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梦》 三、祠堂 胡家祠堂位于我们村子的东南角,祠堂东边是一条南北向的河,南边是果园,北边是坟地,葬着三大家族的先人们。 胡家祠堂修建于八十年代,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修而非建。胡家祠堂据说由迁居于此的祖先所建,时间上可以追溯到明初永乐年间,其间经过损毁修葺,一直延续到现在。不过再怎么修,占地倒没变,没挪过窝。 祠堂离最近的人家少说也有五百米,我一直纳闷,余家和方家的祠堂基本都修在各个家族聚居的中心,唯独胡家修的这么偏,要论风水布局吧好像也搭不上边,也不知道五六百年前胡家先人们是怎么个想法。 从小到大,因为两个家族的关系,我都没去过胡家祠堂。当然,供奉先人的地方,而且还是别人家的先人,对于我来说是没有吸引力的。如果不是和方雀的赌约,我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来这么个地方。 在距离祠堂大概两百米的地方,我把手电关了,免得被人发现。 满天繁星,月亮要到下半夜才能升起来,我只能就着微弱的星光,在昆虫的吱吱声里向祠堂摸去。 一会儿,前面一幢房子堵住我的路,我知道,到地方了。 我在外面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没进去,其间差点被蚊子搬走,还好他们没那么大的牙口,我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我必须要谨慎一点,大晚上的,万一在胡家祠堂被胡家人堵住,我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毕竟“绝不胡来”的顺口溜我可是从小背到大的。 在确认附近没人后,我绕着胡家祠堂走了一圈,心里大概有数了。祠堂坐北朝南,房子是用砖头砌起来的,再沿着祠堂用围墙圈出个正方形的院子,院子大门开在南面,门眉上挂着一块大匾,隐约可见“胡氏宗祠”四个大字,什么颜色看不出来。 院门上了锁,不出所料,现在只能翻围墙了。 围墙大约三米高,必须要借力才能进去。 门前一左一右各长着两棵香樟树,树干大概跟我腰一样粗,不过离院墙至少五米,不可能从这边过去。 西面是果园,都是一人高的果树,至多半个手腕那么粗,根本经不起我踩。 随后我来到东面,是个缓坡,下面则是长丰河,也没有地方可以借力。不过围墙里面不知道栽什么树,大概三四根杈枝从里面伸到外面,有小腿那么粗,足够承受我的分量了。 保稳起见,我打开手电照了一下,确定没问题。 我在地上找了半个砖头,从袋子里掏出绳子,系好砖头。然后估计了一下距离,在自己力道的范围之内,把砖头朝杈枝上面扔过去。 出手瞬间,我立马朝后面退去,这种扔法最容易伤人,以前我至少给两个人开过瓢。 系着砖头的绳子从杈枝上穿过,再借着砖头的重量垂了下来。 一次成功。 剩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就着绳子爬上杈枝,再把绳子扔到围墙里面,顺着绳子滑下去。 看来自小练就的上树下树基本功还是运用自如,宝刀未老,不禁暗暗自夸。 院子里除了这棵树,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来老胡家忒小气了,也不知道装点装点,毕竟也是个护佑子孙的地方。 我走到院门那边,从里面把门闩上,如果有胡家人过来,这个门闩可以给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在他们明白之前上树逃走。 我打开手电,正中的堂屋是祭厅,左右朱漆大门敞开着,青砖青瓦,目测七架梁样式,典型苏北民居风格。左右各一间厢房,与堂屋相连,也是青砖青瓦,但与堂屋相比明显矮了一头,五架梁样式。 进了祭厅,我开始打量里面的布局,跟外面一样,里面也同样简陋,正中是胡家祖先坐姿供像,高约两米,居然是石刻的,跟一般的塑像不同。 石刻像正上面一块匾额,上书“孝忠敏勤”四个大字,蓝底金字。左右楹联一幅:“农工商贾各专一业,忠孝节义自任数端”,黑底金字。 石供像下面是一排牌位,正中间牌位上写着:“供奉先祖胡公义先之灵位”。 石供像下方摆着一张八仙桌,供奉着祭品、烛台、香炉等,左、右靠墙各摆着四张木椅,桌椅质地做工还是相当考究的。椅子旁边各一扇门,应该各通东西厢房的。 在石供像的右边,还立着一块石牌,我走近一点,看到上面写着“石刻供像一尊,成于明永乐年间,市级保护文物”,下面是落款单位及日期。 居然还是个文物! 我对着石供像连揖三下,嘴里谢罪道:“诸位胡家先祖,晚辈无知,借宿一晚,叨扰劳烦,他日定当具礼祭拜。” 我把蜡烛跟蚊香点上,关掉手电,虽然屋内闷热难当,但我还是决定把门关上,那种半个指甲大的蚊子在我身上已经咬了二三十个包了,实在经受不了。 我把身上被咬的地方又涂了一遍风油精,端着蜡烛先进西厢房看了看,里面正中放了一张木桌,没有椅子,只有四张长凳围着桌子,一边一张,应该是议事的地方。 我又转到东厢房,除了一张木制的橱柜,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本家族谱”,除了这个橱柜,屋里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我心想,这胡家怎么也是个大家族,祠堂却搞得够寒酸的。 反正也是无聊,不如研究研究胡家的族谱,说不定还能找到方雀要的答案。 我打开橱柜,里面两层,上面一层只放着一本,上面写着“宗训”两个字,这种洗脑的东西我会直接免疫掉了。 看到到下层,并排竖放了二三十本,每本大概金庸小说那么厚吧,我从最左边挑了一本,拿到祭厅,拉了张椅子到供桌旁坐下翻看起来。 族谱采用牒记式,一世祖叫胡义先,字存文,生于元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五月二十一,卒于明宣德四年(1429年)四月初九,年六十五。妣王氏,子二,天祥、天禄。 我一页一页往后翻着,书上的这些人,无论显贵落魄,早已归尘归土,留下的只是这短短的几行字,所谓人过留名,恐怕不过如此吧! 我前后大概翻了四五本,看了下手表,还没到一点,加上中午的酒还没太醒,眼睛早就睁不开了,虽然屋里还是很闷热,但实在抵挡不住困意,慢慢的趴到桌上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道多久,忽然全身像掉到冰窖里面,身上寒毛直竖,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事情会发生,脑袋瞬间清醒了过来。 旁边传来“哔啵……哔啵……哔啵……”的声音,时间间隔大概三四秒响一次…… 声音我很熟,只是一下子想起来是什么声音。 我睁开眼睛,发现我正对着石供像趴着,声音在我身后,应该在门那边。 我看到手电筒就在我手边,我轻轻的握住,不管一会有没有,手里至少得有一样东西才行。 虽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大概一分钟时间里,那个声音就那样有规律的想着…… 慢慢的我听到“哔啵”声的间隔,还听见咀嚼声,难不成是老鼠,如果是,一会一定要逮住抽经扒皮。 现在,我下定了决心,头慢慢转向门口,很慢,很慢,不过心也慢慢提了起来…… 终于,我终于转了过来,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就着月光,我看到一个人身体朝外坐在门槛上,全身黑衣黑裤,月亮照在上面泛着一层冷冷的清辉…… 有鬼? 四、老万 我暗暗咽了口吐沫,心里不禁一乐,如果是鬼还真好办了,想当年我和方雀深夜在坟堆里,一脚一个坟头比谁踢得远的时候,也没见哪位肯爬起来说半个不字,今天倒让我碰到了,只能说明这鬼出门没看黄历,让他再死一次我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沉住气! 我静静看了大概五分钟,虽然看不见正面,但从动作上看,“他”是在剥东西,剥完就往嘴里送,那个“哔啵”声就是他剥东西发出来的。 半夜,跑到人家祠堂来吃东西,就冲这一条,这绝对不是鬼,要是鬼肯定早把我折腾醒了,哪还能让我安心的趴那儿睡大觉? 是谁呢?我忽然心里一亮,方雀找来的人?他知道我和他打赌晚上在这过夜,跑来吓吓我?最重要的是:这符合方雀一贯的风格! 毕竟从小到大的朋友,彼此小打小闹,让对方出点丑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我可以确定,面前的这位不是方雀。无论他是站、是坐、是躺、是卧,他的身形我太熟悉了。 显然,他前面肯定看见了我,也没有打扰我睡觉,应该不会对我不利。 是人是鬼,看我让你见原形吧,我握紧了手电筒,轻轻的站了起来。 门口离我大概五米左右,我慢慢的挪过去,你吓我一跳,我也吓你一跳,公平合理! 在我离他还有三米的时候,那个人忽然开腔了:“朋友,要不要陪我喝点?” 普通话! 一瞬间,我立即判断出,他不是附近十里八乡的人,而且,他还发现了我。 我站在那里,没有回应他,在没有弄清楚形势之前,我绝不会头脑发热乱动手。 看到我没有反应,他转过头,笑了笑:“你站起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了!怎么样,遇到就是有缘,来点酒?”说着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现在我才看清他的面目,岁数在三十五六之间,国字脸,很匀称,笑起来很和气,但却挡不住那锐利的眼神。 我走到他身边,疑惑的问道:“你是?” 他站了起来,足有一米八,比我高出半头,说道:“我叫万西园,你可以叫我老万,朋友你怎么称呼?”边说边伸出了右手。 我也把右手迎上去,不过刚伸到一半就发现手里还握着个手电筒,赶紧把手电筒换给左手,握上他的手回道:“余添!” 他指了指门槛:“坐?”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也坐了下来,然后把铺在地上的花生往我这边推了推。 他边剥花生边问:“你在这里干嘛?” 我立马编了个理由:“看门的,你呢?” 他抬起头,看了我足有十秒钟,嘴角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似笑非笑道:“胡家的祠堂,什么时候需要外人来看了?” 我倒一点也不尴尬,继续我刚才的问题:“你呢?” 毕竟,这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子,这点心理优势还是有的。 他回答道:“我在外旅行,附近找不到宾馆,在这里借宿一晚上。” 我针锋相对道:“借宿?怎么也敲个门吧?”我对着大门挪了挪嘴。 门闩还从里面闩着,意思很明显。 他笑嘻嘻的回道:“大晚上的,不敢打扰你睡觉!” “这里离大路比较远,挺偏的,一般人找不到,你怎么找到的?”我问道。 “我五六年前也在这里住过一晚上,所以知道!”老万说完又补充道:“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方连清的,是个老师,我以前跟他聊过!” 方连清是方雀二叔,和方雀家挨着,的确是老师,这一点老万没说错。 既然他认识方连清,而且就是个破祠堂,也没有可以图三图四的地方,我的警惕性也就下来了。 一坐破祠堂,一个穷学生,财色都沾不上边,能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我剥了一颗花生放到嘴里,边吃边问道:“你经常旅行,都去过哪些地方?” 他没有回答,而是从包里拿过一个通体黑色的杯子,打开盖子从里面抽出一张叠着的地图,递给我说:“去过的地方都在这个图上,我用圆珠笔标记了!” 我摊开地图,发现地图上的圆珠笔点得密密麻麻的,却基本都集中在豫、皖、苏、鲁这些区域,范围倒不是很宽。 他把杯子放在地上,拎起旁边放着的铁罐,给杯子倒满,递给我说道:“啤酒,冰镇的,凉快!” 我接过来,礼节性的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带壳的花生不太能做手脚,酒就不一样了,陌生人的东西,还是少沾为妙! 老万假装没看见,头低着想了一下,问道:“离天亮还早着呢,想不想听个故事?” 我回道:“可以,反正也没什么事,你讲,我听!” 老万拿起他的杯子,一仰而尽,又倒了一杯,才开腔道:“我先声明,这只是个故事啊!” 我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举了举,以示信任。 老万身子往后靠在门框上,忽然严肃了起来,问道:“你知不知道传国玉玺?” 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老万的严肃还是他的问题,回道:“知道!” 老万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都说了是故事,讲的不好呢,你当笑话听也行!” 我本来想说“我本来就在笑啊”,但我硬生生的憋住了这句话,正色道:“史书上说传国玉玺是和氏璧镌刻所成,是历代皇帝的印信,到五代后唐灭国,末帝李从珂自焚的时候一起焚毁了。” 老万呵呵一笑:“你……相信?” 我又喝了口啤酒,说道:“史书主要是为了天下人相信,我一个人信不信无所谓!再说了,就算瞎写的,我还能时光倒流,去验证一下怎么的?” 老万正色道:“如果瞎写,那对很多人岂不是很不公平?” 我没有答话,站起来,从供桌上拿了一本族谱,递给他道:“你看看这上面的人,写的字数可能都没他活的年数多,即使天大的是非、海深的曲直,不过是寥寥几句,又能如何呢?请问公平是几斤几两?” 老万似答非答道:“唉,为什么总有些人愿意飞蛾扑火呢?” 我笑着转移话题:“来,接着说那个宝贝的故事!如果我要是能找到的话,下辈子都不用愁了!” 五、夜话 老万接着讲他的故事:“当年末帝李从珂自焚的时候,并没有让传国玉玺陪葬,这之前他已传位于兖王李从温,传国玉玺一并转交给他。” “当时兖王坐镇彭门,也就是现在的徐州,多少还有一些实力,宗族里面,能够勉强与石敬瑭抗衡的,也就只有他了,末帝要想延续李唐王朝,选择并不多。” “完成这个任务的是禁军指挥武少定、谢雨山、胡载安。他们三人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可能回不来了,所以在他们去徐州的同时,安排人回洛阳接了家眷一并秘密南下。” “不过等他们三人到达徐州城后,却满城谣传兖王已与石敬瑭勾结,随时改换门庭,这就完全违背了李从珂的本意,三人不得不谨慎应对。” “为了试探兖王是否真的打算投降,三人商定,由最能见机行事的胡载安直接向兖王宣旨,但暂时不提玉玺之事。同时为保险起见,由武少定护送玉玺先行出城,谢雨山留城内打探消息,等待兖王接旨后的应对。” “结果,胡载安进入王府后,久久不回。谢雨山判断大事不妙,胡载安必定凶多吉少,兖王投降已是板上钉钉,绝非谣传。可怜胡载安,死后连个尸首都无法找到。” “此时,洛阳被围,已无退路。武少定与谢雨山商议,不需多少时日,他们护送玉玺南下之事便会暴露,所以干脆一路南下,渡江避祸。” “武少定和谢雨山来到金陵,也就是现在的南京,当时为十国杨吴的辖地,境内还算安定,就此定居了下来。” “为了避免别人追击跟踪,武少定改姓余,谢雨山改姓方!” 听到这里,我不禁问道:“胡载安的家眷没改姓?” 老万沉声道:“胡家的确没改!三个人出去,两个人回来,另外一个生死不明,当时的情境下,武、谢又不能照实明说,此仇此怨就此结下了。所以武、谢改姓之时,胡家遗孀拿死人说话,坚持没改。” 我心中一动,疑惑的问道:“那这余、方、胡,与现在三家村里的余、方、胡可有关系?” 老万喝了一口,答道:“明初永乐年间,从南京迁居到这里,这个在你们三家村不是秘密,是吧?” 我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宝贝玉玺,现在可能在我们三家手里?” “是!”老万回答的很小声,但很坚定。 “那岂不是说,我们三家说不定哪天就能蹦出个皇帝来?”我咬着舌头问道,免得让自己控制不住笑出来。 老万没搭话,接着剥花生、喝酒。 “我有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得上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喝得不少,加上中午喝的酒,头脑慢慢飘了起来,不过心里却还算清醒。 “按照你的说法,这些事情都极为机密,我们这些做子孙的都不知道,你一个外人是怎么知道的?”我问道。 “这些事是足够机密,当事人不说,外人的确无从知晓!但是,如果你以为当事人仅仅是你们余、方、胡三家,那你就错了。” “还有谁参与了?” 老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说道:“当年洛阳被围的时候,万家的当家人叫万怀行,时任泰宁节度使,治所在兖州。万家在当地一方诸侯,人丁兴旺,财势雄厚,说是望族绝不为过。” “在末帝自焚前,万怀行曾经接待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宦官,名字叫云兴,为末帝的内府令。” “云兴带来了末帝传位李从温的遗诏,以及给万家的诏令:暗中护送余、方、胡三人至徐州传旨,三人途中如有不轨,格杀勿论!” 我暗暗心惊,呵了一口凉气说道:“还好我们三家祖先忠心耿耿,否则……” “忠心的可不止你们三家,那个宦官为了保守秘密,传完旨后,当着万怀行的面自戕,尽忠而死!” 老万手一挥,断然说道:“所以,万家自始守护你们三家,守护玉玺,上不辜君王之命是为忠,下不负朋友之托是为义,虽逾千年,至死不变!” “你既然知道这些,自当是万怀行后人?”我问道。 老万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愣了愣:“这么说,我们三家一直平安无事,是你们万家一直在护佑着我们,那就是我们三家的守护神了?” 老万黯然道:“这个不敢当,这是万家职分所在,不计代价,不求回报!” 我们沉默了两三分钟,还是我忍不住打破了僵局:“按照你的意思,这个玉玺还在我们三家手里?” “是的,至少目前来看还在!” “那你觉得会在哪家手里,余家、方家还是胡家?” “我说的在你们三家手里,只是说你们三家掌握着这方面的信息!明朝初年,你们祖辈自南京东迁到现在的三家村的时候,把玉玺留在了南京!” 我纳闷道:“这么大的宝贝,为什么不一起带着,何况也是自己的使命所在?” “你也知道这是宝贝?这个宝贝意味着什么,权势财富、家国天下……在当时那种环境下,稍有不慎,就是族诛,满门抄斩的死罪!” “他们已经隐瞒了四五百年了,事情也该有个尽头!所以三家决定东迁,但把玉玺留在了大明的都城,护佑天下国运,虽然不为天子掌握。” “在你们三家东迁之前,把决定都知会了万家!” 我兴奋的问道:“如果三家里面有人知道这个信息,是可以让玉玺重见天日的,是吧?” 老万肯定道:“理论上是这样!但是我们万家只知道玉玺留在了南京,但不知道哪些人具体掌握了哪些信息,也不知道你们三家人内部是如何平衡的。” 我摸了摸嘴巴:“我一直以为三家与一般的家族毫无二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隐秘凶险的经历,更与国宝发生关系,有意思!” 老万笑道:“我只是讲了个故事,你别当真呵!不早了,眯会,明天早点走,别给胡家的人堵在里面!” 这时我早已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啤酒了,脑子早就晕乎转乎,晃晃悠悠的走到刚才坐的椅子上,老万跟在后面有也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打了个饱嗝,对老万说道:“明早你要是醒得早,记得叫我,给胡家人逮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万回道:“好!一定!” 在我趴到桌上沉沉睡去之前,醉意朦胧的我没能看到老万嘴角的一丝笑意。 六、蒙冤 “哗……”这是我醒来后听到的第一个响声,准确的说我是被凉水泼醒的。 现在的我,感觉双眼皮有千斤重一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勉强睁开。 我打量了四周一下,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祭厅睡觉了,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绑到了外面那棵树上,帮我翻进祠堂的那棵树。 旁边一大帮人,除了胡家的人,居然还有余家和方家的人,正围着我指指点点…… 完了,看来真给堵胡家祠堂里面了,虽然以前暗地里也招惹过胡家,但从来没给抓过现行啊。 我再看看旁边,老万不在,不用问,肯定先抽身跑了。 我立即恨得牙直痒痒,好歹走也叫我一下,太孙子了吧! 正在我寻思间,旁边突然蹿出个人影,还没看清他的面相,抬起手来,就在我左脸抽了一记耳光,我还没反应过来,右脸又挨了一记。 我定睛一看,胡秣周,和我平辈,在村里也算是一等一的硬茬,只不过平时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过节。 我挨了两巴掌,早就把自己翻墙头偷进胡家祠堂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从来都是我得便宜,别人吃亏的份,立即咬着牙,瞪着眼看着胡秣周吼道:“姓胡的,你敢打我?” 胡秣周恶狠狠的回道:“你,该死!” 我立马咆哮道:“我也就晚上在你们胡家祠堂住了一宿,怎么的,凌霄殿还是阎王殿,不让住啊?外面牌子上写了吗?” 胡秣周没跟我废话,上来对我肚子就是一拳,接着又是两脚,打得我快吐出来了。 打完,他手往祭厅里一指:“死鸭子嘴硬啊,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扭头看了一眼,嘴上大声应道:“怎么着,我还能把你们家祠堂拆了……” 我硬生生的把后面的话收住,愣住了,因为我看到,里面和我进来的原样基本没变,唯一变的是那个石供像。 石供像还在原位,不过头已经掉到了桌上,而且把桌面都砸凹了进去…… 我又转向胡秣周,不解的问道:“你们,这是唱的哪出?” 胡秣周还没回答,旁边围着的三家长辈平辈们却大声喊道:“打死他!打死这个不孝子孙!” 我既郁闷又纳闷:胡家打我,无非是错以为我侮辱了他们先人。你们两家不来帮我就算了,什么时候和胡家的人穿上一条裤子了? 胡秣周冷冷的看着我说:“你不光侮辱了我胡家先祖,还侮辱了方家先祖。更加没良心的是,你们余家先祖也给你侮辱了。” 说完,上来对着我肚子又是两拳,不是绳子绑着,我估计得趴地上去。 其他的人一看,也纷纷涌上来,手里拿着棍子、板凳、腰带…… 唉,遇人不淑!我暗自叫了一声苦,看来今天一顿胖揍是挺不过去了,闹不好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正当我认命的时候,一个身影挡到我面前,对着人群吼道:“莽动什么?现在人醒了,先问清楚,要杀要剐都不迟!” 我一看,是方连清,中学老师,我这个小辈眼里的狗头军师,村里但凡有大事小事,都由他调查前因后果,再由三家族长决断。他为人耿直,不偏不倚,平素很有威信。 方连清这一嗓子,人群立马停了下来,安静的等着方连清处置。 正当我庆幸免了当前的性命之忧,方连清两个耳刮子就落到我脸上,打得我眼前金星乱冒。 “余添,你父母姐姐现在都在家,我们派人看着,也不会连累你的家人。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给你说话的机会,你得把握好了,免得后面说我们没让你开口。” 我刚刚还在为家人担心,现在看他们没有连累家人的意思,我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现在无非是误解我在三家祠堂瞎闹腾了,让我认罪而已,老万啊老万,你先人的还有忠有义,这手笔,可把我害惨了…… 我立马换了副笑脸,忍着脸上的痛意说道:“方叔,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方连清又指了指祭厅门口:“三家族长都在,这件事你今天必须说清楚!” 我一看,余家族长余满星、方家族长方平量、胡家族长胡度年正一人一张椅子,面无表情的望着我这边。 我开口说道:“昨天晚上吧,我喝了点酒,头晕的厉害就四处转悠……” 我把昨天进祠堂的前后遭遇说了一遍,当然,我没提和方雀打赌的事情,这也是我俩的默契:一个人出了事情,绝不能把另一个牵扯进来,否则失了援手,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在叙述的时候,提到老万的时候特地观察了方连清的表情,虽然他面色没有变化,但是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了些许不安。 也就是说不管老万的故事真假,但有一点他没撒谎:方连清的反应告诉我,他们的确认识。 我还没说到一半,胡秣周就跳起来了,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狗娘养的讲笑话呢,当我们这些人全傻子吗?” 我白了他一眼,回骂道:“你爱信不信,你才狗娘养的呢!” 眼看人群又有骚动的迹象,方连清呵斥道:“余添,你接着讲,是真是假,三家族长在这儿呢。”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我继续讲了下去…… 在我讲的过程中,我的注意力渐渐被三位族长吸引了过去。 按理,以他们三位身份,这时候出离的愤怒才对。可是,在我开讲后,他们只是偶尔的抬起头看我一两眼,然后低着头,看样子在沉思什么事情。 难道他们已经认定我就是凶手,现在,只是给我个自辩的机会,以显示他们公平无私? 我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余满星、方平量还有气量听我废话,那脾气暴躁的胡度年绝不会这么冷静,毕竟,毁人祠堂等于挖人祖坟,早就该拿着刀给我开膛破肚、大卸八块才是他胡度年的做派。 太反常了…… 我刚说完,方连清便大声说道:“余添已经说完了,族长们回去商量一下,现在都回家吃饭去!” 胡秣周刚想插嘴,方连清喝止道:“你想怎么样?给你把刀,你能把他剁了?” 胡秣周看看胡度年也没什么表示,便恶狠狠的瞪了我一样,扭头就走了。 其他人开始逐渐散去,毕竟族长在这儿,族长不发话,谁都不敢明着造次。 有几个胡家的不甘心,走之前骂骂咧咧,还对着我连吐了好几口吐沫…… 我心里暗暗发狠:也就我手给绑着,否则我能给你们嘴打歪,等着! 方连清从三家各挑了几个人,押着我从胡家祠堂转到村中间的方家祠堂。 这算什么?游街吗…… 到了方家祠堂,我又给绑到树上,留下了一个人看着我。 一直到晚上,除了喝了一点水,一口饭都没吃到。 其实,渴点饿点我都能忍,唯一不能忍的是蚊子,吸附、叮咬、涨肚、飞走,我只能看着蚊子一批接着一批…… 我除了身子不断的扭动外,只能死命的用牙咬着舌头。 方雀呢? 七、脱逃 大概到了九点,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晚上我叔叔来看着他,你先回去吧!” 方雀的声音。 终于过来了,再不来我就成肉干了。 等看我的人走了之后,方雀走到我面前,笑道:“闯了这么大的祸,你是准备浸猪笼还是点天灯?” 我白了他一眼,纠正道:“男女作风问题才浸猪笼,我这样的只会点天灯!你一南大的,能不能有点文化?” 方雀笑着给我解绳子,我立马从头挠到脚,身上立即多了好多条血痕,边挠边说:“只要别给蚊子咬死,管你浸猪笼还是点天灯,我都认!” 方雀看着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开的出来玩笑?” 我头都没抬:“你来了,我就两个字:踏实!” 方雀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大鸡腿,呵呵笑道:“不敢当,你可别高估我!” 随后话锋一转:“你平时也算机灵,怎么人家下个套,你就钻进去了?听说还喝酒了,给人下药了?失身没?” 我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答道:“喝了十几杯吧,如果下药的话,早就趴下了,喝不了那么多。情况你都了解了,确实不是我做的,我给那孙子害死了!” 方雀摆摆手,说道:“我这是欠了你八辈子的债,就算是你做的,我也不能不管!” “怎么,你也不相信我?”我看着他。 方雀哭笑不得:“我说你怎么矬到给抓现行了?现在我相不相信你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不信你,三大族长也不信你。说白了,这个时候关键是要有个人来抵罪,至于这个人是你还是我,是阿猫还是阿狗,这都不重要,你当大家都有时间穷闲啊!” 方雀语气一顿,继续说道:“方家和胡家现在一起商量怎么处置你,方家的意思,抽你一百皮鞭,赶出三家村。” 我赶忙道:“挨揍?我不干!胡家什么个意思?” 方雀叹气道:“胡家倒没叫你受这个皮肉之苦,他们要报警!” 我有点蒙了,傻傻的问道:“报警是什么意思?” 方雀指了指我屁股,说道:“方家呢,里外就是给你个教训,而胡家就是在毁人了!你们余家族长两面调和,想尽力保全你。但是,自己也给筐在里面,有苦说不出!” “嗯!”我咧嘴道:“你既然过来了,肯定不会空手来的,什么个计划?” “当一回好汉!”方雀认真说道。 “上梁山?没搞错吧,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我声音立即提高了八十分贝。 方雀气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跑路!” 我连连摇头:“我这一跑,这事不是我做的也是我做的了!再说,胡家一报警,十天半个月我就得逮回来,到时候你给我送牢饭啊?” 方雀冲我点了点头:“还算有点脑子,知道一个人跑不了,有得救!”接着说道:“你一个人自然跑不了,如果方家和胡家都有人和你跑了,你说他们还会报警吗?胡家人护犊子可是护上天的。” 我迟疑道:“你跟我跑路?” 方雀没回答,但是很坚决的点了点头。 方雀没等我再问,说道:“胡家的人我已经通知了,你不用担心!” 我心生疑惑,问道:“胡家人?今天整我整得最厉害的就是胡家人,他们还有人来愿意当这个大萝卜的?是谁?” 方雀狡黠的笑道:“找找还是有的,到时你就知道了。” 我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这个人是谁,干脆就不猜了。 我接着问道:“准备往哪儿跑?” “回南京,就当早开学了一个月!你父母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行李也准备好了,在村口!” 看来方雀已经下定决心,把能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免得夜长梦多!” 鸡腿终于啃完了,我转过身把鸡骨头狠狠的扔了出去,却没有回头,过了很久,我才轻轻说道:“这次,有劳你了!” “没事!”背后飘来方雀幽幽的回答。 这是我和方雀生平第一次客套! “等等……”背后的方雀忽然说道:“你衣服上写的什么?” 我纳闷道:“我衣服上能写什么?” “南京……汤山……古泉村……1号……”方雀已经念了出来。 我把衣服脱了下来,果然用黑色水笔写着这些字,四行,也就豆腐块那么大,居然还在字外面画了个圈。 “这衣服是我昨晚洗完澡换的,之前肯定不会有这些字;今天我早上醒来就已经给绑着批斗游街呢,也不会有人写。十有八九,就是老万那孙子写的!”我回忆了一下,肯定的说道。 “他写这些做什么?”方雀不明白。 “该不是让我们上门算账吧?”我恨恨的说道。 “也好!反正也在南京,走一趟!逮着那孙子,不用你动手,我给你出气。”方雀在我面前亮了亮他的双拳。 转眼走到村口,果然有人在等着,好像还是个女的,我走近一看,不禁愣住了。 方雀施施然走到她身边,摊开右手介绍道:“胡铁菱,本人女朋友!” 我茫然的看看胡铁菱,再看看方雀,脱口道:“你俩什么时候勾搭一块的?” 胡铁菱眼睛一瞪,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姓余的,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们正大光明谈恋爱,怎么就勾搭一块了?” 我没敢看他,只是看着方雀说道:“胡家以前从不和我们两家通婚,你这是要破例啊?” 方雀苦笑道:“这事还得过个几年再说,凡是总有个回旋的余地吧。倒是你老兄的事,早点解决为妙。你的事我跟铁菱说过了,一会路上我们合计合计。” 我转向胡铁菱道:“总算你们胡家还有个明白人,相信我没做亏心事!” 胡铁菱轻蔑的看了我一眼,回道:“我只是相信方雀,并没有说相信你。” 胡铁菱祖上世代中医,传到她自己越发出色了,十五岁就敢给人抓药行针,关键还有效果,不是一般的厉害。她上学跟我和方雀是一届,明明和方雀分数不相上下,却考了南京的一所医科大学,说是中西结合。 关于胡铁菱,我也只了解这么多。 好死不死的,却把方雀给迷上了…… “走吧!”方雀催道。 我回过头,望着生活了二十一年地方,糯糯道:“多看一眼吧,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抛弃了三家村,还是三家村抛弃了我…… 我不清楚! 八、徒劳 现在还不到十点,晚上没有去南京的汽车,方雀考虑的很周到——自行车,还有食物和水! 我看看胡铁菱,意思很明显,她能不能骑到南京? 方雀点点头,说道:“前天我们俩从南京骑回来的,二百一十公里,十二个小时!我并不担心她,我担心的是你!” 没办法,看来三个人里面最弱的是我了,硬着头皮上吧。 一路上,我借着休息,把事情的原委又详细的讲了一遍,也复盘了一下老万的用意和那个故事的真实性。 首先,客观上讲老万的确给我做了个套子,但是从主观上说,在和老万相处的那一两个小时里,我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恶意,相反,我居然有一种难为的亲近感,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故事的作用。 其次,老万为什么要毁石供像,他的目的是什么,结果就是让我背个不肖子孙的黑锅?那除非他脑子不正常,毕竟无聊到损人不利己的人并不多。 第三,如果他非要搞这么个恶作剧捉弄我,搞胡家一家就足够了,没必要费力连搞三家。反过来说,我要是不在胡家祠堂,那另外两家也会被破坏的,如果这样,那胡家又凭什么能够独善其身? 第四,方雀说,破坏余方两家泥塑像与胡家石供像的方法都一样,齐颈切断的,泥塑像大概有两三百年,而石供像有五六百年,难不成老万在找什么东西? 第五,三个族长的态度太可疑了,可疑到这种辱没祖宗的事情,他们居然不急不躁,连胡秣周都不如,难不成他们有什么隐情? 还有两点我在心里也盘算了一下,但没有说出来:其一、方连清明明知道我和方雀的关系,为什么没阻止他?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教唆的成分,但至少是在纵容;其二、胡铁菱怎么会插进来一脚?方雀可以讲哥们义气,胡铁菱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碰到我这样的事不可能一点主见都没有,还会跟我们同流合污? 疑点太多了,虽然我不知道胡铁菱的出发点和目的,但是我依然相信方雀,把命交给他都可以。 这不是说十几年的友情,而是我的原则,甚至是我的信仰,没有任何条件。 以前很多事情我懒得去想,但不是说我没有思考的能力…… 天亮后我多次提议把自行车卖掉,换乘汽车,那俩人死活不同意。结果到了之后,我全身酸痛,像散了架一样。 再看看胡铁菱,居然跟没事人一样,方雀告诉我,他俩骑车去过泰山、黄山、庐山、衡山,今年准备去远点,计划去华山…… 早知道这样,打死我都不跟他们一起骑车过来。 路上走走停停,前后花了十五个小时,我们按着地图终于找到了地方——古泉村,我们在村西边一公里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路上已经商量好了,老万一米八五左右,所以我们只能靠偷袭,一招得手,否则,万一逃了,我们就白赶这么多冤枉路了。 虽然我们也知道老万坐等我们上门的可能性很小,但是,我们没得选择! 我摊开地图,古泉村处于汤山风景区和古猿人洞风景区中轴的西侧,按照比例估摸了一下,也就三四平方公里,但位置比较偏,周围五公里也就这么一个村落。 现在顾不上休息,先选了个地势比较高、也比较隐蔽、又能够俯瞰全村的地方作为集合地点,然后我负责在村子外围,方雀和胡铁菱作为情侣,自然最适合进村打探了。 为了做的像一点,方雀拿军刀把他车胎扎破了,进村修车也就名正言顺了…… 方雀他们已经先走了,我把自行车锁好,藏到路边的草丛里,从背包里拿出望远镜,远远的绕着村子查看。 古泉村南北两排人家,距离约五六百米,我粗略数了一下,南边一排估计二十三四户,北边一排多一点,估计三十多户,都是一户一院,搞得跟小别墅一样。 北边那一排人家前面有条小路,挨着屋子,从西边一直修到最东边的一户人家,后面是一条河,七八米宽,东西看不到头。 村东边没有路,全是石头和小树丛。 转到南边,也是屋前一条小路从西修到东,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看到什么人,现在下午三四点钟,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 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我便回到集合的地点,给方雀手机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我已经先结束了。 一分钟后,我收到方雀的信息:“一会我停住打电话的地方,就是1号。” 天气很好,通过望远镜,我能很清楚的看到他俩,在北边那一排房屋前的小路上手牵着手溜达,我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方雀的电话。 这算是欺负我没女朋友吗…… 他们溜达到最东边那个院子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我知道那就是了,再用望远镜确认了一下,我挂掉了手机。 我拿起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了那个院子,院子是灰黄色,估计三米高,应该是泥垒的。院门紧闭,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里面的房子三间,红砖、青瓦、木门、玻璃窗,但房门却是打开的。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现在需要观察的是里面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出来,或者有没有人进去……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方雀和胡铁菱骑着车回来了。 我把我这边的情况大概跟他俩说了一下,他们说敲了1号的门,想借口进去喝口水的,不过门没开,十有八九没有人。 我问方雀:“没人,怎么办?” 方雀说道:“没人也在意料之中,不过来都来了,晚上怎么着也得上一趟门吧!” 我转头看看胡铁菱,她也点点头。 我看了下手表,还没到五点,我在这里看着,让他俩去一趟镇上,找个酒店洗个澡,换个衣服,再小睡一觉,晚上十点左右到我这里汇合。 他俩没和我争,现在是最需要补充体力的时候。 中间我发了个信息,让方雀带把砍刀过来。 我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喝了点水,再把背包当枕头,没多久就昏睡过去,噩梦一个接着一个,一团糟……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天已经黑了,可能离山比较近,有山风吹过,很凉快,最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一只蚊子…… 我坐了起来,发现他俩已经来了,胡铁菱坐在地上,双手护住头搭在双膝上,睡着了。 方雀也坐在地上,拿着望远镜,正在往村里扫视着…… 我轻轻的走到方雀旁边,挨着他坐下,低声说道:“你们来早了!” 方雀放下望远镜,从包里拿出炒饭递给我,也低声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放心。” 我默默的接过炒饭,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我湿润的眼睛。 吃完饭,我用砍刀砍了十二根木棍,两根三米长,三根一米五长,其余的五六十厘米长。 十点钟到了,是出发的时间了。 那个院子从我们确定位置到现在,自始至终都没见到一个活物,现在里面黑乎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们把行李都放在原地,拿上绳子和砍刀,带上刚刚砍好的木棍,走南边那一排屋子的小路,到头后从东边的山地里摸黑过去。 天比较黑,不能打手电,也不能开手机,只有一点星光,还好大家都是农村长大的,走夜路是我们的强项,但前后也花了一个小时。 快摸到那个院子了,我们停下来,用绳子和长短木棍做了个简易的梯子,这样翻墙的时候声响比较小,不容易惊动别人。 剩下的三根一米五长的木棍是我们的防身武器,长短刚好合适! 按照我们的计划:我和方雀踩梯子翻进院子,先潜伏下来。胡铁菱在院外警惕,到时间后在后窗打手电往屋子里照,一方面提供光线,一方面吸引屋里人的注意。胡铁菱的手电就是行动信号,看到灯亮我和方雀就进屋里抓人,顺序是先东屋,后西屋。如果有人从后窗跳窗,由胡铁菱直接用木棍捅回屋里。 时间定在一点,这个时间点,人只要睡觉就基本进入深睡眠了,而且月亮刚升起来,既不会太亮暴露我们,也不会太暗摸不着边。 抓捕总的原则:自身安全第一。对方如有反抗,用木棍招呼对方脖子以下部位,不能打头;抓住双手之前绝不能短兵相接,以防对方有刀。对方超过三个人,立即抽身,绝不恋战。 我们又低声交流了一下,感觉没问题了,按照计划开始行动。 到了一点,胡铁菱准时开了手电,看到信号,我和方雀冲到东屋,没有人!又快速转移到西屋,也没人! 深深的失望和挫折油然而生,虽然,我强烈的预感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很难接受,很难很难…… 可能就是为了那一点点侥幸吧。 我们拉开灯,又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找了一遍之后,确定没有人。 胡铁菱悄悄的问方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没等方雀说话,我已经回答道:“没错,就是这个地方!” 我的视线被一只杯子定格住了,一只通体漆黑的杯子,正放在正屋的桌子上。 我走到桌边,拿起了杯子,拧开盖子,里面没有啤酒,却是一份地图,上面布满很多圆珠笔点,我不会认错…… 地图里面夹着一箴信笺,我讷讷的读了出来: “余老弟添:事起仓促,局势危及,情非得已,万分见谅!弟切肤之痛,兄感同身受!惟假以时日,勿轻举妄动,则事缓则圆,未来可期。万兄西园” 我念完最后一个字,咬牙切齿的把纸揉成一团,狠狠的扔到地上。 胡铁菱不解的问道:“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我没有回答,方雀答道:“这意思就是余添前面吃了他的哑巴亏,现在他不仅告诉余添吃了这个哑巴亏,还告诉余添怎么把这个哑巴亏咽到肚子里去。娘的,这个王八蛋,欺人太甚!” 紧张过后,深深的疲劳感一股脑的袭来。 顾不得行李和自行车,我和方雀住西屋,胡铁菱住东屋,三人各自沉沉的睡去…… 九、围猎 这一觉睡到中午,热醒了。 再看看方雀,还在呼呼大睡,真是难为他了。 体力还没有恢复过来,也就懒得起来,躺在床上回味刚刚过去的几十个小时,自己是怎么走到目前这个境地的…… 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两个问题:一、老万的目的何在;二、三位族长可能的隐情和应对。 第二个问题建立在第一个问题之上,暂时不会有什么威胁。 想到威胁,我忽然一惊,一股凉气由脚底直冲脑门。 路是老万指引的,地方也是老万的地方,在没有弄清老万的真实目的之前,我们三个居然毫无防备的睡了这么长时间,万一再是老万设的套,那就只能说我是真的蠢到家了。 想到这里,我再也没法躺着了,嚯的一下坐了起来。 这一动,把方雀倒给闹腾醒了,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我。 我把他拉起来,讲了我的顾虑,他顿时睡意全无,直说有道理,赶忙到东屋把胡铁菱也叫了起来。 三个人坐到一块,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 胡铁菱的意思是回学校,先过一段时间,等事情渐渐冷下来再说。 胡铁菱是学医的,学校宿舍任何时候都对外开放。不过我和方雀的学校宿舍只对暑期留校并报备的学生开放,而我俩没报备,自然进不了宿舍。 所以,我的意思是先住在这儿,不过要加强警戒,别再给绕进去;另外,想好处置及预警办法,以防突发事件,免得事到临头自乱阵脚。 白天,派人在村外监视;夜里,狗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我把我的想法跟他们俩人说了,胡铁菱说她没什么事情,也留了下来。 我们先去昨天的汇合的地方,把行李都放我车上驮了回来,方雀和胡铁菱骑车去买狗。 没过多会,他俩回来了,一人车后拴着一只大金毛,看起来相当的精神。 然后方雀后座上还驮着二三十斤肉,全是瘦的,看来今天是下血本了,当然,这些都得我来报销。 有了两条狗看家护院,当夜我们睡的异常踏实。 第二天一早,我第一个值班。 地点已经选好了,在村东的小山岗上,没有路,离院子四五百米,从村子里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从山岗往下看,整个村子一览无余,特别是1号院子,不用望远镜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第二天,方雀值班,无事。 第三天,胡铁菱值班,按照方雀的说法,这种脏活累活不适合女孩做,所以由我替代,下一次胡铁菱的值班由他来替代。我没有提三人举手表决,只要表决基本都是二对一,我输。当天无事。 第四天,无事。唯一的例外是中午居然出现个卖冰棍的,就是农村里面自行车后面搭个木箱子的那种。方雀和胡铁菱不光买着吃了,还有意无意的冲着我这头,在望远镜里面看到他们的笑意,我恨得牙齿差点都咬碎了。 晚上回到屋里,我连吃五根,以示抗议,然后拉肚子了…… 胡铁菱笑得前仰后合,说道:“你慢点,我们把冰棍全买下来了,你看,一冰箱呢,够你吃的!” 我一愣,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胡铁菱也跟着我愣了,说道:“我说一冰箱冰棍,足够你吃的,哪里不对?” 我脑子一边飞转,一边说道:“不是,前面一句!” 胡铁菱想了一下,说道:“我说我们把冰棍全买下来了。” 我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 方雀看看我,说道:“我们把冰棍全部买下来就有问题,那我们不买是不是就没有问题了?余添,你是不是一招怕蛇咬,十年怕井绳,疑心病太重了?你思想压力别这么大,放松点!” 我问胡铁菱道:“你确定当时把冰棍全买下来了?” 胡铁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我当时还往他箱子里看了一下呢,确定没有了!” 我说道:“这就是了!那个人从你们这边卖完冰棍后,又去了南边那一排屋子敲门去叫卖去了,请问冰棍都给你们买完了,他还拿什么去卖?” 方雀问道:“如果他是去做一下市场调研,看看那边有没有要买冰棍的呢?” 我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这种可能!你知道,农村里面买冰棍,大都是大人逗小孩开心,大人并不舍得吃,一户也就能买个一两根,当然,碰到你们俩能吃的是他的运气。如果南边二百多户,可能值得他跑一趟去摸摸底,但如果只有二十几户,从付出和回报角度来讲,绝对不划算。这种小商人是最精明、最会算计的。” 胡铁菱点头说道:“有道理!不管有没有问题,小心为妙!今晚大家值个夜班吧,余添累了一天,就不安排你了,我守上半夜,方雀守下半夜。晚上睡觉,把两条狗的绳子放开。” 方雀问道:“余添,这是老万回来了?他明知道我们在这里,还跑前跑后的搞侦查,至于这么复杂么?” 我看着方雀道:“如果不是老万,而是别的什么人,就说得通了。如果别的人得到的只是模糊的讯息,那过来踩个点完全有可能。别忘了,老万能把我卖给三家村,自然也能把我们卖给别人,这孙子,怎么净做没本的买卖!” 晚上没有给我排任务,我就先睡觉去了,应付任何情况都必须保证了充沛的精力和良好的体力。 慢慢的我开始做梦,发现自己谈恋爱了,女朋友姿色绝对超过胡铁菱。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看报,一起出游…… 我很开心,满面笑容,春风得意,也不过如此吧…… 忽然,有一天我们在约会的时候,来了一帮人,凶神恶煞的,要抓我们俩。然后,我们俩逃呀逃呀,来个一个小山坡,我们躲到后面,女朋友为了防止我发出声音,死命的捂住我的嘴和鼻子…… 渐渐的我感到呼吸困难,越来越憋气,猛的醒了过来。 我看到方雀正一只手捏着我的鼻子,一只手捂着我的嘴。 这是我们为了既能叫醒对方,又能避免发出声音,方雀想出来的主意。 想想这个时候用这个方法,和我的梦还真他娘的应景,心里不禁苦笑。 方雀见我醒了,一只手指了指窗户外面。 我摸着放在身旁的棍子,悄悄的挪到窗户边,按照方雀指的方向望去,东边围墙上正趴着一个人的半个身子,在向里面张望,虽然天很黑,但这个人影子从屋里看还是很清晰。 方雀也凑了过来,我声音压得低低的问他:“狗呢!” 方雀小声的回道:“那个人来的时候,两条狗叫了没两声,就从外面扔了两三个东西进来,两条狗过去吃了,就躺那儿了,估计不行了,我就赶忙把你叫醒了。” 我接着问:“叫老胡了没?” 方雀道:“没有,我先叫的你!” 我赶忙道:“叫起来!” 方雀轻轻的拉了两下系在手腕上的绳子,这条绳子直通东屋连着胡铁菱的手腕,一会,方雀对着我点了点头,我笑笑:“你俩这算是同心结吗?” 院墙上的人没动,我们也没动,他跳下来的时候,就是我们冲出去的时候…… 等待…… 其间方雀偷声问我:“刚刚睡觉干什么了,一脸的笑意,还流了满嘴的口水?” “嗯,吃大餐!”我看都没看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月亮终于升起来了,外面渐渐笼罩在月光之下,一片恬静。 方雀忽然对我咬耳朵道:“这个人就是白天卖冰棍的!” 我回道:“不管他是偷是抢,先逮起来再说,注意,他动了……” 只见那个人现在已经站上了围墙,在他往下跳的一瞬间,方雀在前,我在后,推开正屋的房门,向他扑去…… 在方雀迈出屋门的一瞬间,他脚下忽然一个踉跄,他向前冲出四五大步,手里的棍子也甩到了一遍,但是居然没摔,随即一个人影从墙边蹿出向他扑过去…… 不止一个人,有埋伏! 我的脚也一下子收不住,刚出门槛,脚底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没有方雀的身手,一瞬间就往前趴在了地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已经抵在我的脖子上,耳边传来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别动!” 十、芳踪 我一直认为,生活太过复杂多端,总有数不清的可能性,从而让我有更多的选择而留有余地,直到这一刻被人用匕首顶住,我才发现,我真的什么选择都做不了。 想讨价还价,却没有那个筹码,而对方的手腕只需轻轻往前一送,我就完了,那真的是一种深彻骨髓的恐惧和直击心灵的绝望…… 渐渐的,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可能早已考虑到我的反应,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向方雀,让我惊讶的是,方雀的一根棍子使得风雨不透,门后的那个人和墙上跳下来的人前后夹击,居然近不得身,看来小时候打架的本事还没落下,反观我…… 两分钟之后,他们还没分出胜负。 忽然,我身后的人吼道:“停!” 双方都停了下来,做出防御的架势,望向我这边。 “你再动,我就结果他。”很冰冷的声音。 字很少,却听得我浑身连连发凉。 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方雀,他不能认输。 我刚想冲方雀摇头,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匕首又往我脖子上顶了顶,虽然没有划破皮,但我能感觉到匕首传递上来的深深凉意。 而且,刚刚因为害怕,现在听出来这声音居然是个女的,完了,阴沟里翻船了…… 对峙了大概五分钟,方雀把棍子扔了下来,他选择了我,却也让我们都彻底陷入了困境。 门后的人一脚踢在方雀的后膝,他随即跪了下去,一把匕首抵在他的后颈。 那个从墙上翻下来的人赶紧冲进屋内,先到东屋,又到西屋,出来后摇了摇头。 胡铁菱应该从后窗跑了,在我和方雀被控制的情况下,她没必要一起受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什么同生共死在这种情况下很愚昧,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这也是我们一开始就商定好的。 很快,我和方雀的双手都从后面被扭住,匕首抵在腰间,被一步一步推到屋里。 点亮灯,我才发现,他们三个人都二十多岁,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进了屋子,把门关上后,他们居然把我和方雀松开了,搞得我们两个人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坐!”那女的指了指桌子旁边的凳子,冷冷的说道。 她齐耳短发,很帅气的样子。但是谁都不知道,我刚刚有一瞬间却怕她怕的要死。 我和方雀对视了一眼,乖乖的坐了下来,刚才手里有棍子都没打过,现在就更不用想了。 那女的在我们对面坐了下来,匕首放在自己面前。两个男的,一高一矮,矮个子手里握着匕首堵着门,高个子去了西屋,听里面声音大概在翻我们的东西。 大概一分钟,那女的就直直的盯着我俩,但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两位,怎么称呼?”她忽然问。 “我叫余添,他叫方雀!”我回答道。 按照分工,与人交谈属是我的活计。 “挺能打呀!”她冲方雀抬了抬下巴,接着问:“跑了的那个呢?” “胡铁菱!” “余、方、胡!你们三家村的?”她疑惑的问道。 我和方雀都点点头,没说话。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是我们俩共同的想法,问什么答什么,没必要藏着掖着。 她指了指桌上的匕首,脸上一寒道:“下面的问题,我只听一遍,希望从头到尾都用不到它!” 我和方雀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虽然知道这是威胁,但形势容不得我们有其它的心思。 她接着说道:“我叫沈沉月,过来找万西园!你们跟他什么关系?” “要账的,我们让这孙子坑了!” “什么意思?说详细一点!” 于是我把万西园嫁祸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她听完想了一下,忽然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对着西屋叫道:“哥,快走,我们上当了!这是万西园的诱饵,调虎离山,赶快打电话回去。” 原来这俩人是兄妹。 高个子赶紧跑从西屋跑出来,俩人小声嘀咕了一会,然后对门口那人使了个眼色。 这是要动手? 我和方雀对视了一眼,本能的站起来,方雀把凳子抄在手里,以防不测。 他们三人倒没其它的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们。 还是沈沉月开口了:“你们别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在南京杀俩大学生,除非我们疯了。不过你们既然钻了万西园的套子,现在又来当他的鱼饵,确实够蠢的,说实话,你们连杀的价值都没有。” 说完,三个人就往外走去,我和方雀提着凳子走到门口,他们已经到了院门那儿。 忽然,沈沉月转过头来说道:“你们给三家村捎个话,所有人都要小心了!” 高个子瞪了她一眼,高声说道:“你胡说什么?这事跟我们没有关系!” 沈沉月想要争辩,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转眼间,他们已经消失在夜幕里…… 把门关上,我和方雀都瘫倒在地上,从小到大小打小闹惯了,现在忽然有人拿着匕首顶在自己脖子上,上来就玩命的阵仗还没遇到过,确实一下子蒙圈了。 能活下来,只能说人家没有动手的想法,否则…… 我们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心绪才慢慢平静了过来。 看了下时间,快五点了,东方已经泛白,觉是不能睡,也不敢睡了。 我和方雀讨论了一下,基本可以确定万西园才是这伙人的目标。而我们被他们偷袭,只是被他们误会成万西园或者跟万西园有关系。至于他们和万西园什么过节,我们就猜不出来了,不过看样子来者不善。 可怜我们三个人,千辛万苦跑过来,又给万西园给算计了。? 现在让我们担心的,是沈沉月走之前被高个子阻止的那句话,意思很明显,有人要对三家村不利。看样子他们不像开玩笑,那就不得不小心,必须向村里有所警示。但绝不是仅仅打个电话或者捎个信那么简单,必须从长计议。 慢慢的,我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了下来,我笑道:“你说这些人野不野蛮,敲个门,问声好,我们就能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们,非得来这一出!” 方雀瞥瞥我:“你还有脸笑得出来?人家给你一脚就趴下了,怎么的,看见人家女的,腿软了?” 我立即回敬道:“你也不见得比我强!都说夫妻本是同龄鸟,大难来前各自飞,你们家老胡飞得比鸟还快……” 我忽然发觉不对,硬生生的收住话,方雀也张着嘴巴愣那儿了。 胡铁菱呢…… 十一、李绝 一瞬间,我们就从刚刚死里逃生的庆幸掉到数九寒天的冰窖里。 不管怎么样,胡铁菱也应该跟我们联系了,不管是给我们电话还是回来看一下。 方雀拨了胡铁菱的手机,关机! 我轻轻的问道:“会不会手机没电了?” 方雀咬着牙说道:“不会!换成你,现在这个情况,你的手机会没电吗?” 我和方雀分工,他沿着屋子背后的河往东找,我沿着河往西找。 两个小时后,我们先后回到屋里,没有任何发现。 方雀哭丧着脸说道:“余添,一千年前,我们两家弄丢了一个胡家人,一千年后,又弄丢了一个,这回去怎么交待啊?” 随后把头低了下去,叹了一口气道:“报警吧!” 我没有像方雀自乱阵脚,而是告诫自己,虽然胡铁菱因为我的事情而失踪,但现在什么都没发现反而可能是个好消息,真发现什么的话可能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理了一下思绪,尽量平静的对方雀说道:“这个时候报警没用!” 方雀抬起头来,不解的问道:“怎么才算有用?” “我需要请一个人过来!” “谁?” “方连清,也就是你的叔叔!” 方雀眼睛一愣,疑惑的问道:“为什么是他?” “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有一条线,那就是老万。我敢肯定,方叔跟老万有某种联系。” “什么意思?” “第一、老万跟我说过,他认识方叔;第二、方叔没有过多的问我老万的问题,因为他们认识,自然比我了解的多,否则那天在胡家祠堂他绝对不会一个问题都不问我;第三、我能逃出三家村,是方叔计划的,否则,凭我对你的了解,你想不出那样的对策;退一步说,就算你想得出,没有方叔的安排,三家村的村口我们都出不去。所以,把方叔请来才是上策。”我坚定的说道,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方雀恍然大悟道:“对了,你说到这一层我就有点理解了。三人出逃的确是我叔在酒桌上提的,虽然说的很隐晦,但也就那么个意思,是个人都能听明白。他既然说出来了,自然也会为我们出逃扫清了障碍。” “我们可以肯定,胡铁菱失踪跟老万一定有关系。所以,现在请方叔过来比报警有用!”我确信道。 方雀拿起电话,很快拨通了方连清的电话,前后通话了十几分钟,讲了我们的困境,还有我们的求援。 方连清答应的很爽快,没有任何犹豫。 从三家村到古泉村,也就二百多公里,但都在乡下,坐车和中间倒车至少得五个小时。 这五个多小时里,我和方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而且是坐立不安、心急如焚的等待! 到了傍晚,方连清紧赶慢赶,终于到了…… 进了门,方连清拍拍方雀的肩膀,算是安慰。 然后转过头,对着我说道:“是你让我过来的吧?”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的原意是你们从三家村走了,就先回学校呆着,等过一段时间,村里人的情绪稳定了,再来个冷处理,也就过去了。我没想到的是,万西园利用了你一次,还会利用你第二次。”方连清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件事你知道不是我做的,三位族长也知道不是我做的,是不是?”我冷冷的问道。 “这个时候我就不隐瞒的,我们都知道你没做!”方连清很平静的回答道。 没容我再问,方雀已经大声的问道:“你们知道不是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慢慢的回答道:“因为老万是真的,老万讲的故事也是真的。” 我定了定,看着方雀期待的眼神,继续说道:“因为他们不想让三家村的人知道这个故事,所以,这件事只能由我来扛。” 方连清黯然说道:“任何人跟这个故事一旦产生了联系,都无时无刻不背负着莫大的风险。三家村保守这个秘密已经上千年了,这个秘密只有村里核心的几个人知道,其他人已经都不知道了。余添,我们这么做,你得理解了!” “否定了老万,自然就得拿我顶罪,你们还真是好手段。”我冷笑道。 安静,我觉得我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静…… 沉默了五分钟,还是我开口道:“既然老万守护着我们,他砸三家祠堂做什么?” 方连清接口道:“一是发出预警,二是表达愤怒。我们守护这个秘密,自然就有人在觊觎这个秘密。三家村可以做甩手掌柜,那是因为万家在外面挡着血雨腥风。当万西园有一天发现自己独臂难当的时候,他所有的筹码,只能是敲醒三家村,和他共同进退。” 方雀打断了我们,冷冷的说道:“三家村也好,万西园也罢,现在都死不了!现在哪有时间磨嘴皮子,想想铁菱吧!” 我把目光投向方连清,说道:“不管三家村于我怎么样,但胡铁菱是我拉出来的,她出事了,自然是我抵命。方叔,该怎么,做你说吧。” “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方连清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万西园去济南了,我找不到他!” “你说什么?”方雀沉声道,如果不是他叔叔,按他的脾气早就上去动手了。 “笃笃笃……”忽然,院门口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候,谁会来敲门,我和方雀对视了一眼。 我让方连清和方雀拿了棍子进屋,我把棍子拿在手里去开院门。 门开了,外面站着三个人,清一色的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西裤。为首的一个年轻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我警觉的问道:“你们找谁?敲错门了吧?” “没错!没错!就是这里!您应该是余添余先生吧?你好!你好!我叫李绝,木子李的李,绝对的绝!”说话的是那个为首的年轻人,满脸堆笑,伸出手来要跟我握手! “我们认识?”我表现得不置可否的样子。 “以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嘛!”说着,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我的面前。 我接过名片,上面写道:“泰来钢铁,总经理,李绝!” 我依然堵着门口,问道:“你们到这里干什么?我们这里又不卖废铁!” 李绝笑着说道:“我们听说方连清方老师来南京了,特地来拜访一下!” 我心里一震,方连清到这里前后不到一个小时,他居然就得到了消息,很明显,从出村子那一刻,方连清恐怕就已经给人盯上了。 我还想盘问一下,里面的方连清和方雀已经出来了,边往门口走边说道:“我不认识你,李先生是不是找错人了?” 李绝哈哈一笑:“方老师亲临南京,有失远迎,深感惭愧!”说完,手伸了过来。 和方连清握完手,又看向方雀,笑着问道:“如果没猜错,这位兄弟一定就是方雀了,幸会幸会!”又用同样的方式跟方雀握了手。 “静观其变!”在李绝跟方雀握手的瞬间,方连清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李绝进了屋子,先四处看了看,然后打开了冰箱,看到有冰棍后,居然毫不客气的拿了一个吃了起来。 更滑稽的是,他还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个,毫不见外。 我们哪里有心情吃冰棍,方连清咳了一声,不耐烦的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要劳烦李先生辛苦跑一趟?” 李绝一口含着冰棍一边说道:“不劳烦!不劳烦!只是有个小姑娘,让我们送件东西过来!封助理?”说完回头看了看他后面的人。 封助理从裤兜里把东西掏了出来,是一部手机。 我和方雀一看,立即跑到封助理身边,方雀一把把手机抢了过去,前后看了一下,没说话,但对我狠狠的点了点头。 没错,胡铁菱的手机! 十二、参观 方雀拿着手机问李绝:“人在哪里?” 李绝笑嘻嘻道:“放心,胡小姐现在绝对安全!” 方雀大声道:“我问你她人在哪里?你敢害她,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喂狗!” 李绝故作惊讶道:“冤枉啊!天地良心!昨晚,胡小姐一个人在河边走,不小心摔伤了手臂,是我们救了她,按理说,你们应该给我谢礼才对呢!” 方雀无奈说道:“那我在这里多谢李先生了!还麻烦李先生,把胡小姐给我们送回来,我们感激不尽。” 李绝摇摇头,说道:“我都救了她了,怎么还麻烦我给你们送回来呢,你当油费不要钱啊?说实话,当初要不是胡小姐再三请求,我都不会到这里来。” 方雀还想说话,被方连清阻挡住了,随后方连清说道:“李先生,如果不麻烦,我们现在就跟你走。” 李绝耶了一下,打了个ok手势,又从冰箱里掏出根冰棍叨在嘴里,说道:“行!我再吃根就走!唉?你们不吃啊?这天热的!” 看得我真想上去甩他两巴掌…… 门口停着一辆商务车,三排七座,除了李绝和封助理,另外一个应该是司机,上车后就发动了汽车,李绝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方连清和封助理坐第二排,我和方雀坐到最后一排。 我们刚坐下,封助理居然从车顶拉了一块板下来,在脚底下固定住,把第一排和第二排彻底隔离了开来,板子中间有个方形的洞口。 方绝就在这洞口望着我们呵呵的笑着:“几位,胡小姐吩咐我让你们老实一点,否则她就不见你们了。方老师赶了大半天路,余老弟和方老弟也累了一晚上,路有点远,休息一下,我敢保证,没人会打扰你们,有什么事情尽管找封助理。”说完,便把洞口也关上了。 到现在,我们才发现车窗都动过手脚,四周的玻璃全是不透明的,从里面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隔音效果也出奇的好,我居然听不见外面任何声音。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就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 车子走走停停,差不多开了一个多小时,其间,我们只能闭目养神,唯一暗暗心惊的是,封助理全程盯着我们,没有丝毫的懈怠。 等我们下车后,我们已经在一个仓库里,里面堆满了各种型号的钢材铁片,看来生意做的不小。 四周都是密封的,没有一扇窗户。 然后我们便看到了胡铁菱,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我和方雀赶紧跑过去,问她怎么样了,手臂哪儿受了伤。 胡铁菱看了看李绝,离我们有点远,便低声说道:“我给他们抓住了,手臂脱了臼,已经帮我复位了,其他没事。” 方雀依然不放心的问道:“你确定没事?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胡铁菱噗嗤一笑,说道:“我没事,怎么着我也是学医的,相信我。” 这样,我和方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李绝手一拍,哈哈说道:“胡小姐既然没事,大家皆大欢喜!来来来,我们到里面坐!”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自顾自的往前走了过去。 我们看看方连清,征询他的意见,他点了点头,我们便跟上了李绝,随着他往前走。 转眼来到一处平房门口,门口四个人,彪形大汉的那种,看样子十有八九是保镖。 那四个保镖看到李绝过来,立即恭敬的站了起来,垂着手向李绝问好。 李绝抬手指了指门,其中两个保镖从衣服兜里各掏出一把钥匙,一个拧门左边,一个拧门右边,门终于开了。 门是铁门,足有十公分厚。 其间还看到有几个人绕着这些屋子在巡逻,我们四个人对望了一眼,暗道这地方保护的够严密的,不知道李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我们便被李绝请了进去。 屋子不大,也就七八十平方米,明显比外面温度低,但是我们马上被屋子里的东西震撼住了。 枪!很多很多的枪!各式各样的枪! 所有的枪都用透明的塑料油布包着,在货架上码放的整整齐齐。 这是绝对的真枪! 随后两分钟,包括方连清在内,我们都呆若木鸡,站在原地没挪开一步…… 最后还是李绝打破了平静,连着在我们面前击了五次掌,我们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 李绝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着说道:“四位,为了保证我们下面的谈话有效果,我认为有必要让各位参观一下这里。”随后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也就一堆废铜烂铁,不是什么火箭大炮,你们大可不必害怕。” 说罢,走到一杆长枪前,打开了油布,不顾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滴的枪油,抄在手里拆卸了起来。 一会儿,枪管、枪机、枪托、护木、复进簧、导气管、握把、弹夹等零件就摆到了刚拆开的油布上。 李绝回过头对我们笑了笑,没说话,又自顾自的组装起来,他很熟练,没一会,一把完整的长枪又呈现在我们面前。 李绝骄傲的把手里的枪对我们扬了扬,笑道:“知道这是什么枪么?” 我现在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回答他道:“是ak吧。” 李绝装出惊讶的表情:“呦吼,余老弟居然认识,说说看!” 我简单回忆了一下网上资料,说道:“ak是老毛子设计开发的,结构简单、性能可靠、坚实耐用、价格便宜,绝对是一款性价比优越的突击步枪。” 李绝:“余老弟对枪械这么有研究,那边是什么枪?” 我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全部是步枪和冲锋枪,步枪清一色的ak,方雀说的另外一边的枪,则是清一色的mp5。 全部都是老式的装备,没有什么新款的,而且,全部都是外枪。 我心里暗暗纳闷:难不成都是cs发烧友,我玩电脑的,他玩真的? 我把我mp5报了一下,顺便简单的提了这种枪械的性能特点,李绝满意的说道:“想不到余老弟对枪械这么专业,不知道在哪里高就?” 我相当窘迫,但还是实话实说从cs里面结合网上资料学的,对着满屋子以前只在游戏里面才出现的枪械,我觉得还是放老实一点。 没想到,李绝听到我从游戏里面学来的时候,说道:“余老弟真是聪明绝顶,对着一堆文字和图片就能有这么高的造诣,不简单。”说完对我举了举大拇指,接着笑吟吟说道:“我也喜欢玩cs,但老玩游戏也没啥意思!余老弟应该是位高手,要不我们把外面的仓库当地图,这个屋子里的枪随便挑,子弹随便挑,我们来对战几局怎么样?” 如果当时有镜子,我肯定能看到自己的猪肝脸。 一局就能定输赢,你他娘的还想来几局? 这儿的枪足够装备一个连,杀十辈子的头都够了,绝不是一个cs爱好者就解释得通的。 现在让我们看这么多枪,无非在炫耀他的实力。 虽然他装出一副和善亲切、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无时不在敲打我们:老实点,别耍花招。 他的目的是什么?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等待我们的又是什么结局? 我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只能按照李绝的节奏静静的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