得平静。 “剑法又精进了!平时没见你练啊?”狗剩接过剑很纳闷,本来比过一次,自己技不如人,时常暗下里练剑,可是时隔两年,还是不及! “这东西光靠苦练,到你这种程度已经难能可贵了,剩下的要靠心才行!”林七说了一堆云里雾里的话,牵起冷雪的手走了,冷雪这次很配合给足了他面子,被牵着手两人一起离开了! “我看你心里很不痛快?” “没有!身边有这么好看的媳妇儿,怎么会心里不痛快?” “老娘又不是傻子!看个剑舞还看不懂了?” “娘子见识渊博、明察秋毫!” “少拍马屁!你是不是因为身世的事情烦恼?” “也不全是!”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越来越低,叶临渊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低低的说了句:“狗男女,到处秀恩爱!” 狗剩举起手中酒杯,向叶将军示意,表示赞同!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 古人善假于物,自然也包含他山之石。只是很多时候分不清谁是石头谁是玉。 龙家老一辈的两个大人物,长子龙谦一直在越州培植自己的势力,扶植了王植自己做了丞相每日玩的不亦乐乎。 次子龙泉在长洲推出个夏侯牧,将自己三个宝贝孙子放在夏侯帐下历练。险些将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龙九历练死了。 另外一个便是龙家庶出,支脉龙无尘,是龙谦、龙泉子侄辈!但是也不甘寂寞暗中布下天罗地网,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龙家人真的是很不安生! 倘若放任年轻一代龙五之流乱闹,迟早会伤及性命,所以为了龙家今后着想,操碎了两位老人家的心。特别是龙泉。 龙泉育有两子,长子龙无痕先天体弱,育有一女,在长洲打理龙家一应事务,次子龙无忌,已至天命之年,一身武学修为不在龙无尘之下!育有两子,龙萧和龙九!龙五是龙家长孙,龙谦之后! 夏侯牧是长洲才俊中的佼佼者,当初目睹长洲暴乱自己读的又是圣贤书,自然是要出头做些事情,君子立于天地之间怎能有目不视有口不言? 正元二十七年,那年夏侯牧二十有二,风度翩翩头角峥嵘,长洲城中但凡提及无人不知。与其相媲美的有两人,一是龙家龙箫,另一人是龙五,英武雄伟,此三人被称作长洲三杰,皆是城中青年女子的仰慕对象。而三杰,以夏侯牧为首。 夏侯牧之所以能成为三杰之首,主要有三点,首先夏侯牧出生在书香门第,受正统圣人之训,品行高洁,温润如玉。其次是夏侯牧此人诗词歌赋方面的天赋,无论是描写闺阁之怨还是家国情怀,都是情真意切。最后一点是其有一颗为民请命的仁爱之心。 以上三点让他在长洲名声大噪,江湖名仕慕名而来都要结交一番,这等人物他日必定会一飞冲天不是池中之物。 这一年秋,长洲城内出现了一股恶势力,此时天下已经乱了七年有余,长洲附近各个心怀鬼胎之人碍于龙家都不敢骚乱。这股恶势力来自各大赌坊青楼,是一群行走江湖之人,整日游手好闲没事干,现在天下乱了,这群人便挤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人数有五百之多,在长洲城内横行霸道,这些人专门针对的是富户人家,对于城中贫穷百姓倒是很爱护。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替天行道! 一开始对城中典当行客栈酒楼下手,慢慢的开始将手伸向一些有爵位的贵族人家,不断的试探着龙家的反应,城中出了这么一伙子强盗,但是一点不影响百姓的生活,城中穷苦人家占了八成,所以这些人的行为没有被百姓们反感,茶余饭后会拿出来聊一聊,没人觉得他们所作所为十恶不赦。 此时龙家当家的还是龙谦,城中这些事本来应该由他来解决,长洲实际控制权也在他手中,但是龙谦仿佛一点都不着急,城中这点小势力,于他而言就是一只蚂蚁,一个手指就能攮死。龙谦叫来了龙五、龙箫和龙九兄弟,将此事交由三人处理,首先不能动用族内力量,他想借助这波人来磨磨玉,他山之石不用白不用,年轻一代都是二十上下的大小伙子,读了那么多圣贤和兵书,练了不少的拳脚,如今天下乱成这个样子,再不磨砺磨砺今后怎能堪大用。 三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龙九每日除了青楼就是赌场,自然认识这些人,他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将龙家这个决定告诉了那伙人的首领,首领叫王威,原是城中青楼的护院,会些拳脚,而立之年。当他听说龙家长辈的意思后心下大定,看来龙家是不会对他们出手了,只要搞好关系,说不好能一直混下去,认识了龙九自然能认识上面两位兄长。九州大陆人情世故,多走动走动,多喝几次酒,大家就都是自家人了,如此打定算盘便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让他没有料到的是,龙家的龙孙并没有那么好见,除了龙九,另外两人根本不屑与之为伍,无论多么盛情相邀,两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一个青楼护院,若非龙九,怎么可能攀到龙家龙孙。 虽然未能邀请到两人,但是两人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动作,剿灭这股势力首先要有人,两人身份尊贵,身边朋友加起来不足百人,出去剿灭人家还不够被打的。纵使龙五浑身是胆一身武艺高强,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进了人群还不是照样会被打成肉酱出来? 于是龙萧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自然就是夏侯牧,夏侯在城内品行人缘极佳,来访友人络绎不绝,有穷人也有大户人家,有江湖游侠,也有屠狗之辈,总之这厮就是个交际花! 正元二十七年九月,长洲洞庭湖上一条游船在湖面上缓缓飘动,舟上有五人,一位划船的老者,还有四位翩翩公子,四人风华正茂各个生得剑眉星目风流倜傥。四人端坐,中间置一茶几,一壶,四盏! 这种油头粉面的聚会,首先见面自然是寒暄,湖光山色,吹捧彼此才华出众人中龙凤。 龙五习武之人,性子比较直,没有学得自己祖父的权谋诡斗,反观龙萧,说话滴水不漏,面色沉静如同今日的湖面,至于龙九,此人定力极差,喝了一盏茶后便显得百无聊赖,摆弄着船上灯笼垂下的流苏,很想离开此处。 “素问牧公子大名久矣,今日相见在下三生有幸!”龙萧的开场白先捧一捧夏侯牧。 “龙家三位才俊果然不凡,今日能相见该幸的是在下才是!”夏侯牧谈吐举止落落大方,毫不做作。 “如今天下大乱,局势尚不明朗,天下九州战火四起,像牧兄这般人才难道不想有所作为?” “在下才疏学浅,即便有报国之心也是报国无门,如今妖僧权倾朝野玩弄朝堂,在下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放眼天下,实现抱负为国效力,并非一定要在朝堂之上,这长洲便可施展牧兄才华!” “箫兄此话怎讲?” 夫争天下者,必先争人。 天下战火四起,武朝尚在,预谋天下必先师出有名,名正则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失去民心自然不能成事。 得民心者得天下,得人才者治天下。这一点夏侯比谁都清楚,先贤典籍烂熟于心,现如今龙家三兄弟来访,便是为了起事一事。 长洲兵权掌握在龙家长辈手中,龙家长辈貌似无心天下,安居一隅保一方太平。老一辈的人锋芒不露,做事沉稳深谋远虑,当前局势尚不明朗,也不起兵造反,一切都交给朝廷处置。 朝廷有旨需要平叛,便杀几个流寇交上去应付差事。九州之内不管闹的多沸沸扬扬,在朝廷看来,只是流寇! 到了正元二十七年的时候,各州郡已经开始割据,因为这时候实际掌控城池的都是手里有兵权的,地方行政衙门形同虚设,长洲也是一样。长洲一切事物皆有龙家说了算。 现在长洲出现了一股乱民,以劫富济贫为口号,龙家要平叛此事易如反掌,但是龙谦为了培养后代,将此事交由孙辈。因为龙谦已经看到了长远的未来,这场仗一时之间根本停不下来。 夏侯牧在收到了龙箫的鼓舞后也开始蠢蠢欲动!天下能者居之,如今武朝病危,现在的确是起事的好时机,首先要准备的就是人和钱,有了人又有了钱,这事才有眉目。 夏侯牧回到夏侯府之后每日静坐沉思,最终下定决心,叫府中下人放出话去“重阳佳节,夏侯牧宴请天下豪杰,赏菊赛诗!”此消息一出便在长洲传开了。甚至长洲周边的几个郡也听到了这个消息,眼下重阳佳节近在眼前,许多仰慕夏侯为人者都纷纷赶往长洲。 重阳这天,夏侯家来客络绎不绝摩肩接踵,夏侯府内聚集百余人,这百余人都是饱学之士,此来赏菊赛诗,若有佳作,必当名垂千古。 这日龙家三兄弟也来到了夏侯府上,整个长洲的青年才俊齐聚一堂,如此盛况实属罕见,可见夏侯牧还是有点才学和品行的。 席间众人饮酒作诗场面好不热闹,但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一直不作诗也不言语的夏侯牧,温文尔雅的端起酒杯,在宾主之位上满脸的笑意,仿佛是有话要说。 众人见状,自然收敛了看向这边。 谁知,听了以下这段话,众人更加安静了,场内一片鸦雀无声! “在下虽然读过些书书,但是才疏学浅,有一事需要诸位帮在下拿个主意!”一番话说的很是谦虚。 众人之中有江湖义士,也有才高八斗的儒生,当下坦言:“夏侯兄莫要妄自菲薄,兄之才学在我等之上,但凡有能帮到的,夏侯兄尽管开口便是!” 夏侯浅浅一笑,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已经乱了七年有余,在下一身报复无处施展,想为家国报销,奈何妖僧权倾朝野,时至今日,在下想联合诸位仁人义士起兵安定周边,前往中州手刃那妖僧,还乾坤朗朗!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夏侯牧一段话说的很平淡,龙箫一把火扇得他内心火热,想要学史书中那些人物“清君侧!” 一边的龙箫听到这里也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见四下寂静一片,当下带头表示:“龙家三兄弟,原为牧兄身先士卒,赴汤蹈火,还天下人一个公道!斩除妖僧,肃清寰宇!” 天下早已乱了七年之久,很多势力已经起事攻城略地占有一席之地,在座诸位很多人等的就是这一刻,龙箫此言一出,像是说出了众人心声,顿时群情激奋,表示愿意支持夏侯牧,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重阳赛诗之后,这些人又拉拢自己身边的朋友,终于在九月中旬,凑齐三百余众,在长洲起事,目标直指王威。 城内发生如此大事,消息不胫而走,王威根本不把夏侯牧放在眼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带着三百人又能怎样。 起事也好,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也好!成年人是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这不是过家家,玩不过不玩了就想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正元二十七年九月十五,在长洲城外有一处废弃客栈,距城三里。这里便是王威等人的窝点,知道了夏侯要对自己下手之后,王威便召集了人手以防不测。长洲城就那么大点,要查出王威的窝点也是易事,抓住几个赌鬼盘问一番便都明白了。 是夜,夏侯牧带领三百余众突然发难,客栈很破败,但是也很大。人数不敌,但是兵贵神速,火光四起杀的众人措手不及,王威更是被生擒。这些人平日里就散漫惯了,喝酒的喝酒赌博的赌博,根本没有半点警惕。 此战,是夏侯生平第一战,起事之事也是由此打响,为了寻个落脚之地,变卖家财招募了两千将士,便踏上征程,前往长洲最近的平城,平城不大,城内现在也是乱做一片,被强盗所占,百姓早已逃的差不多了,有龙五再侧。拿下平城也是易如反掌,出奇兵,一招制敌。此战还收了一员猛将,便是那熊霸,熊霸输的心服口服,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只能在其账下卖命,只是一直都和龙家龙九合不来。 夏侯牧的起事之路便由此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拿下宛城,已经是一方霸主,后来听说仓洲之事,经过天机子再三谏言便开赴仓洲取了仓洲。 如今十年过去,夏侯牧又辗转回到了长洲,龙家还是那个龙家,只是当家的变成了龙泉。去时两千人马,归来还是两千人马,物是人非,夏侯整日在府中喝闷酒。 起事是因龙家而起,事败也是因为龙家,更准确的说是因为龙九。此人胸无点墨更无大志,夏侯每日苦思,不断反省! 夏侯账下人才众多,只是用错了人,带兵打仗龙五自然是把好手,但是此人以龙家利益为首,那龙箫精与算计也是和龙家绑在一起,虽然都在自己账下,奈何两人心都在龙家。 龙无尘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夏侯牧,夏侯牧此时无比惆怅,回到长洲已经三月有余,两千多人马都已经养不起了。龙五走时卷走了五万余众,为龙家锦上添花实力大增,如今夏侯在长洲没有一点希望。 这日傍晚长洲大雨初晴,夏侯在亭内饮酒,微风吹拂树影摇动,喝酒喝的满脸发烫,凉风拂过好不惬意。 突然龙无尘出现在侧,目光警惕,看向树影深处,夏侯牧虽然微醺,但是也知道有人潜入了。 这几个月内,龙家从来没有难为过夏侯牧,此人是什么底细,让夏侯牧也很好奇,那黑影中的人见自己依然被发现,无奈只好走了出来。 一身黑色布衣,军靴皮甲,一条黑色发带,几缕长发飘在额前,身上手中并无兵刃,来人生得英武不凡,一双眼眸如瀚海星辰,格外明亮。竟与夏侯牧有几分相似。 来人正是林七!哪都有他! 龙无尘见到来人是林七,当下什么也没说便退开了,林七前几个月去往寂照庵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想必次来的目的,龙无尘依然心知肚明。 雨声不断,蛙声一片。 “林将军许久不见,怎有闲情雅致来长州?”夏侯牧现在也学会了调侃,败兵之将,已然没有了当初睥睨天下的气势。 林七闻言,心想夏侯牧还不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两人这段孽缘要如何跟夏侯牧说! “长洲人杰地灵,是块好地方,在下没事儿过来来沾沾龙气!”林七说话学着叶临渊的口吻,冷嘲热讽! “要沾龙气,怕是将军走错了府邸,出门东向,一里地外最大的府邸,那里全是龙气!”夏侯牧猛然灌下一口酒,懒得再和这人说话,本来心情就烦闷。 林七不管那么多,自顾自的上前坐在夏侯对面,取过酒盏给自己倒上,也喝了一口,长洲的酒也绵软。咂咂嘴,从桌上下酒菜里直接用手撕下一条鸡腿,大口咀嚼! 夏侯牧目不转睛的看着林七的动作,知道林七来此来必定是有话要说,也不着急,差人去多加一双筷子。 林七低着头啃鸡腿,啃两口觉得腻了,再倒杯酒一饮而尽,但是这酒,喝起来没有一点力道,索性打开酒壶直接灌了一大口。口中鸡肉还在咀嚼没有咽下去,双目若有所思,不知道该如何跟夏侯开口。 夏侯看着林七的举动越看越烦,喝酒也就罢了,直接用手也就罢了,你直接对酒壶喝,让在下怎么喝? 但是还是忍住不问,等林七开口,这时候不能破功,得沉住气,自己好歹也做过他的主上的。 半壶酒很快被林七喝完了,手中鸡腿也只剩下骨头,林七吮着手指还在思索。 夏侯内心又是一阵厌恶,手都没洗,直接用手抓,抓完还吮,一会千万不要在直接用手抓,否则在下不吃了。 雨又淅淅沥沥的开始下了,夜色将至,下人又端来了酒菜,林七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如此一句话不说只是喝酒吃菜,行为很是怪异,偏偏夏侯牧也不开口,偶尔喝几口酒,桌上下酒菜只是看着,再也不想吃了,因为林七又用手撕了一条鸡腿。 “夏侯兄今后作何打算?”林七鼓着腮帮子说话有点含糊,但是夏侯牧听的清。只是他不想回答林七这个问题,依然看着林七。 林七抬头,看到了夏侯剑眉星目,原本充满威严的双眼,现在变得平淡,古井无波,毫无波澜,就这样盯着林七,林七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的父亲,也有这样一双眼睛。 夏侯牧第一次看到林七的双眼也是心惊,这世上相仿之人并不是没有,那双眼睛的确像自己的生母,但是又能说明什么?此时再看,那双眼睛太复杂,他看不清。 林七吃吃喝喝半个时辰,酒足饭饱之后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玉是一对儿的,现在只有一枚,一枚被夏侯残月拿去当了,后来被林七赎了出来,一直贴身带着,林七摸出身上的玉,大大咧咧的拍在桌上! 然后歪七倒八的坐在椅子上听着雨声,还有池塘里此起彼伏的癞蛤蟆叫声,觉得还是直截了当点的方便! 夏侯牧看着桌上那枚玉佩,思绪乱成一堆,自己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九岁那年母亲和父亲先后失踪之后便是杳无音信,如今这林七拿着父亲的玉佩,长相又和生母如此之像,不用林七说他也知道怎么回事,九岁那年母亲有了身孕,再过月余变要生产,偏偏此时失踪,如今林七的年龄也对的上。 夏侯拿起桌上玉佩注视良久,久久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忆起那年仓洲之战,林七等人浴血奋战,那叶临渊归来之时便浑身是血,想来林七也好不到哪去,自己差点错手葬送胞弟的性命,一时间内心翻江倒海。 “他们,怎样了?”夏侯最终艰难的说出几个字,双眼一刻不停的盯着玉佩,不敢再看林七的眼睛。 癞蛤蟆还在不停的叫唤,林七倒是坦然,翘着二郎腿看着这个半路认识的亲哥哥,不着急回答,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自己早就释然了。 “正元十五年冬季的时候过世了,葬在仓洲城外!”林七说的很平淡,夏侯牧听的很惊心。 “龙家之所以不对你动手,是因为你也是半个龙家人!”林七组织了半个时辰的语言,还是没能将语言组织好! “我在宛城等你!”林七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他不喜欢夏侯牧,但是现在两人毕竟是亲兄弟,两人之间的芥蒂还需时间去化解。说完便转身消失在雨中。 夏侯牧今天这个闷酒喝的有点惊心,喝着喝着莫名其妙的喝出一个胞弟,曾经还差点害死他,这让他心里也很是愧疚。看着林七远去的方向,听着癞蛤蟆的叫声,内心烦躁,喝了一大口酒,捏着手中玉佩去找龙无尘! 长洲城内一处不起眼的客栈内,此时叶临渊、狗剩、熊霸以及冷雪都在,四人百无聊赖一边打麻雀牌一边等林七,没有林七的牌局,冷雪输了一大堆金银,此时心情烦闷,听着癞蛤蟆的叫声更加烦闷! 输完了身上最后的钱物之后便没有可以再输的东西了,但是冷雪还要继续赌,想要赢回自己的钱。只是苦与没有赌资。 “按照惯例,脱衣服赌衣服啊!”熊霸大大咧咧的开口,完全不把冷雪当女人看,听的叶临渊和狗剩一整心猿意马心惊肉跳,这种话也能说出来,看来这货是真的憨! “嘭!”猝不及防的一声巨响,熊霸被一拳打翻在地,脸上一个小小的拳印,出手的自然是冷雪,一双美丽的大眼愤怒的看着熊霸。熊霸捂着脸自知言语冒犯了冷将军,愤愤起身坐下也不道歉!低着头继续打牌。 “我输了喝酒可行?”冷雪霸气开口,听的三人又是心中一惊,便都答应了,于是继续。 冷雪还是有些酒量的,一连喝了轮后,拉着三人一起喝,于是乎,赌局变成了四个醉鬼在玩,冷雪莫名其妙的开始翻盘,目前钱最多的就是熊霸,然后是冷雪,叶临渊狗剩次之。 “你们之前的惯例,在本将军这不太合适,你们输了也喝酒如何?”冷雪一脸的玩味,那模样像极了林七的嘴脸。看的三人内心一阵恶寒! “冷将军啊,你虽然嫁给了林将军,但是你千万别学他知道不,你看你长这么稀罕,你学他你就掉价了!”开口的是熊霸! “熊将军此言差异,林将军英武不凡武学修为不在你之下,不要在背后议论林将军!”狗剩难得出言给林七说话。 “我觉得小七还是可以的!”叶临渊和林七相处时间最长,最了解林七,自然要帮着说句好话。 “林将军好?那家伙虽然喝酒豪爽,打架也猛,但是这小子贼心眼儿太多,第一次干架就把我灌趴下了!”熊霸对第一次和林七喝酒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殊不知,此时林七早已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熊霸身后不远处的黑影中,三人早已看到了林七,只有熊霸无所察觉,酒喝大了警惕放松了。此时的林七,就像那年在玄虎关的狗剩,偷偷在身后泄露林七的牌面。 四人配合极佳,仅仅四五圈熊霸便又输的叮当响,暗自恼怒,灌了几口酒,越喝越烦输的越快,最后只能喝酒,再也没有翻盘!最后一头栽倒在桌上! 林七从黑影中走出,一脸笑眯眯的挨个收着自己的好处,叶临渊狗剩出手都大方,大家合作愉快,只有冷雪双眼发亮,看着堆成小山的金银,满脸的幸福,最后连林七的钱也抢了去! 今夜客栈外雨声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癞蛤蟆也叫了一夜,冷雪心情格外好,第一次觉得癞蛤蟆叫声也没那么烦。 熊霸被林七和狗剩两人扔进房间一直睡到第二天天明。众人不便在长洲城中走动,只能夜间出行,所以白日里只能在客栈打发时间,只是第二天起,大家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再也不打麻雀牌了。 啖其肉,食其骨。(上) 几日后几人在长洲的打探已经结束,准备起身返回宛城,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刺探长洲实力。 龙家盘踞长洲久矣。长洲城东面十五里处驻扎着十二万大军,城西二十里又五万大军,城内除了五千守军再无其他!龙无尘的地下组织未能探查出来。 龙家有如此实力却一直按兵不动,叶临渊和林七内心一片问号,长洲就有如此多的兵力,那越州就更不用说了,以林七叶临渊现在的实力,要想取长洲谈何容易。 云、雷二洲的守军不能动,仓洲只有两万兵马也不能随意调动,宛城八万兵马其中两万是新兵,眼下新战过后不宜再打大规模的战争,当下商定之后准备返回宛洲,从长计议。 “龙家黑龙潭不是有两条龙吗?不去看看?”开口之人是叶临渊。 “这世间哪里来的龙?你打仗打傻了吧?”林七很是不屑,压根儿不相信世上会有龙的存在,只不过是人们凭空想象出来的。 “千年以来九州之内皆奉龙为神物,千年的传承也有可能是真的啊?”叶临渊不相信有龙,但是他想去看看。 “龙只是神话中的生物,这世间怎么可能有龙!”狗剩也不信。 “要真有龙,俺就把它抓来烤了吃了!”熊霸也发表意见,想法和林七之前不谋而合,因为压根儿就不相信世间有龙。 冷雪在一边根本没把叶临渊的话当做一回事儿! 但是扛不住叶临渊想去看,嚷嚷了半个时辰,实在受不了,几人换上夜行衣准备动身。 冷雪看着四人很无奈,男人这种东西,永远都不会成熟,也不会长大,四个人加起来一百多岁了,还和小孩儿一样,为了一个谣言非要去亲眼证实一番。 深夜,四个人摸出客栈悄悄的往城北去了,冷雪懒得参与这种幼稚的事情,独自留在客栈。 黑龙潭乃是龙家的一片产业,在城北五里地外山谷中,有一片湖面,占地百余亩,是一片不小的湖面。周边十几户渔民围湖养鱼做些营生。 前些日子传说湖中有两条龙出没,此谣言一出,周边郡县之人都纷纷来参观,人生短短百年,如果能见此祥瑞必定能带来大气运。龙家也借此机会招募了不少士兵。 在林七眼里,这就是龙家放出的谣言来愚民的手段。提升自己的身价,又引出这个噱头,招来众人。 能为龙家打天下每个人心里想来都是骄傲的,龙家饲有两龙,为这样的家族卖命,自然会有好报。 龙可是神物! 远远的百步之外,四人停下了脚步俯身与高草之中,湖边渔民十几栋简陋木屋此时已经灭了灯火,夜已深! “这湖面这么大,黑灯瞎火的能看到啥?”林七看到湖面的一瞬间便想转头回客栈,这么大的湖面,能看到龙就鬼了。 “你着撒子急嘛!上去看看又不会怀孕!”叶临渊今日一反常态,非要去看看,让林七一阵头大! 几人潜入长洲,本就是在做见不得光的事情,如今潜入龙家产业来寻龙,不能打草惊蛇,为了安全考虑,先在每家窗前点根“安神香”!这是林七惯用伎俩,等听得屋内鼾声四起,其余三人便从高草丛中露出身影,四人点上灯笼火把,从屋外房檐下拽两条熏鱼,再摆一小舟,向着湖中心而去。 湖面布满了浮漂,将湖面分成大大小小不同的区域,犹如阡陌纵横。在浮漂组成的通道间小舟向着湖中心慢慢移动,熊霸和狗剩一人一桨安静的划着,叶临渊在船头手中拿着一条熏鱼没入水中,一手举着火把,看着远处漆黑一片的湖面。 林七斜靠在船尾。一条咸鱼握在手中不停的拍打着水面,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叶临渊一肚子的火。 远远的山林中,林中有两人,一人一剑,另一人生得风流倜傥剑眉星目。此二人正是龙无尘和夏侯牧,只是这两人不是来寻龙的,是专门来寻林七的。 今夜无雨,但是天空布满乌云,此时不巧,乌云遮住了月亮。湖面上反射出斑驳的火光,四下癞蛤蟆的叫声还是此起彼伏,它们要叫完一整个雨季才会停。 小舟停在湖心,叶临渊很是激动,举起火把四处找寻,恨不能自己变成鱼跳进水里。林七看着叶临渊的模样脸上突然生起一抹邪恶诡异的笑容,暗自装作若无其事,起身伸个懒腰脚下猛的用力一蹬,小舟本来就小,林七用力一踩,小舟晃动,叶临渊一个趔趄脚下站立不稳载进湖中! 手中火把遇水立马熄灭,叶临渊都来不及扑腾就没入水中,林七上前拿过另一只火把在湖面上照了照,黑黢黢一片,啥都看不到,也不心急,熊霸和狗剩二人在背后看着林七的背影,眼中皆是鄙夷之色。 林七在小舟之上心里默默的记着时间,如果一盏茶的功夫叶临渊还没上来,他就下去。叶临渊虽然武功不及林七,但是在水中待个一时半会儿还是可以的。 水中叶临渊初时一肚子火,林七这厮分明就是故意的,待到落入水中全身冰凉,瞬间冷静下来。此时月亮缓缓从云后露出,月光洒向湖面,穿过湖水照进水中。 湖很深,叶临渊飘在湖水中张目四望。虽然能见不远,但是水中游鱼湖底岩石依稀可见,这里是湖心,水深有七八丈,飘在湖中的叶临渊就像是飘在空中一般,湖底再远处便是一片漆黑,四周可视范围有限。身处如此深的湖水之中视力又有限,叶临渊不禁心里有些发毛。就像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深渊中一样,指不定会有啥玩意儿从四面八方过来。 看了一圈以后赶紧向着头顶小舟游去。 湖面上林七一点都不心急,想起当初自己还是个孩子,叶临渊也这么干过,将自己扔进仓水边的湖泊里捞螃蟹。大冷天的一头扎下去就是一两刻钟,带着一**袋的螃蟹浮出来叶临渊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今年的螃蟹肥美吗?”。 这一次浮出水面的是叶临渊,双手抓住船舷深吸一口气!用手抹去脸上湖水,一边喘息一边冻得瑟瑟发抖! “怎么样?今年的龙肥美吗?”林七满眼笑意看着泡在水中的叶临渊,也不打算伸手拉他上来。 叶临渊对着林七翻了个白眼:“水中一片漆黑,啥也看不到,要不你来吧?你水性比我好!” “不要!” “我那匹黑风送给你咋样?”叶临渊说的是自己前不久才得到的一匹坐骑,高大威猛正值壮年,脚程更是了得。 林七有些心动,想要开口答应,但是突然发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叶临渊身下的湖水,水波变化异常,如此细微之处也只有武学精进到林七这种程度才会发现,心下暗道不妙,一把将叶临渊拉出水面,叶临渊出水的瞬间,一张血盆大口从湖底冲出,朝着叶临渊咬来,林七定睛一看,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此物浑身布满鳞片,满口锯齿四爪在空中挥舞,一条长长的尾巴也是布满鳞片,一跃而起,从林七头顶之上划过,重重的摔进水中。带起巨大的水花,然后消失不见。 舟上四人此时惊魂未定!八只眼睛来来回回面面相觑! “啥玩意儿?” “龙?” “屁啊,龙会长这样?” “我也觉得不是,有点丑!” “咋个整?是走还是下水抓一条?”开口问的是狗剩。 “怕个甚!待本将军去抓一条,给大家打打牙祭。那年玄虎关外的巨熊都能宰掉,还怕这玩意儿?”林七向来不信鬼神,更不相信龙,刚才那怪物模样林七看了个大概,满嘴的巨齿,还有锋利的爪子,看来不是什么善茬,体长一丈有余,自己应该能搞的定! “多举火把,等我好消息!”沧浪一声,林七拔走了狗剩腰间长剑,便一头扎进湖水中。 入水之后一个激灵,这水还真够冷的。 林七水性比之叶临渊强了不少,武学修为也是,此时在水中张目四顾,果然视线受阻,身边两三丈开外都是漆黑一片,脚下湖底深处依稀能见到些岩石。 如果那厮还在,定会再来,方才一口咬空,此时必定就在附近。林七打定主意全神戒备,就等那个畜生出现。 令人恐惧的是未知,不知道何时何地会从哪个方向出来一个不知道的怪物。林七幼时虽然经常在湖边玩耍,但是从来没见过此等生物。心里又惊又喜! 虽然自小水性就好,但是此时也不敢托大,睁大双眼在水中不停的搜寻着,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湖面之上众人等的心焦,林七下去已经许久,三人只能打着火把仰着脖子看着。 “该不会已经被吃了吧?”开口的是熊霸! “这才哪到哪?当初林将军下一次水,我一觉睡醒了他都还没上来。”叶临渊对林七的水性格外自信。 “他能在水中闭气多久?”狗剩好奇开口问道。 “估计能有个三四刻的模样吧,我小憩一下,他就会带着一麻袋货上来!”叶临渊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回忆着当年的情景。 小舟之上时间过得很慢,三人静静的等着,每一秒都是煎熬,万一林七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如何去给花神将和冷将军交代。 远处林中夏侯牧数着时间,心也沉了下来,一般人这个时候,早就溺死在湖底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不上来,怎么能叫人不慌,当初差点害死了林七,现在终于得以相见,还未来得及相认,林七可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当下走出林子朝着湖面而去。 啖其肉,食其骨。(下) 远处一条小舟缓缓靠近,叶临渊这边早就看到了,只是林七还在湖中,三人不能舍下林七离开。 待得来人靠近看清了模样,叶临渊松了口气。林七的身世他是知道的,想来夏侯和龙无尘不会难为他们!于是抱拳对二人施了一礼,二人也是抱拳回礼。 然后湖面两舟五人,就这样静静的等着。 突然,水面之上林七露出水面,张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来不及解释再次潜入水中。 水中两条一丈多长的鼍龙(这玩意儿就是鳄鱼)环绕着林七,相继发起攻击,张着森口獠牙咬来,动作敏捷速度奇快,仿佛如真龙一般,让林七捉襟见肘。水中阻力太大,一身武学大打折扣,还好手中带着一把陨铁剑。 经过几个回合的厮杀,那两条鼍龙身上俨然已经挂了彩,鲜血直流,染红了湖水。林七身上衣物被撕得粉碎,好在身上没有受伤!来来回回打斗了一番后浮出水面吸了一口气,露出水面的一刻见到了夏侯牧和龙无尘,来不及说什么再次潜入水底厮杀去了。 这一潜,又是许久,直到湖面被鲜血染红,看得几人心惊肉跳,这到底是林将军的血,还是那怪物的血? 叶临渊内心有点不安,准备再次下水,刚要跳进去,突然发现一条巨物浮出水面,仰面躺在湖面上,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喉间一直划到腹部。 几息之后,林七越出水面,张大口深深吸了口气,那声音仿佛是死去的人复活了一般。 林七不断咳着水,双手在水中划水,慢慢的,又一条巨物浮出水面,翻着白肚皮,上面插着一把剑。 林七艰难的游向小舟,三人合力将林七拉上小舟,林七躺在舟内继续大口的呼吸着,感受着呼吸的美好。 一旁的夏侯牧看到林七无恙,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林七无恙,但是这边三人却是吓出一身冷汗。看着湖面上两条怪物不停的吞口水。这东西和小舟一般大小,看其身形就知道在水中行动敏捷,林将军能活下来真是福大命大啊! 两条小舟各拴着一条怪物朝着湖边而去。此次有惊无险算是满足了叶将军的好奇心! 远处山林之中,夏侯牧和龙无尘一直跟着林七一众,来到一处空地,林七执意要烤一只吃一下! 叶临渊这时候又莫名其妙的变得成熟了:“大晚上的,吃什么吃,火一起四处都瞧得见,回去再说!” “往哪去,扛着这么大两个怪物,万一在城中被人看见了如何是好!”狗剩也不想走了,他和熊霸一人扛着一条走了一路早已经不想抗了。 “没酒没调料,烤了咋个吃?”叶临渊再问。 “在下可以差人去拿!”开口的是夏侯牧! 一路之上,几人都没有说过话,此时几人站定商议吃怪物,夏侯牧也插了进来。 “那还等啥呢?整呗!”熊霸扔下肩上巨物,砸得地面晃动,然后去寻找木柴,说干就干。 篝火很快燃烧起来,不等那怪物被架上篝火,黑暗中便出现两人拿来了几坛酒和油盐酱醋之类,交给龙无尘后便又隐入黑暗! “诸位好雅兴!来了长洲打探一番,还不忘来黑龙潭抓两头鼍龙!”夏侯牧一边拿着刷子在肉上抹着蜂蜜一边打趣四人! “啥玩意?这东西真是龙啊?”熊霸一惊,他长这么大自然是听说过龙,也见过画本上雕像上的龙,但是从来没见过真的,眼前这个虽然说得牵强点有点联系,但是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啊! “这东西也叫猪婆龙,并非龙!怎么,叶将军竟然相信这世间有龙?”夏侯牧继续解释,而且声音中戏谑之意更甚。 “夏侯兄真是见多识广,在下的确不知此物便是鼍龙,想必此物在长、越二地才有吧?让夏侯兄见笑了!”叶临渊此时很尴尬,想来看看龙,还被之前的对手抓个正着,闹了半天就是个鼍龙,丢人丢大了。 “嗯!的确有些可笑!想我九州地大物博,有些特产没有见过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叶将军这种权贵之家都不曾听闻过鼍龙?”夏侯牧现在不拍手了,但是莫名其妙的变得废话很多。 “略有耳闻!”叶临渊很无奈啊,看着林七,想让林七帮忙堵住这厮的嘴。林七脱下已经湿透的衣物,双手举着在篝火前烘烤,完全不理叶临渊。 “既然有耳闻,还让他下去?将军不知此物凶险?在水中敏捷异常,一张大口更是断木碎石!”这还没相认呢,夏侯牧就开始护犊子了,叶临渊算是知道夏侯牧的目的了。 叶临渊心里现在尴尬坏了,他不明白林七和夏侯现在什么状况,现在不知道怎么解决。当下打定主意踢了林七一脚:“你看戏呢?还不给我个台阶下?” “.......”林七看着叶临渊,心里一万匹战马奔腾而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要台阶的!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开口:“是我自己跳的,我想抓一条吃,不关叶将军事情!”林七也很别扭,觉得膈应。 突然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兄长,在这里跟个小女人一样关心他,让他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应对,所以一直当做没听见。 熊霸和狗剩二人蹲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看戏,两人不明所以,只觉三人关系有些奇怪。 龙无尘割下鼍龙尾部一大块肉,然后对夏侯说了句:“在下先退下了!”然后便带着肉消失了,都是一群年轻人,他在这显得很不合适。 熊霸撕下一条鼍龙的腿,吃的满嘴流油,肉质鲜嫩入口即化,香味扑鼻,一张脸上全是幸福的模样。“这玩意儿真不赖!” “嗯!肉质鲜美,唇齿生津,肥而不腻!”狗剩说着也开始大快朵颐。除了这俩人不时说几句,其他三人今天像是害羞的小姑娘一样,埋头吃肉喝酒,不说话! “俺能和天下最杰出的几位青年才俊一起吃鼍龙肉,是俺的造化,来我们共饮此杯如何!”熊霸没来由的举杯,大家也没觉得有啥不妥,那就碰一个呗! “今天俺看三位将军神色娇羞,莫非三人是有龙阳之好?”熊霸一口闷了碗中酒,继续扯着嗓子说! “噗!”四人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纷纷喷了出来,喷了熊霸一脸,喷出的酒中还带着鼍龙肉,挂在熊霸脸上,场面更尴尬了。 “在下来解释一番!”叶临渊假装咳嗽几声,然后将林七和夏侯牧的身世向二人说了一番。 “这是好事啊!夏侯将军要不随我们一起去宛洲吧!兄弟二人一起打天下!”熊霸抹掉脸上的酒水和肉丝儿发出邀请,这货很多时候和林七的想法一样。 “在下也有此意!若夏侯兄不嫌弃,不知可否愿往?”叶临渊也发出了邀请。 “在下见识浅薄,又任人唯亲,又不会带兵打仗,去了宛洲,又能做些什么?”夏侯牧和叶临渊同庚,很多事情想做,但是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去了宛洲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只是担心再次失败,之前还差点害死了叶、林二人,内心纠结! “夏侯兄不要妄自菲薄,兄之才学品行乃是当世少有,将来前途定不可限量!”叶临渊听出了夏侯牧的意思,便继续出言邀请。 “可是在下之前行径,差点害的二位丧失性命,如此,又怎能同仇敌忾!”夏侯说出了自己最担心的。自己心里过不去的坎儿,便是差点害死两人! “我们这不是没死吗!”林七的衣服干的差不多了,取下穿上,穿衣之时,夏侯牧看到了林七浑身的伤口,内心仿佛被一只手捏了一把一样,突然紧了一下。 今天这炖肉吃的还算痛快,夏侯牧现在换了一个身份,众人虽然不能适应,但是由于林七的关系也没那么讨厌他。肉本来就香,酒也还行,吃饱喝足,便将剩下的肉一并**了带回去。 客栈内众人未归,冷雪自然还在等,百无聊赖。没想到这几人一去这么久,早知道自己也跟着去了。 房门应声打开,定睛一看正是林七,浑身衣物破烂不堪,靴子还是湿的。 “夫人,要不要尝尝龙肉?”林七扬起手中布包笑眯眯的看着冷雪。 “切!”冷雪小脸一歪,看都不想看他! “是真的龙!”林七说着打开布包,拿出一截小腿粗细的鼍龙尾,虽然已经烤熟,但是上面鳞片密布,单这一截拿出来看,真有几分龙的模样! 冷雪一张美丽的小脸之上全是疑惑! “什么鬼?” “龙啊!” “不可能!这世间不可能有龙!” “那这是啥?” “我哪知道这是啥!这到底是啥?” “龙啊!” “.......” 冷雪一张小脸由最终的好奇变成微怒,她不可能相信世间有龙,几千年来除了神话故事从来没有记载过龙的出现,冷家也是云洲名门望族,怎么可能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冷雪一把揪住林七腰间肉使劲转着圈,狠狠问道:“老娘再问你最后一次,这是啥?” 一切来的太突然!由不得林七反应。 林七疼的龇牙咧嘴,最后还是咬定:“这真的是龙啊!” 一场无妄之灾,一直修理到林七肯承认这不是龙!冷雪才放过他。抓起那段尾巴吃得不亦乐乎! 林七坐在一边看着冷雪,小脸被肉填的鼓鼓囊囊说话都说不清!内心涌现无尽的幸福,能娶到这么好看的夫人,又找到了自己还在世的唯一一个亲人!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真好吃!我还要!” “你都胖了,明天吃!” “嗵!”一声巨响,林七被一脚踹翻在地! “又爪子?”林七被一脚踢得火气!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冷雪像是被踩了尾巴,开口大骂! “莫名其妙!”林七愤愤然出门跑到隔壁去睡! 隔壁三人听的真切,见到林七后报以关怀的笑脸!看的林七心中一阵恶寒! 没一个正经人!还不如夏侯! 血气未定,戒之在色。 雨季总是漫长的,宛城内的青石板街道被洗刷的纤尘不染,自从上一战之后已经过了三个多月,城内开始变得安静祥和,城头之上便能看街巷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淅淅沥沥的小雨,满街的油纸伞。 此时站在宛城城头之上眺望的人不是林七,也不是叶临渊,而是夏侯牧!经过一番思索之后,他还是决定来了宛洲,长越没有他的立身之地。 自从来了宛洲已经过了小半个月。除了叶临渊有事儿没事儿和夏侯牧闲聊几句外,林七像是故意躲着夏侯牧一样,能不见就不见,总觉得尴尬。 上一战夏侯大势已去,身边仅剩两千多人马,就连天机子在战后都不知所踪,但是龙无尘不一样,愣是从长洲一路跟着夏侯又到了宛城。 物是人非的事情在战争年月上演的很是频繁,前天仓洲是夏侯的,昨天宛洲也是夏侯的,如今站在城头之上望着人群突然感觉很轻松,不需要每日想着如何壮大如何攻城略地,也不用操心大军用度,更不用担心谁会背叛! 这天叶临渊又来找夏侯探讨!夏侯一肚子的才华,叶临渊也不差,小半个月的交流之后感觉豁然开朗,曾经不懂的圣人思想,都被夏侯逐一解开。 远远的叶临渊便看到城楼之上远望的夏侯,走近了问:“夏侯兄在看什么?” “在下在看风景!” “哦?夏侯兄看到了什么?” “在下看到了人心!” 叶临渊一听,这来者不善啊,好好的没招惹谁,说话都不好好说了,但是又忍不住好奇心,便继续问:“夏侯兄看到了怎样的人心?” “人心无外乎贪、嗔、痴。但是叶将军似乎没什么欲望。” “怎么会没有,人非草木,在下也不例外的!当初仓洲一战,我还是很生气的!”叶临渊旧事重提,让夏侯牧有点烦。 “昔日的确是在下的过错,只是将军你和林七的关系,在下很好奇!”夏侯牧一直以为林七是叶临渊的部下,但是这两人在一起却从来不分高低,不分君臣,所以夏侯牧疑惑也实属正常。 “这个啊!那容我给你好好解释一番,林七是花神将的孙儿,我又是给花神将卖命的,再加上林将军作战勇猛武学登峰造极,所以在军中很有威望。况且,我们相识相知已经十几载,他未及束发便在我账下,这些年,早就已经如同手足兄弟!”叶临渊说了一大段,说完以后看着夏侯牧,却见夏侯牧此时眼神有些呆滞,似在思索什么。 “夏侯兄所说欲望,应该是指军中地位,三军主帅之事吧!天下动乱已经十几载,在下本来就无心争权夺利,林七也是,所以这个三军主帅,我们谁都不在乎,更在乎的是兄弟们的性命。所以他一直都只是一个军侯!那个军司马还是你给他的!”叶临渊继续补充。 “林将军近日似乎总是躲着在下,将军可知为何!”夏侯牧不在问两人的事,转而问林七最近的举动! “小孩子嘛!总是会害羞,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带他去百花楼的时候,他可是比大姑娘还害羞的!”叶临渊回忆起往事,满脸自豪的微笑仰着头! 谁知夏侯牧听得此言顿时心中火起,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现在反观这叶临渊,竟然带着年纪轻轻的林七去那烟街柳巷,怎能不气,更何况叶临渊也是读书人,竟然将圣人训诫当做耳边风。一气之下边走边问:“将军可曾听闻圣人三戒?” “夏侯兄听我解释啊!”看着远去的背影,叶临渊发现自己一得意说漏嘴了,准备解释,谁知夏侯牧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这下自己在夏侯心中肯定是个“伪君子”了。 “咋跟个小媳妇儿一样?”叶临渊嘀咕几句向着城内走去,这些日子虽然人变多了,但是大家在一起喝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就是因为夏侯,此人一到,所有人都会变得正经起来,酒桌之上气氛变得格外严肃,像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长辈一样。就连熊霸都变得很乖!所以酒局赌局都开始偷偷摸摸的进行! 熊霸衣不蔽体会被夏侯牧嫌弃,狗剩经常独自躲在顶楼喝酒会被夏侯嫌弃,林七目无长官言语轻佻会被夏侯嫌弃。 而夏侯,还真的挑不出毛病来,不仅才高八斗容貌甚伟,而且不论言行举止还是品行操守,都让人没法挑刺儿,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会很枯燥的。 一个没有棱角的人,没有一点自己的喜好没有一点缺点,这样的人很容易在无意间将别人拒之千里之外。 最近城内阴雨不断,林七也快发霉了,于是开始每日闻鸡起舞然后带着冷雪去巡城。巡完城内巡城外,哪里需要修修补补哪里需要建个工事,便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玄虎关的时候种地,如今到了宛城,便开始帮大伙儿们修筑工事。今日逛到城外,看到十几人在做拒马,便也上前帮忙,忙前忙后半个时辰时间搭起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拒马。 曾经在仓洲突骑营,每当冲锋都害怕拒马,此时自己做了一个,便将拒马顶端的尖刺都砍了。战争本身就已经很残酷了,回忆起身边战友连人带马撞进拒马丛中的场景,林七更是砍的果断。 这东西很残忍。还是砍掉的好! 冷雪则像个大小姐一样,差人搬来椅子,翘着二郎腿一直看着林七将拒马搭好,看着他砍去木桩之上被削尖的尖刺,心里也像是被刺了一下。自己带兵也带了很多年,但是从来不会像林七一样,既爱自己的士兵,也对敌人仁慈!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打蛇不死反被咬没听说吗?”冷雪看着林七那个还算合格但是没有尖刺的拒马,心里很不舒服。林七此人心太善良,慈不掌兵,这样下去怎能成大事! “只是帮他们减少痛苦,拒马的作用还在,那里来的什么慈不掌兵,我上阵杀敌的时候可曾犹豫过?”林七打的仗比冷雪还多,毕竟是冲在前线冲杀了十几年,在他眼里,战场上最仁慈的事情,就是给对方一个痛快! “你可是不知道,守城守久了,人就会丢掉魂儿的!当年仓洲被困,天天看着被落石滚木砸的**崩裂的士兵,还有烧的滚烫的热油浇到人身上的场景,见多了真的会觉得自己是魔鬼!”林七搭完后便继续去下一个地方!总之不想闲着!闲着,就会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让他去想,夏侯牧是他的亲哥哥啊,这玩儿咋面对!还是别扭! 风乍起,吹皱一江春水。 九州之外更有天地,如今武朝动乱了十七年,外面有些当初被武皇打怕的势力又卷土重来了。坐看动乱的九州看了十七年之久,朝廷竟能无能到如此地步。 所以西戎来犯!举二十万大军兵临雷州城下,一路烧杀抢掠一路势如破竹,直到雷州才被阻断了去路! 宛城收到这个消息已经是两个月后,此时雷州的将士还在拼死守城,如果雷州城破,西戎大军便会继续转而东向,直逼中州!如果武朝被西戎所破,那九州英雄都将颜面扫地,反了十几年,竟然让西戎打到中州,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收到消息后最焦虑的是冷雪,因为雷州守将是她弟弟冷雨!冷雨年纪尚轻,根本抵挡不住西戎二十万大军,而且此次南下的西戎大军,是由西戎首领拓跋赤云亲自带领。 一石激起千层浪,拓跋赤云的到来,让九州变得紧张,殇、瀚的宋青一直想要忠君报国的机会终于来了,早就点了兵马一个月前便杀去了雷州。玄虎关的消息到了仓洲以后花老头立马百里加急将消息发往宛洲:“着叶临渊人等,率五万兵马经仓洲过玄虎关支援雷州,马明博留守宛城!” 收到消息后叶临渊便下了令,各部准备,三日后开拔,狗剩和熊霸赶紧下去布置,粮草辎重一应事务。 逢着打仗,一切都是乱糟糟的一团,特别是叶临渊和林七的队伍,两人虽然都很爱惜自己的兵,但是两人都疏与操练,以前也没带过这么多人,那时候三千多号人吼一嗓子就一起冲锋了,如今一嗓子下去,后排的该乱还是在乱,听不到的还是在交头接耳。 龙无尘带着两千骑早早的就整好队站在前排看着,夏侯牧也在马背上看着乱作一团的新兵。新兵纪律涣散行事拖沓,老兵们也早就安静伫立在列,剩下的新兵们努力找寻着自己的将军和队伍,或者在队列中喧哗,看的叶临渊一阵头疼,转头看了看林七,想要林七嚎一嗓子,谁知林七完全当做没看见,手里不知道哪来的核桃,一颗颗捏碎了剥开给冷雪投食。 整整一个早晨两个时辰,粮草辎重和人马终于浩浩荡荡的从宛城开拔了!城中只留下马将军和花神将旧部,有马将军守城,即便是长洲举大军来犯也未必占得到好处,况且城中都是原来马将军旧部,十几年的手足,居同乐,死同哀,守同固,战同强。 长途行军劳师动众,无论为将者还是士兵,都不喜欢在这种日子跋涉,道路泥泞不堪,直到走出宛洲地界雨水才开始减少。行军速度缓慢,大军到达仓洲之时已经过了半个月。叶临渊率军驻扎在城外修整三日,然后继续前行,顺便回家探望亲人,然后见见花神将。 仓洲城是自战乱以来最安定的一个城池,从战乱开始一直到现在十七年的时间,城内百姓从未被战火波及。就连夏侯取下仓洲的时候也未对城中百姓伤害分毫。 战争一直都在城外。 再回仓洲,花心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花神将很是欢喜,可儿也终于盼来了林七,一到仓洲地界,冷雪就冷着一张脸。无论林七百般讨好都无济于事。 真正进了小院儿看到可儿的那一刻,却又满脸堆笑。两人若不是同侍一夫想必一定会成为关系极好的姐妹,奈何冷雪总是吃醋,可能是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 这一次路过仓洲,与上次不同,第一次急匆匆路过仓洲是奉了夏侯命讨伐龙五,夺回宛洲,第二次是从仓洲出发从夏侯手中夺回宛洲,这一次,夏侯也来了。 山水有相逢! 再见花神将,夏侯坦然了很多,因为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了从前的主上架子,反而变得谦恭,毕竟花神将是自己的祖父,见礼之类的一应齐全。龙无尘则是更加尊敬花神将了。 林七在仓洲置办的小院儿并不大,一行人便在院儿里摆上案几,有酒有肉一边商议退敌之策一边喝酒吃肉。 花神将在上首位怀中抱着花心指点江山:“到了玄虎关将孙虎换下,孙虎其人练兵倒是可以,守关还需历练,守关之事交给熊将军!” “末将令命!”熊霸放下手中酒盏,向花神将行了一礼,算是应下了这门差事。 “雨中雁继续留在叶、林二人身边历练,多学学用兵之道!”花神将说完继续逗弄怀中花心。 众人转头看着还在闷头吃肉的狗剩,这货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本名,就连花神将的军令都不接了! 场间很是安静,大家都笑眯眯的看着狗剩,狗剩察觉众人目光,放下酒盏,擦干嘴角油渍,用眼神询问众人,奈何众人的眼神里除了诡异的笑容什么都没有! 花神将人老心不老,无奈的叹了口气:“狗剩听令!继续留在叶、林二位身边,多多历练,学学用兵之道!” “末将领命!” 三日时间过的很快,期间花神将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城外乱葬岗,林七和夏侯的父母便葬在此处,密密麻麻的坟墓如同绵延起伏的丘陵。从外围一直向坟地中心走去,外围的坟都是近十几年的坟,林七的父母去世的早,埋在靠中心的位置。 今日祭奠,算是一家人团聚了,夏侯终于能再次见到自己的父母,一别二十多年,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如今再见,却是天人永隔!战乱起时,无论是权贵还是百姓,生命的重量都是相同的。 一个人在世间行走,家人就是力量的源泉,如今亲人已逝,身边仅剩的亲人显得更加珍贵。夏侯的妻儿都在长洲夏侯府,夏侯家底殷实,家人在长洲好过跟在他身边。 自己的父母客死他乡,还好胞弟林七活着,两人之间的情感沟壑,等着时间去填补。 辞别,是行伍人的家常便饭。 向亲属,向故人,向身边随时都会死去的战友! 辞别对于许可来说总是充满委屈,却又不能表现与色。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西北挺进,林七拉着可儿的手不忍放开,奈何雷洲战火不能懈怠。 仓洲城长长的青石街道,可儿抱着花心一路送林七出了城,眼泪总是不争气的流下来,昨夜又见林七身上添了新伤,伤口触目惊心。再三叮嘱打仗的时候为了自己和花心一定要爱惜自己。 一路之上哄着怀中花心叫林七“爹爹!”可是孩子认生,即便过了三天还是不叫林七“爹爹!”林七倒是无所谓,可是许可的眼睛里满是焦虑,恨自己没有用。 最终隐忍不住泪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哭了一路早就变得通红! 辞行,要果决! 林七将许可和花心深深涌入怀中,久久不撒手。临走之时温柔的拭去可儿眼角的泪,投以暖暖的笑容:“我一定会回来的!” 大军缓缓远去,直到看不到军队的影子,可儿姑娘的泪水也被风干了,怀中花心也睡的香甜,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天苍苍,野茫茫。 西出雷州昆仑隘,便是一望无垠的戈壁荒漠和终年积雪不化的昆仑山脉,再向西北,是绵延千里的针叶林,走出森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际的草原,有山川湖泊,有牛羊成群,还有西戎人的欢声笑语。 西戎拓跋氏,本是西戎一个小分支,在被武朝追杀途中溃散,从昆仑山下一路被杀出一千余里。如今几十年过去,武朝换了皇帝,而且将九州之地闹的天翻地覆战火四起。 昔日的西戎又回到了他们的故土,年轻的拓跋赤云是族长后人,又有一身娴熟的弓马,身材魁梧胆识过人,深得族人敬仰,经过二十多年经营,拓跋赤云终于变成了西戎首领。 西戎人以狼为图腾,也秉承了狼的习性,有仇必报!复仇的火苗在拓跋赤云当上首领之后就开始在心底燃烧,最终烧遍了整个草原。让二十万草原儿郎跟着他一起燃烧! 于是乎正元三十七年,拓跋云带领大军南下入侵雷州,二十万草原骑兵踏平了昆仑隘,一路长驱直入,所过城池烧杀抢掠手段极其残暴!对他们而言九州之内都是敌人。 西戎军队没有粮草辎重,骑兵打到哪里抢到哪里,如今扎营雷州城外两月有余,面对高高的城墙拓跋赤云望眼欲穿。没有攻城器械,只能临时赶制。 这对守城的冷雨可不是个好消息,面对二十万大军早就头皮发麻了,好在他们现在扎下营开始修器械,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喘息。从云州各地调兵来援。 正元三十七年七月,大军向着玄虎关挺进的第五日,冷雪突然恶心干呕,四肢乏力。叫来百草姑娘给号脉,谁知那死丫头看了一眼连冷雪的手腕都没碰一下,对林七说道:“龟儿子,你福缘不浅,冷将军怀孕了!” “你不把把脉?” “把个锤子!” “......” 百草姑娘叮嘱了几句,禁止过度操劳,要安心养胎。然后混入队伍去找百老头了。冷雪一路干呕此时身上都是虚汗,无奈之下上了马车休息。 众人看着林七都没开口说话,林七在马背上心底暗暗窃喜,终于还是没忍住,脸上也挂上了傲娇! “这连年战乱的,就不能等仗打完再生?”叶临渊气不过。 “你管我?”林七怼回去。 “有没有想好孩子叫啥名儿?”开口的是狗剩。 “嗯—!林中雁咋样?” 狗剩闻言直接策马走了,离开这个人,跟这个人聊天会被气出内伤! “我觉得倒是可以叫林萝卜,一个花心,一个萝卜!挺好!”叶临渊说完也赶紧策马走了,让他自己美去吧! 林七喜滋滋的也钻进了马车里,看着冷雪满头虚汗不知收敛,一脸笑眯眯的上前去帮冷雪擦汗,谁知被冷雪一脚踹开:“都怪你!”一双大眼睛里都是委屈。 “对!都怪我!”林七爬起来继续嬉皮笑脸的上去帮冷雪擦汗!各种道歉赔不是。 “这一次你有孕在身,就不要去雷州了,留在云州吧!”林七安抚完冷雪的情绪之后言语温和的谏言。 “我弟弟在雷州,我必须去!” “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给你完完整整的带回来!”林七说的斩钉截铁! “不行!我要去!”冷雪还是不答应。 “你这样,会拖累我们的,又要照顾你,还要退敌,一个不小心会酿成大祸,听话,留在云州吧!”林七循循善诱将其中利弊说给冷雪听。 “都怪你!”冷雪自知自己去了雷州也是累赘,一气之下对着林七的鼻子就是一拳!一拳打完后还觉得不解气,一口恶气咽不下,气得胸前起伏不定。 这一拳打的林七涕泗横流,鼻血如注,怕弄脏了马车,捂着鼻子复又出来了,继续骑在马背上颠簸着,一手捏着缰绳,一手捏着鼻子,样子很是委屈! “咋滴?又被削了!你咋不张点心呢?”开口的是熊霸,看着林七窘迫的模样也不出言安慰,觉得都是林七作死。 林七双腿一夹马肚,策马上前,离开这个憨憨,现在他想静静,不想和人说话。 大军行军的速度突然加快了,前方每日快马来报,都是冷雨来求援的,雷州守城将士不足五万,面对二十万大军他心里没有一点胜算,只能将希望寄与叶临渊身上。但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天雷州城东面锦旗招展尘土飞扬,马蹄阵阵踩的大地都在震动。 殇洲宋青率八万大军杀来,距城二里驻扎,并派来使者表明身份和来意,要求进城! 冷雨虽然不是天纵奇才世间名将,但是防人之心还是有的,知道宋青来意是为了退敌,既然不能让他进城,但是最起码的诚意要有,亲自前往宋青大营说明情况! 宋青其人口碑极好,只是认错了主,因此冷雨敢往,只率一众随从,带些酒食便到了宋青营外。 九州军队和西戎军队差别很大。宋青大营一天时间就搭建完毕,军容整齐。反观西戎大军,二十万大军马匹随意拴着,帐篷搭的也是随意。 宋青两鬓斑白,将冷雨迎入大帐,酒席备好寒暄几句便开始说正事:“冷将军果然年轻有为,年级轻轻便能守一方安宁!” “宋将军过奖了,在下能力有限,城外这二十万西戎敌军,如果没有诸位相助,在下肯定是守不住的。” “还有其他军队?” “是的!仓洲和宛洲八万大军正在路上,再过十日便到!” “如此甚好!雷州无忧矣!只是,将军不让老朽进城,万一那拓跋小儿打将过来如何是好!此次只带五万人马,根本不是敌手啊!” “不是在下不让将军进城,只是家中长辈千叮万嘱,城中不得任何人进入,即便是仓洲叶家!如果将军执意要进城,还容在下休书一封发往云州!只是此一去来回十日,仓洲大军抵达,到那时你我三方守望,岂不是更妥!” “既如此,那老朽就不强求了!”宋青可是谦谦君子,虽然到了天命之年,但是做人做事还是有自己的原则。 于是一桌酒肉吃的规规矩矩,冷雨吃干抹净告辞回城了。一路之上身边亲随有个叫姚靖宇的问:“将军,十日之后大军真的能到吗?” “当然到不了,信中说还需二十日,此时大军还未至玄虎关。” “那如果拓跋对宋青动手,我们该如何?”姚靖宇今日听的真切,冷雨许诺,如果拓跋来袭,他定当全力解围。 “我不是叶临渊、也不是林七!没那个本事率几千人来回冲杀而不死!守城首要!他自求多福吧!” 雷州不能有失!守到大军来援不成问题,只是这宋青,恐怕此役要遭殃了。 “可是这宋老将军,毕竟是来帮我们的!”姚靖宇继续纠缠! “我有什么办法,拓跋来打他我出城去帮?城丢了和宋青死了你选哪个?”冷雨有点微怒。 “况且他十万大军也没那么容易就败下来!且看拓跋动向!”冷雨说完策马加速前行。 宋青能来相助,他感激不尽,但是雷州更重要。 雷州城南几里外,拓跋也看到了宋青大军,微微有些诧异,九州局势他是有过了解的,没想到这宋青竟然会是第一个来援的,他本以为第一个到的会是花神将,一直想要见见这位武朝第一神将! 铁骑突出刀枪鸣。 世间万物都有规律可循,日月轮转,斗转星移,花开花落一枯一荣。但是人心不可测,就像西戎的拓跋,谁也猜不准他何时会发起进攻,是攻城还是攻宋青大营! 如若攻城,宋青定会前来援助,如果攻宋青大营,冷雨未必会来援。 这一点不言而喻,三方将领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破。 拓跋赤云在大帐内都快发霉了,攻城器械也终于完工了,是时候活动活动胫骨了。 如果攻宋青大营,胜率较大,但是攻下之后自己还有没有实力继续破城? 如果攻城,宋青必定来援,到那时腹背受敌城肯定是攻不破的,所以这二十万大军要如何用,显得尤为重要。 拓跋此人并非等闲之辈,生在草原长在草原。族中长老曾告诫过,打仗就像狼群捕猎,此时帐内有一位老人,是拓跋的军师,也是拓跋的老师,名叫多玛! 老人满头灰发随意扎成一个松散的小辫,有红珊瑚发簪在尾端束着,额前乱发飘飞浑然不在意,满脸古铜之色布满皱纹,胡须也是乱糟糟的一团,看上去就是一个邋遢的老头,但是此人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那双眼睛犀利有神,任何人在他面前,仿佛一眼就能被看穿! 老人身着一件麻布黑袍,将身形藏在黑色中,显得有些神秘、**! “老师,您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打?仓洲和云州联姻了,叶临渊肯定就在路上!”拓跋对老师很尊敬。 “我们粮草有限,应该速战速决,但是器械一事耽误太久,强攻已经没有意义,打谁都是徒增伤亡!” “老师的意思是退军?” “当然不能退!不仅不退,还要轰轰烈烈的打一次!”多玛说完这句话后凌厉的目光中闪过冷光! 拓跋赤云看着老师的神色,心中大定,看来老师已经有了良策了!长长得呼出一口浊气,终于可以出手了。 远处冷雪终于卸了甲,一身白裙立于云州城墙之上,看着远处挥手告别的林七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死要面子的站在城墙之上一动不动,看着林七满眼的笑意心里有千般不舍。 此去!一定要平安归来! 城外,时隔两年林七再次握住自己那把玄铁刀,心里也觉得安全了不少,胯下黑风是前些时间抓鼍龙的时候叶临渊赌给自己的,腰间长刀是花老头十几年前亲手给自己打的,身上衣物是可儿亲手缝制,心里满满的牵挂是城墙之上冷雪塞满的。 此去!一定会平安回来! 大军行至云州已经是十几日之后,将冷雪安顿在城中后众人不敢懈怠,马不停蹄的朝着雷州方向前行,向西北十五日路程就是雷州,此时前方来报,宋青十万大军五日前来援,已扎营雷州城畔,这让冷雪松了口气,虽然和宋青没有接触过,但是此人是个君子,不会乘人之危。 都说兵贵神速,但是九州这么大,就算大军不吃不喝赶路也是需要时间的,而战场之上战局瞬息万变,所以一刻都不能耽搁。 想当初宛洲两次易主全都是在几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如今需要十五日才能抵达雷州城,若去时城已破,想要夺回来谈何容易。 大军一小半都是今年新招募的兵,没有经历过战斗,短短一个多月,横跨小半个九州对他们而言简直如同炼狱。 幸得玄虎关孙虎在营中,此人带兵打仗马马虎虎,但是练兵却很有一套。家国情怀妻儿老母兄弟情义这些张口就来,一众新兵总是被他烧的热血沸腾。挑破脚下水泡忍着疼痛继续行军。 宛洲领了五万兵马,仓洲又加入新兵三万,如此八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雷洲进发,如今马明博马将军留守宛城,冷雪在云州养胎,军中没有能带这么多兵的将军。 叶临渊和林七都没有带这么多兵的经验,打过最大的规模,便是攻打宛城,那一战打的无比惨烈,最终以胜利告终。相比之下两人在带兵方面的天赋还不及夏侯牧,虽是一介书生,但是心思缜密安排布军滴水不漏。 于是三人经过商议,还是以叶临渊为三军主帅,所有军情军务由三人商议后再做定夺。三军只能有一个声音。 林七率一万老兵为先锋,狗剩和孙虎各领五千为两翼,叶临渊率三万为中军,最后三万人有夏侯牧带领,如此每位将军负责各部不许出纰漏,一个人带不了的兵分到每位将军,便于管理,减轻主帅压力,不必事事亲躬。 值此天下大乱之际,西戎犯我雷州,宋青能义无反顾前来援助可见此人是以九州统一为主,然而长、越的龙家就不好说了。消息早就传到了龙谦、龙泉两位耳中,但是二人并不打算出兵相助。 首先长越出兵前往雷州所需时日太久,没有三个月到不了雷州,即便到了战争也停止了。 其次是道路不通,即便有心也无力,中州是万万进不去的,两位神将守着任他龙家再如何嚣张也不敢踏足。 向宛洲经仓洲按照叶临渊的道路也是行不通的,首先镇守宛洲的是马明博,虽然只领了三万守军,但是能在马将军手下拿下宛洲,龙家没这个自信,即便拿下宛洲,仓洲还有三万守军,守将是武朝第一神将花涛,谁没事干会去和他对阵? 大军整整行军两月有余才到了雷洲地界,此去西北五日路程就是雷洲城,前方探报一日三报,还未到雷洲,气氛已经开始紧张起来,大军虽然疲惫,但是由于紧张的气氛显得异常安静。 正元三十七年八月中旬,这日夜色微凉,一轮明月悬于天际,今夜异常安静,静的出奇,四下里只闻夏虫鸣叫,不见犬吠马斯。西戎大营之内火光影影绰绰,冷雨站立城头眺望着,总感觉将有大事要发生,心中总是莫名的焦虑。 西戎拓跋赤云所带大军快到出奇,从昆仑隘杀到雷州,千余里的路程,十几座城池州郡,仅仅只用了半个月。如今兵临雷洲城下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该修的器械也修的差不多了,就等一个机会破城,奈何宋青来援,减缓了拓跋的攻势。 叶临渊大军还在路上,拓跋赤云不会傻到等叶临渊大军到来才动手。 今夜!便是草原狼群露出獠牙的日子。 然而巧就巧在冷雨长时间紧绷的神经,让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拓跋杀将过来,今夜坐立不安便差人去宋青大营报信,“请宋将军随时做好应敌之策!” 送信之人出城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忽听得四周喊杀之声大做,火光从四面八法朝着宋青大营而来,漫天火雨宛若流行,城头之上冷雨看着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城外黑压压的一片,瞬息之间两军相接,惨叫之声不绝,冷雨定下心神严令各部守好城池,任何人不得开城。 冷雨担心拓跋会乘乱攻城,然而他想多了,拓跋大军如狼群一样撕咬着宋青大军,都不回头看雷洲城一眼,仿佛断定冷雨不会来援一样。 十万大军皆是九州热血男儿,面对突如其来的敌军并没有吓破胆,况且一炷香之前便有雷洲城内传出的信,一炷香的时间,已然足矣!兵书有云十则围之,自然围不住,倍则分之,且看拓跋是否能分歼宋青! 屋漏偏逢连夜雨 雷洲城外杀成一片,宋青大营一片火海,但是一炷香之前宋青就已经做了部署,此时营内只有数千人举着盾边打边退。 此战不能硬撼,故,宋青留下几千军断后,大军早已不见踪影。听到消息做出如此反应的原因有两点; 其一,冷雨不会率军出城来援。 其二,叶临渊大军迟迟未至,为保周全,理应避拓跋锋芒。 宋青虽然是个直愣愣的君子,但不是傻子,没有十足的把握,此战还是拖着。 于是大军趁着夜色偃旗息鼓朝着北方一座小城而去。此城名叫茂城,因城畔一片绿洲而得名。茂城不大,距雷洲城五十里地,一个时辰便能到。 这里守军不足三千,都去雷州城抗击拓跋了,此时宋青只能暂时扎营此处。 拓跋此战突袭并未出动所有大军,其目的还是要探探虚实,以雷洲城为主,拿下此城便能图谋南下,拿不下便在九州没有立足之地。 断后的宋青军留下几百具尸体,摸到雷洲城墙下东拐西怪越过灌木山丘消失了。 拓跋军无法靠近,城墙上有冷雨掩护,断后的宋青军队撤的很安全。 大军来的快去的也快,拓跋在大营中显得有些不悦,但是看着老师一脸的得意之色却又不敢发作,只能虚心求教:“老师,此战明明没有捞到半点好处,还逼退了宋青,为何您还如此开心?” “宋青此人做事稳妥,必定会退往茂城,茂城据此五十里,但是五十里地大军疾行而来也需要半个多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攻城,如若宋青敢来,全歼其军。”多玛双目之内全是肯定之色。 大军来来回回折腾,五十里地一夜之间来回奔波两次士兵早已疲累,如何能战? 东南方向叶临渊率八万大军停驻西城稍作休整,此地距离雷洲城一百三十余里,大军连日行军今日必须好好休息,不日抵达雷州城必须要有一战之力。 西城酷热,地处戈壁之上,城外有条河,是天河上游,河水来自昆仑山冰川融水,经雷洲过云洲到了仓洲改名为仓水,因为玄虎山脉的支流也汇入仓水。一路浩浩荡荡蜿蜒穿过长、越汇入大海。流经郡县三十多个,养活了九州一小半的人。 此时眼看暮色将至,众将集于城墙之上议事,明日将抵达雷州城,需提前部署。 西城城墙由夯土制成,城墙之上众将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案前,桌上摆着几个硕大的西瓜。 “这是何物?”林七长这么大虽说去过云州,但是此物还是第一次见! 这回就算是知识渊博的夏侯也不说话了,摇着纸扇在脑海中搜寻着。 “这是何物?”林七见夏侯都不知道便开口问身边西城守将,西城守将刘强,当初冷家门客,此时也混个一官半职于乱世中。此人能力极强,而且耐得住性子,在西城十几年任劳任怨! “此物名唤西瓜,来自九州之外极西之地,本是上贡给皇室的,奈何使徒来时九州已乱,所以只有雷洲和云州才有此物。而且此物极易培植。”刘强将此物来历介绍了一番。给诸位南方的公子哥儿门补补课。 “这西瓜怎么吃?” “切开吃果肉,果核与皮皆不能食!” 一直开口在问的都是林七,叶临渊和夏侯牧两人端着身份一言不发。 “仓!”的一声悦耳的剑鸣声响起,林七顺手拔出狗剩腰间长剑就要动手切瓜! “慢着!”叶临渊、夏侯以及狗剩三人同时开口! “爪子?”林七看着三人不解! “洗干净再切!”叶临渊生在大户人家,从小讲究,就算是和林七混迹沙场十几年,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的。 “换把菜刀切!”夏侯牧有洁癖,那剑是用来杀敌的,是凶器,此时用来切瓜很不妥。 “你自己有刀为什么还用我的剑?”只有狗剩不是为干不干净! “顺手了!”林七说完不管不顾一剑下去,一个圆滚滚的西瓜被分作两半,只间内里红色果肉流着汁水,看上去很甜美的样子! 林七抱起一半从军靴上摸出一把匕首,割下一块果肉送入口中,一口咬下汁水四溢,香甜可口,心下又惊又喜,拿起另一半塞入狗剩怀中,然后对着叶临渊和夏侯说了句:“自己切!” 身边刘强看着众人举动心下觉得怪异,林七对两位将军的态度让他有些疑惑。 雷洲种植了很多西瓜,林七抱着半个瓜蹲在城墙上看着城内外大军在分瓜,心里美滋滋的,世间竟然有如此美味。 再抬头,落日西沉,天际一片通红,如同宛城起火那夜一般,甚是壮观,地平线上映着晚霞一批人马在靠近! 从西方来,莫非是西戎? 很快吃瓜的各位将军也注意到了这批人马! “西边可有城池?”林七觉得纳闷! “西边是玄虎山脉支脉,万仞高山全是冰川!”刘强熟悉周围环境,开口解释! “这批人马,应该不是西戎大军,也不是宋青的兵,更不是我方兵马。看其路线,应该是一路从山脚绕路而来!”刘强继续分析。 “哦!刘将军为何断定他们是绕道而来?”夏侯终于开口了。 “大军想要一路绕过各个城池不可能,除非是小股人马走山道,对方人数不过百骑,定时绕道而来的!” 夏侯微微挑了下眉头,这刘强是个人才,待在西城有点屈才了。等那群人走近了,夏侯看清来人时突然满脸的愤怒!眉头紧皱手中紧紧握着纸扇! 因为来人大家都认识,当先之人便是那日离他而去的天机子,一身白衣白袍鹤发童颜很是醒目。身边三骑乃是昔日龙家三兄弟。 夏侯看到此四人如何不怒? 八万大军吃着西瓜看着四人缓缓上了城墙,天机子一副嬉皮笑脸的向着夏侯和叶临渊问好见礼! 身后龙家龙孙一副小弟模样一言不发看着众人手中西瓜,看的眼馋。 “夏侯将军许久不见,风采依旧,老朽早就料到夏侯将军并非池中之物!”做人一定要脸皮厚,脸皮不厚成不了事儿。 “先生从何而来?”夏侯懒得和这种人扯淡,直接开口! “在下从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可愿与老朽的学生联手抗击西戎?” “你到底从何而来!”龙无尘手中一把破布包裹的剑指着天机子。大军行军两月有余才至此,龙家之人都在长、越,现在四人齐现此地,就算快马加鞭也不可能走在自己前面,这几人能从天而降,十几万的大军从天而降也不是不可能的。 “呵呵!龙老弟莫要动怒,诸位坐下一边吃瓜一边听老朽慢慢道来可好?”天机子继续厚着一张老脸想要缓和气氛。 奈何城墙之上诸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场面有些不太祥和。 “既然诸位执意要站着听,那老朽就站着说吧!”天机子一大把年纪,又是骑行数千里舟车劳顿,此时想要坐下说话都不能。 “老朽和三位龙家公子来自中州!”一语既出在站诸位无不心惊,天机子和龙家从中州来,难不成龙家打下京都了? 看着众人一脸的不解,天机子大步走到案前,撩开衣襟四平八稳的坐下,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大口,面露享受之色。 众人看着这个厚脸皮的死老头,等他继续说下去,到底咋个情况。 老人做事从来都是不慌不忙,做事条理清晰不疾不徐,一块瓜吃完,再拿一块,咬一口,嚼几下吐出瓜子再咬一口。如此吃完三块,拿出小手帕擦擦嘴才满意的缕缕胡须准备接着往下说。 “中州还是那个中州,老朽此次前来是为了一位公子而来!”天机子说话成心的要说一半留一半。 众人都沉得住气,“你来不就是要说清楚的嘛,你以为你说不清楚你能走?”所以众人都不急。 “武皇昏晕无道,但是社稷尚在,当朝太子学识渊博兼爱天下,况且武皇前不久染了疾,为江山和黎民百姓,老朽不远千里前来就是希望诸位将军能为国效力。” “你要我们怎么为国效力?”夏侯此时又摇起了扇子。 “放西戎大军南下,拓跋入了中州定会助太子殿下即位!” “感情这拓跋是太子叫来的帮手?” “当今皇后乃是昔日拓跋氏,又是拓跋赤云的长辈,放他入中州,定能还社稷一个清明。” 天机子此言一出,四下里变得安静起来。 “报——!”一声长长的“报”声拖着尾巴由远及近,来人翻身下马直接跪在城墙下就开始禀报,不管城上是哪位将军:“北狄二十五万大军来犯,一个月前已经夺下瀚洲,现正发兵前往殇洲!” “哦豁~!”感慨的人是叶临渊。 “这又是哪位皇子的救兵?”夏侯摇着扇子笑眯眯的看着天机子。想必这消息天机子早就知道了。 “北狄入侵,是四皇子和五皇子的主意!时下社稷江山危矣!还请诸位将军以大局为重,北上抗狄!”天机子这句话说的倒是客客气气的,完全不摆老人家的架子,乖乖的站起身来向着诸位拱手! “司马家把九州闹的乌烟瘴气,现在叫来一群外人。分明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狗剩机智的一语道破。 “这天下,凭什么又要变回他司马家的了?”夏侯牧此言一出,让天机子心里凉了一大截。 岂有逆贼传子孙? “要不把这几个都宰掉吧!”林七听闻天机子的话后心里已然火起。仗打了十七年,眼看快要有出路了,朝中两位活宝竟然勾结外敌,与虎谋皮? “能做出这等事的太子皇子,趁早还是溺死的好!”叶临渊和着林七添油加醋。 两人给足了夏侯面子,今儿这四人怎么处置,全凭你说了算! 这四人当然是不能杀的,留着他们定会北上去抗狄,杀了他们北狄便会南下直逼中洲。 龙箫善谋,看得清楚,龙五浑身是胆,大不了死在这。反观龙九,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两位将军说笑了!”天机子转念一想便明白自己并没有性命之忧,来之前就想过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叶临渊不合作。 “如今天下大乱,朝廷能调动的兵马全在中州,两位神将枕戈待旦十几年,现如今北狄举二十五万大军南下,恐怕中洲守不住啊!”天机子的目的只有一个,拉拢叶临渊,能取多少好处便取多少好处,就像是拿着一大把钥匙开一把锁,挨个试下去,总会有一个能打开。 “先生是越州人吧?”夏侯牧开口问。 “劳公子记挂,确是越州蓬莱人!” “九州是九州人的九州,外敌岂容染指?先生耄耋之年,理应是集大智慧与一身,为何会助纣为虐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因为老朽相信,只要拓跋赤云进了中州,太子必将一扫朝堂还天下九州太平!” “你以前就找这样的智囊和我们打?”林七听着天机子的话突然插嘴。 “你不是找销呢吗?这种水平还不如熊憨憨!”林七说完很鄙夷的看着天机子,本来还有点对老者的尊重,现在荡然无存。 “哎对了!龙五哥啊!当初我们攻宛城的时候你们俩是不是已经串通好了啊?”林七向着不远处的龙五挥着手! 此言一出夏侯和叶临渊心里突然就炸了。当初攻城的是夏侯,确切的说是林七和狗剩,恰巧龙五就像算准了一样,在城外埋伏了两支大军。 远处龙五一脸懒得理你的样子,对林七的话置若罔闻,殊不知林七这一问,让夏侯和叶临渊二人的心陷入冰寒。 “当初取仓洲,估计也是您老的意思吧?”林七不嫌事儿大,今天仿佛是要揭秘一样。 “在下才疏学浅,不知先生智慧,在下目光短浅,也看不到先生能看到的九州太平,在下生来鲁莽,今日,可否借先生项上人头来祭奠我三千弟兄?”说这段话的是叶临渊,每一句都说得很平淡。每一个字都像是冒着寒气。 完犊子了! 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到处招摇撞骗,这种人自古以来多如牛毛,今日又遇到一个。 斩首,对于九州人来说是罪人,如若没有罪过,被斩首是对死者极大的不尊重,九州人讲究个死后全尸,况且这是一个八十多岁仙风道骨的老者,叶临渊要砍掉他的脑袋。 这不应该是读书人干的事情。这应该是林七这种兵痞和熊霸这种鲁莽之人做的事情。 “仓!”的一身悦耳剑鸣声响起,狗剩腰间的剑又一次被拔出,拔剑之人不是狗剩,狗剩很自然的看向林七,见林七还吊儿郎当站在城墙之上,满脸的愤怒。 再转头看叶临渊,只见叶临渊已然身处天机子身后,单手持剑而立,剑身上不沾一滴血。 天机子一脸的惊愕,此时头颅还在地上滚动。 常间落针可闻,八万吃瓜大军此时热血沸腾,那一剑除了狗剩其余人全都看到了。 天机子一身白袍此时已经成了一具无头尸,轰然倒地,吓得龙九一阵哆嗦。 这是给三千死去的弟兄一个交代,该死的人一定要死,不然自己心里过不去,不能让三千弟兄瞑目,后半生怎能安睡。 事出突然,天机子算了一生估计没算过自己是怎么死的。情况突变让龙五也有些慌,来时天机子和龙箫都是胸有成竹,扬言此行绝对不会有血光之灾,眼下这又是什么? 周身八万大军,杀死三个人比捏死个苍蝇都简单。 龙箫善谋,此时见天机子被一剑斩首,而且观其剑法,叶临渊此人武学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弱。 “这老头的确是该死,引狼入室也是他的主意!”龙箫率先开口撇清关系,活命要紧,这几人不按套路出牌,一个不高兴再杀了兄弟三人可就麻烦了。 “我们兄弟三人在这乱世之中,全凭族内长辈安排,之前有对不住诸位的地方,还请诸位见谅!” “你打算怎么活命?”叶临渊此时血气浮动,杀意还没收敛。 “将军杀了我们,谁去抵御北狄?” “九州没了龙家,还叫九州!外族入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叶临渊最恨这种蛇蝎之人。 “在下作为人质留下如何?倘若龙家不去抵御北狄,再杀在下不迟!”龙箫没和叶临渊打过交道,不明白此人路数,也不清楚此人脾气,但是看刚才那一剑以及现在的滔天杀气,不服软就要完犊子。 “龙九是不是也该死了?”不等叶临渊回答,林七悠悠的说了一句,该受的罪迟早是要受的。 龙九听得此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叶临渊刚才一剑他看的真切,那一双眼如同地狱的魔鬼一般,没有半点怜悯。 龙五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横竖大不了一死,死前拉几个垫背的就是。而龙箫绞尽脑汁想要让几人全身而退。 “玄虎关内几十条人命,也该交代一下了!”林七说着,缓缓拔出腰间长刀,这种人怎么能容忍其留在世上。几人不怕死来了西城,就该做好有去无回的打算。 要杀自己的族弟,龙五自然不答应,一身武艺不在林七之下,岂容林七随便宰杀?一念至此气血上涌挺身而出。 “大哥不可!”开口之人是龙箫,平时最护着龙九的就是龙箫,此时竟然不让龙五护着龙九,若龙五执意要护着,恐怕今日一行人一个都回不去了。 龙九必须死啊! 林七身法比叶临渊还快,只是一刀过后龙九尸身之上的鲜血喷洒如注,溅了龙五一脸,林七不去理会倒下的尸体和滚在地上的头颅,双眼盯着龙五。 四目相对,龙五满脸鲜血眼内怒火蓬勃欲出,林七双目没有半点情感,如同深渊一般盯着龙五,不怕你发作,就怕你不发作。 谁知龙五强压下自己心中怒火,转身走下城头,大步走向战马翻身而上一声怒喝疾驰而去。 来时一百多骑,去时只有一人一骑。 “你们两个是三岁孩童不成?该死的两个一个没死!”夏侯说完一甩手中纸扇离开城头。 是啊,该死的是龙五和龙箫,天机子和龙九两人,死与不死对大局不会产生任何影响。西戎已然来犯,杀了天机子又有何用?但是叶临渊咽不下这口气,林七也咽不下。 年少不是就该轻狂吗? 我八万大军在此,杀一两个蝼蚁有何不可? 如果龙五敢发作,杀了他又能如何? 对林七来说,反而是放走了祸患更大! 林七看着夏侯离去的背影很不以为然:“现在也可以杀啊!要不我把这个也宰了?” 夏侯气得浑身发抖,背对着林七站在原地想要说什么,但是半天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一气之下继续走了。 林七只是随便说说,但是杀意上涌,说不定真就杀了。夏侯仔细一想,林七说这些只是和自己赌气而已,毕竟这两人自由惯了,自己的言语会让两人不适。况且当初之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干脆走远点。 “你们俩啊,一年多没见,还是这么鲁莽!”孙虎说完遣人带走龙箫,收拾天机子和龙九的尸首。 矮矮的城墙之上刘将军看着叶、林二人也是血气沸腾,该死的人,一定要死,有机会杀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 狗剩从叶临渊手中接过自己的剑,闷闷不乐的走了,此人一生最爱的就是自己的剑,还有女人和酒,此前林七总是用自己的剑也就罢了,打不过林七,现在叶临渊也对自己的剑下手了,而且自己竟然没能察觉。 挫败! “你干嘛不用自己的剑?”看着狗剩远去的背影林七问叶临渊! “他的剑拔起来顺手,身法我还没学好!拔自己的剑脚下会乱!” “教你一年多了,这点东西都学不会?” “嗯哪!学不会咋了?”叶临渊听闻林七此言恼羞成怒,学着林七当年的样子。 “明日一早开拔吧!估计那边应该已经打起来了!”林七说完也下了城头,今日叶临渊脾气上来了,先走为妙。 果然雷洲这边拓跋已经开始攻城了,茂城的宋青听到两个消息,一个消息是北狄来犯,正在杀往殇洲,自己就算现在带兵回去也来不及了,另一个消息是拓跋开始攻城了。 “叶临渊大军此时行至何处了?”宋青不着急发兵,现在去了也没用。 “在西城!”手下斥候答到! “今夜休整,让那冷家公子先顶上一顶,顶不住,明日再抢回来便是,吩咐下去,明日正午杀往雷洲!” 消息到达西城,需要一整夜的时间。 明天再说吧! 黑云压城城欲摧。 多玛是一个集智慧与诡斗与一身的老者,他的判断十分准确。攻城刻不容缓。叶临渊大军估计不日将至,宋青大军已经探清了就在茂城,所以在明日正午之前,必须拿下雷洲城,迟恐生变,一旦粮草用尽只能退出昆仑隘。只是他低估了九州将士。 逼走宋青大军两个时辰之后,东方天微微擦亮,雷洲城内守军一夜未合眼,此时眼皮犹如万钧重。 城墙上的士兵靠在垛口上站着打盹儿,每个人都想着早早退了敌睡个好觉,连着两个月即便轮流值夜精力也是不够用。 今夜先是敌军突至杀向宋青大营,还好早有准备提前撤军,至此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再过一个小时,估计就会日出了,当下是士兵们最困的时候,而轮值,要等到日出,所以现在城墙上这些士兵身心俱疲。 西北秋季早晨格外冷,雷州城外大地上一片水雾,城池如同漂浮在云层之上,此时在这层薄薄的水雾下拓跋大军悄悄靠近城池,借着夜色和雾气的掩护,一切都悄无声息按部就班。 第一把云梯小心翼翼的搭上城墙的时候没有人察觉,第二把第三把,大军压低声音屏息凝神,犹如潜在草丛中的野兽。 但是人群之中总有那么几个惊醒的,就像酒桌之上,总有几个从头至尾都在喝,但是从来不喝多的。 未及拓跋大军攻上城墙,只听得城头之上一声大喝:“有敌军!” 一嗓子下去,城墙之上立马炸了毛。那些昏昏欲睡的士兵各个如同从噩梦中惊醒,打个寒颤剑拔弩张对准城下。 冷雨也是一个时辰之前睡下,如今急急忙忙被手下唤醒来到城墙之上,只见城墙之上已然喊杀之声一片。漫天箭羽从城外雾气下接踵而至。城墙上已经有敌军摸了上来,这还了得,当下率众杀了上去。 守城一方占有很大优势,居高临下有城墙作为庇护,即便拓跋大军二十万众,想要拿下一座如雷洲这样的大城绝非易事。 之前破昆仑隘一路杀至雷洲城速度如此之快是有原因的,因为沿途的城池都极为简陋,西北边陲城墙多为夯土筑成,而且边关小城本就人口稀少,守城将士也少,这里环境恶劣,说是一个城,上上下下加起来也就屯了几百人,一边守城一边农耕,如何能抵挡二十万众。 当拓跋兵临雷洲城下的时候看着雷洲城高高城墙后也是暗自心惊,九州人的城墙固若金汤,硬打绝对是没有可能的,征战十几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高大的城池。 二十万大军之中,也只有多玛参与过这种战争,经验在当下格外重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因此修建攻城器械势在必行。只是这一修,就浪费了两个月。 西戎狼骑也是第一次见到九州的獠牙,攻城从卯时一直打到巳时,一直攻了十几波,眼下马上就要到了午时,后方拓跋看着前方战况目眦欲裂。 九州守城都是老套路,落石滚木,烧滚的热油,还有漫天箭雨。拓跋骑兵装备轻便,一个照面便被守军从城墙之上一压到底。初时战况艰难,分兵从东、南、西、北各个城门攻破,奈何都是无功而返,城墙之上仿佛有泼不完的油和扔不完的落石滚木。 看着大好儿郎一个个在火海之中挣扎,拓跋浑身发抖。待到午时日上中天,天气开始变得炎热,西北的气候就是这样,早穿皮袄午穿纱,耐不住高温炙烤,只能暂时收兵。 眼前一块肥美的羊肉,奈何只能看着。 多玛也很无奈,守城将士拼死抵抗,攻上城头的士兵一次次被压回来,他的心今日也是一次次起伏不定。 如今两军暂时休兵,乘着机会补充体力器械。 城墙上每个士兵两个大个儿的羊肉馅儿包子,另加一碗羊汤。从卯时到正午,将士们滴水未进征战了整整三个时辰。 冷雨第一次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初时很担心紧张,但是经过半天的厮杀体内热血早已被点燃,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训话,慷慨激昂浑身颤抖,颤抖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浴血后的兴奋,难掩的快感。 “弟兄们!冷雨能和诸位并肩杀敌是我的荣幸,今日一战,那西戎的狼崽子也不过如此,只要我们死守,叶临渊大军和宋青大军马上就会来援,到时候杀出城去将他们赶出昆仑隘。” 一番训话热血沸腾,只有经历过恐惧,面对过恐惧,才会不惧。 反观拓跋这边,虽然没能拿下城池,但是数十次的攻城很多次都差点得手,希望还在,多玛重新排兵布阵,将所有的精锐汇集在一起,决定一举攻破,其他各门分别派兵佯攻分散守城兵力。 今日,必须拿下雷洲城! 西北!是一片荒凉的土地,这里冬季寒冷,夏季炎热,春秋两季早晚格外寒冷,正午热得像是三伏天。这里常年干旱少雨,百姓活的很是艰辛。但是这里的百姓,对这片土地有很深的情感。 他们深深爱着自己脚下的故土。 冬季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秋季漫山遍野的金黄,土坯房里是暖烘烘的火炉,有烈酒有烤热的满头,就着萝卜白菜和一家人围着火炉只要能吃饱就很满足。 如今狼崽子来了,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见到吃的就抢,让他们在西北扎根,没人会答应。 正午烈日过后一阵秋风吹来凉意,城内外陷入死寂。 城头上烧滚的热油,落石滚木又一次备好,将士们擦干脸上的血迹怒目城外。 西戎狼崽子兵分四路如同蚂蚁一般排着队又来了。 远处茂城宋青大军挥朝着雷洲城走的不紧不慢,南边叶临渊大军自日出就出发,此时正在疾行。 仗打成这样,很让人头疼,然而真正该头疼的人却一点都不着急,遥远的中州皇城内,依然歌舞升平,几个皇子依旧摇着纸扇器宇轩昂。 寻猎司 几人照例是去叶府湖里钓鱼,烧烤打牌,虚度了一天,最后龙九被龙家大哥纠走了!剩下几人各回各家。 无所事事胸无大志的一堆年轻人的日常。 城南小院儿。 花老头收到了任命书,官服官印等,明日上任! 现在正优哉游哉的晒月亮,抽旱烟,等林七。 一壶好酒,一只烧鸡,一条烤鱼,林七漫不经心的朝着小院的方向晃荡。 百花街的百花楼里,又传来了凄婉的歌声,林七脑海里想起白天被九爷啃过的包子! 当初威武霸气的九爷越来越娇弱了! 百花楼里的曲调突然变了,琵琶弹的很欢快,音符跳跃,像是一只调皮的兔子,在琴弦上蹦蹦跳跳,林七听着很受用。 一只手里掂着酒,一只手里掂鸡和鱼,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舞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不柔美,却意外的好看。 显然今天在叶府喝了不少。 小院儿里,花老头啃着鸡腿喝着酒,林七听着曲子抖着腿。 爷孙俩谁也不说话,享受着此刻暖洋洋的月光。 喝了酒啥都是暖的,西北风都是暖的。 “明天老子要上任了!” “恭喜老子!” 寻猎司的院子很气派,建筑宏伟。 为了一个副司务上任,林七愣是在院子里站了一个时辰,听各位大人训话。 相伴的还有所有的寻猎司人员,叶临渊和熊霸。 三人心里默默的骂着花老头,也在心里默默的为花老头开心。 这个上任,有点冗长。 累。 数日后狗剩就莫名其妙的进了寻猎司。 理由是年轻有为,剑气凌厉,心思缜密。 策论都没交,破格录取了。 权利在自己一方的时候,真的是又喜又气。 紧接着,龙家老爷子,亲自带着心爱的孙女来寻猎司。 整个衙门没人敢大口出气。 龙家的宝贝孙女,就这样进了寻猎司。 龙家三子在朝为将,龙老爷子更是当朝太傅,安排个把人进寻猎司,还亲自造访,可见九爷在龙家地位不一般。 寻猎司属兵部,兵部尚书叶老头,叶临渊的爷爷,当朝二品,和花老头是故交,自从花老头上任寻猎司,这叶老头有事儿没事儿就来寻猎司衙门喝茶。 叶临渊是叶家长子长孙,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深得叶老头喜爱,又天资聪慧,饱读诗书,加上从小随花老头习武,如今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在年轻一代中大受欢迎,佼佼者中的头头。 林七相较叶临渊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首先林七是百花街里的弃婴,不知道是哪位姐姐扔掉的。书读的没人家多,长得没人家叶临渊好看,但是自幼随花老头习武,如今也是英武不凡。 这两人从小就因为老一辈的关系腻在一起,如今天天在衙门里陪两位老人下象棋。 黑方叶尚书一人独战红方花老头和两个毛头小子。 天天赢的手软。 一口气虐了一个月,花老头不玩了! 心累。 今天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叶老头下了朝就来寻猎司衙门喝茶。 叶尚书保养的很好,满头黑发,鬓角却是发白,红光满面,满脸的和蔼可亲,手中端着叶临渊泡的茶。 “花老头,杀一盘?”叶老头一边说一边把玩着手中茶盖。 “不!”旁边三人异口同声。 同仇敌忾,输不起还躲不起? 衙门口一辆豪华的马车停下,车内走出一位位高权重的老者,老人身形健硕,须发皆白,身边被一个身着男装的清秀女子搀扶着。 太傅大人到了。 于是乎,寻猎司衙门的棋换了。 换成了围棋。 太傅独战五人! 每个月总是来那么一两次,每次都是一盘棋下一天,除了叶老头,几个吃瓜群众完全看不懂棋局。 最终太傅满心欢喜的离开。剩下叶老头面如死灰。 “世间一物降一物,贱人自有天收,大快人心!”花老头慢慢看得懂了。 “......” 寻常的日子,那些个让人觉得无聊到发霉的日子,很多年后再回首,会显得格外幸福。 玄虎山那边又来了兽情。 上月十五,关外一个小村庄,一夜之间鸡犬不留无人生还。现场混乱一片,到处都是鲜血,却看不到一具尸首。 朝廷得知此事很不开心,龙颜大怒,训斥了叶尚书。 早上叶尚书气势汹汹的来寻猎司训斥司务,花老头躲在一边看! 林七和叶临渊躲在花老头身后看! 叶尚书走后司务王大人开始训斥花老头! 伸出一个指头指着花老头,却见花老头双目炯炯。 王大人一句话都不敢骂,悄悄收回手指双手抱拳:“还请花大人出马,解决此事!为百姓分忧!” “交给老夫!”花老头说完昂首挺胸的带着俩小的一起出了衙门。 “去关外搞事情?”林七跟在老头身后询问! “在其位谋其职,回去整顿下,明日一早出城!带上熊霸和雨中燕!”花老头交代完率先回去了。 关外,自然是玄虎关外。 这里有几个村落,有不少麦田和猎户。 发生这种事情搅得人心惶惶。 次日一早,花老头带着二十几人准备出发,三辆马车,十五骑。 同行的还有嚷着要来看热闹的龙家小女。 临行前。 太傅亲自来送行,拉着花老头的手嘱咐了半个时辰,像嫁孙女一样依依不舍。 太傅都来送行,叶尚书自然得作陪,在一边看了半个时辰,腿都麻了。 终于,还算是浩浩荡荡的队伍开拔了。 出了城,一路的绿树成荫,道路两旁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形成一条隧道。 阳光斑驳的散在路面上,行在其中如梦似幻。 龙九看的呆了,在她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张好看的小脸上全是惊喜。 林七对这些司空见惯的东西无动于衷,偶尔瞟一眼呆呆出神的九爷,内心里甜滋滋的。 一边的叶临渊对这些风景也是司空见惯,偶尔瞥一眼林七,看着林七偷看九爷,还在傻乐,心里开始为林七的未来担忧。 心中默默感叹“我愚蠢的小七啊!你喜欢谁不好,喜欢个天上飞的!”叹口气,枕着熊霸厚厚的肚皮开始睡回笼觉。 林七心里美完了,也觉得困,枕着熊霸另一半厚厚的肚皮睡回笼觉。 车内狗剩一直闭目养神,感受着马车的颠簸。 几个少年,怀着不同的梦,朝着同样的方向。 不知前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