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人归去》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楔子 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天子白子九,此时正仰头倒在国都第一花魁,鱼裳的床榻之上,眼神迷离的看着榻上的纱幔,还时不时有气无力的笑上两声! 这让本来倚靠在窗边看着街景的花魁鱼裳有些诧异,她收回目光,转过身来,好奇的问道:“九公子这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了?” “有趣?”少年天子白子九眉毛一挑,随即又轻声笑道:“对,确实有趣!” “那要不...”鱼裳边说着边走到床榻前,趴倒在白子九身侧,两只小手拄着脸颊,小意温柔的说道:“九公子说给裳儿听听,让裳儿也高兴高兴?” “其实也没什么。”白子九不以为然的说道:“只不过想起了自己登基这两年,上青楼,逛赌档,流连市井,从不早朝!觉得有些荒唐罢了!” “嘻嘻,九公子没说全呢吧!”鱼裳咧着小嘴,笑出两个小酒窝,俏皮的说道:“这其他的我是不敢说,就说这上青楼,九公子可从来只是独饮薄酒不曾醉,更不曾要了裳儿,你这算哪门子上青楼啊?” 说完,还对着白子九眨了两下眼睛。 “哦?难道你没听这洛州的说法?说我体弱甚虚,行不了男女之事?”白子九说话间一脸笑意,似乎并不如何在意。 鱼裳听罢,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等诋毁之词,我可不信,这定是九公子迫于形势的自污之举!” “呵,聒噪!”之前还面带笑意的白子九,此时有些不悦。 他侧头白了鱼裳一眼,之后便起身走下床榻,向着门外走去。 直到快出门了,才转过身往桌子上扔下些许银钱,似笑非笑的,对起身相送的鱼裳说道:“和你扯了两年的闲篇,到了今日才发现,你话挺多的。” “哦?那九公子堵住裳儿的嘴不就得了?” “还是算了,万一我明日死了,岂不是误了你终生?” 白子九说罢,便转身离去...... 就如那所有流连烟柳之地的男子一般。 因情满而进、因情尽而出。 也不知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 而眼下,以俊美长相和荒唐无度,名满大魏的少年天子白子九所思的可不是这些。 他想的只有生死! 因为明日,手握重权的天柱国大将军就要入洛州了! 也到了他这昏庸天子该“禅让”的时候咯!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一章 长夜 入了夜的洛州依旧灯火辉煌。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富贵子弟,尽情的挥洒着白花花的银钱; 青楼内俏丽小娘子白花花的玉体,也在窗户边止不住的颤抖着; 赌档里白花花的票子,也在人群之中移来移去。 只不过,谁也不清楚今夜过后,这些个白花花的东西到底能归与了谁。 此时,皇宫大殿后的寝宫内,一个身披淡金色中衣的丰腴女子侧卧在榻上。 她神态妩媚,衣着凌乱,金色中衣下露出的雪滑肌肤映着烛火的光华,格外的耀眼。 虽已是徐娘半老,但风姿犹存,一颦一笑间依旧能让世间男子心神摇曳! 这不,一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此时正跪于榻前,一脸深情地凝视着榻上女子,同时举止间又满是敬畏。 因为这榻上女子可不是常人,而是那北朝大魏的皇后,权倾朝野的天柱国大将军之女,朱英娥! “朱姐姐,你说咱如此这般,那年少天子该如何自处啊”俊美男子语气玩味的说道。 “他这天子之位都由我家置立的,只是一个不知好歹的废物罢了,管他如何自处作甚?”本来语气慵懒的朱英娥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之后双眼一眯,对着面前男子妩媚一笑,有些幽怨的说道:“你这小冤家,在榻上时叫人家唤你作爹爹,下了榻怎的就叫人姐姐了?一来一回岂不乱了辈分了?” 俊美男子拉过女子置于腰间的柔荑,谄媚的说道:“只要能让姐姐欢喜,锦曹可不在意是否乱了辈分” 朱英娥抽回柔荑,指尖抚过男子的嘴角,笑着说道:“这小嘴是在哪抹的蜜,怎的这么甜” “姐姐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男子笑着回应道,说完还对着朱英娥挑了下眉头,引得朱英娥掩面轻笑,似有羞怯之意。 要说这朱英娥身边的年轻男子,那可是宫内皆知的人物。 本名柯锦曹,一身讨人欢喜的本事,皇宫之内他称第二,那就无人敢称第一!就连长相也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俊美,只输与那凭长相名扬大魏的皇帝白子九几分。 此时,刚刚讨得朱英娥欢心的柯锦曹,神情忽的一转,有些低落的说道:“锦曹曾听闻,姐姐留于宫中为后,其本意是为了那相貌惊人的年少天子,锦曹终究只是个临时替代罢了。” 说罢还有些幽怨的转过身子,背对着朱英娥。 这让朱英娥有些慌了神,此事确实为真,但少有人知。 当年初入洛州的朱英娥,确实是被白子九给迷住了。 本就极好男色的她,失了心智般要将当时年仅十五岁的白子九收作面首。甚至求着父亲朱荣升让自己留在宫中做个皇后,想来个名正言顺。 但没成想,那白子九极不讨人欢喜,见她第一面竟唤她姨娘! 虽说朱英娥比那白子九早生了小二十年,被叫姨娘无可厚非,但哪有女子不喜年轻的?如此叫法那真算得上是打人打脸,颜面尽失啊! 当时朱英娥火冒三丈,想着过个几日强办了白子九,好生折磨着。 但不承想在这空挡来了柯锦曹这个小冤家,一个晚上便撤了她的火气。 更是让她对白子九失了性致,由喜欢转为厌恶,两年来变着法的折损着白子九的名声。 不过这朱英娥也就短暂的晃了下神,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 竟温柔的从柯锦曹身后搂住他,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气若幽兰的说道:“哟,小柯郎这是吃了陈醋咯。那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它作什么。姐姐有了你可是再没想过别人呐,对那姓白的废物早就只有厌恶了,巴不得狠狠报复一番!” “哦?那姐姐既然对那天子如此厌恶,准备怎么报复才能解心头之恨呢?” 朱英娥听了柯锦曹的话,当即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小冤家逼着自己表态呢,于是赶忙认真的说道:“先用刀子毁了他的容貌;再将他最亲近的姐姐当着他的面扒坟鞭尸,折他心魂;最后喂他寒食散,让他成了药瘾,沦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奴,供你差遣。怎么样,这报复可还满意?” 柯锦曹嘴角一翘,侧过头来,笑着说道:“满意,但可不是因这报复之法才满意的,是刚刚回头看到姐姐这美若天仙的面庞,实在太过赏心悦目,所以才满意的不得了!” “你呀!你这小舌头,当真是灵巧的很!不光说话好听,还次次都能挑动姐姐的心神,真是个小冤家!姐姐遇了你,才真正知道何为真爱,此生只求与你长相厮守”说完,朱英娥将柯锦曹紧紧搂住,眯着眼睛耳鬓厮磨起来。 而柯锦曹则若有所思的盯着前方,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清的笑意...... 此时洛州北面二十里处,朱荣升一千人马正在此驻扎休整,准备明日一早拔营入城,办了那等了两年的“禅让”之事。 在这等事关天子之位交替的大事上,饶是身经百战的天柱国大将军也不得不慎之又慎,虽已至子时,但依然与心腹元琼京探讨着局势。 “琼京,前几日一接到宫中眼线的传信,不曾与你探讨就迫不及待的起兵至此,如今临到城下有些迟疑,不知此次入城受那禅让是否是最佳时机?”坐在帐上高位的天柱国朱荣升拄着下巴,一脸严肃的问着账下的元琼京。 元琼京听罢略微思索,郑重的答道:“这白家小儿因为体弱而无子嗣,无法保证皇室香火,这在万民心中已是失德。再加上这两年他流连市井、无心国事,俨然一副不学无术的世家子模样,更是早已怨声载道。而反观天柱国,早已功无可封,且受万民爱戴。如今为国宰相,定些边陲小官还被这白家小儿驳斥了,更是激起民愤,让万民觉得这白家小儿善妒,不容功高之臣。如此无功无德的天子,得民心的天柱国取而代之乃顺应民意之举措。” 朱荣升大笑着说道:“琼京说的在理,如今看来,当真如那寿鱼郡主所说一般,白家小儿不谋帝位,孤将以忠臣之名得禅让。” 元琼京神色严峻的回道:“说起寿鱼郡主,琼京至今依然有些放心不下。当日她只身入宫赴宴,面对天柱国以白家小儿性命要挟之时,居然还看穿了天柱国不愿做乱臣贼子的心思。还当场谋划出舍己性命,让天柱国以忠臣之名得禅让的八字谋略。虽然这让天柱国既达目的又免后忧,但两年来琼京却不曾心安。如此心思缜密的女子,怎会只凭一句‘事成之后不伤白家小儿性命’的保证,就安心赴死呢?” 朱荣升听罢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琼京过于谨慎了,说到底只是一个女子,有些才学不假,断然做不到时隔两年还有后手。如今形式你也看到了,那白家小儿确实不堪大任,孤此行得禅让亦是名正言顺,还有什么好担忧的?说到底,她那日的谋划只是想保住她胞弟的性命罢了。” “可是......” “琼京,你什么都好,就是这胆子太小,孤已经带了千骑入洛州,到时入宫也有你这一等剑道高手立于身侧,他一个体弱多病的束发小儿又能如何?”朱荣升言语间已有些不悦。 但是元琼京似乎还是不死心,继续皱着眉头说道:“天柱国还是让一千骑一同入宫为好,留在宫外不稳妥。如今乱世隐士众多,琼京亦不敢保证有没有那世外剑仙,帮衬着白家小儿,只怕到时......” “哼!一千骑入宫那与逼迫天子让位何异?孤忍了两年不就是想以忠臣之名得禅让吗?按你所说,孤两年前百万铁骑入洛州,直接夺了皇位不就好了!”朱荣升不耐烦地说完后,便挥了挥手示意元琼京退下。 元琼京也没继续触怒天柱国,叹了口气,微微欠身便退出了军帐...... 丑时的洛州已经灯火渐消,萧瑟的城西街道上四下无人,只有一个黑衣少年和一个佝偻老者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府邸门前。 本来城西在洛州城中就显萧瑟,这府邸更是坐落在城西的角落,说不起眼那都是客套话了。 就凭这府邸围墙上那火烧的黑渍,说它破落都不为过。 然而此等不起眼加破落的府邸,门上匾额却写了四个颇有气势的大字。 王家大院! 黑衣少年看着头顶的匾额,神色凝重,任谁看了都知道,这定是要谋划什么大事! 果然身边那佝偻老者,脸上也是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上前一步扬起脑袋问道:“九公子安心,这......” 老者话还没说完,那黑衣少年就拍着他的后背打断了他的话 “老白,你说那种事有意思吗?” “有...有意思?”本来严肃脸的身材佝偻的老者,声调一扬!之后哭丧个脸,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继续说道:“诶呦,九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个还想着那事啊!再说老白我一生未娶,哪知道那事有没有意思啊!” 黑衣少年白了老者一眼道:“呵,聒噪!我这不是怕我明日薨了,连个媳妇都没有,遗憾嘛!唉,刚刚堵住那小裳儿的嘴就好了......” 说完后还叹了口气。 老者一听这话,赶忙伸出皱巴巴的手,拍打少年的肩膀:“哎呦!在这胡说什么!九公子自有天祐,怎会死!再说了,九公子有那皇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百余个媳妇呢,怎会遗憾?” “你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帮朱荣升的眼线姨娘如狼似虎的,算个屁的媳妇!”黑衣少年翻白眼道,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他是真的火冒三丈! 自打他登上帝位的那天起,上至皇后下至八十一御妻,这些朱荣升亲设的嫔妃,他别说临幸了,连看一眼都不敢看啊! 世人皆说当皇帝好,嫔妃众多,可享那齐人之福。像有次他在市井赌档玩乐之际,遇见个还是九公子时结交的,姓杨的酒肉朋友。那姓杨的朋友认出他后,满是羡慕的神色,说他真是有福,平白多了百余个媳妇。 这给他气的,当即就让老白抓了这人带回寝宫,让他好好看看,那些嫔妃的长相和惺惺作态的模样。 结果这人居然一脸凝重的和他说,吹了蜡烛,也不是不可以...... 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而要说这些嫔妃里唯一长相尚可的也就是那朱皇后了,只不过,那年纪大他一轮还不止女人,每次见他都两眼放光,渗人得很!要不是他装病做些不讨喜的事儿,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此时那被唤作老白的佝偻老者上前推开了王家大院的大门,黑衣少年收起刚刚玩闹的神色,一脸严肃的走了进去。 王家大院里边杂草丛生,满目疮痍,比起院外更显破落。只不过,当少年和老者走入内院后,眼前景色忽的一变,破败萧瑟的景象变成了眼前的荷塘月色。 一个偌大的荷花池坐落于院中,池子中间还有一个精致凉亭,拐了七拐的石板小路从池边直通湖心亭上。 借着月色的冰冷白光,还可以依稀看到亭子中一白衣男子的身影! “姐夫,回来了。”黑衣少年面带温柔的笑意,对着亭子里的男子轻声说道。 不知是因相距甚远,亦或是其他什么原由,亭子里的男子并未回应,依然静立与亭中,痴痴的望向荷花池。 黑衣少年苦笑了一下,和老白一前一后向着凉亭走去。 等入了亭后,黑衣少年走到白衣男子身侧,目光也随白衣男子望向荷花池,略微感叹的说道:“姐夫可还是埋怨阿姐的不告而别?” 白衣男子目光不为所动,但终究是回应了:“不曾怨,不舍得。” 黑衣少年微微一愣,有些黯然,随即也不再说些什么,继续和白衣男子一起看着荷花池。 春意渐浓,盛夏将至,湖中的荷花却还未开放,依旧是那被称作菡萏的花苞模样。 据书中记载,荷花未开放时的花苞被称作菡萏,有对亲人深沉的思念之意。 而此时看向菡萏的两个人,不知是思念起了谁...... 随着一声鸡鸣,那白衣男子转过头来。 只见他面容沧桑,双眼中布满血丝,透露着疲惫,脸上的胡茬似乎是被随意割去的,长一块短一截,极为邋遢。 但如此不修边幅,依然难以掩盖他那英气俊朗的面容。 白衣男子语气有些冷漠的说道:“白子九!你的命是子鱼用死换来的,明日我定保你不死!” “姐夫,你我就不能像以前一般吗”被唤白子九的黑衣少年收回望向荷花池的目光,看着身边的白衣男子回道。 “以前?当日若是我在,我定拼了性命亦不会让子鱼横死当场!她为了让你活命都舍了,你呢?在那看着?”白衣男子说到后边语气中充满嘲笑,他哼笑一声继续说道:“也不知你一会儿诛杀朱荣升,究竟是为子鱼报仇还是为了你坐稳帝位铺路。” “哎呦,姑爷,你这话说的不对,九公子他......” “老白!住嘴!” 佝偻的老白还没说完,便被白子九打断了,老白倒也没忤逆白子九的意思,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而白衣男子看着两人又是哼笑了一声,之后不以为然的说道:“剑阿给我,我自行入宫,依计行事。” “老白,拿剑。”白子九转身对老白命令道。 老白取下身后背着的包袱,双手颤巍巍打开,拿出里边一柄有些褪色的红伞交到了白衣男子的手上。 白衣男子拿了伞后,没有任何话语,直接走出湖心亭,飞掠而去,转瞬便消失不见。 白子九看着白衣男子离去的方向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边的老白等了一会看白子九依然没什么动静,轻声说道:“九公子,包括老白在内,郡主当日留的二十死士这两年皆已送入宫中,有十七人已埋伏在大殿之上,如今姑爷也如郡主所说拿了剑阿入宫,一会诛杀一事应该就万无一失了吧。” “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事,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罢了。”白子九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面,哀叹道。随即他又抬头看着身边的老白,疑惑地问道:“老白,你说当日我听阿姐的话苟活下来是不是错了?” 老白一听,又伸出了皱巴巴的手,拍着白子九的肩膀,焦急的说道:“哎呦,九公子可不能这样想,寿鱼郡主当日所为已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如若当日九公子真如姑爷所言行事,那才是辜负了郡主的苦心,更没有这布局两年的大手笔!要说错的,也只是那朱荣升罢了。” 白子九听罢摇了摇头说道:“不只是朱荣升,还有这乱世!这世道该变变了!” 老白有些惊讶的说道:“哎呦,九公子这是打算平了这乱世了?” 白子九撇了老白一眼说道:“呵,聒噪......回宫,摘瓢儿把子去!” 此时天的东边微微亮起了鱼肚白,一少一老,一前一后走出城西,向着皇宫走去...... 这个夜,有些长了......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二章 天子与权臣 次日清晨,洛州城内大小文武官员,与全城百姓皆列于道路两旁,目光齐整的看着洛州城大开的北门。 虽说这排场是天子的旨意,但能让洛州城内众人心甘情愿满城皆出,光靠天子可是办不到的。 在大魏能排出如此阵仗的,仅有官居天柱国大将军、尚书令之位的平阳王,朱荣升! 要是换成别人,哪怕天子十八道诏令齐下,城内众人也不可能如此齐整,满城皆出! 而说起朱荣升,那在大魏境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一生满是战功,从胡部酋长起家,到举兵袭取肆州,兵势之强盛,让朝廷无从可制! 之后更是带兵一路南下,破国都,杀妖后,屠尽满朝文武,顺便迎立白子九为帝,成为了百姓心中的护国大忠臣! 只不过这忠臣之名在朝野百官的心中就不是那回事了。 坐稳忠臣之名,行那“禅让”之事,这在过往朝代中那都是屡见不鲜的事,他们可是不相信这天柱国会无利不起早。 乱世之下,哪有忠臣,不是枭雄就是狗熊,很明显天柱国朱荣升不是后者。 而今日,自迎新帝之后,从不曾出封地的朱荣升,突然亲临洛州!给的说法竟只是因为想来看望爱女,皇后朱英娥。 这话说与百姓来听,倒是为天柱国又加了个慈父的光辉形象,但说与百官来听,就没人相信了! 堂堂天柱国、平阳王,怎会只因思念女儿前来?此行定有他谋! 再加上皇帝亲自下令,搞出了这长达十里的夹道等候。如此不顾颜面的讨好行为,更是让众臣嗅到了一丝要变天的味道。 ———— 不知过了多久,北门外的官道上,一队骑兵奔袭出现。 为首的黑甲将军,虽然鬓发皆白,但丝毫看不出任何的苍老之态,身后的兵卒也充满了肃杀之气,让人看去就有些胆战心惊。 特别是整齐的马蹄声响,以及身后飞扬的尘土,更是气势凌人! 转眼间,举着“朱”字王旗、浩浩荡荡的上千人马就已行至北门,而且并未有丝毫放缓速度的迹象,继续在城内主道上快速的狂奔! 而夹道的人群也顾不得眼前被马蹄扬起的灰尘,继续保持着恭迎的姿势,一遍又一遍的齐呼着:“恭迎天柱国大将军!” 不知为什么,等他们呼喊过后,空气中的尘土明显见少了,就连道路上的视野也清明了许多。 而为首的黑甲老者听着这一声声的呼喊,嘴角微微上扬。显然,这整齐划一,绵延不绝的逢迎之词让他很是受用。 这是他得了民心的结果。 过往两年,他用隐忍,坐稳了忠臣之名,而皇帝白子九两年不学无术,怨声载道! 如此一来,此消彼长,“禅让”一事也将顺应民意,水到渠成。 ———— 并未减速的人马一路来到宫门之前,之后只有为首的三十骑直奔大殿而去。其他人都静待在宫门之外,分散开来,将皇宫团团围住。 而那进入了宫门的三十骑人马,依然没有任何减速,期间经过的重重宫门也皆是敞开迎接,没有任何阻拦。 深宫禁地能许朝臣快马奔袭,这在哪朝哪代都算是奇闻了。更何况此时的殿前,还有一个站立的天子迎接等候! “吁!”身着黑甲的朱荣升停下战马,翻身而下,满是伤痕的右手随意的摩挲着战刀的刀柄,不以为然的走到白子九的侧面,与他并肩而立。 朱荣升既没有行礼,也没有看向白子九,而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战刀,之后缓缓的说道:“传位诏书可写好了?” “朕已写好,只等天柱国前来”白子九也没有看向朱荣升,而是目视远方缓缓说道。 这时跟在朱荣升身后的下属将军元琼京冷哼了一声,出言斥责道:“怎还称自己为朕,难不成有别的心思?” 白子九听了这大逆不道之言也没有作何表示,只是收回看向远方的视线,微笑注视着身前的元琼京。 “哦?看来,你是对这天子位有些不舍啊。”朱荣升眯起了眼睛,打破沉默,随后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皇帝。 “是也不是”白子九也微微侧头,和朱荣升对视着。之后笑着说道:“因为在这之前,有些道理还是要遵循的。” 朱荣升嘴角浮现意思轻蔑之意,不以为然的说道:“哦?什么道理,倒是说与孤来听听。” “当日阿姐借着灵太后祸国一事,提出‘子贵母死,长姐如母’八个字,让天柱国既能杀她除朕羽翼,又能享这为国除‘害’的忠臣之名,之后等朕配合着败光了民心,便可得到今日‘禅让’......只不过,这一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禅让之后,天柱国要保朕无虞。” 说完白子九脸带笑意,静静的看着身侧的朱荣升,一双英气的眼眸很是深邃,让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道理说得通。只不过这不是孤的道理,在孤这里,这笔交易的前提不是保你性命无虞......”朱荣升意味深长的看了笑意盈盈毫无回应的白子九一眼,之后继续说道:“而是保证孤以忠臣之名得禅让,所以还是先举行完禅让的仪式,再谈其他吧。” 说完便先其一步走入大殿,年轻的天子只能跟在身后。 臣在前,君在后,两人的脸上各有神色,总之不是之前的笑意就对了。 说起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前。 那时奉迎了新帝的朱荣升有些犹豫,担心那才艳双绝的寿鱼郡主白子鱼,帮年轻的白子九坐稳皇位,那就没朱荣升什么事了,所以动了杀心! 只不过如若真杀了新帝白子九,必定会被万民认作那乱臣贼子,一生极重名声的朱荣升有些烦躁。 而就在朱荣升烦躁之时,寿鱼郡主带着皇帝白子九,只两人来了他的庆功宴。直奔主题的说出了‘子贵母死,长姐如母’八个字。 要知道刚经历过灵太后祸乱朝政的大魏臣民,对皇帝之母极为忌惮。 如若以此由头杀了寿鱼郡主,不仅不会被认作乱臣贼子,还可以除掉年轻皇帝羽翼免了后顾之忧,更可以得到为国尽心的忠臣之名! 而在这之后,朱荣升只需回到封地演上一段时间忠臣,年轻皇帝白子九负责败光声名,做尽失德之事。 到时朱荣升就可以找个由头进皇宫,‘被迫’接下天子禅让,坐上梦寐以求的天子位! 这等谋划正中朱荣升下怀,而且就算白子九临时变卦,在皇宫励精图治,那自己也可以立刻挥军南下抢夺了皇位。 总之是百利而无一害! 此时两人一前一后已经入了大殿,朱荣升率先停下脚步,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子九说道:“你通知百官何时入殿?” “天柱国别急,要不先看看这诏书写的如何?”白子九说完也不等朱荣升回应,便笑着走向天子位。 只见白子九立于天子位上,从那满是龙纹的案几上抽出一纸诏书,双手展开置于身前,抬眼看了一眼朱荣升,缓缓念道:“应天顺时,受兹明命,魏孝庄帝白子九‘无功无德,有负万民’,天柱国朱荣升劳苦功高,理应......” 念到这,白子九突然话锋一转,抬眼直视朱荣升,语气冰冷的说道:“杀无赦!” 话音刚落,大殿两侧的偏殿之中,十七死士推门而出,齐奔朱荣升而去! 死士中为首一人,手执长剑,更是已近身朱荣升三尺之内,眼看刺杀可成。 这时,朱荣升身后的元琼京出手了,只见他伸出右手,随即双指一并,那柄闪烁寒光的长剑竟分毫不得近。 “就凭你?”元琼京语气鄙夷,随即双指夹着剑锋一旋,剑身寸断,为首死士右臂衣袖碎裂,旋转着倒飞出去不知生死。 朱荣升此时已经回了神,虽然一场刺杀出乎意料,但他可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怎会坐以待毙!面对扑杀而来的众人,他拔刀直冲天子位,欲斩杀白子九于大殿之上! “白家小儿!受死!” 朱荣升边喊着,边一步踏出!已经鬓发斑白的他身手是一点不含糊,仅仅一步,便跃至案几之前,侧劈战刀斩向白子九。 “当!” 正当朱荣升刀锋即将触到白子九之时,一把褪了色的红伞横插了进来,硬生生止住了下落的刀锋。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从何处翩然而至,只见他握住伞柄,向外一抽,一柄满是锈迹的单刃剑离伞而出,横劈斩向朱荣升的喉颈间! 天子位台阶下的元琼京在红伞出现的瞬间,便已冲了上来,在单刃剑斩到朱荣升的时候,拉着朱荣升,飞退到台阶之下。 棋盘之上兵卒先行,过河不知回头路。此时的大殿之上,之前直奔朱荣升的死士犹如兵卒,已被那些亲信随从阻拦,相互厮杀,一往无前。 而台阶之下与天子位上两两相对,有如将車对立,没有对子一说,只可你死我活! 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朱荣升,摸了一下颈间渗出的鲜血,双目微眯,看着白衣男子说道:“孤记得你,你是王毅博?寿鱼郡主的夫婿?你不是殉情死了吗?” “王毅博已经死了,如今吾名王初七!”自称王初七的白衣男子目光微沉,面色幽冷的说道。 “哼,没想到当年名动旬阳的南朝才子,居然还是个剑客!藏得很深啊...”朱荣升撇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子九,继续说道:“这就是你刺杀孤的依仗?” 白子九微微一笑道:“不然呢?” “呵,想必此时孤宫内眼线已通知宫外千余铁骑,你这刺杀之举必败无疑!”朱荣升冷哼一声,言语间充满了不屑。 但是听了这话的白子九并没有任何慌张。 他摘下天子冠,脱下天子袍,随手往地上一扔,缓缓的说道:“秦欢、宇文台的人马昨日已入洛州城,想必此时正与宫外你那一千人马激战正酣呢吧。” “你!”朱荣升睁大双眼,愤怒神色显于面容之上,随即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你别忘了,你可是那蝉!” 白子九笑了一下道:“又有何妨,只要能让你死便足够了!再说了,城外的黄雀是杀蝉还是保蝉谁又能说的清呢?” 朱荣升低沉的说道:“你可曾想好了,孤若是死了,平阳百万兵马挥师南下洛州,你这天子之位一样坐不住!” 听到这里白子九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竟自顾自的笑出声来,之后摇头道:“朱荣升啊!你当人人都像你?如此眷恋这天子之位?我是为了我阿姐复仇啊!老蠢货!” 话音刚落,白子九身边着白衣的王初七已然身动,手执单刃剑杀了上来,使出的竟是那缩地成寸的本事,眨眼间便一剑刺向朱荣升身前。 只不过朱荣升身后的元琼京同样是不输于王初七的剑道高手,在王初七身形消失的瞬间,便挡在朱荣升身前,拔剑挡住了王初七的攻势。 此时大殿之上的局势似乎有些僵持,王初七与元琼京,两个一等剑道高手的拼杀,短时间难分胜负。 只见王初七一袭白衣,手执单刃剑随意挥洒,一道道青色剑气从单刃锋芒中飞掠而出,聚而不散,凝成一只只写意的青鸟,袭向元琼京。 而元琼京本是那沙场之上杀人无数的前锋将军,剑术剑势皆是刚猛非常!横剑斜刺间直来直去,挡住了王初七的攻势。 随后两人于大殿之上辗转腾挪,身影难辨。 如若有着其他的一等高手就会看出端倪。 王初七犹如灵蛇,不停地转换方位,与刚猛的元琼京一触即分!不知是怕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好好地禅让,这是何必呢?”朱荣升看着两大一等高手的战局,悠悠的说道。随后,收回目光,眯眼看着白子九。 此时的白子九依旧茫然的看着王初七与元琼京的拼杀,右手在身侧微微抬起,似乎是忘了放下,让人看了只觉得滑稽。 而这种面对生死时的失态,朱荣升已经见得太多了。他嗤笑了一声,之后用沉重的战刀敲击着地面,一步步向着天子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朱荣升走过台阶再次置于案几之前,与白子九隔案相对。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斩天子于殿前,说的也就是此时了。 朱荣升没有多言,长久以来的经验之谈告诉他,多言者必死之。 此时,刀击地面的声音骤停,朱荣升举起了右手......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劈下的瞬间,王初七出现在朱荣升身后的三丈远,与天子位上的白子九、朱荣升连成一线。 而就在这连成一线的刹那间,本来做鞘的红伞被王初七猛然掷出,飞掠向朱荣升的心口处。 朱荣升经过之前那次的袭杀未成,这一次一直对王初七有所提防。 随着红伞袭来,他已经收起刀势,转过身抵挡王初七的突袭,飞袭而来的红伞被朱荣升一刀劈落在地! 对于王初七突然的孤注一掷,元琼京护主心切,早已紧随其后,一剑刺穿了王初七的右胸,之后狠狠拔出,王初七随着拔剑的动势,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倒在地上。 刚才要不是王初七掷出伞后,仓促转身躲避,此时穿的就是左侧的心房了! 场上局势风云突变,白子九一方的車倒了,兵卒不堪大用,将帅武力相距甚远,大局就此已定! 只不过,无论是本已无力回天的白子九,还是受伤的王初七,甚至那还在拼杀的兵卒,都没有惊慌失措之举! 这盘棋还有后手...... 只见王初七嘴角微微上翘,哼笑一声,好似认命般松开了手中的单刃剑。 这让朱荣升和元琼京有些疑惑,王初七此刻虽然受伤,但若是死拼,亦可与元琼京缠斗几刻! “剑归!”一直立于后方的白子九淡漠的说出了这两个字,之后本就微微抬起的右手,缓缓而握! 说时迟那时快,还闪烁着王初七青色剑气的单刃剑,在未落地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一缕红光,飞速横旋着划过了朱荣升的脖颈,落于白子九的右手之上。 手握紧,剑在手!天子之怒,亦可血溅五步! “剑名阿,生而有灵,只认一主!”白子九缓缓抬眼,看着艰难转身,颈间血红的朱荣升,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其主白子九!” 朱荣升艰难的张着此前不久还在嚣张的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有眼神中不断涌出不甘与诧异!直至生机全无...... 脱了天子袍的白子九,一身黑衣,手执单刃剑。之前剑上的锈迹此刻消失殆尽,剑刃之上只剩下幽幽寒光!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三章 剑归 约定究竟遵不遵守,其实不仅看人品,更看实力和利益! 此时的白子九不仅实力,更没有可交换性命的利益了。 如若只靠两年前,他长姐寿鱼郡主用命换来的口头约定来保命,那真的是太过天真了! 说起两人上次见面,正是在两年前。 那时奉迎了新帝的朱荣升有些犹豫,担心那才艳双绝的寿鱼郡主白子鱼,帮年轻的白子九坐稳皇位,那就没朱荣升什么事了,所以动了杀心! 只不过如若真杀了新帝白子九,必定会被万民认作那乱臣贼子,一生极重名声的朱荣升有些烦躁。 而就在朱荣升烦躁之时,寿鱼郡主带着皇帝白子九,只两人来了他的庆功宴。直奔主题的说出了‘子贵母死,长姐如母’八个字。 要知道刚经历过灵太后祸乱朝政的大魏臣民,对皇帝之母极为忌惮。 如若把新帝白子九的长姐类比生母,再以此为由将其斩杀,那朱荣升不仅不会被认作乱臣贼子,还可以得到为国尽心的忠臣之名! 既除掉年轻皇帝羽翼免了后顾之忧,又给自己落了个好名声! 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在这之后,朱荣升只需回到封地演上一段时间忠臣,并留着年轻皇帝白子九的性命,让他在洛州负责败光声名,做尽失德之事。 到时朱荣升就可以找个由头进皇宫,‘被迫’接下天子禅让,坐上梦寐以求的天子位! 这等谋划正中朱荣升下怀,而且就算白子九临时变卦,在皇宫励精图治,那自己也可以立刻挥军南下抢夺了皇位。 至于事成之后是否继续保全白子九性命,那就只有他朱荣升说了算了...... 总之是百利而无一害! 此时两人一前一后已经入了大殿,朱荣升率先停下脚步,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子九说道:“你通知百官何时入殿?” “天柱国别急,要不先看看这诏书写的如何?”白子九说完也不等朱荣升回应,便笑着走向天子位。 只见白子九立于天子位上,从那满是龙纹的案几上抽出一纸诏书,双手展开置于身前,抬眼看了一眼朱荣升,缓缓念道:“应天顺时,受兹明命,魏孝庄帝白子九‘无功无德,有负万民’,天柱国朱荣升劳苦功高,理应......” 念到这,白子九突然话锋一转,抬眼直视朱荣升,语气冰冷的说道:“杀无赦!” 话音刚落,大殿之上瞬息万变! 两侧的偏殿之中,提前安排的十七死士推门而出,齐奔朱荣升而去! 死士中为首一人,手执长剑,更是已近身朱荣升三尺之内,眼看刺杀可成。 这时,朱荣升身后的元琼京出手了,只见他伸出右手,随即双指一并,那柄闪烁寒光的长剑竟分毫不得近。 “就凭你?”元琼京语气鄙夷,随即双指夹着剑锋一旋,剑身寸断,为首死士右臂衣袖碎裂,旋转着倒飞出去不知生死。 朱荣升此时已经回了神,虽然一场刺杀出乎意料,但他可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怎会坐以待毙!面对扑杀而来的众人,他拔刀直冲天子位,欲斩杀白子九于大殿之上! “白家小儿!受死!” 朱荣升边喊着,边一步踏出!已经鬓发斑白的他身手是一点不含糊,仅仅一步,便跃至案几之前,侧劈战刀斩向白子九。 “当!” 正当朱荣升刀锋即将触到白子九之时,一把褪了色的红伞横插了进来,硬生生止住了下落的刀锋。一个青衣男子不知从何处翩然而至,只见他握住伞柄,向外一抽,一柄满是锈迹的单刃剑离伞而出,横劈斩向朱荣升的喉颈间! 天子位台阶下的元琼京在红伞出现的瞬间,便已冲了上来,在单刃剑斩到朱荣升的时候,拉着朱荣升,飞退到台阶之下。 棋盘之上兵卒先行,过河不知回头路。此时的大殿之上,之前直奔朱荣升的死士犹如兵卒,已被那些亲信随从阻拦,相互厮杀,一往无前。 而台阶之下与天子位上两两相对,有如将車对立,没有对子一说,只可你死我活! 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朱荣升,摸了一下颈间渗出的鲜血,双目微眯,看着白衣男子说道:“孤记得你,你是王毅博?寿鱼郡主的夫婿?你不是殉情死了吗?” “王毅博已经死了,如今吾名王初七!”自称王初七的白衣男子目光微沉,面色幽冷的说道。 “哼,没想到当年名动洛州城的南朝才子,居然还是个剑客高手!藏得很深啊...”朱荣升撇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子九,继续说道:“这就是你刺杀孤的依仗?” 白子九微微一笑道:“不然呢?” “呵,想必此时孤宫内眼线已通知宫外千余铁骑,你这刺杀之举必败无疑!”朱荣升冷哼一声,言语间充满了不屑。 但是听了这话的白子九并没有任何慌张。 他摘下天子冠,脱下天子袍,随手往地上一扔,缓缓的说道:“秦欢、宇文台的人马昨日已入洛州城,想必此时正与宫外你那一千人马激战正酣呢吧。” “你!”朱荣升睁大双眼,愤怒神色显于面容之上,随即咬牙切齿的说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你别忘了,你可是那蝉!那两个竖子可不是忠心耿耿之徒!” 白子九笑了一下道:“又有何妨,只要能让你死便足够了!再说了,城外的黄雀是杀蝉还是保蝉谁又能说的清呢?” 朱荣升低沉的说道:“你可曾想好了,孤若是死了,平阳百万兵马挥师南下洛州,你这天子之位一样坐不住!” 听到这里白子九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竟自顾自的笑出声来,之后摇头道:“朱荣升啊!你当人人都像你?如此眷恋这天子之位?我是为了我阿姐复仇啊!老蠢货!” 话音刚落,白子九身边着白衣的王初七已然身动,手执单刃剑杀了上来,使出的竟是那缩地成寸的本事,眨眼间便一剑刺向朱荣升身前。 只不过朱荣升身后的元琼京同样是不输于王初七的剑道高手,在王初七身形消失的瞬间,便挡在朱荣升身前,拔剑挡住了王初七的攻势。 此时大殿之上的局势似乎有些僵持,王初七与元琼京,两个一等剑道高手的拼杀,短时间难分胜负。 只见王初七一袭青衣,手执单刃剑随意挥洒,一道道青色剑气从单刃锋芒中飞掠而出,聚而不散,凝成一只只写意的青鸟,袭向元琼京。 而元琼京本是那沙场之上杀人无数的前锋将军,剑术剑势皆是刚猛非常!横剑斜刺间直来直去,挡住了王初七的攻势。 随后两人于大殿之上辗转腾挪,身影难辨。 如若有着其他的一等高手就会看出端倪。 王初七犹如灵蛇,不停地转换方位,与刚猛的元琼京一触即分!不知是怕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 “好好地禅让,这是何必呢?”朱荣升看着两大一等高手的战局,悠悠的说道。随后,收回目光,眯眼看着白子九。 此时的白子九依旧茫然的看着王初七与元琼京的拼杀,右手在身侧微微抬起,似乎是忘了放下,让人看了只觉得滑稽。 而这种面对生死时的失态,朱荣升已经见得太多了。他嗤笑了一声,之后用沉重的战刀敲击着地面,一步步向着天子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朱荣升走过台阶再次置于案几之前,与白子九隔案相对。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斩天子于殿前,说的也就是此时了。 朱荣升没有多言,长久以来的经验之谈告诉他,多言者必死之。 此时,刀击地面的声音骤停,朱荣升举起了右手......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劈下的瞬间,王初七出现在朱荣升身后的三丈远,与天子位上的白子九、朱荣升连成一线。 而就在这连成一线的刹那间,本来做鞘的红伞被王初七猛然掷出,飞掠向朱荣升的心口处。 朱荣升经过之前那次的袭杀未成,这一次一直对王初七有所提防。 随着红伞袭来,他已经收起刀势,转过身抵挡王初七的突袭,飞袭而来的红伞被朱荣升一刀劈落在地! 对于王初七突然的孤注一掷,元琼京护主心切,早已紧随其后,一剑刺穿了王初七的右胸,之后狠狠拔出,王初七随着拔剑的动势,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倒在地上。 刚才要不是王初七掷出伞后,仓促转身躲避,此时穿的就是左侧的心房了! 场上局势风云突变,白子九一方的車倒了,兵卒不堪大用,将帅武力相距甚远,大局就此已定! 只不过,无论是本已无力回天的白子九,还是受伤的王初七,甚至那还在拼杀的兵卒,都没有惊慌失措之举! 这盘棋还有后手...... 只见王初七嘴角微微上翘,哼笑一声,好似认命般松开了手中的单刃剑。 而此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子九,也在这时轻启双唇,开口说了两个字。 虽然这两字的声音极轻,语调冷漠,但却异常清晰。 不说整个大殿之上如雷贯耳,但也是越过层层喊杀声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他说的那两个字! 是“剑归!” 而且此二字一经出口,就好似箴言一般。 那柄还闪烁着王初七青色剑气的单刃剑,在未落地的瞬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一缕红光,飞速横旋着划过了朱荣升的脖颈,归于白子九的右手之上。 手握紧,剑在手!天子之怒,亦可血溅五步! “剑名阿,生而有灵,只认一主!”白子九缓缓抬眼,看着艰难转身,颈间血红的朱荣升,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其主白子九!” 朱荣升听罢,艰难的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回应。 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眼神中不断涌出不甘与恨意! 也就几息的工夫,便直挺挺的仰面倒地,生机全无了...... 而脱了天子袍的白子九,一身黑衣,傲然的立于天子位上。 手中单刃剑上的锈迹,此时已经消失殆尽,剑刃之上只剩下幽幽寒光!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四章 未终了 自古以来,名剑众多,但孕有剑灵的极少。 所以得剑有灵,乃是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相传,当剑灵之剑第一次与命中之主相距十仗之内时,只要剑主有了握剑的心念,剑灵之剑便可在十仗之内化作光华,斩断路径之上一切阻碍归于剑主之手,其速度快于强弩数倍不止! 因此世人将这剑灵之剑的第一次认主,称之为‘剑归’ 剑欲归去,拦无可拦。 而对于剑灵一事,世人其实知之甚少。 没人知道这剑灵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剑灵因何认主。 只知这剑灵确实存在于世间。 所以,不合常理的神秘剑灵,也就成为了世人相信世间有仙的铁证! 此时北朝大魏皇宫大殿之内,年仅十七岁的年少天子白子九,脱了天子袍,摘了天子冠。 身着一袭镶着金边的黑衣,微抬右手、表情凝重的站在天子位上。 “天,天柱国...”元琼京一脸的不可置信,声音颤抖,甚至忘记了躺在身前的王初七。 对于元琼京来说,朱荣升不仅是其主,更是其知己者。 士为知己者死! 不过虽然有些失神,但他身为一等高手,修行之路不仅修体,亦修心。 元琼京在经过短暂的失神后,立马恢复了常态。 只见他一言不发,运起全身气机,越过脚下受伤的王初七,直取白子九项上首级! 但是刚才刹那的失神,终究是让他丧失了先机。 王初七虽然受伤,但并未伤及根本。 就在元琼京越过他的瞬间,他手掌拍地,身体悬空而转,之后抓住元琼京的右脚向回一扯,元琼京的剑气满天飞旋而散,那压抑到极致的杀招攻势全无。 白子九也趁此机会将案几前的红伞抛给王初七,准备与元琼京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其实刺杀之局很是简单,无非就是示敌以弱和出其不意罢了。 白子九之于朱荣升,就好比稚童之于壮年,一个稚童怎会引起壮年男子的戒备呢? 就连临死那一刻,朱荣升都只是在提防着身后王初七,说到底,朱荣升是死在了自己的狂妄之上! “剑归?是剑灵认主?”元琼京语气冰冷的对白子九问道。 “自有此剑,不曾握,只待此刻剑归我手...”白子九没有急着收官,既然元琼京想聊,那他便陪着,也好让王初七恢复下气力。 元琼京听了白子悠的回答,苦涩的笑了起来,随即说道:“好一场剑灵认主的后手!这所有刺杀的布局也是当年那寿鱼郡主所谋?” “是”白子九回道。 元琼京听后微微愣住,随后摇头道:“剑灵之剑,终生难遇,此等后手,元琼京怎能想到,怎可想到,怎敢想到啊!这剑灵,你到底从何得到的!” 白子九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有些发狂的元琼京。 此时宫内一片寂静,朱荣升的随从亲信早已倒地不起,不知生死。 元琼京也剑尖拄地,神色复杂。 而宫外则喊杀声、刀剑声,马蹄声,声声入耳。 黄雀已经来了! 其实无论今日白子九与朱荣升谁死谁活,都要面对如此局面,这是白子鱼所留锦囊里布下的同归于尽的后手。 如若他死了,宫外就以朱荣升谋朝篡位之名将其诛杀;如若他没死,那也就多了一个可能,一是城外真忠臣,他稳坐帝位,二是城外真‘黄雀’,将他这个蝉趁乱杀死,嫁祸给螳螂.... “姐夫,休息的怎么样了。” “可以了!” “那就杀了吧!”白子九平淡的说完后,众人一拥而上,袭向元琼京...... 孝庄二年,天柱国大将军因大不敬被天子白子九斩于大殿之上,随从亲信二十八人皆就地格杀,唯有元琼京,拼死逃离,不知所踪...... _________ 洛州,大魏皇宫主殿。 一场刺杀下来,伏于大殿的十七死士如今只剩一人,且已身受重伤,由殿外的老白带到偏殿休养去了。 白子九独自坐在台阶之上,身边满是还有些温热的尸体。 发黑的鲜血沿着大殿内的台阶层层滴落,汇聚到下面的血池之中。 都说人在顶峰之后会有种空虚感,此时白子九也是一样,复仇后的空虚正缓缓涌上他的心头,让他一时间有些茫然。 “姐夫,老白曾与我说,那日之前阿姐并无死志。”白子九突兀的说道:“是出去见了谁之后,才定下的这以死换活的计策的” 王初七此时七扭八歪的瘫在天子位上,听了这话,猛然坐起了身,捂着胸口急切的问道:“见的是谁?” “尚未可知”白子九摇头道:“但定是此人让阿姐动了舍命的心思,所以咱这仇还没报完,起码要把那人找出来,搞清楚他究竟出于何意。” “还有就是,姐夫你千万不要觉得报了仇就心生死志。”白子九语气一停,看着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王初七,随后继续说道。 “抛开那背后之人不谈,其实阿姐当日死前曾与我说过,她说未能给你留下一儿半女是此生遗憾,所以她留给德德姐的锦囊里希望你俩能开花结果,幸福的过完此生。如若你舍了性命下去陪她,她死不瞑目!所以,不要死,按阿姐锦囊上说的,和我一起去两望城吧。” 这边白子九话刚说完,那边王初七早已泪流满面,本就满布血丝的双眼更是变得血红。 “子鱼......”王初七哽咽的叫着寿鱼郡主的名字,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掩着面,眼中的泪水与胸前的鲜血一起流了下来。 一生心中仅一人的王初七,怎会不知自己妻子的苦心和心愿。 只不过,心里明白归明白,但能不能走出那个坎,谁都无法保证得了..... 但无论如何,既然仇没报完,他就不会寻思! 白子九看着情难自制的王初七,之前有些茫然的表情,消失不见,随即缓缓起身。 虽然不知接下来要找谁了结仇怨,但最起码也要遵着阿姐的遗愿走下去,还不到停下的时候...... 起身后的白子九绕过天子位,径直走向后边的寝宫...... 此时的寝宫格外寂静,寝宫门前的女官们不知大殿之上发生了什么,全都守在寝宫门前,护着里边的朱皇后。 “诶?陛、陛下?”寝宫门前响起了一个年轻女侍中的尖叫。 随即所有人都循着视线看到了缓步而来的白子九 俊美如仙的长相,配上那看似清澈的笑意,让白子九好似那初春的暖阳,让众人无法侧目。 但当众人目光触及到了那柄手中的单刃剑,与手上的血迹时,瞬间神色大变!刚才如初春暖阳的感觉瞬间如坠寒冬,让人发寒! “陛下,您怎么来了。”女内司回过了神,俯首走到白子九对面,声音有些颤抖着。 白子九低眉撇了一眼女内司,没有任何回应,继续向寝宫走去。 “陛下且慢!皇后需要休息!”随着女内司的大声阻拦,之前大惊失色的女官们也堪堪回了些神,虽还有些茫然,但也是纷纷来到寝宫门前阻拦白子九前进。 白子九收起笑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没有丝毫情绪的说道:“朕记得你们食得是大魏的俸禄,怎的成了朱家的看门犬了?” “皇后是大魏的皇后,忠于皇后也是忠于大魏。”为首的女内司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白子九听了这话哼笑一声:“倒是有朱家的风范,行的逆反之事,说的冠冕堂皇!看来你是早就得知今日这‘禅让’一事了。” 此话一出,众女官皆是神色慌张,彼此对视,互换着眼色。 按照她们所知的计划,今日这‘禅让’之事,应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会天子一人前来,还手执长剑,沾染血迹? “怎的此时陛下满身血迹独身至此,天柱国呢......”女内司情绪波动的厉害,此时的声调以不似刚才沉稳。 “你猜!”白子九微笑着回应道。 女内司看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白子九,眼神有些冷意。 其余众人的表情也愈发沉重,她们此时确实顺着白子九的话,心中有所猜测,但并不愿意相信。 “要不就让开,要不就死在这,自己选。”白子九淡然的说着,同时松开手中利剑,让其漂浮在了身侧,剑尖直指门前众人。 “驭剑?!” 随着女内司说出驭剑俩字,众人彻底相信了天柱国凶多吉少的猜测,她们是真没想到这整日病弱、不学无术的傀儡天子竟还是剑道高手! 而就在众人有些茫然疑惑之际,白子九已有了动作。 只见他缓步向前,身侧利剑也随他而动,所过之处,大小女官皆面如死灰的让路通行,直到行至女内司面前,不得不停了下来。 “不让吗?” 面对白子九欺身压来的剑锋,女内司面无惧色,右手伸至腰间,猛的一抽,从腰带间抽出一条金色软剑。 “下官虽非高手,但总归是一武者,让与不让,还是要剑试过才知道。” 遇高手而不退,实实在在的武者意境! 特别对于剑道来说,夹路相逢,拔剑相向,不退勇者方为剑客,如若退了,那还不如弃剑了残生来的痛快! 白子九面对此等拔剑勇者胜的局面,一言不发,只是表情愈发的凝重,在场众女官没人看透他的心里究竟在思量些什么。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五章 采花贼 别看这白子九表情凝重,不发一言,表面上看去一副高手风范。 其实这心中已然骂了娘! 要知道,他对这剑道是一窍不通,此时这哪里是什么驭剑! 只是吃准了,这剑灵刚刚认主,不愿离开自己,所以才寻思装把子剑客,尝试着松开剑柄,让它环绕身侧。 这要真打,他不被打死才怪! 至于退不退,那肯定是不能退的,饶是他一个剑道门外汉,那也是知道剑心的重要。 日后自己还是要学剑,怎可因为此时这等小事坏了自己的剑心? 于是白子九突然气质一转,极有气势的上前一步。 随即中气十足的冲寝宫里喊道:“曹司倪!你难不成对那老媪上瘾了不成?你家九公子被欺负了!你还不露头,你哪伙的!你......” “当然和你一伙的,我这不是想着快诀别了,再温存一次嘛!”寝宫之内,一个极具磁性的男子声音传了出来,随之传来的是女人的尖叫。 本来被白子九一通叫喊,搞得不知所谓的女内司,此时突然神色巨变。 赶忙回头想要冲进寝宫之内,但却被一股强力的气息推了出去。 而随着寝宫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宦官服饰的玉面郎君出现在众人眼前,左手拉拽着的正是一脸懵然的朱皇后! 如此诡异的场景,并未让站在两侧的一众女官,产生过多的反应。 毕竟从刚才起这帮人经历了一波高过一波的连环激荡,此时早已处于余韵之中,已经不知道反应为何物了。 就连那被推出两丈远的女内司此时也被眼前所见震荡的不知该当如何! 那玉面郎君和皇后之事,旁人鲜有人知,她作为朱皇后最亲近的内司岂有不知之理! 那是朱皇后人生几十载里唯一动了真心的情郎,真到肯舍了后位为他生孩子,真到可视世间男子为牲畜,遣散近百面首,只留他一人。 “曹郎,你,你在干什么!”朱皇后一脸惊慌的尖叫着。 上一刻她还在情郎的怀抱中,尽享温柔;下一刻就被情郎粗暴的拖拽了出来,浑身寸缕不沾的置身于众人面前。 不知是朱皇后的声音太过轻微,还是拂面的春风声音太响。 那被称作曹司倪的玉面郎君竟然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对面白子九轻声说到:“怎么说?是就地砍了还是玩点有趣的?” 此话一出,那个还有些迷茫的朱皇后顿时睁大了双眼,一脸怪异的神色看着眼前的情郎。 这句话的意思她听的真切也听的明白,但......委实听不太懂! “怎么个有趣法?说来听听?”白子九撇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对朱皇后,玩味的说道。 柯锦曹听罢微微一笑,挑了挑眉,有些浪荡的回答到:“先用刀子毁了她的容貌;再将他最亲近的父亲当着她的面扒坟鞭尸,折她心魂;最后喂她寒食散,让她成了药瘾,沦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奴,供你差遣。怎么样,这报复可还有趣?”说完,还扯了扯有些瘫坐在地上的朱皇后,下手甚不温柔! “真特娘的毒啊!”白子九一脸不敢相信的着摇头,随后继续说道:“曹司倪,之前我还觉得你个采花贼还是盗亦有道的,没想到你现如今对陪了你两年的女子都下得了这等狠手!” “我哪能想出此等蛇蝎之计,诺,是她准备对付你的!” “哦,是老媪想出来的啊,那就再正常不过了。”白子九点头道。 另一边曹司倪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快点,给个痛快话,这么拎着我很累的,你是不知道这老媪有多重!” 白子九听罢坏笑了一下,之后看着表情呆滞的朱英娥说道:“朱姨娘,听说你想收了我做那面首,还到处造我的谣,说我体虚不那啥?如今还想出这么个办法整我,难不成我长得太好看得罪你了?” 朱英娥没有回应,只是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嘟囔着什么。 曹司倪随即松开了身边的女人,一脸不以为然的走到白子九的身侧,抻了个懒腰说道:“怎么说?去两望城?”。 白子九极为不悦的撇了一眼身边无所谓的曹司倪,之后转过头对那女内司说道:“劝你最好给朱姨娘披件衣裳,一会勤王之师入了宫,指不定怎么地呢。” 说完白子九也不理会在场众人,收起身侧悬空利剑,负手走向大殿。 身后的曹司倪身形放浪的跟在后边,没有哪怕一瞬,回过头去看看一直深情望向他的朱皇后。 逢场作戏不绝望,对逢场作戏之人动了真心、舍了自我、定了未来,才是真正的绝望。 那是如坠地狱十八层的生不如死,是比刀割、火烤、冰冻、蚁噬更折人心的痛苦。 此时的朱皇后双目无光,任身边女官如何唤着她,都无法让她回神。 从温存后的余韵,到情灭决绝。 放浪十余年的朱英娥,下身瘫倒在地,上半身仅靠双肘强撑着,一脸绝望的看着情郎消失的方向,甚至连眼泪都忘了滴落...... 另一边,跟在白子九身后的曹司倪神态轻松的又抻了一个懒腰,对着白子九说道:“九公子,就这?白瞎我两年的大好春光了!” “这报复够狠了,朱姓女子此生已经废了。”白子九没有回头。 “不会吧,不会吧,那不是咱仇人之女吗?怎的这时候还心软了?”曹司倪一脸不解,跳到白子九身侧,探着个脑袋看着白子九说道。 “这叫心软?你那几句话如此灭绝人性,她直接心志全无,此时让她活着比杀了她痛苦万倍,何必帮她解脱呢?唉,算了,你个没心肺的不懂!”白子九说完白了曹司倪一眼。 他对这货再了解不过了,他自打懂事,这货就在他身边晃悠,是他阿姐培养的死士之一。 从小的志向就是做个采花贼,并将琴棋书画、轻功武艺学的样样精通,更是长相俊美,口舌极佳。只要是个雌的,十之七八都会被他迷得五迷三道。 关键是他对这男女之情堪称真正的绝情决意,除了当年大院的阿姐和德德姐,其他女人在他眼里皆是工具......如此一来,做那采花之人,向来都是伤花不伤己。 “曹司倪,我真怕你遇到一个让你动心的女子,那你肯定就废了!”白子九见曹司倪没有回应,稍作停顿之后补了一句。 曹司倪听了一脸笑意,双手置于脑后,仰着脑袋,不以为然的说到:“不可能,除了子鱼姐,这世间就没有让我有情的女子了,哦,对了,德德姐是亲姐姐,有姐弟之情!” “咳咳”白子九没有看身侧的曹司倪,只是使劲咳嗽了两声。 “咋了?嗓子眼有毛......!!!”曹司倪边说着,边放下手臂,收回仰着的脑袋。 突然,他看到了身前几步远站着一个极为眼熟的身影,瞬间犹如猫见了黄瓜般,跳了起来! “姐夫,我刚才去带这个赔钱货了,他也一起去两望。”白子九憋着笑意,对身前的王初七说道。 “我看你去了许久,怕出什么事情,既然没事了就快些离开吧”王初七语气冰冷地说着,说完转身离去前还看了一眼曹司倪,那眼神中有些杀气! 白子九等王初七走远后,轻轻拍了拍曹司倪的肩膀,摇头叹息道:“好自为之吧,姐夫出了名的小心眼,而且已是一等剑道高手,你那星极掠影的轻功也不知道能不能躲开他深夜刺杀的一剑。” 说完白子九继续向前走去,剩下呆若木鸡的曹司倪一人留在原地......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六章 洛州少年游 白马登城头 此时,皇宫之外的厮杀声逐渐消散,那兵刃相撞的尖锐声响也不复存在。 不同于之前朱容升千骑人马所造的声势,此时入宫的马蹄声,缓慢且整齐,没有丝毫慌张,亦没有丝毫匆忙...... 刚报仇雪恨的白子九,此时坐在大殿门外的台阶上。 一脸愁容的和站在下面的老白,大眼瞪着小眼。 “老白,马呢?”白子九挤出一抹假到不能再假的微笑问道。 “哎呦,九....“ “哎呦什么哎呦,九什么九,咋的,想赖给我不成”没等老白说完,白子九就打断了他,说完还瞪了他一眼。 老白听罢一脸的委屈,配上他那佝偻的腰身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缩在那里也不回话了。 只有那嘴一张一合地,也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其实本来白子九想得好好的,此次去两望城,定要逮着机会,过一把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的瘾,结果临了了,这连马都没有,过什么瘾? 这边小的在惆怅,老的在嘀咕。 那边王初七和曹司倪二人从大殿内走了出来,一个昂首挺胸,一个低眉俯首,像极了高贵的主子和仆役。 “马呢?”王初七面无表情的问道。 “问九公子”“问老白!” 白子九与老白异口异声的回答着 这样的场面,饶是面如寒冰的王初七也控制不住的眉头一跳,嘴角一抽,随即便一屁股坐在白子九身边! 这让白子九有些拘束。 要说这两年来,他对着老白他们从来都是插科打诨,无所顾忌的,唯有面对王初七时有些拘谨。 自打阿姐白子鱼走了之后,自己这姐夫就跟换了个人一般,失去了往日的笑脸不说,还对他极为严苛,甚是冷淡! 有些心虚的白子九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的微笑着问道:“姐夫这是累了?” “不累,在等死” 王初七的回答让白子九笑容倏地一僵,之后右手扶额无言以对。 因为这等死俩字确实应景! 此时那‘勤王之师’已然入了城,自己这边老弱病残占了个通透,靠两条腿跑? 那是绝对跑不了的,可不就是只能等死了呗。 只不过眼下这明摆着的必死局,白子九却并未慌张,只是安然的坐在台阶之上。 其他人也并未多言,既然白子九如此这般,他们只管跟着便是。 估摸着也就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白一蓝两色兵甲的勤王之师,就依次从东南西北四宫门涌了进来。 其中南门那领头的两个中年男子,格外的引人注目。 一个白马银甲长相英俊,却举止粗犷;另一个黑马蓝甲长相粗粝,却举止文雅。 这两个从里到外皆对立的死对头,从同一门入宫城,确实是白子九没想到的。 只见领头的两个中年男子,骑马缓行止步于白子九身前十丈之外,一齐翻身下马。 但是却并未跪拜行礼,而是站的笔直,平视着台阶上坐着的白子九。 这白子九本就没把自己当成那帝王,面对此景自然也没觉得有多僭越,况且此时自己的命说白了,那可是拿捏在人家手里。 所以白子九没有一丝的帝王做派,一如他私下里地模样一般,笑着对那白马银甲地将军说道:“那个,秦欢秦将军,和你商量个事呗?” 那被叫做秦欢的将军,咧开嘴笑了一下,之后豪爽的大声回应:“小舅子且说着,你姐夫我一定照办!” 说完还向白子九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首先炸了庙的不是那杀意凛然的王初七,而是那蓝甲将军! 只见他微眯着双眼,侧过头看着秦欢,慢悠悠的说道:“秦欢,你这是何意?” 本来还笑的挺开心的秦欢一听这话,顿时那笑脸就耷拉下去了,一脸不耐烦的斜眼回道“我和我小舅子说话呢,关你宇文台鸟事!” “你!” “我咋了?想打架?”秦欢说完瞟了一眼那宇文台,就不再理会。 而是再次转过脸来,笑着对白子九说道:“没事,小舅子继续说。” “呃...” 因为秦欢这对他的称呼,白子九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面色为难的转头看了看一脸杀气的王初七,随后一咬牙对秦欢说道:“秦将军,能不能借我五匹快马,些许干粮,几袋水囊?” “哦?你这是要走?”秦欢疑惑地问道。 “嗯...是这个意思”白子九稍作沉吟,点头说道。 说起之前白子九没有备马也不慌忙的依仗,正是这秦欢。 虽说他也拿不准留下继续做天子,这秦欢会作何表态。 但他知道如若自己执意要走,让出这位置,秦欢定愿意放他一条活路。 至于原因嘛,要问他阿姐,这可算是当年理不清的烂账了。 只不过,与白子九所料想的不同。 当秦欢听了他说要走后,不仅收回了刚刚的爽快,还皱起了眉头,望向别处想了好久才对白子九回道:“何必要走?你若留下,我定保你稳坐天子位,谁都干涉不得!是昏君还是明君,随你喜欢!”说完眯眼瞟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宇文台。 如此大的便宜,和信誓旦旦的保证,白子九听罢却没有丝毫的惊喜之色,只是微微摇头,笑着说道:“当皇帝没什么意思,现如今我只想做个剑客,走一遭这茫茫天涯!” “哦?子鱼用命保下的弟弟,就这志向?”秦欢语气中满是嘲讽之意,之后哼笑一声继续说道:“当年听闻你说‘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时,我还高兴来着,夸你真不愧是子鱼的弟弟,没想到也他娘的是个缩卵的完蛋玩意!” 听了这话,白子九并没什么愤怒的神色,只是收回笑容,面无表情的拿起身旁的红伞,站起了身说道:“那秦将军是借...还是不借呢?”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一片寂静,这是白子九在表态呢! 如此一来,这所有的可能皆系于秦欢一人之上。 若是借,白子九退位离洛州,大魏之后国运如何尽在秦欢、宇文台之手;若是不借!按照白子九这架势,大有拼个身死也不当这天子的意思! “你是不是傻!”曹司倪见秦欢迟迟还未表态,走到白子九身边低声说道:“他都说了让你当这天子了,你去那两望城,本不就是......” “你想死吗!”白子九微微侧脸,白了一眼曹司倪,打断了他的话。 曹司倪本想反驳一下,但看着白子九那极少认真的表情,也就闭了嘴。 毕竟主子自有主子的考量,平时可以说些僭越之词,但在主子认真之时再指指点点,就过了线,失了本分了。 他曹司倪并不是那不分主次好歹之人。 而此时,沉默已久的秦欢也终于有了回应。 他一脸玩味的说道:“借可以,但你要想好喽,你这一走,就像那仙人掉到了粪坑里,以后......” “只要秦将军愿意借就行!”白子九没让秦欢继续说下去,直截了当的敲定了这笔买卖。 这让秦欢微微一怔,随即竟大笑了起来,又恢复了之前的豪爽模样,声音粗犷的喊道:“副将!牵五匹战马!传令城门处的守将,备好干粮水囊,放行!” “诺!” 身后副将接了命令,首当其冲翻身下马,身后四人也随之下马而立,等着白子九等人上前! “九公子,其实......”身侧的老白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子九挥手打断了。 白子九知道老白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懂自己身边这些人的想法。 按照秦欢刚刚所说的,确实极为诱人,只要他留下就能继续坐着天子位,而且还不是傀儡,是真真正正的天子。 但说得再好听也只是秦欢的一家之言,从小混迹于市井间的九公子白子九,最熟知也最看不懂的就是人心! 再说这天子之位可不同其他,像那朱荣升如此爱惜羽毛之人,也对天子的诱惑无法抵御,更何况隐藏颇深,白子鱼口中的乱世枭雄秦欢呢! 所以对于留下当天子这事,白子九压根就没有赌一把的想法,哪怕秦欢与白子鱼交情再深,他也不敢赌! 因为这人心,试不得...... 上了马的白子九几人,随着兵卒让开的窄路,缓慢的向宫门外移去。 虽然白子九面色无常,但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他可不敢保证,那避让道路的兵卒会不会突然暴起,乱刀将他砍死。 “等等” 随着秦欢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退让到两侧的兵卒瞬间回缩,对白子九成了包围之势。 白子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回过头,笑着说道:“秦将军还有事?” 秦欢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声,如若你有一日想取回这皇位,尽管回来,我定奉你为王!毕竟......” 说到这,秦欢哼笑着瞥了一眼王初七继续说道:“我可不像那个姓王的废物!” “姐夫!” 那边秦欢话音刚落,这边白子九便大喊一声,伸手拉住面色冰冷的王初七。 随着秦欢最后那句话,全程在隐忍的王初七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刚刚那一瞬竟想要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此时背对秦欢的王初七,脸上的表情极为骇人,他冷漠的看了一眼正在摇头的白子九,也不回应。只不过那一冲而上的气势已经随着白子九的拉扯,消了大半。 白子九见状,松开了抓着王初七的手,再次转头笑着道:“秦将军与阿姐的交情,白子九再清楚不过了。阿姐也与我说过,她和秦将军的金玉之交此生难忘,但也仅限于此了。从始至终,白子九的姐夫只有一人,所以希望秦将军既能念着秦夫人对你的情谊,别做了那负心人;也顾忌着点阿姐的名声,别毁了那金玉之交的名头。” 说到后面白子九的笑容逐渐散去,语气也极为认真,充满了警告之意。 这让身旁的王初七微微侧目,随即抓着缰绳的手也缓缓的松开了。 “好,听你的”秦欢笑着回道:“不过,我也希望你能记得,刚才我说的那奉你为王的事。” 说完秦欢左手一挥,兵卒再次齐齐让开,这一次一条窄路直通宫门,再无阻拦! 白子九没有回应,转头策马,领着几人加速离去,没有一丝逗留之意,直奔南门出了洛州! 而待白子九走远,一直默不作声的宇文台对着秦欢,面色阴沉的说道:“秦欢!” “你特么的属娘们儿的?烦死了!”秦欢收回看着白子九远去的目光,皱着眉看着宇文台说道:“怎的?有事?” “呵,有事?”宇文台不气反笑,随后摇着头说道:“放他离去?奉他为王?别忘了,今次之事,说好了你我共坐大魏顶点,你凭什么一人之言,言之凿凿!” “哦,这事啊,啧,你就当我刚刚胡说的就好了!”秦欢一反刚才不耐烦的暴戾态度,面带笑意的说道。 这让准备发泄一下的宇文台憋的够呛,在那指指点点的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气的,气儿都喘不匀了。 随即,他啐了一口“疯子”,便领着身后众将士,头也不回的入宫去了! 而秦欢看着已经走远的宇文台,收回了笑意,侧头俯身看着马边的斥候说道:“宫里情况如何?” “禀将军,大殿之内发现了朱荣升的尸首,已被一刀抹了脖,至于元琼京的尸首,属下并没有发现,想来是跑掉了。此外还有朱荣升之女朱英娥和她的近侍,以及一封在大殿案几上的诏书。”说完,斥候将诏书拿了出来,递给秦欢。 秦欢接过诏书,并没有翻看,而是直起身子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这元琼京跑了.....不好办啊” “对了,你刚才说那朱英娥还活着?” “禀将军,活是活着,只是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有点...... 朱荣升听罢笑了一下,说道:“多大点事!掳回去,当个小夫人!” “诺!” ———————— 清晨千骑人马如洛州,傍晚仅有五人五马出了城。 此时的皇宫之内,哀鸿遍野,抢夺与杀戮并行。 而本应在皇宫内主持大局的秦欢,骑着白马、披着银甲,登上了洛州南城头,注视着远方,一直到夕阳落下。 同一日,黑衣红伞白子九,骑马飞奔出洛州,留下的仅有一封诏书,或者说是一首临终诗...... 就连老白也不知道,那禅位诏书,其实是白子九留给刺杀失败后自己的绝笔! “这诗写的不错,只不过......我看不懂啊! 独在城头望夕阳的秦欢说完自嘲的笑了笑,之后将那首临终诗收起,继续自言自语道:“子鱼,你这弟弟终究还是不信我啊......呵,说起来,你又何曾信过我呢?” 秦欢重重的呼了一口气,面色冷峻的走了下跑马道. 过了今日,此后人间再无傀儡皇帝白子九,只余名震两朝九公子!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七章 一袭红衣,真飒! 两望城位于青山脚下,驰灵江上,因刚好在南北两朝的边界之间,所以变成了这乱世之中的法外之地。 任你做了何等不容于法的事情,在这里皆可生活在天日之下。 就比如城中那两年前凭空出世,短短一个月便响彻南北两朝的‘送到西’。 平日里专门接一些刺杀的买卖。 号称只要报酬够,天子亦可杀! 而且平日里也甚为神秘,除了那个庭前负责接待的天仙女子,外人也不知这‘送到西’的底细。 只不过近来几日,这恶名远播的‘送到西’突然扯下神秘的面纱,居然放出了“招贤纳士”的消息! 一时间南北两朝走投无路、恶贯满盈的牛鬼蛇神,皆齐刷刷的赶往两望城。 这让白子九一行人这一路上是愁云惨淡! 住店?房满! 吃饭?没桌! 喝酒?酒糟都没了! 乱世之中,缺钱、缺粮、缺英雄,唯独这亡命之徒,数不胜数! 犹如过境的蝗虫,将沿途扫了个底朝天! 就连那烟柳之地都不曾放过! 只不过这倒是让白子九几人钻了空子,那些大汉一入青楼便直捣二楼,钻到屋中紧闭房门。 还吓得那些在楼下喝花酒的纨绔子弟落荒而逃,使得这下边的厅堂捞了个清净! 此时,白子九他们围坐在这家青楼厅堂的圆桌边,和站在对面一脸嫌弃的老鸨对视着! 倒不是这老鸨不懂做生意的礼数,只是这面前几人着实是奇葩了点! 为首的那个拎着把破红伞的黑衣少年,那生的叫一个漂亮!倒是没啥可说的。 只不过这后边跟着的,就有些让她看不明白了! 一个佝偻着的老头、一个胡子拉碴浑身血迹的中年汉、还有一个看着就是花丛老手的俊朗公子,后背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黑衣人。 在这红尘里上下翻滚了十余载的老鸨,此时是真有些看不明白了,这帮人来青楼干嘛? 养老? 洗澡? 还是泡姑娘,睡大觉? 如若就这,老鸨倒不至于像此刻般忘了赔笑,关键是那黑衣少年所说的话! 说什么给些吃食,不要姑娘? 敢情是把自己这当纯酒楼了?吃素不玩荤?那这不是跟骂人一样嘛! “我说几位,想讨饭麻烦换个地儿,我这卖艺卖色,可不卖吃食!”老鸨极为不善的说道。 白子九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回过头对着曹司倪使了个眼色。 曹司倪白了他一眼,将背后那昏迷的死士轻轻放到椅子上,扯了扯衣襟,走向老鸨。 “我说姐姐,见到你这样的绝色,我们还要什么其他姑娘不是?从刚才起就茶不思饭不想了,说要吃食那是玩笑话,只来些下酒的小菜和美酒,坐这看姐姐一晚便够了。”曹司倪笑着说道。 老鸨听罢轻哼一声,仰着脑袋轻蔑道:“哟,这小嘴儿,没少抹了姑娘那的蜜吧!味儿是真不小啊!别和我扯这些!老娘我经手的兔子多得是,拿我当那没见识的闺中妇?没彩头的!不叫姑娘,就给老娘滚!” “唉,我倒是想叫......”曹司倪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便转身对白子九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也没辙了。 其实吧,白子九也觉得叫姑娘陪个酒也没啥的,这“蝗虫”过境之时,能有个让他们歇下的地方,叫个姑娘坐那喝酒又咋啦。 只不过这王初七实在是轴的很,一开始就连这青楼都不肯进,好说歹说进来了,这要再叫姑娘,王初七能一剑劈了这青楼! 但是就这么舍了这好不容易捞到的落脚地,白子九还真是不甘,且不说自己如何,老白那身子骨和那死士也是折腾不动了。 白子九走到老白身边,拿过老白背后的包袱,走到老鸨面前,一边从包袱里拿着什么,一边试探道:“难不成我们付钱也不行吗?” 说这话时白子九心里确实有些拿不准,按理来说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不过这老鸨万一就是那凤毛麟角般极有原则的人呢? 果然,老鸨轻蔑一笑,哼了一声,眯着眼瞟着白子九! 只不过,这样的轻蔑神色并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白子九从包袱里掏出那中间细两头宽的银铤时,之前都快眯成缝的双眼,瞬间瞪得溜圆!那瘪着的嘴,也哗的一下咧开了。 “钱不钱的,那可就见了外了不是,来的都是客,哪有只吃小菜的道理,后厨还有些鱼肉鸡鸭,也给各位端上来,想来这一路也是累了吧。” 老鸨这话一说,白子九也就明白了,那已经又掏出一块银铤的手,一下子就收回去了,生怕这见钱眼开的老鸨坐地起价! 要说这老鸨,之前那轻蔑一笑,倒不是因为她不好钱财,而是几壶酒和小菜能赚几个钱?那哪有姑娘挣得钱多啊! 再说了,一开门揽客的青楼,不上姑娘,就卖几个酒菜钱!这简直就是砸自己的招牌,传出去,别人还以为这的姑娘不入眼呢! 风尘里床单上滚了这么久的老鸨那就跟成精了一样,赔本的生意自然是不会做的。 但是如若你能拿出足够多的银钱,那就两说了! 就如现在,这老鸨大鱼大肉好生伺候着白子九几人,还因为白子九又拿出了一锭银铤,狠下心为他们生生挤出了三间房,说等他们吃饱喝足了,供他们歇息着。 “姐夫,问你个事”白子九放下筷子后,一脸严肃的对着王初七说道。 “说”王初七也不知怎的,自打出了洛州,就跟修了那闭口禅一般,本来这两年话就少,此时更是犹胜之前。 白子九这一路上对此已经很习惯了,没有丝毫的波动,将身下的红伞拿了上来,皱着眉头问道:“姐夫,凭你的了解,这剑灵认主之后,应该是怎样的?” “心灵相通,心到剑到!”王初七破天荒的说出了八个字,引来了老白和曹司倪惊讶的目光。 只不过白子九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那低头看着手中的剑阿红伞皱着眉。 本来他也以为这认主后,会有王初七所说的那个境界! 但是事实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所料,首先一点就是他无法感知剑灵! 从他自己而言,他体会不到任何有关这剑灵的心意。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剑灵似乎也感知不到自己的心意,总是做出与他所想相违背的反应。 好好的一个珍贵剑灵,在他手中竟然全然无用! 王初七似乎看出了白子九还有疑惑,于是主动说道:“还有事?” 白子九收回红伞,皱着眉头回道:“我和这剑灵做不到你说的那八个字,我俩无法彼此感知,更做不到心到剑到,难不成是我这不通剑道的原因?” “不是”王初七也疑惑的摇头说道:“于此无关” “那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 白子九听了王初七的回答,一声叹息。 这又回到了原点,搞不清楚原因,也就没个解决之法,就算那老道士当日所说的先天剑种是坑骗他的,但这剑灵总归是真的,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这剑灵泯灭在自己手里吧! 好不容易得了个旁人几辈子都得不来的宝贝,还只能看着,那还不如没有呢。 白子九砸了咂嘴,收回了红伞,不愿多想了。 而王初七则放下了筷子,一言不发的带着那虚弱的死士上楼休息去了。 这死士,满是内伤,药石无用,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这一路上寻不到马车,为了不拖累众人,竟几次想坠马求死,亏得王初七剑道通明,伸手极快。 否则这死士也没法活着走到这里了。 白子九抬起头看了一眼,之后叹了口气,便继续吃起菜来。 又过了一刻左右的时间,正当白子九和曹司倪、老白吃完准备上楼时。 青楼的门外传来一阵打斗声。 “我就要进,谁敢拦我?” 一个女子的声音格外的突兀,听这语气和嗓门应该是个极其跋扈的高位小姐! “让开!” 上一声话音刚落,白子九就看见一个青楼豢养的龟公,从门外倒飞进来,摔倒在地上。 紧接着,一个一袭红衣,趾高气昂的少女走了进来。 看这长相虽算不上拔尖儿的天仙绝色,但也称得上个半小美人,特别是左眼角的红痣,犹如朱砂点缀,平添了万般风情。 而紧随少女身后走进来的,是五六个满脸青紫不敢上前的龟公。 这也就刚刚一个照面的功夫,脸就已经被打的爹娘不识了! 后厅的老鸨听见声响,此时也走了出来,一看这架势,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上前语气不善的说道:“姑娘,你一女子强闯我这青楼干嘛?难不成想磨磨豆腐?” 红衣少女面色冷峻的白了一眼老鸨,鄙夷的说道:“呵,你想死吗!” “!!!”这话让本来看戏的白子九一下就坐直了! 就连老白和曹司倪都放下筷子回头一脸诧异的看着红衣少女! 因为这少女所说的,那可是白子九平日的口头禅,而且就连那语气都所差无几,那能不惊讶嘛。 红衣少女似乎感受到了白子九几人的目光,也不管对面那老鸨气急的谩骂,反而打量起白子九几个人。 最后她的眼神定在了白子九身上。 “你!”红衣少女对着白子九下巴扬了一下说道:“眼珠子瞪那么大干嘛?等着我扣?” 一听这话,白子九乐了,笑着回道:“说反了,得我扣你才是。” “我又没瞪你,你扣得着我吗!长得怪好看的,脑袋有问题?” 白子九笑而不语。 曹司倪则极其欣慰的点了点头。 红衣少女不再理会白子九,转头对骂了一气,有些喘了的老鸨说道:“你这楼上有个男的,我得打一顿,打完我就走!” “你...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老鸨右手掐着腰,左手指着少女说道:“你要管你男人,回家管!” “呵!我男人?”红衣少女鄙夷的笑了一下,说道:“他也配!” 说完,便不再理那老鸨,对着楼上喊道:“姓白的!你个没种的!滚出来!” “!!!!!!”白子九眼睛瞪得更大了,呵!这不巧了嘛,本家啊! 而另一边的曹司倪和老白实在憋不住了,竟然笑出了声。 他们实在是憋不住啊,毕竟这憋笑着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红衣少女循着笑声,再次转头看向这三人,皱着眉头道:“你们俩笑什么!还有你,那大眼珠子瞪什么瞪!我扣你了啊!” 说完,还伸出两个勾着的手指,往前一探,做出威胁的模样。 白子九见状,撇了撇嘴,放在桌子上的手拄着下巴,半眯着眼睛说道:“啧啧啧,一袭红衣,真飒!” 被皇宫里百余个大他十余岁的“媳妇”,折磨了两年的白子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飒爽、任性不讲理的女子,所以觉得甚是有趣...... 一时恍神,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场面也因此变得更紧张了!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八章 姓白的家伙 楼下坐着个姓白的,楼上藏着个姓白的,此时都在看着楼下站着的红衣。 堪称一红二白! 自打白子九说了那句真飒之后,这红衣少女就没了动静,站那盯着白子九看了许久,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而说起白子九之前那句称赞,确实是发自内心! 两年来,看遍了老气横秋、见惯了阿谀奉承、受够了冷眼旁观,唯独没见过这桀骜不驯的! 飒是真的飒啊! “我说女侠”白子九见红衣少女半天也没个回应,率先说道:“你这盯着我干嘛?你不是要揍那姓白的吗?” 红衣女子听罢,撇了撇嘴,面带疑惑的突兀道:“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我...我?”白子九有些惊讶。 虽说这两年他的长相之美,传遍大魏! 但他平日里听到更多的,是骂他失德的言辞。 突然来了个他极为欣赏的姑娘,说他好看? 这感觉怎么说呢? 嗯...... 就像此时的白子九,身子在无意间坐的笔挺,手下意识的伸到头后,抚了下发丝,面含笑意的回道:“女侠眼光甚好啊!” 什么叫嘚瑟啊? 这就叫嘚瑟! 红衣少女嗤笑一声,也不多言,白了白子九一眼后,继续看着楼上喊道:“姓白的,你再不下来!我可走了?到时来的可就是我爹了!” 话音刚落,楼上东边的厢房里,走出一个白衣的及冠年轻人,星眉剑目,眼含风流,白皙的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意。 “陈三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姓白的年轻人说道。 “呵!写了那传情的辞赋给我姐姐,就来了这等乌烟瘴气的地方!你找死?”红衣少女语气不善的说道。 年轻人笑着摇了摇头,叹气无奈道:“在下刚刚只不过和陈二小姐在府门前聊了几句,赠了首辞赋给她,我也没料到...她竟钟情于我了,这也怨不到我身上啊!” 楼梯上下,一男一女各执一词。 却让看戏的白子九看出了精神头,只见他用筷子捅了前面的曹司倪一下,一脸坏笑的说道:“呦吼!赔钱货,你同行啊!” 曹司倪面色有些僵硬,苦笑了一下道:“九公子,如若和他刚刚所说一样,那我可比不上他啊!这货走的是心,这行当里万中无一的高手啊!” “哦?”白子九听罢,眯着眼看着楼梯上的同姓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又和姓白的年轻人理论了几句的红衣少女彻底炸了庙!颇为无赖的说道:“别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今天来就是要打你一顿!想说道理,就把我打趴下慢慢和我说!” 看得出来,这红衣少女平时应该嚣张惯了,只认自己的理儿,别人的道理听不听要打过才知道。 说罢,红衣少女脚尖一点,轻盈的飞上二楼,对着姓白的年轻人迎面轰出一掌,没有丝毫的收力!不说要命,往残了打那是算得上的了。 之后又是一套连贯的招式,饶是白子九这等没有武艺的常人也看得出来,红衣少女绝对是那基本功扎实的练家子! 而那姓白的男子,虽然身形落魄的匆忙躲避,被数次打到在地,但却没让红衣少女真正伤到他的要害! 这就有些反常了,俗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姓白的年轻人似乎有些玄奥! 白子九眯着眼看了一会,突然在楼下仰着头喊道:“女侠,我这边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对着曹司倪使了个眼色。 “九公子,你要英雄救美自己上,打架很累的!” 曹司倪一脸无奈的抱怨着,只不过看到白子九认真的表情后,就知道这差事算是推不掉了。 不再多言,一脸不情愿的上了楼...... 而一直看戏的老白,在曹司倪离开后,颤悠着来到白子九身边,神神秘秘的低声道:“九公子莫非觉得此人不妥当?” “嗯”白子九收起刚才玩笑的模样,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今天的事着实是有些巧了! 这直来直去的红衣与自己的口头禅一样,倒可以当成个赶巧的乐子。 但是这姓白的男子指定没那么简单! 姓白,还赶这档口搞出这么多事。 能让曹司倪都服了气的走心高手,竟会被抓住来这烟柳之地的破绽! 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而且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藏拙,明明打得过红衣,偏要装作狼狈的躲闪,如没什么特殊原因这又是何必呢? 只不过还有一点白子九拿捏不准,这姓白男子的藏拙似乎是有些低劣了…… 果然,此时楼上又加了个曹司倪,依旧没有对这姓白的年轻人造成什么大损! “九公子!”姓白男子一边狼狈的闪躲,一边说道:“咱是本家,你就这么搞我?” 白子九眯眼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二十,只现了十九,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姓白的年轻人话音刚落,曹司倪就停住了手,回头望向白子九有些拿不定主意。 楼下白子九面带笑意,没有回应,只是示意曹司倪继续。 刚刚姓白年轻人口中的二十,指的是白子鱼那二十死士。 而说起这些死士,那是颇为神秘。 虽然世间皆知二十死士存在,但并无人知晓具体是谁。 甚至就连白子九和王初七,在之前都一无所知。 还是两年前白子鱼赴死时,才告知了白子九,府上看门的老白和从小伴他的仆人曹司倪,是二十死士中的两人。 至于行刺朱荣升那十七个,则是在得知白子鱼死讯后,陆续找上老白,对了暗号才寻到的。 如今,两年已过,刺杀已成,第二十个依然不曾露面。 此时这个档口跳出来,不管别人信不信,他白子九第一个不信! 就算是,那也指不定另属谁人了! “怎的?不信?”姓白的年轻人一见曹司倪继续来攻,有些着急的道:“要我在此处说暗号吗?” 姓白的年轻男子似乎是有些急了,手上的招架也不收着了,竟将曹司倪和红衣推出两丈远! “赔钱货,回来吧。”白子九终于没再坚持,唤回了本就不情愿的曹司倪。 而楼上的红衣少女也在此时停了手,望着楼下的白子九,充满了鄙夷的说道:“原来你也姓白!你们本就相识?” “女侠,姓白的也不都是恶人啊,况且很明显,是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的” 白子九刚说完,楼上的姓白男子就委屈的说道:“九公子,这话伤人了...” “呵,你想死吗!”红衣少女极为厌恶的打断了姓白男子接下来的话。 之后继续对着白子九,鄙夷道:“长得倒是真的好看,就是人不行!” 此话一出,白子九翻了个白眼道:“呵,你想死吗,你怎知我不行了?” “别学我说话!” “是你别学我说话!” 白子九已经被这红衣弄得有些烦了,他此时想做的,就是赶快确认了那姓白的身份,在这僵着并非他所愿。 只不过那红衣毕竟是跋扈的高位小姐,何曾有人对她如此顶撞,还能安然无恙的? 况且她本就是那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此时更是没有忍下的意思,一跃下楼,就想对着白子九出手。 “陈三小姐,这人你可动不得!”楼上的姓白男子见状赶忙出言阻止。 “哦?在晋州这一圈还有我陈苹安动不了的人?”红衣少女嗤笑道。 白子九听罢,微微一笑,往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的说:“晋州?姓陈?回去问问你爹陈大油子,九公子到底能不能动!” “你认识我爹?”红衣少女顿时警觉了起来,表情严肃。 “算是认识”白子九继续悠然的说道:“虽然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了,但他肯定会说九公子动不得!” 红衣少女没再搭话,看来白子九一下点出他爹少有人知的外号,还是让她有了些许忌惮的。 低头沉思了一会,她白了一眼悠然自得的白子九,转头愤恨的对楼上白姓男子说道:“姓白的,我现在虽然打不过你,但你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如若不快些去与我二姐说清楚了,到时就算我爹不管,等我入了‘送到西’,也一定会找人回来灭了你!” “好的,陈三小姐,‘送到西’肯定会要了你的!”白姓男子说道送到西时,还特意玩味的看了白子九一眼。 “哼!那就借你吉言了!” 红衣少女说完,又白了一眼白子九就向门外走去,待快要走出时,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回头对着已经呆住的老鸨说道:“你!好好清算一下我砸了你多少钱的东西,明日差人去晋州的刺史府拿。” 一袭红衣潇洒而来,又一袭红衣潇洒而去,期间除了蛮横与无理,倒也留下了些许风情。 老鸨等红衣走后,苦着脸对白子九说道:“这位九公子,你当真能压得住那晋州的陈阎王?” “嗯……”白子九思索了一下说道:“不一定,要看他心里如何想的!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过她不是就让你去那点银钱嘛,怎把你吓成这样?” 老鸨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深了几许,哀叹道:“这等银钱,那可是要拿命换的啊!九公子有所不知,这晋州刺史陈阎王,虽然号称遇事讲道理,但是他讲的道理,和我们的道理不太一样。” “这道理,还能怎么个不一样法?”白子九疑惑道。 老鸨哎呦一声,坐在白子九身边,幽怨道:“他那道理不是世间公认的道理,是他自己的理儿,全凭自己心意来,你说说这能一样吗?谁知道他明天是不是又换了个想法,不想给钱,想要命了!?” 白子九听罢点了点头,这道理的说法,他白子九还真是熟稔得很! 朱荣升也是这么讲理的,反正到了最后都靠拳头说话,谁是硬茬子,谁的道理也就说清了。 “呵,竟弄这脱了裤子放屁的腌臜事!”白子九哼笑一下摇头道:“明个我和你一道去找那姓陈的,正好有笔帐找他算算。” 说完拿起红伞向楼上走去,曹司倪和老白也紧随其后,只剩下老鸨一人在原地,让人看不出脸上是悲是喜。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九章 厚脸皮 如此大手笔的袭杀,绝非出自一家之手。 无论是宇文台还是秦欢,手底下绝对没有如此多的武夫门客,就连那已经死了的朱荣升也无法聚集这百余武夫的大阵仗! 那如此想来也仅有几家联合这一种可能了…… 白子九想到这里有些无奈,反手拔出那平平无奇的单刃剑,在手中旋了一圈,仔细的感知了一下。 结果剑灵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那日认主时绽放的寒光都消散了几分。 白子九看眼下这状况,轻呵了一声,恼羞成怒地说道:“要我说你就是个破剑!叫你何用?当年我和阿姐都被那老道士骗了!” 话音刚落,战场中间那个之前说话的汉子砍到两个兵卒,望向白子九喊道:“快看,那皇帝小儿还拿剑了!” 他刚喊完,场上其他的武夫亡命徒皆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这还湿着裤裆的小儿,居然还拿剑?” “估计是留着自己抹脖用的吧!” “……” 尸山血海层层叠叠,污言秽语亦不停歇,千余兵卒面对百余武夫,着实是不堪了些! 后边的白子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目光微沉,低声对老白问道:“看来我这懦弱的名声传的有些远了啊!” “哎呦,九公子你刚知道啊!你说人活一世不就为个名吗?你之前如此……”老白说到此处微微一愣,随即疑惑道:“你该不会是想……” 白子九神秘一笑,双腿一夹马肚,直杀入战场,也不理会身后老白的叫嚷,只是低声自语道:“剑阿,若你有灵保我无虞,等入了两望城,我定研习剑道,予你辉煌。” 待白子九快入战场时,身后柯锦曹已随身而至,也不似老白絮絮叨叨,只是一言不发的留意着白子九身边周遭。 名声这种事,藏拙自污之时,自然是越差越好。如若心怀大志,那名声不好就万事皆休了! 离了洛州,弃了皇位的白子九,所谋甚大! “我拿不拿剑,关你个用刀的屁事!”白子九策马停在包围阵边,微眯双眸看着那个一直挑事的汉子。 那壮汉听罢,从一兵卒身上拔出大刀,嘿嘿一笑,虽然还在盯着白子九,但头微侧对身后喊道:“朱大常!你不是要为你那主子报仇吗?如今你仇人都撒丫子跑到面前了,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一把精制的朱家战刀飞旋而出,直插在壮汉身前,刀锋正抵着他那挺着的肚子上。如若在插的近了几寸,壮汉的肚子此时已经是肚肠尽挂刀刃之上了。 “你特娘的有毛病?我……”壮汉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回头大骂,但当他看到身后来人那幽冷的眼神时,识趣的闭了嘴。 这人他得罪不起,就算主子死了,树倒猢狲散!但就凭他那一等高手的名头,犹胜元琼京的实力,就让这帮莽夫不敢多言。 那从百余武夫中缓步走出的中年汉子,似乎自带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场,场上无论兵卒还是武夫都停下了手,目视着他走到最前边拔出朱家战刀。 白子九神色冷冽,此人来者不善,饶是剑灵复苏,也必死无疑。 “你就是天子白子九?”中年汉子冷漠道。 “我确实是白子九,但已不是天子”白子九也没有丝毫慌张,淡然的答道。 中年汉子听罢将刀举起在身前,双眼缓慢扫过,之后问道:“杀吾主之人究竟是谁?王毅博?秦欢还是宇文台?或者是元琼京?” 这话让本来神色严肃的白子九有些哭笑不得。 这中年汉子倒也是耿直的很,饶了一圈连自己人都怀疑,就是没想过是他杀了朱荣升。 只见白子九微微一笑,玩味的说道:“你真是机智的很!居然能猜到是元琼京动的手,厉害啊!” 说完还赞叹的点了点头。 一听这话,中年汉子没什么反应呢,那前一刻差点被开了肚子的壮汉赶忙叫嚷道:“朱大常,你别被骗了,这小儿狡诈的很,虽不知他如何杀了那天柱国,但我闫旭确认的很!就是他亲自动的手!” 中年男子没有理会,面无表情的摇头道:“不可能是他,吾主虽不是武道高手,但久经沙场,嗜血无数,不可能会死在此等常人之手。不过……” 中年男子说到此处,语气停顿,抬眼看着白子九说道:“不过你必须要死,至于究竟是谁下的杀手,我之后一个个去问就行了!” 此话一出,刺史陈由面色一冷,挥手示意副将后,与身后老白对视一眼,缓缓来到白子九身旁,与柯锦曹成左右护卫之势。 而白子九听了那叫朱大常的中年男子的话后,没有慌张,只是远眺了一下前方的驰灵江,收回目光缓缓回道:“今夜死的应该不是我了” 朱大常没有回话,甚至没有随着白子九的目光看向身后,只是把刀一横,踏步上前。 “拦住他!”陈由见状大喝一声,离得近的兵卒得令上前,不思生死,皆以身躯挡刀锋。 而朱大常一路横刀,刀势大开大合间,兵卒身躯沿刀锋所过之处分开,战刀之上丝血不沾! 如若用两个字形容朱大常,那就是勇猛。 如若用四个字,则是风卷残云! “朱大常,你找死!”陈由虽早已知晓兵卒不是一合之敌,但真没想到会如此轻描淡写。 只不过正当陈由准备上前亲自阻拦时,白子九伸手挡住了他的前路。 陈由一愣,焦急的说道:“九公子,此人强横,大魏皆知,如若你想要练手,断不可选此人啊!” “我自有打算”白子九不以为然的说道。 说罢白子九翻身下马,横起手中的单刃剑,闭紧双眼静待对面朱大常到来。 “在我没说帮忙之前,任何人不许插手!” “可是……” 陈由刚张口,柯锦曹就制止了他。 若说担心,从小陪在白子九身边的柯锦曹可不比任何人少。 只不过他是最知白子九的人,就算再担心,也不会以己担忧,妨碍白子九的决心。 转眼间,那勇猛异常的朱大常,已挥刀来到白子九身前,只见他左脚定,右脚一旋,双手挥刀自下而上,从左到右画了个大圆,劈向白子九的脑瓜顶! “白家小儿受死!” 这一刀的刀势犹如千斤石坠,若斩天则云消散,斩地则石崩碎,斩人…… 那就说不好了! “剑阿,去!” 闭眼的白子九在刀气灌顶之时,将剑一横,挡在身前,随即与那犹如千斤石坠的刀势交叉而过,一声悲鸣响彻天际! 接下来,众人所预想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虽然刚才的悲鸣之声震慑心魂,但在那之后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 那朱大常的恐怖刀势竟瞬间烟消云散,白子九好好的站在原地,刚刚挥舞而过的单刃剑除了寒芒暗淡,其他丝毫无损。 “果真还是不行吗?” 白子九丝毫完全没把刚才朱大常那惊天攻势当一回事,此时“死里逃生”,竟只是凝视着手中之剑,悠然感叹。 其中语气所流露出的惋惜之情,更是像在对朱大常嘲讽一般。 “这是什么剑!”一直冷漠无波动的朱大常此时竟控制不住的拔高了语调,满脸惊诧的问道。 白子九收回目光,轻描担心的说道:“杀朱荣升的剑。” “白家小儿找死!” 饶是朱大常这等不喜怒形色的高手,此时也有些狂乱! 刚才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辞,和白子九那玩味的说朱荣升死于元琼京的话语,就像一个个烧的通红的炭火砸在他的脸上一般! 既疼又烫! 只不过,当他刚刚喊出那极为有气势的话语后,一声声气势犹胜他的怒吼从身后传了出来! “你想死吗?” 四个字,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却齐刷刷的震耳欲聋!再加上那四个字所指的意思! 任谁人听了,皆得胆寒心慌! “就凭你也敢对九公子不敬!” 一个黑衣刀客率先走出,他的刀细长微弯,让人看去就有轻快之感。 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异常妩媚妖娆,身着蓝色纱裙的貌美女子,倾国倾城,让见者心向往之! 还有一个鹤发鸡皮的老道士走在最后面,满脸的笑意,充满慈爱,但能喊出刚才那句话的人又怎会如表面所笑那般呢?更何况他那满是红晕的桃木剑,一看就知道那是染血所致! 百余武夫中最爱挑事的壮汉闫旭看到这前来的三人,眉头一皱,问道:“怎么的?就凭你们三个也想来当着救兵?” “哦?你知道贫道是谁?” 那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笑着说道。 “管你们是谁!老子这边百人武夫,具是二等上,近一等的实力,你们三个难不成入了凡仙境了,敢在这造次?” 老道士听罢嘴一瘪,饶有趣味的回道:“呦吼,对着贫道自称老子?嘿,有趣有趣。” 只见那老道士最后一个趣字还未说完,那叫闫旭的壮汉便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右手。 只不过此时的他哪还有什么右手了,除了满地的鲜红外,只有一截躺在地上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红棍子” 伴随着闫旭喘着粗气的惨叫,以及数百武夫显露表面的惊恐。 那蓝裙女子妩媚妖娆的说道:“闫旭,宇文台暗处门客,初入一等境界,用刀但擅使剑!” “你,你怎么知道”闫旭大惊道。 蓝裙女子轻声一笑犹如天籁,随即哀叹道:“我还知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话音刚落,随着女子食指微翘,那闫旭的脑袋就落在了地上,甚至连本要回话的嘴巴都没来得及闭上。 “你们这些人难道没听过送到西吗?” 黑衣刀客,把刀往肩上一扛,沉声说道。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十章 江边生死一线间 自打白子九出了洛州城,这一路上奇奇怪怪的探子就没断过,将他的行踪探查的是一清二楚。 而从他踏入晋州境内开始,就大大小小刺杀不断,昨夜那几个醉汉也深藏涂了毒的利刃,要不是王初七的话,估计昨夜白子九就交代在那春宿楼里了。 如今他只要离了晋州,就能入两望城,算是彻底脱离大魏国境了,跟踪的人怎会放过他,估计此时那背后之人正在暗处等着动手呢! “陈大油子,一卒之情可还记得?”白子九问道。 那持刀老者就是晋州刺史,陈由! 只见他听了白子九问话后,将刀扔给身边准备斥责白子九的管家,起身上前。 脸上的杀气依然未消,上身那一块块肌肉配上那黝黑的皮肤,竟如钢铁,让人看了就心生胆怯。 最终,陈由停在白子九身前一步,严肃的说道:“是该叫陛下,还是叫九公子。” 这一路,探子众多,白子九还带着一个受伤的死士,怎会快过那传信的快马? 如今这陈由如此问他,那定是知晓了消息。 估计啊!自己这当了落跑天子的消息,早就传到这大魏各处了吧。 白子九叹了口气,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既然如此问,那就叫九公子吧” “九公子吗?”陈由若有所思的感慨道:“为何不留在洛州?” 白子九并未回应,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说话,是因为在等陈由的态度。 那一卒之情的问题,陈由还并未回答。 陈由见白子九没有回应,也不再多说,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白子九点了下头,随即单膝跪地! “寿鱼郡主客卿陈由,从不曾忘却当年再造之恩,今日陈由在此立誓!”陈由说到这,双膝着地,手掌向下,白发苍苍的脑袋砰的一声叩在石板上大声说道:“从此陈家后人皆以九公子唯首是瞻,万死不辞!” 老陈由字字铿锵有力,每一声都掷地有声,直达人心! 白子九上前搀起跪地俯首的陈由,一直悬着的心虽未就此放下了,但总归是比之前稳定了几分。 “本来我想就此出晋州,直入两望城的”白子九神情严肃的说道:“但是从入晋州起,刺客越来越多,我只得先借你这规避一下。” 陈由听罢点了点头道:“老陈明白,昨日苹安提起九公子的名讳后,我就已经调了兵马前来,护送九公子出晋州还是办得到的。” 白子九轻声笑道:“陈老将军请见谅,刚才陈大油子的叫法是承自阿姐,所以有些冒失了。” 陈由微微一愣,面色温和的说道:“不妨事的,这样的叫法听了反倒亲切些。” 说完后,老人的脸上显出了一抹回忆的神色。 乱世之中人人自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思已成常态。 因此那些关键时刻的再造之恩才更显珍贵...... 寿鱼郡主对客卿的优待,曾举国闻名,只不过多年前不知为何零零散散走了一些,两年前洛州政变之时更是尽数遣散,独身赴死! 这陈由就是多年前走掉的其中之一,旁人不知缘由,但白子九可是心里明镜! 阿姐白子鱼曾与他言,客卿若是只为己用,犹如宝剑藏于匣,锋芒不显世!需遣于世间,锋芒毕露,方为用人之道! ...... 白子九在陈府中呆了半日后,于黄昏时分走出了刺史府,向着两望城赶去。 而在这半日里,那老鸨王大娘也借着白子九的名头,领到了多于损失几倍的银钱,纵使给了白子九一半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开开心心的乘着马车回去了。 “老陈,你这动不动就杀人的习惯最好还是改改吧。”和陈由岁数相差无几的老白,在马上隔着白子九对陈由说道。 “改不了了,自离开王家大院从军数载,犹如入了魔障!杀业越多,越停不下来,一日不杀内心不安!”陈由苦笑道。 老白听罢嘴一瘪,目光望向白子九说道:“九公子,你劝劝这老陈吧,哪有越杀越想杀的道理?杀人还能上瘾不成?如此嗜杀,怕是会不得善终啊。” 上了年纪的老白对这些佛家轮回之事格外相信,之前也曾和白子九说过,如若不用他了,就让他去南梁找个寺庙当和尚就好了。 白子九听着老白的絮叨,没有多说什么,一脸笑意的对陈由说道:“我可是听和我一道来的老鸨说了,老陈你好讲道理啊?” 陈由听了大笑两声,随即摇头道:“九公子勿劝了,其实这也是老陈想劝你的。” “哦?”白子九疑惑道:“劝我什么?” “世间公认的道理,是要和认这个理的人讲的;和那些本就不讲世间道理的人,自然要讲自己的道理,不然还能按他的道理行事不成?”陈由面含笑意的说着。 “哦?这意思是你遇讲理之人方讲理,遇无理之人按己心?”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 夜已深,白子九在陈由一千兵卒的护送下已经离了晋州边境。 此时眼巴前就是弛灵江边了,等到了渡口上了船,江面之上的两望城也就近在咫尺了。 但没成想,对面也是下了血本了,面对陈由千余兵卒的护送。 竟不顾性命的集结在弛灵江边,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守着渡口,更是毁了渡船,铁了心要将白子九留在这大魏境内不得出! 此时相隔百步,借着月光已能看到江面黑压压的人群,正手握寒刀严阵以待。 “九公子,不可强过”陈由低声道:“晋州本是商贸之城,军马不盛,这一千人虽是当年与我出生入死的悍卒,但如若真在此处交战,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对面。” 白子九听罢微微点头,对面人手,这一路上他也打了不少交道。 皆是那练武多年的亡命之徒,一个个武艺高强以一敌十,此时汇聚百余人在此,战力之强难以想象。 也不知是秦欢和宇文台谁派出来的,为了杀他竟如此不计后果! “对了,刚才就一直想问,姑爷怎没和九公子一道呢?”老陈疑惑道。 “搬救兵去了”白子九回道。 老陈听罢大笑道:“那就好说了,本来我是怕对面有那一等高手坐镇,如若姑爷带人来了,那对面多少高手都是乌合之众!” 当今世上,高手分为三种,一是显于人前;二是大隐于市;三是未知仙人! 显于人前的高手大多数已经做了名门望族的客卿,登堂入室。 像之前的元琼京,或者此时对面暗藏其中的部分人,都算是显于人前的那种,名头响,实力盛! 而那些大隐于市的则少有人知,虽不说一定比显于人前的强上许多,但不为人所知的神秘总是会引人遐想! 隐士之强在于隐,只要一日不曾显露,就有着一日的威胁。 至于仙人,没人见过,实在是不好说了。 刚刚按照陈由所说,王初七所搬的救兵应该就是大隐于市的那种,只是他并没有说那些究竟是何人。 就在白子九这边言谈之际,对面江边的亡命徒们待不住了,其中一个看不透深浅的大汉,扛着把卷了刃的大刀说道:“那个皇帝小儿在哪呢,出来让爷爷砍上两刀,咱都好回去睡觉了!你一睡不起,我明早领钱!” 白子九听了不气反笑,他倒是真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就是有点没脑子。 自己又不是傻子,怎会自己走出去被他砍? 没等白子九回应,对面那个大汉又喊道:“不愿意出来也没事,兄弟们,辛苦点,冲过去一个个揪出来,只要摘了瓢把子,咱就可以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对!” “吃香的喝辣的” ...... 好家伙,对面这帮亡命徒才不管什么两军对垒的礼仪,在那自说自话间就把事定下来了。 话音刚落就一拥而上,百余人面对千余兵卒毫无惧色,各个双眼血红,面带狞笑,犹如那江中奔流而出的亡魂! “没法了”陈由眯着双眼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全军听令,列阵!” 千余兵卒皆是步卒,听了令后,列阵排开! 执盾者上前跪地,执矛者在其后寻缝隙间将矛探出,瞬间白子九与对面的亡命徒之间就形成了个隔绝人墙。 而剩下手执弓弩的兵卒则搭箭弯弓而射,百步之内,杀人足矣。 只不过伴随着箭雨飞出,对面百余亡命徒的速度丝毫不减,竟顶着箭雨直冲过来。 转眼便冲至盾牌列阵之前,脚踏盾牌一跃而起,像那饺子入锅般跳入陈由的列阵之中。 往日的战斗,这些兵卒何曾见过如此之多的武夫侠客,更不曾想象会有过箭雨而不死,一跃高过列阵长矛之人。 如此一来,他们的攻防似乎都失了意义,此时只能拔出腰间佩刀短兵相接。 但两军交战将求个气势! 刚才对面百余人一波冲击下来,陈由的兵卒内心震荡不已,多次经历生死的他们虽不至于惧怕,但心里依然有了会输的想法。 未战先忧,这可不是好兆头。 “一个武夫好对付,如此百余人的武夫还真是让人头疼啊”一直在后面看着局势的陈由眯眼说道。 随即他率先取过马前卒捧着的长刀,在空中一旋,横刀立马! 大喝一声:“全军听令!围杀,宁死不退!” 军令一出,犹如天音! 众兵卒没有丝毫犹豫,皆拔出佩刀,将那些亡命徒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层又一层。 紧接着,随着陈由一声令下,所围的圆形不停收缩,与亡命徒们车轮搏杀。 前面的人倒了后面的人跟上! 此时纵使那些亡命徒轻功再好也不可能一跃而出,千余人所围的宽度,让他们无从可飞。 如若飞起,定会落入人群的乱刀之中..... 一方层层逼近,一方死命相守,乡野武夫冒失入阵与千余兵卒的死战不退,白子九全都看在眼里。 只见他左手微微攥紧红伞,右手缓缓向着单刃剑阿的剑柄握去......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十一章 送到西来人了 如此大手笔的袭杀,绝非出自一家之手。 无论是宇文台还是秦欢,手底下绝对没有如此多的武夫门客,就连那已经死了的朱荣升也无法聚集这百余武夫的大阵仗! 那如此想来也仅有几家联合这一种可能了…… 白子九想到这里有些无奈,反手拔出那平平无奇的单刃剑,在手中旋了一圈,仔细的感知了一下。 结果剑灵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那日认主时绽放的寒光都消散了几分。 白子九看眼下这状况,轻呵了一声,恼羞成怒地说道:“要我说你就是个破剑!叫你何用?当年我和阿姐都被那老道士骗了!” 话音刚落,战场中间那个之前说话的汉子砍到两个兵卒,望向白子九喊道:“快看,那皇帝小儿还拿剑了!” 他刚喊完,场上其他的武夫亡命徒皆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这还湿着裤裆的小儿,居然还拿剑?” “估计是留着自己抹脖用的吧!” “……” 尸山血海层层叠叠,污言秽语亦不停歇,千余兵卒面对百余武夫,着实是不堪了些! 后边的白子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目光微沉,低声对老白问道:“看来我这懦弱的名声传的有些远了啊!” “哎呦,九公子你刚知道啊!你说人活一世不就为个名吗?你之前如此……”老白说到此处微微一愣,随即疑惑道:“你该不会是想……” 白子九神秘一笑,双腿一夹马肚,直杀入战场,也不理会身后老白的叫嚷,只是低声自语道:“剑阿,若你有灵保我无虞,等入了两望城,我定研习剑道,予你辉煌。” 待白子九快入战场时,身后曹司倪已随身而至,也不似老白絮絮叨叨,只是一言不发的留意着白子九身边周遭。 名声这种事,藏拙自污之时,自然是越差越好。如若心怀大志,那名声不好就万事皆休了! 离了洛州,弃了皇位的白子九,所谋甚大! “我拿不拿剑,关你个用刀的屁事!”白子九策马停在包围阵边,微眯双眸看着那个一直挑事的汉子。 那壮汉听罢,从一兵卒身上拔出大刀,嘿嘿一笑,虽然还在盯着白子九,但头微侧对身后喊道:“朱大常!你不是要为你那主子报仇吗?如今你仇人都撒丫子跑到面前了,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一把精制的朱家战刀飞旋而出,直插在壮汉身前,刀锋正抵着他那挺着的肚子上。如若在插的近了几寸,壮汉的肚子此时已经是肚肠尽挂刀刃之上了。 “你特娘的有毛病?我……”壮汉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一边回头大骂,但当他看到身后来人那幽冷的眼神时,识趣的闭了嘴。 这人他得罪不起,就算主子死了,树倒猢狲散!但就凭他那一等高手的名头,犹胜元琼京的实力,就让这帮莽夫不敢多言。 那从百余武夫中缓步走出的中年汉子,似乎自带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场,场上无论兵卒还是武夫都停下了手,目视着他走到最前边拔出朱家战刀。 白子九神色冷冽,此人来者不善,饶是剑灵复苏,也必死无疑。 “你就是天子白子九?”中年汉子冷漠道。 “我确实是白子九,但已不是天子”白子九也没有丝毫慌张,淡然的答道。 中年汉子听罢将刀举起在身前,双眼缓慢扫过,之后问道:“杀吾主之人究竟是谁?王毅博?秦欢还是宇文台?或者是元琼京?” 这话让本来神色严肃的白子九有些哭笑不得。 这中年汉子倒也是耿直的很,饶了一圈连自己人都怀疑,就是没想过是他杀了朱荣升。 只见白子九微微一笑,玩味的说道:“你真是机智的很!居然能猜到是元琼京动的手,厉害啊!” 说完还赞叹的点了点头。 一听这话,中年汉子没什么反应呢,那前一刻差点被开了肚子的壮汉赶忙叫嚷道:“朱大常,你别被骗了,这小儿狡诈的很,虽不知他如何杀了那天柱国,但我闫旭确认的很!就是他亲自动的手!” 中年男子没有理会,面无表情的摇头道:“不可能是他,吾主虽不是武道高手,但久经沙场,嗜血无数,不可能会死在此等常人之手。不过……” 中年男子说到此处,语气停顿,抬眼看着白子九说道:“不过你必须要死,至于究竟是谁下的杀手,我之后一个个去问就行了!” 此话一出,刺史陈由面色一冷,挥手示意副将后,与身后老白对视一眼,缓缓来到白子九身旁,与曹司倪成左右护卫之势。 而白子九听了那叫朱大常的中年男子的话后,没有慌张,只是远眺了一下前方的驰灵江,收回目光缓缓回道:“今夜死的应该不是我了” 朱大常没有回话,甚至没有随着白子九的目光看向身后,只是把刀一横,踏步上前。 “拦住他!”陈由见状大喝一声,离得近的兵卒得令上前,不思生死,皆以身躯挡刀锋。 而朱大常一路横刀,刀势大开大合间,兵卒身躯沿刀锋所过之处分开,战刀之上丝血不沾! 如若用两个字形容朱大常,那就是勇猛。 如若用四个字,则是风卷残云! “朱大常,你找死!”陈由虽早已知晓兵卒不是一合之敌,但真没想到会如此轻描淡写。 只不过正当陈由准备上前亲自阻拦时,白子九伸手挡住了他的前路。 陈由一愣,焦急的说道:“九公子,此人强横,大魏皆知,如若你想要练手,断不可选此人啊!” “我自有打算”白子九不以为然的说道。 说罢白子九翻身下马,横起手中的单刃剑,闭紧双眼静待对面朱大常到来。 “在我没说帮忙之前,任何人不许插手!” “可是……” 陈由刚张口,曹司倪就制止了他。 若说担心,从小陪在白子九身边的曹司倪可不比任何人少。 只不过他是最知白子九的人,就算再担心,也不会以己担忧,妨碍白子九的决心。 转眼间,那勇猛异常的朱大常,已挥刀来到白子九身前,只见他左脚定,右脚一旋,双手挥刀自下而上,从左到右画了个大圆,劈向白子九的脑瓜顶! “白家小儿受死!” 这一刀的刀势犹如千斤石坠,若斩天则云消散,斩地则石崩碎,斩人…… 那就说不好了! “剑阿,去!” 闭眼的白子九在刀气灌顶之时,将剑一横,挡在身前,随即与那犹如千斤石坠的刀势交叉而过,一声悲鸣响彻天际! 接下来,众人所预想的血腥场面并没有出现,虽然刚才的悲鸣之声震慑心魂,但在那之后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 那朱大常的恐怖刀势竟瞬间烟消云散,白子九好好的站在原地,刚刚挥舞而过的单刃剑除了寒芒暗淡,其他丝毫无损。 “果真还是不行吗?” 白子九丝毫完全没把刚才朱大常那惊天攻势当一回事,此时“死里逃生”,竟只是凝视着手中之剑,悠然感叹。 其中语气所流露出的惋惜之情,更是像在对朱大常嘲讽一般。 “这是什么剑!”一直冷漠无波动的朱大常此时竟控制不住的拔高了语调,满脸惊诧的问道。 白子九收回目光,轻描担心的说道:“杀朱荣升的剑。” “白家小儿找死!” 饶是朱大常这等不喜怒形色的高手,此时也有些狂乱! 刚才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辞,和白子九那玩味的说朱荣升死于元琼京的话语,就像一个个烧的通红的炭火砸在他的脸上一般! 既疼又烫! 只不过,当他刚刚喊出那极为有气势的话语后,一声声气势犹胜他的怒吼从身后传了出来! “你想死吗?” 四个字,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却齐刷刷的震耳欲聋!再加上那四个字所指的意思! 任谁人听了,皆得胆寒心慌! “就凭你也敢对九公子不敬!” 一个黑衣刀客率先走出,他的刀细长微弯,让人看去就有轻快之感。 而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异常妩媚妖娆,身着蓝色纱裙的貌美女子,倾国倾城,让见者心向往之! 还有一个鹤发鸡皮的老道士走在最后面,满脸的笑意,充满慈爱,但能喊出刚才那句话的人又怎会如表面所笑那般呢?更何况他那满是红晕的桃木剑,一看就知道那是染血所致! 百余武夫中最爱挑事的壮汉闫旭看到这前来的三人,眉头一皱,问道:“怎么的?就凭你们三个也想来当着救兵?” “哦?你知道贫道是谁?” 那鹤发童颜的老道士笑着说道。 “管你们是谁!老子这边百人武夫,具是二等上,近一等的实力,你们三个难不成入了凡仙境了,敢在这造次?” 老道士听罢嘴一瘪,饶有趣味的回道:“呦吼,对着贫道自称老子?嘿,有趣有趣。” 只见那老道士最后一个趣字还未说完,那叫闫旭的壮汉便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右手。 只不过此时的他哪还有什么右手了,除了满地的鲜红外,只有一截躺在地上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红棍子” 伴随着闫旭喘着粗气的惨叫,以及数百武夫显露表面的惊恐。 那蓝裙女子妩媚妖娆的说道:“闫旭,宇文台暗处门客,初入一等境界,用刀但擅使剑!” “你,你怎么知道”闫旭大惊道。 蓝裙女子轻声一笑犹如天籁,随即哀叹道:“我还知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话音刚落,随着女子食指微翘,那闫旭的脑袋就落在了地上,甚至连本要回话的嘴巴都没来得及闭上。 “你们这些人难道没听过送到西吗?” 黑衣刀客,把刀往肩上一扛,沉声说道。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十二章 青山两望 如若说这百余个武夫,是让常人兵卒胆寒的恶鬼,那送到西就是恶鬼的索命人! 虽然送到西存世尚短,但这威名在南北两朝谁人不知?特别是刀口舔血的武夫们,最怕的就是送到西那索命之词——“你想死吗?” 此时场上的众人除了惧怕,还有悔意。 明明已经靠近了那两望城,怎会听见“你想死吗”四个字,而没想到送到西呢?真是鞋底踩了虾,瞎到底了! 然而,在这些武夫中,有一人是个例外,那就是朱家刀客,朱大常! 虽然刚刚才见识了那杀人于无形的手法,但他此时依然不为所动,继续举刀直面白子九,对身后三人不闻不问! “哦?挺倔强啊?”黑衣刀客微微皱眉道。 随后将抗在肩上的极细弯刀放下,刀尖擦着地面向着朱大常走近。 而白子九悠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收起了之前试剑不成的惋惜情绪,瞟了一眼朱大常轻声道:“送到西都来了,再不跑你会死的。 朱大常听了,表情略微疑惑道:“什么意思?送到西为什么要我死?” “你脑袋是大肠灌的吗?”白子九气笑了,一时间是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了。 这等当口,送到西来此杀人,其意图不是很明显了吗? 正当白子九不知该怎么去说之时,身处后方的老道和妖娆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因为刚刚斩手臂和杀人那一手,在场众人无论敌我皆忌惮不已。 于是目光一直跟随两人,目不斜视。 只不过,他俩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只是走到黑衣刀客的身侧与之并排而站。 随后三人看着白子九面带笑意,齐刷刷单膝跪倒在白子九身前。 “寿鱼郡主门下客卿张一刀!” “牛双喜” “慕容德德” “恭迎九公子入两望城!” 此话一出,除了陈由、老白以及曹司倪,场上众人皆惊! 虽说能看得出来,送到西此行是为了保住白子九。 但是还真是没想到,两年来名动南北的送到西,竟就是寿鱼郡主生前门下的客卿! 才艳双绝白子鱼果然不同凡响,出手处处是后招! 众人想到这,下意识的看向了笑意盈盈的白子九,无不摇头叹息。 同父同母两姐弟,怎就如此天壤之别呢? 此时的白子九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只见他笑着往地上一坐,对着身前三人说道:“张叔、德德姐、牛老头,你们三个有点过了!” “一点都没过”自称张一刀的黑衣刀客神情严肃道:“在外人面前,不可失了礼仪!” 白子九听罢,有些窘迫的看向慕容德德和牛双喜。 “别看我俩”身背桃木剑的老道牛双喜,不正经的说道:“这姓张的迂腐的很,我和小慕容打不过他,只能按他说的来了。” “哎!你可别带着我”慕容德德手扶胸口,娇媚的说道:“今日这礼,我也觉得行的应该!必须得给足小....必须得给足九公子面子!” 说完,慕容德德对着白子九眨了眨眼睛。 白子九顿时哭笑不得,凭他和这些人曾经朝夕相处的年岁,怎会不知眼下什么情况。 定是张一刀觉得要在众人面前给足白子九面子,帮他挽回近两年的名声。 而慕容德德和牛双喜觉得这样没必要,但又打不过张一刀,所以只得照办了! 其实白子九也觉得如此举动大可不必,这让人觉得怪生分的。 “好好好,起来吧”白子九边说着,边起身相扶。 但是也仅扶起了张一刀一人,因为另外两个早在白子九好字出口时就自己站起来了。 如今这场上局势,明朗的都要透亮了! 百余武夫面对千余兵卒那是横行霸道,但有了这三个索命的杀神,那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刚刚那一等境界的闫旭死的不明不白,更是形成了无形的威慑,让众人此刻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除了那一根筋的死心眼朱大常...... “真没想到,你们居然是这白家小儿的走狗!”朱大常情绪平淡的说道。 “这家伙...”牛双喜皱眉道:“是不是脑袋不太好?” 张一刀听罢摇了摇头,“不,他是条汉子...九公子,此人怎么处理?” “嗯”白子九思索了一下,上前一步对着倔强的朱大常道:“如若今夜你要走,我定不拦你,但你若留,我定会杀了你!” “可别把我当成元琼京那种沽名钓誉之徒了!”朱大常听罢没有任何迟疑,继续冷漠的说道:“我为天柱国报仇,就算死又有何妨?你们一起上吧,就算不能报仇,我也想早点下去陪着天柱国!” 朱大常说完,将手中战刀一横,没有丝毫畏惧的望向白子九众人。 虽未出手,但气势犹盛,满是决绝之意! 白子九见状,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朱大常是仇人之仆,但如此义士,让他怎能不敬佩万分? “张叔,体面点。” “嗯” —————————— 两个一等刀客的对决,并不像常人所预料般势均力敌,昏天暗地的大战数百回合。 其实细数起来也就十招,只是因为朱大常一个极为细小的破绽,这场对决就结束了。 但是这并不是说,张一刀就要比朱大常厉害许多,只能说明两人所修不同。 朱大常,上沙场,斩万人,学的练得都是那沙场万人敌的本事;而张一刀,身为乱世刀客,学的是那杀一人的精髓,做的是那杀人刺客的活计,对此等单打独斗的拼杀之事,再熟稔不过了。 此时被张一刀劈了喉咙的朱大常,双手拄刀,死而不倒。 就连那双眼也瞪得浑圆,死死盯着地面。 而一直神色凝重的白子九,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缓慢的走到朱大常的面前,右手抚过他的双眼,之后对着那些武夫喊道:“还有没有朱家的门客了?” 不知是没有,还是不敢露头,百余人的武夫之众,竟无一人回复白子九。 “没有也没关系”白子九扫了一眼他们继续说道:“陈由!” “老陈在”陈由上前回道。 “他的尸首交由你了,如若有朱家人认领,你交给他们便是,如若没有,就找块宝地好生葬了吧。还有,你之后继续坐稳这晋州刺史即可,如若做不下去了,随时来两望城。” 白子九说话时,目光始终看着那拄剑而立的朱大常,若有所思。 而身后领了命的陈由因为与张一刀等人并不相熟,也没和他们寒暄絮叨,立马着手收殓朱大常的尸身。 此时,折腾了一夜的江边之战,算是彻底到了尾声了。 只剩下眼下的收官之事了。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白子九对着武夫们喊道:“如若还想杀我,尽管来两望城!来多少人马...皆可!”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向着江边渡船走去,身后的张一刀三人,以及老白、曹司倪紧随其后,百余武夫见此也识时务的让出了道路。 此次刺杀白子九一事定然失败无疑,他们身为被豢养的门客,说白了也是逐利求名,着实到不了如朱大常一般不顾生死的境界。 还有刚才白子九那句去两望城找他,也是狂的很。 如今那两望城就是送到西一家独大,南北两朝的武夫如若是为了杀白子九而进去的,那怎能活着回来? 至于他们背后的主子,那更是没有办法。 派兵攻打? 那事情更大! 要知道两望城地处南北交界,弛灵江面之上,是这世间的无主之地。 如若一方发兵攻打,那另一方怎会坐视不理? 到时候衍生成两朝混战的局面,破了南北百年均势,谁能担当得起呢? 两朝若战,必定是一方有了必胜之机,否则定不会轻举妄动的。 弛灵江上有座青山,山脚生根江中,山头高耸入云。 有人说这山上有仙,也有人说这山上全是上古异兽。 从世人有文书记载之日起,关于山上有什么,就没个定论。 因为此山实在太高,而且山顶宽、山脚窄,犹如倒山陡峭至极! 千年间,无一人登上山顶活着回来。 自然也就没人知道这山上究竟有着什么。 而这座神秘非凡的青山脚下,就是那不归人管的两望城,最初是因南北两朝求仙问道之人,为了方便居住生活而建造的神圣之地。 但不成想后来涌进了大量的世间恶徒来此避仇,因此越走越偏,成为了如今这罪恶之城、不法之地。 此时白子九下了渡船,站在城门处,看着依山而建的两望城感慨良多。 当日他阿姐白子鱼所布之局,这两望城就是最为关键的一笔。 两年前尽散的门客,大部分都被安排进了这两望城之中,是留给他白子九的保命符。 其实当日刺杀朱荣升,一纸书信即可让两望城送到西皆出,只不过因为朱荣升自大且惜名声。 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再加上不想大军压境形成逼宫之势,竟只带了千人入城,数十人入宫,那自然没必要动用两望城的暗手了。 如今朱荣升已死,北朝乱,南朝弱,两望城妥妥的高枕无忧。 所以只要白子九不离两望城,那就是最安全的境地,此时公告了他与送到西的关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正当白子九心生感慨之时,两望城那紧闭的城门,从里边缓缓打开。 数十个身负兵器的侠客,从城内走出,之前先行离开的王初七也在众人之列。 “恭迎九公子!” 数十人虽人数不多,但所出声音如惊雷一般!传遍两望城,直冲青山上!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十三章 学剑 近来几日,是两望城最热闹的档口,因为城中顶点,送到西的主子回来了! 再加上送到西前些日子发出的‘纳贤帖’,众多亡命徒慕名而来,这城里就更是热闹了。 一时间,竟然有些洛州不夜都的意思了。 而大魏万千臣民眼中昏庸软弱的天子,在这两望城里的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 城里的人可不在意那外边的名声,他们只知道白子九是送到西的主子,那就够了。 送到西,两望城里没人敢惹,那送到西的主子,更得敬着哄着了。 所以,来了几天了,白子九从未在人前露过面容,倒不是故作姿态,而是觉得有些麻烦。 他自知长相出众,这没露面就让众人如此狂热,露了面的话,那城里的男男女女那还得了? 所以这几日他皆以甲覆面,在城内闲逛。 要知道,这里可是两望城,满城恶贯满盈的亡命之徒,如若要换个别人带着面甲装神弄鬼,那这帮人不得冲上去把脸皮撕下来? 可到了白子九这,不仅没一人冲上去掀甲一探究竟,反而觉得这面甲的神秘才配得上送到西主子的身份。 一时间,两望城面甲供不应求。 此时白子九在两望城中一个叫离愁小铺的小酒馆里,坐在二楼看着楼下的街景。 倒不是白子九在这无聊卖单,而是这里的街景确实堪称世间罕见! 就比如那行人的着装,平日里北朝大魏皆是胡服,南朝大梁皆是汉服,甚微单调。 而此处胡汉混杂,各类服饰繁杂众多、五花八门,此等景象,世间也就仅这两望城一处了。 因此才来了几日的白子九,也受此影响,尝试着穿了一身黑色的汉服长袍,虽说不上仙气飘飘,但也是英姿飒爽。 那些个来往遇见的姑娘家、小娘子,即使是在未见白子九真容的情况下,仅看黑衣身影,便全都胸前小鹿乱撞了。 以至于这几日里私下的闺房话全是围着白子九转悠,甚至到了深夜,独自一人之时,脑中还想出了一些不能与外人道的羞涩之事。 对此,白子九听说后是哭笑不得,而他身边的曹司倪则是天天抱怨,说这两望城和他犯冲!来了此处,竟没一家姑娘瞧上了他。 好不容易有几个来找他的,还都是打听白子九的事情,这让他更闹心了。 “九公子,我才发现,你这才是高手啊,不过为什么在洛州,就那么多人嫌弃你呢?”曹司倪疑惑地问道。 白子九听罢撇了一眼曹司倪没有说话,反倒是背着桃花剑的老道士牛双喜不以为然的说道:“洛州那地界,就喜欢虚的,说白了就是嫉妒小九,再加上人云亦云罢了;至于两望,大多数人都身背恶名,对名声不太在意,就喜欢强的好的。再加上咱送到西是两望城的尖尖,城内皆知小九是咱的主子,此前为藏拙自污之举,所以城内人如此待他再正常不过了。” 曹司倪听罢,哼了一声道:“说白了,就是长得好看呗?。” 一直没说话的白子九听了这话,悠然的喝了口酒,淡定的说到:“赔钱货,这话说的到点上了。” “哦”曹司倪听了白子九的炫耀也不生气,不以为然的说道:“有什么用,不还是个雏?” 将車! 曹司倪这一手,让白子九顿时就没话了,似乎连这酒都没那么香了。 不过好歹也是有着被人指点了两年的经历,白子九的脸皮怎会只中看不中用?那厚实的很呢! 只见他脸上窘迫一扫而过,好似没听见一般,放下酒杯,转头对老道士牛双喜说道。 “对了,牛老头,我要学剑了,教我。” “哎哟,九公子,这转的生硬了。”曹司倪一看白子九转了话题,瞬间来了精神,只不过白子九算是铁了心把他当透明人了,就是不搭理他。 老道士牛双喜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不去看曹司倪,玩味的对着白子九说道:“小九儿,你不是从小就说你不想遭那罪吗?怎的两年没见,想着学起剑来了?” “得学了”白子九苦笑道。 “是因那姓朱的憨憨?”牛双喜问道。 白子九听了收起苦笑,似有所思的回道:“算是吧。” 老道士牛双喜听罢,不以为然的说道:“我们又不是那朱大常,你要是因此学剑还是算了,我们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白子九摇头道:“要的,阿姐走了,我总归是不能像原来那般任性了,最起码,不能拖了你们的后腿不是? “嗯,小九儿这是长大了?”老道士欣慰的笑着说道:“只不过,这学剑可是得凭天资的!” “牛老头,别阴阳怪气的,别忘了当年那老道士可说过我是什么先天剑体,天生学剑的料!”白子九也收回之前的忧郁,笑着回道。 一听这话,甭管是吃着花生米的曹司倪,还是有些微醺的老道牛双喜,皆是止不住的笑出了声。 “九公子,你这说错了吧!”曹司倪得意道:“人家叫你是先天‘剑’种,不是什么先天剑体!” 说完,也不管白子九那些许不自然的俊俏脸面,反而是笑的更开心了! “别扯没用的,就问你教不教!”白子九也不和曹司倪多做争辩,转头对牛双喜说道。 “那肯定是教的,只不过,咱得事先说好,不许骂人记仇、秋后算账!” “那你放心,我白子九还真不是那种人!” ...... 白子九入两望城,别的事啥都没干,歇了几日后,便一头扎在送到西的后院里开始学剑。 一学就是个春夏秋冬! 而要说起老道士牛双喜的教人学剑的事,那真是与众不同。 剑势?没有! 剑招?不教! 他教白子九学的是啥? 是拔剑!是直刺!是剑不离手的吃喝拉撒! 本来白子九做好的那可是吃的苦中苦的准备,但没成想,这哪里是吃苦,简直就跟逗他玩一般! 如此一来,当日一老一小的约定,也就不攻自破了,那白子九骂牛双喜骂的可来劲了。 一天从早骂到晚,变着花招不带重样的! “牛老头!你就是个招摇过市的骗子!” “小九儿真聪明,怎的?这么聪明不学了呗?” “学!” “那不就得了!” ...... 不过骂归骂,白子九当真是没含糊过,老道牛双喜让他干嘛他干嘛。 无论是夏三伏,还是冬三九,这拔剑、直刺、剑不离手是一样不拉下,每日就按着牛双喜说的做。 在洛州时那点子浪荡气质这一年也磨得差不多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双手也变得粗糙起来,手掌中的茧子也不知是褪了多少层。 而且,白子九从学剑的那一日起,就再也没出过后院一步,也没别人来这里打扰他。 以至于新进送到西的那些个刺客武夫,自打进门之日起,就没见到过这名声顶臭,却又行了非凡之事的主子。 ...... 又一年的夏日清晨。 一老一小在送到西的后院相邻而坐,老的在喝酒,小的在发呆。 “小九儿,贫道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至于一年前你心心念念的剑招,那是我的东西,教了你也没用啊。” 老道士说完,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口烈酒,皱巴巴的脸红到了深处,酒劲有些上涌了。 白子九听罢,并没沿着这一年来一贯的规矩,张口大骂。 反而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如今练了一年,白子九怎会不知牛双喜的意思。 剑招再厉害、再精妙,那也是定式,也是别人的东西,学那定了性的嗟来之食,只会折损了自己路途的长远。 要练,就练最本质的,既然学剑,那学的就得是剑,而不是剑招和剑势! 老道士牛双喜对于白子九的反应,没有丝毫诧异,一脸欣慰的说道:“反正总归是入了门了,只不过,你这剑与你共生一年却没有丝毫同心的迹象,难不成里边这剑灵死了不成?” 白子九摇头回道:“不清楚,我身边就你和姐夫两个用剑的高手,你们都看不透的事,我上哪知道去。” 牛双喜又喝了口酒叹息道:“算了,就算没有剑灵,这剑去了锈之后,也算得上一把神兵利器了,反正总归够用!不打紧” 白子九手指敲了下单刃剑阿,不以为然的道:“那我从此刻起就能离了这院子了?” 牛双喜冷哼一声道:“你这话说的真讲究,我什么时候让你呆在这不出去了,不都是你自己在那自作主张?要滚快滚,你若再不出去,小慕容和张呆子都要活剥了我了。” “但我总觉得我这一年没学到什么东西”白子九说道。 牛双喜两眼一闭,卖了个关子:“什么都没学到,那才是真的厉害,任何小事做到极致,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啊!” 说完,也不理会白子九,闭眼晒着太阳,似乎是睡了过去。 ...... 来两望城沉寂了一年的白子九,终于走出了送到西的院门。 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半点遮挡,手执红色伞剑,身着黑色汉服长袍,彻底轰动了两望城!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十四章 主事人 出了后院的白子九,最先见到的人,就是慕容德德和张一刀。 这两人好似已经知晓了今日白子九出关一般,早已守在了后院门前。 特别是慕容德德,一看到白子九出来,便步履妖娆的走上前来,打趣道:“呀,恭贺小九儿剑道大成啊!” “德德姐,这话过了”白子九苦笑道。 慕容德德听罢,微微笑道:“这话不过,手执剑灵之剑,还被人称作先天剑种的小九儿,剑道大成那不就是近在眼前的小事嘛。” “嗯,说的在理,早晚的事对吧。”白子九笑道:“对了德德姐,这段时日,和我姐夫如何了?” 慕容德德听罢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不以为然的说道:“还能怎样,当年做小都不要,如今再见连句话还没说过呢。” “真是,唉,不好说啊”白子九无奈的摇头道。 要说他这姐夫与慕容德德相识,要比认识他阿姐早得多。 只不过情爱一事,从来就不讲求先来后到一说。 这才成了这十几年如一日的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其实白子九的阿姐白子鱼,并不在意慕容德德嫁进家门,甚至早就在私下与其姐妹相称。 只不过王初七太过执拗,这才做了罢了。 但白子鱼从未放下过此事,她知道慕容德德对王初七的情根深种,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在死前还特意交代过白子九,促成二人之事,以防王初七用情过深,心生殉情执念。 正当白子九想着用何方式促成这段姻缘之时,一直未发一言的张一刀说话了:“九公子,人差不多齐了,今后如何,应该得定下了。” “嗯,我知道”白子九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该来的总归会来,该接的担子,必须得硬着头皮扛下来。 ...... 送到西的议事厅内,乌泱泱的挤了男男女女十数人,看面相皆非善类。 白子九拎着红伞,神色凝重的坐在厅内主位上。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主事,当天子那会,一个傀儡别说主事了,就连议事的资格都没有。 全是那朱荣升遥控心腹执掌政事,他需要做的就是玺印盖上一下就妥了。 所以此番立于人前,哪怕是送到西的老人们,那些寿鱼郡主的门客也不知道白子九能做到几何。 只见白子九左手支着脑袋,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新进送到西的,那必定都是有些本事的有名人物。对我这个主子也必定是口服心不服。” 此话一说,场上众人有些尴尬的神色。 他们能来议事厅,定不是此番同入送到西的普通人,随便一个都是在乱世中臭名昭著的大恶人。 若不是为了躲避追杀,哪怕你送到西名头再大,也不会委身于此。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会对软弱名声飘扬在外,还未及冠的白子九心服口服呢? 只不过,这心思谁都知道,但那是在暗处。 如今被当事的人直言不讳的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就算不服,也没关系”白子九继续说道:“只要别行那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腌臜事就好。” “只要两望城在,南北两朝的兵就不会进来抓你们。” “只要送到西在,你们的仇家也无可奈何。” “而只要我白子九在,送到西就在,所以你们现如今可以不服我,但送到西还是要口服心服的!” 白子九一段说完,下面众人的尴尬神色一扫而空,纷纷取巧的说道:“誓死效忠送到西!” 这种回应对目前的白子九来说已然足够了,总不能一上来就让他们服了自己,对自己忠心耿耿吧。 帮他们捋清利害关系,表明自己的态度,给彼此台阶才是现下的上策。 否则物极必反...... 白子九并未与这些初次相见的大人物们过多言谈,不多时便让他们散了,只留下当日王家大院的门客死士。 张一刀、慕容德德、牛双喜以及随他前来的老白、曹司倪。 唯独没有王初七。 “老白,我一直有个问题” 没了不相熟的新人,白子九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对着老白玩味的问道。 而许久未见的老白,这背似乎是更驼了些,一如平常的哎呦起手,做作的说道:“哎呦,九公子有话说了便是,别在这逗弄老白了。” “谁逗弄你了”白子九嫌弃道:“我就想了解一下,你究竟是不是高手。” “那肯定的啊”老白煞有介事的说道:“不信你问问,这屋子里边谁能打得过我?” 白子九听罢看了眼众人,全都在那憋着笑意,就连一向严肃的张一刀,嘴角也有些个抽搐。 “得,当我失心疯好了,居然问了这个问题”白子九无奈的摇了摇头。 本来他想着,自己的阿姐特意留了老白在他身边护他周全,那老白肯定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结果如今来看,这老白不仅不是深藏不露,还是实实在在的表里如一,纯牌的管家公啊! 白子九收起些许失落,之后随意的说道:“行了,聊正事吧,阿姐当日的筹划也就到了这步,接下来得自己走了。现在送到西怎么个构成?” 此前一直主事的张一刀面色凝重的说道:“刺杀的买卖还在做,一如当日郡主所说,以杀人收人心,剩下的郡主没说,我们也都没做。” 白子九听罢点了点头,之后说道:“消息得有,不管是乡野还是朝堂,那都不能少了。所以青楼的买卖必须要有!而且不必拘泥在两望城,要开就开到南朝都城去,而且得隐秘着来,不能让外人知道了与送到西的关系。” “青楼的买卖?”张一刀皱眉道:“这一摊,谁来支?” 还没等白子九回应,一直困得直打哈哈的曹司倪来了精神,叫嚷道:“那肯定是九公子了,在洛州那两年,青楼里的事他熟稔的很!” 白子九瞪了一眼曹司倪,对张一刀回道:“此事交由曹司倪主外,德德姐在后面帮衬着便是了。姑娘的话,尽可能从送到西里挑,但得她们心甘情愿来做这事,咱不强求。” 张一刀一听陷入了沉默,也没个同意与否的意思。 慕容德德见状主动说道:“那两望城这边怎么办?” “我姐夫也去南边”白子九笑着回道。 这让一向风情万种的慕容德德,一时间双颊现出了红晕,竟有些少女的羞涩之感。 “还有这摊子目前太小了,北朝那边现在回不去,陈由露了底也不知道能挺多久,那咱就继续往南边扎!”白子九瞥了一眼沉默的张一刀,继续说道:“杀人的买卖也得往南边去些,所以姐夫得去,这我到时单独和他说。” “至于张叔和牛老头,就留在两望城吧” “还有新进来的人,要和他们说好杀人的规矩,底线低的人咱可以留,那些没底线的趁早打发了吧,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 白子九说完,沉默许久的张一刀回应道:“这我知道,郡主当日嘱托,不曾忘。”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张一刀的反应有些反常,这让白子九有些摸不着头脑。 以他对张一刀的了解,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抢了他主事的位子,至于究竟为何,他暂时没空深思。 接下来,他继续和众人说道着自己这几年所想,算是把送到西安排的明明白白,唯独没有自己的这块。 小半天转眼便过去了,待领了命的众人退下后,一直没露面的王初七,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 一见白子九第一句话就是:“如若是为了撮合我和慕容,那你还是省省吧,我不去南边” 白子九笑了一下,摇头道:“怎会呢?南边得有个支杀人摊子的人啊,不然仅靠两望城,不方便” “论修为我不如张一刀,论杀人我不如牛双喜,为何让我去?”王初七冷淡的说道。 白子九回应道:“送到西离不开张叔,至于牛老头,姐夫你也知道,他不喜主事。” 王初七听罢,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冷淡道:“为何刚刚没说你和老白要做什么?” 白子九笑着回道:“那当然是自有安排!” “想当刺客?”王初七问道 “那是自然!”白子九回道 “你当不了!”王初七语调冷淡,直插白子九的内心。 白子九有些急了,疑惑道:“怎么就当不了了呢?难不成姐夫对我日后剑道路途不看好?” 王初七摇了摇头,说道:“与此无关,你......太耀眼了,走不了刺杀的门路。” 白子九听罢,有些愕然。 本来准备好的反驳之言,也憋回了肚子里。 耀眼? 是长得太好看了? 正当白子九愕然无语之际,王初七话题再转,冷漠道:“明日我带你去杀人,悟剑势。还有,今日做的不错,但还可以更好” 说完,便出了门不见踪影了。 只留下白子九在原处一脸疑惑。 “我怎的就当不了刺客了?太耀眼?什么意思?”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十五章 嘚瑟的跳蚤 自打那日安排了事宜,见过了新人后,白子九便坐在了堂前,接手送到西的生意。 这不接不知道,一接吓一跳。 白子九也是第一次真正瞧见,原来这杀人的生意这么火热。 那来自南北两朝的有求之人,恨不得把那送到西的门槛给踏破了! 一个衣着光鲜,面向不凡的中年人此时正站在白子九对面,身后跟着的看起来各个都是高手。 中年人举止投足间嚣张的很,丝毫没有常人来到送到西的小心翼翼。 “听说你们什么人都杀?”中年人语气嚣张的问道。 白子九慵懒的回道:“只要报酬够,天子亦可杀” 中年人戏谑的说道:“你不就是那落跑的傀儡天子嘛,怎的,我钱给够了,你还自杀不成?” 白子九哼笑一声道:“当然,报酬够了,我就自杀给你看...只不过这杀我的报酬你肯定给不起!” 中年人眯眼道:“哦?我给不起?” 其实,自打白子九是送到西主子的消息公之于众起,送到西那神秘的面纱算是被扒的一干二净。 连张一刀等人的身份也显露于人前。 要知道,隐士之强在于隐,只要不露底,那上门找茬的总会心里乱想忌惮几分。 这一但底露了,实力展露人前,那自然就有掂量过后来找茬的了。 就像眼前这身后站了一大票高手的中年人一般,定是掂量了实力过后前来嘚瑟的。 “我的命,要天下一统才能换,你给得起?”白子九挑衅的问道。 那中年人冷哼一声,不再和白子九纠缠,入了正题道:“我要杀的,是南朝越国太女,而且她恰巧就在两望城。怎么样,什么报酬?” “用南越一国做酬,可杀。”白子九微笑道。 中年人听罢,冷笑道:“你们送到西的报酬当真离谱,如此高价,难不成是杀不了的开脱之词?” 白子九也不生气,随手翻了翻柜台上的册子,之后继续笑着说道:“你怎不说是你给不起,反倒说我们杀不了呢?” 中年人略微沉吟正想说话,一个配刀的公子哥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仆役。 单论长相,这佩刀公子哥那还真不输与白子九,或者说与白子九的俊美不同,是那少见的男子女相! 佩刀公子哥并没有因屋子里剑拔弩张的形式止步,反而推开中年人身后凶神恶煞的门客,与那中年人并肩站在柜台前。 中年人见状,面色阴沉道:“没看到这边事儿没办完吗?这么急着进来,着急投胎不成?” 佩刀公子哥没搭理那愠怒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柜台里的白子九,问道:“你就是那个大魏天子白子九?” 白子九又低头扫了眼册子,砸了咂嘴,回道:“曾是天子,如今不是了” “难道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中年人见那佩刀公子无视了自己,火气更加上涌,竟边说着边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往地上一插,恶狠狠的盯着那佩刀公子哥。 经中年人这么一闹,佩刀公子这才不屑的撇了中年人一眼,对白子九不满道:“送到西难道连牲畜也进的来?” “啊!”中年人被这么一激,全然忘了顾忌,举起刀来就要活劈了眼前的佩刀公子。 正当佩刀公子也即将拔刀相抵之时,柜台里的白子九拔出红伞内的单刃剑阿,一个直刺,抵在了那中年人的喉咙之上。 拔剑直刺,不仅是行云流水,更似电光火石。 明明从拔剑起已经慢了那举刀中年人半拍,却在刀刃尚劈到一半之时,已完成了直刺。 而随着白子九拔剑之时,无论是中年人身后的护卫门客,还是送到西的下属,皆拔出刀剑。 一时间剑拔弩张到了顶峰,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快的剑”佩刀公子看着白子九,轻声赞叹了一声 白子九看了眼那佩刀公子,微微一笑,随即对中年人淡漠的说道:“客人别误会了去,送到西厅堂禁止私斗拆店。其实两位既然都在这个屋子里,送到西也向来没有赶人的规矩,你们只需各说各所求,拿得出报酬,送到西就给办了便是。实在没必要在这争些什么。” 中年人面对抵在颈间的剑刃,没有丝毫惊慌,缓缓放下佩刀,说道:“我说了,要杀的是南越太女,只是这报酬,没你那个要法的。” 白子九点头道:“嗯,说白了,就是给不起嘛” “你...”中年人只说了一个你字,便不再出声。 因为白子九的剑尖,刚刚微颤了一下。 此等警告之意,打断了中年人的话语。 随即白子九转头对着那佩刀公子说道:“你呢?美......人要杀谁?” 佩刀公子微皱眉头,冷声道:“如若我要杀我身边这条吠犬,应是什么价格。” 白子九听罢,在中年人正欲说话之前,便将剑尖又上抵了几分,缓缓回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事当场就成了!” 中年人听到这,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及白子九那上抵到颈窝的剑尖,厉声说道:“你这报酬怎个乱报,你可知我是谁!就敢如此草率。” “嘿,巧了,我还真就知道你是谁!”白子九冷声道:“老白,关门!” 话音刚落,门口的老白就手脚麻利的,将门关死,上了门栓。 中年人身后的护卫门客神色虽变,但并未轻举妄动。 白子九继续用剑尖抵着中年人,同时另一只手拿起了柜台上的册子,念了起来:“肖鹰,南朝大梁候景倡的心腹,性子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平日里最喜食孩童腹股嫩肉,从作息习性来看,似是不能人道.....啧啧” 念完,白子九看着中年人,摇着头一脸嫌弃。 而肖鹰被白子九当着手下的面,如此揭了短,心中羞愤难当,全然不顾白子九的剑尖。 竟拼了身死之危,举刀朝着白子九劈去。 在这慌乱之间,白子九的剑倏地一空,并未刺穿肖鹰的喉咙,仅是在他颈间划了浅浅的血痕。 毕竟白子九习剑仅入门,一手拔剑直刺再出神,也终究不是什么剑道高手。 这要人命的功夫,向来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像如此这般也数正常了。 如若执剑的不是白子九,随意换个平日的三品武夫。那肖鹰此番举刀,也必定是已然身死了。 此时的白子九有些抑郁,怎么自己到哪都是被砍的境遇,前有朱荣升、朱大常,后有肖鹰。 自己和用刀的犯冲不成?怎都是要劈了自己。 面对劈下的刀刃,白子九没有任何惊慌。 送到西那可是他自己的地界,在这要是被伤了,那他也就早早散了送到西算了。 “当!” 一柄桃木剑横空而至,挡住了刀刃的下落,并且随着桃木剑一拉一旋间,那刚猛的大刀竟脱离了肖鹰的右手,飞旋着插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 手执桃木剑的老道士牛双喜不发一言,瞥了眼白子九摇了摇头,便坐到后边喝酒去了。 随后,那被除了兵刃的肖鹰并没有消停,依然叫嚷着,带着身后护卫门客,想着杀了白子九。 结果嘛,自然可想而知。 送到西新进的武夫们,正愁没人练手,此时从内堂一拥而上,不过几刻,便大局已定了。 一切终了后,走出了柜台的白子九,一手拎着半死不活的肖鹰,望着全程淡然的佩刀公子,也不多说,只是将肖鹰往他身前一扔。 “怎的?送到西还有让客人补刀的规矩?”佩刀公子眯眼道。 白子九笑道:“那自然是没这样的规矩的,只是刚才的报酬还没谈妥。” 佩刀公子听罢冷哼一声道:“说吧,什么条件。” 白子九思索了一下道:“还没想好,日后再说吧。” “哦,这人我又不想杀了,你看着办吧”佩刀公子说完,就带着身后的小仆役走出门去。 全然没有再搭理白子九的意思。 待佩刀公子走后,白子九转头看了眼柜台上的册子,自语道:“南越太女吗?怎么活的跟个男的似的,可惜了啊!” 说完,便一剑刺穿了肖鹰的左胸。 这是白子九此生第三次杀人,虽然次数尚少,但却没有丝毫慌张。 剑刃一进一出,毫不迟疑,果断的很呢。 ...... 自打一年前,送到西发了招贤纳士的帖子开始,这涌进两望城的人就没断过,人是越积越多。 而这也让本就乱字当头的两望城,变得更加混杂。 不同地界的新进之人,文化不同、所思不同,彼此碰撞在所难免。 外来人对两望城南北互融的做派颇为反感,三天两头的就得闹出点什么事。 这天,身着一身胡服的白子九独自一人在两望城里闲逛,等着一会儿他姐夫王初七带他杀人、悟剑势。 闲来无事的他,走进了一家看着挺热闹的小酒馆。 正准备坐下想叫些酒水之际,旁桌一伙中的年轻女子突然出口斥道:“真是想不到,胡人竟会和我们同一屋檐,也就两望城才会有此等乱了规矩的事发生。” 同桌的一个年轻剑客听罢,赶忙抢先回应道:“柳姑娘说的对!那些个胡人,怎可与我们同屋共食,简直是贻笑大方。柳姑娘敢在两望城如此直言不讳,魏某佩服啊!” 桌上其余三人也赶忙应和着,所说皆是溜须拍马之词。 如此四个男子拍一个女子马屁的景象,白子九在大魏未曾见过,此时一见难免觉得有趣,一时间竟笑出了声。 而那姓柳的年轻女子,本来听了同桌男子的言语,正洋洋得意着。 突然看见旁边一胡人打扮的俊美男子在那偷笑,似有嘲笑之意,脸上的喜悦神色顷刻间烟消云散。 有些愤怒的冷眼道:“哼,你这胡人好大的胆子,本小姐的话你还敢笑!” 白子九听罢愈发觉得好笑了,丝毫不管那女子的愤怒神色,与身边几个男子的拔剑四顾,不以为然的笑道:“不然呢?难不成听了你的话我还要哭不成?”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十六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兴旺酒馆,起的是最俗的名字,卖的却是那最高雅的两朝名酒。 无论是新来两望城的高位名流,还是本就居住于此的不凡之人,平日里总会来此坐上一坐。 借此显示一下自己与常人的与众不同。 而白子九来此却没那么多的世俗杂念,隔绝于世一年有余的白子九,何曾知道这小酒馆里的门道。 看着这人多热闹,便一头扎了进来。 这才有了和那柳姓女子的针锋相对。 只不过,此时白子九所面临的的局势,那要比单独相对柳姓女子窘迫许多。 他遇见熟人了! 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佩刀公子,分别坐在酒馆的两处角落之中,和那柳姓女子恰呈三足鼎立之势。 就在刚刚白子九与那柳姓女子唇枪舌剑之时,西北角的红衣女子平地一声惊雷起,着实是把白子九忽悠懵了。 “姓柳的,你这汉人是多条胳膊还是多了条腿,怎就比我胡人高贵了?” 红衣女子与一年前白子九初见时一般无二,还是一样的......飒! 那柳姓女子听罢,有些愣住,随后转头看到红衣女子,讥笑道:“我当是谁!晋州陈家三小姐嘛!你胡人那皇帝都跑了一年了,天子都如此,你们胡人那可不就低贱了几分嘛。” 红衣女子瞪了白子九一眼,对柳姓女子继续说道:“我胡人才不像你们汉人那般,矫揉造作。我们天子那是洒脱,就连天子如此高位也可说不干就不干!要你们汉人,那不得求爷爷告奶奶的不愿离去?” 柳姓女子不甘示弱道:“说的比唱的好听,我听闻那个无用天子,大魏境内官员百姓皆是骂不绝口,怎个到了你这反倒成了国之英雄了?唉,胡人就是这样,好信口开河。” 红衣女子双眼微眯,似乎是被将了車了,并没有回应柳姓女子,只是狠狠的瞪了白子九一眼。 这让白子九有些疑惑了,按照他对这红衣陈萍安的了解,都说到如此这般了,那不得拔出刀剑来比划几下吗? 怎的今日被人噎得无法言语,还能咽得下这口气?不寻常啊! 而另一边,觉得自己胜了的柳姓女子更加的趾高气昂,那下巴就跟要撅到天上一般,一张还算不错的面容从白子九的角度看去,好似一张要下锅的面饼。 柳姓女子对着红衣陈萍安哼了一声,转过身来,对着白子九傲气的说道:“你这胡人又是谁家的小厮,方才竟敢呛声,你可知我是何人?” 白子九听了这话,一时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在两望城问他是何人,这柳姓小姐还真是平日里被惯坏了的习性,出门在外竟如此不懂收敛。 只是正待白子九想回应的时候,西南一角的佩刀公子放下酒杯,悠然的出声道:“在两望城,问他是何人的,你柳飘飘是头一号了!” 柳姓女子听罢,看着一身汉人打扮的佩刀公子,疑惑的出声道:“你是何人,怎知我的名讳?” “柳小姐如此之大的排面,被人得知身份又有何难?”佩刀公子笑着回道:“至于我的身份,柳小姐知道了也没什么益处,还是好好了解一下你面前那位公子吧,不然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怕是出不了这两望城了。” 柳飘飘身形丰腴,是个典型的无脑女子,听了佩刀公子的话竟没有任何的警惕之意。 反倒是她身旁那三个低眉顺眼的男子,心思转的快些,一听佩刀公子所言,皆是脸色剧变。 事到如今,凭他们三个平日里八面玲珑的习性,怎会猜不到眼前一身胡服、长相俊美的公子是何人? 只不过如若立马倒戈,那等回了金陵,如何靠着柳家为非作歹呢? 一时间竟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柳飘飘并没注意到身边同伴的窘迫,依然趾高气昂的对佩刀公子说道:“难不成你也是假扮汉人的胡蛮子?看你那阴柔的长相,怕不是北朝胡人的腌臜宦官吧!” 毒,这姓柳的说话那是真的毒! 白子九不禁在心里,安慰了佩刀的南越太女几句。 同时给了南越太女一个坚定地眼神,以示支持之意。 这不过这在南越太女眼中却成了幸灾乐祸的意思,只见她将佩刀往桌子上一放,厉声对白子九说道:“九公子当真是好脾性,这些年被人骂习惯了不成,刚刚被人无理顶撞,竟只靠两个女...竟只靠两个外人帮声,自己却一言不发,真想坐实了那乌龟之名?” 红衣陈萍安听了这话也瞪着白子九,脸上满是怒意! 白子九见此情景,那真是哭笑不得。 怎的最后全成了自己的问题了?而且,自己这貌似是要一人对三女的意思啊! “先谢过两位女...”白子九说到此处,看到面色发冷的南越太女,赶忙改了话头:“先谢过两位侠客刚刚的仗义执言了,本公子觉得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没放在心上,还请....” “你就是那白子九?” 白子九话还没说完,就被那柳飘飘打断了。 白子九依旧没有生气的意思,似有深意的看了柳飘飘一眼道:“没错,正是在下。” “呵,一个只敢缩在两望城里的落跑胡人天子,在这里装什么腔,做什么势,我当是谁呢,还能让我出不了这两望城?”柳飘飘语出惊人,吓的身边三个男子面色惨败,差点就给跪了! 如若说之前不明身份,言语不敬,那还说得过去。 此时挑明了身份,依然如此言语,那这怎能善了? 正当陈萍安和南越太女准备看场好戏的时候,白子九再次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他依然没有任何的愤怒神色,不以为然的回道:“腿长在你身上,你要出两望城,我管不着。” “白子九!你是不是男人!”陈萍安率先愤怒道。 “他是个屁!”南越太女也言辞激愤道:“送到西原来竟是如此软弱,真是白来了这两望城,红月,我们走!” 说罢,南越太女拿起佩刀,就准备和身边的仆役离去。 柳飘飘看着场上的戏份和白子九的窝囊,愈发的猖狂,哼笑一声道:“世人都说才艳双绝白子鱼,如今看她胞弟如此这般,难不成只是个卖身赚吆喝,徒有其表的门面货?亏得我父亲还让我以她为范.....” “你想死吗?” 前一刻还不以为然的白子九,此时面色阴沉如冰,寒冷的令人胆寒。 更有无法言喻,已化了形的磅礴杀气喷涌而出! 酒馆之内,柳飘飘的飘散发丝被杀气根根寸断! 让人胆寒的气势确实出自白子九,而化了形的杀气则是来自隐于楼上的王初七! 白子九并没有要王初七出手的意思,他左手握紧红伞剑阿,右手移向剑柄处,冷声道:“我是我,我姐是我姐,你说我可以,说我姐....绝不可!就凭你!有何资格评价她的生平!” “一个死了得万民庆贺的女子,我怎就评不得....” 柳飘飘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子九的剑堵住了嘴。 只见白子九一个拔剑斜劈,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而如此认真狠厉的一剑,也是自白子九学剑之日不曾有过的。 如若此时牛双喜站在一旁,定不会像之前一般摇头叹息的。 只不过,这白子九的决绝一剑,并没有要了那柳飘飘的性命,一个白发苍苍的落魄老人眨眼间来到了柳飘飘身前,仅有两指停了白子九的剑阿! “一等最上境!凡仙境?”楼上的王初七双眼一眯,低声自语道。 随即也拔出腰间长剑,飘然下楼。 “九公子别动气,今日怕是有些误会”白发老者不紧不慢的说道:“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这事”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十七章 自称顶峰管泽源 自从五胡十六国被不可一世的大魏扫荡之后,北朝便只余了一国,乃为大魏。 而南朝却是一家独大,小国共盟。 其中小国有二,为南越、西蜀;大国有一,名为大梁。 南朝三国之力可抵北朝大魏,这是百年来的世间道理,没人质疑,亦没人辩驳。 如今在这两望城中,那装扮成佩刀公子的南越太女,是那南越未来的主子;柳飘飘背后的金陵柳家则是大梁境内第一望族。 这两家,那可是南朝可改局势的存在。 过往白子鱼就曾言,南越皇族和金陵柳家,两家得其一可保乱世平安,两家皆得,则可图大业! 所以送到西这几年也确实是沿着这路子谋划的。 如今白子九离洛州,入两望。南越以及金陵柳家皆来此走动,本来是顶好的喜事了。 但没成想,这柳家小姐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出,若说这不是柳家的意思,白子九是万万不会信的。 况且这柳飘飘刚才一番言论,算是彻底触了白子九和送到西的逆鳞,这事善了那绝对是没门路的! 此时在两望城众人未到之时,之前与柳飘飘轮流呛声的红衣陈萍安与假扮公子的南越太女两人,在刚刚也皆有了动作。 陈萍安,只身走到白子九身后,严阵以待;南越太女则收回了之前的怒气冲冲,安心坐下继续吃酒。 而向着白发老人袭去的白子九,在旁人看来仿佛是失了智一般。 就这实力差距,什么出其不意、兵行险招,那都是无用之举。 如此冒失上前,与送死无异。 只是,那白发老者可不是这么想的,别人对白子九知之甚少,他身为金陵柳家的客卿,怎会不知白子九是何性子。 那可是个颇有城府,从不赌命的人。若是没有后手,是断然不会如此冒失的。 所白发老者以眉头紧皱,在白子九未到之时,目光微移,注意着王初七与陈萍安的动作。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王初七与陈萍安皆没有动作,只是原地静静看着。 而随着白发老者眼神一来一回间,白子九已至身前,单刃剑阿从那红伞中拔出,一剑直刺老者。 “哼!”老者极其鄙夷的哼了一声,便轻拂衣袖,扫开了白子九那对他毫无意义的直刺一剑。 白子九一击不成,又来一击,被扫开的单刃剑空中画了个圆弧,又再次斜劈下来。 “如此剑术,还要丢人现眼?”老者眉头一皱,不耐烦的说道。 话音未落间,已将白子九推出了八丈远,没有丝毫的费力,仿佛就像掸飞一粒尘埃一般。 老者立于原地,不屑一顾的说道:“到底还是高估了你,竟真是想以剑术取胜于老夫。” 老者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且不说你天资平平,就算是有着老夫的资质,你这个年级才入剑道,也无什么大作为了,还是趁早断了这学剑的念头吧。” 白子九不发一言,他此生最烦的就是这种倚老卖老的世外高人。 自己学不学剑,关他屁事,凭什么凭他一句话便定了他的性! “剑阿,我又被人看轻了”白子九望着手中的单人剑苦笑道。 随即抬头,目光如炬,毫无奇招,直捣黄龙。 剑阿随白子九直来直去,再次被老者轻松化解。 三招已过,白子九所用皆是用剑者最普通的基本招,不仅看者没什么花头,就连老者都有些不耐烦了,道:“九公子莫不是在耍弄老夫?竟用此等学剑稚童的把戏折辱老夫?” “你烦不烦”白子九也不耐烦道:“说了半天老夫老夫的,我知道你是谁啊!?在那叫唤” 此话一出,白发老者和柳飘飘皆是一惊,随即柳飘飘率先出口道:“你当真不知道?” “我在大魏,如何得知你大梁的破事?再说了,我这几年过得什么日子,你柳家还不清楚?”白子九无奈道。 老者也收起了诧异的神色,捋着胡须说道:“情理之中,情理之中,那九公子可听好了,老夫管泽源,乃是武圣之后,如今两朝的剑道顶峰,哼,日后九公子可有的炫耀咯,毕竟也算是和老夫过了三招的后生。” “屁!”白子九语出惊人道:“天下隐士未出,你算个球的剑道顶峰,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不要脸。” 白发老者面色有些愠怒,但语气平稳,冷漠的说道:“随你如何口舌之争,别说现如今你这身边只有两人,就算是送到西众人皆至,老夫也能杀了你再安然离开。你信不信。” 这话说到白子九的点子上了,其实之前白子九只身上前,主要为了求证两点。 一是剑灵之事,是否会在强压之下,完全解封。 二是金陵柳家究竟是何态度,之前激怒他可视作这柳飘飘个人所为,那现如今摆开阵势真刀真枪了,如若柳家真是奔着自己性命而来,此时断然不会收手。 而从现如今的情形来看,这柳家此番所图与他性命无关,那究竟欲意何为呢? 这点此时的白子九想不明白,也不愿想了,此番交恶,柳家的线必断无疑,不提也罢! “自然是...不信的,你这老头子不仅为我所不喜,还如此喜欢自吹自擂,虽说比我强上一些些,但像你刚才说出那种狂妄之语,怕不是喝大了吧!”白子九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自称管泽源的老者一听,不气反笑道:“比你强些?哈哈哈,你这自大的本事倒是不小,本以为你是个不愿赌命,城府颇深的后生,此番与老夫交手必有埋伏。” “没想到,竟然还真是个以命相搏的莽夫。”说完,管泽源笑着摇了摇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白子九哼了一声道:“所以说,你算个屁的剑道顶峰,从刚才就在那自说自话,你怎知我没有后手?” 说完,白子九也不顾老者和柳飘飘有些惊讶的眼神,转头对王初七说道:“姐夫,多谢刚才出手相互,剑势一事已经有些门道了。” 此话一出,那管泽源更是惊奇,听这白子九的意思,刚才王初七竟然出过手了?而他居然没有察觉? “殿下,老夫记得你不曾学过剑啊!”管泽源眯着眼对王初七说道。 一声殿下让除了白子九之外的人,皆是一惊。 角落处的南越太女笑容玩味,举杯喝掉了杯中之酒。 “什么殿下?管爷爷,你这话什么意思?”柳飘飘不解的问道。 管泽源微微一笑,虽是对柳飘飘的回答,但目光依旧看着王初七道:“曾是殿下罢了,不值一提。” 虽然这管泽源如此言语,但内心极为震荡,他可是这世上极少知道王初七老底的人,若说王初七诗词歌赋出众非凡,他深信不疑。 但若是说剑道高深莫测,出手令他无法察觉,那他绝对无法相信! 只见管泽源表情忽的一变,略微有些讥讽之意道:“哼,老夫差点着了你的道,竟想以此迷惑老夫,小小年纪心眼到是多的很。” 白子九听罢,无奈摇头,随机笑道:“我迷惑你?好,既然你觉得我刚刚所言非实,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啊!” 说完白子九看了一眼王初七,一脸的有恃无恐。 自称剑道顶峰的管泽源冷哼一声,右手一个剑指!一种令白子九异常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 剑灵! 而且这与白子九之前剑灵入手时的剑归不同,这是真正的驭剑! 千里剑来朝,所遇皆虚妄! 剑灵之剑所化光华转瞬即至,手中握剑的管泽源气势陡然上升,衣袖飞扬,小酒馆内狂风大作,那可是赶跑了不少看热闹的客人。 而与管泽源的大动作相比,王初七就没什么花头了。 他只是缓缓拔出身上那平凡的佩剑,向下一落,直指地面。 事已至此,已经没白子九什么事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用他出手过上那三招。一切确实算得上他的任性之举。 白子九在红衣陈萍安的怒视之下,面不改色的来到南越太女桌前坐下。与她并肩而坐。 “九公子好兴致”南越太女说道:“这马上就到见真章的时候了,还有雅兴讨在下的酒吃。” 白子九放下刚刚倒完的酒壶,不以为然的说道:“放心,一时半会打不起来,那老头想的太多了。” “哦?”南越太女眯眼道:“刚刚莫不是真在迷惑那老头?” “你猜?”白子九笑意盈盈的回道。 本来南越太女听了这话,正想呛声几句的,但看到白子九那极美的丹凤眼,竟有些入了迷,看呆了去。 有时一眼好似万年,此时南越太女就是这般,明明已是入迷良久,竟觉得只过了瞬间。 等回过神来时,白子九的笑意早已收回,只剩下满脸的玩味神色。 “怎得?堂堂南越太女如此见多识广,竟也被我这俊俏容颜勾去了魂魄?”白子九玩味道。 南越太女听罢,神色没有丝毫窘迫,极其自然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我又不是那天上仙,本就是世间俗人一个,贪财好色再正常不过了。” 白子九似乎没料到南越太女是此般反应,略微惊讶后,笑着说道:“要不是知晓你的身份,我定把你视作男子了。不过这话听着有烟火气,对我胃口!难不成太女也曾在市井混过?” “没有”南越太女冷淡地说道:“聊了这么久了,那两人怎么还不开打?难不成高手都是这般磨磨唧唧不成。” 白子九也随着太女的目光望向王初七与管泽源,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快了......”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十八章 顶峰原是半山腰 送到西的名声响,为世人所惧,并不是说它实力举世无敌,横扫乱世了。而是它暗地里的刺杀之能确实玄妙。 此时送到西依然未到,那定是被什么人缠住了。 无论是白子九还是王初七对于这点深有认知,只不过就算后援未至,两人依然淡定如初。 这在管泽源眼里,就有些猫腻了。 这自称剑道顶峰的老头,心思极为缜密,硬是不动声色的与王初七僵持着。 只是在谨慎的人也有绷不住的时候,不知是觉得这么僵持自己面子挂不住还是什么原因。 管泽源手中剑灵之剑略微一转,飞掠而出,是那驭剑之能! 剑灵之剑果然非凡,虽已脱手,但因有灵,依然如剑在手中一般,一招一式极为缜密,甚至犹胜剑在手中。 灵动的剑灵之剑越来越快,不过几息便化作光华来回折返,不断对王初七展开攻势。 而王初七面对如此之快的攻势没有丝毫惊慌之意,举手投足淡定如初,仅是不动声色的几次挥剑便尽数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只不过如此一来,让此时还留在酒馆内看戏的众人大失所望。一个嘛自称剑道顶峰,一个是送到西不曾出手的神秘大物。 两人交手竟是如此的枯燥无味,一个隔空驭剑,一个随意般挥剑抵挡,这哪有什么高手大战百回合的酣畅之感啊! “这是什么打法?杂耍的?”南越太女微皱眉头道:“街上破皮胡乱舞上两下也比这有趣些。你们送到西是不是和柳家约好演大戏的啊!” 南越太女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白子九的回应,她疑惑的侧头望去,看见白子九犹如入定一般,紧盯场上两人,对周遭一切不为所动。 按理来说入定乃是武者机遇,一般人见此,只要不是仇敌,绝不会轻易扰乱。 只是南越太女可不管这规矩,一巴掌拍在白子九的后脑勺上,说道:“在这装什么高手风范,这杂耍有什么好看的。” 白子九眉头微皱,他刚刚正好触及剑意的门槛,从管泽源的剑灵之剑中看出了些剑灵门道,突然被强拉了出来,难免有些恼怒。 他撇了一眼南越太女,无奈道:“就你这性子,当心自己嫁不出去” “我?嫁?”太女惊讶道:“在我这只有娶,没有嫁” 白子九撇了撇嘴,并没有回应,只是望了眼窗外,送到西至今未到,着实有些不妙了… “太女,你这次来两望城,带了什么人过来。”白子九严肃的问道。 南越太女听罢沉思到:“带什么人?没带啊,就一个侍女,诺,就坐你旁边。” “堂堂南越太女这都快过了南北边界了,竟然只带一个婢女?”白子九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随后没等南越太女回答,便探过头去,压低声音问道:“难不成这婢女是什么隐世高手?” “不知道”南越太女摇头道:“我就知道她会舞剑” 白子九听罢皱眉思索了一下,一咬牙,对南越太女说道:“能不能把这婢女借我片刻,我要用!” 南越太女嘴角一扬,笑言道:“你这人真好笑,那红衣你不用,跑来我这借我侍女做甚?” 白子九一脸焦急的看了眼窗外,转头继续说道:“误会了,其实我想……” 话还没说完,之前让人看的有些困倦的场上两位高手对决再起波澜! 只见王初七不以为然的目光陡然一变,变得异常凌厉,手中其貌不扬的佩剑凌空一个剑花,天青色剑气随之挥出,恰似烟雨朦胧般让人看不真切。 而下一瞬,王初七身形竟快过那已化做光华的剑灵之剑,与己身的天青色剑气一齐飞至管泽源身前,虚实相融,俱为杀招! “好手段!”管泽源来不及有神态上得转变,下意识的躲闪后说道。 只是待他觉得安稳了,想再继续言语之时,王初七的天青色剑气再次涌出,气势之盛,绵延不绝。 在配合着他自己那缩地成寸的本事,更是让管泽源防不胜防。 “殿下果真是个剑道高人,是老夫小瞧了你了,若是陛下知晓,定…” “话多!” 管泽源话未说完,王初七就出言打断了他,同时攻势更加猛烈,天青色剑气的朦胧之感愈发的让人看不真切,无法真切感知看到,自然恐惧也会加深。 此时观望的白子九就陷入到了这种恐惧之中,从刚才入定起,白子九就发现了,自己极易走入他人的剑意之中。 似感同身受,又似身临其境。 王初七剑势所裹挟的已经招数,白子九好像身在其中一般,不多会,额头便冒出了冷汗。 “快了,就在下一招。”白子九声音发紧的说完这句话,王初七之前所处过的方位,同时剑气瞬发。 不仅是之前的烟雨朦胧之感,而且还加多了些许寒威,让人汗毛竖立,同时又根根寸段! “破!” 随着王初七一声低吟,收回剑势,只见之前高高在上,自称剑道顶峰的管泽源凭空飞起又高高落下,那光华灵剑也直插在地面之上,浑身光芒尽数消散了去。 至此,白子九用衣袖拭了下额头的汗珠,拿起红伞剑阿,走向了躺在地上满脸匪夷的管泽源,和皱眉不发一言的柳飘飘 ………………… 另一边倾巢皆出得送到西众人,此时正陷入到了一场莫名的缠斗。 这两年,送到西在两望城向来都是横着走,此时倾巢而出,那更本应是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谁知,半路跳出来众多豺狼拦住了猛虎的去路。 众所周知送到西极擅长暗中杀人的行刺之事,明面上刀剑乱舞的挑明去拼,会差上几许。 而像此时被豺狼埋伏包围,那战力更是下了不只几许,细算起来,小半都有了富余。 并且这些豺狼那可不是一般的野狼,配合起来那叫一个顺当,简直犹如一体。 这让新进送到西的人有些招架不住,死的死伤的伤,皆心生惧意,想要逃亡而去。 只不过当他们看到那横在面前的极细弯刀,皆收起了逃离的念头,留下尚能脱身给,硬逃,那必死于刀下! 要说送到西唯一一个不通刺杀之道的当属张一刀,他本是为高官显贵互送贵重物品及家眷的大镖头,一把细刀走西域,南北通! 不成想突有一日入了白子九姐姐寿鱼郡主门下,从此不问道上之事。 至于原因,白子九阿姐没说,张一刀没提,众人无从知晓。 因此在如今的送到西里,张一刀算是少数活在明面上不通刺杀的人物。 此时横刀拦路的张一刀,好似重新寻回了那走西域,通南北的大镖客之英姿。 一时间己方敌方竟无一人敢动半分。 当然,除了牛双喜,慕容得得等相熟之人,他们趁此机会,于动静之间纷纷各显神通,杀人的本事一个赛过一个,转瞬之间就让对方数十人卧地不起。 “你们听着”张一刀低沉的对身后新进送到西的众人说道:“若你们要走,那也是在平日里,日后此等危难之时,若是想走,需问此刀” “是,我们,我们知道了”众人中想率先逃走的一人带头说道。 人刚猛,但刀极细。 这听起来,似乎是有些滑稽不真切。但是张一刀就是这句话最好的写照!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送到西原本的客卿与死士,自然与那些新来的不同。经过刚刚张一刀那一震,抓住机会重调气息,几个瞬间便扭转了局势,毕竟实力有些差距,虽然之前有个措手不及,但等送到西缓了口气,那也就万事皆休了。 没过一会,两望城偏僻街巷得道路两旁,屋檐之上,遍布了之前伏击之人的尸首。 至于活口?一个没留… 这就是送到西得做派!既然决定杀了,那必要不死不休。 “不用查了,是金陵柳家!”慕容得得对一个正准备上前查看尸首得死士说道:“为首的那个腰牌都露出来了,还是内院的侍者身份” 张一刀面色有些凝重道:“如今柳家是什么意思?若是针对我们为何只派些侍者前来,而且身份暴露的光明正大,这于理不合。” 一旁杀了人,闲着没事的牛双喜喝了口只他一人饮的烈酒,微醺道:“管那么多干嘛,柳家如此行事,我们又杀了柳家这么些人,此事已然没了反转余地,别纠结了,还是像前看吧!” 老道士牛双喜语气虽然随意,但道理明显的很,送到西这几年牵线的两家,如今这柳家铁定是要没了,那此时的重中之重自然是那南越太女。 在这纠结柳家的心思实非明智之举。 这边送到西刚刚脱困,全力与白子九汇合,那边王初七与剑道顶峰管泽源的剑道之战也终结了。 “我有一剑,名为天青烟雨朦,日后你要学的。” 王初七收了剑,一脸淡然的对白子九说道。 丝毫没有那种打倒了武圣之后,剑道巅峰的欣喜若狂。 而白子九听了王初七的话,先是面色窘迫了一下,随即起身走到了那今日得瑟的有些过头的柳家两人身边,视线俯视倒地的管泽源,语气平淡的说道:“顶峰原是半山腰啊,没事多抬头看看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剑道之顶了” 管泽源重伤五脏,口中鲜血隐忍未喷,心中的开脱之词也来不及出口。 白子九便继续说道:“你这剑灵之剑我收下了。顶峰腰老前辈可以走了,毕竟您若要走,我送到西那肯定是拦不住的按,您多厉害啊!那可是顶峰啊!” 说完白子九来了个挑眉坏笑,嘲讽之意跃然脸上! 白子九与金陵柳家的梁子,虽起因离奇,但结局已定,那必是不死不休了!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十九章 断指 世人对剑灵之剑趋之若鹜,是将其视为至宝,希望破解其中奥秘,成一方侠客称雄乱世。 而白子九拿了管泽源的剑灵之剑并不为此般,他就是想要个参照,研究一下自己手里那把剑阿究竟得了什么毛病。 怎就无法与之心意相通呢? 而白子九夺了剑后,倒在一边被破了名声、打了脸面、失了灵剑的管泽源,并无想象中的哀怨愤怒,仅是平淡的看了白子九一眼,随即对王初七说道:“殿下剑道之高,另老夫望而却步,是老夫井底蛙了,竟没看出殿下才是这世间剑道的顶峰。” 王初七的脸色一贯冷漠的回道:“我姓王,名初七,并非你口中殿下,还有,我的剑依然在山下,顶峰还在天边。” 此话一出,本来欣然接受失败的管泽源,表情有些呆滞,竟半天没缓过神来。 想想也是,被称了许久的剑道顶峰,若是败于新顶峰之手,接受之举非但不失颜面,还可尽显高人风范。 但被胜者告知,顶峰还是遥不可及的存在,那打击可想而知了。 白子九看着无法缓神的管泽源撇了撇嘴,抬头对那之前嚣张的柳家小姐柳飘飘说道:“今日之举不管你柳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已不再重要了。今日之后,你我两家的交情就此断了。” 柳飘飘神态依旧嚣张,丝毫没有败落的觉悟,趾高气昂的说道:“哼,断了又如何,我柳家实力胜你送到西百倍千倍,你们不过就是龟缩在两望城,在暗中杀些人罢了,真走明面上,我柳家灭你们就像碾死只臭虫。” 白子九听罢神色不变,好似没听到一般,继续自说自话道:“我寻思这几年得你们家帮衬的也不少,算是好聚好散吧!你留下一指,我放你南归!” 此话一出,无论是柳飘飘亦或是管泽源皆是神色哗然。 “你说什么?”柳飘飘微眯双眼沉声道:“你还没弄清楚你我地位差别吗?还是当了两年傀儡天子有些飘然了?” 白子九不以为然道:“此时你应感恩于我,若没我这句断指之言,今日你怕是想死都难。” 话音刚落,白子九身后浑厚之音轰然响起! “送到西,参见九公子!” “柳家偷袭之人,全数歼灭,死无全尸” 张一刀走在众人之前,对白子九俯首诚言道。 白子九微微颔首,随即也不再多说,只身走向南越太女所在之处。 “断指!” “一指不留,十指皆断!” ...... 在两望城,从两朝市井涌入的擎天大物不胜枚举,但是入两望后管你在外何等风光,只要两朝隔江之势未了,就没人敢派兵马进驻两望城! 此前一个自恃兵马雄厚,割据西边的南朝大梁异姓王,异想天开的想要收了两望城,被城里鱼龙混杂的大恶之徒好生折磨不说,还成为了两朝的活靶子,就连大梁皇帝都派兵讨伐,证明此事与己无关。 所以,攻打两望那是百害而无一利,两朝公共交界之地,若有政权想染手?那你首先得有同时灭了南北两朝的实力! 送到西虽扎根两望,顶着一城之主的名号,但终究于天下大势无碍,远远没到被天下群雄群起攻之的地步。 可若是循着白子鱼当时所定的路子发展下去,终有一日,送到西会从不登庙堂的乡野之众变成可改天下格局的雄踞势力,到时被群雄讨伐的情形不可避免...... 柳家这联合黄了摊子,南越还在,若是与南越成了联合之势,那离被群雄讨伐也就不远了。 白子九重新坐在了南越太女的身边,对耳旁刺耳的尖叫怒骂充耳不闻,端起一杯南朝的竹青酒一饮而尽。 “你这做派,真是难看”南越太女撇了一眼白子九说道。 白子九轻声道:“仅十指罢了,毕竟命还在呢。” 南越太女微微疑惑,随后似乎思索出了白子九话中的意思,便不再在此事上过多言辞,直入正题道:“没想到你送到西的胃口不小,竟想大梁和南越两家通吃。” “送到西是把杀人的剑,哪有通吃一说”白子九微眯双眼看着南越太女道:“应该是被你们吃掉,成为你们手中的剑。” “把那个们字去掉”南越太女严肃道:“南越不喜朝三暮四之人,若是想成为南越的剑,那就只能独忠南越一家。” 白子九听罢,嘴角微扬,放下手中酒杯慢声道:“同为手中剑,比南越更好的持剑人有着大把,我为何仅忠你南越一家呢?” 南越太女哼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子九说道:“十五日后,我启程南下。你们自己定吧。” “可,十五日后的清晨,两望城南门自有结果。”白子九边起身边说道:“童三月是吧,名字不错,我喜欢!” 说罢便走出了酒馆,即不管那哭天抢地的柳家小姐,也没再理会刚刚把酒言谈的南越太女童三月,独自一人向着城东走去。 两望城南北相通,分别坐看两朝风光,西边是奔流而去的弛灵江面,东边则是屹立于江中的耸云青山。 一路向东的白子九来到青山脚下的城墙跟儿处,望着不见其顶的青山微微发呆,不知过了多久,老道士牛双喜和王初七双双而至。 牛双喜先是喝了口酒壶中的烈酒,随后不以为然的说道:“那十个指头都砍下来了,被张一刀带回了送到西,管泽源元气大伤,刚才挣扎一番伤的更重昏迷不醒了,被下边的人连着那断了十指梨花带雨的柳家小姐一起扔出南门去了。” 白子九听罢微微点头,并没有再细究详情,好似砍了柳家小姐的手指就如同拔了几株小草一般,不值一提。 “老牛头,姐夫,你们觉得十五日我的剑能练成什么样呢?”白子九转过身来对着牛双喜和王初七问道。 牛双喜不屑的瞟了一眼白子九,一言不发的蹲坐在了地上。 而王初七则略微沉思了一下,随即说道:“与如今无异。” “唉”白子九微微摇头道:“算了,听天由命吧......从今日起,老牛头和姐夫就教我练剑好了,十五日后,我南下。” 牛双喜闻言放下酒壶叹气道:“还不如说点实际的呢,此行带着谁?” “曹司倪和那陈大油子家的三女儿好了。”白子九思索了一下说道。 “这倒是个顶好的搭子了”牛双喜笑道:“不过,得再给你配点暗中的死士,毕竟如今隐士尽出,世道乱的很,多个人帮你挡着杀招,离不开两望的我们也能放心些。” “可”白子九点头道:“你们看着搭就好了。” ...... 十五日匆匆而过,两大剑道高手的摧残之下,白子九的剑术似乎并没有什么精进。 依旧循着牛双喜的剑道路子,没有剑招,亦没有剑势。 仅有牛双喜与王初七两人的轮番过招之下所生的剑意。 剑意这东西其实是一个玄而又玄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身为当事之人的白子九都不知道,究竟自己这剑意有了几何。 不过话说回来,白子九一没内家的气息之法,二没精妙的绝伦剑招,顶多就是个四等之下的武夫境力,怎么折腾也就那么回事了。e 此时站在南门的白子九身边与计划的不同,不仅来了曹司倪和红衣女陈萍安,还多了个爱絮叨的管家老白。 白子九皱着眉,瘪着嘴,打量着满脸笑意的老白一言不发。 倒是老白率先开口道:“九公子去南边哪能不带着老白呢?这路上衣食住行总得有人伺候着的嘛。” “能别冠冕堂皇的了吗?”白子九嫌弃的说道:“你就是想去南边看看佛寺,别以为我看不透你。” 老白听罢嘿嘿一笑,也不多言,弯驼的后背往上挪了挪一行人的行李,便走到了白子九身边。 这时,远处的街道上,两个相貌阴柔的公子哥出现在了白子九一行人的视线里。 正是那男扮女装的南越太女童三月和她那同样男扮女装的侍女! 两方的这一碰头,别的不敢说,起码那天聊的那几言,明面上有了个规矩。 那就是送到西独忠南越,甘心做南越的手中剑,助其天下大计! 只不过究竟能不能做到此些,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这暗地里的事情,谁又能说死了呢? “白子九,这柳家的事指定是善终不得,你此行南下不带着你的姐夫,就带这三个虾兵蟹将?”南越太女童三月见白子九第一句话就直戳心窝,让老白三人脸上颜色各异。 白子九撇了童三月一眼慢悠悠的说道:“那日管你借这剑侍你不肯,如今都同行了,若是仇家上门,你还不管?所以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你倒不拿自己当外人”童三月哼了一声说道:“后宫正主的位置你就别想了,等我接了大位,倒是可以封你个无关痛痒的侧位当当。” 说完嘴角上扬,一脸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对着白子九挑了下眉头,便率先走出了两望城的南门。 那边南越太女童三月前脚刚踏出城门,紧随其后的白子九一行人里就炸开了锅! “你此行是要去入赘?”曹司倪一步上前,对白子九说道:“那我不去了,我可丢不起那人!” “九公子,难不成你这几天有什么想不开得了?做人还是要尽力而为的!软饭适合老白我的牙口,年轻人吃些硬的不打紧!”老白咧着嘴笑道。 红衣陈萍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的越过三个男人,先向前走去了。 白子九疑惑的看了一眼先行一步的陈萍安,随即左手扶额,一脸无奈的说道:“入赘个屁嘞!我哪知道她怎么蹦出这么句话。我好歹曾是天子,如今送到西的主子,入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再说了,一个男人婆,虽说长得有些水灵,但终究不是我的喜好,所以你们放心,入赘这种事绝不是我白子九所为!” 老白和曹司倪听罢,一脸的玩味表情看了白子九一眼,随即相互私语着向城门外走去。 白子九看着两人私语的模样,嘴角不自然的抖动了两下,也准备走出城门。 本想着在两望城再多待些时日的,没想到一个南越太女和柳家小姐打乱了白子九所有的计划。 白子九回头看了看两望城的南门,幽然叹道:“离北边越来越远了啊!”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二十章 仗剑无马下江南 白子九入两望城之时,确实不曾想到自己会如此之快离开,所以难免有些惆怅。 再加上他所期盼的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再一次落了个空,就更加的沮丧了。 “老白!”白子九垂头丧气的走在最后对着身前的老白喊道:“马呢?” 老白身子一顿,随即停下缓缓转身说道:“他们没说要马啊,我就没安排。” 白子九听罢双眼一瞟,叹气道:“也不知道是谁刚才在城门口,信誓旦旦的说衣食住行离不开他,这刚出城门,就原形毕露了。” 如此一说,饶是老白脸皮再厚,此时也有点挂不住了,低垂个脑袋,灰溜溜的先行于白子九几个身位,远遁而去。 对此白子九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叹了口气,便继续紧跟众人向前走去。 出两望的这段路还有些典型的北朝风光,虽一路平坦,但着实是有些不太好走。 若是按照实打实的境界来说,白子九和老白应该是一行人中的垫底了,再加上白子九本身情绪不高,更是被落的远远的。 曹司倪出了城后原形毕露,缠着那童三月的侍女就不撒手了,也不管是不是讨人嫌了去。 老白理亏,巴不得离白子九越远越好,如此一来,就只有红衣陈萍安离白子九最近了。 “陈三小姐”白子九出声道:“咱俩之前也算是认识了,此次重遇怎生疏了不少?” 陈萍安回头看了一眼白子九,慢下步伐,严肃的说道:“之前萍安不知九公子身份,多有冲撞,还望九公子恕罪。” “别!”白子九一听赶紧伸手打住陈萍安的言辞。 “你现在如此言谈,一点都不飒了。”白子九惋惜道。 陈萍安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父亲有令,陈家后人生死效忠九公子,此后萍安为九公子侍女,供...供九公子差遣。” 说完后陈萍安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刚才所言也算是难为她了。 自小骄纵惯了的陈三小姐,何时对一个男人说出此等话语,白子九自知此言并非陈萍安的真心话,也不多说。 加快了几步上前,与陈萍安并肩道:“不用管老陈所说,我白子九再落魄,也轮不到你这陈家后人为我挡刀挡剑的。” “九公子何必如此言语”陈萍安轻蔑道:“这一路上跟着的死士不都是挡刀挡剑的吗?为何仅对萍安如此说呢?” 白子九早前游离市井多年,陈萍安的话外之音他又怎会听不明白,定是觉得自己贪图美色的妄言了。 白子九摇了摇头不再多说,早先的惆怅低落一扫而空,大步向前走去。 有时候,有的人,连逃避的低落都是奢侈的...... 自打白子九离开,两望城里就井然有序的按着白子九此前的计划依次行事。 新进送到西的闲散游勇被尽数打撒,分派到出自王家大院的死士群中,算是老人带新人了。 张一刀、慕容德德、牛双喜以及王初七此时正在送达西的后院中围桌而坐,从气氛上来看,竟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许久的沉默后,老道士牛双喜率先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酒壶,随意说道:“你张一刀和王初七大不了就打一架嘛,赢的去南边不就结了?” 此话一出,并没有得来回应,张一刀和王初七皆是沉默不语。 如若按照白子九最初的安排,本应是慕容德德、曹司倪与王初七同行,不知怎的白子九临了突然改了注意,带上了曹司倪。 南行之旅,就剩慕容德德和王初七两个人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两人同行也算是美事了,毕竟此前白子鱼的遗愿也是撮合了两人。 但不承想,一向对白子鱼白子九姐弟俩使命必达的张一刀,这一次吃了车轴了,死活不同意两人南下,让他说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更奇怪的是王初七那你去就你去的态度,按理来说算是遂了张一刀的意了,结果反倒让张一刀更加怒火中烧。 这才有了此时的尴尬场面。 “不是,小慕容,你想带谁你说句话成不?”牛双喜见没人回他,便将目光转到了慕容德德身上。 毕竟此事也算是因她而起,牛双喜这么问也算是没毛病。 只不过,牛双喜显然是错估了女子的脾性,他哪里知道这时慕容德德的火气那不比两个大男人冲。 慕容德德一听了牛双喜的话,立马脾气就上来了,有些怒气的说道:“你在教我怎么做事不成?” “我...” “闭上你的嘴!有那功夫多灌两口酒把自己喝死不好吗?” 牛双喜一个我字刚刚说出口,就被慕容德德出言打断,并且还不留半点情面。 牛双喜知道自己讨了嫌了,也不多说,当真拿起酒壶狠灌了自己两口。 慕容德德瞪了一眼牛双喜,转过头来对着张一刀和王初七冷冷说道:“姓王的,你别觉得我慕容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收起你的清高,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张一刀,平日里你我只是共事,希望你能好好分清楚。” “多的我就不说了,小九儿如此安排,那就如此行事,挣个屁的挣。” 说完便先行一步走出了后院,只留下三个男人坐在原处。 此时只剩三人,张一刀和王初七是两个出了名的闷葫芦,这说话的担子自然落在了牛双喜的身上。 “情之一字,耽误事啊!”牛双喜醉醺醺的说了这句没有头脑的话,便不再继续深说,识趣的换了个话头:“张一刀,小九儿留咱俩守在两望城是有讲究的,毕竟这可是呈北启南的要地,你这一夫当关的势头缺不了!若是小九儿在南边举了旗,两望城没你守不住!” “至于去南边的事,还真就非王姑爷莫属了,张一刀你可别忘了他的身份,那不仅是郡主的夫婿,还是那大梁的四皇子呢!” 张一刀听罢默不作声,只是握紧的右手略微放松了些。 牛双喜瞟了一眼,又转头面向王初七,但是看着王初七那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毕竟想和王初七讲些什么还真是件天大的难事了,那王初七可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原来有白子鱼在,还能在白子鱼的劝解下听上几句。 自打白子鱼走后,王初七的性子比从前更甚了,怕是神仙下凡都说不动他。 “王姑爷,两望城内你不用忧心”牛双喜顿了顿,还是一反常态的正经说了起来:“郡主的仇我们记得,不会忘也不能忘,小九儿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比你认识他还要早上一些,现在奉他为主,平日里虽然胡闹了些,但大事上我们不含糊。” “如今放他南下,说好听的是磨砺他一番,说打心里的大实话,那就是我们能力不行!得让主子以身犯险去!” “送到西的名声终究只是乡野中上不得台面的刺杀之名,若是没了两望城这约定俗成的世外之地。有把子兵马的,谁灭不了送到西?” “假若小九儿过些日子真在南边举了旗,我们总不能拖累他不是,郡主换他生,那我们定不能让他死咯!” “所以,南边也请王姑爷多担待着点了,有的名声不要太过在意,能屈能伸才是真丈夫!” 平日里没个正行的牛双喜,此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算是掏心窝子了。 不管说的中不中听,反正张一刀是听的热血澎湃,眼眸中都差点蹦出火花来。 而王初七听了这肺腑之言,则依然面无表情,只是起身时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走出了后院。 张一刀眯眼看着远去王初七的背影,沉声说道:“和他一贯合不来。” “合不来也得合!”牛双喜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半醉半醒的回道。 张一刀听罢看了一眼牛双喜,想说些什么,却又迟疑不决,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离开了后院。 送到西的小后院里,从剑拔弩张到针锋相对,再到此时的孤独一人,留到最后的是一向没个正行的牛双喜,他此时的酒壶中已经见了底,人也喝的多了些,倒在长凳上含糊不清的自语着:“人心啊,若是郡主你还在,又会什么样呢?” 白子九离开两望城已有数日,眼前的北朝风光此时已尽数消失。 路途中以及停歇处所见的,全都是南朝的白墙灰瓦,山林绿树。 路上行着的也都是汉服长袍,丝绸绫罗,入眼处尽是新鲜。 然而,如此新鲜的景象,却对白子九一行人来说堪比灾厄。 自古以来胡汉间仇恨丛生,彼此敌视,白子九虽换了汉服,但言谈举止间皆是胡人的气质乡音,所到之处尽是众人的白眼。 简直窘迫的不行。 起初南越太女童三月还会饶有趣味的站在一旁看笑话,但过不了多久就被白子九强拉硬拽的安上了同伙的名头,成了一起遭受白眼的患难之交。 一行人不想生事,只得闷着脑袋不动声色,随着街上的人冷嘲热讽,白眼相待。 只不过,忍让有时可并不是不想生事的好办法,这不,不一会,找茬的就撞了上来。 “哪来的杂碎,王公子大驾还不让行!”一个脸上仗着黑痣的下人冲到白子九一行人面前叫嚷着。 他的身后是一个身着金丝沟边白衣的年轻男子。 这年轻男子坐在马上,趾高气昂的俯视着白子九几人,面孔上满是鄙夷! 要知道公子俩字那可不能乱叫,不是公候王将,谁家的后生敢用公子二字呢? 所以这王公子来头可是不小的! 只不过今日有些不巧了,站在他马下满眼羡慕的也是个公子,人称九公子!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二十一章 公子失马 马上王公子,马下九公子。 若论长相,白子九活到如今还真没怕过谁,但论起别的来,白子九差的可就太多了。 就比如此时,白子九那眼眸之中,那是一个光芒闪烁,满是羡慕。 那可是马啊!白子九心心念念的马啊!所以就这一个照面,趾高气昂的马上王公子就甩了白子九一整条街! 那王公子看着白子九这副呆了的神情,眼神一撇冷哼一声,满是鄙夷。 而之前叫嚷的仆人,余光看了主子的态度,立马想着借此表现一番,于是大声呵斥道:“你们几个贱民,耳朵聋了不成?” “你哪只狗眼看出来我们是贱民的!”红衣的陈萍安岂能受得了这个气,当即呛声回去,要不是老白按了一下,那剑都砍上去了! 只不过,对这一呛声率先反驳的不是那王公子一行人,而是此前看马看呆了的白子九。 只见白子九先是微皱了下眉头,随即笑着说道:“三小姐,何为贱民呢?” 这一问,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无论是王公子一波还是白子九自己人,皆是一愣。 只是两边人愣住的缘由有所不同,像那马上的王公子,愣住之后,讥讽的笑意更甚。 “何为贱民?哼,怎的?没觉得自己是贱民吗?”王公子正说着,身边一个小厮腆着笑脸骑马迎了上来,目光时不时瞟上一眼白子九,小声对着王公子耳语着。 那王公子听完后,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极其精彩,皱着眉头,面带讥讽笑意,随即眉头一挑,语气轻浮的说道:“原来是几个胡人!还在这里假装不知贱民为何!真是该死的很!杨猪狗,把这几个挡路的胡人给我砍了!什么时候北边的畜牲也敢走在南朝的主道上了?” “稳妥!”一声粗犷的声音从王公子身后传来,一个手脚带着镣铐,满脸胡须的汉子缓步走了上来。 看长相应该也是从北方来的,只不过那潦倒的样子,着实是凄惨了些。 老白见此情景,走到白子九身边,低声问道:“九公子,我们…” “打!”白子九笑着说道:“那马,我看着心生喜欢!” 老白:“…” ……………… 两望城的送到西,一男一女相聚一尺并着肩走出了南门。 城头一个配着细刀的黑衣男子,目光深邃,让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还没想开吗?” 城头的一边,牛双喜喝了口酒,醉醺醺的说道。 张一刀握了握腰间的刀柄,缓缓说道:“我想不想开不重要,放心,我绝不会误了大事!” “唉,你就是这样”牛双喜悠悠叹了口气说道:“事都憋在心里,这样不好,等爆发的时候,绝非你能掌控的!” “若是你有那心生恶念之时,老道士我绝对会一剑杀了你!” 张一刀目光依旧看着南边,对牛双喜回道:“绝不会有那时!如若有,我让你杀!” “真是无趣的爷们儿!” 此后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个喝酒,一个南望,相继无声。 …… 南朝淮阴城的主道之上,本来看着热闹的行人,此时全都躲得远远的,街道上的门窗也闭的严严实实。 两个公子,依旧是一个马上,一个马下。 只不过,这人换了! 马上坐着的那个正是此前满是羡慕的白子九。 “喂”白子九在马上俯下身子对马下之人说道:“王公子,何为贱民啊!” “你是何人,你,你可知我是谁!我…” “我问你是谁了吗?”白子九冷声打断了那叫嚷的王公子:“我在和你辩这贱民一事!别和我扯没用的,认真听我给你上课!要我说,这世上本无贱民,因你这种人多了,贱民也就多了!” 白子九微微停顿,直起了身子继续道:“所以,我觉得,若是真说起来,你倒是当的起贱民二字!” 此时倒在马下的王公子,早已不复之前的风光,灰头土脸,鬓发凌乱,身边的仆人爪牙不是倒地装死,就是真的晕了过去。 而那蓬头垢面,手脚镣铐的北方汉子则站在了白子九的身旁。 就在刚刚,这个本应是王公子手下第一打手的奴役,直接临阵倒戈,亲自动手将王公子那帮恶奴收拾了个遍,还跪倒在了白子九身前高呼九公子! 养尊处优的王公子何时见过此等场面,当时就吓了个屁滚尿流,都不用白子九动手,就自己滚下了马来。 这才有了如今的反转画面。 “我,我爹是王泽之”王公子也不管白子九反复提及的贱民一事,只是慌乱的自报着家门:“金陵的王家,你,你怎么敢对我如此。” “还真是金陵王家啊?有趣!”白子九听罢微笑道:“正好有事要去趟金陵,有你带路估计方便一些!” 这话一出,算是彻底断了王公子的念想,本来他心里所想的是,这白子九估计是北边来的愣头青,不知道他王公子三个字的含义,自己自报了金陵王家的家门,白子九指定就不敢造次了! 结果谁成想!听白子九这意思,不仅是不怕,貌似还等着自己撞上门来一般? 说起来,草包倒底是草包,竟没想过自己的奴役为何突然倒戈的缘由,还在这大声宣告着自己的家门! 白子九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这种二世祖,他见得也算多了。 平日里,面对这样的人他是第一个瞧不起的! 这不是给二世祖丢人吗? 毕竟要真论起来,这天底下最大的二世祖是谁啊? 正是他白子九啊! 若是二世祖三个字再让像这王公子一般的人物把名声污了去,日后他白子九的名声岂不是更加糟糕了! 要知道,现如今离了洛州的白子九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了! “杨大眼,这两年苦了你了”白子九翻身下马,对着旁边那手脚镣铐,蓬头垢面的男子说道。 直到这时,那男子才剥开了遮盖脸庞的凌乱发丝,只见他那头发后边的双眼巨大,溜圆!犹如两个荷包蛋摊在脸上一般,让人看了就新生胆怯,常人何曾在这世间看过如此奇形怪状的人物。 而看了此副面孔的白子九并没有任何惊讶,依然面带笑意,拍了拍人如其名杨大眼的肩膀,不在多言,随即拔出前不久收缴而来的,管泽源的剑灵之剑久,手起剑落,将杨大眼手脚处的锁链尽数斩断。 “哎呀妈呀,九公子这剑斩的爽快,俺老杨这几年老鼻子难受了!”杨大眼开口时,满是北朝东域的口音,其豪放的性子也悉数显露。 并且在这言语之间,手上也激动的拍了白子九两下,两巴掌直接将白子九的左肩压了下去,力道之足,显而易见。 白子九龇着牙吸了口冷气,随即咧嘴说道:“行了,遇上你也是赶了巧了,还没问你,怎会来此?” 杨大眼大笑着说道:“这姓王的二椅子,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说这淮阴有个贼漂亮的娘们儿,这不,就过来了嘛!” “要我说,这操蛋玩意直接剁了便是,留着干啥啊?” 白子九听罢,嘴角一样,不以为然的说道:“杨大眼,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交代你个事儿。” 杨大眼拍着胸脯道:“九公子只管说!俺老杨保准办的妥妥的!” 白子九笑道:“好,那这王公子就交给你照看了,你带他先行返回金陵,我绕个圈前往吴州一趟,之后去金陵找你。” 杨大眼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叫嚷道:“这咋了嘛!咋就不带俺老杨了呢?俺老杨高低不能拖九公子后腿啊!九公子可不能......” 面对杨大眼的絮絮叨叨,白子九只能无奈的笑着,最后还是老白上前扯了几句,才止住了杨大眼的嘴巴,让他不情不愿的带着那吓傻了的王公子往金陵去了。 王公子的这档子事,对于白子九几人来说,本来应是连个风波都算不上的。 但是这事之后却来了些许的麻烦。 白子九面对这个他心心念念的高大坐骑,自然是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一旦骑上了就妥妥的腚不离鞍! 这让南越太女童三月十分的不爽,两人都是主子身份,哪有一人骑马一人走的道理。 所以,关于这马的归属问题,要比刚才那王公子的麻烦大了多了去了。 “这马,我先看中的,你让我骑着能怎样?大不了到了吴州我出钱给你买个更好的不就成了!”白子九坐在马上,虽然言语强横,但细听起来,这语气是有些打颤的。 童三月眉头微皱,仰着脑袋,似有笑意的说道:“哦?看来九公子的银钱很多嘛,底气很足嘛,不知你现在这身边人能在我家影儿手上过几招呢?” 白子九脸色刷的一下拉了下来,一句话都不说,和那王公子一样,不用别人动手,乖乖的下了马。 影儿就是童三月身边那剑侍,在两望城初遇之时,白子九曾怀疑童三月出南越只带一人,必定是因此人武功之高万无一失。 于是问了王初七与牛双喜,得到了此女修为凡仙境的答复! 一等凡仙境,那是武夫修为之最!凡仙凡仙,凡间神仙,那怎是普通常人敌的了得呢? 白子九身边的曹司倪、老白、陈萍安,哪是凡仙境的敌手啊,认个怂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就这样,刚刚得了高头大马的白子九,连马鞍还没捂热乎呢,就俩脚落地了,脸上表情那来的叫一个精彩! “唉,谢九公子赠马了”童三月笑着说道:“等到了吴州,我出钱,帮你买个毛驴骑骑,如何啊?” 白子九:“......”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二十二章 喊价 淮阴城虽小,但作为南北交通要道,往日里也是人挨人的热闹景象,从不曾似今日,仿佛是入了定一般。 家家户户紧闭房门,街上除了白子九几人,竟无一人敢行,就连铺面也关起了店门,对送上门的银钱生意充耳不闻。 “九公子刚才可真威风,只是三月实在是想不出来,咱今夜在哪落脚呢!”童三月坐在马上,阴阳怪气道。 白子九走到一个客栈门前,作势敲门之时,转头对着童三月打趣道:“这南朝怎么都算你的地界了,本就应该你行这地主之谊,你这怎的还问起我来了?” 童三月安然的坐在马上,斜眼看着白子九说道:“呵,南朝大梁哪能算是我南越的地界啊。等到了南越,我必会好好招待九公子一番的!” “算了,你我这一路如此相熟,说招待见外了。”白子九悻悻的笑着回道。 童三月听罢,眉头一扬,俯视着白子九,精致英气的小脸骄傲的昂着,让人看着就觉得可爱。 住店一事并没有太过为难,以白子九这财大气粗的做派,两枚银铤一扔,之前面露难色店家仅是纠结了一息,便开了房门放他们进来了。 其实家家户户紧闭房门,无非就是怕日后王家的问责。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这个有今朝没来日的乱世,没人会真的和银钱过不去,若真有,那也仅是银钱不够多罢了。 领了银钱的店家,脸上堆满了笑意,在白子九身侧俯身抬头道:“敢问可否称一声公子?” 白子九思索了一下道:“公子称的起” 店家点了点头道:“公子啊,小人留宿诸位,那可是用身家做的赌注啊,如若方便,这银钱可否再加上些许?” 白子九笑道:“店家就不怕我这不讲信义的北胡蛮子对你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店家听罢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神色不变的说道:“若公子真是那嗜杀之人,会因为小人没有坐地起价就留小人一命吗?” “这难不成就是富贵险中求?”白子九玩味道:“只不过很遗憾,你赌对了一半,虽然我并非嗜杀之人,但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所以,我虽不会对你杀人越货,但也不会再另加银钱给你了。” 店家似乎早有所料,等白子九言罢,立刻说道:“公子先别急,小人并不是在与公子讨要银钱,而是想与公子做个换消息的买卖。想知道什么公子尽管提,如若小人不知,公子再拒绝也不迟!” “巧了吗不是,本公子还真有点想知道的”白子九饶有趣味的问道:“刚才那姓王的来此想见一姑娘,那姑娘是?......” “回公子,是吟凼楼的新花魁,说是来自北朝,花名好像是叫子瑜,今夜初次起拍,价高者得.....” 说到后面,店家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识趣的停住了言语。因为他面前的白子九面色阴沉如冰,好似被触到了什么逆鳞一般。 “我知道了” 许久的沉默后,白子九冷冷的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回安排好的客房里,临走时还扔了一枚银铤在台面上。 “这北朝的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店家望着白子九离开的方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随即拿起银铤在身上蹭了蹭,揣入怀中。 在这南北要道的淮阴城里,吟凼楼是夜里最繁华的地界,往来的南北旅人以及乡野村夫,有些钱财的,都会来此消解一番。 只不过如此招摇过市的吟凼楼,却似遮面女子,无人知其背景为何。 此时,夜幕已至许久,吟凼楼的灯火点亮了半边天,让九天之上的星辰都有些黯然失色。 楼内热闹非凡、喧嚣不断,女子的娇柔和男子的粗狂交相辉映,别有一番风味。 只不过这些往日的夺目之景,在今日却是大巫见小巫了。 因为阁楼之上的露台处,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走了出来,只见她身覆轻纱,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纤柔的玉手娇滴滴的遮蔽在身前,若是换个正经的场合,那必定会让见者心生怜意。 可这里却是吟凼楼,一个花柳之地,见者只会心生涟漪,毫无怜意可言! 一身贵公子打扮的白子九混在人群之中,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起身叫好,而是坐在座位之上悠然的品着南朝的竹叶青。 “你也喝几口,干坐着不难受吗?”白子九心不在焉的对身边的陈萍安说道。 “难受”陈萍安冰冷的回道:“只不过与喝不喝酒无关” 说完,狠狠的剜了白子九一眼,便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白子九也自讨没趣,笑了一下继续举起酒杯喝了起来,其实此时陈萍安的态度比起前几日言听计从的样子,要更让白子九觉得自在些。 毕竟他可不想如此抹杀了陈萍安的性子,要说更喜欢,那很明显,一袭红衣颯到底的陈萍安要比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陈萍安好得多了。 “诸位,今日我吟凼楼也不弄些什么弯弯肠子,没那些暗地里的勾当,就是简简单单的价高者得。所以也请诸位守些规矩,有钱出钱,没钱就留意下别的姑娘,可不能强取豪夺的呀!” 露台之上,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中气十足的说道。 按说一个往来之人深浅难测的地方,说话应该留上一线的,但这中年妇人语气强硬,丝毫没有回转之言,足以说明其背景绝对是非比寻常。 只不过背景这东西,在没显露之前,谁也说不好,所以中年妇人之言,自然惹来了在场一部分人的不满。 那中年妇人面对众人的微词,没有丝毫的意动,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有这废话的功夫,不如拍下银钱,上个底,那才叫实打实的能耐......” “十万两!” 中年妇人话音未落,一个站在场地中央的肥胖公子就直接上了个底价。 现场瞬间如坠冰窟,此前自觉不凡的男子们,直接灭了一大半,一个个耷拉着个脑袋,好似斗败的公鸡。 中年女子见状,嘴角翘起,环视了一下众人,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才叫能耐,敢问公子自何处而来?” “金陵柳家!柳峡” 肥胖公子不屑一顾的说完,之前被震慑到的众人更加心颤不已。 如若是普通人家的富贵公子,他们还可以靠权势强压势头,这金陵柳家的名号一出,谁还敢拿权势相提并论了。 “哦,原来是金陵的柳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啊”中年女人对着柳峡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对其他众人说道:“现如今柳大公子上了个十万两的底,还有人跟吗?” “我等还是不破坏柳大公子的雅兴了吧” “对对,说的在理” ...... 刚刚还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的众人被这一震,除了耷拉脑袋的颓态之外,此时又显出了谄媚之相,让人看去着实有些恶心。 特别是陈萍安,满脸的厌恶神色,一副与这些人共处一室犹如坠入茅厕的表情。 而那名叫柳峡的柳大公子面对此般情景,则与陈萍安不同,只见他高昂着脑袋,目光俯视,似有天生高人一等之感。 “既然诸位如此窘迫,连十万两都不敢跟,那我柳峡就勉为其难收......” “十万两零一文!” 那边柳峡的霸气之言还未说完,一声及其通透的喊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霎时,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特别是柳峡,一双狭长的眯缝眼简直要杀人一般。 “不不,不是我,我没说话。是这个蠢货!” 看到柳峡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方向,一个不知来自何方的公子哥语无伦次的解释起来,并赶快让到一边去,向柳峡指明声音的来源。 “没错,是我跟的价,有什么不对吗?” 一直坐着饮酒的白子九,放下酒杯不以为然的说道。 只是,这边白子九话音刚落,另一处就有一人出声喊道:“是他?那个白日里绑了王家公子的胡人!” “什么?胡人?” “胡人怎么配来这!还敢和柳大公子叫板!” ...... 随着这句胡人的身份之言,本来有些冷寂的场子瞬间热闹了起来,那些之前耷拉着脑袋的公子哥们,仿佛是吃了牛羊之宝,皆是雄赳赳的高昂着脑袋,指向白子九! 而刚刚有些不悦的柳公子,此时更是面沉如冰,冷声道:“本公子今夜见的血不应出现在你身上,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自行滚下去吧。” 白子九指叩桌面,敲了几下歪头回道:“这话说的高明啊,你的意思是一会要见楼上那姑娘的血咯?” 说到这,白子九略微停顿,瞟了一眼楼上,不紧不慢的说道:“只不过,这血可轮不到你来见,她相好的心眼小,你这光是说说都是死罪!” 柳峡听罢,哼笑一声,正欲挥手命属下杀人之际,楼上的中年女人出声道:“柳大公子,我刚才可是讲了规矩的,就算姓柳也不能不按规矩办事啊!” 柳峡看了一眼中年女子许久无言,之后放下手臂,沉声说道:“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零一文!”白子九话赶话丝毫没给众人反应的机会,柳峡话音刚落,他就紧跟而上! “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零一文!” “四十万两” “四十万两零一文!” 至此,柳峡也顾不得之前的风度,怒气一涌,沉声道:“你个北胡畜生!一文文的加有意思?” “好像是挺没意思的,要不你再喊一次?”白子九不以为然的说道。 柳峡深呼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沉声道:“四十五万两!” “那我就四十五万零两文好了!”白子九立马笑着说道:“这回加了两文钱,有意思了没?” 吟凼楼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柳峡脸上的横肉寸寸颤动。 这事想善了?怕是没戏了!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二十三章 失态 忍与不忍本就只在一线之间,刚刚柳峡为了个守约之名隐忍未发,此时脸面落地,那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就如今这场面,怕是天王老子来,这柳峡都顾不得了! “给我把他那厌人的舌头拔出来!” “诺!” 只见柳峡一声令下,人群之中斜刺里杀出十数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扑向白子九。 “一个北胡蛮畜!本公子碾死你犹如碾死一粒臭虫!”柳峡望着一拥而上的众人,蔑视的对着白子九说道。 只不过他这话刚刚言罢,那边涌上得众人就倒飞了回来! “柳家怎都是此般土鸡瓦狗之徒,这也忒不经打了!”白子九说完放下了酒杯,抬眼望着柳峡满是讽意!身边的陈萍安冷剑出鞘,一袭红衣飘然而立。 本来看见倒飞的众人,惊讶的瞪大双眼的柳峡,听了白子九刚刚土鸡瓦狗的论调,再次怒意上涌。 只不过,出自大家门庭的身份,自然与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普通纨绔不一样,面对如此言语羞辱,面色仍未暴怒失控,只是握拳的指甲深陷入皮肉了几分。 “哦?土鸡瓦狗之徒?”柳侠不气反笑道:“不愧是没见过世面的北胡蛮畜啊,可否有人和它说下,我柳家最上的门客是谁?” “柳公子,还是我来说吧”一个步伐虚浮,面白似纸的男子走出人群,一脸谄媚的对着柳峡说道。 柳峡似乎不屑回答,仅仅合了下眼皮以示同意。而那体态发虚的男子见了柳峡的反应,不仅没觉得受两人忽视,反而面带欣喜与得意,仿佛是得到了大恩惠一般,无神的眼眸都放出了精光,清了清嗓子说道:“南朝众所周知,柳家最上的门客,那可是武圣之后,当世剑道顶峰的人间剑仙管泽源,怎么样,你这蛮畜怕了吧!” 白子九听罢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几人。 那面白男子一见白子九时此般反应,当即就继续叫嚷起来:“你个北胡蛮不懂南朝之事!这管剑仙那可是敌万人者,你北朝的蛮畜他一剑就能杀死十万众!” 听到此话,白子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倒不是因为言语间的轻视之意,而是者牛皮吹得有些破了! “真他娘的臭不可闻!”白子九皱眉道:“姓柳的你也听得下去?” “呵,有何听不下去的,杀未开化的北胡蛮畜与杀牛何异?十万众都算少说了!” “你可别在这放没味的屁了!”柳峡话刚说完白子九就一脸嫌弃的赶忙说道:“且不说北朝铁蹄南下时南朝小儿夜不敢啼一说,就单说你口中那姓管的,就算是杀人如杀牛,那杀十万头牛他怕早就累死了吧!” “哼”柳峡哼笑一声不再多言,眯着眼睛看着白子九,似是懒得解释。 只不过此等高傲之态也就仅维持了几息的功夫,随着白子九亮出了那立于身后的佩剑,柳峡瞬间就没了气焰!其惊讶深色更甚于此前手下爪牙被击退之时。 “姓柳的!这剑你应该识得吧!”白子九将从管泽源处收缴的佩剑一拔,不以为然的说道。 “此剑怎会在你手里?”柳峡惊讶的问道。 白子九收回佩剑,疑惑道:“你真不知道?” “你!”柳峡由惊赚怒道:“你在戏耍本公子?!” “看来柳飘飘在两望城里那一闹雨柳家无关啊…”白子九自言自语道。 站在身侧的陈萍安听了,眉头一皱低声道:“那又如何,你砍了柳飘飘十指的事儿抹不掉,就算当日仅是柳飘飘个人所为,事已至此,想再与柳家联合已是绝无可能的了” “当日砍她十指之时曾想过此等情况,但我还是砍了,所以我并无再与柳家联合的念想”白子九低声喝陈萍安说完,起身将佩剑拔出,剑尖直指对面的柳峡,抬头对楼上的中年女子说道。 “如若对面想置我于死地,我被迫还了手,算不算坏了吟宕楼的规矩” 中年女子听罢,不紧不慢的回道:“在我这自然是不算的,不过你也别想让我护着你,有本事还手就得有本事自己兜着!” 白子九面带笑意道:“这是自然,区区柳家而已嘛!” 此话一出,吟宕楼内一片哗然,讥讽的、嘲笑的、义愤填膺的应有尽有,倒是被白子九几句言语落了面子的柳峡反应平淡,仅是双眼微眯,面带冷意得说道:“不愧是北边来的无知蛮畜,竟敢如此折损我的面子!有趣,有趣!” “呵,你的面子咋啦,值几吊钱?难不成折损不得?”白子九不以为然的说道。 柳峡听罢没再回应,他一个南朝贵族柳家的公子哥,平日里那都是说杀就杀的做派,怎会与将死之人言语这么多?要不是此前有这吟宕楼压着,还有自己这次带的人实在是不中用了些,他早就把白子九抹了脖了! 白子九见柳峡一声不吭,撇嘴摇了摇头,目光转向楼上的中年女子说道:“看来是我拍价最高了,楼上着姑娘归我?” 中年女子看了看柳峡,似笑非笑的的对白子九说道:“那是自然,只不过公子你的名声不比南朝的这些个大家大户,先货的道理行不通的。” “放心,钱是小问题,本公子钱多的是,现银就拿这剑道顶峰的佩剑抵上一抵如何?”白子九微笑的问道。 中年女子听罢微微一愣,这白子九的话外之音她又如何听不出来! 表面是那无价之剑暂时抵钱,实际上无非是想试试她背后的靠山与柳家相比如何! 若是接了这剑,那自然说明吟宕楼不惧柳家势威,不怕柳家秋后算账,若是没接这剑,结果不言而喻。 中年女子轻笑了一下,不以为然道:“以剑抵钱自然可以,但若是公子只是给了剑,日后不拿银钱来换,别怪吟宕楼出手太过狠厉!” “放心,本公子别的不行,就这话说的算数!” 中年女子听了白子九说完,掩面而笑道:“公子真风趣,马上就要春宵一刻了,怎的临到门前说自己不行了呢?” 白子九表情窘迫,也没多说什么,带着陈萍安向楼上走去,丝毫不在意楼下众人的小声言谈遇柳峡的冷眼相待。 吟宕楼不愧是此行当里出了名的精于此道,整个过程那叫一个顺畅,从白子九上楼到此时床榻前的两人相对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沐浴熏香一应俱全。 正应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之言! 白子九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随即伸手去握女子的柔荑,结果刚刚刹那的触碰,那女子就如雷击般抽回了,似有羞怯之意。 白子九见此情形,不气不恼,小声嘀咕道:“你个小妮子” 说完便形色一变,成了浪荡公子的浮夸模样,大声叫嚷着:“小浪蹄子,在这床榻之上还和我装作纯情?让你见识见识本公子的本事,保你如上九天云霄!” 说罢,白子九一个饿虎扑食翻身压倒了女子,左手撕面纱,右手撕胸衣,双手齐上,犹如雷霆! “啊!公子不可!” “啊!你谁啊!” 床榻上的女子与白子九几乎同时叫嚷着,其言语之中,一个惊慌一个震惊,此起彼伏,甚是有趣! 白子九看清了床上女子的面容后,突然弹起身子向后弹去,有些失措道:“姑娘,你,你是?” 那女子见了白子九的反应,本来的惊慌神色瞬间全无,面含愠怒道:“小女子虽不说国色天香,但自认亦是倾城之容,公子为何如此惊慌,难不成公子眼界太高,见了小女子这般容貌实在是瞧不过眼,所以如此?” 这还真不是女子在此自夸,就此容貌,说是倾城已是自谦,简直好似仙女一般,只应天上有! 白子九的表情依旧是此前的震惊之态,完全陷入到了女子的美貌之中,一直到女子说完话语许久,白子九才回过神来 “咳咳”白子九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先是清了清嗓子,随后上前一步窘迫道:“姑娘你误会了,我认错了人,因为你来自北朝,又名子瑜,本以为你是我的一位故友,所以才…” “公子对故友都是,都是如此吗?”女子所言之意自是方才白子九那放荡言谈。 而经女子一提醒,白子九回忆起了此前自己那如色中饿鬼的的极致形象,无奈的掩面而笑,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白子九之前听了那店家说了之后,脑中只能想到那曾陪了他两年的鱼裳。 北朝风尘女,取名为子瑜 这些与鱼裳太过贴合,以至于白子九根本就未思索过其他的可能,这才有了此时的草率。 而房门内,白子九与美貌女子的窘迫,门外等候的陈萍安自然不知,她从刚刚那白子九的放荡之言开始,便远离了房门,向着长廊走去。 她陈萍安陈三小姐,曾经那是何等风光,如今为人奴婢,还要守在门口听着主子在里边放浪形骸,对她来说有些屈辱! 只见她面色冷峻,手握长剑不发一言,只是看向房门的眼神满是鄙夷。 第一卷 望江南,出两望 第二十四章 吴州行 就在吟宕楼风波过后的次日清晨,一马六人趁着渐出的日光,行走于官道之上。 为首执伞之人,正是前一夜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白子九。 “听说某人可是许了诺的,说一定给钱。没想到说话好似放屁,连那宝剑都弃了,赶早出逃,真是让本太女见识到了。”坐在马上的南越太女阴阳怪气的说道。 白子九听罢也不气恼,摇晃着脑袋悠然回应道:“昨夜我又没做些什么,给钱岂不是亏了嘛,再说,那剑可是无价之宝,吟宕楼若想卖,总归是亏不了的。” “哦?柳家门客剑首佩剑,你难不成觉得很好卖?” “卖不出去也是吟宕楼实力不济,与我何干?” 南越太女童三月听了白子九的无赖之词,实在不知如何回应,只是不顾形象的狠啐了一口,以示鄙夷。 而其余众人听罢也是神色各异,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白子九无赖起来,着实是让人无话可说。 另一边,昨夜人人想入的房门内,此时氛围有些微妙。那被白子九比喻为仙女般的女子低垂着脑袋站在床边,吟宕楼主事的中年妇人坐在椅子上,神色严肃,一言不发。 许久的沉默后,中年妇人沉声道:“昨夜,当真什么都没发生?” “子瑜所言千真万确,他...什么都没做。” 中年妇人听罢目光微沉,冷言道:“这个小家伙该不会真如传言一般吧” 子瑜不懂话中的意思,正想出言询问,突然门外传来了喧嚣之声。 那豪横的语态,分明是那不可一世的柳公子! “柳如烟给我出来!” “哟昨日还唯唯诺诺的柳公子,今日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金陵豪横的小霸王了?” 转瞬之间,正当子瑜疑惑柳如烟是谁时,中年妇人已从房间之内移至房门之外,姿态优雅的对柳峡嘲讽起来。 而柳峡见了此情此景脸上神色依旧,随即挺了挺腰板道:“一残花败柳的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柳如烟,别装模作样了,昨日家书已至,你个靠柳家扶持的家仆,昨日竟敢和本公子耀武扬威,简直反了天了!” 柳峡的一番话让房门外不知所措的吟宕楼下人一片哗然,众所周知这吟宕楼有世家照应,南朝境内无人敢在此造次比,昨日柳家公子的一番“礼让”更是让此事深植于众人脑中,纷纷猜测这吟宕楼究竟分属哪家势力,竟能让南朝第一世家的柳家如此忌惮。 谁承想竟闹出了此等乌龙之事,这吟宕楼竟是柳家的暗中势力,昨日如此对待柳家大公子,怕是落不下半点好处了。 那被唤作柳如烟的中年妇人听了柳峡的话,不仅没有丝毫的慌张神色,反倒轻笑一声道:“柳公子误会了,奴家本以为柳公子早已知晓此事,暗中抬举奴家呢,毕竟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得到,这南朝境内能保吟宕楼到如此境地的,除了柳家也无其他了” 本来怒气冲冲的柳峡听了这话,脸上嚣张的神色一变。 当然,并不是有所缓和,而是有些窘迫。 按照柳如烟的说法,自己昨日言行折煞了面子,今日这一闹暴露了吟宕楼的所属,简直是愚蠢至极。 眼看着柳公子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柳如烟又继续出声道:“所以啊,千错万错都错在了奴家身上,未能好生领会柳公子的心中所想,这才出了偏差,还请公子责罚。 柳峡听了这话,喉咙间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回道:“那个,知错了就好,既然是柳家的人,以后还是要好生的为柳家做事。” “奴家领命”柳如烟妩媚的笑着说道。 “那就先退下吧,本公子还有要事,就不在此多做停留了。”柳峡仓促说完,有些懊恼的带着众人转身离开。 虽然在柳峡眼中,这柳如烟只是个下人,但能得家族扶持多年,必定有些门道,自己断不可能随意为之。 再加上这吟宕楼所属柳家,今日若是闹了起来,让吟宕楼出了乱子,那回去免不了备受责罚,还不如借坡下驴,走为上策呢。 而柳如烟看着柳峡远去的背影,本来妩媚的笑意瞬间全无,脸上尽是冰冷的神色,随即对在场的下人出声说道:“你们知道,这吟宕楼所属柳家可是个大秘密吗?” “知晓的,小人保证绝不外传!”一个脑袋比较灵光的下人一听柳如烟如此说辞,立刻抢声答道。 身边众人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跟着应和着。 柳如烟神色冰冷,好似没听到众人颤抖的回应一般,自顾自的说道:“可是,活人保守秘密还是困难了些,不如死人容易......” 那一天,柳峡走后,吟宕楼一共一十三具尸首运至乱葬岗,世间皆传柳峡心狠手辣,柳家势大滔天,从此更是对柳家惧怕三分。 而至于真相如何,世间却鲜有人知。 吴州城内,连番赶路的白子九一行人在城中的小酒铺内已经停留了好几日了。表面上像是连日疲乏的赶路旅人,实际上每当夜深人静之时,白子九和曹司倪两人结伴在吴州城的大街小巷转了个遍,算是对吴州城了如指掌了。 今日是吴州城百年一次的开炉之日,街市之上人来人往,连番休息了几日的白子九等人总算在这天走出了客房,毕竟他们此行而来就是为了今日。 白子九在小二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坐在了靠南边的座位上,招呼小二道:“小二,吴州什么酒出名一些,给我介绍介绍。” “客官,咱这最出名的当属玉兰,以玉做皿,以兰入味,入口香甜,视为极品啊!”小二一边描述着,一边抬头回味,让一旁的白子九嘴馋的很,赶忙打断了小二的回味。 “那就这了,给本公子来上两壶,小酌一番。” 小二听罢,收回回味神色,尴尬的回应道:”公子,你误会了,这是吴州名酒,咱这小酒铺里没有。“ ”没有,你介绍的这么来劲?算了,有什么来点什么好了。“没等白子九说话,身旁的南越太女童三月就提前叫嚷了起来,显然,她也对小二刚才的描述动了心。 小二是个年纪轻的愣头青,显然不懂做生意的道理,听了童三月的话心里有些不忿,当即回道:“这位阴气的小哥儿你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方才公子问的分明是吴州城里的名酒,又没问咱家酒铺里有的,我如此回答难道不对?” “对对对,怪我,问的有些歧义,小二,再来点拿手的小菜,赶忙准备着去吧。”白子九眼看着童三月的脸色拉了下来,赶忙抢先支走了小二,他可是知道的,这从小要啥有啥的南越太女,那可是有名的吃不了委屈的主,若是刚才他不插上一杠子,此时这小二没准就被影儿砍成两截了。 童三月对于白子九的打断显然有些不爽,白了一眼白子九道:“怪不得君主当了一半,被人拉了下来,果真是一点帝王的气势都没有。” 白子九不以为然,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摇晃着脑袋,接过小二端上来的酒壶,出声问道::“小二,今日这街上的人怎么这么多,和我初来那日也差了太多了。” “嘿,客官,方才听你自称公子,怎还连这都不知,今日可是百年一次的吴州开炉之日,南朝有名的望族,哪个不来此一睹名剑出世,这街上自然人就多了。”小二说完,满脸得意的向后厨走去。 要说今日吴州开剑炉之事,白子九怎会不知,如此疑问,除了掩人耳目外,还有些其他的小心思。 酒足饭饱之后,白子九带着老白和童三月主仆四人走在街上,在人流的推动下向着吴州剑炉走去。陈萍安和曹司倪两人不知去了何处。 这吴州开炉果真是名不虚传,各大世家皆有人来算是意料之中,就连那些平日里不常出来走动的隐士高人也纷纷来此,就让人意想不到了。 要知道隐士之高在于隐字,这现于世人之前与初衷相悖,那可是损修为的。 能让他们不顾于此,可见这剑炉之中的名剑定是与众不同之物。 “唉,老白,你说,我把那剑灵之剑扔在吟宕楼是不是亏大发了啊。” “哎呀,九公子啊,老白我早就想说了!”自打到了吴州就满面愁容的老白,被白子九这一句话算是打开了话匣子了,当即说起个没完。 “剑灵之剑那是何物啊,剑身已是无上之宝,剑灵更是世间少有。要知道,剑灵在这世上那可是有数的,是仙人的赏赐!你就这么把那把剑弃了,要老白说啊!可真是败家!” 白子九听了努了努嘴,也没再多说什么,要说后悔他还是有的,只不过并不如想象一般,毕竟对他来说,这剑灵虽然珍贵,但于他却并不称奇。 毕竟他十岁就得了剑灵了...... 不知过了多久,熙熙攘攘的人群共同来到了吴州南边的城郊,停了下来。 这里名叫龙泉,是吴州城边的镇子,整个镇上的居民与其他镇子不同,这里世称全民铸剑,世世代代都在为剑炉而生。 更有甚者,为了能练出举世名剑,不惜以身殉剑,哪怕绝后也在所不惜。 最初白子九听老道士牛双喜提及此事的时候,牛双喜极其鄙夷的说这是炼魔怔了! 而本次开炉与龙泉各家所炼之剑不同,是龙泉集全镇之力,耗百年所铸之剑,并且在百年前铸剑之日,龙泉曾天降白光。 如此异象,极有可能铸造出剑灵之剑,因此如此多的隐士到此也属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