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枭》 第一章 吃席 “臭小子快起来了...” “唔...”迷迷糊糊,沈无浊被人从睡梦中摇醒。 刚睁开眼,便是一张黝黑粗糙的老脸贴了上来,丑,还很吓人。 “老七,七叔,算我求你了,让我再睡会...” 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黑,蒲扇大小的手掌便呼了过来。 沈无浊虽然睡眼惺忪,只是余光一瞥,瞬间就精神了不少,眼疾手快将身子往后一撇,躲过了这致命的一下。 “醒了吗”刘七冷笑道。 “醒了。”沈无浊很是乖巧。 刘七满意一笑,哼哼道:“也不知道你小子这几天是怎么了,一直睡,就不怕睡死过去” 沈无浊嘿嘿道:“那老七你的觉睡得好吗” “年纪大了,觉浅,睡得晚醒得早...”刘七轻声叹气,好似在感叹自己逝去的年华。 “这就是了,在我老家有句老话,叫前半生睡不醒,后半生睡不着,我这瞌睡多,那说明我正值青春年华啊,至于老七你嘛...”沈无浊怪笑着,没有把话说完。 其实并非是沈无浊嗜睡,准确来说应该是昏迷,沈无浊觉得应该是穿越的后遗症。 沈无浊原本是某个未知时空的迷失灵魂,莫名穿越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年轻人身上。 两人合体的刹那,瞬间涌来原身半生的记忆让沈无浊头疼欲裂,坚持不住,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而这两天,两个灵魂基本融合完毕,两个沈无浊,不,现在只有一个沈无浊了。 这里是楚国锦安城外的一个小村子,名叫下阳村,沈无浊算是这里的村民,不过却是很小的时候跟母亲逃难来的,至今都没有户籍,算是流民吧。 三年多以前,母亲秦竹旧伤复发去世,沈无浊将之埋在了后山,不过一年多以后,刘七来了。 就是眼前这个黑脸汉子。 他自称是沈无浊的叔父,说是父母的朋友,正好自己也孤身一人,便要养着沈无浊,以后想让沈无浊为他送终。 对此,沈无浊其实是持怀疑态度的,只是当时的沈无浊的确是孤独了些,便收留了刘七。 虽然大多数时候的确是刘七在照顾沈无浊,不过沈无浊更愿意将这种状态称之为报团取暖。 尴尬的是,刘七照顾人本事实在是烂了些,又没有手艺傍身,身为流民又没有田地...简单点说,就是养不起沈无浊,两人拮据得很,经常过的日子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 刘七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反手就给了沈无浊一下。 好疼,眼泪都快出来了。 “胡说什么呢你老家不是在这儿吗我怎么没听过这句话...” 沈无浊哼哼两声,捂着受伤的额头黯然神伤。 刘七道:“快些起来,今日李家招婿,请整个村子的人都去吃席,听说还有赏钱拿呢。” 若是以前,沈无浊听到这种事情怕是要高兴得跳起来,只是现在,沈无浊却是兴致缺缺。 “招的大姑爷还是二姑爷啊”沈无浊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当然是二姑爷了,李家的大姑娘可不愁嫁。” 沈无浊惊道:“李家不愧是下阳村的主家,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他家那二姑娘长得跟个球一样,竟还是有人胆敢入赘,难道,这就是钞能力吗可怕,太可怕了!” 刘七低声喝道:“混小子说什么呢背后嚼人舌根,不怕死了割了舌头啊” “迷信,封建...”沈无浊不屑道。 下阳村有一半以上的土地都在李家名下,差不多整个村子的人都算是李家的佃户,当然了,沈无浊不是,流民,不配。 不过新任的锦安县令早发了通告,要沈无浊跟刘七这样的流民去县衙报备一下,给落个户,也算是将两人的身份确定下来吧。 那李家老爷有两个女儿,大女儿长得倒是个人模样,倒是二女儿,身长四尺,腰围也是四尺。 就算乡下人不讲究样貌身段,端看是否好生养就行,好嘛,这李家二姑娘倒是好生养得很,只是年纪也不小了,十里八乡的俊生也没有个眼瞎的上去提亲,这可算是把李家老爷给急坏了。 也是,人家虽然不在乎外貌,口味却也没有这么重,等闲谁敢上去招惹 不过好在李家有钱啊,家财万贯或许夸张了些,不过听说李家的家底就算是放在锦安城里那也是排的上号的。 经过长久的努力,终于还是有人倒在了李家的金钱攻势下。 那也无怪李家要弄这么大的阵仗了,确实值得普天同庆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李家还找过沈无浊,毕竟沈无浊十八九岁,年龄合适,长得也白净英俊,不像是庄稼汉子... 唔,幸好了原身坚守住了底线,才没有被李家招去综合基因,现在想来,沈无浊还有些后怕。 要是真成了李家的赘婿,那剧本就完全不一样了。 “时间差不多了,快些收拾一下到村头,看迎亲...”刘七招呼了一声,便往外走去。 李家人手不足,刘七要去帮忙,还能混两个钱。 “知道了知道了,老七你先去,我马上就到。”沈无浊应了一声。 村头最大的,像个小别墅的院子就是李家了,此时正是挂满了红布,连村头的牌坊都披上了红衣,就是为了迎接这位舍生取义的新姑爷。 沈无浊到的时候,也正赶上新郎官骑着小毛驴来到。 “嘶...”沈无浊看清了新郎官的模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模样倒还算是清秀,像是读书人,只是那风吹就倒的身子骨,实在令人为他捏把汗,就他,承受得起李家的二姑娘吗 就胸前的大红花都比他的身子宽,这也太营养不良了些吧 “好瘦啊!”沈无浊感慨道:“这是真正的勇士啊,估计家里若不是没米下锅,断然是不可能鼓起勇气的...” 沈无浊怜悯的看着新郎官,暗道了一声加油,随后转换了个笑脸便迎了上去。 他可没忘记今日的目的,新郎官家里是不是没米下锅了沈无浊不知道,但是若是今日拿不到红包钱,怕是他自己都吃不上饭了。 “见过李老爷,恭喜老爷得此乘龙快婿...”沈无浊拱手上前。 李老爷四十来岁,人逢喜事精神爽,脸色正是红润得紧。 见沈无浊来道喜,李老爷呵呵笑道:“是沈小子啊,如何,当日你不答应,今日可还后悔” “后悔,当然后悔啊!”沈无浊夸张的叫道:“其实当时拒绝李老爷也属实是无奈之举啊。” 李老爷愣道:“哦,怎么说” 沈无浊叹道:“李老爷也知道,我是流民,与贱籍无异,承蒙父老乡亲照顾,也没把我当外人,但是咱不能自己不知身份啊,二小姐天人之姿...唔...” 想起了一团肉球,难受,反胃。 太好了,这顿饭也可省下了! “二小姐天人之姿,我这区区贱民怎敢相配” 李老爷煞以为是的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也不枉老夫多年照顾,还算你小子有些良心。” 沈无浊笑道:“那可不是,咱再怎么也不能恩将仇报不是好在二小姐现在也得了此如意郎君,真是大吉大利,可喜可贺了...” “其实老夫还挺中意你的,这新任知县若是早两年上任,那该有多好啊...”李老爷一脸的可惜,显然对不能纳沈无浊为女婿有些失望。 刚刚好,沈无浊感到很庆幸,瞬间就对新任的知县有了好感,若有机会,定然要送上一块为民请命的牌匾才行。 许是李老爷是真的中意沈无浊,便是给沈无浊的红包都比别人的厚实,竟不是铜板,而是散碎的银子。 “等你在下阳村落了户,老夫再给你划块良田,供你安生...” 沈无浊心中感动,到底是淳朴善良的人啊。 “多谢李老爷。”沈无浊甚是恭敬,真心实意的给李老爷鞠了一躬。 正此时,大地突然微微颤动起来,好似有什么洪水猛兽苏醒了一般。 众人惊异之间,只见远处大道之上尘土飞扬,旌旗连绵。 是军队,出征的军队。 不多时,大军靠近,约莫有三千上下,都是装备精良的骑兵,军容严整,令行禁止,迎面而来的旗帜上赫然还有一个杨字。 为首者有近五十岁的样子,隔得远沈无浊也看不清模样,只是生得虎背熊腰,极其雄壮,气势骇人,隐隐有杀气云绕。 “这肯定是一位无敌的猛将,也是一支无敌的军队。”沈无浊低声喃喃道。 “当然是猛将了。”刘七不知何时出现在沈无浊身边,“若是没看错的话,领头的应该是领卫大将军,壮武侯杨业...可惜了,当年的楚国双壁,如今竟是只剩下他一人了!” 刘七低声哀叹,眼神复杂无比。 “杨业杨家将吗”沈无浊面露惊悚之色,随后问道:“他是不是有七个儿子” 刘七闻言一愣,随后猛的敲了一下沈无浊的脑袋,喝道:“混小子又在想什么人家有几个儿子关你什么事儿” 沈无浊吃痛,捂着脑袋半天痛呼。 “听说北漠又来犯了,十万大军近逼金门关,杨将军这应该是北上抗敌而去吧” 沈无浊好奇问道:“老七你咋知道的啊” 都是一个村的,为何沈无浊没听说过此事 刘七并没回答,只是目送杨业的军队远去。 “行了,没啥好看的了,该拜天地了,咱进院子去...” 沈无浊摸了摸脑袋,竟是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刘七了。 好容易看完肉球跟竹竿艰难的拜完天地,恐怕沈无浊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新郎像是慨然赴死一样去入洞房的模样。 “真是...太残暴了!”沈无浊脸颊抽动,心中已经为这位兄台默哀了无数遍,“希望你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阿弥托福,太上无量天尊...” 吃完了婚宴,沈无浊跟刘七回到自己家里。 见今日所得的放在桌上,就着月色,两人沉默良久。 “老七,咱搬到锦安城了去吧” 刘七却是没有拒绝,只道:“下阳村到底是小了点,只是这点钱,你觉得够吗” “够了!”沈无浊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 第2章 出师不利 两人仔细数了一遍又一遍,除了李家老爷给沈无浊的二两碎银之外,铜板也差不多有一贯的样子。 对于两人来说,这可真不是一笔小钱了。 总的来说,这场婚宴吃得也真够值的,李家也是真够有钱的。 对于沈无浊搬到锦安城去的想法,刘七其实是不愿的,两人在下阳村生活都举步维艰了,去了锦安城,那花费,这二两银子怕是坚持不了两天。 但刘七还是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是夜,沈无浊靠在窗户边,抬头看着朗月一时出神。 “该说不说,这儿空气是真好,月亮又大又圆...” 沈无浊已经拥有了两世全部的记忆,但除了知道这里是楚国陵州锦安城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空跟沈无浊原本的世界有诸多相似相同,历史在三国时代劈了叉,诸葛亮北伐成功,光复汉室,汉室再传二百年方才灭亡。 诸葛亮也被封为武平王,封地就在如今楚国的平州,至今还有武平王庙供人祭拜。 而在此之前,基本与沈无浊知道的差不离,或许有细微的差别,不过也可以忽略不计。 倒是还有一个东西,是母亲秦竹留给他的,是个黄铜锻造的令牌,上面一面刻着一个大大的令字,另一面则是一只朱雀鸟。 沈无浊小时候也见过母亲轻轻一跃就飞上房顶,应该是有些身手在身上的,或许母亲出身江湖,而这个令牌就是她的信物 母亲带他逃难至此,隐姓埋名,说不得是在躲避仇家也说不定,若是轻易将令牌示人,万一招惹了杀身之祸也说不定。 沈无浊仔细斟酌了一下,便乘着夜色来到村子后面秦竹的坟前,将令牌埋在墓碑下面。 “娘亲勿怪,孩儿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沈无浊恭敬的磕了两个头,然后再原路回家睡觉。 次日天色蒙蒙还未亮尽,两人便收拾好...实在没啥收拾的,就把钱带上,空着双手就来到城门口排队等着开城门。 待到朝霞初升,城门大开,两人第一时间窜进城去。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来锦安城了,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僵住了。 “现在咋办”刘七问道。 沈无浊摊手耸肩道:“老实说,我没想好。” “没想好咱入城干啥”刘七有些生气。 沈无浊摆手道:“先去趟府衙,然后再找个地方住下。” 刘七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两人还要去府衙报备落户呢。 锦安县令上任也不过三个月,听说是去岁的探花郎,年轻得英俊得过分。 李老爷曾经还痴心妄想要招他为婿呢,说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报备手续倒是简单得很,去说下名字,留个记录,然后自然会有人核实真伪,过两日再去一趟便算是完了。 从府衙出来,差不多已经是晌午了,两人饿死鬼投胎,一人花了三文钱在街边各自吃了两碗面。 吃饱了喝足了,两人坐在桥头开始思考下一步。 “先找个客栈住下来,然后我再去码头找个活计...”刘七说出他的想法。 沈无浊听完大受感动,“老七,你长大了,学会分担压力了...” 沈无浊没说完便又挨了一下,脑袋都有些冒金星。 “那你呢说说你的计划不能还是整日躺在床上吧” “我倒是想躺平,不过靠你一个怕也是养不活我的。” 沈无浊看向远处停泊的画舫花船,眼神闪烁,露出微微笑意。 刘七见沈无浊有些发神,顺着目光看去,脸色一变,随后又是重重一下拍在沈无浊的后脑勺上。 “我可警告你啊,若是你敢去这种地方,我就打断你的腿!” 沈无浊哼道:“你这老七好不讲道理,我去不去关你怎么事” 老七叹气道:“钱啊,咱没钱啊。” 沈无浊咧了咧嘴,“这儿不就是个来钱的地方吗” 刘七一愣,随后瞪大了双眼,迟疑了一会后,低声对沈无浊道:“虽说京都有些达官贵人就好你这一口,不过锦安城内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沈无浊闻言也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怒道:“你特么想什么呢” 刘七问道:“你的意思不是想去做男娼吗” “哈”沈无浊都快疯了,“我啥时候这么说了” “那你说这是个来钱的地方那儿都是出来卖的,不卖咋来钱” “我特么...”沈无浊也是无语,“再怎么我也是有底线的好吗” “这谁说得准” 沈无浊败退,扶额道:“别扯了,先找个客栈住下,明天你我分头行动,搞钱!” 老七有些怜悯的看着沈无浊道:“若是身子受不了就告诉我,我给你弄点补药补一补,京都的...” “滚!” 两人以二十文一晚的价格拿下了客栈最便宜的房间,次日一大早老七便不见了踪影,沈无浊则是慢条斯理的洗漱一番,然后又到街上买了半拉纸以及笔墨。 这世间谁的钱最好赚 前世的沈无浊觉得是女人跟小孩。 但是在这儿,应该是女人跟嫖客。 女人的钱沈无浊是赚不了了,但是嫖客...不,应该是风流才子们的钱,沈无浊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原身练过几年字读过几年书,沈无浊也继承了这一手平平无奇的书法,寻了个茶馆坐下,将纸张铺好便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好半天,几十张纸就被沈无浊写得满满当当的,每一张上面都是一首诗。 “嗯嗯,不错不错,应该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沈无浊满意点头。 沈无浊打听过了,渭水河边的这几艘画舫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捧场的非富即贵,都是有钱的主。 他们不仅有钱,而且还喜欢附庸风雅。 刚好一个多月以前还新选了个花魁出来,这段时间正是火热的时候,往来恩客那可是络绎不绝,都想要一睹芳容。 但是偏偏这花魁还有几分性子,至今还没召有入幕之宾。 对此,沈无浊撇了撇嘴,不过就是待价而沽的手段,只要钱到位,怎么都好说。 想到这里,沈无浊认真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等自己富裕的也去潇洒潇洒 至少花上一笔钱,找个清倌人,将两世纯洁的帽子给摘了 嗯...提上日程,写进备忘录... 就在沈无浊胡思乱想的时候,目标出现了。 一个白衣公子,身材挺拔,模样俊秀,气质不凡。 “也不知道他用不用得着”沈无浊没有犹豫,上前跟白衣公子搭话。 “这位公子...” 白衣公子见沈无浊一身灰白布衣就往上凑,微微皱眉,脚下退了两步。 “你是何人” 沈无浊笑道:“在下见公子仪表不凡,相貌堂堂,气质秀雅,应是位饱学之士吧” 白衣公子被沈无浊一同吹捧,笑道:“算你眼光不差。” “公子这是要去妙眉坊” 妙眉坊就是花魁所在的画舫。 “自然。”白衣公子点头。 “不知公子准备了多少银钱,要成为绾绾姑娘的入幕之宾啊” “五...”白衣公子刚想说,却又马上警惕的退了两步,捂着袖口道:“你想干什么” 沈无浊连忙笑着摆手道:“公子不要误会,在下没有恶意。” “嗯” 沈无浊道:“在下只是想帮一帮公子。” “帮我” “帮公子赢得绾绾姑娘的青睐啊。” “哦”白衣公子眼前一亮,“你有办法” 沈无浊嗯道:“公子细想,自绾绾姑娘当选花魁,这锦安城中不乏一掷千金只为一睹芳容之人,但都未成功,公子可知为何” “为何”白衣公子很是配合的露出茫然的神情。 “想必是绾绾姑娘看不上这金银俗物啊。”沈无浊叫道:“金银公子不缺,旁人也不缺,公子未必就比旁人有优势,不若公子另辟蹊径,说不得此事就成了啊。” “另辟蹊径” 沈无浊点头道:“不错,绾绾姑娘身为花魁,自然跟常人不同,俗物怕是看不上钱的,只得才华二字,或许才能让绾绾姑娘垂青呢。” 说着,沈无浊从怀中掏出一首诗道:“公子请看。” 白衣公子凑上前去,低声念道:“锦安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白衣公子没看完便被沈无浊一把收了回去。 “好,好诗啊!”白衣公子有些兴奋道。 沈无浊嘿嘿笑道:“自然好诗,公子试想,若是公子将此诗献给绾绾姑娘,绾绾姑娘还不对公子另眼相待说不得今夜就请公子同赴巫山呢...” “这...”白衣公子脸色一红。 沈无浊见状暗笑,还真是个腼腆的少年郎啊,这让沈无浊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这诗倒是很好,绾绾姑娘想必会喜欢,只是这诗到底不是我写的...” 沈无浊嘿嘿一笑,“只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这诗就是公子写的。” “什么代价” 沈无浊伸出手掌,“只要公子给我这个数,这诗便可署上公子的名字,在下对天发誓,绝不纠缠。” 白衣公子一愣,随后脸色一红,喝道:“胡闹,如此诗作岂能用银钱来衡量简直有辱斯文。” 沈无浊一呆,居然还是个有气节的主 不是,你逛青楼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有辱斯文了 白衣公子对着沈无浊拱了拱手,“公子的诗极好,只是要在下行此借冒腌臜之事,在下绝不答应,告辞!” 沈无浊目瞪口呆的看着白衣公子愤愤离开,连妙眉坊也不去了。 良久,沈无浊回过神来。 “合着我特么白费了这么多口水啊” 沈无浊叹了口气,“妄想做那唐寅柳七之流,又不肯欺世盗名,这些个才子们还真是奇怪。” 出师不利,沈无浊深感无奈,只得继续等候下一个目标。 就在沈无浊物色新目标之时,那白衣公子又回来了,身边还多了一个,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 那模样气质,简直满足了沈逸对纨绔子弟的一切幻想。 沈无浊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却见另一人直接问沈无浊道:“听说你有好货” 第3章 锦安佳人 只一句话,沈无浊顿时心花怒放。 “当然当然,都是好货,不知道公子要几首” 你看看,这就是懂行的人,大家的道德处于同一个水平线,那就是能聊到一起去。 沈无浊瞥过白衣公子,眼中有些不屑。 白衣公子好似也感受到了沈无浊的目光,脸色潮红,讷讷说不出话来,羞以为耻恨不得拔腿就走,却又不得不在这里陪同。 “就刚刚你拿给我表弟那个什么赋就行。” “佳人赋。”沈无浊提醒。 “对,佳人赋。”华服公子点头,“多少钱” 简单粗暴,直接问价,是个买主,倒也省了沈无浊的功夫。 沈无浊依然伸出张开的手掌道:“这个数,公子以为如何” 华服公子微微皱眉,沈无浊见状道:“若是觉得贵了,价钱咱们还可以再讲,我漫天要价,公子你落地还钱就是了。” “是不是我花了钱,这诗就是我的了” “当然,只要银货两讫,此诗就是公子独创。” 华服公子嗯道:“我是不懂这些,不过我表弟说你这诗极好,肯定能得绾绾姑娘的芳心,五百两贵是贵了点,不过倒也值得。” “五百...”沈无浊一呆。 “难道是五千两那你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华服公子面带不悦。 “没有没有,公子误会了,五百两,就五百两。”沈无浊连忙道。 其实沈无浊的意思是五两,不过错有错着,这可是顾客还的价,顾客就是上帝嘛,沈无浊自然不能忤逆上帝的意思。 “公子还真是干脆的人,那在下也不含糊,今日开张大酬宾,买一送一。” 沈无浊又掏出一首,“这就算是送给公子了,不要钱。” “爽快!”华服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各自满意。 “表兄...”白衣公子小声的叫了声。 华服公子拿着两首诗哈哈笑道:“走,去妙眉坊找绾绾姑娘去。” “两位公子慢走。”沈无浊在背后挥手送别,“下次再来啊。” 直到两人登上了小舟,沈无浊这才收回目光。 “这都是人才啊。”沈无浊手拿着银票,啧啧赞叹:“知识是无价的,我却把它们贱卖了,堕落了,侮辱了,我有罪,有罪啊...嗯,罚我今晚只吃一只鸡,多一个鸡腿都不行...” 怀里还有十几首没来得及卖,不过沈无浊现在身怀巨款,加上天色已经微微昏暗,他也不敢在外面晃荡了。 回到客栈,刘七已经先回来了。 “老七,你这是...” 沈逸见刘七正揉着肩膀。 刘七应道:“去码头干了一天的活罢了,没啥事儿。” 沈无浊道:“明天不用去了,咱有钱了,很多钱。” “很多钱”刘七问道:“很多钱是多少钱” “五百两。”沈无浊得意扬头。 “五百...”刘七惊叫出声,又立马降低了声音道:“五百两这么多,你去偷还是抢了” 沈无浊哼道:“我是靠脑子,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靠蛮力是赚不到大钱的。” “你到底干了啥” 沈无浊将事情说了一遍,得意道:“一首诗,五百两,你就说厉不厉害吧。” 刘七兀自不信,“还真有这种冤大头” “放肆!”沈无浊喝道:“那是冤大头吗那是衣食父母,老七,不是我说你,对衣食父母要足够敬重,懂吗” 沈无浊赚了钱,两人马上找到客栈掌柜,点了一大桌的好吃的。 沈无浊遵守诺言,只吃了一只鸡。 风卷残云之后,桌上只剩下些残羹了。 两人半躺在椅子上,抚着圆滚滚的肚子打着饱嗝。 “这钱,你想咋花” 沈无浊想了想,“这样的冤大头...不对,这样识货的买主肯定不多,指着它吃饭怕是难了,五百两虽然是一笔巨款,不过咱也不能坐吃山空,不如,咱做点小生意吧” “你想做啥生意” “开个酒馆茶馆啥的,不指望挣多少钱,只要不亏本,咱也能继续躺平了。” 刘七嗯道:“你点子多,都依你。” 两人满意睡去,而渭水河畔,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几艘画舫早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而时而路过的花船船头,那也是一片莺声燕语,好不快活。 其中最大的就是妙眉坊了,也是新任花魁绾绾姑娘的所在。 “绾绾啊,杨家公子已经等了你好半天了,你就出去见见他吧。” 老鸨隔着屏风,对着一道曼妙身影哀求道。 绾绾轻声道:“妈妈这是收了杨公子多少银子,替他传话” 老鸨笑道:“妈妈我捧你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你给我赚钱的吗如今你也算是成了名,那些个公子少爷追你捧你,这不也都是你的福分” “妈妈的照顾,绾绾心中自然感激,不过我若这么容易就去见了杨公子,那这花魁也就不值钱了。” 老鸨一愣,赞同的点头道:“还是绾绾想得周到,只要吊着他们,他们就会源源不断的给我送钱来。” 绾绾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问道:“不知道之前我跟妈妈说的事,妈妈可放在心上了” 老鸨脸色一变,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那铁青的颜色。 “老娘花了这么多银子把你教出来,你想走,那有这么容易” “就绾绾中选花魁的这两个月,妈妈也该赚了好几千两了吧” “我为此也砸了不少银子进去,这可不够!”老鸨神情微变,“不过妈妈答应你,只要你肯点头,事后妈妈肯定放你走。” “妈妈这是非要逼我” 老鸨冷笑道:“本就是青楼出身,你难道还妄想带着清白之身从良” 绾绾沉默了。 老鸨低声喝道:“打扮一下,杨公子是咱的熟客,今日特地点了名要见你,不能轻易怠慢,何况今日人家还专门为你作了一首诗,要是拂了他的面子,我要你好看。” “哎。” 屏风后面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哀叹。 大厅里,一群年轻公子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定眼一看,正是跟沈无浊买诗的两人。 “今日早起之时,我便觉得有一股书生文气直入全身,所以我有感而发,福至...” “福至心灵。”一旁的白衣公子提醒道。 “对,福至心灵,本公子福至心灵,作出一首旷世绝诗,保管让绾绾姑娘欲罢不能。” 欲罢不能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华服公子恬不知耻的将诗作占为己有...不对,他付了钱,这诗就是他的。 不过看他这涛涛不绝的吹嘘模样,一旁的白衣公子更是脸色羞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只是不断用扇子遮住脸,以免叫人看了去。 “我说杨庆,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的底细谁不知道还文气,还福至心灵,就凭你只怕作出诗来,那也是狗屁不通,还是莫要卖弄,好叫绾绾姑娘看你的笑话。”二楼栏杆处,一个蓝衣公子不由嗤笑出声。 杨庆抬头看去,怒道:“宋勉你个王八蛋,嫉妒老子是吧” 宋勉哼道:“杨家怎么说也是锦安城的大户人家,怎么家里连块镜子都没有吗若是真没有,那就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嫉妒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嘿...你特么是又想挨揍了是吧”杨庆当即就受不了了,捋了捋袖子就要上去,却被一旁的白衣公子拉住。 “表兄,且稍安勿躁。”白衣公子抬头对宋勉道:“宋公子是锦安有名的才子,我这表兄确是不如的,不过今日这首诗当得是极好,是与绾绾姑娘极为相配的。” 杨庆也嘿嘿笑道:“你不是也写了很多诗送给绾绾姑娘吗可惜人家都没看上去眼,写得多有个屁用看老子这一首当你一百首。” 宋勉脸色不变,甚至还有些不屑。 杨庆会做个屁的诗啊就他表弟王舟还有几分才华,可惜也远不如自己,就算真捣鼓出来一首还看得过去的,又如何比得上自己 宋勉极为自信。 “绾绾姑娘到。” 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峙,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阁楼之上缓步下来一道身影。 一身单薄的白衣,只是领口处将锁骨脖颈露出,并无太多点缀,只在外面套了一件粉红的纱衣外套,若隐若现之间,完美的身躯就这样展现在众人眼前。 就是沈无浊看了也不得不赞一句,玩得真花,简直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众人一时都看得痴呆了。 随着绾绾的出现,原本还在大厅里跳舞的舞姬也随之退去。 “绾绾见过各位公子。” 众人回神,杨庆率先道:“绾绾姑娘有礼。” 绾绾脸上带着透视的薄纱,根本遮不住面容,见状也是微微一笑,颔首道:“原来是杨公子,多谢杨公子来捧绾绾的场。” “应该的应该的...”杨庆瞥了一眼宋勉,哼哼道:“本公子今日特地为绾绾姑娘赋诗一首,希望绾绾姑娘喜欢。” “杨公子的诗,绾绾自然是喜欢的。”绾绾面带微笑。 “好,那这首诗就送给姑娘了,请姑娘...也请众人都听清楚了。”杨庆得意的看了一眼宋勉。 “看你玩什么花样。”宋勉冷哼一声。 杨庆整理衣衫,刚想出声,忽然又摸了摸头,一时记不得词了,只好从怀中掏出诗作直接念了起来。 “锦安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第4章 邻居 一诗念罢,众人惊在原地,皆是惊异的看向杨庆。 “不可能,不可能...”宋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就凭你,你能写出这种诗来” 如王舟所言,这首佳人赋的确是极好,与绾绾极为相配。 此时绾绾回神道:“杨公子真是折煞绾绾了,绾绾愧不敢当。” 王舟道:“姑娘不必自谦,姑娘天人之姿,锦安佳人之名,实至名归,自然当得。” 杨庆见宋勉脸色难看,更是得意的挑了挑眉。 “这首词,姑娘可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绾绾点头道:“只是绾绾蒲柳之姿,当不起杨公子的夸赞。” “哎,当得当得,什么蒲柳之姿我表弟不是说了吗你是天人之姿,天人之姿就是天上的仙女。” 绾绾捂嘴轻笑,“绾绾多谢杨公子的夸奖,公子赠诗,绾绾无以为报...” “能报,能报...”杨庆嘿嘿直笑。 老鸨不知道从何处窜出,笑盈盈道:“哎哟杨公子啊,您的诗做得可真好,锦安佳人,说的不就是咱绾绾吗” “当然,这就是为绾绾姑娘作的。” 老鸨道:“公子如此诚意,绾绾合该以身相许,不过昨日绾绾偶感了风寒,若非是杨公子亲自来,我是说什么也不让绾绾下楼的,还请公子开恩,放绾绾上去休息如何” 绾绾闻言有些疑惑,见老鸨对他挤眉弄眼,只好做出一副柔弱的模样。 杨庆见状也是无奈,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眼看就要捷足先登,快宋勉一步了,居然生病了 “真的” “不敢欺骗公子,真病了。”老鸨道:“绾绾就是我的女儿,老身自然想为绾绾找个如意之人,这样吧,三日之后,等绾绾的病好了,杨公子再来” “好,三日就三日,本公子等得起。” 上了阁楼,绾绾问老鸨道:“刚刚杨公子的意思妈妈应该明白,怎我不拒绝了,妈妈却又替我推了” 老鸨笑道:“今日之前,你只是渭水河畔的一个花魁娘子,但是杨公子这首诗一出来,那可就不一样了,锦安佳人,这得多大的名头啊这求见的人还不得将咱妙眉坊的门槛都踏破了” 绾绾点头道:“妈妈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银子的机会啊。” “那当然。”老鸨道:“我再派些人将你锦安佳人的名头吹出去,保管三日后将整个锦安城的有钱人都叫来给你捧场,到时候你就等着数银子吧。” “是妈妈等着数银子吧” 老鸨道:“我还能亏待了你” 老鸨兴冲冲的离开,而绾绾则是眼神迷离,低声喃喃念道着佳人赋。 “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若是杨公子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之辈,当作不出这样的句子,或许,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次日,沈无浊跟刘七两人又起了个大早。 两人随意在街头买了两个油饼,随后便找上了牙行。 “两位这是来...” “我们想盘个铺子,不知道你们手上有没有” “当然有,只是...”见沈无浊两人衣衫破旧,故而有些迟疑。 沈无浊笑了笑,拿出一张银票摆在桌子上。 “这样就没有只是了吧” 那人看了一眼,随即满脸堆笑道:“当然,当然,不知道公子想买个什么铺子用来做什么的” “用来开茶馆的,不需要太大的就行。” “明白了,南城渭水河边倒是有几套铺子已经委托了我们盘出去,若是公子得闲,不如我带你们去看看” “也好。”沈无浊点头。 两人跟着牙行的人一路来到。 “这是一处三层的小楼,前面当街,后面就是渭水风光,用来开茶楼最好了...” “后面是个院子,出了院墙就临水,系上一叶小舟,公子便可畅游渭水了。” 不得不说,牙行的人口才当真是不错,这小楼倒确如他说得这般,只是应该是很久没人打理了,若是要住人,怕是要花些功夫收拾才行。 “你觉得怎么样”刘七问沈逸道。 沈逸耸了耸肩,随后问道:“多少钱” “五百贯。” “老七,走。”沈无浊掉头就走。 “哎,公子留步,留步啊。”牙行的人急了,“这个地段,五百贯真不贵了,不信公子打听打听去?” 沈无浊冷笑道:“这楼跟院子都破成啥样了我要是买了,还得重新盖,这笔银子,你不算吗” “那,公子觉得多少合适” “三百,多一个子我都不干。” “三百,这也太低了...” “老七...” “卖,三百就三百。” 沈无浊脸色一变,答应的这么干脆,他感觉自己出高了。 “这里地段虽好,却也正如公子所言,得花好大一笔功夫修葺呢,所以这里就一直压在我们手里,我们也是想尽快出手,三百贯公子绝对不吃亏。” 沈无浊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两人又回到了牙行,将银钱一交,契约一签,沈无浊也正式变成了有房一族了。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两人还没有落户,所以还跑了一趟衙门。 “老七,加油努力,美好的明天就靠你了。”沈无浊拍了拍刘七的肩膀,“你收拾前面,我收拾后面院子,公平合理。” “后面就三间屋子,你收拾...” 刘七愣了愣,刚刚回过神,转头却不见了沈无浊的身影。 简单的将屋子收拾了一下,沈无浊便出门,准备采买一些生活用品。 路过一个茶楼的时候,忽听得二楼有两人在大声讨论。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啧啧,这锦安佳人,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的神仙样貌啊” “那肯定是美若天仙啊,若是能见上一面,花多少银子都值...” “锦安佳人”沈无浊面色古怪,“上帝他老人家昨晚到底干了啥” 沈无浊驻足,站在楼下听着两人说话。 “据说是这首诗是杨家公子特意为绾绾姑娘写的,简直将绾绾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今日一大早消息便传开了,这不,不仅是锦安城,就连附近的几个镇子都有人过来,要在三日后一睹绾绾姑娘的芳容呢。” “要我我也想看啊,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才能让绾绾姑娘引做入幕之宾。” “呸,那是钱的事儿吗” ..... 沈无浊在楼下听了半天,心中越发觉得好笑。 “这绾绾倒是有些本事,居然懂得抬高身价。花魁的名头不够,还要锦安佳人的名头,也不知道价钱翻了几倍。” 沈无浊摇头轻笑,“只是不知道我的这位上帝现在是什么心情,这样了都还没有得手,想必心情应该不怎么好。” 这点沈无浊倒是想错了,此刻的杨庆心情不但很好,而且还隐隐有些兴奋得意。 “痛快,太痛快了,宋勉那个王八蛋,昨晚脸都绿了,表弟你看见没有” 王舟无奈应和道:“看见了看见了。” “不行。”杨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一首诗可站不住脚跟,咱还得再买几首傍身才行。” 王舟劝道:“表兄,这到底不是你作的,一次便罢了,若是再多,叫人发现了,那就不好了。” 杨庆也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一次两次,旁人只当看不见不知道,若是多了,那事情就麻烦了。 “你说得对,昨晚绾绾姑娘很喜欢这首诗,若非那老鸨出来搅局,说不得我昨晚就进了绾绾姑娘的闺房了。” 王舟笑道:“表兄为绾绾姑娘安了个锦安佳人的名头,那老鸨是个人精,无非是想借着这个名头多赚点银子罢了,三日后,就看表兄你舍不舍得花钱了。” 杨庆冷笑道:“比才华,宋勉那混蛋的确有些,不过比银子,宋勉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王舟嗯道:“不过卖诗的那个人我倒很是好奇,他也不比我们年长,只是不知道这诗是不是他作的。” 杨庆笑道:“这还不简单我派人去将他找来就是,只要还在锦安城,就没有我找不到的。” “表兄莫要开罪了人家才好,说不得是个寒门学子,卖些诗填补一下罢了,这样有真才实学的学子,还是不要冲撞了。” 杨庆点头,“放心吧。” 另一边,不同于杨庆王舟的意气风发,宋勉可是憋着一肚子气回的家。 “杨庆这草包究竟从哪儿弄来的佳人赋王舟不可能,王舟没这个本事。”宋勉想不明白,反正他是绝对不相信是杨庆自己作出来的。 “会作诗是吧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多有能耐。”宋勉眼神微微一动。 “来人。” 不多时,一个家仆走进。 “公子。” “持我的名剌,给张王陈李几位公子传个信,让他们三日之后到妙眉坊来。” “是。” 宋勉冷笑不止。 待到沈无浊回来的时候,身边还多了一辆车,车上堆满了东西。 “你们将东西卸在里面院子里就行。” 沈无浊招呼着卸车,自己则是半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街上行人。 “嗯” 一个头戴斗笠,身穿灰袍的人吸引了沈无浊的目光。 “这个造型,还真是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啊。”沈无浊笑着摇头,完全不能理解这人在搞什么东西。 只是斗笠下的惊鸿一瞥,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女的”沈无浊一愣,随后眼睁睁看着她走进了自家隔壁的院子。 第5章 生意 “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弄什么玄虚,还是少招惹为妙。” 对于这样的邻居,沈无浊决定敬而远之。 一贯钱差一点就是一两银子,沈无浊买下这里花了三百贯,手上还剩下两百贯多一点。 看着破旧的小楼,莫说是开茶楼了,就是住人都费劲,若要修葺,也不知道两百贯够不够。 “要不要再去找找上帝”沈无浊有些怀念杨庆了。 毕竟想杨庆这样人傻钱多...财大气粗的买主,应该是很难再能遇上的。 只两日,锦安佳人的名头便在锦安城中传得愈演愈烈,活脱脱将绾绾吹成了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搞得沈无浊都想去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妙眉坊也真是人才,造势造得厉害,明日还不得被那些个富家公子给踏破了门啊” 经过两日的修整,小楼的底子毕竟还在,倒也勉强能上人了,请来的工人正在敲敲打打,而沈无浊跟刘七则是坐在一楼门槛上吹牛。 “这都不关咱们的事儿,还是先想想自己的问题吧。” “啥问题” 刘七烦恼的抓了抓头发,“咱没钱了啊。” 沈无浊一愣,“不能吧这才两天,两百贯就没了” 刘七摇头道:“不是,我的意思是,等屋子修完就没钱了,到时候莫说开茶楼了,就是吃啥都是个问题。” 沈无浊叹道:“哎,想躺平也是实在是太麻烦了点啊。” “要不,你再去卖首诗” “那也得有人买啊。”沈无浊摊手。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刚到手的巨款就没了,不愧是城里,这花销也太大了点。 沈无浊难以想象,这花钱如流水似的,却好像什么都没做就没钱了。 沈无浊从这两天的消息中得知了杨庆的名字,倒也不是没想过再去忽悠忽悠,不过想到杨庆没能得手,想必心情不太好,若是觉得自己亏了叫自己还钱那就麻烦了。 就在沈无浊绞尽脑汁的时候,迎面两人走近,正是杨庆跟王舟。 “找了你两天,总算是把你给找到了。”杨庆上前就要伸手去拉沈无浊。 刘七快他一步,将他伸出的手握住,“你干什么” “哎哟,痛...”杨庆吃痛,露出痛苦的神色。 王舟叫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表兄。” 沈无浊连忙对刘七道:“老七,快放开杨公子。” 刘七回头看了一眼沈无浊,随后一把将他放开。 沈无浊以为两人是来找麻烦的,只道:“两位,生意咱做完了,银货两讫,这货你们也用了,若是出尔反尔,总是不好的吧” 杨庆揉了揉手腕道:“你在说啥啊” 沈无浊一愣,“你们不是来找麻烦的” 王舟疑惑道:“我们为何要找你的麻烦” 不是找麻烦的那就是... 沈逸心头一动,瞬间换上一脸的笑容。 “嗨,误会误会,原来两位是回头客啊,里面...里面还不能进,这边,这边请。” 沈无浊赶忙招呼两人往街对面不远处的酒馆里走。 三人落了座,沈无浊则是让刘七去叫些酒菜来。 “这两日杨公子的大名可真是如雷贯耳啊,如何杨公子可觉得物有所值” 杨庆嘿嘿一笑,“应该是物超所值才对,凭你一首诗,本公子差点就进了绾绾的闺房了。” “公子说错了,是你的诗,你付钱了,忘了吗” 杨庆哈哈笑道:“不错,我的诗,我的。” 王舟拱手道:“这两日在下倒是四处差人打听了公子你的下落,最后从牙行哪儿才知道,沈无浊公子对吧在下王舟,有礼了。” 沈无浊微微颔首回礼,“王公子好,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现在还是个流民呢。” 酒菜上来,沈无浊亲自为两人倒上一杯酒。 “杨兄,所谓不打不相识,刚刚老七多有得罪,我替他道歉,还请杨庆海涵。”说着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杨庆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沈无浊放下酒杯,问道:“这么说两位是特地来找我的不知道所谓何事” 王舟道:“无他,只是想问问沈公子,这佳人赋,是公子所作还是另有其人” 沈无浊一滞,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说道:“王兄觉得鸡蛋好吃便可,为何要认识下蛋的鸡呢” 王舟闻言一僵,摇头失笑道:“沈兄误会了,在下并无恶意。” “我自然是相信两位没有恶意的,不过两位试想,咱们这生意本就见不得光,也就不必刨根问底了,谁写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倾慕此人才华,想着结识一番罢了,若是沈兄为难,那便罢了。” 王舟也不傻,沈无浊这么说,那多半就是处置他的手了,想着,王舟对着杨庆点了点头。 “多谢王兄体谅。” 听到两人不是来买诗的,沈无浊有些失望,还搭上去一顿饭钱,甚至还有点心疼。 “对了,明日妙眉坊将有盛会,届时整个锦安的所有才子几乎都会去,沈兄要不也去凑个热闹”王舟出言邀请。 沈无浊笑了笑,扬了扬自己穿的灰布衣衫道:“我就这样去” 王舟笑道:“这倒是不妨事的。” 沈无浊有些意动,却还是拒绝道:“明日应该是杨兄的主场吧锦安佳人的名头越是响亮,杨兄的名声也同样,我便不去了,祝愿杨兄抱得美人归...” 说着,沈无浊又问道:“不过我倒是好奇,虽说绾绾姑娘这两日名头大,明晚的妙眉坊肯定热闹,不过要说盛事,怕是有些过了吧” 王舟解释道:“沈兄有所不知,是宋勉,宋勉要借着绾绾的名头,使些手段。” “手段” 杨庆哼道:“没错,我的佳人赋压了宋勉一头,他定是不服气,要在明日发难,摆明了是冲着我来,要让我难堪。” “冲杨兄”沈无浊有些抓头。 杨庆解释道:“这宋勉是宋家独子,凭着肚子里那二两墨水便一直看我不起,前些日子便一直对绾绾殷勤得厉害,也写了不少情诗送给绾绾,如今差点被我捷足先登,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这是纠结了他的一帮狐朋狗友,非要看我的笑话才行。” 沈无浊明白了,杨庆这是明显没有底气,所以想来寻找外援啊。 王舟道:“那宋勉也确有几分才华在身,在下自愧不如...” 杨庆咬牙道:“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偏偏是他宋勉,老子就是不愿看他得意。” 沈无浊笑道:“这倒也简单,既然是诗会,那无非就是作诗嘛,既然杨兄对佳人赋满意,我这儿倒是还有些,杨兄不如再买两首” “这...”杨庆有些迟疑,转头看了一眼王舟。 王舟道:“我们的意思是想让沈兄跟着我们一起去,也好随机应对一二。” “买诗是五百两一首,让我亲自出面,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钱不是问题。”杨庆大手一挥,豪气道:“一千两,诗的价钱另算...” “成交。”沈无浊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一千两啊,妈的,真特么不把钱当钱啊。 沈无浊暗自咋舌,生怕杨庆反悔一般立马应下。 一旁听得三人对话的刘七更是狠狠的抓着沈无浊的大腿,显然激动无比。 沈无浊面色不变,用力的将刘七的手掰开。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黄昏我们来找你,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你不能帮我压住宋勉,那我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 沈无浊笑道:“这是当然,你给钱,我办事,保管杨兄你满意。” “嗯。” 两人离开侯,刘七兴奋的低声叫道:“一千两啊,这生意真好赚...” 沈无浊淡定道:“知道知道,不就是一千两吗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刘七哼道:“早知道还有一千两,那我们还开个啥茶楼啊,省着点花都能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了。” 沈无浊鄙夷道:“也就是你,鼠目寸光。” “那你说你要怎么办” 沈无浊嘿嘿一笑,“那不得娶两个媳妇啊我还年轻不着急,总不能让你打一辈子光棍吧到时候咱有钱了,寡妇咱都不要,要娶就娶黄花大闺女。” 刘七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我不要黄花闺女,不得劲。” 沈无浊一惊,“你特么还嫌弃上了” 刘七老脸一红,露出腼腆的微笑...唔,真难看。 “要不你给我花点钱赎个窑姐回来...” “你特么贱不贱啊”沈无浊被刘七雷得外焦里嫩的。 好好的黄花闺女不要,要窑姐 沈无浊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刘七疯了。 刘七哼哼道:“你还年轻,你不懂,就是窑姐才会伺候人呢。” 沈无浊一脸恶寒,嫌弃无比。 “我没胃口了,你自己吃吧。” 说完便逃也似的跑了。 刘七撇了撇嘴,“不懂欣赏。” 沈无浊刚出酒馆门,迎面便遇上了一人,正是隔壁那个神神秘秘的女子,还是同样的装束,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是你啊。”沈无浊笑着打了声招呼,“我是你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我姓沈...” 话未说完,却见女子并未回应,绕开沈无浊就离开了。 沈无浊一愣,目送女子回了自己的房子。 “没礼貌。”沈无浊轻哼了一声。 第6章 赌约 毕竟是邻居,沈无浊想着以后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便要认识一下。 谁知道碰了一鼻子灰,不过也无所谓,人家既然都这么高冷了,那就别硬往上面凑了。 次日一早,王舟派人给沈无浊送了两件崭新的衣袍,别说,沈无浊穿上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老七,如何”沈无浊转了个圈。 “像,像。”刘七啧啧赞叹。 “像什么” “像败家子。” “你滚。”沈无浊理了理衣襟,翻了个白眼,随后又自得道:“就咱这个模样,去妙眉坊走一趟,还不得被姑娘们抹干吃尽啊” “青楼的姑娘可不看容貌,人家看的是你兜里的银子。” 沈无浊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就知道有两位前辈,逛青楼从不花钱,不仅白吃白喝白嫖,走的时候青楼的姑娘还得送钱。” “有这样的人”刘七一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字,才华。”沈无浊轻笑道:“他们靠才华,我就无奈了,我只能靠脸。” 此时,刘七扭捏道:“要不,你把我也带上吧” “你”沈无浊撇嘴道:“还是算了,我都是乘的人家的东风,带上你不合适,再说,你去干啥” 刘七嘿嘿笑道:“听说妙眉坊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要不,咱就从那儿赎个出来” “你在想屁吃呢”沈无浊无语道:“哪儿的姑娘是你能想的一千两怕都不够人赎身钱,我说老七,你能不能也别想着你的窑姐了若是真想女人了,改日回趟下阳村,请李老爷帮你做个媒,咱还是看看谁家有寡妇吧,那适合你。” 黄昏时刻,杨庆跟王舟果然一起来到。 “沈兄,请吧。” “走吧。” 三人沿着街道过了桥,便一路来到渭水边上的码头,不多时,一艘小船来到。 “杨公子王公子,花妈妈差小的来接两位。” “嗯。”杨庆应了一声,三人上了船,往画舫而去。 此时天色刚晚,但各个画舫早已经点上了灯烛,其中最大最亮的就是妙眉坊了。 而除了他们三人,四面八方还有十数艘小船一起来到,应该都是要去妙眉坊的。 画舫的后面可供登船,上了楼梯沿着甲板走几步便是一道门,进入门内,便又是一副富丽堂皇的景象。 “从外面还真看不出来,还真是别有洞天啊。”沈无浊啧啧称奇,这画舫,简直跟沈无浊印象中的游轮一样,而且还是超大号的那种。 大厅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台子,台子周围环水,此时上面正有几个衣不蔽体的女子舞动着身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无不显示风情,勾人心动。 台子周围摆了很多桌子,上了二楼,沿着回廊一排过去,是用帘子隔开,当做雅间一样,再上三楼,便是一个个关着门的房间。 “哎哟,杨公子您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您今日不来捧绾绾的场了呢。” 沈无浊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徐老半娘笑盈盈的扑了上来,看杨庆的双眼仿佛是在看一锭闪闪发亮的银子一样。 杨庆笑道:“花妈妈你可不老实啊,说好了让绾绾等我的,今日居然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看你这意思,本公子还得再跟他们抢一次” 花妈妈连忙陪笑道:“杨公子说的哪里话这些个恩客肯来捧场,我总不能把他们都赶走吧这打开门做生意,哪有往外赶客的道理 何况这都是杨公子您的错,若不是您的一手佳人赋把我们绾绾捧到了天上去,今日也难得有这样的场面了。” “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哪里哪里...”花妈妈呵呵笑着,“二楼雅间的位置早给两...三位公子留好了,请跟我来。” 三人跟着花妈妈上了楼,来到雅间坐下。 “三位公子稍待,绾绾还在打扮,一会儿就来,要不我先给三位...” “不必了。”沈无浊拒绝道:“送些酒水来就行。” 杨庆点了点头,花妈妈笑了笑便离开了。 王舟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两人往对面看。 “这混蛋是故意的。”杨庆咬牙切齿道。 只见对面雅间内有四五人,其中一个正是宋勉。 无需多问,见杨庆这模样,沈无浊差不多也猜到了对面人的身份,只道:“如杨兄所言,来者不善,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啊。” 王舟忧心道:“沈兄,没问题吧那几人都是锦安有名的才子,是有真才实学在身的。” 沈无浊笑道:“放心吧,别的不说,保管让杨兄觉得物有所值,这银子,你们亏不了。” 三人正说着话,对面宋勉几人也看见了杨庆,起身便绕了过来。 “杨庆,没想到你还真敢来啊” 杨庆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来的绾绾姑娘倾心于我,我又怎么不来何况老子来不来关你屁事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住老子” 宋勉脸色有些难看,咬牙哼道:“粗鄙不堪,就你还能写出佳人赋莫不是花了银钱从哪儿买的吧” 不得不说,宋勉真的很了解杨庆,随口一猜正中靶心。 “宋公子是吧”沈无浊笑道:“是,杨兄粗鄙不堪,宋公子你心性高洁,怎宋公子也跟杨兄一样流连青楼而忘返啊 怎杨兄写出了佳人赋得了绾绾姑娘的青睐,据我所知,宋兄写的情诗,绾绾姑娘可都没看上眼啊 至于宋公子说的花钱请人捉刀之言,想必宋公子也没有什么证据吧若是有,那今日就不该是在妙眉坊,而应该是在府衙大堂对峙了吧” 假借他人诗作欺世盗名,严重点也是可以告到府衙去的。 “你是...”宋勉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看向陌生的沈无浊问道。 “不过就是个无名小卒罢了,承蒙杨兄跟王兄看得起,特邀我前来一观绾绾姑娘天仙之姿。” “好伶俐的口舌,哼,不过光是口舌厉害可不够。”宋勉哼了一声,眼中有些不屑。 锦安城有名的才子他都认识,沈无浊却陌生得很,何况跟杨庆一起的,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哦口舌之利不算,那宋公子觉得要怎么才算呢” “自然是要有真才实学才行。”宋勉道:“今日借着绾绾姑娘的名气,本公子邀请诸多才子前来,以诗会友,杨庆,你不是说佳人赋确是你作的吗如此,你可敢跟我们一起” 杨庆跟王舟早就知道宋勉发了很多邀请的帖子出去,也猜到了宋勉会有此举,所以才提前将沈无浊请了来,听到宋勉这么说,两人倒是毫不意外。 沈无浊问道:“是跟宋公子一个人比,还是跟宋公子请来的一群人比” “众人在一起交流文采,评出最优,无所谓跟谁比。” 话倒是没有说满,杨庆看向沈无浊,沈无浊对着他微微点头。 “本公子跟你们玩不到一块去,你们爱怎么交流就怎么交流,本公子可没兴趣。” “你怕了”宋勉面无表情,“还是说佳人赋真的是你欺世盗名而来,你怕输” “我会怕输”杨庆当时就急了,“参加就参加,不过话先说在前面,若是我的诗比你的好怎么说” “就凭你”宋勉不屑道,“若是你真有这般才学,以后我见到你直接绕路走。” “好,一言为定。”杨庆赶忙应道。 “哼,那就拭目以待了。” 宋勉拂袖而走。 杨庆转头问沈无浊道:“怎么样,你有信心吗” 沈无浊耸了耸肩,“老实说,没有。” “那怎么办”杨庆脸色一白。 沈无浊笑道:“杨兄你也别着急啊,你花了钱,我自然会给你最好的服务,待会儿你照我的指示行事就行了。” “嗯。”杨庆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事到如今,除了相信沈无浊也别无他法了。 双方互相放了狠话,时辰也差不多了,只听得清泠之声骤然响起,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一滞。 琴声婉转,如同春风一般沁人心脾,使人心静。 “不愧是花魁,果然有几分过人的才艺。”沈无浊不懂琴,但听着就是很舒服。 只见大厅的台子上,舞姬不知道何时退走了,漫天绯红的花瓣缓缓飘落。 “叮...” 琴声戛然而止,意犹未尽。 只见二楼一处大门打开,一道身影怀抱着瑶琴缓缓步出。 不是锦安佳人绾绾是谁 “绾绾姑娘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的目光随即锁定。 绾绾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一张浅红色的面巾将半张脸遮住,眉间点上朱砂,头上的步摇随着绾绾的步子轻轻摇曳,长长的衣裙拖在地上,只是路过,便是一股香气残留。 那不是脂粉气,是淡淡的花香混杂的味道。 众人如此如醉的看着,就连沈无浊一时之间也有些出神。 “真美啊。” 一旁的杨庆一声将沈无浊拉回了现实。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虽然还没看强容貌,不过锦安佳人这个名号倒也当得。 “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沈无浊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第7章 暗箱操作 绾绾款步下了楼,来到大厅中间的台子上,早有人为她摆好了桌凳。 将瑶琴放好,绾绾微微动了动身子,轻施一礼道:“绾绾见过诸位,多谢诸位来捧妙眉坊的场。” 一旁有人应道:“绾绾姑娘客气了,姑娘果然不负锦安佳人的名头,今日得见风姿无双啊。” 绾绾浅浅一笑,虽隔着面纱,却也引得众人痴迷不已。 沈无浊见状摇头轻笑,暗道了一声好手段。 男人就是喜欢这种欲拒还迎的感觉,绾绾显然也是深谙此道,点到为止。 王舟见沈无浊摇头,问道:“怎么,绾绾姑娘如此姿色,沈兄还看不上眼” 沈无浊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我并不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矫情。” 犹抱琵琶半遮面 王舟愣道:“这绾绾姑娘也不是抱的琵琶啊...” 沈无浊无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杨庆大声道:“绾绾姑娘可还记得我” 绾绾笑道:“这是自然,若非杨公子,今日哪里有这么多人来捧场绾绾在此多谢了。” 杨庆嘿嘿笑道:“上次是绾绾姑娘身子不舒服,今日,绾绾姑娘该不会不舒服了吧” 绾绾一滞,嗯道:“这是自然...” 宋勉此时道:“杨庆,莫要以为你送了首佳人赋,绾绾姑娘就得以身相许,若想当绾绾姑娘的入幕之宾,自然得各凭本事。” 花妈妈此时也出来说道:“宋公子说得对,各凭本事,当然得各凭本事。” 杨庆故作生气道:“花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妈妈叫道:“杨公子勿怪,今日来了这么多公子老爷,老身可得罪不起啊。” 杨庆哼道:“说那么多,不就是钱吗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公子差钱吗” 沈无浊作证,杨庆肯定不差钱。 杨庆环视众人,恶狠狠道:“老子出一万两,告诉你们,今日绾绾姑娘的头筹我是要定了,你们谁敢跟我争” 众人都知道杨庆的底细,脸色微微一变,一时敢怒不敢言。 一万两 花妈妈心头一跳,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些,恨不得立马答应下来。 杨庆见状也得意的哼了一声。 沈无浊咧了咧嘴,看来杨庆还真是恶名远扬惹人惧怕啊。 只是这样一来,这两天佳人赋带来的正面影响一下就荡然无存了。 那句话咋说来着 狗改不了吃屎! “银子谁都有,绾绾姑娘何等人物,若只是银子,那岂不是侮辱了姑娘”宋勉轻声笑道。 花妈妈愣道:“宋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妙眉坊开门做生意,那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杨庆不耐烦道:“宋勉,你跟我就不必这些弯弯绕绕了吧今日能跟我争一争的也就是你了。” 宋勉哼道:“一万两,你也真是舍得。” “少废话,你给不起银子,那就滚,别给我在这儿叽叽歪歪的。” 宋勉脸色铁青,一万两确实是有点贵了,为了个青楼花魁,多少有些不值得。 不过若是因此被杨庆鄙视,宋勉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一万两就一万两。”宋勉咬牙道:“按我们之前的约定,咱们就以一万两为限,如何” “好!”杨庆点头答应,随后给了沈无浊一个眼神。 沈无浊会意,微微颔首回应,示意放心。 花妈妈见宋勉并没有往上加钱,有些失望,随即问众人道:“诸位老爷公子,可还有比杨公子跟宋公子出价更高的若是没有,那绾绾可就归两位公子了...” 绾绾有些无措,待在台子上,并未出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宋勉杨庆,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而且也未必就出得起一万两的银子。 花妈妈见无人应答,只好对着两人道:“两位公子,这绾绾只有一个,两位公子都出一万两,这要如何决断” 宋勉摆手,“此时我们早有约定,你不必管了。” “这...”花妈妈有些迟疑。 众人也看出来了,现在两人根本就不是争绾绾,而是两人的意气之争。 绾绾反而成了个陪衬,当然了,没有人在乎绾绾的感受。 锦安佳人又如何不过就是个青楼娼妇,只是现在捧得高些罢了,又有几人真正将她放在眼里了 相比之下,众人更加好奇杨庆跟宋勉之间的恩怨了。 两人原本就是各种不对付,绾绾的事儿也就是个导火索,这样的情况也是早晚都会发生的。 甚至很多人早就等着看这个热闹呢。 杨庆也道:“那就放马过来吧,宋勉,你想怎么比” 宋勉哼道:“我自是不相信凭你能写出佳人赋来,今日我要亲自称量一下你的真假。” “这么说宋公子这是要跟杨兄比作诗咯”沈无浊出声道。 “当然,不过只是我们两人也没意思,既然你们有三个人,那我们这边也出三人,哪一方写的诗好,哪一方便算赢,如何” “可以。”沈无浊点头,“既要写诗,何人出题,如何评判” 宋勉道:“既然是为了绾绾姑娘,那自然是绾绾姑娘出题,至于评判...今日我请了不少锦安名士,由他们一起评论,当不会有失偏颇。” 这么多眼睛看着呢,就算想偏也没法偏。 “既然宋公子都想好了,那就这样吧。”沈无浊点头。 “既然没有异议,我们就以三轮定胜负,如何” 杨庆没有理会他,只是看向绾绾道:“绾绾姑娘,请出题吧。” 绾绾心乱如麻,她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今日的主角本该是她的。 不过这样也好。 绾绾定了定心神,巧笑道:“既然两位公子有此雅兴,那绾绾就却之不恭了,这第一题,便以绾绾这瑶琴为题如何” 瑶琴 众人眉头皱起。 这可不好写啊。 王舟看向沈无浊,低声问道:“怎么样沈兄写得出来吗” 沈无浊也不由得皱眉,这绾绾出的题目还真是刁钻。 “稍待,我且想一想。” 沈无浊一时还真想不到有什么诗句是写瑶琴的。 不仅是沈无浊这边,宋勉那边也有些抓耳挠腮的意思。 他们虽自负有些才华,但要当堂作诗,那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沈无浊这边也是,他能想到的就是岳武圣的“若将心事付瑶琴”,不过这样的场合,明显有些不合适啊。 突然,沈无浊脑中灵光一闪,嘴角一勾。 “有了。” 杨庆两人回头看向他,沈无浊低声道:“附耳过来。” 杨庆跟王舟贴了上去,三人窃窃私语,不多时,王舟微微兴奋,拍手叫道:“好,真好!” 说罢,三人看向宋勉几人,此时宋勉镇定自若,应该是也做好了诗。 “宋勉,你好了吗” “我是在等你。” “嘿嘿,你既然先好,那就先请” “哼。” 前后不过数盏茶的功夫,绾绾惊道:“两位公子果然才思敏捷,绾绾佩服。” 宋勉朗声道:“我先来,诸位静听。 一曲瑶琴调,千秋万古操。 不知天地内,何处有人骚” 沈无浊听了都惊呆了,又是操又是骚的,这儿青楼没错,但也不必... 不过仔细想了想,宋勉这首诗是真的不错,操是操作的意思,至于骚,那自然就是文人骚客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这样的诗来,也难怪看杨庆不起了。 众人听完了诗,也是先露出古怪的神情,但又很快理解了诗中的意思,不由惊叹出声。 说不上多绝,但对仗工整,平仄相宜,质量绝对上乘。 宋勉看向杨庆,得意道:“不过随手拙作,让诸位见笑了。” 沈无浊有些无语,刚刚讨论得那么激烈,现在成随手拙作了 虚伪,太虚伪了。 “杨庆,你的呢也念出来让大家听听啊。” 杨庆哼了一声道:“等着看吧。” “咳咳...”清了清嗓子,杨庆上前一步,大声吟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先不说这诗当中的意向典故并非多偏多难,光是最后一句,便足以振聋发聩,让人心弦一动了。 在场不乏有识之士,这诗也不算多晦涩难懂,只是稍微思量便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无需多言,高下立判。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绾绾低声念着,好似看见了许多从良赎身而去的姐姐的影子,眼神之中有些许迷离。 宋勉也一样,他不是草包,自然知道这首锦瑟远远胜出了,此时他的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 “给下面的人打声招呼,我要赢。” “这...”一旁的人有些迟疑,“会不会太过分了” 宋勉厉声道:“如果今日输给杨庆,那你我今后还如何在锦安城立足” “好,我马上去。” 观众看热闹的且不提,下面还有一大群人都是宋勉请来的,自然也要卖宋勉一个面子才行。 杨庆得意的看着下面人的争论,享受着众人崇敬的目光。 “沈兄,好诗啊。” 沈无浊笑了笑,“五百两,杨兄不觉得亏吧” “不亏,当然不亏了。”杨庆很是满意。 杨庆大声问道:“我们两边的诗你们也都听了,觉得谁的好,给个准话啊。” “杨公子的好...” “不,我倒是觉得宋公子的更佳。” “杨公子...” “宋公子...” 很快,宋勉的呼声就盖过了杨庆。 沈无浊微微皱眉,王舟也有些惊异,“这些人都瞎了眼吗” “不对劲,宋勉这小子玩阴的,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第8章 卢定玄 “这下面有一半人都是宋勉请来的,要玩点什么手段实在是太容易了。” 王舟惊道:“不会吧,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沈无浊冷笑道:“那你说说,我们的锦瑟难道还比不上他那破诗吗” 破诗倒也不算,不过相比之下,确实不够看。 杨庆脸色一沉,咬牙瞪着得意洋洋的宋勉。 “看来这第一局是我赢了,杨庆,承让了。” “王八蛋...” “哎...杨庆,要输得起哦,切莫连赌品都丢了去。” “你...哼!”杨庆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沈无浊走到栏杆便,淡淡笑道:“宋公子高才,在下佩服,输了便是输了,我们无话可说,心服口服,希望后面两首,宋公子发挥一样稳定。” 宋勉看到沈无浊,脸色一沉,“你到底是谁” 杨庆跟王舟宋勉底细,宋勉清楚得很。 佳人赋也好,还是刚刚这首锦瑟也罢,两人都不可能作得出来的。 那剩下的,也就只有沈无浊了,宋勉也是反应过来,这才正眼看着沈无浊。 沈无浊轻笑道:“无名小卒,宋公子不认识的。” 宋勉眼神微动,“看你还有多少本事。” “绝对比你想得要多。” 此时绾绾道:“杨公子的诗极好,只是看来众人更看好宋公子的诗,这第一局,算是宋公子赢了。” “呵...” 众人也不都是傻子,皆是心知肚明,绾绾刚刚说完,便有人冷哼出声,不过却也默认了这个结果。 宋勉脸色难看,这样的手段能用一次,却用不得第二次,除非宋勉想将在场所有人都得罪完。 事实上,这个面子宋勉已经丢尽了。 但是也并非是没有挽救的机会,只要后面两首诗将杨庆全方位碾压就是了。 当然,宋勉此时也知道,他的对手不是杨庆,也不是王舟,而是沈无浊。 “看来佳人赋也是出自此人之手,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宋勉心中怀着深深的疑问。 而在三楼的一个包厢之中,一位耄耋老者呵呵笑道:“原本只是来见识一下锦安佳人,没想到却遇上了这等趣事。” “那,老师觉得是谁的诗更胜一筹呢”一个青年给老者倒了一杯酒,问道。 老者笑道:“你这是明知故问啊,前者虽有急智,却是普通得很,后者这首锦瑟倒是上上之选,就连你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与之媲美的诗作了吧” 青年笑道:“莫说这么短的时间了,就是花上十天半个月来酝酿,我也写不出来啊,锦瑟确是很好。” “那,为何是前者赢了” 青年道:“少年人争风吃醋,上不得台面。” 老者摇头轻笑,“离京不过一年,秋南何以如此老成了” 青年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 大厅内已经有不少人窃窃私语了,宋勉便直接道:“这第一题便算是过了,绾绾姑娘,请出第二题吧。” 绾绾嗯了一声,却没有直接出题,而是问沈无浊道:“敢问这位公子,刚刚这首...” “锦瑟。”沈无浊提醒道。 “对,锦瑟,刚刚这首锦瑟,是三位公子之中哪一位写的” 沈无浊笑道:“自然是杨公子写的,绾绾姑娘何必多问” 谁给钱,这诗就是谁的。 “绾绾明白了。” 宋勉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绾绾这根本就不是真心想问,而是借此表明态度,摆明了也是支持锦瑟的。 “莫要浪费时间了,快些出题吧。” 沈无浊看着急切的宋勉,暗道了一声愚蠢。 这是不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无浊心中暗笑,宋勉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 “把别人当傻子,那也得他们确是傻子才行啊。” 绾绾轻施一礼道:“绾绾不才,两位公子既是为绾绾而来,不如这第二首诗,便以绾绾为题吧。” 以美人为题 有意思! 沈无浊看着绾绾,笑了笑。 “几位公子如果没有异议,便可开始了。” 宋勉看了一眼沈无浊,转头又与两人开始了冥思苦想去了。 王舟皱眉道:“沈兄,若是这首诗宋勉还要...” “他不会的。”沈无浊笑道:“宋勉现在应该已经意识到刚刚自己做了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此事再一不可再二,他应该不至于这么愚蠢。” 王舟嗯道:“那沈兄心中可有腹稿” 沈无浊笑道:“还需要腹稿吗上次的买一赠一,杨兄可带了” 杨庆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从袖筒里拿出一张有些褶皱的纸来。 “差点被我给扔了,幸好这次出门带在身边了。” 王舟凑上前去,默念了一遍,随后脸色潮红道:“沈兄,好,写得好啊。” 沈无浊暗笑,“当然好了,用来对付宋勉,绝对绰绰有余了。” 沈无浊抬眼看了一眼宋勉他们还在思索,便道:“杨兄且抢先一步,乱一乱宋勉心神。” 杨庆点了点头,朗声道:“我们写好了。” 众人一惊,这也太快了吧比刚刚还快。 这才一盏茶时间都不到吧 宋勉闻言猛的抬头,正迎上杨庆得意的目光。 “不可能,他们怎么这快”宋勉望向了沈无浊,可惜沈无浊并未起身。 绾绾也是一愣,“杨公子又写好了” 杨庆笑道:“若是写绾绾姑娘,那佳人赋已是极好了,不过若是姑娘不满意,那便再添上一首也可。” 绾绾心头一颤,眼波流转。 杨庆被这眼神看得心头都有些发痒,使劲的吞了吞口水,随后道:“都安静点,本公子要念诗了。” 众人的目光被杨庆吸引,纷纷看向他。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锦安佳人若是不够,那仙女总该满足了吧 杨庆呵呵笑道:“如何,绾绾姑娘可还喜欢?” “喜...喜欢。”绾绾有些愣神。 这样的诗是写给自己的,让人如何不喜欢 沈无浊见众人一时惊诧的模样,心中暗笑,太白诗仙的名作之一,天下美人诗无出其右,这还需要比吗 回神之后,绾绾苦笑道:“绾绾蒲柳贱躯,当不得杨公子这般夸赞。” “以色侍人才是贱,绾绾姑娘以艺侍人,如何自贱” 绾绾看向沈无浊,随即摇头苦笑不止。 沈无浊愣了愣,突然又想起来今日这么大的阵仗本来就是为了将她卖出去。 什么以艺侍人,若是人人都愿出一万两,那绾绾也早就出来接客了。 想到这里,沈无浊只觉得自己刚刚说的不是安慰的话,却是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抱歉。”沈无浊微微颔首。 “公子客气了。”绾绾行了个万福礼。 沈无浊看向脸色苍白慌乱的宋勉,笑道:“宋公子不必心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等你们。” 宋勉本想写出一首好诗来技惊四座,如今却被打得措手不及,现在心乱如麻,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杨庆见宋勉面露难色,嘿嘿笑道:“宋勉,你也别撑着了,写不出来就直接认输吧,输给本公子,不丢人。” 就特么输给你才丢人好吗 宋勉鼻子都气歪了,但又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现在根本就写不出什么东西,若是太过敷衍就拿上去,无非徒增笑话而已。 “宋兄”宋勉身边一人低声叫了他一声。 宋勉咬牙道:“我们认输。”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杨庆夸张的笑了笑。 宋勉提高了声音道:“这一题,我们认输了。” “呵呵...”杨庆没有笑得很嚣张,但就是这样,宋勉更加难受憋屈。 “再来!”宋勉眼神锁定沈无浊,双眼不满血丝,快要冒火一般。 杨庆冷笑一声,对绾绾道:“绾绾姑娘,出题吧。” 绾绾刚要说话,却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虽然老夫很想再看看你们还能写出什么好诗来,但这第三首诗已经没有再写的必要了,若是比斗,胜负已分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楼栏杆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 沈无浊看见老者都惊呆了,都这个年纪了还往青楼跑 您吃得消吗您 众人看见老者先是一愣,随后马上便有人认出了老者身份。 “卢...卢老” 宋勉明显也认出了老者,整个人瞬间便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沈无浊见王舟看着老者激动无比,好奇问道:“这老头谁啊” “老夫卢定玄。” 卢定玄仿佛是听见了沈无浊的问题,自报了家门。 “参见卢老。” 在场的学子,但凡有点见识的纷纷见礼。 而那些嫖客虽然不知道卢定玄是谁,但见众人行礼,便也跟着弯了弯腰。 卢定玄抬手呵呵一笑,“都免礼吧,老夫早已经告老还乡,现在就是一个平头百姓罢了,可当不得你们的礼数。” “卢老言重了。”王舟应道。 卢定玄道:“原本老夫也是想来凑一凑这锦安佳人的热闹,却不想看了这一出好戏,锦瑟很好,这第二首也很好,宋勉是吧,你觉得呢” 宋勉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好,都好。” “那这第三首还有写的必要吗” “没有,我认输了。”宋勉低下头,却又猛的抬头道:“但有一件事,还请卢老做主。” “哦”卢定玄微微挑眉,“什么事” 宋勉咬牙道:“杨庆欺世盗名,今日这两首便罢了,只那佳人赋绝非杨庆所作,他却借此招摇撞骗,请卢老明察。” 第9章 夜归 “有这回事”卢定玄看向杨庆。 杨庆支支吾吾,半天不敢回答。 沈无浊见状摇了摇头,虽然他还不清楚卢定玄的底细,但见这么多人都恭恭敬敬的,想必来历不凡。 挺身上前一步,沈无浊拱手躬身道:“请卢老听在下一言。” “放肆!”宋勉叫道:“天下学子见了卢老,无不自称学生,再不济也是晚生后辈,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口称在下” 额... 这么讲究的吗 “晚辈无意冒犯。”沈无浊微微躬身。 卢定玄摆手道:“无妨,你有何话,且说来听听。” “是。” 沈无浊道:“卢老慧眼如炬,明察秋毫,今日之事卢老想必心中有数,晚辈自不必多说,就宋公子所言,这写诗怡情,本是风雅之事,杨兄借佳人赋向绾绾姑娘表明爱意,未曾以此谋名,何来的招摇撞骗之说若非这位宋兄不依不饶,卢老当不会看到今日的景象。” 宋勉哼道:“但杨庆欺世盗名,此乃事实。” “欺世盗名呵呵...”沈无浊微微一笑,“敢问宋公子,欺的是何人盗取的又是何人之名” “佳人赋如何,想必不必晚辈来评说,卢老乃是大家,自然能分辨好坏,等闲有谁肯将这样的诗作借与杨兄而不自己扬名的” 宋勉咬牙,“杨庆多银钱,怕是他...” “他什么买来的吗”沈无浊眼神一寒,“宋公子自己龌龊,便不要以为天下学子都这般俗气。” 沈无浊心中暗道,我又不是学子,应该不算在此内吧 俗,我就是俗,俗点好啊。 宋勉鼻子都气歪了,但是刚刚的那一番操作众人都看在眼里,卢定玄当面,他更是无法辩解,连带着他请来的人好多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沈无浊见状笑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这杨兄虽然孟浪了些,不过若是灵光一闪,福至心灵,情绪涌上,为何就断定他写不出来呢佳人赋虽好,却并不高深,卢老,请明鉴。” 沈无浊深深一揖。 卢定玄笑眯眯的看着沈无浊诡辩,说得好像有道理,但是仔细想想又全都是屁话。 不过宋勉刚刚的操作卢定玄深以为耻,心中还是偏向沈无浊一些的。 至少,沈无浊的口才很好,将宋勉怼得哑口无言,而宋勉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你叫什么名字”卢定玄问道。 沈无浊一愣,应道:“晚辈沈无浊。” “沈小友好利的口舌,黑白尽在你的口中了。” 沈无浊身子更低了几分,“晚辈不敢。” “不过,你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卢定玄捋了捋胡须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此间道理也可放开来用,老夫自负饱读诗书,佳人赋这种诗,老夫却也未必做得出来。” “卢老过谦了。” 卢定玄呵呵一笑,“老夫问你,佳人赋是杨庆所作,那刚刚的两首...” 沈无浊无奈,很想说都是杨庆写的,不过现在这情况,若是沈无浊敢这么说,眼前这个老人多半是要发怒生气的。 “是在下替杨兄写的。”沈无浊道:“之前我们有言在先,宋公子三人,我们也三人,以杨兄为主,这诗自然也算在杨兄头上,卢老,这不该是攻讦的理由吧” 卢定玄嗯道:“有理,呵呵...” “呼。”沈无浊轻轻松了一口气,别看卢定玄七老八十的,但是精神是真的好,气场也强,就那么随意的看着沈无浊,沈无浊都觉得好似没有秘密,被人看透了一般。 卢定玄看向宋勉,“如何,你还有何话说” 宋勉面如死灰,讷讷不知如何应答。 卢定玄摇头叹道:“为一个女子争风吃醋,这并非什么大事,但你们都是学子,甚至不乏秀才举人,却行此卑鄙的手段,实在是有负读书人的身份...” “学生知罪。”众人起身行礼。 卢定玄摆手道:“罢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各自回家反省去吧。” “是,学生告退。” 众人齐刷刷的躬身后退离开,不过片刻,整个大厅内便只剩下卢定玄与沈无浊几人,还有零星的几个嫖客,他们可不是什么学生学子,就是来消遣找乐子的。 不过今日的事还真是有趣,这几位看管可算是看得过瘾。 沈无浊谢道:“多谢卢老主持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就算没有老夫出面,以小友的手段,宋勉绝不是小友的对手。” “卢老谬赞了。” “你还真当老夫是夸你呢”卢定玄有些惊奇。 沈无浊笑道:“这难道不是夸赞吗” “哈哈...当然,当然...”卢定玄迈步下楼,一旁的侍从赶紧上前搀扶。 沈无浊见状有些无语,您都这把年纪了,来凑什么热闹啊 临近门口,卢定玄突然回头道:“老夫住在城外梅庄,小友若是得空,可来寻老夫。” “一定,一定。”沈无浊有些敷衍,谁他么没事儿找你个老头玩 卢定玄出了门,早有一艘蓬船在等候,进入其内,刚刚与他同饮的青年赫然也在。 “老师都处理完了” 卢定玄嗯道:“宋勉的父亲前些日子还来梅庄见老夫,想让老夫收宋勉为弟子教导,不过此子心术不正,难成大器。” “那,杨庆呢” “杨庆呵呵...应该是沈无浊才对。” “沈无浊”青年一愣。 卢定玄道:“秋南,你帮老夫打听打听此人的来历,老夫对他倒是有些好奇。” “是。” 青年犹豫了一下,问道:“京都传来消息,陛下有意起复,老师的意思是...” 卢定玄摇头,“老夫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再起复又能做什么呢精力不济,怕是不能为国分忧了,待我修书一封,你派人送还京都吧。” “学生明白了。” 大厅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事情发展得太快,绾绾站在台上尴尬无比,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花妈妈不知又从何处凑了出来,“杨公子,这宋公子都走了,您看...” 杨庆呵呵一笑,随后掏出一沓银票,“说好的,一万两。” 花妈妈顿时眉开眼笑,接了银票便开始点了起来,还不忘回头给了绾绾一个眼神。 绾绾皱眉苦笑,随后轻声道:“杨公子,绾绾今日新学了曲子,想要单独奏与公子欣赏,还请公子赏光。” “赏,肯定赏。”杨庆兴奋的搓了搓手。 绾绾微微颔首,“那绾绾就在楼上等候公子。” “你先去,本公子随后就到。” 杨庆见绾绾离开,便也要追上去,却被沈无浊一把拉住。 “杨兄且慢。” 杨庆疑惑问道:“还有事” 沈无浊无奈道:“杨兄莫不是忘了什么” 杨庆歪着头想了想,恍然道:“瞧我这脑子,没忘,怎么能把沈兄忘了呢” 说着,杨庆又掏出一叠银票一把塞在沈无浊怀里。 好家伙,这是身上带了多少钱啊 “都给你都给你。” 说完便急不可耐的往楼上走去,看得沈无浊目瞪口呆。 王舟笑道:“沈兄勿怪,表兄是粗俗了几分。” “粗俗好啊,我就喜欢粗俗的。”沈无浊笑眯眯的将银票整理好塞进怀里。 “对了王兄,这位卢老,什么来头” 王舟看着沈无浊,见沈无浊是真的不知道,便解释道:“两朝帝师,当今陛下的太傅,国子监祭酒,这天下也只有南梁那位号称文宗之首的谢浩然谢圣人能与之齐名并列了,沈兄觉得卢老是什么来头” 沈无浊咋舌惊道:“来头这么大啊” 王舟惊奇道:“以沈兄的才学,当不该不知道卢老的名声才是。” 沈无浊摆手笑道:“我就是读过几年书,连个正经先生都没有,哪里知道卢老的来历。” 王舟只当是沈无浊自谦,也只是微微笑了笑。 “不过卢老如此身份,怎不在京都待着,反而到陵州来了” 王舟笑道:“因为卢老本就是陵州人士啊,陵州向来文风不盛,近百年来,也就卢老一位可称大家,去岁卢老告老还乡,我还上门拜访过,不过被拒之门外了,未曾想到会在妙眉坊见到。” 沈无浊笑道:“卢老老当益壮啊,都一把年纪了...” 王舟摇头一笑,“应是被这两日锦安佳人的名号吸引,他老人家感兴趣的是诗,可不是人。” 沈无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就算对人感兴趣,恐怕也有心无力了吧 沈无浊心中暗笑。 事情落幕,沈无浊与王舟乘船离开了妙眉坊。 沈无浊的家就在渭水下游,直接走的水路,便与王舟分别。 转头看了一眼灯火摇曳的妙眉坊,沈无浊撇了撇嘴,“可惜了,搞了半天,连个面目都没看清。” 绾绾一直用纱巾遮着脸,沈无浊都连她究竟什么容貌都没看清楚,算是白来... 不对,也没有白来,怀中这鼓囊囊的,怎么能说是白来呢 想到这里,沈无浊眉眼开裂。 小舟很快到了沈无浊的院子,沈无浊前脚刚刚下船,船夫摇着小舟翩翩远去,一阵锣鼓的声音瞬间就吸引了沈无浊的注意力。 声音隔得很远,沈无浊也只是隐约能听见,好奇的回头张望,应该是妙眉上游传来的。 可惜,天色太暗,只能依稀看见点点灯火的光芒,别的沈无浊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10章 异变 天色太晚了,就着油灯,沈无浊也没工夫数一数杨庆给了多少银子,不过这厚厚一沓的银票让沈无浊非常满意。 次日一大早,刘七便将沈无浊叫醒,问起了昨晚的情况。 “如何,昨晚可顺利” 沈无浊一边洗漱,一边含糊不清道:“银票在枕头下面...” 刘七拿开枕头,两眼瞬间放光。 “这么多啊” 沈无浊吐了一口水,得意道:“那当然,我出手,那就断然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刘七没有应答,而是舔了舔口水,开始数起了钱。 好半天才听到刘七兴奋的叫声,“三千多两,这杨公子真是大手笔啊。” 沈无浊闻言也满意的笑了笑,“他也不亏,昨晚我助他一骑绝尘,抱得美人归,应是享尽了温柔。” 刘七嘿嘿一笑,“老实说,你昨天见到绾绾姑娘了没” “当然见到了。” “可是美若天仙” “她带着面纱,没看清脸。”沈无浊耸肩,此事确实有些遗憾。 刘七啧啧道:“想必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否则杨公子也不会花这么多钱,就为了跟她...” “春风一度。”沈无浊补充道。 “对,就这词儿,春风一度。” 沈无浊摇头,“人家爱咋玩就咋玩,咱还是弄好自己的事情吧。” “啥事”刘七问道。 “府衙啊,先把身份问题解决一下。” “哦,对对。”刘七恍然。 来到县衙门口说明来意,两个守门的差役将两人放了进去。 “县丞大人,又见面了。”两人笑盈盈的迎上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 刘县丞见到两人嗯了一声,翻着桌子上的卷宗道:“我记得你们,你们是三天前...沈无浊跟刘七对吧” “是是是,刘师爷记性真好,我们来就是问问我们俩户籍的事儿...” 刘县丞微笑道:“放心吧,本官差人核查过了,你们两人虽是流民,却也在下阳村安居多年,并无作奸犯科之举,按照县令大人的颁的命令,将你们二人直接编入民籍,就隶属下阳村。” 两人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多谢大人,小小心意,算是草民请大人喝茶了。” 沈无浊从袖口里滑出一张银票,刘县丞只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的将之收入怀中。 “这都是本官分内之事,你们也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县令大人才是。” “对,是该多谢县令大人,多亏了党的好政策啊。” 刘县丞没听懂沈无浊在说什么,只道:“幸亏你们两人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两天,怕就来不及了。” 沈无浊一愣,“为何啊” 刘县丞抬头望了一眼门口,低声道:“听说北边的陵州城大旱,好几个月都没下雨了,现在正闹饥荒呢,说不得马上就要有难民难逃,要往咱们锦安城来了,到时候流民一多,那就不是...” 沈无浊点头表示明白,只是心中疑惑不解,只是几个月而已,就算今年秋收未进颗粒,难道官府就没有一点存粮 要说来,锦安城与陵州城相距也算不得多远,锦安城也好些日子没怎么下雨了,之前还听到下阳村的村民抱怨今年收成不好,怕是要交不起税了,但锦安有渭水在,只要渭水不枯竭,那就不算山穷水尽,众人也都没怎么在意。 而渭水是自西北阴川入陵州境内,横穿锦安南下过云州而入海,偏偏这南水不往北走,渭水流不到陵州城去,农田得不到灌溉,自然也就荒败了。 但即便如此,陵州城为一州之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缺粮了呢 沈无浊与刘七刚刚出门,便撞见一个丰神如玉、清秀通雅的俊朗青年,身上穿的正是浅绿色七品上城县令官服。 不用说,这就是去岁的探花郎,如今的锦安县令了。 “参见县令大人。”两人连忙低头行礼。 “不必多礼。”楚秋南只是嗯了一声,随后进了刘县丞的屋子。 沈无浊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便跟刘七一起离开了县衙。 “大人,不知大人来找下官,可是有事情” 楚秋南嗯道:“刘县丞手上可有锦安户籍册本官想查一个人的名字。” “不知道大人想查谁但凡他是锦安治下百姓,下官这里应该都会有记载。” “他叫沈无浊,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 刘县丞闻言一愣,“大人说谁” “沈无浊啊。”楚秋南皱眉道:“怎么,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刚刚出去的那个,就是沈无浊。” “嗯” 楚秋南刚想追出来,一个差役来到。 “启禀大人,有人报官。” “何事”楚秋南微微皱眉。 “妙眉坊的花妈妈来报官,昨晚绾绾姑娘落水淹死了...” 这边沈无浊两人出了县衙,刘七见沈无浊愁眉不展,问道:“你好像在担心什么事儿” 沈无浊摇头,“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 “陵州城,怎么会缺粮呢” 刘七笑道:“边境打得正欢呢,莫说一个陵州城了,想必整个陵州都缺粮。” 沈无浊恍然,“差点把这事儿忘记了。” 前几天李家吃席的时候还看见了一队军马北上,应该就是去支援的。 “应该是边境的战事僵持住了,否则也不必征收这么多粮草了,只是没想到偏偏陵州城大旱数月,以致秋收无望,眼看就要缺粮了。” 刘七笑道:“你担心个啥此事自然会有人管的,还用不着你来干操心。” “也是。”沈无浊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个啥,若是陵州缺粮,朝廷自然会派人赈灾的,关自己屁事儿啊 想到这里,沈无浊失笑摇头,笑自己杞人忧天。 这天塌了,不还有个高的顶着吗 两人现在身上有银票,便去银庄换了点碎银出来使,一路走便一路吃喝,好不快活。 “嗯”沈无浊一手抓过一个油饼,眼角的余光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又是她” “谁啊”刘七闻言回头问道。 “还能有谁咱的邻居呗。”沈无浊耸肩。 刘七也好奇的张望了一下,却什么也没看见。 沈无浊摇头道:“这人肯定有问题,我在想,莫不是什么在逃的钦犯,要不咱报官吧” “别,如果是,那就是穷凶极恶之徒,知道是咱们报官,有多少条命都不够,若不是,那就诬告,得挨板子,干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沈无浊恍然大悟,“老七你说得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咱现在就不能掺和闲事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沈无浊心中却是对这个神秘的邻居越来越好奇了。 回到住处,只见一道身影在小楼门前来回踱步,显得很是着急。 “王公子”沈无浊见到来人,愣了一下。 来人正是王舟。 王舟见到沈无浊,连忙道:“沈兄,你终于回来了?” 沈无浊笑道:“王兄何事如此惊慌” 王舟道:“是表兄,表兄他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绾绾姑娘死了。” “死了”沈无浊一惊,“怎么回事怎么就死了” 王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昨夜我们两人是一同离开妙眉坊的,但是今日一大早,妙眉坊的花妈妈便派人找上门来,说是表兄害死绾绾姑娘。” “那杨兄人呢” “还在妙眉坊呢,我刚刚去看过,醉的不省人事,还没醒呢。”王舟着急道:“如今姨父不在城内,我六神无主,便只能来找沈兄出出主意了。” “你先别着急,且稍安勿躁。” 王舟道:“由不得我不急,花妈妈已经派人报了官,说不得此刻差役已经将人拿下了。” 沈无浊转头道:“老七,你先回去,我跟王兄去一趟。” 说罢也不等回应,两人便往妙眉坊的方向而去。 “大人啊,大人一定要给绾绾做主啊。” 妙眉坊绾绾的闺房内,花妈妈哭成了泪人,而床上睡得正香的正是杨庆。 楚秋南面无表情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仔细说来。” 花妈妈哽咽几声,随后指着杨庆道:“是他,杨公子,杨公子昨夜醉酒,将绾绾推下河淹死了,到现在,尸首都没有找到啊...我的绾绾啊。” 花妈妈哭得那叫一个心碎,肝肠寸断啊。 楚秋南皱眉道:“绾绾被推下水,可有人亲眼见到” “有,这是奴婢亲眼所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上前道。 “昨晚宾客散尽,姑娘回到房间便差奴婢去准备酒水,说是要与杨公子同饮,待奴婢回来,推门便正好看见杨公子从窗户边上将姑娘推了下去...” 楚秋南道:“既是如此,那为没有当场救人” “救了啊。”花妈妈叫道:“昨夜天晚,视线不清,众人在水中寻了一圈,却始终不见绾绾的踪影,想必是凶多吉少了啊,呜呜...” 说着花妈妈哭得更伤心了。 楚秋南上前看着呼呼大睡的杨庆,心中却有疑惑。 昨晚他跟卢定玄虽然早一步离开,但是两人走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散场了,想必之间的间隔不算太长。 杨庆的酒量再差,也不可能喝两杯就酒后失手,然后一直醉到现在吧 第11章 案情 “来人,派人沿途搜寻绾绾姑娘的踪迹,另,先把杨庆带回衙门再说。” “是。” 差役上前就要去拉杨庆,杨庆被一番拉扯,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你们干什么”杨庆奋力挣扎,“知道老子是谁吗你们敢动我...” 楚秋南淡淡道:“杨家的子弟还真是嚣张跋扈啊,本官面前,还敢放肆” 杨庆见到楚秋南一愣,低声叫道:“楚...楚大人。” “不知道楚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派人抓我” 楚秋南道:“妙眉坊的花妈妈说你昨夜将绾绾推下了水,本官正要带你回府衙。” “我推绾绾下水”楚秋南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推她下水了她人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若是无恙,本官也不会拿你。” 杨庆神情微变,“误会,楚大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跟本官回县衙再说,带走。” 两个差役将杨庆拖走,楚秋南看了花妈妈一眼,“你也随本官去一趟。” 等沈无浊跟王舟赶到妙眉坊的时候,正好见到杨庆被押着出来。 “表兄...”王舟连忙迎了上去。 “是你。”楚秋南看着沈无浊,叫了一声。 沈无浊躬身道:“见过大人。” 楚秋南笑道:“本官正要寻你呢,没想到你却自己找上了门来了。” “不知大人找我有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稍后再说吧,本官现在有公务,便不奉陪了。” 沈无浊连忙道:“不知杨兄他所犯何事为何被缉拿” 楚秋南道:“杨庆涉嫌杀害绾绾姑娘,本官要带他回府衙问话。” “我没有。”杨庆叫道,“沈兄,我没有,昨晚我喝醉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事,醒来便被抓了起来,我根本没杀人。” “有没有杀人,本官自会定夺,先回府衙再说。” 沈无浊两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杨庆被带走。 花妈妈跟丫鬟与沈无浊擦肩而过之时,沈无浊眼神微微一动,问王舟道:“你说今早上花妈妈才派人来知会你此事” 王舟嗯道:“不错,不过她派来的人含糊其辞,非要我来一趟妙眉坊,我便来了一趟,但见他们扣着表兄,我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花妈妈有没有暗示你什么” “暗示什么” “钱啊,她有没有问你要钱啊” 王舟愣了愣,“我...我忘记了啊。” 说着,王舟回神道:“沈兄的意思是,花妈妈是故意报官的,她们这是想要钱” “当然。”沈无浊冷笑道:“常言道,杀人偿命,但这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王兄莫要忘了,绾绾她是贱籍,莫说我们相信杨兄不可能杀人,就算杨兄真的失手将绾绾推入水中淹死,也不可能定杨兄的罪的,绾绾的名声虽大,但死了个贱籍,最多也就赔钱了事,至于多少...就要看这事儿闹得多大了。” 王舟心乱如麻,听到沈无浊说杨庆会没事,也是松了口气。 “仔细想来,当时花妈妈倒的确有这个意思,只是我当时注意力都在表兄身上,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沈无浊嗯道:“想必是她以为你拒绝了,便直接报了官,事情闹得越大,杨兄便越不好收场,若要她撤诉,杨兄怕是要大出一笔血了。” 王舟却道:“如果只是要钱那倒简单了,表兄家里有的是钱。” 沈无浊道:“若是赔了钱,不就坐实了杨兄杀人的罪名吗就算绾绾是贱籍,但那终究是杀了人。” 王舟脸色一沉,“沈兄说得是。” “一个青楼老鸨恐怕还没有这个胆子,应该是有人指使。” “沈兄的意思是...” 沈无浊摇头,“走吧,我们先去府衙。” 两人来到县衙,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了。 楚秋南也升了堂,左右两边跪着的正是杨庆跟花妈妈和丫鬟。 “杨兄,可否让我为你辩护”沈无浊被差役拦在外面,只好挥动双手大声叫道。 楚秋南看向杨庆,杨庆点头道:“大人,我嘴巴笨,说不来话,请大人放沈兄进来让他代我说话,可以吗” 楚秋南抬了抬手,示意放沈无浊进来。 “参见大人。”沈无浊跪在堂前,拱手躬身。 他是民,楚秋南是官,平常礼数可以随意,但是公堂之上审案,必须得跪。 “免礼,你起身吧。” “谢大人。” 楚秋南问杨庆道:“杨庆,昨夜发生何事,你且细细说来。” 杨庆抬头看了一眼沈无浊,见沈无浊对着他微微点头,便道:“昨晚妙眉坊人很多,我与沈兄还有我表弟三人与宋勉三人作诗比斗...” “此事本官略有耳闻,说绾绾。” “哦哦。”楚秋南点头,“昨天众人散去,天色也晚了,沈兄跟我表弟走后,我便上楼去找绾绾姑娘,我一进去,绾绾姑娘便为我斟茶,我记得我只喝了一杯,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等我醒来,便已经被大人拿下了。” 这杯茶还真是醉人。 “胡说,分明是你昨夜趁着醉酒将绾绾推下水溺死了。”花妈妈叫道:“请大人明察,绾绾虽是贱籍,但却是我妙眉坊头牌,能值不少银子呢...” 贱籍嘛,以银子来衡量价值是很正常的。 沈无浊问道:“花妈妈,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证明的确是杨兄将绾绾推下水的” “小红,小红就是认证,她侍候绾绾的丫鬟,昨夜也是她亲眼所见。” 沈无浊看向小红,沉声道:“小红姑娘是吧这里是公堂,还请你如实将事情经过说来。” 小红有些怯懦,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是...是...” 小红将事情再说了一遍,花妈妈又道:“大人,证据确凿,还请大人做主,让杨公子赔我银子。” “且慢。” 楚秋南刚要说话,却被沈无浊打断,便问他道:“沈公子还有话说” 沈无浊道:“大人,杨兄与小红姑娘的说法并不一致,定然是有一个人在说谎,赔银子是小事,但是也不能将污水凭白往杨兄身上泼。” “你什么意思”花妈妈脸色一变。 沈无浊轻笑道:“我是信任杨兄的,即便醉酒,也绝不可能伤害他人...” 楚秋南道:“此事非是信与不信的问题。” “当然。”沈无浊微微拱手,“大人,可否让草民问小红姑娘几个问题” “嗯,你且问吧。” 沈无浊转头问小红道:“小红姑娘,你说你亲眼看见杨兄将绾绾姑娘推出窗外,是吗” “是。”小红点头应道。 “那便奇怪了,绾绾姑娘的闺房在三楼,窗户确是临水,但门却并非向着窗户开的,推开门还要越过一道帘子才能看见窗户边的两人才对...” 楚秋南闻言也点了点头,刚刚他也去过绾绾的闺房,的确不可能开门就能看见窗户边上的人,何况还是昨天夜里,就算有火烛,视线也多半不清。 小红脸色一变,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只好用求助的眼神望着花妈妈。 花妈妈道:“公子何必要嚼文字小红的意思是她推门进去,便发现了杨公子在推人,这没有问题。” “好。”沈无浊点头,“这便不算,小红姑娘,我再问你,你进门之时,杨兄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 “醉了,将姑娘推下了窗户后就醉倒了。” “这便更奇怪了。”沈无浊抬头对楚秋南道:“大人,在进入绾绾姑娘闺房之前,我们三人在二楼雅间也饮酒颇多,但却不见杨兄有丝毫的醉态,当时妙眉坊的众人都可以作证,怎才到了绾绾姑娘的房间不消一刻就醉倒在地了而且刚刚说的绾绾给他喝的茶,而不是酒,若是有酒,那也不必小红姑娘去拿了。 抛开这个不算,就算杨兄的确喝的酒,这绾绾姑娘一个女儿家,怎会备如此烈酒与杨兄饮天下也没有喝一杯就倒的烈酒。” “你的意思是...” 沈无浊眼神一厉,“给杨兄喝的茶肯定有问题,至于绾绾姑娘,或许就是花妈妈跟小红推下水的,只是将此罪名推给了杨兄。” “不是,奴婢没有...”小红闻言又急又怕,连忙解释。 花妈妈哼道:“胡说八道,绾绾是我的摇钱树,我为何要杀她” “昨天之前,绾绾姑娘的确是名动锦安城的花魁娘子,但是昨夜之后,绾绾就什么都不是了。” 没了清白的身子,花魁也就不值得追捧了,锦安佳人也是一样。 “绾绾姑娘早在杨兄赠她佳人赋之时便倾心于他,如此看来,分明是你,花妈妈,你想让绾绾姑娘为你赚更多的银子,便想保她的清白之身,但绾绾姑娘本就喜欢杨兄,愿意自荐枕席,故而拒绝了你,你们争执之间,失手将绾绾姑娘推下窗户,然后将此事嫁祸到了杨兄头上。” “你胡说!”花妈妈神情激动,“我没有杀绾绾。” “哼,你们可知道公堂之上,说假话可是要打板子的,还不赶快从实招来”沈无浊厉声喝道。 小红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拜道:“大人,奴婢说,奴婢说...姑娘不是杨公子推下水的。” “那是花妈妈推的”沈无浊追问道。 “不是不是,姑娘他是自杀的。” “自杀”沈无浊跟楚秋南同时一愣,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第12章 开业前夕 “是真的,奴婢进入姑娘房间的时候,杨公子已经醉倒在地了,而姑娘将一封信交于奴婢便后边自己跳了下去。” “信什么信现在何处” “在妈妈手里...” 两人看向花妈妈,花妈妈脸色苍白,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信件。 “在这里...” 楚秋南示意差役将信件呈上,接过信件,楚秋南只看了两眼,眉头便皱了起来,随后摇头轻叹。 “沈公子,你也看看吧。” 沈无浊上前接过信件,神情微微一动。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致意思就是绾绾多次求花妈妈赎身从良,花妈妈不愿,绾绾自觉无望,自愿投身渭水,从此清白长留。 “竟是不知绾绾姑娘如此贞烈。”沈无浊也是心中感慨无比。 “啪!” 惊堂木响,楚秋南沉声喝道:“你们两人,可知罪” 花妈妈跟小红吓得魂不附体,只是不停的磕头求饶。 “大人,大人开恩啊...” 楚秋南道:“诬告他人,按罪当诛,不过念在尔等女流之辈,公堂之上优待妇孺,便杖责五十吧,来人啊,拖下去,打!” “是。” “大人,大人饶命啊!”花妈妈哭得撕心裂肺,楚秋南却并未再理会。 “是宋公子,宋公子让我这么做的。” “等等...”楚秋南叫住差役,问花妈妈道:“你刚刚说什么” 花妈妈伏地哭道:“是宋勉让我将此事推到杨公子身上,说是能让杨公子赔我一大笔银子,我财迷心窍,这才听了他的话。” 楚秋南立即吩咐左右道:“来人,持本官印信,将宋勉带来问话。” “是。” 沈无浊将杨庆扶起,对楚秋南道:“大人,没我的事了吧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楚秋南道:“此事到底与杨庆有关,你们还是留下吧。” 沈无浊道:“杨兄既然没有罪责,后面的事情大人秉公处置便可,杨兄也受了惊,我先送他回去休息,若是还需要杨兄出面,大人再派人来招呼一声便可。” 楚秋南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吧。” “多谢大人。”沈无浊微微拱手,随后低声对杨庆道:“杨兄,我们走。” 杨庆对着楚秋南微微拱手道:“多谢大人明察秋毫还我清白,告辞。” 见两人出来,王舟赶紧迎了上来。 “表兄,你没事吧。” “没事。”杨庆摇头,转头对沈无浊道谢道:“这次多谢沈兄了。” 沈无浊摆了摆手,笑道:“昨晚你的钱给多了,算是我还你的。” 说着,沈无浊似有所感,抬头正看见街尾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她”沈无浊微微皱眉,“怎么哪儿都能遇到” “沈兄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沈无浊回神。 来人来到一个酒楼坐下,杨庆狠狠的灌了一杯,随后有些后怕道:“绾绾虽是贱籍,但若是摊上这个官司,我爹还不得将我打死了...” 王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幸好姨父不在,如今事情解决了,想来等他回来应该也不会怪罪表兄。” 沈无浊问道:“说来,我还一直未曾问过,杨兄出手如此阔绰,家中是做什么的” 杨庆愣道:“沈兄不知道我杨家” “额...我应该知道吗” 王舟笑道:“大楚世家门阀不计,但真正能登堂入室的,也就四家而已,而表兄便是隶属于云州杨家,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是个分支,主家也不怎么理会咱,便只能跑到锦安城来作威作福了。” 王舟道:“表兄这一支大约是五十年前迁到陵州的,算是外来户,所以陵州本地的世家向来是不待见的,在锦安城落了户之后,也就引来了如宋家的敌视。” “原来如此,这还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啊。”沈无浊笑着摇头,“我说那宋勉怎么如此仇视你们呢,原因竟是在此。” 杨庆道:“倒也不是,我跟宋勉就是单纯的合不来,老子最不喜欢他装腔作势的一套了...” 王舟摇头轻笑,“妙眉坊一事他已经丢尽了颜面,还在卢老面前落了个坏印象,今日还贪上指使诬告的罪责,想必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那也未必。”沈无浊笑道:“只要他咬牙不认,没有证据,楚大人拿他也没有办法。” “倒也是,便宜这混蛋了。”杨庆恨声说道。 沈无浊笑了笑,随后道:“不过我倒是好奇得很,怎么看绾绾姑娘都不像是会自杀的人啊,这事情怎就发生得如此突然” 杨庆也惋惜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绾绾的遗书之中写得清楚明白,只是可惜了如此佳人,我还未来得及...唉...” 沈无浊面无表情,这个时候了,你特么还想这事儿呢 除开绾绾自杀的事情,整件事情无非就是两个愚蠢的人共同办了一件愚蠢的事情罢了。 宋勉指使花妈妈诬告,将绾绾的死推在杨庆身上,偏偏两人没经得住沈无浊的拷问,将实情吐露出来,反而将宋勉拿下了水。 虽然大概率最后宋勉也会无事,真正着重的恐怕就只有花妈妈了。 其实事情还要从昨晚说起。 昨晚宋勉被卢定玄喝退后并没有离开渭水边,而是就近又找了一个花船上去喝酒发泄去了。 这才没喝几杯,便听到妙眉坊这边有人惊叫出声,便又回来,正好看见醉倒的杨庆与惊慌失措的花妈妈。 了解事情之后,宋勉也是昏了头,编了个漏洞百出的谎话,而花妈妈一听到有银子,便也答应下来,想着敲诈杨庆一笔。 原本花妈妈还在犹豫要不要报官,所以便先找了王舟来,偏偏王舟木讷,没听懂花妈妈的弦外之音,花妈妈恼羞成怒,这才让人报了官。 通篇下来,就只有愚蠢与荒唐四个字可以形容了。 “沈兄今日救我一命,无以为报,今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杨庆拍着胸脯道。 沈无浊微微摇头,笑道:“以杨兄的身份,若是换了个别的县令,就是真杀了人,恐怕连这府衙都不必来。” 世家门阀,有特权啊,沈无浊心中感叹,人命如草芥,说不上悲哀,也谈不上羡慕。 杨庆嗯道:“倒也是,若是换了那陈县令,保管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或许宋勉也是知道楚大人刚直不阿,绝不会徇私枉法,所以才有此招吧。” 楚秋南虽然才上任三个多月,但却一改锦安风气,连饭颁布了不少利民举措,沈无浊也是其中的受益者。 京都来的人,毕竟不同,我爹说了,让我别惹事,楚大人不会在锦安待多久的。” 沈无浊了然,楚秋南多半是来镀金的,等时机一到便会调回京都去。 三人正吃着酒,也算是给杨庆压惊,却见一小厮匆忙来到。 “少爷,表少爷,老爷回来了...” 杨庆一惊,脸色骤然变成苦瓜一样。 “我知道了。” 沈无浊好奇问道:“杨兄为何这个表情” 王舟解释道:“沈兄有所不知,姨父他性烈如火,如此匆忙回来,表兄他多半...” “多半是逃不过一顿打的。” “额...” 那也是活该啊! 杨庆生无可恋的拱了拱手,“沈兄,今日之恩情来日再亲自登门道谢,告辞了。” “慢走。” 沈无浊目送两人离开,便也往自家走。 刘七见沈无浊回来,问道:“怎么样事情解决了” “嗯。”沈无浊点头,“算不得什么大事,好在有惊无险。” “那就好。”刘七道:“今后你还是不要掺和这些事儿了,那些都是世家弟子,咱惹不起的,现在钱也够了...” 沈无浊明白刘七的意思,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比你还想躺平呢,现在钱也够了,再有这样的事,我连热闹也不去看。” 临进门前,沈无浊好奇的望了望隔壁,只见大门紧闭,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果然如沈无浊所料,宋勉被带到了县衙之后,那是一概不认,楚秋南也没有办法,最后吃罪的还是只有花妈妈。 不过她也一点都不冤枉就是了。 通篇下来,绾绾的死活好像也无关紧要了。 也是,这渭水河边,每年都有几个想不开跳水自尽的,绾绾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事情就算是尘埃落定了,不过沈无浊心中还是对绾绾自杀的事情带有些许的疑惑。 数日之后,沈无浊的小楼也终于修缮完毕,又请了个厨娘,一个跑堂,茶楼便准备开业了。 “茶楼叫啥名啊”刘七问道。 沈无浊想了想,“就叫潇湘楼吧,选个吉利的日子,就准备开业吧。” “好,听你的。” 开业前夕,两人买了很多礼物,准备送给周围的街坊邻居,算是图个彩头。 “有人在家吗”沈无浊敲响了隔壁邻居家的门。 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就在沈无浊将要离开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开了。 还是那身灰袍与斗笠。 “有事”声音有些嘶哑。 沈无浊笑着将礼物奉上,“我们的茶楼明日开业,以后多来捧场啊。” 女子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礼物,“多谢。” “客气。”沈无浊好奇的低头,想要看看她的面目,却见白皙的脸上上有一抹狰狞的红色,咋一看跟个厉鬼一般。 怪不得要将脸遮住呢。 沈无浊心里一惊,倒是没有害怕,反而问道:“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第13章 拜访 “公子认错人了。”女子将帽檐压低,随后道:“多谢公子的礼物,不送了。” 说罢便将门关上了。 沈无浊愣在原地,“总觉得有些熟悉啊,我到底在哪儿见过她”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沈无浊也只能离开。 潇湘楼开业并不算隆重,将牌匾挂上去就算是完了,没什么噱头,平平无奇。 原本两人的目的就是随便经营个活计,也无需挣什么钱,能维持生活就可以了。 又从杨庆那儿得了几千两,这个茶楼其实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不过这院子买都买了,放着也是浪费,所以潇湘楼还是如约开业了。 沈无浊跟刘七在锦安城内没什么朋友,周围的邻居也多是开商铺,以致于开业这天门厅稍微冷落了些。 不过沈无浊也不在意,潇湘楼就算是附带着吧,让老七捣鼓去吧,也算是发泄一下他中年单身汉的精力。 沈无浊有气无力的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眯眼看着渭水风光,粼粼波光,微风吹拂,还真是...睡意来袭啊。 “这日子,真好。”沈无浊心中一赞,准备小眯一会儿。 “沈兄。”一道身影将沈无浊的睡意驱走。 沈无浊回头,便看见王舟上了来。 “是王兄啊。”沈无浊抬了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王舟坐到沈无浊面前,“潇湘楼开业,沈兄竟是不知会一声,我与表兄也能来给沈兄捧捧场啊。” 沈无浊轻笑道:“我以为你们爱逛妙眉坊,想必不爱喝茶爱喝酒...” 王舟脸色微红,“沈兄莫要打趣了。” 沈无浊笑了笑,见王舟只一人,杨庆居然没来,便问道:“怎不见杨兄与你一起” “表兄他短时间内怕是下不得床了。” “怎么回事” “姨父打的。” “额...”沈无浊一滞,“也是活该。” 王舟笑了笑,“临来前,姨父托我向沈兄道个谢,这是送给沈兄的礼物,还请沈兄笑纳。” 王舟从怀中掏出一张礼单,沈无浊接过只看了一眼,眉目微微一跳,不禁咋舌道:“怪不得杨庆挥霍无度,原来是跟杨老爷学的啊。” 王舟笑道:“东西都在下面,我已经命人抬到后院去了。” “那也请王兄帮我谢谢杨老爷了。” “一定。” 沈无浊放下礼单,替王舟倒了一杯茶。 “话说宋勉的事儿,就这么了了你们没准备追究吗” 王舟举杯抿了抿,是一股苦涩无比的味道。 “这茶...”王舟低头看了一眼,杯中竟是还飘着茶叶。 这儿是流行茶汤的,沈无浊可喝不惯,潇湘楼也没请茶博士,只有冲泡茶,爱喝不喝。 沈无浊见状笑道:“这可是上好的茶叶,可不能浪费了。” “沈兄这般不通茶道,才是浪费吧” 沈无浊只是笑了笑,这种事完全就是个人喜好,没什么好说的。 王舟吐了吐嘴皮上的茶叶,应道:“宋勉的父亲亲自来了一趟,给姨父赔了个罪,此事就算是了了。” 沈无浊点头,叹道:“与我想的差不离,杨宋两家都是锦安豪门,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撕破脸皮的,除了赔罪,想必宋家还付出了些代价。” “这我就不知道了。”王舟耸了耸肩。 王舟喝不惯冲泡茶,便又亲自为沈无浊倒了一杯。 “今日我来找沈兄,一来是恭贺沈兄潇湘楼开业,二来是替姨父送来礼物道谢,这三来,是我有一件事要请沈兄帮忙” “嗯”沈无浊微微皱眉,说实话,他并不想答应,就这几天的事儿,沈无浊多半已经被宋勉给记恨上了,他是再不想掺和杨庆跟王舟的事情了。 不过两人跟沈无浊交情还是有的,便也不好拒绝。 “有何事,王兄请明言就是,我自会尽力而为。” 王舟有些扭捏,轻声道:“就是沈兄下一次去梅庄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 “去哪儿”沈无浊一愣,“什么梅庄在哪儿” 王舟也懵了,“卢老不是说让你得空去梅庄找他吗这是卢老相邀的意思,沈兄到现在也不曾去拜访过吗” 卢定玄 有这事儿吗 沈无浊早把这事儿抛在九霄云外去了。 “哦,你说那妙眉坊的那个老头...卢老爷子吧” “是啊,沈兄莫不是忘了” “还真忘了。”沈无浊点头,“不过也可能是当时老爷子随口一言,不必当真。” “若是随口一言,那就不会单单只对沈兄说了。” 沈无浊摸了摸脸颊,有些无奈。 说真的,他现在完全不想动,就想摆烂躺尸。 但卢定玄身份摆在这儿,若是真将他晾得太久那也不好,老人家脾气好不好另说,关键是拥趸众多,万一被谁知道沈无浊拂了卢定玄的面子,那沈无浊多半也是要完的。 “唉,真麻烦。”想到这里,沈无浊叹了口气,问王舟道:“王兄可知道梅庄何处” “当然知道。”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拜访一下卢老吧” 王舟自然大喜,连忙点头应道:“好好,沈兄稍待,我去准备马车。” “嗯。” 王舟快步下了楼,沈无浊喝尽了杯中茶水,也跟着往楼下走去。 毕竟是开业第一天,虽然算不得火爆,却也有些客人在。 跑堂的正在招呼客人,沈无浊没有打扰他,便直接往门口走去。 刘七正好扛着一包大米进来。 沈无浊看了一眼门口拉来的整整一车,见状好奇问道:“老七,你买这么多米干啥” 刘七将大米往门边一靠,左右看了看,随后低声道:“粮价又涨了,今日一早,粗粮涨了十文,精粮涨了十三文。” 沈无浊闻言一惊,瞳孔微微一缩。 “你说真的” 刘七嗯道:“看样子还得涨,我这是以防万一,早做准备。” 锦安城西郊,梅庄。 “陵州县令来信求粮,我已将太仓里的存粮全数发往陵州城了,只是这点粮食也是杯水车薪,只希望能稍微缓解一下吧。” 楚秋南一脸苦涩,而对面的卢定玄倒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阴川与陵州两州之地都与北漠汗国毗邻,北境防线绵延千里,常驻军有三十万余,补给皆是就近由两州负责而朝廷调拨银响,两州负担颇重本就艰难,再加上这次北漠竟有一只军队往金门关而来,朝廷虽然派了壮武侯领兵防守,但骤然多了数万军队,粮草也就愈发的紧张了。” “天灾人祸一起发生,受苦遭殃的,还是百姓。” 卢定玄点头道:“如今陵州缺粮,但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陛下已经让户部拨银三十万两,克日就到,到时候应该会有转机的。” 楚秋南摇头,“就怕等银子到了,也未必买得起多少粮食。” “什么意思” 楚秋南道:“且不说陵州城了,就连锦安的粮价也在攀升,如今已经是一百三十文钱一斗了。” 卢定玄皱眉道:“看来是有心人提前知道了消息,这是故意抬价啊。” 楚秋南嗯道:“锦安还算平静,但也是风雨欲来了,若是陵州城支持不住,波及下来,锦安也很难幸免于难。” “此事还待思量。”卢定玄道:“昨日老夫也收到了京都传来的消息,陛下准备跟北漠议和了,想必这仗马上就要结束了,到时候陵州的压力也会少一些。 只是不知道此次议和是好是坏啊。” 楚秋南还要说话,一个书童走进道:“先生,大人,门外有位沈无浊公子求见。” “沈无浊”卢定玄愣了愣,“老夫还当他不来了呢,等了快小半月了,这是总算想起老夫了” 楚秋南笑道:“沈无浊此人的确有些才华,不仅是诗才,连同辩才也是一样。” 卢定玄点头,“老夫也有所见识。” “怎么老师这是心动了” “倒也不是,就是好奇。”卢定玄笑了笑。 不多时,书童将沈无浊两人带到。 “楚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看见楚秋南,微微有些惊讶。 楚秋南笑道:“我在京都之时就读国子监,而卢师却是国子监祭酒,你们说我为何会在此” 沈无浊恍然,“原来楚大人也是卢老的学生啊。” 卢定玄见到沈无浊,笑道:“老夫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正要准备去找你呢。” “可别折煞晚辈了,这几日也却是有些忙了,竟是将卢老怠慢了,还请恕罪。” 沈无浊为躬身,卢定玄笑着抬手,示意两人落座,问道:“你在忙些什么呢” 沈无浊道:“我在渭水边上开了个茶楼,卢老跟楚大人若是有兴趣,尽管来捧场喝茶就是,我请客。” “开茶楼”卢定玄有些懵,“投身商贾,你不想科考了吗” 沈无浊笑道:“躺平不好吗科考作甚” 卢定玄有些生气,“你便是因为此事,竟是连老夫的邀请也不管了” “还请卢老见谅。” 沈无浊恭敬的拱了拱手,卢定玄轻轻哼了一声。 “投身商贾,老夫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什么想什么” 卢定玄道:“你自是有些才学在身上的,为何不走科举仕途呢” 沈无浊看向楚秋南道:“楚大人应该知道缘由吧” 楚秋南点了点头,卢定玄看向楚秋南道:“秋南,你说说看。” 第14章 争论 楚秋南将沈无浊流民的身份一说,卢定玄便也明白了。 沈无浊这才入民籍几天啊怎么可能会考虑科举求仕的事呢 卢定玄神色稍缓,但是对于沈无浊开茶楼,他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楚秋南道:“沈兄的户籍问题现也解决了,沈兄若是有意,倒也可以考虑考科举了。” 沈无浊摆了摆手,“多谢大人的好意,富贵非我愿,帝乡不可期,就在锦安城当个闲散人士也算不错。” 卢定玄奇道:“年纪轻轻的,竟还想当隐士若是如此,你何不去那山林之间,那儿才叫清静。”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沈无浊浅浅笑道:“是否清静,不在于身处何地,而在于是何心境,卢老觉得呢” “心远地自偏”卢定玄一滞,点头应道:“不错,说得有理。” 卢定玄看着沈无浊,眼神之中越发的好奇。 “你在妙眉坊写的两首诗,老夫这几日是细细品味,越发的喜爱了,你之前确是流民” “如假包换。”沈无浊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依稀记得是家母带着我从不知何处逃难来的锦安城,便一直在城外的下阳村过活,也曾读过两本书,学过两年字。” 楚秋南笑道:“沈兄实在过谦了,你这几年书,可胜过天下半数学子了,就是我向来自负,也自愧不如啊,至少,我可写不出来锦瑟。” 我也写不出来,这不抄的嘛! 沈无浊闻言只是谦虚的笑了笑。 “卢老让我前来,不知有何事要吩咐” 卢定玄摇头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老夫见你有几分才气,刚好老夫得空,便想着收你为弟子,但见你似乎对此事并不上心...” 卢定玄确实是来了兴致,不过倒也不是非要收沈无浊不可,只是看沈无浊算是个可造之材,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磨一下,消磨消磨时间也不错。 听到卢定玄有意收沈无浊为弟子,沈无浊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旁的王舟神情激动,脸色潮红。 “嗯”沈无浊感受道衣襟被人拉扯,转头看着身子微微颤动的王舟,露出疑惑的神情。 “卢老想收你为弟子呢,沈兄,快答应啊...”王舟着急不已,低声对沈无浊道。 沈无浊恍然,连忙拱手道:“卢老实在抬爱了,晚辈微末出身,哪里当得卢老的弟子何况晚辈愚钝,恐失了卢老的颜面。” 王舟目瞪口呆的看着拒绝卢定玄的沈无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就连楚秋南也是惊异的看着沈无浊,甚至都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渣。 “天下能如此毫不犹豫的拒绝老夫,沈无浊,你是第一人。”卢定玄面色微微一沉,浑浊苍老的眼神骤然闪过精光。 沈无浊镇定应道:“卢老想要收徒,哪里不能收一大堆晚辈可不够资格。” 沈无浊对卢定玄没有半点兴趣,今日若非是王舟提醒,他恐怕都想不起来还有这回事儿。 今日将卢定玄得罪了,以卢定玄的身份,想必也不会故意为难沈无浊,而且今后肯定也不会再来找沈无浊。 简直完美。 沈无浊为自己的机智偷偷点赞。 卢定玄定眼看着沈无浊,沈无浊也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 “哈哈哈...” 突然,卢定玄抚须大笑起来。 “有趣,有趣啊...” 沈无浊微微苦笑,卢定玄道:“老夫也只是突然来了兴致罢了,如果你不愿意,那老夫也不勉强。” “多谢了卢老,是晚辈没有这个福分。”沈无浊微微颔首。 卢定玄嗯了一声,说道:“老夫与秋南刚刚说到一件事儿,你既然来了,不如也说说你的看法。” “还请卢老赐教。”无论什么事,沈无浊都不想说,也没什么看法。 不过卢定玄要问,沈无浊也不能不答。 “北境正在打仗,你知道吗” “知道。”沈无浊嗯,“半个多月前,晚辈还亲眼看见壮武侯领着骑兵北上。” “战事胶着,不过很快应该就会停战了。” “哦为何啊”沈无浊好奇。 “京都传来消息,陛下有意与拓跋汗国议和,以止兵戈。” “议和”沈无浊愣道:“难道是战事不利,北境防线岌岌可危” “非也。”楚秋南摇头道:“北漠虽然年年寇边,但北境有林国公坐镇,尚且无虞。” “既然不是战事不利,为何要议和”沈无浊有些不明白。 “战事非是不利,但若是再僵持下去,对大楚来说也并非好事,息兵止戈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沈无浊明白了,多半是因为陵州城缺粮的问题。 这天灾人祸一起来,楚国是有些捉襟见肘了,应是想着先把边境之乱解决了,内部的灾情再慢慢处理。 “所以呢”沈无浊摊手,“卢老想问什么” 卢定玄悠悠道:“老夫是想问问你们两人,楚国与北漠议和,是好还是坏” 楚秋南眉头微皱,“以学生愚见,陛下此举,自然是为了尽快结束边境之祸,当然可取。” “这么说,秋南是赞同的” “嗯。”楚秋南点头。 卢定玄看向沈无浊,“那沈小友你觉得呢” 沈无浊摇头道:“朝廷大事,我知之甚少,议和之举或许是陛下跟大臣们三思之后的结果,权衡利弊,想必这是对如今的大楚最好...” “所以,你也觉得议和好” 沈无浊又摇头,“议和好不好,且看其中利弊如何取舍。” “何为利弊又在何处” 沈无浊看了一眼楚秋南,又回头看着卢定玄,拱手道:“卢老莫要为难晚辈了,这些事,由不得晚辈来评说,晚辈胆小,怕犯忌讳。” 卢定玄呵呵笑道:“放心吧,在老夫的梅庄,你可畅所欲言,没有人会追究,也没有人敢追究,还是说你刚刚拒绝了老夫,现在竟是连老夫的问题都不想问答吗” “晚辈不敢。”沈无浊无奈叹气,“既然卢老想听,那晚辈就说说,若是狗屁不通,卢老可别见怪。” “你且说来。” 沈无浊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晚辈听闻陵州城大旱数月,今年秋收收成也甚少,供养大军已经是艰难无比,灾情连绵,想必朝廷要议和,便是出于这个考虑,若是议和成功,朝廷自然能腾出手来好好赈灾,此议和之利。” “正是如此。”楚秋南点头应和。 “但楚大人可曾想过,议和之弊” “此非公堂,沈兄称我秋南便可。”楚秋南微微拱手,问道:“不知道沈兄说的弊端,究竟是什么” 沈无浊道:“这是大楚的灾情,而非北漠,也是我们想议和,但北漠未必愿意停战,若要他们答应,恐怕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才可以。” “代价” “不错,平白无故,他们为何要答应停战” 楚秋南嗯道:“有理,不过许些利益,也并非不是不可以。” “那就要看是什么利益了。”沈无浊轻笑道:“金银财帛倒是简单,但若是其他的,那可就麻烦了。” 卢定玄道:“陛下的意思,是将神狼山还给北漠。” “还”沈无浊一愣。 “不错。”卢定玄解释道:“神狼山位于阴川崤关以北百里之外,百年前,拓跋氏统一北漠诸多部落,建立如今的拓跋汗国,而大楚也趁着北漠战乱攫取了不小的利益,只是几十年来,北漠实力愈发强大,不少地方也被他们拿了回去。” 楚秋南道:“神狼山虽然在大楚的控制之下,但毕竟没有坚固关隘,舍了也就舍了。” “然后就平白无故让北漠大军临近崤关百里之外”沈无浊面无表情的说道。 楚秋南闻言一滞,表情微微一僵。 沈无浊悠悠道:“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贼兵又至矣。且不说神狼山本就是先辈们拼死打下来的,我们自不该轻易送还,若是将原本北漠的土地全数归还了,那下次北漠再来犯境,我们又该割让什么给他们崤关阴川还是京都” 楚秋南脸色铁青,已是有了细密汗珠。 “沈兄说得太严重了...” “严重吗”沈无浊淡淡道:“楚地有限,而北漠之贪欲却是无厌的,以地事之,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如何灭” 薪不尽,火不灭! 卢定玄眼神一动,忽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说得好!”卢定玄大声说道。 “可是...”楚秋南面露忧色道:“可若是不议和,继续就这样僵持下去,粮草无以为继,我们也未必能坚持多久。” “那北漠就能坚持了吗”沈无浊反问道。 “沈兄什么意思” 沈无浊问道:“秋南兄以为北漠为何年年来犯” “自然是为了劫掠物资...”楚秋南没有说完,瞬间便反应过来。 北漠本就物资缺乏,如今陵州都这样了,北漠肯定也雪上加霜,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大楚不能坚持,难道北漠就能坚持了吗 第15章 楚帝,项宏 “沈兄的意思是,北漠如今也是虚张声势,实际上,他们比我们还要艰难” “不中,却也不远。”沈无浊点头道:“我听闻北漠向来只在阴川劫掠,甚少往陵州而来,而今年却是进犯了金门关,想必是阴川有凌波府坐镇,他们不能得手,才会另寻机会,想着来陵州劫掠,却又一时过不得金门关,如今双方坚持,若是谁先支持不住,那就全盘皆输了。” 楚秋南皱眉仔细思考起来。 卢定玄听着也是微微点头,他觉得沈无浊说得很有道理。 “可若是不停战,北漠破关怎么办”楚秋南还是有些不死心。 沈无浊轻笑道:“驰来北马多骄气,歌到南风尽死声。陵州多山多丘,可不是北漠荒原,也不是阴川平原,他们即便破关又能如何发挥不了骑兵优势,那就是任我们宰割的鱼肉,秋南兄怕什么” 楚秋南沉默了,或者说,他被沈无浊说服了。 卢定玄道:“所以,你觉得议和对大楚没有好处” “至少是弊大于利,端看陛下如何取舍吧。”沈无浊笑了笑,“我们在这里说得天花乱坠,但其实又有什么用呢决定此事的又不是我们,我们也没有左右陛下的能力。” “你们没有,但是老夫有。”卢定玄微微一笑。 沈无浊一愣,点了点头。 卢定玄是当朝的太傅,虽然退休了,但是影响力还是在的,若是他上书给楚帝,楚帝多半还是要重视一下的。 想到这里,沈无浊赶紧道:“卢老可别害晚辈了,晚辈不过当着卢老的面空谈,太过言之无物,卢老真的告知陛下,那晚辈这小命多半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倒是怕死得很。”卢定玄呵呵轻笑。 沈无浊苦笑,“晚辈得意忘形,让卢老见笑了。” 卢定玄看着沈无浊,见沈无浊并无异样,只道:“老夫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沈无浊如蒙大赦,拉着王舟起身道:“那卢老,晚辈就先告辞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 潇湘楼忙,多半是没机会了。 沈无浊在心中说道。 “嗯。”卢定玄抬了抬手,“秋南,替老夫送客。” 楚秋南将两人送到门口,拱手道:“听沈兄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一番言论,叫人汗颜。” 沈无浊连忙应道:“不过夸夸其谈,秋南兄当个笑话听听就好。” “呵呵...沈兄说笑了,请。” “告辞。” 送走两人,楚秋南又转头进入梅庄。 “老师,你觉得沈无浊说的...” “甚有道理。”卢定玄道:“至少有一点,老夫很是赞同。” “薪不尽,火不灭。”楚秋南脱口而出,“若是将神狼山交还给北漠,那大楚在关隘之外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不错,就算要议和,也绝不能以祖宗打下的土地为交换。”卢定玄眼神闪烁不定,“现在也不是议和停战的时机,至少对大楚来说,这不是个好时机。” “那老师想怎么办” 卢定玄道:“我即刻修书一封,你派人尽快送到京都交给你父亲,请你父亲呈给陛下,议和之事还未敲定,应该还来得及。” “好。”楚秋南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陵州的灾情...” 卢定玄神色一动,叹道:“且看陛下如何抉择吧。” 马车上,沈无浊无比的后悔,甚至想抽自己两耳光。 王舟见沈无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小心问道:“沈兄看起来不甚开心啊” 沈无浊低声应道:“卢老头坑我,也是我得意忘形,竟然妄评国事,简直疯了...” 王舟道:“卢老这是看中沈兄,可惜沈兄志不在此,否则有卢老作保,沈兄从此可就青云直上了。” “直上青云,可若是摔下来,那就惨了。”沈无浊面无表情,王舟闻言不由愕然。 五日后,大楚帝都,京都府尹楚晔的府上。 “大人,公子连夜派人送来密信。”一个家仆双手捧着一个灰布小包裹。 “嗯”楚晔微微有些惊讶,“好端端的,送什么密信啊” 楚晔打开一看包裹,里面有一封信与一道折子。 “这是...卢老的折子”楚晔拿起折子,却并没有打开。 既然如此正式的写了折子,那肯定是要交给陛下的。 只是以卢老的身份,若是想上折子,直接光明正大就是了,何必要先送到楚晔手上 楚晔打开信函阅读起来,不多时,眉头皱起,眼神微微一动。 “来人,备轿,去皇宫。” 帝都皇宫,太极殿内,楚帝项宏正在伏案批阅奏折,一个面净无须,脸色苍白的阴柔老太监微微躬身立侍在侧。 一个内侍躬着身子快步走近道:“启禀陛下,京都府尹楚晔大人求见。” “楚晔”项宏抬起头,有些疑惑道:“他来干什么让他进来。” “是。”内侍应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去。 不多时,楚晔来到。 “臣楚晔,叩见吾皇陛下,陛下圣躬安?” “朕安。” “崔公。”楚晔对着老太监微微颔首。 崔护抬了抬眼皮,就算是回应了。 项宏笑道:“楚卿是有何事来找朕啊” 楚晔从怀中掏出奏折,“小儿秋南刚刚来信,卢太傅有奏折一道奏请陛下。” “太傅”项宏一愣,“快呈上来。” 崔护上前两步,从楚晔手中拿过奏折然后交给项宏。 “太傅若是有事,尽管直接向朕说明就是,何以还要劳烦楚卿的手” 楚晔道:“卢太傅此举,想必也是为了避嫌吧,毕竟已经告老还乡了,此间便不该再过问这些事了。” 项宏打开奏折,随口问道:“这折子你没看过吧” “臣不敢。”楚晔连忙应声。 项宏没有回应,而是专心看起了奏折。 只第一眼,项宏的眉头就快拧在一起了。 后面却是越来越舒缓,只是表情又越来越僵硬。 “楚卿,你退下吧。”项宏合上奏折,闭上眼吐出一口浊气。 “是,臣告退。”楚晔虽然好奇折子中的内容,但是项宏已经下了逐客令了,他也不便久留,躬着身子便离开太极殿。 “太傅说,议和不可取,伴伴,你觉得呢” 崔护躬身道:“老奴只是一个内侍,这朝廷大事,奴婢不敢,更不能过问,陛下怕是问错人了。” 项宏笑了笑,“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伴伴不与朕说句真话” 崔护道:“老奴自然是相信太傅大人的,既然太傅大人这么说,那想必也有他的道理。” “不错。”项宏点头,“其中缘由,太傅也说得清楚了,朕也觉得颇有道理。” “只是老奴不明白,太傅为何要掩人耳目,让楚大人亲自来送这封奏折呢” “因为太傅不想引起动荡。”项宏道:“今日早朝,朕与众臣才商议完毕,准备议和之事,可如今太傅却不赞同,倒是让朕为难了。” 崔护没有再说话,项宏拿着折子轻轻敲动这案几,思考了良久,道:“去将康兰跟王仁之叫来。” “是。”崔护应了声,随后出了门跟一个内侍低语了几句。 回到殿内,项宏对崔护道:“对了,上次刺杀沐儿的刺客抓到了吗” “老奴无能,此人武功破高,还未捉拿归案。”崔护一下跪倒在地,伏身道:“老奴已经让卫凌霜领着冷无刀跟白虎一起追寻刺客而去,昨日来传来消息,说是刺客北上了...” “北上...”项宏笑了笑,“起来吧,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谢陛下。” 项宏道:“太傅宰奏折之中提到了一个年轻人,名叫沈无浊,他的来历太傅拿不准,想请你派人查明,既然卫凌霜已经北上,传个消息给他,让他得空去一趟锦安城亲自操办此事,顺便让他代朕向太傅问好。” “是,老奴遵旨。” 崔护默默记下沈无浊的名字。 不多时,左相康兰与右相王仁之一同来到。 “臣等参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两人起身,又对着崔护微微颔首,“崔公。” “两位相爷客气了。”崔护也回了一礼。 康兰问道:“不知陛下召臣两人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自然是有事的。”项宏问道:“议和的诏书可拟定了” “还未拟好,若是好了自会呈交给陛下过目的。” 项宏摆手道:“既然没拟好,那就不要拟了。” 两人闻言一呆,“陛下说的不要拟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项宏淡淡道:“议和之事作罢,传旨给林国公和壮武侯,让他们死守北境,寸土不让。”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震惊且不明的神色。 “可是陛下,今日早朝不是...” “朕再三思量,还是觉得议和之事不妥。” “可是...” “够了。”项宏加重了语气,“按朕说的去办吧。” “是,臣等遵旨。” 王仁之又问道:“战事不停,那陵州灾情该...” 项宏皱眉,低声道:“户部再调白银十万两,连同上次批复的,全数运往陵州城,另,命六皇子项启为主,亲赴陵州,务必将灾情镇压。” 第16章 问策 “生意如此惨淡,怎么办” 潇湘楼二楼,刘七有些苦恼的看着沈无浊。 沈无浊倒是无所谓,将两根板凳并在一起,靠在上面,一脸的惬意。 “不好就不好咯,本就没想靠它挣钱,来人少倒还清静。” “话是这么说没错...”刘七还要说话,却见杨庆跟王舟一起上来。 “杨公子王公子,你们来了。” 沈无浊听到声音,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随意招呼道:“杨兄王兄,请坐。” 杨庆呵呵笑道:“沈兄还真是逍遥啊。” “一般一般,比不上杨兄,闲来无事就去渭水河边消遣。” “我爹回来了,短时间内怕是去不了了。”杨庆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两人坐到沈无浊对面,杨庆道:“看你这里也太冷清了些吧要不我帮你找些人来捧场” “可别,你别给我找些泼皮无赖来,扰了我的安宁。” 王舟道:“沈兄还是听我的,请个茶博士,这样才能吸引那些好茶之人。” “花里胡哨,我就喜欢直接喝,咱都是平头百姓,没那么多讲究。”沈无浊灌了自己一口,发出呼呼的声音,“潇湘楼做的就是平头百姓的生意,我若真找个茶博士来,那街坊邻居也就不来了。” 王舟闻言愕然,也只是摇了摇头。 “这就是沈兄说的心远地自偏吧” “差不多吧。”沈无浊敷衍道。 杨庆也道:“倒也是,沈兄也不是缺银子的人,就是缺,这不还有我么,我的钱不就是沈兄的钱吗” “仗义,杨兄,请。” 两人碰了一下杯。 一口热茶入肚,沈无浊坐起了身子。 “说起来,好像最近没有听说宋勉的消息啊,我还以为得罪了他,他会找我的麻烦呢。” “他敢!”杨庆瞪大了眼睛,“沈兄放心,宋勉有我帮你看着,他敢动,我活剐了他。” 王舟笑着摇头,“沈兄放心,宋勉被他父亲送回了青岩镇宋家祖宅,说是要发奋读书,为后年科举做准备呢。” “原来如此。”沈无浊点头,笑道:“后年,这准备得还挺早的啊。” 宋勉多半是被他父亲赶回去吧。 想想也是,宋勉一番神操作,不仅得罪了杨家,甚至还把卢定玄得罪了,若是再不去避避风头,待在锦安城还不知道会发生啥呢。 王舟道:“上次梅庄回来,沈兄可曾再去拜访卢老” “未曾。”沈无浊摇头,“卢老头上次坑我,我是不敢再去了。” 王舟苦笑道:“等闲能得卢老教导,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怎么到了沈兄这里,反倒成了不肯沾身的麻烦了”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懂不懂”沈无浊微微笑道:“我现在要钱有钱,要朋友有朋友,也不想着飞黄腾达,我去巴结卢老头作甚” “沈兄说得是啊,咱这么逍遥自在,何必去自寻烦恼” “杨兄通透。”沈无浊呵呵一笑,又与杨庆碰了一杯。 “好个有求皆苦无欲则刚,这么说老夫还真是你的麻烦了” 三人循声看去,只见楚秋南扶着卢定玄慢悠悠的从楼梯上来。 沈无浊脸色一变,随即起身相迎,苦笑道:“卢老,您就别害晚辈了,上次的事儿,晚辈可是后怕了好几天呢。” “你怕什么” 杨庆两人赶紧让座,楚秋南扶着卢定玄坐在沈无浊对面。 “听说陛下身边有个敬剑堂,为帝国爪牙,充当陛下耳目,若是那日晚辈的话被传到了陛下耳中,别的不说,一个妄议国事的罪名肯定是逃不过的,说不得就是杀头的罪,您说我如何不怕” “倒是后知后觉。” 沈无浊脸色扭曲,随后也只能微微叹气,坐下拿起杯子给卢定玄倒了一杯茶。 “我这儿没有好东西,您将就。” 卢定玄凑近闻了闻茶香,皱着眉头抿了一口。 “入口微苦而回味甘甜,你倒是会享受啊。” 沈无浊眼前一亮,“卢老果然有品位。” “呵呵...”卢定玄笑了笑,环视四周,空无一人。 “潇湘楼,名字倒是取得雅致,就是没什么人...” “您就别来说了。”沈无浊有些无奈。 “卢老今日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卢定玄没有理会沈无浊,反而转头看了一眼杨庆跟王舟。 王舟会意,拉着不明所以的杨庆就要离开。 “沈兄,我们还有事,改日再来。” 杨庆叫道:“我没事儿啊...哎,你别拉我啊。” 两人半拉半扯的下了楼。 卢定玄此时才道:“上次你跟老夫说的话,老夫已经全数写在折子里送到陛下手中了。” 沈无浊神情巨变,脸色微微苍白。 “晚辈知道拂了您的面子,您生气是应该的,但又何必因为这点小事惊动陛下啊” “哈哈...瞧你那样,现在你就算上赶着求老夫,老夫也不收了。” “那您这是...”沈无浊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是好。 卢定玄定了定神,沉声道:“因为老夫觉得你说得对,说得有理,议和之事的确不妥。” “那您就更不该提我的名字啊。” 卢定玄笑道:“放心吧,老夫自有计较,老夫还有几分薄面,陛下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拿你怎么样的。” 沈无浊松了一口,“您早说啊,看把我吓成啥样了都” 沈无浊甩了一下并不存在的汗珠,卢定玄见状笑骂道:“没个正行。” “这样舒服,像秋南兄这样每日端着,我可不习惯。” 一直没说话的楚秋南突然被点,露出有些茫然的神色。 卢定玄也是哈哈笑了起来。 沈无浊抿了一口茶,问道:“那您今日到底是来干啥的啊” “闲来无事,找你消遣一下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您也看见了,我这里可啥都没有。” “渭水风光,百姓烟火,怎么能说什么都没有呢” 沈无浊表情一囧。 有事儿说事儿啊,没事绕啥弯啊不嫌麻烦吗 卢定玄道:“议和之事作罢,但是这陵州灾情却是愈演愈烈了。” “知道知道,今日粮价又涨了,粗粮一百三十五文,精粮一百五十文。” “你也知道” “好歹晚辈也是做生意开店的嘛,自然有所关注了。” 楚秋南道:“锦安城还好,但是渭水以北的其他地方可就惨了,听说粮价已经涨到近两百文,百姓已经吃不起饭了。” 仓库里的粮食基本都运往边境了,阴川与陵州两地根本无力救济灾民,只能等朝廷的赈灾银两运到才能缓解。 “户部一共拨了四十万两银子,若是任由粮价疯涨下去,恐怕这四十万两也坚持不了几天。”卢定玄微微叹气。 楚秋南道:“学生已经给陵王殿下去了信,请他出面,以朝廷的名义遏制粮价。” 陵王项启,当今陛下第六子,也是最小的儿子,陵州算是他的封地,不过实际主掌政事的并不是他,他也不在陵州而在京都。 这次项启是赈灾主使,有项启出面,也算是名正言顺。 “遏制粮价秋南兄,你这可不是在赈灾,而是害了百姓啊。”沈无浊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赞同楚秋南的策略。 卢定玄与楚秋南闻言同时惊愕不已,“你为何说秋南这是害了百姓” 沈无浊只道:“别的事,晚辈不知道,但若我是粮商,此时正是出手赚钱的好时机,若是粮价不再持续走高,反而维持原价甚至略有降低,那我手中的粮食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出手的。 亏本的买卖,谁都不会做,我不会,那些个粮商也不会,他们不傻。” 卢定玄与楚秋皆是沉默下来。 沈无浊又道:“朝廷给的银钱毕竟有限,百姓如今更是不可能有什么余钱,秋南兄想强行压低粮价,自然是好心让更多的百姓活命,只是那些个粮商皆是唯利是图之辈,这种损己利人的赔本买卖,想必没有几个人愿意做,两位别忘了,商人,逐利!” “遏制粮价不行,那平衡粮价呢” “自然也不行。”沈无浊悠悠道:“粮商们看中的就是这个大灾之年,平价粮也并无多少利益可言。” “商人误国!”卢定玄一拍桌子,恨声说道。 “卢老此言差矣,无商不活,商人也是帝国基础,商人逐利并无过错,试问天下何人不逐利” 卢定玄一愣,默然点头。 沈无浊见两人情绪低落,轻笑道:“遏制粮价本身无错,但想要阻止粮价飞涨,甚至维持原价,那只能说是痴心妄想,此乃大势所趋,根本无可阻挡。” 卢定玄叹道:“说来是灾情,但陵州实际上也并不缺粮,只是这些粮食不在百姓手中,亦不在朝廷手中。” “而是在,世家手中。”楚秋南声音低沉。 “他们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将粮食交出来的,商人只是逐利,他们却是吃人不吐骨头。” 沈无浊也是摇了摇头,看着两人,嘴唇动了动,犹豫不已。 “如此,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楚秋南面露戚戚之色,“也不知道又多少百姓要遭难了。” 沈无浊心头一动,叹道:“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第17章 素素?绾绾? “嗯”两人同时抬头看向沈无浊。 “沈兄有何良策” 沈无浊看着卢定玄,嘱咐道:“先说好啊,这次卢老您可别害我了,好吗” 卢定玄毫不犹豫道:“只要能解陵州灾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言为定,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一言为定。”卢定玄重重点头,沈无浊都怕他把脖子扭了。 沈无浊轻声道:“我就知道两位今日来不只是找我消遣这么简单...” 卢定玄轻笑道:“因为你,议和之事作罢,朝廷首尾难顾,这灾情要如何解,老夫也想听听你的意见,原本没抱什么希望,不过见你自信满满言之凿凿,倒也是意外收获。 “您又坑我。” “这么怎么能说是坑呢” 楚秋南道:“沈兄有何良策,还请快点说来就是。” 沈无浊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世家粮商心甘情愿的将粮食交出来。” “这谈何容易” “如何不容易只要给得起价钱,他们自会同意的。” “粮价攀升,朝廷负担不起。” 沈无浊笑道:“归根结底,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让陵州百姓吃上饭,总之不要饿死才行,只是粮价太低,粮商还不肯卖粮,那就只能拉升粮价,比如...两百文一斗,秋南兄觉得那些个世家粮商可还能坐得住” “两百文”楚秋南大惊,“沈兄莫要开玩笑,两百文如何可以那可是十数万百姓啊,没人能负担得起。” “秋南兄稍安勿躁,且听我说完。” “你说。”卢定玄定了定神。 沈无浊道:“若我是陵王殿下,便马上停止开仓赈灾,只每日设下粥棚,暂保灾民性命,稳定灾情,粮价虽不可让粮商们随意定价,却要做出让步,给出一个高价,再与粮商们陈明利害,粮商们不傻,贪得无厌是他们的品质,但是贪生怕死也是,他们精明着呢,知道不能真将朝廷给惹怒了,两百文一斗,已经比平日多赚了数成,此价也是各州最高,他们必然会出手卖粮。 首先,我会确实的吃下一大部分的粮食,当然,这个过程不会一蹴而就,大约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 “为何要一个月” “自然是为了让陵州粮价传遍天下啊。”沈无浊笑道:“陵州产出其实不算高,粮商手中尚有余粮可活百姓,那亳州与云州富庶,可称天下粮仓,两地的粮价比之寻常还要低上几分,若是知道陵州有粮价顶天,自然趋之若鹜。” “有理。”卢定玄与楚秋南同时点头称是。 “这一个月就是给云州与亳州两地的粮商一个反应的时间,等他们将粮食运到陵州售卖,我便立刻停止收粮。” “粮食一多,粮价也必然会降。”楚秋南眼前一亮。 “不止如此。”沈无浊悠悠笑道:“粮价不仅要降,这个时候我还要出手压价,云州亳州的粮价应在百文左右,那就压到一百一十文左右便可,让他们也稍微有点赚头。” “一百一十文这比陵州平日的粮价还要低上几分了,他们如何肯卖” 沈无浊冷笑道:“不卖那这个损失就自己负担吧。” “损失”楚秋南不解。 卢定玄道:“从云州与亳州运粮到陵州,走水路乃是逆水行舟,走陆路则是翻山越岭,其间损耗颇多,若是他们不愿低价卖粮,这个苦果便只能之承担。” 沈无浊笑道:“正是如此,到时候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将粮食出手,这卖方市场一下就转变为买方市场了,一百一十文的定价虽然低了些,不过却也不是没有赚头,少赚一些,总比亏本的好,这些账,粮商们比我们会算。” 什么卖方市场卖方市场,两人听得有些刺耳,但却并不影响两人理解沈无浊的意思。 “你说得不错,只要引动云州亳州两地的粮商,陵州灾情可立解。” “以两州之地供养一州,这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嗯。”卢定玄点了点头,“老夫立刻修书一封送往京都...” 说着起身就要走,沈无浊连忙道:“卢老别忘了啊...” 卢定玄像是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就下了楼,楚秋南也是慌忙跟上去扶着。 “茶钱...算了,看你年纪大,算我请客了。” 沈无浊摇了摇头,重新靠着椅子。 迎着渭水河风,双眼一眯,困意袭来。 一连好几天,卢定玄跟楚秋南都没了消息,沈无浊倒也乐得自在。 反倒是两人来过之后,也不知是何人传出的消息,不少学子也来潇湘楼捧场,而且衙门的人也有事儿没事儿就来喝杯茶什么的。 搞得沈无浊也是莫名其妙的。 就算你俩想给我这茶楼添添人气,也不必招呼这些人来吧 实际上,两人都没有打招呼,这些全是自发行为。 反正刘七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那张老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茶楼没啥收益,每日几十几百文钱也让刘七笑得合不拢嘴。 “哟,刘县丞,大驾光临...” 刘县丞赶忙道:“沈公子折煞下官,折煞了...” 沈无浊身子一僵,停在原地。 刘县丞道:“公子能与卢老谈笑风生,又是楚大人的知己朋友,下官可不敢逾矩。” 不是,怎就知己朋友了 我跟楚秋南其实也不熟的好吧 “那县丞大人随意我便不招呼了。” “公子自便。” 沈无浊自觉无趣,靠着栏杆看着楼下来往的行人。 突然,一道灰袍身影映入沈无浊眼帘。 沈无浊心思一动,转头招呼刘县丞道:“县丞大人...” 刘县丞露出讨好的笑容,“公子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只是想跟县丞大人求教。” “公子言重了。” 沈无浊伸手指着那道灰袍身影,问道:“县丞大人执掌锦安户籍,可知道那是何人” 刘县丞顺着沈无浊手指的方向看去,竟是真的点头道:“自然知道,此人脸上有一道狰狞胎记,使我印象颇深。” “哦”沈无浊一愣,他本想让刘县丞帮忙查一查,没想到他还真知道。 刘县丞道:“她叫李素素,与公子一样,也是流民来的,早公子半月时间在下官那儿登记了名字...” “那她的来历” 刘县丞露出扭捏之色,“下官并未细查...” 沈无浊明白了,多半是李素素也使了银子,走了快捷通道。 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沈无浊自然也不会点破。 “原来如此。” 刘县丞问道:“公子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沈无浊笑道:“县丞大人有所不知,素素姑娘就住在我这潇湘楼的隔壁,每日深居简出,神秘非常,我这人好奇心重,应该不会犯什么忌讳吧” “自然不会。”刘县丞笑道:“倒也并不算奇怪,素素姑娘脸上胎记着实可怖,她这一身衣装,怕也是不想吓到别人吧。” “或许吧。”沈无浊看着素素身影,喃喃出声,心中似有所悟。 黄昏时候,街道行人渐稀。 沈无浊靠在自家门前,看着素素的家门有些发神。 “公子看什么呢” 跑堂小二看沈无浊一动不动,上前问道。 “没什么。”沈无浊笑了笑,随后起身往素素家走去。 没有再犹豫,沈无浊敲了敲门。 等待片刻,木门打开了一条缝。 “是你” “素素姑娘好像很意外” 李素素惊道:“你怎么知道...” “只要有心,不难知道。” 李素素沉默片刻,问道:“公子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有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姑娘。” “公子请问。” 沈无浊目光闪烁,低声问道:“我究竟是该叫你素素姑娘,还是该叫你绾绾姑娘” “啊...”李素素惊呼出声,又立刻恢复镇定,勉强问道:“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无浊见李素素反应,了然道:“看来我猜对了。” “公子猜对了什么了” 沈无浊笑道:“绾绾姑娘还真是聪明,造成自杀假象脱身,再以素素的身份堂而皇之的住在此处,待时机成熟,再求得一纸路引离开锦安城,从此就天高地远,任你自由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冷了几分。 沈无浊却是笃定道:“我一直都觉得姑娘很熟悉,却是无论如何都不知道在何处见过姑娘,自我到锦安城起,唯一留有深刻印象的就是绾绾姑娘了,怎么事到如今,姑娘还不肯承认吗” 沈无浊见绾绾不说话,笑道:“今日我特意问了刘县丞,你伪装流民身份巧取户籍,说来,这可是重罪啊,姑娘就不怕吗” 吱呀一声,门被完全打开。 “公子请进来说话。” 沈无浊摆手道:“还是不了,我怕你杀我灭口。” “公子说笑了,素素不过就是一个弱女子。” 沈无浊笑道:“放心吧,你的事我没兴趣,也不会管,更不会说出去,你可安枕无忧,点明此事,也不过是一解我多日疑惑,这就告辞。” 说罢,在素素惊诧的目光之中,沈无浊施施然的离开了。 第18章 杨高望 关于绾绾自杀的事情,沈无浊之前就一直有所怀疑。 好端端的,怎么就自杀了 沈无浊虽然对绾绾并不了解,不过那日见过一面,也看不出来有这个倾向。 而且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也太巧合了,只是众人显然将注意力放在了杨庆跟宋勉的恩怨上,至于绾绾的死活,好似也并没有多少人关心,最后没找到尸体,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而李素素,沈无浊也打听过了,隔壁的屋子也没比沈无浊早买几天,应该也是她落了户之后才买的,若是流民,她也买不了。 沈无浊买下屋子那几日,时常都能看见李素素的身影,见她匆匆而行,灰袍之下似有遮掩。 而等到绾绾自杀之后,李素素便也正式入住了,这般巧合,沈无浊多半也能猜了事情的原委,而沈无浊直接找上门去,看李素素的反应之后,沈无浊更加确定了,李素素就是花魁绾绾。 不过... 就如沈无浊对李素素说的,他只是解开心中疑惑,旁的事,他并不关心,也不会管。 “突然感觉轻松多了。”沈无浊迎着夕阳笑了笑,随后饮尽杯中茶水。 次日,李素素不请自来。 “请问沈公子在吗” 跑堂小二只是看了一眼她斗笠之下露出的胎记,便觉可怖非常,不敢再看第二眼。 “公子在二楼...” “多谢。” 沈无浊也是刚刚起床不久,刚叫厨娘送了些吃食,准备在二楼享受一下早餐。 “素素姑娘”沈无浊笑着招呼道:“还真是稀客啊,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 李素素摇头道:“多谢公子的好意了。” 沈无浊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唔...昨日我话说得很清楚,素素姑娘的私事,我自会守口如瓶的,你放心就是。”沈无浊边吃边说。 李素素拿下斗笠,将自己的面貌展现在沈无浊面前。 沈无浊不觉恐怖,反而是好奇的打量起来。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跟真的一样” 李素素沉默片刻,随后道:“公子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巧合太多,那就是人为的了,仔细想想,一个从小在画舫上长大的人,她的水性又怎么会差呢真要自杀,跳河作甚不如找棵歪脖子树上吊不是来得更简单” 李素素嗯道:“公子洞若观火,妾身佩服,不过只是这样,好像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你以灰袍罩身,数次往返妙眉坊与这里,不为别的,应该是为了转移你的财物吧 银票便罢了,你尚有不少金银首饰,金银为重,你不一次不能拿得太多,所以需要多次运送才行,等到你的东西全部转移过来,那就可以执行你的脱身之计了,你的时机选得也好,成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杨兄跟宋勉的身上,不错,应该说是完美。” 沈无浊轻笑着赞叹,能以这样的手段脱身,绾绾确也当得聪慧二字。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沈公子给看出来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天衣无缝的事情。”沈无浊摇头轻笑。 “本来我只是疑惑绾绾为何会突然自杀,或许是我在妙眉坊就没看清你的容貌,自妙眉坊归来之后,见到你我又觉得有些熟悉,应该说绾绾跟素素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我才会往这个方向去联想,府衙之外,你也来了对吗” “是,我本无意害了杨公子,不过料想以他的身份也不会有事,却还是忍不住来看上一眼。” “如此种种,再加上我从县丞处得来的消息,那也就八九差不离了。” 李素素一言不发的坐在沈无浊对面,看着沈无浊慢悠悠的吃完早餐。 “公子既然揭穿了我的秘密,那就说出你的条件吧,要如何才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沈无浊擦了擦嘴巴,“姑娘多虑了,你我无冤无仇,你的事我懒得理会,又为何要揭穿你无论讨好不讨好,吃力的事儿,我都不爱做。” 李素素闻言愕然无语。 沈无浊见状笑道:“姑娘尽管按照你的计划走,再过段时间,等此事风波消弭,你便离开锦安城,去追寻你的自由去吧,我这里,姑娘大可放心。” “若要通关路引,须得楚县令的官印,此事县丞已经帮不上忙了,这就是我现在还在这里的原因。” “猜到了。”沈无浊淡淡应道,“楚大人虽然未必能看破你的伪装,但是这个时候你去赌,着实有些不智,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听闻公子与卢老相交莫逆,与楚大人也有交情,素素斗胆,请公子帮我这个忙。” 李素素伏身一拜。 沈无浊只是看了她一眼,直接便摇头拒绝了。 “别说我跟楚大人关系一般,未必能帮得了你,就算他肯卖我这个面子,我又为何要帮你你我不仅是无冤无仇,也无恩无情,你的事我不会揭发,更不可能出手帮你。” 李素素身子明显微微一颤。 沈无浊道:“你我并无交情可言,今后你来潇湘楼喝茶,我欢迎,但若是其他的事情,那便不要提了,明白吗” 李素素嗯了一声,随后起身就要离开,临近下楼之时,却又转头对沈无浊道:“公子的三首诗,妾身很喜欢,在公子心中,妾身真如诗中所言那般美丽吗” 沈无浊只是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李素素见状神情有些黯然,哒哒便下了楼。 “这诗本就不是写你的,我也没见过你的真面目,这个问题也注定无解。” 沈无浊低声喃喃自语,随后开始动手收拾碗筷,还未收拾完毕,便又听得一道急切的呼喊声。 “沈兄,沈兄...” 沈无浊摇头轻叹:“这大清早的...” 转头便看见杨庆跟王舟来到。 “怎么急匆匆的” 杨庆露出后怕的神情,“刚刚在楼下遇到一个妖怪...” “妖怪”沈无浊闻言一愣。 “就长得那样...那个脸就...啊,太可怕了。”杨庆张牙舞爪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说啥。 王舟解释道:“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一个脸上有硕大胎记的女子出来,表兄离得近,许是被吓了一跳。” 沈无浊恍然,他们两人多半是遇上李素素了。 “哦,我知道了你们说的是谁了。” “谁啊” 沈无浊笑道:“那是我们隔壁的邻居素素姑娘,因为面目与常人有异,所以经常以斗笠遮住了,刚刚也是与我走动一番罢了。” 杨庆心有余悸道:“跟这么个丑八怪做邻居,怪不得潇湘楼的生意这么差...” “额...” 沈无浊无语,这两者有关系吗 还丑八怪就这个丑八怪,你花了一万两都未必拉到过人家的小手。 “话说,你们两个这大清早的,来找我做什么” 杨庆猛的一拍脑袋,“被那丑八怪一吓,差点忘了正事。” “急急忙忙的,究竟是什么事” “我爹,我爹要来找你。” 沈无浊好奇问道:“你爹找我干啥” 王舟道:“说是要当面感谢一下沈兄上次出手帮了表兄,但是我总觉得不仅是如此。” 沈无浊心中了然。 若是真要当面感谢,那上次就不该是王舟一人来了。 无外乎是看见沈无浊跟卢定玄和楚秋南有了交情,这是来攀关系的。 沈无浊无所谓道:“来就来呗,看你们俩这模样,难道害怕伯父吃了我啊” 杨庆道:“我爹的性子,我摸不准,说是来感谢沈兄,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两只好先行一步来给沈兄通风报信来了。” 沈无浊摇头失笑,怎说的不是自家父亲,而是洪水猛兽一般 就这么可怕 三人正说着话,刘七上来道:“楼下有个杨老爷,说是来找你的。” “我爹来了,我得躲躲。”杨庆脸色一变,便要找地方藏身。 沈无浊见他手足无措,便指着楼梯道:“去三楼吧,上面没人。” 两人上了楼,沈无浊对刘七道:“老七,将人请上来吧。” 片刻之后,刘七带着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虬髯大汉上来。 这就是杨庆的爹 这也不像啊! “这位一定就是沈无浊沈贤侄了...” “正是我,不知你是...” 虬髯汉子呵呵笑道:“老夫杨高望,是杨庆的爹。” 沈无浊故作惊讶道:“原来是杨伯父啊,晚辈失礼了,失礼了。” “贤侄不必客气。”杨高望道:“多亏了贤侄上次在府衙仗义执言,为小儿当堂洗清了冤屈,也算是保全了我杨家的名声。” “伯父客气了,我视杨兄王兄为友,这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杨高望豪迈一笑,两人分主客落座。 “前几日老夫有要事缠身,不得空闲,只好等到今日才亲自来道谢,希望贤侄你不要介意啊。” “伯父说笑了,我是晚辈,应该是我去拜访您才是,只是又怕唐突,应该是晚辈请伯父见谅才是。” 沈无浊面带微笑,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就想看看杨高望打的什么机锋。 第19章 传信 沈无浊很确信,杨高望跟外貌的粗犷不同,只是他现在还有些摸不准杨高望的心思。 “上次王兄已经送来礼物,而杨庆也当面谢过了,伯父实在不必再亲自来一趟的,就算要来,也该派人知会一声,晚辈也好来门口迎接啊。” “哈哈...”杨高望抚须大笑,“贤侄客气了,以贤侄如今的名声,老夫亲自来一趟也是应该的。” 如今的名声我什么名声 沈无浊浑然未觉。 但实际上,除却佳人赋不谈,沈无浊当着卢定玄承认锦瑟两首诗是出于自己之手,这便已经传出些许的才名了。 只是沈无浊的名字实在陌生,众人不清楚底细,倒也没有几人上来结交。 而后来卢定玄跟楚秋南亲自来了过潇湘楼之后,众人便又不敢上来结交了。 但沈无浊的身份便也因此一下就被拔高了许多,只是沈无浊每日就躲在潇湘楼,没怎么在意关注罢了。 “伯父说笑了,晚辈年纪轻轻,何来的名声不过好事者乱传罢了。” 杨高望眯眼一笑,只觉得沈无浊虽然年轻,但是说话甚有深意,成熟且稳重。 两人寒暄两句,沈无浊问道:“伯父何以来得这般早” 杨高望道:“晌午之前,老夫离开锦安,所以才决定在离开之前来见一见贤侄。” “哦”沈无浊微微挑眉,“不知道伯父来找晚辈,究竟所谓何事” 杨高望沉声道:“贤侄与小儿为友,这是小儿的福分,老夫这次要出一趟远门,这段时间内,看在小儿与贤侄的交情上,还请贤侄多多照拂杨家。” “伯父说什么”沈无浊一愣,“杨家乃是锦安豪族,而晚辈就是个茶楼老板,应该是杨兄照顾晚辈才是...” 杨高望打断沈无浊的话,低声道:“贤侄当明白老夫的意思。” 沈无浊脸色一变,“非是我要拒绝,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啊。” “贤侄能得卢太傅的青睐,想必有过人之处,有卢太傅撑腰,等闲不会有人胆敢得罪贤侄。” 沈无浊指节轻轻敲击着桌子,发出咚咚的轻响。 那急促的节奏显示着沈无浊现在的心情并不平静。 “锦安,要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杨高望这意思,应该是锦安城将要发生什么,而他却不得不离开锦安城。 又或者,锦安将来的异变,就跟杨高望有关 杨高望神色一凛,浓密的胡须将他的表情遮掩了一些。 “不是锦安。”杨高望应声道。 “不是锦安”沈无浊有些疑惑,“那是...” 话未出口,沈无浊瞬间反应过来,叫道:“是陵州城” 这下轮到杨高望惊讶了,“怪不得贤侄能得卢太傅的关注,果然事事料定。” 沈无浊恍然回神,随后正眼看着杨高望。 “记得杨兄跟我说过,伯父这一支出自云州杨家,对吗” “不错。” 沈无浊眉目紧锁,“杨家在陵州的影响力有限,所以需要伯父亲自出面,代表杨家做事,但做什么事呢 粮食陵州北面十几城数百村镇,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恐怕也只有粮食才能让伯父亲自走这一遭了。 竟是不知道杨家也做这粮食生意” 杨高望笑道:“杨家什么生意都做。” 沈无浊笑道:“伯父就这样直接告诉晚辈,难道就不怕我去告诉楚大人” 杨高望去陵州干什么总归是不可能救济灾民。 那就只能有一个目的了,抬高粮价,然后狠挣一笔。 而之前楚秋南又说要准备控制粮价,肯定是这个消息走漏了,被如杨高望这样的人知道了,所以才要集体出动,来应对此事。 杨高望呵呵笑道:“大楚律法,老夫并未触犯一条,就算楚大人知道,那又如何” “伯父说得也是。” 沈无浊眼神一动,嘴角含笑。 如果是这样,那让沈无浊照顾杨庆做什么 又故意将此事告诉沈无浊是为了什么 没错,杨高望是故意的,故意告诉沈无浊他们将要有动作,其目的就是想让沈无浊将这个消息告知楚秋南,让他们有所防备。 两人对视一眼,沈无浊分明看见了杨高望眼中的笑意。 “伯父究竟为何要这么做晚辈实在不明白。” 杨傲王悠悠道:“陵州灾情,朝廷拨银四十万,有六皇子亲自主持,这四十万赈灾银没有任何折扣...” “为钱” “是,当然是为了钱,不过此事现在已经不是我们陵州几个商人能决定得了的了。” 沈无浊明白,这块蛋糕杨高望肯定也在桌上,但是真正吃大头的却不是杨高望,或许是杨家,又或许是其他人。 “那晚辈就更不明白了,伯父既然是为了钱,那就更不该将这个消息传出了。” 杨高望悠悠道:“因为这份银子,我不想赚。” “哦伯父这是...”沈无浊微微挑眉。 杨高望神色一紧,低声道:“陵州灾情现在还不算严重,但是任由粮价再涨下去,陵州的崩溃则是必然的,陛下拨的赈灾银根本不可能够,他们的胃口很大。” “你们想借机操控粮价” “没有我,是他们,我说了,这份银子,我不想赚。”杨高望沉声道。 沈无浊微微挑眉,“如果是这样,那伯父此举应该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何必让我做中间人,直接去找楚大人,找卢老,甚至找六皇子殿下不就好了吗” “那也要他们相信我才行啊。”杨高望微微苦笑,“何况,老夫并不想将此事公开出来。” “哦伯父这是跟卢老有嫌隙” 杨高望嗯道:“不是老夫,而是杨家,都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卢老告老还乡之后,老夫也曾多次登门拜访,却都进不得门,就连宋蕴都见过了,偏偏就是不见我,所以老夫也是不得不轻贤侄帮忙传个话,好叫卢老知道这个消息,再告诉六皇子殿下早做准备。” 沈无浊明白了,杨高望这是想当卧底的意思,他不仅是锦安豪族,更重要的是代表的云州杨家,如果这些粮商真的有心要操控粮价,背后主使粮商的也无外乎就那么几个,这并不难猜。 杨高望一方面将这个消息透露出来,另一方面又要继续去做这件事,两边他都不得罪,也都不放手。 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如他所言不想赚这份银子,那就仁者见仁,爱信不信了。 反正,沈无浊肯定不信。 说完这话,两人都沉默了。 沈无浊不知道杨高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而杨高望只是看着沈无浊,期待他的答复。 “晚辈能问一句,伯父这么做,究竟想得到什么或者说,能得到什么” 杨高望闻言一滞,随后摇了摇头,“贤侄不必想得太多,老夫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过此事,老夫绝不会害你,更不会欺骗卢老,贤侄只管将这个消息说与卢老知道,想必卢老自有决断。” “好,伯父放心,看在杨兄王兄的份上,我会将消息送到的。” 事实上,杨高望既然当着沈无浊的面直言不讳,无论如何,这个消息沈无浊都会告诉卢定玄的。 虽然沈无浊给卢定玄出了主意,杨高望等人无论有什么动作应该都很难奏效,不过杨高望的态度,沈无浊觉得还是有必要传达给卢定玄的。 “如此就多谢贤侄了。”杨高望起身拱了拱手,“庆儿不知事,舟儿懦弱无刚,老夫不在的这段日子,还请贤侄多多照拂,有些风浪,应该也吹不上来的。” “晚辈自会尽力而为。” “多谢,告辞。” “伯父慢走。” 沈无浊微微躬身,送杨高望离开。 “出来吧。”沈无浊重新坐下,对着楼梯口方向叫了一声。 杨庆跟王舟下来,问道:“我爹跟你说啥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好生感谢了一番,多谢我对你的照顾。” “是吗”杨庆半信半疑,“难得我爹这次居然这么温和。” “伯父只是对你不够温和罢了。”沈无浊笑了笑,随后问道:“对了,伯父跟卢老有什么嫌隙吗” “卢老”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茫然摇头,“不知道,从未听我爹提起过。” 晌午过后,沈无浊来到梅庄。 “烦请通报卢老,就说沈无浊求见。” “公子稍待。”侍从应了声。 不多时,沈无浊被迎进了门。 对于沈无浊的到来,卢定玄有些意外。 “你这小子向来疲懒,若是无事,应当时不会登老夫的门的,说罢,是有什么事要老夫帮忙吗”卢定玄以为沈无浊有事相求。 沈无浊摇头道:“卢老误会了,今日晚辈来,只是帮人传达一个消息罢了。” “哦”卢定玄有些好奇,“老夫让你上门来,你都不情不愿的,这人是谁,竟是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你” 沈无浊苦笑道:“卢老别取笑晚辈了,这是正事。” “正事...说吧,什么事” “杨庆的父亲杨高望,卢老可认识” 卢定玄听到杨高望的名字,脸上干枯的皮肤瞬间皱了皱。 “他想干什么”卢定玄语气颇为沉重不耐。 第20章 献计 沈无浊将杨高望的原话说与卢定玄听,卢定玄听完,神色也是稍稍缓和。 沉默片刻之后,卢定玄开口说道:“上次老夫来茶楼找你之后,听了你的法子,回到梅庄便开始草拟折子,稍加润色之后便让秋南送去了京都,算算时间,也该送到陛下手中了。” “没提我的名字吧”沈无浊不由问道。 卢定玄瞥了他一眼,哼道:“无论是议和还是赈灾,你这两策都是上上之选,常人不能及,就是老夫身在局中,也不会比你看得更清楚,你大可借着老夫的势,从此一步登天,荣华富贵更是享之不尽,陛下能记住你的名字,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为何你...” 见卢定玄那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沈无浊只是笑道:“彼之蜜糖,我之毒药,我就想安生的待在锦安城,当我的茶楼老板就行,其他的事儿,我懒得管,也管不过来,至于卢老你说的荣华富贵,我也很想享受,不过若是真入了陛下的眼,那也是件麻烦事儿。” 卢定玄不解问道:“你什么意思” 沈无浊道:“自从您上次跟秋南兄来过一次后,原本门可罗雀,生意惨淡的潇湘楼瞬间就变得人满为患了,卢老觉得是为何 是因为我的茶好喝还是因为渭水河边的风景好看” 沈无浊摇头,“都不是,是因为他们都听说我得到了您的赏识青睐,与秋南兄交上了朋友,他们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攀关系的。 卢老跟秋南兄尚且如此,那陛下岂不是更甚” 卢定玄听完也是闷闷点头,“你说得也确有几分道理...” “不说我了,还是说说杨高望吧,他跟您究竟有什么关系” 卢定玄脸色一变,犹豫半天,最后吐出一句:“他差点就是我的女婿了。” “嗯”沈无浊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不是,就他那个模样...” 一脸大胡子,跟个毛猩猩似的,你闺女也能看上他 卢定玄道:“老夫尝有一女名为卢芸,就养在这梅庄,不过当时老夫在京都为官,她母亲又早亡,家中只有一老媪照顾芸儿,芸儿与杨高望也算是两情相悦,不过后来云州杨家为杨高望指了一桩婚事,杨高望负了芸儿,致使芸儿忧思成疾,不久便撒手人寰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有点狗血,但却是常态。 “此间事,想必杨伯父也有诸多无奈,卢老你身处帝都,更应感同身受才是。” 卢定玄哼道:“但那是老夫的亲女儿,老夫没有将他打杀了,便已经是仁慈了。” 这小老头,脾气还挺暴躁的。 想想也是,听杨庆跟王舟说杨高望跟夫人也算是相当和睦,卢定玄看不过眼也实属正常。 见卢定玄吹胡子瞪眼,沈无浊赶紧笑道:“扯远了扯远了,这些个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咱还是说说正事吧,对于此事,您究竟是个什么看法” 卢定玄眉头皱在一起,“按照杨高望的意思,粮商背后应该就是杨家,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杨弢的意思。” 杨弢就是杨家当代的家主。 “那卢老您准备如何处置” 卢定玄笑道:“如果是几日之前,那老夫恐怕还真得头疼一下,不过现在,倒也无所谓了。” 沈无浊耸了耸肩,杨家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控制所有粮商,总会有人忍不住高价买粮的,一旦缺口被打开,到时候就由不得杨家做主了,所以杨家想要控制粮价,只能算是痴心妄想了。 沈无浊眼皮子一转,低声道:“其实,我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可以获取大量的粮食。” 卢定玄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沈无浊道:“要操控粮价这并非易事,要么手上有大量的银钱,可以将市面上的粮食一扫而光,要么就是手上有大量的粮食,奇货可居,自然由得他开价。 考虑到现在陵州缺的就是粮食,所以杨家想要控制陵州的粮价,那就必须要自己先有粮才行...” “你到底在说什么”卢定玄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沈无浊嘿嘿一笑,“也就是说,杨家马上会运送一批粮食来陵州,而且为了隐秘,他们肯定不会走水路,陵州山路崎岖,盗匪横行,若是这批粮食被劫了...应该也不会有人会感到奇怪吧” 卢定玄瞪大了眼睛,右手抬起指着沈无浊,气呼呼的半天说不出来话,“你这混账...” “您怎么能骂人呢”沈无浊有些不乐意了,“我这也是好心出主意啊。” 卢定玄被沈无浊气得不行,“老夫虽然告老还乡,但却也能代表朝廷,你让老夫去劫掠,简直...你简直...” 卢定玄脸色涨红,咬牙切齿的瞪着沈无浊。 “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不然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沈无浊见卢定玄一把年纪了,也害怕他万一嗝屁被气死了,便连忙上前帮他顺气,一面又好生的道起歉来。 “是我胡言乱语了,您就当没听见...” 卢定玄冷哼一声,余怒未消,喝道:“你这混账,不知道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尽出的馊主意。” 沈无浊翻了个白眼,便也不答话了。 “不过...”卢定玄突然话锋一转,“运粮的路线...” 沈无浊闻言一愣,先是一喜,随后又露出鄙夷之色,口中只道:“杨伯父肯定会非常乐意将路线告知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可以找上一队人马,将粮食抢了...” “胡闹,此话不必再提,退下!”卢定玄将沈无浊喝退。 沈无浊也很配合道:“好好,我退,退还不行么。” 沈无浊笑着看了一眼卢定玄,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见沈无浊背影消失,卢定玄脸色一变,叫道:“来人,将秋南给老夫找来。” 帝都皇宫太极殿。 “奇怪了,太傅的上个折子才没过几天,这就又要奏禀什么事啊”项宏将卢定玄的折子打开看了起来。 一旁恭敬站着的楚晔应道:“臣也不知道,不过太傅既然是托臣转交给陛下,想必其中有些机密之事不便外泄吧。” “嗯。”项宏用鼻音应了一声,而注意力却完全在奏折当中。 突然,项宏猛的将奏折合上,起身叫道:“启儿可出发了” 崔护应道:“回禀陛下,陵王殿下三日前已经出发了。” “伴伴,马上派人快马加鞭追上启儿,告诉他,去了陵州先往锦安拜见太傅,太傅自会告诉他如何做的。” “是。” 项宏吩咐完,又坐了下来,手中拿着折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晔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那陛下,臣就先告退了。” 楚晔没有理会他,任由他退走。 “伴伴,卫凌霜现在何处” “昨日传信,应该在阴川。” “阴川...刺客还没抓到吗” 崔护闻言跪倒在地,“陛下恕罪,此人武功绝顶,虽然受了伤,但要捉拿也着实不易...” “无妨,朕不是怪你们。”项宏抬手,“朕只是越来越好奇一个人了。” “陛下说的是...” “沈无浊。”项宏道:“太傅的这两道折子都在说同一个人,且不说议和之事,光是这平粮之策,朕就该重重有赏,不过若是不能调查清楚此人底细,朕也不敢轻用。” 崔护嗯道:“陛下的意思,老奴明白了,老奴立刻派人前往锦安...” “不必了,还是让卫凌霜办吧,朕也不着急将他召入京都。” “是。” 沉默片刻,项宏问道:“杨高望有消息传来吗” 崔护道:“前日传来消息,杨家有所动作,此事他也会参与其中分身乏术,不过他说会设法将消息透露给老太傅,陛下,需要老奴派人...” “不必,杨高望的身份不能暴露,且由他去吧,我们不必插手。” “老奴知道了。” 梅庄,楚秋南跟卢定玄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楚秋南忍不住问道:“这真的是沈兄说的话” 卢定玄点头嗯了一声,问道:“你觉得可行吗” “可学生毕竟是县令...这是不是太...” “就是县令,才应该为国为民,如今陵州生灵涂炭,饿殍遍地,百姓没有力气去抢,那就只能我们帮忙抢了。” “可是...” “没有可是。”卢定玄沉声一喝,“你即刻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持我的印信与密函连夜赶去庆宜关,请林国公拨一支兵马...” “学生,知道了。”楚秋南有些不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陵州城已经弹尽粮绝了,而京都还未回信,项启也是刚刚出发,再拖下去,那就不只是陵州城了,锦安城也很难幸免于难。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楚秋南不答应,卢定玄是铁了心要抢这批粮食了。 “此事须得杨高望里应外合,你告诉他,就说这次算是老夫欠他一个人情,老夫答应帮他做一件事,算是回报。” 楚秋南领命而去,留下卢定玄一人,全身力气被抽空一样,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半天不能动弹。 “老夫这把年纪了,早就是半截黄土埋身的人了,也就无所谓光明正大还是卑鄙无耻了,些许的名声比起百姓的性命,简直不值一提,若事情败露,老夫当一力当之,甘之如饴。” 想到此处,卢定玄神色一凛,眼神闪烁不定。 第21章 扑克牌 杨高望带来的消息除了其本身的价值之外,最重要的透露的信息就是杨家会送一批粮食前来陵州。 因为杨家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钱,为了朝廷的赈灾银两。 那他们就必须要在粮价抬高到一定的地步的时候出手卖粮以赚取大量银钱,而且这个过程一定要非常快,慢了就会被别的粮商世家得到消息前来分一杯羹。 而朝廷这边是不可能任由杨家将粮价拉得太高,也不可能让杨家一口气将银子都吞了。 如果楚帝接受了沈无浊的办法,等陵王项启一到,便会出手吃下大批量的粮食,但杨家掺和进来后,以他们想要控制粮价为目的,陵王就算是拿着银子也未必能买到粮。 可以说,沈无浊帮忙出的平粮策应该会有效果,但是粮商们也不是傻子,特别是有杨家做后盾,双方算是各有谋算。 沈无浊出的招虽然是阴了点,但只要截断杨家的粮食,别的粮商望风而动,也必不可能再紧抱着杨家的大腿,这是一个完美的缺口。 这一点沈无浊看得很清楚,而卢定玄也看得很明白。 所以以卢定玄的身份,冷静之后还是决定采纳沈无浊的建议。 因为这不仅仅是一批粮食的问题。 潇湘楼。 “素素姑娘又来了...” 潇湘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了,这二楼是待不得了,沈无浊现在常驻在三楼。 听到刘七说李素素又来了,沈无浊也有些无奈,“请她上来吧。” 刘七犹豫了一下,走到沈无浊身前问道:“这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无浊摆手叹道:“我上哪知道啊也许,是抽风了吧” “胡说八道。”刘七呼了一声,转头下了楼。 不多时,李素素提溜着一个食盒上来。 “公子,这是素素亲手做的糕点,软香甜糯,还请公子试吃。” 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六个小碟,每个上面都摆上了三五个形态各异的糕点。 沈无浊看着李素素,叹道:“究竟要我说多少次素素姑娘,你的事我不会管,也不会跟任何说,你大可放心安心。” 李素素轻笑道:“公子误会了,公子的人品保证,素素自然是信得过的。” “那你这是...”沈无浊一呆。 “公子既然为我保守秘密,算是对我有恩,我自然应该报答公子才是,素素除了立身之本,也身无余财,只能做些吃食,聊表心意。” “信你才怪。”沈无浊嘟囔一声,但还是随手抓起一块状若桃花的糕点吃了起来。 “你这样倒也大可不必,尤其是你现在这模样,吓死个人知道吗就算我有心理准备,猛地一看却还是眼前...嗝...一黑!” 李素素赶忙给噎着的沈无浊倒了杯茶水。 “若是不这样,公子觉得素素还能在锦安立足吗” “倒也是。”沈无浊笑道:“身为昔日花魁,再落寞,这模样姿态仍是世间一流,如财外露动人心啊。” “公子谬赞了...” 李素素话音未落,却听得杨庆的呼喊声,“什么花魁” 两人一愣,转头正看见杨庆跟王舟两人上了楼。 “沈兄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沈无浊一愣。 杨庆嘿嘿直笑,“锦绣坊新出了个花魁啊,沈兄若是有兴趣,改日我们一起啊” “罢了,不必!”沈无浊摆手拒绝。 李素素将斗笠往下压了压,声音嘶哑道:“公子,那素素就先走了,改日再来。” “哎。”沈无浊应了一声,而杨庆则是跟躲避瘟神一样的让开了身子。 待李素素下了楼,杨庆凑上来道:“沈兄,这丑八怪莫不是看上你了” 沈无浊翻了个白眼,“你胡说啥呢” 要李素素真看上沈无浊了那还好说,但这明显是有意亲近,不敢说居心叵测,却也别有用心。 “要不这丑八怪怎么三两日就来找你还给你送吃的。” 说着,杨庆拿起一块放在嘴里。 “别说,还挺好吃的。” 王舟笑道:“沈兄诗才风流,模样俊朗,引人垂青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若是那些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那还好,偏偏是这个丑八怪,痴心妄想,你觉得配吗” 王舟也是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对着沈无浊道:“这话表兄说得倒是不错,以沈兄的条件,再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沈无浊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直把两人看得发毛。 “沈兄...这样看着我们作甚” 沈无浊问道:“你们俩这是没事儿做了吗还说人家素素姑娘,你们来得比人家还勤,好歹人家还带着吃食,你们两这两手空空的...” 杨庆耸肩道:“我爹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让我们两多与沈兄亲近。” 沈无浊心中自然明白杨高望的意思,若是杨高望不小心败露了,还能让沈无浊请卢定玄将两人护住。 “伯父为了你们两,也算是良苦用心了。” 杨高望的真正目的沈无浊并不清楚,不过既然答应了,沈无浊也会做到。 这几日潇湘楼每日都会有一个固定的客人来,这是卢定玄派的侍从,方便两人传递消息的,也算是有个接应。 “对了沈兄,上次你要的桑皮纸我给你带来了。” “哦”沈无浊眼前一亮,“快拿给我。” “上来吧。”王舟往楼下喊了一声,一个家仆便将东西捧了上来。 杨庆抱怨道:“我说沈兄,你要这玩意干啥又硬又糙,擦屁股我都嫌弃它硌得慌。” 沈无浊笑骂道:“你懂个屁。” 王舟也好奇问道:“沈兄要这么多桑皮纸,究竟作何用的” “每日喝茶赏景也是无趣,自然该找点消遣才行,等着吧,我给你们做个好玩的。” 沈无浊扯着嗓子向着楼下叫道:“老七,拿把剪刀跟笔墨上来。” 不多时,刘七便将东西拿了上来。 沈无浊拿起剪刀便兴致勃勃的开始裁剪起来。 只见沈无浊将桑皮纸剪成手掌大小的长块,每一张长块都是一般大小,不一会便剪出了一大堆。 拿起长块数了数,沈无浊又开始了写写画画。 “花,三”王舟拿起一张沈无浊画好的纸块,只见上面别扭的写了一个三字,还画了一朵粗略无比的不知名野花。 “沈兄这是...” 沈无浊一边画,一边呵呵轻笑,“今天教你们个好玩的,等着吧,很快就好。” 没错,沈无浊就是想做一副扑克牌。 扑克牌是舶来品,沈无浊自然要将之本土化。 黑红梅方四种花色,沈无浊将之一一替换为春花、夏蝉、秋月、冬雪,代表一年四季。 这国王皇后骑士什么的自然也得变,沈无浊思之再三,便连同十点到十三点,分作风伯、雨师、雷公跟电母四位神灵。 而可以做一点也可以做十四点的老尖,则是变成了单独的四海龙王。 至于大小双鬼,则是换成了左右门神,一副扑克牌就这样被沈无浊做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是沈无浊的画技实在一般,而桑皮纸也不好着墨作画,只是一副牌做完,便已经快到黄昏了。 “好了。”沈无浊放下笔墨,伸手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 一旁的杨庆跟王舟两人都在打瞌睡,直接就被沈无浊吵醒了。 “好了”杨庆上前,伸手就要去拿。 “别动,且晾一晾,把墨水晾干了再说。” 两人看着沈无浊的鬼画符,好奇问道:“沈兄,这究竟是什么” 沈无浊想了想,说道:“这应该算是一种赌具吧。” “沈兄的意思是说,它是用来赌钱的” “用来消遣的,正好你们两个也在,我来教你们。” 很快,沈无浊便教会了两人最简单的玩法,比大小。 “如果点数相同,便以花色定大小,花是最大的...” “门神” “门神是最大的。” 两人跟个小学生一般听着沈无浊为他们解释规则。 好半天之后,沈无浊洗了牌,然后发给两人。 “现在我来教你们扑克牌最经典的玩法...锄大地!” 两人初次接触便沉迷其中,直到天色昏暗,三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战斗。 “有趣,好玩...” “这是当然的。”沈无浊笑了笑,“毕竟风靡多年,教会了你们,今后也算是有个消遣了。” 杨庆拿着扑克牌,眼光闪动,“沈兄,你说这是个赌具是吧” “当然。” “那不如,咱开个赌坊吧” “开赌坊”沈无浊一愣。 杨庆兴奋叫道:“是啊,这玩法新鲜,比骰子什么的好玩多了,若是能放在赌坊里,那肯定会受欢迎的。” “这...”沈无浊犹豫了,他本想是自己消遣的,但杨庆却举一反三,倒是让沈无浊有些措手不及了。 王舟赶紧阻止道:“表兄莫要闹了,姨父知道了可不会轻饶了你的。” 杨庆满不在乎道:“我是说沈兄啊,我出钱,沈兄出点子,咱们合伙开,算在沈兄头上,我爹不就管不着了吗” 沈无浊摸了摸下巴,“可别带上我,我没什么兴趣,不过你若真要开赌坊,我也可以为你想些新鲜的玩法。” “好,一言为定。”杨庆兴奋起身,“沈兄放心,等我赚了银子,也肯定少不了你那份。” 第22章 各方动向 送走杨庆王舟,潇湘楼也打了烊。 刘七一脸严肃的找到沈无浊,“不是说好了别跟杨庆他们走得太近了吗” 沈无浊摇头苦笑,“不是我想跟他们走得近,而是现在我已经被卷入其中了,想要脱身,却是千难万难了。” 杨庆这边还好,自从跟卢定玄扯上关系,沈无浊便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独善其身了,原来想得最多的躺平生活,现在看来却是遥遥无期了。 现在沈无浊唯一期待的就是灾情赶紧过去,事情一切顺利。 陵州官道,一列车队缓缓而行,随行的还有一队约两千人的精锐士卒。 队伍中中央是一辆堂皇的马车,末尾的马车则是拉着数十口箱子。 “驾!” 车队后面,一骑快马加鞭的赶来。 众人微微戒备,待看清了来人的衣着之后,便又马上放松了警惕。 “敬剑堂小旗参见陵王殿下。” 来人翻身下马,半跪在马车前面。 “起来吧。”马车之内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你自京都而来可是父皇有什么旨意” “是,陛下传令,请殿下往锦安拜见卢老太傅。” “拜见卢太傅”项启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疑惑,“父皇可说了是什么事” “未曾,直说让殿下去了就知道了。” “嗯。”项启应了一声。 很快,车队继续出发。 而在陵州北境,庆宜关。 北漠寇边陵州,原本驻扎在阴川的林国公亲自带兵驰援,如今陵州的两道重镇,金门关由领卫大将军壮武侯杨业镇守,而庆宜关则是林国公萧玄亲自驻守。 是夜,杨业自城楼巡视归来。 “爷爷,锦安县令楚秋南有信使来到,一并还有卢太傅的印信。”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穿绯红软甲,秀丽的长发藏在衣甲之内,没有多余的装饰,生得一张狐媚儿似的薄脸,但眉宇之间却又有几分难以形容的英气。 这是萧玄的孙女舞阳郡主萧若寒,封怀化中郎将,这是也是适逢其会,原本是去阴川看望萧玄,没想到却赶上了战事,在萧若寒强烈的要求下,也是一同来到了庆宜关。 “楚秋南老夫记得好像是楚晔的儿子吧”萧玄一愣,伸手接过信函。 萧若寒嗯道:“是,楚秋南在京都世子之中也算一流,之前在国子监,我也与他有些来往,去岁他中了探花,外放道锦安当县令。” “原来如此,也算是年轻有为了。”萧玄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印信。 “的确是卢老太傅的印信。”萧玄点了点头,确认了印信无误,随后便打开信件看了起来。 只看了片刻,萧玄便瞬间将信函捏在手中,眉头皱成了一团。 “爷爷,可是有什么问题吗”萧若寒见萧玄神色有异,好奇问道。 “没有。”萧玄摇了摇头,“只是有人想趁着陵州灾情攫取利益,老太傅这是请我帮忙来了。” “帮忙”萧若寒愣道:“此事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你自己看看吧。”萧玄闭上眼睛,将信函交给萧若寒。 萧若寒看完之后,也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老太傅这是想劫掠杨家的粮食这...” 萧玄笑道:“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嗯。”萧若寒点头道:“不曾想到,德高望重的卢太傅,竟也会如此不择手段,行此腌臜之事。” “为国,为民,不择手段虽不好听,却也是达成目的最简单的办法,杨家敢趁火打劫,那也怪不得老太傅心生愤怒了。” 萧若寒点了点头,“爷爷说得是,如果信中所言属实,那这批粮食我们还非抢不可了。” “以我对杨家的了解,他们真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那爷爷,我们要出手相帮吗” “这是自然。”萧玄道:“老太傅都告老还乡了,居然还在为国奔波思量,我凌波府保家卫国,自然也该出一份力。” “若儿,此事必须机密行事,所以恐怕要让你亲自去一趟锦安了。” “爷爷放心,我知道了。” “嗯,你可带上府中亲卫,即刻出发,去锦安城找卢太傅听命,等你到了锦安,后面的事情太傅自然会安排好的。” “是,孙儿遵命。” 陵州城外十数里丘山镇上,连同杨高望在内,数十个人汇聚在一个房间里,窗户密不透风,也看不清每个人的面目表情。 他们都是陵州各地的粮商,几乎每个人手上都囤积了或多或少的粮食。 “杨家将我们所有人都召集在这儿究竟是所谓何事杨老爷,你代表杨家,给大家伙说说,杨家究竟想干什么” 杨高望轻笑道:“诸位不必着急,将诸位召集起来,自然是有好处的。” “好处什么好处” “陵州现在的情况自不必老夫多说,诸位想必都等着趁此机会大赚一笔吧” “这是当然,如今粮价节节攀升,已经涨了近一倍了,却还是供不应求...” “只是一倍,诸位便满足了吗”杨高望悠悠道。 众人一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高望笑道:“陵州缺粮,朝廷已经拨了四十万赈灾银,由六皇子亲自押送前来救济灾民,按照目前的价格,足够将诸位手中的粮食全部吃下来,那诸位可就没有赚头了。” “所以呢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粮价还不够高,四十万也不够我们分的。”杨高望呵呵轻笑。 “杨老爷怕是不知道,这边境打仗,陵州各城太仓储粮全部运往了庆宜关跟金门关以供养大军,这灾情来得快,我们手中的存粮也已经买了大半了...” “没关系,你们手上的粮食不够,杨家给你卖给你们。” 众人一呆,“杨老爷的意思是...” “如今陵州粮价为一百七十文,杨家以一百五十文的价格卖给你们,要多少有多少...”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露出惊异怀疑的目光。 “杨家想得利,怎不如自己售卖,反而转手卖给我们” 杨高望笑道:“如今陵州粮食紧缺,一旦市面上出现粮食,基本都会被一扫而空,杨家不愿独占这份利益,所谓有饭大家吃,有钱自然也该一起赚嘛。” “这...”众人有些迟疑。 陵州产出不算高,众人手中的存粮本就不多,如今卖了大半,手中只留了些保底的。 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粮价疯涨,手中却是无粮可出,若是杨家愿意将粮食交给他们贩卖,那中间差价,也是一笔巨大的利润啊。 “诸位放心,老夫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天下就没有白吃的饭,杨家给我们这么大的好处,代价呢代价是什么” 众人自然不傻,想要听听杨高望的条件。 杨高望道:“简单,老夫每放出一批粮食,你们便吃下一批,百姓买不到粮,便会一直恐慌,那粮价便会继续涨下去,等到六皇子来到,到时候再一起出手,四十万绝对不够,朝廷还得追加赈灾银两呢,届时,诸位连同杨家是不是都能大赚一笔呢” “原来杨家打的是这个主意” “此事对大家都有利,诸位何乐而不为呢” “好,那一切就听杨老爷的意思。” 这是一件赚钱的事,没有人持反对意见。 会议散罢,杨高望承诺杨家的粮食很快就会送到,且让他们安心等两天。 送走众人,杨高望的笑容渐渐变得冰冷了几分,随后又低声叹道:“希望太傅有办法阻止此事吧。” 就在杨高望思索之时,家仆来到,“老爷,锦安有信使来到。” “嗯锦安城出什么事了吗”杨高望有些着急,“快,快请进来。” 不多时,信使来到。 “见过杨老爷。” “你下去吧。”杨高望抬手示意侍从退下。 “是。” “你是...” “小人是卢老家的家仆,卢老有密信一封,请杨老爷过目。” 杨高望看着信函,之时片刻,神色便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太傅要知道运粮的路线作甚” “难道...” 杨高望心头一跳,“不会吧太傅会这么做” 杨高望心中闪过一道亮光,神情变幻不定。 “太傅还说什么了吗” “太傅说,这次就算是他欠杨老爷一个人情,杨老爷可要求一件事,只要不过分,太傅都会答应的。” 杨高望点头嗯道:“太傅实在客气了,如此,你且稍待,待我回信一封。” 杨高望进了院内书房,不多时便手拿信函出来。 “你将此信送还给太傅,太傅看了便会明白了。” “是,那小的就告辞了。” “慢走。” 信使来去匆匆,转眼便又掉头离开。 杨高望看着信使白银,眼中仍然有几分不可置信。 “倒是个直接的办法,如此,我对杨弢也算是有个交代。不过老夫是万万没想到,一向正直不阿的老太傅居然会想到这个法子...莫不是” 杨高望脑中闪过一个可能,又马上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吧” 第23章 帮忙 “素素姑娘,你就当我求你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沈无浊一脸无奈的看着面容可怖的李素素,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她精心制作的糕点。 “你的事儿我真的办不了,我跟楚大人真不熟啊。”沈无浊一边吃,一边唉声叹气。 李素素的手艺当真是不错,这些糕点风味各异,甜而不腻,极易入口,显然是费了不少心思。 常言道,要拴住一个人的心,先得拴住他的胃口。 沈无浊也没抵住李素素每日变着法给他做的糕点,不过吃归吃,不吃就浪费了,但原则,沈无浊目前还坚守得住。 李素素撑着脑袋,看着吃得香甜的沈无浊,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公子当真是好胃口,看公子吃东西,妾身当真是满足极了。” “你可别...”沈无浊抬手阻止了李素素的软香弱语,“你这样有意思吗” “自然有意思。”李素素捂嘴轻笑,看得沈无浊头皮发麻。 “就你现在这模样,可别再使在青楼时的狐媚手段了,恶心,还倒胃口。” 许是李素素自然流露的动作,但配合她现在这狰狞可怖的模样,寻常谁看了不说声害怕啊。 就算沈无浊知道这张丑陋的面容之下或有绝世容颜,但毕竟没见过,所以也根本无法代入。 “倒是妾身的不是了,公子勿怪。” “原谅你了。”沈无浊将糕点一扫而光,而后拍了拍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其实姑娘你何必非要着急呢等过一段时间,你自去府衙讨一张路引不就行了吗” 李素素闻言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怕只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沈无浊微微一愣。 “事到如今,妾身便不妨将事情完全告知公子,请公子可怜且妾身,帮我一把。” “嗯”沈无浊来了兴趣,笑道:“说说看,我倒像是想听听你究竟为啥这么着急要离开锦安城,莫不是要追随你的情郎而去” 李素素闻言表情一僵。 沈无浊见状露出惊悚表情,叫道:“不会让我猜中了吧” “公子慧眼如炬...” “先别夸我,就你现在这模样,恕我直言,常人看一眼就能吓昏过去,居然还有人肯要你” 李素素淡淡道:“凭我现在这模样自然人人嫌弃,不过张郎也绝非看中我的容貌,他也不知我就是妙眉坊的花魁娘子,我与他乃是交心...” 李素素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倒也并不复杂,甚至有点狗血简单。 无非就是一个向往自由的青楼花魁,时不时的从画舫上偷偷跑出来,一不小心与一个书生相爱了,所以李素素才费尽了心思从妙眉坊脱身出来。 按照计划,两人是准备过两年再一起离开锦安城,远走高飞的。 但是书生去岁不第郁郁寡欢,找了关系花了银子,在京都拜了个大儒为师,马上就要离开锦安城了。 这一下便将李素素的计划完全打乱了,所以李素素才这般着急想要尽快拿到路引。 但是现在她又害怕被人识破了身份,那一切就完了,只能求到了沈无浊的身上来。 沈无浊听完了经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评价。 “这位张...” “张尤。” 沈无浊笑道:“素素姑娘是个聪明人,想必识人有术,这位张兄定是个可靠的人,倒是要恭喜素素姑娘寻得如意郎君了,如今你非贱籍,大可以嫁他为妻,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李素素咯咯直笑,随后捋了捋发丝,媚声道:“可惜,妾身在遇到公子之前便先遇上了张郎,否则以公子的诗才,便是留在公子身边做个妾室,妾身也心甘情愿...” “别闹,我刚吃了东西呢。”沈无浊有些适应不了李素素现在的模样,连忙转头看向窗外,防止自己吐出来。 李素素见状笑得更欢了。 沈无浊平复了一下,随后道:“罢了,你我也算是有缘,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此事我就帮你一把,就算是回报你这些天给我做的糕点了。” “真的”李素素惊喜叫道。 “嗯。”沈无浊点头,“不过我先说好,我答应帮你,但是成与不成,还要另说。” “这是自然,公子肯帮妾身,妾身铭感五内。” 李素素欢欣无比,沈无浊摇了摇头,“这个,桃花酥,我很喜欢,烦请姑娘多做几份吧,留着我慢慢吃,毕竟以后可能就吃不到了。” “公子若是喜欢,妾身马上就去教给厨娘。” “嗯。” 沈无浊饮下一杯茶水,擦了擦嘴巴,起身道:“我去一趟府衙。” “谢公子。”李素素躬身道谢。 沈无浊只是笑了笑。 而在府衙之内,楚秋南这两日都有些心神不宁,无他,还是沈无浊计策与卢定玄的决定惊到了他。 “大人,沈无浊公子求见。” “沈无浊”楚秋南眉头一皱,“快请。” 不一会,沈无浊被一个差役引进府衙内院,只见楚秋南穿着官服,正在批阅文书。 “草民参见大人...” “沈兄不必多礼。”楚秋南见沈无浊要见礼,连忙抬手虚扶。 “这里没有外人,沈兄大可以随意一些。” “秋南兄”沈无浊叫了一声,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楚秋南也笑了笑,“沈兄来得正好,我这心中尚有一问,想请沈兄为我解惑。” 沈无浊还未开口,便被初秋南抢了先,只好道:“秋南兄但有所问,我必知无不言。” “沈兄先坐。”楚秋南请沈无浊坐下,随后问道:“杨高望的事,老师已经都告诉我了。” “嗯。”沈无浊丝毫不觉得意外。 “而沈兄的献给老师的计策,我也知道了...” “可惜,卢老不屑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沈无浊摇头直道可惜。 “事实上,老师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哦”沈无浊眼前一亮,“这么说卢老是采纳了我的建议了” “嗯。” 沈无浊闻言也是放下心来,“如此,那平粮之策便可顺利施行,等六皇子一到,最多两个月,陵州灾情可解。” 对此,楚秋南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一切,还都是沈兄神机妙算的功劳啊,若是沈兄愿意,可凭此入朝...” “其实我啥也没做,就这点微末功劳,实在算不得什么。”沈无浊笑了笑,“既然事情顺利,不知秋南兄还有何疑惑不解之处” 楚秋南神色一肃,低声道:“我知道杨高望与老师有些旧事瓜葛,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何宁愿背叛家族也要将这个消息透露出来,而且还是通过沈兄...” “秋南兄这倒是问倒我了。”沈无浊耸肩道:“我也想不明白,就算杨高望对卢老心存愧疚,也未必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上吧” 这话倒也不是夸张,若是事情败露,被人知道是杨高望提前泄密,怕是锦安杨家从此就要消失了。 “那,沈兄就这么相信杨高望” “不是我相信,而是卢老相信。”沈无浊道:“我只是将杨高望的意思告知了卢老,真正下判断的是卢老,而卢老对此深信不疑,那我自然也是相信的。” 楚秋南点头,“杨高望将杨庆跟王舟托付给老师,想必也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即便拼得家破人亡也要如此” “此中尚有秘密,凭你我这般猜度,怕是很难猜得透。” 楚秋南闷闷点头。 “对了,沈兄,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事情” 沈无浊一拍额头,笑道:“差点忘了,今日我来,是有事相求。” “哦”楚秋南笑了笑,“沈兄难得开口,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希望秋南兄给我开个后门,帮我签个路引。” “路引”楚秋南神色微变,惊道:“你要离开锦安” “不是不是。”沈无浊连忙摆手,“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 沈无浊道:“其实是我的邻居素素姑娘,锦安虽然目前还风平浪静,但陵州城的消息传来,百姓们也都人心惶惶的,素素姑娘心中害怕,便想着往南去,不过她与我一样,之前都是流民,若要路引又怕秋南兄你这边为难,她知道我与秋南兄有几分交情,便求到了我这儿...” 楚秋南笑道:“沈兄莫不是对这位素素姑娘有意否则也不必这般不余遗力吧” 沈无浊面无表情,想到李素素现在的模样甚至还有点想吐。 “如果秋南兄看了素素姑娘的模样,当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额...” 楚秋南点头道:“这倒是小事,改日你将素素姑娘带来找我便是。” 沈无浊闻言一喜,拱手道:“如此,那就多谢秋南兄了。” “举手之劳罢了。” 回到潇湘楼,沈无浊将消息告诉李素素,李素素听完高兴得都快跳了起来。 沈无浊见状笑道:“莫要得意忘形了。” 李素素闻言吐了吐舌头,收敛了许多。 “改日得空,你便随我一起去一趟府衙便是。” “多谢公子了。”李素素深深一揖,恭敬行礼。 第24章 计划 沈无浊觉得李素素是幸运且聪慧的,遇上了楚秋南当锦安县令,所以她才有机会瞒天过海,改换身份,比之其他青楼从良的姑娘要好上太多了。 至少她只要嫁人,多半不会是妾室,手上还有些许余钱,就算没有这个张尤,想必也能安稳的过一辈子,去了渭水繁华,却也远离了尘世喧嚣。 所求简单,也容易。 沈无浊欣赏李素素,所以他愿意帮忙隐瞒身份,也愿意出手帮她一次。 “公子,卢老有请。” “知道了,走吧。” 沈无浊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卢定玄找自己干什么 他难道不该专心应付马上来到的六皇子,以及思考怎么劫掠杨家的粮食吗 来到梅庄,沈无浊直接被带到了大厅,只见大厅之中除了卢定玄跟楚秋南,还多了一个身穿灰黑劲装的...女子 一个气质拔俗,极为漂亮的女人。 此时这女子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卢老,秋南兄。”沈无浊微微拱手示意。 卢定玄笑了笑,道:“坐吧。” “谢卢老。”沈无浊落座,还未开口,便听到女子道:“你就是沈无浊” “在下正是沈无浊,姑娘是...” “议和之事,是你的主意” 沈无浊看了一眼卢定玄,嗯道:“是我,如何” “没什么,就是想见识一下吧,议和确不是我们所愿。” “姑娘到底是谁” 楚秋南道:“这位是凌波府的舞阳郡主,乃是林国公派来帮忙的。” “郡主”沈无浊一声轻呼,随后连忙起身见礼道:“草民见过郡主殿下。” “无妨,在我这儿,这些俗礼能免则免吧。”卢定玄招了招手。 沈无浊心头一动,原来这就是卢定玄请来的帮手。 想想也是,卢定玄手中并没有可用的武装力量,想要抢人家的粮食,怕也是无能为力。 只是这样,不就把凌波府也牵扯进来了吗 他们,值得信任 若是一不小心泄露了,卢定玄或许可以幸免于难,但是杨高望跟沈无浊可就死定了。 见沈无浊眼神变幻,萧若寒道:“放心吧,凌波府与卢老的志向相同,此事我们责无旁贷。” 卢定玄也道:“老夫信得过林国公的为人,所以才将此事相告,无浊,你也切莫担心什么。” 沈无浊拱手苦笑道:“既然卢老保证,那晚辈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不知道卢老今日叫我来,可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还真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您说。” 萧若寒道:“杨高望给的消息说了,杨家不仅运一次粮,只有全数劫掠了,这样才能阻止杨家的计划,但是在这之前,这批粮食在我们手里不能见天日,所以得需要人将之安置好。”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来接应郡主” 卢定玄嗯道:“杨家不是傻子,他们有的是势力,粮食被劫,肯定会派人追查,郡主虽然来去如风,但带着大批量的粮食可就不一定了,所以我们必须将之妥善安置,秋南身为锦安县令自不便出面,所以此事还需劳烦你了。” 沈无浊沉吟片刻,问道:“运粮路线可否告知于我” 楚秋南道:“先沿水路北上,在闵城改走陆路,走临川过锦安后到陵州城。” 萧若寒道:“最好的下手时机,就是锦安城到陵州城这段路。” 沈无浊赞同的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道:“锦安城外的下阳村是在下之前生活的地方,村子后山就是一处悬崖幽谷,树林茂密,不见天日,若是用来藏东西,倒也合适,只是下阳村还有诸多村民,人多眼杂...” “不妨事,我派人遏住山口,就说山中有猛兽出没,官府正在捕杀,暂时禁止人入内。” “这样,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沈无浊皱了皱眉,“不过倒也无妨,杨家此事本就做得不算干净,就算怀疑,要与秋南兄为难,怕也不敢公之于众。” “如此,那就这样吧。”卢定玄拍板道:“此事就需要你亲自跑一趟了。” 沈无浊无奈应道:“好吧好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主意是我出的,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那事不宜迟,时间紧迫,你即刻带我勘察一下地形。” “现在” “现在。” 萧若寒起身就走出了门,沈无浊摇了摇头,便也跟了上去。 两人骑着马...不对,准确的说是两个人共骑一匹马沿着道路奔驰。 沈无浊无论是前世今生,他都不会骑马,只得死死的抱着萧若寒的细小却坚韧的腰肢,脑袋贴住她的背,双眼紧闭,时不时还得大叫两声。 萧若寒眉头紧皱,腰间传来的力道让她有些羞赧和喘不过气。 “吁...” 萧若寒勒马,差点将沈无浊给摔了出去。 “郡主倒也...不必...不必这么着急,咱们完全可以慢慢...慢慢来的。” 沈无浊脸色苍白,差点坠马,幸好萧若寒眼疾手快将他拉住。 “杨家运粮的队伍早就出发了,算算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闵城了,我已经派人去打探踪迹了,刻不容缓,我们耽搁不起。”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再不济,给我弄辆马车也好啊” 沈无浊爬下了马,趴在地上,有种想要狂吐的晕眩感。 “我也没想到,身为一个男人,居然连马都不会骑...” 沈无浊叫道:“我特么之前是流民,流民你知道吗连马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呢...” 萧若寒轻哼了一声,然后抬头远望。 “你说的山,就是哪儿” 沈无浊也挣扎爬起了身子,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嗯道:“不错,从村子后面可以上山去,但是要进到悬崖里面,就得从旁边绕进去,且里面地形较为复杂,还有些山洞什么的,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萧若寒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远处的大路官道,“这里倒是离官道很近,趁着夜色,也容易掩人耳目。” 沈无浊勉强笑道:“这就是我提起此处的缘由了。” “不错,那就这样决定吧,我们回去。” “别,你先走,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沈无浊连忙摆手,虽然搂着萧若寒的感觉还不错,但是她骑马太狂野了,沈无浊可受不住。 “少废话,走!” 萧若寒不由分说,翻身上马后伸手一拉便将沈无浊给拉了上来。 “哎...”沈无浊大叫一声,还未反应过来。 “驾!”萧若寒催马急行。 沈无浊只好再次揽上她的腰肢。 萧若寒将沈无浊送到锦安城门,道:“明日再到梅庄来,我会将人手安排好。” “知道了。”沈无浊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进了城。 回到潇湘楼,刘七见沈无浊神情憔悴,大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无浊勉强一笑,“没什么。” 刘七给沈无浊倒了一杯茶,问道:“你不是去梅庄吗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沈无浊将茶水饮尽,道:“明日我要出门一趟,怕是需要几天...” “去哪儿” “不必多问,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是,卢老他...”刘七迟疑了一下,问道。 沈无浊嗯了一声,“就是差我办点事儿,也是我自己作的孽。” “非你不可吗” “也不是,只是刚好我熟悉而已,有我也方便许多。” “有危险” “没啥危险,若是有,我也不能答应不是。”沈无浊笑了笑。 刘七看着沈无浊,点头道:“你办事不似从前,极有分寸,我放心。” “嗯。” 打发了刘七,沈无浊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隔壁找到李素素。 “公子” 沈无浊道:“明日你便跟我去府衙拿路引。” “公子这是...”李素素见沈无浊有些不自然,便出声问道。 沈无浊道:“明日我要出趟门,怕要耽搁几天,为了避免误了你的事,还是将你此事办了为好。” 李素素轻施一礼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嗯。”沈无浊嗯了一声,掉头就走。 “沈公子...” “嗯”沈无浊转头,见李素素已将斗笠取下。 “作甚” 李素素道:“公子与妾身相交,可还未曾见过妾身的真正的模样呢...” 沈无浊笑了笑,“也是,听杨庆说你可是个大美人儿,可惜当日我在妙眉坊也看得不真切,我也还真是好奇,这就要离开了,看一眼也好。” 李素素嫣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方白巾,开始在脸上擦拭起来。 “这是青楼里姐姐们自己调制的脂粉,本是用来遮掩淤青伤痕的,若无特殊手段,一年两年内都不会消...” 沈无浊靠着墙,笑眯眯的看着李素素,李素素则是一边擦拭,一边给沈无浊解释她现在模样的由来。 只见随着李素素的擦拭,原本有些许暗黄的皮肤瞬间变得雪白起来,那红色可怖的狰狞印记也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完美的面容。 与萧若寒的媚脸跟英气不同,李素素却是长着一张精巧的鹅蛋脸,目动之间,可谓顾盼生辉。 “不愧锦安佳人之名。”沈无浊啧啧赞叹,随后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李素素目送沈无浊的背影,眼神闪动不止。 第25章 劫道 看了李素素的真面目之后,沈无浊也明白了杨庆众人为何最对她如此追捧,光是这张不绝凡尘的脸,便足以倾倒众生了。 饶是沈无浊,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惊艳,心头不免一动。 次日,沈无浊带着李素素来到府衙,刘县丞亲自将两人迎进了门。 “秋南兄,素素姑娘的事,还要麻烦你了。” 楚秋南笑道:“嗯,认识沈兄这些时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沈兄有所求,我倒是好奇...” 楚秋南的目光看向了沈无浊身后戴着斗笠的李素素,神情不由一滞。 李素素见状,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躲避着楚秋南的目光。 沈无浊笑道:“在秋南兄眼中,我难道是一个肤浅的人吗” 楚秋南摇头苦笑不已,随后对着李素素拱手道:“素素姑娘,多有得罪。” 沈无浊道:“素素姑娘只是我的邻居而已,做得一手好糕点,我这也只是吃人嘴短而已,秋南兄实在想多了。” “倒是我肤浅了。”楚秋南笑了笑,随后回到自己的案几上拿起一张纸。 “这就是姑娘所需路引,凭此,各处关隘姑娘皆可过得。” 李素素弯身谢道:“多谢大人。” “举手之劳罢了。” 李素素接过路引,便又对着沈无浊谢道:“多谢沈公子帮忙了,素素感激不尽。” 沈无浊笑道:“罢了,将来若是有缘再见,还要再尝尝姑娘的手艺才行。” “一定。” 沈无浊嗯了一声,对李素素道:“我与楚大人还有事要说,你且先去吧,这几日我还有事,怕是不能送别姑娘了,就此别过。” “公子”李素素露出惊讶的神情。 沈无浊笑了笑,摆了摆手。 李素素欲言又止,只是轻施一礼道:“公子大恩,素素不敢忘却,但求有朝一日得以报答。” “呵呵...”沈无浊只是轻笑,“如楚大人所言,举手之劳,江湖路远,姑娘珍重,请。” “告辞。”李素素握着路引离开。 楚秋南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好奇问道:“只是一张路引罢了,用得着再三感谢吗就算她自己来,我也会给她签发的,怎不见谢我” 沈无浊一愣,笑道:“人家开头便谢过了,秋南兄可莫要贪得无厌啊。” “可惜了,沈兄如此鼎力相助,我还以为她是你的红颜知己呢,却不曾想到她生得这般...” “丑” 楚秋南没有接话,笑了笑,神情收敛。 “郡主的人马已经在城外等候沈兄了,早上的时候我也已经派人将下阳村后山围了起来,暂时禁止他们入山,沈兄随时可以去与他们会合。” “嗯。”沈无浊点头,“郡主呢” “郡主已经带人去了。” “明白了,那我马上就出城去。” “就拜托沈兄了。” 沈无浊独自出了城,往下阳村的方向走,不多时,便有两个精壮的汉子找了上来。 “见过沈公子。” 两人身上精悍的气息跟当初杨业所带部队的气质极为相似,不用说,他们是萧若寒的手下,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客气了。” “郡主吩咐了,让我们一切都听沈公子的号令,公子请。” “嗯。” 三人来到谷中,早有数十人在等候。 “郡主可有消息” “昨晚有兄弟传来消息,说是杨家队伍已经过了临川城,正往锦安城而来,郡主已经提前带人过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做好准备吧,我让楚大人准备了些马车,稍晚你们去城门处接应。” “公子要车马何用” “不必多言,去办吧。” “是。” 有十多人领命而去,沈无浊对剩下的人道:“去三五人寻找一个可以堆积粮草的隐蔽之处,再去十人将入谷的路开辟一番,方便马车通行,还有,去捡些枯枝干草备用。” “是。” 安排事情,沈无浊抬头看了一眼下阳村的方向,随后便转上了山去。 母亲秦竹的墓就在山上。 “娘,托您的福,儿子现在的日子过得可算逍遥了,竟也有好些时日不来看了你,待我将此事做完,便来为您翻新翻新...” 沈无浊对秦竹说了很多最近发生的事情,直到山下有人来报,沈无浊这才离开。 “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谷外。” “嗯。”沈无浊点了点头,“将马车上全部装好石块,随时接应郡主。” “是。” 沈无浊坐上了一辆空的架子车,“带我去找郡主。” 临川距离锦安也就百多里,其间并无岔路,倒也有些羊肠小道,不过并不适合队伍前行。 在杨家预定的计划路线当中,临川道锦安这一段路是直接走的官道,等过了锦安再改道走山路。 而杨家的队伍注定了是不可能入锦安城休整的,所以他们必须要在野外露宿至少一晚。 而这,就是萧若寒下手的最好时机。 是夜,官道两里之外的一处空地,一群数百人升起篝火,围坐在一起。 不远处,十多辆被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并在一起。 暗处,无数黝黑的身影潜藏。 “郡主,查清楚了,他们有三百人,十七辆马车。” “只有三百人吗”萧若寒低声喃喃,眉头轻轻一皱。 “吩咐下去,随时准备动手。” “是。” 萧若寒趁着月色眺望篝火处,只见人影晃动,并无察觉。 缓缓拔出长剑,萧若寒抬了抬手,众人慢慢围了上去。 萧若寒带的都是凌波府的亲卫士卒,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对付杨家的护卫简直是手到擒来。 但狮子搏兔尚需全力,萧若寒也丝毫没有因为对手弱小而放松警惕。 众人悄无声息的接近了篝火,而还在喝酒吃肉的众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一个护卫许是喝多了酒,摇摇晃晃的走到暗处,便开始扯着自己的腰带,应该是准备放松放松。 突然,护卫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口鼻同时被人死死捂住,他挣扎了一下,但是紧接着一道银光划过,温热的液体自他的脖颈流出,只是片刻便没了声息。 “上!” 萧若寒拭去剑上鲜血,低声喝道。 “杀!” 喊杀声骤然响起,护卫们先是一愣,随后便看见四面八方杀来的黑衣人。 “有人...” 人字还未出口,这个护卫便被萧若寒一剑封喉而死。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杨家护卫被萧若寒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全歼,战斗简单得有些过分,甚至连个受伤的人都没有。 “检查活口,将所有马车全都拉走。” “是。” 众人开始对那些还未死透的人补刀,随后拉着粮食离开。 篝火依旧,只是那一地的尸体犹如血腥炼狱一般,恐怖非常。 “先行一步去告诉沈公子,让他派人...” 萧若寒话还没说完,却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戒备!” 萧若寒紧握长剑,看着黑暗中一骑靠近。 “郡主。” 是自己人,萧若寒松了一口气。 “不是让你跟在沈公子身边吗” “是,沈公子命属下来寻郡主,他在前面等郡主。” “等我”萧若寒皱了皱眉,勒马道:“众人疾速前行。” 车队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远远的便看见了一道亮光。 “郡主。”沈无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萧若寒皱眉道:“不是让你在谷中等候接应吗你来干什么” 沈无浊道:“运粮队被袭,杨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郡主可不能留下任何一点把柄。” “什么意思”萧若寒不解。 沈无浊道:“陵州民风剽悍,又多匪多盗,我们正好可以将事情推到山贼身上,如果是山贼劫掠,那就不该做得太完美,必须得留下些马脚才是。” “你的意思是...” 沈无浊笑道:“锦安城东北三十里左右有一群黑风盗盘踞山中,我已经在谷口准备了装着石块的马车...” “你想嫁祸给黑风盗” “是,转移杨家的注意力,这样能为我们争取很多时间。” 确切的说,是为六皇子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明白了,你考虑得很周到。” 沈无浊笑了笑,“还是要派人知会杨高望此时,有他的配合,这才算得上天衣无缝。” “嗯。” 萧若寒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往锦安的方向走。 天色蒙蒙初亮之时,队伍方才回来。 “郡主可一路留下车辙印记,以为线索,一直到黑风盗的地盘便可。” “好。”萧若寒点了点头,带着人拉着石头离开。 沈无浊则是对众人吩咐道:“将粮食拉进谷中,沿路清理车辙,不准留下一点痕迹。” 众人速度很快,日出之前,所有事情便都做好了,初晨阳光落下,除了官道上那深深的车辙印之外,一切如常。 谷内一个天然的山洞之内,众人正在卖力的卸车。 很快,一袋袋粮食便堆成了小山。 “光是这些,便足够陵州百姓吃上几日了,只是不知道杨家还有多少粮食可以送来。” 梅庄。 “老师,刚刚沈兄传来消息,事情办妥了。” “好,很好。”卢定玄点头道:“杨家失了这一批粮食,便无法给粮商们信心,如此平粮之策也终于可以顺利施行了,对了,六皇子还要多久才能到” “算算时间,明后两日也该到了。” 第26章 欺骗 “派人时刻关注,杨高望将消息传回杨家,想必很快杨家就会有所动作。” “是。” 杨家根基虽在云州,但在陵州也并不是没有爪牙同盟。 杨高望算是爪牙,而同盟,则是陵州刺史钟甫。 这边杨高望接到消息之后,一边派人将消息传给杨弢,另一边就亲自找上了钟甫。 “见过刺史大人。” 钟甫见到杨高望也是微微有些惊讶,“你来做什么” “出事了。”杨高望面色阴沉。 “何事如此慌张” “我们的粮食被人劫了。” “你说什么劫了”钟甫猛然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是在临川官道上被人截杀的,三百护卫无一幸免,看样子对方来的人不少,像是盗匪所为。” 钟甫眉头紧皱,“这不可能,沿途都打过招呼了,这些个盗匪没这么大的胆子。” “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已经传信回了杨家,不过此事还得请刺史大人帮忙,追查粮食的去向。” “我即刻派人去查,不过你这边...”钟甫看着杨高望。 杨高望微微叹气道:“粮商那儿,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我不能保证什么。” 钟甫点头表示理解,若是粮食没有及时送到粮商们手中,没办法给到粮商们信心,那杨家的计划就可以宣告流产了。 “此事须得尽快,刺史大人,拜托了。” “放心。”钟甫沉声应道。 杨高望告辞离开转身刹那,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冷漠无比。 云州,杨家祖宅。 “什么粮食被劫了”杨弢惊叫一声,“到底怎么回事” “回禀家主,杨高望传来消息,咱们的第一批粮食疑似被山匪所劫,他已经去找刺史大人帮忙了,想必很快就能追回,但是...” “我知道了。”杨弢阴着脸点了点头,“马上,将第二批粮食准备好运往陵州,这次要多加护卫。” “是。” 梅庄,六皇子项启终于姗姗来迟。 “见过六皇子殿下。” “太傅折煞本宫了。”项启赶紧上前将卢定玄扶起,随后微微躬身见礼。 “殿下请坐。” 两人坐下,项启问道:“父皇明令本宫来到陵州先行来拜见太傅,不知太傅有何见教” 卢定玄笑了笑,道:“殿下奉旨前来赈灾,不知灾银何处” “已经派人送往陵州城了,此刻应该已经送到了刺史钟甫手中。” “嗯。”卢定玄点头,“这样就好,老夫请殿下来,并无他事,也是为了赈灾之事...” 卢定玄将沈无浊的方法给项启完整的说了一遍,甚至还补充了许多细节。 “如此,四十万灾银或许还有支绌,但却也足够稳定灾情了,至于之后的以工代赈的手段,就看殿下自己的了。” 项启闻言心神转动,笑道:“这一路上,本宫都还在思索究竟要如何镇压灾情,倒是没想到太傅已经将所有事情都为本宫想好了,如此,真是多谢太傅为本宫筹谋了。” 卢定玄摆手道:“其实也不是老夫...” “不是太傅”项启微微一愣。 “没什么,没什么...”卢定玄摇头,“殿下可尽快赶往陵州城施行此法,一两个月内必有成效。” “好,那本宫就先告退了,太傅留步。” 送走项启,萧若寒从内堂出来。 “郡主为何不出来见见殿下” 萧若寒摇头道:“他若是在这里见了我,岂不麻烦” “倒也是。”卢定玄点头,“沈无浊那儿怎么样了” “他们藏得很好,钟甫的人沿着车辙线索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我的人一直跟着,他们现在差不多已经认定了是黑风盗所为,正在集结人手准备剿灭盗匪夺回粮食。” 卢定玄轻笑道:“如此也算是好事了。” “当然。”萧若寒道:“杨高望传信,云州的第二批粮食马上就会运来。” “六皇子已经到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粮商们不会坚持太久的,只要粮商们忍不住放出手中余粮,陵州百姓便可暂时活命。” 卢定玄顿了顿,道:“还要劳烦郡主将陵州粮价的消息提前散布出去,这便宜,可不能让杨家独占了。” “好。” 山谷之内,沈无浊有些百无聊赖。 “公子,郡主传信,六皇子已经赶往陵州城,接下来就是赈灾事宜,而下一批粮食也已经上路,再过半月时间就会来到。” “知道了。”沈无浊点头,“你回去给卢老说一声,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问问他我能不能先回城去” 沈无浊的确觉得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这几日,他们已经熟悉了地形,下次只要用相同的方法做了就是,只是需要另选一伙盗匪了,黑风盗多半是要无了。 “这...卢老说了,让公子暂时帮忙守着,此事可不能出一点差错,若是泄露了蛛丝马迹,被陵州刺史的人发现,那事情就麻烦了。” “额...” 这么说倒也是,现在钟甫查得紧,一个不小心,那麻烦可就大了。 “罢了罢了,那我再陪你们吃几天苦吧。” 虽然觉得意义不大,但沈无浊还是应了下来,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了,再坚持一下,等六皇子将落定一切事宜,沈无浊也就可以回去了。 左右不过就是每日待着守着,倒也说不上劳累。 潇湘楼。 “七叔。” 刘七见到来人,也是笑了笑,“是素素姑娘啊,他出门好些天了...” “我知道,我不是来找沈公子的。”李素素摇头。 刘七一愣,“你不找他,总不能是找我的吧” “嗯。”李素素点了点头,然后交给刘七一件东西。 “这是...” “这是我那屋子的房契,虽然不值什么钱,却也是我的心意,算是回报沈公子的恩情了。” “恩情什么恩情”刘七有些不明所以。 李素素只道:“等沈公子回来,劳烦七叔再替我道谢。” 刘七反应过来,“素素姑娘这是要走” “是,今日晚些时候我就要离开锦安城了。” “离开锦安城...要去何处” “京都吧。”李素素犹豫了一下,露出淡淡笑容。 刘七笑道:“那就多谢素素姑娘了,祝姑娘一路安平。” “多谢七叔。”李素素轻施一礼,转身离去。 刘七拿着房契,看着李素素的背影,怔了一会,随后笑着摇头转身继续自己的活计去了。 黄昏之前,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李素素带着行李独自出了城,而在不远处,一个年轻男子牵着一辆马车正在等候。 李素素看见男子,脸上瞬间挂上笑容,随后快速用白巾擦拭面容,将原本的绝色容颜露出。 “张郎。”李素素甜甜的笑着,似乎是在憧憬将来的美好生活。 “怎耽搁了这么久”张尤伸手接过李素素的包袱,随后将她的斗笠摘下,“你的脸” “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才耽搁了。”李素素摸了摸脸,笑道:“许是刚刚太忙了,有些脏污没来得及清洗。” 张尤没有怀疑,轻轻笑了笑,“幸好是来得及,我已经约好了同窗明日就启程去往京都求学,若是耽搁了就不好了。” “嗯。” “上车吧。” 马车缓缓启动,隔着车帘,李素素最后看了一眼锦安城。 马车行驶得很慢,张尤驾车,李素素则是清理着脸上的残印。 天色渐墨,月照朗朗。 “吁...” 马车停下,李素素有些惊讶的问道:“到了吗” 这才走多久应该还没有离开锦安城的范围吧 张尤应了声,“到了,下车吧。” 李素素掀开车帘,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模样,心中不免警惕几分。 “这是...” 张尤笑道:“放心,马上就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嗯。”李素素心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看着面带微笑的张尤,却又安定了许多。 此刻,她对张尤自然还是无限的信任。 不多时,远处火光映入眼帘,一架马车很快就来到两人面前。 “来了。”张尤拉着李素素上前。 刚刚走出两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 “绾绾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李素素闻言脸色一变,将身子躲在张尤后面,“你是谁” 轻佻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才过了多久啊,姑娘就不记得我了” 车帘先看,火光下,李素素看清来人,惊呼道:“宋公子” 没错,来人正是宋勉。 “姑娘果然还记得我。”宋勉轻笑着。 李素素抓紧张尤的衣衫,低声道:“张郎,我们快走,他...” 话未说完,便张尤反手便是一巴掌打在李素素的脸上。 李素素被打倒在地,左手捂着脸,眼中噙着泪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张尤。 “贱人,你真当我是傻子吗”张尤面色涨红扭曲。 宋勉笑道:“想必绾绾姑娘此时有太多的疑惑,不过没关系,本公子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你解释。” “你想干什么” 宋勉摊手道:“我想干什么,还不够明显吗” 左右上前,拉起李素素。 宋勉随手抛给张尤一个钱袋,阴笑着缓步走近,“一个巧合的机会,我认识了张兄,张兄告诉我他有位天香国色的红颜知己,真是奇怪,明明锦安佳人已经‘自杀’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倾城国色的李素素呢姑娘当真是好手段,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杨庆那个蠢货恐怕做梦都想不到吧呵呵...” 宋勉伸手去摸李素素的脸,却被李素素躲开。 “张郎,你居然骗我...”李素素眼神绝望。 张尤眼神略有躲闪,宋勉道:“应该是张兄受了你的欺骗才是,一个青楼娼妇,如何配得上张兄” 张尤最后看了李素素一眼,转身便架着马车离开。 “张尤,你负我!”李素素看着远去的灯火凄惨一笑,再抬头,眼中已是血红一片。 脚下猛地一蹬,一个手下吃痛,李素素挣扎脱身,转身就逃入黑夜之中。 “废物,还不快去追”宋勉厉声大喝。 第27章 赈灾 李素素知道,官道之上她不可能逃得了,于是一头便扎进了小路,往山上跑去。 山路难行,后面还有人追赶,李素素慌不择路,已经失了方向。 “你跑不了的!” 身后,众人呼喊,李素素心乱如麻,脚下不稳,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啊...” 后面宋勉等人追上,却是什么也没能得到。 “可恶,这贱人!”宋勉有些气急败坏,到手的鸭子居然飞了。 “公子,此处好像是个悬崖,这摔下去,怕是命都没了。” 宋勉瞪眼道:“我不知道吗” “额...” “走,回去。” 看了好半天,宋勉最终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遗憾。 另一边,沈无浊正靠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欣赏月色呢,突然一声惨叫响起。 “公子” 众人惊动,沈无浊也是神色一动,“走,去看看。” “是。” 夜色下,众人循着叫声的方向寻去。 山坡之上枝林茂盛,加上天色又黑,众人搜寻了一圈,并无半点发现。 “难道是听错了不能吧,这么多人都听错了” 沈无浊心中疑惑,只好吩咐道:“叫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 “是。” 众人正要回据点,一声好似挣扎的呢喃声引起了众人注意。 沈无浊抬了抬手,左右两人谨慎上前。 “公子,是个女人...” 沈无浊一愣,快步上前,就着月光看清面容,惊道:“素素姑娘” 次日,当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散落谷中,病榻之上的李素素缓缓睁开眼睛。 此刻,她觉得全身都痛,好似快要散架了似的。 低头看了一眼,却是衣衫破烂,伤处都裹上了白布,手脚也都用树枝固定住了。 想要起身,但挣扎了片刻,却是一点也使不出力气,反而牵动伤口,愈发的痛苦。 “别动。”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李素素抬眼便看见了端着一个碗靠近的沈无浊。 “沈公子” “是我。”沈无浊上前将李素素脑袋往上垫了垫,“你受伤颇重,全身筋骨都有损伤,没死也真是万幸,幸好他们随身带了些药品,不然你可就交代了。” 李素素怔怔的看着沈无浊,半晌也不说话。 沈无浊笑了笑,“你放心,你不说,我也不问,先吃点东西吧。” 沈无浊又不是傻子,李素素落到这般模样,他差不多也能猜到原因。 无非是那个张尤的事儿,许是张尤也是个薄情寡性的人,为了李素素的钱财起了歹心以李素素刚烈的性子,自然不可能让张尤得逞,只是为何从山上摔了下来,沈无浊便不知道了。 幸好这个山坡算不得多高,又多树多草,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救了李素素一命,否则此刻她应该已经粉身碎骨,去给阎王爷抚琴跳舞去了。 沈无浊一口一口的喂着李素素,好半天才将一碗稀粥吃完。 “我们在这儿本来是吃干粮的,不过你现在估计也吃不下去,只能先吃点稀粥了,别的暂时就没有了。” 山谷之内不起烟火,若不是怕李素素不好吸收,这碗稀饭估计都没有。 “多谢公子。”李素素应了声,便再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石壁。 沈无浊见她双眼无神,也没有多说话,转身便离开了。 “公子,这人...”沈无浊出了山洞,众人上前询问。 沈无浊笑道:“放心,就她现在这模样,我们的行踪也泄露不了。” 众人想想也是。 “不过也不要大意,多派人查看,以防万一。” “是。” “对了,去找个老媪来照顾她,她现在动弹不得,我们都是男人多有不便。” “可是公子...”众人有些迟疑。 “无妨,只要给足银子,在这儿住上个十天八天的,总归是有人会愿意的,趁着夜色来,别留下什么痕迹就行。” “是。” 吃喝好解决,不过若是李素素要拉撒,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方便了,沈无浊这也是无奈之举。 众人散去,沈无浊回头看了一眼山洞,摇头失笑,“蛾眉不让人,当奈薄情郎。你的运气,好似也不怎么好啊” 陵州城,六皇子项启到来之后,原本就很高的粮价再度上涨,已经达到了两百三十文一斗,可谓天价。 但一时之间,能收到手的粮食却也不多,而项启也让钟甫放出消息,粮价不会再动了,最高就到两百三十文,只能降,不会升。 这下可把汇集陵州的粮商们可急坏了。 “杨高望,你们杨家的粮呢怎么还没到” 杨高望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六皇子发了话,粮价已经到头了,二百三十文也已经够我们大赚一笔了,若是还不出手,等亳州与云州其他粮商来到,我们怕是连汤都没得喝了...” “对,杨高望,此事你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你们杨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杨高望见众人激动,安抚道:“诸位稍安勿躁,杨家的粮食的确出了点问题,这第二批粮食马上就到,只要诸位再坚持半个月,半个月内杨家的粮食必到。” 说完,杨高望不动声色的给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起身大声道:“众人别听他胡说,他分明是在坑我们,陵州天价早已传开了,亳云两州的粮商也都开始北上了,半个月,我看十天之内便会有人来到...” “我们手上还有些存粮,这个时候是能赚点是一点,若是还要等杨家来,恐怕到时候就不是这么高的价钱了。” “诸位,趁此机会,咱们手中的粮食可得出手才行,若是砸在手里了可就亏大了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闻言皆是不住点头。 杨高望心中冷笑,表情却是一脸的着急。 “诸位,诸位莫要着急...” 他的声音之中透着无助,看杨高望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众人更是没了信心,当下就有人转身离开。 “我不管你们了,这个价已经够高了,再高,怕是要来祸事了。” 说罢,那人率先离开。 有了第一个,众人的心理防线也是瞬间崩溃,很快,人都走光了,整个房间就只剩下了杨高望一人。 “杨家的计划破产了,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接下来就看六皇子的本事了,这四十万两,你又能买多少粮呢” 杨高望有些不解,他以为等项启来到,第一件事应该是将粮价压下去的,但令人没想到的是,粮价却不降反升,难道...项启是真的人傻钱多 刺史别院,钟甫亲自来给项启传信。 “殿下,粮商们出来卖粮,按您的吩咐,全部以二百三十文的价钱买下来了。” “有多少”项启头也不抬的问道。 “差不多有两千石的样子,银子已经去了小半。” “两千石啊,这些个粮商手中居然还有这么多粮。”项启冷笑一声,随后吩咐道:“留下两百石在陵州,剩下的运往各城,缓解灾情。” “是。”钟甫点了点头,“明日百姓们总算能吃一顿饱饭了。” 项启的注意力一直在手中的书册上,闻言淡淡道:“不必,明日开始,城外粥棚,每日施粥减半,只要不饿死人就行。” 钟甫疑惑问道:“臣不解,既然殿下买到了粮食,为何还要...” 项启放下书抬头看着钟甫道:“只是两千石粮食够吃多久若是陵州一直不下雨怎么办何况又不只陵州一城,北边十数城,数百村镇,近二十万百姓还挨着饿呢,本宫不是要让每个人都吃饱,而是不要人饿死,这其中的区别,你可明白” 钟甫神色一僵,讷讷应道:“殿下说得是,臣明白了。” “嗯。”项启点了点头,“对了,粮价的消息都放出去了吗亳州跟云州两地的粮商可有动静” “消息倒是放出去了,不过若是要等两地粮食运来,怕是还需要些时日。” “那就更应该节衣缩食了。” 钟甫问道:“可是殿下,您将粮价定得如此之高,虽然能买到粮,但是赈灾银怕是有些不够啊。” 项启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不给这些粮商一个合适的价格,他们宁愿将粮食捏在手里,本宫这也是无奈之举,至于银子,本宫自会上书朝廷,请父皇再追加的。” 钟甫得了满意的答复离开,项启拾起书册,指节轻轻敲动着案几,眼神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山谷内,沈无浊也得到了卢定玄传来的消息,听到计划顺利进行,沈无浊也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公子何故发笑” 沈无浊靠在洞口,眼光映过他的轮廓。 “笑我有笑吗”沈无浊摸了摸脸。 李素素道:“从刚刚那人在公子耳边低语几句之后,公子便有止不住的笑意,不知事何事让公子如此欢欣” 沈无浊笑道:“我不说,姑娘也不该问。” 李素素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原本我是想问问公子为何盘踞在此的,不过想来公子也不会说,那我也不问了。” “姑娘莫怪,非是我不信任姑娘,只是此事可大可小,不可泄露。” “公子说笑了,我如何能怪得了公子” 两人正说着话,又是一人来到。 “公子...”那人贴在沈无浊耳边低语几句,沈无浊点了点头,应道:“去准备吧。” “是。” 第28章 尘埃落定 是夜,月色朦胧,天色阴沉,好像随时都会下雨一般。 沈无浊坐在架子车上,而萧若寒则是骑马走在一边。 “听说你救了个姑娘,还为她请了个老媪来照顾” 沈无浊躺在板子上,双手枕着脑袋看着天空乌云,闻言笑道:“是我的朋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从山上摔了下来,还好运气不错,捡了条命。” “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吗” 沈无浊侧过脑袋看着萧若寒,漆黑的夜色下,即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面容。 “郡主放心,误不了事的,何况六皇子那儿不是传来了好消息么,粮商们开始抛售粮食,说明杨家的计划失败了,其实,这批粮食咱们劫或不劫都无所谓了,不会影响大局。” 萧若寒嗯道:“杨高望虽然使了手段,激粮商们卖粮,但是杨家这次实在是过分,这批粮食便算是他们赎罪了。” “呵呵...”沈无浊轻笑不已,坐起身来道:“既然有六皇子坐镇陵州城,那料想刺史钟甫也不敢轻举妄动,今夜过后,郡主便将粮食送往陵州便可...” “恐怕不行。”萧若寒摇头。 “为什么不行”沈无浊愣道。 萧若寒道:“六皇子并不知道杨家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我凌波府出手劫粮,此乃大事,除了太傅与楚秋南,知道的人也就是你了,若是让六皇子知道,难免会落下把柄,所以这批粮食绝对不能由我运去陵州城。” “那这批粮食咋办”沈无浊惊叫道:“总不能甩给我吧我可是...” 萧若寒笑道:“那你就想得太多了,前后两次至少有数千石粮食,怎能平白无故的便宜了你” 沈无浊闻言也是笑了笑,“说得也是,就算要回报我,倒也不必这么丰厚。” 萧若寒道:“杨高望会差使人前来接应的,到时候你将粮食交给他就行了,等六皇子将粮价压下来,这批粮食自然可以顺利出手。” “倒是便宜他了。”沈无浊撇了撇嘴,杨高望这是做的无本买卖,这笔钱跟白捡的一样。 “毕竟,他们的风险是最大的,总该要给些好处才是。” 沈无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启禀郡主,他们就在前面五里之外歇脚。” 萧若寒转头看了一眼沈无浊,沈无浊也点头表示明白。 萧若寒见状,驱马上前,领着一队人马消失在夜色当中。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哒哒的马蹄声跟车轮滚滚的声音缓缓逼近。 沈无浊定睛一看,正是萧若寒等人回来了。 “好重的血腥气啊。”沈无浊抽了抽鼻子,眉头一皱,萧若寒等人身上的血腥气让他有些许的不适。 “你们这是杀了多少人啊” 萧若寒双眼都有些猩红,看得沈无浊一阵发毛。 “应该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杨家这次带了不少的护卫,倒是费了些功夫。” “额...”看萧若寒杀性燎燎的样子,沈无浊决定暂时不说话了。 山谷门口,萧若寒对沈无浊道:“亳云两州的粮商闻风而动,杨家的计划已经失败了,此事也到此为止了,我要即刻赶回庆宜关,沈公子,你我就此别过,他日若有机会,我们再会。” 沈无浊嗯道:“郡主客气了,我便在锦安城内开了个茶楼,郡主若是得空,尽管来便是,我必扫榻相待。” 两人作别,萧若寒翻身上马,拱手道:“那就再辛苦沈公子几日,告辞。” “郡主慢走。” 沈无浊目送萧若寒策马离开,随后招呼众人将马车拉进谷内。 京都,太极殿。 崔护双手捧着一张密函,“启禀陛下,杨高望刚刚传来的消息。” “快呈上来。”项宏有些期待。 接过密函,只是一眼,项宏便眼前一亮。 “哈哈...太傅这还真是...” 突然,项宏的笑容止住,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手中的密函也同时落在了地上。 崔护见状心头一跳,帝王心机喜怒无常,但项宏这样的反应,崔护也是少见。 “太傅命人将杨家的粮食给劫了” 崔护捡起密函看了一眼,随后也是惊呼出声。 “不错。”项宏沉声道:“杨家想要联合陵州粮商控制粮价,太傅出于无奈,只好让人将杨家运往陵州的粮食给劫了。” “太傅还真是当机立断啊。”崔护也不免赞叹出声。 “呵呵,这是自然...”项宏面无表情,“只是,伴伴你可曾想过,太傅手中有人手可以找到此事吗” 崔护一愣,心中瞬间了然,却还是故作思考,犹豫片刻后,做出不确定的样子问道:“楚大人的公子楚秋南不是在锦安城当县令吗会不会是他...” “一个上城县令罢了,手中能有多少能驱使又有怎样的战力伴伴,与朕,你大可不必如此。” 崔护摇头道:“恕老奴愚昧,如果不是楚秋南的人,那太傅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帮手” 项宏冷冷一笑,抬头看了崔护一眼,崔护也是瞬间就将头低下,避免对视。 “整个陵州,除了萧玄之外,谁还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胆子会帮太傅” 崔护默然不语。 “凌波府...”项宏眼神有些复杂,低声喃喃自语。 “不管怎么说,这次也多亏了林国公,伴伴,让人跑一趟北境替朕传个话。” “陛下请吩咐。” 项宏略微犹豫后,沉声道:“待北漠撤兵,舞阳郡主回京都后,朕会为郡主择一郡马,替我问问林国公的意见。” 崔护眼神微动,应道:“是,老奴马上去办。” 另一边,陵州粮价的消息早被传出,亳云两州的粮商纷纷驱船北上,锦安码头早已经停靠了大大小小数百船只,上面全都装着粮食。 这些粮食并没有在锦安耽搁多久,便又继续沿着陆路北上往陵州城去。 项启见时机一到,便立即宣布不再收粮。 众粮商瞬间坐蜡当场,一个个都愣住了。 就两日时间,刺史府便被这些个粮食将门槛给踏破了。 辛辛苦苦运来粮食,你这说不要就不要了 项启表示,对,我说不要就不要。 粮商们无奈,只得自己降价了,少赚点就少赚点吧。 两百二十文 粮商们商量了一下,降了十文。 项启门都不出。 两百文 粮商们咬了咬牙,又降了二十文。 项启没有理会。 一百八十文,不能再低了! 项启仍是稳如泰山。 一百五十文 这个价格是最低了,都快赶上正常价了,大老远跑这一趟,多少也该赚点吧 十日之内,粮价断崖式下跌。 项启终于出面了,但是迎接粮商们的却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告诉他们,一百二十文,要,就将粮食留下,不要,就让他们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项启赞叹着卢定玄的计策,从未想过赈灾有这么简单。 粮商们听到价格人都麻了。 但是权衡之后,大多还是决定卖,只是心里憋屈,根本没地儿说去。 大老远跑一趟,结果只能赚点苍蝇腿的利益,但若是连这点利益都不要,那就是纯亏本了。 价钱虽然低了点,但总好过亏本的来得好吧 若是再将粮食运回去,当中便又是一笔花费,这就亏得更多了。 没办法,粮商们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价格。 但即便如此,银子还是不够,项宏又紧急拨了银子,这才勉强将粮食吃下。 如此,整个陵州便拥有了足以让百姓吃上好几个月的粮食,当然了,你要一个人每天一斤的造,那也坚持不了几天。 不过总归是能活命了。 朝廷再大手一挥,免了今年陵州的赋税,区区旱灾,弹手之间消弭无踪。 是夜。 “见过公子。”一个两撇小胡子的干瘦男子找上了沈无浊。 “你是...杨伯父的人” “是,老爷让小的来接应公子。” 沈无浊点头,“都在里面了,你们自己进去吧。” “公子辛苦了。”小胡子带着人进入谷中去了。 沈无浊则是对萧若寒的手下道:“事情已经完结,你们也回去吧。” “告辞。”众人微微拱手,随后纵马消失在夜色当中。 沈无浊转身进入谷内,李素素在老媪的照顾下已经入睡了,这段时日她的伤势也好了些。 萧若寒的手下都是沙场出身,受伤是家常便饭,他们断言李素素不会落下什么残疾,沈无浊这才放心将她一直留在谷内。 “姑娘睡下了” 老媪嗯道:“是的公子。” 沈无浊望了一眼,便道:“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回城去了。” 沈无浊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发现并没有银钱,便转身去找小胡子讨了两张银票。 “这个你收着。” 老媪接过银票,惊喜不已。 “多谢公子赏赐...” 沈无浊声音一沉,“我知道你的底细,这里的事若是泄露出去,这两张银票就只能给你买棺材了,明白吗” “是是,老妇知道了。”老媪连忙应声,露出惧怕的神色,只是手中紧紧的抓着银票。 沈无浊失笑摇头,事已至此,保密与否其实都不重要了,沈无浊故意吓唬她,其实是为了保她自己而已。 “尘埃落定,终于可以回去享福了!” 沈无浊卸下疲惫,轻松无比。 第29章 归还 次日晌午,楚秋南亲自带人来接沈无浊。 “这位是...” 楚秋南见到沈无浊还搀扶着一个妙伶绝色的女子,不由得微微惊讶。 “此事之后我再向秋南兄解释,她受了伤,可否先上车” “哦哦,快且上来吧。” 两人合力将李素素扶上马车,三人同乘。 “老师原本是想让你先去一趟梅庄的,不过看现在这模样...” 沈无浊笑道:“事情都结束了,再也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我还去梅庄作甚”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一个多月也真是辛苦沈兄了。”楚秋南看了一眼李素素,总觉得有些熟悉,却也没有多想。 顾忌李素素在场,楚秋南好些话没法说,只道:“既然沈兄有朋友要照顾,那就改日吧,改日我再来接沈兄一起去拜见老师。” “行吧。”沈无浊点头表示同意。 进入城内,楚秋南先行下了车离开,说是要回府衙去,沈无浊两人则是在潇湘楼门口停下。 将李素素扶下马车,沈无浊轻声道:“待会我去牙行帮买个丫头回来照顾,姑娘就先回屋...屋呢” 沈无浊目瞪口呆看着原本李素素的屋子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连墙都给推倒了,数个工人往来,正在重新修建。 “你回来了。”刘七看见沈无浊,赶紧上前来。 沈无浊指着废墟问刘七道:“老七,这是咋回事” 刘七笑道:“哦,你出门去了怕是不知道,你离开后素素姑娘也离开了,临走前将隔壁屋子的房契送给了我们,说是要报答你的恩情,我便想着将墙砸了,将两家并成一家...” 沈无浊一手扶着李素素,一手扶额道:“罢了罢了,我不想听了,去,去牙行买个丫头回来。” 刘七一愣,“现在” “废话!”沈无浊没好气道。 “哎。”刘七应了声,这才注意到沈无浊身边的李素素。 “这位姑娘是...” 沈无浊不耐烦道:“赶紧的。” 刘七定眼看了一眼李素素,眼神错愕疑惑,随后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沈无浊转头对着李素素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看来姑娘得暂时屈尊在潇湘楼了。” 李素素摇头道:“公子说的哪里话素素从来都值不得什么尊贵。” 沈无浊摇了摇头,扶着李素素就要进门。 “沈兄你终于回来了!” 杨庆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两人背后响起。 沈无浊回头看着杨庆跟王舟两人一同下了马车,正快步走来。 李素素也回头看向两人,而杨庆看见李素素的模样,脸色大变,叫道:“绾...” 第二个字还未出口,却听得沈无浊低声一喝:“闭嘴!” 两人看向沈无浊,沈无浊沉声道:“上楼再说。” 杨庆跟王舟见到李素素又惊又怕,脚步沉重。 沈无浊都将李素素扶上了楼,两人墨迹了好半天才上来。 “沈兄,这...是人是鬼啊”杨庆有些惊惧。 李素素笑道:“杨公子觉得我是人是鬼” 杨庆问道:“你究竟是不是绾绾怎么与绾绾长得一模一样” “公子觉得是,那我便是。” “你不是死了吗” “许是阎王爷不收,又将我送了回来。” 王舟问沈无浊道:“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无浊看了一眼李素素,随后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给两人讲了一遍。 “你说,她是假的‘自杀’而且还趁机换了身份” “不错。”沈无浊点头。 “那我被宋勉陷害...” 李素素道:“此事可跟我没关系,当时我已经离开妙眉坊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舟问道:“那沈兄又是怎么跟绾绾姑娘认识的” 沈无浊摊手笑道:“现在可没有什么绾绾姑娘,她叫李素素,素素姑娘。” “素素姑娘...”两人一愣,随后惊讶叫道:“你是说她是那个丑八怪” “唔,当着人的面,这样是不是有些不礼貌了”沈无浊轻笑不已。 杨庆上下打量着李素素,好奇问道:“你现在这张脸是真是假” 李素素笑道:“杨公子若是觉得是假的,那我也大可以画成那般模样。” “别,不要了...”杨庆连连摆手。 李素素道:“此事还要给杨公子道歉,我未曾想过会连累到杨公子。” 杨庆摆手笑道:“嗨,这都不算什么,既然你现在跟了沈兄,沈兄的面子,我是必须要给的,这点小事,本公子自然是既往不咎。” 沈无浊刚想解释,却被李素素出声打断道:“如此,那就多谢杨公子大人大量了。” “无妨无妨。”杨庆呵呵一笑。 沈无浊苦笑摇头,问两人道:“你们两今日过来,是有事吗” 王舟道:“原本我们不是要来潇湘楼的,只是路过,不过恰好看见了沈兄而已。” 杨庆道:“没错,我们原本是要去金元坊的。” “金元坊”沈无浊一愣 “就是我们开的赌坊啊。”杨庆叫道,“沈兄的扑克牌当真有趣,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风靡整个锦安城,如今金元坊可谓是日进斗金啊...” 杨庆滔滔不绝的将这段时日他的所作所为讲给沈无浊听,沈无浊听完也不得不感叹杨庆的手段。 吃喝嫖赌当真是样样精通,沈无浊敢肯定,若是让杨庆去做正经生意,绝对做不到赌坊这么好。 短短一个月时间,金元坊居然赚了快一万两银子了。 “当初说好的,金元坊有沈兄的一半,你看你要不要派个人去金元坊管事儿” 沈无浊摇了摇头,“没必要,这本就是白捡的银子,你们随意...” “我去。” 沈无浊话没说完,便听得李素素道:“既然是公子的生意,那也须得一个心腹之人,由我替公子看着最好。” “你”杨庆眼神之中透着怀疑,上下打量着李素素。 沈无浊也道:“姑娘不必如此,我救姑娘可没有御使姑娘为仆的意思。” “公子心意,我自然知道,不过若是知恩不报,那就是我的不是,公子救命大恩,我自当结草衔环。” 杨庆道:“绾...素素姑娘,这金元坊乃是赌坊,里面什么人都有,你一个姑娘...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李素素笑道:“杨公子莫要忘了,我也是出身下九流,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杨公子且放心就是。” “这...”杨庆看向沈无浊,沈无浊无奈道:“无所谓,你若愿意找些事做,那就去吧。” “多谢公子。”李素素一喜,便要施礼,却又扯着伤口,秀眉微蹙。 “无妨。”沈无浊伸手扶着她的肩膀,“不过你现在这模样,还是等过段时间身子好了再说吧。” “嗯。” 杨庆跟王舟刚刚离开,刘七便领着一个十五六岁单薄干瘦的小姑娘来到。 “你要的人我给你买回来了,现在你该给我说说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无浊没有理会他,而是问小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身子,细若蚊吟的应道:“小莲。” “小莲”沈无浊回头看向李素素,“你觉得如何可还使得” 李素素道:“既然是七叔选的,那我自然满意。” “好。”沈无浊点头,“小莲,今后你就跟在姑娘身边好生伺候,老七,待会让刘嫂给她买两身衣服换了。” “嗯。” 让小莲将李素素扶走,刘七便将目光一直盯着沈无浊,沈无浊笑道:“你看着我作甚” 刘七问道:“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姑娘了” 沈无浊笑道:“要么说你老七眼瞎呢,你是真没认出来这姑娘是谁” “谁”刘七皱了皱眉。 沈无浊摇了摇头,将李素素的来历说了一遍,听得刘七惊讶非常。 “她就是素素姑娘也是绾绾姑娘可她不是死了吗” 沈无浊道:“此事到此为止吧,现在可没有什么绾绾姑娘了,只有素素,她的身子需要调养,明日你再去请个大夫回来看看,说是不会落下残疾,但万一有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行...”刘七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却又马上看向沈无浊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看上这姑娘了要不然偏偏是你救了她,你又偏偏将她带回来...” “偏偏她受伤落到我的面前,难道你是让我见死不救吗偏偏回来,你又将人屋子都拆了,难道你要是要她流落街头吗老七,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再怎么说也是邻居...” “额...”刘七摸了摸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真不是人。 见沈无浊施施然离开,刘七回神,叫道:“不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不是看上人家的...” 梅庄。 “老师,沈无浊已经回到锦安城了。” 卢定玄嗯道:“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陵州百姓有福啊。” 楚秋南笑了笑,随后又道:“对了,杨高望过些日子也要回来了,说是要来拜访老师,老师您看是见还是...” 卢定玄神情微变,轻叹一口气道:“见见吧,老夫说过欠他一个人情。” “是。” 第30章 请求 李素素虽然受伤不轻,但是她运气不错,虽然伤筋骨,但好在身子还算康健,只需要缓慢恢复再配合调养便可,不日就可以完好如初。 潇湘楼三楼,沈无浊靠在窗边,好些时日他没有享受过这种安逸的日子了。 而李素素则在沈无浊对面帮他煮茶汤,动作轻柔缓慢,一股浓浓的茶香弥漫开来。 “公子请。” 沈无浊随意看了一眼,皱了皱眉道:“这玩意儿真能喝” 李素素笑道:“茶之一道,素素也不精,请公子试品。” 沈无浊捏着鼻子,用嘴巴抿了一点。 说不出来的味道,不算难喝,但就是很怪异涩口,让他很不舒服。 “呸呸...算了算了,我喝不惯这个。”沈无浊将茶汤一口吐了干净,又咕咕的灌了自己一大口水。 李素素见状也是摇头轻笑,她很喜欢沈无浊的表现,没有刻意的讨好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杨家老爷跟王公子来了。”刘七在楼梯口叫了声。 “杨高望跟王舟”沈无浊一愣,“他们来干啥” 王舟来不奇怪,不过杨高望来做什么 李素素抬手,一旁的小莲赶紧将她扶起。 “公子既然有客人,那我先回避。” “行。” 片刻之后,杨高望与王舟上来。 “杨伯父,今日是什么风将你给吹来我这潇湘楼了” 杨高望呵呵笑道:“当然是有好事啊。” 说着,杨高望示意王舟将手中的木盒送上。 “这是...”沈无浊有些疑惑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叠厚厚的银票,粗略一看,也有数千之数。 “伯父这是什么意思?” 平白无故的,给我送钱干什么 杨高望笑道:“贤侄忘了吗这是卖东西的钱,有老夫一半,自然也该有贤侄的一半。” 沈无浊明白了,敢情这是卖粮的钱啊。 “此事我们并未事先约定,这钱拿着,我可是有点不安心啊。”沈无浊将盒子推了回去。 杨高望道:“约定不约定的老夫倒也不是这么看重,贤侄也辛苦了一个多月,怎么能没有回报呢” 沈无浊看着面带笑意的杨高望,摇头轻笑道:“杨伯父今日前来,不该只是为了给晚辈送钱这么简单吧” 杨高望呵呵一笑,“贤侄当真聪慧,是也,老夫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伯父先说,若是能帮,晚辈自然义不容辞。” 钱呢,沈无浊很想要,但与之相比,沈无浊更不喜欢惹麻烦。 虽然他之前已经惹了不少麻烦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日老夫要去趟梅庄,想请贤侄同行。” “让我同行” 杨高望嗯道:“不错,卢老的脾气公子也知道,我怕惹他生气,卢老一向看重贤侄你,有你在场,想必卢老也不好发作。” 感情,这是要找个帮腔的啊。 沈无浊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就算卢定玄看不顺眼杨高望,但这次的事情杨高望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既然伯父吩咐,那晚辈自当遵从,说起来自我回来,还未曾去拜见卢老,正好同行。”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明日老夫来接明日。” 杨高望将盒子往沈无浊身前一推,沈无浊笑了笑,“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杨高望两人来去都快,刘七上来问道:“你这是又招惹了什么麻烦” 沈无浊笑道:“这次不是麻烦。” 随手将盒子扔给刘七道:“你不是想赎个窑姐吗这下好了,什么妙眉坊锦绣坊,你想赎谁都行。” 刘七打开盒子一看,惊道:“这么多钱啊” “安心拿着吧,也算是我这一个多月没有白跑。” 听到沈无浊这么说,刘七自然欢喜的将银票收好。 次日,杨高望带着王舟一起来找沈无浊,三人乘车去往梅庄。 虽然不知道杨高望去找卢定玄干什么,但是既然带着王舟,那多半是跟王舟有关系。 而看王舟一脸茫然的模样,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沈无浊也没问,反正既然叫了他来,那待会儿也就知道了。 “见过老太傅。”杨高望躬了躬身子,王舟见状也是连忙行礼。 “嗯。”卢定玄坐在主位没有动,只是用鼻音回应,双眼也只是瞥过杨高望。 “都坐吧。”卢定玄示意三人落座。 “你来找老夫,是想到了有所求了吗”卢定玄问杨高望道。 “是。”杨高望点头。 “老夫现在不过一垂垂老翁,所作之事极为有限,若是你的要求过分,老夫怕是要食言的。” 卢定玄先给杨高望打了一剂预防针。 杨高望恭敬道:“太傅说笑了,我岂敢有非分要求” “嗯,那你说吧,需要老夫做什么” 杨高望拉过王舟道:“这是我外甥王舟,想必卢老已经认识了吧” 卢定玄点头道:“沈小子的朋友嘛,也来过我梅庄几次,老夫自然认识。” “我这外甥虽然生性愚驽,不过好在性诚人实,去岁勉强还中了个秀才,也不算是白身...” “停停...”卢定玄止住杨高望的话头,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杨高望拜道:“我想让老太傅将王舟收为弟子。” “姨父...”王舟惊讶的看向杨高望。 卢定玄闻言眉头紧皱,看向王舟,却是有些迟疑起来。 “这...” 杨高望道:“老太傅明鉴,庆儿的母亲生庆儿的时候难产而死,而家族败落之后,舟儿的父母便带着他来投奔于我,只是天不假年,也相继忧思而亡,庆儿不学无术便罢了,难为舟儿还有几分治学天赋,若得名师教导,也未必不能成才...” 王舟也反应过来,当即跪倒在地,伏身叩拜。 “请卢老收学生为弟子!” 卢定玄却是摇了摇头,“非是老夫不愿,只是王舟...” 卢定玄没有把话说完,但却也将意思表达清楚了,他有点嫌弃王舟。 沈无浊见状轻笑道:“卢老,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哦”卢定玄问道:“说说看,我怎么不对了” “明明是你先答应了伯父,许他提一个要求,只是收王舟为弟子而已,这也算不得多为难吧” 卢定玄笑道:“那你可知道,老夫的弟子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 沈无浊一愣,仔细一想,有资格被卢定玄称之为弟子的人,还真不多,但每一个身份都相当的不一般。 真要算起来,连同当今陛下都是这老头的弟子。 “老夫自二十三岁高中榜眼,进为东宫詹事,任太子少傅,三十七岁任国子监祭酒,陛下与诸多皇子都算是老夫的学生,再不济,至少也得是秋南这种天资聪颖之人方有资格入我门下,王舟品性不错,但这资质嘛...” 卢定玄看着沈无浊笑道:“老夫倒是看上了你,可惜,你不愿意拜老夫为师。” 沈无浊摆手道:“如卢老所言,您的弟子非富即贵,出身不凡,我这般人物可不够资格。” 卢定玄闻言呵呵一笑,骂道:“你小子又在点老夫是吧” “不敢。”沈无浊摇头,“卢老可否听我一言” “你说,老夫倒要看看,你究竟要如何劝服老夫。” 沈无浊道:“世间有千万人,卢老可知道最不缺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自然就是卢老所谓的天资聪颖之人。” “额...此话何解” 沈无浊道:“我曾经读过一本杂文集,里面有一位名为王安石的人写了一篇名为《伤仲永》的文章,卢老可试听之” 这里自然是没有王安石这个人的,这本杂文集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哦,你喜欢文章,那老夫还真要听听看了。”卢定玄来了兴趣。 沈无浊轻咳两声,念道:“临川民方仲永,世隶耕。仲永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忽啼求之。父异焉,借旁近与之,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 沈无浊不确定这里有没有叫金溪的地方,于是干脆将之改为临川。 “王子曰: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彼其受之天也,如此其贤也,不受之人,且为众人;今夫不受之天,固众人,又不受之人,得为众人而已耶?” 沈无浊念完,拱手拜道:“卢老觉得这位王安石先生说的可有道理” 卢定玄闻言沉默下来,一张老脸都皱在了一起。 “这位王安石先生,你可知道如今身在何处” “不知。”沈无浊笑道:“卢老可否也赞同他的话” “当然。”卢定玄点头,“先天通悟虽然重要,都是后天之进学更为重要,但,这跟王舟又有什么关系” 沈无浊轻笑道:“如果仲永有名师指教,说不得便是一位学问大家,可见后天学习之重,而王兄虽然比不得仲永天授通悟,却也不差了。 卢老试想,若您真要收天纵之才为弟子,如他成才,那究竟算是他的天赋使然,还是卢老您的教导有方呢” “反之,若是您能将不算天才的王兄教好,岂不是更能彰显您的手段,反正,王兄已不可能成为仲永了,不是吗” 第31章 拒绝 杨高望目瞪口呆的看着沈无浊扯淡,只觉得这人真是好利的口舌,当真是要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得都要发亮了。 卢定玄听完果然神情微动,“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几分吗”沈无浊悠悠道:“卢老要收弟子,天下英才无不云集响应,但卢老觉得他们都是来跟您求学的吗未必吧” 卢定玄闻言一愣,点了点头。 卢定玄虽然告老还乡了,但是名声地位俱在,他说一句话,就是当今的陛下也未必会反驳。 这些人未必就是看中了卢定玄的学识才来拜师,多半,都是想来攀关系罢了。 “那,你又如何能确定他们两个跟别人不一样” 沈无浊道:“这倒是简单,杨伯父所求,不过将来王兄能有所成就,靠自己能有所成就,您将王舟带在身边教导,对外也无需说王兄是您的弟子,这样他就借不了您的名,若是王兄终有一日能出头,您与有荣焉,若是不能,您也大可以不认这个弟子...” “胡闹!”卢定玄低声一喝,“你当老夫是什么人” “所以,您觉得如何” 卢定玄眼中闪过纠结之色,良久,微微叹气道:“罢了,既然是老夫有言在先,当不该食言,王舟,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愿意,学生当然愿意。” 王舟大喜过望,连连应声。 “明日,准备好一应礼数再来吧。” “多谢太傅。”杨高望深深一揖。 “嗯,你们退下吧,我跟沈小子说几句话。” “是。” 杨高望对着沈无浊露出感激之色,沈无浊也对着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腰间的钱袋。 杨高望见状也是会心一笑,随后与王舟躬身离开。 出了梅庄,王舟还有些发神发愣。 “姨...姨父,这是真的吗我真能拜卢老为师” 杨高望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你表兄是个夯货,今后杨王两家,还得看你了。” 王舟咬了咬牙,重重点头。 “姨父期望,我自不会辜负。” “嗯。”杨高望也是满意点头。 王舟又回头望了一眼梅庄,“沈兄他...” 杨高望道:“这次多亏了他帮忙,否则太傅也未必会收下你,今后你可要跟他多多亲近才是。” “我知道了。” 杨高望双眼一眯,心中自有计较。 沈无浊口舌虽利,但劝动卢定玄也绝非易事,只能说子啊卢定玄心中,沈无浊还是有相当的分量的。 加上京都传信,知道了无论是边境之争还是赈灾事宜都是听取了沈无浊的意见之后,又有卢定玄的看重,杨高望便更是觉得沈无浊前途不可限量。 与之亲近,应是只赚不亏的。 “对了舟儿,沈贤侄的底细,你可知道” “底细什么底细”王舟一愣。 杨高望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梅庄之内,沈无浊问道:“您留我下来,可是有什么事” 卢定玄道:“如今陵州灾情缓解,灾民有了果腹之食,六皇子正在组织灾民修城筑墙,恢复民生,不过要完全消除灾情,怕是还要一段时日。” “以工代赈,这是好事啊。”沈无浊点头,“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莫要着急,听老夫说完。” “您说。” “不仅是灾情缓解,就连边境之乱也快要结束了,郡主传来消息,林国公跟壮武侯自庆宜关与金门关两路出击,将北漠大军赶出边境,壮武侯更是三箭定乾坤,将北漠大纛连同大将拓跋元术的儿子拓跋雄给射倒,北漠众军无不胆寒,说是北漠已有了退兵的迹象了。” 沈无浊哼道:“陵州缺粮,北漠就更缺了,只要陛下咬紧牙关不肯议和,他们就坚持不了多久,战败退兵是迟早的事。” “跟你预料的不差,郡主的信中还说,北漠的十万大军粮草短缺,驻扎之地草木皆秃,分明粮绝,老夫还真不敢想若是我们没沉住气,又该是何种的结果。” “当习惯了一件事之后,遇上同样的事便改不了同样的应对,楚国如此,北漠如此。 北漠以为楚国会求和割地赔款赔粮,所以他们年年寇边。而朝廷也习以为常,数十年如一日,能停战就停战,殊不知凌波府倾力镇守的北境,北漠根本就攻不破,简直杞人忧天,自做自受!” “放肆!”卢定玄低声喝道:“非议朝廷,非议陛下,这可是重罪。” 沈无浊满不在乎道:“若是陛下连这话都听不得,那也枉称一代明君了。” 卢定玄看着沈无浊,突然哈哈笑起来,“你小子,胆子还真是大。也多亏了是在锦安城,若是在京都,此刻你怕是已经在敬剑堂的诏狱里面了。” 听到敬剑堂,沈无浊神色一僵,却也露出几分后怕的神色。 “如今边境也要安定了,灾情也在缓解当中,您找我来,该不会只是说这两件事儿吧” “自然不止。”卢定玄道:“此事既然也算你是尘埃落定,那自然也该论功行赏了,如何你可愿为官” 可愿为官 这个问题直接就把沈无浊给问懵了。 说愿意吧,沈无浊又舍不得自己的逍遥日子。 可说不愿意吧,那毕竟是官啊,与民可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阶级,这是封建社会的主旋律。 民贵君轻这只是听着好听,事实上只是一个虚无的口号罢了,当真的话,怕是会死得很惨的。 见沈无浊纠结犹豫,卢定玄道:“你若想入朝为官,老夫可为你作保,光是你这次的功绩,保你个七品还是没问题的。” 楚秋南一个上城县令也才七品而已,但他那是探花名头给换的。 “这,我考虑一下吧。” “要就要,不要就不要,考虑不得,若是陛下的封赏下来,你难道还能拒绝” 卢定玄道:“你若不愿,老夫可帮你推了,你若愿意为朝廷效力,便自有你的去处。” 沈无浊一时纠结,心乱如麻。 “算了吧,当官,我也未必当得了官,到时候误国误民可就不好了。” 卢定玄笑道:“就凭封你的这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怕是还不够资格来误国误民,不过既然不愿,那老夫就修书一封给陛下,想必陛下也会欣然同意的。” “那就劳烦卢老了。” 沈无浊道了声谢,心中却也还有几分后悔可惜的意思。 回到潇湘楼之时,沈无浊都还在发神,一只手撑着脑袋,皱眉苦笑。 “公子为何魂不守舍” 李素素的声音响起。 沈无浊转头,只见刘七跟李素素两人都在。 沈无浊抬手示意两人坐下,随后苦笑道:“刚刚卢老头说能保我当个七品官。” “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吗素素恭喜公子。”李素素闻言大喜。 “不过让我给拒了。”沈无浊摆了摆手。 “拒了”李素素一呆,这年头,还会有人拒官不做的 刘七却道:“拒了也好,当官可不像是开店当个甩手掌柜这么简单,无根无基的,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无浊挑眉看了刘七一眼,“看不出来老七你还挺懂的啊。” 刘七神色微变,“我这也是听人说的。” 沈无浊不疑有他,只是叹道:“毕竟是官啊,就这么白白放弃了,也怪可惜的。 追名逐利,人之本性,若是当官,那我也算是一步登天了,只是...” “只是什么”李素素问道。 “不知道。”沈无浊摇头,“或许我也在怕吧,若是一头扎了进去,想要抽身怕是就来不及了。” 沈无浊抬头对着两人笑了笑,“不说这个了,老七,帮我备下礼物,明日王舟要拜卢老头为师,我得亲自去观礼。” “好,我马上去。” 刘七点了点头,刚刚下楼,便又跑了上来。 “杨家又送礼物来了,你快下来看。” 沈无浊与李素素对视一眼,随后来到一楼大厅。 只见整个大厅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东西,原本还有几桌的客人,此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沈无浊见状笑道:“得,我这潇湘楼也不必开了。” 李素素问道:“平白无故的,这杨老爷怎么又送公子礼物啊还这么多。” 沈无浊笑道:“帮了他一点小忙而已,不过我以为他已经付过钱了。” “沈公子,这是礼单,老爷吩咐,请沈公子明日一定去梅庄观礼。” 是那个小胡子,沈无浊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接过礼单随意的看了一眼,应道:“请回去禀告伯父,明日我必到。” “是,那公子,东西就放在此处了,小的告退。” “不送。” 送走小胡子,沈无浊对刘七道:“老七,让人把东西都搬到后院去吧,别把门给堵了。” “好嘞。” 刘七应了声,沈无浊便跟李素素上了楼。 “公子,我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也已经跟杨公子商量好了,明日我就入驻金元坊。” “明日吗这么着急”沈无浊有些惊讶。 “此事宜早不宜迟,总不能一直靠公子供养而什么都不做吧这样我也能帮帮公子你。” 沈无浊笑道:“你若是想做,那便去做就是,赌坊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明日我让老七再去牙行给你买几个护卫,以防万一。” 李素素没有拒绝,低声应道:“多谢公子。” 第32章 恩赏 纠结过后,沈无浊还是拒绝了卢定玄的好意。 不过刚刚拒绝之后,沈无浊心中却也生出几分悔意。 毕竟谁不想青云直上,飞黄腾达呢 沈无浊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求平乐安的人,却不曾想这个机会真的摆在自己面前之时,却是如此的纠结。 “只是七品小官,不做也罢,不做也罢,还不如当个富贵闲人来得自在。” 沈无浊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次日,王舟的拜师大典。 杨高望在锦安城找了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充当中间人写拜师帖子,然后就是敬茶行礼等一系列礼数。 虽然不多,却也繁琐。 而沈无浊跟楚秋南则在一边观礼,直到礼毕,众人这才落座。 梅庄的人不算多,卢定玄喜欢清净,也就一张桌子几个人了事。 不过据说杨高望在城内摆了几十上百桌,估计也是想好好的炫耀炫耀吧。 “听老师说,沈兄不想当官” 沈无浊嗯道:“一无名二无望,这官怕是不好当啊。” 楚秋南笑道:“若是如此,沈兄倒是大可放心,此间两件事,老师的都并未宣扬沈兄你的功绩,知道是沈兄的计划的,也仅有我与老师,还有陛下而已,所以就算陛下有意加恩,也不会明旨封赏,多半是需要老师推荐,然后朝廷再召你入朝为官的。” “额...什么意思”沈无浊脸色一僵。 “什么意思,沈兄不明白吗” 沈无浊神色微动,随后愤愤道:“卢老头又哄我。” 楚秋南的话说得很明白,简单理解就是,楚帝不会直接封赏沈无浊,而是让卢定玄推荐沈无浊,然后楚帝再点个头而已。 也就是说,沈无浊会得到什么封赏,当什么官,全看卢定玄怎么推荐了。 当然了,也不要期望过高,推荐的官,官职官位也不会太高的,差不多七品就很合适了,再高就会引起非议了。 但同样是七品官,那也有上下之分。 比如楚秋南的这个上城县令,七品,对于一个外放出京都的官员来说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再上就只有知府巡抚跟刺史了。 而如果在京都,七品就更有说法了。 楚秋南见状呵呵轻笑,“沈兄看来也并非淡薄名利之人嘛。” 沈无浊无奈摊手道:“这世间的圣人可没有那么多。” “呵呵...” 沈无浊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卢定玄,心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很明显,这是卢定玄故意为之,他并非是要阻沈无浊的前途,而是不想让沈无浊这么早入朝。 沈无浊生气之后,却也明白,如刘七所言,他无根无基,若是为官,许多人情往来未必通透,到时候很难独善其身。 楚秋南见沈无浊神色有异,说道:“老师的意思是,还是让你走正途,再过两年便又是科举,若是沈兄能一举登科,加上老师的庇护,那才叫真正的一步登天,而不是现在这样,沈兄明白吗” “自然明白。”沈无浊摇头苦笑,不过科举这玩意,沈无浊自然是不碰的。 罢了罢了,无谓纠结这么多,反正都拒绝了,沈无浊也就不想了。 “对了沈兄,昨日我不在,今日早来,听说沈兄念了一篇文章,不知从何而来” “只是一本杂文集罢了,我也忘记名字了。”沈无浊随意敷衍。 这要能说出名字来还得了 “王安石先生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可见也是位治学大家,临川人...该不会不显名声,无妨,改日我差人打听打听,若是这位先生还在世,得空去拜访请教一下也是极好的。” “嗯。”沈无浊心中暗笑,这你要是能找到人,我把头拧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楚秋南见沈无浊脸色平静,眉头轻轻一皱,转头对着卢定玄摇了摇头。 卢定玄了然,脸上的笑意更欢了。 宴席结束,沈无浊喝得有些多了,便在梅庄留宿,早早被送进了客房。 “跟老师猜想的差不多,沈兄极为敷衍,想必这位王安石先生并不存在,若是存在,我们也不可能没听说过。” “这么说,这篇文章还真是他信手写的”卢定玄有些惊喜,“此子果真有几分才华,看来老夫阻他为官并未做错。” 楚秋南笑道:“沈兄有诗才,有文采,高中并非难事,想必他会理解老师的良苦用心的。” 卢定玄轻笑道:“这小子心思不定,老夫就是要压一压这小子的气势,年纪轻轻,怎总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看得老夫心烦。” “老师,您着相了。” “滚。”卢定玄斜眼瞥过楚秋南。 “那,学生告退。”楚秋南轻笑一声,拱手告退。 京都。 “陛下,六皇子送来陵州灾情简报。” “哦”项宏伸手接过,打开一看,笑容瞬间堆上了脸。 “好,启儿果然没有让朕失望,陵州如今粮食充足,可保百姓活命,数月之内,想必便能恢复民生了。” 崔护道:“此事还是多亏了老太傅的妙算神机啊。” “应该是那个叫沈无浊的小子的功劳才是。” “是,杨高望也传来消息,说是正在探查沈无浊的底细。” “嗯。” 两人正说着话,又一个内侍来到。 “启禀陛下,京都府尹求见。” “宣。” “遵旨。” 项宏笑道:“看来是老太傅又有消息传递来,多半啊,是为沈无浊求恩赏来了。” 不多时,楚晔快步来到。 “臣楚晔,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见过崔公。” 项宏笑道:“楚卿来,想必是太傅传信” “是,老太傅有信函送上,请陛下御览。” 项宏打开信一看,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拒绝加恩有意思,这个沈无浊还真是有点意思。” 崔护问道:“太傅怎么说” 项宏笑道:“太傅说这个沈无浊并非凡人,区区恩赏怕是有些不合适,说是要促他来年科举,求取功名方为正途。” 崔护道:“还是太傅考虑得周全,此事本就算是隐秘,若是贸然提拔沈无浊,怕是要引起非议。” “嗯,既然太傅都这么说了,那就按照太傅的意思办吧,如果这个沈无浊真的能一举登科,朕当论功行赏,这次的功劳便权且记下就是。” 楚晔信也送到,正要离开,迎面却又是一人来到。 “臣兵部侍郎吴之源参见陛下。” “吴卿”项宏有些疑惑。 吴之源取出奏折道:“刚刚收到林国公边境急报。” “快呈上来。”项宏心头一动,有些着急。 崔护连忙将奏折送到项宏手中。 吴之源道:“北漠式微,已有退兵之意。” 项宏看完奏折内容,也是瞬间容光焕发。 “好,好啊,不愧是朕的大楚双壁之一,平川侯虽然早亡,但是朕的壮武侯仍有万夫不当之勇。” 吴之源道:“还有一封是林国公为壮武侯请功的折子。” “不必看了,林国公在折子里面将战报写得很是详尽,朕心里有数,传旨,待北漠退兵,林国公自回阴川,加萧峰为东阳侯,添食邑二百,至于壮武侯,领兵回朝后,朕再亲自封赏。” 萧峰,林国公萧玄长子萧济的儿子,今年十三岁,也是凌波府三代唯一的男丁。 “是,臣遵旨。” 吴之源领命而去。 项宏又看了看奏折,大笑道:“好,虽未开疆拓土,却也是难得大胜了。” 崔护道:“陛下,此间事,莫要忘了另一个人的功劳。” “另一个人”项宏一愣,随后嗯道:“不错,此事还多亏沈无浊,若非是他向太傅建议,此刻朕已经与北漠议和罢兵,还要割让神狼山给他们,看来北漠也是外强中干,不足为惧。” “北漠自建国之后便跟大楚多有冲突,多亏有凌波府坐镇北境,否则还真不好说,不过如陛下所言,这次没能让北漠占得便宜便已经是大胜了。” 项宏点了点头,却又犯难道:“只又是这个沈无浊,如此功劳,朕若再不封赏,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崔护笑道:“陛下,既然,老太傅说沈公子有才,不若将之召来京都,入国子监求学” “国子监”项宏眼前一亮,“甚好,就这样办吧,不过在这之前...” 崔护点头道:“陛下放心,此事老奴自会办好的。” “嗯。” “哈欠...” 锦安,金元坊,沈无浊平白无故的打了个哈欠。 “公子身子不适这天气渐凉,公子要多多保重才是。”李素素关切问道。 沈无浊摆了摆手,揉了揉鼻子道:“没事,就是觉得有些鼻痒。” 打开窗户,便能看见一楼大厅十数张赌桌上围满了赌客,玩的大多都是扑克。 这种新鲜的玩法一出世,便瞬间风靡了锦安。 沈无浊看了一眼,随后又将窗户关上。 “此地如此嘈杂,姑娘可还适应” 李素素笑道:“公子莫要忘了我的出身,再吵闹的地方,我也待过。” “额...”沈无浊摸了摸鼻子。 李素素道:“公子莫要担心我,有杨家庇护,寻常也不会有人来闹事的。” “那就好,我就是怕你不习惯,反正这般吵闹,我是不喜欢的。” 沈无浊起身道:“行了,我也就是来看看,既然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公子...”李素素柔声叫了声。 “怎么了”沈无浊回头。 李素素勉力一笑,“无事,我送公子。” “嗯。” 第33章 闲聊 李素素愿意守着金元坊,沈无浊也不强求,便也随了她的心意。 她也并非一个弱女子,想必长袖善舞,这三教九流集会之地或许就是最适合她的。 拒了恩赏,又无心科举,沈无浊的日子倒是变得更加简单起来。 “一张二,要不要要不要”卢定玄满脸兴奋的看着沈无浊。 沈无浊有些纠结,看了看手上的牌,又看了看卢定玄手中的至少还有七八张牌,这还能秒了他 于是,他放弃了拆牌。 “过。” 卢定玄闻言瞬间心花怒放,嘿嘿笑着将手中的牌全数扔下,“顺子。” “靠!”沈无浊看着卢定玄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由得骂出了声。 随后沈无浊一脸怒容的看向楚秋南,“我们才是一家,这老头就是万恶的地主,你为何不帮我却去帮他” 楚秋南一脸无辜道:“沈兄冤枉啊,我也要不起啊。” “哼。”沈无浊轻哼一声。 “我说,你们两位就这么闲,没事儿来我潇湘楼作甚” 卢定玄熟练的洗牌切牌,这几日他已经完全被扑克牌迷住了,有事儿没事就要让沈无浊陪着玩几把。 “你小子每日无所事事,也不读书,也不嫖妓,老夫这是怕你出问题,好心来陪你,怎这么不识好歹呢” 沈无浊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道:“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们了,若是没有你们,那我该多无聊啊。” “可不是...” 卢定玄开始发牌,“你是有些机敏在身上的,只是为何将心思都用在了研究这些奇巧淫技身上了简直不务正业...” 沈无浊冷笑,“奇巧淫技我看您老这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 卢定玄笑了笑,问道:“扑克牌却有几分意思,老夫玩了几日,却也看出了你的良苦用心了。” “我,良苦用心”沈无浊反手指着自己。 我有良苦用心吗我自己咋不知道 卢定玄笑道:“这春夏秋冬,风雨雷电,这分明是寓意四季平安,风调雨顺,加上左右门神,岂非出入平安之意这小小赌具,却也花了你不少心思吧” 沈无浊一呆,“我确是这个意思,不过...” 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就是为了单纯的本土化一下。 若是不这样改,我真画个王爷王后在上面,今儿画,明儿估计就要被摘了脑袋。 “此物虽小,足见沈兄平生志愿,倒是让我汗颜。”楚秋南满眼敬佩的看着沈无浊。 沈无浊轻叹一声,倒也懒得解释,有些破事儿,越解释反而越乱。 三人边玩边聊天,卢定玄问沈无浊道:“陛下有意让你入国子监读书,你怎么看” “国子监,我吗”沈无浊有些意外,“陛下为何突然如此” 卢定玄道:“无论是议和之事还是赈灾之事,你都是出了大力气的,自然该论功行赏,不过之前你不是让老夫帮你拒了官位么,陛下知道老夫起了爱才之心,便想着让你入国子监读书,将来也好求取功名。” 沈无浊虚着眼,“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啊,帮我拒了官。” “呵呵,既然你这么要求了,老夫总不能拂了你的意思吧” 沈无浊无奈道:“既然拒了官,那我也不想了,虽然可惜,却也成了定居,不过要去什么国子监,还要求取功名,那还是算了吧,我没什么兴趣。” 若是平白无故来个官,沈无浊还乐意做一做,但要他寒窗苦读去考科举,那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是渭水风景不好看了还是扑克牌不好玩了沈无浊可不会这么想不开去折磨自己。 而且就算折磨,这能不能考上还未必呢。 卢定玄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愿科举” 沈无浊嗯道:“我比较喜欢天上掉馅饼,但你若是让我做馅饼,那就是在为难我。” “你...”卢定玄无语,“是莫要因为跟老夫置气而耽误了大好前程。” 沈无浊笑道:“那您倒是想多了,我还没有这么小气。” “哼!”卢定玄一时之间也是气的吹胡子瞪眼,“就这么定了,老夫已经回了陛下,说是年底之前就让你入京。” 沈无浊惊叫道:“你这老头,又自作主张。” 卢定玄冷冷一笑,“你大可以抗旨不遵,看看敬剑堂的人敢不敢来抓你。” “你特么...”沈无浊看了一眼形如枯槁的卢定玄,也确实不好下手揍他,只得转过头自生闷气去了。 “对了,秋南,你要回京都一趟吗”卢定玄扯开话题。 “外放官员,若是户部公文,私自入京可是重罪...” 卢定玄摆手笑道:“怪老夫没说清楚,如今边境战事已经停歇,北漠即将退兵,陛下传来旨意,召郡主回京。” “这与我有何干系”楚秋南不解。 卢定玄道:“老夫收到敬剑堂崔公的暗示,郡主这次回京都,陛下有意为郡主寻觅夫婿。” “陛下要赐婚”楚秋南一惊,“此事林国公他...” “陛下进萧峰为东阳侯,林国公自回阴川崤关,既然陛下有旨意,想林国公想必也不会拒绝。” “唔...”楚秋南闷闷点头。 卢定玄笑道:“郡主择婿,想必整个京都世子趋之若鹜。但纵观所有人,也没有几个能与郡主相配的,老夫的意思是,让你也回去争上一争。” 楚秋南苦笑道:“郡主何许人也,等闲岂能相配学生有自知之明,凌波府的门楣,我楚家怕是还配不上。” 沈无浊却道:“秋南兄要这么说,可又不对了。” “沈兄有何高见” 沈无浊道:“郡主其人确是拔俗脱尘,等闲常人自是不配,不过秋南兄也不差啊,去岁的探花郎,有功名,有才华,怎就配不上郡主了 虽说凌波府名动天下,乃是大楚豪门,但秋南兄也是年轻有为啊,七品上城县令、卢老的弟子、父亲还是京都府尹,无论家世人品都是世间一等一的好,我倒是觉得秋南兄与郡主很配,我支持你回去争取争取。” 卢定玄闻言也道:“不错,老夫也是这个意思。” 楚秋南却是摇头苦笑不已,“郡主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我自是心中仰慕,只是郡主她却未必能看得上我啊。” 见楚秋南没有自信,沈无浊也不知道该咋劝说,看着卢定玄疑惑问道:“卢老,您是真闲的啊,连秋南兄的婚事都关心上了。” 卢定玄道:“老夫不是关心秋南的婚事,而是关心郡主的婚事。” “额...” 楚秋南解释道:“沈兄怕是不知,林国公一共三个亲生儿子以及一个义子,但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个,却又不良于行,终日待在凌波府中,未曾婚配,自然也就无所出了。 而凌波府三代人丁凋零,只有郡主跟小侯爷萧峰两个而已,萧峰今年也才十三岁,林国公又常在北境,如今凌波府做主的人便是郡主了,郡主若是要招婿,全天下又有谁掂量不出这个郡马爷的分量” 卢定玄沉声道:“凌波府向来不参与朝政,更不涉党争,但若是这次郡主招婿的结果不如人意,或许会是个麻烦。” “所以,你就将秋南兄卖了老头,你这是惯犯了啊。” 卢定玄摇头叹道:“老夫也确是不得已,只是不知道陛下心中作何想。” 沈无浊哼哼道:“要么说你们这些人心脏呢,原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却是掺杂了太多的弯弯绕绕,变成了你们博弈制衡的筹码,可怜啊!” “可怜什么” “自然是可怜郡主啊。”沈无浊叹道:“若是选出来的郡马不合郡主心意,那郡主岂不是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这还不够可怜吗” 卢定玄与楚秋南闻言一滞,“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沈无浊撇了撇嘴,耸肩道:“要么说你两闲得慌,一个县令,一个退休老干部,这些事儿压根就轮不到你们瞎操心。” “就你小子心大。”卢定玄笑骂道。 沈无浊叫道:“并非是我心大,而是此事根本轮不到我们管,干着急有什么用陛下要这么做,想必心中自有考量,又何必我们着急呢” “唔...倒也是。”卢定玄点头,“倒是老夫有点杞人忧天了。” “可不是。”沈无浊道:“不过若是秋南兄真喜欢郡主,那就一趟京都就是,若是跟郡主看对了眼,想必陛下也不会从中作梗。” 对于萧若寒,沈无浊印象颇深,的确是个极美的女子,而且还有一股寻常女子没有的果决英气,绝对算得上是女中豪杰。 听卢定玄说,还是个能上战场厮杀的主,除了郡主封号,还拜了将。 只是就算如此,她也难免被现实左右。 沈无浊与萧若寒也算有过一面之缘,算是有几分交情,沈无浊也只能希望最后与她相配的人能合她的心意吧。 三人打了一下午的牌,除了正事,多半也都聊的有的没的,直到天色稍晚,楚秋南才送卢定玄离开。 城外山丘树林之间,一道雪白身影急速掠过。 “是锦安城”男子远远的望着锦安城墙,又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牙便进了城去。 第34章 救助 “老七,我要有麻烦了。”沈无浊一脸的生无可恋。 刘七见状笑道:“是不是卢老太傅又给你安排了什么事” “不是卢老头,是陛下。” “陛下”刘七一惊。 沈无浊嗯道:“陛下让我去国子监读书。” “那岂不是要去京都”刘七神情异样。 “是啊。”沈无浊点头,“不过我不想去,读书有甚好玩的,我现在吃喝不愁自在逍遥,生活简直不要太惬意...” 刘七道:“那你答应了”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沈无浊咬牙道:“卢老头是替我应承了此事之后再告诉我的,他压根就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卢老太傅怎么能这样呢”刘七也气得不行,“那,你要去京都吗” 沈无浊无奈道:“不去能行吗那可是欺君之罪,杀头的。” 刘七闻言也是沉默无语。 是夜,凉风习习,伴着细密的小雨。 许是天气不好,今日渭水河上的画舫都不似平常那般热闹了。 雪白身影脚下轻点,在房顶之上穿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唔...”雪白身影骤然一停,只觉胸口一痛,哇的吐出一口鲜红血液。 突然,嗡嗡声响起,雪白身影大惊失色,回头便看见三道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追了你几个月了,薛白衣,你倒还真是能跑啊。” 薛白衣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敬剑堂还真是看得起在下,寒霜霸雪卫凌霜、御命笃行冷无刀以及白虎令使,为了区区一个薛白衣这样兴师动众,在下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中了崔公一掌还能坚持这么久,天下如你这般功力的并不算多,你这样的人物,便是多兴师动众都值得。” 卫凌霜上前,一步踏空,脚下瞬间出现一道冰柱往瓦片上蔓延。 “是你束手就擒还是我亲自动手” 薛白衣冷笑道:“想要抓住薛白衣,就要看看你们是不是有这个本事了。” “冥顽不灵,自取灭亡!”卫凌霜眼中寒光一闪,抬手,便是无数冰屑打出。 薛白衣见状,长剑瞬时而出,在胸前挽动,形成气旋,冰屑飞来便被气旋搅得粉碎。 “嗯”薛白衣只觉身后一道杀意逼近,本能挥手,以剑鞘格挡。 “叮!” 一声轻灵声响,是金属交击的声音,冷无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薛白衣身后。 “蛮烟瘴雨” 冷无刀低声轻语,薛白衣心头一跳,猛地挥剑将冷无刀逼退。 但是同时,冷无刀的招式也发挥出来,四周没由来一股难以捉摸的灰白雾气,雾气瞬间就将薛白衣吞没。 置身烟雾之中,薛白衣视线受阻,只能时刻提防不知来自何处的进攻。 “后面!”薛白衣大喝一声,转头便迎上一掌。 “玄冰掌” 甫一接手,薛白衣便觉得一股寒气瞬间蔓延全身,就连体内的真气都被冻僵了一样,竟是有些提不起气来。 勉强用力,薛白衣奋力推出,将卫凌霜震退。 同时,侧身一刀斩来,是冷无刀。 薛白衣长剑轻轻别过,剑锋闪过,逼退冷无刀。 “还有” 又是一剑自后心杀来,薛白衣剑鞘后负,便将这一杀招消弭于无形。 只是三道杀招,薛白衣应对有余,只是他早已受了伤,如今气力不济,若是不尽快脱身,怕就再也脱不了身了。 就在薛白衣皱眉思索之时,卫凌霜的身影自烟雾之中飞出,双掌凝冰狠狠的拍下。 薛白衣反应不及,还想与之对掌,却是直接被震飞了出去,人在空中就已喷出一口鲜血。 “不见了” 卫凌霜还要乘胜追击,拨开烟雾,却是不见了薛白衣的身影。 “又让他跑了。”白虎露出可惜的神色。 “凝海逐浪薛白衣,不愧是当世剑道执牛耳的人物,若不是崔公将之重伤,合你我三人之力,还真未必是他的对手。” 冷无刀道:“卫公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薛白衣已是强弩之末,便更应该趁此机会将之捉拿归案,这样司权跟陛下也好解释...” “嗯。”卫凌霜微微笑了笑,“他本就受了伤,刚刚又被我震伤,跑不远的,分头搜寻,他肯定还在周围。” “是。”白虎领命而去。 冷无刀刚要走,却被卫凌霜叫住。 “前段时间,司权让我们来锦安城查一个人的底细,既然我们来了,那此事就一起办了吧,薛白衣交给我跟白虎,沈无浊就交给你了。” “嗯,我知道了,我马上去找掌旗使。”冷无刀点了点头,随后纵身消失在墨色之中。 潇湘楼。 许是白天喝多了茶,沈无浊睡到半夜,感觉快要爆炸一般。 为了避免二十多岁尿床的尴尬,沈无浊决定起夜上厕所。 “嘶...” 夜风微凉,沈无浊不由得抖了抖身子,伸手扯了扯衣襟,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细雨滴在水面上,发出轻微的声音,沈无浊看着水面,恶趣味上来,没有选择去茅房,而是靠着墙便扯开了腰带。 水柱激射,半晌,沈无浊长呼一口气,只觉得一身轻松。 “嗯”就在沈无浊转身之时,水面上泛起的涟漪引起了沈无浊的注意。 黑夜微光之中,一抹雪白的颜色映入眼帘,飘在水面上,乍一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卧槽,是个人” 沈无浊定睛一看,那分明是个通身雪白的人影,不由得惊叫出声。 “老七,老七...”沈无浊回头大喊,同时踩着阶梯来到水边,一脚迈到小舟上。 “艹,我不会划船!”沈无浊拿着船桨,有些手足无措。 “公子” 此时,刘七听到声音出来,却不见沈无浊身影,也是赶忙大叫。 “老七,我在这儿,快来。” 刘七见沈无浊在船上,问道:“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划船玩” “玩个屁,这里有个人,快来帮忙,先把他捞起来再说。” 刘七顺着沈无浊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后也是赶忙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好容易将薛白衣拉上了船。 “他死了吗”沈无浊气喘吁吁的问道,“若是死了,老七,你马上去报官,让楚秋南...” “他没死。”刘七伸手探了探鼻息,“不过气息微弱,他受伤了,是内伤,很重的内伤。手里还紧紧抓着剑,看来是个江湖人士,只是不知道为何流落至此。” “内伤”沈无浊惊讶的看着刘七,“老七你还知道内伤” 刘七笑道:“找到你之前,我也在江湖上讨活,倒也有几招把式。” 沈无浊心中计较,却也没时间多想。 两人将薛白衣合力抬进了房间,刘七道:“这人来历不明,一看就是与人争斗才落得这般模样,咱们救下他,莫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吧” 沈无浊道:“没事,你马上去找个大夫,还有,去找楚秋南,他是锦安县令,这人来历不明又受了伤,此事还是让他解决就...” 好字还未说出来,沈无浊只觉得脖子一紧,一只手死死的捏在了他的喉咙上。 “你刚刚说,锦安县令你们要报官” 刘七见状大惊失色,紧张道:“快放开我们家公子...” 薛白衣虚弱道:“你不报官,他就不会有危险。” “好好,不报,我不报官。”刘七连忙点头应道,“阁下身份我们不想知晓,来历也不会打听,看在也是我们救了你的份上,还请阁下高抬贵手,放开我家公子。” 薛白衣神色一动,将沈无浊放开,沈无浊脱得自由,不由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不过我现在遭人追杀,可否借你们的地方躲避一二” “当然不行。”刘七道:“阁下要去何处便自去,我们不想惹麻烦,更谁也不想招惹。” “那就对不起了。”薛白衣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突然暴起,长剑架在了沈无浊的脖子上,沈无浊刚刚得以喘息,便又马上感觉到了剑锋的寒意。 “大侠,我好歹救了你的命,也不图你回报,却也不该恩将仇报吧” 薛白衣道:“得罪了公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只要公子好好配合,我定然不会伤害公子的。” 刘七正要上前,薛白衣只是拉了拉沈无浊,刘七便立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我姑且信你,你说吧,想要什么” 薛白衣道:“此地并不安全,我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安全的地方”沈无浊愣道:“那你可就在为难我了,这大半夜的,我上哪给你找安全的地方” “那就劳烦公子跟我走一趟了。” “别动,安全的地方是吧有,有有有...” 沈无浊此刻也有些故作镇定,虽然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但是现在,还是小命为重。 “老七,驾车,我们去金元坊。” “公子,你...” 沈无浊苦笑道:“我就是天下第一倒霉蛋,所有的麻烦都是我自找的。” 潇湘楼距离金元坊不算太远,薛白衣就这样挟持着沈无浊一路来到。 只是看他眼神飘忽,摇摇欲坠的模样,沈无浊心中的惧意也少了几分。 “老七,去找两个人下来,还有,带上绳子。” 刘七掀开车帘一看,只见薛白衣已经昏迷过去,长剑也被沈无浊拿在手上。 “要不要我马上去找楚大人” 沈无浊轻笑道:“不着急,等他醒了再说,不过把他捆起来,以防万一。” “嗯。”刘七点头。 第35章 误会 “呃...” 薛白衣悠悠转醒,缓缓睁开眼睛,刚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周身被绳索捆缚,动弹不得,想要运功,却只觉得全身酸软,一点气力都提不起来。 “哟,醒了啊。” 沈无浊的声音适时响起。 薛白衣转头便看见一个轻佻的年轻男子坐在一旁喝茶,身旁还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人生得极为美艳,堪称绝色。 “不是说混江湖的都挺讲道义的吗我好心救你上岸,却被你挟持,这就是你的道义” 薛白衣应道:“公子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挟持公子,实在是逼不得已,还请公子见谅。” “呵呵...”沈无浊轻笑一声,转头对小莲道:“你先退下吧。” 小莲弯了弯身子,开门退去。 “你怕我报官,说明你是犯了什么事,本就是个在逃的犯人,对吗” 薛白衣沉默片刻后,也是勉强点了点头。 “你们对我用了什么药为何我会...” 李素素道:“放心吧,只是软香散,药力只能持续一个时辰。” 青楼中人专门用来对付一些喝醉胡闹的客人,避免其耍酒疯,影响他人。 “我不知道这玩意对你有没有用,也不知道你的功夫有多高,所以我用的剂量比较大,药力或许会多持续一段时间。” 薛白衣眉头微皱,“那你这么做,究竟想干什么” “我问,你答,若是让我满意,说不得我就直接放了你,这笔交易可还划算” “当然,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公子但有疑惑,在下一定如实相告。” “爽快。”沈无浊抚掌一笑。 “你姓甚名谁,何故受伤” 薛白衣略微迟疑,他毕竟是刺杀了当朝皇子,虽然没有成功,但这个罪名若是泄露,难保眼前此人会拿着他邀功请赏。 “我姓薛,薛大有。” “大有这可不像个江湖人的名字。”沈无浊有些失望的笑了笑,不过也没有纠结,“继续。” “失手杀人,被官府通缉,从南边逃来的,就这么多。” “你是江湖中人,老七说你受了严重的内伤却不死,所以你的武功很高,对吗” 薛白衣嗯道:“还算不差。” 岂止是不差,薛白衣可是楚国境内近百年来最出色的天才,实力直追老一辈,就连卫凌霜这种成名江湖多年的高手也未必就能稳胜过他。 “那你一定很了解武林高手们吧” “公子究竟想问什么”薛白衣有些不耐烦。 沈无浊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想向你打听一种武功。” “什么武功” “这世间有没有一种武功,可以让中招之人每月一次痛苦难当,全身赤红燥热,非以冰水刺骨而不可解” 沈无浊记得,自己的母亲秦竹就是这样的情况。 每月中旬,十五前后的日子,必有一日就是上述的症状。 “这...”薛白衣皱眉思索,半晌回道:“公子所说的武功倒也不是没有,烈火真气、狂炎罡气、千绝炎毒手等武功或许都会造成公子所说的症状,江湖之中奇人异士颇多,这样的功夫可不少,不过...” “不过什么”沈无浊上前,急切问道。 “不过这些武功多半都能当场要了人的命,想必中招之人功力也不凡,否则当抵挡不住这时时摧心焚脉的苦痛。” “摧心焚脉...母亲...”沈无浊眼神一呆。 他对秦竹的影响多半都是来自原身,但那也是一种血浓于水的感同身受。 一想到自己母亲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痛苦,最后病发而亡,多半便是死于这种痛苦,沈无浊的心便被狠狠的抽了一下。 “你刚刚说的武功,都是出自何人之手” “亳州业火山庄、北漠狂狮伍清流、南疆毒寨...” 沈无浊收敛心神,淡淡道:“你很配合,多谢。” “无关紧要的问题,我没必要骗你。” “所以我相信你,想必除了薛大有这个名字,你都没有骗我,多谢。” 薛白衣问道:“那,公子究竟想如何处置我” 沈无浊笑道:“我已让人去报官了,不好意思,我这人胆小怕事,可不敢跟朝廷作对,你既然是在逃钦犯,那就别怪我了。” 薛白衣无奈苦笑,却也没有多少意外,想着自己纵横天下,却栽在了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上。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河水冰冷,若非公子,说不得我昨晚就死了。” “我救你,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我算是两不相欠,无需感谢。” 沈无浊起身道:“你身上的外伤不多,但都敷了药,内伤的话我们就无能为力了,稍等片刻,官府自会有人来拿你。” “嗯。”薛白衣淡淡的应了声,“不过我就劝你们快一点,否则麻烦就到了,不小心还会牵连到你们。” “呵呵...” 沈无浊神色复杂的推门离开,李素素跟在一边,见沈无浊模样,好奇问道:“公子可是身子不适” “没事。”沈无浊摆了摆手,勉强笑了笑,“只是得解了心中疑惑,或有感慨吧。” 因为待会儿楚秋南会带人来,所以今日金元坊还没有营业,大厅之内空荡荡的,并无半个人影。 此时,刘七回来道:“楚大人说他马上就到。” “嗯。”沈无浊点头,“老七,你知道我母亲的过往身份吗” 刘七一愣,随后也沉默下来。 沈无浊见状,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瞒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刘七道:“公子,有的时候知道太多,或许并非好事。” “但是不知道,我会很烦躁。” “老爷临死前托我好生照顾你。” “我爹死的时候,你在场” “等我赶到的时候,老爷也只剩下一口气了,凶手是谁你不必问,因为我也不知道。”刘七摇头。 “我在陵州阴川两地辗转近十年,才在下阳村找到你,所以公子,如今的境况便已经是最好的了,当年旧事,何必再追究呢” 沈无浊只是冷冷一笑。 这时,大门缓缓被推开,一个凶悍的人影走进,正是昨夜追杀薛白衣的三人之一,白虎。 “不好意思,今日金元坊并不开门迎客,还请客官改日再来玩。”李素素轻声说道。 白虎抬眼看着二楼的三人,沉声道:“我不是来玩的,我来找人。” “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不知道你想找什么人” “我昨夜一路追踪,沿着渭水河边挨家挨户的探查,清晨时分,却在一个名为潇湘楼的地方发现了这个。” 白虎从腰间拿出一件东西,赫然是薛白衣的剑鞘。 “所以,你是朝廷的人”沈无浊问道。 白虎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沈无浊。 “这么说,薛白衣真的就在此处”男子抬起右手,冷哼道:“私藏钦犯,以同罪论处。” “且慢,我们...”沈无浊见他要动手,大惊叫出声想要解释。 白虎却是不管不顾,飞身向着三人攻来。 “放肆!” 在沈无浊惊异的目光之中,刘七挺身一掌打出,砰的一声,白虎被震飞退下,落地还后退数步,将一副桌椅撞得粉碎。 “老七”沈无浊看着刘七,有些不可置信。 两人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沈无浊尽是不知道刘七还有功夫在身,而且看起来还不低的样子。 “我家公子话都未说完,你何必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动手”刘七翻身下去,与白虎对垒。 白虎晃了晃身子,冷笑道:“内力也不差,可惜软绵绵的,伤不了人。” “是吗”刘七沉声以应,随后猛的向着白虎冲去。 两人在大厅之中战成一团,拳脚相加,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老七小心。”沈无浊只能在一边给刘七加油。 刘七跟白虎都大开大合风格,两人之间的战斗也能是非常的简单粗暴,纯粹的就是力量相撞,谁弱,谁就败。 “你是边军出身” 两人交手数招,白虎看清刘七的套路,微微有些惊异。 “少废话,看招。” 刘七一拳打出,白虎格挡同时,双方再次对上一掌。 而这一次,却是刘七不敌,身子微微后倾。 刘七趁势往后一倒,单手拍地,双腿踢向白虎。 白虎只是微微侧身,躲过这一脚,但腰间一块铜牌飞起,正好被刘七给踢飞了出去。 铜牌刚好落在沈无浊脚下,沈无浊只看了一眼,双眼微微一缩,震惊不已。 “这是...” 正待沈无浊震惊之时,周围突来的一股寒气,刘七身子一僵,被白虎抓住机会一拳打飞出去。 “老七,你没事吧” 沈无浊赶紧上前将刘七扶起。 “没事,快,快走。”刘七挣扎起身,想要将沈无浊推开。 正此时,门口突然涌入十多个差役。 是楚秋南,楚秋南到了。 “秋南兄救命...” 楚秋南眼见眼前的情况,喝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 话还未说完,屋顶破开落下一人,缓缓落在中间。 “楚公子,久见了。” 楚秋南一愣,惊道:“卫公” 卫凌霜扯下衣袍,露出一张狭长阴柔的面容。 “见过卫公。”楚秋南微微躬身。 “嗯。”卫凌霜点了点头,“敬剑堂办案,怎么楚公子要插手吗” 楚秋南连忙道:“下官不敢,不过卫公,此间或有误会,沈兄...” 卫凌霜看向刘七,却是微微一惊,“是你” 第36章 身世 “敬剑堂司掌,卫凌霜!”刘七沉声道。 “本座记得你,平川侯的亲卫,没想到你没死。”卫凌霜缓步上前,“还真是意外收获,是你自己跟本座走,还是要本座动手” “不敢劳烦司掌。”刘七咬了咬牙。 沈无浊的注意力自刚才开始便一直被白虎的令牌吸引。 那是一块黄铜锻造的令牌,跟母亲秦竹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上面镌刻不是朱雀鸟,而是一只威猛的老虎。 “小子,将令牌还来。”白虎见沈无浊拾起自己的令牌,不由大声说道。 沈无浊愣愣道:“这个,是你的” 楚秋南赶紧上前,将令牌拿过交还给白虎。 “好叫卫公知道,正是沈兄传信,说是抓到一个重伤之人,要交给下官带回衙门,还请卫公明鉴。” “人呢”卫凌霜问道。 “楼上。”沈无浊回应了一声,随后问道:“这个令牌...” 卫凌霜对着白虎点了点头,白虎会意,迈步上了楼。 “楚大人,烦劳你,将此人也一并带回吧,本座要将之带回京都,崔公有问题想问他。” “这...”楚秋南有些迟疑。 “怎么有难处” 沈无浊道:“老七他没有犯事,你凭何抓他就算是敬剑堂,无凭无据,也不该妄抓平民百姓吧” “你又是谁”卫凌霜眼神一厉。 “我叫沈无浊,是卢老太傅的学生。” 没办法,沈无浊只能将卢定玄给抬出来了。 “卢太傅的学生...等等...”卫凌霜闻言一愣,问道:“你说你叫什么你就是沈无浊” “大人知道我”沈无浊露出疑惑之色。 这时,白虎扛着薛白衣下来,卫凌霜笑道:“本座为了追捕此人,奔袭千里,自京都往阴川转入陵州,你的名字,本座在阴川之时就听过了。” “额...” 卫凌霜指着刘七问道:“你要为他求情,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姓沈,难道...” 卫凌霜心头一跳,正待印证心中想法之时,又是两人从门外进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冷无刀跟杨高望。 “楚大人,烦请回避。”冷无刀一来便让楚秋南离开。 楚秋南左右看了看,最后也是无奈带人出去,刚一出门,楚秋南立马吩咐手下道:“快去城外,将卢老太傅请来搭救,就说沈公子有危险。” “是。” “杨伯父,您这是”沈无浊看到杨高望,也是有些懵。 “属下掌旗使杨高望,参见卫公。”杨高望屈膝半跪,叩首行礼。 “起来吧。”卫凌霜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都清楚。” “其他的本座没兴趣问,只问一件事,他的父母是谁” “听下阳村的人说,沈无浊的母亲,名为秦竹,数年就已经前病故了。” “秦竹...秦竹...”卫凌霜猛的看向沈无浊,“你的母亲叫秦竹” “是又如何”沈无浊见卫凌霜神情激动,有些好奇问道:“难道,大人你认识我娘” “哈哈...”卫凌霜大笑不止,上前抓着沈无浊的肩膀,激动道:“英儿,十多年不见,你认不出我了吗” 卫凌霜很用力,沈无浊有些吃痛,眉头皱起,却是疑惑的看向刘七。 刘七也有些茫然,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冷无刀也上前询问道:“卫公,此人究竟是谁” 卫凌霜却不答话,只道:“杨高望,此间之事与你无关,自己回去,莫要暴露身份,白虎,将薛白衣暂且押下,冷无刀,你即刻回京,将秦竹这个名字送到崔公手中,不得有误,本座在锦安城等他。” 冷无刀与白虎对视一眼,同时应道:“属下遵命。” 三人连同薛白衣一起离开,整个大厅便只剩下卫凌霜跟沈无浊三人。 “仔细一看,你的眼睛真的很像你母亲。” 沈无浊仍然是满心的疑惑,卫凌霜见状便道:“想必你的母亲也没有告诉你,其实,她就是敬剑堂四大使者之一的朱雀令使,本座的亲传弟子,也是崔公的干女儿。” “这怎么可能”沈无浊还没有反应,刘七先是叫道:“夫人明明出身江湖,怎么可能是敬剑堂的人还是朱雀使” 卫凌霜笑道:“敬剑堂有双公双座四大令使,苍龙使负责护卫皇宫、白虎使监察百官、玄武使负责他国暗谍,而朱雀使则负责江湖事宜,除了苍龙跟白虎两人,玄武跟朱雀的真正身份只有陛下还有本座跟崔公三人知道而已。 除了朱雀使的身份,秦竹这个名字也是,敬剑堂找了十年,却是没想到你们就在陵州。” 卫凌霜满心欢喜,上下打量着沈无浊,不住的点头,“不错,真是不错。” “你母亲,她的墓在何处” “城外,下阳村后山上。” “带我去看看。” “好。” 沈无浊现在脑子都还是懵的,太多的信息,一时之间有些接收不过来。 卫凌霜拉着沈无浊,快步离开,身后刘七跟李素素也跟了上去。 楚秋南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卫公,沈兄究竟所犯何事卫公您要抓他也得给个罪名吧沈兄可是...” 卫凌霜哪有心思理他,直接从他眼前走过。 楚秋南见状也是呼呼的跟在身后。 两人出了城,一路往下阳村赶去,半路上,正遇上了卢定玄的马车。 “卫公急急而行,不知所为何事啊” “原来是老太傅啊,太傅大人,久见了。” 卢定玄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卫公,难道陛下没有告诉你沈无浊对朝廷有功吗究竟为何你要拿他” 卫凌霜笑道:“老太傅误会了,本座并非是要拿他。” “那你这是...”卢定玄露出疑惑之色。 “还请太傅见谅,此间事,不足为外人道。” 沈无浊也道:“卢老放心,若是卫公真要拿我,便是谁也拦不住的。” 卢定玄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那你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太傅不必多问,也不必跟来,放心,本座不会伤害他的。” “这...” 沈无浊拱了拱手,“卢老自去,之后我自会来拜见。” 说罢,两人快步离开。 沈无浊此刻有太多的疑惑等着卫凌霜解答,自然也是心急如焚。 卢定玄看着两人远去,随后将身后几人拦下。 “既然卫公说了不伤害他,想必也没什么事,我们还是不要跟上去了,静候结果吧。” 李素素咬了咬唇,一脸担忧之色。 秦竹的墓碑很简单,只是简单堆起的一个石包,墓碑是李老爷让人帮忙打造的,上面刻着:先妣沈秦氏竹之墓。 “竹儿...”卫凌霜看着秦竹之墓,一脸感伤。 “从一开始我跟你干爹就不同意你嫁给沈毅,敬剑堂之人,怎么能与朝廷官员将领有所关联只是没想到却是落得这般下场...唉...” 沈无浊跪在墓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随后将朱雀令牌挖出。 “如卫公所言,这个令牌就是朱雀令” 卫凌霜接过令牌,拭去上面的尘土,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朱雀令,也是你母亲的身份象征。” “那,我父亲呢他是谁” “凌波府林国公义子,平川侯沈毅。” “沈...毅。”沈无浊低声念道。 “我爹他,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卫凌霜摇头,“十二年前,平川侯任庆宜关守将之时,奉陛下令会还京都,你们一家人在陵州栖霞谷遭遇截杀,等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你跟你母亲已经不知所踪,而你平川侯早已身中数刀气绝身亡。” “凶手呢”沈无浊声音低沉而嘶哑,好似在压抑什么。 “毫无线索。”卫凌霜再度摇头,叹道:“只知道截杀你们的人绝对是武林高手,否则以你父母的战力加上数十亲卫,当不会这么容易就全军覆没。” “烈火真气、狂炎罡气、千绝炎毒手...” “什么”卫凌霜一愣。 沈无浊道:“我娘每月都会病发,全身赤红如火,痛苦难当,薛白衣说可能是中了这几种功夫。” 卫凌霜点头,“你放心,此事我会查的。” “多谢。”沈无浊面无表情。 卫凌霜摇头叹道:“当年你母亲执意要嫁给你父亲,其实,我跟你外公并不是要反对,真正反对此事的,是...” “是陛下,对吗” 卫凌霜惊异的看着沈无浊。 沈无浊轻笑道:“敬剑堂身为帝国爪牙,绝不党附,绝不偏私,只效忠于陛下一人,只听陛下号令,但我父平川侯也是一方大将不说,还是凌波府门下,这是陛下绝对不能容许的事情。” “没错,所以,你母亲为此叛出敬剑堂,陛下也因此下令格杀,不过因为有所顾忌,所以一直没有动手而已,这也是你母亲这么多年带着你隐姓埋名的原因。” “所以,卫公现在要抓我吗”沈无浊抬头看向卫凌霜。 卫凌霜和煦的笑了笑,伸手轻抚沈无浊的脑袋,“傻孩子,我怎么会抓你呢你不知道,当时听说你们出了事,我跟你外公将整个陵州都翻了一遍,现在想想,你母亲或是在故意躲着我们吧。” 沈无浊心乱如麻,看着秦竹的墓碑怔怔出神。 第37章 悬定 骤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沈无浊一时之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秦竹叛出敬剑堂,不用说肯定是死罪,而庇护秦竹的平川侯沈毅死了,对于两人的儿子沈无浊,楚帝究竟要怎么处置那也难说得很。 说不得还是要杀。 回到潇湘楼,沈无浊把刘七叫到身前。 “老七,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七跪倒在地,“看来卫公已经将公子的身世都说清楚了。” “是。”沈无浊点头,“我爹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你是他的亲卫,为何你没死” 刘七道:“当年侯爷奉旨回京,而我身为侯爷的亲卫,自然随侍左右,不过侯爷离开之前派我去给林国公传个消息,待我追上侯爷之时,侯爷便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那我爹可曾留下了什么话可知道凶手是谁” “有。”刘七点头,“凶手是谁侯爷并不清楚,不过侯爷说是京都有人要杀他,并且让我快去找夫人跟公子你,只是我辗转多年,等我找到你们的时候,夫人便已经死了。 至于夫人就是敬剑堂朱雀令的事,我也不知道。” “京都...”沈无浊闭上眼睛,呼吸渐渐粗重。 刘七道:“我不知道京都是谁要害侯爷,不过侯爷千叮万嘱,要小心敬剑堂,这些年夫人带着公子隐居下阳村,想必也是为了躲避敬剑堂的耳目吧。” 事到如今,前因后果的脉络已经清楚。 看卫凌霜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对沈无浊动手,只是不知道楚帝项宏知道了沈无浊的存在要如何处置。 究竟算是侯门遗子,还是叛臣余孽呢 或许,父亲他自己都不知道母亲的真实身份 很有可能,否则两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结合,但是后来父亲他一定也知道了,否则父亲镇守关隘,何必还要将母亲跟自己放在身边呢留在京都享福不好吗 而又因为父亲的身份,陛下他心中有所顾忌,即便是对母亲下了格杀令,也并没有下手的时机。 “那陛下这道召回的诏书...”沈无浊低声自语,眉目紧锁。 “公子说什么”刘七问道。 “没什么,老七,你下去吧,我想好好静一静。” 刘七看了一眼沈无浊,便也退出了房门。 “七叔,公子他怎么样了”李素素见刘七出来,连忙上前问道。 刘七摇头道:“公子此刻应是心烦意乱,便是我也没想到事情真相居然是这样,且让他静一静吧。” “嗯,”李素素面带忧虑的看着沈无浊的房门。 京都,敬剑堂。 冷无刀全力赶路,一路风尘,不曾停歇,只两天便回到京都。 “参见崔公。” 崔护俯首案几,闻言抬头看了冷无刀一眼,皱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冷无刀道:“回禀崔公,薛白衣已经被擒,暂押锦安县牢。” “既然人抓到了,那何必耽搁直接押回京都便是,陛下跟平王殿下还等着本座的交代呢。” “卫公说,他在锦安等崔公。” “嗯”崔护看向冷无刀,“什么意思” 冷无刀摇头,“属下也不知道,卫公只说,让属下告诉崔公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秦竹!” “你说什么”崔护猛地一惊,身影一闪,瞬间便来到冷无刀面前,“你再说一次,什么名字” 冷无刀一惊,应道:“秦竹。” 崔护神情变幻,似悲似喜。 良久,崔护低声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她还活着吗” 冷无刀答道:“杨高望奉命探查沈无浊的底细,这个秦竹,便是沈无浊母亲的名讳,不过数年前已经病死了。” “死了...”崔护目光骤然散开,身子往后微微一倾,“怎么会死呢” 冷无刀见状不敢答话,崔护忽然回神,问道:“你刚刚说沈无浊是秦竹的儿子,对吗” “是。” 崔护面色一喜,吩咐道:“备马,本座要去锦安。” 冷无刀大惊道:“崔公若走,那陛下这里...” 崔护除了是敬剑堂司权之外,还是皇帝的贴身太监,等闲是不好离开的。 “陛下那儿,就说本座闭关修炼,要数日才能出关便是。” 说罢,崔护匆匆而走,留下冷无刀一人愣在原地。 锦安城。 这几日卫凌霜就住在潇湘楼,每日都跟沈无浊说些他母亲以前的事情。 沈无浊问道:“卫公,陛下他要如何处置我” 卫凌霜摇头道:“陛下还不知道此事呢,我已经派人通知了你外公,他正在来的路上,等他到了,自会有决断的。” “外公...” 卫凌霜道:“你外公他...你也不要怪我们,敬剑堂身为帝国爪牙,陛下耳目,很多事情,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沈无浊点头,“从一开始便是母亲叛逃之罪,你们也是奉命行事,我谁都不会怪。” “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卫凌霜笑了笑。 “公子,卫公,吃点东西吧。”李素素双手捧着食盘上前,为两人添上几份糕点。 放下东西,李素素弯了弯身子,乖巧的退到远处。 卫凌霜看着李素素,笑道:“此女姿色不俗,便是在京都,也可称绝色,留在身边,当个暖床丫头也不错。” 沈无浊笑道:“素素姑娘是我的朋友,我跟她乃是君子之交。” 卫凌霜撇嘴道:“青楼出身,凭何能当你的朋友” 卫凌霜看着李素素,“她知道得多,你要看好她。” 沈无浊嗯了一声。 潇湘楼对面的酒楼上,杨庆来回踱步,而杨高望则是淡定饮酒。 “爹,你为何不让我去找沈兄啊” 杨高望摇头,“现在去就是找死,就算你想找死,也不能连累了杨家跟你表弟。” “可是沈兄他...”杨庆着急道:“爹你之前不还说让我多跟沈兄亲近的吗怎么沈兄遇上一点事,爹你就害怕了” 杨高望喝道:“你懂个屁。” “我不懂,不过...” “闭嘴。”杨高望厉声喝道,“你以为那是谁那可是敬剑堂双公之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要打杀,天下谁又能救得了等你老爹哪天坐上了杨家家主之位,或许可以一试。 不过看这模样,沈无浊也不会有事,卫公与他好像是相谈甚欢啊。” “是吗”杨庆探头望了望。 卫凌霜看着远处的杨庆,轻笑道:“杨高望的儿子是你的朋友” “我朋友不多,杨庆算一个。” “他跟他父亲却是差了些。” 沈无浊也是摇头轻笑,不过见杨庆探头探脑的模样,心中也是稍微感动。 梅庄,楚秋南问卢定玄道:“老师,卫公为何突然来了锦安城” 卢定玄道:“陛下要召沈小子入国子监,也算添作恩赏,在这之前派敬剑堂的人来查一查他的底细也实属正常。” “即便如此,也不必卫公亲自出动吧” 卢定玄笑道:“非也,此事卫公给老夫说过了,他们是追踪钦犯来而来,沈无浊的事情只是顺便而已。” “是那个薛白衣吗”楚秋南问道。 薛白衣现在还关在府衙呢,可怜了,先是被李素素的药给弄得全身酸软,如今又被封住了穴脉,连动一下都不行。 “不错。”卢定玄点头,“开春之时,此人刺杀平王殿下,却被崔公及时出手拦住,卫公与命座追杀其数月,终在此将之抓获。” “原来如此,我说卫公怎么来锦安了。”楚秋南也是松了一口气。 卢定玄摇头道:“薛白衣的事且不提,老夫总觉得沈小子跟卫公的关系不一般,这几日卫公直接就住在潇湘楼了,显然有关照之意。” “学生之前听到秦竹这个名字,不知老师可知道” “秦竹”卢定玄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未曾听说过。” 是夜,沈无浊凭风而立,无意睡眠。 “公子的心很乱。” 沈无浊回头,李素素身着雪白纱衣,淡淡的烛光下若隐若现,美得不可方物。 “突然来了很多信息,换做谁都会乱的。” “公子与常人不同。” “如何不同”沈无浊笑问道。 李素素道:“常人乱而无措,而公子心中却好似已有计较。” “呵呵...”沈无浊轻笑一声,“姑娘看得通透,我的确已有想法,只是现在还需要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死活。”沈无浊淡淡道。 李素素一惊,“公子何出此言” 沈无浊道:“敬剑堂司权崔公马上就要来了,他到底是不是来杀我的,那也难说得很。 若是杀我,那我无路可逃,只能引颈待戮,但若是如卫公一般对我爱护有加,那...” 沈无浊神色一变,冷哼道:“那我便要去京都搅动风云了。” “公子要去京都” “如果崔公不杀我,必会带我回京都,而且陛下也召我入国子监,所以京都我是去定了。” “那,公子可曾想过带上我”李素素上前一步,将身子轻轻贴在沈无浊背后。 沈无浊心头一跳,转身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清丽的眸子,沈无浊有些陷落。 “姑娘还是先想清楚,你对我究竟是爱意,还是谢意” “爱意还是谢意”李素素愣在当场。 沈无浊见状笑了笑,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她披上。 “夜深风冷,当心着凉。” 见沈无浊离开,李素素双眼迷离,裹了裹衣襟,随后贪婪的吸食了一口沈无浊的味道。 “爱意谢意我分不清,只知我的一颗心儿就悬在公子身上呢。” 第38章 定心 沈无浊并不在意李素素的安慰手段,实在是现在他的心思纷乱,提不起什么兴趣。 虽然卫凌霜一口一个沈无浊的外公称呼那位权倾天下的敬剑堂司权,但沈无浊心中仍然是惴惴不安。 或许这位太岁爷也有舐犊袒护的心思,但以敬剑堂的敏感身份,崔护也未必就能护得住他。 真正决定沈无浊的命运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楚帝项宏,当今的陛下而已。 平川侯与朱雀使结合,这本就犯了忌讳,虽然现在两个人都死了,但是沈无浊的身份仍然是个问题。 卫凌霜说项宏还不知道此事,但也只是现在而已,这个秘密早晚会公之于众的。 是以沈无浊心乱如麻,一时之间根本不能平静下来。 卫凌霜在潇湘楼住下,期间卢定玄也多次来拜访,要见见沈无浊,不过却被卫凌霜给挡了回去。 也就是说,现在沈无浊基本是被卫凌霜给控制起来。 想必等崔护到了,沈无浊的命运也就有了结果了。 前后不过五日,崔护单人独骑来到锦安城,并未惊动任何人。 是夜,天色昏暗。 潇湘楼上,卫凌霜与沈无浊俱在。 沈无浊看着眼前这个漆黑瘦削的身影发怔,这就是号称太岁的敬剑堂司权 “朱雀令呢”崔护的声音有些尖锐,故意压低嗓音之后显得有些扭捏。 沈无浊赶紧将朱雀令奉上,崔护一手拿过朱雀令,一手拉着沈无浊的肩膀。 沈无浊微微皱眉,却没有感受到多少力道,也不敢挣扎,只能站在原地让崔护按着。 “竹儿...” 灯火摇曳,火光在崔护的脸上跳动,映出无尽的哀思。 “你母亲,她走得安详吗” “事实上,很痛苦。”沈无浊摇头,随后将刘七告诉他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当沈无浊说到自己怀疑皇帝的圣旨有问题时,崔护忽然喝道:“住嘴!” 沈无浊立马闭嘴,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崔护甩开沈无浊,双手后负,手中还紧紧的握着朱雀令。 气氛稍显沉重。 卫凌霜笑道:“好了,你吓着他了。” 沈无浊心思一动,轻声叫道:“外公” 崔护明显身子一颤,“你叫我什么” “卫公说您是母亲的干爹,那不就是我的外公吗” 崔护沉默了片刻,抬手道:“坐吧。” 三人围坐在一起。 沈无浊率先问道:“外公亲自来,是要杀我吗” “我既亲自来了,你便不会有事。” 崔护将朱雀令还给沈无浊道:“今日起,你就是敬剑堂朱雀使,你母亲的位置,你坐。” 沈无浊心头一动,嘴上却道:“但陛下召我入国子监读书。” “陛下的旨意,自然不能违抗。” “那...”沈无浊有些迟疑不解。 崔护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父亲跟竹儿也都死了,陛下心中即便是有芥蒂,想必也消弭无踪了。” “帝王心机,外公何故说得这般简单” 崔护笑了笑,“却也没有怎么复杂,我身为敬剑堂司权,不可能欺瞒陛下,此间道理,你该明白。” “这是自然。” 崔护看着沈无浊,阴鹫的脸上不由露出温和的笑意,“你母亲的事,想必凌霜已经跟你说了吧” “是,卫公说得清楚明白,我也听得清楚明白。” 崔护嗯道:“陛下真正顾忌的,其实从来都不是我们,也不是敬剑堂,更不是平川侯。” “他顾忌的是林国公,对吗” “不错。”崔护点头,“平川侯沈家,也算是将门,有建国从龙之功,后人才凋零,到你父亲这里便只剩下一根独苗孤苦无依,于是林国公将你父亲收为义子,视如己出,对你父亲颇为看重,陛下还赞之为帝国双壁之一,与壮武侯杨业并列。 可以说,你父亲代表的从来就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凌波府的意志,这才是陛下下令格杀你母亲与顾忌却未动手的真正原因。” 卫凌霜接道:“即便是现在,你父母已死,但若是让林国公知道了你的存在,那也是大大的不妥。” 沈无浊点头,“所以,外公想怎么做” 崔护道:“你的身份,我不会瞒着陛下,但也只有陛下而已,除了陛下之外,天下人都不会,也都不能知道你的真正身份,特别是凌波府,此间区别,以你之聪慧,当不会不明白吧” “外公想得周到。”沈无浊嗯道,“但若是陛下执意要杀我,不留后患呢” “放心吧,外公心里有数。” 崔护伸手摸了摸沈无浊的脸,“你的眼睛,跟你母亲真像。” 崔护笑了笑,起身道:“我不能待多久,不然陛下那儿不好交代,凌霜,这里就交给你了。” 卫凌霜点头,“放心吧。” 崔护道:“边境战事已经结束,舞阳郡主也已经启程准备回京,陛下有意让你沿途护送,你们便稍待几日,等舞阳郡主到了再一起启程,至于陛下哪儿,我自会去说的。” “那,薛白衣呢” 崔护摇头,“我现在没工夫处置他,你让白虎好生看管,到时候一起押回京都就是了。” “嗯。” 崔护重新将外袍罩上,对沈无浊道:“外公在京都等你,放心,外公会保护你的。” 说罢飞身离开。 崔护来去都快,左右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连话都未好好说上几句,仿佛就是为了来看看沈无浊而已。 沈无浊手里捏着朱雀令,心思不停转动,就着烛火,眼神飘忽不定。 “你真要去京都” 次日,沈无浊将他的想法说与刘七听 “是,既然父亲说是京都有人要害他,那我便要去将这个人找出来。”沈无浊斩钉截铁的点头道。 刘七却一脸担忧道:“京都可不是什么人间福地,侯爷常说,他宁愿守在边境苦寒之地,也不愿待在京都,若是让他知道你要去这凶险之地...” “大楚帝都,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了凶险之地了何况,我还有这个...” 沈无浊掏出朱雀令。 “我现在是敬剑堂的朱雀使,谁又敢轻易招惹我” 刘七愣了愣,最后只得无奈叹气。 “你若下了决定要去京都,那便去吧,我只是想说,无论崔护卫公如何爱护你都好,敬剑堂绝对不能尽信。” 沈无浊嗯了一声,点头道:“放心吧,我心中自有计较。” 崔护与卫凌霜对沈无浊现在自然是温情脉脉,但若是沈无浊将来为了追查旧事而触犯了什么忌讳,他们的态度会不会改变那也难说得很。 毕竟,有胆子陷害平川侯的人,定然不是什么轻与之人,位高权重也不在话下。 “公子,杨老爷来了。”李素素上来禀告。 “杨高望他来干什么”沈无浊恍然,“差点忘了,他是敬剑堂的掌旗使啊。” 在金元坊的时候,沈无浊听到杨高望这么自称。 “让他上来吧。”沈无浊点了点头,“老七,你先下去吧。” “嗯。” 不多时,杨高望恭敬来到。 “属下杨高望,见过令使大人。” 沈无浊笑了笑,虚抬一手,“伯父何必客气” “属下不敢。”杨高望微微侧了侧身子。 “好了,免礼吧。”沈无浊问道:“陛下还真是良苦用心,居然能将你安插进杨家。” “因为属下本就是杨家人,只是...” 沈无浊摆手,“你的私事,我无心过问。” “谢大人体谅。” 沈无浊到今日也完全明白了,杨高望为何会背叛家族,把杨家的事情和盘托出给卢定玄了。 因为他本就是敬剑堂的人,不用说,这也肯定是皇帝的授意。 而这,也是杨高望所要攫取的利益根本。 “家国之利,伯父倒是算得清楚。”沈无浊笑了笑。 “你来找我,有何事” 杨高望恭敬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大人即将赶赴京都,属下有一事相求。” “说吧,若是能办,我自会尽力而为。” “庆儿,属下想请大人将庆儿也带去京都。” “杨庆”沈无浊微微皱眉,“给我个理由。” 杨高望道:“属下将杨王两家崛起的希望寄托在舟儿身上,但是庆儿,属下也想为他寻觅一个出路,庆儿虽然不学无术,纨绔了些,但也能帮到大人许多,毕竟大人去京都,应该要花不少银子。” 沈无浊明白了,王舟是崛起的希望,而杨庆就杨高望留的后路啊。 看到沈无浊将要一飞冲天,杨高望也想乘上这股东风。 沈无浊似笑非笑的看着杨高望,“你很聪明。” “大人谬赞了。” “行了,此事我应下了,但是我给不了你任何保证。” “既然选择了,属下便不会后悔。” “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 沈无浊悠悠道:“在京都,我都无根无基,你的胆子还真是大,不过你放心,我不死,杨庆也不会有事。” “多谢大人,属下告退。” 沈无浊呼出一口浊气,双眼一闭,有些疲累的瘫在位置上。 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攀上了他的头。 “这还没到京都呢,便已经是这样了,等到了京都,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李素素柔声道:“公子这是担心了” “担心”沈无浊轻轻摇头,“我只担心杨高望这样的人太少。” 李素素笑了笑,“既然杨公子要跟公子一起去京都,那不如我们再在京都开一个金元坊” 沈无浊闻言,手指摩挲,略微思考之后,点头道:“你若喜欢,那就开吧。” 第39章 决定 崔护虽然让沈无浊做了朱雀使,但是毕竟不能公之于众,明面上,沈无浊只是一个普通人,无功无名,最尊贵的身份,或许应该是国子监的学生才是。 而对于沈无浊将要做的,京都之地,没钱花费可不行。 所以沈无浊答应了杨高望,而李素素既然有兴趣为他经营,他自然是欣然同意。 北境,庆宜关。 “公爷准备何时启程回阴川”杨业问萧玄道。 “明日便出发,北漠既然已经退兵,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再兴风作浪了,陛下既然已经下旨让老夫回去,老夫又岂能不遵从” 杨业嗯道:“只是来回匆忙,竟是只能在这个时候才来拜见,还请公爷恕罪。” 这几个月,两人虽然都在北境,但一个在金门关,一个在庆宜关,直到战事结束,这才能见上一面。 萧玄闻言笑了笑,“没能让北漠占得便宜,这便已经足够了,老夫回阴川,你也该回京都受赏了吧” 虽然北漠早已军心不稳,但真正将北漠压垮的还是杨业的三箭。 一箭射倒了大纛,一箭射翻了主将,再一箭令北漠大将拓跋元术掩面而走,可谓大壮了楚军的声势,将北漠诸军最后的一点胆气也给射没了。 不然北漠也未必这么容易就退了兵。 “公爷见笑了。”杨业露出谦逊的神情。 萧玄笑道:“你与毅儿被陛下称之为大楚双壁,依我看,毅儿就算尚在,也未必比得上你。” “平川侯...”杨业神色微沉,低声叹道:“平川侯若在,庆宜关有他镇守,北漠何以有胆来犯” 萧玄摆手道:“不说这个了,这次也算是大胜了,结局总归是好的。” “嗯。”杨业点了点头,“对了公爷,郡主她是不是要回京都了” “嗯,老夫要领兵回阴川,舞阳自然不能再跟着了,陛下已经明旨召她回去,克日便要启程,听说敬剑堂的卫公就在锦安城,到时候会沿途护送。” 杨业道:“我从京都得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公爷要听吗” “有话便直说就是。” “京都传来消息,陛下有意为郡主招婿,公爷您看...” 萧玄闻言神色不变,只道:“舞阳的年纪,也是时候了,旁的女子都已经生儿育女了,陛下能想着舞阳的终身大事,老夫也很是欣慰啊。” 杨业看着萧玄,躬身道:“既然公爷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明日,我来送公爷。” “嗯。” “告辞。” 杨业离开,萧若寒从内院走出。 “看来陛下对我们出手帮太傅劫杨家的粮有些不满意。”萧若寒面无表情的说道。 萧玄低声道:“陛下是个多疑的性子,有此一着我毫不意外。” “爷爷,我不想嫁人。” “这可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萧玄摇头,“其实想想这也是一件好事,刚刚爷爷的话也并未说错,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萧若寒道:“我若嫁人,凌波该怎么办小弟才十三岁,三叔他又...” “好了,你的心思,爷爷自然知道。”萧玄抬手,“只是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一辈子都守着凌波府,该嫁人还是要嫁人的。” “可是...”萧若寒还要再说,却被萧玄打断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萧若寒闻言,神情迅速低落下来。 萧玄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好在陛下只是想为你婚配,并未指定某人,等你回了京都,大可以慢慢挑选,京都世子,总还有几个看得顺眼能合你心意之人。” 萧若寒闷闷点头,突然,她又抬头问道:“爷爷,不如,我们找个人入赘吧” “入赘”萧玄闻言一滞。 萧若寒道:“我是郡主,身为比之公主也不遑多让,找个入赘的郡马,应该不算什么问题,是吧” “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只是...”萧玄有些迟疑,“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选你可要费些心思了,怕是很多人都不合适了,就算合适,陛下也未必会同意的。” 萧若寒笑道:“放心吧爷爷,我会将此事处理好的。” “不要自误。”萧玄提醒道。 “知道了。” 次日,萧玄领着大军往阴川而去,而萧若寒也启程南下,准备回京都了。 至于杨业,庆宜关守将战死,朝廷已经指派了人来接替,在这之前,杨业还得站一段时间的岗。 梅庄。 “卫公找你,究竟是什么事”卢定玄看着沈无浊,问出心中疑问。 沈无浊轻笑回应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先妣秦竹出身武林,与卫公有些交集,算是故人,仅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卢定玄露出怀疑的神色。 “就这么简单。”沈无浊肯定道。 卢定玄看出了沈无浊有意隐瞒,苦笑道:“罢了,你若不愿意说,那老夫也不问,既然卫公没有伤害你,那想必今后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嗯,多谢卢老关心了。”沈无浊真心道谢,身子弯得很低。 卢定玄笑道:“你之前不是还假借老夫弟子的身份吗怎么,要不要真的拜入老夫门下” 沈无浊笑道:“卢老肯收,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我马上就要去京都了,就算拜在您门下,恐怕也没有时间受教了。” “无妨,老夫的名头在京都也堪堪能用,你大可以以这个身份入国子监,这样会少很多非议。” “却也会有很多麻烦。” 卢定玄的提议很好,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招个人进国子监吧国子监也不是啥野鸡大学给钱就上,须得有资格才行。 而卢定玄的弟子,这个身份刚好非常合适。 但沈无浊若是真以这个身份入国子监,怕也要引起不少人的不满。 只能说,有利有弊吧。 “京都不比锦安,你不可能随意妄为,未免你势单力薄,老夫便勉为其难,做你的靠山吧,你大可以打着我的旗号招摇撞骗。” 沈无浊心中暗笑,以他现在的靠山,天下有谁敢来招惹他吗 不过既然卢定玄都这么说了,沈无浊也顺势答应下来。 “如此,我是不是也该叫您一声老师” 卢定玄摆手道:“看你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老夫也不勉强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瞧您说的,您老看得起我,肯收我入门下,我可是受宠若惊啊。”沈无浊咧嘴笑着。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沈无浊道:“卫公说郡主要回京都,他要沿途护送,我想着便跟他们一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何况那个名叫薛白衣的逃犯是我帮忙抓住的,等到了京都,还要去一趟敬剑堂呢。” “嗯,也好,跟着卫公与郡主,安全自不必说。” 京都,太极殿。 崔护跪在案几前,而项宏则是伏在案几之上,叠起来的奏折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掩埋了进去。 “说吧,这两日去哪儿了” 崔护终究还是没有瞒住项宏,项宏早已经知道崔护偷偷离开了京都。 “回陛下的话,老奴去锦安城了。” “锦安城”项宏抬起头,“你去那儿干什么” “见一个人。” “谁” “沈无浊。” “沈无浊...他值得你跑这一趟” “值得。” 项宏身子往后靠了靠,笑道:“那朕还真是要听听了,为何值得” “沈无浊乃平川侯与小女秦竹之子。”崔护伏身一拜。 “什么”项宏闻言一惊,双眼瞪得硕大,“你刚刚说谁之子” “平川侯沈毅与老奴的干女儿秦竹之子。”崔护重复了一遍。 “可有实证”项宏问道。 崔护道:“老奴亲自跑这一趟,陛下还有怀疑吗” 项宏神情变化不定,眉头紧紧拧在一起,眼神闪烁不定,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陛下,平川侯与小女皆已身死,还请陛下垂怜,饶过沈无浊吧。”崔护重重的磕了一下头。 “起来吧。”项宏皱眉道。 “陛下”崔护叫了声。 “朕说起来。” “是。” 项宏抬头看着崔护,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沈无浊的身份,都有谁知道” “除了陛下与老奴,就只有凌霜与沈无浊两人知道,旁的人便是听过秦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朕的意思是,林国公...” “陛下放心,林国公不知道,也不会知道的。” “你保证” “老奴以性命担保。”崔护沉声发誓。 项宏指节轻叩案几,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良久,项宏开口说道:“平川侯为大楚也立下了赫赫功劳,他的儿子,朕当不该苛待,至于秦竹,既然人也死了,那朕也不追究了,只是沈无浊的身份绝对不能公之于众,否则后果是什么,你当心里明白。” “老奴知道,老奴谢陛下圣恩。”崔护心中一喜,连忙跪下叩谢。 “沈无浊毕竟也算为国立功,不负其父风采,不过既然要隐瞒他的身份,那就按原定的计划不变,让他入国子监吧,将来入朝为官,不必征战沙场,也好为沈家延续香火。” 第40章 归京 将沈无浊的身份公之于众会有什么结果 其实说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凌波府多了一个年轻的丁壮而已。 而凌波府作为大楚军方巨擘,加上沈毅的余荫,沈无浊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拥有巨大的影响力。 萧若寒要嫁人,萧玄第三子萧准不堪为用,萧峰年幼无知,萧玄正愁无人能帮忙主持凌波府大局呢。 若是这个时候沈无浊出现在萧玄的视野当中,萧玄会怎么做 萧玄视沈毅如己出,沈毅的儿子,那就是自己的干孙子,暂时执掌凌波府也算合情合理。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别忘了,沈无浊的外公是谁。 是崔护,敬剑堂司权,先帝亲封的一品首领太监,任谁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叫声“崔公”的人物。 可以说,沈无浊现在就是天上地下背景最深厚的二代...应是三代。 大楚影响力最大的两个势力都与他关系匪浅。 项宏是信任崔护的,既然崔护保证萧玄不会知道沈无浊的身份,那项宏也并不介意沈无浊的存在。 毕竟如他所言,沈毅也为帝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其子自然该好生爱护才是。 甚至从沈无浊这两次提出的建议来看,此子并非凡人,项宏虽然多疑,却也并不残暴,由此也起了爱才之心。 让沈无浊入国子监,将来入朝为官不必征战沙场,接触不到军方权力,沈无浊便不值得忌惮。 项宏心思转动,只是瞬间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等沈无浊来到京都,伴伴将他带来,也让朕瞧瞧。” “老奴遵旨。” 崔护心中了然,项宏的这个要求并不让人意外,总归是要见见沈无浊的真正品性才行。 至少,要听话。 “还有一事,老奴斗胆,请陛下首肯。” “说吧,还有什么事”项宏笑了笑。 “老奴将朱雀令给了他。” “朱雀令”项宏一愣,“你想让他加入敬剑堂” 崔护嗯道:“有敬剑堂在,陛下自该安心。” 有敬剑堂看着他,陛下您也该放心了吧 项宏点了点头,“行吧,他母亲是朱雀使,这个位置便让他坐也无妨,以后就让他去跟江湖人打交道吧。” “陛下圣明。” 朱雀使的职责就是负责大楚武林的安定,虽然身份神秘,却也远离是非权力的中心。 同时,沈无浊身边有敬剑堂的人看着,若是沈无浊胆敢有与萧玄接触的心思,项宏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崔护心中也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项宏虽然勉强应了下来,但是心中想必也是多有顾虑,不过崔护无所谓,反正沈无浊的小命是保住了,前程也有了,旁的什么,崔护不在乎。 锦安城,萧若寒领着一队亲卫来到,而这一次,她是光明正大来的。 “见过郡主。” “卫公。”萧若寒下马,对着卫凌霜微微颔首。 卫凌霜道:“本座已经收到了陛下的旨意,已在锦安城恭候郡主多时了。” “劳烦卫公了。” 一旁的楚秋南道:“郡主一路辛苦,且现在锦安休息一晚,明日你们再一同出发吧。” “也好。” 萧若寒点了点头,众人一起进了城。 “住所已经为郡主准备好了,郡主请...” “倒也不急,既然来了锦安城,我也正好去见见沈无浊,也算做个告别吧。” 想必卫凌霜此时也已经查清楚了劫粮的事情是萧若寒跟沈无浊一起做的,所以萧若寒当着他的面提起沈无浊也无所谓。 说实话,萧若寒还是挺欣赏沈无浊的,有些计谋手段,若是可以,萧若寒还想将之收到凌波府麾下来。 可惜,萧若寒的算盘注定要打空了。 “郡主还不知道吗沈兄也要跟你们一起回京了。” “他也要去京都” 卫凌霜笑道:“太傅收了沈公子入门,推举沈公子入国子监读书,陛下已经首肯,与我们一同上路,也算是有个照应。” “原来如此。”萧若寒闻言一喜。 楚秋南道:“天色还早,沈兄就在潇湘楼,郡主若是想去,下官派人为郡主指路。” “劳烦了。” 而在潇湘楼,沈无浊几人正在打包行李。 “可惜了,潇湘楼还没开多久呢,就得关门了。”刘七看着三层小楼,略微感慨。 沈无浊笑道:“老七你若是喜欢,等到了京都咱再开一间就是了,就开在丹水边上。” 锦安有渭水,而京都也有一条丹水流过,与渭水同出一源头,源头都是来自阴川。 李素素也笑道:“这样也好,到时候京都也有金元坊,也有潇湘楼,公子自有个吃茶享乐的去处。” “还有你心心念念的窑姐,锦安城哪里比得上京都,哪儿的窑姐质量肯定更好,漂亮,也更疼人...”沈无浊嘿嘿笑着。 刘七老脸一红,轻哼一声便下了楼。 李素素为沈无浊添茶道:“公子就莫要取笑七叔了。” “你别管他,他就是贱,我说给他找个黄花闺女都不要,偏要个窑姐,什么心态” “青楼出身,确是低贱了几分。”李素素的声音有些低迷。 沈无浊见状笑了笑,“你现在也是民籍,昔日龌龊不足惜,你不该总是顾忌此事。” “但,这终究是事实,好叫旁人看我不起。” 沈无浊看着李素素,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公子...”李素素俏脸微微一红,眼神好似流波一般惹人沉醉。 “你在怕什么”沈无浊轻声问。 李素素摇了摇头,“有公子在,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呵呵...” 就在两人要更进一步之时,刘七从楼梯口探出脑袋道:“并非是我要故意打扰,公子,有客人来了。” “客人”沈无浊有些疑惑,“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谁来啊” “是个女的,有些熟悉,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一样,是楚大人派差役将人领来的。”刘七略微思索了一下。 他见过小时候的萧若寒,但女大十八变,如今这模样,他自然是认不出的。 “既然是秋南兄带来的,那就请她上来吧。” “是。” 片刻之后,萧若寒上得楼来。 “沈公子,咱们又见面了啊。” “郡主殿下”沈无浊微微一惊,连忙起身行礼,“见过郡主殿下。” 李素素见状也是轻施一礼。 萧若寒见到李素素,会心笑道:“楚大人说沈公子你最喜清净,故而终日窝在潇湘楼上,原来是金屋藏娇啊,如此绝色娇娘,若我是男子,怕也流连忘返,不肯离开半步。” 李素素闻言脸色透红,只得将头埋低了些。 沈无浊无奈笑了笑,伸手招呼萧若寒落座。 “我听出来了,郡主这是拐着弯的说我不学无术玩物丧志呢。” “呵呵...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萧若寒笑了笑,转头问李素素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奴家李素素。” “李素素...”萧若寒低声念了一遍,“这么说,你就是沈公子当初在山谷之中救下的女子” “是。” “那怪不得沈兄冒着暴露的危险也要为你请个老媪照顾了,竟是没想到是他的心上人...” “殿下。”沈无浊打断道:“殿下来找我,当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说着,沈无浊一愣,“我是知道殿下今日会到锦安城,只是不知道殿下来找我,所谓何事” 萧若寒笑道:“原本我想着与沈公子也算有些缘分,如今就要回京都了,正好也来到这里,便来见一面告个别,只是未曾想到沈公子居然也要一同去京都,倒是让我颇为意外。” 沈无浊摊手道:“陛下加恩,让我去国子监求学,但是却未曾明旨,便只好借着卢老的名头,以卢老学生的身份去了,也刚好卫公抓捕逃犯来到,又要护送郡主,我便与卫公说道一同上路,也算是有个照应。” “我却是不知道卫公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郡主若是多跟卫公交流,当知道他并非冷漠无情之人。” 萧若寒略带惊异的笑了笑,“看来沈公子还有些手段是我不知道的。” “京都路远,殿下可以慢慢了解。” “呵呵...” 两人相视一笑。 寒暄一阵,又简单的聊了聊,萧若寒便告辞离开了。 毕竟现在沈无浊也要去京都,将来他们还有的是机会能见面。 “这位郡主殿下是...” 沈无浊笑道:“是林国公的孙女,舞阳郡主殿下,你别看她是个女子,却也是上过战场杀人不眨眼的主。” “郡主一看便英气不凡,实乃女子楷模。”李素素眼中闪过一道异样之色。 沈无浊撇嘴道:“的确英气不凡,远胜一般男儿,却也是这般,怕是不好嫁人咯,等闲怕是没有那个男子敢要她。” “额...”李素素闻言愕然。 次日,众人在城门口集结。 萧若寒一行十多骑加一辆马车,沈无浊这里三个人只一亮马车,卫凌霜跟白虎就更简单了,卫凌霜骑马,而白虎则是赶着囚车,车上是被五花大绑的薛白衣。 即便如此,众人队伍还是拖得老长。 因为,杨庆跟着一起。 他一个人,便带了十几车东西。 第41章 归途 是夜,一群人扎营休息。 “沈兄,咱真要去京都啊” 沈无浊轻笑道:“怎么,你怕了” 杨庆撇了撇嘴,“倒也不是怕,只是我们锦安的生意做得好好的,平白无故去京都作甚” “伯父没告诉你” “我爹只说让我去京都做生意,正好跟你们一起,也算有个伴。”杨庆皱眉道:“我爹以前从来不让我碰家里的生意的。” 沈无浊笑道:“所以,这是让你自己去开辟生意嘛,京都的贵人多,生意也好做。” “是吗”杨庆歪了歪头,“那也不必带这么多东西吧” 杨庆回头看了一眼队伍,火光连绵,远远望去连尾巴都看不到。 “杨家大半的身家都一起带走了,只是做生意,怀里揣上几千几万的银票不就好了我看啊,这不是去做生意,倒像是...” “像是什么” 杨庆想了想,道:“像是搬家,像是要赶我出家门...” 沈无浊闻言不由哑然失笑。 一旁,李素素取了水与食物送来。 “公子。” “嗯。”沈无浊应了一声,伸手接过,看得杨庆羡慕不已。 刚吃了两口,沈无浊便看向了一旁押在囚车里的薛白衣。 “不要过去,此人很危险。” 沈无浊刚刚走近,便被白虎拦下。 沈无浊笑了笑,“贺大人不必担心,我只是跟他说两句话。” 白虎真名叫贺仙,闻言也是看向了不远处的卫凌霜,见卫凌霜微微点头,贺仙便侧开了身子让沈无浊过去。 只是口中还是叮嘱道:“小心。” “多谢。” “要吃点吗”沈无浊将手中的面饼递到薛白衣的身前。 薛白衣睁开眼睛,“我这个样子,怎么吃” 他的手脚都被铁链束缚,吃喝都是贺仙亲自照顾的,就是不知道拉撒是怎么解决的,还是说武林高手憋得比常人久一些 沈无浊笑了笑,掰下一块喂到薛白衣的嘴里。 “你怪我吗” 薛白衣咀嚼了一下,问道:“怪你什么” “毕竟你被抓,跟我有很大关系。” 薛白衣笑道:“我中了崔公一掌,本就身受重伤,又被卫公追杀千里,或擒或死都是早晚的事,就算没有你,我也未必能跑得掉。” “你打算往哪儿跑” 薛白衣沉默片刻,道:“北漠。” “原本我是想从阴川往北漠去的,不过林国公带兵离开了阴川,阴川各城因此戒备森严无比,我只好转道来了陵州。” “想趁乱而出”沈无浊笑了笑。 “不错。”薛白衣点头,“待我伤势痊愈,卫公他们就拿我没办法了。” 沈无浊好奇问道:“所以,你究竟犯了什么事” “卫公没告诉你吗” “我没问,他没说,但我很好奇。” 薛白衣勉力一笑,“无他,刺杀而已。” “那你刺杀的这个人定然身份尊贵,陛下” “当然不是。”薛白衣摇头,“陛下尚算贤明,我身为楚人,怎敢刺杀陛下。” 想想也是,若是薛白衣真的刺杀陛下,那这消息也该传开了。 “是皇五子,平王项沐。” “为何要杀他” “杀便要杀,哪里来的为何”薛白衣冷冷一笑,“可惜,没能成功。” 沈无浊没有再深入往下问了,到这里,便已经足够了。 “等到了京都,你知道你会有何下场吗” “刺杀皇子,这个罪名可不小,当然会死。”薛白衣眼神一动,“不过在这之前,他们会对我严刑拷打,逼我说出幕后主使,在对我一番折磨无果之后再要了我的性命。” “你怕吗” “怕什么怕死还是怕受折磨”薛白衣嗤笑一声,“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我这样做了,那这样的结果便早已经预料到了,只恨失手,没能杀了五皇子,为友报仇。” 沈无浊沉默片刻,低声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薛白衣微微一愣,“你觉得我现在还有筹码吗” “有,当然有。”沈无浊肯定道。 “那你说说,是什么交易” 沈无浊双眼含光,低声道:“我保你性命,你为我效命,如何” “为你”薛白衣上下打量着沈无浊,“你想要收伏我” “是这个意思。”沈无浊点头。 “呵呵,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是个江湖人,向来快意恩仇,让我为你为奴为仆,怕是比要我的命还难受。” “宁愿死吗”沈无浊皱眉。 “宁愿死。”薛白衣淡淡回应。 “那,真可惜。”沈无浊将手中的面饼放在薛白衣身前,转身便离开了。 薛白衣看着沈无浊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无浊去京都要做很多事,他需要人手。 虽然他现在也是敬剑堂的朱雀使了,但是很多事,他不可能让敬剑堂的人插手,只能培植自己人,杨庆可以,但杨庆不长于此。 薛白衣很适合,但薛白衣拒绝了沈无浊。 沈无浊心中也是略感失望与可惜,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沈无浊再没有足够的好处能给到他了。 “怎么,你看上他了” 沈无浊刚刚回到自己的马车旁,一道声音便在他背后响起。 “卫公”沈无浊转头,正是卫凌霜。 李素素识相的退下,火堆旁,只有沈无浊与卫凌霜两人。 卫凌霜坐到沈无浊对面,笑道:“你的眼光不错,薛白衣是近十年来江湖中最声名鹊起的高手,号称凝海逐浪,乃是一位不世剑者,大楚江湖,应算是剑道第一人了。” “您听到了” 卫凌霜点头,沈无浊微微一僵,便又马上放松下来。 “可惜,他就要死了。”沈无浊闻言微微叹气,“越是人才,死了就越是可惜。” 卫凌霜嗯了一声,问道:“你想收伏他” “是,这样的人若是就这样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你想让他为你做什么”卫凌霜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无浊。 沈无浊心头一跳,双手微微一紧。 “就是觉得有些可惜而已,他是个人才,听到卫公这样说了之后,便更觉得可惜了。” “刺杀皇子,这是死罪,我倒是想听听你要怎么保下他的性命。” 沈无浊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总归是有办法的。” “呵呵...”卫凌霜失笑,轻声道:“你这孩子心思多,不过我也理解,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千万不要仗着我跟你外公的宠爱就肆意妄为,京都之地,有很多人你都得罪不起,出了事,就算是你外公也未必能保得住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无浊脸色一沉,闷闷点头,“我知道了。” 卫凌霜起身便要离开,走出一步,转头又道:“薛白衣是江湖人,而你是朱雀使,管的就是江湖人,等到了京都,他便由你亲自审问吧,这就算是你加入敬剑堂之后的第一件差事了。” 沈无浊闻言稍微一愣,随后便露出惊喜的神情,躬身道:“是,属下遵命。” 卫凌霜笑着离开,沈无浊看着卫凌霜,心中也是有些感动。 卫凌霜不是来警告他的。 次日,南下官道上。 沈无浊与李素素同乘一车,刘七赶马,而萧若寒则骑马并行。 “昨夜,卫公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说什么了” 萧若寒看着沈无浊的眼神,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异样。 “我总觉得你跟卫公关系匪浅,他对你好似特别的关照。” 沈无浊笑道:“毕竟我是奉了陛下的命去京都的,卫公身为敬剑堂司掌,随行关照一二不是应该的吗”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那可是卫公啊,权高位重,即便照应,但跟你又有什么可聊的”萧若寒自然不信会这么简单,又道:“临走前我却见过一次老太傅,他也说卫公与你甚是亲密...” 沈无浊只好解释道:“毕竟我也算是为朝廷立了点微末功劳,卫公此来锦安,也顺便将我查了个底朝天,无所谓亲不亲密。” “就这么简单”萧若寒皱眉。 “殿下以为要多复杂”沈无浊摊手,“殿下如此关注我,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哼,谁关注你了”萧若寒冷哼一声,驱马上前。 沈无浊笑了笑,放下了车帘。 李素素伸手轻轻的微沈无浊揉捏肩膀,柔声道:“殿下还真是敏锐。” 沈无浊轻笑道:“我也没打算瞒着谁,等我到了京都,与敬剑堂会必不可少的亲近,到时候谁都会知道我是崔公卫公关照之人,只是我在想到时候他们会给个什么理由合适。” 毕竟总不能将沈无浊朱雀使的身份暴露出来吧 “骤然之间,公子便摇身一变,也难怪郡主会起疑心了。” 沈无浊嗯道:“可惜了,她的好奇心也就到此为止了,等到了京都,怕是没什么机会来理会我的事情了。” “为什么” 沈无浊笑道:“听卫公说,陛下有意为郡主赐婚招婿,等到了京都,她怕是要成亲的,不过看她这模样,应是多有不愿吧。” “郡主飒爽英姿,也不知道等闲谁能与之相配。”李素素感慨道:“陛下赐婚,那也容不得拒绝,只希望郡主能找到一个合乎心意之人吧。” “以郡主的身份包办婚姻,是否合乎心意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两个字” “什么” “利益!” 第42章 面圣 “她是凌波府的少主人,封舞阳郡主,怀化中郎将,手中还有兵权,这样的身份,并非是说喜欢谁就能嫁谁的。” 李素素叹道:“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的人会身不由己,原来如郡主这般,也由不得自己。” 沈无浊问道:“你现在身不由己了吗还是说,你在怪我逼迫你将你留在身边” “是我自愿留在公子身边的,公子并未强迫我。” “这就是了。”沈无浊笑道:“以你的性子,虽然看着柔柔弱弱,但若是我真要强迫你,你也会想办法脱身的,对吗就像你在妙眉坊一样。” 李素素没有再说话。 沈无浊摊手道:“所以这样看来,其实你比郡主还是要幸运得多,也自由得多,只要你想要,便可无所顾忌的去追求,而她却不可以。 纠葛太多,利益太多,好歹也相识一场,令人唏嘘啊。” “公子说得是。”李素素赞同点头。 “对了,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究竟为何会跌落山崖” 当初不问,那是大家不熟,沈无浊无意窥视他人隐私,但现在不同了,沈无浊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此事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公子又何必再提”李素素摇头,“我是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张尤他也在京都,若是碰见了,那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 沈无浊微笑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至于张尤,若是他足够幸运的话,那最好是碰不上我。” 别看冷无刀跟崔护只是两三天便从京都到了锦安城,但那是策马奔驰,昼夜不歇。 如沈无浊众人这样走走停停,竟是硬生生的走了快一个月才抵达京都。 看着巍峨雄伟的城墙,沈兄赞叹道:“不愧是帝京啊,却是比锦安城要雄奇宏伟许多。” 城门口绵延数里之内竟是有个集市,京都的热闹由此也可见一般。 “进城吧。” 卫凌霜领头,众人进入城内。 一进城,萧若寒便对众人道:“卫公、沈公子,我要回凌波府,就此告辞。” “殿下慢走。” 萧若寒领着自家骑兵离开,沈无浊也对杨庆道:“杨兄,你跟素素先去找个住所,我要...” 卫凌霜笑道:“不必这么麻烦,我在城南还有套宅子,你们便先住下吧。” 说着,街道上的百姓忽然分开到两侧,将中间留出一大道口子。 一列人马快速来到众人跟前。 沈无浊定睛一看,来人皆是蓝衣黑袍,头戴乌纱,腰环锦绣佩刀。 领头的一人约莫只有三十年纪,随身配着一柄长剑。 “参见卫公。” 毫无疑问,这些人就是敬剑堂的人了。 “嗯。”卫凌霜微微点头,随后对沈无浊道:“这是令座夜夕沉,与你上次见过的冷无刀并列。” “聆霜履令夜夕沉,敬剑堂双公双座末席。” 夜夕沉面无表情道:“是我。” 卫凌霜抬了抬手,一个手下上前来。 “跟着他,他会带你们去的。” 刘七三人都看向沈无浊,沈无浊对着三人微微点头,“你们先去吧。” “你先将薛白衣押回敬剑堂诏狱。” “是。”夜夕沉领命,与白虎一同离开。 “那我呢不用去敬剑堂吗”沈无浊问道。 卫凌霜笑了笑,“当然要去,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个人想见你。” “谁” “去了你就知道了。” 皇宫,太极殿。 “沈无浊今日到是吗” 崔护应道:“是,算算时间,也该到了,陛下放心,只要人一到,便马上来见陛下。”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内侍来报。 “启禀陛下,卫公求见。” “宣。” “是。” 这是沈无浊第一次来皇宫,说实话,与他想象中的富丽堂皇有些不相符,足够威严,却并不奢华。 沈无浊也没想到他到京都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楚帝项宏。 “老奴卫凌霜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草民沈无浊,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沈无浊学着卫凌霜的模样将身子躬得很低。 “万岁万万岁”项宏闻言摇头失笑,“伴伴,他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远胜于你啊。” “陛下见笑了,他毕竟是第一次得见天颜,还请陛下恕罪。” “罢了罢了。”项宏摆了摆手,随后道:“免礼平身吧。” “谢陛下。” “卫伴一路风尘,辛苦了。” “分内之事,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卫凌霜恭敬回应。 “刺客可捉拿到手” “已经押往敬剑堂诏狱了,待审问之后,便能依法处置了。” “甚好。”项宏满意点头,随后看向了沈无浊。 “抬起头来,让朕看个清楚。” 沈无浊缓缓抬头。 “嗯,的确依稀有几分平川侯的模样。”项宏问道:“以地事之犹抱薪救火,薪不尽则火不灭,这话是出自你口” 沈无浊嗯道:“是,是草民所说。” “你既是朱雀使,当自称为臣,不必再以草民自居了。” “是,臣遵旨。”沈无浊从善如流。 项宏道:“你父为侯,但是现在,平川侯位可给不了你,心中可有怨气” “臣没有,也不敢有。” “呵呵...”项宏轻笑。 “太傅在信中说,你是个机敏人才,更有远见,有大局,不然也看不到这一层,这次北漠犯境,除了一战定乾坤的壮武侯,怕是只有你的功劳最大了。” “臣不过就是动了动嘴皮子,不敢居功。” “是你的,就是你的。”项宏道:“若不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朕又差点与北漠议和了。” “陵州灾情,议和罢兵是最稳妥的办法,陛下并未做错。” “哦”项宏笑道:“既然你知道这是稳妥的办法,那又为何说议和弊大于利” 沈无浊躬身道:“稳妥,却不代表这就是最好的,虽然罢兵休战的确可以让朝廷腾出手来专心处理陵州之事,但由此付出的代价却是沉重的,利弊相抵,实在算不得亏了还是赚了。 太傅谬赞,臣哪里有什么远见臣在锦安也是做生意谋生,生意人,本就是要以最少的本钱去赚最大的利润,不亏不赚,这并非经商之道,亦非...治国之道。” “治国与经商并不能混为一谈。” “但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共同点。” “是什么” “取利。”沈无浊沉声道:“臣经商,是为自己取利,陛下治理天下,当为国取利,实际上臣与陛下做的是同一件事,不过权衡利弊而已。” “权衡利弊...”项宏哈哈一笑,“说得好,不过,你也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的话说出来,不怕朕杀了你吗” 沈无浊闻言一惊,立马跪倒在地。 “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项宏脸上带着不可捉摸的笑意,“就连朕的几个儿子都不敢说与朕一样,你居然...” “陛下...”崔护叫了一声,“还请陛下念在他年轻不懂事,饶过他吧。” 项宏轻笑摇头,“起来吧。” “谢陛下。”沈无浊战战兢兢,也有些后怕。 人说伴君如伴虎,此言不虚,沈无浊也是第一次领教到了什么叫皇权为上。 只是一言不合便很有可能将自己的命也丢了。 “你说得对,老子曾说,治大国若烹小鲜,须得注意火候,而如你所言,治国如经商,须的为国取利,不差,都不差。”项宏微微笑着,“而结果也的确如你所言,北漠外强中干,便是不议和,他们自会退兵,你很好。” “谢陛下,臣愧不敢当。” “除了此事,陵州灾情也是你想的法子,朕的六皇子能如此顺利的评定灾情,恢复民生,竟也是你的功劳。” “都是臣分内之事。” “好个分内之事,朕记得,你当时还不是朱雀令吧怎么就是你分内之事了” 沈无浊不卑不亢的应道:“身为大楚的子民,为国分忧,自然是分内之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臣虽位卑,却不敢忘忧国。”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好,说得好!”项宏脸色潮红,有些激动兴奋,“若天下百姓都如沈卿,则大楚可兴也。” 一旁的崔护跟卫凌霜闻言也是对视了一眼,暗道沈无浊会说话。 常言道,忠言逆耳。 遇上明君,那还好,虽然逆耳,却也会听。 但若遇上昏君,那就是咔嚓了事。 但无论是明君还是昏君,他们都喜欢听一种话,那就是臣子表忠心的话。 我为国肝脑涂地,我对君忠心耿耿。 这样的话没有那个皇帝是不爱听的。 而沈无浊这句话便是将这种话术发挥到了极致,项宏并非昏庸之人,却仍是激动不已。 “伴伴,将这句话记下来,让杨谦说与太学的学子们听。” “是,老奴遵旨。” 杨谦便是现任的国子监祭酒。 项宏这是想借着国子监的口将这句话传遍天下,这对大楚来说绝对算得上一件好事,是一针强有力的强心剂,足以安民,也可安国。 “沈卿这些年,受苦了。” 项宏的态度瞬间为温和了不少。 第43章 敬剑堂 “托陛下洪福,尚能过活温饱。” 项宏摇头笑道:“你流落在外,朕的福气又能关照你几分这样的话说来便有些虚伪了。” 沈无浊咧了咧嘴,这皇帝还真是难搞。 “这些年你们都在锦安城” “是,母亲带着臣以流民身份住在锦安城下阳村。” “流民吗那,你们靠什么过活” 沈无浊道:“同村的李家老爷是位善人,时常接济,等到了楚大人上任,臣这才脱了流民身份,入了民籍。” “嗯。”项宏点头。 这些事敬剑堂其实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项宏也只是随口一问。 “此间二事,你也算为国立功,不过你母亲到底是戴罪之身,念在你母亲曾经也为朕效力,如今也已亡故,朕便算你戴罪立功,不奖也不罚了,如何” 沈无浊闻言一喜,拜道:“臣谢陛下圣恩。” 敬剑堂身份特殊,秦竹算是犯了大忌讳,虽然人都已经死了,但项宏这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起来吧。” “是。” 项宏道:“话虽如此,不过今后,你不可以平川侯之子的身份自居,明白吗” “臣知道,臣只是卢老弟子,受卢老推荐来国子监读书的,平川侯乃是帝国先烈,臣当敬之。” 我只是卢定玄的弟子,不是什么平川侯的儿子。 项宏闻言也是满意的点头,目光在沈无浊身上游离,越看越是喜欢。 “不错,少年英才,怪不得崔伴要让你接你母亲的位置。 朱雀使的身份向来是个秘密,不过你不会武功,便不能在江湖游走了,今后你便待在京都吧,好好读书,若是有意功名,朕也不会吝啬的。” 当然了,若是要求取功名,敬剑堂的位置肯定是坐不得了。 “臣叩谢圣恩。” “嗯。”项宏点了点头,随后抬了抬手。 崔护会意,对着门外叫道:“来人。” “陛下。”一个内侍来到。 “送沈公子出宫去。” “是。”内侍来到沈无浊身边,抬手示意道:“沈公子,请。” “有劳公公。”沈无浊看了崔护跟卫凌霜一眼,随后跟着内侍离开。 太极殿内只剩下项宏三人,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两位伴伴,你们怎么看”项宏问两人。 崔护道:“请陛下恕罪,无浊是老奴的干外孙,老奴自然要全力照应他。” “呵呵,你倒是实诚。”项宏轻笑。 “老奴不敢欺瞒陛下,何况此间之事,陛下本就知道得清楚。” “说得也是,原本他母亲是伴伴你选定的接班人,如今人也死了,留下一个沈无浊,若是不爱护关照,倒显得无情了些。”项宏悠悠道:“可此子太聪明了些...” 卫凌霜道:“聪明些好啊,会权衡利弊,那就是心有顾虑,越有顾虑,便越会恪守己身。” “呵呵,倒也有几分道理。”项宏的目光扫过两人,“此事两位伴伴没有丝毫隐瞒,朕很欣慰。” “敬剑堂本就是陛下的爪牙,一切以陛下之命是从。”两人齐表忠心。 项宏满意的笑了笑,随后问道:“对了,平川侯当年遇袭之事,可有眉目” 卫凌霜应道:“据其亲卫所说,是一群武林高手所为,平川侯虽然也勇猛无敌,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此事倒是与当初我们查到的线索差不多,之事究竟是何人下的手,目前尚不清楚,不过却也有了些眉目。” “哦说说看。” 卫凌霜道:“据无浊所言,朱雀使秦竹带着他逃走之时便已经身受重伤,且朱雀使也死于内伤之下,若非朱雀使武功高强,恐怕也活不当年了,而这种武功,就是线索。 朱雀使每月一次伤势发作,全身赤红燥热,如烈火焚身一般,能造成这样的效果的武功也算不得太多,且,老奴心中或有一个人选。” “谁” “北漠百里行宫,狂狮伍清流。” “又是北漠”项宏微微皱眉。 崔护道:“当年平川侯镇守庆宜关,曾多次率兵驱赶拓跋大军,北漠恨之入骨,说不得便会是这种卑鄙手段。” “哼,这些混账,我大楚将星,竟是被他们生生折了一颗。”项宏有些恼怒。 实际上,卫凌霜并未将所有话都告诉项宏。 比如,沈逸临死前告诉刘七的话。 是京都有人要害他。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卫凌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相信项宏也不想听到。 所以,无论此事是不是北漠干的,那都得算在北漠的头上。 至于京都这边,自然有沈无浊自己去查,崔护跟卫凌霜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添些助力也就足够了。 而真正袭杀的凶手也一样,都让沈无浊自己去查,查出来要怎么处置,也全都由沈无浊。 “启禀陛下,凌波府传来消息。”一个内侍走进禀告。 “是舞阳的消息吧” “是。”内侍道:“郡主舟车劳顿,说是明日再来见驾。” “无妨。”项宏笑了笑,“去朕的内帑挑几件器物给舞阳送去。” “是。” 另一边,沈无浊跟着内侍一路出了宫门。 “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公子折煞奴婢了,奴婢是领事太监,黄礼。” “原来是黄公公,失敬了。”沈无浊微微躬身,“这次来得匆忙,身无长物,下次若是有机会,定要请公公喝茶。” “公子客气了。”黄礼笑了笑,“前面就出了宫门了,奴婢便不送了,公子自去吧。” “嗯。” 黄礼目送沈无浊离开,眉头微微皱起。 “他说下次这里是皇宫,下次,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黄礼笑了笑,转身回去。 沈无浊刚刚出了宫门,便有一个剑侍架着马车来到。 “属下参见令使,奉司权令,请令使回敬剑堂。” “嗯。”沈无浊点头。 敬剑堂就在皇宫外面不远,出了宫门也就一刻钟便能走到,但为了掩人耳不至于明目张胆,沈无浊还是乘车去的。 “哈哈...快,快过来,到本座跟前来。” 崔护跟卫凌霜竟是比沈无浊还要先回到敬剑堂,见到沈无浊进了门,也是开心的招呼沈无浊近前。 沈无浊左右看了看众人,除了卫凌霜,冷无刀跟夜夕沉,还有白虎以及一个长得敦实憨厚的陌生汉子。 而在院子外面,左右数十人站得整整齐齐,气势惊人。 沈无浊摸了摸头,却还是走到崔护跟前。 崔护笑了笑,对众人道:“都来见一见吧,他就是新任的朱雀使,也是不用掩藏身份的朱雀使。” “参见令使。” 院子里众人齐声呼和,吓了沈无浊一跳。 崔护道则是拉着沈无浊为他一一介绍道:“命座,御命笃行冷无刀,令座,聆霜履令夜夕沉,白虎贺仙,这些你应该都见过了,这是苍龙谢青...” 沈无浊对着众人依次行礼,而众人也是颔首回应。 “敬剑堂除了双公双座四大令使之外,依次还有四品掌剑使,五品掌旗使,六品执剑令,七品执旗令,八品小旗以及九品剑侍。 而除了玄武之外,其他人都在这儿了。” 沈无浊点了点头,“多谢司权,属下知道了。” 崔护道:“今日就是走个过场,也来认认门,之后也不必常来,若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便来告诉本座就是。” “是,属下明白了。” “你们都退下吧。”崔护对众人说道,众人闻言躬身告退。 “属下告退。” 冷无刀跟夜夕沉则是盯着沈无浊看了半天才离开。 “只是一个朱雀令使,外公何必将阵仗搞得这么大,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 沈无浊微微苦笑,话未说完便被崔护笑着打断。 “我就是故意要这样做,故意让他们所有人都看见你的样子。” 崔护道:“你初来京都,也没个照应,我会再找机会的。” 沈无浊只好笑了笑,“谢谢外公。” “比起这些年你吃的苦,外公做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实际上,沈无浊也没吃什么苦,大部分都是原身在吃。 “今日你在御前说话,尚有不妥之处,今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卫凌霜开口道。 沈无浊点头,“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崔护笑道:“不过你所言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倒是简在帝心,陛下龙颜大悦,也算蒙混过关了。” “陛下见我,其目的我也明白,外公放心,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陛下开恩赦免了母亲之罪,那陛下的底线,我不会去触碰。” 崔护闻言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不管你要做什么,敬剑堂上下都能供你驱策,但是,不该有的心思,你最好不要有,凌波府一直都是陛下的忌讳,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沈无浊嗯道:“外公放心,我自是知道的。” “那好,这一路辛苦,想必你也疲累了,我派人送你回去,自有敬剑堂的人供你驱使。” “是,谢谢外公。” 沈无浊躬身离去。 见沈无浊离开,卫凌霜却是有些忧虑。 “他越是聪慧,我便越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 “担心你。” “我”崔护愕然。 “京都局势并不简单,即便是有你我相护,恐怕他也很难独善其身。” 崔护笑道:“那你为何不想想,他有没有想过要独善其身” 卫凌霜一愣,露出震惊之色。 第44章 关玉 “他的心思多,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也不好说。” 崔护微微皱眉,“如果是这样,那我要不要...” 卫凌霜赶忙道:“我觉得大可不必,在外流落这么久,便是让他跋扈逍遥一下也并无不可,以你我之能,总归还是能护着他的。” “如你所言,我就怕他牵扯进他不该干预的事情当中来。” 卫凌霜笑道:“放心吧,他远比你想象的要聪慧许多,他只是要借势,而不是要找死。” 崔护嗯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沈无浊来到崔护送的宅子,刘七他们也已经将之收拾得差不多了。 “公子回来了,怎这么晚” 时已黄昏,这一趟沈无浊可算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去了一趟皇宫。” “去皇宫”刘七一惊。 “是,去见了陛下一面。” 刘七急忙问道:“那陛下有没有说要...” 沈无浊笑道:“放心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娘的那点忌讳,早该烟消云散了,不过老七,今后你恐怕得躲着点了。” “躲着点什么” “躲着点凌波府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有几人认识你,若是撞见了,那也有些麻烦,明白吗” 刘七点头嗯道:“公子放心,我晓得。” “老七,你说我爹知道我娘的身份吗” 刘七不确定道:“应该...知道吧” 沈无浊笑着摇头道:“若是知道,他们是做不了这十年的安生夫妻的。” “素素跟杨庆呢” “前厅。” 沈无浊来到前厅见到两人。 “沈兄回来了。” “公子。” 沈无浊笑了笑,众人落座。 “如何,这里可还满意” 杨庆撇嘴道:“一半吧,比我在锦安的宅子还小了些。” 沈无浊失笑摇头,“倒是忘了你的出身,那要不要我再去跟卫公说说,让他给你换一套大的” 杨庆连忙道:“别,这种小事,不必劳烦卫公了,这宅子,我看挺好的。” 沈无浊笑道:“伯父让你来京都,也不是真让你游山玩水来的,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我知道啦,明日我就去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段。” “素素,你明日跟杨庆一起去,京都不似锦安,一间铺子不够,那就多买几间,挑你喜欢的买就行。” “是。” “那你呢你明日干啥去”杨庆好奇问道。 沈无浊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 “明日啊,我得拿着卢师的推荐信去国子监啊,别忘了,我的主业可是读书来着。” “额...” 次日,杨庆跟李素素早早离开,刘七则是留在府里,而沈无浊则拿着卢定玄的推荐信来到国子监门口。 “不愧是帝国最高学府,还真是足够气派啊。”沈无浊看着国子监的大门轻声赞叹。 “哪里来的土包子敢在国子监门口撒野”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沈无浊回头一看,只见一群人相互簇拥着走了过来。 很明显,他们是国子监的学生。 沈无浊也不生气,毕竟,相较之下他还真算是土包子。 “还不让开,待在这里做什么” 沈无浊笑了笑,侧开身子让到一旁。 只见众人在门口来回踱步,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沈无浊拉过一个学子问道:“这位公子,我想请问一下,何处可以找到国子监祭酒杨谦杨大人” “你要找杨大人”那人上下打量着沈无浊,哼道:“你说见就见啊走开,今日可没工夫理你。” “嗯”沈无浊有些疑惑,“看诸位模样,这是在等什么人” “废话,若非是等人,大清早我们在门口堵着作甚” “那你们是在等什么人” “自然是卢老太傅的爱徒了。”那人有些兴奋道:“卢老收入门下的弟子并不算多,最后一个还是去岁探花楚秋南公子,只是未曾想到卢老回乡不过两年,便又先后收下两名弟子,还要推荐一人来我们国子监读书,昨日我们便已经收到了消息,大家可都想看看这位...” 说着,那人突然一顿,脸上表情迅速变得有些嫌弃。 “我跟你说这干嘛...不是你谁啊” 沈无浊正听得有趣呢,搞了半天,这些人居然是在等自己的 那还将自己喝退到一边干啥 “哦哦,那你们知道他的名字吗” “好像是姓沈,叫...” “沈无浊。” 沈无浊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沈无浊。”那人连连点头,“你怎么知道的不是你到底谁啊” 沈无浊无奈一笑,微微拱手道:“还未介绍,在下,沈无浊。” “你就是沈无浊”那人惊叫一声,众人随即循声看向两人。 “你就是沈无浊,卢老的弟子” “如无意外,那应该就是我了。”沈无浊摊手一笑。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却围了上来,开始上下打量起沈无浊来。 “你自己一个人就来了” 若是半个人,那不得将你们都吓死 “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无浊神色微动。 “沈公子不要误会,我们没别的意思。” 人群突然让开一条道,随后一个面容清秀俊美的年轻公子走了过来。 “京都还真是人杰地灵啊,怎么随便一人拉出来都长得这般帅气。” 沈无浊赞叹道,光看面容,眼前之人比之楚秋南也不遑多让啊。 “不知沈公子说的...帅是什么意思” “就是长得好看的意思,我在夸你呢。”沈无浊咧嘴一笑。 众人瞬间恶寒,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秀美公子脸上的微笑也是僵在原地,半晌回不过劲来。 “沈公子还真是会开玩笑。” “呵呵...”沈无浊也是微微一笑,些许的小尴尬,不算什么。 “在下关玉,沈公子远道而来,怕是对国子监并不熟悉,不如就由我为公子引路如何” “那就多谢关公子了。”沈无浊微微拱手道谢。 “沈公子客气,请。” 关玉带着沈无浊进入国子监,一路为沈无浊介绍起来。 穿过回廊院子,来到后舍。 “前面就是杨祭酒所在,沈兄自去,在下在听风阁定下了酒席,为公子洗尘。” “多谢关兄。” “客气,请。” 沈无浊心中暗叹,光是一个卢老弟子的身份便让这些人趋之若鹜,看来借着这个名头,他也能做成不少的事情。 “学生沈无浊,求见杨谦大人。” 沈无浊来到门前,恭敬行礼。 “进。” 门内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中气十足。 “见过杨大人,卢师托学生给杨大人问好。” 沈无浊将卢定玄的推荐信奉上。 杨谦一副书生模样,却并不柔弱,反而有些高大威猛的意思,但是光看面容又觉得有几分书卷气。 “老夫早已经收到了老太傅的信...”杨谦起身接过推荐信放在一旁,示意沈无浊坐下。 “能得老太傅青睐,老夫自然也不能怠慢,今后便在国子监安生进学,若有为难之处,直接来找老夫便是。” “多谢先生,学生知道了。” 杨谦又问了些关于卢定玄的事,然后便送沈无浊离开。 “先生留步,学生告退。” 刚出门,便见关玉正在等候。 “沈兄来了,请。” “多谢关兄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呵呵...” 虽然明知道这个关玉是故意来结交自己,但是沈无浊也没有拒绝,反而想看看他到底是替谁来结交自己,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或者说,他想看看自己的价值在哪儿,卢定玄的价值又在哪儿。 锦安有渭水,而京都则有丹水。 两边都是做的同样的生意。 吟风阁,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 沈无浊也没有想到刚刚来京都便又逛起了青楼。 不过好在关玉很有分寸,众人虽然热闹,但也只是欣赏歌舞,饮酒作乐,并未有什么其他举动。 毕竟,这还是大白天,估计姑娘们都在补觉呢。 酒至半酣,沈无浊脸色已有些潮红。 “关兄,我看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先生还要教学,若是醉酒耽误那就不好了。” 关玉微微一笑,“沈兄说得是,今日也算尽兴,下次我们再共饮,来人,送沈公子回去。” 关玉的侍从闻言上前将沈无浊搀扶离开。 宴席既罢,众人也纷纷散去,只有关玉还留在位子上,独饮自酌。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走进。 “觉得如何” 关玉摇头,“或有些才气被卢老看上收为弟子,不过看他模样也平平无奇,我自是不知道为何要费此心思。” “卢老虽然已经还乡,但在朝堂之中却依然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六皇子去往陵州赈灾,第一件事便是去锦安城拜见卢老,由此可见一般。 楚秋南我们不好接触,但是这个沈无浊却好下手,卢老既然推荐此人来国子监,想必是相当看重他,若是能借着沈无浊攀上卢老的关系,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关玉点头,“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另一边,沈无浊离开听雪阁,醉意瞬间去了大半。 “你走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侍从有些迟疑。 “放心,关兄若是怪罪,我自会替你们解释。” 侍从退走,沈无浊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有些疼。 “大人。” 不知何处走出两人。 “何事” “苍龙大人有事找您。” “知道了。” 第45章 交易 苍龙谢青,敬剑堂四大令使之一。 沈无浊来到敬剑堂,谢青已经在等候了。 “你来了。”谢青起身相迎。 “不知苍龙使找我,有何事” 谢青道:“自二十多年前前代朱雀使叛出敬剑堂之后,朱雀使的工作便一直是我在兼顾,如今既然你承袭了朱雀使的位置,那这些事情便要交还给你来做了。” 沈无浊嗯道:“理当如此。” 谢青从案几上拿起一本册子,“这是朱雀令麾下名册,你自去看,今后这些人就都听你的命令了。” 沈无浊接过名册,细细的翻阅起来。 谢青则是继续说道:“朱雀令麾下有剑侍三百余人、小旗十五人、执旗执剑共六人、掌旗一人、掌剑一人,不过他们大半都不在京都...” “高楚、姜离...”沈无浊低声念着自己手下掌剑使与掌旗使的名字。 “除了名册之外,这些都是大楚江湖各大门派的卷宗,你不会武功,不能在江湖行走,这些卷宗你且要记牢。” “多谢指点,我知道了。” 谢青笑了笑,“还有一件事,卫公已经吩咐过了,你必须要马上处理。” “什么事” “薛白衣。”谢青道:“薛白衣现在就关在敬剑堂的诏狱里,卫公说要让你来审理,不过我提醒一下,薛白衣的消息已经被人知道了,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了。” 沈无浊正要说话,一个剑侍来到。 “见过两位令使大人,平王殿下请见朱雀使。” “平王...项沐”沈无浊一惊。 谢青笑道:“说曹操,曹操便到了,不过此事已经交给你了,你自己想办法去应付吧,不过卫公吩咐,除了敬剑堂的人,你的身份,外人不能知晓。” 沈无浊点头表示明白。 谢青说道:“那你忙吧,我先走一步。” “多谢指点,请。”沈无浊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见谢青离开,沈无浊对剑侍道:“告诉平王殿下,我在诏狱等他。” 敬剑堂是个敏感的地方,即便是皇子也不能自由往来。 而沈无浊更是不敢将他请进敬剑堂来,也是怕犯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忌讳,总之还是约在旁的地方最好。 敬剑堂诏狱,沈无浊坐在屏风后面,昏暗的光线透出他浅浅的影子。 “听说敬剑堂新任的朱雀使终于不是什么藏头露尾的人了,本宫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见本宫啊” 石门打开,项沐双手后负,迈步进入。 “平王殿下,有礼了。” 项沐看着眼前的屏风,笑道:“你就是新任的朱雀使为何还要躲着不见本宫” “敬剑堂有敬剑堂的规矩,这与殿下无关。” “不过就是想看看你的模样,这也不行”项沐瞪大了眼睛,“本宫还非要看看你的模样不可。” 说着,项沐就想越过屏风,却被左右的剑侍拦下。 “放肆!”项沐厉声一喝。 “是谁在放肆”沈无浊冷声道:“殿下,你逾矩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管本宫” 沈无浊低声道:“这里是敬剑堂,不是殿下的平王府,可不是殿下耍威风的地方,若是无事,那就请殿下回吧。” 项沐哼道:“谁说本宫无事的” “那殿下来访,究竟有何要事” 项沐道:“不是说已经抓到了刺杀本宫的凶手了吗本宫来看看他的下场不行吗” “自然是可以的,殿下放心,敬剑堂自然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项沐不耐烦道:“还交代什么直接将人砍了了事。” “此事敬剑堂自有决断,无需殿下插手过问。” “你...”项沐咬了咬牙,“刚刚升任朱雀使便有这么大的胆子,本宫还真是见识了。” “殿下是第一天认识我敬剑堂吗”沈无浊反问道。 项沐冷哼一声,掉头便要离开,同时冷声说道:“那本宫就静待朱雀使的处置了。” “殿下慢走,若有结果,我自然会派人通知殿下的。” “哼!” 屏风后面,沈无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就是手掌权势的感觉吗”沈无浊眼神迷离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很不错的感觉。” 沈无浊笑了,随后来到了薛白衣的牢房。 “薛白衣,三十三岁,出身天海练剑门,十八岁仗剑出世,一招打败残风剑宗宗主而扬名,二十岁名满江湖,乃是年轻一辈最强的高手,二十五岁闭关三年悟剑,二十八岁出关后横扫天下剑者,号称凝海逐浪,后在罗浮山长生子手下接下百招...” “是一百一十三招。”沉默的薛白衣缓缓开口。 沈无浊一滞,摇头失笑。 “凝海逐浪薛白衣,大楚剑道第一人,敬剑堂的资料还真是齐全。” 薛白衣抬头看着沈无浊道:“看来这就是你的筹码了。” 沈无浊嗯道:“不错,我现在是敬剑堂的朱雀使,也就是说,你这事儿归我管。” “所以你这是要...审我” “这难道不够明显吗” 沈无浊笑了笑,对左右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大人,此人武功高强...”剑侍有些迟疑。 沈无浊摇头道:“无妨,退下吧。” “是。” 手下退去,牢房只剩下沈无浊跟薛白衣两人。 “我应该叫你沈公子还是朱雀使” “都可以,我无所谓。”沈无浊笑了笑,随后抖了抖衣襟,坐在薛白衣对面。 薛白衣抬起手,手上的铁索发出叮叮的声音。 “即便是有这玩意在,你离我这般近,我要取你的性命也并不难,你就不怕吗” 沈无浊自信一笑,“凝海逐浪恩怨分明,你我本无冤仇,你为何要杀我” “锦安城内,若非是你,我当不会失手被擒。” “好歹我也将你从渭水河里捞起来,也算是救了你的性命,恩怨相抵,两不相欠,如何” 薛白衣笑了笑,应道:“合理。” 沈无浊也跟着笑了笑,“那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什么提议” “为我做事,我保你性命。”沈无浊神情一肃,“你若觉得不自由,我可以加上一个期限,十年,你觉得怎样十年时间换你一条性命,你应当知道这是很划算的买卖。” 薛白衣嗤笑道:“我记得我回答过你这个问题。” “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薛白衣闻言沉默无语。 沈无浊见状微微笑道:“刺杀当朝皇子,这本是大罪,除了我,也没人能救得了你,活着,你猜有可能做完你未竟之事,死了,那就全是遗憾了。” 薛白衣猛然抬头,双眼突出,盯着沈无浊低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刺杀平王,是因为宋安吧去岁的进士,你们两人是入京之时在山庙认识的,可谓是一见如故。”沈无浊微微耸肩,“谁能想到一个江湖浪客,居然与一个迂腐书生成了好友,真是,让人意外。” 薛白衣冷哼一声。 事情很简单,无非是宋安高中之后,项沐想要将之收归麾下,宋安不愿,项沐恼羞成怒,便派人将之杀死。 薛白衣想要为友报仇,于是潜入平王府想要杀人。 但薛白衣这样的高手进入京都,又怎么能瞒得过敬剑堂的耳目呢 考虑到薛白衣武功绝世,崔护跟卫凌霜也是一齐出动,不仅救了项沐的命,同时崔护也将薛白衣打伤,薛白衣重伤遁走。 宋安的事情,项宏自然也知道,不过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沈无浊又道:“宋安如何,这是京兆府该管的事,而非我敬剑堂,此事我无能为力,也不能插手,但你,你想杀平王为宋安报仇,那就先得保全你的性命。” 薛白衣眼神闪烁,“你的意思是,你放我出去,然后任由我再杀项沐” “如果你还要向上次那么莽撞,不仅害了你自己,那也是害了我。” “哼。”薛白衣冷笑道:“那你这笔交易,我并不觉得划算。” “你以为保全你的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吗” 沈无浊也有些生气,这人怎么就不开窍呢 “这样吧,我们换一个思路如何” “什么意思” 沈无浊笑道:“我救你一命,然后,你帮我做一件事,昨晚这件事,你自去江湖,不过今后不能再以凝海逐浪的身份行走江湖,这样可还公平” “你想让我做什么事”薛白衣问道。 “业火山庄、南疆毒寨、百里行宫。”沈无浊低声道:“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 “你上次问过我的问题?” “不错,我想知道,十一年前,他们有谁出手截杀过当朝的平川侯一行。” 薛白衣冷笑道:“你身为敬剑堂朱雀使,我未必有你敬剑堂查得容易。” 沈无浊摇头,“除了业火山庄,百里行宫在北漠,南疆毒寨也不在大楚境内,而在大楚之外是玄武使负责,我无权干涉,也不会去干预,所以,我需要你。” 薛白衣点了点头表示合理。 沈无浊又道:“至于项沐,只要你把我的事办好,你可随意刺杀之,不过前提是不准再以薛白衣的身份,以免连累我,如何,这个交易,可还公平” “沈公子,你信我吗”薛白衣突然反问一句。 “那,你信我吗”沈无浊眼含微笑,笑容之中带着些许的坚定与冷意。 第46章 警告 “好,如果你能放了我,你的事,我应下了,也保证在将事情办妥之前不会再出手。” “那就,一言为定。”沈无浊咧嘴一笑。 “不过我和好奇,你想要如何救我你虽贵为朱雀使,但此事事关重大,崔公卫公不可能不关注,若是贸然放我,你怕是也不好交代吧” 薛白衣问出心中疑惑。 说到底,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而且,若是走脱了我,项沐哪儿怎么交代陛下哪儿,你又该怎么交代” 沈无浊摆手笑道:“放心吧,我自有计较。” 沈无浊出了牢房,叫道:“来人。” “大人。”左右两个剑侍来到。 “诏狱里面找个死囚,砍了脑袋将首级送到平王府去,告诉平王殿下,下次若是有事不必亲自来敬剑堂,找个人知会一声便可。” “是。”剑侍领命。 “还有,告诉殿下,这就是刺杀他的凶手,已经被我正法了。” 剑侍犹豫问道:“大人,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妥要不要跟司权司掌他们说一说” “不必,这本就是司掌之命。” 剑侍闻言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沈无浊笑了笑,随后看了一眼牢房深处,然后转身离开。 “师傅,朱雀使这么做,会不会有些不妥” 暗处,夜夕沉与卫凌霜皆在。 卫凌霜干枯的脸上透着一股笑意。 “小家伙这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啊。”卫凌霜抬手道:“无妨,他想做什么,那就让他做什么,平王殿下此事本就有错,给他一个教训也是好的。” “但是薛白衣...”夜夕沉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卫凌霜道:“薛白衣是江湖人,与江湖人有关的,自然是江湖事,江湖事归朱雀使管,我们不必插手。” 夜夕沉微微点头,犹豫一下却还是问道:“师傅,我不明白,崔公也好,您也好,为何都对朱雀使...” 夜夕沉话还没说完,却被卫凌霜打断道:“你还记得你的师妹吗” “竹师妹”夜夕沉一愣。 “没错。”卫凌霜点头,“他是你师妹跟平川侯的儿子,也是我的徒孙,崔公的外孙,他想做的事,只要不犯陛下的忌讳,那就让他去做,旁的事,我们帮忙料理了就是,何况...” 卫凌霜眼神一变,“当年的事,本座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劫平川侯的驾。” 夜夕沉恍然,躬身道:“弟子知道了。” 卫凌霜叹道:“本座跟崔公老了,早晚是要退的,按惯例,敬剑堂司权之位是要交给陛下的亲信之人,而你跟无刀怕是有些不合适...” 夜夕沉惊道:“师傅的意思是...” 卫凌霜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离开,留下夜夕沉一人愣在原地。 回到敬剑堂,沈无浊正在等候,不多时卫凌霜果然来到。 “此事办得粗糙,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善后的。” “谢谢。”沈无浊微微颔首,心中却也放下心来。 卫凌霜笑道:“你不必再试探我跟你外公的底线,也不必如此戒备我们,你要相信跟你外公是真心对你好,而我们对你只有两个要求。” “您说。” “第一,敬剑堂直属于陛下,一切以陛下的意志为令,这是敬剑堂的准则,你不能逾矩。” “我自是不敢。”沈无浊的胆子还没有大到这个地步。 卫凌霜嗯了一声,他也相信沈无浊不会这么愚蠢,不然他跟崔护的温情脉脉便会瞬间荡然无存。 “第二,你跟陛下的约定,你要牢记,你只是沈无浊,并非平川侯的儿子,这远比你朱雀使的身份更加重要。 至于你想追查当年的旧事,那就只管去查就是,敬剑堂上下除了玄武之外的所有人你都可随意调动,我也很期待,当年连我们都没查到线索的事情,你又能做到哪一步” 沈无浊点头,随后深深一揖。 “多谢师公。” 卫凌霜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沈无浊的肩膀。 “你要查杀害你父母的凶手,我不管,但是京都,不能乱,有些人有些事,你不要过分,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吧” 也许当年的事情跟京都的某些人有关,但若是真查出来了,有些人也动不得。 沈无浊闻言心里一沉,却还是应了下来。 “我知道了。” “嗯。”卫凌霜点头,“去吧,我已经派人将当年卷宗送到了你的府上,高楚跟姜离也已经召回来听命了,也方便你做事。” “是。” 沈无浊心中感动,恭敬离开。 卫凌霜则是微微摇头叹气,“千万千万,不要自误啊。” 或是为了弥补,崔护与卫凌霜已经对沈无浊溺爱至此,几乎是全力支持沈无浊了。 但其中的度,还是要让沈无浊自己来把握,若是超过了这个度,两人也不得不干预。 平王府,项沐刚刚回来不久,心中郁结还未消散,便又听到家仆来报。 “启禀殿下,敬剑堂朱雀使派人求见。” “哦这么快”项沐有些惊异,“快请。” 剑侍捧着一个木制方盒进入王府。 “参见平王殿下。” “平身吧。”项沐抬了抬手,“朱雀使这是派你来送礼的” “回殿下的话,令使大人已经将案子审结,刺客已经被正法。” “嗯”项沐微微一愣。 “这是令使大人送来的,请殿下过目。” 家仆上前接过方盒送到项沐跟前。 项沐伸手打开,一张面目苍白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是人头,一颗刚刚砍下的人头,鲜血都尚未凝固。 可怖的景象吓了项沐一大跳,心中惊惧,一下就将木盒掀翻,人头滚落,鲜血沾染。 “令使大人说了,殿下下次若是有事不必亲临敬剑堂,派人知会一声便是,不过...” “不过什么”项沐惊魂未定。 “不过等闲殿下应该也没有什么事与敬剑堂有瓜葛。” 说完,剑侍躬身拱手,“话已带到,小人告退。” 项沐面色阴沉,拍案而起。 “放肆,太放肆了。” 家仆在一边瑟瑟发抖,根本不敢上前搭话。 “区区一个朱雀使,居然敢欺辱本宫...” 项沐都快气疯了,身为皇子,他何时受过这种气了 不过很快,项沐的怒气退去,冷静下来,却也知道这是敬剑堂的一个警告。 恐怕也不仅仅是这位新晋朱雀使的意思,或许是崔护,或许是卫凌霜,又或者,是陛下 想到这里,项沐却也有些后怕起来。 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头,项沐心中直犯恶心,叫道:“瞎了吗还不快给本宫将这玩意丢出去喂狗” “是是是...” 太极殿,项宏听了崔护的禀告,呵呵轻笑起来。 “这小子还真是大胆,居然敢如此欺辱一个皇子。” “陛下恕罪。” 项宏摆了摆手,“无妨,此事沐儿本就过分,如果他不杀死宋安,薛白衣也不会杀他,现在他居然连朕的敬剑堂也敢乱闯,给他些教训也好,伴伴,传旨,让他在府中禁足三日,闭门思过。” “老奴遵旨。” 崔护自然是如实禀告,不过却也没有告诉项宏沈无浊偷偷昧下了薛白衣的性命之事,项宏还以为沈无浊送去的就是薛白衣的人头。 “不过你这外孙手段却也过分了些,自己好生调教一番吧。” “是,老奴知道了。” 黄礼此时来到,“启禀陛下,舞阳郡主携东阳侯求见。” “舞阳来了啊,快宣。”项宏的脸上挂上了笑容。 “是。” 不多时,萧若寒一身宫装,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到。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快平身。” “崔公。” 崔护微微躬身,“郡主,小侯爷。” 项宏笑道:“出去这么久,舞阳又瘦了几分,不过却更是精神了些许。” 萧若寒颔首应道:“托陛下洪福,舞阳一切安好。” 萧若寒拉过一旁的萧峰,行礼道:“舞阳是带峰儿来谢恩的,峰儿...” 萧峰会意,拱手拜道:“臣萧峰,谢过陛下圣恩。” 项宏点头微笑,抬手道:“东阳侯无需多礼,起身吧。” “谢陛下。” 项宏道:“此次边境之战,林国公居功至伟,朕欲加恩赏,又恐其不受,便只能将这赏赐算在了东阳侯的头上,区区一个一等侯位,凌波府尚且当得,不必特意入宫谢恩的。” 一个一等侯爵之位,你们该满意了吧 萧若寒摇头道:“陛下言重了,峰儿毕竟年幼,如此重赏,爷爷与舞阳皆是深感惶恐,不过圣恩既下,凌波府也不敢推辞。” 当然满意,这不是来谢恩了吗 项宏也是微笑点头,问道:“对了,舞阳今年也有十九了吧” “已经二十了。” “二十了啊,也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事实上,这个年纪的女子,为人妻为人母都已经算是晚婚晚育了。 正题来了。 萧若寒心中暗道一声,点头道:“婚姻大事,当父母做主,不过陛下也知道,舞阳的父母早亡,爷爷也常在镇守在北境,舞阳的终身大事便一直耽搁着。” 项宏笑道:“前些日子你姑姑还在说起此事,说是让朕代行长辈之职,为舞阳你挑选一个如意郎君呢,不知舞阳你意下如何呢” 第47章 巧合 淑妃萧氏萧清,萧玄的女儿,萧若寒的姑姑,膝下育有青鸾公主项滢,而六皇子项启生母早亡,自七岁开始,项启便养在萧清的宫内,视如己出。 实际上,萧清根本没关心过这事儿,不过项宏这么说,倒也没人会拆穿他。 “陛下肯做主,舞阳先行谢过了,不知陛下跟姑姑为舞阳挑选的是谁家的男儿” 项宏闻言一愣,萧若寒答应得如此爽利,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谁家的男儿这谁知道去项宏都准备了一大堆说辞来劝说萧若寒呢,至于人选,都还没到这一步呢。 “京都世子,三姓四家,只要舞阳你看得上,朕亲自为你说媒。” 萧若寒摇头道:“倒是可惜,舞阳虽常在京都,不过对于京都各世家子弟却并不熟悉,谁有才,谁有貌,谁有名,舞阳一概不知,却是不知道如何挑选。” “这样倒也简单。”项宏呵呵一笑,“壮武侯也即将归还京都,朕欲设宴为其庆功,趁此机会,朕将京都世子们全都叫上,到时候舞阳好生挑选一番,如何” 萧若寒心中自是不愿意的,不过此事她也跟萧玄商量好了,而且也由不得她拒绝。 “那就听陛下的吧,不过陛下,舞阳还有一事相求。” 听到萧若寒答应,项宏自然开心,“说吧,但有所求,朕无不应允。” 萧若寒道:“舞阳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无论舞阳选的是谁,与谁成亲,此人都必须入赘,而非是舞阳嫁出。” “你想招赘婿”项宏微微一惊,请呼出声。 “是。”萧若寒点头。 “凌波府虽高声望,你也有郡主至尊,招婿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项宏有些迟疑,萧若寒此举无非就是要继续留在凌波府的意思。 说实话,这并不过分。 不过这也违背了项宏的初衷。 但项宏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 萧若寒无论跟谁成亲,夫妻之间的关系一定是一强一弱,而萧若寒则是那个绝对强势之人。 招赘婿,不过是将这种关系挑开了说而已。 “陛下觉得不妥吗”萧若寒问。 项宏摇头,“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只是这样,舞阳可要错过很多人了。” 凌波府的上门女婿虽然一定也是荣耀万丈,不过这赘婿的名头,却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要。 “那倒是无妨,若是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那这亲,舞阳还不如不结。 “这也是你爷爷的意思” 萧若寒摇头,“爷爷尚在北境,如何知道待舞阳选定了夫婿,爷爷他自然会回来喝一杯喜酒的。” “既然舞阳下了决定,那朕也不勉强,一切就都依你便是。” “谢陛下。” 谢完恩,萧若寒便带着萧峰离开太极殿,往内宫拜见萧清去了。 两人走后,项宏微微叹道:“这孩子...” 崔护道:“此事陛下何必着急呢” “林国公镇守北境近三十年了,是名副其实的北境之王,而南境诸军之中也有不少将领出自凌波府,朕从不怀疑凌波府的忠心,但朕却不得不忌惮,舞阳胜东阳侯多矣,却是个女儿身,早些成亲也好,算是了了朕一番心愿。” 崔护嗯道:“老奴明白了。” 项宏笑道:“你又明白什么了” “陛下说的什么,老奴就明白了什么” “呵呵...”项宏轻笑不已,随后问道:“壮武侯归朝,届时启儿也该回来了吧” “陵州诸事已经平定,陵王殿下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如果今年的冬日能得一场瑞雪,明年想必是个丰年。” “嗯,只望上天垂怜,勿要再苦我百姓了。” 项宏吩咐道:“着朕的旨意,让他们两个一起回来吧,既然都立了功,那就让沐儿亲自迎接,以示圣恩。” “老奴领旨。” 另一边,沈无浊回到家里,杨庆跟李素素也早已经在等候了。 “如何,可找到了心仪之所” 杨庆摇头,“丹水之上热闹繁华,一时之间却也没有合适的地方,便是找了牙行也不行。” “此事不必着急,只要有钱,难道还怕买不到东西吗就算丹水边上没有,别处也是可以的,金元坊是赌坊,开在何处都行。” “你要这么说也对,丹水之上美女如云,开赌坊还真未必合适,明日我再去找找,总归是能找到的。” “嗯。” 潇湘楼金元坊,就让杨庆跟李素素取折腾吧,处理完了薛白衣的事情,沈无浊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国子监度过了。 读书,确实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 尝到了敬剑堂的特权,沈无浊还怎么可能去追求所谓功名呢 是夜。 三道人影出现在沈无浊的门外。 轻轻叩响,沈无浊应道:“进来吧。” 三人推门进入,居中一人正是薛白衣。 “参见大人。” “嗯,你们两个退下吧。” “是。” 两个剑侍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只有下薛白衣在。 “坐。” 沈无浊招呼薛白衣坐下。 “你好像很惊讶”沈无浊轻声问道。 薛白衣微微点头,“确是让人惊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只是一个朱雀使而已...” 沈无浊笑了笑,“你之在惊讶为何这么快就被送了出来,对吧” “是,而且,还是卫公亲自将我放走,我不明白,卫公为何要帮你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些都与你无关,既然你得了自由,那就应该帮我办事了。” 薛白衣点头,“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尽力帮忙的。” 沈无浊摇头,“不是帮忙,而是交易,公平交易,这是你应该履行的义务。” 薛白衣愣愣,随后嗯了一声。 “今日先在府中住下,明日自去,早些离开京都,以免节外生枝,待你将我的事办成,你就真正的自由了。” “好。” 次日,沈无浊起了个大早,薛白衣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来到国子监,众多学子便一直将目光都锁定在沈无浊身上。 “沈兄。”关玉见到沈无浊,也是笑容满面的上来打招呼。 “是关兄啊。”沈无浊也微笑以应。 关玉笑道:“沈兄是新进的学子,应当分在丁院,我带沈兄过去。” “那就有劳关兄了。” 沈无浊自然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关玉的无事献殷勤,倒是想看看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国子监按照学子学识的渊博程度分为甲乙丙丁四大院,沈无浊这个心来的,自然只能去末席的丁院了。 昨日杨谦也跟沈无浊说过此事,不过关玉肯热情带路,倒也省了些麻烦。 将沈无浊送到丁院,关玉便告辞离开了。 此时学堂之内只有三两学生先到了,想必这就是这个班勤奋好学的学霸了。 先生还没到,沈无浊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多时,三三两两的学生陆续来到,沈无浊周围也坐满了人。 “你是新来的学子”沈无浊隔壁邻桌子见沈无浊面圣,好奇问道。 “是,昨日报道,今日是第一天来。” “呵呵,我也没来不久,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来自何处” “我自陵州锦安城而来,我叫沈无浊。” 那人闻言惊喜道:“你也是锦安城来的这么巧,我也是,沈无浊...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 周围众人听到沈无浊的名字也纷纷转过头来看向两人。 “对了,你就是卢老太傅新手的弟子对吧” “是我。”沈无浊微微一笑,环视众人,微微拱手道:“诸位,有礼了。” 众人也颔首以应,算是回了礼,不过却也没有孟浪之人,只是看了沈无浊几眼,便又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你刚刚说也是,难道你也是锦安城来的”沈无浊转头问那人道。 “不错,我也才来不久,是锦安城明台县的,我姓张,张尤。” 沈无浊笑着拱手道:“原来是张公子,失敬失...你说你叫什么” 沈无浊笑容一僵。 “张尤啊,怎么了沈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锦安来的,叫张尤!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沈无浊的笑意更深。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沈无浊呵呵笑道:“既然你我同为锦安学子,那今后可要多多亲近才行,这样,下学之后,我做东,请张公子喝酒,张公子可一定要赏脸啊。” 张尤开心应道:“盛情难却,沈兄言重了,应当是在下请客才是。” “无所谓,他乡遇故知,应当要好好的喝上一顿才好。” “沈兄说得是,是该开怀畅饮一番。” 正此时,一个师长模样的中年书生走来,众人见状也随之噤声。 “那个是沈无浊” 沈无浊一愣,起身应道:“回先生的话,学生便是沈无浊。” “嗯,不愧是卢老的学生,也当只有卢老才能教导出这样的人才来。” “额...”沈无浊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你这上来就逮着哇哇夸,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位卑而未敢忘忧国,卢老报效一生,其弟子也不遑多让,你们应当以此勉励之。” 第48章 扬名 沈无浊恍然,搞了半天,是这两句话传到了这里来了。 不用说,肯定是项宏的意思。 这两句话意义简单,且能极大的激起人的报国之志,越是年轻热血,听了之后便越是澎湃。 若沈无浊是皇帝,恨不得立马就将这两句话传遍天下,让天下学子...不,应该是天下所有人都听到才好。 不过现在也没差,国子监不仅是帝国培养人才的地方,也是帝国喉舌,网织舆论之所,项宏故意为止,不必说,接下来便必须要大肆宣扬一番。 “先生谬赞了。”沈无浊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先生满意点头,示意沈无浊坐下,随后对众人道:“刚刚老夫说的两句话,尔等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众人齐声应道,随后一人激动问道:“敢问先生,这是哪位大儒说的话” 先生笑道:“大儒嘛,他现在还称不上,不过将来就不一定了。”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指着沈无浊道:“因为这两句话,都是出自他的口。” 众人闻言震惊,再度转头看向沈无浊。 沈无浊只得应道:“脱口而出,让诸位见笑了。” “沈兄过谦了,我等碌碌之人,便是绞尽脑汁,也说不出这等振聋发聩之语。” “沈兄忧国忧民,吾等不如也。” “不愧是卢老弟子,当真不落凡俗...” 吹捧一两句就得了,沈无浊倒也能坦然受了,不过看着情况,这吹嘘之语怕是半天下不来,甚至愈演愈烈,倒是让沈无浊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只是一点点。 先生见情绪高涨,也道:“尔等当牢记这两句话,将来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是青云得意也好,还是江湖失意也罢,当以此为戒,勿忘国恩,勿忘报国。” “善,学生领命。”众人齐声应道,这趴也总算是揭过了。 不过沈无浊的形象一下就高大了不少,甚至有些高不可攀的意思在里面。 这还只是在丁院,等这两句传遍了国子监,传遍了京都,甚至传遍了天下,沈无浊也算是留下的姓名,多少也能涨点声望值。 “卢老在锦安,可还安好” 沈无浊点头道:“老师一切都好,不过前些日子陵州尚有灾情,老师心忧百姓夜不能寐,待六皇子殿下前去赈灾,这才又睡了几个好觉。” 先生叹道:“卢老虽已告老还乡,但仍然心忧百姓,关心国家,实乃我辈楷模。” 沈无浊笑道:“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由其民,老师平生之愿,不过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而已。” “说得好。”先生抚掌大笑,“卢老当为此言之践行者。” “先生说得是。” 众人神情激动,再度称是。 整整一个晌午时间,沈无浊都在众人吹嘘吹捧中度过。 这两句怎么可能仅仅说给丁院的人听呢其他三院自然也有先生说与众人听。 晌午下学之后,沈无浊还未出丁院的门,便被众多学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都想一睹他的风采。 “诸位,若是再不走,膳堂的饭菜怕是都要凉了。” 沈无浊第一次感受到了成名的无奈,他现在只想让眼前这些人让开一条路来,实在是有点饿了。 最后还是关玉出面将众人驱散开来,沈无浊这才算是逃出生天。 “国子监的才子应都是天之骄子,自然该有自己的傲气,不过就是两句话而已,干嘛激动成这个样子” 沈无浊实在有些不理解。 关玉苦笑道:“沈兄,你就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这两句话传出去,年轻一辈,沈兄当执牛耳。” 沈无浊不由咋舌,“这么夸张” “如何算是夸张”关玉道:“左传云,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沈兄只两句话,便足以称其一也。” 立功立言立德,这是所谓的圣人三不朽功业,沈无浊自然是听说过的,听到关玉这么说,沈无浊竟是生出了几分惶恐之意。 当然了,关玉这话的确是夸张了,只凭两句话,无论如何也当不起这样的高度,但名传四海也足以了。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由其民,沈兄此言也有心系天下之意,实在令人敬佩不已,相较沈兄,我这二十年的书也算是白读了。” 沈无浊摇头道:“关兄何出此言说来道理不过凡俗,天下谁人不知践行此道之人不知有多少,不能说沈无浊说出了这样的话,便将这种功劳也算在沈无浊头上吧” 关玉一愣,嗯道:“沈兄说得是,倒是我着相了。” 沈无浊笑道:“我等既是读圣贤书,当学圣贤之理,解圣贤之意,此我解之意,或有几分道理,关兄才能胜我十倍,若关兄肯解其意,我当敬听之。” 关玉闻言哈哈一笑,对于沈无浊的吹捧,他倒是很受用。 “沈兄太过谦虚了,不过沈兄说得不错,圣人道理千万,沈兄能解其一,未必我不能解另一,不过沈兄之言,仍是大善,当传习天下,教天下人听了,平生报国之念。” 接下来便是两人相互吹捧的时间了,好容易吃完了饭,短暂的休息之后,便又开始上课了。 跟沈无浊想象的授课方式不同,只是先生坐在上面,下面的学子们自学,若有疑难之处,便自己上去问就行了,有时候先生自己也会为众人讲解一些自己心得与先贤精要,总之,授课的方式比较随心所欲,没有固定。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 国子监内的学子都是来自天下五州的精英,个个都是聪慧伶俐之人,还有很多都已经考上举人了,这些人谁又不是个饱学之士呢 先生们能教的,无非就是一些经验精要而已。 而且众人的偏好不同,读过的书也不同,有的学四书,有的学五经,又不是启蒙,统一学也并不现实。 不过却也并非全是这样,有时候也会统一的布置作业什么的,偶尔也会有名师大儒前来讲学,众人自然也能听得如痴如醉。 可惜,先生等了一整天,也不见沈无浊上前问他,最后也只能带着失望之色下了学。 “张兄慢走。” 刚出了丁院的门,沈无浊便叫住了张尤。 “是沈兄啊。”张尤咧嘴一笑。 沈无浊笑道:“不是说好了一起喝一杯么,张兄走得这么快,是不给我面子吗” 张尤连忙摆手道:“沈兄说笑了,沈兄相邀,我岂能不给面子。” “那就好,张兄,请...” “沈兄。”关玉远远的走了过来。 “是关公子。”张尤叫道。 关玉看了张尤一眼,随后对沈无浊道:“正要寻沈兄呢。” “关兄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想再与沈兄共饮罢了。” 可惜,沈无浊今日有事,只能拒绝道:“怕是不巧,我已经约好张兄了,我与张兄都是锦安人,正要好好聚一聚呢。” “这...”关玉有些迟疑,很想说一句要不带上自己,不过看见沈无浊眼神之中透出的意思,只得点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也罢,我就不打扰二位了,请。” “关兄慢走。” “关公子慢走。”张尤微微躬身。 沈无浊好奇问道:“张兄认识关玉” 张尤嗯道:“沈兄刚刚才到京都,怕是不知,这位关公子来历可不凡,乃是三姓四家的关家子弟,身份显赫非常。” “三姓四家的关家啊。”沈无浊眼神微动。 四家指的是四大世家,阴川张家,临平邓家,平州谢家与云州杨家,这四大家族虽然财力雄厚,但若论名望与影响力,却也很难跟三姓相提并论。 三姓,即关家、赵家、刘家,除了在士林之间有莫大名望之外,或多或少还跟皇室沾些亲故。 如关玉出身的关家,现存都还有一位驸马爷,算起来就连项宏都得叫一声姐夫。 除此之外,还有赵刘两家,且如今朝廷的三省六部,一半以上的官员都是出自这三家的门下。 就连左右二相的康兰与王仁之也同样如此。 相比之下,所谓四大家族不过就是暴发户罢了,不说不值一提,却也逊色多矣。 “原来如此。”沈无浊原本还想查一查关玉的来历呢,现在倒也不必麻烦了。 “不管他了,张兄,我们走。” 三姓四家先抛在一边,张尤才是今日沈无浊的目标。 两人在丹水边上寻了个酒楼,两杯黄汤下肚,张尤便有些支撑不住了,脸色潮红,头晕目眩了。 “张兄且看对面。”沈无浊指着丹水对面的画舫道:“锦安渭水之上也有画舫,只是不知道京都姑娘比之锦安如何。” 张尤笑道:“京都之地人杰地灵,想必是胜过锦安多矣。” “此言差矣。”沈无浊摇头,“张尤身在锦安,岂不闻锦安佳人之名” “锦安佳人”张尤明显一滞。 沈无浊见状继续说道:“传言此女有倾国倾城之貌,可惜无缘得见,实乃平身一大憾事。” 第49章 帮忙? 张尤闻言嘿嘿一笑,“不瞒沈兄,你说的那个锦安佳人,我认识。” “哦”沈无浊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是否真如传言所说,有倾国之貌” 张尤点头,“传言不虚,她容貌的确不凡,人间少有,我还与她定了私情呢。” “啊”沈无浊故作惊讶,“不是说绾绾姑娘自杀死了吗” 张尤嗤笑道:“什么自杀,那是她的脱身诡计。”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她如今人在何处可否引见” 张尤摇头,熏熏醉道:“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我岂能将之留在身边只是可惜这等姿色,还未来得及一度春宵,却是便宜了别人。” “便宜了...谁”沈无浊低声问道。 却没得到张尤的回答,只听到了他呼呼的鼾声。 “小二。”沈无浊叫了一声。 跑堂小厮闻言上前来,“客官有何吩咐” 沈无浊抛给他一锭银子,说道:“给他开间房,让他好生休息。” 小厮接过银子,嘴角都笑得开裂了。 “是,公子。” 回到住所,沈无浊还未去找李素素,反倒是李素素先找沈无浊。 “今日我跟杨公子去了一趟长安坊,那儿倒是有几个合适的院子,离丹水也就隔着一条街,很适合...” 李素素兴奋的说着,却见沈无浊只是微笑的看着他,微微一愣。 “公子” “嗯怎么不说了”沈无浊轻声问道。 李素素柔声笑道:“便是我说,公子也得要听才行啊。” 沈无浊笑了笑,随后坐了下来。 “刚刚你说到哪儿了” “我说在长安坊看中了几个院子,用来开潇湘楼跟金元坊都好,就是不知道选哪个。” “若是喜欢,那就都买下来,杨庆不缺钱。” “便是不缺,那也不必全买了。”李素素笑了笑,“公子今日去了国子监,可是发生了什么感觉公子有些奇怪。” 沈无浊沉默片刻,应道:“我今日见到了一个人。” “谁” “张尤。” 李素素的笑容僵在脸上,虽然只是刹那,却还是让沈无浊看了个清楚。 沈无浊见状只得安慰道:“你不说,我也不问,只是这个张尤,你心中若有怨气,我便将他抓来,任你发泄一番,如何” 李素素勉强笑了笑,“以前的事,我早已忘了,张尤与我再无干系。” “有没有干系,你心中自然清楚,我便是怕你念头不通达,郁结在心。” 李素素摇头,“我的确恨他怨他,不过于此事而言,我也算不得多无辜,至少,我也确实欺骗过他,我与他,现在不过是陌路之人。” 沈无浊笑了笑,“明白了,不过你咽的下这口气,我这心中却是堵得慌。” 李素素看向沈无浊,沈无浊只浅浅笑着。 “我这人心胸狭隘得紧,许我讨旁人之利,绝不让旁人占我的便宜,你如今是我的人,张尤既然负你欺你,我又如何能视而不见不闻不问呢” 李素素闻言心儿微微一颤,身子竟是有些发软。 “公子...”李素素叫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你如今跟着我,我自然应该保护你,你与张尤之间是何缘故我并不关心,不过我自是不会让你白白受苦...” 李素素上前两步,伸手按住了沈无浊的嘴唇。 “公子的心意,素素领受了,那张尤于我再无足轻重,不过公子若是为了心安,那便想如何做便如何做就是,素素心中一样欢喜。” 李素素双手环过沈无浊的脖子,整个身子都窝在了他怀里。 “告诉公子一个秘密。” “嗯”沈无浊低头做倾听状。 李素素嫣然一笑,随后贴在沈无浊耳边低语两声。 沈无浊先是一愣,再抬头,怀中佳人却是嬉笑远去,只留下一股香风在周身云绕。 沈无浊见状失笑摇头,“我对这个其实也并不是这么看中的。” 在刻意的推波助澜之下,沈无浊的名字瞬间响彻京都,进而响彻天下。 谁都知道卢定玄又多了个得意弟子,便是如此,沈无浊的日子便又过得不安生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何处查到了沈无浊的住所,这拜帖名剌,每日就没断过,沈无浊是一概不收,也不敢收。 连带着国子监,沈无浊都有好些日子没去了。 便是想对张尤动手,也一直不得机会出面。 “公子,又有一封拜帖。” “退回去,我不是说了不接的吗”内院,沈无浊有些百无聊赖的靠在亭子的栏杆边上。 杨庆跟李素素则是出去准备开店的事情了,倒是将沈无浊一人撂在了家里。 刘七道:“旁人的人拜帖便罢了,但是这个,想必公子会有兴趣的。” “哦”沈无浊抬了抬眼皮,“谁的” “是凌波府舞阳郡主殿下的。” “舞阳郡主。”沈无浊来了精神,“拿来我看。” 接过拜帖,沈无浊默读一遍,随后一把合上。 “老七,备车,去凌波府。” 凌波府位于京都北城,出了皇宫再拐两个弯就到了。 这里是诸多官员的住所,离皇宫近,也是为了上朝方便。 而凌波府就是其中最大的院子,门口还有两个造型精致的石狮子,据说是某位先君亲自赐下的。 凌波府的恩宠,也可见一般。 “这里就是凌波府吗” 马车停在凌波府门口,沈无浊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刘七道:“我便现身,公子自去。” “嗯,你且先回去吧。” “是。” 沈无浊抖了抖衣襟,拿着拜帖,上前来到门前。 “烦请通报郡主一声,就说沈无浊求见。” 将拜帖递上,守门家丁看了一眼,拱手道:“公子稍待,小人这就去禀告。” 不多时,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走出相迎。 “小老儿是凌波府的管家,见过沈公子。” “老丈折煞我了。” 老者笑道:“公子客气了,郡主正在前厅等候,公子请。” “有劳。” 老者将沈无浊一路引到前厅,正有一人盘腿坐着,案几之上茶香弥漫,她正在煮茶。 “殿下,沈公子来了。” “忠叔,你先下去吧。” “是。” 老者退去,萧若寒见沈无浊愣在原地,笑道:“怎么,沈公子这是认不出来我了” 沈无浊回神苦笑道:“便是不敢认了。” 萧若寒抬了抬手,示意沈无浊坐下。 “怎么就不敢认了”萧若寒给沈无浊倒了一杯刚煮好的茶汤。 “前面几次见到郡主,郡主都是劲装打扮,英气勃发不逊男儿,今日骤然一见,却又如此的...惊为天人,实在令我惊讶震撼。” 萧若寒本是一张狐媚脸,做男儿装扮,眉间英气自然能将妩媚之色盖住,但若换了女儿装,再将眉毛稍微画过,便又是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而且与李素素是完全不同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沈无浊没说假话,一时之间他还真有些不敢认,甚至有些不确定坐在眼前还是不是那晚那个杀人如麻的人了。 萧若寒闻言也是捂嘴轻笑,“沈公子说话倒还真是讨人喜欢,我与旁的女子也并无不同,这般夸赞的话语,我也喜欢听。” 沈无浊笑了笑,举杯喝了一口茶汤。 这感觉,不提也罢。 “我还以为郡主喜弄刀剑,倒是没想到郡主也精于茶道。” “煮茶能使人静心。” “怎么郡主的心不静吗”沈无浊笑问道。 萧若寒闻言怪异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可不是你家那个满眼都是你的女子,你用这种话来撩拨我,怕是没用。” 撩拨 沈无浊瞬间反应过来,连忙告罪,“在下失言,还请郡主恕罪。” 萧若寒摇了摇头,“无妨,我相信沈公子并非故意。” “这是当然。”沈无浊自然不是故意的,就好奇问了一句,也没注意到这句话有歧义。 “说起来,沈公子最近可在京都大出了风头了,便是我要见你,还得恭恭敬敬的送上拜帖才行。” 沈无浊苦笑道:“郡主便不要再取笑我了。” “难道不是吗” 两人相视一笑。 沈无浊问道:“殿下请我来,不知道是有何事” 萧若寒闻言一滞,神情略微挣扎之后,便道:“却有一件事,想请沈公子帮忙。” “郡主但说无妨,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只当尽力而为。” “那我便先谢过公子了。” 沈无浊笑道:“殿下客气,请说吧。” 能力范围之内,沈无浊倒是并不介意帮忙。 “前些日子,我入宫见了陛下,陛下说,要给我赐婚招婿。” “嗯”沈无浊故作惊讶,这个消息他其实早就知道了,不过萧若寒这么说出来,他也该有所表现。 “陛下赐婚,此乃圣恩,不过殿下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高兴啊” 沈无浊明知故问。 萧若寒摇头苦笑,“我自是不想成亲的,不过既然陛下有这个意思,我也不能违背。” “圣意难违啊!”沈无浊也叹道。 萧若寒微微一笑,“不过我也跟陛下说好了,要我成亲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要招婿入赘,而非嫁出。” “招婿”沈无浊微微一惊,却又不觉得奇怪,“倒是像郡主的风格。” “陛下也说了,京都世子可任我挑选合意之人。”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能帮到殿下...” 沈无浊话没说完,突然,双眼瞪大,口中期期艾艾道:“殿...殿下...莫不是想让....我” 第50章 祭拜 这话术,有点不对劲啊。 沈无浊心头一跳,不安惶恐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萧若寒道:“大楚文朝廷,文臣武将泾渭分明,向来是互不干涉,不过其中盘根错节的纠葛却是说也说不清的,相互之间也有一定的影响。 无论是北境还是南境,大半将领皆是出自凌波府门下,权势不可谓不大。” 凌波府,始建于太祖定国之时,因有从龙之功,太祖特旨恩赏,许其开府建牙,统领军事,萧家祖先也被封为开国国公。 太宗皇帝登基后,以收归六部职权的名义将凌波府的建制收回,但是凌波府的名号却还是一直传承到了今日,且经久不衰。 一方面是因为历代先君的确信任凌波府,另一边则是凌波府的势力也确实庞大。 但实际上凌波府已经经过了好几轮的削弱了,历经数代帝王,都是在想方设法的减弱凌波府的影响力。 到了项宏这一代,也算是终于看到了点胜利的曙光。 凌波府当代男丁战死,就连萧玄的义子,也就是沈无浊的父亲沈逸也死了,萧家二代只有个跛脚的老三萧准,三代也只剩下萧若寒跟萧峰两人,可谓人才凋零。 如项宏所说,他从来都不怀疑凌波府的忠心,但他始终都忌惮着凌波府的势力。 沈无浊苦笑道:“所以,无论是招婿也好,嫁人也罢,殿下将来的夫君人选,最好是不沾染朝堂,不偏向某方势力,持身中正,但同时还必须有些许的名望最好” 凌波府的赘婿,那也不是路边随便抓一人就可以的。 萧若寒点头道:“不错,这几日我思来想去,却一直都没有合适的人选,直到我想到了你。” “我又如何”沈无浊摊手无奈道:“我最多,也就是卢老的弟子这个身份能够拿出来唬唬人,如何配得上郡主你” “沈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萧若寒笑道:“无论是北境之战,还是陵州灾情,公子都有决策之谋,我既然参与其中,此事自然也知道得清楚,何况公子今日也算声名鹊起,京都年轻一代之中,公子除了家世,哪里又比那些个世子们差了 如果是家世,我凌波府又会输给谁这一点不在我考虑的之中,思来想去,好像公子你意外的很适合,也最适合。” 就是我,才是最最的不适合好吧! 沈无浊心底呐喊,却是不能出声,表情几乎已经变成了苦瓜。 萧若寒见状有些惊奇,“怎么难道公子是觉得我配你不上还是说当凌波府的赘婿会失了颜面” 沈无浊连忙道:“郡主哪里的话郡主仙人姿色,能得郡主青睐,我自高兴还来不及呢,自是我配不上郡主才是。” “那我且问一问公子,你来京都,为名,还是为利” “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名与利,我自是都想要。”沈无浊倒也诚实。 “这不就对了,入赘我凌波府,名利皆唾手可得,你也不必再在国子监守着,寒窗苦读,只为一朝高中的渺茫之机。” 我要的名利,可不是这玩意儿啊。 沈无浊心中哀叹一声,只好问道:“那,郡主,你喜欢我吗” 萧若寒愣了愣,随后摇摇头。 “我与公子也算是一见如故,然若是论起儿女私情,喜欢说不上,只能说不讨厌吧。” “这就是了,郡主都不喜欢我,如何选我为婿”沈无浊抓住稻草,连忙说道。 萧若寒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有些事情,并非由得了我个人喜好,沈公子当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郡主有喜欢的人吗” 萧若寒想了想,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曾经我也对一个人动过心,不过很快我便绝了这个念头。” “为何” “因为他不合适。” “赘婿也不合适” “当然不合适。” 萧若寒有些不耐道:“我找你来,便是想着先跟你通个气,也好让你有些准备,可不是听你来拒绝我的。” “可是郡主...”沈无浊欲言又止。 萧若寒挥手道:“陛下说了,京都世子可任我挑选,若是知道我选了你,想必陛下也会欣然同意,届时圣旨既下,那就由不得公子你了。” “陛下能同意那就怪了。”沈无浊低声叹气。 “你说什么” 沈无浊抬头一笑,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的担心好似有些多余了啊。 此事就算自己愿意,陛下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好歹自己现在也是朱雀使,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通的。 总不能自己母亲嫁给凌波府,然后自己还入赘了凌波府,这特么...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沈无浊心神一定,笑道:“既然如此,那殿下便自去与陛下说,若是陛下真的下了恩旨,那我也不敢抗旨不遵。” 萧若寒看着沈无浊的变化,微微有些惊异。 “突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让我有些怀疑起来,难道你觉得陛下不会同意” “陛下什么心思,我又如何知道”沈无浊摊手,“不过我还是奉劝一句殿下,我与殿下君子之交,且愿意一直保持这个关系,郡主为了凌波府甘愿牺牲,但凌波府跟我却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从我个人来说,此事我是绝对不愿的。 但郡主你要以势压人,那就当我没话说。” “以势压人”萧若寒脸色有些难看,“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想我的。” “我没这么想,但郡主却这么做了。” “哼,你滚吧。”萧若寒一把将沈无浊身前的茶汤端走,将脑袋撇开。 沈无浊笑了笑,“耍脾气这可不像是郡主的风格啊。” “你莫忘了,我是女子。” “是也,你是女子。”沈无浊嗯道。 女孩子耍耍脾气,那不是很正常的么 沈无浊摇头笑了笑,起身就要离开。 刚走出两步,沈无浊又回头道:“向郡主求一件事。” “说。”萧若寒没好气道。 “凌波府世镇北境,我身为陵州子民,感念恩德,可否祭拜一番贵府的诸位先烈” 萧若寒一愣,看向沈无浊。 “你这人还真是奇怪,好端端的,拜我凌波府的先烈作甚” 萧若寒也起身来,将身上的衣裙整理了一下。 “跟我来吧。” 沈无浊心神一动,双手不由得紧紧握拳。 两人穿过后院,来到一个大门紧闭的单独的院子,名叫灵园。 进入院子,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并非花草装饰,而是一个又一个的牌位,上面是一些形形色色的名字,咋一眼看去,沈无浊的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 而一些明显有残疾的老者在其中往来,为每个牌位添香添烛。 “这些都是历代凌波府亲卫,他们大多战死,有些有家人的,便拿回家去供奉,没有家人的,便只能分一分我凌波府的香火了。” 沈无浊看着眼前场景,震撼无比,这一眼看去,左右加起来,少说也有三五千的样子。 萧若寒见沈无浊模样,轻笑一声,两人沿着走廊继续走。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灵堂模样的房间,门口有两个老兵守着。 “郡主。” “嗯。” 萧若寒点了点头,两人进入其中。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如同小山一般高的灵位塔。 “这就是我凌波府的历代先人,自太祖一代起,不过三百年,我凌波战死之人共一百七十三人...” 沈无浊上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 随后起身凑近了身子,想要看看这些灵位都是归属何人。 “对了郡主,听说林国公还有位义子,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入了灵园” “你是说我四叔平川侯吧” 是了,沈逸的年纪比萧准还要小几个月,萧若寒应该叫四叔。 “嗯。” 萧若寒道:“沈家虽然也算是将门世家,按理来说,四叔的灵位应该供奉在沈家的,不过沈家自四叔之后已经绝了后,恐无人祭祀,故而爷爷也将四叔的灵位也安置在此。” 说着,萧若寒走到另一边,哪里有还有一堆的灵位,为首最为醒目的,便是平川侯沈毅的排位。 “四叔虽然葬在沈家的祖地,不过却也受得我凌波府的香火。” “林国公有心了。”沈无浊沉声道。 萧若寒笑了笑,却见沈无浊伏身下跪,连磕了三个响头。 萧若寒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去也没有多想。 “四叔一家死得最是奇怪,并非战死沙场,却是遭了奸人所害,凶手至今还未查明,却是令人遗憾。” 沈无浊看着沈毅的灵位,却是有话不能说。 而在沈毅的灵位旁边还有两个灵位,一个是秦氏,也就是秦竹的。 另一个则是一个名叫沈英的人。 “郡主,平川侯旁边这两个灵位是...” “哦,那是四叔母跟堂兄的。” “堂兄”沈无浊一惊,所以,这是自己的灵位 “不错,我堂兄自出生便在北境,我与他也甚少见面,印象不深,四叔一家遭遇截杀,叔母跟堂兄虽然不知所踪,但最后估计也凶多吉少,所以也是早早的立了牌位。” “原来如此。” 第51章 拒绝? 祭拜自己的牌位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反正是将沈无浊原本的悲伤冲淡了几分,心中的怪异跟别扭,自不必说。 “你怎么了”萧若寒似乎是看出了沈无浊的异样,出声问道。 沈无浊勉力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看到了如此英烈惨死,心中似有郁结不散。” 萧若寒嗯道:“的确如此,我也是甚少来这灵园,每次来,便只觉压抑,好似千斤重担压下,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那是因为凌波府的历代祖先正看着我们两个。” 萧若寒闻言愕然,看向沈无浊,却见他又恭敬的拱手作揖,随后率先出了门去。 “多谢郡主,能入灵园,沈无浊足慰平生。” 萧若寒摆手笑道:“无妨,你若想来,便再来就是。 我与你说的事,还请你好好考虑,你的确是相当合适的人选,但若你不愿助我,我也不会勉强。” 听到萧若寒这么说,沈无浊也放下心来。 “承蒙郡主错爱,只是沈无浊已经有了心上之人,这般福分,便也无福消受。” “是你身边那个叫...素素的女子吧” 沈无浊大方承认,“不错。” “倒的确是个美人胚子,有倾国之色,那你觉得本郡主与之相比,差了什么”说着,萧若寒摇曳着身姿,眼波流转,更显妩媚。 沈无浊苦笑道:“郡主莫要撩拨我了,素素哪能跟郡主相比只是感情二字,岂能比容貌姿色” “那该比什么” “心。”沈无浊拍了拍胸口,“喜欢偏爱,由心而发,郡主曾经不是也有心动之人吗” 萧若寒捂嘴轻笑,“说得也是。” “时间也不早了,郡主,我便先告辞了,郡主错爱,沈无浊谢过,也向郡主告罪。” “无妨,请。” “告辞。” 那个叫忠叔的老管家出现将沈无浊送出府门,转头又回来找到萧若寒。 “看起来,这位沈公子好像并不乐意啊,郡主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萧若寒笑道:“忠叔放心,我心里有数,有些事,由不得他拒绝。” “但他不是有了心仪之人,郡主还要这般勉强,是不是有些委屈了。” 萧若寒淡淡道:“我对他也并无男女之情,招他入门,总不能还要让他为我守寡吧将他的心上人也一并接入府中便是,总归是亏待不了他的。” “额...” “他是外来之人,初到京都,跟京都每个人都没有什么纠葛,是最合适的人选。” “是苦了郡主你啊。” “呵呵...”萧若寒轻轻一笑,并不在意。 离开凌波府,沈无浊马上便召来剑侍。 “大人。” “崔公跟卫公在敬剑堂吗” “崔公在陛下身边侍候,卫公应该在。” “快,回去。” 不管怎么样,这事儿都得跟崔护和卫凌霜报备一下,最重要的是,要跟项宏报备一下。 “参见崔公。” 众人都在,沈无浊躬身行礼。 “你怎么来了,今日没去国子监” 沈无浊摇头,“太麻烦了,我都想将此事推了算了。” 卫凌霜闻言笑了笑,见沈无浊使了个眼色,便问道:“有事” “确有一事。” 卫凌霜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见夜夕沉等人离开,沈无浊赶紧上前对卫凌霜道:师公,出事儿了。” “什么大事了不得,竟是让你如此慌张”卫凌霜稳坐泰山,笑道:“切莫着急,无论什么事儿,有我跟你外公在呢。” 沈无浊苦笑道:“是郡主的事。” “舞阳郡主”卫凌霜一愣,“你去见她了” “是,郡主送上拜帖,我与她也算有些交情,不好推辞,便去了一趟凌波府。” “只是见一面,算不得事,陛下还不至于如此多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沈无浊道:“郡主她要招婿成亲,师公是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等壮武侯跟六皇子回来,陛下便会设宴为其庆功,届时便会将京都所有合适的世子们都请来给郡主挑选...此事与你有什么关系”卫凌霜有些奇怪。 沈无浊摊手道:“郡主找我便是说此事,她说,她看上我了。” “你说什么”饶是卫凌霜,也不由得猛地起身,惊骇不已。 沈无浊苦笑道:“郡主说,她想招我为婿。” “那,你怎么说”卫凌霜面色一沉。 “我自然是严词拒绝了,毕竟,我还不想死。” 卫凌霜又问道:“那,郡主如何回应” “一番交流,终归是死了心,郡主见我拒绝,也答应不会勉强。” 卫凌霜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总归是没有出事。” 沈无浊也道:“谁说不是呢,老实说,当时我可是被郡主吓得不轻。” 卫凌霜笑道:“便是你现在说来,也将我吓得不轻。” “那,要不要跟陛下说说” “自然要说的,你且放心回去吧,此事我自会去禀告陛下。” “嗯。” 卫凌霜离开敬剑堂,往皇宫而去。 太极殿,项宏与崔护都在。 “老奴参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项宏笑问道:“卫伴,你怎么来了” 卫凌霜道:“老奴有一事要禀告陛下。” “说来听听。” 卫凌霜将事情给项宏说了一遍,项宏脸色也是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你是说,舞阳看向了沈无浊” 卫凌霜嗯道:“是。” 项宏轻轻合上面前的奏本,沉声道:“那沈无浊呢” “陛下放心,无浊自然没有答应,已严词拒绝了,郡主也答应不会勉强他。” 项宏点了点头,“舞阳还真是会乱来啊,把朕都要吓一跳。” 崔护笑道:“陛下试想,若是无浊没有这层身份在,郡主的选择其实也并无半点问题,他的确是相当合适的人选。” 项宏点了点头,“崔伴说得不错,舞阳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只是这阴差阳错之间,偏偏选择了沈无浊,倒是令朕有些措手不及。” “既然郡主已经表明了态度,陛下也不必担心什么,倒是郡主夫婿的人选,陛下可要好生思量才是。” “不错,舞阳如此孝心,朕也不能怠慢了她,崔伴,去将萧淑妃召来,朕要好好为舞阳先筛选一番。” “是。”崔护领命而去。 “对了,壮武侯跟启儿还有多久能归来” 卫凌霜道:“算算时间,应该还需要十日吧。” “十日...时间倒也足够,黄礼。” 门外,黄礼快步来到。 “奴婢参见陛下,见过卫公。” “庆功宴的事情,你且可以着手准备了。” “奴婢遵旨。” 回到住所,沈无浊身心俱疲,今日着实是将他吓着了。 不过能看见自己父母的灵位,也算是给了沈无浊稍许的安慰。 “萧若寒说见过我,不过我怎么不记得了”沈无浊偏了偏头,努力回想了一下,依稀在记忆深处有一个朦胧的女孩身影。 “这事儿闹的。”沈无浊摇头失笑,“不过也是苦了她了,竟是无路可退,打起了我的主意,将来还不知道要找个什么人共度一生呢。” 为了凌波府,或许也为了她自己,萧若寒也还真是拼了。 此事已近眼前,沈无浊就算有心帮忙,却也没什么好办法,总归不是找自己,那就大吉大利,求神拜佛了。 只是沈无浊这样安慰自己,却不知道萧若寒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公子好像很累。” “不说了,今日差点着重。”沈无浊摇头。 刘七惊道:“难道是郡主要对公子不利” “倒也不是...哎,说来也是件荒唐的事儿。”沈无浊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了老七,我原名是叫沈英吗” “是,这是公爷亲自为公子取的名字,无浊是夫人为公子取的别名,外人是不知道的。” “无浊...”沈无浊喃喃念道,“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 说着,杨庆跟李素素也正好回来。 “沈兄,地方我已经找好了,已经差人动工了,不日应该就能开业了。” 沈无浊勉强笑道:“那就好,不过这儿可不是京都,上下可都打点好了” 杨庆点头,“这是当然,只要肯砸银子,这些事儿倒是容易,不过沈兄,今日我倒是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李素素柔声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原来京都府尹楚晔大人,竟是咱们锦安县令楚秋南大人的父亲。” “秋南兄的父亲”沈无浊微微惊讶,“是了,我好像是听老师跟秋南兄提过,不过当时也没在意。” 杨庆道:“怪不得我爹说要让我敬着点楚大人,没想到他来头这么大。” 京都毕竟与别处不同,府尹位同二品大员,只论品级,甚至能跟左右二相并肩。 位高权重算不上,但也的确相当有牌面了。 现在想来,将楚秋南外放,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召回,到时候接他父亲的班也说不定呢。 不过这些事儿都与众人没有多大关系,只当个闲话说了便是。 正说着,一个家仆来到。 “启禀公子,关玉关公子派人送来拜帖。” “关玉”沈无浊看了一眼拜帖,揉了揉眉心,有些烦恼道:“又赴宴,这些人烦不烦啊” “人还在吗” “就在门外等候公子。” “去回他,就说我今日身子不适,改日。” “是。” 不多时,家仆回话。 “来人说今日不行,明日也可。” “特么...” 沈无浊瞬间没了脾气,只叹道:“告诉他,明日我会到的。” 第52章 提议 关玉是故意接近自己的,沈无浊很确信,不过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沈无浊心里也没有底。 甚至关玉代表的谁,率属于哪方势力,沈无浊也是半点不知道。 倒也想过通过敬剑堂的力量查一查,犹豫之后,沈无浊还是放弃了。 次日,关家的马车早已经在府门外等候,沈无浊即便不愿,却也推脱不得了。 丹水之上,吟风阁。 “沈兄,你终于来了。” 沈无浊一进门,关玉便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关兄相邀,盛情难却,我又如何能不来” 关玉侧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以沈兄如今的名头,肯赏光来,倒也是给我面子。” 其实也没什么名头,只是两句话而已,还不至于让沈无浊名动京都,不过沈无浊出名之后,他卢定玄徒儿的身份也随之暴露出来,之所以被人趋之若鹜,多半就是因为这个罢了。 沈无浊也吐槽道:“好叫关兄知道,确不是我故意推脱,而是这些人不厌其烦,我实在是有些难以应付了。” 关玉呵呵一笑,“倒也简单,便全部将之拒之门外便可,待时间一长,这些人便也会死了心了。” “我便是这样打算的。”沈无浊笑了笑,“不过关兄找我,不知是不是跟这些人是一样的目的” “什么目的”关玉笑眯眯的问道。 “给我送拜帖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想结交我的,认为我是后起之秀,或有几分才华傍身。而第二种,便是因为我的身份,想招揽我。” “那沈兄觉得,我是哪一种” 沈无浊瞥过关玉的眼神,抿了抿杯中之酒,轻笑道:“关兄你两种都不是。” “哦”关玉有些好奇问道:“为何两种都不是。” “因为在此之前,你我便已经相识了,便无需结交,若是招揽,关兄招揽我作甚若是想要见老师,以关兄三姓四家的身份,直接去见便是,也不必要我引荐了。” 沈无浊故作睿智,仿佛洞悉一切的模样,悠悠说道。 关玉见沈无浊自信满满,不由哑然失笑,“沈兄说得是啊,我与沈兄本就是朋友啊。” “呵呵,关兄,请。” “请。” 两人碰了碰杯子,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关玉正要说话,却见沈无浊似笑非笑的正看着他,一时之间却迟疑了。 这小子拿话来堵我来了啊。 关玉心中冷笑,却也无可奈何。 若是这个时候叫人出来,估计沈无浊怕是要直接拍案而走呢。 关玉反应过来,刚刚是沈无浊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堵住自己的话头。 沈无浊已经知道了我的目的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关玉有些犹豫,最后却还是没有动作,只是陪着沈无浊喝起酒来。 沈无浊的酒量很一般,多喝两杯就醉倒了,关玉无奈,只得差人将他送了回去。 “老太傅的徒儿,加上近日的些许名声,沈无浊的确有拉拢招揽的价值。” 推门而入的还是上次那人。 关玉问道:“他是不是知道了我们想招揽他” “当然,若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老太傅也不会收他为徒了。”男子笑道:“看来进京之前,老太傅一定是多有叮嘱啊。” 关玉苦笑道:“这小子一上来便将我的话头堵死,便是我想顺势而为将你叫出来,怕是他马上就会故作愤怒,起身便走。” “不错,他的确是故意。”男子点头。 “既然是故意的,那是不是代表他拒绝了我们” “也不一定。”男子摇头,“沈无浊毕竟不是老太傅,或有城府,却也不足为虑,他应该不知道我们是谁,他只是在拒绝所有人。” “那下一步...” “不着急。”男子笑道:“他现在的价值比之前要高一些,那自然也该多费功夫,说来倒是我们有些着急了。”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关玉点了点头。 沈无浊一回到府中,醉意便去了大半,不过喝多了酒,脑袋却也有些昏沉。 “公子,醒酒汤。” 沈无浊伸手接过,随后咕咕的灌下了肚。 李素素轻笑道:“今日公子喝得倒是尽兴。” “自然是尽兴。”沈无浊笑道:“咱们这位关公子只能白白的陪我喝酒,这两人之宴,倒还真是冷清。” “公子好像并不喜欢这位关公子。” 沈无浊道:“谈不上喜不喜欢,不过我对他背后的人有些兴趣,只是一直将关玉当做先锋兵,藏头露尾,多少有些无趣,希望经过今日之后,他能亲自来与我对话,又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是觉得我价值不够,直接放弃招揽我,那也不错,省了我很多麻烦。”沈无浊咧嘴一笑。 次日,敬剑堂。 “属下姜离。” “高楚。” “参见大人。” 沈无浊手下直属的掌剑使跟掌旗使终于回来了。 “嗯。”沈无浊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露出满意的神色。 两人都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姜离生得潇洒,而高楚却是一副浪子模样,跟冷无刀一样,高楚的脸上也有一道疤。 “叫你们回来其实也没有别的事,主要是我如今接掌了朱雀令,今后江湖上的事情便都向我禀告便可,不必再去麻烦苍龙使了。” 主要目的就是混个脸熟,认认自家老大是谁。 “是。” 沈无浊道:“如今天下承平,武林也还安定,看来倒是没有我们的用武之地了,今后你们两个便长留京都,供我驱使吧。” 太祖定国之后,大楚武林风云四起,百姓因此苦不堪言,所以才创建了敬剑堂,用来平定武林风波。 到后来,楚国越来越安定,敬剑堂的职责也在慢慢转变,只是镇压武林好像有些不够了,四大令使由此而生,各司其职。 到今日,敬剑堂已经完全成为了帝国的爪牙,皇帝维护皇权的工具之一。 相比之下,沈无浊的这个朱雀使好像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这也是项宏这么痛快就答应让崔护的原因。 朱雀使手下人手是最少的,比之苍龙白虎可差了太远了。 江湖上的事情沈无浊并不关心,将姜离跟高楚召回,也没打算让他们再回去。 皇宫,萧若寒又来找项宏。 “参见陛下。” “是舞阳啊,今日又有什么事啊” 萧若寒道:“是关于舞阳的婚事,舞阳有一个请求,请陛下恩准。” “嗯”项宏心头一跳,莫不是要请旨赐婚 “你说说看,若是合理,朕自当应允。” 萧若寒笑道:“陛下不是说要在壮武侯的庆功宴上为舞阳挑选夫婿么,若光是京都世子,怕是不够舞阳挑的,舞阳出身凌波府,尚有些身手,所觅之夫君也不必也是身手高绝之人,若有文采风流也不错。” 项宏挑眉笑道:“朕还道什么呢,舞阳既是喜欢才子,那国子监内也有不少饱学之士,其中不乏状元之才...” “正是如此。”萧若寒道:“舞阳就是这个意思,到时候,舞阳想将国子监的人都叫去,好叫舞阳好好看看。” 项宏一愣,很想说一句那么多人你看得过来吗 不过看萧若寒兴致勃勃的样子,项宏也只得笑了笑,“也罢,既然舞阳开口了,那朕便随了你的心意,黄礼。” “奴婢在。” “去,将国子监祭酒杨谦找来。” “是。” “舞阳谢过陛下。”萧若寒躬身拱手。 “呵呵,放心,此事朕帮你办了。”项宏又道:“前几日青鸾便一直在念叨你,正好你今日进宫,便取凤鸾宫陪她一阵如何” “舞阳遵旨。” 萧若寒退出太极殿,项宏笑着说道:“这丫头,现在也是急病乱投医了啊。” 崔护道:“郡主的心思,陛下也知道,如今郡主既然答应了择婿,总归是要找个合乎心意之人,京都的世子们...恕老奴直言,除了去岁的探花郎楚秋南,好像还真人配得上郡主。” “楚秋南”项宏一愣,猛地拍掌道:“朕怎么把他忘了啊。” “时间倒也还来得及,伴伴,立刻派人传信,让楚秋南即刻回京,切莫耽误庆功宴。” “陛下是想...” 项宏笑道:“楚晔虽然娶的刘家女,但到底不是刘家人,这京都之中盘根错节,思来想去,竟是只有楚晔父子最是干净简单,楚秋南,无论身份品行都合适,朕也见过,容貌一流,才气逼人,确与舞阳相配。” “是,老奴马上就去。” 崔护领命而去。 这边杨谦也来到皇宫。 “臣杨谦,参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杨谦起身问道:“不知陛下召臣,所谓何事” 项宏笑道:“壮武侯即将班师回朝,朕与在这宫墙之中大摆宴席,为其庆功,届时百官皆在,壮武侯此番神勇,当以诗词颂之,你且将国子监所有学子一同叫来,若是能得壮武侯欢喜,朕重重有赏。” “臣遵旨,谢陛下圣恩。”杨谦闻言也是微微一笑,显然这是个扬名的好机会,若是能得陛下青眼,总归是件好事。 杨谦自然是替自己的学生开心。 第53章 审问 “臣户部侍郎徐徵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平身。” “谢陛下。” 项宏问道:“各地官员考核朕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由你负责的,对吧” 徐徵点头道:“正是臣的职责。” 项宏笑道:“马上就要入冬了,这各地官员的政绩考核以及升迁事宜可有决断” “回陛下,还未有定论,此事会在年关之前完成,届时会上报给尚书大人,再由尚书大人报与左右二相,两位相爷会草拟一个升迁的单子上交给陛下过目,再由陛下决定...” 项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些朕都知道,卿家不必多言。” 徐徵有些疑惑,“那陛下召臣来,是有何事” 项宏道:“朕的意思是,在下城县令之中挑选一个得力之人马上去往锦安,接任锦安县令。” 徐徵微微皱眉,“户部升迁自有准则,陛下加恩自然可以,不过也要户部出具公文,来回少说也的三个月才行,不知陛下说的马上,是要快” “当然是越快越好。” “这倒是不难,那原锦安县令楚秋南怎么办” 项宏皱了皱眉,“六部之内可还有空缺” 空缺肯定是有的,不过楚秋南本就是上城县令,六品官。 既然是调回京都,想必也是恩赏,那便不能再随便安置同品级的官职了。 徐徵想了想,答道:“礼部员外郎,陛下觉得如何” “从五品么...”项宏皱了皱眉,摇头道:“礼部主事吧,让原来的主事顶上员外郎的位置便可。” “臣明白了。” 礼部主事,六品,但却是六品京官,从地方调到京都,品级不变,也算是升官了。 另一边,杨谦回到国子监,将众人召集在一起。 “陛下有旨,让尔等于壮武侯庆功宴入宫为贺,届时要让尔等以诗词传送壮武侯功绩,此间之事如何重要自不必老夫多说,还有几日时间,尔等可潜心思量,届时也好一鸣惊人。” 众人闻言皆是微微激动起来。 这可不仅仅是露脸扬名的机会,而是一步登天的契机。 若是自己写的诗被陛下选中,那这科举,不考也罢。 国子监内各地学子颇多,他们惊喜是正常的,而京都本地的学子也这么激动,沈无浊倒是有些理解不了了。 旁人也就罢了,关玉激动个啥 出身关家,难道也需要靠这个来扬名吗 见沈无浊神情淡然,关玉平复了下心情,问道:“沈兄看起来兴致好似不高啊。” 沈无浊摇头轻笑道:“我自知才疏学浅,这个机会,怕是争抢不过的,得失我命,我这人,就是认命。” “额...”关玉被沈无浊整得有些不会了,只道:“沈兄何必妄自菲薄以沈兄之才,区区诗词小道,不过信手拈来耳,若是能借此扬名,当不负老太傅之盛名。” “关兄说得是,总归是不能丢了老师的名头,看来我是得好好想想了。” “呵呵...” 众人兴致高昂的散去,各自去研究去了。 沈无浊自然是不以为意,这课是上不成了,便要回去,刚出门便又看见了不远处的张尤。 “怎么把你给忘了啊。”沈无浊扶额摇头,“也怪我,这几日实在是忙了些...” 沈无浊边说边懊恼。 “姜离,将人给我绑了,带回我府中去,别惊动旁的人。” 沈无浊吩咐了一声,随后便乘上自己的马车回了府。 是夜,月黑风高。 昏暗的烛火将影子拉得老长,几乎将整个窗户都遮完了。 地上躺着一个人,不是张尤是谁 “你把他怎么了” “大人放心,只是打晕了,差不多也快醒了。” 话音刚落,呢喃声响起。 “这是哪儿啊”张尤挣扎起身,“嘶,头好疼。” 看了看周围的陌生环境,张尤心中疑惑不已。 “张兄,你好啊。” 火烛旁,沈无浊露出了自己的脸。 “是沈兄啊,你怎么在这儿” “这儿是我的府上,我当然在这儿。” “可是,我又怎么在这儿的” “是我叫人将你掳来的。” “原来是...嗯”张尤一愣,“沈兄为何要这么做” 沈无浊笑道:“自然是因为我这人心眼太小了。” “什么意思”张尤皱眉不解。 “坐。”沈无浊示意张尤坐下。 “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喝酒吗” 张尤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那你还记得上次我问过你什么问题吗” “问过的问题...绾绾”张尤有些不确定。 “应该说是素素才对。”沈无浊笑道。 “是,她是用这个名字欺骗了官府,换得了民籍。” “那张兄知道素素姑娘跟你私奔之时拿着的路引是怎么来的吗” “路引”张尤皱眉思索道:“她说是一个邻居...” “我就是这个邻居。” “沈兄” 沈无浊声音微微一沉,“素素说她要跟你一起离开锦安,来京都陪你读书,但是现在你在京都,那她呢” 张尤脸色一变,看出了沈无浊来者不善,连忙道:“沈兄,你听我解释。” “我正是在听你的解释。”沈无浊的语气渐渐变得冰冷。 张尤却是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她跟你私奔了,你竟是连她的去向都不知道了” 张尤只得讷讷道:“她...她...” 沈无浊见状哼了一声,“我且问你,你与她究竟是真心相爱,还是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误会,沈兄,肯定有误会。” “你最好回答的我的问题。” 张尤背后,一只宽大的手掌压了下来,将张尤的头死死的按在桌子上。 张尤吃痛,不由大叫起来。 “沈兄,饶...饶命...” 沈无浊抬了抬手,“我问,你答,老实说,这对你我都有好处,你觉得呢” 张尤重重的吸了一口气,答道:“我与素素是在渭水边上认识的,去岁不第,我已经心灰意冷,家中更无余财,怕是不能再坚持下去,便向着跳河自尽,临行前,我将多年文章诗作丢出,恰好被她捡到,她便给了我些银子,让我继续学业...” 一开始,只是李素素好心,看他一个落魄书生实在可怜,便给了些银子给张尤。 张尤刚开始也算有些良心,回头也送了些书稿给李素素,算作报答。 可百无一用是书生,张尤只会读书,而读书却从来都只有花钱,李素素给的银子本就不多,自然是不经用的。 张尤便又央求着借了些银子,这一来二去,加上张尤也确有几分才华,而且还有秀才功名,若是来年运气好,说不得还能中举人,中进士呢。 极为渴望脱离妙眉坊的李素素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跟了张尤,两人算是私定了终身。 “当时她跟我说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愿意跟我私奔,我也不疑有他,与她也一直发乎情止乎礼,未曾逾矩,也确是想过将来功成名就,好风风光光的迎她进门,却不曾想...” “不曾想她竟是渭水名妓,对吗” “嗯。”张尤咬了咬牙,“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将来我收她做妾室也行,但她后来给的银子越来越少,我...” “说到底,你是人也看上了,这银子,也看上了,银子不够了,你便不满了” 沈无浊摇了摇头,到这里,张尤除了人品有点问题,好像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不对,你是如何知道素素就是绾绾的”沈无浊抓住了盲点。 而且当时李素素是从山上滚下来的,以沈无浊对李素素的了解,当不至于被张尤抛弃之后心灰意冷跳崖自杀,这也不是她的风格。 张尤道:“是宋勉送公子告诉我的。” “宋勉这里面还有他的事” 张尤嗯道:“我得了素素的银钱支持,便想着到处求人,想找位名师大儒求学,而我也跟朋友吹嘘过素素容貌,宋勉也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我有一位红颜知己,便给了我三百两银子,要见识见识,也正是这一见,我才知道素素原来就是绾绾。” 张尤道:“我知道此事之后自然是怒不可遏,宋勉却说,他可以给我一千两银子,让我将素素带去给他...” “所以,你就将人给卖了”沈无浊怒意已在积蓄。 张尤连忙道:“沈兄放心,宋公子有财有势,自是不会亏待了她,说不得她现在正在享福呢。” “你特么是真傻还是假傻”沈无浊突然暴起,一个大嘴巴子就抽了过去。 “老子跟你叽叽歪歪这么久,你以为是想听到她跟谁享福去了吗” 张尤被抽得有点懵,回神便求饶道:“沈兄息怒,息怒,既然知道素素的下落,以沈兄现在的身份,便将人要回来,那宋勉断然不敢拒绝。” 沈无浊冷哼一声,“倒也不必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问...” “素素摔下悬崖的事,你知道吗” 张尤一愣,连忙摇头道:“摔下悬崖我不知道啊。” “呼...那就难搞了啊。”沈无浊轻舒一口气,“听起来,你还罪不至死啊。” 张尤闻言一喜,“是是,多谢沈兄开恩。” 第54章 楚秋南归京 张尤做的,不过就是一个寻常负心汉该做的事。 除了将李素素卖给宋勉之外,旁的倒也算不得多过分。 当然了,这只能说他还算没有坏透,有点良心,但是不多,只是说比畜生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而且李素素的坠崖的事情如果与他无关的话,沈无浊倒是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我这人虽然心眼小了点,但好在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就算你死罪可免,不过这活罪,怕是难饶了...” “公子。” 沈无浊话音未落,黑暗处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 “怎么了”沈无浊温柔回了一句,“若是想我放他走,我自然...” 沈无浊还以为李素素这是于心不忍,想求个情呢。 “不是。”李素素从暗处走出。 “素素”张尤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闭嘴。”李素素冷声喝道,“看见我,你是不是很意外” 张尤当然意外,他完全不明白李素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日你弃我而去,可曾想过我会有什么下场” 张尤怯懦道:“宋勉说他只是爱慕你,想跟你...” “你混蛋!”李素素气急,便又是甩了张尤一个耳光。 这下好了,两边对称了。 “即便你于我无情,可我以银钱资你,也算有恩,你如此忘恩负义,简直畜生不如。” 李素素说得咬牙切齿,可见其心中怨恨。 张尤见李素素双眼血红,更是不敢与之对视,只是缩了缩身子,似乎是觉得这样就可以保护好自己。 沈无浊见状也低声道:“我理解你看不起素素的青楼身份,不过理解归理解,换了旁人,我看都懒得看上一眼,但是偏偏是素素,也不知是不是你倒霉,偏偏又让我在京都遇到了你,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呢” 张尤惊惧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放心吧,还不至于杀了你。”沈无浊冷冷一笑。 背后,姜离像是提小鸡仔一般将张尤提起。 沈无浊摆了摆手,示意姜离将人带走。 李素素低声啜泣道:“若是你当初还念我半点情谊,便不会将我卖给宋勉,我也不会跌落山崖九死一生,比起宋勉,我更恨你几分。” “慢。”沈无浊叫住姜离。 沈无浊慢慢起身走到张尤跟前,“刚刚你还罪不至死,现在嘛,你便只能去死了。” 张尤面露恐惧之色,又听得沈无浊悠悠说道:“既然素素说他畜生不如,那就将他剁成渣滓,喂给畜生吃吧。” “沈兄...不,沈公子,饶命,饶命啊...”张尤双脚并用的挣扎起来,却被姜离死死的提住,只是徒劳。 沈无浊没有理会他,转头将李素素拥进怀里,低声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抬了抬手,示意姜离将人带走。 李素素将面庞贴在沈无浊胸口,低声道:“让他走吧,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他。” 沈无浊笑道:“好。” “打断一只腿,赶出京都。” “是。”姜离点头。 沈无浊寒声道:“今后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必杀你。” 张尤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姜离带走。 房间内,只剩下沈无浊跟李素素两人相拥在一起。 “心情,可是好些了” 李素素没有回应,只是将沈无浊抱得更紧了些。 沈无浊知道此刻李素素的心情肯定是纠结无比,便也没有多说,只是轻轻的拥着她,试图以此给她安慰。 “谢谢你,公子。” 良久,李素素给出了回应,细若蚊吟之声,若非两人贴在一起,沈无浊还真未必听得清楚。 “谢我作甚我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嗯”李素素仰起头看着沈无浊,灯火下的俏脸娇艳欲滴。 沈无浊看得呆了,忍不住低头浅浅吻过。 “我可不希望你心中还记挂着旁人,无论是爱,还是恨。” 李素素脸色羞红,却不羞怯,伸手环住沈无浊的脖颈,主动将娇柔凑了上来。 两人一阵温存之后,沈无浊拥着李素素,两人就着烛火谈起心来。 “现在,你可分清楚了是爱意还是谢意” “分不清,也不必分清。”李素素柔声道:“反正今后我就跟着公子,爱意谢意怎么都好。” 沈无浊不由哑然。 两人不知何时睡着了,相拥而眠,却无事发生。 又是崭新的一天,好像与平常并无不同。 只是国子监少了一位学子。 张尤留下一封信,说是家中老母病逝,要回家奔丧去,匆匆离开,请先生恕罪。 沈无浊很怀疑这是张尤随意想的理由,不过也不重要了,人也离开了,众人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而对于沈无浊来说,张尤倒是解决了,还有一个宋勉呢。 不过宋勉远在陵州,也实在是没必要专门跑过去弄他一顿,只能等将来的机会了。 三日后,楚秋南回到京都,沈无浊也早就接到消息,特意在城外长亭迎接。 两人不仅有些私交,而且算起来,楚秋南还是沈无浊的师兄呢,不来迎接也说不过去。 “秋南兄。” “沈兄。” 两人相视拱手。 “这才过去多久,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沈无浊笑道:“秋南兄往京都来,想必是升官了吧” 楚秋南摇头道:“升不升官的另说,倒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办。” “让我猜,跟郡主有关” 楚秋南突然回来,这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意思。 毕竟他是锦安县令,若无诏令,肯定是不能轻易离开,更不来随便来京都的。 所以让他回来只能是陛下项宏的意思。 但项宏让楚秋南回京都来会有什么事呢 只是稍微一想,沈无浊便猜到了肯定跟萧若寒有关。 “不错,确是为了郡主招婿的事。” 沈无浊笑道:“看来陛下的属意秋南兄跟郡主了,恭喜了。” 楚秋南现在也说不清应不应该高兴,“我虽倾慕郡主,但郡主却未必能看得上我,即便是陛下属意,但若是勉强了郡主,我自是不愿的。” “呵呵...”沈无浊轻笑道:“秋南兄,糊涂了不是” 楚秋南微微一愣,“沈兄此言何意” 沈无浊笑道:“这场婚事郡主本来就不愿,无论是谁,对郡主来说都无所谓,但对秋南兄来说,这可是个抱得美人归的机会啊。” 楚秋南点了点头,“说得是,相较于旁人,我自信不会让郡主为难。”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秋南兄不介意” “什么问题” “郡主这是为凌波府招赘婿,以秋南兄的身份,却也愿意” 楚秋南笑道:“我的身份再如何,却也比不过郡主尊位,入赘也并无不可。” “有觉悟。”沈无浊伸出大拇指。 “秋南兄可要加油了,我得到消息,陛下有意在壮武侯的庆功宴上为郡主挑选一番,壮武侯应该离京都不远了,时间紧迫啊。” 楚秋南道:“我回来的路上的确是遇到了壮武侯跟六皇子,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至少还要三天。” “那你还有三天的时间好好准备,不过看你现在这副疲累的模样,还是先回去好生休息一番吧。” “也好。” 两人一齐入了城,沈无浊一路将之送到了楚府,然后才告辞离去。 “待此事尘埃落定,你我再把酒言欢。” “好。” 另一边,随着壮武侯的归期越来越近,整个京都也开始慢慢的沸腾起来。 项宏有意为萧若寒择婿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早就有人在摩拳擦掌了。 而萧若寒亲去找项宏,要求国子监的学子们也出席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再加上项宏特意吩咐众人要作诗写词,很容易便能猜到是想借此挑选合适人选。 即便是入赘,但凌波府的姑爷,全天下谁又掂量不出他的分量 各方势力皆已经蓄势待发,蠢蠢欲动了。 睿王府,大皇子睿王项端与左相王仁之一起。 “殿下,此天赐良机,若是咱们的人能成为凌波府的郡马,那可就大大的助涨了我们的声势啊。” 项端却皱眉道:“但是父皇却肯定不会让本宫的人娶了郡主的。” 王仁之笑道:“只要陛下不知道这人是我们的人不就行了” “王相的意思是...” 王仁之捋须轻笑道:“殿下放心,老夫已经在国子监内安排了人。” “当真”项端惊喜道:“若是这样,如果郡主能看上我们的人,那本宫便可增添一个强力的助力。” “正是如此,不过老夫想,康相那边应该也已经安排好了。” “五弟吗”项端不屑冷笑,“就凭他,即便是有康相相助,本宫也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景王府,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一脸着急的看着三皇子项烨。 “岳父大人何必着急”项烨摇头轻笑。 童勇急道:“殿下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 “着急什么” “当然是舞阳郡主的婚事啊。” 项烨笑道:“岳父大人执掌南境,一向与凌波府对立,如何关心起了舞阳郡主来了” 童勇哼道:“都这个时候了,大皇子跟五皇子想必已经做好了全盘准备,我们若是再不有所动作,怕是要被他们两个得手了。” 项烨摇头道:“我们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因为无论我们怎么做,郡主的夫婿都不可能是我们人。” “为什么”童勇不解。 项烨悠悠道:“因为决定此事的从来就不是别人,而是父皇,而父皇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染指凌波府的,至少在立为太子之前,绝对不允许。” 第55章 权势 项烨倒是看得通透,童勇又何尝不明白 “殿下说得是,不过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既然是公开招婿,那么结果如何那也难说得很,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岂不是直接将机会拱手让人了再怎么说也该拼一拼的。” 项烨对此自然是表示赞同,却又摇头道:“拼一拼是应该的,但是岳父大人莫要忘了,是郡主央求父皇将国子监的学子们请来赴宴的,您觉得这代表了什么” “什么”童勇一愣。 “代表了郡主已经有了心仪人选,而这个人就在国子监之中,若是不出意外,届时郡主必定会点选此人,只要父皇再点个头,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项烨悠悠笑道:“郡主择婿,除了父皇紧张,还有一人也更是在意。” “林国公,萧玄。”童勇沉声道。 “不错。”项烨嗯道:“林国公虽然远在北境,但此事他若不点头,即便父皇也勉强不来的,他若点头,父皇也同意,那就一定不会犯父皇的忌讳,舞阳郡主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即便真的蠢,其间道理林国公也早已面授,她定然会挑选出一个与我们所有人都没有瓜葛的人,而国子监内,这样的人有不少呢。” 童勇闻言一惊,皱眉道:“殿下的意思是,郡主跟陛下其实早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这庆功宴,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找个由头罢了” “自然有这种默契,不过人选应该有些分歧,否则倒也不必走这个过场了,父皇直接一旨令下,我们所有人都差不上手。” “分歧” 项烨嗯道:“本宫收到消息,楚秋南回来了。” “楚晔的儿子难道...” 项烨点了点头,“父皇这个时候将楚秋南调回京都,其目的不言而喻,看来楚秋南就是父皇为郡主挑选的人了,就是不知道郡主属意何人了。” 童勇叹道:“如此说来,无论我们做什么,那都是徒劳无功的” “当然,否则凌波府这么大块肥肉在本宫面前,本宫岂有不动筷的理由” 项烨有些遗憾的笑了笑。 而在平王府,项沐则是一脸不耐的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啊” 康孟卿苦笑摇头,“殿下恕罪...” 一旁的康兰笑道:“殿下何必为难,孟卿与郡主虽然也算是旧识,但身份到底是个麻烦,郡主也不痴不傻,如何会选他” 项沐哼哼道:“那你说怎么办这种机会可不多呢。” “殿下放心,老夫已经安排了人去办此事,虽不敢说稳妥,却也有几分把握。” “关玉”项沐抬了抬眼。 康兰点头。 “康相做事,本宫放心,那一切就交给康相了。” “是。” 南下的官道上,项启慵懒的靠在马车上,眼皮时不时的抬一抬,将随行景色尽收眼底。 “没想到出去一趟回来,竟然能赶上这么大的热闹,有趣,实在有趣。 不过事已至此,我却是生生错过了,且看几位皇兄要如何争了。” “沈兄,今日潇湘楼跟金元坊开业,你可要去看一看” 一大早,杨庆跟李素素便将一身行头整理好,将要出门去。 “不去,我这身份,多少有些不合适。”沈无浊趴在栏杆边上,摆手拒绝。 杨庆跟李素素也不意外,转身便出门去了。 “大人。” 两人刚刚离开,高楚便出现在沈无浊眼前。 “有结果了”沈无浊转头看向他。 “没有。”高楚摇头。 “没有你回来干啥” 高楚无奈道:“大人让属下查一查当年平川侯在京都的所有关系,此事倒也算不得多难,但以平川侯的位高权重,所涉之人全是王公贵胄,或是权倾一时,而在京都,这些人可都轮不到我们朱雀令,是归苍龙使管的,属下无论有何种动作,总归是不可能瞒得过苍龙使的,所以...” “所以,苍龙使出面阻你” “是。”高楚点头,“我们要单独调查,怕是有些不合适了。” 沈无浊闻言也颇感无奈,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老七。”沈无浊叫了声。 “公子有何吩咐”老七远远的跑来。 “备车。” “是。” 沈无浊回到敬剑堂,卫凌霜跟苍龙谢青正在等他。 “你先下去吧。” “是。”谢青看了沈无浊一眼,随后便转身离开。 “你要调查凶手,我不管,甚至我跟你外公能全力助你,但京都之事,你不该插手。” 沈无浊淡淡道:“凶手只是刀,若是不能将持刀之人也找出来,那便谈不上报仇了。” 沈毅说京都有人要害他,那便说明当初就不是简单的截杀,想想也是,一般的盗匪,又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卫凌霜摇头道:“无论持刀之人是谁,且不说事情多过了这么久,查起来并不容易,就算真的查到了,凭你现在的身份,又如何能动得了若无证据,敬剑堂也不能平白无故就去拿人,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证据,我自会去找的,师公何必阻我” “京都,不归朱雀令管,你越界了,这不合规矩。”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我来京都,便是为了此事。” 卫凌霜皱眉,“我非是要阻报仇,甚至我也很想知道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但此事当徐徐图之,陛下对你本就有戒心,若你只是跋扈倒无所谓,但若是肆意妄为,陛下也容不得你,到时候我跟你外公也保不住你。” 沈无浊沉默下来,良久,低声道:“多谢师公,我明白了。” “你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就好。”卫凌霜欣然点头,“放心,此事我已经让苍龙多加关注,总好过你让高楚来查来得好来得快,就算被陛下知道了,也无妨,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的。” 沈无浊闻言一喜,躬身道:“谢谢师公。” “嗯。”卫凌霜抬了抬手,“去吧,今后有事,当跟你外公还有我多商量,我们总归是不会害你的,京都之势错综复杂,做事还是要有顾忌的。” 沈无浊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无浊告退。” 沈无浊躬身退出,临到门口,却又听到卫凌霜说道:“弱小有弱小的活法,权势是个好东西,一步一步的攀登上去,当你手中的权利无人可以遏制之时,你便可以随心所欲了,但是现在,你不能着急。” 沈无浊闻言身子压得更低了些。 卫凌霜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沈无浊走后,夜夕沉从背后出来。 “除了苍龙之外,此事还得你亲自去查,若真是京都之中有人要害平川侯,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夜夕沉不解,“师傅何出此言” 卫凌霜沉声道:“从你师妹的伤势来看,虽然不能确定,但出手之人截杀之人应该就是狂狮伍清流,百里无敌是北漠国师,伍清流在他手下,很难说是不是他的授意,别忘了,自平川侯死,庆宜关曾被北漠攻破,屠城三日,若非林国公,当时北漠便已率军南下了。” 夜夕沉惊道:“师傅的意思是,是京都之中有人跟百里无敌勾结,所以...” “是与不是,且看结果如何,此事绝对不干净。” 夜夕沉点头,“是,我马上就去。” 沈无浊被卫凌霜一番警告与点拨,心中却是颇为不满跟无奈。 但事已至此,此事他便不好再插手了,只能等卫凌霜给他结果了。 “对了,薛白衣有消息了吗” “他已经到了业火山庄,想必不久便能传来消息。” “嗯...”沈无浊皱了皱眉,“传信给他,南疆便不必去了,业火山庄若是没有嫌疑,直接去北漠便是。” “是。” 沈毅镇守的是庆宜关,无论怎么想,伍清流的嫌疑都非常的大。 如卫凌霜所言,若果真是伍清流下的手,那就说明京都之中已经有人通敌叛国,将沈毅卖给了北漠。 沈无浊也不傻,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真是这样,那证据定然是更加隐秘了...” 沈无浊眼神闪烁。 至于卫凌霜最后跟他说得话,也一直在他心中云绕。 “这是在提醒我要掌控更多的权利吗” 敬剑堂朱雀使虽然也算风光,不过能做之事毕竟有限,只属于皇帝,在皇帝眼皮底下总归是不好动作的。 除非,崔护跟卫凌霜为他隐瞒,否则无论沈无浊想做什么都是透明的。 “掉头,去楚大人府上。” “是。” 如果可以,沈无浊答应萧若寒的提议其实是最好的,有凌波府做后盾,做起事来就根本无需多少顾忌了。 但沈无浊还不想死,便只能将这个颇具诱惑的想法给压在心底。 既然楚秋南是项宏选定的人,那沈无浊也只能多抱一抱他的大腿了。 “沈兄,你怎么来了” 沈无浊笑道:“顺路,便来拜访一下,也看看秋南兄准备得如何了。” 楚秋南将沈无浊迎了进去,两人在前厅落座。 “秋南兄进京,陛下给升了个什么官啊” “礼部主事,算是平调吧。” “能入六部,秋南兄前途无量啊,若是能成为凌波府的郡马,秋南兄可就真的一步登天了啊。” 楚秋南闻言摆手道:“沈兄就莫要取笑我了,我来争郡马,可并非为了权势。” “呵呵...” 第56章 出谋定计 “不为权势,但始终逃不过权势二字。” 楚秋南闻言点了点头,“沈兄说得是,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沈无浊惊异道:“倒是怪了,旁人都趋之若鹜的事儿,放在秋南兄身上,怎好像有些避之不及的意思” 楚秋南苦笑道:“旁人是如此认为,沈兄是如此认为,那郡主也定然是如此认为,认为我是贪念凌波府的权势,这才出来选这个郡马的。” “唔,所以秋南兄是真心爱慕郡主” 楚秋南眼神有些迷离,脸色微微一红。 得,还有些害羞腼腆。 楚秋南不说话,沈无浊见状笑道:“明白了,不过还是那句话,郡主并不在乎秋南兄是出于什么目的,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人,这便足够了。” “嗯,沈兄说得是。”楚秋南点头。 “陛下明旨,要让国子监的学子们作诗写词,吟诵壮武侯功绩,以秋南兄之才,自然是十拿九稳,而秋南兄也确是合适人选,看来我要提前恭喜秋南兄得偿所愿了。” 楚秋南却是摇头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提国子监,就是京都众世子也并非易于之辈,我这点微末学识,未必有绝对的把握。” 沈无浊双眼一眯,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帮秋南兄一把。” “哦”楚秋南眼神一动,“沈兄有何妙计” “附耳过来。” 楚秋南好奇的靠近,沈无浊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楚秋南闻言面带迟疑道:“这样不好吧,如此下作,绝非君子所为。” 沈无浊闻言就不乐意了,“秋南兄说这话,难道还真把我当君子了” “额...” “不妥不妥,这样却是不妥,若是让陛下发现了,说不得是杀头的罪过。” 沈无浊笑道:“秋南兄又糊涂了不是陛下本就属意你,我这是帮你,就算陛下知道了,想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不会怪罪下来的。” “可是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当凭自己之力,堂堂正正...” “屁话!”沈无浊低声喝道:“秋南兄是真不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吗” “嗯”楚秋南一滞。 沈无浊沉声道:“此事表面上只是郡主择选夫婿,但实际上却跟凌波府有关,你以为这个郡马人人都可当得若是到时候出彩之人并非秋南兄,郡主不得已选择他人,而秋南兄让陛下失望,秋南兄当如何跟陛下交代 事关重大,岂能再拘泥小节秋南兄,事有轻重缓急,你当不该不知其中道理。” “这...”楚秋南还在迟疑。 沈无浊又道:“此事本就已经不再单纯,为保万一,便也不得不用些手段,你我同为老师的弟子,你便是我的师兄,我为你肯担下如此恶名,做下如此小人行径,秋南兄,你可莫要辜负我的心意啊。” 楚秋南已经呆在原地,神情犹豫,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无浊再给上致命一击。 “就算秋南兄为了你的君子之风,不肯行此腌臜之事,但是陛下呢秋南兄以为陛下急召你回来是为了什么那是因为秋南兄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就算秋南兄辜负我,却也不能辜负陛下的期望吧” “陛下!”楚秋南猛然一惊,神情变幻,咬了咬牙,随后重重点头。 “沈兄说得是,此事若是想不辜负陛下,要做成,便要不折手段才行。” 沈无浊见状满意一笑,“秋南兄能想通,那可就太好了,这样你的对手可就少了大半,胜算也能高上几分。” “嗯。”楚秋南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我马上就回去准备,祝秋南兄得偿所愿,旗开得胜,告辞。” 沈无浊工拱了拱手,便又风风火火的走了,楚秋南叫都没叫住。 沈无浊刚刚离开不久,楚晔便回来了。 “秋南...有客人来过”楚晔看见好楚秋南对面还放着煮好并未动过的茶汤。 “是老师的弟子,沈师弟。” “沈无浊” “嗯。” 楚晔笑道:“前几日为父便一直听说他的名字,便想着能见上一面,没想到他来了,却又错过了。” 楚秋南微微一笑,“父亲若是想见,那改日孩儿便再将他邀来便是。” “嗯。”楚晔点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位卑而未敢忘忧国,此皆振聋发聩之语,卢老的眼光终归是不错的。” “沈兄之才自不必说,便是谋略国策,也胜我远矣...” 楚晔突然问道:“他是国子监的” “是,老师推荐沈兄在国子监读书。” “那岂不是也要参加郡主择婿” 楚秋南一愣,点头嗯道:“这是当然,不过父亲放心,沈兄他...” 楚秋南话没说完便被楚晔打断道:“这样那就太好了,相比于你,好像他更加合适,若是郡主选了他,想必陛下也不会拒绝...” “父亲”楚秋南愕然的看着楚晔。 楚晔见状也叹道:“为父知道你倾慕郡主,但此间之事,我却并不想让楚家也参与其中,你我父子本该置身事外才对。” 楚秋南却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父亲的意思,孩儿自然明白,但孩儿...” 楚晔摇头道:“若是你成为郡马,那楚家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再不得安宁了,秋南,陛下的意思我们不可违抗,但有沈无浊在,我们也未必需要自己出头,他是比你更加合适的人选,如果他成了郡马,陛下满意,自然不会怪罪于你,而且沈无浊在京都并无根基,郡主也更容易掌控他,这是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利的事情,秋南,切莫意气用事,明白吗” 楚秋南闻言沉默良久,苦笑一声,最后也只得点了点头。 “父亲的意思,孩儿自当遵命便是。” “嗯,你能理解为父,为父也就心安了。” 楚晔点了点头,自认为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一个陛下满意,郡主满意,而他自己也满意的选择。 至于沈无浊满不满意,楚晔就管不着了。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嘛,而且是让他当郡马,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荣华富贵啊,他能有啥不满意的 楚晔自得一笑,却是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 也不能说愚蠢,应该说...巧妙 巧妙的猜错了项宏的意思,巧妙的猜对了萧若寒的打算,巧妙的让自己的儿子为难,巧妙的将沈无浊推上断头台。 实在是可喜可贺,大吉大利。 来年清明,沈无浊应该会找个机会来看看他,顺便下去感谢他的八辈祖宗。 这边沈无浊还不知道楚晔给自己挖了个什么大坑呢,得了楚秋南点头,沈无浊也马上开始准备起来。 “姜离,这事儿好办吗” 姜离笑道:“大人放心,江湖之中,这样的手段可太多了,大人想让谁不去,谁就去不了。” “那就行,此事就交给你办了。” “不跟卫公再说说吗” 沈无浊眼神微微一冷,轻声道:“传个信吧。” 姜离自觉说错了话,躬身领命道:“属下遵命。” “终究不是我的人,不好用啊。”沈无浊轻声一叹。 卫凌霜接到沈无浊传信,也是瞬间哭笑不得。 “这小子,竟是连这种办法也想得出来,还真是...” 卫凌霜笑着摇头,“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办法确是糙了些,倒也不是不可信。” 想着,卫凌霜起身去了皇宫。 “这是沈无浊的主意”项宏听完卫凌霜的禀告,也是有些吃惊。 “嗯,是他为楚秋南出的主意。” 项宏笑骂道:“身为老太傅的弟子,手段怎么如此下作” 崔护道:“不过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项宏嗯道:“倒也是,不过无缘无故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卫凌霜答道:“他去了找了一趟楚秋南,陛下也知道,他们同出一门,感情自不必说,也是洞悉了陛下的心思,想这个办法,这是为楚秋南排除一些障碍呢。” “却也不必用这种法子吧”项宏失笑摇头。 “虽然这法子荒谬,却也并非不行,届时国子监的学子们不到场,京都世子多半又不入郡主的眼,郡主挑无可挑,便只能选择楚秋南了。” 项宏嗯道:“倒也是,这小子的歪点子倒是多,却也算有心了,崔伴卫伴,去告诉他,让他去做便是,朕不会怪罪,不过下手当有轻重,莫要闹出事端来。” “是,老奴遵旨。” 卫凌霜躬身退去,项宏却还是觉得有些可笑。 “这小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崔护笑道:“无浊流浪多年,虽然竹儿庇护得多,但是没有手段,怕也难以生存立足,这手段自然算不上登堂入室,但只要有用,能为陛下分忧,那便足够了。” “不错,办法糙不糙的另说,只要有用就行。” 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不过事先声明啊,若是事情败露了,可要将他的关系摘出去,这脸,可万万丢不得。” “陛下放心,老奴知道了。” 第57章 顾浊流 项宏这边也点了头,允许沈无浊使些手段。 但此事真正要操作却也并不简单,不过沈无浊也不必管了,自有姜离他们搞定,敬剑堂出手,这区区小事,倒是容易得很。 潇湘楼跟金元坊一同开业,就在长安坊的一条街上,而且还在对门。 据说杨庆为了买下这里,可是花了不少银子。 见时间还早,沈无浊也准备来认认门,也算是将来消遣的好地方。 众人在京都都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新店开业也并没有想象中热闹。 金元坊还好,赌坊总归要热闹一些,加上扑克牌新鲜,算得上人满为患。 而潇湘楼就冷清得多了,沈无浊进门,也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 “公子,您怎么来了” 小莲端着茶水,见到沈无浊走进,赶忙迎了上来。 “素素呢” “姑娘在后堂呢。” “嗯,你忙着。”沈无浊点了点头,便绕过前厅往后堂走去。 李素素手持账本,眉头微皱,正一脸纠结之色。 “啊...” 忽然,李素素轻呼一声,只觉身子一轻,竟是整个人都被沈无浊揽入怀中。 “怎如此专心,连我进来都无知觉” 听到沈无浊的声音,李素素也是瞬间就放下心来,揉搓了一下发酸的手指,有些苦恼道:“京都不愧是帝都,真不是锦安可比的,不过几日的时间,数万两银子便花出去了。” “无所谓,杨兄有钱。” “便是杨公子有钱,却由不得这般花销啊。”李素素轻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何时能将这银子的亏空补上。” “我刚去看了一眼金元坊,生意还算不错,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赚回来。” 李素素嗯道:“这倒是,不过除了金元坊,杨公子还想做做别的生意。” “他还想干啥” “丹水码头。” 沈无浊一惊,“他还真敢想啊” 这里毕竟是京都,丹水码头跟锦安渭水码头的重要性可不能同日而语。 不仅有朝廷直接插手,而且能从这里面分上一杯羹的,无一不是有着深厚背景的人物,杨庆初来乍到,居然敢打丹水码头的主意,沈无浊也不知道该说一句有志气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来得好了。 不过,好似也不是不行啊! 沈无浊眼神微微一动,码头之利,远非一个金元坊可以相提并论的,若是能插手其中,想必获利颇多。 杨庆没有根基不行,但沈无浊却不是。 “不对,杨庆可没有这么聪明,是谁教他的”沈无浊疑惑道。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高望这老东西,我特么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沈无浊反应过来,脸色一变。 李素素惊道:“公子的意思是说,是杨老爷让杨公子这么做的” “应该是,这老东西,胃口还真大啊,这是逼我呢” 沈无浊面露不悦之色,对于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沈无浊感到非常不舒服。 杨高望也是敬剑堂的人,而且,也是少数几个知道一些沈无浊身份的人,有些东西不必说得太明白,以杨高望的智慧,再加上卫凌霜的态度,猜到一二并不奇怪。 “让杨庆靠着我,说得好听,原来是想借着我来为他杨家攫取利益,可以啊老东西。” 沈无浊咬了咬牙。 怒气消退之后,沈无浊便又苦笑摇头,“罢了,再怎么说,杨庆与我也有交情在,而且此事也算是给我的好处,算计便是算计吧。” 李素素这才恍然道:“公子的意思是,杨老爷想利用公子的身份来...” “嗯。”沈无浊点头,“也好,杨家越有钱,不就是我越有钱吗这样大家就完全绑定在一起了,再想分开都不行,老家伙敢下注,那我也跟上一把也无妨。” 沈无浊放下李素素,起身来到门口,叫道:“高楚。” 高楚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出现。 “大人有何吩咐” “给崔公传个信,就说我有事求见。” “是。” 崔护一般都在皇宫里陪着项宏,而卫凌霜则是坐镇敬剑堂。 这种事,沈无浊还是要得到崔护首肯才行。 天色渐变,沈无浊与李素素准备离开潇湘楼。 刚刚出门,便听得街道不远处有些闹哄哄的,人群围在一起,将路给堵住了。 “小莲,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沈无浊望了望人群,吩咐道。 小莲应了一声,随后便穿过人群想要查看一下情况。 片刻之后,小莲回禀道:“是前面在打人呢,说是有个乞丐偷了东西,被失主抓了个正着,好一阵毒打,连血都打出来了...” 沈无浊正要说话,却见一队差役来到,将人群驱散。 “走开走开...” 差役将道路清空出来,沈无浊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况。 只见地上一人双手抱头的趴着,脑袋好像是被打得裂开了,鲜血直流。 而站着的却是一个厨师模样的人,手上还拿着擀面杖,气喘吁吁的,显然也是累得不轻。 “发生什么事了”领头的差役问道。 厨师连忙道:“回王头的话,这小子偷东西,被我逮着了...” “偷的什么” “包子。” “包子”王头瞪了他一眼,“几个包子,你就将人打成这样” 厨师的火气一下就被浇灭,只轻声道:“我就是随便打两下...” 虽然打人不对,但是毕竟是先偷了东西,其中是非很容易判定。 “起来。” 两个差役将地上那人架起,只见那人灰头土脸,茫然的目光之中却有些许杀意,只是无人注意到,而他的口中也还在不断咀嚼。 “看你这模样,估计也没钱,将他带回衙门关上两日,算是惩戒吧。” 王头摇了摇头,随后问厨师道:“下次可不准再随便打人了,知道吗” “是是是,王头教训得是。”厨师笑着回应。 沈无浊将一切看在眼里,笑道:“不愧是秋南兄父亲治下,寻常差役便如此明察秋毫。” 李素素却是上前叫住众人道:“官爷且慢。” “嗯”王头回头问道:“这位姑娘有事” 李素素问厨师道:“你的包子,多少钱” “十文钱。” “我替他给了,小莲。”李素素叫了声,小莲连忙上前,掏了十文钱给厨师。 厨师满心欢喜的接过钱,拱手谢道:“谢谢姑娘。” 王头见状也笑道:“姑娘善心,也罢,既然姑娘替他给了钱,那我也将人放了。” 说着抬了抬手,差役见状也将那人放开。 “都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了。”王头带人将人群驱散,随后便领着人离开了。 “谢谢。”那人低声道谢,声音很厚,很重。 李素素只是笑了笑,回头问沈无浊道:“公子身上可还有银子” 李素素起了同情之心要做好事,沈无浊又怎么可能阻止,便也掏出一堆钱袋来。 “我带得不多,全给你吧。”沈无浊上前将钱袋递给他。 那人抬头看着沈无浊,却没有伸手接。 沈无浊笑了笑,便将钱袋放在他身前,随后拉着李素素便要离开。 “这些钱,不够。” “嗯”沈无浊回过头来看着他,倒也生气,只是好奇问道:“那,你要多少” “一百两,我帮你杀人。” “哈...哈哈哈....”沈无浊咧嘴一笑,笑声渐渐有些放肆起来。 “他说,他要帮我杀人”沈无浊指着那人,大笑着对李素素说道。 李素素也是轻笑回应。 且不说沈无浊现在根本就不需要杀什么人,就算真的要杀人,他身为朱雀使,手上有的是杀人利器,何必还要找别人 “你凭什么杀人” “凭我的双手。” “有功夫” 那人沉默不语。 沈无浊无奈,“若是有功夫,那也不必落到这般田地了。” “拿着银子走吧,我家公子不需要杀人,也用不着杀人。”李素素轻声说了一句。 那人看着李素素,道:“你帮我,我帮你杀人。” 李素素失笑道:“我也不需要杀人。” “现在不需要,以后或许需要。” 沈无浊来了兴趣,“既然如此,那跟我们走吧。” 众人又回到潇湘楼。 “慢些吃,别噎着。” 沈无浊跟李素素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人风卷残云般的吃相。 沈无浊发誓,就算当初他跟刘七在锦安城也不似他这模样。 “吃饱了,你们要杀谁” “我说,你脑子里除了杀人,还有什么”沈无浊无奈,“我们不杀人。” “但是我只会杀人。” 李素素柔声笑道:“看你模样,也是无家可归,正好潇湘楼也缺人手,如果你真想报答,便留下来做事吧。” 那人看着李素素,点头嗯道:“好。” “你叫什么名字”沈无浊问道。 “名字”那人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哪有人会记不得自己的名字的”李素素惊异道。 “顾...顾浊流。”那人犹豫了一下,最后吐出这个名字。 “顾浊流,这就是你的名字吗”沈无浊皱了皱眉,随后又笑道,“倒还真是有缘,我叫无浊,你是有浊,那今后,你就跟着素素吧。” “素素”顾浊流看向李素素。 李素素柔声轻笑,“叫我素娘子便好。” 第58章 收伏 顾浊流,这个名字沈无浊总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儿听过一般。 次日一早,沈无浊便来到敬剑堂。 “姜离,将朱雀卷宗调来于我。” “大人想找什么让属下来就行,不必大人伤神。” 沈无浊点头:“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顾浊流。” “顾浊流”姜离微微一惊,“平白无故,大人找他作甚” “你知道此人”沈无浊问道。 姜离点头道:“此人是黑玄门的杀手之一,武功颇高,因为黑玄门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残害了不少武林人士,甚至还波及平民百姓,苍龙使下令铲除黑玄门,黑玄门由此灭门,只有少数几人逃过追杀不知所踪,顾浊流便是其中之一。” 怪不得沈无浊觉得熟悉,当日谢青将卷宗交给他的时候他顺手翻了翻,刚好就看到了顾浊流的名字。 如果顾浊流是杀手,那素素... “不好!”沈无浊脸色大变,这样一个人留在李素素身边,沈无浊如何能放下心来 “叫上高楚,跟我走...” 沈无浊正要出门,正好高楚也来到。 “大人,崔公召大人去...” “偏偏是这个时候。”沈无浊咬了咬牙,“你们两个,马上去潇湘楼,一定保护好素素的安全,最好先将人控制住了,我马上就来,快去。” “是。”两人不明所以,却也赶忙离去。 崔护见沈无浊快步来到,神色异常,问道:“英儿何故神色匆匆,可是有事” 沈无浊摇头道:“没事的外公。” 崔护笑了笑,“你将外公叫出宫来,是有何事相求” 沈无浊心急如焚,也不绕什么弯子,直接道:“丹水码头,我要一份。” “嗯”崔护跟卫凌霜对视一眼,皆是有些疑惑不解。 卫凌霜问道:“你要码头生意作甚若是缺银子,大可向我们开口。” 沈无浊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来到京都,总归是要有些自己的营生才行。” “一开口就是丹水码头,你还真是会给我们找麻烦。”崔护笑着说道。 “外公可有为难之处” “倒也算不得为难,你这是第一次向外公开口,外公岂能让你的愿望落空明日,你让杨庆去漕运码头,自有人会找他的。” “外公知道”沈无浊微微一愣。 崔护笑道:“非是外公故意,只是京都大小诸事,悉数都在敬剑堂的监视之下,何况是漕运码头这么重要的地方。” 卫凌霜也道:“杨高望那边你也不必管了,我自会给他一个教训。” “谢谢师公。” 沈无浊口中称谢,但是这种事事被人看在眼里的感觉其实并不算好。 崔护与卫凌霜好似也看出了沈无浊的异常,崔护道:“身在京都,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你要习惯,不过你一定记住,外公跟你师公是不会害你的,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有外公在,一切都无虞。” 沈无浊心情复杂无比,只是躬身道:“谢谢外公,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无浊急匆匆的离开,卫凌霜摇头道:“这小子总是不肯与我们亲近。” “慢慢来吧。”崔护笑了笑,“他的戒心重。” “嗯。”卫凌霜嗯了一声,“不过看他神色匆匆,不知道又有什么事,要不要我们...” “别了,待会他又该不乐意了。” “好吧,不过关玉那边...” “我相信他分寸,此事关注即刻,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必插手,若是他行差踏错,我们再补救就是。” “嗯。”卫凌霜也只好点了点头。 另一边,沈无浊离开敬剑堂,便火速来到潇湘楼。 “公子...”李素素也正好出门,见到沈无浊便迎了上来,“刚刚来了两个人,他们将顾浊流...” “是我派来的,顾浊流呢”沈无浊解释道。 李素素一愣,应道:“在后院。” 沈无浊来到后院,只见姜离跟高楚将焕然一新的顾浊流扣住。 “黑玄门的杀手,接近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沈无浊冷声问道。 顾浊流眼神有些麻木,那股杀意早已经消失无踪。 “大人,他的气息全无,内伤非常严重...”姜离对沈无浊道。 “嗯”沈无浊皱眉道:“怎么回事” 姜离答道:“属下探了探他的内息,五脏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应该是高手所为。” “是被你们打伤的” 虽然是谢青下令铲除黑玄门,但是主力却是姜离跟高楚带领的朱雀令,谢青的人也只是来帮帮忙。 姜离摇头,“不是我们,当日我们攻打黑玄门并未见到他。” 沈无浊看着顾浊流的眼神,眉头几乎拧在一起。 “早已没什么顾浊流了。”顾浊流沉声说道。 “嗯”众人一齐看向他。 “现在只有一条丧家之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无浊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接近我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接近你们”顾浊流摇头道:“应该是你们接近我才对,是你们要留我。” 沈无浊愕然,抬了抬手,示意姜离跟高楚将他放开。 “看来我们得好好谈谈。” 李素素会意,带着小莲离开。 “姜离,高楚,你们两个也算成名江湖了,没想到居然是敬剑堂的人,黑玄门是你们灭的”顾浊流看向两人。 “要报仇凭你现在的样子” 顾浊流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我应该要谢谢你们,为我报仇。” “嗯”两人微微一愣。 “他们两个听你的命令,那你也是敬剑堂的人” “敬剑堂朱雀使。”沈无浊淡淡道,“还是说说你吧。” 顾浊流面露痛苦之色,双手抱着脑袋,挣扎片刻之后才道:“黑玄门是个杀手组织,不过我们干的不只是杀人的勾当。” “嗯” 顾浊流道:“原本我们只是干些拿钱杀人的事,一百两一条命,不过后来,有一个人找上了我们的头领,之后我们便也开始抓人,小孩,女人,我们都抓,女人用来享乐,而剩下童男童女却被运走。” 姜离嗯道:“正是如此,否则即便是杀手组织,敬剑堂也不会专门过问,黑玄门被灭门之后,那些女子跟小孩至今也没有下落。” 顾浊流摇头道:“我去探查过,不过却被他们发现了,所以我被打伤了,一身功体也废了大半,不过也算侥幸的留下了一条命。” 沈无浊皱眉,此事已经不仅是普通的江湖争斗,已经在沈无浊的职责范围之内了,他该管。 “现在我们的人还在追查黑玄门余孽的下落吗” 高楚点头道:“一直在查,不过一直没什么结果。” “你们在黑玄门查,肯定是没结果的。” “你什么意思”沈无浊厉声问道。 顾浊流摇头道:“我之所以流落京都,便是因为我的线索在京都就断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在京都” “是。”顾浊流点头,“当初来找我们头领的那人究竟是何身份没人知道,但是他的痕迹却是在京都消失的。” “那你又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的” 顾浊流只是摇了摇头,伸出手腕递给姜离。 姜离会意,伸手探了探他的脉象。 “你的经脉...”姜离惊叫出声。 “经脉破损,我的一身武功全然废了,如今的我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还有内伤在身,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姜离对着沈无浊点了点头,“他说得不错,不过倒也不至于要他的命,但是五脏六腑无时无刻的刺痛之感也确非常人能够忍受的。” 沈无浊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秦竹。 他们两人的遭遇何其相似。 “你将这个线索带给我们,为了此事你也沦落至此,也算你良心未泯,我且算你戴罪立功,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顾浊流闻言只是勉强笑了笑。 “姜离,高楚,这件事就将给你们两个去办,给苍龙使通个气,问问他们有没有线索,一定要将这些童男童女找到。” “属下遵命,那他怎么办”姜离指着顾浊流问道。 沈无浊摆了摆手,“我自有处置,你们去吧。” “是。” 两人领命离开,沈无浊问顾浊流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顾浊流摊了摊手,“我现在这个样子,跟一滩烂泥似的,能有什么打算” 沈无浊笑道:“那你还敢收我一百两要为我杀人” “一百两一条命,这是规矩。” “杀人是一百两,那保护人,你要多少银子” 顾浊流愣道:“你的意思是...素娘子” 沈无浊嗯了一声。 “但是我现在是个废人。” “我会请人帮你疗伤的。” 顾浊流失笑道:“若无绝顶高手为我修复经脉,恐怕我永远都只是一个废人。” “御命太岁,寒霜霸雪,不知道算不算绝顶高手”沈无浊微微一笑。 顾浊流惊叫道:“敬剑堂的崔公卫公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就说算不算吧” “自然算,当然算!” “好。”沈无浊点头,“那就一言为定。” 顾浊流见沈无浊不是开玩笑,当即伏身拜道:“公子若是能助我恢复功体,我必以公子之命是从。” 第59章 集体中毒 京都城外长亭。 礼部尚书李明玉亲自相迎,不远处,壮武侯杨业跟陵王项启终于在京都众人的期盼下姗姗回迟。 “臣李明玉,参见陵王殿下,见过壮武侯。” 项启伸手虚扶,“李大人请平身。” “谢殿下。” “劳烦李大人亲自相迎,本侯惶恐。”杨业微微拱手。 尚书相迎,算是极大的礼遇了。 李明玉笑道:“壮武侯北境驰援,击退北漠,大涨帝国声势,陛下龙颜大悦,特让本官在此迎接壮武侯得胜归朝,且容本官为壮武侯开路。” “有劳大人。” 项启轻笑道:“看来,本宫今日也要沾一沾侯爷的光了。” “殿下说笑了。”李明玉躬身拱手道:“殿下镇压陵州灾情,自也是劳苦功高,陛下亦有封赏。” 项启笑了笑,随后伸手道:“侯爷,请。” “殿下先请。” 李明玉在前,禁军开道为两人引路,众人进入京都。 金銮殿。 项宏端坐在龙椅之上,“壮武侯与启儿可到了” 康兰应道:“回禀陛下,已经入城了,应该马上就到。” “嗯。”项宏点头。 不多时,内侍来报。 “启禀陛下,陵王殿下与壮武侯已到宫门之外了。” “内卫统领叶开何在” 殿门之外,一持刀武将拱手应道:“臣在。” “你且亲自为壮武侯开路,以示朕恩。” “臣遵旨。” 看得出来,对于这次大胜,整个楚国上下都相当的振奋。 虽然好像只是将北漠击退,并未开疆扩土,这般恩重或是有些过了。 但对于楚国来说,这也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在北漠手中占得便宜了。 即便是萧玄,也从来都是被动防守而已。 而杨业这次可是斩杀了敌军先锋,令楚军重燃勇气与信心,这就非常重要了。 “臣杨业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儿臣见过父皇。” 项宏哈哈大笑,双手同时伸出,“爱卿,皇儿,快些平身吧。” “谢陛下。” “谢父皇。” 项宏道:“北境大捷,林国公早有军报,壮武侯之勇不逊当年,朕深感欣慰。” 杨业拱手道:“全赖陛下洪福,将士效力,大楚臣民庇佑,方得此胜。” 看看,这话说得,真是悦耳好听。 项宏的笑意更浓了。 “北漠狼子野心,常年入关劫掠,边境百姓苦不堪言,这次壮武侯力挫其锐气,想必边境能和平相当一段时间了。”项端笑着上前一步,对着杨业拱了拱手。 “睿王殿下说得是,不过要解边境之患,绝非一场战事这么简单。” 项端脸色不变,“壮武侯有何高见” 杨业拱手道:“不敢,只是这次北境之行,与林国公一番交谈,方知拓跋汗国已经大变,以国师百里无敌为首力主入侵我大楚,这样的战事,今后应该是少不了了。” 众臣闻言一惊,皆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项宏嗯道:“此事朕也接到过林国公的禀告,自是不得不防。” “陛下圣明。”杨业拱手。 项宏笑道:“不管怎么说,壮武侯解了边境之危,朕当论功行赏,传旨,加壮武侯护国将军衔,赐蟒袍玉带,晋领卫大都督。” “臣杨业,谢陛下圣恩。” 杨业本就是领卫大将军,虽然晋升为领卫大都督,但是实际权力却没有改变。 这恩赏说轻却也不轻,说重吧,却又没有实质的好处。、 只能说,刚好对得起这份功劳吧。 “还有启儿。”项宏终于想起了项启。 项启听到项宏叫自己,也是上前一步躬身候着。 “这次陵州赈灾之事,启儿办得不错,不仅没有扩大影响,还迅速平定了民怨,恢复民生,朕心甚慰。” “都是父皇教导有方,儿臣不敢居功。” “呵呵...有功便是有功,朕平日里哪里的得空教你这些你也不必自谦,差事办得好,朕也是看在眼里的。” “是,父皇。” 项宏道:“西秦前些日子送了一颗月明珠来,朕便将之赐给你,以示嘉奖。” “儿臣谢过父皇。” 项启身为皇子,自是不必要什么尊衔,能给的奖赏也就是些金银宝物了。 西秦月明珠也算稀世珍宝,这份赏赐也着实不轻了。 项端项烨三人闻言皆是眼神微微一动,只能看着项启惊喜的笑容。 “至于陵州刺史钟甫...”项宏话锋一转。 “未能妥善安置灾民,差点使民哗变,伴伴。” “老奴在。”崔护躬身应道。 “派人去一趟陵州申斥一番,罚俸三年,以示惩戒。” “老奴遵旨。” 众人闻言皆是微微一愣,陵州灾情,这事儿怎么也怪不到钟甫头上吧 平白无故的,干嘛罚他啊 众人自是想不明白,但项宏既然下了决定,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反正就是无上大雅的申斥,并不算严重。 项启闻言则是眼球一缩,心头一凛。 钟甫是灵州刺史,而他是陵王,钟甫自然是他的人。 项启在陵州之时,早就听钟甫说了他跟杨家的交易。 原本项启觉得杨家的粮食既然被劫了,事情也没有办成,消息也没有走漏出去,那项宏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但是项宏今日无缘无故的明旨处罚钟甫,这明显是个警告。 难道父皇已经知道了钟甫跟杨家勾结的事情 又或者,派人劫掠杨家粮食的人,就是父皇 项启心中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翻涌不断,却是越发的后怕起来。 再看项宏,项启甚至不敢抬头与之对视了。 警告钟甫,又何尝不知在警告自己呢 项启心中苦笑,月明珠带来的喜悦之感被生生冲散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项启可真觉得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钟甫贪得无厌与杨家勾结赚取钱财,他远在京都自然是不知道的,这算是白白受了牵连。 不过钟甫是他的人,倒也算不上冤枉。 不理会项启百转千回的心思,项宏又道:“朕已命人在皇宫内院摆下庆功酒,今日我等君臣同乐。” “谢陛下。” “臣等遵旨。” 众人齐声一拜。 国子监。 许多外地来的学子大多都是直接住在国子监的,只有少数京都本地的一般都是回府住的。 而这些人吃穿用度基本都在国子监内,若要动些手脚,实在是简单容易得很。 “好了”沈无浊问道。 姜离点头道:“大人放心,药效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发作。” 沈无浊抬头看了一眼,“刚过晌午,庆功宴要晚上才开始,药性能坚持这么久吗” 姜离笑道:“大人放心,属下下的剂量不少,保管他们没一个能走得动道的。” 沈无浊嗯了一声,随后看向不远处的茅房,有些担忧道:“也不知道这几个茅房够不够用,我得赶紧走,待会儿这儿可就臭气熏天了。” “殿下,出事了。” 睿王府,项端正在整理衣着,一个手下着急来报。 “慌慌张张,出什么事了”项端皱了皱眉。 “王相传来消息,国子监的人都吃坏了肚子,今日宫宴,怕是来不了了。” “来不了什么意思”项端先是一愣,随后怒道:“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是何缘故,国子监的学子们全都吃坏了肚子,如今腹泻不止,怕是来不及参加今日的宫宴了。” 项端咬牙道:“混账,居然使这种卑鄙的手段。” 项端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人为的。 王仁之在国子监内安插了人手,但如果来不了的话,项端也就失去了争夺的筹码。 “可恶啊。”项端虽然怒不可遏,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再无办法了。 “三弟五弟,究竟你们谁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跟项端的想法一样,三皇子项烨也觉得这事儿是他们两人其中一个人干的。 “五弟的人应该是关家的关玉,那就应该不是大哥干的,呵呵,这手段虽然是卑鄙了些,但胜在有用啊,倒是简单直接啊,想必大哥此时可不怎么高兴呢。” 项烨自然怀疑是项沐指使的。 而项沐这边也是怀疑项烨。 因为他也知道项端的人应该就藏在国子监之中,项端不会这么蠢跟他两败俱伤。 “好一个三哥,还真是好手段啊,一箭双雕。” 项沐咬牙切齿,恨声说道。 不巧,关玉这两日都在国子监潜心准备呢,他也中招了,此时正达拉特拉呢。 拉完了,估计也没了半条命。 作诗写词是别想了,明天能不能起得来床都还是个问题呢。 三人各有心思,但其中的误会,想必是怎么解都解不开的。 太极殿,杨谦一脸苦涩的来到。 “陛下,臣有罪,陛下交给臣的差事,臣办砸了。” 项宏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杨谦便将事情说了一遍,项宏故作生气道:“混账,堂堂国子监,膳堂之食居然吃坏了学子们,去查,一定要将原因查清楚,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还有,让太医院的太医亲自去看看学子们的情况。” 杨谦拜道:“臣谢陛下,只是为壮武侯作诗的事...” 项宏摆手道:“此事倒是无妨,总归还是有完好的学子吧” “倒还有几个。” “那就行了,国子监的学子皆是帝国未来栋梁,出类拔萃之辈,区区一首诗词罢了,朕相信你们。” “臣遵旨,谢陛下信任。” 第60章 萧若寒出场 杨谦快步离开,准备去召集还未中招的学子。 而项宏则是摇头暗笑不已,不必说,这肯定是沈无浊的手笔。 临近宫宴,除了文武大臣以外,原本给国子监的学子安排的数百人的位子,现在居然也用不上了。 最后能勉强赶来的,竟然零星几个人。 当然了,沈无浊自然没中招,所以他也来了,想来看看这热闹,也好助楚秋南一臂之力。 “关兄,你这是...” 沈无浊刚刚接受完侍卫的盘问搜查,转头便看见一个面无血色如同干尸一般的人影。 那形如枯槁,状若恶鬼的模样,实在是令人...心神愉快。 “是沈兄啊。”关玉虚弱应道,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难看,还不如不笑。 “国子监的事我听说了,关兄怎么也落得这般田地了”沈无浊明知故问。 关玉越过侍卫来到沈无浊身边,看着那风吹就倒的身子,沈无浊于心不忍,甚至想一脚踹过去。 “让沈兄见笑了,我这...唉!” 沈无浊故作担心道:“关兄都这样了,何必还要勉强来参加宫宴呢应该回去休息,让大夫好好看看才是,听说陛下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亲自诊治,保管药到病除呢。” “便是让太医看过了,否则我也没有力气来。” 原来是有人续命啊,不过关玉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沈无浊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我扶关兄。” “有劳了。”关玉大为感动。 “沈兄。” 沈无浊刚要伸手,却又听得背后有人叫他,两人回头便看见了楚秋南来到。 “是秋南兄。”沈无浊一脸惊喜,顺手就将关玉甩开迎着楚秋南而去。 关玉一个不稳,差点绊倒。 “我还在说秋南兄何时会到呢。” 楚秋南笑了笑,转头看向关玉,面露疑惑之色,好似在思回忆。 “你是...关玉” 关玉轻哼道:“楚秋南,又见面了啊。” 楚秋南笑道:“好久不见了,不过你现在这模样可不怎么好啊。” “哼。”关玉一甩衣袖,对沈无浊道:“沈兄自便,我先行一步。” “那关兄小心。” “请。” 见关玉离开,沈无浊好奇问道:“怎么,你这是跟他有仇” 楚秋南笑道:“说仇也算不上,不过当初老师有意收徒,最后也是在我跟他之间选择收我为徒,关玉气不过,去岁的科举都没参加。” “那他的气性还真是大。”沈无浊笑道。 “是也,否则以他的能力,一甲头名或许不能,但中个进士应该不难。” 沈无浊抚掌笑道:“看看咱今日的进士老爷都变成啥样了” 楚秋南也摇头轻笑,“这不是都拜沈兄你所赐么” “哈哈...”沈无浊开怀大笑。 “噤声,宫城重地,不许大声喧哗。” 一个内侍不知从何处走出来喝道。 “黄公公,咱们又见面了啊。”沈无浊看向黄礼。 黄礼一愣,“原来是沈公子啊。” “沈公子,皇宫有皇宫的规矩,跟宫外可是不一样的,还请公子不要轻犯,否则后果怕是有些不好承受。” 黄礼没把沈无浊放在心上,语气也颇有些沉,警告之味相当之重。 “什么样的后果是他不能承受的啊” 崔护跟卫凌霜两人一齐走出,卫凌霜眼神如刀似电,看向黄礼。 黄礼吃了一惊,连忙行礼道:“见过崔公,卫公。” 楚秋南也躬身道:“崔公,卫公。” 崔护呵呵笑道:“楚大人早已到了,楚公子何故姗姗来迟啊” “有些事情耽搁了。” “既然来了,那就赶快入席去吧。” “是。”楚秋南连忙点头,拉着沈无浊就要离开。 “楚公子先去,本座自是还有话要关照沈公子。” 楚秋南闻言面露纠结之色,求情道:“崔公明鉴,沈兄不懂规矩,所谓不知者无罪,还请崔公...” 沈无浊对着楚秋南温和的笑了笑,“秋南兄放心,无事的,你先行一把,我马上就来。” “这...”楚秋南看看沈无浊,又抬头看了一眼崔护跟卫凌霜,苦笑一声,只好先走一步。 “那沈兄,我在前面等你。” “好。” 待楚秋南离开,崔护又问黄礼道:“本座的问题,你还未回答,究竟有什么后果,是他承受不住的” 黄礼此刻心乱如麻,冷汗直流,讷讷不能言语。 “奴婢...” 崔护冷笑一声道:“你是宫中老人,陛下近侍,将来本座退下,敬剑堂说不得就要交到你手里了,怎么,这么快就要逞敬剑堂司权的威风了吗” “奴婢不敢。”黄礼亡魂大冒。 “不敢,那就最好。” “奴婢知道了。” “嗯。” 崔护瞥了一眼伏身在地的黄礼,冷哼一声。 随后两人又看了一眼沈无浊,心照不宣,转身离去。 “黄公公,崔公卫公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沈无浊见黄礼还趴在地上,不由好笑,有这么可怕吗 黄礼闻言抬头,小心翼翼的望了望,见崔护跟卫凌霜的身影消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黄公公竟是下一任的敬剑堂司权啊,真是失敬,失敬了。” 黄礼闻言面露惊惧之色,连忙摆手道:“公子说笑了,说笑了。” 在宫中侍奉这么多年,黄礼的眼力见自然不必说。 刚刚崔护跟卫凌霜两人及时出现,又莫名其妙的将自己呼喝一番,多半就是为了眼前这人。 如此委婉,但黄礼却是一点就透,态度瞬间就改变了,这身段,自然也放得低了。 “上次我身边没带什么东西,不过这次,我早有准备,来,给公公压惊。” 沈无浊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随后数了数挑了挑,选出了一张面值最小的递给黄礼。 “一...一百两”黄礼目瞪口呆。 “怎么公公嫌少”沈无浊似笑非笑,“一百两可是一条命啊。” 黄礼连忙道:“不敢,多谢公子赏赐。” 沈无浊哈哈大笑,一把将手中银票全部塞在黄礼的怀里,仰头迈步而去。 黄礼眼神闪烁,心中却是又惊又怕。 “这位沈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历竟是连崔公卫公也亲自为他出头。” 宫苑之内,因为国子监的人大多都来不了了,原本准备的场地也用不着,项宏干脆就在主场末席加了几个位置。 等沈无浊到的时候,这里早已经人满为患了。 “沈兄,这里。” 楚秋南看见沈无浊来到,起身连连挥手示意。 沈无浊见状笑了笑,起身向着他走去。 “舞阳郡主到。” 沈无浊刚刚走到楚秋南跟前,还未落座,便听得一声尖锐的内侍呼喊。 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一滞,众人循声回头看来。 只见萧若寒款款而来,一时惊艳。 沈无浊身边好些个人都看得呆住了。 “参见郡主。” “见过郡主。” 官职辈分低的,自然躬身,而高便只是拱了拱手。 作为今日的主角之一,众人自然不免关注。 萧若寒颔首应道:“见过诸位大人了。” 打了招呼之后,萧若寒看见了一旁的楚秋南跟沈无浊,迈步向两人走去。 而在两人身边,本就是京都世子们位置,关玉等人见萧若寒走近,纷纷露出激动之色。 “沈公子,咱们又见面了啊。” 众人见萧若寒跟沈无浊打招呼,纷纷一惊,随即看向沈无浊。 沈无浊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这个场合,你跟我叙什么旧啊 再说,咱也不熟啊,别瞎打招呼啊。 沈无浊躬身道:“当日与郡主一同南下入京,许久不见,郡主更添神采。” 我就是跟她同路南下而已,你们别多想啊。 沈无浊的底细众人早已经查明了,卢定玄的弟子,跟随萧若寒跟卫凌霜一同入京。 众人闻言也是放下心来,眼中的戒备也减轻了几分。 萧若寒咯咯一笑,“公子说笑了,倒是公子到了京都之后不曾来找过本宫,难道是嫌弃我凌波府门楣无光” 不会说话就少说,求你了! 沈无浊心中哀叹,这是报复,一定是报复。 报复自己没答应她,这人,心眼怎就这么小 “在下不敢,还请郡主恕罪。” “呵呵...”萧若寒见沈无浊吃瘪,轻笑不已。 “郡主,好久不见。” 一旁,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走近,轻声对萧若寒说道。 萧若寒脸色一变,淡淡应道:“原来是康公子,倒也没有多久,本宫北境一行,也不过半年而已。” 康孟卿见萧若寒神情冷淡,也不由得露出苦笑,不再言语。 沈无浊见状,眼神不断在两人之间徘徊。 这两人,有事儿啊。 “郡主...”一个宫女快步来到萧若寒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萧若寒点了点头,随后转头对沈无浊道:“沈公子,希望待会能再看见沈公子大放异彩,本宫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萧若寒转头跟宫女离开。 你特么... 沈无浊恨得咬牙切齿,你要走就走,没人拦着你,临走还说这么一句话,是想我被人打死吗 果然,众人的目光再次看向沈无浊。 康孟卿上前两步,略带倨傲道:“沈无浊公子是吧” “是我,未请教...” “康孟卿。” “哦...”沈无浊恍然叫了一声,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康孟卿是谁。 “不知康公子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只是想提醒一下沈公子。” “你说。”沈无浊笑道。 康孟卿眼神微微一冷,“尊卑有别,有些事儿,以你的身份,不合适。” 第61章 宫宴之前 “康公子说得是。”沈无浊深以为然的点头,“郡主是尊,我是卑,尊卑有序,郡主的命令,我却也是不能不听的啊。” 大家都看见了啊,不是我上赶着去贴郡主,是郡主主动来找我搭话的,这能怪得了我 她是郡主,她说啥,就是啥,我位卑,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 我,是被动的啊。 虽然表达就是这意思,但沈无浊的模样却是让人看了就生气。 “你...” 康孟卿闻言脸色一变,冷哼一声,最后也只得拂袖而走。 众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沈无浊倒是无所谓,见人都走了,便又坐了下来。 “竟是没想到沈兄跟郡主还有交情”关玉这时凑了上来问道。 沈无浊笑道:“嗨,就是跟着郡主一同来的京都,路上多聊了两句罢了,交情什么的却也谈不上,郡主也一向敬重老师,这也过来客气客气,打个招呼罢了。” 关玉赞同的点了点头,说完话便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瘫着去了。 他的状态,相当的不好,都这样了还来打听,也真是为难他了。 沈无浊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一旁的楚秋南。 “我说,你刚刚咋不说话啊怎么,见到郡主,看傻了” 楚秋南并不答话,只是苦笑不已。 沈无浊不屑的撇嘴道:“就这点出息,成亲之后若也是这样,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楚秋南笑意更加苦涩几分,“让沈兄见笑了。” “对了,刚刚这个康孟卿,什么来头” 楚秋南答道:“是右相康兰之子。” “右相之子啊。”沈无浊恍然,“怪不得这么嚣张。” 沈无浊嘿嘿一笑,“看起来他跟郡主的关系不一般啊。” 楚秋南茫然道:“有吗” “怎么没有”沈无浊叫道:“郡主并未无视他,却又特别冷淡,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分手后的男女朋友。” “嗯”楚秋南有些听不懂沈无浊的话。 沈无浊却是笑道:“之前便听郡主说过,她曾经有个心仪之人,看来就是这个康孟卿了,秋南兄,你要加油啊,你的情敌看起来不弱啊。” 楚秋南惊道:“你的意思是说,郡主对康孟卿,有情” 沈无浊扶额轻叹,“我的妈呀。” 楚秋南急道:“如果郡主属意康孟卿,那你...那我们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什么我们是你,你一个。”沈无浊强调道,“你别担心,康相之子,光是这个身份郡主就不可能选他。” 楚秋南闻言一愣,随后点头嗯道:“沈兄说得是。” 康兰身为右相,定然是身陷朝堂之中,就算萧若寒跟康孟卿情深似海,也绝对不可能选康孟卿。 但女人这种生物向来感情,若是一时压倒了理性,那也难说得很,到时候下不来台就好玩了。 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全部都被不远处的项端几人看在眼里。 “那人是谁郡主居然亲自过去问候。”项端眉头紧皱,生怕沈无浊是他们谁安排的人。 项烨笑道:“这个问题应该问五弟才是。” “嗯”项端看向项沐。 项沐哼道:“三哥说笑了,我怎么会认识” 项烨奇道:“难道关玉不是三哥的人” “关关玉什么事”项沐不解问道。 项烨笑道:“关玉这段时间都在结交此人,怎么五弟居然不知道” “你是说,沈无浊”项沐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 这事儿他知道,但是没怎么关注,都是康兰在负责。 “不错。”项烨轻笑道:“五弟还真是不上心啊,沈无浊近日在京都之中也算是声名鹊起了,听说入京之后还得了父皇亲自接见呢。” 项端嗯道:“沈无浊是老太傅的弟子,想必颇为看中,父皇召他来见,也算理所应当。” 项沐疑惑道:“那跟郡主有什么关系” “据说他跟郡主一同来的京都,两人结伴,应是在路上认识的。” 项烨笑道:“郡主向来豪爽不拘礼节,应是对这个沈无浊颇为欣赏...” 项端跟项沐闻言眼神同时一动,目光也都看了向不远处的沈无浊。 项烨见状摇头轻笑道:“大哥怕是下手晚了,听说关玉跟他关系不差,想必已经被五弟收入囊中了吧” “呵呵...”项沐干笑两声,这事儿他也不知道啊。 项端项烨见到项沐表情,心中也自然了然,多半是还未得手。 不过一个沈无浊而已,就算是卢定玄的弟子,项端也并未将他放在眼里,既然项沐想要,那他也懒得去争。 而项烨则是目光灼灼的看着沈无浊,心中总有一种预感。 今日的最大赢家,应该是他没错了。 “听说,今日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巧合的中了毒,能准时参加宫宴的十不存一,实在是可惜啊。” 项端哼道:“哪有这么多巧合本宫看,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投毒。” “哦”项烨微微挑眉,“大哥的意思是,有人不想让学子们参加宫宴” “心思歹毒之人,谁知道做的是什么打算”项端的眼神在项烨跟项沐之间徘徊。 而项烨则是笑眯眯的看向项沐,“五弟,你怎么看” 项沐也看着项烨道:“父皇已经派人去查了,若是查出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三哥,这人怕是不好吃罪啊。” “呵呵...” 三人心思各异,相互警惕。 “对了,六弟怎么还没出来今日他可是主角啊。”项烨看了一眼一旁空着的位置,皱眉问道。 项端道:“许是在后宫拜见淑妃娘娘吧。” 项烨点头,“也是,六弟这次也算是立下了功劳,自当去拜见才是。” 如他们所言,项启此时确在后宫淑妃萧清处。 “娘娘,郡主到了。” 萧清约莫三十七八的年纪,平日应是多有保养,看起来也就刚刚三十出头,风姿绰约,远胜二八年华。 与萧若寒同是狐媚儿脸,但眉宇之间没有英气,而是更深的妩媚之色。 “快请。” 萧若寒迈步走进,躬身道:“姑姑。” “郡主。” “舞阳姐姐。” 项启起身回礼,而一旁的一个精怪女子见到萧若寒,瞬间了扑了过来。 “青鸾,怎这般无礼公主,还是要有公主的仪态才行。” 萧清轻声喝道。 萧若寒一把将青鸾公主项滢接住,“小心。” 项滢吐了吐舌头,躲在萧若寒背后。 萧清见状也只得摇头笑了笑,“这孩子,总是这般跳脱。” 萧若寒伸手摸了摸项滢的头道:“青鸾天真烂漫,在这深宫之中颇为难得了,姑姑何必苛责” “我看她就是被宠爱过了头。”萧清摇头,“还不快回去,这像什么样子若是你有舞阳一半沉稳,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项滢仰头道:“舞阳姐姐还会武功呢,母妃既然让青鸾像姐姐,那为何不让青鸾学武” “你...”萧清语塞。 项启笑道:“好了青鸾,莫要惹母妃生气了,快过来。” “哦。”项滢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萧若寒拱手问道:“不知姑姑叫舞阳来,可是有什么事” 萧清笑道:“倒也没什么事,只是今日宫宴,我这后宫妇人不好出面,便是想着叫你们都来见见。” 萧若寒也是女子,但她却是有军职在身的,所以自然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宫宴之上。 “今日之事,姑姑也听说了,舞阳可有心仪之选” 萧若寒面无表情应道:“心不心仪,倒也无所谓了,已经到了这一步,舞阳也苛求不得了。” “唉。”萧清摇头轻叹,“陛下也是无奈之举,舞阳可千万莫要记恨陛下才是。” “姑姑说的哪里话舞阳不敢。” 萧清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早些寻个夫婿也好,既是入赘,那倒也无妨,姑姑听说今日来了不少年轻俊杰,京都世子,国子监的学子们都到了,总归有一两个看得上眼的。” 项启道:“怕是要让母妃失望了。” “嗯”萧清露出疑惑之色,“怎么了” 项滢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 国子监的人吃坏了肚子,全都来不了了。” “有这等事”萧清微微皱眉,“全都吃坏肚子了怎么就这么巧” 萧若寒摇头道:“怕是舞阳没有这个命吧。” “额...”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内侍来到。 “参见娘娘,殿下,公主,郡主...” “有事”萧清问道。 “宫宴即将开始,陛下命奴婢前来请殿下跟郡主前去赴宴。”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们马上就到。” “是。” 内侍退下,萧清对萧若寒跟项启道:“时辰差不多了,你们一同去吧,别让陛下久等。” “儿臣告退。” “舞阳告退。” 两人告辞离开,一同出了宫门。 “郡主何故快步而走”项启见萧若寒脚步轻快,不由出声问道。 “舞阳身在军中,竟是忘了殿下身子柔弱了,失礼。” 项启笑道:“郡主放心,我自陵州归来,你的事我还未来得及参与其中。” “无所谓,殿下参与与否,都不会改变什么。” “哦”项启微微挑眉,“看来郡主已经心有所属了,那本宫还真来了几分兴趣,郡主,请。” 第62章 礼物 天色已暗,各处的宫灯也相继点亮,将整个院子照得明亮如同白昼。 沈无浊跟楚秋南一边聊着,一边等候宴会开场。 远处,楚晔看见两人也走了过来。 “爹。”楚秋南叫了声。 楚晔点头回应,随后看向沈无浊笑道:“这位就是沈无浊沈贤侄了吧” “原来是京都府尹大人,学生见过大人。” 沈无浊随时无功无名,但毕竟在国子监读书,读书人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再加上卢定玄徒弟的身份跟前段时间挣下的些许名望,等闲也不必行什么大礼。 楚晔故作不悦道:“你也是老太傅的弟子,算起来,还是秋南的师兄弟呢,叫老夫大人,可算是生分了些。” 沈无浊笑了笑,从善如流。 “那学生就斗胆攀附,叫声伯父了。” “呵呵...”楚晔呵呵一笑,“说什么攀附不攀附的,楚家也算不得高门大户,没那么多讲究。” 沈无浊心中暗笑,或许项宏看重的就是这一点吧。 “伯父过谦了。”沈无浊微微拱手。 楚晔道:“今日乃是为壮武侯庆功之宴,陛下明旨要让国子监的学子们为其作诗写词,只是不巧,其他学子都来不了了,老夫看了一圈,竟是只有贤侄在了,不知心中可有腹稿” 沈无浊笑道:“怕是要让伯父失望了,晚辈才疏学浅,也根本没有准备,若是信手拈来,也怕贻笑大方啊。” “嗯”楚晔微微皱眉,“怎么沈贤侄不知道陛下为何要让你们作诗吗” 这倒是让楚晔奇怪了,沈无浊自然是知道这写诗的深意的,若是写得好,自然能得萧若寒的青睐,进而一步登天也说不定。 就算萧若寒看不上,这好歹也是露脸的机会啊,为何不争取呢 沈无浊笑道:“晚辈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此事到底与晚辈无关,晚辈也无意于此。” “无意”楚晔摇头道:“贤侄说得倒是轻松,不知又多少人打破脑袋都想求得这么一个机会,贤侄反而无意了。” “那是因为晚辈有自知之明。” 楚晔给楚秋南使了个眼色,楚秋南略微纠结后,便道:“沈兄倒也不必过谦,沈兄的才华旁人不知,我却是知道的,就算沈兄无意郡主,若能得陛下青睐,总归也是好的。” “唔...”沈无浊面露纠结之色,正要说话,却见杨谦也走了过来。 “见过先生。” 楚晔见状也拱了拱手,“杨祭酒。” “楚大人。” “不知先生过来,可是有吩咐”杨谦刚刚过来的时候分明就是看着自己,沈无浊也确信他是来找自己的。 杨谦沉声道:“如今国子监来的,竟是只有你跟关玉两人,关玉又是现在这副模样,怕也是顶不住事,国子监的面子,怕是只有交到你身上了。” “嗯”沈无浊愣了愣,“先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谦道:“若是我国子监一首诗都作不出,岂不是失了颜面身为帝国最高学府,随便一个学子都应该是饱学之士,如今只有你在,所以便只有你能代表国子监了。” 沈无浊恍然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作诗” “嗯。”杨谦点了点头,补充道:“无需太好,但一定不能太差。” 你特么要求还挺高的。 沈无浊心中吐槽,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自作自受啊。 “趁现在还有时间,你赶紧打腹稿,老夫也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杨谦便拉着楚晔离开了。 沈无浊只得苦笑道:“我错了秋南兄。” “沈兄何出此言”楚秋南自是不解。 沈无浊摇头道:“我不该来凑这个热闹的。” 楚秋南笑道:“以沈兄之才,这点小事,应是难不住你。” “倒不是作诗难,而是其他别的原因。” “别的...什么原因” 沈无浊只苦笑摇头,并不答话。 若是让项宏跟萧若寒会错了意,那可就麻烦了。 原本是想过来打个酱油,没想到还要被迫营业。 而且杨谦还有所嘱咐,就算是摆烂也不行,这让沈无浊非常的郁闷。 “话说秋南兄,你可打好了腹稿” 楚秋南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应道:“自然是写好了。” “可称得上一流” “不敢说一流,却也让我颇为自得。” 沈无浊笑道:“那就妥了。” “什么妥了” 沈无浊嘿嘿笑道:“有秋南兄压场技惊四座,那谁还会记得我写的啥随便糊弄一下得了。” “陛下当面,岂有糊弄的道理” “那就,真人的糊弄一下”沈无浊迟疑道。 楚秋南不由摇头失笑。 心中却是暗道了一声抱歉,因为,他根本就没准备腹稿,甚至都没准备写。 楚秋南的才华自不必说,探花郎也不是吹的,有他兜底,沈无浊倒也不担心什么。 “陛下驾到。” 众人为之一肃,纷纷起身恭迎。 就连虚弱无力的关玉都勉强撑起了身子,在沈无浊跟前摇摇晃晃,一副随时都要倒下的模样。 左右内卫开道,宫女内侍提着灯笼在前,项宏龙行虎步,拉着杨业一起来到。 “参见陛下,吾皇圣安。”众人齐齐躬身。 项宏哈哈大笑,将右手往下压了压,“众卿家快些平身,今日乃是庆功宴,都随意些,随意些。” “谢陛下。” 项宏落座,而杨业也跟着来到项宏旁边的位置,这个位置还在左右二相跟几个皇子之前。 不过今日宫宴的名目就是为杨业庆功,他是主角,自然就该坐在那儿。 “儿臣参见陛下。” 项启跟萧若寒同时来到。 “嗯,快些落座吧。” “是。” 项宏道:“众卿,都坐吧。” “谢陛下。” 见众人都落了座,项宏微微点头,黄礼会意,叫道:“礼乐歌舞起,传膳。” 左右忽地转出两列舞姬,长袖轻轻摆动的跳起舞来,同时鼓瑟箫笙,弦与丝竹之声也随之响起。 而在众人身后,宫女也开始为众人添酒,内侍则是将一盘一盘的珍馐美味送到众人身前的案几之上。 沈无浊虽不好吃,不过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也不由得食指大动。 他很想直接动手开吃,却见众人没一个动筷的,是以他也只能忍耐。 “众卿,让我们一同举杯,为楚国贺。” 项宏开始说话,舞乐之声也瞬间变小了许多,不过沈无浊离得远,也听不清楚说了啥,见众人都举杯,他也只能跟着举起酒杯。 “为楚国贺!”众人齐声呼应。 沈无浊也跟着喝了一杯,正要去拿筷子,却又听得项宏道:“这第二杯,该敬壮武侯,震慑北漠。” 杨业赶紧躬身谢道:“臣杨业,谢陛下。” “敬,壮武侯。”众人一同举杯。 又是一杯下肚,这下可以吃了吧 “第三杯...” 有完没完了沈无浊心中哀叹,特么想吃个饭都这么难吗 “陵州灾情,陵王将差事干得不错,也该敬陵王一杯。” “儿臣惶恐,谢父皇。”项启也躬身回应。 “敬,陵王殿下。” 三杯了,还有吗 “得诸位卿家勠力同心,大楚各境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这一杯,朕敬你们。” “臣等谢过陛下。” “呵...”沈无浊有些麻木了,这些事儿就不能等酒足饭饱了之后再说吗 不过好在这也确是最后一杯了。 项宏四杯黄汤下肚,脸色也是微微有些红润,大手一挥,笑道:“接着奏乐,接着舞,众卿,尽兴。” 舞乐又起,场面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终于可以开动了。”沈无浊搓了搓手,有些兴奋。 “沈无浊沈公子是吧” 沈无浊还未将筷子上的肉片送到口中,便又听得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陌生面孔。 “你是” 那人笑道:“我叫石竹,在五殿下府中做事,这是我们殿下送给公子的礼物,请公子笑纳。” 石竹将一个木盒送上。 沈无浊转头看向了项沐的方向,却见项沐正盯着摇曳身姿的舞姬,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真是五殿下送的” “当然。” 沈无浊笑道:“那倒是奇了,我跟平王殿下素无往来,殿下送我礼物作甚” “自然钦慕公子的才华。”石竹笑道:“公子之言如醍醐灌顶,使人热血,如公子这般人物,我们殿下求贤若渴,自然是想结交相识,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今日得见公子,便马上派了我过来为公子献上礼物,若非不便,殿下自当亲自过来的。” “其实你过来也不方便。”沈无浊叹了一口气。 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你送我东西,我敢收吗 也不知道藏着掖着点 没诚意! 石竹点头笑道:“只是一点小小心意,公子笑纳便是,无妨的。” “嗯”沈无浊皱了皱眉,项沐这是想干什么这么明目张胆的招揽,不合适吧 “还请先生给殿下回个话,就说在下多谢殿下的美意,只是如此贵重的礼物,在下实在受之有愧,不敢领受。” 木盒里面是什么,沈无浊也不知道,不过向来肯定是什么价值不菲的宝物。 石竹伸手,将木盒收起,低声笑道:“倒也无妨,那我便先告辞了,来日再来拜访公子。” “请。”沈无浊神情微微一沉。 第63章 宫宴 “沈兄”楚秋南将一切看在眼里,见石竹离开,不由出声。 沈无浊摇头道:“秋南兄放心,无事。” 沈无浊的目光一直跟着石竹的方向,只见他并未去找项沐,而是去到了康兰的身边。 “他怎么说” 石竹恭声道:“自然是拒绝了。” “那还不算太蠢,也是,倒是老夫想得简单了。”康兰也不在意。 石竹不解问道:“既然关公子已经在跟他接触了,为何相爷还要让小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去给他送礼” 康兰道:“因为今日之事,除了楚秋南,那便只能是他了。” “嗯”石竹闻言一惊,“相爷的意思是...” 康兰笑道:“我们的人一个都来不了,关玉虽然来了,不过现在也是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京都诸多世子,郡主跟陛下自然是不会要的,郡主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我们跟大皇子准备的人其实也很合适,但是现在他们都来不了了,而楚秋南虽然是陛下属意的人,但显然,这个沈无浊也很合适,甚至更加合适,也难保郡主跟陛下不会临时改变主意,老夫此举,便是要让众人都知道,沈无浊是我们的人,无论这个礼物他接或是不接,他跟我们都已经有了关系。” 石竹皱眉道:“可是这样,郡主还怎么选他” “就算不选,那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因为沈无浊本就是我们要拉拢之人。” 石竹恍然,“原来如此,还是相爷高明。” 康兰却是摇头叹道:“一个沈无浊又算什么可惜了凌波府啊。” 康兰正懊恼呢,未见卫凌霜走到跟前。 “卫公” 卫凌霜笑道:“康相,平日里不得空与康相亲近,今日正是好机会,来,本座敬康相一杯。” “呵呵...卫公言重了,请。” 两人对饮一杯,卫凌霜拉着康兰便不放手了,一连着敬了好几杯。 虽然两人的年纪都是差不多的大,但是卫凌霜会武功啊,那喝进肚子的酒瞬间便能用内力逼出体外,根本就不会感到醉意。 但康兰就不同了,他的酒量其实不差,却也顶不住这么喝,这才小半斤便有些支撑不住了,整个人都要栽倒在案几之上了。 “爹。”一旁的康孟卿赶紧上前将康兰扶住。 “康相居然如此不胜酒力,唉...”卫凌霜轻叹一声,随后对康孟卿道:“康公子,本座失礼了,还请照顾好令尊。” “卫公客气了。” 卫凌霜提溜着酒壶,施施然的起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被他喝翻在地康兰跟手忙脚乱的康孟卿和石竹。 “既然醉了,那就送康相下去醒酒吧。”卫凌霜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见状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搞不懂康兰怎么得罪了卫凌霜,居然要以这样的手段来“报复”。 这是报复吧 众人心中不由有些怪异。 而在康兰对面的王仁之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敬剑堂独立朝堂之外,跟他们素无往来,便是他们想要结交都不可能。 这好端端的,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王仁之正疑惑着呢,却忽然感受到了为零的目光。 抬头看去,只见卫凌霜提着酒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王仁之面色一僵,赶忙闪过了目光。 “卫公这是哪根筋不对了”项沐嘟囔了一声,以此表达心中不满,却又不敢让被人听到。 卫凌霜回到项宏身边,项宏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招呼杨业喝起酒来。 沈无浊将一切看在眼里,见康兰被卫凌霜放倒,也是暗中给自家师公竖了个大拇指。 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沈无浊双手合十,正要来一句“我开动了”,特么又是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就是太傅新收的弟子,沈无浊” 沈无浊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想骂人,抬起头看着来人,便又将这个想法生生的压了下去。 “参见陵王殿下。” 项启轻笑摆手道:“不必多礼,今日是宫宴,父皇说了,随意些就好。” “谢殿下。”沈无浊心灰意冷,有气无力的问道:“不知殿下找我,可是有事” 项启笑道:“倒也什么事,只是本宫才从陵州归还京都,竟是不知道近日沈公子的名声。” “殿下说笑了,在下就是个草民,哪儿来的名声”沈无浊摊手说道。 “今日是草民,明日可就不一定了。”项启道:“你是老太傅的弟子,又被太傅推荐入了国子监,甚至父皇还亲自接见过你,可见老太傅定是对你颇为看重,将来前途定然也是不可限量,怪不得就连康相也派了人来。” 沈无浊苦笑道:“承蒙康相错爱,在下惶恐。” “呵呵...”项启呵呵一笑,“本宫曾今去锦安城拜见老太傅,他也曾提到过你,不过本宫当时还有皇命在身,竟是没有在意,现在想来,没有与你在锦安就认识,实在是有些遗憾。” “殿下说笑了,在下如此微不足道,何至于遗憾二字。” “是不是微不足道,现在还说不清楚,且看将来吧。”项启眯眼一笑,转身离开。 “恭送殿下。” 沈无浊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经重要到了这个地步,是个人都要上来搭两句话。 “沈兄,六皇子此人不可深交,你且千万小心。” “嗯”沈无浊转头看向楚秋南,“这话怎么说” 楚秋南左右看了看,低声道:“陛下的几个皇子之中,六皇子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但我爹常说,六皇子内敛而时露机锋,表面谦谦君子,实际却是个心机深沉之辈,要我敬而远之,不可与之相交...” 沈无浊见楚秋南有些惊疑惶恐,觉得有些小题大做,笑道:“不过就是说几句话罢了,还不至于要如何吧” 楚秋南摇头道:“我爹看人一向很准,沈兄还是听我一句劝,若是你不想一头扎入这个漩涡之中,那边不要轻易招惹他,被招惹也不行,六皇子如是,其他三位皇子亦如是。” 沈无浊愕然,神情一肃,颔首道:“秋南兄说得有理,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在这之前,跟任何一个皇子来往都必须要万分的小心才是。” 旁人可以选主择路,但沈无浊不可以。 楚秋南的好意,沈无浊只能心领。 “背后妄议此事,两位,若是叫人听了去,怕是要有麻烦的。” 两人一惊,回头却看见一张俏脸,笑颜如花。 “我们说得这般小声,郡主是怎么听见的”沈无浊摊手无奈道。 萧若寒笑道:“别忘了,我是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中人自是要耳聪目明些,不过你们的胆子也真大,崔公卫公都在场,居然敢谈论此事,真是不要命了。” 楚秋南脸色微变,抬眼看了看崔护所在的方向。 见无异常,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殿下不陪陛下,来这里,是来找秋南兄的吗”沈无浊咧嘴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便起身离开。 萧若寒也没有理会,转而看向了楚秋南。 “听说楚大人调任礼部主事,恭喜。” “多谢郡主。”楚秋南微微颔首道:“郡主找我,当不是说此事的吧” 萧若寒笑道:“陛下召你这个时候回来,其用意,想必你也明白,本宫想听听你的打算。” 楚秋南微微苦笑,“郡主说笑了,我人微言轻,不敢有打算。” “那你,是要遵从陛下的意思咯” 楚秋南却是摇头道:“沾染郡主,那便是沾染了麻烦,这并非我的意愿,也不是楚家的意愿。” “呵呵...”萧若寒笑了笑,“本宫向来听说楚大人持身之道,事不关己,绝不过问,如今陛下都将本宫推到楚大人面前了,楚大人居然也还能如此明哲保身,本宫佩服。” “郡主误会了,我爹他不是要轻怠郡主...” “本宫不在乎。”萧若寒淡淡道:“因为本宫一开始的选择就不是你。” 楚秋南一愣,“郡主是说,沈兄?” “你说的更合适的人,应该也是他,对吧”萧若寒笑道:“想想看,他没有背景,没有势力,没有人为他撑腰,入赘我凌波府,后事自然由本宫一言而决,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家父也是这个意思。”楚秋南点头。 “那我们这算是达成一致了。” “当然。” 萧若寒笑了笑,亲自给楚秋南倒了一杯酒,“待会就看楚公子的了。” 楚秋南轻叹一声,“殿下放心,我自有打算。” “请。”萧若寒伸手示意。 “谢殿下。” 萧若寒的举动自然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不过两人的对话内容却不被人知道。 只见两人有说有笑,萧若寒还亲自给楚秋南斟了一杯酒,想必聊得颇为愉快。 众人见状心中也是了然,还未开始,结果便已经摆在了众人眼前了。 而项宏自然也看见了萧若寒去找楚秋南,心中也是完全放下心来,满意笑道:“看来舞阳还是顺从了朕的意思啊。” 第64章 作诗 “怎么样怎么样聊得如何了” 沈无浊见萧若寒离开,立马回来,对着楚秋南连声问道。 “甚好。”楚秋南只回答了两个字。 沈无浊满意笑道:“秋南兄,你就等着抱美人归吧,来日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楚秋南干笑道:“自然,该喝的,要喝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歌舞也渐歇。 若是没有其他特别的事情,宫宴到此应该也就结束了。 不过今日不同,大家都心知肚明,什么庆功宴都是幌子,真正的重头戏现在才要上演呢。 项宏今日也是真的开心,喝得脸色绯红。 “众卿,壮武侯如此勇武,朕心甚慰,今日既然云集京都世子与国子监的众多学子,又怎能不大肆赞颂一番众人可以此为题,传颂壮武侯功绩,写得一首诗词来,若是作得好,朕重重有赏。” 国子监祭酒杨谦的脸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大囧字。 实在是项宏说的“众多”学子太过名不副实了。 众人闻言应道:“臣等遵旨,谢陛下。” 在场的武将便不必说了,舞刀弄剑是一把好手,若要写诗自然是为难他们了。 所以这些人大多都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去找杨业喝酒去了。 而文臣们也知道这事儿缘由,自然不可能出来跟这些小辈纠缠,所以真正要写诗的,只有如楚秋南这样的京都世子,还有就是身为国子监代表的沈无浊了。 关玉 关玉算世子那一趴,而且,他早就被拖下去了。 药效没过,真顶不住。 “陛下,舞阳有话要说。” 项宏的话音刚落,萧若寒便起身出来行了一礼。 项宏一愣,不是我都还未说到正题上呢,你可别闹幺蛾子啊。 “舞阳有话直说便是。” 萧若寒道:“这次舞阳去往北境,归来之前爷爷吩咐舞阳早些成亲,舞阳想请陛下做主,为舞阳赐婚,为凌波府招入赘婿。” 原来比我还着急啊。 项宏放下心来,闻言点头道:“嗯,说来你姑姑萧淑妃也常提起此事,凌波府要招赘婿,此事朕还真得亲自过问,这样,在场正好集结了京都所有的青年才俊,无论王公贵胄,世家子弟,只要舞阳看得上眼的,朕当即赐婚便是。” 所有二字太过绝对,毕竟国子监内现在还躺了一批人呢。 而且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却要反着来听,王公贵胄跟世家子弟,都要不得。 “多谢陛下成全。”萧若寒躬身应道。 项宏哈哈一笑,大声道:“你们可都听见了朕的舞阳郡主要招婿,尔等还不好好表现” 即便知道机会渺茫,但众人闻言也还是神情激动。 抛开凌波府不算,萧若寒本身便是天姿国色,有倾国之貌,自然早就是众人爱慕的对象。 “舞阳,你看看,你想选谁” 萧若寒笑道:“舞阳要找的夫婿,不求文武全才,但总归也是要一样有过人之处的,既然陛下让他们作诗,那就等他们作完了诗再说,且看看他们的文采。” “嗯,也好。” 萧若寒看向沈污浊所在的方向,沈无浊以为她在看楚秋南,调笑道:“秋南兄,该你表现了,快上。” 楚秋南摇头道:“不着急。” 沈无浊以为他想最后一个出场惊艳众人,不由得嘿嘿直笑。 “秋南兄果然有心机,也罢,待会我帮你压轴,保管大放异彩。” “那就,有劳沈兄了。” “都是兄弟,客气啥应该的,应该的,呵呵...” 京都世子虽然不乏酒囊饭袋纨绔子弟,但是也有不少有真才实学的,比如,康孟卿。 身为右相康兰之子,才学自是不必说,他也是第一个出头的。 “陛下,我已作好了,请陛下与壮武侯听之。” 项宏冷淡回应道:“既然如此,那就念给众人听吧。” “是。” 康孟卿看了一眼萧若寒,见萧若寒神情冰冷,便也转过了目光,只沉声念道:“天地为炉万物春,一时人事有纷陈。 青云变幻元不定,日月光华自难尘。 风吹白草秋无际,月照黄沙夜有痕。 将军未老犹堪记,只恐功名何足珍。” “好。” 康孟卿刚刚念完,项沐便起身叫好,捧臭脚的附和行为不要太明显。 但康孟卿的臭脚,却也捧得。 这首诗,写得当真不错。 在场众人都是有识之士,当然能分辨好坏,康孟卿这首七律工整自不必说,且意向丰富,遣词造句都在上上之选。 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说到了杨业的心坎上。 杨业身为领卫大将军,奉命镇守的,乃是与南梁交会的南境,多年来也算是战功赫赫,被称之为南境长城。 但杨业的年纪却着实不小了,比与之齐名早亡的平川侯沈毅要年长十五岁,沈无浊看他只有四十近五十的样子,但实际已经快六十了,只比萧玄小七岁而已,只是精神矍铄罢了。 而之所以项宏会将他跟沈毅称之为帝国双壁,因为沈家原本也是负责镇守南境,沈毅初入战场,就是在杨业麾下,两人合作,也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只是后来沈毅被调到北境庆宜关而已。 两年前朝中有人上书,便是以杨业老迈不堪为用为由,认为杨业已经不适合主掌南境,项宏也怕再出一个凌波府,便将杨业召回,封了童勇为安南侯,顶替了杨业。 若非如此,这次驰援北境的也就不是杨业了,就这个机会,都是杨业自己争取来的。 朝中无人说话,便是百战之将,也不得用武之地啊。 除了项沐之外,众人听完却是沉默下来,纷纷看向项宏。 项宏犹豫了一下,问杨业道:“壮武侯觉得如何” 杨业笑道:“不愧是康相的公子,果然文采出众,这首诗,臣很喜欢,昔日廉颇黄忠年逾七十尚可战,林国公已近七十仍能震慑北漠,臣还不到六十,当为帝国竭心尽力。” 项宏闻言开怀笑道:“好,壮武侯此言甚得朕心,壮武侯有心报国,朕自然不能辜负壮武侯的一腔热血。” 说是这么说,不过项宏也没有给出实质性的承诺,要让杨业干什么。 或许还是只能等到下次有战事的时候,才有杨业的用武之地吧。 “臣,谢陛下。”杨业叩首谢恩。 项宏笑了笑,亲自将杨业扶起。 转头看向康孟卿,项宏笑道:“诗写得不错,当赏,崔伴,赐锦带一条。” “是。” “谢陛下恩赏。” 项宏又问一旁的萧若寒道:“舞阳觉得如何” 萧若寒点头道:“康公子有心了,这诗写得极好,极衬壮武侯,不过...” “不过什么”项宏笑道:“怎么舞阳还觉得不满意” 要我,我也不满意,但是我说不出来哪里不满意,你知道,你说。 萧若寒道:“陛下刚刚说让众人作诗,是用赞颂壮武侯的功绩的,康公子的诗当然好,但却没有提到这次壮武侯三箭定乾坤的壮举,实是有些偏题了,着实可惜。” 角度刁钻,我喜欢。 项宏赞同的点了点头,“舞阳说得有理啊,诗写得好,但却不是朕要的诗啊。” 康孟卿闻言微微有些苦涩,却也不再言语,拿着锦带回了自己的位置。 众人眼神微微有些怪异,这样的诗都不满意 那看来是不必想了,陛下跟郡主这是铁了心要内定楚秋南了。 那还争个屁啊 不过,能得些赏赐也是好的。 众人的精神头便又提了起来。 “沈兄觉得康孟卿这首诗写得如何” 沈无浊隔得老远,也根本没注意听,就算听清了,让他说个好坏,多半也要抓瞎。 只随意道:“还不错,不愧是郡主看上的男人。” 楚秋南笑道:“沈兄如此心不在焉,可别忘了,杨祭酒可是让你也一定要写诗的。” 沈无浊刚刚吃饱,正心满意足的半躺着消化呢,闻言只是摆手道:“放心吧,随便应付应付也得了,反正今日的主角又不是我。” 两人说话之间,便又有几人念了自己的诗词。 不过显然都比不上珠玉在前的康孟卿,甚至差距颇大,甚至还有几个狗屁不通的,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项宏的脸都黑了。 沈无浊见半天没有人再起来念诗,自觉时机也差不多了,抬眼也正好看见了杨谦在对自己使眼色,便也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陛下,学生也写了一首诗。” “哦”项宏看着沈无浊出来,心里其实是不怎么高兴的。 你今日就安安生生的待着,吃你的喝你的,打完酱油就回去不好吗 还出头来干嘛 沈无浊自然也发现了项宏眼中的不满,只好眼神示意了一下杨谦的方向,表明自己是被逼的。 项宏见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既然如此,那就念与众人听听吧。” “是。” 沈无浊没有装腔作势,只悠悠念道:“服心不用七擒策,御侮何劳三箭歌。 高枕幽窗无一事,漠人不敢牧长河。” 这本是一首七律被沈无浊直接拆分开来,稍加修改之后便是。 原本是薛仁贵三箭定天山,刚好杨业这次也是三箭定乾坤,正好合适安上去。 整首诗算不得多高明,但是极为应题。 “写得好。” 众人还未说话,却听得萧若寒率先开了口。 “昔日武平王七擒七纵平定南蛮,今日也有壮武侯三箭御侮北漠...” 杨业赶紧道:“郡主谬赞了,老夫岂能跟诸葛武王相提并论” 萧若寒笑道:“侯爷误会了,相提并论的并非是本宫,而是他啊。” 萧若寒伸手一指,众人的目光随即看向了沈无浊。 沈无浊心头一跳,要遭! 第65章 决心 要沈无浊原创什么诗,那的确是有些为难他的,真要写,或许也能写得出来一两首狗屁不通的诗。 但沈无浊之前就没打算写,所以就没有准备,现在临时起意,自然只能生搬硬套了。 席间早有人将杨业在北境的表现说得清楚,沈无浊自然就想到了这首诗了。 也算是脱口而出,沈无浊自觉应该算不得多好比起康孟卿的诗,最多也就在伯仲之间,或许这样说还有些抬举了。 不过没想到沈无浊刚刚念完,萧若寒便跳出来强行挽尊,反而将沈无浊的诗一番吹嘘起来。 应题...玛德! 沈无浊此时却是有些后悔了,这破诗,还是不该写的。 项宏的眼神之中已经明显带上了几分不悦的神情。 “不愧是太傅的弟子,你的诗作的确是极好。”项宏语气之中的不满几乎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不过众人倒也不觉得奇怪,因为毕竟项宏内定的人是楚秋南嘛,你出来出风头算是个怎么回事 沈无浊闻言只得干笑道:“让陛下见笑了,见笑了,呵...呵呵...” 而杨业看向沈无浊,也是露出了满意甚至得意的神情。 康孟卿的诗好虽好,也合自己的心意,但显然是沈无浊的吹嘘更令他受用。 为将者,杨业所求不就是为了名传千古吗 沈无浊都将他跟力挽天倾的诸葛亮相提并论了,杨业能不满意吗 “你叫什么名字”杨业问道。 沈无浊答道:“学生沈无浊,是卢老太傅新收的弟子,壮武侯北上金门关之时曾路过锦安城,学生远远的看到过壮武侯的英姿。” 杨业轻笑,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原来是老太傅的弟子,你的诗写得极好,老夫敬你一杯。” “不敢。”沈无浊连忙躬身拿起自己的酒杯,“壮武侯为国立国,保境安民,应是学生敬您才是。” “哈哈...请。” 杨业开怀一笑,满饮一杯。 杨谦见状,也是对沈无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随手点赞,准备回去好好夸奖一番。 沈无浊此刻却不似众人想的那般得意骄傲,而是觉得遍体生寒,因为他总觉得有一道冷冽如刀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看样子,应该是想将自己千刀万剐没错了。 而这样的目光,沈无浊不用抬头看便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沈无浊的诗写好...” “是比旁人的都好。”萧若寒强调道。 项宏一愣,只得应道:“舞阳说得不错,是比旁人的都好,那还有人要作诗吗” 众人的目光随即看向了楚秋南。 话说作为今日的主角,楚秋南实在是低调得有些过分了。 沈无浊也低声对楚秋南道:“秋南兄,看你的了。” 楚秋南自是岿然不动,如同老僧坐定一般。 众人稍微等待一会儿,却不见楚秋南有所动作,眼神微微有些惊异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心中不解。 难道陛下并不是属意楚秋南 或者楚秋南要违抗圣意 不能吧他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是,这么好的事儿,你不上赶着去就算了,这都送上门了,你还不要 “楚秋南。”项宏忍不住叫了一声。 “臣在。”楚秋南闻言躬身应道。 “你是去岁探花郎,文采风流,为何不试作一首啊” 楚秋南瓮声答道:“回禀陛下,臣饮酒过甚,此刻正头昏脑沉,写不出来。” “嗯”项宏心中大怒,却是不得发作。 项宏不相信楚秋南不懂自己的意思,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自己恐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的... 想到这里,项宏看向了一旁神神在在的楚晔。 楚晔见状,也是赶紧拱手道:“陛下恕罪,小儿不胜酒力,怕是要扫陛下跟壮武侯的兴了。” 杨业此刻也更是不敢出来答话,而众人也都噤若寒蝉,气氛瞬间就到了冰点。 项宏强压怒气,冷声道:“既然是不胜酒力,崔伴,将他带下去,好好醒醒酒。” “老奴遵旨。” 崔护走上前,狠狠的瞪了一眼沈无浊,随后伸手道:“楚大人,请吧。” 楚秋南苦笑一声,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楚晔也道:“那陛下,臣去看看小儿。” “去。”项宏咬牙切齿的应声道。 要遭,这是项宏现在的想法。 也是沈无浊现在的想法。 沈无浊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懵,不对,不是有点。 “你这...我这...我特么...” 沈无浊很想解释一下,但是现在又这么多人,却也说不清楚。 萧若寒此时又道:“陛下,沈公子的诗做得如此好,也该有赏赐才是。” “赏,是该有赏,该重赏!”项宏大手一挥,“卫伴,赐簪花帽给他。” “是。” 沈无浊只得苦笑,应道:“学生拜谢圣恩,谢陛下。” 簪花帽,那是状元高中值周游街时戴的。 说来也算荣耀了,不过放在沈无浊这里,项宏应该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显你能是吧 很快,沈无浊就头顶簪花帽,身子却微微躬着,别说状元郎的意气风发了,甚至还有点猥琐谄媚,实在是不相衬。 萧若寒见时机也差不多了,便道:“陛下,舞阳想好了,这位沈公子颇有才气,还请陛下下旨,为舞阳赐婚。” “郡主不可。”沈无浊跳出来说道,“在下身份低微,可不敢妄图攀附郡主。” 萧若寒笑道:“陛下有言在先,在场众人许本宫随意挑选,君无戏言,还是说,你敢违抗皇命” 小样,拒绝我很爽是吧 那让我看看皇帝的命令,你敢不敢拒绝。 萧若寒看向沈无浊,眼中略带得意之色。 沈无浊却是求救一般的看向项宏。 项宏也刚想开口辩驳,但萧若寒一句君无戏言又将他给堵了回来,只得轻声咳嗽两声道:“舞阳啊,这婚姻大事,还是应该多加慎重才是,朕许你多加考虑考虑,要三思而行啊。” 项宏言外有意,众人都听出来了,显然是有些不赞同。 萧若寒却是以为项宏这是嫌弃沈无浊出身低微,觉得有些配不上自己跟凌波府,便道:“这便是舞阳三思之后的结果,沈无浊虽然并无显赫家世,但好在秉性纯良,才华出众,是舞阳的良配,且舞阳的本意就是为凌波府招赘婿,这等闲身份家世相配,怕又辱没了,沈无浊很适合。” 如果不是知道沈无浊的底细,朕也觉得很适合啊。 项宏心中哀叹一声。 得,你还以为这是在迎合朕的意思是吧 你也不想想,在召楚秋南回来之前朕就见过沈无浊,那为何朕不直接将这事儿安在他头上,反而要楚秋南千里迢迢的回京来 是因为朕老糊涂了,忘了 是因为朕觉得不合适啊! 项宏无奈至极,神色变化不停。 “陛下”萧若寒见项宏迟迟不肯答话,疑惑问道:“陛下可还有为难之处” 项宏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舞阳真的选定了沈无浊” 萧若寒重重点头道:“是,舞阳选定了他。” 一旁的王仁之似乎是看出了项宏的为难,上前一步道:“郡主,这凌波府择婿,自然不能轻易下决断,即便是郡主看上了沈无浊,却总归还是要林国公点头才是,不若暂时将此事搁下,待林国公回信之后,陛下再赐婚,岂不是更好” 项宏闻言瞪了一眼王仁之。 你特么能想到,朕想不到 朕该怎么跟林国公说 说沈无浊是沈毅的儿子,跟舞阳不能相配 但若不这么说,萧玄自然也会觉得沈无浊是个合适人选,又怎么会不答应 还是让朕暗示甚至明示让萧玄反对 到时候若是萧玄追究其原因来,将沈无浊暴露了怎么办 你特么猪脑子吗 王仁之见项宏脸色并未缓和,也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的这缓兵之计并不合用 不应该啊。 萧若寒笑道:“王相说得也是,那陛下,舞阳就即刻派人前往北境与爷爷知会,待爷爷回信,还请陛下为舞阳做主才是。” 项宏扯了扯脸颊,笑道:“好,如果林国公同意,朕当然也不会反对。” “我反对啊。”沈无浊举手叫道,若是再不说话,这事儿可就定下了。 “放肆!”杨谦赶紧上前拜道:“陛下,沈无浊无状,冲撞了圣驾,还请陛下恕罪。” 朕真是谢谢你为他求情了啊。 项宏心累无比,随意摆了摆手。 “你为何反对,怎么难道入赘凌波府还委屈你了还是说,朕的旨意,你真敢违抗”项宏目光灼灼。 沈无浊拱手道:“回禀陛下,学生自然不是委屈,只是学生拜入老师门下之时曾立下誓言,求取功名之后方才会考虑成家之事,陛下的圣旨,学生自是不敢违抗,只是学生对老师的承诺,学生也不敢忤逆。” 沈无浊无奈,只好又将卢定玄搬出来。 项宏刚想拍手叫好,却又被萧若寒打断道:“这倒是无妨,你考取功名,不过就是为了入朝为官,为陛下尽忠而已...” 萧若寒对着项宏拱手道:“陛下,凌波府的女婿,舞阳的郡马,也应该有些尊衔才是,舞阳斗胆,请陛下赐沈无浊官职。”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不是,你这姑娘铁了心是吧 第66章 反转 众人震惊自不必说,沈无浊更是坐蜡当场。 这尼玛啊,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不肯放弃 你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但沈无浊跟项宏心里都明白,萧若寒之所以如此坚持沈无浊,并非是真的看上了沈无浊,而是没有背景的沈无浊的确是一个相当合适的人选,也是萧若寒急需要的这种人选。 项宏看着萧若寒,很想反悔,但是之前话也是说出去,倒也不是不能反悔,却是失了萧若寒的信誉,若是如此,再要让萧若寒婚嫁,那怕就难了。 项宏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罢了,毕竟不是小事,总归是需要跟林国公商议一番,还是等林国公回信之后再说吧,至于沈无浊,虽无功名,也可留档吏部,以待出缺。” “谢陛下。”沈无浊还未来得及谢,倒是萧若寒先谢了起来,俨然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朕乏了,今日宫宴到此为止吧,舞阳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一场宫宴,状况百出,结尾更是有些莫名其妙,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来说,就算不是楚秋南,沈无浊也确是一个合适之人,但是陛下为何就这么为难呢 项端几人也是惊疑不定,不知道项宏的心思。 项启没有理会其他三人,率先离开,反正今日的事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没有参与其中,于他而言并无得失。 但只要没让项端三人得手,那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虽然项启从来没想过三人能真的得手。 只是这样,项启对沈无浊便更加的好奇了。 临走还想去找沈无浊叙话,却是没能找他沈无浊的踪影,只得暂时作罢。 太极殿,项宏面沉如霜。 “舞阳,你给朕说说,你怎么就看上了沈无浊了” 萧若寒愣道:“这很难吗” “嗯”项宏有些懵。 萧若寒道:“沈无浊的诗写得好,才华是有的,又是卢老的弟子,将来或也有些成就,而且出身背景简单,在京都并无名望势力,又还未来得及接受各方势力的招揽,这就是舞阳的理想夫婿啊,陛下难道不是这么觉得的” 萧若寒也是有点疑惑,自己这千挑万选的,就是为了不犯您的忌讳,好容易有个合适的沈无浊,怎你还先嫌弃起来了 项宏闻言也是一时语塞,萧若寒如此有心,项宏却也找不到理由苛责了。 “换一个人不行吗”项宏扶额苦笑,“比如,楚秋南” 萧若寒摇头,“陛下觉得相比之下,是沈无浊好,还是楚秋南好” “额...” 抛开沈无浊身份,那当然是沈无浊好啦。 楚秋南的母亲毕竟是三姓四家之一的刘家出身,虽然楚家跟刘家关系冷淡,但到底有些纠葛,终归也是个隐患。 萧若寒笑道:“舞阳知道陛下不想让舞阳受委屈,不过这是招的赘婿,只有他沈无浊吃亏的。”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就暂时先这样吧,你也累了,先下去吧。” 项宏觉得心好累。 “那,陛下保重龙体,舞阳告退。” 萧若寒刚刚离开,项宏抬了抬手,楚晔跟楚秋南一同出来。 “臣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项宏怒道:“安朕现在可一点都不安。” “臣惶恐。”楚晔应道。 项宏轻声叹道:“给朕一个解释。” 楚晔起身道:“臣也是为陛下考虑...” 项宏哼道:“违抗朕意,你也敢说是为朕考虑” 楚晔道:“陛下圣恩,看中小儿,这是小儿的福分,但如郡主所言,比起沈无浊,小儿的确不是那么合适了,毕竟臣...” “你还真是会为朕分忧啊。”项宏咬牙切齿。 “这是臣的本分。”楚晔不解,这明明是为陛下分忧,怎么陛下还能这么生气 明明有一个好的选择摆在眼前啊。 不懂,真的不懂。 项宏眼神在楚晔两人身上徘徊,很想将两人发落,但仔细想想,楚晔除了想明哲保身,不愿卷入是非之外,也确是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代替人选,这本该是个两全其美的选择才是。 只是... “滚,都滚!” “臣等告退。” 楚晔与楚秋南躬身离开。 项宏这是一肚子气没地方发,见众人都已经离开,项宏冷声喝道:“给朕滚进来。” 殿门大开,卫凌霜与一脸苦涩的沈无浊走进。 “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项宏喝问道:“你可知罪” “知罪,当然知罪。”沈无浊无奈至极,今日这事儿闹得,真是...一地鸡毛。 “你不是说你已经拒绝了舞阳,舞阳也答应了不会选你的吗那为何...” 沈无浊摊手道:“郡主是这么答应的没错啊,但是偏偏今日楚秋南哑火,他不出头,陛下您让郡主怎么选选康孟卿” 项宏一愣,“放肆,朕说话,不准反驳。” “是是是,遵旨。” “今日之事本就与你无关了,你又为何跳出来写的什么破诗” 沈无浊更加委屈了,“这事儿可真怪不得我啊陛下,国子监的人都被我派人给药翻了,就连勉强来的关玉都是中途退场,国子监便只剩我一个代表,杨祭酒特意嘱咐,让我别丢了国子监的颜面,随便写一首诗就是...” “你那是随便写的吗你都快将杨业吹上天了。” “这不陛下说的要赞颂壮武侯的功绩么,我这也是...” “嗯”项宏眼神一厉,沈无浊当即没了声音。 “而且,我怎么也想不到,楚秋南他居然坑我啊。” “坑你” 沈无浊嗯道:“陛下也知道,我跟楚秋南同出一门,又在锦安相识,本就交情匪浅,知道陛下属意他,便想着为其出谋划策,国子监的事情,就是为了帮他扫除障碍,谁知道之前答应得好好地,偏偏临时他变了卦,若无他来兜底,郡主还真就只能选我了。” 说到底,还是楚秋南的锅。 楚秋南都不作诗,就算萧若寒有心,却也没有选他的理由。 “你倒是会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项宏瞪眼说道。 “事实就是如此,不敢欺瞒陛下。” 沈无浊也是苦笑不已,“说起来我父沈毅还是郡主的叔父呢,我与郡主怎么可能...唉...” 辈分是这么算的,不过根本就没有实质关系,倒也不是不行。 项宏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那你说,现在此事要怎么处理” “一切请陛下做主便是。”沈无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除非陛下收回成命,否则以郡主的性子,怕是不会甘休的,但若是这样,那陛下想为郡主择婿的心思怕就要付之东流了。” 项宏嗯了一声,叹道:“也只能这样了,你下去吧。” “谢陛下。” 沈无浊如蒙大赦,转头就跟着卫凌霜离开。 “崔伴,你说这是不是他故意的” 项宏问崔护,崔护却不敢回答。 “老奴,不知。” “不知”项宏神情冷漠,“会不会这是他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跟舞阳成亲,进而与凌波府扯上关系,否则,今日的境况也太巧合了些。” 崔护道:“是不是他故意而为老奴不知道,但是若是要做成此事,须得楚秋南配合,陛下不信任无浊,难道还不信任楚晔大人吗” 项宏神情微微缓和,点头嗯道:“你说得不错,这也确实是楚晔的手笔,反倒是沈无浊这一次成了楚晔的棋子。” “陛下其实心中早有决断,否则刚刚无浊不会这么轻易离开。” “呵呵...”项宏无奈一笑。 “今日之事有太多的意外了,还真是打了朕一个措手不及。” 崔护笑道:“不过总归还是在掌握之中,只是可惜,郡主的婚事怕是要推迟了。” “也未必。” “嗯”崔护微微一愣,“陛下的意思是...” 项宏眼神一凛,“沈无浊是敬剑堂的人,他该是朕最忠心的爪牙,他若成为凌波府的郡马,好似也不是不可以。” 崔护一惊,“但无浊的身份...” “他不说没人知道。”项宏摆了摆手。 崔护苦笑道:“无浊的心思多,他对陛下的忠心怕是还不及老奴之万一,陛下切莫害他,还请陛下三思。” 项宏道:“朕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有一点楚晔跟舞阳没有说错,沈无浊他没有根基,没有依靠,没有势力,这很重要。” 崔护很想说一句敬剑堂就是沈无浊的靠山,但不行,敬剑堂,只能是项宏的敬剑堂,是当今陛下的敬剑堂。 “朕虽然在凌波府内安插了人手,但此人却并不能让朕轻易左右,若是沈无浊成为了凌波府的郡马,或许也能成为朕的助力。” “但若无浊不可控...” “那好好看着他。”项宏眼神一寒。 “老奴遵旨。”崔护微微躬身。 项宏叹道:“平川侯当日也是如此的意气风发,朕是真真喜他,以他在凌波府的威望,削弱萧氏势力,并不算困难,可惜,他不愿助朕,宁愿守着北境的苦寒之地。” “其实陛下,凌波府已经式微,何必还要...” “嗯”项宏瞪了崔护一眼,“即便式微,但凌波府仍能一言而决帝国军中大事,林国公权势太甚,这对我们都不好,朕还是那句话,朕从不怀疑凌波府的忠心,但朕也不得不因此忌惮。” 第67章 赐婚 现在摆在项宏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其一,出手反对这门亲事,这样就万事大吉什么都不必担心了,只要项宏开口,萧若寒肯定是举双手赞成。 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短时间内,甚至应是说很长一段时间内,萧若寒应该都不会再考虑成亲的事。 再多等两年,等萧峰成长起来,那萧若寒也就不怎么重要了。 其二,便是顺其自然,下旨赐婚,让沈无浊入赘凌波府,以为眼线内应,但是沈无浊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他的忠诚实在是有些不好保障。 而且若是沈无浊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到时候项宏一个处理不好,沈无浊可就真正的执掌了凌波府,到时候就算项宏想控制他都不容易了。 也难保沈无浊不是这样的心思,故意给凌波府留下自己身份的线索。 总之,这是一把双刃剑,端看使用者如何抉择。 而从项宏的角度来看,冷静之后,却也不是不可以答应此事。 项宏手中有敬剑堂,沈无浊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但有异动,项宏完全可以先行将之灭杀。 他对敬剑堂有绝对的自信。 “伴伴,拟旨,赐婚。” 崔护心中轻叹一声,只得应道:“老奴遵旨。” 对于崔护跟卫凌霜来说,若是要在项宏跟沈无浊之间做一个选择,那毫无疑问是前者,甚至若是项宏要沈无浊死,两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命令。 但也不能因此就说两人对沈无浊的爱护不够,他们只希望沈无浊不要做傻事,跟项宏作对,就这么简单而已。 沈无浊若是真入赘了凌波府,那今后便只能永远生活在监视之下了。 另一边,卫凌霜将沈无浊带出皇宫,沈无浊有些不安的问道:“师公,陛下他不会...了我吧” 沈无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卫凌霜摇头,“应该还不至于,此事也不能全然怪你,你先回去,等候陛下的旨意吧。” 沈无浊点了点头,他心里也明白,若是项宏真的起了杀心,那他估计也出不了皇宫了。 “萧若寒,楚秋南,你们两个倒霉玩意,给我等着!” 沈无浊面露狰狞,咬牙切齿。 到这里,沈无浊哪里还不明白。 这分明是被两人联手给坑了啊。 宫宴之时,萧若寒分明来找过楚秋南,两人聊了一会,想必就是在商量。 亏自己当时还傻乎乎的以为两人这是要提前联络沟通一下感情呢,还怕打扰,跑到一边去,现在想想自己真特么蠢透了。 萧若寒便罢了,最让沈无浊想不明白还是楚秋南,他怎么临时变卦了 之前说得对萧若寒如何钦慕如何喜欢,看起来也是真情实感不像是作假的,怎临时来个反转,莫说是沈无浊跟项宏了,估计在场的文武百官都没反应过来。 次日一大早,沈无浊振作精神,正要去找楚秋南跟萧若寒问问呢,开门却看见了一队内卫护送而来的黄礼。 “黄公公”沈无浊惊讶无比。 黄礼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双手捧着圣旨,快步走到了沈无浊面前。 “喜事,大喜事啊,沈公子。” “什么喜事”沈无浊心中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黄礼笑道:“陛下赐婚沈公子跟舞阳郡主,只待林国公回信便可完婚,这是圣旨,公子收好。” “你说什么”沈无浊兀自不信,一把抓过圣旨,摊开一看。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也算不得多正式,怪不得黄礼连念都不念。 不过圣旨的内容却让沈无浊脸色大变。 “陛下他,真的赐婚了” 黄礼呵呵笑道:“君无戏言,郡主既然选择了公子,陛下自然也会随了郡主的心愿,恭喜公子...不对,应该叫你郡马爷了。” “呵...呵呵...”沈无浊咧嘴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崔公已经亲自去凌波府宣旨了,郡马爷放心,一应的礼数,宫里都会为郡马爷准备好的。” “那还真是要谢谢陛下了。”沈无浊咬了咬牙。 黄礼原本还想要些赏银,却见沈无浊神情不对,便也没有开口。 “圣旨既然送到了,那奴婢便先行回宫复旨了,告辞。” “公公慢走。”沈无浊微微拱手。 “郡马爷不必相送,告辞。” 又仔细看了看圣旨,内容只是白话写着:制约,封沈无浊为安阳县男,赐为凌波府舞阳郡主夫婿,克日完婚。 人家的圣旨都是某某某品格如何,功绩怎样,所以封个什么什么官,什么什么侯。 但到了沈无浊这里,便直接开封,除了前面制约两个字,这特么一点都不像是皇帝能颁下的圣旨。 不过既然是黄礼亲自来送的,沈无浊倒也并不怀疑这道圣旨的真实性。 好了,沈无浊现在也是有爵位的人了。 安阳县男,估计,是为了体面,否则也不好跟萧若寒相配。 沈无浊面容苦涩,他根本没想到项宏会赐婚。 “公子” 就在沈无浊冷声之间,背后传来李素素的声音。 “公子今日怎么这般早” 杨庆见状也笑道:“沈兄今日确是早了许多,对了刚刚门口吵吵嚷嚷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沈无浊苦笑摇头,“码头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杨庆点头道:“沈兄放心,已经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再过几日,我再去弄几条船来,便也可以自己跑生意了。” “嗯,那你去吧,此事抓紧就是。” “沈兄放心。”杨庆不疑有他,拱了拱手便带着人快步出门去了。 李素素察觉到了沈无浊的异常,问道:“公子这是有心事” 沈无浊自然知道此事是瞒不住的,便将圣旨递给李素素看。 “刚刚接到陛下的圣旨,陛下他,赐婚了。” “赐婚!”李素素张了张嘴,手中的圣旨差点没拿稳。 沈无浊嗯了一声,“之前我不是给你说过这事儿么,昨晚的宫宴明面上是庆功宴,实际上是陛下为郡主所操办的,想让郡主择婿,而郡主她,选了我。” 李素素脸色一白,看了看甚至,勉强一笑,“那就要恭喜公子了,陛下还封了公子为安阳县男...” “素素。”沈无浊伸手拉过李素素。 “你该知道,这并非我的本意。” 李素素只是摇了摇头,“公子放心,我没事。” “可是...” 李素素却是轻轻一笑,刚刚那种伤心的情绪好似全部消失不见了。 “公子的心意,素素自然知道,不过公子也该知道,这里不是锦安而是京都,公子也不是潇湘楼的闲人,而是敬剑堂的朱雀使,就算没有郡主,以素素的身份,便是公子肯娶素素,崔公卫公也绝不会答应的。” 这倒是,沈无浊的身份不能拿上台面,但是若是沈无浊想要娶了李素素,那崔护跟卫凌霜多半是不愿的,甚至项宏都有可能插手。 “其实这样也好,郡主与公子也是相配的,若是郡主肯让素素在公子身边侍候,那就...” 沈无浊摇头苦笑,毕竟是凌波府,哪有这种道理 合着娶了郡主你还敢找个小的 想死 不过这样的话,沈无浊倒也没有说出来。 “你放心,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公子” 沈无浊笑了笑,随后俯身在李素素的脸上亲了一口。 “你先去吧,我还有事,便不陪你了。” “嗯。” 见李素素离开,沈无浊眼神微微变化起来。 “老七,把圣旨收着。” 刘七从门后走出,“公子怎么知道我就在门后” 沈无浊哼哼道:“我不会武功,但是我不瞎,你鸡脚露出来了不知道吗” “额...” 凌波府,萧若寒也是刚刚接到崔护送来的圣旨,心情正大好呢。 “沈无浊,到底还是没有逃过我的手掌心。” 忠叔道:“殿下,陛下既然赐婚,那公爷那边...” 萧若寒笑道:“放心吧,爷爷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此事我早已经跟爷爷商量好了的。” “嗯。” 正此时,一个家丁进门道:“殿下,沈无浊公子求见。” “哦来得这么快”萧若寒微微一笑,“快请...不对,给我大开中门,今后,他可就是本宫的郡马了。” “是。” 沈无浊在门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忽听得嘎嘎声响,大门缓缓大开。 “姑爷来了,快进来。” 老管家笑眯眯的对着沈无浊微微拱手,示意沈无浊进门。 “别着急改口,八字还没一撇呢。” 老管家呵呵笑道:“姑爷说笑了,陛下赐婚的圣旨已下,姑爷难道还敢抗旨不成” “你...”沈无浊一时语塞,“郡主呢” “郡主就在前厅,姑爷请。” “哼。” 沈无浊怒气冲冲,快步往前厅走去。 “萧若寒...”沈无浊大叫着。 “姑爷,姑爷...” 老管家在背后追着。 “殿下,姑爷他...” 萧若寒微微一笑,摆手道:“忠叔,你先下去吧。” “可是...”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是。” 沈无浊咬牙沉声道:“萧若寒,你玩我呢” 第68章 约定 “这话从何说起呢夫君...” 萧若寒媚笑一声,若是换了旁人,怕是牙都要软了,骨头都要酥了。 但沈无浊现在正在气头上,哪里注意到这些。 “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为何出尔反尔” 萧若寒摊手道:“是,我的确是答应过你,不会选你,但是为何你又要偏偏去写这首诗你既然写了诗,不就是代表了你想要求娶我吗我原本就属意于你,你我这算是‘情投意合’才是,怎么算得上出尔反尔呢” “呃...”沈无浊一下就被萧若寒怼得哑口无言。 “那并非是我的本意,是杨祭酒他非要让我写一首诗,说是别丢了国子监的颜面...” “那你也未曾告诉过我啊,我不知道此事,怎么也能怪得了我” “你...”沈无浊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楚秋南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不选他” “他都没写诗,我如何选”萧若寒反问。 沈无浊冷笑道:“你来找过他一次,你跟他说什么了,他为何突然反水,你们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萧若寒笑道:“原本我确是想劝一劝楚秋南,让他别来掺和此事的,只是没想到楚秋南原本就没打算跟我成亲。” “怎么可能他之前跟我说...”沈无浊急了。 “那是之前。”萧若寒摇头:“你来京都不久,很多事怕是不知道,楚秋南的父亲,也就是京都府尹楚晔,他向来不喜欢麻烦,甚至自楚秋南的母亲死后,楚晔跟三姓四家之一的刘家都断了关系,陛下看中的就是这一点,但是对于楚晔来说,卷入凌波府的麻烦殊为不智。” 沈无浊闻言皱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楚晔让秋南兄这么做的” “八九不离十吧。” “可陛下召他回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楚晔敢违抗陛下的旨意他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不是有你吗”萧若寒笑道:“楚晔发现了一个远比他儿子更加合适的人选,所以他才敢这么做,因为他知道,结果陛下也肯定满意。” “满意,可太满意了。”沈无浊牙齿都快咬碎了。 这些倒霉玩意,真特么自作聪明。 萧若寒见沈无浊郁闷的样子,轻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委屈,虽然赘婿的名头不好听,但却是我凌波府的赘婿,旁人也没有谁敢轻看你,陛下不是还封了你一个安阳县男吗” “这是好不好听的问题吗”沈无浊完全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那是什么问题” “这是...我...我特么...”沈无浊抓耳挠腮,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若寒笑道:“你是担心你的小娘子吃醋吧放心,此事算是我强迫了你,自然也会给你些补偿。” “补偿如何补偿”沈无浊一愣。 萧若寒道:“来日你入了我凌波府的门,那便将你这位小娘子也带进来便是,你看这样可好” “这...可以吗会不会有些过分了”沈无浊有些迟疑。 萧若寒摇头了摇头,眼神淡漠道:“你我的婚事,就个人而言,我其实也是不愿的,不过事已至此,再说旁的也无意义,你我并无情分,成亲之后,也可约法三章。” “你说。”沈无浊沉默片刻,坐到了一旁。 “第一,成亲之后,你我只能有夫妻之名,不能有夫妻之实。作为回报,凌波府的一切便利,你都可使得。” “你是郡主,你说了算,继续。”沈无浊点了点头,这事儿萧若寒不同意,沈无浊就算色中饿鬼,估计也近不得萧若寒的身。 “第二,在外人面前,有些时候我会需要你帮忙演戏,你得配合,你也不能故意毁坏我凌波府的名声,相应的,你若是有所求,我会尽力满足你。” “放心,我还不至于这么做。”沈无浊摇头, “第三,成亲之后,我在府中给你单独收拾一个院子供你跟你的小娘子居住,但是名义上,她只能是你的侍女。” 沈无浊叹道:“便只能这样了。” 萧若寒笑道:“别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你当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亏本的生意。” “呵呵...”沈无浊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 “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陛下这圣旨也下了,这场婚事,我怕是逃不掉的。”沈无浊有些无奈。 “你明白就好。”萧若寒满意一笑,“总之,你配合我,我自然会给你自由与好处,这是双赢,你不是最擅长权衡利弊的吗当知道这也是对你有利的生意。” “表面来看,的确是的,但是更深层次的原因,郡主却是不知。” 萧若寒微微一愣,“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什么” “没什么。”沈无浊摇头,“既然郡主将一切都想好了,那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沈无浊拱了拱手便离开。 “慢走啊,夫君...” 沈无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回头瞪了一眼,随后快步离开。 萧若寒见沈无浊狼狈的模样,不由咯咯直笑。 楚府。 对于沈无浊的到来,楚秋南并不觉得意外。 “沈兄,昨晚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沈无浊摆手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只问你一句。” “你说。” “是你要这么做的,还是伯父让你这么做的” 楚秋南愣道:“你知道了” 沈无浊哼道:“那看来郡主说得没错,还真是伯父的主意。” “沈兄勿怪,我爹他也是不想招惹凌波府。” “你当我想”沈无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差点害死我知不知道” “沈兄何出此言”楚秋南一惊。 “算了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沈无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可知道陛下已经下了圣旨赐婚了” “这么快”楚秋南微微惊讶。 “你以为呢”沈无浊哼道:“这郡马原本是你的,这下却变成我的了,你不是说喜欢郡主么怎么关键时刻就这么怂呢” 楚秋南只是摇头苦笑,却并未说话。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我先走了,还得进宫去谢恩呢。” “那,沈兄慢走。” “别送了。” 沈无浊风风火火的便又离开了楚府。 就算知道是楚晔在从中作梗,沈无浊又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将楚秋南打一顿出气吧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好歹是师兄,沈无浊最后也只能算了。 敬剑堂,崔护跟卫凌霜都在。 “外公,师公。”沈无浊有气无力的跟两人打着招呼。 崔护见状摇头笑道:“看你的样子,是对现在的结果有些不满意” 沈无浊哼哼道:“我不满意,难道外公就满意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这对陛下有什么好处” 崔护道:“陛下的心思,便是我陪伴多年也难以猜度一二,或许陛下自有打算吧。” “得了吧。”沈无浊撇了撇嘴,“外公直说吧,陛下准备派谁来监视我” 沈无浊早就心中有数,既然项宏下了这道旨意,那就肯定会留后手。 项宏并不信任自己,这点沈无浊心里清楚明白,所以派人时刻监视沈无浊是必然的。 崔护呵呵笑道:“英儿多虑了,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不过我跟你师公自会对你多多关注的。” 沈无浊一愣,也是点了点头。 “既然是陛下的决定,那就这样吧,陛下都不怕,我又怕些什么” “话虽如此,不过今后你可要更加的当心才是,因为关注你的,再不只我们了。” 沈无浊点头嗯了一声。 凌波府的郡马,这身份注定会引来各方势力的窥视,一个卢定玄弟子的身份便已经让沈无浊有些不厌其烦了,今日之后,赐婚的旨意传遍京都,那想要结识结交的人怕是更多了。 而这些人的背后,必然不乏某些想要通过沈无浊进而接触的凌波府的势力。 今后沈无浊的麻烦可真是不少呢。 想到这里,沈无浊就觉得头疼无比。 “对了,外公,师公,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你说。”崔护应道。 沈无浊道:“我有个朋友经脉受损,武功全失,需要高手以内力帮他修复经脉,我想请外公跟师公出手...” “顾浊流” “是。” 卫凌霜道:“此事苍龙已经禀告过我了,关于失踪的童男童女的下落,你要多加探查,我会让苍龙配合好你的,若是人手不够,直接找夜夕沉便是。” “我知道了。”沈无浊点头。 崔护也道:“至于顾浊流,晚些时候我们会亲自去你的潇湘楼的。” “谢谢外公。” 做完了这些,萧若寒也派人找到了沈无浊,两人一同入宫谢恩。 谢完了恩,两人一同出了宫门。 迎面正好来了一辆极其奢华华丽无比的马车。 只见那马车径直进入了宫城,侍卫见状还让开了一条路。 沈无浊见状问道:“这是谁家的马车,竟是入皇宫都不必接受盘问” 萧若寒答道:“是陛下的胞弟,成王殿下的车驾。” 第69章 恢复 成王项珲,与项宏一母同胞,却比项宏要小近十岁。 项宏的皇位其实并不是从自己父皇手中接过来的。 而是他的皇弟。 楚国皇位传承,向来是立贤不立长,立长不立嫡。 而到了项宏这一辈,最出色皇子其实是项宏的皇弟,也成功被封为了太子,甚至登基为帝。 不过先帝的身子骨实在太弱,常言道,过慧易夭,这皇帝才当了两年便撒手人寰,又没有留下子嗣,这才便宜了项宏。 卢定玄之所以是两朝帝师,其实就是指的这个。 不过自项宏登基之后,便有意无意的忽略了此事,众臣上应圣意,也甚少再提起先帝。 “成王项宏跟陛下一向亲厚,不过成王殿下却是个逍遥享乐之人,平日里也不住在京都,而是住在京都东郊十多里外的极乐宫。” “极乐宫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沈无浊失笑摇头。 “还真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萧若寒呵呵笑道:“成王平生有两大喜好,一是女人,二是丹药,极乐宫内姬妾如云,还有方士为其炼丹配药,极乐之名,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会玩。” 沈无浊听完也不得不对这位成王殿下心生佩服。 好女色就算了,关键还懂得保养身子。 这不就是一手蓝色大力丸,一手毒龙金刚钻吗 成王是懂女人的,更是懂男人的。 “有机会可得去见识见识。” 萧若寒闻言看了沈无浊一眼,“最好别,成王这人性情古怪得很,跟他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就说说而已。”沈无浊耸肩笑道:“而且我还是对极乐宫有兴趣,可不是对成王有兴趣。” 萧若寒调笑道:“极乐宫里不是女人就是方士,想必,你是对女人有兴趣吧”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 萧若寒笑道:“那便奇怪了,我自问不比任何女子都差,怎么不见你对我上心” “旁的女子可不会杀完人连血迹都不擦。”沈无浊摇头道。 萧若寒愕然,“原来,你竟是怕我啊” 上次萧若寒劫杀杨家的人马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沈无浊倒也不是怕,就是觉得判若两人,根本不能将之与眼前这个妩媚妖娆的女子联系到一起。 沈无浊无奈道:“郡主莫要闹了,你是郡主,还是要端庄些才好。” 萧若寒闻言捂嘴笑了笑,“对了,我姑姑萧淑妃已经跟陛下说了,三日后你跟我进宫去拜见。” “行,到时候你来接我就行。” “好。” 两人分别,萧若寒自回了凌波府,而沈无浊则是来到了潇湘楼,却没有在潇湘楼看见李素素。 “素素不在” “姑娘去了金元坊。” “那顾浊流呢” “在楼上。”小莲伸手指了指。 沈无浊登上楼,便看见顾浊流隔着一条街望着丹水出神。 “我已经跟崔公卫公说好了,他们说晚些时候会过来。” “真的”顾浊流惊喜道:“多谢公子。” 沈无浊摆手笑道:“只要你记得你与我的约定便好,只要崔公卫公能修复你的伤体,今后,你便为我办事吧。” 顾浊流嗯道:“公子放心,我自会保护好素娘子的。” “不仅如此。”沈无浊道:“我还有的是事情要交给你呢,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若是你的伤势太重,连崔公卫公都无法使你恢复功力,那说这些便是空谈。” 顾浊流笑道:“能请来敬剑堂双公,公子想必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即便不能恢复武功,但有公子用得上的地方,我必会尽力而为。” “嗯。” 沈无浊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了,关玉黑玄门,你可还有什么线索” 这几日姜离跟高楚一直在京都附近搜寻,但始终一无所获。 顾浊流皱眉仔细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道:“确实再没有什么别的线索了,我知道的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们了。” 沈无浊也是眉头紧皱,“那你确信线索是在京都断的” “现在公子这么说,我反而有些不确定了。”顾浊流摊手。 “额...” “事情也过去了好几年了,能不能找到人,那也难说得很啊。”沈无浊无奈摇头。 “黑玄门活跃在亳州云州两地,这些女子跟小孩也都是在两州境内抓的,黑玄门虽然被灭,但是背后指使黑玄门的人必然还在,说不得他们有再次出手,若是公子能查到其他失踪人口的记录,说不定便能顺藤摸瓜,找到旁的线索。” 沈无浊嗯道:“有理,只是要这么做,光靠我一个朱雀使,怕是力有未逮,不过你放心,我自会找人帮忙的。” “嗯。” 两人就着黑玄门的事又聊了半天,直到天色渐渐昏暗的时候,崔护跟卫凌霜这才同时来到。 “见过崔公,卫公。” “嗯。”两人看着顾浊流道:“就是他吗” “是。”沈无浊点头。 顾浊流见到两人来到,也是躬身道:“晚辈拜见崔公、卫公。” 卫凌霜笑道:“你认识我们” 顾浊流难掩激动之色,“御命太岁,寒霜霸雪,两位前辈虽然不在江湖,但江湖之中却有两位的传说,晚辈今日得见两位前辈,此生无憾。” 崔护闻言笑了笑,“伸手过来。” 顾浊流将右手伸出,崔护一探脉息,眉头也随之微微皱起。 “内息全摧,经脉尽损,想要修补,怕是不易。” 顾浊流闻言略有失望道:“若是事不可为,那便不必勉强。” 崔护笑道:“本座说的只是不易,而非不能,你且盘腿坐下。” “是。”顾浊流面露喜色。 卫凌霜则是吩咐沈无浊道:“别让人上来打扰。” “知道了。”沈无浊点头,随后下了楼去。 “小莲,打烊关门了。” “好的公子。”小莲应了声,随后便开始跟仅存的几个客人商量,不一会,大厅便清空了。 “去楼梯口守着,别让人上去知道吗” “是。” 沈无浊离开潇湘楼,穿过街道来到对面的金元坊。 一进门,便是一股闷热的气息,嘈杂热闹,人声鼎沸。 “公子来了,请这边走。” 金元坊内都是杨庆带来的人,他们自然认识沈无浊,有个眼尖的率先发现了沈无浊,便马上上前来。 “嗯。” 金元坊的装潢与妙眉坊有些相似。 一楼大厅有十几张赌桌,这里的赌客是最多的,但来的基本都是些普通的百姓,没有什么大钱。 而在二楼的房间内,却是有单独的赌桌,来玩的一般都是些富贵人家,这些人有钱,喜欢玩,但是不喜欢太吵。 上了二楼,穿过走廊便到了后堂。 李素素就在此处。 “看起来金元坊的确是个挣钱的生意。” 李素素抬头,见是沈无浊,也是微微一笑。 “公子怎么来了” 沈无浊摆了摆手,示意左右退下。 “刚好过来找顾浊流,便也来看看。” 两人黏在一起,自然是好好温存了一番,直到将李素素逗弄得满脸通红,沈无浊这才罢休。 “既然郡主与公子定下这般约定,那公子便也不要拒绝了。” 沈无浊摇头轻叹道:“此事本就没有我拒绝的余地,只是有些委屈你。” 李素素柔声笑道:“能在公子身边便好,素素不觉得委屈。” “呵呵...” “公子,姑娘...”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进。”沈无浊招呼了一声,随后将李素素放下。 “什么事”李素素问道。 “王头又要借钱。” 李素素微微皱眉:“借多少” “一百两。” 沈无浊道:“拿给他。” “是。” 李素素道:“前后不过几日,王通已经借了一千两银子了,这次一开口就要一百两,公子为何这般爽快就答应了” 沈无浊笑道:“有些银子是应该要借的,不仅要借,还不能要借条,找个时间派人给他把借条送去。” “为何...”李素素不解。 沈无浊摇头轻笑道:“别看王通只是个捕头,在京都这一亩三分地连个屁都算不上,不过他却是地头蛇,京都大事他或许不知道,但是一些小道消息却比任何人都来得早知道,与他交好,早晚都能用得着,而且我总不能一直让敬剑堂的人来保护金元坊吧王通很合适,有他在,地痞无赖才不敢来找麻烦。” “我们也不怕地痞...” “但是我们怕麻烦。”沈无浊笑道:“做的是下九流的生意,那就该跟下九流的人打好关系。” “我明白了。”李素素点头。 两人回到潇湘楼,崔护跟卫凌霜早已经离开了。 “如何”沈无浊看向顾浊流。 顾浊流却是摇了摇头。 沈无浊皱眉道:“连崔公卫公都不行” 顾浊流道:“我的意思是,我的功力并没有完全恢复,经脉受损情况实在严重,想要完全修复却是不可能了,不过调养一番,应该能恢复一半的实力。” “这样也足够了。” “不错,的确足够了。”顾浊流点头。 沈无浊笑道:“今后你就跟在素素身边吧。” “是,公子。” 第70章 没有线索 虽然经过崔护跟卫凌霜联手救治,但是顾浊流现在的情况也算不得多好,两人将他的经脉一番修复,但是这种重伤,只是一次肯定是不可能根除的。 不过想再要崔护两人出手,那就难了,一次,便已经足矣。 顾浊流也还需要休养好长一段时间才可以。 赐婚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京都,一时间,来府上找沈无浊的人络绎不绝,比之之前更甚。 吓得沈无浊都不敢出门,只得将大门紧闭,无论谁来都不见。 沈无浊待在家里也着实无聊,杨庆要去码头,李素素则要去照看金元坊跟潇湘楼,而刘七...不提也罢,他更不能出门。 “有线索了吗” 姜离摇头,“属下等已经暗中将京都翻了个遍,黑白两道也都打听过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沈无浊眉头微皱,“顾浊流不会骗我们,这么多的人,就算是好几年前,一旦是来了京都,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姜离摇头,“苍龙使大人那里也是一样,京都数年之内都没有任何异动,若真如顾浊流所言,敬剑堂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这才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除非,顾浊流真的说谎”沈无浊眉头拧在一起,“但是他确没有理由啊。” 沈无浊又问道:“你说,京都之内,谁有能力能做到这一步,将数十上百的童男童女一同藏匿,甚至不露任何痕迹” 姜离想了想道:“除了敬剑堂之外,属下想不到别的,因为无论是谁,他们都不可能避过敬剑堂的耳目。” “那有没有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人是敬剑堂也监察不了的” “除了陛下的皇宫之外,京都方圆都有苍龙令麾下,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在敬剑堂的眼皮底下做出这等事来。” “那可就太奇怪了啊。”沈无浊实在不解,脑中灵光一闪而过,有些不确定道:“你觉得,苍龙使会不会被人买通了故意帮人遮掩” 姜离一愣,躬身道:“大人说笑了,京都有双公双座坐镇,且不说苍龙使忠心耿耿,就算苍龙使有贪墨之心,怕是也没有这个胆量跟机会。” 沈无浊也就随口一说,敬剑堂内部应该是不会出问题的。 “那事情就陷入了僵局了。”沈无浊摊了摊手,无奈叹道:“虽说事情过去了几年,但若是这些人尚在人间,我们自该救他们于水火才是...” “差点忘了。”沈无浊回神道:“你回敬剑堂去找白虎使,请他帮我查查,自黑玄门覆灭之后还有没有失踪人口的事件记录到敬剑堂的卷宗的。” 一般的人口失踪自然是上报给当地的府衙,若是没有特别的情况,敬剑堂是不会管的,但一旦入了敬剑堂的卷宗,那就肯定有异常之处。 有异常,也就有可能有联系。 “是。” 姜离领了命,回到敬剑堂,却正好看见崔护跟卫凌霜都在。 “属下参见崔公,卫公。” “嗯。”崔护点了点头,“姜离是吧本座记得你。” “是,属下朱雀令掌剑使,姜离。”姜离躬身拱手。 “你不在朱雀使左右护卫,回来敬剑堂做什么” 姜离应道:“大人让属下找白虎使帮忙查些东西。” “嗯,去吧。”崔护摆了摆手。 “属下告退。” 卫凌霜笑道:“看来他还是上心的,这很好。” “根据顾浊流的口供,此事应该是京都的某些人干的,就是不知道是谁,居然有如此通天的能量,能瞒过我们。” 卫凌霜摇头道:“此事绝对不简单,那,我们还要让他查下去吗” “为何不查”崔护反问,“他是朱雀使,这本就是他的职责,自然是要查的,无论牵扯的是谁,有我们在,难道还有人敢动他” 卫凌霜点头,“倒也是,他现在还是凌波府的郡马爷,至少明面上,无人敢轻易招惹了。” “也不过是明面上而已,想必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是出不了门了。”崔护摇头轻笑。 卫凌霜也跟着笑了笑,这个时候正是沈无浊炙手可热的时候,等这阵风波过去,约莫就能正常出门了。 “对了,你今日怎么得空出宫来,不必陪陛下吗” 崔护摇头道:“成王进宫了,你也知道,他与陛下一向亲厚,陛下与之叙兄弟之情,一般是不让我在场的。” 皇宫,乾元殿。 “看你的模样,最近气色还不错。”项宏淡淡的问道。 项珲与项宏长得有八分相似,除了更加年轻一点之外,光看模样,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若论气质妆容,那就是天差地别,完全两个风格。 项宏乃是帝王,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而项珲却是阴柔无比,嘴角总是挂着一缕似有似无的冷笑,眼神阴鹫,使人不敢与之对视。 “劳烦皇兄关心,还行吧,最近丹药的成色不错。”项珲懒洋洋的应道。 “那就是了,你这次进宫来,又是缺什么了” “倒也不缺什么,就是想皇兄了,来看看。” 项宏冷笑道:“你我之间,便别说这些虚伪的话了,有事就说,朕没有这么多时间跟你闲聊。” 项珲轻笑道:“朕...好大威风啊,皇兄。” “你到底想干什么”项宏声音微微一沉。 项珲摆了摆手,“放心吧,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缺两样药材,来太医院找找而已。” “这种小事,你不必亲自回来的,随便派人知会一声便可。” 项珲笑道:“可不是小事,毕竟是皇兄你要的丹药嘛,自是不能怠慢的。” “什么时候可以成丹”项宏问道。 “皇兄不必着急,现在还差些药引,皇兄且耐心再等些时间吧。” “嗯。”项宏点头。 项珲浑不在意的问道:“听说你给舞阳郡主赐了婚” “嗯,昨日你进宫之时,他们刚好进宫来谢恩。”项宏问道:“怎么,你觉得不妥” 项珲笑道:“你是皇帝,你觉得妥当自然就妥当,我也才懒得理会这事儿。” “既不理会,那你问起此事作甚” “没什么,就是觉得可惜而已。”项珲摇头。 “可惜什么”项宏不解。 项珲轻笑道:“可惜了,舞阳郡主人间绝色之姿,这样的女子,若是能收入我的极乐宫,那必然是极好的。” “你放肆!”项宏神情微冷,“亏你还是舞阳的长辈,竟说出这种话来。” 项珲丝毫没有在意项宏的脸色,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兴奋跟享受之色。 “对了,皇兄最近在找东西吗” “什么意思”项宏一愣。 项珲笑道:“我的人最近几日都发现了敬剑堂的踪迹,他们将京都已经翻找了一遍,好像是在找东西,或者是人,难道,这不是皇兄你的主意” 项宏摇头,“此事朕还真不知道。” “在京都找便罢了,可别到我的极乐宫来就好。” 项宏点头,“你放心,此事朕自然会招呼的。” “那就好。” 金元坊。 不过半月时间,凭借新鲜的扑克牌玩法,金元坊的名气瞬间便打了出去,每日都是人满为患,日进斗金,相较于不温不火的潇湘楼,李素素自然更愿意待在金元坊。 而今日,金元坊却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看模样也就十七八的样子,两人一进门便被热闹的赌桌吸引。 “哇,公子,看起来好好玩啊。” “那当然了,本...公子选的地方,自然好玩。”他语气顿了顿,喘了口气道。 “去,换些碎银,今日好好玩玩...” 大手一挥,便是一锭至少五十两的雪白银两。 “好嘞,公子稍待。” 柜台边上,负责兑换的四个中年男子,见有人拿着一大锭银子走过来,便也精神一震。 “全都兑换成碎银。” “客官稍待。” 上称约一约,随后点满碎银给他。 见人离开了,就要将银锭收起。 伸手拿起银锭,底部的突兀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愣。 翻过银两一看,背后的刻着一个字,只这个字,便让他亡魂大冒,惊惧非常。 “派人看着刚刚来兑换银子的那人,我去找素娘子。” 说罢拿着银锭便往李素素那儿跑。 “姑娘,不好了。” 李素素见来人惊慌着急,好奇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刚刚有人来兑换银两...”说着将银锭捧给李素素看。 “那你换给他就是了,不必什么都来请示我吧” “不是这个意思,姑娘,这银子有问题。” “有问题”李素素微微一愣,“难道这是假钱” “却是足两的银子,不是假的。” “既然是真的,那这银子又有什么问题” 那人急忙将银子底部的字迹露出来给李素素看,上面赫然便是一个官字。 “这是一锭官银啊,姑娘。” “官银”李素素也是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知道啊,刚刚就是有个年轻公子过来兑换的。” “人还在吗” “在。” 李素素略微思索之后,脸色微微一沉。 “马上去找王头,让他带人过来。” “是。” 第71章 出事 官银,一般都是官府造册,用来存放在仓库里面,不会轻易动用的银两,市面上也不可能有官银流通,因为这是犯法的。 就像上次项启使用的赈灾银,从出库到运送至陵州,都还是官银状态。 而要买粮之时,便要将官银熔铸成可以流通的银两,将官府的印记消除掉才行。 众人平常使用的碎银,一般就是在官银熔铸之间留下的碎料。 总而言之,私造官银是违法犯罪,私用官银也是一样的。 而在京都皇城,只有两个地方会有官银的存在。 其一,是户部库房,也就是国库。 其二,就是皇帝的内帑,也就是项宏的私房钱。 旁人的其他人,就算是几个皇子的私库里都不能存放官银。 李素素跟着沈无浊,眼界是何其的厉害,当即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两个白玉少年正玩得兴起呢,忽然听到主家说要关门,将众人都驱赶了出去。 失望之间,便要跟着人流离开,却被李素素派人拦下。 “两位公子暂且留步。” “嗯怎么了”两人自是茫然。 手下道:“我家娘子怕两位公子玩得不尽兴,请两位公子留一留。” 其中一人闻言微微有些警惕,回想起平日兄长的叮嘱之语,心中顿时涌出一股不安的情绪。 “你们家娘子是谁,在哪儿呢” “旁人都叫我素娘子,两位公...姑娘,请委屈一二了。”李素素走出,见到两人。 以李素素的眼光,分明看出了两人是女子,故扮的男子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女子” 两人面露微微惊惧之色,警惕的往后退了退。 李素素笑道:“两位姑娘以为金元坊是什么地方连这般拙劣的手段都看不出来吗” “那你想怎么样” 李素素摇头,“我不想怎么样,更不敢怎么样,还请两位姑娘等上一等,马上就会有人来了。” 两人疑惑不已,正此时,门口走进两人,一主一仆,皆是年轻模样。 “兄长。”其中一人看见来人,惊喜叫道。 “怎么,这又是惹了什么祸了”男子温柔一笑,随后看向了李素素。 见李素素貌美如神,男子也不由得看出了神。 “我在对面潇湘楼,见金元坊人群涌出,却唯独少了你们两个,所以便来看看,也幸好来看了看,否则还真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呢。”男子示意两人站在身后去。 李素素微微皱眉,“公子是这位姑娘的兄长” “是,还请姑娘赐教,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李素素微微一笑,抬了抬手,“将他们都押起来吧,看来今日王头要立大功了。” “放肆!” 见左右要动,男子的仆从厉声喝道,随即挺身挡在众人前面。 “嗯”李素素心下一凛,冷声道:“公子还不知道将要有多大的祸事吧” 只见男子丝毫没有惊慌恐惧,面不改色的轻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这京都之内,还有什么祸事是我承受不起的” 李素素见男子如此自信,心中也有慌了。 难道这人背景强大到这个地步了吗 给手下使了个眼色,示意去找沈无浊来。 “既然公子如此自信,那就在此稍等,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差役,想必很快就会到了。” “差役”男子有点懵。 他原本以为是两人得罪了赌坊,要私下动手,怎么又要找官府差役了 现在的赌坊都是这么嚣张,跟官府勾结了吗 不对啊,京都府尹可是楚晔啊,以他的性子,他的手下可没有这个胆子敢干这事儿啊。 “不错,公子现在只是镇定自若,待官府来了,且看公子你如何狡辩吧。” 男子转头问道:“你到底干什么了” 女子委屈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就换了一锭银子,都没有好好玩呢。” “换了一锭银子...你哪来的银子”男子一愣,连声问道。 “就父皇内帑里的银子啊。”她小声说道。 “内帑...你...”男子扶额,面露苦愁之色。 他自然明白了赌坊为何要将人扣下,还要通知官府了。 两人自然就是六皇子陵王项启跟青鸾公主项滢了。 项滢是好奇好动的性子,早听说了京都最近新开了一家名叫金元坊的赌坊,有个名叫扑克牌的玩法新鲜有趣,便央求着项启要出宫来看看。 项启磨不过自家妹子,便将她偷偷带出宫来。 项滢带着贴身的宫女进了金元坊,而项启则在对面的潇湘楼上饮茶。 见金元坊出现了异变,便也马上赶来,没想到却是这么个情况。 “父皇的内帑不是崔公在帮忙掌管吗你怎么把银子拿到手的” 项滢哼哼道:“成王叔不是进宫了么,崔公回了敬剑堂,崔公不在,只有黄礼跟几个管事的小太监,我...” “罢了罢了...”项启苦笑摇头。 “姑娘...” “叫我素娘子便可。”李素素淡淡道。 项启笑道:“素娘子,这是个误会。” “误会”李素素冷笑,“这天下就没有这么大的误会,金元坊虽是做的下九流的生意,但却从不敢触犯帝国律法,如今这银子落入我手,岂是公子你一句误会就能说得清楚的” 项启摇头道:“这样,素娘子将银子退还给我,此事我们便当没有发生过,如何” 私自出宫,少不得要遭些罪责,如果可以,项启倒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何况私用官银,这事儿放在皇子公主身上,那也算是重罪,真要较真起来,那也是件麻烦事儿。 “公子觉得,此事能当做没有发生吗” 李素素有些疑惑,眼前这人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太快了吧 刚刚还强势无比呢,现在怎么又开始放下身段来了 项启见事情很难善了,便道:“看来素娘子是非要报官咯” “已经报官了,官差正在半路。” 项启见左右将他们几人围住,倒也没有轻举妄动。 正此时,王通带着一群差役来到。 “素娘子,你说的贼人在哪儿呢” 李素素指着项启几人道:“王头,就是他们,将他们带走吧。” “上。”王通闻言二话不说,就要让人将四人抓住。 “谁敢”项启的护卫伸手便将王通抓在手里,“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 王通吃痛的同时,却也看清楚了项启的面目。 “您是,六...哎哟...”话没说完,他便被扔了出去。 王通跟在楚晔身边,曾经偶然见过项启一次。 对他来说,贵人们的容貌如何,是要深深的印在脑子里的。 所以待看清楚了项启的面目,自然就知道项启的身份。 “不愧在楚晔大人手下做事,还算你有些见识。”项启轻笑道。 见王通被扔了个狗吃屎,手下便要动手,王通连忙将人拦住。 “都别动,别动。” 王通爬起身来,露出谄媚讨好的笑容道:“您怎么在这儿啊” “我在哪儿,跟你有关系吗” “是是是,没关系,没关系。”王通连连点头。 “不过这...”王通看了看李素素。 项启道:“我跟这位素娘子有些误会,既然你跟她相熟,不如替我做个和事之人,此事就到此为止人,如何” 一旁的李素素见王通对项启点头哈腰,更是对项启的身份好奇起来。 同时,她的心中也升起一股忌惮与不安的情绪。 王通领了项启的令,便来到李素素身边,低声道:“素娘子,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他你得罪不起的。” 李素素道:“私用官银,这可是重罪,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怕是都吃罪不起...” 王通叫道:“哎哟,姑娘哎,皇宫都是他们家开的,用点官银算得了什么” 李素素闻言惊呼一声,“王头你的意思是,他们...” 王通嗯道:“没错,所以,素娘子,这事儿我管不了,楚大人也管不了,也没人能管得了。” 李素素心里一沉,微微抬手,“将银子拿来。” 官银到手,王通眉眼一笑,随后躬身送到了项启身前。 “您看,这样可好了” 项启接过银锭,满意的点了点头,“甚好。” 李素素见状微微躬身道:“金元坊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项启眉目一挑,“怎么,素娘子现在不再为难了” “民不与官斗,官不与贵争,公子既然有身份,那此事便到此为止了,还请公子不要为难。” 项启此时却来了兴趣。 “倒是有趣,没想到素娘子却也是个欺软怕硬之辈。” “非是欺软怕硬,只是公子你要仗势欺人,金元坊也不得不低头罢了。”李素素摇头。 项启见李素素生得貌美,便道:“既然你们得罪了我,如今告罪,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什么代价才行。” “这是当然。”李素素点头,左右会意,拿上厚厚一叠银票上前。 “这里是银票一万两,还请公子笑纳,算是金元坊的赔罪之礼。” 项启看也不看银票,只笑道:“区区金银俗物,我还不放在眼里。” “那公子想要什么”李素素皱眉问道。 项启笑道:“我也算久居京都,竟是不知道京都何时有素娘子这般美人了,素娘子不如跟了我,与我同享富贵如何” 第72章 责罚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有些讶异。 项滢更是拉了拉项启的衣襟叫道:“兄长。” 项启微微笑了笑,转头看向李素素的反应。 只见李素素面不改色道:“多谢公子错爱,不过素素蒲柳之姿,自惭形秽,配不上贵人,怕是没有这个福气,公子,此事便到此为止吧,若要再多,双方撕破脸皮,那就不好了。” 项启笑道:“那就更有意思了,我是越来越好奇,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的底气了。” “我家公子常说,好奇会害死猫。”李素素轻声答道。 “好奇害死猫这是个什么说法”项启不解,“你家公子又是何方神圣不如请出来,也让我见上一见” “我家公子不见外人,公子你还是离开吧,我们只是不想得罪贵人,但若真的将事情闹大,到时候公子你未必下得来台。” 李素素是何等的聪明,王通给的一点点提示,她也差多猜到了项启的身份。 当今陛下有四个儿子,三皇子项烨跟五皇子项沐皆是同岁,已过了三十,而大皇子项端比两人还要大几岁。 眼前这人分明只有二十出头模样,那就只能是六皇子项启了。 若是别的什么公侯家的公子,王通断然不会说出“皇宫是他家开的”这般话来。 所以李素素自然猜到了眼前这人就是六皇子陵王项启了。 但项启不表明身份,李素素自然也不会点破。 项启闻言,面色一冷,低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 项启冷声道:“若是我非要你呢” 项启抬了抬手,侍卫上前,伸手便要去抓李素素。 “咻” 破空声响起,侍卫吃痛大叫一声,再看伸出的手腕处竟是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你伸哪只手,我便打断你哪只手。” 顾浊流缓步走进,冷眼看着在满脸冷汗的侍卫。 “没想到素娘子身边竟是还有高手护卫。” “让公子见笑了。” 项启微微一笑,“你们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好奇,究竟是谁在给你们撑腰” 项启眼神下沉,寒声道:“京都之内出现江湖高手,看来我有必要上报给敬剑堂了。” 敬剑堂 李素素闻言不免有些怪异。 因为沈无浊他就是敬剑堂的朱雀使啊,专门就是管武林之事的。 项启将这事儿上报给敬剑堂,敬剑堂自然会将此事交给朱雀使沈无浊,然后顾浊流本就是沈无浊的人... 这波就叫,我抓我自己 李素素心中不免好笑,不过既然她猜到了项启的身份,便不可能得罪项启,虽然她知道沈无浊未必会怕了项启,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皇子,总归会很麻烦。 而她不愿给沈无浊找麻烦。 “公子若要报备那就去吧,若是敬剑堂怕人来抓,我等自会束手待毙。” 项启一愣,还要说话,背后却又进来一队人。 王通看清来人,连忙躬身道:“见过大人。” “嗯。”楚晔点了点头,随后拱手道:“臣参见陵王殿下,公主。” 项启见楚晔来到,心头一跳,苦笑不已,只好拱手回应道:“楚大人。” 听到楚晔叫陵王跟公主,李素素也只好带头行礼道:“参见殿下,公主。” 项启抬了抬手,“起来吧。” “谢殿下。” 项启看着李素素,好奇问道:“听到本宫是皇子,素娘子好像并不惊讶,更没有觉得害怕。” 李素素微微躬身应道:“殿下是皇子,自然不会仗势欺人的,对吧” 项启闻言愕然失笑。 楚晔拱手道:“殿下,请吧。” 项启闻言苦笑一声,随后转头瞪了项滢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项滢还有些茫然,丝毫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看到项启瞪着自己,也只是缩了缩脖子,哼哼道:“皇兄你又欺负我,我告诉母妃去。” “哎...”项启瞬间没了脾气。 见项启跟项滢离开,楚晔转身对着李素素点了点头,“请素娘子代老夫向安阳县男问好。” “大人客气了,请。” “告辞。” 众人离去,金元坊一下冷清下来。 顾浊流问道:“没想到,竟是招惹上了皇子跟公主,姑娘,这会不会给公子惹麻烦” 李素素摇头笑道:“不会,至少短时间内,他们自己的麻烦都不好处置呢。” 若是项启早些拿着银子离开了,那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也可以。 但是他们偏偏拖到了楚晔到来,楚晔可不会惯着他们两个,势必会将此事上报给项宏。 虽然一定不会公开将事情闹大,但是稍许的处罚肯定是免不了的。 “对了,我明明是叫人通知公子的,楚大人怎么来了” “是我叫来的。” 刘七跟沈无浊从暗处走出。 “公子,七叔。” 沈无浊道:“五品跟老七早就到了,不过若是我出面,事情便不好收场了,毕竟我现在可是凌波府的姑爷,所以便让老七去请了楚大人过来。” 李素素点头,“那六皇子会不会事后不满,报复公子” 沈无浊摇头笑道:“放心吧,他只要不傻,应该就不会,甚至,他还要来给我赔个罪才行。” 这边楚晔跟项启离开金元坊,一同往皇宫而去。 “楚大人,这金元坊背后究竟是何人这位素娘子又究竟是什么来历” 楚晔应道:“殿下曾经去过陵州锦安城,难道不知道那里也有一个金元坊跟潇湘楼吗” 项启闻言一惊,怪不得他总觉得潇湘楼跟金元坊听起来很熟悉,不知在何处听过这两个名字。 “本宫确是去锦安拜见过老太傅,好像听说过潇湘楼是沈...” 话音未落,项启突然瞪大了眼睛,“楚大人的意思是,京都的潇湘楼跟金元坊,也是沈无浊的” 楚晔点头,“不错,所以,殿下应当知道刚刚那位素娘子是谁了吧” 项启笑道:“这倒是有意思了,本宫之前还在奇怪呢,宫宴之时,郡主择婿,沈无浊反倒不愿意了,原来竟是藏了这般美娇娘呢。 不过为此居然敢违抗皇命,何其愚蠢。” 楚晔哼道:“殿下还是关心好自己吧,毕竟现在安阳县男已经与郡主定了亲了。” 项启闻言一愣,只得苦笑起来。 太极殿,项启跟项滢跪在一旁,项宏面色阴沉的听着楚晔的禀告。 “事情就是如此了,安阳县男派人知会了臣,臣放在赶到将陵王殿下与公主带回...” 项宏摆了摆手,“楚卿,你先下去吧,记住,此事莫要宣扬。” 楚晔并不意外,微微躬身应道:“臣告退。” 楚晔退走,项宏冰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 “父皇...”项滢抬头,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 “哼,你还知道朕是你父皇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项宏低声喝道。 “青鸾知错,请父皇责罚。” 许是被责罚得多了,项滢认起错来很是熟练。 项宏沉声道:“私自出宫,窃用朕的内帑,私用官银,你们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儿臣知错。”项启伏身道:“是儿臣将青鸾带出宫去的,错在儿臣,请父皇责罚。” “正要说你呢。”项宏哼道:“青鸾是个什么性子朕不清楚吗定是你溺爱于她,这才将她偷偷带出宫去,还带去那种地方...” 项宏脸都气红了,“你们母妃知道吗” 项滢小声应道:“不知道。” “想也不知,你母妃何其贤淑,你怎么就跟你母妃一点也不像呢” “父皇...” “跪好!” 项启直起上半身,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又被项宏瞪了回去。 “是。” 项启面色一苦,再度将身子伏了下去。 项宏看着两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两个孽障...” 此时,崔护也得到消息赶来,连忙跪在一旁,请罪道:“老奴失职,请陛下恕罪。” 项滢赶紧道:“父皇,这事儿跟崔伴伴没有关系。” “朕不知道吗”项宏怒道:“朕看平日就是对你们太娇惯来,若是将此事闹大了,朕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儿臣知错。” 项宏重重的哼了一声,随后对项滢道:“回宫去找你母妃,让你母妃处置,朕不管了。” “是,儿臣告退。” 项滢闻言一喜,吐了吐舌头起身便跑,临了还不忘伸手拉了一把崔护。 崔护也是温和的笑了笑,项滢这才放心离开。 “还有你,说你呢,直起身子来。”项宏厉声喝道。 项启有些委屈的将上身绷直。 “回去禁足思过三日,滚。” “儿臣遵旨。” 待两人离开,项宏呼呼的喘了两口粗气,“两个孽障,太不像话了。” 崔护道:“陛下息怒,两位殿下虽然有错,但毕竟及时发现,没有酿成大祸...” “等他们酿成大祸就晚了。” 项宏见崔护还跪着,抬手道:“起来吧,这事儿跟崔伴没有关系。” “谢陛下。” 崔护这两日都不在宫里,自然跟他没什么关系。 “传朕的旨意,领事太监黄礼及一干人等,杖二十,内卫统领叶开罚俸三年,看守宫门的侍卫杖十,你亲自监刑。” “老奴遵旨。” 第73章 入宫 黄礼跟叶开表示,真的冤枉,真的委屈啊。 崔护虽然不在宫里,项宏的内帑的确是黄礼在代为看护。 但是项宏早有明旨,让项滢随意取用内帑之物,项滢要拿什么走,黄礼那能干涉 就是换了崔护也一样啊。 当然了,如果换了崔护,崔护肯定不可能让项滢带着官银离开的。 而项宏下这道旨意的时候也根本没想过自己内帑内那么多宝物项滢不拿,偏偏拿了最没用的金银。 而对于内卫统领叶开来说就更懵逼了。 陵王车驾进宫出宫惯了,例行检查也不会上车搜查,谁又会知道项启在车内藏人呢 而且叶开身为内卫统领,检查的事儿也不必自己亲自过问... 总之,两人很委屈,但两人也不能有怨言。 再不济,两人也有失职失察之罪。 项宏心中自然也清楚这点,否则等待两人的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处置了。 次日,刚过了晌午时分,萧若寒的车驾便到了。 今日是萧淑妃召见,早前便说好了的。 “听说昨日你的金元坊出了些麻烦,如何,可还解决了” 马车上,萧若寒问沈无浊道。 沈无浊点头,“多谢郡主关心,也不算什么麻烦。” 萧若寒笑道:“放心吧,你现在的身份可不同了,六皇子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得罪你的。” 沈无浊也是笑了笑,“没想到我这还没过门呢,竟是已经依仗起了凌波府的势力了。” “呵呵...” 入了皇宫,两人先去拜见了项宏,简单聊了两句之后,便打发两人入了内宫。 黄礼受了杖刑,此时还下不来床,便是另外的一个内侍将两人领到了萧清的储秀宫。 “姑姑。” “参见淑妃娘娘。” 萧若寒只微微颔首,而沈无浊却要躬身行礼。 萧清见到两人,也是露出笑容道:“舞阳来了,快些平身吧。” “谢娘娘。” “坐。”萧清招呼两人坐下,随后便看着沈无浊,细细打量。 沈无浊被萧清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浑身的不自在,却又不好发作。 萧清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不愧是卢老太傅选中的弟子。” “娘娘谬赞。” 萧清道:“马上都是一家人了,也不必叫娘娘这般身份,跟着舞阳叫姑姑便好。” “额...”沈无浊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萧若寒,萧若寒笑道:“只是定下了亲事,尚未成礼,若是太早改口,怕是要让那些个御史又有话说了。” 萧清笑道:“还是舞阳想得周到,御史们最喜欢的就是抓着我凌波府的人不放,此事虽小,却也不堪为人置喙。” “娘娘明鉴。”沈无浊也拱了拱手。 说实话,这声姑姑,沈无浊还是很乐意叫的。 毕竟,萧清跟自己的父亲也算兄妹。 值得一提的是,萧清嫁给项宏之前,萧玄其实是有意撮合沈毅跟萧清的。 不过沈毅只是将萧清当做小妹,并无男女之情,这才作罢。 而随着先帝登基之后,萧玄这才同意了项宏求娶萧清,谁知道萧清嫁给项宏不到两年,先帝暴毙而亡,项宏接掌皇位,而萧清自然而然便成为了淑妃娘娘。 这些沈无浊都是听刘七给他提起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若非是萧清只是诞下了公主,但凡能生下一个儿子,那皇后之位也不至于现在还空着。 萧清虽然入宫早,位份也不是最高的,但却是后宫无人敢招惹的存在。 萧清笑着招呼两人道:“正好来得巧,那就陪本宫一起用膳吧,来人,去准备一下。” “是。” 萧若寒嗯了一声,随后左右看了看,“怎不见青鸾” 萧清道:“不必管她,这是又犯了错,本宫正罚她抄写女诫呢。” 萧若寒跟你沈无浊自然知道缘由,便也不再多问。 席间,萧清则是好奇的打听着沈无浊的过往诸事,听到沈无浊的出身之后,也并未有丝毫冷淡,反而更加热情了许多。 想想也是,萧清也是凌波府的,自然也是向着萧若寒的,沈无浊越是弱势,那便越好控制,怎么看都是好事。 一顿饭吃得也算是宾主尽欢吧。 离开储秀宫,两人正要出宫去,却被一个宫女拦下。 “见过郡主,郡马。” 萧若寒笑道:“是小娥啊,怎么,是青鸾让你来的” 小娥嗯道:“回郡主的话,公主请郡主跟郡马往凤鸾宫去。” “嗯。” 萧若寒回头看了一眼沈无浊,沈无浊只是耸了耸肩,表示随意。 一进凤鸾宫,沈无浊便看见一只小花猫向着萧若寒扑来,结结实实的跌落萧若寒的怀里。 沈无浊看得目瞪口呆,项滢虽然较小,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斤吧 就这样撞了上来,萧若寒竟是连身子都没有晃动,实在是厉害厉害啊。 沈无浊用敬佩的目光看向萧若寒。 “舞阳姐姐...” 项滢哭丧着脸,一脸委屈。 萧若寒摸了摸项滢的头,伸手擦了擦项滢脸上的墨渍。 “还把你给委屈上了,若非是你偷跑出宫,姑姑也不会罚你了。” 项滢哼哼道:“可是母妃也太过分了,竟是让我抄写女诫三十遍啊...青鸾手都酸了。” 萧若寒失笑摇头,刮了刮她鼻梁道:“你啊,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次幸好没有将事情脑袋,否则就不是三十遍女诫这么简单了。” 项滢不解问道:“不就是偷跑出宫么,以前又不是没被发现过,父皇跟母妃也没把我怎么样啊,怎么这次就...” 直到此时,项滢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下多大的事儿。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这个概念。 沈无浊闻言心下摇头,没想到还是个惯犯,那怪不得项启会帮忙带她出宫了,敢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啊。 萧若寒无奈道:“偷跑出宫,还偷拿陛下内帑官银,还拿出去花,你以为这是小事吗” 项滢见萧若寒也说教自己,抱着她的脖子就撒娇道:“舞阳姐姐...” 萧若寒见状也只能轻轻一笑,“好了好了,快下来。” 拍了拍她的背,萧若寒道:“怎就没个正行” 项滢嘻嘻一笑,拉着萧若寒就往里面走。 沈无浊无奈跟上。 三人进入殿内,更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纸张散落,上面涂涂写写,不像是字,反而像是涂鸦。 看起来,这位爷就算是受罚也并不安生。 “你就是沈无浊”项滢这时也才好奇的打量起沈无浊来。 沈无浊拱手道:“在下沈无浊,参见公主殿下。” 项滢围着沈无浊转了两圈,仔细看了看,随后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 “也没有三头六臂嘛,更是不如康家公子来得俊朗,舞阳姐姐怎就看上了你” 沈无浊无语至极,这人到底什么眼神啊 康孟卿确实长得帅,但我也不差好吧 而且康孟卿只是个文弱书生,哪里比得上我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公主说得是,郡主也是瞎了眼,这才看上了我。”沈无浊面无表情。 项滢闻言叫道:“舞阳姐姐,他骂你。” 卧槽... 沈无浊轻笑道:“不是我在骂郡主,而是公主你在骂郡主啊。” “你胡说。”项滢双手叉腰道:“明明是你在说舞阳姐姐瞎了眼,我可没说。” 沈无浊摊手道:“公主说我长得丑,不如康公子俊俏,但是郡主却选了我没选康公子,公主的意思岂不就是在说郡主选错了 既是选错,那公主的意思不就是说郡主眼瞎了才会选错吗” “你...” 项滢哪里是沈无浊的对手,当下便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你强词夺理。”项滢回身拉着萧若寒道:“舞阳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若寒看着两人摇头笑道:“好了,你别欺负她了。” 沈无浊微微拱手,“这说的什么话她是公主,还能让我给欺负了” 萧若寒见沈无浊如此小气,也不免好笑。 项滢更是道:“舞阳姐姐,要不再重选一次吧,不选他了,选康公子,他太讨厌了。” 沈无浊闻言笑道:“如果真能选康公子,那可真是大吉大利了,公主若能劝动陛下跟郡主,我保证给公主立个长生牌位,每日供奉,为公主当牛做马都没问题。” “真的”项滢眼前一亮,有些一动。 “真的,比珍珠还真。” 萧若寒瞪了沈无浊一眼,“你还坑她。” 沈无浊摊手道:“这是公主自己说的啊,关我什么事” 如果项滢真去找项宏说此事,多半又是一顿板子。 萧若寒对项滢道:“陛下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了,君无戏言,此事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了,只待爷爷回信,我们便要成亲了,知道吗” 项滢哼道:“可我就是看他不喜。” “不服气,你也可以打我嘛,我保证不还手。”沈无浊贱贱一笑。 项滢是越看越生气,使劲的跺了跺脚,“舞阳姐姐,你看他。” 萧若寒看着两人斗嘴,觉得有些心累,“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啊。” 第74章 毫无头绪 沈无浊实在是喜欢项滢得紧,毕竟像这样天真烂漫又好欺负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只是这样可爱的人儿,也不能总惹她生气。 便承诺回她寻些好玩的物什,这才将她哄了下来,甚至还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称呼虽然没变,但是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还真是有奶便是娘啊。 沈无浊心中暗笑不已。 出宫的马车上,萧若寒也笑道:“你倒是有手段,竟是将青鸾哄得这般高兴。” 沈无浊靠在窗边,笑道:“公主不过小孩心性,贪玩好耍而已,你多陪她玩耍,她自然就喜欢你了。 这次出宫之事,也是因为好奇扑克牌罢了,我既然承诺为她寻觅一副,她自然也就高兴了。” “呵呵...” 两人各自回去。 沈无浊继续将府门关闭,谢绝来客,即便是杨谦相召,他也不曾应答。 若是去了国子监,还不知道关玉等人要怎么做呢,与其麻烦,还不如将之一概拒了。 反正自己现在已经是安阳县男了,也就不必考科举求功名了,而且朱雀使也挺好的,沈无浊便想着不再去国子监了。 而卢定玄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幌子而已。 秋风寂寥,北风渐起。 京都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大,但是很冷。 “入冬了。”沈无浊靠在窗边,身旁是一个火炉,李素素正在轻轻的为他揉捏肩膀。 “京都的冬天,真冷啊。” 李素素笑道:“公子跟我都是陵州人,比起京都,陵州此刻想必已经都有积雪了,怎还怕起京都冷了” 沈无浊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李素素的手,发现有些冰凉,便将之拉在自己的怀里温着。 “杨庆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怎么老见不到人” “他在码头边上买了个院子,说是要住在那边,方便照应生意。” 沈无浊笑道:“没想到昔日锦安的第一纨绔,居然也会这般上心。” 李素素应道:“公子难道以为杨公子真是那般不堪之人吗” “嗯” 李素素笑道:“杨公子确是纨绔了些,但他并不傻,相反,他其实很聪明。” 沈无浊点了点头,“知事,懂进退,不该问的不问,只管做。杨庆他的确很好,杨高望这老家伙派他来果然不是无的放矢的。” 刚开始沈无浊还有些担心呢,没想到杨庆到了京都之后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连最爱的青楼都不去了,每日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想必也是杨高望给杨庆通了气,杨庆只管做事,从来不会过问别的事。 比如码头的份额,杨庆自觉没这个本事拿下,但是得来却又这般容易,原因是什么,他不想,不猜,更不会来找沈无浊说。 就很懂事。 沈无浊对此自然也是相当的满意。 “六皇子没有再来找金元坊的麻烦吧” 李素素摇头,“只是派人送了些礼物,说是来赔罪,便再没了音信,不过顾浊流说金元坊最近多了些客人,想问问公子要不要...” 沈无浊摆手笑道:“不管他们,你们只管做生意就好,只要他们不闹事,那就不必理会。” 项启跟项滢的事情虽然是告一段落了,但是沈无浊跟金元坊的关系也随之暴露了,众人自然都想顺着金元坊这条线跟沈无浊搭上话。 若非是沈无浊油盐不进,他们也未必会使得这种法子。 也正是因此,原本潇湘楼是沈无浊准备的消遣之地,现在却是一次都不敢去了。 “对了,公子的婚期,定下了吗”李素素问道。 沈无浊点了点头,随后将李素素整个人揽进怀里。 “前几日北境传来消息,林国公已经同意此事,只是北境边防事关重大,应是不会回来了,陛下命太常太卜选定了黄道吉日,便可完婚了。” 日子其实还早,毕竟入冬之后便是年关,朝廷的事情多而繁杂,两人的婚期定在年后复朝之后了,算算至少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这样也好,日子定下了,大家都心安。” 沈无浊笑了笑,伸手探进怀里。 “让我看看,素素的心是否安定。” 李素素瞬间脸色羞红无比,却又舍不得躲开,只得将自己更加贴紧沈无浊几分。 “大人。”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姜离的声音。 沈无浊停下动作,只将大氅拉过盖住李素素的身子,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别动,就这样。” “嗯。”李素素细不可闻的应了声。 沈无浊伸手拂过她的脸颊,微微一笑。 “进来吧。” 姜离推门而入,见李素素也在,犹豫道:“大人...” “无妨,素素是我知心之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李素素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心中感动无比。 姜离嗯道:“是。” “有何事” 姜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 “这是白虎使将近三年内各州失踪人口整理之后的信息,请大人过目。” 沈无浊信件看了起来,随后眉头便微微皱起。 “光是录入敬剑堂的便有这么多那更多的没有被敬剑堂录入在册岂不是更多” 姜离应道:“是,苍龙使也已经派人去往户部查阅,不过各州卷宗繁杂无比,恐怕还需要时间才行。” “嗯。” 沈无浊应了一声,看着信件上的内容眉目紧锁。 “奇怪,怎都是些妙伶女子跟小孩,一个青壮都没有” “有的,不过很少。” 沈无浊指节轻轻敲动着身前的案几,眼神在炭火下微微闪动。 “能被敬剑堂记录入卷宗,这些失踪案件有何异常之处” 姜离应道:“据白虎使所说,各地官府都派人寻找过失踪之人,不过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仿佛是凭空消失一般,白虎使知道后,觉得是武林高手所为,便也通知过朱雀令,我们也曾经试着寻找过,不过朱雀令人手不足,最后也是无疾而终。” 沈无浊点头,“失踪并不算特别,但是平白无故失踪,还没有留下线索,这就令人疑惑了。” “大人是怀疑,这些失踪的人都跟黑玄门有关” “黑玄门抓的也是女人跟小孩,这些失踪的人也都是一样,这难道是巧合吗” “可是黑玄门早就被我们灭了...” 沈无浊冷笑道:“黑玄门只是帮人办事,一颗棋子,一只手而已,棋子毁了,手断了,却也伤不到根本。” 姜离点头。 “我只是不明白,这些人究竟去了哪儿没有尸体,没有下落,甚至再没有人见过他们。 仿佛,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 沈无浊想不明白。 无论幕后之人抓他们做什么,就算是杀着玩,也总该有个抛尸的地方吧 但是敬剑堂连这种地方都未曾找到过。 但若是没杀,养着这么多人又是为了做什么 要知道,这前后上下,也有近千人了,其间的财力物力,等闲也没几个人能负担得起的。 揉了揉眉心,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自沈无浊的心底涌出。 李素素感受到沈无浊的情绪,双手抱着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沈无浊胸口,仿佛这样能缓解沈无浊低落的情绪。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无论是谁抓了他们。”沈无浊咬牙道:“派人出边境打探,看看是不是跟边境的人口贩子有关,莫不是被卖出了国去。” 楚国三面环陆,北边是拓跋汗国,也就是北漠,南边有南疆跟南梁,西边则有秦国。 无论是北境还是南境,打仗还是不打仗,有些生意从未受到过打扰。 贩卖奴隶这种事也算不得多稀奇。 既然国内找不到,那就只能去国外找找了。 虽然沈无浊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顾浊流也就不会一路追到京都来了。 沈无浊不是没有怀疑顾浊流说谎,但是再三确认之后,顾浊流依然坚持自己的说法,他的确是追着黑玄门的线索来到京都的。 “是。”姜离领了命,就要离开。 “还有。”沈无浊叫住姜离道:“京都城内苍龙使已经查过了,那城外呢城郊呢都查了吗” “这...”姜离有些迟疑。 沈无浊道:“去告诉苍龙使,请他派人以京都为中心往周边方圆扩散,一寸土地一寸土地的去查,我就不信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是,属下遵命。” 姜离离开,李素素见沈无浊仍是一脸忧虑,只好安慰道:“公子也切莫太过着急,事情总归会水落石出的。” 沈无浊摇头道:“我自问并非心怀天下之人,却也绝不是冷酷无情之人,这么多的女人跟小孩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实在令人心痛,何况此事又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若是不能将人找到,我这心里着实难以安心。” “但公子越是着急,便越是会乱了分寸。” “没有一点头绪,我又如何不着急呢”沈无浊苦笑不已,“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丧尽天良,更不明白他抓这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75章 猜想 “林国公回信,沈无浊成为凌波府郡马之事已经是铁板钉钉,殿下,我们要不要试着接触一下他” 项端摇头道:“沈无浊的价值,其实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高。” 王仁之微微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项端道:“沈无浊虽然是老太傅的弟子,但是老太傅现在毕竟已经告老还乡,而且人还在锦安,鞭长莫及,未必能给沈无浊多少庇护,除此之外,沈无浊几乎毫无背景,甚至在数月之前,他还只是锦安城的一个流民而已。 之所以被郡主选中,无非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王相试想,若是沈无浊入赘凌波府,他还有说话的权利吗” 王仁之点头嗯道:“殿下说得是,东阳侯还小,郡主至少还要再支撑凌波府几年,在这之前,沈无浊入了凌波府,怕就再难脱身了,甚至...” 会被直接软禁也说不定。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以萧若寒的性子,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定还真能干得出来这种事,他不可能让自己的郡马成为凌波府的突破口。 不过换了沈无浊,萧若寒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项端道:“与其关注一个没有丝毫价值的沈无浊,还不如多关心一下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殿下指的什么” 项端道:“最近几日,敬剑堂又有动作了,不知道父皇要干什么,本宫不知道底细,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有这种事” “嗯。”项端点头,“之前只是谢青带着人在京都内排查,而这两日开始,便已经在往外探查了,他们好像在找什么。” 王仁之道:“殿下,恕老夫直言,无论敬剑堂要干什么,我们都不应该过分关注,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是会不喜的。” “本宫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敬剑堂在京都都有异动,有些消息,本宫就算是不想知道都难。”项端道:“无论什么事,王相多多注意就行,最近也最好不要冒头,只要不牵扯到我们,那就不必管。” 王仁之点头嗯了一声。 同样,项烨跟项沐也知道了敬剑堂的消息,原本两人还想跟沈无浊打凑个关系,却被敬剑堂这么一动,给生生吓了回去。 甚至项烨在想,是不是项宏故意让敬剑堂装腔作势,用来警告自己的 警告众人不要打沈无浊的主意 这种事情很难说,但是两人都决定不做这个出头鸟。 京都一瞬间便变得风平浪静,任何人任何势力都选择静默。 连治安都好了几分,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这些时日不要到处乱跑,外面敬剑堂的人正在抓人,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他们撞见,那是有理也说不清楚的。” 萧若寒特意来到,对沈无浊一番叮嘱。 沈无浊心中好笑,却也应道:“殿下放心,自从陛下赐婚之后,我便再也不出门了,麻烦。” 萧若寒嗯了一声,“这样便好,最近京都风声紧,也不知道将要出什么事,总之,万事小心吧。” “嗯。” 待萧若寒离开,沈无浊却是笑了笑,“敬剑堂的威慑力果真还是有的,就连舞阳郡主都顾忌至此。” 姜离从一旁转出道:“大人。” “有消息了吗” “苍龙使传信,京都方圆三十里之内所有的乡镇村落全都探查了一遍,一无所获。” “你确定是所有的”沈无浊脸色微沉。 “除了两个地方。” “那两个地方” “一个是成王殿下的极乐宫,另一个就是北郊皇陵以及长生观,这两个地方,敬剑堂不敢冒犯。” “极乐宫,长生观...”沈无浊眼神微微一动。 “我听说,成王的极乐宫内姬妾如云,这些姬妾都是从何处来的” 姜离惊道:“大人难道是怀疑成王殿下” 沈无浊摇头笑道:“也不能说是怀疑吧,就是好奇问问。” 姜离道:“除了陛下赐的,剩下多半都是花钱买的,此事倒是无人敢过多关注。” 沈无浊嗯了一声,试探性的问道:“我问你,在顾浊流没有说谎的前提之下,有没有可能,这些人就藏在极乐宫或者长生观” 姜离连忙摇头,“属下不敢说。” 沈无浊笑道:“有什么不敢的这里就你我两人,有话尽管说来。” 姜离闻言也是好一顿犹豫,说道:“长生观内只有几个为历代先君祈福的道长,也没有丝毫武功,倒是极乐宫就...” 沈无浊沉声道:“成王项珲极好女色,也许,就是他抓了这些人,用来淫乐的” “但这些小孩子呢这说不通啊大人。” 没错,就算项珲穷凶极恶抓女人,但是抓小孩作甚还童男童女都有。 玩得这么变态吗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个线索。”沈无浊摇头,“有没有办法潜入极乐宫去探查” 姜离摇头,“大人或是不知,陛下待成王殿下异常亲厚,许成王豢养私军护卫,敬剑堂可监察百官,却监察不得极乐宫,所以...” 沈无浊表示明白,说白了,就是进不去呗。 越是这样,沈无浊便越是觉得这是极乐宫所为,因为除此之外,沈无浊便一点头绪都没有了。 “老七。”沈无浊叫了一声。 “公子。”刘七进得门来。 “郡主还未走远,快些将她请回来。” “是。” 萧若寒这才刚刚上马,还未走到街尾,便被刘七叫住。 “郡主殿下留步,公子请殿下回去,说是有事要跟殿下商量。” 萧若寒不疑有他,便又转回了府。 “你找我,是有何事” 沈无浊轻笑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萧若寒笑道:“说罢,但凡有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我想进极乐宫。” “你说什么”萧若寒一愣,“你去极乐宫干什么,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 沈无浊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位成王殿下一定是风月之人,想认识认识而已。” “你认识他做甚”萧若寒道:“我上次不是说了么,这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沈无浊摇头,“别说这么多,你就说能不能帮忙吧。” 萧若寒看着沈无浊,好半晌才点了点头,“我虽然不知道你要找成王做什么,但你并非鲁莽之人,想必也有自己的理由,我自是不想管,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了,成王此人性情古怪得,并不好相处。” “放心,我心中有数。” “嗯。”萧若寒点头,“明日我便派人送上拜帖,你可随我一同去。” “殿下也要去”沈无浊一愣。 萧若寒笑道:“你现在还不是凌波府的姑爷,若是没有我,你以为成王凭什么会见你” “那就麻烦你了。” “不必客气。” 极乐宫,金碧辉煌,极尽奢华。 来往女子个个貌美,姿容不俗。 虽然已经入冬,但这里女子还是穿得甚是清凉,甚有好些个直接赤裸着身子,将整个极尽曲线的身体暴露出来。 大厅内正起歌舞,一个衣衫半裸的男子靠在软塌之上,数个极尽妩媚的女子正贴身侍候着。 突然,大门打开,一个黑甲侍卫快步走近。 “王爷,凌波府舞阳郡主有拜帖送上。” 项珲原本有些颠倒,闻言却也稍微振作了一下精神。 “舞阳郡主”项珲抬了抬手,“拿来。” 一个侍女赶紧上前接过拜帖送到项珲手中。 “平日里对本王可是避之不及的,这次居然是想来拜访本王,真是稀客啊。”项珲微微一笑。 “对了,陛下那儿怎么说的” “陛下传信说,让王爷收敛些,敬剑堂已经好像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最近几日正在严加查探。” 项珲冷笑道:“他的敬剑堂,要做什么事,他居然不知道” 没人敢回答。 项珲眼神微微一动,“沈无浊是新晋的朱雀使,这几日敬剑堂的异动全是拜他所赐,偏偏这么巧他明天也要来,本王不相信这是巧合。” “传本王的令,明日都给本王注意着点,明白吗” “是。” 项珲居然知道沈无浊朱雀使的身份,不必说,这肯定是项宏告诉他的。 倒是没想到项宏居然会将这种事情都跟项珲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说过沈无浊的真正身份。 项珲自然知道敬剑堂最近在干什么,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敬剑堂是怎么盯上自己的。 “去皇宫给陛下传个信,让他把他的狗拴好一点。” “遵命。” 太极殿,项宏面沉如水。 “崔伴,敬剑堂最近到底在干什么以至于民怨沸腾,风波不断” 崔护连忙道:“回禀陛下,只是在寻找一些失踪之人,或是动静大了些,惊扰陛下,老奴死罪。” “只是找人罢了,不必将京都搅得满城风雨,让谢青将人都撤回,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 “是,老奴明白了。” 崔护眼神一动,躬身应道。 第76章 极乐宫 “大人,陛下有令,已经让苍龙使停止了搜寻,我们的人全部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沈无浊大惊失色。 他正准备跟萧若寒去极乐宫呢,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个消息。 沈无浊眉头紧皱道:“难道是陛下知道了我要查成王,所以故意为之” 姜离道:“没了苍龙使,光凭朱雀令的人,恐怕很难监控整个京都。” 沈无浊自是不解,“崔公怎么说” 姜离道:“崔公没有说什么,陛下的命令,崔公从来不会多过问,敬剑堂,也不会多过问。” 项宏,这是故意阻挠吗 沈无浊心中有了这样一个猜想。 是因为自己调查项珲,还是因为项珲本就不干净呢 沈无浊心头巨跳,又惊又慌。 姜离也道:“大人,请恕属下直言,成王殿下,大人还是不要查了。” “嗯”沈无浊看向姜离。 姜离道:“成王虽然不在朝堂行走,但是陛下对其却极为放任,成王做的某些事,敬剑堂并非一无所知,但陛下曾经明旨让我们不准去冒犯,大人此举,便已经是犯了忌讳。” 沈无浊正要说话,一道身影忽然落入院中。 “谁” 姜离率先飞出窗外,看清来人之后当即躬身道:“属下朱雀令掌剑使姜离,参见令座。” 来人正是聆霜履令夜夕沉。 沈无浊走出房间,也躬身道:“见过令座。” 夜夕沉低声道:“你当知道我来干什么。” 沈无浊苦笑道:“不出意外,令座来此,也是崔公跟卫公的意思吧” 夜夕沉嗯道:“正是,崔公卫公知道今日你要去极乐宫,特意嘱咐,该管的不该管的,涉及成王的事,你都不要再插手了。” “为什么”沈无浊咬牙问道。 夜夕沉摇了摇头,“等你回来,崔公跟卫公要见你,我只是来传个话。” “我明白了。”沈无浊点头。 这时,刘七来到院子道:“公子,郡主的车驾到了,请公子...” “知道了。”沈无浊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临走,夜夕沉还嘱咐道:“记住,此事到此为止,切莫多事。” 沈无浊面色一沉,并未答话,只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车驾缓缓出了门,往极乐宫的方向离去。 而在敬剑堂,崔护跟卫凌霜两人却是同时露出忧虑之色。 “这孩子竟是查到了成王头上,真是令人意外,你为何不看着他些”崔护抱怨道。 卫凌霜摊手苦笑道:“不是你说要让敬剑堂的人配合他吗何况此事本就是他朱雀使的职责,他要查,也该查,只是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啊。” 崔护哼道:“说要放任他,却也不能完全不关注啊,若是出了事,可不好收场。” 卫凌霜问道:“出事应该不至于,毕竟他现在可是凌波府的郡马,成王多少还是会有些顾忌的。 不过让我奇怪的是,郡主的拜帖这才刚下,陛下便让斥责于你,难道成王知道了英儿的身份,也知道这次英儿是去查他的” 崔护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陛下的事情,你我都知道得差不多,唯独这个成王,至今你我都没有弄明白,为何陛下会待他如此,连每次成王进宫,我都不能在左右侍奉,这分明是...故意避着我。” “本来陛下跟成王无论有什么秘密,你我都没有权利过问,只是仔细想来,敬剑堂身为陛下的爪牙,应该是陛下最亲近信任之人才对,但是对于成王,陛下好像另有打算,甚至,要将敬剑堂隔绝在外,你说,英儿的猜测会不会是真的,陛下这是故意照应着成王” 崔护摇头,“极乐宫什么情况你我都不知道,此事未必就是成王干的,若是,那问题可就大了。” 卫凌霜闻言赞同点头。 不错,如果,这事儿真是项珲干的,那问题可就顶了天了。 堂堂皇家亲王,干出如此草菅人命的事,传出去对皇家,对朝廷都是一件不小的打击。 还有更深层次的问题卫凌霜没问,也不敢问。 那就是此事若真的跟项珲有关,那身为皇帝的项宏知道吗 如果不知道,那项宏阻止敬剑堂继续追查,无非就是为项宏撑腰,维护皇家的颜面。 但若是知道,那就更可怕了。 项宏这是故意遮掩... 卫凌霜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却越来越惊骇。 崔护同样也是如此,两人各自担忧起来。 只希望沈无浊听话,快去快回,不要多生事端,若是节外生枝,那对所有人都不好。 极乐宫,从外面看来,有点像个塔,只是占地方圆,一眼看不完轮廓。 凌波府的车驾在门口被拦了下来,一个黑甲侍卫上前道:“郡主,郡马,极乐宫内不通车驾,请下车而行。” 两人依言下了车,沈无浊看着眼前宫殿,更胜皇宫般奢华无比,也不由得暗暗称奇。 “两位,我家王爷已等候多时,请这边来。” “有劳。” 萧若寒应了一声,伸手拉了一下四处打量的沈无浊,示意跟上。 通过大门,便有四处巡逻的黑甲侍卫,再走过片刻,黑甲侍卫不见,却又只看见来往的一些身穿道袍的方士,空气之中还弥漫着淡淡的丹药味道,有些香,很好闻。 嘎吱一声,殿门大开,舞乐之声传来,两人跟随引导进入殿内,自是一片极乐之所。 “哈哈哈...” 殿内很暖和,身穿单衣的项珲大笑着向两人走来。 “小舞阳,今日怎么得空来本王的极乐宫啊平日本王邀你,你都不来,今日倒是奇了。” “参见成王叔。”萧若寒微微颔首。 “参见成王殿下。”沈无浊也微微躬身。 项珲看着沈无浊眯眼一笑,“这位想必就是你亲自挑选的郡马对吧叫什么来着沈...” “沈无浊。” “对,沈无浊,哈哈...”项珲哈哈一笑,伸手便一把将沈无浊拉过。 “小舞阳,你居然敢把他带来本王的极乐宫,难道不知道本王的极乐宫,是个让男人流连忘返之地吗” 项珲应该是有身手的,沈无浊被他裹挟,甚至有些动弹不得,只能被动的被拉到位置上。 萧若寒面无表情的跟在两人身后,左右尽是些衣不蔽体,随意起舞的女子。 莺莺燕燕,叫人心焦。 “极乐宫好些日子都没有来客人了,正好你们来了,便也看看本王亲自排的舞,来呀...” 项珲轻轻拍了拍手,众舞姬微微躬身,随后纷纷来到中间位置,开始舞动起本就不富裕的布料。 萧若寒跟沈无浊坐在一旁,低声问道:“你来极乐宫,该不会就是想看这个吧” “不至于不至于。”沈无浊轻笑道:“虽然看着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哼。”萧若寒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喝酒去了。 项珲见沈无浊看得专心,笑道:“看咱们郡马爷的模样,舞阳,你可得将他看紧点啊。” “成王叔说笑了。”萧若寒咬牙道:“他就是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够胆。” “哈哈...” 项珲大笑不止,沈无浊闻言则是露出窘态。 沈无浊举杯道:“久闻成王殿下极乐宫乃人间极乐之地,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我敬王爷一杯。” “好说,好说。”项珲举杯示意,两人同饮。 沈无浊一杯酒下肚,顺势问道:“不知王爷从何处找来这么多姿容不俗的女子,真是令人羡慕啊。” 项珲心头一动,笑着回应道:“郡马爷若是喜欢,要不要本王送些给你” 沈无浊连连摆手道:“王爷莫要开玩笑了,便是王爷愿意割爱,我也不敢要啊。” 萧若寒哼道:“无妨,且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带回去。” 项宏见状笑得更欢了。 沈无浊摇头叹道:“我曾与国子监的朋友一起去过丹水的吟风阁,那里的女子却只有平庸之色,连锦安的渭水都比不上,我还道京都女子皆无国色,不曾想全都被王爷藏而纳之,王爷,您这可不地道啊,可苦了京都的才子们了。” 项宏闻言哈哈大笑,“不是本王吹,丹水上那些个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本王的姬妾” “不过...”项宏笑眯眯的看着萧若寒道:“极乐宫内虽然都是美人儿,却无一人能与舞阳相提并论,郡马爷,你有福气啊。” 萧若寒受不得项珲目光,伸手死死的抓住沈无浊的大腿。 沈无浊吃痛,却不得表现,只得强行忍耐。 “王爷说得是,能得郡主垂青,在下真是三生有幸,王爷,请。” “请。” 说着,两人对饮起来。 萧若寒心中却是越来越好奇,沈无浊这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真来看美女 这咋可能 不说自己,他家里还有个貌若天仙的李素素呢,何必专门来看这些妖艳俗物 但就是这样,萧若寒才不能理解,沈无浊跟成王也没交情啊。 “王爷,在下饮酒过多,不知何处可以出恭” 项宏眉目微跳,招呼了一人过来。 “带郡马爷去如厕。” “是。” 沈无浊拱手,“多谢王爷,失陪。” 第77章 争吵 “来,舞阳,陪本王喝一杯。” 项珲不动声色,只是双眼笑眯眯的看着萧若寒。 萧若寒却也不得不回应。 这边沈无浊被一个妖娆女子带下,转入内阁,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并排有无数房间,每个房间之内都点上了火烛,透着纱窗还能看见跳动的灯火。 有些房间的门并未关紧,微微露出了些,沈无浊随意瞥过,便是一片女子雪白的躯体。 衣服这东西好像在极乐宫非常稀有。 穿过走廊,便是一个望天的院子,院子很大,大体成圆形,里面种了些花草,最醒目的便是中间有一棵数人环抱的大树,冬日严寒,但是这棵树却是被照应得非常好,沈无浊仔细一看,大树根部周围竟是引了一条温泉水灌溉,枝丫尚算茂盛,甚至还有花朵并未凋谢。 与外面万物凋敝的景象全然不同。 “这是...”沈无浊露出惊奇的神情。 侍女道:“扶樱树,王爷特意引的温泉山水,以保其四季不谢。” “当真奇景。”沈无浊由衷赞叹。 不得不说,茅厕是真远,侍女带着沈无浊穿过扶樱树的院子,这才到了茅厕所在。 舒舒服服的解决完个人问题,出来,那侍女却还在。 “郡马爷这边请。” “好。” 沈无浊点了点头,眼神不住的在四周打量。 但除了黑甲侍卫跟一些个女子之外,便再无别的什么东西了。 又有人看着,沈无浊根本不能自由行动。 但只是这样,也足以看出极乐宫防守严密了。 项珲,果然早有防备。 沈无浊心下一沉。 回到前厅,萧若寒见沈无浊一回来,便道:“成王叔,舞阳不胜酒力,这便要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哦这就要走了吗”项珲轻笑道。 沈无浊也知道再纠缠下去没有意义,也只能应和萧若寒道:“既然郡主有些不适,那王爷,我们就告辞了。” 项珲笑着摆了摆手,“也罢,那本王就不留你们了,来人,送郡主郡马出宫。” “告辞。” 两人一齐出得门去,项珲看着两人背影,眼神忽地阴寒几分。 只是片刻之后,项珲又轻轻抬手,“继续。” 舞乐继续,极乐盛行。 上了马车,萧若寒赶忙抖了抖自己的衣襟,仿佛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好恶心...” 沈无浊见状笑道:“郡主其实不必一起来的。” 萧若寒轻哼道:“我若不来,你未必出得了这极乐宫。” 沈无浊没有反驳,他知道,萧若寒说得不错。 “成王此人性情古怪,我不知道你今日究竟来干什么,但是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跟此人接触过多,以免自误。” 沈无浊点头道:“多谢郡主提醒,我知道了。” 沈无浊自然也看见项珲看萧若寒的眼神,心中也有略微的不适。 这老小子果然是色中饿鬼,谁都敢垂涎。 若非是萧若寒凌波府的身份,想必项珲早就下手了。 就是这样,沈无浊便也觉得异常的可怕。 项珲做事越是没有顾忌,便越是让人恐惧。 关键照应着他的,是楚帝项宏。 入城之后,萧若寒说是要回家沐浴,两人便早早分别了。 沈无浊倒也乐意,因为他也要赶回敬剑堂。 “你回来了。” 一进门,沈无浊便看见面色低沉的崔护跟卫凌霜。 “嗯。” 沈无浊应了一声,随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崔护见状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又只能微微叹了一口气。 倒是沈无浊率先问道:“外公,师公,敬剑堂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什么意思”卫凌霜问道,“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崔护沉声道:“敬剑堂自太祖建立之始,其目的有三。” “愿闻其详。” “其一,充为陛下耳目,监察百官,维护皇权。 其二,谍间他国,谋取密报,以护江山。 其三,监管武林,维护百姓安定。” 崔护将敬剑堂建立之目的一一说来。 沈无浊冷笑一声,反问道:“那外公,你觉得这三条,敬剑堂都做到了吗” “这...”崔护有些迟疑。 沈无浊轻声道:“太祖自然是英明神武,创建敬剑堂之目的必然是为国为民,对当时的帝国肯定有莫大的帮助。 不过帝国承平百年,敬剑堂好像越来越偏离它原本的作用了。” 卫凌霜沉声喝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无浊哼道:“依我这些日子的见识,敬剑堂好似只剩下了陛下爪牙这一条了,京都内外,甚至整个帝国,人人闻敬剑堂之名无不色变,外公跟师公人前敬之为崔公卫公,但是私下暗地里,旁人说的难听之语,外公跟师公可知道” “他们都叫我们阉党,对吧”崔护低声道,语气平淡,习以为常。 “他们说得不错,我跟你师公的确就是他们口中的阉党,那又如何”崔护冷笑道:“我们并不在乎旁人怎么说,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外公的份内之事,就是看着无辜惨死,权贵草菅人命” “放肆!”崔护猛地起身,气势外放,甚是骇人。 沈无浊收崔护内气冲击,却是岿然不动,咬牙坚持。 “好了好了,莫要伤着他。”卫凌霜赶紧将崔护压下。 崔护重重的哼了一声,喝道:“连你母亲都不敢这么跟本座说话。” “我娘是外公养大的,但我可不是。”沈无浊此刻也在气头上。 “你...”崔护当即大怒,“莫要以为我们宠你爱你,你便可以如此的放肆!” 卫凌霜见两人剑拔弩张,转而对着沈无浊喝道:“英儿,还不快给你外公认错” 沈无浊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咄咄逼人,便跪下道:“外公,无浊知错。” 沈无浊知道,若是换了旁人,敢这么跟崔护说话,怕是早就被一掌拍死了。 崔护说得不错,沈无浊现在就是恃宠而骄,仗着两人护他宠他,便有些无法无天了。 但,这些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崔护见沈无浊低头,气性也是消了大半。 “极乐宫一行,可有收获” 沈无浊摇头,“极乐宫到处都有黑甲卫士,守卫严密,而且,成王好像知道我去干什么,他只给我看了能看的。” 卫凌霜上前将沈无浊扶起,“好了,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谢谢师公。” 崔护哼道:“你当真是不知死活,成王的事,连我跟你师公都不敢管,你居然敢查到他头上去。” “顾浊流可以信任,所以黑玄门抓的人必然就在京都,但外公也知道,苍龙将京都上下全都翻了个遍也没有一点线索,京都内外只有三个地方没有查找过,其中就极乐宫的嫌疑最大。” 皇宫肯定不可能,崔护就时常在皇宫内走动,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他的 而长生观也不大可能,虽然在皇陵边上,但长生观其实并不算太大,两三千人怕是要将整个长生观都挤满,多半也是藏不住人的。 “光是嫌疑又有什么用”崔护摇头道:“莫说你现在只是怀疑,就算你真的将此事落实了,那又能如何陛下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难道陛下为了维护成王,连这么多无辜百姓都不管不顾吗” “此事岂是你我能够左右的”崔护瞪眼道:“此事陛下不点头,你难道还要搭上你自己吗 倘若此事跟成王毫无关系,你又该如何交代” “有没有关系,那得查了之后才行,总之,我身为朱雀使,不可能对数千性命置若罔闻。” “朱雀使,那是陛下的朱雀使,陛下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仅此而已。” 沈无浊沉声问道:“若是陛下是错的呢难道我们也要听从” “是。”崔护点头,“陛下是错的,敬剑堂也要将错就错。” 沈无浊仍不甘心,叫道:“那,究竟是陛下重要,陛下的皇权重要,还是百姓的性命重要” 崔护不再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沈无浊。 卫凌霜见状也只得叹道:“英儿,你还年轻,此话说来也太过天真了些。” “天真”沈无浊苦笑道:“我自是知道天真,我也并非心怀天下,我只知道,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毕竟是这么多条性命,我无非是想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而已,难道连查都不让我查吗” “因为这毫无意义。”崔护轻声道:“此事你不必再管了,回去好好休息便是。” “外公...” “姜离、高楚。”崔护叫了一声。 姜离两人从门外走进。 “属下在。” “送朱雀使回府,好生照顾,天寒气冷,无事不要出门了。” “属下遵命。” “外公!”沈无浊瞪大眼睛叫了一声,也不管姜离两人在不在场。 姜离跟高楚闻言皆是惊讶不已,他们只知道沈无浊跟崔护两人关系匪浅,却不知道沈无浊竟是崔护的外孙。 不过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 “送他回去。”崔护语气一沉。 “是。” 姜离两人上前,“大人...” 沈无浊无奈,只得负气离开。 第78章 惩戒 “你这样对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崔护摇头道:“你当知道,我这是在保护他。” “我自然明白你的苦心,只是英儿性子烈,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甚至还会因此记恨上我们。”卫凌霜有些担忧。 崔护道:“管不了这么多了,若是再让他管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他不是不知事,待他冷静之后,自然会明白的。” “若是为了这种事就枉送了自己的前途,那才是不值得,何况...”崔护面色一冷,“区区千余性命,怎么可以与他相提并论有热血正义是好事,但是只有正义没有手段,那也不行。” 卫凌霜看着崔护,却是叹道:“看来你也觉得黑玄门跟成王脱不了干系。” “当初黑玄门被灭之后,苍龙曾派人追杀余孽,除了顾浊流之外,数人都是在京都附近消失的,加上这些日子的排查,英儿的判断应该是没错的,不过...” 崔护摇了摇头,“此事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 两人也是有些无奈,就算知道了一切那又如何 成王没法动,也不能动。 回到府中,沈无浊自是郁闷,但是冷静之后,他也明白崔护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心中仍有不忿。 只是这种不忿,只能化作无能为力的哀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崔护等人一再劝阻,项宏亲自下令阻扰,这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但连崔护跟卫凌霜都不敢管的事情,光靠沈无浊又能做什么呢 李素素见沈无浊望着窗外出神,连自己来到都不曾注意。 “公子心事重重,可是遇上了不顺心的事” 沈无浊转头,勉强一笑,“无所谓顺心不顺心,事已至此,我已无能为力。” 李素素摇头道:“我自是不知道公子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但请公子宽心便是。” “宽心啊。”沈无浊张了张嘴,便又化作苦笑。 伸手揽过李素素,沈无浊低头吮吸了一口她的味道,将头埋在她的脖间,瓮声道:“我如何宽得下心来啊。” 李素素只是将沈无浊抱在怀里,却再也说不出来安慰之语。 太极殿。 项宏随口问崔护道:“沈无浊最近可还安生” 崔护躬身应道:“陛下放心,老奴已经让他回家反省去了,也派了人看着他,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 项宏满意一笑,“嗯,到底是年轻人,做起事来顾头不顾尾的,今后你要好生调教才是。” “老奴明白。” 项宏道:“这敬剑堂的差事,他怕是干不得了...” “陛下...” 项宏摆了摆手,笑道:“放心,朕心中有数。” 崔护只得点了点头。 项宏笑道:“他的诗不是写得好吗那就去礼部当个协律郎吧,也算有些用武之地了。” 协律郎,就是专门填词作曲,给教坊司演奏所用的。 说实话,没啥用。 崔护的脸上看不出哀喜,只躬身应道:“遵旨。” 沈无浊这边接到圣旨,心中却是暗道了一声果然如此。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沈无浊的预料。 “你放心,即便是失了朱雀使的位置,外公跟你师公也自会好生照应你的。” 沈无浊淡淡一笑,“外公知道,我其实也并不在乎这个。” 崔护一滞,轻叹了一声。 “薛白衣的消息,外公自会帮你留意的,你放心便是,至于京都方面,我已经派了冷无刀亲自去查,你放心,若是这能坐实是京都有人要害他们,外公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沈无浊嗯道:“谢谢外公。” 崔护传完了圣旨便离开了,但是姜离高楚却还是留了下来。 说是监视,却也是保护。 对于沈无浊被封赏了官职一事,没有人感到奇怪。 但却只是一个八品下的协律郎,倒是令人有些意外。 这也太低了些,实在是比不上凌波府郡马的身份。 不过对于众人来说这也算是好事。 因为沈无浊这下便避无可避了,众人也有了接触他的机会。 管他是八品还是一品,一个凌波府女婿的身份却也足够了。 协律郎隶属太常寺,专职教坊司,而教坊司又隶属于礼部。 沈无浊应职之处也是礼部。 “沈兄,久见了。” 来接应沈无浊的正是如今的礼部主事,楚秋南。 “秋南兄,的确是好些日子没见了。” 这段时间沈无浊几乎都是待在家里不敢出门,两人相见甚少。 楚秋南带着沈无浊一边参观礼部,两人一边叙话。 “没想到陛下居然封了沈兄这么个官职,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沈无浊笑道:“官大官小又如何与我而言,这并无区别,这样也好,少管些闲事,自得了逍遥。” 楚秋南闻言一愣,“沈兄话里有话啊。” “你听错了。”沈无浊微微一笑。 楚秋南见沈无浊迈步离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沈兄兴致看不高,可是最近有甚心烦之事” “人生在世,便没有哪一日不心烦的。” “额...” 两人一起去见过了礼部尚书李明玉之后,沈无浊又去见了太常寺卿,再之后便去了教坊司报到。 在之后,沈无浊便径直回了家。 去一次,便算是给了面子了,难道还真留下填什么破词,写什么破诗 沈无浊心中郁结不散,心情低落。 “他呢” 萧若寒来找沈无浊,进门便遇上了李素素。 李素素躬身应道:“公子在后院呢。” “嗯。”萧若寒点了点头,随后便往后院走去。 李素素见状也跟了上去。 “殿下,你怎么来了”沈无浊见到萧若寒有些意外。 萧若寒道:“我听说陛下只封了你一个协律郎,怕你有些不满意,便来看看。” 沈无浊笑道:“可不只协律郎,殿下莫要忘了,我还是安阳县男呢。” 萧若寒笑道:“看你这样子,好似也并不在意,我也就放心了。” 萧若寒还想问沈无浊话,却见李素素在场,便有些犹豫起来。 沈无浊见状只是笑了笑,“郡主有话直说,素素又不是外人。” 沈无浊毫不在意的将李素素拉在自己身边,“郡主莫要忘了,我们约法三章,你总不能见不得我与素素亲热吧” 饶是萧若寒也不由得脸色一红,啐道:“白日宣淫,真不要脸。” 李素素自是羞于抬头,只将自己往沈无浊怀里钻。 沈无浊则是冷哼道:“比起成王,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萧若寒也问道:“我正要问你呢,我总觉得陛下突然封赏于你有些蹊跷...” “这些事与郡主无关,郡主还是不要瞎打听了。” 萧若寒瞪眼道:“你是我的郡马,怎么就跟我无关了” 沈无浊怪异的看了萧若寒一眼,拍了拍怀中的李素素道:“这样的郡马吗” 萧若寒脸色一红,轻轻哼了一声。 “我们有言在先,你既然要入我凌波府的门,那凌波府的势力你皆可取用,如果当真是遇上了为难之事,我自然可以帮你摆平,若是陛下为难,我也可以帮你求情。” 沈无浊心中微微感动,萧若寒显然是把他当做朋友,否则也不必上赶着来问沈无浊的情况。 “多谢郡主关心,不过陛下可没有为难我,若是为难,倒也不必封我做官了。” 萧若寒轻笑道:“协律郎算个什么官根本就不入流,你老实说,是不是因为成王” 沈无浊神情一变,默然无语。 萧若寒见状点头道:“果然如此。” “我就说你上次怎么突然要去极乐宫,肯定有事,莫不是犯了什么忌讳,陛下这是惩戒于你” 沈无浊苦笑道:“郡主,太聪明的人,是活不长的。” “呸,胡说八道。” 沈无浊笑道:“总之,多谢郡主的关心了,我真的没事。” “真没事”萧若寒还有些怀疑。 “没事。”沈无浊点头。 “没事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 萧若寒起身便要离开,临了又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做不到的,可以找我帮忙,我凌波府办不到的事情还不多。” “如果此事,陛下不许呢”沈无浊心头一动,不由出声问道。 “你说什么”萧若寒一愣。 沈无浊摆了摆手,“没什么,郡主听错了。” 萧若寒露出狐疑之色,却也没有再追问。 “有事来凌波府找我。” 李素素见萧若寒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轻声道:“竟是没想到郡主殿下如此关心公子。” 沈无浊笑道:“我郡主坦诚相交,她视我为朋,我当她为友,朋友之间,自然关心。” 李素素犹豫了一下,却也道:“难道公子就没想过真的去找郡主吗” 沈无浊摇了摇头,“这一次陛下只是小惩大诫,给我个警告,若是我还敢有所动作,那迎接我的便不是如此温和的手段了。” 李素素也叹道:“若是能有另外一人将事情揭露出来就好了,这样陛下就怪不到公子头上了。” “我也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可惜,连外公跟师公都不愿意,这天下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第79章 周折 沈无浊也期望有这么一个人现身,有足够的权力势力,就算是陛下... 嗯 沈无浊心念一动,这特么说的不就是萧若寒吗 如果是萧若寒来揭露此事,陛下又该是何种反应 想想就觉得有趣。 但是,要怎么拉萧若寒入局呢 就这样直接告诉她 那不行,这样不是明摆着告诉陛下是自己的主意 那还不如自己抹了脖子来得痛快。 必须要不经意的让萧若寒参与其中,又或者,在不让敬剑堂跟陛下发现的情况下,与萧若寒筹算计划。 前者毫无头绪,而后者,便是千难万难。 要瞒过敬剑堂的耳目,这何其困难。 沈无浊不由得看了一眼窗外,他知道,姜离跟高楚肯定就在附近监视着他。 甚至刚刚他跟萧若寒的谈话内容也被一并听了去,任何秘密,根本无所遁形。 沈无浊静心思考,试图抓住此事的可行性。 突然,沈无浊对着窗外叫道:“姜离、高楚,出来。” “公子有何吩咐”两人一并现身。 沈无浊笑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在暗处,究竟是用眼睛监视呢,还是用耳朵听呢” “额...” 两人面面相觑,拱手道:“不知公子此话何意” 沈无浊示意两人看一看自己怀里的李素素,摊手道:“本公子现在要做些爱做的事,你们两个能不能回避一下稍微远一些” “公子...”李素素脸色一红,媚声叫道。 我特么要办事,你总不能还监视吧 当心我翻脸啊。 “这...” 两人对视一眼,只能应道:“那,公子快些。” “快尼玛,滚!”沈无浊没好气的骂道。 这事儿特么能快吗 两个自讨了骂声,却也有些尴尬,拱了拱手便飞身出去。 “姜离...高楚...” 沈无浊试着叫了下两人,见没有回应,料想两人已经走远了,又或者是故意没有回应自己。 沈无浊起身将门窗关好,随后取出纸笔。 李素素正羞涩着呢,还以为沈无浊终于要对自己下手了,却见沈无浊专心写起东西来。 “公子” 李素素好奇上前看清了信中内容,也不免张开小嘴微微惊讶。 “嘘。” 沈无浊伸手掩住,低声道:“他们肯定没走远,别说话。” 李素素点了点头。 “将这封信送到潇湘楼给顾浊流,他知道该怎么做。” 李素素点头,“公子放心。” 沈无浊伸手捋过李素素的发丝,轻声道:“小心点,潇湘楼现在肯定也有敬剑堂的人,别让他们发现了。” “是。” 潇湘楼。 李素素不在,顾浊流一个人便要照应金元坊跟潇湘楼两处,平日里却也算得上繁忙。 “素娘子,你来了。” 见到李素素到来,顾浊流赶紧相迎。 “好些日子不见公子来了,不知事情办得如何了” 李素素摇头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顾浊流眼神一动,点头道:“倒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李素素愣道:“看来你早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 “若是能查出什么,公子身为敬剑堂朱雀使,也不必浪费这么久的时间了。” 顾浊流道:“最近,潇湘楼多了有些不速之客,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公子被某些人盯上了,后来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敬剑堂的人,素娘子,公子是不是有麻烦了。” 李素素摇头道:“也不算什么麻烦,不过确实棘手,公子现在不能有丝毫动作,所以...” 李素素四下看了看。 顾浊流见状摆手笑道:“素娘子放心,我的功体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却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便是敬剑堂的人也不敢靠我太近,我敢高声说话,便代表周围并无监视之人。” 李素素闻言点了点头,将沈无浊的写的信交给顾浊流。 “这是公子写的,说是你看了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顾浊流打开看了看,眉头微微一皱,随后点了点头道:“素娘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也请素娘子转告公子,此事我一定办妥。” “那就好。” 李素素道:“我不能久留,便先走一步了,此事便交给你了。” “嗯。” 李素素离开,顾浊流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纸张握得更紧了些。 另一边,楚秋南自回到京都之后,除了参加过一次宫宴之外,便一直低调无比。 临近黄昏之时,礼部放衙,楚秋南照例乘轿回家。 而在这一段路里面,楚秋南一般都是看书打发时间,所以轿子的夹缝之中一般都别着一两本书册。 只是今日,楚秋南刚刚拿起书打开,便看见了其中夹杂了一张纸条。 “这是...” 楚秋南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潇湘楼。 楚秋南自然知道潇湘楼是沈无浊的地方,于是道:“先不回府,改道,去长安方潇湘楼。” “是。” 来到潇湘楼,楚秋南径直上了楼,却没有看见任何相识之人。 李素素不在,沈无浊也不在。 小莲见到是楚秋南,连忙招呼道:“是楚大人啊,大人是来喝茶的吗” 楚秋南问道:“你家公子跟姑娘都不在吗” 小莲道:“公子跟姑娘好些日子都不曾来过了。” “那潇湘楼现在是何人做主” “是我,公子找我何事”顾浊流面带微笑的走近。 “你是...”楚秋南微微皱眉。 “我叫顾浊流,现在是素娘子不在,金元坊跟潇湘楼都是我在管,公子乘轿而来,想必口渴了,请上楼来,我亲自为公子煮茶。” 楚秋南眉目一动,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楼,在窗口寻了个位置坐下。 “阁下如此大费周章传信将我找来,不知究竟有何事” 顾浊流道:“并非是我,而是我家公子找你。” “沈兄”楚秋南一愣,“沈兄找我,为何不自己来” 顾浊流摇头道:“公子现在并不方便,有些话,当面并不能说。” “胡说,沈兄今日应职我还见过呢。”楚秋南自是不信。 “这是公子的信,楚大人看了便知。”顾浊流将沈无浊的信交给楚秋南。 楚秋南看过之后,轻呼道:“要如此麻烦” “小心驶得万年船,多费些手脚,总归是安全的。” 楚秋南犹豫不决,问道:“沈兄他究竟怎么了” 顾浊流摇头道:“此事无可奉告,不过我公子说他相信楚大人,不知道楚大人是否也相信公子” 楚秋南点头道:“沈兄的为人,我自然相信,既然是沈兄相托,那我自然责无旁贷,请转告沈兄,此事我会尽力而为。” 顾浊流拱手道:“那就麻烦楚大人了,大人且记住一句话,千万告诫郡主,一定不要再去找公子,此事也与公子没有半点关系。” “我知道了。”楚秋南点头,“但沈兄又如何与郡主联系” 顾浊流道:“王头是金元坊的常客,今后有消息我自然会将之交给王头,楚大人找王头便是,至于如何联系郡主,就看楚大人你的本事了。” 楚秋南嗯道:“我明白了。” 离开潇湘楼,楚秋南却是心乱如麻。 沈无浊搞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其目的竟是含糊其辞,这让楚秋南有些纠结。 不过也正如他所言,他还是相信沈无浊的,沈无浊这么做,便一定有他的理由。 反正也要通过自己传信,那要不要将信的内容看上一遍 楚秋南胡乱的摇了摇头,快速将这个想法驱逐出脑海。 次日,楚秋南来到凌波府。 “见过郡主。” 萧若寒疑惑问道:“你来找本宫,是有何事” 她可不记得自己跟楚秋南有什么交情,上次见面还是在宫宴的时候。 楚秋南道:“不是我,是沈兄,沈兄托我来找殿下。” “沈无浊”萧若寒愣道:“他怎么不自己来找我又不是多远...” 楚秋南道:“沈兄说他不方便走动,只能让代我传话,还说郡主听完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什么了” 楚秋南摇头道:“只有三个字,极乐宫。” “极乐宫!”萧若寒闻言一惊,“他到底怎么了” 楚秋南还是摇了摇头,“沈兄让郡主一定不要去找他,这会非常麻烦,他会在联系郡主的。” 萧若寒脸色一沉,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楚秋南拱手道:“我也不能常来,以免惹人注意,郡主应当有办法的,对吗” 萧若寒嗯道:“放心,我派一人每日暗中来找你便是。” “如此,那便告辞了。” “请。” 楚秋南离开,萧若寒却也明白了沈无浊为何如此谨慎。 “极乐宫到底怎么了沈无浊到底发现了什么” 萧若寒心中有太多的疑惑。 “忠叔。” “郡主有何吩咐”忠叔从门外走进。 萧若寒道:“沈无浊现在不便行动,想必是被敬剑堂的人监视了,而且一定与极乐宫有关,他辗转让楚秋南来找我,他这是明面上不能与我扯上关系,你且找一个心腹之人,暗中跟着楚秋南,随时传递消息。” “是。” 第80章 潜入失败 无怪沈无浊如此的大费周章。 敬剑堂除了监视他之外,肯定也会派人监视他的势力。 所以沈无浊若是想在明面上将自己摘干净,那就一定不能再跟任何人有接触,这段时间最好是有多低调就多低调。 最好每日每时每刻,做什么事都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李素素只需要按部就班,将沈无浊的密信带去给顾浊流,再由顾浊流交给王通,王通收了银子,自会将之带回来给楚秋南。 至此,敬剑堂的人不会监视王通,更不会去监视楚秋南。 再由楚秋南跟萧若寒接触,其中周折颇多,但是胜在安全。 唯一不可控的因素只有一个,那就是王通。 不过王通在李素素这里有数千两银子的人情在,由不得他不帮忙。 如此,明明同在京都,甚至还定下婚约的两人竟然要通过这么复杂的方式来取得联系,实在是有些麻烦了。 沈无浊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将自己摘干净,仅此而已。 项宏越是不想让沈无浊查,那就越是证明极乐宫真的有猫腻。 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但是沈无浊已经默认了项珲就是黑玄门背后的黑手。 是夜,极乐宫。 一道乌黑身影无声潜入。 极乐宫昼夜歌舞不停,灯火不歇,往来黑甲玄卫,守卫不可谓不森严。 而那黑影脚下无声,便在阴影之中穿行而过,满院的侍卫恍若未觉。 黑影穿过前厅,将要往后院而去,来到长廊处,却见长廊尽头一道人影伫立。 “阁下好俊的轻功,竟能悄无声息的闯到这里来,贫道佩服。” 黑影黑巾遮面,闻言也并不答话,只看见长廊尽头那人现出身形,正是一个枯瘦道人模样。 “不说话吗”老道轻笑道:“无妨,待贫道将你拿下,有的是时间让你开口。” 老道士抬手便是一掌,掌风席卷而过,引得门窗框框作响。 掌风逼近,黑影却只是轻轻跺脚,便在身前凝聚力气。 老道脚下猛地一点,便向着黑影杀来。 拳掌并用,黑影一边抬手应对,身子却也在不断的后退。 “化丹劲” 老道士低声一喝,掌力催发一枚黑色丹药,一下拍在黑影身上。 黑影正面中了一掌,再次后退数步,左右猛地一拄,稳住身形。 黑影低头看了一眼胸口,随后右手猛地拍下,将老道士的掌力全数打出体外,内力透体而出,激射而过,一个深深的掌印印在长廊之外的柱子上。 “能硬抗我的化丹劲,你到底是谁”老道士见状心中微微一惊。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以如此霸道的方式将侵入体内的真气逼出的,而且看起来好像一点伤都没受。 “罗浮山化丹劲,长生子是你什么人” 黑影终于开口,声音有些苍老,应该年纪不小。 老道士哼道:“不是只有长生子才会化丹劲的。” “但你的功力比起长生子,那可就差远了。” “找死!”老道士眼神一寒,提元纳气,周身气势暴涨。 黑影不欲纠缠,两人对上一掌,黑影借力飞出。 “想走问过本王了吗” 项珲破开房门,从黑影身旁的房间内杀出,黑影避之不及,结结实实的被项珲一掌拍在背后。 “唔...” 黑影闷哼一声,面巾之下滴落点点血迹,却也快速飞身离开。 等黑甲侍卫才姗姗来迟,黑影早就不见了踪影。 “是个高手。”项珲道。 老道士嗯道:“不错,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高手,若非王爷出其不意的偷袭,也未必能伤得了他。” 项珲皱眉道:“奇怪了,京都何时多出这么个高手来了无缘无故,来本王的极乐宫作甚” 老道士道:“如今在京都,除了敬剑堂的双公双座之外,无人再有这样的身手...” 项珲冷笑道:“如果是崔护或者卫凌霜,便是本王偷袭,也未必能伤得了他们,不过...” 项珲抬了抬手,一旁一个黑甲侍卫上前听命。 “去京都,问一问陛下,究竟是不是他放狗出来咬人了。” “是。” 老道士皱眉道:“王爷的意思是,这是陛下的派来的” “你不是说只有敬剑堂的人有这样的身手吗如果是陛下派来的,事情倒简单了。” 项珲微微思索,“难道是沈无浊的人吗 不可能,他现在已经不是敬剑堂的朱雀使了,手上并无调动高手的权力,而且他现在被敬剑堂派人监视...” 项珲的第一怀疑对象就是沈无浊,毕竟也就沈无浊有出手对付他的理由。 不过想想又不太可能,沈无浊手上根本就没有可以调动的力量,何况是这样的高手。 崔护卫凌霜 项珲就没怀疑到两人身上去。 “不管是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项珲微微冷笑,“来人,备礼,明日入京。” “是。” 凌波府。 萧若寒正在默默等待。 突然,大门被推开,一道黑影稍有踉跄的走了进来。 “忠叔...”萧若寒见状大惊,上前将之扶起。 “你受伤了。” 忠叔摆了摆手,“不碍事,只是小伤,待我调息一下就好。” 忠叔盘腿而坐,五心向天,调动体内真气游走周天,不多时,便已气顺。 “极乐宫果非常人去处,不仅十步一岗,五步一卫,而且成王还有高手相助,若非此人拦我,我应该还能更深入些。” “高手” 忠叔嗯道:“不错,是个老道士,用的是罗浮山的化丹劲,应该跟长生子脱不开干系。” 萧若寒道:“成王喜好炼丹服药,极乐宫有道士并不稀奇,但若是罗浮山的道士,那就麻烦了,有这般高手坐镇,想要暗中查探极乐宫的消息也就变得难上加难了。” 忠叔嗯道:“成王的武功也不弱,我就是被他偷袭所伤,也不知道极乐宫内除了他们两个还有没有别的高手,若是有,那就麻烦了。” 萧若寒面色一沉,“此事我自会通知沈无浊,看他那边这么说吧,忠叔你且好生休养吧。” “嗯。” 次日。 沈无浊起床也没多久,姜离便现身眼前。 “有事”沈无浊微微皱眉。 姜离微微拱手道:“崔护问公子,昨晚的事,是不是公子派人干的” “昨晚...昨晚什么事”沈无浊一脸茫然,这不是装的,是真的茫然。 “公子不知道” 沈无浊摊手一笑:“我应该知道吗” “你跟高楚每天十二个时辰都看着我呢,我做了什么,跟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你跟高楚比我还清楚,你问我” 姜离点头道:“属下也是这么回禀司权的,不过崔公还是让属下问一问公子。” “莫名其妙。”沈无浊哼了一声。 姜离虽然没有说发生什么事,但是他也能猜到一二,必定是萧若 寒对极乐宫采取了某种手段或行动,否则平白无故,姜离不会这么问。 太极殿,项宏沉声问道:“他怎么说的” 崔护如实答道:“陛下放心,此事真的与他无关,自上次的事情之后,老奴便一直派人昼夜不歇的盯着他,这几日也并无异动, 何况成王殿下也说了,来人武功高强,陛下明鉴,他现在调动不了敬剑堂的人,哪里还能找到什么武功高强之辈” 项宏嗯了一声,他觉得很有道理。 沈无浊身边,哪里还有什么高手可用的 “这么说,真的与他无关” 崔护嗯道:“他现在不是朱雀使了,这几日也甚是安生,每日都躲在府中,并未有何异动。” “没有就好,不过极乐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敬剑堂也不能置之不理,你着手再排查一下京都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高手存在。以防万一。” “老奴遵旨。” 崔护领了项宏之命,回到敬剑堂。 “姜离,你确定这两日他都在府中” “树下等日夜不歇,公子他从未离开过府。” “那就好,总归是没有做傻事。” 崔护满意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姜离离开。 “苍龙何在” 谢青闻言出班道:“崔公,不知崔公有何吩咐” “陛下下旨,排查京都高手,此事便交给你了。” “属下遵命。” 另一边,姜离离开后不就,沈无浊便也收到了萧若寒传来的消息。 知道了事情经过之后,沈无浊再度陷入束手无策。 萧若寒带来消息算是不好不坏吧。 坏处在于忠叔并未成功潜入,极乐宫的守卫力量,远远的超出了预期。 而忠叔也算是逼出了一部非的守卫力量,也不算是毫无所获。 只是想要打探清楚极乐宫内的隐晦之处,怕也并不简单。 就在沈无浊思索之时,刘七却沉着脸走进。 “公子,成王殿下来了。” 沈无浊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 “走,随我亲自相迎。” 毕竟是王爷,若是不去门口迎接一下,那也说不过去。 “成王殿下,这是那阵风将您给吹来了” 项珲微微一笑,“听闻你被陛下封官了,这不是给你送礼物来了吗” “殿下客气了,说来惭愧,陛下只封我做了协律郎...”沈无浊露出不满的神情。 项珲见状笑了笑,“本王也听说了。” 第81章 低头 “陛下这也忒小气了些,沈县男身为凌波府的姑爷,舞阳郡马,居然只封了个八品官,便是本王也为你感到不平啊。” 这话沈无浊可不敢接,项珲敢抱怨,但他可不敢。 “殿下说笑了,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下官这一啄一饮,皆是陛下所赐,陛下封赏,在下岂敢嫌弃不受” 沈无浊躬身轻笑,“陛下只封下官为协律郎,只因下官只能只到协律郎,再多,下官怕是承受不住了,下官深感陛下圣明。” 项珲听得沈无浊一阵吹捧,不由得有些晕眩。 “说得好,不愧是舞阳选中的郡马,有此觉悟,想必皇兄知道了,也会深感欣慰吧。” “王爷谬赞了。” 沈无浊将项珲迎进前厅。 “不知王爷今日来访,可是有什么吩咐” 项珲摆手道:“什么吩咐不吩咐的,上次郡马来本王的极乐宫拜访,按礼,本王也该回礼才是,这不是听说郡马被封了官,便特意来看看...” 说着,项珲抬了抬手,身边侍卫上前奉上一张礼单。 “小小心意,郡马不必客气。” 沈无浊接过礼单,随意看了一眼,随后便眉开眼笑的惊喜说道:“王爷真是客气了,客气了,呵呵...” “老七。”沈无浊将礼单交给刘七,刘七躬身接过。 项珲微眯着双眼,看着沈无浊的神情变化,“听说郡马只是应职那日去过礼部,之后便一直不曾出过门了...” 沈无浊闻言故作不忿之色,哼道:“非是下官自负,不过我师为太傅,岂能只当个填词作曲,舞弄风月之辈...” 说着,沈无浊神色微微有些尴尬起来,拱手道:“让王爷见笑了。” 项珲哈哈一笑,低声道:“这可跟郡马爷刚刚说的话有些出入啊。” 这前后变化太快,可见沈无浊的虚伪与敷衍。 沈无浊也只得无奈道:“王爷明鉴,下官,唉...” 沈无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下官千里迢迢自锦安来到京都,自然是为了求取功名的,只是如今情况,虽看似风光,却实则并不得志。 下官实在是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何事,陛下要如此对我...” 沈无浊欲言又止,面露纠结犹豫之色。 “嗯”项珲眉目微挑,“怎么郡马也为皇兄分过忧吗” “当然...没有,王爷说笑了,下官这点微末能为,能帮陛下分什么忧呢” 沈无浊脱口而出,差点应下,却又马上改了口,故意遮掩了过去。 项珲闻言心中却是微微明了。 沈无浊这分明是在抱怨项宏摘了自己朱雀使的身份,也不满这区区的八品协律郎的官职。 这些日子待在家里不去任职,分明是有意发泄不满,这是在抗议吗 说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若是君恩单薄,怕又不愿意了。 “郡马实在过谦了,能得舞阳看中,郡马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沈无浊抱怨道:“就别提郡主了,下官也不傻,当然知道郡主为何择我为婿,她是一点都不在乎下官的死活的,郡主身份尊贵,若是有心管我,便早就跟陛下说去了,陛下就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也不只封我个芝麻绿豆似的小官啊...” 说着,生沈无浊又吐槽起萧若寒来。 “就这几日,郡主连看都不来看一眼,下官派去凌波府的人连门都没得进,甚至,郡主甚至都不及王爷...” 项珲闻言一愣,见沈无浊越说越扯,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真假来了。 只是见沈无浊神情激动,不满之语脱口而出,应是积压在心中已久了。 “郡马,郡马...” 见沈无浊说起来有些没完,项珲也不由得打断道。 “怎么了王爷”沈无浊止住口水。 项珲笑道:“看得出来郡马的确多有委屈,不过背后说郡主的坏话,这叫郡主知道了...” 沈无浊闻言惊慌不已,连忙捂住了嘴巴,随后又担心的问项珲道:“王爷不会说出去吧” 项珲心中无语,只轻笑道:“放心,本王的嘴最严了。” 沈无浊连忙拱手道:“那就多谢王爷替下官保密了,上次的事,下官还要向王爷告罪才是。” “告罪郡马此话从何说起啊”项珲挑眉轻笑。 沈无浊只是苦笑道:“也怪下官初到京都,竟是不知道王爷跟陛下亲厚至此,还请王爷不要跟下官一般见识,下官知错...” “哎呀呀,郡马说话,本王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沈无浊摇头道:“下官沦落至此,罪有应得,让王爷见笑了。” 听到沈无浊这么说,项珲心中有数。 双方虽然没有将事情完全点破,但是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底细。 所以项珲倒也没有遮掩什么,直接道:“郡马还年轻,立功心切,冲动鲁莽些本王可以理解。” “多谢王爷大度,陛下已经给了下官教训,下官痛定思痛,必不敢再来极乐宫冒犯。” 项珲淡淡道:“是吗那昨晚有人暗中潜入本王的极乐宫,郡马知道吗” 沈无浊闻言大惊,“怎么会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王爷是怀疑是下官干的” 沈无浊连忙起身道:“王爷明鉴,下官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啊” “郡马误会了,本王怎么会怀疑你呢”项珲笑了笑,“本王就是随便问问,此人武功颇高,应该是个江湖人。” 沈无浊闻言叫道:“那就更不可能是下官干的了,下官自从...自从被封了协律郎之后,身边根本没有江湖高手的存在,就算有,那也听不得下官的调遣啊。” 沈无浊微微苦笑,他身边确实有高手,但不是听命的,而是监视自己的。 项珲听出了弦外之音,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最后的一丝疑虑也被打消。 就算沈无浊前面说的所有一切都是屁话,但沈无浊手上根本就没有高手可以供他驱策,只这一点,沈无浊的嫌疑就已经消了大半。 而且敬剑堂还时刻监视着他,项珲也相信崔护跟卫凌霜不会因为沈无浊而对项宏的命令有什么折扣。 所以,真的不是沈无浊 但不是沈无浊,又会是谁呢 沈无浊自证清白,项珲心中也放心不少,“郡马说笑了,本王没有别的意思。” 项珲起身道:“今日只是闲聊,本王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倒是吓着郡马了,失礼。” “王爷言重了。” “既然如此,时候也不早了,那本王就先告辞了,改日,改日郡马一定再来本王的极乐宫做客,如何” 沈无浊闻言一喜,“那就多谢王爷了,下官一定来。” “告辞。” “恭送王爷。” 随着项珲的满意离开,沈无浊的笑容也随之僵在脸上。 伸手揉了揉脸上僵硬的肌肉,沈无浊轻声叹道:“还真是不确定,非要来印证一下不可吗” “公子...”李素素从内院走出。 沈无浊赶紧将她推了回去,“你出来干什么成王可还没走远,万一让他看见了你,那...” 那还不抓回极乐宫去啊 李素素浅笑道:“公子何必如此害怕” 沈无浊摇头道:“这哪能不害怕呢我就是去了一趟极乐宫,回来朱雀使都没得做,这位成王爷想要什么,连陛下都顺着他,若是他开口要你,那跟要我的命也没啥两样了。” 李素素闻言不由捂嘴轻笑不已。 沈无浊哼哼两声,随后大声道:“姜离高楚,你们两个给我滚远点啊,本公子要办事儿。” 说罢,便拥着李素素往后院而去。 敬剑堂。 “他真这么说”卫凌霜问高楚道。 高楚答道:“属下与姜离在暗处将成王与公子的对话听得一字不差,这确是公子所言。” 卫凌霜点头道:“肯低头就好。” 卫凌霜又问道:“昨夜极乐宫的人,也真的不是他派人去的” 高楚摇头道:“公子这些时日都在府中未曾出过门,除了素娘子偶尔会去金元坊跟潇湘楼之外,公子再未曾与任何人接触过。 潇湘楼也有我们的人看着,并未有任何异常,顾浊流也并无任何异动。” 卫凌霜道:“顾浊流功体根本就没有恢复,他没这个本事,定然不是他,这么说,此事真的与英儿无关。” “确实如此,公子身边,并无可用人手。” 卫凌霜嗯道:“极乐宫有黑甲玄卫,等闲也闯不进去,既然不是英儿,那就另有其人了。” 太极殿。 “成王殿下去找过他了,陛下是否也可以放心了” 项宏道:“既然成王弟已经确认过了,那此事应该就跟他无关了,至于潜入之人,崔伴,让敬剑堂加紧人手去查。” “老奴遵旨。” 凌波府。 “沈无浊传信,成王果然去试探他了。” 忠叔道:“那他有没有...” 萧若寒笑道:“放心,以他的机断,当不会有什么闪失,现在他已经完全将自己摘了出去,之后的事情便好办多了。” 沈无浊既然没了嫌疑,那监视他的人势必松懈一些,消息传递起来也更加的方便安全。 “殿下,此事,当真我们当真值得插手吗”忠叔有些迟疑的问道。 萧若寒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若是他说的是真的,凌波府责无旁贷。” 第82章 怀疑 “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萧若寒皱眉道:“极乐宫守卫森严,更有高手在,成王身份特殊,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怕是都难探查,只能看看沈无浊那边有什么办法了。” 忠叔点了点头,又问道:“殿下,还有一事,您不觉得蹊跷吗” 萧若寒一愣,“忠叔您说。” “沈无浊,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顾浊流跟黑玄门的事沈无浊虽然没有瞒着您,也将缘由说了清楚明白,但是郡主,您是不是忘了一个关键。” “忠叔的意思是...敬剑堂” 忠叔点头道:“不错,正是敬剑堂。黑玄门是敬剑堂灭的,顾浊流身为黑玄门的余孽,藏身京都,若是之前乞丐模样也就罢了,但是沈无浊如此明目张胆的收留了顾浊流,敬剑堂的人难道都是瞎子吗为何不将顾浊流铲而除之” 萧若寒皱眉点头,“忠叔说得是,敬剑堂根基本就在京都,顾浊流敢在敬剑堂眼皮子底下,想必是有相当的依仗...” “这还只是第一个疑点。”忠叔又道:“其二,就算顾浊流投诚,将黑玄门的真相说来,敬剑堂赦免其罪,那又与沈无浊何干顾浊流如今帮沈无浊掌管金元坊跟潇湘楼,分明已经投靠于他,这也甚不合常理。” 萧若寒眉目紧锁,这么大的盲点,她竟是从未想到过。 “无论是顾浊流也好,还是黑玄门也罢,那些失踪的人,说到底关沈无浊什么事就算他有悲悯之心,难道此事不该告知官府来得好吗让官府出面寻找,总该比他自己来得好吧”忠叔道:“当然了,这是在知道跟成王有关之前,现在知道跟成王有关,便是告到了京都府衙,估计楚晔也不敢受理。” 萧若寒点头嗯道:“忠叔说得是,看来沈无浊还有秘密并未对我们和盘托出。” 忠叔道:“更让我想不明白的一点是,据他所说,顾浊流的线索只是在京都断的,但京都方圆这么大,他又是如何确定跟极乐宫有关的 前些日子,苍龙使谢青又刚好排查京都内外,而在苍龙之后,沈无浊便盯上了极乐宫,央求郡主陪他极乐宫一行,仔细想来,这会不会太过巧合了些” 萧若寒震惊道:“忠叔的意思是,沈无浊跟敬剑堂有关” 忠叔点头,“甚至,沈无浊就是敬剑堂的人,身份职位绝对不低,以敬剑堂双公双座四使的排位来看,能御使苍龙使帮忙,沈无浊至少也是四大令使之一,苍龙谢青,白虎贺仙,剩下的就是神秘的玄武使跟朱雀使了,沈无浊或为其中之一也说不定。” 人老成精,忠叔这一番分析,竟是将沈无浊的身份猜得七七八八。 “不可能。”萧若寒摇头,“如果沈无浊真的是敬剑堂的人,陛下怎么可能任由我择他为婿” 忠叔道:“殿下莫要忘了,陛下一开始的选择,其实并非是沈无浊,而是楚晔之子,楚秋南才是。” 萧若寒心头一凛,“不错,明明有个更加适合的沈无浊在,陛下却仿佛视而不见,专门将楚秋南从锦安调回京都,这本就不合常理。” 忠叔道:“还记得郡主去找沈无浊说道此事,沈无浊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凌波府在大楚如何势重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样一步登天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也不合理,或许,他知道这样做会犯了陛下的忌讳...” 敬剑堂的人如果跟凌波府的人有染,这是项宏绝对不能允许的事情。 “仔细回想当日宫宴,我指明沈无浊之后,陛下的脸色确实算不得好看,我还当陛下是心疼我,觉得沈无浊身份配我不起,忠叔这般说,那便要另当别论了。” 忠叔摇了摇头,沉声道:“陛下松口,同意赐婚,殿下,我们不得不防啊。” 萧若寒面色一肃,点头嗯道:“忠叔放心,我心里有数。” 忠叔见萧若寒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便也放心的点了点头,萧若寒执掌凌波府也有数年了,办事还是令人放心的。 萧若寒心头剧震,忠叔的说的所有疑点,所有分析都合乎情理。 沈无浊正是敬剑堂的人。 但是... 萧若寒不解,沈无浊,是什么时候加入敬剑堂的呢 在锦安的时候 不可能,沈无浊在锦安城的背景干净简单得可怕,就是下阳村的流民而已,十多年前跟母亲逃难来的。 总不能十年前就加入敬剑堂了吧当时他才多大啊 何况在下阳村当十年流民也完全没有意义。 若沈无浊当时就是敬剑堂的人,对于边境议和之策与赈灾之策,便不该说与老太傅了,应该直接上报给敬剑堂不是来得更加的方便直接吗 所以,至少到京都之前,沈无浊都一定跟敬剑堂没有太大关系。 那是沈无浊京都之后才加入敬剑堂的吗 是了,陛下好像是接见过一次沈无浊。 难道是那个时候 也不对吧,这才几个月啊,就算沈无浊甘为敬剑堂爪牙,也不能一上来就当上朱雀使吧 何况沈无浊还不会武功。 疑惑,不解,太多的谜团在萧若寒心中回荡,使她心思难以平定。 “不管怎么说,黑玄门的事情,他总归不会骗我,先把此事处理好,再说其他吧。” 忠叔闻言,也只是点头嗯道:“郡主既然下了决定,那我便也不多言,不过沈无浊不可信,殿下还是应该多加防范才是。” “忠叔放心,我明白了。”萧若寒点头,“此事暂时不必告知爷爷了,此事暂无定论,他远在北境,也鞭长莫及,也莫要让他担心,此事我自有处置。” 忠叔犹豫了一下,嗯道:“我知道了。” 沈无浊这边还丝毫不知道萧若寒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事情难办了啊。”沈无浊有些苦恼起来,“郡主派人夜探极乐宫,却被宫内高手阻拦,也根本就找不到什么证据,这个时候,明面上任何人敢跟极乐宫扯上关系都会成为成王的怀疑对象...” 对于沈无浊来说,事情好像是陷入了僵局,急需一个突破口。 李素素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只得在沈无浊身边静静陪伴。 沈无浊眉头紧锁,指节轻轻扣动案几,做思考状。 “若要拿到证据,要么强行搜查,要么就暗中调查,前者陛下不许,也没有人有这个胆子,但是后者,郡主派出的高手也无功而返...” “极乐宫、成王、老道、罗浮山” 沈无浊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打开窗户,沈无浊大声呼喊道:“姜离,高楚,你们两个还在吗” 姜离两人落在院中,躬身道:“公子有何吩咐” 沈无浊笑道:“也没啥,就是无聊了,你们两个不是之前在江湖游走吗肯定见过不少奇闻异事,说来让我听听,也解解闷。” 姜离嗯道:“那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沈无浊故作思索,想了想便道:“之前我看薛白衣的卷宗之时,提到他曾上罗浮山挑战长生子,接下其百招才落败,薛白衣的武功,就连卫公都赞叹不已,那长生子岂不是更加厉害” 姜离道:“薛白衣是近十年来大楚江湖武功最出色的几人之一,号称天下第一剑,他的武功自然是厉害非常,就跟崔公交手,也是数百招之后才落败的,至于长生子,那便更不必多说了,他若说自己是天下第二,想必没有人敢自称第一。” “哦”沈无浊来了兴趣,“仔细说来。” 姜离道:“罗浮山乃是道家名宗,善丹、剑、气,长生子作为罗浮山玄天观当代掌门,号称三绝,早在数十年前便已经是名震江湖的人物,能与之争锋之人寥寥无几。” “他的武功,比我外公如何” 姜离笑道:“崔公的武功自然高深莫测,但是比起长生子,怕也要差上一筹,或可与之争锋,但应是不敌的。” “难道,天下就没有一人能是其敌手” “也不是。”姜离摇头,“中原武林有长生子,而北漠武林也有一位号称无敌的百里行宫之主,传闻也是天下无敌,不过两人分在大楚北漠,从来未曾交手过,而我等道听途说,谁强谁若也说不好。” 百里行宫宫主,也就是如今的北漠国师百里无敌。 这个名字沈无浊当然听过,因为沈无浊让薛白衣调查的狂狮伍清流就是百里无敌的手下。 “罗浮山名震江湖,除了长生子,可还有其他人” 姜离笑道:“这是当然,罗浮山执武林正道之牛耳,道者千百,皆是侠义之士,朱雀令有时也会跟罗浮山求助,请其出手帮忙弥平武林风波。” 沈无浊眼前一亮。 “原来如此,若是有机会,还真是要见识见识这位长生子。” 姜离道:“公子若是想见其实也不难,罗浮山距离京都也算不得多远,快马也就两三日便能到,以崔公的面子,长生子前辈必然会见公子一面的。” 沈无浊笑着摆手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现在我可不敢再有所动作了。” 第83章 恩赏 “公子说得是。”姜离点头。 沈无浊笑了笑,突然又问道:“皇陵旁边的长生观,难道也跟长生子有关系” 姜离嗯道:“不错,长生观乃是先帝在时修建的,当时先帝有意请长生子坐镇长生观,不过长生子最后还是拒绝了,先帝不以为忤,不仅没有勉强,甚至还封长生子为圣德大天师,赐玉拂尘,便是陛下都要礼让三分。” 这里的先帝指的是项宏的老爹。 沈无浊一惊,“长生子原来这么牛逼啊,这不是黑白两道通吃吗” 虽然不知道沈无浊说的“牛逼”是什么意思,不过姜离还是点了点头。 这也不是简单的黑白两道通吃了,而是黑白两道横着走。 凌波府。 “郡主,沈无浊的密信。” 萧若寒急忙拿过,打开一看,紧皱的眉头微微舒缓了几分。 “他果然想到办法了。” 忠叔问道:“沈无浊已经有法子了吗” 萧若寒嗯道:“他让我们派人去罗浮山找大天师,忠叔你不是说你在极乐宫遇到那人会化丹劲吗这是罗浮山的独门武功,证明此人也是罗浮山出身,大天师不会不管此事,而且大天师身份特殊,便是成王也不敢轻易得罪,若他肯出面,那事情便也好办很多了。” 忠叔点头道:“我明白了,我马上派人去一趟罗浮山。” 敬剑堂才在京都翻找一遍,引得各方势力纷纷静默,好容易风波过去,敬剑堂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又开始了严打。 项端几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是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火上身。 便是每日朝会,百官按表上奏,气氛却也沉闷了许多。 但静默并非代表不关注,至少,成王去找沈无浊这事儿他们都看在眼里。 也正是因为此事,各方势力惊疑不定,甚至因此望而生畏,不敢再跟沈无浊接触了。 对沈无浊来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至少清净了许多。 而众人也差不多猜到敬剑堂最近的动作应该是跟项珲有关,再结合不知道何处传出的小道消息,说是极乐宫被贼人入侵过,便也知道了最近敬剑堂究竟在干什么了。 虽然放心了许多,但该低调,还是低调些的好。 罗浮山,大楚武林圣地。 公认武林第一人长生子所在之地。 “道祖,京都来人,说是凌波府的,想要求见道祖。” 一道童躬身在房门前禀报。 房间内,香烟袅袅,迷蒙之间,只见一紫衣道者和衣而卧在床榻之上。 须发尽白,显然年岁不小,但光看面容,好似又没有多大年纪,更像是中年,气色红润。 床榻旁挂着一精致拂尘,通体是晶莹青绿之色,泛着幽幽光芒,视之只觉眼清目明。 道人便是长生子了。 “凌波府”长生子缓缓睁眼,口中呢喃,带着些许的疑惑。 “将人请进来吧。” “是。”道童应了一声。 不多时,一人来到。 “参见大天师。” “不必多礼。” 长生子道:“你是凌波府来人,老道若是没记错,林国公应该在北境,凌波府应该是郡主主事,这么说,是郡主找老道 不过老道跟凌波府素来也并无什么交情,郡主差你来找老道,究竟所谓何事” “大天师明鉴,郡主有信一封,请大天师查阅。” “嗯” 长生子接过信函,打开一看,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泛出一丝异样神情。 “郡主之意,老道明白了,你且回吧。” “大天师...”那人迟疑道:“那小人该如何回禀郡主” 长生子道:“无需回禀,老道自有决断。” “是。” 送走凌波府信使,长生子的脸色却是深深的沉了下来。 “紫云,是你吗” “清风。”长生子叫了一声。 “道祖。”门外道童应声道。 “我要闭关几日,罗浮山诸事,便请青阳真人主持便是。” “是,道祖。” 而在京都,敬剑堂捉拿不到刺客,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 崔护跟卫凌霜自然也被项宏好一顿骂。 而项珲这边却是疑惑不解。 这人就来一次吗 还是说知难而退了 不过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项珲也毫无办法。 就连敬剑堂都一无所获,事情便也只能这样了。 只是这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让项珲非常的不舒服,甚至,他还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总觉得有事要发生。”项珲眉目紧锁,“来人。” “在。” “令黑甲卫多加巡视,不得有误。” “是。” 不提在极乐宫惴惴不安的项珲,萧若寒这边收到回信,却是有些拿捏不住。 “忠叔,大天师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来还是不来是亲自来,还是派人来” 忠叔笑道:“郡主放心,公爷跟长生子也算是有几分故交旧情,何况此事跟罗浮山也有关,他应该会来的。” 京都终于平静了数日,沈无浊也继续低调,每日就窝在家里,仿佛外面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他在等,等项宏真正放下戒心,让他自由。 至少不要派人再时刻看着他了。 而对于沈无浊的听话,项宏也的确觉得小惩大诫之后,也应该给沈无浊一些甜头,毕竟,他还需要沈无浊去凌波府呢,若是将沈无浊处置得太狠,之后怕也不好掌控。 而沈无浊也想明白了,在自己羽翼未丰之前,听话是他唯一的出路。 蛰伏,蛰伏,将自己所有的心思全部埋藏在心里,等到时机成熟,等到真正有能力,真正不惧怕任何人的时候再说。 当好一枚棋子,当好一柄刀。 只有等自己跳出棋盘之时,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之事。 今日之成王如此,来日沈无浊还要调查害死自己父母的幕后真凶,若也真是如同项珲一般的位高权重,沈无浊还是会如同今日这般束手无策。 我要,往上爬! 沈无浊心中暗自下了决心。 “沈无浊最近的表现,朕很满意,既然成王弟的事情也告一段落,那对他禁罚便也该松松了。” “老奴替他谢过陛下。” 项宏笑道:“一个小小的协律郎也确实是委屈了他,也配不上他凌波府郡马的身份,传旨,升他做太常寺丞吧。” “老奴遵旨。” 太常寺丞,从五品,掌判寺事,算是实权官员,除了寺卿跟少卿,便是寺丞了,沈无浊从八品一跃为五品,连升三级,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圣旨下,却也没有反对甚至提出异议。 毕竟凌波府的郡马,难道连个五品官都当不得 那也太扯了些吧 年龄资历 这些都不重要。 沈无浊接了圣旨,心中也开心满意。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道封赏的旨意,同时也代表了项宏对他的监视正式结束了。 他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但可惜的是,朱雀使之位,今后应该是与他无缘了。 不过也没关系,不称手的朱雀令,沈无浊要之也无用。 不过沈无浊还是求了崔护,保留了秦竹留下的朱雀令牌。 对此崔护自然是欣然同意。 “陛下对你还是有期望的,你莫要再让陛下失望了。” 沈无浊恭敬的应声道:“外公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与我无关的事情,今后我都不会再管。” “嗯,你能这样想,外公就放心了。”崔护微微一笑,“年后等你跟郡主成亲,陛下还会委以重任,你也要做好准备。” 委以重任 沈无浊心中冷笑。 不用想,他也知道项宏所谓的重任是什么,无非就是想削弱凌波府的势力而已。 “我知道了。” 正说着,夜夕沉快步进来回报:“司权,司掌...” 沈无浊见状道:“那我便先告退了。” “好。”崔护点头,“姜离,送公子离开。” “是。” 见沈无浊离开,崔护问道:“看你神色有异,究竟有何事” 夜夕沉沉声道:“大天师来京都。” “什么”崔护跟卫凌霜同时一惊,“大天师人在何处” “长生观。” “知道了。”崔护神色微变。 “大天师为何突然来了京都”卫凌霜皱眉不解。 崔护摇头,“不知道,不过大天师既然没有声张,想必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他故意让我们的人知道,想必是想见见我们。” “那...要告知陛下吗” “不急。”崔护抬手,“先去长生观见过大天师再说。” “也好。”卫凌霜点头。 长生观后山小院,长生子闭目凝神。 倏然,两道身影落在院中。 “和光同尘,大天师的修为又增长了不少,本座这辈子怕是再赶不上了。” 长生子缓缓睁眼,来人正是崔护跟卫凌霜。 “崔公,卫公,久见了。” 两人微微颔首道:“见过大天师。” 崔护问道:“不知大天师突然来到京都,所谓何事若是有事要办,本座可以代劳。” 长生子摇头道:“两位放心,老道只是来找一个人,找到了就会离开,区区小事,也不敢劳烦两位,更不敢惊动陛下,所以老道只身前来,今日见两位,也只是给两位知会一声。” “大天师客气了。”崔护拱手道:“大天师的意思,本座明白了,既然大天师是在京都找人,那是否需要敬剑堂帮忙” 第84章 见面 “崔公不必客气,崔公日理万机,老道不敢麻烦,此事老道自会处置,请崔公转告陛下一声便是。” 崔护跟卫凌霜闻言也是对视一眼,心中却是疑惑不定。 长生子突然来到京都,如此低调的同时又特意打招呼。 这本身就不寻常。 而且,若是找人的话,难道不该是让敬剑堂帮忙更有效率吗 又或者,他已经知道了要找的人在何处了 可究竟是什么人如此重要,值得长生子亲自出手 “大天师既然这么说了,那本座就不多管了,如果大天师有任何需要本座之处,请尽管吩咐就是。” “那老道就先行谢过崔公了,若有需要,老道不会客气的。” “请。” 崔护两人离开玄天观,转头便告诉了项宏长生子的到来。 “哦大天师既然来了京都,为何不来宫中,朕也好亲自拜见才是。” 崔护道:“大天师此次来京都,说是要找人,但应该是私事或者是罗浮山的事情,这是江湖之事,大天师不想劳烦陛下,故而低调而来,也只是知会了老奴两人而已。” 项宏嗯道:“既然是江湖事,那确实不好太过堂皇。” “大天师说了,此事也不必老奴插手,老奴想着,大天师毕竟武功高强,便也无需保护...” 项宏笑道:“此事你看着办就是了。” “是,老奴明白了。” 对于长生子的到来,率先知道的自然是敬剑堂。 长生子知道不可能瞒得过,所以便直接告诉了崔护自己的行踪,言明目的,项宏知道了,反而不会过多关注。 是夜,凌波府。 “见过大天师。” 萧若寒跟忠叔恭敬道。 “郡主客气了。” 长生子笑了笑,道:“没想到老道也有一日需要藏头露尾而行。” “情非得已,此无奈之举,还请大天师见谅。” “无妨。”长生子摆手道:“郡主心中言语颇为不详,老道还是想亲眼见见郡马跟顾浊流,不知可否方便” “这...”萧若寒有些迟疑。 “有为难之处”长生子问道。 萧若寒点头,“却有几分为难。” “既然为难,那便不见也罢。”长生子淡淡一笑,“还请郡主将事情原本的与老道说上一遍。” “嗯。”萧若寒点了点头,随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数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我派忠叔夜探极乐宫,却遇上了一个会用化丹劲的道人,所以便斗胆传信,请大天师定夺。” 长生子看向忠叔道:“老道记得你。” 忠叔微微躬身道:“在下跟随公爷与大天师见过几面。” “嗯。”长生子微微点头,“你受了伤可否让老道查探一番” “有劳。” 长生子伸手探了探忠叔的脉搏,微微皱眉道:“的确是我道门内功,伤你的人是何人” “成王,项珲。” “成王吗”长生子眉目微动,“他的功力并不纯粹,应是还修习了其他很多武功,不过你胸口这一掌,确是化丹劲的内力痕迹,看来你们并未骗老道。” “大天师说笑了,舞阳不敢欺瞒。” 长生子点头嗯了一声,“现在,你们可以给老道说说黑玄门了。” 萧若寒闻言一喜,长生子这么说,分明是答应出手帮忙的意思。 “是,事情是这样的...” 萧若寒将顾浊流的事情又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长生子听完之后,问道:“所以,郡马觉得,黑玄门背后,其实是成王在幕后主使” “是。”萧若寒点头。 长生子摇头道:“如此,那老道却有些难办了。” 萧若寒急道:“难道,大天师不愿救助这些无辜百姓” 长生子道:“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江湖事或者是老道的家事了,陛下对成王的态度,老道也略有耳闻,如果陛下想调查此事,便不会为难郡马了,就算是老道出面,陛下也未必会给老道这个面子。” 萧若寒讷讷点头,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难道,真就没有办法了吗” 长生子摇头笑道:“郡主不必着急,郡马既然让你将老道召来京都,想必心中已有算计,你且将老道的消息告知郡马便是。” “嗯,便只能如此了。”萧若寒点了点头。 长生子起身告辞道:“老道就在长生殿,若是郡主有消息,自可来寻老道便是。” “是,恭送大天师。” “郡主留步。” “忠叔,马上传信给沈无浊,问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忠叔道:“可是他不是说一旦大天师来到京都,后面的事便让我们自行决断便是,他现在刚刚受赏,不能再与此事扯上关系。” 萧若寒冷笑道:“他想当甩手掌柜这也太便宜他了,什么事都由我们办了,他倒是逍遥了。 想偷懒哪有这么容易” 沈无浊这几日倒是真的春风得意,心情大好。 而从崔护哪儿也听说了长生子也到了京都,料想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了,便想要及时退出此事,以免沾染上,徒惹麻烦。 不过很快,萧若寒传来的消息便打破了沈无浊的如意算盘。 沈无浊恼怒道:“这哪是什么无计可施,分明是老道士想见我嘛。” 长生子既然来了,那事情还不好办 直接去极乐宫找那个跟忠叔交手的老道士就行,如果极乐宫真的不干净,以长生子的手段,难道还会发现不了吗 而且,那个老道士既然在极乐宫中,想必也并不干净,只要长生子拿到人,早晚便也有证据。 但是长生子却故意推脱,还将球重新踢给沈无浊,无非就是想当面跟沈无浊见一面而已。 或许长生子心中也有怀疑,想要再跟沈无浊确认一二 “你想去拜见大天师” 崔护听到沈无浊想求见长生子,也是微微有些诧异。 沈无浊笑道:“大天师乃当世的活神仙,又是武林高人前辈,既然来了京都,若是不能见上一面,那就太可惜了。” 崔护笑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大天师却也未必会见你。” “心诚则灵嘛。”沈无浊轻笑道:“大天师肯不肯见我另说,我也自该虔诚相求才是。” “这...”崔护有些犹豫。 卫凌霜笑道:“大天师在长生观之事并无他人知晓,便是让英儿去见见也无妨,也算不得打扰。” 沈无浊也道:“正好,我也去长生观祈福求签,算是洗去一身秽气。” “嗯,也好。”崔护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沈无浊躬身道:“谢谢外公成全,也请外公跟陛下说一声,我就是去拜见大天师,并无他意。” “呃...”崔护微微一愣,轻声道:“其实你...” 沈无浊笑道:“外公,我可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了,太常寺丞挺好的的。” “好。”崔护嗯道:“我会将你的话转告陛下的。” “有劳外公了。” 虽然沈无浊已经解了监禁,但沈无浊还是必须要跟项宏报备一下,以免又引起不必要的猜度怀疑。 “他想去见大天师” “是,消息是老奴告诉他的...” 项宏摆手笑道:“倒是无妨,这个机会毕竟难得,若是大天师肯见他,点拨两句也好的。” “谢陛下。” 沈无浊的主动报备让项宏非常满意,很是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还是让人看着点吧,若是冲撞了大天师就不好了。” “陛下放心,老奴知道了。” 崔护心里一沉,躬身应道。 对于项宏的决定,沈无浊并不感觉道意外。 就算有人看着也无所谓,他相信,长生子既然想见他,便有办法应对。 次日,沈无浊携李素素跟刘七,顺带着杨庆还有顾浊流小莲等有心人,拖家带口全部往长生观而去。 祈福的架势做得还是比较足的。 当然了,姜离跟高楚也在。 长生观平日里只有几个老道士在,有皇家供养着,甚至连功德箱都没有。 毕竟,长生观是为皇族祈福所用,若无许可,也不是谁都能来的。 前殿供奉着三清天尊相,众人拜过之后,便又在后院一一拜见历代先君的牌位。 总之折腾了好半天,这才算是把礼数过了一遍。 “素素,代我添香,老七杨庆,你跟素素一起。” “是,公子。” 沈无浊将众人打发走,自己则带着顾浊流还有姜离高楚来到后院。 “太常寺丞沈无浊,求见大天师。” “原来是凌波府的郡马到了,请进来吧。” “多谢大天师。” 沈无浊带着顾浊流推门进入,长生子正在院中等候。 “长生观是清净之地,两位杀气腾腾,怕是有些不合适,还请退走吧。” 长生子看向姜离两人。 沈无浊也转头对两人道:“你们两个总不能担心我对大天师不敬吧” 姜离跟高楚对视一眼,微微躬身告退。 顾浊流见状将院门关上。 长生子看着沈无浊,微微笑道:“郡马当真龙凤之姿。” 嗯一上来就吹捧沈无浊有些懵。 “大天师过誉了。”沈无浊拱手道:“莫非是郡主没有将事情说清楚大天师叫在下来,不知还想知道些什么” 长生子道:“无非是确认一下事情的真伪,老道也不能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不是吗” 第85章 另选目标 “大天师说得是,不知道大天师要如何才能相信呢” 沈无浊淡淡微笑,长生子肯来京都,这便代表了他至少已经相信了一部分。 长生子轻声道:“郡马绕了这么大一圈,让郡主将老道找来,无非是想接老道的手揭开极乐宫的真相,但郡马有没有想过老道是否愿意” 沈无浊愣道:“大天师执武林正道之牛耳,又是先帝亲封圣德大天师,赐玉拂尘,广佑天下万民,如今或有数千无辜百姓之性命在手,大天师难道会视而不见吗” “你倒是会压人。”长生子微微一笑。 沈无浊耸肩一笑,“大天师说笑了,如果大天师真的熟视无睹,那就当在下找错了人,大天师现在就可以告诉陛下,是我在从中作梗,跟成王作对,叫陛下摘了我的脑袋便是。” “你我素未谋面,你当真知道老道会如何抉择” “大天师人所共仰,在下敬服已久,若是连大天师都不可信任,那天下之人还能信任谁” “欺君之罪,你当真不怕”长生子好奇一笑,“老道若是出手,事情便闹大了,今日你来见我,陛下未必不会想到是你与老道说了什么,你认为你能脱得了干系 这种事,无需证据也可。” 沈无浊笑道:“大天师放心,我既然敢来见你,自然就有相当的底气,至于大天师担心的事情,我自有办法,我自己的性命,我比任何人都要在在乎。” “当真如此自信” “自然。” 长生子笑了笑,“老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您说。”沈无浊恭敬道。 “你确定,要将凌波府也牵连进来吗” 沈无浊闻言一愣,“大天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生子道:“就算你说的完全都是真的,极乐宫的确是藏污纳垢之地,但那又如何你以为,陛下就会因此惩治成王吗” “难道不会吗”沈无浊不服气的反问道。 长生子摇头,“其实你心中早已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吗 你想让郡主去做这双揭开真相的手,但若是没能将成王扳倒,凌波府就成了成王的死敌,无端竖立一个强大的敌人,这可不是好事。” 沈无浊面色一沉,点头道:“大天师说得是,不过若是我们处理得当,想办法将成王罪证公告天下,到时候就算是陛下也未必保得住他...” “黑甲玄卫、敬剑堂、内卫,成王有太多手段将这场风波压下了,你的算盘,注定会落空。” 沈无浊闻言一怔,整个人愣在原地。 长生子见状摇头道:“你想救人,老道自然明白,但若因此将更多人也搭上,那就有些不值得了,老道这么说,你应该明白老道的意思吧” 沈无浊苦笑应道:“大天师的忠告我听明白了,不过...” “不过你还是要去做,对吗”长生子挑了挑眉,有些欣赏的看着沈无浊。 “是,当然要做,也必须要做...”沈无浊咬牙道:“不知道便罢了,便是知道了,便定然不能再放任下去。” “那就再好好想想,此事究竟该如何才能做到完美。” 长生子道:“老道会在长生观待到年底,若是年底之前你都还未有办法,老道便将人带走,其他事,老道不会多管。” “好,年关之前,我必给大天师一个答复。” “不送。” “告退。” 沈无浊脸色阴沉的走出了院子、 不远处,姜离两人见状,赶忙上前。 “公子出来了...” “姜离,马上回去通知崔公,就说我有重要事情要禀告。” 姜离见沈无浊神色沉重,想来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点头应了声,随后马上离开。 从长生观回来,崔护跟卫凌霜已经在府内等候了。 “你不是去见大天师了吗怎么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沈无浊沉声道:“我刚刚从长生观回来,跟大天师聊了两句,期间我问大天师来京都作甚,他说他来找人...” 崔护笑道:“此事我们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大天师究竟要找什么人。” 沈无浊道:“我怀疑,大天师要找的人,在极乐宫里。” “极乐宫”崔护两人闻言一惊,“为何这么说” 沈无浊道:“大天师说什么得到一个黑衣人传信,说在京都遇见了一个什么道士,会用什么什么劲的武功,那是罗浮山的独门绝学,所以大天师才会来京都看看的。” “化丹劲” “对对对,就是化丹劲。”沈无浊叫道:“不过大天师并未再多说,我也知之不详,不过前些日子极乐宫不是遭遇了贼人刺客吗我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巧合,若大天师真的目的真的是极乐宫,外公,师公,还请将此事禀明陛下,让成王殿下早有准备才是。” 我先告个密,你总不能秋后算账的时候再说跟我有关吧 这就是沈无浊洗脱嫌疑的办法,身为铁狼的我悍跳预言家,在场上不存在的其他预言家的情况下,你总不能不信我吧 “唔,你说得对,此事还真是可大可小。”崔护点了点头,“我们这就回宫,将此事告知陛下,请陛下定夺就是。” “嗯。” 崔护两人刚要离开,又转头看向沈无浊道:“此事你做得很好,外公会跟你向陛下请功的。” “谢谢外公。”沈无浊咧嘴一笑。 太极殿,项宏骤然一惊。 “当真如此” 崔护摇了摇头,“此事不好下定论,大天师确是来京都找人的,不过要找什么人却未说与我们听,听闻成王殿下的极乐宫之中有不少方士,或许其中就有罗浮山的人,那大天师找上极乐宫也不是不可能。” 项宏沉声应道:“朕知道了,这次沈无浊做得不错。” 崔护道:“陛下放心,老奴时刻看着他呢。” 项宏闻言轻笑道:“也不必看得太紧,毕竟年轻,总要给他喘息的机会才行。” “老奴遵旨。” 二五仔沈无浊反手就把长生子给卖了,倒是成功的将自己仅存的一点点嫌疑都化解了干净。 而对于长生子来说,其实也无所谓,他不仅身份特殊,还有着天下无敌的实力,就算是崔护有心找人监视,估计也没多大用。 而且长生子入京的目的也早就说得明白,人就是来找人的,至于找谁,这人在上面地方,也没必要报备。 极乐宫内,项珲也是刚刚收到了项宏的传信。 “看来你的行踪已经泄露了,长生子已经找到京都来了。” 项珲面无表情的对老道士说道。 老道士名为紫云道人,跟长生子算是师兄弟,同出罗浮山一脉,擅丹术。 紫云道人哼道:“应该上次被我们打伤的黑衣人泄露的消息,没能将他留下,实在是可惜。” “本王奇怪之处就在此,这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项珲眉头微皱,“刚开始,本王认为是沈无浊的手笔,不过本王亲自去见过他,而且也跟陛下确认过,沈无浊手上并没有这样的高手可以用,而且这次长生子的消息还是他上报的,或许他是真的想明白了,总之,此事应该与他无关。 但就是这样,本王就更加不解了,除了沈无浊,还有谁盯着极乐宫呢” 紫云道人沉声道:“或许,他并不是盯着王爷,盯着极乐宫,而是另有目的。” “嗯” 紫云道人摇了摇头,问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长生子若是找上门来,王爷又该如何应对” 项珲冷笑道:“大天师的面子,本王还是要给的,他要来,那便来就是了,极乐宫上下自当恭候。” 而回到府中的沈无浊却是在考虑另一个问题。 凌波府。 萧若寒的身份特殊,背后有凌波府势力,还有林国公萧玄坐镇,就是项宏也得忌惮三分。 原本,沈无浊觉得萧若寒是揭开真相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跟长生子交流之后,沈无浊改变了想法。 且不说成王根基深厚,背后还有项宏支持,未必能一击中的。 凭白让凌波府得罪了成王,与之为敌,殊为不智。 沈无浊不想给凌波府找麻烦,所以,萧若寒便变得不是那么合适了。 但是不是萧若寒,又能是谁呢 京都之中,想必应该没有这样的蠢人会主动撞上项珲的,但若是能好好运作一番,项珲也并不是人人都得罪不起。 凌波府不惧,三姓四家不惧,四个皇子也不惧... 沈无浊眼前骤然一亮。 “大皇子项端、三皇子项烨、五皇子项沐、六皇子项启...” 沈无浊念叨着四个皇子的名字,嘴角微微一勾,确定了人选。 “既然原本都要找你的麻烦,那就将对付你的计划提前一些,且看你的好运吧。” 基本不用怎么犹豫,沈无浊就选定了五皇子,项沐。 无他,因为他答应过薛白衣,会在薛白衣报仇之时出手帮忙。 虽然薛白衣还没有回来,但沈无浊并不介意提前给项沐找些不痛快。 毕竟除了他,剩下几个人也跟沈无浊无冤无仇。 第86章 交心 虽然沈无浊将主意打到了项沐的身上,但是项沐也不是傻子,要怎么将他跟项珲联系在一起,却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不过还好,长生子给了沈无浊两个多月的时间,年关之前,沈无浊还能想办法。 沈无浊的报备行为得到了项宏的赞赏,对沈无浊各方面的监视都已经全撤了,金元坊、潇湘楼,都是一样。 而随着敬剑堂的行动结束,京都似乎又恢复了原样,该吃吃该喝喝,才子们自顾风流,纨绔们饮酒作乐。 潇湘楼上靠着栏杆的位置,沈无浊跟楚秋南相对而坐。 整个二楼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客人,这是沈无浊故意为之,他在等人。 “沈兄,多日不见,春风得意啊。” 沈无浊笑道:“秋南兄说笑了,现在可是冬日,只有北风,哪里来的春风啊” 楚秋南举杯道:“不管怎么说,沈兄升迁太常寺丞,这是一件大好事,陛下总归还是给了沈兄应有的封赏。” “这封赏,原本应该是你的。” “额...”楚秋南微微一滞,“不是说好了不提此事了吗沈兄又拿出来,是否还在怪罪” “秋南兄说的哪里话”沈无浊摇头,“我只是替秋南兄感到可惜而已。” 楚秋南笑了笑,将酒杯添满。 “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索幸是沈兄,若是换了旁人,我还怕委屈了郡主。” “郡主何其英武还能委屈得了她” 两人正说着话,一道略微惊喜的声音在沈无浊背后响起。 “沈兄,果真是你” 沈无浊回头,正是关玉...还有康孟卿。 “原来是关兄啊,也是好久不见了。”沈无浊连忙起身。 终于把人给钓来了。 沈无浊心中暗道。 没错,沈无浊就是故意在这里等关玉的。 从沈无浊入京开始,关玉便在接近他,拉拢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而宫宴之后,沈无浊成了凌波府的准驸马,关玉的拜帖也是每日都送,从未间断过,只是沈无浊都一并拒了而已。 之前沈无浊都是窝在家里,为了躲避这些麻烦。 现在故意出现在潇湘楼,便又是为了吸引这些麻烦。 只要这些人还对沈无浊有想法,沈无浊就不怕他们不上钩。 等了三天,总算是将关玉等来了,不过这康孟卿嘛... “楚秋南,你也在”关玉看见楚秋南,脸色瞬间就变了。 两人原本就不对付,也算正常吧。 沈无浊见状连忙招呼两人道:“相逢即是缘分,关兄,快坐。” “嗯。”关玉对着楚秋南轻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楚秋南只是摸了摸鼻子,只能将关玉无视。 “康公子,你也请坐吧。” 康孟卿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多谢。” 四人坐下,气氛却是有些微妙起来。 康孟卿跟萧若寒肯定关系匪浅,但是现在萧若寒跟沈无浊有婚约,两人肯定是不对付。 而楚秋南跟关玉也不合。 但是楚秋南跟沈无浊是师兄弟的关系,关玉跟康孟卿又要好。 而四人之所以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却是因为关玉要替项沐拉拢沈无浊。 四个人除了沈无浊,剩下三人都挺难受的。 “多谢两位来潇湘楼捧场,我敬二位一杯。” 沈无浊率先打破尴尬,毕竟这是他的地方,作为主人,也不能冷场。 关玉笑道:“早知道潇湘楼是沈兄的产业,也该早些告诉我们才是。” “关兄热情,潇湘楼粗茶糙酒,怕是配不上关兄的身份,故而不敢告知而已。” “沈兄说这话,岂非是在取笑我等” 沈无浊摆手道:“关兄误会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关兄心性高洁,不该来此俗地。” 关玉哼哼笑道:“怎沈兄来得,我便来不得,沈兄这是故意躲着不见我吗” “关兄误会了,我岂能有这个意思”沈无浊笑道:“自我入京,还是关兄照应我许多,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关玉笑道:“沈兄现在贵为凌波府郡马,你的感谢,可不能只是说说而已啊。” 沈无浊闻言身子一僵,“那关兄想要如何” 关玉还未说话,一旁沉默的康孟卿突然出声道:“上次宫宴,你的诗写得很好,正好三日后关兄邀请京都才子聚会游园,届时自然少不得吟诗弄词,安阳县男若是得空,不如一起” 关玉闻言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此冬雪初临,正适合赏梅,我家正好有个梅园,若是沈兄肯赏脸,必是我的荣幸。” 这个时间,梅花怕是都还没来得及开吧 沈无浊故作为难道:“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关玉还要再劝,却被楚秋南抢先道:“说起梅园,老师梅庄里却也种了很多梅树,可惜你我都在京都,不能侍奉其左右,更不能得见满院梅花开尽的风景,若是能去关兄家的梅园看看,那必也不错,关兄,你该不会不欢迎我吧” 关玉脸颊抽动,很想说声就是不欢迎。 “楚兄是探花郎,文采风流,跟沈兄又同时老太傅门下,若是能一起光临,想必能为此次游园之会更添声色。” “那就叨扰了。”楚秋南笑着拱手。 “秋南兄,这...”沈无浊还在犹豫。 楚秋南却笑道:“只是去参加个游园会而已,不妨事的。” 关玉也道:“沈兄就这般不想跟我来往” “我不是这个意思...唉...”沈无浊轻叹一口气道:“那好吧,三日后,我跟秋南兄必定如约而至。” 关玉闻言大喜,“那我就恭候沈兄的大驾了。” 目的达到,关玉跟康孟卿没有久留,只是各自饮了两杯后便告辞离开了。 “如何,刚刚我演得还像吧”楚秋南对着沈无浊挑了挑眉。 沈无浊笑道:“有些急切了,有些浮夸了,旁的都好。” 楚秋南闻言笑了,“你现在的身份特殊,与凌波府扯上关系,原本应该对关玉等人敬而远之,你当知道,他是五皇子的人,而他邀请你的目的也并不单纯,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一头扎进这漩涡之中” 沈无浊轻笑道:“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愿被卷入这股漩涡呢” 楚秋南愕然。 沈无浊道:“秋南兄,你觉得楚伯父的为官做人之道如何” “我爹他...”楚秋南有些迟疑。 沈无浊冷笑道:“楚伯父说好听点叫明哲保身,独善其身,说难听点,就是个骑墙派。” “只忠于陛下,这难道不该吗”楚秋南或有不服。 沈无浊悠悠道:“若伯父他真的对陛下无比忠心,我这个位置此刻应当就是你的。” “额...” “说到底,伯父从心底里仍然认为楚家比陛下更加重要。” “怎会如此”楚秋南大惊。 “是不是这样,秋南兄心中自有分寸,也不必我多说。”沈无浊摇头道:“不过这也无可厚非,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伯父他能在波云诡谲的京都持身中正,不偏不倚,这一点我还是很佩服的,不过这人,一旦没有了进取之心,太过偏于安逸,做起事来就会畏首畏尾,左不得罪,右不能放肆,这还有何意趣” 楚秋南默然良久,低声道:“那沈兄认为,人应当如何” 沈无浊闻言淡淡一笑,“你我身在局中,很多事身不由己,并非是想逃便能避免得了的,既然逃避无用,那就只能坦然面对。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一言决生死,一念动乾坤,此方为男儿本色。” 沈无浊伸手握拳,“只有当你我手中握有权力,那便不需要再顾忌任何人,任何人也都不会再妄想左右我们的意志。” 楚秋南惊惧的看着沈无浊,“沈兄,你好可怕!” 沈无浊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吓着你了” 楚秋南苦笑摇头,“我还以为沈兄你会说什么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帝国昌盛之类的话,竟是没想到沈兄竟有如此野心,实在,令人齿冷。” “这些场面话谁都能说,也都说得好听,但秋南兄你看,这些真正掌控生死的人物,他们会在乎百姓的死活吗陵州灾情,杨家又是怎么做的” “但是朝廷也没有放任,派了六皇子赈灾...” “那是因为陛下要安定,要天下太平。”沈无浊冷冷道:“若非如此,百姓的死活又有什么干系” “你何以这样说陛下” 沈无浊伸手拍在楚秋南的肩膀上,双眼紧紧逼视着他。 “秋南兄,只有老师跟你我这样的才是真正心中装着百姓之人,你明白吗” 沈无浊一顿忽悠,楚秋南此刻却是心乱如麻。 沈无浊见状,轻声道:“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的居高位,手掌乾坤,将那些尸餐素位之辈全数清除,如同成王这样的人,他活着,便是罪。” 楚秋南猛然看向沈无浊,瞪大眼睛,口中喃喃念道:“你疯了,疯了...” 沈无浊笑道:“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谁不想为国为民但现在我们都还人微言轻,只能蛰伏,待你我飞天之时,自然就有施展抱负的机会,秋南兄,你可愿与我一起” 第87章 各怀鬼胎 楚秋南回去了,失魂落魄的离开的。 “公子是真的将楚公子吓着了。” 沈无浊抿了一口杯中的糙酒,不绵不软,有些涩口,但是入喉却是一条热线,端的是畅快无比。 “我需要盟友。”沈无浊道。 “其实郡主,才是公子最好的盟友。”李素素坐在沈无浊对面,为其斟满酒。 “的确如此,但是现在不行。”沈无浊摇头,“在我羽翼未丰之前,我的身份就是我的催命符,外公跟师公随时都会因此要我命。” “其实崔公卫公还是很爱护公子的。” “这是自然,我也并非不懂,只是相比于我,他们更忠心于陛下,而我的生死,便在陛下的一念之间,老实说,这种感觉并不好,但是短时间内,这是我无法逃避的命运。” 沈无浊笑道:“我上次试图去影响外公,但是外公却没有丝毫的动摇,敬剑堂对陛下的忠心程度远超我的想象。” 上次沈无浊跟崔护争吵,便试图偷换概念,但是崔护心智坚定,非是言语能够左右的。 “公子这样对待崔公卫公,他们知道,怕是要伤心的。” 沈无浊摇头叹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只是想自保而已,说到底,若是我没有这样的身世,那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行差踏错,如坠深渊。” 李素素忧心道:“那公子还故意跟关玉接触,不怕陛下误会吗” 沈无浊笑道:“所以,我要提前报备才行。” “顾浊流。”沈无浊对着楼梯口喊了一声。 “公子有何吩咐” “去一趟敬剑堂找姜离,就说我迫于无奈要去参加关玉的游园会。” “就这样” “就这样,多的话也不必说,更无需什么答复,姜离自会转告给的。” “我明白了。”顾浊流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沈无浊笑道:“素素会玩金花吗” 李素素点头道:“我在金元坊许久,自然会玩。” “这就是了,常人不看底牌,便喜欢用一半的银子敲动更多的银子,若是看牌之人牌小,那便会被唬住,若是牌好,那也有相当的不确定性。 而我,我将我所有的牌都摆在牌桌上,我没有任何底牌,那我就没有任何威胁,一个没有任何威胁却是还有用的棋子,换了是你,你会轻易舍弃吗” 沈无浊冷笑不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待时机,直到我有反抗的能力。” “反抗...公子想要反抗什么反抗陛下吗”李素素吓了一跳,这越说,越像是要谋反一样。 “我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沈无浊摇头笑道:“我只是想跳出棋盘,我也想与人对弈。” 沈无浊状若癫狂,那种急切与渴望像是侵蚀了他的心智一般。 但在这种癫狂之下,沈无浊又时刻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对了,我让你办的事,你办得如何” 李素素闻言点头道:“来金元坊玩的人,十赌九输,多半都欠了我们银子,杨公子也已经暗中派人跟京都的泼皮们接触了,只是我不明白,这些人根本不成气候,就算能为公子所用,又能为公子做些什么呢” 沈无浊笑道:“别看他们都是人渣废物,暗示废物,那也有利用的价值,现在无用,不代表将来无用,花钱将这些人养着,我自有用处。” 李素素不明白沈无浊说的大用是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按照沈无浊的吩咐去做。 “殿下,沈无浊答应三日后来参加游园会了。” “游园会什么游园会”项沐有些懵。 关玉笑道:“关家在城外有个宅子,里面多种梅花,这个时节,梅花将开了,康兄便借口游园会,将那沈无浊给邀了来。” 项沐嗯道:“沈无浊松口了” 康孟卿道:“他倒也犹豫纠结,不过刚好楚秋南在一旁也劝他,他也便答应了下来。” “楚秋南楚晔的儿子” “是,正是他。”关玉点头,“他跟沈无浊交情甚好,今日若是没有他,也不会这么轻松便搭上沈无浊。” 康孟卿道:“沈无浊身份不便,也并非愚蠢之人,无论他心中愿不愿意,殿下相邀,他多半是不敢应的,但殿下若是趁此机会跟沈无浊见上一面,展露诚意,沈无浊未必不会归顺殿下。” “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原本一言不发的康兰突然说道,“我们在关注沈无浊,别人也在关注,甚至陛下也在关注,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为了避嫌,殿下还是不要出现了,若是引起陛下的不满就不好了。” 康兰还有些拿捏不住项宏对沈无浊的度,若是步子迈得太大,扯着了就不好了。 徐徐图之才是上上之选。 “康相说得是,一切就按康相说的办吧。”项沐赞同的说道。 康兰微微笑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无论沈无浊是不是真的被楚秋南劝动,但他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说明他心中也是想要与我们接触的,他知道,凌波府的郡马并不好当。” 沈无浊释放的信号成功被康兰抓住。 “只要沈无浊有这个渴望之心,那就不怕他不能为我们所用。” 很快,关玉广发请柬,邀请京都诸多才子参加游园会,当然了,这些人都是偏向项沐这一派的,算是自己人。 而这么大的动作,却也是瞒不住任何人的。 “好端端的,关玉邀请这么多人,要办什么游园会”项端得到消息,微微有些疑惑。 王仁之道:“听说沈无浊也回去。” “沈无浊”项端一惊,“沈无浊不是从不接受任何人的拜帖邀约的吗这次是怎么回事” 王仁之摇头,“具体情况目前还不清楚。” 项端皱眉道:“沈无浊不可能不知道关玉是五弟的人,所以,他这是算是表明了态度了吗” “自然不算。”王仁之道:“他现在炙手可热,自然会多做选择,好生挑选一番才是。” “唔,说得有理,不过既然沈无浊松了口,五弟那儿他去得,那我们这儿,他也能来得。” “就是这个道理。”王仁之点头。 项端冷笑道:“就看我们的手段了。” 三皇子项烨这边听到这个消息大的第一反应却是有些不可置信。 “沈无浊这是想要找死吗” 项烨不明白,沈无浊现在看起来确实风光,但受制于父皇跟舞阳郡主,本该没有半点自主之力的,现在居然敢踏出一步答应了关玉的邀约,难道就不怕父皇发怒吗 还有舞阳郡主难道对此就没有半点意见吗 项烨实在想不通,但是他心里还是认为沈无浊并没有拉拢的价值。 一个受人钳制的傀儡而已,就算收归麾下,又能有什么用呢 与项烨的反应相同,项启的确也觉得有些奇怪。 他觉得沈无浊并非是莽撞之人,就算想选主择路,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而是应该等他入赘凌波府之后再慢慢考虑才行。 除却项端三人,项宏的敏感神经也成功被沈无浊挑起。 “陛下放心,若非是楚秋南相劝,他实在推脱不开,否则必然是不会的答应此事的。” 项宏笑道:“伴伴不必这么着急替他解释,朕还不至于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跟他计较。” “嗯”崔护闻言一愣,这可有点不像陛下了啊。 项宏道:“他既然得了这个位置,有些东西,他是避也避不开的,老是躲着却也不是办法。” “陛下的意思是...” 项宏道:“让他交际一番也并无不妥,掌握好分寸便好。” “老奴明白了,陛下放心,老奴自会提点他的。” “嗯。” 项宏眼神微动,点头应道。 有些事,堵不如疏,你越是逃避,麻烦便越是要找上你。 项宏相信,只要沈无浊不想再回到每时每刻都被人监视的日子,那就不会做傻事。 所以,项宏其实并不担心什么。 沈无浊最近表现得实在不错,就连这件事都提前派人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那也无怪项宏要放松警惕了。 何况就算项宏同意,萧若寒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个什么游园会,我也要去。”萧若寒面沉如水。 沈无浊闻言惊道:“郡主去作甚” 萧若寒哼道:“你马上就是我的郡马了,出门在外,你要注意你的的身份,你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凌波府,明白吗” 沈无浊笑道:“我自然明白,可是,这跟游园会有什么关系” “你是这傻还是假傻”萧若寒哼道:“关玉是什么底细,我没给你说过吗他是替平王来招揽你的,不对,不能说招揽,他也配...” 沈无浊见状失笑摇头,“郡主放心,我心中自有计较。” 萧若寒瞪眼道:“你越是有计较,我才越是担心,你的心眼多,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郡主就这么不信任我”沈无浊摊手苦笑。 “哼哼,这种事,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想凌波府的人卷入党争之中,还是我陪你去一趟最为保险。” 沈无浊拗不过她,只扶额叹道:“也好,既然郡主想去,那便去吧。” 第88章 变化 “对了郡主,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办。” “你说。”萧若寒点头。 沈无浊沉声道:“找些可靠之人,在京都郊外造个暗娼园子,记住,小心为上,不要让敬剑堂的人发现。” 萧若寒皱眉道:“你又想干什么” 沈无浊笑道:“现在我跟你也解释不清楚,你只管去做就是,我自有用处。” 萧若寒嗯道:“此事倒是不难,大楚律法,官员不得狎妓,所以京都之外本就有不少暗娼之所,对此,敬剑堂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分关注,不过你让我去办此事,是不是有点...” 堂堂凌波府,去经营个暗娼园子,说出去怕是脸都要丢尽了。 沈无浊摊手道:“没办法,我手上没有人手啊,不过郡主放心,也不让郡主白帮忙,我出银子。” “倒也不是钱的问题...哎,罢了,我相信你,此事我自会派人去做的,只是这一时三刻的,怕是没有那么多姑娘...” 开暗娼,你总得有姑娘吧 沈无浊笑道:“这种事,只要钱到位,好办得很。” 沈无浊给了萧若寒十万两的银票,这几乎是沈无浊入京以来所有生意的全部收入了,还是加上了杨庆刚刚有些起色的码头生意。 “你将院子这些都准备好,姑娘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好。”萧若寒点了点头。 送走萧若寒,沈无浊派人将杨庆找了回来。 “沈兄,你找我。” 沈无浊道:“嗯,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你说。”杨庆笑了笑。 “你手下有船吗” 杨庆点头,“自然是有的,沈兄要运货” “自渭水码头到丹水码头,需要多久” 杨庆一愣,想了想便道:“怕是有些麻烦...沈兄想从锦安运些什么来京都” “人。”沈无浊淡淡道:“你马上派人跟你爹联系,让他买些娼女,待你的船到,便将人给我送到京都来。” “额...沈兄这是做什么” 沈无浊咧嘴一笑,“当然是开妓院啦。” 杨庆当时就懵了。 好家伙,赌坊开了就算了,妓院你也不放过 这合适吗 若是被凌波府知道了,你不得被打死 就算凌波府不介意,你不是官吗五品官呢逛妓院都不行,何况是开 沈无浊懒得理会杨庆的想法,只道:“你只管去做办事,旁的事,事后我再跟你解释。” 杨庆笑道:“沈兄跟我解释什么你说,我做便是。” “嗯。”沈无浊满意点头。 “对了,一定要千万小心,不要让人发现了。” 杨庆拍着胸脯道:“放心吧,码头这边的生意我已经得心应手,旁的人也不敢查我的船。” 杨庆的生意走的是崔护的关系,等闲谁敢得罪 “那就好,去办吧,我等你的消息。” “嗯。”杨庆点头转身离去。 沈无浊眼神闪烁不止,心中却暗道不止,光是这样,还不够吸引人。 “素素。”沈无浊见李素素正好走近,轻轻的叫了一声。 “公子” 沈无浊眼前一亮,却又有些犹豫道:“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帮忙。” “公子尽管吩咐,你的事,便是素素的事,能帮到公子,要素素做什么都可以。” 沈无浊抬手拂过李素素的脸庞。 “我想要你,重操旧业。” “嗯”李素素闻言愣住了。 好容易做通了李素素的工作,沈无浊也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但是要短时间内将园子的名气打出去,没有个天仙似的人物,那也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还是李素素最是合适。 她虽在京都,但是见过她的人并不算多,特别是项沐一干人跟项珲都没有见过李素素,这便足够了。 加上顾浊流来了之后,李素素便甚少抛头露面了。 用此美人之计,沈无浊也是实属无奈。 做完这一切的部署,沈无浊便也开始为游园会做准备了。 其实沈无浊之前也跟关玉接触过,但跟现在不同,当时沈无浊明面上的身份只是卢定玄的弟子而已,有些背景,但是不多。 而现在却不同了,沈无浊的靠山变成了凌波府,更加的炙手可热,引人窥伺。 所以项宏也难免对他多关注些,沈无浊也必须更小心些。 京都势力早就达到了平衡,每个人都想再为自己的势力添砖加瓦。 沈无浊的横空出世,便是众人又一个争抢的目标。 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四个皇子自然对沈无浊趋之若鹜。 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其中项沐是最急切的,或者说,他下手更快些。 关玉从国子监开始就在跟沈无浊套近乎,明面上,两人的关系交情都不错。 近水楼台,反倒是项端有些插不上手了。 而项烨跟项启则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项烨是觉得沈无浊并没有想象的那般有价值,而项启则是刚刚慢一步回到京都,实在有些反应不及,以至于错过了先机。 不过... “儿臣参见父皇。” 项滢对着项宏躬身一拜。 项宏见状,合上奏折,慈爱一笑。 “是青鸾啊,怎么,来找父皇有什么事吗” 项滢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听说关家的关玉要办什么游园会,到时候会去很多人,而且舞阳姐姐昨日进宫也说起此事,她也要去,那儿臣,也想去。” “嗯你也想去”项宏微微一愣,“你去做什么” “玩啊。”项滢有些兴奋道:“到时候肯定会非常热闹。” 项宏偏头看了一眼崔护,崔护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情。 项宏笑道:“你身为公主,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舞阳姐姐还是郡主呢,她就合适了”项滢小嘴一撅。 “那不一样,你舞阳姐姐现在有沈无浊相伴,自然可以同行。” “那就让皇兄陪我一起便是。” “额...”项宏无奈一笑,“朕听说沈无浊给你找了很多民间的新奇玩意,你怎就对那游园会感了兴趣” “我不管,父皇,你就让我去吧,我就想去凑个热闹也不行吗” 项滢上前拉着项宏的手便不停的摇晃起来。 “胡闹,堂堂公主,成何体统”项宏轻声一喝。 项滢被吓了一跳,眼泪迅速在眼眶打转,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陛下,淑妃娘娘到了。”黄礼前来禀告。 “快让她进来。” 萧清端着步子缓缓走近,“臣妾参见陛下。” “快平身。” “谢陛下。” 萧清起身,随后对项滢道:“青鸾,不准胡闹,还不跟我回宫去” 项滢哼道:“母妃也凶我,我又做错了何事了” 萧清微微颔首道:“是臣妾看管不周,还请陛下恕罪。” 项宏摆了摆手,“无妨,青鸾的性子朕也知道,贪玩好耍,听风就是雨。” 萧清笑道:“不过听舞阳说起游园会,臣妾倒也有几分兴趣。” “嗯爱妃莫不是也想去” 萧清摇头道:“听舞阳说,游园会会在关家郊外的宅子办,臣妾若是没记错,关家的太奶奶也在哪儿,臣妾也有数年的时间未曾拜见关老太了,想着趁此机会去见一见也好。” 关家太奶奶,算起来还是萧玄的长辈,差点是萧玄的岳母来的,两家算是有些交情,但是不深,也不敢太深。 “唔,爱妃不说,朕都差点忘了。” 萧清道:“不如就由臣妾带着青鸾一起去,有臣妾看着陛下总该放心吧” “这说的是哪里话朕又何时不放心了” 萧清闻言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也罢,反正舞阳也在。”项宏摇了摇头,随后对项滢道:“莫要生事端,好好跟着你母妃跟舞阳,知道吗” “嗯嗯。”项滢闻言连连点头。 之前项宏不同意,是觉得项滢可能是受了项启的挑拨,这才想要去游园会,实际上却是项启自己想去,所以项宏拒绝了。 但是现在萧清出面了,项宏的这点疑虑却也打消了。 所以便也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至于关家的老太太,项宏根本就没怎么在意,七老八十快入土的玩意儿,实在不值得关注。 回到宫内,萧清自将项滢打发了。 “去将此事告诉六皇子吧。” “是,娘娘。” 陵王府,项启得到了萧清传来的消息,微微一喜。 本来萧若寒要跟沈无浊一起来,关玉跟康孟卿虽然觉得意外,但也觉得合理,可以接受。 但是如今淑妃娘娘跟青鸾公主也要来,这便有些让两人摸不着头脑了。 “康相...”项沐看向康兰。 康兰摆手道:“殿下放心,此事老夫已经打听过了,是青鸾公主去央求的陛下,跟六皇子并无关系。” 康孟卿道:“若是跟六皇子无关,那就根本无关紧要。” 康兰嗯道:“不过此事宜早不宜迟,殿下不合适出面,还是老夫亲自走一趟,以示诚意。” “父亲要见沈无浊” 康兰嗯道:“沈无浊不傻,但就怕他装糊涂,我们既然有了先机,那自然也该先下手为强,若是等旁的人反应过来,再来争夺,那就麻烦了。” 项沐嗯道:“那就一切依康相所言。” 第89章 密会 一块肉,当所有人都想吃的,谁先下筷子,谁吃到的可能就最大。 沈无浊是肉,但却不是任人宰割的肉。 人人都想分而食之,却不曾想过,这一切都在沈无浊的计划当中。 当然了,对于萧清跟项滢的到来,沈无浊也深感意外。 他并不确定萧清是不是也是针对自己来的,如果是,那么她又是替谁来的 对于沈无浊来说,这并不难猜。 “有意思,没想到,小小一个游园会,竟然也能吸引这么多人来捧场,我还未曾想过自己居然这么重要。” 李素素嫣然一笑,“这样,不是正合了公子的心意。” “不错。”沈无浊开怀一笑。 城外,关家别院。 院子很大,占地方圆,将园林全部圈入其中。 不过天气渐冷,百草凋零,唯有满院的新梅含苞待放。 不过现在却也不是赏梅的好时机。 但任谁都知道,赏梅,只是个幌子罢了。 主院后面还有一处单独的小院,是个佛堂模样,里面供奉着佛祖的金身法相。 大楚以道为尊,敬佛之人虽然不是没有,但到底少见。 “太奶奶。” 关玉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打扰太奶奶了。” “无妨,玉儿要做什么,太奶奶都支持你,不过你还年轻,你确定,这就是你的选择了吗” 一个苍老的身影盘在蒲团之上,身子几乎缩在一起,说话也是气若游丝一般,好似随时都会西天而去。 关玉道:“父亲选中的人,玉儿也是身不由己。” “没什么身不由己的,官家子弟,想做之事没有人可以阻拦,你既然跟随你的父亲,那太奶奶也无话可说,去吧。” “是,玉儿告退。” 关玉躬身退走,哒哒的木鱼声也随之响起。 别院门口,作为主人,关玉早就在等候了。 “公子,凌波府的马车到了。” “哦”关玉眼前一亮,转眼正好能看见沈无浊跟萧若寒下了马车。 “沈兄,你终于到了啊。”关玉迎了上去,“见过郡主。” “关公子客气。” “沈兄快请进,我已在院中备好了酒席...” 话音未落,远处一队禁军开道,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也缓缓来到。 “是淑妃娘娘到了。” 关玉不敢怠慢,连忙上前。 “参见淑妃娘娘。” 众人一齐行礼。 萧清率先下了马车,轻声道:“都免礼吧,今日本宫乃是不速之客,别扰了你们的兴致就好。” 关玉应道:“娘娘说的哪儿的话,娘娘肯来,便是给了在下天大的面子了,在下不胜荣幸。” “呵呵...” 项滢也从马车里探出脑袋,见到萧若寒,便甜甜的叫道:“舞阳姐姐。” 随后跳下马车,提起裙摆就向两人跑去。 “参见公主。” 萧清摆了摆手,“无需多礼了。” 沈无浊见项滢走近,拱手道:“公主,好久不见了。” “哼哼,是好久不见了,你们也从不进宫来陪我玩,我都无聊死了。” 萧若寒笑道:“整日便想着玩,这次多半也是你吵嚷着要来,否则向来好清的姑姑可是懒得跑着一趟的。” 项滢闻言吐了吐舌头。 沈无浊看向萧清,眼神微微一动。 真的是项滢的问题吗未必吧 或许,是她自己想来呢 “姑姑。” 萧清走近三人,萧若寒也叫了一声。 “嗯。”萧清笑道:“正好你们都在,陪本宫一起去拜见关家的太奶奶吧。” 关玉闻言迟疑道:“这...娘娘,康公子他们还在前面等候,是否需要先去...” 萧清摆手道:“不必了,本宫在场,想必你们也不自在,本宫今日就是来找太奶奶说说话,叙叙旧,顺便看着点青鸾,旁的事,本宫可不会多管,你们也能随意一些。” “好吧,那娘娘这边请,在下为娘娘引路。” 萧清都这么说了,关玉虽然为难,但还是只能应承下来。 关玉将众人带到小院前,“娘娘稍后...” 关玉进入院中,不多时又出来招呼众人进去。 “是清丫头来了吧快些进来吧。” 萧清笑了笑,招呼三人道:“你们跟本宫一起。” 沈无浊看着萧清的表演,一时之间也不明白她在搞什么鬼。 众人进入佛堂,关老太太在一个老人的搀扶下起身。 “哈,好几年不见,清丫头,你们面目没变啊。” 萧清微微躬身道:“太奶奶说笑了,年岁忽过,哪有不变的。” “呵呵...”老太太看向关玉道:“玉儿,还不去招呼你的客人,这里有太奶奶就行。” “可是沈兄...” 萧清道:“放心,就是让他过来跟太奶奶请个安,不费什么事儿的。” “那好吧,娘娘,太奶奶,玉儿先告退了。” 关玉躬身离开。 萧清则是让三人给老太太行礼。 三人各自恭敬的磕了头,老太太见状也是露出笑容。 “萧家的小丫头对吧老身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呢。” 萧若寒颔首道:“是,我是凌波府长子萧庭之女,萧若寒。” “嗯,不错,是个美人胚子。” 老太太笑眯眯的又看向项滢,“清丫头的女儿,跟清丫头小时候倒是一模一样。” 项滢眯眼一笑,“真的吗太奶奶,母妃他小时候也跟我...” “青鸾。”萧清喝止了项滢。 老太太呵呵一笑,随后一双浑浊的目光打量着沈无浊。 “你就是沈无浊对吧老身听玉儿时常提起你。” 沈无浊应道:“我是沈无浊,见过太奶奶。” “今日盛会,都是为你而来的,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额...”沈无浊只得应道:“太奶奶说笑了,晚辈愧不敢当。” “模样倒是周正俊俏,跟萧家丫头尚算相配,不错。” 萧清笑了笑,对沈无浊道:“舞阳跟青鸾要陪本宫跟太奶奶说话,你且去前院吧,别让关公子他们等急了。” “那,我便告辞了,太奶奶,娘娘,告退了。”沈无浊躬身拱手,随后退出了佛堂。 沈无浊一时之间还没有理解萧清为何又要将之赶走呢,背后忽然又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安阳县男,何故急急而行啊” 沈无浊脚步一滞,回头一看,正是一脸笑意的项启。 “六皇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沈无浊一愣,随后脸色一变,沉声道:“所以并非是淑妃娘娘要来,而是你要来,对吗” 项启轻笑道:“你可以这么理解,我只是传信给母妃,然后母妃不经意之间将此事跟青鸾提起,以青鸾好凑热闹的性子,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沈无浊闻言笑道:“六皇子如此大费周章,总不该只是为了见我一面吧” “要见你不难,难的是如何见,什么时候见。” “那殿下觉得现在是一个好时机吗” “当然。”项启点头。 “那,殿下见我,是为了什么吗” “本宫亲自出面了,你觉得是为了什么”项启轻笑道:“本宫如此诚意,你应该能感受到。” 沈无浊摊手道:“但你知道,我先在的处境并不算好,凌波府驸马的身份并未带来多少裨益,反而是多了不少的麻烦,而殿下你,也是麻烦中的一个。” 项启闻言也不生气,只微微笑道:“我跟他们不一样。” “有何不同”沈无浊倒是好奇了。 项启道:“旁的人看重的,是你的身份,你的关系,而本宫看中的,却是你这个人。” “嗯”沈无浊闻言一愣,“你到底在说什么” 项启微微笑道:“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郡主会选择你呢你跟郡主,好像又好像早就认识一般,那么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交情如何” 沈无浊看着他,沉默不语。 “根据你们的说法,你们是在从锦安回京都的路上认识的,但这不够,本宫不相信紧紧只是赶路,便能让你们的关系如此亲近,宫宴之上,郡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你,干脆得实在过分。 你是个有大才之人,成为凌波府的傀儡,对你来说或许必死还难受。” 项启轻笑道:“我从你的眼神之中看到一样东西。” “说明东西” “野心。”项启笑道:“你其实渴望权利,也渴望力量,对吗” 沈无浊笑道:“天下熙攘,名来利往,沈无浊并非圣人,名利,我只拿也想要。” “所以,你跟郡主其实是在锦安之前就认识了但是郡主之前都在北境,而你在陵州做流民,你们本该一辈子都能无法交集的。”项启皱眉道:“要么你去过北境,要么是郡主去过锦安...” 沈无浊看着项启,有些不满的低声道:“殿下查我” “有用的消息不多,这些都是本宫猜的,看你的反应,那就应该是真的。”项启笑道:“所以,郡主之前就去过锦安,但是她去锦安做什么呢...” 沈无浊面无表情的看着项启。 “记得当时锦安附近接连出现了两起盗匪杀人之事,死伤有数百之多,沈无浊,你觉得会是谁干的呢” 第90章 拒绝 沈无浊脸色一沉,项启这是在威胁他吗 项启这么说,想必是已经想到了究竟是谁劫的杨家的运粮队伍。 但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项启似乎是猜到了此刻沈无浊的想法,轻笑道:“本宫是陵王,陵州是本宫的封地,陵州刺史钟甫自然也是本宫的人。” 沈无浊闻言恍然。 杨高望说过,杨家欲抬高粮价获利的行为就是与陵州刺史钟甫勾结合作的。 若钟甫是项启的人,那项启自然知道杨家的计划,也知道杨家的粮食被人洗劫一空。 而在陵州境内,有这样能力的人,除了刚好来率兵前来陵州的凌波府跟驰援而来的壮武侯杨业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所谓盗匪黑风寨 项启是一个字也不信的,他们没这个胆子,干的活也没有这般的干净利落,毕竟杨家的派遣的护卫也不是吃干饭的。 再加上项启到陵州之后第一时间去的就是卢定玄的梅庄,卢定玄教了他赈灾的策略,杨家的计划刚好跟赈灾策略相悖,但是就那么巧,杨家的计划刚好失败了。 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吧 项启思之再三,觉得最好的解释是卢定玄请凌波府出手帮忙劫粮,也只有卢定玄有这个面子。 至于卢定玄是怎么知道杨家的计划的,项启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 而沈无浊虽然当时还不是卢定玄的弟子,但是显然相交非凡,想必萧若寒也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沈无浊。 甚至仔细想一想,这件事怎么看也不像是卢定玄的办事风格,更不是楚秋南的。 那么,就只剩下沈无浊了。 项启此刻几乎可以确定,是沈无浊在背后策划了劫粮之事,甚至,平粮赈灾之策也是沈无浊的手笔。 再仔细想想,原本朝堂之上已经议论完毕,要与北漠和谈,割让阴川神狼山,暂歇兵戈,专心赈灾之事。 但是项宏却突然反口,命令凌波府跟壮武侯寸步不让。 前后转变落差实在太大,其中必有蹊跷。 项启回到京都之后也派人打探过,项宏转变态度的前一日,京都府尹楚晔进过宫。 而楚晔又是当时锦安县令楚秋南的父亲。 那他进宫干什么呢 是不是卢定玄托他上了折子,所以才让项宏改变了心意呢 若是卢定玄的折子,那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封折子并不是卢定玄写的,或者说,里面的内容并非是卢定玄的意思。 不是卢定玄,也不会是楚秋南,那就只可能是沈无浊。 这些时间,项启一直在联想这件事之间的关联。 终于让他想通了,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沈无浊才是边境之战与平灾之策的始作俑者。 对于项启来说,这可比一个凌波府郡马的身份要来得重要得多。 也就是想通了这一点,项启才会立刻出手,马上想办法与沈无浊接触。 刚好关玉邀请了沈无浊来参加游园会。 项启便请了萧清帮忙。 因为他若是直接来,多半会引起项宏的不满,但项滢最喜欢凑热闹,她若听说了此事,必然是想来的,而项启又怕项宏以为这是他故意为之,所以此事是萧清告诉的项滢,而非项启自己。 这样一来,有萧清给项启打头阵,甚至还能给项启和沈无浊创造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比如现在这样。 “殿下说什么下官可听不太懂。” 事到如今,沈无浊还是要继续装作不知道。 项启轻笑道:“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啊。” “那殿下以为怎样才有意思” 项启轻哼一声道:“凌波府的郡马,的确有些价值,但是郡主选择你的原因,自不必多说,本宫看中的并非是你的身份,而是你本身,本宫身边就缺少一个智谋之事,你便很合适。” 沈无浊笑道:“那殿下还真是抬爱了,沈无浊何德何能啊。” 项启洒然一笑,“孟子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其实应该反过来说才对。” “何解” “多助者得道,寡助者,自然失道。”项启看着沈无浊道:“你是本宫看中的人,本宫费尽心机,与你说几句心里话,不知这样,是否算是本宫的诚意” 沈无浊呵呵轻笑,“殿下有此雄心壮志,下官自然佩服,得殿下赏识,下官也深感荣幸,但是殿下是否也太看得起我了。” “哦你这是...妄自菲薄” 沈无浊问道:“敢问殿下,我若助你,将面对的是何人” “大皇兄项端有左相王仁之为谋,手下牢牢掌控着礼部工部,外有邓氏支持。 三皇兄项烨,岳父是安南侯,镇军将军童勇,统领南境诸军,吏部尚书杨尚奇是他的拥趸,背后还有三姓四家之一的赵氏。 五皇兄项沐,手下则是右相康兰与刑部户部,其母敬妃出身谢氏,还有关家相助,实力可谓最强。” 项启将其他三个皇子的班底一一道来。 “那,殿下你呢你又有什么” 项启道:“我什么都没有,如果你愿意,那我就只有你。” 沈无浊闻言一愣,你这话说的,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当然呢,项启肯定不是什么都没有。 他生母出身刘家,养母则是萧清,朝堂之内,六部虽然跟他并无太大干系,却也并非是任人拿捏之辈,加上钟甫跟杨家的关系,项启也在尽力争取杨家的支持。 “康相王相浸淫朝堂多年,殿下的意思是,让我跟这样的人斗法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沈无浊有些失望的摇头道:“我若择主,自然是希望效忠之人势力强大,但是我在殿下身上却看不到多少胜算。 若是没有登顶至尊的机会,那殿下无论有多少宏图大志,说来也是空话,不是吗” 项启闻言也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本宫的实力,的确比不上其他三人,不过对于沈兄而言,越是容易做到的事情,岂不是越是无趣吗” “呃...”沈无浊愣道:“殿下这话,似乎并没有多少说服力啊。” 项启淡淡一笑,“你若选择他们三人,即便成功,你的位置还是在康兰王仁之的之下,但在本宫这里,你便是第一人。” “继续。”沈无浊将身子靠在柱子上,饶有兴趣的听着。 “本宫不只一次的重复,他们看中的并非是你这个人,而是凌波府,无论你在他们手下表现再出色,也未必会得到多大的重用,你只是他们达成目的的工具而已。” “在他们手下,我是工具,但是对于殿下来说,我又是什么” 项启沉声道:“周之姜尚,封武成王,汉之诸葛,封武平王,若你助本宫得偿心愿,你亦是安阳王。” “姜尚兴周八百年,诸葛亮续汉两百年,我可不敢与之相比。” “但是本宫的选择并不多,姜尚也好,诸葛亮也罢,本宫都不能放过。” 沈无浊双眼一眯,一字一顿的念道:“安...阳...王,听起来很美好,但也很艰难。” “这世间就没有简单容易之事,越是艰难的事,做起来便越是有趣。”项启沉声道:“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终归不如自己亲手抢来夺来的长久,你说呢” 沈无浊思量片刻,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 “殿下如此肺腑之言,下官实在感动,不过此事自当三思而行,还请殿下见谅。” 项启点头道:“这是当然。” 沈无浊没有直接拒绝,项启便不觉得是徒劳无功。 “你可以好生思考一下本宫的话,本宫确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 “多谢殿下,我会考虑的。”沈无浊微微颔首,“关兄他们还在前院等我,告辞。” “请。” 对于项启的招揽,沈无浊并不觉得意外,但是对于项启的说辞,沈无浊嗤之以鼻。 什么姜尚诸葛,说来好听,若不是沈无浊现在的背景,项启也断然不会如此的,低声下气。 说什么是看中了沈无浊本身的能力,这也完全是在扯淡。 且不说沈无浊的能力根本就没怎么表现出来,就算项启能猜到陵州的两件事是沈无浊的手笔,那又如何 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说到底,项启跟项端三人并无不同,他们真正想要的,还是凌波府跟卢定玄。 不过有件事项启没有说错。 项端有王仁之,项烨有童勇,项沐有康兰,但是项启什么都没有。 “你若再说得感人肺腑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定我当场就答应了,不过只是这样的话,恐怕我还得好生思量几天才行。” 沈无浊从来没想过要依附任何人,投靠任何人,但是当这样的橄榄枝抛来,沈无浊也并不打算拒绝。 因为这种关系本身就是不能公开的,沈无浊并不介意某些时候给项启一个正确且合理的建议。 当然,这些建议有一个基本的原则,那就是对他自己有利。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能请动淑妃娘娘出面帮你,只是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林国公的授意呢此事跟郡主又有没有关系呢” 第91章 写诗 沈无浊陷入了沉思。 都是千年的狐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想要揣测每个人的心机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沈无浊必须要找到一条合适自己的道路。 正想着,沈无浊来到了前院。 “沈兄何以失神” 沈无浊一愣,抬头便看见楚秋南。 “秋南兄,你来了啊。” 楚秋南微微苦笑道:“既然是我撺掇沈兄来的,那我也没有失信的理由啊。” 实际上,当时也是沈无浊跟楚秋南演的一场戏而已,也不是楚秋南真心想来的。 那日沈无浊跟他说的话着实把他吓得不轻,回到府中更是惊魂未定,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就算是现在,楚秋南再见到沈无浊,也不免露出后怕的神色。 “多谢秋南兄了。” “沈兄客气。” “两位竟是在这里啊,倒是让我一顿好找啊。”关玉快步来到两人身边。 “关兄。”两人微微拱手。 “沈兄见过我家太奶奶了” “嗯。”沈无浊道:“淑妃娘娘正在与太奶奶说话,公主跟郡主陪在一边,我便先过来了。” 关玉笑道:“正好,康兄他们正要吟诵梅花雪景,沈兄乃是当世之才,岂能少你的大作呢” 探花郎楚秋南关玉是一句也不提啊。 沈无浊笑了笑,欣然点头。 三人正要离开,却见远处萧若寒跟项滢也来到。 “郡主,公主。” 项滢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意,“沈无浊,你们又要作诗了是吧带我去,带我去。” 关玉笑道:“公主既然有此兴致,在下喜不自胜,那就一起吧,康公子等人正等着呢。” “康家公子也来了吗”项滢拉了拉萧若寒,“舞阳姐姐,康家公子也在...” “青鸾。”萧若寒脸色微变,语气也稍微重了两分。 沈无浊也是微微有些不适,这事儿闹得,也是略微有那么些许的尴尬。 很明显,萧若寒跟康兰有些旧情,而且这事儿项滢还知道,但是吧,现在萧若寒毕竟跟沈无浊定了亲。 虽然两人约法三章,但是沈无浊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丝丝怪异的感觉。 项滢吐了吐舌头,拉着萧若寒的外袍还一阵摇晃。 关玉见状,也是出言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那就别让他们久候了,郡主,公主,这边请。” 几人来到院子当中的亭子里,众人早已围坐在了一起,讨论得正激烈,也有人高声叫好。 有眼尖之人看见萧若寒跟项滢,起身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见过郡主。” 众人循声看来,也纷纷见礼。 “诸位不必多礼,今日关公子才是主人,诸位随意些就好。” “多谢殿下。” 沈无浊笑道:“诸位刚刚何以这般热闹倒是我们来迟了,可错过了什么” 康孟卿笑道:“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在下随手拙作,引得众人一笑罢了。” 项滢拍拍小手道:“康家公子又写诗了吗快念来听听啊。” 康孟卿拱手道:“那在下就献丑了。” 康孟卿看了萧若寒一眼,见萧若寒面无表情,眼神飘忽,也是难掩失望之色。 略微振作,康孟卿沉吟道:“一夜东风扫积阴,晓看飞雪满山岑。 寒威凛冽透肌骨,和气氤氲入醉吟。 天上玉楼春不老,人间银阙月长深。 明朝准拟寻梅去,莫待花开空赏心。” 此间时节,正是入冬不久,京都虽然也下得几次雪,却也只是薄薄的一层,天地看起来有些荒芜而已。 康孟卿的诗写得极好,极为应景。 且看诗中之意,应是昨夜便有的腹稿灵感。 康孟卿念完了诗,便也道:“这是昨夜下雪之时所作,今日得以补全,让几位见笑了。” 康孟卿倒也大方,没有刻意隐瞒。 沈无浊也不得不佩服,“不愧是康相之子,康公子这首诗,当真是极好,与此刻之景也极为贴切。” 沈无浊呵呵轻笑道:“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我这探花郎的秋南兄一定是京都第一的才子呢,却是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康兄才当得是京都第一啊。” 楚秋南笑道:“沈兄怕是不知道吧我是去岁探花不错,但康兄可是去岁的状元啊,我又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啊” “啊”沈无浊微微一惊,“这我倒是不知道,真是失礼了。” 沈无浊微微拱手。 这事儿沈无浊还真不知道,也没听人说起过啊。 康孟卿虚扶一手,笑道:“不知者勿怪,沈兄切莫多礼。” 沈无浊笑了,轻声问身旁的萧若寒道:“康孟卿是状元郎,怎么没听说过授的什么官职啊” 萧若寒有些无语道:“自然是为了避嫌啊。” “避嫌...哦...” 沈无浊恍然大悟,差点忘了,康孟卿的老爹是右相康兰啊。 两人的对话虽然小声,但是临近的几人也听得清楚,却也只是一笑而过罢了。 康孟卿道:“楚兄是自谦了些,去岁科举,我也只是侥幸得中,楚兄之才,当不逊我,既然来了,也该一展才华才是。” 沈无浊也道:“不错啊秋南兄,老师都时常夸你聪慧机敏文采风流,我却还未真正见识过呢,趁此机会,也让我涨涨见识才好。” 楚秋南笑道:“与你之锦瑟与清平调相比,我这点微末诗才,当真是有些拿不出手的。” “秋南兄何必自谦” 楚秋南笑了笑,拱手道:“那我就献丑了,也请诸位指正一二。” 楚秋南看向院中,只见轻雪纷飞,梅花初放,一片银白绯红,恍若仙境。 来回踱步,酝酿片刻,便道:“玉骨冰肌,暗香疏影天然好。日明风袅,人在瑶台晓。 姑射仙人,素装不与群花并。绰约凌波影,为谁吹醒。” 这是一首词,乍一听,好像是在写什么美人,但仔细想来,分明是在咏梅。 其间真意,当真是能自己领悟,若是说出来,却又失了这份美感了。 “好。”沈无浊率先叫好,为楚秋南捧场。 这可不是捧臭脚,这首词,沈无浊虽然不知道是啥词牌,不过确实是不错的。 不过三五步,一盏茶的时间,楚秋南能写出这样的词来,探花之名,实至名归。 康孟卿等人也是跟着附和起来。 在场也没有几个庸人,楚秋南的诗尚有几分晦涩,若是真想明白了,自然也知道了妙处。 饶是与楚秋南一直不对付的关玉也不得不承认楚秋南的才气。 “我就说楚兄自谦了嘛,这信手所作,便将我苦思一夜的诗给比了下去,令人佩服啊。” 楚秋南摇头道:“康兄说笑了。” 楚秋南的词不错,但是比起康孟卿的诗,还是差了些,这只不过康孟卿的自谦之语,若是当真,那才是傻子呢。 项滢拉着萧若寒低声私语,似乎是在讨论谁的诗更好些,众人便也不在意。 关玉问道:“刚刚楚兄说的锦瑟跟清平调又是怎么回事似乎对其颇为推崇啊。” 楚秋南嗯道:“正是,这还是我跟沈兄在锦安的时候...” 楚秋南将当初的事情简短的说与众人听。 康孟卿听完微微好奇道:“能得老太傅称赞之诗,那还真是要听听了,沈兄...” 沈无浊耸了耸肩,表示并不介意。 楚秋南见状,笑道:“那便由我诵与众人听吧。” 等楚秋南将锦瑟与清平调念完,场面却是瞬间沉寂下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萧若寒美目一动,抬眼却是看向了沈无浊。 而康孟卿却是看向了萧若寒,见其没有注意自己,神情低落道。 “沈兄的诗才,在下服了,锦瑟很好,清平调也当得一个绝字,只是不知道这位得到沈兄称赞的美人,究竟是如何模样。” 沈无浊听到关玉的话,心中却是暗笑,这样的美人,是自己的,你们可见不到。 “关兄过誉了,不过可惜,绾绾姑娘贞烈,已投水自尽了,锦安佳人,从此绝迹人间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关玉摇头。 康孟卿道:“当日宫宴听得沈兄作诗,我还有几分不服,今日却是真心的甘拜下风了。” “康兄实在客气了,吟诗弄词,不过调养身心,并不能说明说明,文无第一,全看喜好,谁也不见得比谁好,谁也不能说比谁差。” 康孟卿点头,“沈兄说得是,受教了。” “康兄言重了。”沈无浊微微拱手。 关玉笑道:“今日本就是沈兄肯赏光前来,怎么不亲自再留下一首呢” 康孟卿也是侧开身子,抬手道:“沈兄,请。” 沈无浊见盛情难却,便也没有推脱,微微一笑,上前两步来到中间。 环视众人,拱手道:“人间傲雪,红梅独秀,天下独洁,为人当做雪梅,不屈冰寒,不媚春风,须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沈兄,善!” 众人闻言一惊,齐声应道。 沈无浊笑了笑,随后故作酝酿,片刻之后沉声念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文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第92章 招揽 这诗极为通俗,意思更是简单明了,只听一遍,便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但简单通俗,却也并不代表就落了下乘。 雪梅各有特色,各有优势,沈无浊开篇之前便已勉励众人,当如雪之白,梅之傲,有此诗来,也算是相得益彰。 当然了,却也不觉得多惊艳罢了。 只能说中规中矩吧。 这也是沈无浊故意为之,若是表现太过了,后面还有这么多人呢,他们还要不要写了 康孟卿等人自然没有想到沈无浊还有这这层考虑,不过沈无浊既然做得出来,无论好坏,他们都是要捧场的。 “沈兄既有勉励之语,在下当替众人谢过了。” “康兄客气了。” 众人一番诗词交流,自然是欢喜,关系也顺理成章的拉近了几分。 接下来便是游园会正式内容了。 众人在院中漫步,赏梅看雪,吟诗作词,好不快活。 沈无浊作为主宾,关玉一直都在身边陪伴,而康孟卿跟楚秋南等人则是各自散了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后边关老太太的小院里,两人相对而坐。 “清丫头这次来,不光是为了看看老身吧” 萧清微微一笑,“却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太奶奶。” “跟玉儿有关” “嗯。”萧清点头,“关公子跟五皇子走得太近了,太奶奶当知道,这样其实并非好事。” 老太太笑道:“什么时候清丫头也关心起我关家的事来了” 萧清笑道:“我是太奶奶看着长大的,关玉也算是我的晚辈子侄,自然也该多关心一二。” 老太太摇头道:“依附一个皇子,也是世家常用的手段,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现在关家之事早已不由我老太婆做主了,他们想选谁,那就选谁。” 萧清道:“民间有句话,叫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因为若是篮子坏了,那所有的鸡蛋都得碎。” “嗯”老太太抬眼看了萧清一眼,“你这话,老太婆却有些听不懂了啊。” 萧清微微一笑,“关家自是门阀深厚,但关家嫡系这一代,关玉是长房长子,又是才华最出众的一个,不出意外,关家的下一任家主应该就是他,但他还年轻,这么早就站好了队,这可不是好事。” 老太太皱眉道:“你这话里有话,我老太太听得糊涂,你想说什么,且明白些。” 萧清颔首一笑,“既然太奶奶这么说,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的意思,是想太奶奶为关家谋一条后路,也是一条生路。” “你的意思是,六皇子吗” “正是。”萧清点头,“太奶奶意下如何” 老太太盯着萧清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清丫头,你变了。” 萧清笑道:“入宫多年,谁能不变呢” “哈哈...”老太太说话虽然有气无力,但是笑起来却又中气十足。 “我老太婆虽然幽居佛堂,但是佛堂之外的事情,却也有所耳闻,六皇子年纪最轻,胜算也是最低的,这个篮子,怕是比五皇子的篮子更不牢固啊。” “多一个选择,便多一份胜算。”萧清悠悠道:“太奶奶对六皇子没有信心,那对我,是否也没有信心呢” “有凌波府助阵,六皇子自然胜算颇高,不过你当真敢吗或者,萧玄肯让你胡闹” “有的事,时候到了,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届时所有人都将身不由己。” 老太太闻言又笑了起来。 “我老太婆是真的糊涂了啊。”老太太轻声道:“听说六皇子那儿收藏了一本西域来的梵文佛经是吗 我老太婆信佛,若是六皇子肯割爱,改日我便让玉儿去取。” 萧清嗯道:“太奶奶礼佛之心,我跟启儿自然不敢怠慢,关公子若是随时都可来取。” 老太太答应得其实非常痛快,痛快到萧清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还准备了大段说辞,竟是都没用上呢。 不过目的达到了便好。 从萧清这个方面来看,项启对沈无浊说的话倒也并非虚伪之语。 相比于沈无浊,萧清显然更能代表凌波府。 有萧清在,沈无浊的背景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 如今得了关老太太点头,关家也会暗中支持项启,项启也算是凭空多出了一条臂膀,势力又增强了一分。 而在前院,房间之内,康孟卿跟康兰都在。 “是时候了,去将沈无浊请来吧。” “是,父亲。” 康孟卿领了命,随后来到院中,对着关玉微微点头。 关玉会意,便对沈无浊道:“沈兄累了吧要不去喝杯茶暂且歇息一会儿” “也好。”沈无浊点头。 来到茶室,只见一短须老者正在跪坐着研磨茶叶。 沈无浊定睛一看,微微色变,“下官见过康相。” 康兰呵呵笑道:“免礼吧。” “谢康相。” 关玉退走,顺手将门也关上了。 沈无浊正惊疑之间,只听得康兰轻声道:“以这种方式请郡马爷见面,还请海涵。” “康相说的哪里话”沈无浊微微躬身,“康相若要见下官,差人知会一声,下官当上门拜见才是。” 康兰抬手示意沈无浊坐在他对面。 “毕竟郡马爷现在身份特殊,若要跟郡马爷交朋友,那可得小心再小心才行。” “康相说笑了。”沈无浊微微一笑,“不知康相今日找我来,是有何事” 康兰道:“老夫不喜欢卖关子,且问郡马爷,可知道老夫替谁来的吗” “五皇子”沈无浊装作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是也。”康兰笑道:“老夫正是替五皇子殿下来见郡马的。” “那就是五皇子殿下有吩咐咯” 康兰摇头,“郡马爷聪慧机敏,何必故作不知呢” 沈无浊笑了笑,“既是如此,那还请康相开门见山吧,胡说分明,莫要浪费时间猜度。” “呵呵...够直接,刚好,老夫也不喜欢麻烦。”康兰笑了笑,“如今你贵为凌波府的郡马,身份地位水涨船高,荣华富贵触手可及,但也当知道,德不配位,必遭人祸。” “康相说的人祸,不知该做何解”沈无浊皱眉道:“康相当知道,郡马非我之意,乃陛下赐婚也。” “无论你想不想要不要,事情已成了定局。”康兰摇头道:“凌波府位高权重,郡主也是女中豪杰,你这郡马是去入赘的,可没有半分的分量,凌波府不会把你当回事的,同时,凌波府的敌人却会将矛头对准了你。” 沈无浊一愣,“不知康相说的凌波府的敌人,是谁” 康兰笑道:“凌波府经历数朝,圣宠不衰,但到了陛下这一朝,却是扶持了安南侯与之对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你,便是可以牺牲的伤口。” 沈无浊听明白了。 感情童勇是用来钳制凌波府的啊。 两虎相争,应是两败俱伤,最后项宏再出来尽收渔翁之利 怪不得项宏要打压杨业,提拔童勇,现在想来,项宏估计是想利用童勇来对付萧玄。 现在童勇掌管南境,萧玄掌管北境,将来未必童勇不会调往北境,以此来分流萧玄的权力。 当然了,只是一个童勇,也是绝对不可能撼动凌波府的,项宏要的,也只是削弱凌波府的势力罢了。 老东西一上来就恐吓,说句危言耸听也不为过。 “那我该怎么办还请康相解惑。” 康兰笑道:“凌波府不会在乎你的死活,但老夫跟殿下却能为你提供庇护。” “哦”沈无浊眼前一亮,“愿闻其详。” 康兰道:“你是凌波府郡马,无论如何,你也能代表凌波府,只要你肯为殿下做事,童勇那边,你且放心便是,我们自会为你计较。” “那,殿下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很多,相信老夫,你远比你想象的更加重要。”康兰抚了抚胡须说道。 沈无浊冷笑道:“说起来,这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吧” “你想要什么好处” 沈无浊道:“我不喜欢归顺这个词,不如我们换个方式如何” “说来听听。”康兰一愣,轻声道。 “合作,如何”沈无浊微微挑眉。 “合作凭你吗”康兰有些不屑。 若不是沈无浊郡马的身份,他们连多看沈无浊一眼都欠奉。 “至少,现在的我有筹码,不是吗”沈无浊轻笑道:“五皇子想要的,不过就是得到凌波府的支持吗我自可以为其从中斡旋,但是相应的,我要得到回报才行。” “这不是合作,这是交易。” “康相要称之为交易也可以,我都无所谓。”沈无浊耸了耸肩,“而且郡主也并非康相说的那样随时都会抛弃我,甚至,郡主也颇为看重我,甚至也会允许我调动一部分凌波府的力量...” “什么”康兰闻言一惊,“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沈无浊冷笑,“康相,五皇子要招揽我,可不能只动动嘴皮子就可以的,若是没有实质的好处,我可不敢冒大不韪,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康兰闻言,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看来老夫却是低估了你,请茶。” “多谢。” 第93章 意向 “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价值与能力,这样才能获得相应的利益与好处。”康兰笑道:“看来还是老夫对你的了解不够,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 “康相说得是。”沈无浊点。 康兰一上来就危言耸听,想要吓唬沈无浊,但仔细想想,其实说的又都是屁话,根本站不住脚。 童勇的确是项宏扶持起来分流凌波府权势的,但是仅凭一个童勇,怎么可能与凌波府相提并论 虽然,凌波府早已经青黄不接,男丁更是仅剩东阳侯萧峰这一根独苗。 但只要萧家人没有死绝,凌波府那就还在。 萧玄经营北境多年,就算萧玄现在立刻暴毙而亡,除了萧若寒跟萧峰,谁有能镇得住北境的骄兵悍将呢 童勇 他没这个本事。 或许沈无浊可以,顶着凌波府郡马的光环,北境诸将或许也会给他些面子。 这就是沈无浊的价值,也是众人想要拉拢并将沈无浊收归麾下的根本原因之一。 康兰与沈无浊见面,还是在上次的宫宴之上,不过两人连话都没来得说一句,就是打了个照面,所以康安除了知道沈无浊诗才不错之外,倒也了解不深。 现在看来,沈无浊也并非一无是处。 至少,他会为自己谋取好处。 “郡马爷如京,为名为利” 沈无浊一愣,这问题,好像在哪儿听过 “天下熙攘,名来利往,康相千万别把我跟我的老师混为一谈。” 康兰闻言呵呵轻笑,“老太傅求名利,乃为国为民,而郡马你求名利,不知为了什么” 沈无浊悠悠道:“管子曰: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康相想必也知道,我出身不好,苦日子过得太多了,如今一朝腾云,若为礼节,所谓荣辱,这些东西可能都要要往后稍稍了。 我跟老师没法比,心气也没有老师那么高,我吃饱了,才有可能去管下面的人,争名夺利亦是如此,先顾己再顾人。” “哈哈,说得好。”康兰赞赏的看着沈无浊,“好个先顾己再顾人,老夫深以为然。” 康兰笑道:“老夫在登临相位之前,每日想的,也是如何上位,陛下想要勤政之臣,那老夫便勤政,陛下喜欢阿谀奉承,那老夫也可口吐谄媚之语,等老夫位极人臣,才有可能去看一看下面的人,郡马爷此言,甚合老夫心意。” 沈无浊也笑道:“那看来我跟康相是同一种人。” “是同一种人吗”康兰笑了笑,沈无浊也跟着笑了起来。 康兰的笑声之中有些许的不屑,不屑沈无浊跟他相提并论。 沈无浊的笑声之中也是不屑,这就是一国丞相,帝国的重臣 这样的话说来,令人齿寒。 钻研权力,跟已经告老还乡的卢定玄实在有天壤之别。 “所以,如今我有凌波府为护,荣华富贵任我取用,康相...或者说五皇子殿下,他又能给我什么呢” 康兰沉声道:“凌波府能给郡马富贵,但却不会给你权利地位。” “我是太常寺丞,五品官...” 康兰不屑冷笑,“这算什么掌管礼乐的太常寺,谁又把它当回事了” 沈无浊脸色微变。 康兰道:“朝廷真正的权力,在左右二相,三省六部,也在南北两境。” 大楚向来文臣武将泾渭分明,相互之间权力甚少交叉。 太宗之前,凌波府开府建牙,总揽朝廷军权。 虽然被太宗皇帝将权力收归,但却也只是收回了其中的一部分,如今,各地军报,除了通过兵部上报给项宏之外,凌波府也会收到,甚至北境诸事,项宏都插不上手。 “权力,这的确是个好东西。”沈无浊轻笑道:“我得承认,我的确很动心,不过我也说了,我不喜欢招揽,而更喜欢...交易。” “那就开出条件吧。”康兰笑道:“我们拿不出手的东西,还不多。” “康相说得不错,朝廷的权力在三省六部,但真正决定这一切的,还是陛下,陛下对我,总归会有些顾忌的,五皇子就不怕为了我得罪了陛下” 康兰摇头道:“这倒也的确是个问题,不过郡马爷放心,此事老夫自有斟酌。” 沈无浊笑了,笑得很开心。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沈无浊微微拱手道:“陛下有敬剑堂为耳目,我与你们的关系还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说,交易要徐徐进行,我不着急,想必康相跟殿下也不着急。” “当然。”康兰颔首回应,“之后的事,老夫跟殿下不会亲自出面,若是有需要郡马爷之处,关玉跟孟卿会来找郡马爷的。” “好,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沈无浊笑了,“郡主她们应该在等我,康相,告辞。” “请。” 沈无浊推门而出,康兰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父亲,他这是已经...” “没有。”康兰沉声道:“这小子,精着呢,他这是想要待价而沽,毕竟除了我们,还有人没有接触到他呢。” 康兰看了一眼摆在沈无浊位置上那杯早已经冷却的茶汤,“他是个有野心的人,绝对不会甘于一个个区区的太常寺丞,他想要更多,而现在,他有了开价的本钱,而我们,却没有拒绝的资本,或许,他本身也是一种价值。” 康孟卿点头嗯道:“看来此人不仅有才华,更有心计。” “跟愚蠢的人打交道,这会让我们自己也变得愚蠢。”康兰笑道:“与其说沈无浊在待价而沽,不如说他在等人帮他解决麻烦。” 康孟卿一愣,“什么麻烦” 康兰将自己杯中茶汤饮下,悠悠道:“当然是陛下啊。” 从头到尾,真正阻挠沈无浊上位的,只有项宏一人而已。 而对于项宏来说,只凌波府郡马这一个身份便足以令沈无浊永远得不到重用,不能接触到真正的权力。 这是沈无浊如此含糊的原因。 当然了,这是康兰的想法,却并非沈无浊的目的。 来到院中,关玉满脸微笑的迎了上来。 “沈兄,歇息得可好” 沈无浊颔首笑道:“有劳关兄费心,还算不差。” 关玉闻言笑意更深了,这代表沈无浊跟康兰聊得还不错。 “沈兄这是去哪儿了”楚秋南也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郡主正找你呢。” 沈无浊对着关玉拱手道:“那关兄,我便先去了。” “沈兄自便。” 关玉拱手离开,楚秋南见状笑道:“看你春风满面,看来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沈无浊道:“我从未想到过自己竟然如此的重要。” “嗯”楚秋南微微一愣,低声问道:“关玉办此游园会,无非是为了替五皇子招揽沈兄,必然会与沈兄多亲近,不知沈兄是否已经做好了选择” 沈无浊看着楚秋南,“秋南兄,你关心过甚了。” 楚秋南摇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一时懵逼,须知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何况你现在可不代表你自己。” “若是仅代表我自己,那我也就没有了值得拉拢的价值了,不是吗”沈无浊笑道:“秋南兄,我记得与你说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乐意陷入这方泥淖之中呢” 楚秋南闻言愕然无语。 “罢了,我劝不动你,你且自珍自惜吧。”楚秋南只得摇头轻叹。 “你我三观不合啊秋南兄。”沈无浊轻笑两声,“不过没关系,我仍视你为友。” 两人在院子的角落找到了萧若寒跟项滢,那里有一树早开的梅花,姿容正好。 落梅轻雪之间,映衬得萧若寒更有几分清冷,更添魅力。 楚秋南正要上前,沈无浊悠悠道:“秋南兄,你莫不是也看脸吧” “呃” 楚秋南一愣,却见沈无浊已经迈步上前了。 “郡主,公主,梅花可赏好了” 项滢摘了一把梅枝,见两人到来,一股脑的便塞在了沈无浊怀里。 “沈无浊,帮我拿着...” 说着便又要去折。 萧若寒无奈一笑,伸手拉住她。 “这一树都快被你折尽了。” 项滢哼哼道:“我不嘛,我还要。” 沈无浊笑道:“公主还要哪一枝我来帮你吧。” “好呀好呀,我要那个,高的那个。”项滢拍了拍手,指着树梢高处。 沈无浊见状面色一苦,又将手中的梅枝还给项滢,拱手道:“殿下,我肚子疼,告辞。” 太高了,沈无浊摘不到。 “噗呲...”萧若寒见状笑出了声。 项滢气呼呼的追着沈无浊就要打。 沈无浊就绕着楚秋南躲,反倒是楚秋南被项滢用梅枝抽了好几下。 不过索性大家都穿得厚实,项滢的力气也不大,倒也不疼不痒。 萧若寒摇了摇头,脚下微微用力,飞身而起,将梅枝折下。 “好了,不要闹了。” 项滢欣喜的接过梅枝,转头还不忘瞪沈无浊一眼。 沈无浊得意一笑,甚至还做了个鬼脸。 “舞阳姐姐,你看他...” 萧若寒笑道:“你别管他,他就是个混不吝。” “楚公子,劳烦你送公主去后院淑妃娘娘处。” “是。” 楚秋南带着项滢离开,萧若寒上前,伸手帮沈无浊抖落外袍上的梅瓣,轻声道:“你见到谁了是康相,还是五皇子” 第94章 思思 沈无浊有些受不住萧若寒的温柔,身子往后退了退。 “郡主说什么我听不懂。” 萧若寒捻过一瓣红梅,轻笑道:“你难道还真当我是傻子” 沈无浊尴尬一笑。 “哪里,这话说的...” 萧若寒道:“从游园会开始,关玉便跟你形影不离,但是奇怪的是,刚刚我却只见到了关玉而不见你,再想想今日游园会的目的,真相如何,实在不难猜。” “郡主聪慧,看来是瞒不住你。”沈无浊笑道:“刚刚我的确跟康相见过面了。” “他想拉拢你” “这是当然。” “我提醒你,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可全在陛下眼中,你若当真接受了招揽,最后吃亏的反倒是你。” 沈无浊嗯道:“郡主说得是,何况事关郡主你跟凌波府,也由不得我不慎重。” “那,你是如何应答的” “敷衍推脱,总之,郡主放心,我也并未得罪。” 萧若寒点头,“这样就最好。” “走吧,天色不早了,淑妃娘娘应该是不会在这里留宿的,我们也该走了。” 两人来到院中,萧清也刚好出来。 “姑姑。” “嗯。”萧清应了声,随后看向沈无浊道:“今日,可还尽兴” 沈无浊笑道:“收获颇多,颇为尽兴。” “那就好。”萧清点头,微微抬手道:“青鸾,跟本宫回宫了。” “哦。”项滢做出不情愿的样子,只将手中梅枝交给楚秋南。 关玉作为主人,此刻也出来送客。 萧清要走,关玉没有理由挽留,连带着沈无浊跟楚秋南也一起离开。 正主走了,那剩下的人还留着也没什么意思,纷纷散去。 “康兄,沈无浊如何说” 康孟卿摇头,“狡猾得很,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明确答应,父亲说他在待价而沽。” 关玉道:“那下一步...” “继续亲近就是。” “我明白了。”关玉点头。 回到府中,沈无浊照例派人去给崔护报信,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全数报备。 除了,六皇子项启。 项启的出现对于沈无浊来说的确是个意外,但也并非全然出乎了意料。 真正令沈无浊惊讶的是萧清,萧清甘愿为项启做推手,那凌波府的立场似乎也就不是那么的持身中正了。 “这事儿,要不要跟郡主说说呢” 沈无浊有些犹豫,显然,萧若寒还不知道这事儿。 萧若寒一直在跟项启保持距离,就是为了防止让人误会项启得到了凌波府的支持。 但如今萧清摆明了态度,事情便有些难说了。 有了凌波府,项启反而是四个皇子之中势力最强的一个,只是他的势力不在朝堂而已。 “他见过康兰了” “是,就在关家别院。” 项宏笑道:“见了也就见了,无妨。” “老奴明白。” 既然沈无浊敢拿出来说,那就肯定没有投靠,所以项宏自然也就放心了。 连带着半个月的风平浪静,沈无浊除了去太常寺应职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有人找。 自游园会之后,沈无浊跟关玉的来往愈加的频繁了些。 “关兄今日,好像有心事” 沈无浊见关玉好像有些闷闷不乐,面容愁苦。 关玉摇头道:“是太奶奶...唉...不提也罢。” 沈无浊笑道:“既然是关兄的家事,那我也不多问,请酒。” 沈无浊招呼关玉喝酒,关玉心中郁闷,三两杯下去,竟是醉倒了。 “小莲,派人送关公子回府。” “是。” 小莲带着人将人抬走,顾浊流此时出现道:“奇怪了,今日关玉好像不太对劲啊。” “好像是关老太太的事儿,应该是家事,与我们无关,倒也不必多问。” 两人也并未多想。 “杨公子传信,人已经到了。” “现在何处”沈无浊微微一喜。 “已经安置在城外沁园了。” “好,那就开始着手准备吧。” “是。” 潇湘楼的规格其实并不算高,若不是沈无浊会在这里出没,等闲来的,也都是些平头百姓。 手痒了就去对面的金元坊赌两把,倒也方便。 所以平日里潇湘楼的一楼几乎就是被这些个赌鬼占据着的。 “唔,听说了吗城郊又开了个园子,好像叫什么沁园。” “不就一个暗娼园子吗有甚稀奇的” “哼哼,你懂个屁,这沁园里的姑娘,个个都美如天仙,我有个表弟在张大人手下当差,陪着张大人去过,可比一般的园子好太多了。” “那又怎么样” “嘿嘿,这沁园有位头牌的思思姑娘,模样身段,简直人间一绝,若能跟这样的女人睡一觉,少活十年都愿意...” “真有这么漂亮,你亲眼见过啊” “我可没那么多银子。” 两人泼皮翘着二郎腿,低声聊着段子,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猥琐的笑声,不过好在这里也都是些游手好闲之辈,他们喜欢听。 听得两人说话,便有人好奇的凑了上去,这一来二去,众人便吆喝了起来。 “这思思姑娘肯定是天下一等一大美人儿...” 二楼上,关玉跟康孟卿在一起饮酒,今日沈无浊不在。 楼下嘈杂,让本就心烦意乱的关玉更是有些烦躁。 “来人。” 顾浊流及时出现,“关公子,请问有何吩咐” “楼下在吵什么” 顾浊流笑道:“回公子的话,不是吵架,只是说话的声音大了些,我这就去招呼他们小声点,打扰公子了。” 关玉摆了摆手,“他们说什么呢” “是说城郊新开了一个园子,里面有位天仙似的思思姑娘,旁的我便不知道了,也听不清楚。” “思思姑娘”关玉一愣。 这种事,对于两个来说也算是司空见惯了,闻言也并未多想。 而随着时间的发酵,沁园的思思姑娘的名头是越传越大,沁园也随即暴露在人们的视野当中,开始接待起了客人。 沁园的姑娘都是渭水边上来的,业务能力自然是没话说,很快就将这些个色鬼迷得鬼迷心窍的。 李素素再一通装扮,偶尔露面现身,加上沈无浊派人将热度炒起来,沁园这个名字也红极一时,成为京都暗娼界的新秀。 极乐宫。 “当真有这样的传言” “回王爷的话,是,城里是这样传的,都说沁园的思思姑娘有倾国之色。” “一个暗娼园子,能有什么美人”项珲有些不屑。 黑甲卫回道:“现在城里都在传思思姑娘是京都第一美女,甚至比郡主还要美上三分。” “比舞阳还要美”项珲微微一惊,有些意动。 “只是市井之间的流言蜚语。” 项珲冷笑道:“本王的极乐宫收揽天下美人,这京都第一的美人,自然也应该被本王纳而藏之,沁园是吧,得空本王还真要去见识见识才行。” 自从长生子入京之后,项珲跟紫云道人其实是有些担心的,害怕长生子直接找上门来。 但长生子说是来找人的,但却一直待在长生观,每日就是打打坐,偶尔练练武什么的,并没有丝毫异动。 这让原本神经紧绷的两人有些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长生子想干什么。 这一连近一个月过去了,长生子还是没有动作。 原本项珲想将紫云道人打发出极乐宫,等风头过了再回来,谁知风头却一直不来。 两人放松警惕,项珲又在此时听说了一个绝世美人的存在,色中饿鬼的项珲又岂能放过 “也不知道项珲有没有听到消息。” 萧若寒笑道:“你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就连我的名头都用上了,成王岂能装作听不见” “只要他上钩,那事情就好办了。” “你想怎么办”萧若寒问道。 沈无浊笑了笑,“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你只要随时告知我极乐宫的动向就行了。” 萧若寒嗯了一声。 现在凌波府并不适合跟成王作对,那沈无浊就必须得为项珲再寻觅一个对手。 五皇子项沐以及,关家。 “公子,成王派人来了沁园,说是三日后要来,请思思姑娘作陪。” “终于来了。”沈无浊眉目一喜,随后道:“去,找关玉,就说我请他吃酒。” “是。” 关玉得到沈无浊的消息,也是立马来了潇湘楼与之见面。 “关兄的心情可好些了” 关玉勉强一笑,“多谢沈兄关心,确有些纠结之事,不过无妨,我已下定了决心。” “关兄的家事,我不必过问,不过见关兄闷闷不乐,我却也着急。” “沈兄客气。” 沈无浊道:“最近我听闻城郊的沁园出了个思思姑娘,貌美如仙,我已差人为关兄定下了位置...” 关玉微微一愣,“这,有些不适合吧” 沈无浊笑道:“这能有什么不合适的让思思姑娘为你排解心中苦闷,岂不是正好吗” “那,沈兄也去吗” 沈无浊摆手道:“我倒是想去,且不说朝廷的律法,郡主也不能饶了我啊,若是关兄担心无人作陪,让康兄陪你一起去吧,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关兄可不要拒绝啊。” 关玉食指微动,“如此,那就多谢沈兄了。” “呵呵...客气,实在客气。”沈无浊笑了,“不过对外,关兄可不要说是我请个客,若是让郡主知道了,我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关玉哈哈一笑,“好说,好说,沈兄放心就是。” 第95章 沁园 “外公。” 崔护抬头看着沈无浊,笑道:“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里坐坐啊” 沈无浊耸肩道:“倒也没什么,就是关玉的事。” “关玉他怎么了” “那日我在关家别院见过康相,虽然我已经严词拒绝,但关玉仍然是锲而不舍,实在令我有些苦恼。” 崔护笑道:“他们不会轻易的放弃你的,你若觉得烦躁,要不要我帮你打发了” “别。”沈无浊摆手,“若是您出面,那事情可就大了。” 崔护笑了笑,“原来,你是跑到我这里来躲清净来了” 沈无浊摇头道:“倒也不是,今日关玉跟康孟卿出城去了。” “他们出城去干什么”崔护随口问道。 沈无浊想了想,道:“最近京都不是在传城郊有个叫沁园的园子里面有位名叫思思姑娘的,听说色艺非凡,貌若天仙,关玉跟康孟卿便是去了这个沁园,本来也要邀我去的,不过我实在没这个胆子。” 崔护哈哈一笑,“你身边已经有了个素素,马上又要迎娶郡主了,两人都是角色,那区区娼女,何以入眼” 沈无浊无奈道:“是郡主娶我,我是入赘的。” “呵呵...”崔护摇头。 沈无浊起身道:“行吧,那我也不打扰外公了,我先回去了。” “嗯。” 崔护不疑有他,目送沈无浊离开。 这段时间沈无浊跟关玉也是相聚多次,每一次沈无浊都向崔护报备过,这次,自然也不能例外。 回到府中,一道身影已经在等候了。 “你叫本宫来,看来是做好了决定,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了。” 来人正是六皇子项启。 沈无浊笑道:“不得不说,殿下你的话术与真诚的确打动了我。” 项启微微惊喜,“这么说,你愿意与本宫携手,共图大业。” “莫要着急。”沈无浊摆手,“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殿下。” “你问。”项启点头。 “淑妃娘娘,她支持殿下吗”沈无浊目光灼灼。 项启耸肩道:“母妃她虽然不反对,却也并不愿意为我提供太多的助力,上次与你见面,便已是极限了。” “哦,这样吗...”沈无浊微微皱眉,“那此事,郡主知道吗” “当然不知。” 萧清的态度暧昧,如果沈无浊真要跟项启穿一条裤子,这显然是个隐患。 不过好在沈无浊并不是真心,所以倒也无所谓了。 “看来殿下的确需要我。” 项启笑道:“除了你本身,你的身份,也是一个助力。” “那,殿下你有计划了吗” “你觉得,我应该有吗” “多半,是没有的吧”沈无浊沉声道:“有三位皇子在上,殿下你的处境其实算不得多好。” “是也。”项启点头,“所以我才需要一个智囊,为我分析利弊,谋划将来。” 沈无浊嗯了一声,“那今日起,我便是殿下的智囊了,不过殿下,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你放心,本宫不会轻易来找你的,敬剑堂,本宫也自会想办法为你遮掩。” “那就好。”沈无浊点头。 两人达成协议,沈无浊正式加入项启的阵营。 “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上一份投诚的礼物给殿下吧。” “投诚的,礼物”项启一愣,“你指的是什么” 沈无浊微微一笑,“五皇子手下除了康相父子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关家的支持,关家很重要,我想看看为了关家,五皇子能走到哪一步。” “什么意思”项启疑惑不解。 “今夜,城郊沁园,殿下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项启看着笑眯眯的沈无浊,问道:“这几日,我倒是听说你跟关玉相交颇深,如今看来,你这是有意为之,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无浊笑道:“我在为殿下谋划,斩去五皇子一条臂膀。” 是夜,城郊,沁园。 既然是暗娼园子,那自然也不能太明目张胆,这种事虽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太过招摇,影响也不太好。 “传闻思思姑娘倾国倾城,康兄,今日你我可要好生见识一下才行。”关玉一扫前几日的苦闷,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很是期待。 康孟卿只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不过见关玉好几日都郁闷无乐,今日好容易提起心情要来散心,请他相陪,倒也不好拒绝,半推半就也就来了。 沁园门口无人看守,只挂了两个红灯笼,表示营业。 关玉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嘎吱一声,门被打开。 “是关公子吧” “是我。” “请进。” 侍者将两人引进了门,穿过院子,便是一处酒池肉林,莺燕之声渐渐入耳。 “两位公子请坐。” 两人落了座,关玉问道:“今日可能得见思思姑娘” “姑娘今日会来献艺,公子稍待便是,不过在这之前,公子是否需要请人作陪” 康孟卿连忙道:“不必了,上些酒来便可。” “是。” 声乐颇为婉转,使人迷醉,院子当中,来往的皆是嫖客与娼女。 两人的位置在走廊上,当中用屏风隔开,算是单独隔了个空间出来,前后还有位置,不过看不到是谁,左右都是则是院子,左边是一处荒唐,右边则是舞姬摇曳着身姿,说不上的淫秽。 “暗娼园子都是这样的吗”康孟卿是第一次来,此刻更是目不斜视,有些场面他根本就不敢看。 关玉显然是有见识的,笑道:“这还算好的了,有些园子,白日宣淫的也不在少数,所谓不堪入目,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果然不入流,比起丹水,还是差了些啊。” 关玉摇头,“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康孟卿嗯了一声,“不过听说那些个官员便喜欢来此,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那些人皆是人前一个模样,人后一个模样,便是在这里遇上六部尚书,我也并不觉得意外。” 当然了,一般来说,到了这个位置的大佬,就算是逛园子,也会有单独人陪同,怎么可能来院子这边呢。 康孟卿叹道:“官员如此荒淫,如何能助陛下治理天下啊。” “要治理天下,又不是要断情绝欲,这两者并不冲突。” “额...”康孟卿一愣,“关兄说得不错。” “这是这样的腌臜之所,真有出尘拔俗之人存在吗” 康孟卿表示很会怀疑。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总归要亲眼见过才知道,且等会吧。” “嗯。” 两人聊着天,喝着酒,静静等待。 房间里,沈无浊亲自为李素素描眉。 “项珲到了吗” 顾浊流在一旁应道:“快到了,郡主传信,项珲已经离开极乐宫,正往沁园而来。” “关玉跟康孟卿可安排好了” “都遵公子的吩咐,他们的位置跟项珲的位置相邻。” “那就好...”沈无浊为李素素点上眉心的朱砂,笑道:“好看。” 李素素抿了抿嘴,轻轻笑了笑。 “待会你就按照计划去做便是,我在后院等你。”沈无浊对顾浊流道:“待会一定要护着素素离开,知道吗” “公子放心。”顾浊流点头。 “去吧,通知郡主,一旦项珲来到,便立刻开始计划。” “是。” 顾浊流领命离开,沈无浊轻声对李素素道:“委屈你了。” 李素素摇头,“这算不得委屈。” 沈无浊笑了笑,“放心,没事的,我都计划好了。” “嗯。” 另一边,项珲的马车也来到沁园。 侍者将之引入,对于一旁的酒池肉林,项珲只是不屑的笑了笑。 就这个场面,比起自己的极乐宫可差远了。 “舞乐倒是不错,有些意思。” 锦安的舞乐跟京都的还是有些不同的,项珲落座之后,却也被吸引了不少的注意力。 “当当” 有侍者敲击了两下竹竿,清脆的声音传遍了两边院子,众人的为之安静下来。 “思思姑娘已经准备好了,诸位,请。” 项珲跟关玉皆是振作精神,都想见识一下这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京都第一美女究竟是如何的不凡。 只见两边舞姬款步来到,丝竹声骤然响起。 伴随淡淡的雪花,一道清冷的身影也从舞姬之中显出。 “这...” 李素素只浅浅一笑,冬日严寒瞬间便化作春阳,将那本就单薄的积雪缓缓的融化。 关玉在看见李素素面容的那一刹那,心脏更是狠狠的抽动了一下。 康孟卿见之也不免有些失神,只是瞬间又皱眉道:“关兄,你觉不觉得这位思思姑娘有些眼熟啊” 两人更李素素曾经也见过面,不过李素素都是低着头,两人也未曾看清过面容,所以康孟卿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关玉看得痴呆,好似根本就没听到康孟卿的话。 康孟卿见状,也是失笑摇头,暗道了一声名不虚传,便也没有再多想。 而另一边项珲也被李素素的舞姿吸引,一时之间也看得出神。 “好,好啊,本王的极乐宫就差一个这样的人物,好,太好了。” 项珲兴奋的拍了拍手。 “来啊,赏!” 项珲大手一挥,便是两锭金黄的元宝。 第96章 关玉身死 李素素跟几个舞姬正跳着舞呢,却听得咚咚两声响,好似有什么落在了舞台上。 舞乐骤停,李素素后退两步。 众人定睛一看,却看是两锭金元宝,不由得露出吃惊之色。 项珲叫道:“思思姑娘果然有倾国容貌,这是赏你姑娘的。” 李素素轻笑一声,微微躬身施礼道:“多谢这位大爷了,思思谢赏。” 项珲哈哈一笑,双眼不断在李素素身上流转。 但实际上,这天气本就冷,便是李素素想穿得暴露些,沈无浊都舍不得。 思来想去,便只穿了一身雪白的单衣,腰袖之上搭着一条粉红的绸巾而已,装饰不多,只是妆容画得精致,却也足够傲立人间了。 虽然知道项珲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李素素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不少。 关玉见隔壁有人扔了金元宝上台,便也不甘人后,抬手示意侍者。 侍者近前,“公子有何吩咐” 关玉掏出一叠银票,道:“这些,都给思思姑娘,请她舞毕前来一见。” “是。” 侍者拿了银票离开。 小插曲过后,李素素继续起舞,众人看得痴了,一时流连。 一舞完毕,李素素躬身退场。 项珲抬了抬手,宽大的袖子里又滑落出几块金黄的元宝,“去,将思思姑娘叫来陪我。” 侍者拿了元宝而去,不多时却又将元宝送了回来,为难道:“这位大爷,思思姑娘怕是来不了了。” “为什么”项珲脸色一沉。 “隔壁的关公子花了两万两银子,请思思姑娘作陪,怕是不能来陪大爷您了。” 项珲正要说话,却听得屏风后面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 “见过关公子。” 关玉急忙应道:“姑娘来了,快些请坐。” “谢公子。” 李素素坐在关玉身边,顺手就要为关玉倒酒。 “承蒙关公子错爱,思思多谢公子了...” 关玉还要说话,却听得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倒是谁,原来是关家的小子啊。” 项珲越过屏风,正好看见关玉,也是微微一愣,原本要发作的脾气也是微微收敛了几分。 “成、成王殿下...” 关玉跟康孟卿微微一惊,连忙起身行礼。 李素素也故作惊骇,施礼道:“思思见过成王殿下。” 项珲嘿嘿一笑,“思思姑娘快请起。” 项珲伸手去扶,李素素身子微微后撤躲过。 “关家小子,听说你花了两万两,还要思思姑娘作陪” 关玉嗯道:“不错,王爷倒是下手晚了些。” 项珲哼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本王的脾气,两万两,本王出了,思思姑娘得陪本王。” 侍者上前道:“这位大爷,沁园有沁园的规矩...” “滚。”项珲厉声一喝,一手便将侍者扔了出去。 关玉见状也来了脾气,“王爷说笑了,区区两万两银子而已,我还是出得起的,思思姑娘既然先答应了要陪我,那王爷你便只能排在下次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连你主子都不敢这么跟你本王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关玉哼道:“大楚三姓四家关家长房长子,关玉,王爷,你如此辱我关家,是要跟我关家作对吗” 项珲也是气得不行,不过却也只能忍住不发作。 关家的招牌还是硬的,如非必要,项珲也不想得罪。 不过被一个小辈这般欺辱,项珲又岂能咽的下这口气。 “关玉,你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啊。”项珲抬了抬手,左右两个手下上前将关玉架住。 “你想干什么”关玉叫道。 项珲呵呵一笑,“身为世家弟子,便不要来这种地方丢人现眼了,让我替关家老太太教训教训你。” 换个由头,再下手便好多了。 关玉两人被项珲的手下制住,项珲眯眼一笑,冷声道:“将他们两个给我扔出去,我倒要看看康兰跟关家敢不敢来找本王的麻烦。” 就在手下行动的瞬间,房顶之上骤然飞下一道身影,提掌便向着项珲拍来。 “有刺客,保护王爷。” 手下见状大叫一声,众人一惊,随后尖叫四起,开始四散奔逃。 黑影只一掌便将一个挡路的手下拍飞了出去,刚刚落地,便又跟项珲对上一掌。 “是你!”项珲眼神微动,“你终于又现身了。” 黑影借着掌力后退数步,项珲狞笑一声,欺身而上。 暗中,顾浊流突然出现,将李素素带走,项珲此刻的注意力正在黑影身上,并未注意到李素素已经消失不见了。 项珲与黑影交手数个回合,黑影假装不敌,纵身沿着走廊逃走。 “想走” 项珲冷笑一声,带着手下就要追上。 “还不快放开我。”关玉叫道。 只见黑影像是听到了关玉的声音,回头看了关玉一眼,随后猛然向着项珲奔来。 项珲一时错愕,转头却看见黑影将关玉控制在手。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他。” 项珲冷笑道:“你要杀便杀,本王才不会在乎。” 又不是他杀的,关家要找麻烦,也找不到他身上来。 关玉被钳住喉咙,脸被涨得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关兄!”康孟卿大声叫着。 黑影见项珲步步逼近,于是将关玉抛出。 项珲只一手将关玉接住,同时黑影趁势欺身而上,连续几掌打在项珲胸前。 “噗...” 项珲被黑影拍出内伤,连连吐血。 忽然,银光一闪,黑影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短刀。 短刀锋寒,抵着项珲的脖颈。 项珲不住的后退,而黑影则是不停的追上。 暗处阴影,刘七抬手便扔出一颗石子,正中项珲的小腿。 项珲正全力应付黑影,哪里知道背后会有暗箭,只觉得脚下一痛,整个人屈膝跪了下来。 正此时,黑影的短刀送到。 项珲一惊,慌乱之中避无可避,只好将关玉拉在身前。 噗呲一声,短刀入体,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你...你...”关玉转头看着项珲,眼中透着不可置信。 黑影明显也是愣了愣,随后立马飞身跳走。 “关兄!”康孟卿见关玉受伤,连忙跑了过来。 刘七见已经得手,便也消失在阴影之中, 后院,顾浊流将李素素带到。 “公子。” 沈无浊上前将李素素拥入怀中,“怕吗” 李素素摇头。 沈无浊笑了笑,抬头对顾浊流道:“杨庆已经在接应了,马上将人全都带走,沁园一个人都不能留。” “是。”顾浊流点头。 “还有,通知项启跟楚秋南。” 顾浊流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刘七此时也回来,沈无浊问道:“办妥了吗” 刘七点头,“放心,很顺利。” “那就好。”沈无浊轻笑一声。 刘七重新遁入阴影,沈无浊拥着李素素,听着前院的嘈杂与惊慌,心中略有畅快。 “素素。” “嗯”李素素仰头看向沈无浊。 “你真美。”沈无浊柔声说道,言罢,低头吻上可上去。 “唔...” 沈无浊缓缓的褪去李素素的衣衫,在她耳边道:“就在今日,可以吗” 李素素羞涩点头,随后整个人都埋进了沈无浊的怀里。 “哈哈...” 沈无浊大笑一声,将李素素拦腰抱起,转身进了房间。 天寒风冷,烛火摇曳。 后院的轻声呢喃与喘息与前院的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康孟卿抱着关玉,整个人都懵了。 不仅康孟卿,项珲也懵了。 “他...死了” 项宏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康孟卿抬头看向项珲。 “王爷,且看你如何跟关家交代吧。” 关家别院,佛堂之内,关老太太忽来的一阵心悸,手中的佛珠随之散落一地。 “呼呼...” 好容易回过气来,急促的脚步声又想起。 “太奶奶,不好了...”老媪惊慌失措。 “何事如此慌张” 老媪道:“刚刚有人报信,小少爷在沁园被人杀了。” “你说什么”老太太闻言一惊,正要起身,整个人又瘫倒回去。 “太奶奶...” 老媪将老太太扶起。 “太奶奶您没事儿吧” 老太太差点背过气去,却又挺了过来。 “将园中所有人都带上,随我去沁园,马上。” “是。” 看着关老太太离开关家别院,远处的山丘上,项启饮下一杯热酒。 “接下来,就看五哥你的了。” 而在沁园,项珲随身带的侍卫并不算多,也根本不可能将封锁现场。 如今关玉已死,项珲一时之间也觉心乱如麻。 嫖客们见死了人,也早就散去,生怕惹火上身。 如今整个院子,竟是只有项珲跟康孟卿等几人在。 哦,不准确。 后院的芙蓉帐里,还有两道身影在纠缠,极尽快活。 沁园离关家别院并不算太远,虽是夜里,道路却也不难行,很快,关家的人便到了。 数十人突然闯入,项珲回头,便看见一道佝偻的身影被人搀扶着慢慢走进。 “玉儿” 老太太叫了一声,但是关玉显然是没办法回答他了。 “太奶奶,关兄,关兄他...”康孟卿哭丧着脸,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脸上尽是悲戚之色,沉声喝道:“是谁,是谁杀了我的玉儿” 第97章 后续1 “是刺客。”康孟卿道。 “刺客”老太太喝道:“胡说,哪里来的刺客会刺杀我家玉儿” “不是刺杀关兄,是...” “是什么” “是刺杀本王。”项宏上前一步,“见过太奶奶。” 老太太一愣,“成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项珲闻言苦笑不已,不知如何回答。 老太太转头问康孟卿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快些说来。” “是。”康孟卿收拾精神,将事情经过一一说给老太太听。 当听到是项宏用关玉来挡刀之时,老太太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冽冰寒。 “成王殿下,康公子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看着老太太苍老却锐利的眼神,项珲也不由得有些发怵。 “是...是...” “那,你要怎么给我老太婆一个交代” 项珲低声道:“不知道太奶奶你想要本王如何交代” 老太太冷哼道:“玉儿既然是为救你而死,那就一命偿一命吧。” 项珲惊道:“你想本王赔命” “殿下千金之躯,老太婆岂敢逾矩,将刺客交于老太婆处置,这并不过分吧” 项珲松了一口气,“这是当然的,不过刺客狡猾,早已逃走了。” “嗯”老太太神色一沉。 “三天,老太婆给王爷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用刺客的首级来祭奠我的玉儿。” “太奶奶放心,本王一定会全力缉拿刺客,给太奶奶一个交代。”项珲自然连忙保证。 “最好如此。”老太太抬了抬手,“将少爷带回府。” “是。” 左右家仆上前将关玉抬走。 康孟卿跟老媪一人扶着老太太一只手,往门口走去。 临了,老太太突然回头道:“王爷,老太婆要的是刺客,不是随便的糊弄,王爷你当知道我老太婆的意思。” 项珲脸色一沉,低声应道:“是,本王明白。” 关家的人走了,将关玉的尸体一并带走了。 项宏脸色铁青,咬了咬牙,喝道:“马上回宫调集人手,将整个京都翻个底朝天都行,三天内,给本王将刺客捉拿归案。” “是。” 后院。 云雨过后,李素素更添风情。 沈无浊抚过李素素光滑的肩膀,微微泛红的身躯手感极佳。 “该走了。” 门外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语气之中隐隐含着怒气。 “是郡主。”李素素轻呼一声。 沈无浊淡淡的笑了笑,为李素素披上衣衫。 “进来吧。” 萧若寒推门而入,只见两人都已经穿好了单衣。 萧若寒哪里不知道两人这是干了什么,低声呸道:“色胚,不要脸。” 沈无浊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哼哼道:“郡主,我们可有言在先,你我虽有夫妻之名,但我跟素素才有夫妻之实的,我跟自己的夫人,这怎么能叫做不要脸呢” 萧若寒冷哼道:“你倒是会选时候。” 沈无浊畅快一笑,“因为今日,最刺激。” 李素素跟萧若寒闻言同时脸红。 “成王的人马马上就到,若是还在这里逗留,怕就麻烦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快走吧。” “嗯。”沈无浊点头,随后看向李素素,“还可以吗” 李素素试着要走,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无浊见状一笑,伸手将李素素抱在怀里。 “公子...” 沈无浊柔声道:“要改口了,叫...相公怎么样” 李素素双眼迷离,痴痴的看着沈无浊,环过他的脖子,轻声应道:“相...相公。” “哎。” 萧若寒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寒声道:“你们究竟要不要走了” “走,当然要走,呵呵...” 沈无浊得意的看了一眼萧若寒,抱着李素素便走出了门。 “这混蛋!” 萧若寒咬了咬牙,只得跟了上去。 次日。 整个京都骤然沸腾起来。 关玉,死了。 据康孟卿所说,死于刺杀成王的刺客之手,同时,也是成王项珲将之害死。 太极殿。 项宏怒不可遏,“有没有人能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崔护跟卫凌霜跪在当中,闻言也只能露出苦涩的笑容。 项宏暴怒,他们两个也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啊。 “回陛下,事情老奴已经派人了解过了,是上次潜入极乐宫的刺客出手,想要趁着...趁着成王殿下离开极乐宫之时再度出手,却不知为何,反倒是关公子被刺客所杀...” “不知为何”项宏喝道:“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啊” 项宏猛的将身前案几上的奏折一推,“今日早朝,已有数个御史上奏,要朕惩治成王,你们说,朕该如何做” 崔护道:“此事乃是意外,成王殿下当时也是为了自保...” “废话,朕难道不知道吗”项宏哼道:“朕是问你怎么解决,怎么给关家一个交代” 崔护苦笑不已,给关家交代关我屁事儿啊 实际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敬剑堂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呢 昨夜崔护便知道了此事,也连夜派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根据康孟卿所言,项珲是拿关玉出来挡刀的,虽然关玉的确是死在了刺客的刀下,但是害死关玉的确实是项珲没错。 人关家死了人,要个交代合情合理吧 这事儿肯定要项珲去啊,关敬剑堂毛事啊 或者说,关陛下毛事啊 崔护实在不明白,项珲出事,项宏为何这么着急。 不过谁让项宏是陛下呢 “关老太太说,让成王殿下三天之内将刺客缉拿归案,老奴已经让敬剑堂帮成王殿下的黑甲卫一起全城搜捕了。” 项宏重重的哼了一声,突然又问道:“关玉怎么会跟成王在一起的” 崔护应道:“此事昨日无浊提起过,说是昨晚关玉与康孟卿一起去了城郊的一个暗娼园子,这个园子里有个姑娘有倾国之色,此成王殿下所好...只能说,巧合吧。” 项宏狐疑道:“沈无浊他最近不是跟关玉走得很近吗他昨晚为何没去” 崔护道:“无浊身为朝廷命官,不敢轻犯律法。” “是吗”项宏眼神一冷。 崔护连忙道:“老奴马上去求证此事。” 沈无浊的房间里,两人初试云雨,自然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 沈无浊又怕李素素吃不消,只是强忍着冲动,与之相拥而眠,此刻也是刚刚起身而已。 刘七来到:“公子,郡主传信,让你去一趟凌波府。” “知道了,晚些时候我自会去给她一个解释的。” 刘七刚刚离开,崔护的身影便落入院中。 沈无浊故作惊讶,“外公,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崔护沉着脸,问道:“昨夜你在何处” 沈无浊一愣,“当然是在家睡觉啊,不然还能去哪儿” “关玉昨晚死了,你知道吗” “关玉死了”沈无浊惊道:“这怎么可能他昨晚不是去沁园吗怎么会死” “他就是死在沁园了。” “死在沁园” 崔护看着沈无浊,“你真的不知道” 沈无浊皱眉道:“我该知道吗还是说外公是怀疑我杀了关玉吗我跟关玉无冤无仇,我怎么可能要杀他” “不是关玉,是成王。” “又关成王什么事”沈无浊做出一副懵逼的样子。 “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崔护道:“昨晚之事真的与你无关” 沈无浊摊手道:“我都还没听明白外公你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什么跟我有关无关的” 崔护沉声问道:“那你昨晚确在府中” “当然。”沈无浊点头,“而且,我还能证明。” “你要怎么证明”崔护闻言一愣。 “外公稍待。” 沈无浊转身进了房间,将还在熟睡的李素素叫醒。 “相公。” 李素素有些迷糊,伸手便抱着沈无浊。 沈无浊低头轻轻的在李素素的鼻头上咬了咬。 “外公来了。”沈无浊轻声道。 李素素回神,一下清醒了过来。 沈无浊将穿好衣衫的李素素带出房门,两人站在崔护面前。 “我昨晚跟素素一起...关玉的事,怎么可能跟我有关呢” 崔护见两人眉目含春,哪里不知道是怎么会事。 心中也不免松了口气,“不是你就最好了。” 沈无浊哼哼道:“外公肯定是信我的,必然是陛下他...” “放肆!”崔护瞪了沈无浊一眼,沈无浊便立马闭口不言了。 崔护满意看着李素素,“不错,虽然英儿将要跟郡主成亲,不过你若能为沈家诞下个一儿半女,外公也认你这个外孙媳妇。” 李素素红着脸,轻声应道:“谢谢外公。” 崔护嗯了一声,随后对沈无浊道:“最近最好安分点,明白吗” 沈无浊点头道:“外公放心,我知道了。” 崔护回到皇宫,将沈无浊的事告知项宏。 “真的”项宏还在怀疑。 崔护拱手道:“老奴已经确认过了,昨晚无浊的确在府中跟他的侍女...所以根本不可能与关玉的死有关系。 而且陛下,成王殿下说刺客是上次潜入极乐宫的刺客,无浊手上可没有这样的人可以用。” 这个结论早已经得过了。 就算沈无浊还想针对项珲,但这样的手段,沈无浊也是使不出来的。 项宏这才放心,“此事你且全力去查,一定要将凶手抓住。” “是,老奴遵旨。” 第98章 后续2 且不提敬剑堂跟黑甲卫为了搜寻刺客,又在京都掀起波澜。 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却全然聚集在了凌波府。 萧若寒面沉如水,冷冷的看着沈无浊。 “此事,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郡主想要什么交代”沈无浊淡淡一笑,“这个计划,我不是早就跟郡主通过气了吗” “但是你没说关玉会死。”萧若寒喝道。 “那就得问忠叔了,当时是他跟成王交手,失手杀人,与我何干” 沈无浊反咬一口道:“如今关玉死了,已经将我原本的计划打乱了,我正在想办法补救。” “补救”萧若寒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沈无浊摊手,“郡主信或是不信,事实已经发生。” “你...” 萧若寒一滞,哼道:“关家跟凌波府还有几分交情,若是让关家知道关玉死在忠叔手上,这如何了得” “那就不要关家知道。”沈无浊笑道:“刺客刺杀成王,这关凌波府什么事只要殿下不是心里有鬼,谁敢怀疑到凌波府头上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关玉...” 沈无浊淡淡道:“人已经死了,我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如何藏头露尾,而是想办法应变。” “你想怎么做”萧若寒问道。 沈无浊轻笑道:“其实想想,关玉死了,关家跟成王必然对立...” 萧若寒冷笑道:“图穷匕见了吧我就说你昨晚做了那么多的布置是为了什么,关玉的死,一定是你早已经谋划好的,至于忠叔为什么会失手,想必也是你在背后搞鬼。” 沈无浊见圆不过去,只得叹道:“郡主真是冰雪聪明,居然这样都瞒不过你。” “哼。”萧若寒得意的扬了扬眉。 沈无浊笑道:“我之所以事先不给郡主说,就是怕郡主反对,如今木已成舟,郡主若是想为关玉抱不平,我倒是无所谓。” 萧若寒摇头轻叹:“关玉死得无辜,就算我心中不忍又能如何如你所言,木已成舟,难道我将你给供出去吗” 萧若寒显然也知道自己被沈无浊当枪使了,不过也怪她没有反应过来。 沈无浊让她跟杨庆接应沁园的人的时候她就该知道,沁园要不得了。 为何会要不得那肯定是要出事的。 “无辜当他参与到这种事情之中,那便算不得无辜。”沈无浊不置可否一笑,“而你我才是最亲密的盟友,旁人自无法相提并论。” 亲密吗 萧若寒瞥了一眼沈无浊,想到这混蛋昨晚那种时候居然还在乱搞就气不打一处来。 沈无浊见萧若寒面含怒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事儿还过不过得去了 “说说吧,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沈无浊道:“关家老太太让成王三日内交出刺客,成王肯定是交不出人的,所以最后他必定只有随便找一个人当做刺客交给关家...” “但是太奶奶不会接受。”萧若寒摇头,“太奶奶早已经说了,让成王别糊弄她。” “所以,关家跟成王对立之事已成了定局。”沈无浊笑道:“关家必然会因此状告到御前,陛下虽然偏心,但是证据确凿,事实明了,还有康孟卿这个人证在,由不得成王抵赖。” “但是这样,仍然动不了成王的根基,于极乐宫的事并无益处。”萧若寒摇头。 “怎么会没有益处呢”沈无浊道:“郡主不觉得关家就是很好的一双手吗 一双揭开极乐宫真面目的手。” 萧若寒闻言眉头皱起。 凌波府若是不想跟成王对立,沈无浊必须另觅目标,项沐跟关家就很适合。 相比于项沐,关家根本不会怕项珲,因此,关家最合适。 “我不明白。” 沈无浊道:“此刻我跟郡主怕也说不清楚,郡主只管看听我的没错,我心中自有计较。” “哼哼,你的心思太多,我怕是有些拿捏不住你了,怕是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吧” “郡主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沈无浊大呼冤枉,“像郡主这样的人儿,给多少金银,我都不卖...” “呸,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撩拨我。”萧若寒脸色微红,啐了沈无浊一口。 沈无浊耸了耸肩,呵呵轻笑。 “对了,沁园的人,郡主安置在何处了” 萧若寒道:“你说要找个安全之处,如今敬剑堂跟黑甲卫将京都闹得满城风雨,四处搜捕下落,我已经先将人藏在西郊萧宅了,你放心就是。” 灵园供奉的是只是牌位,而坟墓自然不在城内,而在西郊三十里外了。 萧家历代先烈收拢遗骸之处,自然有萧家的宅子跟看守,将人藏在那儿,安全得很,绝对不会有人敢来冒犯。 “那就好。”沈无浊点头,“未免伤及无辜,虽然会留下些线索,但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也只能如此了。” “可见你良心未泯。” 沈无浊轻笑道:“怎么郡主觉得我是个丧尽天良之人吗” “至少,你是个不择手段之人。” 对此,沈无浊不置可否。 “沁园,可处理得干净不会查到我们身上来吧” 萧若寒道:“放心,此前你有过叮嘱,我又如何能不小心出面接手沁园的人是凌波府的心腹,就算是敬剑堂,也只能查到一个名字而已,我已让他连夜离开京都避风头去了。” “那就好。”沈无浊也终于放下心来,“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沈无浊笑道:“且静看三日乱象,三日之后,自有风云变换。” “希望如此吧。”萧若寒点头。 平王府,项沐整个人都到现在都是懵逼的状态。 好端端的,关玉怎么就死了呢 别说项沐了,康兰现在也是一脸的愁苦。 “康相,此事,我们该怎么办”项沐问道,“关玉毕竟是本宫的人,本宫也确该给关家一个交代才行。” 康兰一时之间也不好决断,关家虽然还没有向项沐要什么交代,但是项沐的态度还是应该摆出来的,否则若是让关家寒了心,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但是... 对象是成王项珲啊,也是个不能得罪的主。 “殿下放心,老夫已经派人石竹去关家慰问...” 话音未落,石竹刚好来到。 “殿下,相爷。” “这么快就回来了”康兰微微疑惑。 石竹躬身道:“关家太奶奶说,让殿下为关公子做主。” 项沐闻言叫道:“让本宫做主本宫怎么做主此事又不关本宫的事...” 项沐是真觉得为难,如今关家跟项珲显然是有了过节,但是项沐一个都不想得罪。 “孟卿呢”项沐这才发现康孟卿不在。 康兰道:“被崔护派人带回敬剑堂了。” 项沐咬牙道:“事情很明了,由不得成王叔抵赖,关家对本宫多年支持,本宫理当回应,康相,随本宫马上进宫...” 康兰惊道:“殿下想做什么” “当然是给关家讨个公道。” “但是这样,岂不是得罪了成王殿下” “得罪又如何”项沐哼道:“成王叔跟本宫又没有什么往来干系,本宫还怕得罪他” 康兰摇头道:“陛下待成王一向亲厚放任,甚至将黑甲内卫都赐给成王当私军,此事虽是成王过错,但说到底是还是刺客杀人,若是最后找不到凶手,关家问罪,陛下必然出面替成王说话,殿下,若这个时候你出面,不仅不能讨好关家,反而会弄巧成拙,将成王也一并得罪了...” “这...”项沐有些迟疑,“那我们该怎么办” 康兰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夫还没有想好。” 关家那边必须给个回应,但是项珲这边,也确实不好得罪。 “关家跟成王叔,本宫总要选一个吧” “选一个”康兰眼前一亮,“殿下觉得,关家跟成王殿下,谁更重要些” “什么意思”项沐一愣。 康兰笑道:“成王殿下深受陛下宠信,若是他能站在殿下这边,那殿下的胜算岂不是又多了几层” “康相的意思是,让本宫趁此机会跟成王叔示好,帮他跟关家斡旋” 康兰点头,“若是殿下肯出面,关家也必然不会多追究,关家老太太虽然最喜欢关玉,但是关家又不只关玉一人,死了便死了,不会影响关家根基,说来,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为了一个关玉跟成王作对,关家也不会这么傻。 殿下出面给双方一个台阶,从此握手言和,关家或许会有些不满,但是成王殿下一定记着殿下的好,之后必然也会偏向殿下几分。” 项沐闻言一喜,“说得有理,只是一个关玉,关家悲伤过后,也并无什么干系,事后本宫再好好安抚一番也就是了,但若是能趁此机会跟成王叔搭上线,说不得将来便是个大助力。” “正是如此。” 两人一番权衡之后,反倒是站在了项珲这边。 陵王府,项启却在静静的等待着项沐的反应。 虽然萧清跟关老太太达成了协议,关玉前段时间也确实跟项启在试着接触,但是关玉最后还是选择了项沐,对此,关玉颇感失望。 关玉若是不愿,关家自然也不会倒向他。 但是现在,关玉死了。 项启的机会也就来了。 “殿下,宫中传来消息,平王殿下进宫了。” “哦”项启抬眼问道:“他进宫做什么” “为成王求情。” “哈...”项启嘴角一勾,“果然跟你预想的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