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伏藏》 道可道 第一章 神秘队伍 显德五年,雪山琼宫。 夕阳金黄色的光晕中,一队红衣喇嘛低着头,匆匆忙忙赶往琼宫南侧,佛爷近侍的禅房。 禅房高大的门敞开着,金色的阳光从禅房顶部的气孔投射下来,在房间内形成一道笔直而又充满肃杀之意的锐利光束,有浮尘在光束中不安地游动。 让整个禅房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般的安静,幽暗背后是捉摸不透的威严和杀机。 禅房内,一位年迈的喇嘛脸色凝重,眼中尽显担忧神色,焦急地来回在大厅内踱步。他黝黑而宽大的光脚踩在暗红色地板上,没有一点声音。 听到外面传来密集而紧凑的脚步声,年迈老喇嘛猛地转过身,眼里顿时涌上一丝期待的神情,快步从阴暗中走进了那束金黄的光束中,眼巴巴地望着敞开的大门。 阳光被他清瘦而佝偻的身躯挡住,在他身后形成了一抹如佛光一般庄严的光晕。 一名年轻的红衣喇嘛弯腰低头,谦卑而谨慎地走进禅房,匍匐在地,磕了三个长头,趴跪在地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等着问话。 “怎么样”年迈的老喇嘛声音有些嘶哑,隐隐还有几分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上师,我们按您的指示搜遍了方圆十里的所有村庄,还是没找到”跪在地上的年轻喇嘛声音颤抖着回复。 “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老喇嘛脸上刚刚才浮现的一丝期待瞬间变成了失望,深邃而浑浊的眼里涌起冷冷的气息,禅房内顿时又变成了一片死寂。 阳光也在小喇嘛退出禅室的一瞬间从气孔消失,禅房内顿时一片漆黑。 -------- 2018年,深秋。 雪山琼宫东北九千里外的一个小山村即将迎来夜幕。 在狭窄而陡峭的山道上,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校服的少年正在卖力地往山上爬去。 突然间,他停下脚步,笑嘻嘻盯着身边蒸腾着的白色雾气,好似目送着什么,片刻之后,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一脸惊恐地往家里跑去。 少年跑进一方破败的院子,嘴里不停喊着:“二爷……二爷……”。 院子东面三间土房内传来沧桑而深沉的声音:“阿南,你收拾一下,等会儿跟我去趟上林村……” 一位留着山羊胡,满脸皱纹,脸色枯槁而精瘦且有些黝黑,穿着深蓝色中山服套装的老头跨过门槛,从屋内走了出来。 “干嘛去呀今天有好多作业要写的……”少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我给你们老师打电话,给你请三天假”老头说着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师的电话。 几分钟之后,老头面无表情地合上电话,柔声说道:“假我给你请好了,你去收拾一下,饭到上林村再吃”。 给我请假,是我想请假的,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少年心里有些不服,嘴上却说:“二爷,我还有一年时间就要高考了……”少年看到二爷脸上冷漠的表情,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话到嘴边却没敢说出来,悻悻走进里屋。 夜色里,一辆嘉陵摩托车在摇摇晃晃的昏暗灯光里,沿着山道往山下驶去。 想起方才又在山道上遇见的事,少年终究还是没忍住,说道:“二爷,我刚才回家的时候,又在山道上见到了那队红衣喇嘛……”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少年的话。 车停稳之后,前面的二爷回头看着孙子,脸色阴沉地问道:“他们发现你了吗”。 少年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从来就没看到过我,你说他们是灵体,可我发现他们都有实实在在的身体,不像我平时看到的那种虚无缥缈的灵体”。 二爷对少年的话不置可否,凛然道:“我给你的那个东西还戴着没有”。 少年将手从脖领处伸进去,掏出了一个圆形的吊坠,吊坠在夜色中散着青色的光芒,隐约可以看到这是一方太极八卦图,背面刻着某个人的生辰八字。 “放进去,记住我的话,以后再见到红衣喇嘛就远远躲开,他们不是普通的灵体,是拥有了形体的孤魂野鬼,常年在这里游荡,要是被他们看见,你小子就活不了了”二爷脸上的紧张被少年尽收眼底,虽然他不知道二爷为什么要骗自己,但小心一点终归没错。 可想到只有自己能看到那群人,心里就不是很自在,自言自语道:“小圆他们为什么就看不见” 很早之前,有好几次他和死党兼发小小圆在山道上碰上那队红衣喇嘛,可小圆说他什么都没看见。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生就拥有阴阳眼”二爷眼神冰冷,思忖了半晌接着说:“你是我陈家人,自然有祖师爷护持,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但是这件事除了我之外,不准再对任何人说起,否则将遭天谴”二爷的话永远有种不能抗拒的压迫感。 少年点点头,摩托车重新启动。 少年姓陈,名叫真一,小名阿南。 他和二爷是十二年前才到中林村定居的,至于父母什么的,他一点印象没有。 听二爷说,那年他们家所在的村子糟了洪灾,父母都被洪水冲走了,而自己则被路过的二爷给救下了,从此成为陈家人。 二爷是阴阳世家,只是到了他这一代,因为某些原因,家族衰败了,就是阴阳这份职业,他也是十年前才重新捡起来的,如今专门为附近村镇有丧事的人家做法事。 据二爷说,他们陈家自北魏始就是有名的阴阳。陈真一那时候不晓得北魏是什么时候,等他学了历史才知道,北魏距今已有一千六百多年。二爷在方圆百里内都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他不仅能念超度亡灵的经文,还能给人祈福禳灾。 村里谁家里有人病了,去医院也看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请二爷去家里作法,二爷一番操作下来,药到病除,神清气爽。 当然,这些都是村里人说的,陈真一并没有切身体会,但是二爷的厉害,除了这些村民口口相传的传说,还有家里那些平常不会轻易示人的阴阳法器。 陈真一和二爷的家在中林村最高处。 这是一个贫瘠而闭塞的小村子,住着四五十户人家,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 村里唯一还算有份职业的,就属陈二爷了。 阴阳这个职业在方圆百里内都是很吃香的,一场法事下来能有小五百块钱的收入。这笔收入于爷孙二人来说吃穿不愁,还有冗余。 二爷本不打算让陈真一上学的,毕竟,上学要花很多钱。后来义务教育阶段学杂费全免,他也就同意了,后来这小子考上了高中,二爷一高兴,同意他继续深造,他才有幸读到了如今的高二。 在家里,陈真一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陈家第五百一十八代阴阳传人。 上林村在中林村东南方向,大概四里路程。 摩托车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才走到中林村村口。坐在后座的陈真一很快就发现了一盏在夜色里轻轻摇晃的白色灯笼,而那灯笼所在的地方就是他和二爷今晚要去的地方。 摩托车在吵杂声中停止了突突声。 看到爷孙二人,有个穿着白色短袖,身材高大,面色冷峻的男人迎了上来,沉声道:“陈师傅,来啦” 二爷解下绑在摩托车后面的包裹,看着眼前的男人淡淡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男人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陈二爷摆手拒绝,淡淡说道:“领我们进去吧!”。 道可道 第二章 镇尸符 在事主家北房的土炕上,陈二爷从包裹中取出大中小三根狼毫毛笔,在事主家执事提前剪裁好的白纸上写下两幅挽联,一副叫人贴到大门上,一副贴在北房门口。 阿南坐在二爷身边,叠着亡灵牌位,手法极其熟练,一看就是老手。阿南早在五岁时就已经跟着二爷做他的助手,顺便学习一些基础的阴阳技能。 二爷接过阿南递过来的亡灵牌位,随后叫来执事,询问了死者的生辰八字及三代先祖的姓名,迅速完成了法事之前的准备工作。 阿南抬头看到死者若隐若现的灵体像烟雾般聚拢在屋子里,这是一位年纪并不大的青年人,不知什么原因英年早逝了,对于灵体,陈真一早已见怪不怪。 随后,就有人端上了饭菜,爷孙二人简单用过之后,吩咐人全部撤了下去。 陈二爷从包裹中拿出一条白色毛巾,铺在桌子上,再从包裹中捧出一本锦缎包裹的经书,放在毛巾之上,这是真一破二的寻常经卷,只有引渡灵体上黄泉的作用,不管灵体投胎轮回。 陈二爷站起身穿上紫色道袍,重新坐定,手里三清铃一响,一旁的陈真一随后敲响了法鼓,院子里随后就传来孝子们的哭喊声。 一场法事要三天时间,这段时间,阴阳先生都是住在事主家里,等死者入土之后才能回家。 晚上,爷孙二人躺在床上。 冷冷地月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打在爬窗户上往外看的死者灵体之上,外面的院子里守夜的人坐在棺材边上,时不时聊着什么。 陈真一以前也见过不少灵体,他们一般只会在请经书的时候出现,之后就消失了。这些灵体之所以看经书,就是为了看看后辈的孝心,以及自己接下来该走的路。 超度的法事分三个层次,第一级是引渡黄泉,第二级轮回投胎,第三级是魂入九天。 三个等级,法事时间也不一样,分别是三天、五天和七天,经书自然也不一样,分别是真一破二经,真三破五经和真七破九经,收费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因为三个等级当中,诵经的阴阳人数也是不一样的,分别是二、七、九个人。 但是今晚不一样,这个灵体一直在这间屋子里徘徊,脸上挂着不舍和愤怒,似乎在留恋着什么。 比起先前那些灵体,今天这位好像不太关心给他超度的经文是什么等级的,他时而坐在门槛上,面带惆怅地看着屋子里来来往往的人,时而走到外面,站在棺材边上,看着那些低头抽泣的亲人。 现在回到了炕上,趴在窗户上,怔怔地盯着外面,有些不同寻常。陈真一心生悲悯,想问问灵体他是不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于是轻声问二爷:“活人能和灵体沟通吗” 等了好久,二爷似乎不愿回答他的问题,一直没有说话。但他也没有睡着,陈真一知道二爷睡着时会打呼噜,但此时,二爷很安静,很明显是不想和孙子讨论这个问题。 二爷曾告诉过陈真一,做他们这一行,只管拿钱做法事,对灵体的诉求和死亡原因一概不能过问,否则就会反噬己身。 陈真一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今天,看到灵体迟迟不愿离开,就动了恻隐之心,想问清楚他的死亡原因,以及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只是这样做,就会破坏规则,弄不好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呼……” 陈真一对着灵体呼了一口气。 爬窗户上的灵体感受到了气息,摇晃几下,变得更加透明,仿佛就要散去。情急之下,陈真一又吸了一口,试图将那吹散的灵体再吸回来。 灵体化作一缕白烟,进入陈真一体内。 一股阴冷的感觉瞬间就裹住了全身,同时,耳膜鼓动,心跳加快,一缕阴森的气体在他身体内膨胀。眼前忽明忽暗,仿佛都能看到流动的空气。 脑袋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填满,而且还在不断地增长,马上要撑破脑袋而崩裂出来。 “叮……” 清脆的声音从脑海扩散,眼前出现了一方透明的蓝色面板,上面写着伏藏记忆四个大字。 身体和脑海中的不适感消失了。 眼前出现的蓝色面板,像是一块儿电脑屏幕,命名为伏藏记忆的黄色模块像是一个文件夹。 陈真一发现灵体不见了,身边的二爷传来粗重的呼噜声。 陈真一这才放下心,虚空点开了伏藏记忆文件夹,文件夹下又有三个子文件,分别命名为(2278——2288)、(1601——1617)、(1380——1180)。 陈真一试着点击了其中一个,文件夹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空的”陈真一不禁有些疑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正在此时,屋子内瞬间暗了下去。 夜空中好像涌起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将整个屋子都笼罩了,就连二爷的呼噜声也被这黑暗给淹没。 万籁俱寂,或者说,一切都静止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陈真一头痛欲裂,身体里犹如塞进了一块冰,阴冷刺骨。 突然,胸膛传来炙热的灼伤感,将陈真一唤回了现实。 “刚才是个梦不对,胸口的灼伤感还在”陈真一拉起领口,往胸口看去,那块二爷送给自己的太极八卦图此时青光乍泄,同时,胸口的卍字胎记也散着柔和的金色光辉。 “诈尸啦!”突然的惊叫声让陈真一心下一惊,抬头看去,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幽暗的两支烛火在黑夜里摇曳。 “出去看看,快……”耳边传来二爷的呼喊。 陈真一跌跌撞撞跟在二爷身后,跑到院中。 院里已经没有人了,乌黑的棺材盖掉落在一旁,棺材里的死者半坐起来,露出一个圆睁着双眼的头颅,脸色苍白,眼里尽是惊恐之色。 陈二爷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咬破手指,在符咒上一点,随后贴在尸体额头。 符咒贴上去的同时,乌云散开,月光重新照亮了院子,尸体也倒进了棺材。 “阿南,帮忙把棺材盖上……”陈二爷脸色阴冷地吩咐。 “哦……”陈真一帮着二爷将棺材重新盖好,小声问道:“二爷,刚才那个符咒我怎么没见过,干什么用的” “镇尸符”二爷冷冷地回答。 从字面意思理解,应该就是用来镇压尸体的吧!陈真一心想,随后道:“二爷,为什么会突然诈尸” 二爷瞪了一眼孙子,心想:亏你还是个高中生,静电的道理都不懂,嘴上却说:“你去问问他,看他怎么说”。 看到二爷指着棺材,陈真一心里一惊,嬉皮笑脸道:“还是算了……” 这时,脑海传来“叮”一声,同时有个人工合成似的声音在脑海响起:能量场交换成功。 “我靠,什么玩意儿”陈真一惊呼道。随即看到二爷浑浊的眼里射出一道愤怒的火光,冷冷盯着自己。忙解释道:“二爷,我不是说你,真不是说你………” “我看你印堂发黑,目光涣散,小心有灾”二爷不像是开玩笑。 我要有灾,那也是你的功劳,大半夜遇上这么个事,不倒霉才怪呢,笑道:“那您给我禳解禳解”。 “接点你自己的尿,喝了就好了”二爷说着往北房走去。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一个约莫三十四五的年轻妇人身披孝服,脸上还有泪痕,一双哭红的双眼似有惊恐之色,看到陈真一的时候,眼神躲闪。 他身后跟着一个和妇人年纪相仿的男人,头发梳的油光锃亮,就跟牛舔的一样,脸上同样有惊恐和躲闪。 妇人柔声问道:“他怎么啦”眼睛看向棺材。 陈真一发现这个妇女虽然穿着孝服,仍有一种成熟女性的娇媚,比起村里很多的妇女,她的眼里藏着不安分。 “没事儿,估计是刚才打雷产生静电,造成肌肉收缩”陈真一看了一眼女人,笑呵呵解释。 “打雷”妇人和她身后的男人同时讶然。 小妇人和他身后的男子对视了一样,似乎是在说:这小子怕是吓傻了吧!怎么说胡话呢 两人也不再说话,走到棺材边上,坐了下来。 重新躺到床上,陈真一悠悠问道:“二爷,刚才打雷您听到没有” 这小子今晚不会真的中邪了吧陈二爷心想,嘴上却骂道:“打什么雷,你见过晴天打雷的吗我看你还是尽快喝点童子尿,驱驱身上的阴气,免得招了鬼了”。 陈真一越想越不对,他明明就听到雷声了。那么响的炸雷,二爷怎么会没听到呢还有外面那两人听到打雷的时候,脸上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是自己幻听了 不多时,身边的二爷又开始拉锯,陈真一在心里骂道:“就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小鬼敢来就怪了”。 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 陈真一为验证刚才不是梦,还想唤醒那个蓝色面板,试了各种口令和办法,统统失败。 “嗡…嗡…” 这都凌晨三点了,谁还会给我发信息呢陈真一拿出手机,看到是自己暗恋的女神李素雅发来的信息,手都开始发抖了,浮想联翩,心想这大半夜的,她是不是想我了难道她也喜欢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微信对话框: “好响的炸雷啊,吓死我了……” “她也听到了”陈真一猛地从炕上坐了起来,看着手机,正想回复信息,对话框却只剩下: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陈真一发过去几个问号,心想:这丫头搞什么 “你怎么还没睡”手机再次振动。 “那你怎么还没睡”陈真一点击发送之后,感觉不太合适,又发了一连串调皮的表情包过去。 十分钟,二十分钟,没下文了…… “靠,这他娘不是逗我呢吗”陈真一放下手机,强迫自己睡觉,十分钟后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还是没动静,心里一下又好笑又好气。 找出发小兼同班同学兼同桌小圆的微信,发了几个色色的表情包过去。 等了半天,没有反应…… 直到第二天早上,小圆的信息才回过来: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又在看动作片呢 “看毛的动作片,老子哪像你天天擦枪,我到上林村超度亡魂了” “哈哈,又被二爷雇了童工了……” “对了,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小圆问道。 “什么动静你丫的是不是又爬人家窗户了怎么,动作片不过瘾,还想现场观摩” “屁,你梦中情人大半夜给我发个莫名其妙的信息,说什么好响的炸雷,吓死我了,什么雷是你小子大半夜跟人家表白了” “你没听到昨晚打雷吗”陈真一有些恍惚,先前还以为二爷故意不说的,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不会啊,李素雅不也听到了吗 “你俩还真般配,连发神经都这般有默契,我的哥,昨晚可是月明星稀啊,你有见过晴天打雷的吗除非你小子做了什么遭雷劈的坏事。哎不对啊,为啥你俩都遭雷劈了莫非昨晚你俩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 “滚滚滚,老子要念经了” 道可道 第三章 新来的语文老师 三天后的秋南镇,育才一中。 高二一班的教室里,同学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议论的主题是,要换语文老师了。 小圆和陈真一既是发小也是同桌。小圆全名叫蒲兴圆,肥头大耳,高高隆起的脸蛋将嘴挤成了厚厚的两片,眼睛就剩一条缝,寸头剪的都能看到头皮。 “唉,牛鼻子,你说新来的语文老师是男的女的”小圆坐在课桌上,肥大的屁股就快将整个桌面给盖住了。 陈真一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眯着眼在打盹,懒洋洋吐出一句话:“最好是个带烟嗓的泰国妹子,吓死你丫的”。 “我靠,没想到你牛鼻子口味这么重,我真没看出来啊!”小圆扭动了一下屁股,课桌发出痛苦的呻吟。 陈真一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气急败坏地骂道:“我擦,你个死性不改的劳改犯,又他娘对着老子……” “哈哈哈……” 教室里一阵哄笑…… 睁开眼的陈真一目瞪口呆,讲台上站着一个儒雅帅气的中年男人,一身灰色长袍,手持一把折扇,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除了身边低着头,双肩在不停抖动的小圆之外,全班同学齐刷刷的目光,全都盯着自己。 陈真一只觉全身火热,耳朵都快被烤熟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只脚不停地踢着身边的胖子。 “这位同学,你想说什么”讲台上儒雅帅气的中年男人温和地问道。 “啊!那个…您是新来的语文老师吧老师好……”陈真一朗声说道。 “我是新来的老师,你刚才说什么劳改犯”老师一脸认真地看着陈真一。 这都被你听见了,但我不是说你啊,陈真一脑子飞速旋转,措辞道:“我是问蒲兴圆同学,今天去吃老街上的饭,我们管老街叫老该,嗯,就是这样”。 “你他娘正是个天才,吹牛皮都不打草稿,真不愧是牛鼻子,但你能不能别带上老子啊!”蒲兴圆抬头看了一眼陈真一,一脸幽怨的表情。 “街上的饭很好吃吗”儒雅帅气的老师看了看在座的同学,问道:“哪位是蒲兴圆同学” “老师,我是蒲兴圆,改上的饭也不怎么好吃,还是咱们学校食堂的更胜一筹”蒲兴圆站起来回答,陈真一看到他脸上的肉都在笑。 “嗯,尽量不要吃路边摊,不卫生,你俩都坐下吧!”儒雅帅气的语文老师温和地说道。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新来的语文老师,我叫孔先河,以后你们可以叫我孔老师,或者孔先生都行,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你刚才是不是对着我的脸放屁了”陈真一低声问道。 蒲兴圆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低头说道:“艹,你别诬赖好人啊!” 陈真一刚才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强劲有力的气流,难道那股气是从这位孔先生身上的 一节课都在神游中度过,直到下课铃声响起,陈真一才神游回来,完全没听到老师讲了个啥,只见黑板上写着: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育才中学,食堂。 蒲兴圆端着盘子,来到陈真一对面,坐下后,往嘴里扒了一口饭,轻声说道:“这位新来的老师有个性啊!你看没看见他手里那把扇子” 陈真一低头吃饭,没搭理蒲兴圆。 蒲兴圆也不管他,自顾自说道:“这天已经这么凉了,他还拿把扇子,而且,你注意没有,拿扇面画的可是吴道子的画,瞅着像是真的”。 陈真一猛地抬起头,问道:“你还认识吴道子的画” 蒲兴圆心想:你看不起谁啊,我可是土夫子的后代,对这方面也是有些研究的,道:“我爸前些年跟着一位老板,倒腾过古玩,他跟我说过一些,不说是专家吧,但我也懂一点”。 “这么说,这位老师不简单喽”陈真一问道。 蒲兴圆一本正经的摇头,说道:“不好说,他和其他老师确实不一样,怎么说呢,好像有种书卷气”。 陈真一冷冷一笑,道:“他是语文老师,没有书卷气能教语文” “不是那种书卷气,是……,哎呀,我也说不上来”蒲兴圆低头扒饭。 “你俩还没吃完呢”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如水波般荡开。 陈真一看到一脸微笑,明眸皓齿,眼波如水,肌肤白皙,左眼角下一颗泪痣的李素雅端着饭盒坐在一边,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才来啊好东西都被抢光了”蒲兴圆还没咽下嘴里嚼着的饭菜就问道。 李素雅笑道:“我不喜欢跟别人抢,有什么就吃什么呗!” 看到她饭盒里只有几块土豆,几片青菜和几块掺杂着鸡蛋渣的西红柿,陈真一将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夹到她饭盒里,说道:“我打多了,吃不了了,你帮我吃了吧!” “啧啧啧,见色忘友,你怎么不给我吃啊!”蒲兴圆在一旁起哄。 “那我给你……”李素雅夹起鸡腿送到蒲兴圆面前,蒲兴圆刚想接,看到陈真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只好笑道:“我吃饱了,吃不下了,你吃吧!” “谢谢……”李素雅冲陈真一一笑,夹起一块儿土豆放到嘴里。 “那晚你给我发了什么呀我还没看到你就撤回去了”陈真一对那晚打雷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还想确认一下。 李素雅微笑,眼里却闪过一丝慌乱,说道:“没什么,不小心点错了”。 “唉吆喂,有情况啊!哪晚什么时候,你俩干嘛了”蒲兴圆一副要八卦的样子。 “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事,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了”陈真一恶狠狠盯着蒲兴圆。 “我说李素雅啊,你以后半夜发消息的时候看清楚了再发,都发到我手机上了,不安慰你吧,怕你吓着了,安慰你吧,又怕牛鼻子吃醋,你让我左右为难啊!”蒲兴圆看了陈真一一眼,接着说:“你还发打雷了,我好怕啊!,你是想让我安慰你呢,还是大半夜去找你呢” 李素雅脸上泛起红晕,低着头不说话。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陈真一往蒲兴圆能看见头皮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这么说李素雅那晚确实也听到了打雷声,但她为什么又矢口否认呢还是说她就是不小心发错了 如果那晚真的打雷了,而只有自己和李素雅才听到了雷声,这可能吗不科学啊…… “当然,科学也不是万能的”陈真一如是解释。 那股熟悉的气息又来了。 果然,依旧儒雅帅气的外表,一样的灰色袍子,温和而庄重的笑容,手里的折扇,语文老师孔先河迎面走来。 “为什么他出来带着一股风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走路带风走路带风的男人听着很不正经啊!”陈真一看着孔先河不失风度的动作,收拾餐盘准备离开。 “那位同学,你等等……”依旧温和的声音。 陈真一微笑着抬起头,道:“孔先生,您是在叫我吗”。 “你吃完了吗我有些事要问问你,不知你有没有时间”孔先河很客气,但是这种客气让陈真一寒毛直竖,有种不祥的预感。 “哦,先生请问” “能否借一步说话”孔先河不急不躁,不失优雅,也不失风度,但在陈真一看来,这老师有些毛病。 “您是先生,我是学生,我听先生的……” “请……” 陈真一刚想说“请”,却感觉不太合适,闭着嘴往食堂外走。心里一直在犯嘀咕,我和他好像不是亲戚吧难道说,他儒雅外表下藏着一颗恶魔的心…… 在食堂外的白杨林中间,落满黄叶的草地有些松软。 “先生,您有什么问题啊”陈真一不安地环顾四周。 孔先河儒雅一笑,温和道:“你别紧张,放松点……” “我靠,还让我放松,你到底想干嘛我可是正经人,取向没问题的”陈真一心里一阵慌乱,偷瞄了一眼语文老师,道:“不紧张,有什么问题,您请问吧!” “你多大了” “不会吧,真被猜对了,他想对我不轨”陈真一越发不安,转头看到小圆和李素雅正站在食堂窗户边看着自己和孔老师,说道:“老师,我是01年出生,今年十七岁”。 孔先河摇头,说道:“我感觉你身上有种很成熟的味道,应该不止十七岁吧”。 我是早熟,但那是心理上的,生理还是个孩子呢,陈真一笑道:“先生,我有个同学说您有种书卷气……,不知您说的成熟和这书卷气是不是一个道理”。 这小子不赖啊,孺子可教!孔先河会意一笑,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咱们有时间再聊,对了,上课要注意听讲……” 孔先河踩着落叶走远,陈真一看着这位儒雅帅气,风度翩翩的语文老师的背影,恍惚间觉得,语文老师不仅带着书卷气,更加带着一种陈年佳酿般清冽的味道,好似从历史书中走出来的清傲的儒雅书生。 只是他周身散发着的那股若有若无的白色气流好似有一种非常纯粹而蓬勃的力量,他每走一步,周身一步之内的腐败气息好像都在退避三舍。 道可道 第四章 浩然之气 星期六,男生宿舍。 蒲兴圆坐在床上,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陈真一,道:“牛鼻子,要不就别回去了,这就一天半时间,明天下午又得回来,你不累啊” 陈真一将脏衣服塞进书包,拉好拉链,一屁股坐在床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说:“我不比你啊!这都秋收了,二爷种的土豆该收了,我得回去帮他,行了,我走了”。 二人走出宿舍,校园里到处都是准备回家的学生。 走上中间的林荫小道,远远看到语文老师孔先河向他们走来。那种熟悉的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陈真一忙问道:“劳改犯,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什么”蒲兴圆一本正经地问道,嘴角却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看到蒲兴圆一副要下套的样子,陈真一说道:“算了,不跟你瞎掰了”。 “别啊,要不一会儿去我家我爸妈正好不在……” “滚犊子……” 陈真一撇下蒲兴圆,疾步往校门口走去。 和孔先河有两米远时站下,微笑打招呼:“老师好……” 儒雅帅气的语文老师,笑道:“要回家了” “是的,老师” 后面的蒲兴圆跟上来,咧嘴一笑,点头哈腰道:“孔老师……” 孔老师看了二人一眼,道:“我刚来秋南,这附近有什么名胜古迹之类的吗” 蒲兴圆可是土夫子的后代,对秋南周边的古迹、古墓之类的,再熟悉不过,说道:“孔老师啊!我们秋南比较偏僻,要说一些古墓之类的还有,就是这古迹嘛,就没有了”。 “古墓”孔老师面带疑惑。 “嘿嘿,其实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古墓,就是百十来年的一些地主的墓穴”蒲兴圆解释道。 “那就算了……” “孔老师,有处道观,据说是明朝洪武年间的古建,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陈真一想起中林村南山上那座道观。 “那都荒废多少年了,如今都快塌了,有什么好看的”蒲兴圆辩驳道。 小时候,父亲还没在秋南买房的时候,他和陈真一探访过那座道观,里面除了一人高的杂草和破败的院落,什么都没有。 “以前确实比较破败,现在不一样了,我二爷找人收拾了一下,现在村里很多人都去里面烧香呢,他们还在偏殿的墙壁上发现了一幅壁画,我听二爷说画的是《老子化胡经》”陈真一说道。 “是吗离这里远吗”孔老师看起来兴致勃勃。 “在我们中林村南山上,有七公里,不过都是山路,不太好走”陈真一解释道。 “谁言畏途巉岩不可攀,咱们今天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去看看你们中林村,如何”孔老师很是兴奋,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儒雅。 蒲兴圆面露难色,小声道:“孔老师,我就不去了,那个,您跟着陈真一同学去吧,我先走了……”,说着就疾步离开了。 艹,不讲义气,陈真一瞪了一眼蒲兴圆,笑呵呵道:“孔老师,那咱们走” “走……” ______ 中林村,南山。 满山的草木已然披上了一身淡黄,中间还有大片的红点缀期间。 深秋时节,山里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不少。半坡上开垦出来的几亩薄田里,农人正在挖土豆。 土豆是最后一茬庄稼,收完了土豆就进入农闲时间。中林村的历史已经没人记得,但是,从山上那所破败的道观,人们惊奇的发现,早在明洪武年间这里就有人居住。 最近在道观墙壁上发现的壁画好像让中林村的历史又遥远了几分,好似能追溯到北宋,也许,更早。 经过简单的翻修,道观又活了过来。 主殿内的三清像得到修复,又有了神明的威严和气势,二爷重新给道观起了个名字:三清宫。 重新燃起的香火,在中林村村民心里种下了一粒风调雨顺的种子,好似迷途羔羊又闻到了母亲的味道。 陈二爷家离三清宫最近,自然就担起了庙祝的职责,早晚去道观点香敲钟。 群山环绕下的中林村突然间就活在了神灵的庇护之下。 一些年迈的老人非要登上山去瞧瞧。在他们的记忆里,这座破败的道观是痛苦而难忘的,神灵从生活中死去的那一年,村里很多人也跟着去了。 后来,他们之所以不愿再开启那扇门,就是不愿去回忆。 如今,他们非要上山去的理由也很简单,并非为了道观里原本就存在的三清神像,而是为了那些曾经的老兄弟。 关于这些往事,陈二爷和陈真一是不了解的,就是村里60岁往下的人也不见得知道,还有些记忆的,就剩下不到五个人,都是耄耋老人。 此时,一位枯槁老头,佝偻着腰,站在山顶遥望着对面的山,沉默不语。 老人身后,两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满头大汗。老人是他们的太爷,是他二人从山下抬上来的。 “去,把陈师傅给叫出来”老人腿脚虽然不便,说话倒是挺有气势。 其中一个男人小声说道:“太爷,这都上来了,您就进去呗”。 老人头也不回,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手里的拐杖之上,半趴着身体,冷冷地重复:“去把陈师傅叫出来”。 孙子知道这位太爷的倔脾气,摇了摇头走进三清宫。 半晌之后,陈二爷疾步走出三清宫,笑道:“鲁伯,您老怎么来了” 老人依旧没有回头,叹气道:“陈师傅,这观开不得啊!” 陈二爷看看两位年轻人,似是在询问,两个年轻人脸上也充满了疑惑,二爷强烈要求他们将自己抬上山,还以为他是想来拜神的,不成想他突然说这种话,他俩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陈二爷不知鲁老是什么意思,柔声道:“我明听明白鲁老的意思” 老人从远山上收回目光,缓缓转过身,用他深陷的眼窝瞧了瞧面前的陈二爷,说道:“这观是个祸害,会给中林村带来灾难的,你还是赶紧关了吧!” “太爷,您说什么呢陈师傅说这观有藏风聚气的作用,咱们村这些年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就是因为这观断了香火,破坏了风水,这观有了香火,这风水就接上了,怎么会带来灾难呢再说了,这里供奉的可都是神仙,又不是什么妖怪”其中一个年轻人说道。 “唉!我不是说神仙会带来灾难,是这道观会带来灾难,我们鲁家有五个人就是因为这道观死的”老人似有难言之隐,只是不好明说。 陈二爷恍然大悟,明白了各种缘由,道:“鲁老,您尽可放心,此观今后不但不会给村里招灾,还会让村里六畜兴旺,风调雨顺的”。 老人恐惧的并非神灵,而是人心。 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一道醒目的刀疤,就刻在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人心上,时间越久,就越发骇人。 三清宫三位神明在当年并未出手相救,将近一半的中林村村民就在老人脚下这块平台上丧命。 ———— 山道上,一位穿灰色长衫,身材修长的儒雅男人跟在一个十七八岁少年身后,缓慢地往山顶爬去。 中间遇到在田里忙活的村民,少年都会笑着打招呼,儒雅男人也会客气的问声好。 等二人走过,有些年轻的妇女,低着头嗤嗤发笑,笑声在秋风中远远荡开,回荡在山林中间。 陈真一自然是明白这些妇女笑声背后的意思的。看到这位风度翩翩的语文老师,就是班上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也在犯花痴,更别说这些常年在这山沟沟里见惯了粗俗的妇女,在如此儒雅温和的男人面前,哪个又能不怦然心动呢 看着陡峭的山势,孔先河不禁感叹道:“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孔先生,咱们这中林村的山道可不比蜀道,您这有些夸张了吧”陈真一站住,回头看了一眼爬山也保持着君子风度的语文老师。 “你见过蜀道”孔先生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那倒没有,只是蜀道既然‘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而这山道人尚能轻松爬上去,又怎可相比” 孔先生颔首微笑,说:“你又怎知李太白此言不是夸张呢” 陈真一笑了笑,道:“李太白是我偶像,仗剑天涯,寻仙仿道,这是我的梦想,所以,再夸张我都感觉是真的”。 孔先生看着陈真一,脸上全是欣喜之色,朗声道:“你可愿拜我为师” 陈真一有些不解,“先生不就是学生的老师吗” “不一样的,我说的是师承而非学问”孔先生不像是开玩笑。 陈真一想了片刻,微笑道:“孔先生,您有师承吗” 陈真一一直盯着孔先河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验证自己的猜测,他一直觉得眼前这位先生不是现代人。虽然,这种想法有些荒唐,但是作为阴阳,他知道这世上有很多没办法用科学解释的存在,就跟自己能看到灵体一样。 孔先生爽朗一笑,抱拳道“我是儒生,师承嘛,当然就是至圣先师孔老夫子了”。 “和我想的一样,因为你们都姓孔,而且,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浩然之气……”陈真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严肃而认真的神情。 “哈哈,你错了,至圣先师可不是姓孔……”孔先生说着脸色一变,将手中折扇猛地打开,一股强劲的力道直直向陈真一打去。 陈真一双拳一握,体内的阴阳二气随之浮现,和迎面打来的力道在空气中相撞,让周围的树剧烈晃动,落下不少的黄叶。 道可道 第五章 道家修为 “天罡真气”孔先生有疑惑,但不惊讶。 他收起折扇,上前两步,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道家的真气” 陈真一一副这有什么的样子,说道:“我二爷是阴阳,我从他的经书中发现了一本经书,按照书上记载,学来的”。 “不可能,这种练气功法虽有文字记载,但修习方法早就失传,你就算拿到了经书也不可能自行练习,除非……”孔老师终于有些失态了,先前的儒雅风度当然无存。 陈真一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凭一本经书练出了真气,这种玄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桥段,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也曾在二爷身上试过,二爷虽然有这本经书,也懂得阴阳道术,但他并未练出真气,因为有一次陈真一从背后偷袭,差点就将二爷送去见了祖师爷。自那之后,他才发现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尤其是四天前在上林村遇到的事,更加让他迷茫。 “你说你二爷是阴阳这么说,这修习方法是他教给你的”孔先生反应了过来,心想今天还有意外的收获。 “不瞒先生,我二爷虽是阴阳,经书确也是他的,但他好像也没有参透,这也是学生一直困惑的事,我想这一定和我的身世有关,今天请先生到村里来,就是想请先生替我解惑”陈真一故意说起山上的道观就是为了忽悠孔先生跟自己出来,目的就是想问问孔先生关于自己身世的事。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一定知道你的身世呢” “其实,学生并不确定,就是见先生和学生一样,身上都有真气,这才想着您或许知道其中缘由……” “这件事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自打出生起,我就拥有2300年的记忆,因此在少年时期特别自卑,后来慢慢才习惯了,按照物理学解释,应该是能量场的突变造成的时空错乱,才将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刻录进了我们的身体里……”孔先生眉头微皱,突然感觉不对,问道:“你是说你身上的真气是你自己练出来的”。 陈真一点头。 “那你有遥远年代的记忆吗”孔先生问。 “说实话,我连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遥远年代的记忆了”陈真一对孔先生所谓一出生就拥有2300年记忆的说法有些怀疑,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难道是孟婆的汤做了假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自己天生阴阳眼,还莫名其妙地练出了天罡真气,这在常人眼中不也是天方夜谭吗 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二人都明白了,他们并非是同类人。 一个是天生就拥有2300年记忆,他身上的浩然之气是与生俱来的,而另一个是通过后天的练习才获得了天罡真气。 虽然他们身体里的真气出处不一样,但在一个讲科学的年代,体内拥有真气,必定不是什么概率问题,其中肯定会有必然的联系。 “奇哉怪也!”孔先生打量着陈真一,惊叹道。 虽然他之前也发现了陈真一的不同寻常,想着遇到了和自己一样拥有遥远记忆的同类,但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当真是什么奇事都有,非但没有解决各自当前的困惑,反而又多了一种困惑。 “或许,你二爷知道点什么……”孔先生悠悠说道。 家门上了,二爷应该去地里了。 陈真一在地里也没发现二爷的身影,这时,有个人从山上跑了下来,大声喊道:“出事了……” 陈真一拦住那个人,发现是鲁三和,从他口中得知三清宫起火了。 等在陈真一家门口的孔先生看到山顶的滚滚浓烟,赶紧往山上赶去,陈真一随后跟上。 等两人赶到三清宫门口,就听轰一声,主殿坍塌,扬起漫天尘土。 门口站着三个人,都是灰头土脸。 鲁太爷被重孙搀扶着,沟壑纵横的脸上,深陷下去的眼窝里,一双萎缩的眼睛,努力盯着坍塌的大殿,释然而笑。 陈二爷一脸惋惜,同时,更多的是恼怒,凛然道: “鲁老,您太糊涂了,这可是文物啊!就这样毁了……” 鲁老不以为意,嘿嘿笑着,声音嘶哑地道:“毁了好,毁了好呀!”。 陈真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跑过去低声问:“二爷,怎么起火了” “唉!老顽固,没救了”陈二爷怒其不争地瞪了一眼身边的老人,气冲冲地往山下走。 孔先河站到道观门前的平台上,左右看了看,叹息道:“可惜了……” 陈真一听到孔先生的叹息,走上前问道:“怎么了,先生” 孔先河道:“中林村的祥和之气本可以借这道观维系,如今格局被打破,福禄之气被眼前这座大山挡住,无法顾泽中林村了”。 听到孔先生的话,鲁老太爷转过身,问道:“你说什么” 孔先河先是一愣,随后抱拳道:“这位老先生,你们中林村近些年是不是很多人生了怪病” 老人身边的年轻人急忙答道:“你说的对,不知道为什么,村里很多人都患上了偏瘫的病,光去年一年就有十几个人瘫痪在床,医院都查不出毛病”。 “风滞不畅,清气难入,浊气汇集,阴盛而阳衰,此事的根源全在这道观中,如今,道观遭毁,再无可解之法”孔先河摇头叹息。 关于风水一说,陈真一从二爷口中陆陆续续也听说过一些,当初只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如今听孔先生如是说,不禁有些疑问,随即问道:“先生也懂风水” 孔先生摇头道:“我不懂什么风水,那是道家的说辞,我知道每个空间都是一个能量场,这个能量场跟周围环境的温度、湿度、磁场、日照时间、风向等等有关”。 “那跟这道观有什么关系呢或者说中林村的风水……,不,能量场跟道观有什么关系” “一个能量场的核心是量子,就好比人本身也是一个能量场,人的核心是血液的流动,而血液中就蕴含有量子,量子运动产生的能量场就是一个人的气场。中林村的量子核心就是这座道观,周围气流的运动在道观会有个迂回,从而影响山下的村子,如今没有了这个核心,就会造成量子运动方向的改变,从而对村子产生影响,也就对人体能量场产生影响” 陈真一似懂非懂,一脸茫然地看着坍塌了的三清宫,正在思考孔先生所谓能量场的论述。 忽然,像是什么东西钻进了脑海,头痛欲裂。 陈真一抱头蹲下,面部狰狞,双眼充血,痛苦地发出哀嚎声。 一旁的鲁三和见状,吓得脸色煞白,扶着太爷的手开始颤抖,喃喃道:“神明震怒了,神明震怒了,太爷惹祸了……” “放屁,我烧了它,才是保护村里人……你再胡说八道,老子一棍子打死你”鲁太爷虽然不知道陈真一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从来就不信鬼神之说,怒骂道。 “哈哈哈,神明震怒了,神明震怒了,中林村人都得死了……”鲁三和精神失常,疯疯癫癫地往村里跑去。 “叮……” 清脆的声音在脑海散开,所有的不适感消失了。 一个人工智能般的声音响起:能量场修复中…… 那个熟悉的蓝色屏幕凭空出现,三个子文件当中,名称为(2278——2288)的文件在不停的闪动。 陈真一凭空点了一下,文件消失不见。 他感觉身体里好似在发生某种变化,意识深处增加了很多模模糊糊的东西,正在往更深处游去。 片刻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蓝色屏幕也随即消失。 “呼……” 陈真一长出一口气,一脸茫然地看向孔先生。 他突然想起孔先生方才在山下说的话,明白了自己也是带着遥远的记忆的,只是这记忆被某种力量给封存了起来。 “先生,我也有记忆,只是这记忆被封存了……”陈真一明白了那些数字的含义,就是说刚才消失的文件当中保存着自己2278到2288,十年的记忆。 “这就说得通了”孔先生说道。 “现在那些记忆被封存,怎么才能找回来呢”虽然明白了那些数字的含义,但终究没办法真正读取。 孔先生儒雅一笑,说道:“这个就得问问你二爷了,如果记忆被封存,能做到这件事的或许只有你二爷了”。 道可道 第六章 灵宝道 当尘烟散尽,三清宫后面山上的草木仿佛瞬间变得颓败。 从平台上看下去,藏匿于林木中间的房屋都露了出来。就那么一瞬间,树上的黄叶好似都落了下来。 空间虽然豁然开朗,但那清明之上,隐隐蒙着一层灰雾,一下就没有了活力似的。 陈真一有些怅然,看了很久之后,苦笑道:“先生,还有什么办法能改一改中林村的颓势吗”。 孔先河无奈摇头,不是他不愿意帮忙,他也无能为力。不管是风水还是能量场,只能有一次改变的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非人力能弥补。 “这世上,任何事,包括人生,改变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鲁太爷看着倾倒的道观,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喃喃道:“我不会再让悲剧重演,活着总比死了好……” 陈真一和孔先河对视一眼,对老人的话虽有疑惑,却不想再问。 很多村民急匆匆赶来,见到倾倒的三清宫,有惋惜的轻叹,也有满意的笑声。 也许,中林村的记忆里,三清宫有过有求必应的神灵,也有过腥风血雨的魔鬼,一切都在人心吧! 陈真一和孔先河在嘈杂的人声中悄然离开。 关于那副《老子化胡经》的具体年代,不会再有明确的答案。 黄土垒砌的院墙上,一只橘猫蜷缩着身体,眯着眼似是在打盹。 只要走进眼前敞开的大门,心里的困惑可能就会有答案。 但是,就差临门一脚的最后关头,陈真一犹豫了。 那记忆背后会是怎样的故事如果真的揭开了,自己又将会面对什么兴奋和恐惧不停地在心里转换,他的步伐越来越慢。 孔先河发现了他的犹豫,拍了拍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少年人的肩膀,温和道:“如果你没做好准备,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陈真一转过头,看着儒雅帅气,温润如玉的孔先生,露出一丝苦笑。他眼里的挣扎逐渐被一种坚毅的神情取代,柔声道:“先生,请……” 二爷坐在台阶上,嘴里叼着长长的烟杆,青色的烟雾在他面前漂浮。 陈真一透过烟雾看到二爷有些气恼的表情,走上前问道:“二爷,您没事儿吧” 陈二爷没有答话,用力抽了几口,突出浓浓的白色烟雾,然后剧烈的咳嗽。 “二爷,这位孔先生,是我的语文老师”陈真一介绍站在老人前面的孔先河。 听到老师两个字,陈二爷猛地抬起头,看看孔老师,再看看孙子,怒道:“你小子是不是又给我惹祸了” “老人家,真一同学没有惹祸,我听说你们村有个道观,这才过来看看”孔先河笑着解释,依旧温文尔雅,不失君子风度。 听到孙子没有惹祸,老人脸上的怒气化为落寞,低声道:“看什么看,被人家一把火给烧了,还看个屁……” “二爷……”陈真一听到二爷说脏话,有些尴尬地提醒道。 陈二爷也发现自己有些失礼,赔笑道:“乡里人,习惯了,孔老师见谅啊!” 孔先河爽朗一笑,道:“无妨,老人家性情中人,是在下冒昧了……” 陈二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眼前儒雅帅气,风度翩翩的中年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凛然道:“你真的是老师” 孔先河也是一惊,他不知为何会在这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人面前有种强烈的压迫感,亦或是记忆深处遥远的敬畏,记忆中某种久违的古老礼仪被唤醒,说话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种古老口吻。 “二爷,这位孔先生是我们学校新来的老师,就是我们的语文老师”陈真一连忙解释。 “是吗”陈二爷起身,警觉地看向陈真一。 趁二人不备,陈二爷手中已然捏着一张符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健步跳下台阶,将符咒贴在了孔先河的额头,神情紧张地观察着孔先河。 孔先河朗声笑道:“陈二爷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 孔先河揭下贴在额头的符咒,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笑道:“灵宝道的驱邪符咒,看来陈二爷把我当成邪祟了,哈哈……” 看到符咒没起作用,陈二爷不禁有些疑惑,他方才明明感觉到了一种危险气息,那不是活人的气息,虽然也不像是什么邪祟,但也太过古怪了。 “二爷,您干嘛呢这是孔老师……”陈真一太尴尬,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认得这符咒莫非你也是道门中人”陈二爷心中的疑虑并未就此打消,对孔先河还存有戒心。 孔先河并未生气,依旧保持着一个儒生的优雅和清傲,温和说道:“我不是什么道门中人,只是对传统文化比较感兴趣,对道学也有些研究罢了”。 孔先河将手中的符咒双手交到陈二爷手中,略一思忖,说道:“灵宝道距今该有两千年历史了吧!据史料记载,灵宝道开派祖师灵宝道人于秦末汉初习得符箓至尊三元,道法通天,由此创建了灵宝道。灵宝道人仙逝之后,灵宝道虽有传承,但道术日渐没落,直到唐武宗时期,才又出了一位天才,重新习得了灵宝道奉为圭臬的至尊三元,再次将灵宝道光大,自此之后,再没人能学得至尊三元,道术最高的也就属清末的陈方玄了,据说他的道术达到了一品,也不知真假,我想陈二爷顶多也就是个六品吧” 陈二爷见此人对自己灵宝道的传承如此了解,不由地感到钦佩,就是他这个灵宝道518代传人对灵宝道的历史也不甚了解,这个人竟然如此明了,随即赔笑道:“先生,刚才是我失礼了,不知您说的这些史料可还能找到” “我也是听家父说的,具体哪儿有记载,我也不知道,怕是早就被毁了,陈二爷既是灵宝道传人,应该知道这些吧”孔先河问道。 陈二爷脸上闪过一丝惭愧,道:“我家一些相关的材料也因某些原因被毁了,惭愧啊!” 孔先河意味深长地看了陈真一一眼,摇了摇头。 陈真一明白,自己记忆被封存并不是二爷做的,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 幽暗的房间里,陈真一点燃三根香,向着案几上的神像三鞠躬后将香插进香炉。 袅袅烟雾在屋子里散开,这间建于60年代的土坯房低矮而阴暗,加上长期在屋子里生活做饭,在烟火的熏染下,梁柱也变成了黑色,让屋子里更加的幽暗。 每次在叩拜神像的时候,陈真一脑海中都会出现李素雅的身影。对此,他也是感觉莫名其妙。 要说神像和李素雅的联系,也就是左眼角下的一颗泪痣了,但是,仅凭一颗痣就在如此严肃的场合想到自己的初恋,也太亵渎神灵了。 陈真一不禁想笑,但是看到神像严肃而庄重的神态,还是忍住了。 “这天都快黑了,去镇上十几里路呢,你们那个老师能回去吗”陈二爷盘膝坐在炕上,闭着眼在念清心正念的经书。 “孔老师开车来的,半个小时就到了,您就不用操心了”陈真一关上门,爬到炕上。 那只橘猫此时正趴在二爷身边,睁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案几上悠悠漂浮的香雾,目光柔和而虔诚。 陈真一摸了摸橘猫,问道:“二爷,孔先生说的至尊三元是什么” 二爷睁开眼,看了孙子一眼,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至尊三元是我灵宝道最高的道法,据说能练成至尊三元就可羽化成仙,可惜,这功法早就已经失传了……” “那孔老师说您是六品,是官位”陈真一将猫抱起来,放到自己怀里。 “他说的也是功法,除了至尊三元,还有共七品道术,一品求仙保国,二品修真学道,三品升虚入妙,四品禳灾救疾,五品悔过请命,六品引渡亡魂,七品谢三官之罪,这七品并非等级关系,每一品都有其作用”陈二爷解释完,看了陈真一一眼,接着说:“他说的没错,我就是六品,也就能念经引渡亡魂”。 “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学呢”陈真一一脸认真地盯着二爷。 “你以为学道跟你读书一样再说这些秘术的修习方法都已经失传,怎么学” “学会了至尊三元真的可以成仙吗”陈真一想起自己看的很多网络小说都在写凡人修道成仙的故事,心生向往。 陈二爷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道:“还至尊三元你只要能学会三品升虚入妙就是神仙了”。 陈真一想起二爷锁在箱子里的那本经书,试探地问道:“二爷,《正一引气》是干嘛用的” 陈二爷突然睁开眼睛,看着陈真一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陈真一心说:我当然是从你的保险箱里看到的,道:“前段时间在秋南遇到一个算命先生,他跟我说的,您也知道” “算什么命那都是江湖骗子胡编乱造用来骗钱的,这你都信书都白念了”二爷怒气冲冲。 这老头儿果真有问题,这书明明就在他的箱子里,他还说不知道,自己的记忆被封存就算不是他干的,他也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等着,有一天我一定揭露你的秘密! 道可道 第七章 灵体的记忆 比二爷早起的陈真一又爬上了山顶。 陈二爷虽然极力隐藏手中的《正一引气》,不让孙子看到。但早在一年前,陈真一就将书上的内容全部记在了心里。 在三清宫前的平台上盘膝而坐,心里开始默诵经书内容。 一缕沛然之气自头顶灌下,在体内游动,将身体渐渐唤醒。原先清冷的感觉随着体内气体的游动而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温润清爽的感觉,一呼一吸之间,将体内的浊气全部排了出去。 等经书全部默诵完,那股气体也趋于安静,分散到五脏六腑。 等睁开眼,陈真一瞳孔瞬间收缩了,眼前的一幕让他吃惊不已,身边一棵方才还挂着不少黄叶的杨树此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仿佛被人摇落了所有的黄叶。 再看身后,方才还有一丝绿色的草坡,此时已经完全枯黄。 等他站起身的时候,才看到一层灰色的阴霾将中林村笼罩其中, 茫然和惊恐让他久久不能平静,虽说时令已然到了落叶的时候,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难道正如孔先生说的,中林村的能量场被彻底破坏了 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败落,还有那尽是死气的阴霾,让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陈真一慢慢靠近三清宫。 三清宫主殿虽然已经倒塌,但院墙还在,那两扇刚刚刷过大红油漆的木门敞开着,门内一根梁柱倒了下来。抬脚跨过梁柱,来到院子里,看着山丘般隆起的废墟,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右侧的偏殿还保存完好,陈真一顶着阴气,走进偏殿。 因为主殿坍塌造成振动,那幅《老子化胡经》壁画也已脱落,办成了色彩斑斓的碎渣,一块儿巴掌大的土块上,一只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陈真一毛骨悚然,失神地看着那只眼睛。 那是太上老君的眼睛,本来慈眉善目的眼睛,只剩下一只的时候,为何会变得这般阴鸷 就在他不安地看着那只眼睛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肩上。 恐惧从心头蔓延,直冲脑门,眼前忽然变得昏暗,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牛鼻子,你看啥呢”蒲兴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呼……” 如释重负的感觉真他么爽。 随即,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头燃烧,陈真一转身,一张推出,正好打在蒲兴圆的胸口,那个差不多两百斤的胖子哀嚎一声,直直向后飞去,重重跌落在院子中间。 蒲兴圆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发现出手重了陈真一急忙跑出去查看,蒲兴圆躬身如虾,躺在地上,半天发不出声音。 “小圆,你没事儿吧”陈真一急忙扶起蒲兴圆查看。 过了好一会儿,蒲兴圆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疼死老子了……” “你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吗”陈真一说着放开了蒲兴圆,坐在一旁,道:“你怎么走路没一点声音” 蒲兴圆咬着牙,道:“你现在不应该关心我吗” 陈真一还想说什么,蒲兴圆却晕了过去。 ———— 秋南镇,卫生院。 戴金框眼镜,穿白色长衫,头发银白的医生看着正在啃猪蹄的蒲兴圆,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要再不控制体重,下次摔倒就爬不起来了”。 “谁说我是摔倒的,我是被……”陈真一连忙夺过蒲兴圆手里的猪蹄塞进蒲兴圆嘴里,笑呵呵打岔道:“医生放心,我们会劝他减肥的,谢谢您”。 家属跟我来一下,登记一下信息。 看着医生和蒲兴圆的父亲走出病房,陈真一陪笑道:“劳改犯,我给你买十个猪蹄,千万别说是我打你的,行不行” “十个猪蹄就想收买我门都没有,外加两只童子鸡,否则免谈”蒲兴圆将骨头吐出来,说道。 陈真一咬咬牙,点头说道:“好,两只童子鸡……” “这还差不多……”蒲兴圆咧嘴一笑,道:“幸亏小爷我皮糙肉厚,要不然还不被你小子给打残了,不过你小子哪来那么大劲” “我练了降龙十八掌,刚才那一掌就是最厉害的亢龙有悔”陈真一打马虎眼道。 “切,就你还降龙十八掌,你怎么不说是如来神掌啊”蒲兴圆不屑道。 “不是,你大清早的到三清宫就为了吓我啊”陈真一问道。 蒲兴圆舔了舔手上的油渍,道:“我爸听说鲁太爷放火烧了三清宫,就想过去看看,我闲着没事,就跟着去了,出门忘了看黄历了,白白挨了你一掌,差点就回不来了”。 “你把不会是想去淘点东西吧”陈真一打趣道。 “那里要有东西,还轮得着我爸了早被你二爷给拿走了” “你们在中林村有没有发现什么” “你还别说,这次回去,还真让我发现了点东西”蒲兴圆凑过来,小声说道:“鲁二喜娶的媳妇儿还真漂亮,前凸后翘的,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艹,你一天天怎么净想着这家媳妇儿,那家姑娘的,就没有点正事”陈真一怒其不争道。 “除了这个,就没其他发现了……” 病房门被推开。 一个寸头,西服,方脸小眼睛的男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躺床上的儿子,冷冷道:“以后少吃点,都三高了”。 “嗯……”蒲兴圆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羊。 “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我就走了……”男人依旧冷冷道。 “没事儿了……” 房门重新关上。 蒲兴圆从床上跳了下来,爬窗户看着父亲驾车离开,说道:“走,去撸两把”。 “你不疼了”陈真一问道。 “早就不疼了,刚才那是装给他看的,要不然哪来这些……”蒲兴圆摇了摇手里的红色钞票。 二人走出卫生院,径直进了网吧。 蒲兴圆在吧台开了两台机器,迫不及待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开始打游戏。 陈真一想到二爷说的关于灵宝道的事,上网查询。 没找到有用的信息,就找了一部电影来看。 两个半小时后,电影结束,蒲兴圆还在组团开黑。 “你走不?”陈真一下了机,将蒲兴圆头上的耳机摘下,问道。 “等这把结束了走……” “那你玩儿吧!我先回学校了” “行……”蒲兴圆重新将耳机带到头上,嘴里喊着:“左侧迂回……” 走出网吧,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马路上的人变少了,时不时有各种车辆匆匆驶过,溅起一路水花。 陈真一在来往的人群里发现了一张很熟悉的面孔。她正坐在一辆摩托车后座上,撑着一把碎花伞。 那个有些媚态的女子也发现了陈真一,嘴角上扬了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陈真一心头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似是温暖,又似是悲凉。 片刻后,一个将头发梳的油光锃亮的年轻男子提着一袋水果走到摩托车旁,将手里的钥匙插进了锁孔。 那名女子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年轻男人抬起头看向陈真一,露出一脸邪魅的笑容,随后跨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一股怒气腾一下从心头涌来,陈真一不禁怒骂道:“狗男女……” 等心情平复,陈真一才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他拉开领口看去,那个八卦太极图泛着青色的光芒。 “灵体” 陈真一迅速朝小镇西边跑去。 他跑到小镇最西边一座蓝白相间的门楼前停了下来,看着气势威严的门楼,却没勇气走进去。 “我能说什么呢说我吞噬了灵体,发现了自己死亡的原因”陈真一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雨有些大了,马路上已经有了积水。 陈真一踩着积水,慢慢走着,好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上心头,从最初的幸福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而后是大打出手,最后自己发现了妻子出轨,自己的妥协,女人的变本加厉,最后和奸夫串谋,制造了一场意外。 痛苦和不甘交织着,不断刺激着大脑皮层。 一阵无与伦比的疲惫感袭来,迷迷糊糊地走着,全然忘记了还在下雨,雨水沿着脸颊,混着泪水滑落,衣服湿透。 一辆车慢了下来,窗户摇了下来。 “陈真一……陈真一……”温和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重复着。 直到他被推上车,听到沉闷的关门声,他才苏醒过来。 开车的是一身长衫,儒雅帅气的语文老师,副驾坐着一位美丽大方,明眸皓齿,长发披肩,眼波如水的女子。 “你是陈真一同学”女人温柔的问道。 “我是……”陈真一有些局促的回答,头发还在滴水。 女人递过来一方毛巾,柔声说道:“擦擦吧!你看看都湿透了”。 陈真一木讷地接过毛巾,低声说了句谢谢。女人嫣然一笑,再没说话。 汽车缓缓停靠在一方白墙灰瓦的院门前。 “下来吧!到了”孔先河温和说道。 “孔先生,我回学校了,谢谢您”陈真一下车后躬身说道。 “这都到家门口了,进去坐坐,把衣服烘干了再回去,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聊聊”二人说话的档口,那个美丽的女人已经打开了门。 进门后是一面由20块砖雕拼接而成的照壁——麒麟望日。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面有些年岁的照壁,雕刻的人一定是一位技艺娴熟的老匠人,麒麟栩栩如生,仰头往日,两边还点缀着牡丹和莲花,雕工之精细,世所罕见。 绕过照壁,里面是一片中式园林,有假山和潺潺流水,还有各种盆景。走过院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藏古抱朴的新中式建筑,用青砖垒砌的墙,大红的梁柱上镶嵌着斗拱,檐角飞翘,透着一种内敛的奢华感。 除了正前方的主房,右侧还有两间。 走进正房里屋,墙上挂满了书画,金丝楠木的木制沙发上铺着金黄色的垫子,垫子上绣着云纹和牡丹。 “先河,你找一套衣服让他换上,我把他的湿衣服放烘干机烘干”那个美丽的女人朗声说道。 “真一,走,我带你去找套衣服,你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下来”孔先河温和道。 “不用了,先生……”陈真一有些为难。 孔先河走过去将他拉着走向卧室,说道:“秋天了,天气凉,很容易感冒的……” 孔先河从衣柜中找了一套衣服塞给陈真一,将他推进了卫生间。 道可道 第八章 拜师 孔先河摊开一张宣纸,从笔筒中掏出一根狼毫毛笔,蘸上墨,开始写字。 写完苏轼的《定风波》,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落印,就听外面传来妻子的喊声:“先河,你快出来看……”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让刚从卫生间出来的陈真一吓了一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从书房不紧不慢走出来的孔先河看到妻子站在客厅看着卫生间方向,走过去才发现卫生间门口站着一位一身灰色长衫,眉清目秀,圆脸大耳,英俊帅气的少年。 “他太漂亮了……”美丽的女人不由地赞叹道。 “咳咳”孔先河咳嗽了一声道:“像个儒生,就是差了几分儒雅,锋芒过盛……” 美丽女人嫣然一笑,道:“少年英气,就该有上九天揽月的豪气,何必刻意藏拙你就是不懂审美……” 孔先河不怒反笑,柔声道:“夫人所言极是,他视李太白为偶像,倒还真有几分洒脱不羁的仙气……” 二人夫唱妇随,整的陈真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至极。 “行了,你帮忙把他的衣服给烘干,我和他聊聊”孔先河依旧温和地对身边的妻子道。 “嗯嗯,我等会儿做午饭,让他留下来吃了饭再去学校”美丽女人笑意嫣然。 “真一,你跟我来……”孔先河转身走向书房。 陈真一和美丽女人擦肩的时候轻声说道:“谢谢师娘…” 美丽女人含笑点头。 还没进书房,陈真一就闻到了墨香。 那是一种能沁人心脾的香味。不像二爷经常用的大瓶装的墨汁,奇臭无比。 书房内两面墙上镶嵌着乌木色的书架,满满当当都是书。进门右手边放着一张大书桌,桌上平铺的一张宣纸上是刚刚才创作的书法作品,行楷书法,苏东坡的《定风波》,最后一句“也无风雨也无晴”后落着观澜阁主人孔先河。 书桌前面两步远的长条案几之上,一床古琴静静躺着。 站在古琴前面望出去,就是假山。 此时,雨已停下。假山上隐隐有白色的雾气在漂浮,晶莹的雨珠挂在院子中间的景观松树上。 孔先河拉过一张凳子,温和道:“坐吧!” “谢谢先生……”陈真一有些局促。 “李太白看似逍遥洒脱,实则内心苦闷而无处倾诉,借修道来掩盖他内心的失落,消极避世,不敢直面现实,比起李太白,我个人更加喜欢东坡先生,一蓑烟雨任平生才是人生的至高境界,随处逆境,仍有积极向上的心,尽管生活清贫,依然乐得自在,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孔先河说着将印盖着名字之后。 陈真一崇拜的是李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豪气,至于人生的选择,暂时还不曾细细琢磨。 “先生所言,学生不敢妄加评判,在我看来,人在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如果事事处处都以最高标准要求,难免丧失了个性,千篇一律不见得就是好的”陈真一对人生的看法不在追名逐利,而是随性自然,洒脱逍遥。 孔先河点点头,微笑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不拘泥于传统,自然无为,这是道家的根本,看来这些年你受道家影响很大啊!”。 陈真一不以为然,自认为这是个体存在的必然,并非是受到了道家的影响,虽然道学在他做出某种选择的时候会有约束,但那也只是一个参考标准,他所遵循的还是自己的内心。 “先生,不管儒学还是道学,都是古人智慧的结晶,我不否认这些东西对后世有指导意义,但个人的成长和现实环境息息相关,所以,我认为人应该因时制宜,活出自我……”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社会发展和进步的基础恰恰就是这些思想,也是一个民族长盛不衰的源头,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思想的指引,我们才能走的更远,你要学着接纳不同的观点,这样才能更好地实现自我价值” “先生的意思是” 孔先河站起身,严肃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陈真一想了一会儿,眼神坚毅,轻声道:“学生愿意……” 也许,儒道并修能解开心底的困惑。那些被封存的记忆中,可能藏着自己的身世,说不定这是个机会。 孔先河爽朗一笑,道:“好,你随我来……” 孔先河领着陈真一出了正房,往右边的偏方走去。 推开门,一股浓浓的檀香味弥漫开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巨大的孔夫子画像,画像下是一张长条供桌,桌上摆着瓜果,中间是一尊青铜香炉。 孔先河抬脚跨进屋内,从一旁拿过三根香烛点燃,举在头顶,行了三次躬身礼,而后将香插进香炉。 转过身看着陈真一道:“今天在至圣先师座下,你拜我为师,我自当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你可愿意” 陈真一发现孔先河变了一副模样,没有了先前的微笑,一脸的严肃认真,陈真一踏进屋内,沉声道:“学生愿尊先生为师,听先生教诲……” “好,先给至圣先师行礼,三鞠躬……”孔先生侧身站到一旁,正身而立。 待陈真一行完礼,孔先河又开口道:“你既然愿意拜我为师,就行礼吧!”说着坐到了供桌前的太师椅上。 陈真一明白这是要自己行叩首礼,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孔先河扶起陈真一,温声道:“好,我儒家传承两千三百余年,首重一个礼字,其次是仁,日后,要行仁义之事,做守礼之人,能做到吗” 陈真一犹豫了,仁义之事好说,这礼吧,大部分没问题,就是和蒲兴圆在一起时,就怕做不到。 “我知道你犹豫什么,礼在心中,不求尽善……” 听先生这样说,陈真一欣然道:“学生能做到……” “嗯!君子言出必行,切记……” “先河,吃饭了”妻子的声音传来,孔先河朗声答应:“来了” 吃过午饭,孔先河又叫陈真一进了书房。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古籍,蓝色的封皮透着斑驳,隐隐看到书页里的纸张是黄色的,封面上写着两个陈真一不认识的小篆字体。 “这是先秦时期的儒学著作,你拿回去研读,我相信你会有所收获的,读书时一定要正念静心……”孔先河将书递了过来。 陈真一看着书籍却不敢去接,这是先秦时期的书籍,也就是文物了。他学过秦始皇焚书坑儒的历史记载,这本书既然能保存下来,那价值就无法估量,万一损坏或者丢失了,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啊! “先生,这太贵重了,学生不敢接……” “若按文物来说,它确实值不少钱,但按知识来说,它也只是一本论语,我今天交给你的就是一本书而已,不是文物,放心拿着吧……” 陈真一双手颤抖着接过,感觉到了历史的厚重,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 “行了,你去吧!”孔先河摆手示意陈真一可以离开了。 换完衣服出来,陈真一听到了琴音,铿锵有力的琴音穿透墙壁,远远散开。 他本想进去和先生道别,却被师娘拦下了,微笑道:“他交代了,你不用去跟他道别,还有,这身衣服你拿着,以后来家里就穿这身”。 ———— 学校里陆陆续续有学生返回。 陈真一径直去了教室,教室里没有人。 他从书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本先前著作,轻轻翻开。里面的书页不是纸张,而是锦帛,里面的文字也全是他不认识的小篆。 但就是那一眼,陈真一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将其中一句拍照上传网络识别,才发现是《论语》,读完一句后,就感觉那熟悉的文字以小篆的形态嵌进了血脉,身体里有种温热的感觉。 “莫非……”陈真一合上书,陷入了沉思。 这种感觉和当初自己偷看二爷那本《正一引气》时如出一辙。孔先生可能不知道,陈真一能将整本《论语》倒背如流。 等他合上书接着那一句继续往下背诵的时候,身体却没有任何变化,等他打开书,抛却原本的记忆,照着书上一字一句地念的时候,身体里那种温热的感觉又出现了…… “原来是这样……”陈真一暗自窃喜。 接下来的几天,他只要一有空,就翻开书,一个字一个字熟悉,因为他记得简化的《论语》,就能对应的认识并记住书上的篆体字,到周六时,他将树上全部的字体都记住了。 周六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陈真一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后,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去,他将脑海中的篆体《论语》翻出来,默诵,果然,身体里出现了他所期待的温热感。 下午回到村里,帮二爷将地里的土豆挖回家。 在二爷低声的诵经声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早早起来爬上了三清宫前的平台。盘膝而坐,将《正一引气》和《论语》从头到尾过了一边,顿觉神清气爽。突然,一个念头自心底浮现,心想:“我能不能将两者同时练习” 想到就做,他重新坐定,开始将两者同时默诵,没几分钟就睁开了眼睛,自嘲道:“一心不能二用啊!” 周日下午,陈真一早早就回校了。 他在孔老师家附近下了车,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上长衫,往孔老师家走去。 师娘开门看到穿着长衫的陈真一,笑道:“真一啊!快进来…” 走进院子,看到先生在修剪盆景,外面的草木都已经变黄,但先生家的院子里还是一片翠绿。 陈真一走到孔先河身前,躬身行礼道:“学生见过先生……” “嗯”孔先河严肃地应了一声,转过身,沉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先生,你这样累不累啊,咱们不装了行不行陈真一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恭敬地说道:“学生是来还书的……” 孔先河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有些不悦道:“真一啊!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读书要认真……” “先生教训的是,但书里的内容,学生已经全部记下了,日后会每天温习,争取读个百遍”陈真一低着头说道。 “什么这么快就全记住了”孔先河情急之下,露出了马脚,先前伪装的儒者风范一下就破功了。 陈真一忍着没笑出声,旁边的师娘笑的花枝乱颤,最后直接蹲在了地上,发现自己装bi失败的孔先河尴尬一笑,轻声咳了两声,化解尴尬。 “是的,学生都记下了,这书还是归还给先生……” 陈真一走出院子,听到夫妻二人的开怀大笑,他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道可道 第九章 太极剑法 从孔先生家里出来才下午两点,时间尚早,陈真一还不想去学校,就想着去找蒲兴圆,沿着环城路,往北走去。 大约十分钟后,走到了团结公园。 秋南镇近几年因为扶贫搬迁,迁移来了不少山里人。中林村其实也早在搬迁计划当中,因为很多老人不愿离开,才搁置了下来。 因为一下子搬迁来了很多人,为了使居民有个能休闲活动的场所,政府在秋南镇北面修建了一个公园,里面有跑道、健身器材、篮球场、文化广场等。 陈真一走进公园,沿着跑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跑道两旁的银杏树,叶子金黄,随风摇曳。 这种树仿佛不会因为集结而颓败,越是其他树上突显出秋天的萧条,它就越发的富有生机。不染尘埃的金黄,所展现的却是生命的别样之美。 深秋清冷,于大多数植物来说,这个季节是萧条而沉寂的,但对银杏树,深秋季节才是它的主场,它用一种很容易引起供奉的姿态,展现着自己最为绚丽的一面。 阳光的碎影在跑道上斑驳,却在银杏树的枝叶上绽放,当静默的树叶遇上跳跃的光点,生命就显得充实而饱满。 跑道围着公园内的一面人工湖形成一个圆。 公园经过专业的园林设计,跑道也不全是平的,有下坡,也有上坡,起起伏伏,兜兜转转之后又返回起点。依据起伏的山势布置和栽种的景观树木鳞次栉比,高低起伏的地势在色彩的渐变中,更加有层次感。 在整个公园最高处,是一个文化广场,再往下是篮球场,人工湖北面是一排健身器材,南面隔一段距离放着一张提供临时歇脚的木椅。 陈真一沿着跑道往公园最高处走去。他听到广场那边传来音乐声,有二胡、唢呐和笛子的声音。 退休在家的大爷们每天都会到这里放松身体,吹拉弹唱,下棋闲聊。 陈真一走进广场,就看见在广场边缘的长廊下,很多老头老太太围在一起,音乐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走过去站住,听着大爷们的演奏,虽然比不上专业的,倒也有些味道。 一曲结束,周围响起了热烈地掌声。 老有所乐,当真是最幸福的事。这些年迈的老人脸上无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陈真一走到广场边上,俯瞰着脚下的圆形湖泊,碧绿的湖水荡起层层涟漪,有不知名的鸟儿时不时地飞跃湖面。 在北岸的草地上,陈真一发现一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人在舞剑,剑身时不时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他看了很久,那人舞剑的姿势很是熟练,虽然动作很慢,但每一次出剑都很有力道,劈、刺、挑、斩,招式很是复杂。 看了好一会儿,他不自觉地朝着舞剑者走去。 等走近了才发现舞剑者是一位大爷,头发花白,身形精瘦,额头还浸出汗水,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脚上穿着一双运动鞋。 陈真一走过去站在一旁,看着大爷熟练地完成所有剑招,将剑收到右臂之后,轻呼一口气。 “好……”陈真一不由地喝彩道。 大爷转过身,打量了一眼陈真一,发现是个雪上,笑呵呵道:“哪儿好了” 这一问倒把陈真一整不会了,支支吾吾道:“就是好……” “哈哈哈……”大爷爽朗一笑,从一旁拾起剑鞘,剑长剑收回剑鞘准备离开。 陈真一连忙上前,问道:“大爷,您这耍的是什么剑法” 大爷狐疑地看了陈真一一眼,正色道:“正宗的太极剑……” 陈真一灵光一闪,客气道:“大爷,您收徒不” 大爷哈哈笑道:“收什么徒” “我看小说上都说很多剑客为了将自己的绝世剑法传承下去,都会找一个有天资的少年,将自己的剑法传授下去,您看我有练剑的资质没有”陈真一一本正经地问道。 大爷笑的更开心了,说道:“小孩儿,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这太极剑可不是什么绝世剑法,就是强身健体的普通剑法,是个人都能学,不需要什么资质的……” “那我能学吗” “当然能学了,每天早上六点或者下午一点到这儿来,我每天都在,早上还有几个老头也会来这里练,都是闲着没事儿找个乐子” “可我要上学啊!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办法”陈真一问道。 老大爷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我知道了,你是想去参加比赛吧” “还有比赛”陈真一有些纳闷,随口道:“啊,是啊,我是要去参加比赛。” “那我教不了你,我也是才学的,动作都不标准,你要想参加比赛就得去找陈师傅,就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秋南”老人说道。 “陈师傅他是做什么的”陈真一问道。 “陈师傅在镇东开了一家装修店,我这剑法就是他教的,听他说他们村里人基本上都会,这都过了霜降了,估计他回老家了” “他店名叫什么” “三合装饰公司……,就在城东马路边上,你去了就能看见” ———— 城东,三合装饰公司。 如老头所说,陈真一刚到城东,就看到了招牌。 卷闸门拉下来一半,里面凉山玻璃门虚掩着,屋子内有些阴暗。 陈真一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有人么”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悠悠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今年停工了,工人都回家了……” “我是来找陈师傅的……” 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从卷闸门下弯腰走了出来,此人脸色黝黑,挺着啤酒肚,手上带着一双黑乎乎的白线手套,很是和善,漫不经心的问道:“今年干不了了,明年开春再来吧!” “您是陈师傅吗”陈真一问道。 男人打量了一番陈真一,说道:“我是姓陈,你家要装修房子” “不是,我想跟您学剑……”陈真一认真道。 “哈哈”男人笑了一声,问道:“你们学校有比赛还是搞什么活动” “都不是,我就是想跟您学习剑法,我在团结公园看到一位大爷,是他叫我来找你的……”陈真一解释道。 “你是说杨老汉吧那你跟着他学就行,锻炼身体嘛!每天耍耍就行了……”男人说着就要进去。 陈真一灵机一动急忙喊道:“陈师傅,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要参加比赛,杨大爷说他的动作不标准,您能教教我吗”。 男人看了一眼手表,说道:“那你跟我进来吧!我教你一遍,能不能记住就看你的悟性了……” 陈真一跟着男人钻进屋子,径直走到后院。 男人从后院一间屋子里拿出一把剑,说道:“这剑法就跟你们做广播体操一样,得多练,动作才标准,我先给你演示一遍……” 男人身体虽然有些臃肿,但很是灵活,一整套太极剑行云流水,既美观又有气势。 “这套剑法,是我们那边一所大学新生必学的,你要真想好好学,就考这所大学,大学里几个体育老师动作比我标准多了,我这就是瞎比划的……”男人说着将剑交给了陈真一,说道:“你来试试……” 陈真一记忆力极好,男人就演示了一遍,他基本上都能记住,照猫画虎将所有剑招都表演了出来。 男人见状也是吃惊不已,笑道:“你小子悟性还挺高,练得不错,回去多练练就熟练了,去吧!”。 男人下了逐客令,陈真一只好离开。 回学校的路上,他一边走一边还在比划,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还以为这孩子脑子不太正常。 道可道 第十章 伏藏记忆 星期一早上,男生寝室。 起床号响之前,陈真一悠悠醒来。 他躺在被窝里,默诵《正一引气》经,一种清冽的气体自头顶灌入身体,游走在身体的各个角落,将体内的所有浊气全部排挤到身体之外,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 默诵完《正一引气》,他又开始默诵小篆《论语》,等那些熟悉的小篆字体汇成一句话,身体内顿时升起一股暖流,滋润着五脏六腑,身体顿感温热舒适,等最后一句默诵完,寝室的灯打开了,随即响起起床号。 “呼……” 陈真一睁开眼准备起床,就听睡在旁边的一个男声问道:“真一,你发烧了吗” “你才发骚了,大清早的搞莫子嘛!”陈真一翻了个白眼,怒骂道。 “那你头顶怎么冒气呢”那个男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 陈真一摸了摸头,发现头发都湿了,嘿嘿笑道:“老子火气大,天冷了就有热气了,大惊小怪……” “赶紧起床,等会儿跑操迟到了……” “艹,哪个龟孙穿了老子的鞋” “哎,你怎么又用我的热水……” “我靠,老六,你他娘又在寝室放屁,臭死了……” “谁见我袜子了,袜子怎么找不见了……” 寝室内顿时一片吵杂,六个男生七手八脚,胡乱洗漱了一番,往操场跑去。 早上六点的育才中学操场上,人影攒动,因为天还未亮,人眼所见只是一个个黑色的影子。 高中三个年级差不多六百人全部集中在操场上。六点十分后开始绕圈晨跑。 陈真一在队伍中发现的熟悉的身影,李素雅站在队伍靠前的位置,头上的马尾随着跑动的身体左右摇摆。昨晚晚自习没见到她,还以为她请假了,早上再见到,心里的担忧减轻了不少。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秋季开学时第一次见到李素雅,陈真一就被她给吸引了,尤其是她左眼角下一颗泪痣,让她带上了一种朦胧的古典美。 因为自卑,他一直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只能偷偷地关注着她,在人群中,他一眼就能认出李素雅来,就算是昏暗的夜里,也不例外。他对李素雅的爱慕,只对蒲兴圆说过,那个胖子时不时地努力撮合,也许,李素雅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吧! 上午第三节课是物理实验课。 在崇学楼一楼的实验室里,老师要求四个人一组。蒲兴圆嬉皮笑脸地硬拽着李素雅参加的自己的小组,当然,陈真一也在这个小组。 陈真一投去感谢的眼神,蒲兴圆站到最外侧,将陈真一推到了最中间,让李素雅和陈真一站在了一起。 物理老师兼班主任重新讲解了一遍电磁感应,能量守恒等知识点,要求各小组做实验。第一个实验是感应电流,当闭合电路的一部分导体做切割磁感线运动时,导体上就会产生电流,然后再做电磁感应实验。 实验桌上响起叮铃哐啷的声音。 各小组可是摆弄道具,陈真一这组,李素雅和陈真一负责操作,剩下两位成了甩手掌柜和吃瓜群众。 蒲兴圆就是那个吃惯群众,他是典型的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会的主,他的座右铭就是:吃饱喝足,万事不愁。 蒲兴圆老爹早些年做土夫子发了不少财,而后洗白做起了古玩生意,大部分时间都在全国各地的乡村里穿梭,收购各种老物件,然后倒手再卖出去,据说身价早就超了千万了。 这点钱在很多大城市不算啥,但在秋南这个小镇上那可是名副其实的有钱人了。 早些年,他们就从中林村搬了出来,在秋南镇上买了一块地,盖起了小洋楼,可叫村里人给羡慕坏了。 蒲兴圆的母亲有了钱之后也学会了打牌,一天到晚都在牌桌上,这样一来,蒲兴圆就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不是泡网吧就是抽烟喝酒,偶尔还组织一场群架,光派出所的班房就进去过三回,依旧是我行我素,胡作非为。 但对陈真一他真的当成兄弟了,只要陈真一一句话,他就照办,绝无二话,还在物质上时常接济。 这位富家少爷除了学习不行,打架斗殴、抽烟喝酒、泡妞打游戏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就连镇上的一些小混混见了他也恭敬地喊一声圆哥。 此时,他又不安分地调戏同组的另一位姑娘。 “亮了……”李素雅兴奋地说道。 蒲兴圆转头望去,握在陈真一手里的灯泡果真泛着卷黄色的灯光。 感应电流的实验做完,二人又开始做电磁感应实验。 等一切准备工作做完,通电的一瞬间,陈真一听到脑海中响起一声长长的:“叮……” 一阵眩晕过后,人工智能的声音响起:能量场启动中…… 几秒钟之后,那面蓝色的电脑屏凭空出现,打开的那个文件夹变成了一个视频文件。 陈真一转头,发现李素雅一双美丽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两人面面相趋,十公分的距离,两人的脸就快贴到一起了,陈真一感觉心跳加速,身体里也有一种汹涌而来的暖流逐渐在腹部汇集,朝着大脑流动。 “不专心做实验,你看啥呢”蒲兴圆朝着陈真一的脑袋一把推过去。 温热湿润的感觉从嘴角传来,还有酥酥麻麻似触电般的感觉从嘴角蔓延到全身。 陈真一隐约听到蒲兴圆的起哄:“亲上了……” 只是他已经顾不上去解释了,随着那股暖流到达脑海,周围的一切逐渐模糊了下去,身体也变得轻盈而缥缈。 那个视频文件不知怎的开始加载,激动和恐惧同时涌上心间,陈真一静静地等着视频播放。 他感觉手被人握住了,传来柔软而细腻的感觉,身体也不停地被人摇晃。 “进入伏藏记忆……” 脑海中一个声音在提醒着…… 突然,周围闪过无数道色彩不一的光束,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去,死寂一片。 隐隐约约,身边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说:“我要你忘了以前的种种,生生世世跟我在一起……” 道可道 第十一章 武当仙山 周围迅速划过的白色光束突然被朦胧蒸腾的白雾替代。 稀疏的雨点贴上脸颊,有一丝冰冷。 周围的一切很静,静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陈真一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但是在这朦胧的白雾当中,他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劳改犯” “李素雅” 他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喊了两声,但没有回应。 陈真一有些不安,那是一种对虚无的恐惧,明明感觉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却没人答话,就连自己的声音也被这虚无给吞没。 他想跑出这围困自己的白雾,但是脚下隐隐袭来的阴冷气息将自己全方位的包裹住了,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此时自己在一处高耸且狭小的绝顶之上。 因为这种感觉他曾在和二爷一起去念经的时候体验过。 木梯搭建的高台,在离地十米高的一张方凳上,他盘膝而坐的时候,从脚底下传来的气流就是这种将人整个包裹住的感觉。 他此时感受到的气流更加的阴冷。说明他此时离地面不止十米,而且周围百米之内没有任何阻挡,一步跨出去,可能就是粉身碎骨。 “叮……” 脑海中熟悉的提示音又一次出现。随后而来的还是那个有些生硬的人工智能的声音: 能量场交互完成,伏藏记忆开启…… “这么说我来到了2288年前”陈真一心下一喜,还不等高兴,就又陷入绝望,心想自己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果然,穿越不是那么简单的。所有关于穿越后利用现代知识称霸古代的神奇故事都是骗人的。 “咚……咚……” 陈真一正在丧的时候,耳边传来洪亮的钟声…… 随着钟声,周围的有风吹过。 白雾也开始散开,没多大功夫,周围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 不出所料,他此时身在一处绝顶之上。脚下只有井盖大的一处地方,周围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陈真一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双腿开始打颤。 默念了几句正念静心的经文,身心稍稍安稳下来,他才睁开眼转了个身,超钟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绝顶南边,落差百米之处,有一处庙宇,沿山势铺开,共有九进院落,红墙金顶,雄伟壮观。 在六七进院落中间,有处巨大的广场,也不知是用什么铺成的,白的刺眼。广场中心是太极双鱼图,周围按方位分布着八卦。 “应该是座道观吧!”陈真一喃喃道。 道观周围郁郁葱葱,长满了花草树木。时不时还有仙鹤长鸣飞过。 看着道观,陈真一想起在中林村南山上时,孔先生说的风水。 这座道观占尽天时地利,左引崇岗,右浚曲水,前列翠屏,后枕华麓,竹修松茂,幽兰馥馥,丹桂丛丛,金菌徘香,骞林腾翠,妥妥的洞天福地。 就连萦绕于道观周围的天地灵气也依稀可见,陈真一终于明白了古人对山的欢喜源于何故。 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对山水之喜超乎想象,也怪不得那些文人墨客和道士和尚,就是自己这样的凡夫俗子见了不也感觉神清气爽吗 不过,这种游目骋怀,惊羡不已的感觉很快消失了。摆在眼前的残酷现实让他不由地一阵惆怅。 犹如在筋疲力尽后看到了一桌美味佳肴,却无法触及,还有什么比这还悲催呢 “唉!这叫什么事呢”陈真一颓然坐倒,心情一下就跌到了谷底。 …… 武当山,玉虚宫。 一位鹤发童颜,发髻上插一桃木簪子,身着青色道袍,手持鹖羽扇的老道盘膝坐于殿中,闭目养神。他身后是玄武大帝的塑像,一身黑袍的玄武脚踩玄龟,身绕青蛇,不怒自威,手中一柄三尺长剑此刻泛着玄青色光芒。 老道士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殿外灰色的天空,嘴角轻轻上扬。 他如鬼魅般飘出殿外,往西北边的天柱峰望去。 天柱峰顶一个黑点在摇晃。 站在门口的道童见到师尊出来,低头道:“师尊,您有何吩咐” “徒儿啊!咱们武当山有多久没收徒弟了”老道和声问道,目光一直注视着天柱峰顶。 小道童挠了挠头,皱着眉细细算了一遍,不确定的答道:“该有十年了吧!” 老道士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一眼小道童,朗声笑道:“你个小鬼,平日里只贪口腹之欲,好生糊涂,我武当已有十二年不曾收徒了”。 小道童咧嘴一下,尴尬的看着师尊。 “有一纪了,是时候了……”老道士颔首而笑。 “师尊,您这是看上哪家的少年了”小道童虽然贪吃,倒是不傻,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明白师尊这是想收徒了。 “此乃天赐,是我武当之幸,也是我上清派之幸,更是我鹖冠子之幸”老道士笑的更加开怀。 小道童却皱起了眉头。他自打三岁时就跟着师尊,到如今已经十七岁,从没见师尊像今天这般高兴。心下猜测:该不会是楚国王室子孙吧亦或是楚国公子要上山了 “师尊,到底是谁要上山拜师啊”小道童怯怯地问。 老道士眉眼含笑,和蔼地看了一眼道童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这还要保密,你个牛鼻子老道,不说算了,道童心里暗讽,嘴上依然恭恭敬敬地说道:“徒儿明白了……” 师徒二人说话的档口,一只仙鹤从天而降,稳稳落在老道士身前,低声鸣叫了一声。 “仙鹤,你也来了这么说,连你也知道有人要上山了”小道童跑过去轻抚仙鹤,喃喃问道。 仙鹤低鸣一声,幻化成人形,笑道:“小师弟,天机不可泄露…” 老道士和仙鹤相识而笑,只留小道童一头雾水…… “师兄,你叫告诉我嘛,是谁要上山”小道童走到仙鹤身边,卖起萌来。 仙鹤正色道:“我只能告诉你,此人不是上山而是下山” “下山”小道童不明所以,问道:“难道是从祖庭下来的” “不知道”仙鹤摇头看向小道童。 “徒儿,你去收拾一间禅房出来”老道士收起脸上的笑容,肃然道。 “哦!知道了……”小道童见师父一脸严肃,不敢再造次,悻悻然走下石阶。 “你去接他下来吧!”老道士抬头看向天柱峰,摇了摇手中的羽扇。 “是……”仙鹤答应一声,又化成鹤,长鸣一声,飞往天柱峰。 陈真一看到一只仙鹤朝自己飞来,心下大惊。 看着翼展足有一丈的仙鹤,心想要是它碰到自己,那自己不就嗝屁了。这么高掉下去,怕是连根毛都不剩了吧! 心里虽然害怕,手上却暗暗用起了劲。此时还不知是敌是友,如果它突然发起攻击,自己也要拼一把。 仙鹤在峰顶前悬停,乌溜溜的眼睛打量了一番这位穿着奇异的少年,说道:“我们等你很久了……” “靠,它还会说话,我这是到哪里了该不会穿到仙境了吧”陈真一心下惊骇,定了定神,小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仙鹤道:“武当山……” “湖北武当山”陈真一问道。 仙鹤乌溜溜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解,轻轻摇了摇头,说:“西楚武当,上清圣地”。 西楚霸王项羽陈真一迅速搜集着关于西楚的记忆,轻轻皱起了眉头。 正在努力拼凑西楚历史的陈真一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飘了起来,随后就坐在了仙鹤背上,还不等他再问什么,仙鹤朝着山下的道观飞去。 眨眼间,二人已然落在了玉虚宫门口。 仙鹤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化成了人形。陈真一睁开眼就看到眼前是一座金碧辉煌,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的宫殿,红漆大门敞开着,一个身着青色道袍,鹤发童颜,眉目含笑的老道站在门口,手里的羽扇在轻轻摇晃。 身边站着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左右的白衣男子,此人生的极为英俊,眉宇间还有一种脱俗之气,全身上下隐隐散着白色的光。 “大师,现在是什么时间”陈真一低声问道。 老道士看到眼前的少年穿着怪异,稍稍迟疑了片刻,用羽扇对着少年一扇,少年身上蓝白相间的校服瞬间变成了一袭白色的道袍,这才颔首笑道:“午时……” 陈真一见眼前的老道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尴尬一笑,接着道:“大师,我是问现在是什么年代” “襄王二十九年……” “东周” 老道士含轻叹道:“周室天下早已名存实亡了,如今诸侯征伐,天下大乱,搞得民不聊生......”。 “这么说是战国时代了”陈真一疑惑道。 “战国”老道士先是一怔,而后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群雄争霸,诸侯国战乱,要说是战国也无不可……” 陈真一明白了,所谓战国是后代的定义,他们当时不一定这么说,思索了片刻,心下已然大体明白了。 武当山既在西楚境内,按照他们的纪年应该就是襄王二十九年,也就是战国末期了。 “秦国一统天下的序幕已经拉开了”陈真一努力搜索着关于楚襄王二十九年的记忆。 道可道 第十二章 神秘黑洞 “我终于不是最小的啦!”小道童装成一副师兄的模样,仔细端详着陈真一。 陈真一此时没工夫搭理这个和自己年纪一样的小师兄。 他在想自己既然穿越了,肯定会有个身份吧难道就这么裸穿了这和别人不一样啊! 他试着几次搜寻记忆,依然只有自己,也就是中林村陈真一的记忆。 “接下来怎么玩任务使命” 一无所有…… 陈真一长叹一口气,躺倒在床榻上,闭目回想自己穿越的整个过程,想从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自己此前之所以想要窥探伏藏记忆,只是想寻找身世。 可这叫什么事儿嘛把我整到二千多年前,难道我活了两千多年了 “啪……” 脑袋嗡嗡作响,差一点就晕厥了过去。 睁开眼的陈真一看到小师兄双手抱胸,贱兮兮地盯着自己看,脸上还挂着一副得意的笑容。 “艹,你他娘打老子干嘛”陈真一揉着头,站起来厉声问道。 “你小子想偷懒赶紧给我起来……” 陈真一很是憋屈,自己何曾受过这等欺负。当即运转身体里的阴阳二气,一拳打在小师兄的鼻梁上。 他生气之下,用上了全部的劲,不成想这一拳犹如打在了钢板上,一阵剧痛从手指关节处传来,直刺心田。 陈真一收回拳头,倒退了两步,一脸惊恐的问道:“你……你……你还是不是人了” “嘿嘿,小师弟,你这拳头还得多练练,要不只能挨打……”小道士说着就朝自己走了过来。 鼻青脸肿的陈真一从房里出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小师兄幸灾乐祸地跟着身后,笑道:“如今这天下,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国与国之间是这样的,咱们山脉也是如此”。 陈真一转头,恶狠狠看了一眼,心里骂道:“你个小杂种,别让我逮到机会,要不然小爷我定让你猪头开花……” “看什么,赶紧的,不挑满膳堂十口大缸,就不许睡觉…” 膳堂在二进院右侧,三间房。对面是食堂,足有十间房,进深也比其他房间深。 武当山弟子近五百人,全在这里用膳。 陈真一提着两只木桶,在小师兄的监视下走出二进院,沿着山道到山下的泉里打水。 等填满十口大缸,已经到了亥时。 陈真一只觉身疲力竭,全身的肌肉没一处不疼。 小师兄坐在膳堂门口,嘴里叼着一只鸡腿,道:“你太弱了,就这么几桶水,用了五个时辰,我都替你臊得慌,赶紧过来吃饭……” 陈真一此刻已经没力气去骂了,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匆匆吃完饭就到四进院的房间休息。 也许是太累了,他刚躺下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人一把从床上拽起来,他才发现师兄们早已出去练功了。 陈真一刚想破口大骂,睁眼看到一只拳头已经朝自己打来,情急之下侧头躲了过去。正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又一只拳头结结实实打在脸上,只觉头晕目眩。 “还敢躲”耳边传来小师兄的声音。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了”陈真一缓过神,从床上跳下来大骂道。 “啪……”又是一巴掌不偏不倚打在脸上。 小师兄拳拳到肉,却不伤筋骨,对力道的把控令人称奇。 陈真一努力躲闪,却总也躲不开。 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在下一拳打来之前,赶紧逃出了房间,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天都没亮。 学校里要跑早操,穿越了,他娘的还是躲不过。眼见四下无人可以求救,陈真一撒腿往师尊所在的玉虚宫跑去,想寻求师尊的保护。 等跑过六进院,眼前突然变得清明起来。 地上的白色地板就似白炽灯一般,散着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所有师兄都在广场上,闭目静坐。 陈真一突然灵机一动,跑到人群中间,坐了下去。 随后追来的小师兄四下看了看,嘴角上扬。默默走到一旁,也坐下去修炼。 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追来,陈真一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静坐了一会儿,想起《正一引气》,开始按照经书记载,默诵。一股清冽的气体自头顶灌入,迅速蔓延至全身,先前的疲惫和疼痛消失了,就连脸上的浮肿也慢慢消了下去。 练完《正一引气》,他又开始默诵《小篆论语》,自腹部汇集的热流流经身体的没一处穴道,倍感舒适。 等他睁开眼,看到眼前坐着一脸笑容的小师兄。 陈真一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准备格挡。 “别紧张,我教你咱们武当入门功法”小师兄笑呵呵说道。 “你有这好心怕是又想变着法捉弄我吧”陈真一心里怀疑,嘴上却啥都没说,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人畜无害的小师兄。 “武当山以练气为本,所以,你先要学会引气……”小师兄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陈真一发现他说的和自己学的《正一引气》有些类似。 “听明白了吗” 陈真一点点头。 “好,那你试着练一练,我当年……”小师兄突然长大了嘴,惊得说不出话来。愣怔了好久才说道:“你学过啊” “什么”陈真一不明所以。 “算了,我再教你运气……”他的话还没说完,陈真一已经举起了泛着青色气流的右手。 这下换小师兄不淡定了,他有些怀疑人生。 自己可是用了三年时间才学会运气的,这小子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学会了运气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啊! “好,我就不信你还会凝气,来,你再表演一个”小师兄有些不甘地说道。 陈真一嘿嘿一笑道:“请小师兄教我……” “我就说嘛……”小师兄又装上了,说了一大堆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话,才开始教学: “所谓凝气,就是将自身的真气与天地灵气凝结修炼,从而提升体内真气,凝气时要注意两点,一是静心,二是无为,自然融合……” 陈真一按照小师兄的指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片刻之后,感觉身体内有真气在游动,周身上下同时也有微弱的气流在萦绕。 脑海中的杂念被刨除,两股灵气在头顶汇集,合二为一,而后慢慢膨胀。 陈真一刚想再进一步,可两股灵气同时消失。 “慢慢练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师兄笑道。 陈真一明白,任何事,都要循序渐进,不可能一蹴而就。 问道:“小师兄,你修炼到什么境界了” 小师兄仰起头,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朗声道:“我嘛!你这辈子赶不上了……” “那是当然,我怎么可能赶得上小师兄呢”陈真一接着话头拍了个马匹,心里却说:“等我超过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练气是增补,咱们武当山最强的还是神,等哪一天练成天人合一,就能白日飞升,得道成仙”小道士脸上闪过欣羡之色。 “那咱们师尊是什么境界”陈真一问道。 “师尊应该到了圣境了吧!他可是伯阳祖师亲传弟子,早已参透天道,迟早是要飞升的”小师兄眼里的欣羡之色更浓了。 “伯阳祖师是谁”陈真一问道。 小师兄缓缓说道:“伯阳祖师是我们道统第一人,当年留下《道德经》后飞升,人间早就没了他老人家的仙踪了”。 “这说的不是老子吗怎么又成伯阳祖师了”陈真一心下疑惑,问道:“小师兄说的可是写下五千言《道德经》的老子”。 “什么老子我听师尊说,要是能参透《道德经》就可飞升成仙,可惜啊!这等真经,又岂能轻易参破……”小师兄很是失落。 “咚……咚……咚……” 浑厚的钟声响起,东方泛起鱼肚白。 广场上的道士全部起身,一跃而起,往膳堂而去。 “走吧!吃早膳了……”小师兄拉起陈真一,往膳堂走去。 吃完早膳后,陈真一独自从侧门出去,来到了后面的一片紫竹林。 他按照小师兄的指点,再次开始练习凝气。 清幽的竹林里,身心很快就安静下来。 他试着将天罡真气和浩然之气凝结修炼。两股气体在身体内凝结,顿感水火两重天,一时如坠冰窖,一时又似身陷火海,痛苦异常。 不死心的陈真一,努力稳住身心,再次强行将二者融合,没多大功夫,只觉气血翻涌,喉头滑过一抹腥甜味道,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迷迷糊糊间,好似有什么东西托体而出,在竹林间汇集成型。 “灵体”陈真一看清了是先前自己吞食的那个上林村的灵体。 那个年轻的男人依旧满脸惆怅,无神地站在眼前。 竹林里狂风大作,那个灵体像是受到了惊吓,往竹林深处飘去。 陈真一情急之下,张开嘴想要吸回来,却没有任何作用。只能跟着他钻进竹林。 走了大约一刻钟之后,周围涌起了茫茫白雾,灵体也消失不见了。 陈真一摸索着走进迷雾当中。 凭感觉往前搜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一处像是洞穴的地方看到了那个灵体。 此时,那个灵体安静地注视着眼前幽暗的洞口,不停的哆嗦。 陈真一走过去,再次张口,想要吞食,依旧没用。 忽然,从那洞口中涌出一股强大的吸食之力,陈真一一个踉跄,抓住一刻大腿粗的竹树才勉强稳住身形。但是,那个灵体化作一道白烟,被吸进了洞中。 竹树慢慢被拉弯,陈真一感觉那洞口的吸食之力越来越强,终于,随着“咔嚓”一声,竹树折断,陈真一整个人被吸进洞中。 道可道 第十三章 七星剑法 一路磕磕碰碰,陈真一只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可是,那股吸食之力却没有丝毫减弱,依旧带着他在山洞中疾速前行。 “砰……” 又一次结结实实撞在洞壁之上,后背传来锥心之痛,几近晕厥。 陈真一无奈苦笑道:“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之后不知又被拖拽着走了多远,随着耳边响起水声,他才被重重摔在地上。 陈真一就那么躺了好久,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一束阳光从头顶圆形的洞口照射下来,正好照在他脸上,异常晃眼。 他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刺眼的阳光。 适应了幽暗之后,陈真一才看清自己身处一个幽暗的山洞中,山洞形似直立的葫芦,底下有一汪泉水,正咕噜咕噜往外冒水。 阳光正是从葫芦口照射下来的。 突然感觉不对。 此时正值清晨,太阳怎么可能直直的照下来呢 难道这葫芦是东西向斜躺着的再一想还是不对,因为头顶的洞口和自己是垂直的,也就是说葫芦确实是直立的,那么太阳为什么会从葫芦口照进来 奇怪的是,那束光线还在不停的移动。 光圈离开洞底的水潭,缓缓打在洞壁之上。 陈真一定睛一看,发现洞壁上刻着图案。走进才发现刻着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手里握着一柄剑,摆出一个poss,直到光圈转完整个洞壁,他才猛然惊觉这是一套剑法。 他正仔细梳理每一个剑招,那束光已经移动到上了上面的空间内,陈真一隐约看到上层的洞壁之上同样刻着图案。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洞口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封住了,山洞内顿时一片漆黑,同时有铁器划过墙壁的刺耳声音传来。 陈真一紧靠墙壁,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那种尖锐刺耳的声音让他一阵牙根发酸,浑身刺挠。 又过了片刻,声音消失,上层的洞穴内缓缓点亮了七颗光点,形状像是天上的北斗七星。随着最后一颗光点亮起,一柄剑凭空浮现,那七个光点正是从剑身上发出的。 “嘶……” 长长的耳鸣音响起,头痛欲裂。 墙壁上镌刻的那些图案像是活了过来,泛着淡淡的白光,舞动手中的剑。 等全部图案演练完毕,悬浮的那柄剑好像失去的束缚,直直掉了下来,插进水潭当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陈真一走过去握住剑柄,一种冰冷的感觉从剑柄处传来,指头心田,他不禁打了个冷颤,立即放开了手。 剑身摇晃几下,失去了原先的光泽。 惊奇之下,陈真一再次握住了剑柄,剑身之上也泛起了青芒,那七颗星辰也以此点亮。 陈真一使劲一提,竟然没能撼动。 “这么重”陈真一双手握住剑柄,使出了吃奶的劲,还是没能拔出剑身。不信邪的他接连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弄得有些烦躁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脑子里飞速旋转,突然想到阿基米德的至理名言: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地球。 “借力打力,我就不信弄不起来”陈真一开始在山洞中寻找合适的工具,支点是找到了,可惜,没有撬杠,一切白搭。 就这么盯着剑,对峙了好久。 陈真一决定先出去,等找到撬杠再来。 先前的洞口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整个空间变成了密闭的,这下出都出不去了。 心里开始不安,他一寸寸将整个墙壁都敲了一遍,都是实心的。 “奇了怪了,我明明是被吸进来的,洞开怎么会凭空消失呢”陈真一坐下来,再次回忆整个过程。 就算是记忆力超强,他还是没有发现洞口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希望变成失望,失望上升为绝望。 心想:“小爷我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真他娘的倒霉……” 无所事事的陈真一昏昏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来。肚子咕咕直叫,问题接二连三的出现。 这个空间虽然封闭,但还有氧气,不至于被憋死。 但是,没有食物,最多活不过十天。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十天,你最想干什么请以此为核心思想,写一篇文章,题目自拟,不少于八百字”陈真一想起在一次模拟考试时的作文题目。 没想到真有这么一天。 想起自己当时写的什么给家人做一顿饭,和爱的人一起散散步之类的,不由地一阵好笑。 如果没有食物,别说是十天,就是一天也是多余,更是煎熬,还不如死了的好! 肚子实在饿的不行了,他才走到水潭边,捧起水喝了一口。 “怎么有酒味”陈真一又喝了一口,确定自己的味觉正常。水里真的有酒味。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心想:不会是有人把我当成药拿来泡酒了吧! 转而发现水并未泡到自己,才放下心来。 又坐了好一会儿,无聊至极。 只好按照墙壁上的刻画,开始练习那套剑法。心想:如果在这里死去之后能回到现实,也算是有了一技之长啊!到时候打架的胜算也有了保障不是。 等下层的所有图案就练熟之后,才发现这套剑法还缺了一部分,只可惜,剩下的部分都在上面的空间内,自己又不会飞,有些扫兴的看着水中的剑。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大了眼睛,快步跑到跟前,仔细查看。 “真他娘怕什么来什么”陈真一喃喃骂了一句。 水已经没过了剑镗,正在慢慢上涨,酒味好像也更浓了。 陈真一握住剑柄,自言自语道:“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你刚才就把我给刺穿了……” 说着顺手一提,剑身好似动了。 陈真一又惊又喜,用力一拔,果真将整柄剑给拔了出来。 他拿着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就跟查看古董一般,仔仔细细的查看着古朴而锋利的剑身。这是一柄长三尺,宽三指,剑柄上雕刻着龙鳞,剑镗是龙口,剑身从龙口伸出,剑身之上七颗星辰泛着柔和的白光。 握在手里,似乎握着一块冰,顿时让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 陈真一正在为得到一件神兵而洋洋得意,突然感觉脚上传来冰凉刺骨的感觉。 低头一看,大惊失色。 刚刚被剑刺破的裂缝中,正源源不断的冒出水来,此时已经没过了脚面。 “娘哎,真的是祸不单行……” 眼看着水越长越高,自己却一点办法没有。 “正念静心,正念静心……”情急之下,想起二爷的话来,遇事要心静。 心神安宁之后,果然寻到了规律。 方才能轻易拔出剑,是不是因为演练了一边墙壁上的剑法如果是的话,再练一遍会怎么样 陈真一握着剑,按照墙上图案的指示,开始练习。 等最后一招练完,剑身突然青芒暴涨,将他带离水面,跃上了二层空间。 站在二层,陈真一会心一笑,终于放下心来。 他知道,自己要想离开这里,只需将二层的剑法全部学会就可以了,事不宜迟,想到就做。 没多大功夫,他就将刻在二层石壁上的剑法也尽数学会了。 这时,有种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进识海。一位黑面黑发,身着黑袍的道士负手立于一处山顶之上。 他脸上挂着一丝凄然,怔怔地看着山下。耳边传来震天的呐喊声和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声响。 陈真一通过此人的眼睛发现,山下正在经历一场大战。 两方人马冲撞在一起,互相砍杀,地上已经一片血红,不断有人倒在血泊当中,发出凄惨的哀嚎。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应该是那个黑衣人哭了吧! 一种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陈真一也感同身受的流下眼泪。黑衣男人就那样静默地看着山下的战争,从腰间解下酒葫芦,猛地灌了几大口,轻叹一声道:“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画面一转,好像来到了一处山洞。 黑衣人静坐于洞中。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举起右手,一柄剑凭空出现在他的右手之上,他站起身,又喝了几口酒。随后将酒葫芦一扔,开始在洞中舞剑,片刻之后,洞壁之上就浮现出清晰的剑招。 而后一跃而起,来到二层山洞,接着舞剑,等他停下来,洞壁之上同样出现了剑招。 黑衣男人手一松,那柄剑青芒一闪,消失不见。 他就那么怔怔的矗立了很久,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凄楚,而后低声自语道:“我立志荡尽世间妖魔,如今才幡然醒悟,当真是打错特错了……” 黑衣男人又沉默了很久,才又开口:“今日封剑于此,他日得遇有缘人,习得此七星剑法,当要谨记,心存善念,非恶不杀……” 黑衣男人缓缓转过身,陈真一看到男人不怒自威的神情,心下大为惊骇,男人凛然正色道:“可曾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陈真一脱口而出。 忽然,意识回归现实,陈真一四下寻找,并未发现异常。 身体上的伤不知不觉间也已痊愈,身体好像也比之前强壮了几分。 他抬头往上看去,那两个光点还在。 他刚跃上二层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两个光点,当时就疑惑,安全起见并未急着探查。 现在练完了整套剑法,这才决定上去一探究竟。脚下用力一蹬,整个身体果然腾空而起,来到那两个光点处。 靠近了才发现,这两个光点是从石壁上两道细长的缝隙里照射进来的。 陈真一慢慢靠近,顺着缝隙看出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连忙捂住了嘴。 道可道 第十四章 七星汇聚 武当山作为上清派的源起之地,能够成为道家第二仙山,名望仅次于昆仑圣墟宫,其根本在于武当山道统的规模。 陈真一早先在一本杂书上看过,武当山道教的起源要从四方天将之一的黑袍元帅论起。后世经过不断的神化,原本与天蓬元帅齐名的四大元帅之一的黑袍逐渐上升为道家主管北方的尊神,其地位仅次于三清。 其在道家的地位跃升,多半是靠自己的道场武当山。 自打春秋乱战,无数的世家子弟为避战祸而躲进武当山,开始僻谷修道。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入武当山,其盛名也在诸侯国间传开。尤其是在周朝末期,黑袍元帅在武当山苦修四十载而得道飞升,一下就将整个中原大陆上醉心修道的人士吸引到了武当。 如今整个武当有近万名修真之士。 其中的执牛耳者便是天柱峰脚下的玉虚宫,剩余六峰分别是大明峰、显定峰、小笔峰、紫霄峰、逍遥峰和巨门峰。 天柱峰鹖冠子作为七星之主,掌天枢,主掌整个武当,剩下六位分别是大明峰张玄道主天璇,显定峰郝玄通主天玑,小笔峰李玄玉主天权,紫霄峰乔玄楼主玉衡、逍遥峰陈玄明开阳、巨门峰王玄和主摇光,这七人都是道法通天的神仙人物。武当山上还有其他的修真之士,但所尊门派不一,所以和上清派并无来往。 这七峰都信奉上清派,也就是黑袍元帅——玄武大帝。 当年黑袍元帅飞升时,留下七星剑阵,分布于七峰之上,以北斗七星的排布,引天地灵气于剑阵之上,可震慑天下妖邪。 三日后是玄武诞辰,也就是七星汇聚,重启剑阵之时。 此时,他们七人齐聚玉虚宫玄武大帝塑像前,商议三日后的具体事宜。 陈真一不知何故,竟然被神秘的力量给吸到了玄武塑像内,那两个细长的光点就是从玄武塑像的眼睛里投射进来的。 如今被困在塑像内,要想出去就得破坏神像。这座神像可是外面那些人的脸面,如果遭到破坏,他们还不得跟自己拼命 他靠着石壁坐了下来,正想着该怎么出去。忽然一股阴风袭来,先前消失不见的灵体突然又出现了,脸上的愁容被喜悦取代。他飘飘然来到陈真一眼前,冲着陈真一笑了。 陈真一看着那虚无缥缈的笑容,只觉毛骨悚然。心想:他刚才是在冲我笑吗 还不等他考虑清楚,灵体突然开口说话了:“谢谢你,我想通了,这就要去酆都报道,特来向你辞行……” 陈真一左右看看,没发现有其他的灵体,指着自己的鼻子,小声问道:“你是在跟我说吗” 灵体点了点头。 “他怎么会看见我的难道我也成了灵体”陈真一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还有肉身。 “我得玄武大帝点化,要去转世投胎了,下辈子会出生在富贵之家,谢谢你带我来到这里,你保重……”灵体说着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不见。 “我该怎么办”陈真一再次爬到上面,从神像的眼洞看出去,外面的大殿内,七个人安静的坐着,其中一个瘦高个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似乎在争辩着什么。 “唉!你们到底啥时候走啊……”陈真一喃喃道。 话音刚落,大殿内的七人齐齐转头朝神像看来,像是听见了陈真一的声音。 陈真一心想自己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们应该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吧那他们看什么呢 “尔等还在争论什么”陈真一压低声音,试了一下。 殿内七人如遭雷击,齐齐趴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嘴里好似还在求饶。 陈真一心下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外面的人能听到里面的声音,而自己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难道这位大神闭目塞听,听不到人间疾苦 陈真一觉得好笑,世人多信鬼神,总想着有救世主能帮自己一把,却不知,真正能救自己的永远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因为他们听不见人间的祈祷,也看不到凡人的痛苦和悲哀。 突然想起孔先生的教诲,要崇礼向善。 尽管这只是一个泥胎,但他代表的是方才那个黑衣男人,人家怎么说也救了自己,怎么能这么无礼呢。 他悄悄滑到底下,不再捉弄外面的人。 趴在二层往底下看了看,发现刚刚还在上升的水面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去了,先前那个洞口又悄然出现。 陈真一也不耽搁,跃身而下,朝那隧道内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前面终于有亮光出现,一鼓作气,跑出了隧道。 他刚跑出去,先前的隧道瞬间又消失不见了,前面只剩下一片竹林。 他怔怔的看着空空荡荡的竹林,在想先前是不是个梦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脚步声,同时有什么东西正朝着自己的后脑飞来。他来不及转身看清楚,就感觉那东西已经近在咫尺,只能脚下一用力,飞身躲了过去。 等落回地面才发现是一柄长剑,此刻正插进前面一棵竹树之上,硬生生将那大腿粗的树干给劈成了两半。 “好险,再迟疑片刻,那剑刺穿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了”陈真一头皮发麻,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不等他说什么,就有七个白衣道士将自己团团围住。 陈真一定睛看去,发现这七个人的胸脯鼓鼓的,虽然他们穿着宽松的道袍,依然挡不住诱人的身躯。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我小笔峰……”其中一人厉声问道。 陈真一看到说话的女道士长得倒和李素雅有些相似,尤其是她眼角的那颗泪痣,不由地精神恍惚,微笑道:“这位姐姐,我迷路了,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这里,不是有意擅闯的,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那个道士脸上闪过一丝惊奇,心想他怎么看出来我是女的,咳嗽了一声,说道:“看你的打扮倒像是我们上清派的,你难道不知道规矩吗” “不瞒姐姐,我才上山不久,不知道山上规矩,方才出来解手,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 “你是哪个峰的”女道士举着手中长剑,警惕地问道。 “我……我是天柱峰的,我叫陈真一” “师姐,怎么处置他”女道士听说是同门,不知如何是好,向一旁的师姐求助。 陈真一顺着女道士的目光看去,一位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体态丰腴,一脸娇媚的女道士眉头紧皱,显然也没想好怎么处置,沉默了片刻道:“先带回去,等师父回来了交给师父处理”。 “可是……他是男的……”先前的女道士面露难色。 “我知道门规,但是他犯了错就得接受惩罚,这是七峰共同制定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师姐义正严词。 陈真一还想说什么,脖颈传来剧痛,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了。 …… 等陈真一再次醒来,已经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内。 手脚被绑住,面前还蹲着一只黑色的大狗,对他虎视眈眈。 他环顾四周,没发现其他人。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胃里一阵痉挛,响起咕咕声,吃完早饭到现在滴米未进,他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喂!你们放我出去……我要……” “汪……” 黑色的大狗叫了一声,露出锋利的牙齿,朝陈真一迈了一步。陈真一立马闭嘴了。 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进来。 陈真一看着大狗,低声道:“大哥,你能不能放我出去我是好人啊!” 黑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你放我出去,以后我天天给你带鸡腿吃,怎么样”陈真一想对狗利诱。可他低估这只黑狗,这可是神兽,岂能为了鸡腿失了它做狗的尊严。 ……… 小笔峰,主殿。 刚从天柱峰返回的李玄玉看到弟子送上来的七星剑,心头一震。 这位风韵犹存的女仙姑,见到七星剑的一瞬间,脸色大变,眼里尽是惧色。想起白天在玉虚宫的所见,心都凉了半截。 今天也不知怎的,本就心里不快。再加上乔玄楼的无理取闹,让她火大,后又遇上玄武大帝震怒,今天的心情可谓是糟糕透顶。 “七星剑,你们哪里得来的”李玄玉神色紧张,厉声问道。 两个弟子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我们抓住一个自称是天柱峰弟子的人,此剑正是从他手里得来的”。 “人在哪里” “被我们关在了思过洞……” “随我去看看……”李玄玉心里疑惑,这七星剑到底是真是假,自己离开玉虚宫的时候,明明看见七星剑就握在玄武大帝手上,如今怎么会到了小笔峰。 李玄玉迫不及待想要弄清楚,脚下不由地快起来,跟在身后的两名弟子小跑才能跟上师父的脚步,心下也是忐忑不安,看师父的样子,这件事没她们想象的那般简单,只是,她们还猜不透是好事还是坏事,一言不发地紧跟着师父,朝思过洞赶去。 思过洞内,陈真一还在和那只大黑狗斗智斗勇。 软硬兼施,几番攻击下来,大黑狗依旧不为所动,乌黑透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陈真一,生怕他从自己眼前逃走。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黑狗警觉地站起身,转头朝着洞开吠叫了两声。 随后,三道倩影走进洞内。 陈真一无辜道:“三位姐姐啊,我真的不是坏人啊,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或者,给点吃的行不行” 李玄玉走到少年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陈真一,略带疑惑地问道:“剑是他的” 身后的两名弟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玄玉不知在想些什么,沉思了很久,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真一发现此人正是自己先前透过玄武大帝的眼睛看到的七人当中的一个,知道此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低声答道:“我叫陈真一,是玉虚宫弟子,今日误打误撞才走进了小笔峰,真不是故意的,请师叔明察……” 李玄玉一怔,随即凛然道:“你认得我” “弟子虽不曾见过师叔,但听师父说起过咱们武当山的女中豪杰,今日一见,师叔果真风华绝代,犹如仙子临凡……”陈真一见自己所料不错,就开始了糖衣炮弹的攻击。 这招果真奏效,李玄玉面露微笑,柔声道:“你小子还挺会说话,不像那些老家伙,有眼无珠……” 那名酷似李素雅的女道士对陈真一油腔滑调的话嗤之以鼻,撇过头去。 “玄机,松绑……”李玄玉对身边的女道士说道。 重获自由的陈真一屁颠屁颠跑到李玄玉跟前,笑道:“谢师叔……” “先别急着谢我,回去把事情说清楚了……”李玄玉说着快步离开了阴暗的洞穴、 陈真一看了一眼那个女道士,微笑着问道:“你叫玄机” 女道士恶狠狠瞪了一眼,快步跟上了师父。 略显尴尬地陈真一对着另一名女道士咧嘴一笑,那名女道士同样没好脸色,冷冷道:“快走……” 道可道 第十五章 被恶灵污染的玄气 天柱峰,玉虚宫。 小道童低着头一脸委屈,心想:他是个大活人啊!我总不能一直跟着吧如今莫名其妙失踪了,又不是我给弄丢的,你个老不死的凭啥就逮我一个人骂 鹖冠子来回在大殿内踱步,面色凝重。 抬头看到玄武大帝的神像,心里更加着急。白天玄武大帝显灵,怒斥他们七位星主的话好像有了根源,说不定从那个时候起,陈真一就已经失踪了。 这位从天而降的弟子,可是玄武大帝入梦来交代自己好生照料的,这来了才不到两天就无缘无故的消失了,万一大帝震怒,自己苦修八十年的道行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叫人去找”老道士转过身,一脸怒容,呵斥道。 小道童被师尊的强大气场给压的快喘不过气来,听到师尊这般说,巴不得赶紧离开,低声应了一句,匆匆跑出大殿。 站在院门口,长呼了一口气,低声骂道:陈真一,你他娘的玩儿啥子失踪,害老子挨骂,你别叫我找到你,要不然我定扒了你的皮…… 走下石阶的小道童迷茫了,这天柱峰的角角落落,自己都找遍了,还能上哪儿去找呢 他一路思考,脚下却没有停下。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寮房,找到大师兄将师尊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位整个武当最有资历的大师兄,已经上山三十年了,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世,都是人中翘楚,曾蝉联五届七峰会武的头名,柳若虚的名号在武当山早就如雷贯耳。 现在天柱峰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他在处理,七峰弟子中不乏有人议论他将是下一位天枢掌教,也就是武当上清派的掌门。 柳若虚随即叫来几位师弟,两两安排前往各峰询问,自己则带着小师弟前往紫霄峰。至于小笔峰,他们男弟子是不能去的。 除了不能去的小笔峰,就属紫霄峰的乔玄楼最难缠了。 这位身高八尺的武当巨人,脾气异常火爆,动不动就要动手。能动手的他绝不会废话,要想跟他对话,只有两个条件,要么拳头够硬,要么能抗揍。 整个武当,除了师父和其余五位星主,唯一能在他手下过上几招的也只有他天柱峰大弟子柳若虚了。 怎么说他也是武当下一任天枢掌教的最佳人选,这位师叔多少还是会给自己一点薄面的。 交代完后,他们便离开寮房,御剑去往各峰。 柳若虚和小师弟落在紫霄峰上。 紫霄峰在七星之中,弟子最少,全部加起来也不到百人。 这和紫霄峰的星主有很大的关系,这位脾气异常火爆的星主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做法吓跑了很多想要拜师的弟子。 虽然乔玄楼脾气不咋地,但是道法却是七个星主中能名列三甲的,他将体内真气炼化成了玄气,可以提升三倍的功力。 其他六峰都按照寻常的练气方法,循序渐进,其核心还是体内的气,以及吸纳和炼化天地灵气。 而乔玄楼不满足于练气,同时以气凝神,神气同修,能在短时间内就将自身的功力提升数倍。这样做的好处就是短时间内就可获得无上功法,坏处就是每进一层,就对自身的心神消耗一分,时间久了就会耗光心神,乔玄楼之所以脾气火爆,就是因为心神受创,对自身的浊气无法净化所致。 柳若虚看着眼前的宫殿,沉默了半晌,说道:“小师弟,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问问……” 小道童明白师兄的担忧,点头同意。 柳若虚拾阶而上,心里却在整理措辞。虽然心里有底,但还是有些紧张。他倒不是怕乔玄楼动手,就是怕万一动起手来,自己掌握不好进退而冲撞了师叔。 ———— 紫霄峰,主殿。 一声灰色道袍,身高八尺,娃娃相的乔玄楼面色铁青,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抓住扶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呈现苍白之色,粗大的扶手在他手里发出破裂的声音。 他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起因还是不满自己的修炼方式。 “他奶奶的,这些杂种,只会耍嘴皮子,却没本事和老子打一架,气煞我也”乔玄楼喘着粗气,咬牙切齿。 一位身材健硕,浓眉大眼,且有几分憨态的弟子端着茶水站在大殿门口,轻声道:“师父,您喝杯茶消消气吧!” “别烦我……”乔玄楼看似随意一句,却是用足了劲。 端茶的弟子只觉一股强大的真气扑面而来,说时迟那时快,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整个身体却似幽灵一般轻飘飘往后退去。 他是躲了过去,可是手中那盏翠绿的茶碗却遭殃了,碎成了渣子。那名弟子有些可惜的看着掉落地上的翡翠茶碗,沉默不语。 乔玄楼见他躲了过去,瞬移来到院中,嘴角上扬,击出拳头,直直打向这位弟子的门面。这位弟子眼疾手快,弯腰躲过,咧嘴一笑道:“师父,你想打架就明说啊!可惜了这盏茶……” 师徒二人在院中胡拆了十几招,终因弟子功力不济而被一掌打出去老远,挣扎着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说道:“谢师父手下留情……” 这位皮糙肉厚的紫霄峰大弟子孙无极从十三岁起就被师父揍,到如今三十出头,还是逃不过挨打的宿命。但是,十七年来,他也练就了一身铜筋铁骨,抗揍。 乔玄楼打完一架,感觉出了气,心里畅快不少,道:“无极,三日后七峰会武,你要替为师争口气啊!” “知道了……”孙无极心里没底。 早些年,自己一直在柳若虚身后陪跑,等柳若虚不再参加会武了,想着自己终于可以出人头地了,不成想大明峰又出了个张若麟,彻底坐实了自己千年老二的事实。 这次会武,头彩怕是不出意外的还是张若麟了。 “张玄道那个王八蛋,不知从哪儿招了个奇才。说来也怪,为啥那个没啥本事的张老道就能收到这等弟子”乔玄楼很是嫉妒,自己门下为啥就招不到像张若麟那样天赋异禀的奇才。 “还不是因为您老这六亲不认的臭脾气,怪谁呢”孙无极心想。 乔玄楼看着院子里的千年古树,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紫霄峰一直处于弱势,自己这些年不惜损伤心神也要练就玄气,也只是想让紫霄峰更上一层楼。 可惜,这些年不但没培养出一个一鸣惊人的弟子,就连拜师的也越来越少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呢找谁说理去 “吱……呀……” 院门被推开。 师徒二人齐齐转头看去,首先进来的是二弟子杨无溪,身后跟着天柱峰柳若虚。 “师父,天柱峰柳师兄找您……”杨无溪站的远远的说道。 乔玄楼摩拳擦掌,兴奋地说道:“师侄啊,快进来说……” 柳若虚知道这位师叔的脾性,不敢大意,谨慎地上前,说道:“师叔,小侄深夜前来,是奉了师命……” 柳若虚的意思很明显,我是奉了师命来的,你可不能跟我动手。 乔玄楼权当没听见,嘿嘿笑道:“好说……” 就算是鹖冠子在场,也阻止不了他,更何况他不在呢! 杨无溪知道自己师父的脾气,柳师兄躲不了打一架了,他先一溜烟跑出了院外,躲在门口看好戏。 “师侄啊!有什么事上前来说,老夫耳朵不好,听不清楚……”乔玄楼背过身去,好让柳若虚放心上前来。 柳若虚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道:“师叔,今日我门下弟子陈真一不知去向,师父叫我了问问您,他是否误上了紫霄峰”。 “你先陪我打一架,其他的一会儿再说”乔玄楼猛地转身,双手在胸前一推,一道真气朝柳若虚打去。 柳若虚早知如此,也做好了准备,催动阴阳二气,将自己罩在其中,两股真气相撞,让中间的古树遭了罪,落下不少的松果。 “不愧是师兄调教的,再接我一掌……”乔玄楼说着神气并行,玄气凝于双手,散发出灰色的气流,刚刚掉到地上的新鲜松果瞬间猥琐。 柳若虚也察觉到了自身真气的流逝,立即催动黄庭内景,守住真气归于黄庭,随后双手结印,吸纳灵气于丹田。 双掌相对,玄清色和灰色的光芒自二人掌中喷涌而出,气流涌动,脚下的地面也在微微颤动,片刻之后,柳若虚倒退了三步,脸色煞白。 “哈哈哈,你小子竟然将黄庭真经都吸纳了,只可惜,武当山灵气受制于七星剑阵,这里的灵气不能全数为你所用,否则,我这把老骨头怕也不是你对手……”乔玄楼赞叹道。 “多谢师叔手下留情……”柳若虚见证了玄气的厉害。这种有别于阴阳二气的玄气,竟能摄人心魄,若非有黄庭守元,自己恐怕遭到玄气侵蚀。 柳若虚知道这种真气并非是天地正气,时间久了恐怕会坠入魔道。武当山虽未明言禁止,但这种真气还是不练为好。 “师叔,小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柳若虚拱手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是玄武大帝留下的秘法,你们不想学,那是你们的事,我一没有违背门规,二没有滥杀无辜,你们就不要杞人忧天了吧!” 听到这话,柳若虚也不好再说什么。 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问道:“师叔可曾见到有陌生人上紫霄峰” “没有……” “既然这样,小侄就回去向师父复命了,师叔保重,小侄告辞”柳若虚拱手施礼,随后疾步离去。 小道童看到大师兄出来了,连忙跑上去询问:“大师兄,怎么样” 柳若虚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小道童发现大师兄脸色苍白,不安道:“你怎么了大师兄” “我没事儿,走吧!” 回到天柱峰,柳若虚已经体力不支。 焦急的小道童想要去禀报师父,却被柳若虚拦下,有气无力地说:“我调息一下就好,你去看看其他人回来没” 柳若虚盘膝而坐,运行黄庭真经,将渗进体内的玄气慢慢逼出体外。 他刚入定,就听房门被推开,来人脚步凌乱,在房中来回走动。 柳若虚听出是小师弟的脚步声,问道:“什么事” “其他几位师兄也都回来了,都没小师弟的下落”小道童说完后,有些担心的问道:“大师兄,你怎么样” “你先去休息吧!半个时辰内不要打扰我”柳若虚头顶冒出灰色的雾气,额头沁出汗珠。 房门被轻轻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柳若虚这才睁开眼,吐出了一口乌黑的血水。 此时,他的双掌呈现青紫色,显然受玄气污染严重。他也不敢耽搁,继续运气。 半个时辰后,随着一大口黑血的吐出,身体才有了一丝舒缓。 他想起师父曾说过的关于玄武大帝的事,当年为了荡尽天下妖魔,玄武大帝不得已修炼了玄气,后来因为玄气反噬而嗜杀,不知滥杀了多少无辜,让他懊悔不已,后得伯阳师祖相助才祛除了体内玄气。 今天自己冒死将大半部黄庭真气白白让乔师叔吸食,希望能化解他体内的浊气。 道可道 第十六章 人不风流枉少年 紫霄峰,主殿。 乔玄楼呵退了一众弟子,随即将殿门上锁,挣扎着走回床榻。 方才和柳若虚一战,他先前并未察觉异常,但是,等柳若虚离开之后,只觉气血翻涌,浑身无力。 他多年来,斩杀了不少强悍之敌。和鹖冠子也打过数次,都没有像今天这般遭到反噬,难道是这个不显山不漏水的弟子功力在鹖冠子之上,早已超凡入圣 他强压住体内正相互冲撞的两股真气,试图将二者炼化,可是,先前平顺的修炼之法,此刻再运功,只觉气血逆行,不得入门。 体内好似多生了一缕真气,非常排斥自身玄气的运行。 乔玄楼从枕头下拿出那本发黄破损的古籍,上面萦绕着黑色的烟雾,字迹也被干涸的血迹浸透而变的模糊。 这本《天玄秘术》是他当年在紫霄峰绝壁之下的神秘仙洞内找到的,虽然当时就已被血迹污染,但里面的字迹依稀尚辨,扉页写着玄武之名,当是玄武大帝留下的无疑。 后来通过练习,他也发现了上面记载的秘术有反噬的迹象,但为了紫霄峰,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毕竟这是玄武大帝留下的,肯定不是什么邪术,还是按照书上所记载的方法修炼,终于练成了天玄之气。 乔玄楼翻开书,发现自己的修炼方法并未出错,心下大为诧异。 他合上书,再次强行运气,试图将体内那股来路不明的真气给吞食,反复试了几次都没用。 吞食灵气为己所用这是天玄秘术记载的修炼方法,屡试不爽,今晚却是失灵了。 他越是想要将体内的那道真气吞食,那道真气就越发强盛。 接连几次,耗费了大量的心神,此时的乔玄楼额头被汗水浸透,面红耳赤,一阵反胃,趴在床沿吐出一口黑血。 心惊之余发现身体好似比先前通透了不少,体内翻涌的气血也得到缓解。只是这种细微的变化很快就被他给忽略了,因为他已疲惫不堪,顾不上细想,就躺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 小笔峰,主殿。 李玄玉轻轻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站在殿内的陈真一。 笑道:“吃饱了” 陈真一点头道:“半饱吧!” 李玄玉放下茶盏,看了一眼陈真一,笑道:“那你可以告诉我这把剑是从哪里得来的了吗” 陈真一知道不能说实话,万一要是被她发现自己白天装玄武大帝捉弄他们的事,肯定吃不了兜着走。略一沉思,道:“我先前在竹林里迷了路,走着走着就发现了这柄剑”。 “这么说,你是在紫竹林找到的”李玄玉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陈真一跟前,死死盯着陈真一的眼睛。 陈真一转头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两位女道士说道:“就是这两位姐姐发现我的那个地方,我不知道是不是紫竹林”。 “是吗”李玄玉显然不相信,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陈真一,陈真一知道此时不能露怯,没有躲闪,也盯着李玄玉。 这位师叔姿色丝毫不逊眼前的两位少女,眼角虽然有几道皱纹,但皮肤细腻光滑,一双眼睛清澈透亮,还藏着睿智和精明,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 李玄玉发现了陈真一眼里的贪恋之色,不由地一阵心慌,脸上也有了一抹娇羞。毕竟自己从未被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盯着看过,她慌张地躲开了陈真一的视线,冷冷道:“我要知道你说慌,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说谎不应该挖心吗这女人怎么要挖眼睛呢”陈真一猜不透女人想什么,笑道:“弟子不敢欺瞒……” 陈真一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李玄玉突然变脸,举起七星剑直直朝自己胸口刺来。 陈真一虽然有真气护体,但临阵对敌的经验还是欠缺,一时竟忘了还手,连连后退。 退了几步就撞到了门窗之上,无路可退了。 那柄闪着玄青色光芒的剑离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刺进胸膛。忽然感觉被人拽了一把,瞬间就来到了李玄玉身后。 右手也不停使唤的捏成了剑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黑衣男人的身影。随即,一股真气自手指间涌出。 握在李玄玉手里的七星剑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召唤,青芒大盛,同时有种吸食之力自剑柄处传来,冰冷刺骨。李玄玉眉头微皱,“咦”了一声,不由地松开了剑柄。 七星剑飞到陈真一身前,悬浮在空中。 陈真一感受到了剑灵,松开手中剑诀,七星剑依旧悬浮在空中,对准了回过头来的李玄玉。 “进”陈真一心中默念,七星剑果真往前移动了几寸。陈真一知道自己和这柄剑通灵了,亦或是他脑海中那个黑衣人和这柄剑通灵了。 “收”陈真一喊了一声,七星剑在一片青芒中消失不见。 陈真一感觉到心头猛地一沉,七星剑化成剑气和他融为了一体。 见此情景,场上三人无不惊骇。 尤其是李玄玉,她无论从阅历还是见识上都比两位弟子高出去不少,她见过的剑道高手也很多,没一人能练到人剑合一,用意念控剑的境界。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玄玉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师叔,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弟子不早跟您说过了,我是天柱峰弟子陈真一” “你修到了圣境”李玄玉惊诧道。 “什么圣境您老这是说什么呢”陈真一听的一头雾水,不明白啥叫圣境。 见陈真一还在装傻充愣,李玄玉再次凝气于手,朝陈真一打去。 这次陈真一没有迟疑,催动体内真气,和李玄玉对掌,两只手掌接触的一瞬间,陈真一只听咔嚓一声,手腕、肩头都传来剧痛连带着整个人都被打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口吐鲜血。 李玄玉没想到他如此弱不禁风,才用了五成功力就将他给打飞了,急忙上前查看,心下疑虑更深。 陈真一右手已经断了,疼的龇牙咧嘴,骂道:“你他娘使那么大劲干嘛疼死小爷了……” 听到陈真一出口不逊,鱼玄机和另外一位小笔峰弟子怒喝一声:“大胆”,齐齐举剑朝他刺去。 “住手……”李玄玉出声制止。 随后走上前,将陈真一提起来,放到椅子上笑道:“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嘛!” “我尊你是长辈,你却下此毒手,为老不尊……” “哈哈哈”李玄玉大笑一声,道:“你小子嘴皮子倒是厉害,再不说实话,我叫你另一只胳膊也抬不起来”。 “你要我说什么”陈真一气冲冲道。 “告诉我,七星剑从哪里偷来的”李玄玉通过方才对掌发现陈真一身上并无武当功法,怀疑他并非武当门徒。 “偷你当我陈真一是什么人小爷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屑行此龌龊之事” “骨头倒挺硬的……”李玄玉沉思了片刻,笑道:“你会说的……” “玄机,拖下去关在思过洞,什么时候想说真话了什么时候带来见我” 那个叫玄机的女道士走过去拉起陈真一,往门外走。 “等等”李玄玉喊住二人,道:“让神吼陪着他……” “是,师父……” 再次被关进阴暗潮湿的思过洞,还折了一条胳膊。 陈真一靠在石壁上,心想老话说的不错,真是最毒妇人心。 休息了片刻,才想起先前在玄帝神像中受了伤之后神奇痊愈的事。随即召唤出七星剑,在洞中比划起来。 因为是左手,中间出了几次错,一整套七星剑法练下来累得气喘吁吁,但右手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 难道不是因为剑法 陈真一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重新坐下。 那只大黑狗一直趴在洞口,注视着陈真一的一举一动。 陈真一回想自打穿越以来这两天的遭遇,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了,就是惨!不过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不被挨打,就得比别人强。 小师兄说的没错,武当山就是个讲拳头的地方。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小师兄如此,李玄玉也是如此。 现在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尽快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他也顾不上休息,按照早上小师兄的指点,开始将体内的真气凝结修炼。 鱼玄机和师姐走出思过洞。 这位从小受尽欺凌的少女对陈真一动了恻隐之心,弱弱地问道:“师姐,他...真是坏人吗” 走在前面的女子突然站住,转过身冷冷地说道:“师妹,你忘了师父说的话了,这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也不例外,你不要被他的表象给蒙骗了”。 鱼玄机不再说话。 在小笔峰,师父的话是不容置疑的。既然师父这样说,那就一定没错。 二人返回大殿,看到李玄玉坐在椅子上,等着二人。 “都办妥了”李玄玉问。 师姐拱手道:“都办妥了,师父”。 “嗯”李玄玉应了一声,端起茶碗,举到嘴边却没喝,沉默了片刻,柔声说道:“若雪,你还是去天柱峰问问,说不定……” 李玄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叫若雪的白衣女子给打断了:“师父,此人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何必多此一举”。 “七星剑是不会错的,它既认此人为主,说明这个人并非奸恶之徒,还是问清楚为好,免得你师伯到时怪罪”李玄玉没有因为弟子打断自己的话而生气。 “弟子遵命……”叫若雪的女道士拱手作揖,准备离开。 李玄玉看着徒弟抬脚跨出门槛,急忙说道:“还是我去吧!” 天柱峰,寮房。 恢复过来的柳若虚,打开房门走出去,往玉虚宫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玉虚宫,叩响了偏房的门。 鹖冠子打开房门,问道:“可曾找到” 柳若虚摇了摇头,道:“除了小笔峰,其他各峰都问过了,都说没见到”。 鹖冠子发现了柳若虚的异常,和声问道:“你受伤了” 柳若虚平静地答道:“谢师父关心,已经没事了”。 “进来吧!”鹖冠子侧身让弟子进到屋内,重又将房门关上。 他走到一旁,从一只葫芦里倒出一粒药丸,递给柳若虚道:“把这个吃了”。 柳若虚将丹药吃下,柔声道:“谢师父……” “今日我见你乔师叔,就知他已被心魔所制,再不收手恐怕会坠入魔道,你耗费半部黄庭真气,有心了”鹖冠子轻声缓缓说道。 柳若虚没有说话,在他心里,只要能救人,别说是半部,就是整部黄庭真气他也舍得。 “按理说,这天玄清气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噬之力,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鹖冠子神情凝重。 “师父,弟子发现乔师叔身上有恶灵之力,或许,导致他心神受损的正是恶灵”柳若虚将自己发现的事情如实说了。 “唉!他为了能早日入得圣境,吸食了太多的灵体,且都是恶灵,体内有恶灵之力也不足为怪,希望你这份孝心能起作用” “可是……”柳若虚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柳若虚推开门,发现空中有一人御剑而来。 来人正是小笔峰李玄玉。 柳若虚走上前,拱手道:“师叔……” “嗯”李玄玉看了一眼柳若虚,道:“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柳若虚面带微笑,道:“弟子有事跟师父汇报,这就准备回去休息”。 “这几日,你辛苦了,注意休息”李玄玉发现柳若虚脸色苍白,还以为是操心三日后的会武给累的,好心提醒道。 柳若虚莞尔一笑,道:“弟子知道,谢师叔”。 李玄玉没再说话,径直走进偏房。 “师妹,这么晚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鹖冠子笑道。 李玄玉看了一眼走远的柳若虚,问道:“我见他气色不好,怎么回事” “没事,你深夜前来,应该有事吧”鹖冠子不想透漏柳若虚受伤的事,岔开话题道。 “师兄,你有多久没收弟子了”李玄玉没有明说陈真一的事,转而问起收弟子的事。 鹖冠子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颔首笑道:“怪不得他们找不到,原来是到你那里去了”。 “这么说,他还真是你新收的弟子”李玄玉问道。 “这小子,挺会挑地方的”鹖冠子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李玄玉脸色一变,生气道:“师兄,你可要擦亮眼睛,别到老了,收个恶徒坏了门规,糟践了你一世英名”。 鹖冠子自知失言,陪笑道:“师妹,这小子才上山不久,不懂山上规矩,日后我定严加管教”。 李玄玉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看着师妹离去的背影,鹖冠子哈哈大笑,喃喃道:“自古少年多风流,人不风流枉少年……” 道可道 第十七章 神秘山洞 “他还真是天柱峰弟子呀”鱼玄机一脸不可置信。 “就算是天柱峰弟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也不知师伯是不是老糊涂了,收这样的无耻之徒做弟子”秦若雪忿忿不平。 秦若雪之所以如此讨厌陈真一,是因为她发现先前陈真一一直盯着自己胸脯看,眼里尽是贪婪之色,完全就是一副猥琐流氓的样子。还有就是师父李玄玉跟她们说的话,世间男子多薄情。 “师妹,往后少跟他来往,记住没有”秦若雪一边走,一边说。 “知道了,师姐……” 二人很快就走到了思过洞前,走近一看,二人都傻眼了。 门口的结界还在,但是洞内空无一人,就是神吼也不知去向。 秦若雪打开结界,急忙进去查看。 山洞内一如既往的阴暗潮湿,但较之往日不同的是,竟有丝丝缕缕的风在洞内吹拂。 鱼玄机拔下一根头发,确定了风向,走到一旁的石壁上轻轻一触,一块巨石滚落,露出洞口。 二人目瞪口呆,相视无言。 她们二人没少被罚在此面壁思过,却从未发现这里还有个洞,也许,就是她们的师父也未必知道。 鱼玄机想起多年前师父说的话,这思过洞早就存在了,为什么叫思过洞早就无据可考。可能是很早之前就有人在此思过,因此得名的。 “这么说,这个小洞也早就存在了”鱼玄机心下疑惑,却又感觉不可能。 因为她被罚在这洞中待了七天,期间她不是没探过此洞,就是如今这个小洞的位置,她当初也拿剑砍过。想到这里,她低头去看滚落的巨石,上面的剑痕还在。 “师姐,现在怎么办”鱼玄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秦若雪思考了一会儿,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通知师父”。 “好……” 秦若雪疾步离开了,鱼玄机握紧手中长剑,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方突然出现的洞口。 “汪……” 鱼玄机听到神吼的声音,正准备走近一看,里面又传来神吼急切而不安的吠叫。 鱼玄机害怕神吼遇到了什么危险,也不等师父和师姐到来,低头钻进了幽暗的洞穴。 等她走进去之后,原本滚落在地上的巨石神奇地复原了,堵住了原本裸露的洞口。 陈真一举着七星剑,小心翼翼地往山洞深处探去。 跟在他身后的神吼时不时发出一惊一乍的吠叫,整的陈真一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陈真一想想自发现这个洞,到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但这山洞好像无比深邃,深不见底。越是往里变得越暗,也越发阴冷,就连七星剑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了下去,能照亮的就那么一小块地方。 “神吼老兄,你要是发现危险可别丢下我,自己跑了,怎么说也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得对我负责啊!”陈真一为缓解静谧带来的紧张感,和神吼说起了话。 跟在他身后的大黑狗大叫了一声,似乎是在说:“老子可是神兽,不会做这等无耻的事”。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陈真一发现地上竟有了自己的影子。抬头发现了璀璨星辰,还有一轮弯月。 同时有咆哮的水声从不远处传来,陈真一收回七星剑,借着月光快步往水声方向走去。 走了不到百米,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水潭,水潭后是陡峭高耸的绝壁,十丈宽的瀑布飞流直下,水潭内涌动着白色的浪花。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陈真一喃喃念了一句,心想:“如果李白见到这瀑布,又该怎么写呢这瀑布和庐山瀑布可否一比” 陈真一正看的入迷,神吼却再一次让他肝胆俱裂。 “老兄啊!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陈真一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给吓回到肚子里了。 水潭内悠悠浮起一个庞大的灵体,周身上下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一看就是他惹不起的主。 陈真一假装没看见,转身对神吼道:“月也赏了,景也看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跑啊!”陈真一撒腿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跑出去十几米,发现神吼并未跟上来,心里一惊,转头去看,但脚下却没停下。 神吼人力状匍匐在那个散着血红光芒的灵体身上,显得很是亲密,粗大的尾巴摇的比拨浪鼓还要快。 “原来你们认识啊!害我……” “砰……” 陈真一只觉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还把那东西给撞翻了,而自己正好趴在那东西身上,除了断臂上传来一丝痛感,其他地方倒是很舒服。 “哎吆……” “女人的声音”陈真一下意识地去看,身下躺着的正是小笔峰女弟子鱼玄机。 陈真一刚想解释,腹部就被顶了一下,整个人弓着身飞到半空中,又重重跌落下来。 还不等陈真一爬起来,明晃晃的剑身已经搭在了脖颈之上,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 “仙女姐姐……”陈真一大喊了一声,原本往脖颈划来的剑锋好像停下了,同时传来鱼玄机的声音:“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陈真一长呼了一口气,缓了缓神道:“我不想死啊!” “哼”鱼玄机冷哼一声,道:“只可惜,你运气不好……” 脖颈处传来刺痛的感觉,陈真一知道这女子动了杀心,说再多都没用了,只能闭上眼,等待死亡。 心里多少有些不甘,那又怎么样呢人生总是充满遗憾的吧!陈真一瞬间释然了,但是剑锋划破皮肤之后,迟迟没有进一步,而是颤抖着停了下来。 ———— 思过洞。 李玄玉四下探查了好几遍,都没发现秦若雪口中的山洞。 有些不悦地看向站在一旁,一副这是怎么回事儿的秦若雪,厉声道:“你说的洞口在哪儿呢” 秦若雪脑中也有无数的疑问,她先前明明看到的,怎么说没就没了,支支吾吾道:“师父,弟子说的是真的,就是这儿,我和师妹一起发现的,对了,师妹呢” 经秦若雪一提醒,李玄玉才发现鱼玄机也不见了。 她虽然不太相信秦若雪的话,但转念一想,这位弟子一向惟命是从,没理由骗自己,何况还有一位弟子不知所踪,说不定这里真的还有其他洞穴。 于是再一次仔细查看,依旧没找到。心里大为骇异,可就是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儿。 “派人去找,就是翻遍武当山也要找到他们”李玄玉吩咐道,随即想到此事会不会和三日后的七星剑阵有关系,她也再一次对陈真一的身份产生怀疑,决定再去一趟天柱峰。 七星剑阵事关武当存亡。就在重启剑阵的关键时刻发生这种事,作为星主,她有责任。七星剑阵由七峰共同维护,无论是哪一峰出了问题,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那小子不仅将剑阵最为核心的七星剑拿走了,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睁开眼的陈真一发现身前站着的白衣女道士,正惊恐地盯着前方,手中的剑不停在颤抖。 他悄悄将剑身推开,往后爬了几步,这才放心说道:“仙女姐姐,又不舍得杀我了我就说嘛,我陈真一虽然折了一条胳膊,但颜值还在啊!” 鱼玄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依旧如雕像一般,死死盯着自己身后。陈真一意识到不对,猛地转头去看,在一团血红色的光芒中看到了一张狰狞恐怖的脸,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不禁失声大叫道:“妈哎……” 他这一声让吓傻的鱼玄机也清醒过来,急忙举起了手中长剑,颤颤巍巍问道:“你是什么人” “哈哈哈……” 刺耳恐怖的笑声充斥着夜空,那声音太过阴森,宛如从九幽地狱的恶鬼口中发出的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就算是见惯了灵体的陈真一也不由地感到惊恐万分。 他慢慢爬向鱼玄机,脑中却在计划着怎么逃跑,最好还能来个英雄救美。 笑声戛然而止,阴森恐怖的声音缓缓响起:“叶光纪,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如今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吧” 陈真一心里一惊,心想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不安地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低声说道:“神仙姐姐,我发现他和那只大黑狗好像认识,让大黑狗缠住他,我们跑吧!”。 鱼玄机眉头微皱,对陈真一异想天开的主意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我在这寒潭待了一千年,整整一千年啊!叶光纪,是不是我不管做什么,都只是你口中的邪魔歪道到了今天,你也不愿意见我,是不是”那张恐怖狰狞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悲凉。 周围的一切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他好像等着别人回答,或者出现。过了很久,除了安静,没有任何人出现。 血红色烟雾中的灵体没有等到要等的人,眼里的期待变成失望,而后是绝望,最后心灰意冷。 “叶光纪……” 刺耳尖锐的嘶吼再一次划破夜空,天空瞬间被乌云遮住,后面的水潭里激起千层巨浪,周围飞沙走石。陈真一只觉一股阴冷恐怖的力量将自己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站着的鱼玄机连连后退,大概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身形。 随着月光被乌云遮住,周围的一切都暗了下去,陈真一借着突然的明暗变化,快速站起来跑到鱼玄机身边,用仅剩的左手抓住她的手,朝来时的那个洞口跑去。 道可道 第十八章 玄武密藏 大明峰,主殿。 被剧烈的晃动惊醒的张玄道,若有所思的掐指计算。 陡然神情紧张,赶紧穿好衣服,夺门而出。 这位身形微胖,留着长髯的大尊师顾不上体面,急着要去天柱峰。刚出门就看到行色匆匆,朝自己奔来的弟子张若麟。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弟子心里异常紧张,但没忘了礼节,躬身道:“弟子见过师父” 张玄道摆了摆手,道:“有邪灵出世,快跟我去玉虚宫”。 张若麟看着师父白色的袜子,出言提醒道:“师父,您没穿鞋…” 张玄道低头看了一眼,又跑回寝宫。 张若麟脸上闪过一抹笑容,白色的道袍映衬出他白皙的脸庞,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武之气,也不失儒雅。从外表看,不像是道士,没有道士的神逸,多了几分稳重和儒雅,此时笔直地站立于院中,等着师父。 虽然心里有些紧张和不安,但脸上依旧从容平静。 “快走……”张玄道大步跨出房门,微胖的身体轻轻离开地面,往大明峰飞去。 张若麟跟在身后,脚下多了一柄古朴的青铜剑,隐隐泛着白光。 二人前后脚落在玉虚宫前的平台上,鹖冠子和李玄玉负手而立,身后站着天柱峰大弟子柳若虚。 “师兄,方才怎么回事”张玄道一落地就开口询问。身后的张若麟心下大为诧异,方才师父不是说有邪灵出世吗怎的到了这里却不说了,反倒问起师伯来。 “师弟啊!不必紧张,静观其变吧!”鹖冠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安。 柳若虚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道:“弟子见过师叔,张师弟”。 张玄道漫不经心的随口应了一句,神情怪异地看向鹖冠子。张若麟微微躬身还礼,开口道:“见过师伯,师叔……” “若麟啊!近日修为可有突破”鹖冠子不关心邪灵的事,倒是关心起弟子的修为,这让一旁的张玄道有些糊涂了。 张若麟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躬身道:“谢师伯关心,弟子……” 话说到一半,就被一声浑厚中正的嗓音打断了,张若麟回头看到乔玄楼风风火火驾云而来,嘴里还喊着:“如此大的煞气,有得一战了,师兄,邪灵在哪里” 李玄玉撇过头,狠狠啐了一口,眼里充满了厌恶,自觉地站远了。 “师弟啊,你怎么就是改不了这毛毛躁躁的脾气,哪有邪灵如此大呼小叫的,让底下弟子听到了,如何安心”鹖冠子脸上有些不悦道。 乔玄楼出了奇的没有反驳,嘿嘿笑道:“习惯了,习惯了,勿怪啊!各位……” “张老道,你个头不高,跑的倒挺快啊!说好了啊!见到邪灵,我得第一个上……”乔玄楼哈哈笑道。 张玄道眯起丹凤眼,挖苦道:“就怕你不是对手,到时候别求我救我,我就服你”。 “如此甚好,甚好……”乔玄楼眉笑眼开。 看到站到一旁的李玄玉,收起笑容,躬身作揖,道:“师姐……” 这突如其来的一礼倒让李玄玉有些恍惚,也不知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左右为难。 “两位师侄啊,你们可不要跟师叔抢啊!这邪灵煞气冲天,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乔玄楼又转头对柳若虚和张若麟说道。 两位年轻弟子躬身抱拳施礼,却没说话。 乔玄楼的变化让张玄道和李玄玉有些吃惊,不知道他今晚怎么变得如此客气,要是往常,这会儿已经争上了,说不定都动手了。只有鹖冠子和刘若虚知道怎么回事,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没多大功夫,郝玄通、陈玄明、王玄和三人也陆续到场。 互相见礼之后,众人一起进了大殿。 突如其来的冲天煞气让他们都感到不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等煞气背后必然会是一个很难对付的邪灵。如果邪灵是冲着武当山来的,他们就得做好准备。 ———— 小笔峰,神秘水潭。 陈真一拉着鱼玄机跑到石壁前,顿时傻眼了。先前的洞口不出意外的消失了,眼前只有光秃秃的石壁,哪里还有什么山洞。 “艹,不带这样玩儿的啊!”陈真一在心里叫骂。但事到如今,骂娘起不了任何作用。他放开鱼玄机的手,召唤出了七星剑。 “咦……”被血红雾气包裹的灵体发出一声惊叹,目光死死盯着陈真一手上的七星剑。 陈真一也发现了灵体的眼神变化,不自觉的看向手中的剑,剑身上萦绕着玄青色光芒,中间的七个光点也同时亮了起来。 随后,剑身剧烈的抖动,拽着陈真一奔向那团血红雾气。眼看就要撞上,陈真一本能地松开了手,七星剑瞬间就落在了灵体手中。那个狰狞恐怖的灵体,脸上痛苦的表情变得舒缓,仔细地抚摸着七星剑,喃喃道:“七星剑怎么会在一个小孩子手里”。 确认是七星剑无疑之后,灵体转头看向陈真一,柔声问道:“小孩儿,这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灵体虽然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但在陈真一听来更加的毛骨悚然,全身的汗毛同一时间竖立了起来,只觉口干舌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了半天,见陈真一不说话,灵体笑了笑,随即幻化成了一位身穿青色长裙,美艳动人的女子,身上的血红雾气消失了,变得很是和蔼可亲。 陈真一看着眼前的女人,恍惚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女人慢慢靠近陈真一,柔声细语道:“告诉我,你是叶光纪什么人” 陈真一没有丝毫的犹豫,从心里涌出一句话:“阿姨,我不认识你说的叶光纪,他是谁啊” 女人依旧保持着和蔼的笑容,轻叹了一声,说道:“好孩子,只要你告诉阿姨,叶光纪在哪里,我就把剑还给你……” 陈真一刚想说什么,只觉胸口传来灼伤之痛,意识突然清晰,眼前的女人再次变成了面目可憎的灵体,他大声骂道:“你个死婆娘,小爷我都说了不认识,你还问……” 左手猛地抬起,一道玄青色夹着白色的真气朝着灵体打去。这出其不意的袭击对灵体没伤到分毫,却将其给彻底激怒了。 “小心……”鱼玄机焦急的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陈真一被一股血红雾气缠绕,悬到了半空。 鱼玄机见状,提剑冲了上来。 灵体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 刚上前几步的鱼玄机还没靠近灵体,就被一股阴风给打飞了出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陈真一喉咙被束,嘶哑着骂道:“死婆娘,有本事你弄死老子,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哈哈哈……” 灵体笑的肆无忌惮,笑的心酸痛苦,道:“英雄好汉老娘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陈真一一句英雄好汉好像刺激到了这位不知等谁等了一千年的灵体,他感觉束在脖子里的无形绳索瞬间就锁紧了,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脑子里出现那个神秘的黑衣男子,他有些无奈地轻叹道:“真没用…” 随即,右手竟然神奇地恢复了知觉,捏起了剑诀。 七星剑发出一声龙吟,从灵体手中飞出,握在了陈真一手中。他举起见就朝灵体劈去,那团红色血雾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连连后退。 陈真一发现自己能呼吸了,同时有股强悍的力道支配着他的身体。惊恐不安的灵体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叶光纪” 陈真一感觉自己的嘴动了几下,但是他并没有说话,声音却已经传出去了:“青冥,别再执迷不悟了,一千年了,该放下了” “叶光纪,你终于来了,今天是时候兑现你的承诺了吧”被红色血雾包裹住的灵体,直勾勾盯着陈真一。 “你我都已不是凡尘之人了,你叫我如何兑现呢”陈真一感觉嘴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那我不管,我遵守了我对你的承诺,你也应该兑现你的承诺才对”那个叫青冥的灵体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我今天之所以前来,就是来带你走的,这一千年让你受苦了,今天你就可以跟我回去了” 叫青冥的灵体眼里闪过两道绿光,轻声道:“去哪里” “我虽然不能娶你,但我们可以不用再分开了,你可愿意”陈真一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等无耻下流的话也能说的出来,这脸皮得有多厚 青冥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如释重负,轻叹一声道:“你是否从未想过娶我” 陈真一感觉胃部痉挛,一口老坛酸菜就要喷涌而出,可是嘴还是不受控制地说道:“我一直当年是最好的朋友……” 青冥酸楚一笑,点了点头。 就算不能成为你的妻子,能陪你地老天荒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陈真一突然感觉意识属于自己了,同时,身边站着一位身穿黑袍,脸色黝黑的男人,他披头散发的样子像极了玉虚宫里那位高高在上的玄武神像。 “这小子刚才偷袭我,得给他点颜色看看”青冥邪魅一笑,看着陈真一。 陈真一给身边的黑衣男子投去求救的眼神,那个男人嘴角动了一下,无奈道:“你看着办”,说着蹲下身抚摸依偎在他脚下的大黑狗。 陈真一刚想说什么,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扔到了水潭当中。 被扔下水的陈真一被沉重的七星剑带着潜入水底,正要浮出水面,却发现水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幽暗的绿色光芒。 站在岸上的两个灵体,对视了一眼,青冥问道:“这小子还不赖,有你当年的影子……” 黑衣男人笑而不语,默默注视着白浪翻滚的水面,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在此悟道的场景。 看了一会儿,发现陈真一还没上了,知道他发现了自己留在水底的密藏,柔声道:“走吧……” 青冥幻化成先前的青衣女子,跟着黑衣男人消失不见。 大黑狗望着夜空,发出哀鸣,一双乌溜溜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随着灵体的消失,原先密布的乌云逐渐散去,璀璨的星辰再次挂满天际,月亮的光辉也将大地再次照亮。 玉虚宫前,鹖冠子如释重负,笑道:“没事儿了,都回去吧!” 乔玄楼看着晴朗的夜空,感觉那股冲天煞气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有些扫兴地骂道:“白高兴一场,散了散了……” 剩下众人也是一脸问号,尤其是李玄玉,有些怀疑地盯着颔首而笑的鹖冠子。 等众人散去,鹖冠子走进大殿,点燃了三根檀香,恭恭敬敬地朝玄武神像鞠了三躬,出神的看着玄武大帝背上突然栩栩如生的青蛇。 道可道 第十九章 太上真经 水潭下闪着晶莹绿光的是一个精致的楠木方盒。 方盒四角包铜,乌黑的漆面竟然挡不住盒子内东西发出的光芒。 陈真一心下大为骇异,伸手将方盒拿在手中,奋力跃出水面。 没有了水的阻挡,盒子更加的透亮。 陈真一将盒子收回,发现岸上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灵体已经离开了,他看到大黑狗安静地守护在鱼玄机身边。 见到陈真一,大黑狗兴高采烈的跑过来,用脑袋蹭着陈真一的腿,很是亲昵。陈真一并不奇怪,当初在思过洞,当自己召唤出七星剑的时候,这只大黑狗就成了这种极其温顺的样子,按照陈真一的说法,就是大黑狗叛变了。 陈真一蹲下身揉了揉大黑狗的脑袋,低声道:“先去看看仙女姐姐……” 走到鱼玄机身边,将她翻转过来,伸手在鼻子下探了一下,还有呼吸,陈真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走到先前通到这里的那个隧道口,发现洞口不知何时又出现了。 陈真一拉起鱼玄机的胳膊,想着背着她离开,转念想起这位小姐姐的脾气,还是作罢了。 他走到一旁,坐下来等着鱼玄机醒来。 无聊至极,拿出在水底找到的方盒,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他皱了皱眉,伸手将散着绿色光芒的一根发簪拿了出来,也不知道这支造型古朴的簪子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握在手里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同时还有一缕异香,入鼻清爽,心里也仿佛得到了抚慰,安宁祥和。 簪子下面是一本用牛皮包裹的方形物件,陈真一从盒子里拿出那个方形物件,剥开上面的牛皮,映入眼帘的是一本蓝色封面的册子,上面用小篆写着四个字,陈真一在学《小篆论语》的时候研究过篆体,认得这四个字——太上真经。 翻开封面,第一页写着:感应篇。 正欲再翻却听到鱼玄机的咳嗽声,急忙将经书揣进怀里,跑过去问道:“小姐姐,你怎么样” 鱼玄机并未搭理,环顾四周发现先前那个恐怖的灵体已经不见了,这才冷冷地看了陈真一一眼,说道:“你……杀了她”。 陈真一本想实话实说,突然想起蒲兴圆的话,在女孩子面前要吹,于是转移话头,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笑道:“区区一个灵体,小爷我只用了几招就给制服了”。 鱼玄机对陈真一的话不置可否,没再说话。 看到陈真一原先断了的右臂已经恢复如初,心里不禁大为诧异,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转而看到他手上散发出晶莹了绿光,惊讶道:“你的手” 陈真一举起手中的簪子,漫不经心道:“那灵体留下的,说着装进木盒内,塞到了怀中”。 听到是灵体留下的,鱼玄机没兴趣再问了,有些失落的说道:“如今洞口找不到了,我们怎么出去”。 陈真一嘿嘿一笑,道:“既然出不去了,咱们就在这山谷内做一对神仙眷侣,不也挺好”。 鱼玄机羞愤地瞪了陈真一一眼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嘿嘿,陈真一见鱼玄机一本正经,也就不再开玩笑,指着洞口道:“你看那边……” 鱼玄机快步跑上去查看,看到洞口,脸上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转头喊道:“黑子,回去了……” 大黑狗就当没听见,依偎在陈真一脚边,不肯挪步。 鱼玄机不解地看向陈真一,一脸你把它怎么了的疑惑。 陈真一耸耸肩,不做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这只大黑狗怎么就认自己为主人了。 “煤球,走喽……”陈真一拍拍大黑狗的脑袋,一人一狗迅速冲进了隧道内。 ———— 小笔峰,主殿。 李玄玉一脸焦急地在大殿内来回踱步,脸上阴晴不定。 找了一整晚,都没找到鱼玄机和陈真一的下落。对于来路不明的陈真一她倒不担心,她担心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子鱼玄机。 一纪之前,心灰意冷的李玄玉在丹江口遇到五岁的鱼玄机,正在被一群小孩子欺负。五岁的小姑娘死死抓着手里被泥土弄脏的馒头,一声不吭。眼神里的坚毅让她无比动容,让已经心如死灰的李玄玉重现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她于是决定带鱼玄机上山,这一晃,已经十二载了,名义上是师徒,实际上把她当成了女儿。 金黄的晨阳洒下光芒,两个人影从光芒中缓缓走来。 细长的影子率先进入殿内,李玄玉猛地站住,转头看来。鱼玄机站在门口,躬身道:“师父……” 李玄玉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装成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沉声道:“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鱼玄机正准备回答,却被陈真一抢先一步道:“师叔,能不能先让我们吃点东西,肚子饿了”。 李玄玉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先去吃饭。 待二人走后,李玄玉才放心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喃喃道:“回来就好……” 小笔峰,饭堂。 “煤球,过来……”陈真一拿起一只鸡腿,晃了晃道。 “你……你……”鱼玄机气的满脸憋红,竟是说不出话来。 陈真一见她这副模样,咧嘴一笑道:“小姐姐,有话就说,憋在心里容易长痘痘……” 鱼玄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圆嘟嘟的脸,愤慨道:“它叫黑子,不是什么煤球”。 “是吗”陈真一故意气鱼玄机,道:“煤球,你觉得煤球好听还是黑子好听” 大黑狗抬起头,做考虑状,片刻后冲着陈真一叫了两声。 “你看,它都承认煤球好听了”陈真一哈哈大笑。 大黑狗听到陈真一大笑,摇着尾巴附和地叫了两声,趴在他脚边开始啃鸡腿。 鱼玄机生气地撂下了筷子,站起身出了饭堂。 陈真一看她走远了,就将鱼玄机的饭碗端过来,将饭全部倒进自己的碗里,自言自语道:“粒粒皆辛苦,要做个懂得感恩的好市民……” 吃过饭后,陈真一道别李玄玉,准备返回天柱峰。 走出去几步,傻笑着转过身道:“师叔,能不能让玄机姐姐送我回去,我这还不认识路呢”。 站在李玄玉身旁的鱼玄机一万个不愿意,可李玄玉却替她答应了。 陈真一躬身作揖道:“谢师叔……”。 两人出了小笔峰,沿着山道往前走。 陈真一才发现武当山的秀美,云海蒸腾,青松翠竹,群山叠翠,险峻而奇伟,不禁感到震撼。 “喂!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回去了”鱼玄机冷冷道。 陈真一深吸了一口气,清爽干裂,还有一丝甜甜的味道,感慨道:“平明别我上山去,手携金策踏云梯。腾身转觉三天近,举足回看万岭低。” 听到陈真一的感慨,鱼玄机也停下脚步,看向蒸腾的云海,云海之上,险峻的奇峰层层叠叠,让人有种踏着云梯,登临仙境的恍惚,不禁对身边这个没正行的家伙感到好奇。 陈真一不禁更加地敬佩起李太白来,他自己面对这人间胜境的时候,能想到的是李白的诗,要换自己写,怕是只能赞一声:“我艹,真他娘的好看”。 金黄色的阳光照在鱼玄机圆嘟嘟的脸上,能清晰看见她脸上稀稀疏疏的绒毛,皮肤晶莹透亮,微微眯起的眼里也有了璀璨夺目的光芒,乌黑的长发被晨风吹起,让整张脸更显娇嫩。 身上的白色长衣随风摇曳,清丽脱俗,仙气飘飘,陈真一不禁想到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说的话,明白了那看似俗套的搭讪背后的怦然心动,此刻,再怎么美好的词语,也抵不过一句:这妹妹,我曾见过的。 片刻之后,陈真一矜持一笑道:“师姐,你为何修道” 鱼玄机转头看着突然变得严肃认真的陈真一,轻叹一声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随后转身走去,留下陈真一怔怔地看着走远的鱼玄机,喃喃道:“难道是被迫的” 看到天柱峰后,鱼玄机不再走了。 指着高耸入云的天柱峰道:“看着那座峰走,就能到天柱峰”,说完后转身就走。 “师姐……”陈真一在背后喊了一句。 鱼玄机面无表情的转过身。 陈真一从怀里掏出那个楠木方盒,将那支晶莹绿透的簪子拿了出来,道:“这只簪子送给你……” 陈真一说着走上前,将簪子插进了鱼玄机头上的发髻中。 鱼玄机抽出半截的剑犹豫了几下后又回到了剑鞘当中。她问道一缕奇异的香味飘然入鼻,原本有些紧张不安的心瞬间得到抚慰,宁静祥和。 陈真一退后一步,看着鱼玄机,微笑道:“师姐保重,我走了”。 鱼玄机看着腾空而起的陈真一,心下无比气愤,他都会御剑,怎么还让我送他,明摆着是故意的嘛! 可是,心里刚涌上来的气愤,也不知为何瞬间就消散了。 她驻足良久,直到看不见陈真一了,才从头上取下那只碧绿透亮的簪子,心里涌上一种暖流,嘴角上扬。 将簪子收进怀中,飞身而起,直奔小笔峰。 道可道 第二十章 刮目相看 陈真一被御空而行的感觉给震撼到了,不舍得下来。 遨游苍穹,游目骋怀,一时间竟忘乎所以,也不知飞到了哪个山头,忽听耳边有偷偷摸摸的谈话声。 好奇心重的陈真一,径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落下。 在一处绝壁之上,站着两个人。 一人穿着黑色斗篷,整张脸都藏进了斗篷内,看不清楚长什么模样。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名穿着道袍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眉宇间自有一种威严,虽然身着朴素无华的道袍,但丝毫掩盖不住这位年轻人身上的富贵气,隐隐也有一丝和孔先生一样的儒生风范。 陈真一心里更为好奇了,悄悄摸了上去,躲在一颗古松之后,偷听二人的谈话。 “先生,你回去告诉父亲,等我习得黄庭,即刻返回”穿白色道袍的年轻人凛然正色。 前面的黑袍人似乎是在考虑,半晌之后才说道:“家里那么多经典,难道就比不上一本黄庭”。 “先生,您也知道,我不喜欢那些东西,这世道够乱的了,谁愿意争就让谁去,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糊涂,正是因为乱,才有机会,这样的机会不是谁都能遇到的,能从乱世中寻得治乱之道,青史留名,这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黑袍人虽然在训斥,但是难言他心里的激动,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可以青史留名的人一般。 年轻道士一时无言以对,于他来说,如今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没任何礼法可循的乱世,在他看来,治乱之道在不争,而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的就是因为人们的争强之心,称霸之欲,只有清静无为的道法才是符合天道的无上之学。轻叹一声道:“死了就烟消云散了,还要那名声做什么” 黑袍人没有说话,亦或是不想再费口舌,语重心长道:“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你父亲近年身体也不好,抽空回去看看”。 黑袍人说完后化作一缕黑雾,凭空消失。 陈真一吃惊不已,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能凭空消失,此人是神是鬼 白衣青年上前一步,看着漂浮于山顶之上的云海,微微皱眉。 ———— 天柱峰,寮房。 无精打采的小道童双手托着腮,坐在院中的石凳之上,昏昏欲睡。 他心惊胆战地熬过了一天一夜,早上才听大师兄说小师弟去了小笔峰,今天就能回来了。 “去了一天一夜,还在小笔峰过夜了”小师弟无比羡慕,心想这小子艳福不浅啊自己上山都一纪了,还从未去过小笔峰,就是想都不敢想。 他正在胡思乱想,突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住了面前的阳光。小道童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是陈真一,大骂道:“你小子跑去享福了,害我挨骂,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道童凝气于手,握紧拳头,朝着陈真一门面打了过去,陈真一不躲不闪,就在拳头快挨到自己的时候,突然一个瞬移,来到了小师兄身后,在后面轻轻一推,小道童一个没站稳,趴倒在石桌上。 小道童气恼地锤了一下石桌,站起身又冲陈真一打来,举到半空中的拳头僵在半空,没敢进一步攻击。因为此时,一柄青铜剑正对着自己的拳头,这一拳要是打下去,整个手臂怕是要被剑给劈成两半了。 陈真一弹了个响指,七星剑无声消失。 小道童吃惊地看着眼前的陈真一,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有些怀疑此时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位到底还是不是昨天那个小师弟了。 他收回拳头,围着陈真一转了一圈道:“你……是陈真一吗”。 “如假包换……”陈真一拍了拍胸膛,昂着头道。 “你怎么”小道童将到了嘴边的后半句咽了回去,因为他不相信一天一夜之间,那个在自己手下躲不过一招的小师弟会变得这般厉害。 陈真一知道他想说什么,信步走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招了招手,示意小师兄离近点。小道童不明所以地考过去,侧耳聆听,只听陈真一道:“我昨天和小笔峰一位弟子双修了,你已经不是我对手了”。 听到这话的小道童既兴奋又紧张,还有一丝羡慕嫉妒恨,半晌没有说出话,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最后变成苦瓜脸道:“不管怎么样,我入门比你早,我还是你师兄”。 陈真一没想到这位小师兄关心的是这个,哈哈大笑道:“当然,你永远是我的小师兄,师兄在上,受小弟一拜”。 听到陈真一如是说,小师弟咧嘴一笑道:“既然这样,昨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说完后,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靠近陈真一,低声问道:“你真和女道士双修了” 陈真一点点头。 看到陈真一一本正经,小道士有些好奇地再次追问道:“快说说,怎么回事儿”。 陈真一低头想了想该怎么编个故事,想好之后抬起头,道:“这个……” 小道士眨了眨眼睛,见陈真一不说话,催促道:“快说啊……” 陈真一跟他使了个眼色,小道童回头一看,瞬间惊叫出声:“妈哎……” 身后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全都一脸猥琐地等着陈真一讲和女道士双修的事。 这些人虽是道家弟子,却并非都是六根清净的和尚,对这种男女双修的事,都充满了向往,就算不能亲身体验,但听听也是极好的了。 中间有人迫不及待道:“小师弟,快说说,那个女道士长得漂亮不叫什么名字” 陈真一只是想逗逗小师兄,不成想弄巧成拙了,这下没有的事儿也得说出个究竟来,否则这些人肯定能把自己给烦死。 为了尽快脱身,陈真一只能将错就错了,道:“名字我没问,长得吧!还挺好看的,大概二十多岁,就是脾气有点大……” 年纪稍长一些的开始猜测,一连串说了好几个名字,其中最多的就是秦若雪了。 陈真一此时不会想到,自己为了哄师兄们开心的无稽之谈,日后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地时候。大师兄柳若虚走进院中,咳嗽一声,院中立刻安静了下来。 柳若虚走上前,冷着脸道:“你们都没事儿了吗” 众人听言,一哄而散,只留下陈真一冲着大师兄尴尬一笑道:“大师兄,我……” “你跟我来,师父要见你”柳若虚说着往院外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玉虚宫。 鹖冠子依旧轻轻摇晃这手里的鹖羽扇,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慈眉善目。看到两人进来,手里的羽扇顿了一下,又恢复有节奏的摇晃。 “师父,小师弟回来了”柳若虚躬身施礼。 “嗯”鹖冠子轻轻应了一声。 柳若虚起身站到一旁。陈真一上前躬身道:“师父……” 鹖冠子看了陈真一一眼道:“七星剑呢” 陈真一心头一震,不知道这老头从哪儿听说自己得了七星剑,张口就来,没给自己一点准备的时间,说谎都来不及了,只好召唤出了七星剑。 老道士看着悬浮空中的七星剑,并未伸手去拿,沉默了半晌道:“七星剑是圣物,也是我武当的命脉,一定要保管好”。 陈真一心想:既然是圣物,不是应该收回吗还叫我保管,真的假的不会是这老头给我下套呢吧 道:“师父,既是圣物,还是交由师父保管吧!弟子功力不济,恐有闪失……” 老道士欣慰一笑,道:“这剑有灵性,它既已认你为主,旁人是拿不去的,除非……”后面的话老道士没再说,但是陈真一明白,除非自己死了呗! 老道士又询问了这一天一夜都遇到些什么,陈真一如实说了,只把被灵体扔进水里发现密藏的事瞒了下来。 老道士见陈真一并无大碍,简单问了下就让二人离开了。 走出圣墟宫,一直冷面冷语的大师兄突然微笑道:“恭喜你啊!小师弟……” 陈真一不明所以,尴尬一笑道:“何喜之有啊” 柳若虚莞尔一笑道:“七星剑是玄武大帝的佩剑,对你修行有莫大的帮助,日后这武当上清掌教非你莫属了”。 陈真一从未想过做什么掌教,本来就对穿越到武当耿耿于怀,要做掌教那不完了,我还要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呢,逛逛合法的青楼,听听战场的金戈铁马,可不想一辈子就当个道士。 一脸苦涩地说道:“大师兄,这剑能转让吗” 柳若虚笑了笑,摇了摇头,快步离开了。 陈真一晃晃悠悠往寮房走去。 一说日后要做什么掌教,他立马有些后悔穿越了。 这剧情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这武当掌教再怎么牛逼,也不是自己想要的啊! 他魂不守舍地走进寮房院中,木然地坐在石凳上。开始怀念起2288年后的2018年来,中林村的陈真一虽然穷,可是有梦想,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暗恋喜欢的姑娘,将来还要去好多好多地方。 怎么穿越到不用为钱发愁,不用买房就能娶媳妇儿的年代了,反倒没有自由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他开始明白鱼玄机说这话时脸上的无奈了。 不知何时,石桌的一边悄然坐了一个人。 他一言不发地坐着,抬头看着院中那棵蓬松的古树,轻声叹息。 陈真一转过头,看着眼前陌生的年轻人,问道:“你是谁” 年轻人转过头,笑着道:“世人都说神仙好,不知人间最逍遥”。 再一眨眼,年轻人消失不见,只余空荡荡的石凳,陈真一四下寻找,目光和站在远处的小师兄相逢,看到小道童脸上的诧异,知道刚才是幻觉。 “小师弟,你没事吧”小道童轻声问道。 陈真一长呼一口气,道:“没事”。 小道童这才放心走上前,小声说道:“从今往后,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道可道 第二十一章 鬼影重重 赵国都城,邯郸。 王宫西南一条名曰回车巷的巷道内,一个身穿军服的中年人行色匆匆。 他此行的目的地就是位于回车巷的相府,那是赵国丞相蔺相如的府邸。中年军士步伐沉稳,身形健硕而魁梧,在黑暗的巷道里如鬼魅一般头也不回地前行。 一盏茶功夫之后,在一座高大的门楼前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见没有异常,才走上前,扣响了门。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拉开门看了一眼来人,见是熟人,这才把门开大了一点,让中年军士进去。 中年军士一声不吭地跟在老人身后,穿过幽长的回廊,来到后堂。 后堂内,灯火通明。穿着一身灰色长衫,外罩锦衣,袖口和衣角绣着云雷纹,腰束绶带,须发梳的整整齐齐的丞相正坐在堂上。 中年军士跨步走进堂中,躬身抱拳道:“末将许厉见过相国大人”。 丞相眯着眼看了眼前的军士,沉吟道:“许将军深夜前来,有何事啊” 许厉沉声说道:“秦国十万大军已直奔阙与,大有吃定阙与的意图,末将奉上将军之名,前来问问相国大人以为如何”。 相国并未惊慌,站起身捋着胡须,思忖了片刻问道:“上将军何意” 许厉想起临走时上将军的吩咐,低声道:“上将军拿不定主意,这才让末将前来请教相国大人”。 “阙与乃赵国骑兵的大本营,万不可失,这一点,上将军应该比我清楚才是,怎会拿不定主意”相国淡淡地说道,他明白那个老家伙故意藏着掖着是想考教自己。 许厉低着头,不言语。 相国笑笑道:“秦军到什么地方了” “距阙与不足五十里了,此时恐已围城” “唉!阙与无救矣”相国轻叹道。 许厉哼哧了几声,磕磕巴巴问道:“相国何出此言” 相国大人看着这位虽然有些笨拙,但性情直率而忠贞的将军,问道:“将军可知邯郸距阙与有多少路程” 许厉不假思索道:“约四百里”。 相国见这位将军还不明白,接着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我说阙与无救矣!”。 许厉有些失落地走出相府。 站在相府门口,回头看了看在风中摇曳的那两盏写着蔺字的灯笼,轻叹一声,匆匆离去。 走出回车巷看到前面站着一个黑影,许厉心中一惊,低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挡我去路” 黑影哈哈笑道:“都说许家二郎忠勇,只可惜,官小位卑……” 许厉听闻这话,脸色微微有些难堪,这人说的倒也不假,只是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还是有些难听,不悦道:“我的事不劳阁下操心,大丈夫为国尽忠岂会在乎官大官小” “嗯”黑影认同地应了一声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如果你手中权力再一点,不是更能为你的国家做点事了吗”。 黑影的一席话,让许厉有些动心,是啊,自己如果是上将军亦或是相国,肯定不会放手让秦国占了阙与,只可惜,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军事,在这件事上没有发言权。 看自己说中了许厉的心思,黑影乘胜追击道:“在下有一计,可保阙与无恙,阁下可愿听”。 许厉听到阙与二字,心里一沉,暗想此人是谁,怎么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抱拳道:“请赐教……” 黑影没有立即说出计策,不紧不慢道:“上将军和相国都觉得阙与山高路远,但是,阙与有赵军六七万,尚能抵挡一阵等援军到来,焉说没救呢” 许厉嗯了一声,等着听下文。 黑影接着道:“如果你想为国尽忠,就去找左将军赵奢,务必劝他带兵救援,不过,这样一来,你可能无法在上将军府中待下去了”。 许厉无所谓道:“只要能救阙与,我在哪儿都无所谓了”。 黑影哈哈大笑道:“好,就冲你这份忠诚,我再送你一个锦囊,切记到了前线再打开”。 许厉看到一只锦囊悬空飘了过来,他拿起锦囊,抬头还想说什么,那个黑影早已消失了。他收好锦囊,直奔左将军赵奢府上。 翌日清晨。 赵王召见了上将军、大将军和左将军,三人中只有左将军赵奢主张救援。赵王随即下令赵奢领兵救援阙与。 看着赵国大军离开都城,城外一座山头上,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发出爽朗的笑声,此人身上的斗篷和出现在武当山绝顶之上的那人穿的一样。 片刻之后,在他后面又出现一位穿着同样黑色斗篷的人,后来的那个人明显比前一人高出了不少,他走上前道:“师兄,你不是早就不过问这些事了吗怎的又……” “当年被辱之事,我今日犹记的清楚,我要他们十倍偿还”站在前面的黑袍人说道。 “你呀!不过就是一次历练罢了,你有何必如此记仇”后面的黑袍人说道。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大度的,对了,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前面的黑袍人转身问道。 “师父让我来找你的,怎么样,这次能跟我回去了吗” “是为了武当山的事吧”前面的黑袍男人道。 “不知道,不过,云梦山的桃花开了,你就不打算去瞧瞧” “好久没见过云梦山的桃花了,是该回去看看了,走吧!”二人下山而去。 两个黑袍人一边走,一边聊。 突然被一位穿着陈旧青衫的儒生给挡住了去路,此人生的极为英俊,剑眉星目,硬朗帅气,就是看上去有些落魄。青衫儒生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大白天的也能遇上野鬼啊!” 两人站下脚步,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我你是问我呢”青衫儒生举起手中的酒壶,灌了一口酒道:“我是专门抓鬼的,尤其是像两位一样的孤魂野鬼”。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高个子的黑袍人冷冷地说道。 青衫儒士也不废话,将手中的酒葫芦往腰间一挂,直奔二人,身上顿时涌起白色的气流,源源不断地充盈变大。 两个黑袍人见青衫儒士进攻凶猛,也不正面硬刚,在那巨大的白色气球快要打到身上的时候,消失不见了。片刻之后又出现在青衫儒生身后,嘿嘿一笑,两个人变成了四个,将青衫儒生围在中间,然后同时发力,四个人身上同时射出一道黑色的气柱,全部朝青衫儒士打去。 青衫儒士脚尖点地,飞身而起,手上出现一柄明晃晃的三尺长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圆,瞬间就有炽烈的光芒自圆圈内喷射而下,在地上炸出了一个大坑。 四个黑袍人在光球撞向地面的一瞬间,腾空而起,幻化成无数道同样的黑袍身影,不停地绕着青衫儒士旋转,就在青衫儒士分心的一瞬间,从后面窜出一道黑影,集中他的后背。 “咦”黑袍人发出惊呼,因为他打中的只是青衫儒士的影子。 “哎!老鬼,我在这儿呢”青衫儒士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黑袍人身后。 青衫儒士正暗自得意,猛地感觉身后有一股力道袭来,心惊之余,回身格挡,后面的袭击是挡住了,但同时从头顶打来的另一股力不偏不倚正中脑袋。 青衫儒士应声落地,口吐鲜血。 “小子,你既知我的身份,怎的忘了我鬼谷的绝技”落回地面的高个子黑袍人笑道。 “大意了,我知鬼谷善用计谋,但不知你们就是打架也要用计,认栽啦!”青衫儒士擦去嘴角的血迹,豪气道。 “今天,我再告诉你我鬼谷的另一项绝技,那就是杀无赦”黑袍人说着举手就要杀了眼前的青衫儒生。 突然被身后传来的笑声吸引,转头发现有一白衣少年站在远处嘿嘿笑道:“有趣,有趣……” 青衫儒士听到声音,莞尔一笑,大声道:“你个王八蛋,再迟一步,我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管我什么事”白衣少年缓步上前,没好气地问道。 “你大爷的,我好歹请你喝了一顿酒吧!你不说救我也就算了,还说这等没良心的话,让人心寒呐!”青衫儒士平躺在地上,破口大骂。 “哎,你这话就不对了,酒是你愿意请的,我又没要求你请我,凭啥我就得救你”少年说着看了两位黑袍人,问道:“二位,你们认为我该救他吗”。 “哼”黑高个冷笑一声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哦!那试试”白衣少年认真地问道。 黑袍人再次使用鬼影,将二人围困其中,还想用计,只是那个白衣少年一脸笑意,稳稳的站在中间。 两个黑袍人轮番进攻,却伤不了看似平平无奇的白衣少年。 半晌之后,白衣少年道:“无趣,无趣,不陪你们玩儿了……”说着轻轻一挥手,周围的黑影化成黑烟,只剩下两个实体倒飞出去。 “逍遥游?”两个黑袍人大惊失色。 “我这都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如果二位觉得还可以,就请放我们走吧!”少年客气的说道。 两位黑袍人齐声道:“告辞…”,随后在一团黑色烟雾中消失不见。 青衫儒士问道:“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不然嘞还要请他们喝酒”白衣少年反问道。 青衫儒士站起身,拍了拍粘在长衫上的尘土,从腰间取下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看着身边一尘不染的白衣少年,笑道:“来一口” 白衣少年摇摇头,道:“你这酒太苦,我还是喜欢喝桃花酿”。 “桃花酿”二人面面相觑,心领神会地大笑。 青衫儒士道:“既然这样,我俩就去云梦山,找那王老鬼借点桃花酿酒,可好” 白衣少年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 二人大笑着赶往云梦山。 道可道 第二十二章 云梦山 赵国旧都中牟西南有座大山,常年被浓浓白雾笼罩。 这座山有个极富诗意的名字——云梦山。但山中并没有诗意,反而多了一丝诡异。山中有个组织,似道非道、似儒非儒,专门培养极富阴阳谋论的鬼才,他们虽有师承,却无宗门。 世人称其为鬼谷。倒也形象贴切,这些人各个胸有乾坤,或善于计算,或精于阴谋,或擅长军事,或深谙人性。他们最为人们熟知的身份往往就是学成之后的下山历练,他们或投身诸侯,入相拜将,或委身世家,做个谋士,近些年,诸侯国之间大小战争的背后,总能发现这些人的身影。 这些常年奔走于庙堂和黑暗之间的半人半鬼,用各自的谋略纵横之术,写下一幕幕让人惊骇的战事和惨剧。 历练结束后,他们便隐姓埋名,藏于云梦山中,寻仙问道。 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常年身穿黑色斗篷,独来独往,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江湖人都称其为孤魂野鬼。 这些人的祖师就是人称王老鬼的鬼谷先生。 此人参悟天道,知晓阴阳,高深莫测,却不愿飞升成仙,藏于鬼谷清溪,将毕生所学传于想要学习的有识之士,但对他们缺乏约束,从而在人间掀起了无数的腥风血雨。 鬼谷传人素来独来独往,师兄弟之间也互不来往,有时还会反目成仇,互相打压,甚至手足相残的事,也时常发生。 他们只有在每年的三月二十六日这天集体现身,前往云梦山鬼谷清溪为师父贺寿。 鬼谷在籍的弟子不下千人之多,就是效力在诸侯国之间的怕是也有百人之多,只是,他们身份太过隐秘,除了王老鬼,其余人都无法分辨。 鬼谷清溪,云梦山中一条常年流淌的清澈小溪。 在两岸桃花争相绽放的初春时节,鬼谷清溪更显梦幻,粉红色的桃花既开在树上,也开在水里,更开在氤氲蒸腾的白雾上,将整个云梦山都染成粉红色。 此时,一位额头上鼓着三个大包,双眼细长而阴鸷,身穿一袭黑色长衫,枯瘦精干的老人盘膝坐于西边一块巨石之上,专注地盯着小溪内一条逆流而上的锦鲤。这条锦鲤黑白相间,有拇指粗细,一双乌黑的眼睛里竖着一条红色的瞳,看上去有些诡异。 锦鲤在一处落差足有一尺高的水潭下奋力跳跃,接连几次都没能跃上去,黑衣老人微微一笑,抬手一送,一道无形的气流托着锦鲤跃上了水潭。 锦鲤停在水流之中,游转身体,冲着老人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急速流动的水,似乎对这条鱼没有任何冲击作用,它就如一块石头,死死地稳住身形。 老人挥了挥手,笑道:“去吧……” 锦鲤无声回转身体,快速逆流而去。 老人抬头看了看盛开的桃花,露出一抹笑容,喃喃道:“紫气东来,看来今天将有贵客到访”。 老人话音刚落,空中就传来洪亮而有力的声音:“老鬼啊!出来接客啦……” 老人面带微笑,保持坐姿不变,腾空而起。 在云梦山半空中,立着两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一位白衣飘飘,不染尘埃,很是俊逸脱俗,另一位就有些寒酸了,身上一套青色长衫很是陈旧,头发有些凌乱,活脱脱就是一个不得志的落魄书生。 老人坐在云头之上,笑道:“二位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见谅,见谅啊!” 青衫儒生笑道:“老鬼,你这云梦山,也太过阴森了,不好,不好……” 黑衣老人含笑道:“世间本就混沌,是什么样就什么样,何必刻意去粉饰太平,而违了本心呢” 青衫儒生知道自己是辩不过眼前的老头的,也就不再自找没趣,笑而不语。 看到青衫儒生败下阵来,白衣少年笑道:“先生,多年不见,您又老了……” “唉!生老病死不也是天道,又岂能躲得过去呢”老人依旧保持着笑容,仿佛任何事都动摇不了他稳如磐石的心。 “您老就是太固执了,既有长生之道,又何必执著于人间死理做个逍遥自在的神仙,岂不更好”白衣少年好言相劝道。 老人不置可否,含笑道:“不说这些了,不知今日二位前来,所谓何事啊应该不是就为看我这把老骨头吧!”。 “老鬼,你说对了,我们来是为了向你求个东西,你可不要舍不得啊!”青衫儒生道。 老人道:“除了这满山桃花,其他的都好说……” “哎,我说老鬼,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为了桃花来的那我就不客气了”青衫儒生说着朝一棵桃树落去。 老人也不阻止,笑着道:“子舆兄啊!我可没答应你……” 青衫儒生不管三七二十一,势要摘些桃花,可是,就在他伸手去摘的时候,桃花瞬间变成了枯枝,周围涌上浓雾,一切都安静了下去。 “五行阵”青衫儒生嘴角上扬,心想这等阵法也想困住我,你难道不知我儒家才是易学的龙头老大。 青衫儒生低估了这看似眼熟的五行阵,几次破阵都失败了。这五行阵是经过重新改良的,融合了阴阳和奇门遁甲,还有鬼谷绝技见心。阵法总在被困之人找到破解之法的时候,突然变换,生死全在一念之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因人而异,无迹可寻。 经过几次,始终无法破解,青衫儒生朗声道:“老鬼,我认输啦!” 坐于空中的老人笑道:“子舆兄,不再试试了”。 “不试啦!”青衫儒生无奈道。 老人大袖一摆,白雾渐渐散去,桃花依旧绽放,暗香浮动。 青衫儒生飘到老人身前,笑道:“你个老东西,躲在这里,就为了设计这种害人的阵法”。 黑衣老人并未回答青衫儒生的问题,转而问一旁的白衣少年,道:“子休老弟,你以为如何”。 相由心生,生生不息。此阵并非无解,让我试试。 白衣少年御空而去,就在接近桃花的瞬间,周围涌上了浓浓白雾,寂静无声。 白衣少年闭目伸手,将一朵桃花夹在指尖,腾空而起。 老人点头笑道:“无为不争,逍遥神游,果真无懈可击”。 青衫儒生看着夹在指尖的桃花,吃惊道:“周子休,你怎么做到的”。 白衣少年和黑衣老人相视而笑,笑的无忧无虑,笑的天真无邪。 只有一脸疑惑的青衫儒生不明所以,骂道:“他奶奶的,为啥受伤的总是我”。 黑衣老者道:“子舆兄,这可有失你大儒的风范啊!” 白衣少年笑道:“子舆兄,终究还是成了他年轻时最痛恨的那类人了,正是世事看尽,终成俗人”。 两人再次失声大笑。 青衫儒生一脸苦涩,无言以对。长叹一声道:“人还得长大不是” 黑衣老者收起笑容,正色道:“你我穷尽一生,也不如子休活的通透,惭愧啊!” 白衣少年看了一眼枯瘦的老者,问道:“先生,您既无心成仙,又何来惭愧” 黑衣老者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沉默了良久,说道:“正如你师父当年对我说的,我一生钻营诡计,活在迷雾当中,不够光明磊落,实非不愿飞升,只是不敢也不能而已,惭愧之至……” “行了,王老鬼,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天地尚有过失,况乎人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管他娘的善恶是非”青衫儒生肆无忌惮,转而问白衣少年:“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白衣少年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青衫儒生也不再论这些大道理,问道:“老鬼,这桃花能借否” “罢了,罢了,借你就是”老者无奈摇头。 青衫儒生见状讥讽道:“你看看,借你几朵桃花,就跟要你命似的,也太小家子气了,哪有点仙人的风范,难怪你不能飞升”。 “子舆兄,你就不要取笑老朽了,不是我舍不得,这桃花十年一开,金贵着着呢”黑衣老者解释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就酿几壶酒,用不了太多”说着就朝桃树奔去。 白衣少年看着老者心疼的样子,笑道:“这花开的遍地都是,也不见得就是好事,也得适当修理修理才好”。 黑衣老者转身看着白衣少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道:“你也知道,老朽只管种树,不管开花,这花是好是坏,全由他们自悟了,老朽也是鞭长莫及啊!” “如此说来,这花是生是死,您老也不过问了”白衣少年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沉声道。 “若非太坏,能抢救的老朽还是会救一下,至于烂透了的,也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了,但是,如果恰好被老朽看到,就是舍命我也不能坐视不管”黑衣老者看似平常的语气里,带着不能反驳的坚定。 两人看着青衫儒生在桃树间穿梭,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约莫半柱香之后,青衫儒生才转身返回。 手里捏着一把粉色桃花瓣,娇嫩无比,拱手对黑衣老者道:“老鬼,谢啦!” 黑衣老者微笑点头。 “先生,那我们就走了,你多保重……”白衣少年拱手道。 “二位保重……” 老者看着两人离去,脸色突然变得阴沉。就连云龙山上的白雾一瞬间也变得浓烈起来。 道可道 第二十三章 七峰会武(上) 云梦山下的一条黄土小道上。 青衫儒生和白衣少年再次遇上准备上山的两个野鬼。 四人俱是一愣,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两个野鬼,他们心思缜密,也多疑,再次看到两个拦路的,心里不免认为是他们不想善罢甘休,高个黑袍人警惕地问道:“二位想干什么” 白衣少年笑笑道:“别误会,我们上山找王老鬼借了点桃花酿酒,并非为了堵截你们,你们请……”。 高个黑袍人对这种说辞显然不太相信,冷冷道:“要打架就动手,不用拐弯抹角”。 “哼”青衫儒生冷哼一声道:“野鬼就是野鬼,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到死也在算计,自己一肚子坏水不说,倒把世人都当成了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可笑”。 一直不说话的那个矮胖黑袍人道:“先生这话武断了些,你我其实都是一样的,你们注重过程,我们注重结果,但成败全在人心,是人是鬼,也不是你我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像你们这样的也只配躲在阴暗里,见不得光,无非是一些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罢了,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说什么人心,你不觉得羞耻吗”青衫儒生不屑道。 “哈哈……”矮胖黑袍大笑一声,道:“小人还是君子,全让先生一个人说了,我等还能说什么呢只是,像我等这样的小人能做的事,只怕先生一样的君子未必敢做,我等可以从泥泞中爬起来,靠双手做一番事业,不像先生一样,自诩清高,最后却一事无成,孰是孰非,天下人自当看的明白……” 青衫儒生气的脸色涨红,却不知如何反驳。但是黑袍人还不打算放过他,将杀人诛心发挥到了极致,接着道:“我等小人虽见不得光,但能纵横于天下,运筹于千里,像先生这样的君子,就只会一边劝人向善,一边破口大骂,一生碌碌无为不说,却把世人都说成了不知廉耻,只懂钻研的小人,究竟谁才是小人” “你……”青衫儒生气的咬牙切齿,面红耳赤。 “怎么先生这是想杀人灭口今天你能杀了我,但你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白衣少年拦下了准备冲上去拼命的青衫儒生,乐呵呵道:“算了,咱们还是去喝酒吧!岂能让这等烂事坏了心情,只要有酒喝,有妞陪,那就是人间值得,管他是君子还是小人,都去他娘的……” 两个黑袍人互看一眼,对少年的大度感到钦佩。 “让道……”白衣少年看似寻常的一声,却让前面的两个黑袍人不由自主的朝两边退开,体内气血翻涌,犹如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白衣少年搂着青衫儒生,大步往前走去。 等两人走远,两个黑袍人才从两旁回到路中间,有些痛苦地捂着胸口。 “师兄,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怎会有如此骇人的真气”高个黑袍人问道。 “能从师父手里讨来桃花,还会使逍遥游的,还会有谁定是人称天人的周子休了,今天没杀我们,算我们走运了”矮胖黑袍人心有余悸。 “那此人和师父,谁更厉害一点”黑高个问道。 “要论谋略,师父更胜一筹,要论修为嘛,我也吃不准,反正他就算没师父厉害,也是大差不差,日后遇到此人,还是不要太无礼就是了”矮胖黑袍道。 “天人,离仙人就差一步了,是得悠着点”高个黑袍咂舌道。 “行了,还是尽快回山吧!” 两人快步往云梦山走去。 ———— 中牟城,再来酒馆。 余气未消的青衫儒生一个劲地猛灌烈酒,越想越气,怎么说自己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儒,不明白为何会被一个只会躲在阴暗中的野鬼给上了一课,连块儿遮羞布都不曾给自己留下。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天下人耻笑,自己这张老脸还往哪搁 “子舆兄,这酒得细品才有味,像你这般,如草野莽夫,是喝不出味道来的”白衣少年举起酒杯,细细品味。 青衫儒生脸色一凛,猛地站起身冷冷道:“连你也要笑话我是不是” 白衣少年自知失言,陪笑道:“口误,这顿酒我请你,总行了吧” 青衫儒生转怒为喜,不再计较,朗声道:“看在酒的面子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回饶了你”。 “子舆兄,马上就是玄武诞辰了,你想不想走趟武当”白衣少年替他斟满酒,低声问道。 青衫儒生端起酒杯,停顿了好一会儿,说道:“你不是无门无派,逍遥自在吗怎么突然要上武当”。 “不瞒你说,近日西海边陲,有魔族作乱,师父传信于我,叫我前去”白衣少年说道。 “这跟武当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在南,一个在西,八竿子打不着啊!” “我想借武当七星剑一用,有你在,他们借我的几率大一些,毕竟你在西楚还是有些影响力的”白衣少年微笑道。 “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要请我喝酒,原来是为了这事,酒我喝了,武当,我…不…去…”青衫儒生扭过头去,不再搭理少年。 白衣少年道:“子舆兄,我这可不是为了自己啊!要是让那些魔族出来,后果可就严重了,想必你也不愿看到生灵涂炭吧”。 “今天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去……”青衫儒生道。 ———— 三月三,武当。 天柱峰,白玉广场上人头攒动,七峰弟子尽数汇集于此,只为参加今日举行的七峰会武。 此时,广场上人声鼎沸。 各峰互相认识的弟子,互相寒暄,并在为谁能拔得头彩而议论纷纷,人群中出现最多的三个字无疑就是张若麟。 人群中,只有小笔峰弟子整齐的列队站于广场一角,不和任何人交谈。 他们都是女弟子,素来不和六峰有交集,认识的也就是在前几届会武时的对手,或者在会武中表现比较出色的。 唯一让全部小笔峰弟子都认识的,也是其他各峰都认识的只有三个人,也就是柳若虚、张若麟和孙无极。一个是曾五次蝉联会武头名的武当名人,一个是这两年才崭露头角,并在柳若虚退出会武之后,迅速抢占会武头名的奇才,至于最后一个嘛!名声更响,几乎所有武当弟子都知道他的大名,那就是千年老二孙无极。 陈真一站在天柱峰弟子的队列,垫脚往左边那个排列整齐的队列看去,视线穿过熙攘的人群,一眼就发现了小笔峰弟子中的鱼玄机。 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不经意间的转头一瞥,两道目光跨越无数陌生的人脸,两两相望。 陈真一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是鱼玄机面无表情,好像还有一丝不悦,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看错了,陈真一好像察觉到了鱼玄机眼中的冰冷和杀气。 陈真一一时有些不解,感觉鱼玄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有些失落地低头沉思,始终想不通。此时,小师兄有些猥琐的在耳边轻声问道:“你在找谁和你双修的那个女道士” 陈真一惊讶地看向小师兄,心想你怎么还想这事呢但小师兄对这件事好像特别上心,不死心地问道:“她来了没是哪个” 陈真一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 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齐齐朝一个方向看去。 好奇心驱使下,陈真一也不由地转动脑袋,人群的焦点是一个剑眉星目,俊朗神逸的年轻人,此人既有道士的俊逸,也有儒生的儒雅,正是自己两日前在那绝壁之上看到的年轻人。 他似是在问身旁的小师兄,又似是自言自语道:“他是谁” 身旁的小师兄道:“人家可是上一届会武的头名,不但长得帅,修为还高,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要拼实力,真的是不让别人活了”。 陈真一心想,怎么这个年代也要看脸的吗看来任何时代都一样,长得帅果然好使,别说是小笔峰那些女道士,就是有些男的也争先恐后地喊着他的名字,就跟追星一样。 “张若麟……” 这三个字久久的在人群中传递着,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武当山下的山道上,隔着大概两里地,分别走着两拨人。 前方两个人,一人穿着白衣,一尘不染,俊逸脱俗,另一人一身陈旧青衫,腰间挂着酒葫芦。两人一前一后,白衣人昂首挺胸,走在前面,青衫人走几步就停下来,看上去有些犹豫。 在他们身后,远远地还有几个人,身穿黑色斗篷,鬼鬼祟祟。 白衣少年突然停下脚步,略带戏谑地问道:“子舆兄,照你这个速度,我们走到天柱峰,也得明天了吧” 青衫儒生索性在道旁的石头上一坐,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走不动了,我要歇歇”。 白衣少年摇头苦笑,却也并未强求。对于这位老兄的脾气他是清楚的,能把他哄来就费了自己不少的心思,当然,还有银子。如今到了山脚下,他又赖着不走。虽然他装出一副不愿爬山的样子,但少年还是从他有些渴望又有些犹豫,同时还有几分躲闪的眼神中,大体猜到了他不愿上武当的原因。 三十年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大儒三次深入西楚大地,也三度进入楚国王室宣讲儒学大义。不管是楚王,还是楚国的王公贵族,亦或是世家子弟,都给了他一位大儒应有的礼遇。拜访他的楚国士子更是排起了长龙,以求能见见这位名震山东的大儒,哪怕就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是极好的了。 就是这样一位至圣先师之后,号称天下读书人楷模的当代大儒,在第三次进入西楚之后,就变得自暴自弃,整日借酒消愁。 在所有读书人中间,以及诸侯国,还有江湖宗门中,关于他的故事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这位大儒,对过去的事闭口不提,对天下人不怀好意的流言,还是读书人怒其不争的痛斥,亦或是天下名流的惋惜之词,都一笑置之。 按他的话说就是:世人皆醉我独醒。 看似夸张清高的背后,何尝不是一种知音难觅的心酸,只可惜,如今这世道,没人会在意一个失意书生的无力呐喊,惊涛骇浪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只有他,还在这浊世之上,用烈酒一遍遍浇灌着内心无尽的忧愁,试图熄灭心中的理想之火。 白衣少年举目望着朦胧的武当仙山,轻叹一声道:“那里有什么让你不敢面对的” 青衫儒生听到了少年的叹息,也看向层峦叠嶂,灵气氤氲的武当山,满脸惆怅。 道可道 第二十四章 七峰会武(中) 陈真一看着被人群奉为明星的张若麟,内心滋生了一丝嫉妒。 在育才中学,自己才是最耀眼的明星,不仅理科班,就是文科班的女同学对自己也是崇拜有加,强行索吻的那也是大有人在。 每天收到的情书都能塞满课桌,如果将其装订成册,都能当遗产留给儿子,让他看看他老子当年多么无敌。还要告诉他一个道理,男人要做到洁身自好的,千万不能学什么黄某人、吴某人、李某某。 如今穿越到这里,怎么都变了那叫一个失落啊! 他虽然失落,但未气馁。这种事,是会变的,就像学校里那些女同学一样,今天喜欢这个小鲜肉,明天喜欢那个儒雅暖男,全凭心情。他张若麟今天还是众人崇拜的偶像,明天说不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站的高,摔得惨,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挤出人群,不愿和这些脑残粉同流合污。 将才熟悉的《太上真经》又过了一遍,体内的真气也跟着充盈了几分。先前在经书内看到的一张图又一次清晰印在脑海中,他对地理很是敏感,却并未对照发现这张图所画是什么地方。 也许,战国时期的地理和两千多年后不太一样了吧! 一本道家经书里为什么要画山水图呢一时兴起想想不应该,既然在这么重要的经典内藏着一副图,其中肯定有什么深意。先不想了,事后再找人打听吧! 陈真一不去管那副没有任何标注的画了,站在人群后,等着看一会儿的比武。 他这次无缘参赛,毕竟才上山四天,连基本的上清功法都没学会,就算让他参加,那也是充数而已。 当然,这只是天柱峰大多数人的想法而已。陈真一并不这么想,自己虽然刚上武当不久,但是意外的习得了上清派就是鹖冠子他们也未必知道的《太上真经》,加上他本身就已经自学的《正一引气》和儒家《小篆论语》,此时,他体内的真气已经可以轻松打败上山十二年的小师兄了。 小师兄、大师兄,还有师父鹖冠子也和陈真一一样的想法,他们三人知道这位才上山不久的弟子的实力。 辰时一到,洪亮的钟声自山顶荡开,回响在群山间。 七峰星主和柳若虚腾空而来,在白玉广场前的平台上停下。同时,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 鹖冠子踏着晨阳金黄色的光辉,上前几步,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场上整齐列队的七峰弟子,朗声道:“今日是玄武大帝的诞辰,也是我们武当三年一度比武会试的日子。武当自玄武大帝始,已传承千年有余,本着修心向善,降妖除魔的道宗本心,为天下人祈福,弘扬道法,拯救黎民,今日会武,旨在互相切磋道法修为,考察你们的道心,不在争名逐利,众弟子要心存善念,点到为止,不可妄动杀心,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啦……” 鹖冠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柳若虚,柳若虚走上前,将手中一方手掌大小的青铜令牌抛向空中。 青铜令牌迎风见长,眨眼间就变成了高三丈,宽一丈的巨大镜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陈真一眯起眼在镜面上寻找自己的名字,突然感觉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牵引,在场上迅速移动,最后在一位面色黝黑,细眼长脸,鼻子塌陷的年轻人面前停下,陈真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正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人微笑着抱拳道:“显定峰赵若季,请教!” 弱鸡还有这样的名字,陈真一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地想笑,深呼吸忍住了冲动,拱手道:“天柱峰陈真一,请师兄赐教……” 赵若季看着手无寸铁的陈真一,讶然道:“师弟用什么兵器” “兵器”陈真一看到赵若季手里的长剑,心想方才师父不是说点到为止吗怎么还要动兵器这位丑到爆的师兄难道不知道刀剑无眼的道理 “我没有兵器,还请师兄手下留情”陈真一并不想使用七星剑,毕竟这把剑他还不太熟练,万一掌控不住,伤了对方,那就不好交代了。 “既然师弟不用兵器,那我也不用了,我们开始吧”赵若季说着将长剑一扔,就飞扑过来。 陈真一凝气于手,以静制动,看准对方打来的拳头,就对了上去,两拳相撞,二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赵若季见这位师弟还有点本事,运行全身之力,凝气强大的气球,冲着陈真一攻了过来,陈真一不敢大意,催动刚学两天的太上真经,对击了过去。 “轰……” 两股气墙相撞,赵若季往后退了好几步,半跪在地上,脸色有些难看地看了陈真一一眼,道:“我输了……” 陈真一看着自己的双手,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赢的,但对方已经认输,也就不再细想,抱拳道:“承让……” 赵若季捡起地上的长剑,瞪了陈真一一眼,悻悻然离场。 陈真一也不去计较,环顾四周,发现小师兄垂头丧气地站在场外,不用想也知道他输了。 陈真一走过去,问道:“小师兄,怎么样” 小道童头也不抬,无奈道:“也不知这玉镜是怎么回事,给我匹配到九阶行言境的,我才是个六阶,怎么打得过嘛!” 输给强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道童就是置疑玉镜的匹配是否合理。看了一眼小师弟,淡淡道:“你也输啦”。 陈真一不想打击他,笑而不语。 小道童想了想,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匹配到谁了”。 陈真一挠着头道:“好像叫什么弱鸡实力倒和他名字挺配的”。 “你是说赵若季显定峰的赵若季”小道童更加不可置信了,他认定玉镜出错了。 陈真一点点头,道:“好像是叫赵若季”。 “那你输得不冤,他三年前就是九阶行言境了,如今怕是师者境了”小道童心里好像平衡了。 “谁跟你说我输了”陈真一对小师兄如此看扁自己有些不悦。 小道童半天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陈真一,仔细咀嚼这小师弟的话,半天之后才惊讶道:“你…你赢了”。 陈真一耸耸肩,一脸这有什么的表情。 “不可能,我承认你比我强,但要说你打败赵若季,那就有些吹牛了”小道童心想小师弟这是接受不了失败,失心疯了,安慰道:“胜败是常事,不要有压力”。 陈真一也不去解释,转头看向场上。 陆续有人下场,玉镜上的名字也在一个个的消失,陈真一终于在玉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进入下一场的名单中。 看着玉镜上的名单,他在想下一场会匹配到谁按照小师兄的说法,比武是玉镜随机匹配对手的,于是对所谓的境界产生了兴趣,用请教的语气问道:“小师兄,你刚才说的六阶、九阶,还有师者境是什么东西”。 小师兄好为人师道:“看你如此好学,那我就给你普及普及……” 陈真一摆出一副请赐教的表情,等着小师兄解惑。 小道童清了清嗓子道:“我们修道有四个阶段,凡者、师者、尊者、圣者,普通人到圣者也就到头了,而这四个阶段还分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阶”。 陈真一敏锐的发现了这段话中还藏着更高级的修行境界,试探性的问道:“你说普通人到圣者就到头了是什么意思”。 小道童会心一笑,道:“你小子还挺机灵,那我就给你说说普通人之外的那些天才”。 陈真一一向引以为傲的就是阅读理解,哪次考试都能答满分,虽然小师兄说的很隐晦,但他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他所隐藏的部分。 “天下修道者中,只有万分之一的人还能更上一层,能达到天人境,而这万分之一中的万分之一才能修成仙人,至于再往上还有没有,那我就不知道”小道童一本正经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不过修道不就为成仙吗成不了仙,还修什么道,不如回家造人……”陈真一喃喃道。 小道童嗤之以鼻,讥讽道:“你小子想得挺美,你以为成仙那么容易古往今来,有几个成了仙的” “那台上那几位老不死的是什么境界”陈真一看向站在台上的七位星主。 “师父应该是圣者境三阶,其余的都是尊者境了,至于品阶嘛,你得问他们本人了”小道童说着瞅了一眼玉镜,惊讶地“咦”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玉镜中的名字,回头吃惊地盯着陈真一。 陈真一转头看到小师兄惊讶的目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啦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小师兄不说话,直勾勾盯着,陈真一心想:他该不会发现我往他碗里加蛋白质的事儿了吧 小道童嘴角抽搐了几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你…你还…真的…赢…赢了……” 艹,你他娘说话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害得我差点就不打自招了。 陈真一长呼一口气,趾高气昂道:“那你以为” 小道童抓住陈真一的肩膀,使劲摇晃,嘴里还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他娘就是个天才……” 一炷香之后,第一场比武结束,一半人被淘汰,玉镜上滚动显示着胜利者的名单,陈真一发现上面也有鱼玄机的名字。 柳若虚上前朗声道:“第一场比武结束,半个时辰后进行下一场,大家做好准备”。 陈真一有些紧张,这种随机匹配充满了未知,万一自己和鱼玄机遇上了,自己该怎么做输给她,还是赢了她尽管这只是一次比武而已,但是他就是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 道可道 第二十五章 七峰会武(下) 白衣少年周子休和青衫儒生踏上武当步道。 以九为尊的武当,就连上山的步道也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宛如天梯般的登山步道,劝退过不少道心不够坚定的修真之士。像陈真一一样一来就登临天柱峰顶的,千年来独此一人。 光是这份拽上天的殊荣,就可在天下道统掀起不小的风波。奈何陈真一还不知道,也幸好他不知道,否则,以他张扬的性格,日后定会飘上天去。 青衫儒生看着蜿蜒直入青云的步道,心惊肉跳。 倒不是他恐高,只因,山上有个人,是他不敢面对的。石梯一级级往后退去,白衣少年走得很是轻松,反观青衫儒生,有些举步维艰。看着越来越近的拜仙台,他心跳的就越发厉害。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透亮的石头,想喊住前面款款而行的少年,跟他说自己不要这宝石了,这样就不用上武当了。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默默地又将石头放回去,长呼了一口气。 这阴阳石是千金难买的珍品,不仅对修行大有裨益,还能借此石蕴含的气机,在纯阳之日,和助人越境飞升。像他的悟性,说不定有生之年也能参破天道,白日飞升,但这需要很大的毅力和坚持,也需要足够的时间。 他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所以,阴阳石无疑是他此时最需要的。 白衣少年洞悉他的心思。他看上去放浪不羁,实则从未放弃过理想。像他这种人,最在乎的就是人生的价值,此前不遗余力地拜访各国君主,怎会受一点打击就轻言放弃呢尤其身处这样惨无人道的乱世,他更加渴望入世,那些所谓看破红尘的言论,无非是落魄书生借以发牢骚的说辞而已,当不得真。 从他对野鬼说他一事无成时气急败坏的反应,以及见到穷苦百姓时的慈悲心肠,就可以看的出来。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伪装,总会露出破绽。 白衣少年就是看透了这点,才拿阴阳石要挟,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步道走了一半,他再次拿出了阴阳石,艰难抉择。 白衣少年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就是不动声色。 这次他开口了,乞饶似的说道:“子休老弟,要不咱们还是不去武当了吧!那个…我陪你去西海,咱们联手,说不定也能制服魔族,不一定就得要七星剑啊,你说是不是” “你不愿去我也不强求,只是这阴阳石就不能送给你了……”白衣少年一伸手,阴阳石就出现在他手上。 青衫儒生连忙抢上一步,抢过阴阳石,苦笑道:“好商量,好商量……” 白衣少年会心一笑,继续赶路。 青衫儒生在原地呆愣了好久,才勉为其难地快步跟了上去,心想,但愿她认不出我了…… ———— 天柱峰,白玉广场。 第二场比武已经接近尾声,这次,陈真一依旧毫无悬念的胜了。这次匹配到的是巨门峰林若希,凡者境七阶,这种修为于陈真一来说,完全拿捏了。 此时,他和第一场就败下阵来的小师兄一起聚精会神地盯着玉镜,第二场结束,玉镜上显示的名字已不足一千人了,但依旧有鱼玄机的名字。 柳若虚宣布第二场结束,暂时休息,集体在天柱峰饭堂吃午饭,下午还有两场。 武当山将近四千名在籍弟子,要进行连续三天的比武,才能最终选出前十名,选出来的人要下山进行为期三年的历练,或降妖除魔,或广布道法。 很多人羡慕比武中的胜出者,并非是羡慕他们的修为,而是羡慕他们终于可以下山了,三千红尘,才是这些年轻道士的终极梦想。尤其是那些精力旺盛的道士,早就被花花世界的莺莺燕燕勾走了魂魄,是一刻也不想待在山上了。 获胜的十人中,获得头名的还会获得授箓,连续五次拔得头筹,并在历练中做出特殊贡献者就会获授上清箓,只有获得上清箓,才有飞升的资格。也就是说,上清箓是成为仙人的入场券。 这也就是小师兄说为什么普通人到圣者境就到头了的原因。武当成立千年,获授上清箓的不足十人,得了上清箓,也未必就能飞升,最终还得看自己的悟性。 现在武当七峰星主,有两人就是获授上清箓的圣者,鹖冠子是一个,张玄道是一个。 听说鹖冠子在三十年前,凭一己之力,在北海斩杀了一条为祸人间的蛟龙,拯救了一城百姓,这才获授上清箓。至于张玄道,很多人都说他获授上清箓有些勉强,据说是二十年前,张玄道在下山历练的过程中,偶遇一家七口被狼群围攻,他从狼群口中救下了这七个人,而这家人是赵国一个世家,为感谢救命之恩,给武当布施了万金,张玄道这才勉强获授。 武当还有个被人津津乐道的故事,是有关小笔峰李玄玉的。 都说李玄玉最有资格获授上清箓,只因她在年轻的时候,曾散尽全身修为,只为救一村感染瘟疫的老百姓。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好像误杀了一位同门师兄,到手的上清箓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很多人替她不值。 但是这些都只是传说而已,除了几个当事人,没人知道真假。 陈真一这才知道天柱峰的饭堂为啥要建那么大了。 白衣少年和青衫儒生已经爬完步道,到达拜仙台。 高大魁梧的玄武大帝石像雄立于拜仙台上,俯瞰着武当山外八百里苍茫云山。 白衣少年肃立于玄武大帝石像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玄武是道统真神,作为道家弟子,他理当参拜。青衫儒生走上前,拱手道:“见过玄武大帝……” 二人绕过石像,步入玄武大殿。 这里是供世人参拜的大殿,绕过玄武大殿,再往上才算真正走进上清圣地。 大殿背靠一面足有十丈高的绝壁,寻常人是上不去的。但对白衣少年和青衫儒生来说,并不困难。 他们一前一后,飞身而起,眨眼间就已登上绝壁。七座主峰按七星方位排布,各峰互不相连,各有千秋。奇妙灵动,祥云无数,山上各种珍奇树木鳞次栉比,险峻而缥缈,奇伟且雄浑,人间仙境无疑。 白衣少年驻足凝望,良久之后,不由赞道:“都说武当是第一仙山,果真名不虚传……” 青衫儒生却没他的雅兴,眼里多了几分踌躇,不安地盯着在云海中虚无缥缈的山峦。 “既来之,则安之,子舆兄,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走吧!”白衣少年看出青年儒生的不安了,劝慰道。 青年儒生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长出了一口气,大踏步往山上走去。 玉虚宫内,鹖冠子捋着胡须,颔首笑道:“各位师弟师妹,有鬼贵客到访,我们下山去迎一下吧!” 众人有些茫然地看着掌教,不知他说的贵客是谁。 乔玄楼站起身道:“师兄,什么样的贵客,要我们七人都去迎接” 鹖冠子笑道:“乔师弟,此人虽未入仙门,却是超脱天地人间之外的天人,非迎不可”。 听到天人二字,众人脸上不由地一怔,尤其是超脱天地人间之外的天人,那只能是一个人,南华山周子休。 七人飞身而起,直奔山下。 白衣少年忽闻凌空之声,驻足凝望,看到有七人驾云而来,低声笑道:“子舆兄,有人来接咱们上山了”。 青衫儒生看了一眼天空,猛地瞳孔收缩,掉头就要走,却被白衣少年一把拽住,笑道:“都已经到这里了,你怎么还想着跑” 青衫儒生尴尬一笑,顺手从一旁的树上撇下一根树枝,挡住了脸。 “道兄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请乞见谅!”鹖冠子拱手作揖道。 白衣少年笑道:“道兄客气了,是我二人不请自来,冒昧了”。 鹖冠子看到白衣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人,只是此人用树枝将脸挡住,看不清长相,也不好意思唐突询问,只好陪笑道:“二位请到山上一叙,请……” 青衫儒生透过树叶,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李玄玉,又急忙将脸捂住。 李玄玉只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但看不清脸,一时也不敢肯定,期间时不时地看他一眼,又怕他人误会,假装不经意地转头,却有些此地无银的嫌疑。 白衣少年和鹖冠子发现了两人的反常,就是看破不说破,笑而不语。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玉虚宫。 白衣少年接过鹖冠子递来的檀香,握着香参拜完玄武大帝,将香递还给一旁的柳若虚,才在鹖冠子的介绍下微笑着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 青衫儒生自始至终都不愿拿下挡住脸的树枝,也没进玉虚宫,一直躲在殿外。 鹖冠子见白衣少年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开口道:“不知道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白衣少年笑道:“贫道听闻今日武当会武,特来一观,不知是否唐突” 一向直率的乔玄楼发话了:“什么唐不唐突的,既然来了,就看看呗!顺便再指点一下,如果道兄方便,贫道还想领教一下你的逍遥游”。 鹖冠子脸色一变,沉声道:“乔师弟,不可无礼……” “哎!既是同道,交流道法也是修行的一种方式嘛!”白衣少年笑道。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咱们可说好了啊,等会武结束,就切磋一下”乔玄楼笑道。 “咚……咚……咚……” 钟声响起,下午的比武即将开始。 “道友,比武马上开始了,请……” 众人一起前往白玉广场。 道可道 第二十六章 十进五 三月初六,天柱峰白玉广场。 连续两天半的比武会试,此时第三天上午场比试结束,只剩下十个人,分别是天柱峰齐若飞、陈真一,大明峰张若麟、吴若静,显定峰韩若虎,小笔峰秦若雪、鱼玄机,紫霄峰孙无极、逍遥峰袁若亭,巨门峰魏若琳。 陈真一一路过关斩将,胜利挺近十强。 这让五百天柱峰弟子都意想不到,他们本就对这位才入门三天的小师弟没抱多大希望,但陈真一狠狠打了他们的脸。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今年小笔峰竟然有两人进入十强,这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十人中,除了齐若飞、张若麟、韩若虎、秦若雪和孙无极五人是上一届十强之外,其余五人都是新晋的,也算是今年的一大奇观。让人最为可惜的是显定峰赵若季,他可是两届的十强之一,去年还进入五强,今年不知为何会在第一场比赛中就被淘汰。 众人除了议论新晋级的五位新人,就是猜测赵若季第一轮就被淘汰的原因。至于他是被谁打败的,也在众人的猜测之中,除了显定峰弟子和天柱峰小道童之外,只有两位当事人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午饭时间,陈真一发现很多人都在偷偷看他,相比于其他四位新晋级的弟子,陈真一先前太过寂寂无名,就是七峰星主中,除了李玄玉和鹖冠子,其他五人也不曾听闻天柱峰还有陈真一这号人物。 最高兴的还是鹖冠子,自打柳若虚退出比武,连续两届,天柱峰都没人能挺近十强,这次一下就进了两人,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他捋着稀疏的胡须,眉眼含笑,乐呵呵对身边的白衣少年道:“道兄,你觉得我武当这些后辈弟子,如何啊”。 白衣少年喝了一口酒,指了指张若麟道:“我观此子宛如日月,形似寒霜,傲然而不自大,英武而存仁心,日后定能登临巅峰……” 胖胖的张玄道笑的两只眼睛就剩下一条缝了,举起酒杯道:“道兄慧眼,我这位弟子平日里就是这种不急不躁,稳若磐石的性格,痴迷道术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就是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自愧不如啊!” 乔玄楼冷哼一声,端起酒杯自酌自饮。 白衣少年尴尬一笑道:“只是,他在五年后将有一劫,躲得过去就能登临武道巅峰,若是躲不过去,恐怕……” 听闻此言,张玄道脸色突变,细长的眼睛仿佛一瞬间睁开了,低声道:“敢问道友他有何劫” 白衣少年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皆是无言。 白衣少年周子休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盯着陈真一。他先前并未发觉陈真一有什么不同,但是,越看越觉得此子于这四千弟子中犹如鹤立鸡群,身上隐隐有种从未见过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运包罗万象,杂而不乱,不由地给人一种豁然开朗却又心生敬畏的压迫感,亦或是那种可望而不可即,朦胧玄妙而又光芒万丈的感觉。 不管他怎么琢磨,总是不得要领。 一会儿觉得此人身上有师父李伯阳的影子,一会儿又感觉和至圣先师很像,一会儿又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庄严,一时又好似三者合一了,变化无穷,虚虚实实,总也无法看透。 混在人群中间的青衫儒生匆匆吃完饭,偷偷摸摸的溜出了饭堂。这两天他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再人前的露脸,就是吃饭也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里,生怕别人发现他。 白衣少年自打上了武当,也就没管他,因为还没到用他的时候。只要今天下午的比试结束,七星剑阵启动,七星剑才会露面,届时再说借的事,他们推脱的理由就会少很多,成功的几率也更大。 青衫儒生溜出饭堂,径直去了白玉广场。 远离人群是避免被认出来最有效的手段。 他在广场西侧的一处石阶上坐了下来,看着身前巍峨俊秀的山峰,只觉微风不燥,阳光温暖,困意随即袭来。 “孟子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青衫儒生心跳加剧,拉起衣领将头捂住,假装没听见。 身后的脚步声原来越近,他的心跳随着脚步声不断地加快,再快点好似就要跳出胸膛。 “你是孟子舆吗”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夹着几分凄然。 就是我,我也不能承认。青衫儒生假装睡着,故意弄出呼噜声,想以此拒绝相认。 丹江口的滔滔巨浪下,那位白衣仙子人见犹怜的凄楚神态不由在脑海浮现,她手中长剑还在滴血,而血泊中躺着那个拼命保护他的师兄,一位帅气英武的青年,他嘴角挂着释然的笑容,犹如开在血海中一朵洁白兰花。 青衫儒生感觉身后之人走上前,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悠悠说道:“若无涟漪乱心湖,怎惧青锋问仙途终是白衣相思苦,不见人间一大儒”。 这是自己当年在丹江口写下的,她还记得。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有些错是无法弥补的,就如丹江怒涛,一去不返。当年如此,今时依然如是,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勉强 青衫儒生内心虽有万千波涛,但依然不动如山。不是不想认你,毕竟当年那么爱你;只是,不敢认你,因为我怕重蹈覆辙。 白衣女子怔怔的望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山峦,亦如当年望着丹江,一双明眸有泪水无声滚落,只是,身边的人压根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吵杂的人声远远传来。 青衫儒生察觉到身边的人站起身了,然后,她应该是在看自己吧!很久之后,她凄然开口:“你就是个懦夫……” 脚步声渐渐远去,青衫儒生这才偷偷回头看了一样,亦如当年一般的白衣,亦如当年一般决然,他眼圈泛红,再次将头缩进衣服里,身体剧烈的颤抖! 不久之后,白衣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世间真的没有双全法么” 青衫儒生没有回答。 他想起年少时,立志为万世开太平的豪情壮志,也想起在诸侯国君主的金殿之上,自己意气风发的模样,同时,也想起那些高高在上的王拒绝自己时的冰冷眼神,那些身披银甲的将军脸上的嘲讽,金殿武士推搡自己时的粗暴,以及,庙堂之上肆意的放声大笑。 这所有的东西,此刻,都化成一柄柄利剑,一遍遍刺痛着心田。 “咚…咚…咚…” 钟声浑厚的声音荡漾在山谷中,也荡漾在心田。 迷雾仿似被驱散,又有明媚的阳光穿透乌云,在头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青衫儒生深呼吸,将心里的五味陈杂尽数驱散了,站起身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只要还活着,我孟子舆就一定有机会……” 白衣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孟子舆……” 白玉广场上的对决已经开始。 很不巧的,陈真一这次遇上了强劲对手。女道士光滑白皙的脸上,有清傲,有不屑,有厌恶,就是没有一丝对同门师弟的疼惜。 大姐啊!你怎么整的好像我霸王硬上弓夺了你的第一次一样,咱们只是比武切磋,也没啥深仇大恨吧陈真一不明白这位号称武当第一美人的秦仙子怎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就这模样,怎的成了师兄们幻想的对象他们要不是眼瞎,就是鸡不择食,这也难怪,二十啷当岁的年纪,三年中只有三天能见到女人,哪来的什么审美 陈真一将视线从秦仙子脸上移到胸部,这才有了惊天发现。 当日在紫竹林被抓,紧张之下仿佛错过了什么。 师兄们都说秦仙子既美且凶,凶是真的凶,而且不是一般的凶,至于美嘛,我就不敢苟同了。 秦若雪发现对面的色痞盯着自己的胸部,一脸坏笑,既羞且气,顾不上自报家门,抽出剑就刺了过去。 陈真一发现的时候,剑尖就快挨到喉咙了,下意识的后仰,然后从秦仙子的裙摆下钻了过去。这种流氓打法彻底激怒了这位冷若冰霜的仙子,回身一甩,一道炽白的剑气贴着陈真一的头皮飞了过去,削下一缕发丝。陈真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下这姐姐这是要自己命的打法啊! 眼看秦仙子的剑招又要打来,他连忙摆手道:“等等,能不能让我下去拿件兵器” 秦仙子冷笑一声,收回了攻势。 陈真一以为她答应了,准备下场去取兵器,可是,走出去几步,就发现自己好似在一个密闭的透明空间内,出不去,他大声喊了几声小师兄,小师兄就在跟前,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不明白他怎么不打了。 秦仙子一种看土鳖的眼神,冷笑道:“现在想起要兵器,晚了!除非你认输,否则休想离开玉镜幻界……” “艹,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比武开始就不能停止这不是比赛吗规则呢你们这是玩赖啊……”陈真一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 他悻悻然走回去,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重新打过……” 秦仙子举起剑,朝着陈真一胸口刺去,剑尖划破衣服,但是对手却没有要躲闪的意思。秦若雪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知道自己这一剑刺下去,这小子肯定就会一命呜呼了。 就在剑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将剑身侧拉了过去,但还是在陈真一胸前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鲜血瞬间就将白衣染成了红色。 陈真一不仅没有因为输了而感到失落,反而一脸心满意足,笑道:“谢师姐手下留情,我输了……” 外面吵杂的声音传来,玉镜幻界应该解除了吧 陈真一朝着小师兄走去,小道童一脸复杂地看着陈真一,略带怀疑的低声道:“你小子输的太明显了吧” “有吗人家剑法超群,我就是个入门三天的学徒而已,打不过很正常的……”陈真一发现了远处正盯着自己的鱼玄机,那个刚刚褪去稚嫩的明媚女子,眼神复杂。 “看来我猜的不错,和你双修的就是秦若雪吧!不过你就算把她让进五强去,她也不可能受箓的,你看那边,张若麟和孙无极已经胜了”小师兄咂舌道。 陈真一脑袋轰的一下,好像突然明白了秦仙子脸上的厌恶,以及鱼玄机眼神的复杂,问道:“我和女道士双修的事,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小道童嘿嘿笑道:“这几天所有人都在一起吃饭,你也知道,吃饭时间正是八卦这些的时间,你小子现在可出名了,几乎所有武当弟子都知道天柱峰有个和女道士双修的陈真一……” “艹,人言可畏啊!”陈真一苦笑,他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没有的事经这么多人的添油加醋,也成了真的了。 比武结束,大明峰张若麟,小笔峰鱼玄机、秦若雪,紫霄峰孙无极,天柱峰齐若飞五人胜出,成为五强。 道可道 第二十七章 七星剑魂 半个时辰后,第二场比试开始。 玉镜自动匹配,张若麟对战齐若飞,孙无极对战秦若雪,鱼玄机成为不用打就晋级的幸运儿。 天柱峰半山腰的一处岩石之后,两个黑袍人注视着底下广场的比武。其中一个人声音有些嘶哑,低声道:“师弟,等会儿七星剑一露面,就将黑豹放出去”。 后面的黑袍人笑道:“师父放心,七星剑没跑了”。 前面的黑袍人心里一直疑惑,那个寻常从不和宗门来往的少年今日怎么会出现的武当山,他会不会也是为七星剑来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等会儿就有麻烦了。 武当山那几个老家伙,中看不中用,只是,这少年已是天人境,真打起来,自己不一定打得过。 “张家那小子可靠吗”黑袍人还是有些担心。 “他吃了我的御灵丹,只会听命于我,等他们一乱,我就可以操纵他夺得七星剑”后面的黑袍人得意道。 “你大师兄知道吗” “他此时一心在找秦国麻烦,顾不上他这位宝贝儿子,再说他们父子素有嫌隙,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那就好……” 黑袍人目光一直盯着白玉广场上正在比武的张若麟,看到张若麟胜出,佝偻的腰背突然抻直了。 白玉广场上,大明峰弟子看到大师兄第一个打败了对手,开始大声喝彩,就连站在台上的张玄道也不由地出声喝彩。鹖冠子咳嗽一声,脸色变得凝重,先前笑的多放肆,此刻就有多难受,同样难受的还有天柱峰五百弟子。 第二个胜出的是孙无极,秦若雪止步五强,看了一眼台上的师父,眼神冷冷地扫过鱼玄机,不但没说什么鼓励的话,反倒有些风头被抢之后的不悦。 现在胜出的张若麟、孙无极,还有晋级的鱼玄机三人要进行最后的对决。 但是玉镜迟迟没有匹配,就连上一场的结果都没有。 柳若虚看着悬浮于空中的玉镜,不知发生了什么,转身向师父投去求助的目光。 众人也都不明所以,这玉镜可是圣物,从来就没出现过今天这种情况,鹖冠子也是一脸无奈。 陈真一嘴角一抽,心想原来这玩儿意儿也会卡机的吗 突然,一道巨大的光束从玉镜中激射而出,将陈真一笼罩在光束之中。 场上众人以及山上的两位黑袍人都是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最懵的还是陈真一,心想,我不就说你卡机了吗干嘛针对我 光束托举着陈真一飞升到空中,片刻之后,面前出现了鱼玄机,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去。 陈真一走上几步,触摸到了一堵透明的气墙,这是混沌幻界 “什么意思我前一场就被淘汰了呀”陈真一一脸懵,一副这是怎么回事儿的表情看向鱼玄机。 鱼玄机也是一头雾水,但这是玉镜幻界无疑,出现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玉镜要求二人比武。 陈真一怀疑是不是自己先前故意放水被这所谓的玉镜发现了可那也不算作弊啊,自己手无寸铁,而且那个老娘们还动了杀心,如果自己再打下去就可能成为人家的剑下亡魂,这才选择弃权的。 “既然玉镜让我们比试,那就开始吧!”鱼玄机冷冷道。 陈真一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她冷若冰霜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剩下一句:“请师姐赐教……” 鱼玄机抽出长剑,脚尖轻点地面,玲珑有致的身体漂浮到空中,长剑一指,一道炽白剑气直朝陈真一打来,陈真一催动体内真气,一道巨大的青色光圈包裹着白色的光圈将他护在中间,剑气打在光圈上被反射了出去。 一直默默看比试的青衫儒生突然眼睛一亮,惊呼一声。 白衣少年也发现了,陈真一身体里竟然有儒家的浩然正气。因为只有浩然之气才能呈现纯粹刚正的白色。 青衫儒生和白衣少年对视一眼,大为诧异。 青衫儒生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张面具戴在头上,虽然遮住了脸,却过于刻意了,反倒有了几分掩耳盗铃的嫌疑。 他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反倒让更多人不由地注意到了他。但他沉浸在方才出现在陈真一体内的那股真气上了,对周围人怀疑好奇的目光,丝毫不曾发现,那道白色真气虽然微弱,但是青衫儒生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儒家的浩然之气。而白衣少年多次在青衫儒生身上见识过这种刚正真气,对此也较为熟悉,这才察觉出了异常。 陈真一和鱼玄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阵,突然,陈真一双掌击出,一道真气将剑气逼退出去,鱼玄机也从空中跌了下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她脸色苍白,捂着胸口道:“我输了……” 陈真一刚想走上去,却被鱼玄机伸出手阻止了,道:“你别过来,我和你不熟……” 陈真一也不知怎么了,突然感觉心里酸酸的有些难受,看着逐渐走远的鱼玄机,说不出来的压抑。 那边的比赛也结束了,孙无极败给了张若麟。 这次,玉镜并未卡顿,在孙无极认输的一瞬间,陈真一和张若麟就被拉进了同一个幻界。 这场会武的终极一战即将到来,也是争夺比武第一的决战。 看到眼前英武俊朗,儒雅帅气的美男子,陈真一倒有些自卑了,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他,这颜值放在自己那个年代,肯定能成为一线明星,躺着就能挣钱,还会有无数的美女主动投怀送抱。 英武俊朗的美男子脸上挂着不失儒雅的温暖笑意,拱手道:“大明峰张若麟,请教……” 陈真一在他面前就有些土了,唯一能比过他的就只剩下那一对极有福气的大耳了,笑着拱手道:“天柱峰陈真一,请师兄赐教……” 陈真一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对方不可战胜的强大气势,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也没有胜算,不知不觉额头竟然有汗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 “陈师弟,我们就是切磋而已,你不必太过紧张”张若麟关心地说道。 该死,这都被他看出来了,陈真一在心底默念正念清心经,紧张情绪得到缓解。 “师兄,开始吧!”陈真一眼神突然变得坚毅。 张若麟并未出剑,在左手凝起一个巨大的气球,试探性的朝陈真一攻去,陈真一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却在默诵《太上真经》感应篇,周身上下不知不觉间隐隐约约聚拢起无形的灵气。 张若麟试探性的一次进攻犹如一块小石子落进了大海,没激起一点浪花,甚至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有。 诧异的同时,张若麟催动全部真气,朝陈真一打去,这次,在陈真一周身流动的灵气好似有了一点反应,但也是微乎其微。 这强大的灵气让包括白衣少年在内的所有人都大为吃惊,寻常人练就的真气再强大也有形,而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不仅将自身真气放大了数倍,更是将天地灵气都给炼化了,这修为不正是天人合一吗 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对劲,就是天人合一,也不可能如此坚不可摧啊!白衣少年沉思了片刻,忽然恍然而笑,心想这小子果然机灵,只是,那玉镜肯定不会被你骗过去。 果然,玉镜在空中剧烈的抖动,而后缩小成一块青铜令牌,落回柳若虚手中,幻界消失,陈真一周身上下的灵气也随即消失了。感应世间万物,化为己用,陈真一竟然用感应万物的太上真经将幻界当成了护身符,这种投机取巧的做法,玉镜也看不下去了。 幻界消失,柳若虚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再次将决定权交给鹖冠子。胜负未分,当然还得继续比试,只剩两人,也不会误伤他人,有没有幻界是一样的。 众人腾出了好大一块儿场地留给他们,站得远远的观战。 只是,幻界不在就有个问题,一旦某人动了杀心,就有可能造成死伤。 鹖冠子走上前,严肃道:“我有必要再次提醒你们,比武只为切磋,切不可妄动杀心,你们可明白” 两人点头,并保证不会下杀手。 比武再次开始,没有了任何外力可以借用,陈真一只能凭真本事了。 这次,张若麟不再客气,想着速战速决。 一出手就用上了全部的修为,玄青色真气蓬勃而出,朝陈真一打去。陈真一不敢大意,也催动全部的真气接了下来。 “轰……” 撞击到一起的强大气流让围观的武当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场上的空间又大了一圈。 真气比拼结束,未分胜负。 张若麟手里一柄闪着青光的长剑出鞘,直刺过来,陈真一瞬移躲过。张若麟莞尔一笑,长剑在胸前旋转,剑影如风,划破长空,从四下如波涛一般涌上,陈真一脚尖轻点,跃身而起,将将躲过,衣服上还是留下了几道剑痕。 “天璇剑气”鹖冠子眉头微皱,这是大明峰星主才能练的剑法,看来张玄道是把张若麟当成了大明峰星主接班人培养了。 陈真一知道再不召唤出七星剑,必输无疑。 七星剑感应到主人的心思,在一身剑鸣声中,七星剑不知不觉间就出现在陈真一手上。 “七星剑”几乎在同一时间,白衣少年以及山上观战的两位黑袍人,以及除去七峰星主之外的所有人都惊呼出声。 在场的武当弟子都感应到自己手中长剑的颤动了,那是对超越自己且对绝对实力的敬畏和惧怕。 只是,山上的黑袍和平台上的白衣少年看了几眼后发现了一丝端倪,这位少年手中的并非真正的七星剑,而是一缕七星剑魂,也可以说就是拥有一缕七星剑魂的寻常青铜剑。 就连张若麟脸上也闪过一丝疑惑,有了七星剑的加持,陈真一的身法更为灵活。 他想起自己在秋南镇学的太极剑法,虽然不太熟练,但是有了七星剑也可以使出来,他想试试这种只能作为表演用的剑法究竟有没有用。 密不透风的剑招化成无数剑气,让张若麟目不暇接,身上多处传来刺痛,一整套太极剑法使完,张若麟已经遍体鳞伤,虽然都是皮肉伤,但已经无力再战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陈真一使的是什么剑法。 白衣少年若有所思,喃喃道:“洒脱而不失章法,沉稳又不失灵动,内敛却又剑意无穷,阴阳相合,首尾呼应,虚实相应,倒和阴阳太极有异曲同工之妙”。 忽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大笑道:“妙极…妙极…” 还不等其他人说什么,白衣少年已经瞬移到了陈真一身前,笑道:“此剑法可有名字” 陈真一收回七星剑,拱手道:“太极……” “如我所料,无根无源,全凭心意,当真是绝世剑法,不知是何人所授”白衣少年好奇道。 我要说是一个搞装修的师父教的你信吗陈真一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回答,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郑重其事道:“李太白…” 陈真一正为自己的机灵得意,不料白衣少年又问了个让他不知怎么回答的问题:“他现在何处可否引见” 陈真一本是随口一说,李太白差不多一千年后才会出生,上哪儿给你引见去难不成我还要带你穿越到大唐去 陈真一有些为难地道:“不瞒先生,家师行踪不定,我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所以……”。 白衣少年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道:“如此高人,无缘得见,乃人生一大憾事也”。 陈真一只能苦笑。 此时,天柱峰弟子已经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要和小师弟套套近乎。 鹖冠子也走上前,对白衣少年道:“今日比武已结束,就请道友前往玉虚宫,为新晋弟子受箓,如何” 白衣少年笑道:“贫道乐意效劳……” 道可道 第二十八章 授箓 陈真一被天柱峰弟子团团围住,争先恐后想从这位才入门不足五天的小师弟身上沾点运气。 这小子运气太好了,不仅能让武当第一美人心甘情愿和他双修,还稀里糊涂地成了这届比武最大的黑马。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他完成了逆袭,且一举夺魁。 “你小子太给咱天柱峰长脸了……”小师兄轻轻一拳捶在陈真一肩头。 其他人见样学样,纷纷用这种方式表达着激动的心情。一会儿功夫,陈真一就挨了几百拳,肩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痛并快乐着。 其他峰弟子远远看着,除了羡慕,也有一丝嫉妒。 陈真一太过张扬了,一举压过了其他峰的风头,所谓树大招风,这种在大多数和自己竞争的同龄人中一鸣惊人的做法,其实并不明智。 虽说比武就是要争个高低强弱,有输就一定有赢,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不给前辈一点面子,不符合宗门规矩。尤其是在这个长幼有序的道家宗门,锋芒过盛,容易给自己树敌。 陈真一不会想到这些,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毫不谦虚地接受着来自师兄们的赞美。偶尔瞥见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虽然也有疑惑,但懒得去分析。 尤其是大明峰弟子,眼里都能喷出火来,这种明显的仇恨情绪,但陈真一只当是他们嫉妒自己,全然没当回事儿。 俗话说,一个乞丐不会去嫉妒富翁,但会嫉妒比他强的乞丐,竞争往往出现在实力相等的阶层,这也就是为什么社会制度不管怎么变化,始终存在阶层的原因。 如果这种情绪得不到化解,过度累积之后不可避免地就会发生战争。 鹖冠子站在台上,对场上明显出现的敌对情绪并不关心,朗声道:“武当七峰比武会试到现在已经全部结束,进入前十的弟子等会儿就要受箓,武当千年基业,人才辈出,众弟子今后要存善心,修本心,广布道法,搭救黎民,以仁善之心渡天下疾苦之人,用慈悲之力护苍生安危,这是修道筑基的核心,万不能忘,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场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 鹖冠子微笑点头,再次俯瞰场上的武当弟子,轻摇着手中羽扇。 随后,七峰星主和白衣少年一起走进玉虚宫,齐齐跪拜玄武大帝。武当掌教鹖冠子将此次会武的结果如实上报天听,并请求玄武大帝赐下受箓品衔。 片刻之后,一道耀眼的白光照亮了玄武神像,也照亮了有些阴暗的玉虚宫,随即从玄武神像体内飘出十道金黄符咒,稳稳落在香案之上。 鹖冠子说了感谢的话,并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白光缓缓消失,玉虚宫又恢复了原先阴暗。 掌教鹖冠子上前拿起符咒,一张张翻看,第一张写着: 天柱峰弟子陈真一,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正六品,七品衔; 然后依次是: 大明峰张若麟,加授“上清五雷经箓”,正三品衔; 紫霄峰孙无极,加授“上清五雷经箓”,正三品衔; 小笔峰鱼玄机,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正六品,七品衔; 小笔峰秦若雪,授“正一盟威经箓”,正四品,五品衔; 天柱峰齐若飞,授“正一盟威经箓”,正四品,五品衔; 显定峰韩若虎,授“正一盟威经箓”,正四品,五品衔; 大明峰吴若静,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正六品,七品衔; 逍遥峰袁若亭,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正六品,七品衔; 巨门峰魏若琳,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正六品,七品衔; 之后,捧着授箓符咒,再次来到广场后的平台之上。 各峰弟子见到自己师父回来,瞬间安静了下来,期待地看着台上站着的九个,不对,角落里还有一个戴面具的青衫男人,总共是十个人才对。 鹖冠子笑着走到白衣少年周子休身边,双手将授箓符咒捧起送到白衣少年眼前,笑道:“有劳道友了……” 白衣少年颔首微笑,客气道:“贫道荣幸之至……” 鹖冠子伸手摆了个“请”的手势,顺势从腰间取下羽扇,又在胸前有规律的摇动。 白衣少年面带微笑,上前一步,拿起第一张符咒,朗声道:“天柱峰弟子陈真一上前受箓……” 陈真一经小师兄提醒,迅速穿过人群,来到台前,躬身作揖道:“弟子陈真一受箓……” 白衣少年看了陈真一一眼,道:“授‘太上三五都功经箓’,正六品,七品衔。”说着将符咒一抛,符咒在空中化成一缕白色气息,钻入陈真一眉心。 陈真一感觉体内瞬间有了蓬勃之力,就好似又长高了几分一般,笑道:“谢先生……” 七峰星主以及武当弟子还在等着白衣少年讲解经箓戒律,但是,白衣少年却直接跳过了这一步。 不是他不晓得授箓的仪轨,只是作为逍遥人间的道法天人,他认为修行全在随性自然,这些所谓戒律法度,就是些并无卵用的陈词滥调,就算是讲的明明白白,不愿遵循的也大有人在,不说也罢。 “大明峰弟子张若麟上前受箓……”他直接开始加授下一个人。 这让武当弟子以及七峰星主都感觉这次授箓太过潦草敷衍了,人群中的议论声渐起,就是一向大大咧咧,不循常理的乔玄楼也有些看不惯地瞪了一眼前面正一脸严肃加授经箓的白衣少年。 鹖冠子见此情形很是尴尬,毕竟让这位天人代替自己授箓是他的提议,如今出了问题,那就是自己的不是了,可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是客。 在几位师弟师妹质询的目光里,他只能低下头,无奈苦笑。心里却在抱怨,子休道友啊!你这样做好吗是不是太没把自己当外人了! 白衣少年依旧在一个个加授经箓,很快便将十人全部授完。 上清箓位,是身份和品阶的象征,有了上清箓位的加持,这些人在武当的身份可就不是一般的弟子了,虽然在称呼上不变,但地位和待遇明显比普通弟子要高出很多,就是过冬的衣服也比普通弟子要多一件,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补贴。 尤其在江湖道宗门派中,只有受了箓人家才会承认你道士的身份。 像陈真一,加授的太上三五都功经箓,看似只是个初级的箓位,但是有了这个箓位他就有了渡灵的能力,以及参悟道统最高经书《道德经》的权限,也就可以得到道家诸神的护佑,就跟小道童说的有了仙门的入场券是一个道理。 不过,箓位也仅仅只是一个象征。 修行悟道还得凭自己的悟性,如果本身资质不够,仙缘不足,就算是获授上清大洞经箓也不能成仙。好比鹖冠子,修道八十载,获授最高箓位也已经有三十年了,终究还是突破不了,无法飞升。 受箓结束,众人都在等着看漫天剑雨覆盖武当的奇观。 山上两位黑袍人也早就等着急了,当然,还有那位不拘一格,特立独行的白衣少年。 天柱峰,半山腰,已经站了三天的两个黑袍人,此时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地盯着山下的广场。 前面腰身有些佝偻的黑袍人在看到陈真一拿出七星剑的时候,有些激动,随后就发现那小子手里的并非是真正的七星剑。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柄上古神剑,但也有过耳闻。 能以一柄剑勘破天机,左右人间四时,主掌苍生生死的神兵,不会是这种模样,也绝不会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给得到。那小子手里握着的不过就是一柄得了七星剑魂的一柄普通青铜剑而已。 所以,他还是耐下了性子,等着七星剑阵启动,真正的七星剑现身,到时候将其抢夺过来。 相比于成仙,其实他更期待的是主宰人间。 成仙和飞升,于他来说都是虚无缥缈,不太真实的。他这辈子从不会幻想,而是用自己的双手,触摸着那些他能切实感受的东西,一步步将天下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不过,到后来,出现了一些意外,天下大势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这让他既气又恼。 所以,他才打起了七星剑的主意。 因为,只有那种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才能让他感到满足,感到兴奋。 “能主宰天下万物,不比做神仙有意思让芸芸众生匍匐在自己脚下,又是何等的威风,比那些饮风食露的所谓仙人不知要好过多少!” 一想到这些,黑袍人不禁有些激动,就好似他已经成了那个可以主宰天下的人,同时因为用力过度而导致全身的肌肉也变得僵硬,腿脚开始不自觉地颤动。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捂着嘴开始咳嗽。 “师父,您没事儿吧”身后的黑袍人担心地问道。 前面佝偻腰身的黑袍人摆了摆手,停顿了好长时间,才又低声问了一句:“季子,都准备妥当了吧” 后面的黑袍人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依旧恭恭敬敬地答道:“师父放心,万无一失……” 道可道 第二十九章 漫天剑雨 江湖传闻,千年前,于武当山得到成仙的叶光纪,参破天机,引天雷地火于武当,再巧借北斗七星之力在武当布下七星剑阵,武当气机因此绵延千里,将原本被邪气侵害的春秋大陆变成了人间天堂。 武当因此成为世人口中的天下第一仙山,有了七星剑和七星剑阵,天下灵气皆汇聚于天柱峰,且与霄汉连通,天上地下的所有气运全部由武当支配。 显然,这种天方夜谭的传说,骗骗小孩子还可以,要说真的让天下人信服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过七星剑是真的存在,而且在大多数古籍中都有记载,至于能不能仅凭一柄剑就可以主宰天下也有待验证。但是,武当天下第一仙山的美誉倒也不假,虽说真正在武当修道成仙的没几人,但活个一两百岁的人还是有的。 那些卸任七峰星主的前辈如今虽然不常露面,但余威还在,他们或逍遥于天下山水,或隐居于市井小巷,去过平凡人的生活了,但是江湖上关于他们的传说从来不曾间断。 武当山下,丹江口。 这座古镇,历来就是天下名士齐聚之所。望江楼上,夜夜笙歌,日日饮宴,好不热闹。 十年前因为一位大儒而声名鹊起的绕指柔,是望江楼主打的金字招牌,这种本是丹江口一位老农因为喝不起名酒而用粗粮酿造的水酒,竟成为天下士子争先抢购的名酒。喝过的人都说这听着软糯温柔的酒并不柔顺,反而异常刮嗓烧心,还有人说这酒又酸又苦,很难下咽。 尽管如此,但绕指柔还是供不应求。 当年发明并酿制出这种酒的那位老农早已仙逝,但这酒却留了下来,而且名声越来越响,喝酒的人不会有人知道这酒最初连个像样的作坊都没有,只知道这绕指柔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参透了酒中深意,就可拜相的秘密。 望江楼亦如往常一般热闹,被红色帐幔包裹着的三层阁楼人满为患。 二楼面朝丹江的回廊上,一位身着黑色华服,袖口和肩头绣着云雷纹,腰束绶带,还挂着一块儿洁白玉佩的青年,目光深邃,硬朗冷峻的脸上有种莫名的惆怅,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长着一张四十岁的脸。 此刻,他凭栏而望,手中握着一只酒壶,壶中所盛便是绕指柔。 被很多人说是又酸又苦的酒,他喝的却津津有味。他将壶中最后一口酒喝完,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壶,沉声喊道:“小二……” 小二应声前来,躬身轻声问道:“客官,您有何吩咐” 男人晃了晃手中酒壶,道:“再来一壶……” 小二面露难色,笑嘻嘻道:“客官,如果您还想喝,我给您上杏花村,您看如何” 男人回头看了一样小二,眼神中充满了戾气,小二被吓的一哆嗦,求饶似地说道:“客官啊!不是小的不给您,这绕指柔卖完了,整个望江楼再也找不到第二壶了……” 男人厉声骂道:“屁话,要喝杏花村老子还用到你这破地方来快给老子再找一壶你们的招牌绕指柔来,要不然,老子就把你扔到丹江喂鱼”。 小二笑的比哭还难看,低声下气地说道:“这位大爷,这绕指柔是真的没了……” 男人恶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不识好歹的贱民,顺手就将手中的酒壶朝他头上砸去,店小二眼疾手快,躲了过去,酒壶落地,碎成一地,响声引来其他客人嫌弃的目光,众人有些恼怒地看着耍酒疯的黑衣男人,男人无视众人的目光。 抽出腰间长剑,举剑就朝店小二劈了下来。 店小二很轻松就躲了过去,黑衣男人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差一点栽倒。 每日在望江楼饮酒寻欢的人不到一千也有八百,保不准就有喝醉闹事的,这个时候就需要店小二去安抚,遇上那种不讲理的,免不了动手,久而久之,这望江楼的六名伙计个个都练就了一身躲避挨打的超强本领。 店小二也不和他纠缠,每次都轻松躲过,嘴角还挂着一抹轻佻笑容。 黑衣男人几次都没打到,气急败坏,开始拿着剑乱砍一通,眨眼功夫就砍坏了几张桌椅。 他不但不收敛,反而越来越起劲,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厉声呵斥道:“草莽匹夫,快快住手,莫要糟践了这大雅之堂……” 听到骂声的黑衣男人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此人穿着青色长衫,眉清目秀,像是个读书人。 黑衣男人眼睛血红,举剑就冲那读书人砍去,嘴里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管老子” “休要动怒,想喝酒老夫送你……”一直坐在三楼角落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轻声说道。 黑衣男人权当没听见,势要杀了这个自命不凡的穷酸书生,眼看就要刺中读书人,那个先前还有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气概的白面书生,此时已然目瞪口呆,被吓傻了,双腿不停在打颤,先前陪在白面书生身边的一位有些耀眼过头的妙龄女子见势不对,一溜烟就跑出了三楼,嘴里还不停用娇嗔的语气喊着:“杀人啦……” 黑衣男人手中的剑在离读书人胸口不足一指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脱手而出,飞向一旁。 等男人捡起长剑,看到剑身上插着一根筷子,那根竹筷竟然硬生生刺穿了青铜剑,让黑衣男人不敢再放肆了,提着剑下了楼,骑上一匹乌黑的高头大马,扬长而去。 老人还是坐在角落里,缓缓添满一杯酒,又缓缓饮下,轻叹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被吓傻的读书人好久之后才回过神来,眼里满是惧色,战战兢兢走到老人桌前,艰难地将两只不停颤抖的手合在一处,颤颤巍巍道:“多谢先生救我……” 老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自斟自饮,嘴里念着:“自负多才话春秋,剑心可堪霜满头。十年一梦志难酬,白衣素手绕指柔。” 老人满饮一杯,举在半空中的酒杯迟迟没有放下,突然放声大笑道:“好一个白衣素手绕指柔……” 读书人不明所以,被店小二拉着悄悄退了出去。 整个三楼此时就剩下老人一个人孤零零地独饮,脸上没有一个人的孤独惆怅,反倒有种无拘无束,自由逍遥的纯粹笑容。 这时,一个脸蛋红彤彤的小女孩蹬蹬蹬跑上楼,手里举着一串冰糖葫芦,背负一把桃木剑,笑嘻嘻跑到老人身边,顽皮道:“邹老头,你不是说要去武当山看漫天剑雨吗咋个还在这里喝酒” 老人慈祥地看着小丫头道:“走,我们这就去看武当剑雨……” 天柱峰,白玉广场。 在白玉广场西面凸起的平台上,七峰星主按七星方位盘膝而坐。 场下的众弟子屏气凝神,注视着台上的七人。 坐在天枢星位的鹖冠子突然朗声道:“起……” 话音刚落,七人身上有七颗闪着白色光芒的形似玻璃珠的东西飞到头顶,组成了北斗七星,然后依次连接成斗状。 随即,大地开始剧烈的颤动,七峰之上射出巨大的白色光柱,一柄巨大的,几乎能将整个武当遮住的剑影浮现在空中,从七峰之上射出的光柱对应的点亮剑身之上的七星。 就在那一瞬间,天地灵气仿佛都被那柄巨大的剑身给吸去了,天上顿时乌云密布,武当山也被一层薄雾给笼罩了,天地也在同一时间暗淡了几分。 只有炽白的白玉广场和天上的剑影相互映照着,所有持剑的武当弟子都将手中的剑高高举起,随着鹖冠子一声:“合” 悬浮在他们七人头顶的七颗珠子合在了一起,迅速飞向空中的剑影。 同一时间,一声鹤鸣划破长空,一只仙鹤自天柱峰飞往剑影。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犬吠,一只大黑狗从另一边越空而来。 陈真一惊呼道:“煤球……” 就在煤球化为一缕黑色雾气化进剑身,陈真一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猛地托体而出,一道血红色的雾气丝丝缕缕奔向天空中的那柄巨剑。 然后,天空中的巨剑呈现出实体,一柄形似陈真一之前使用的那柄青铜剑的巨大剑身散发出如闪电般的白色光芒,武当弟子手中的长剑全部脱鞘而出,竖立在空中。 同时,无数的剑身像夜晚的星辰一般在武当上空依次出现,密密麻麻的剑就那么竖在头上,虎视眈眈。 只要立于剑阵之下的人,不由地心惊肉跳,万一那些剑全部落下,谁能躲得过去 “是时候了……”天柱峰半山腰上的黑袍人低声道。 他身后的黑袍人低声应了一句,双手结印,空中默默念咒。 立于白玉广场上的张若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中泛起黑雾,猛地抬头看向空中那柄巨剑。 “快看…….”人群中有人惊呼。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一只黑豹凭空出现,直扑盘膝坐于平台之上的七峰星主,人群中惊呼不断。 “子舆兄,帮忙……”白衣少年大喊一声,朝黑豹扑去。 两人在空中和黑豹展开打斗,武当弟子的目光被白衣少年、青衫儒生和黑豹的打斗所吸引。 谁也没有发现张若麟如离弦的箭,猛地拔地而起,直扑空中巨剑。 也许是武当山中的各种飞禽走兽感应到了什么,亦或是受到黑豹咆哮声的吸引,此起彼伏的咆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 空中出现的黑豹不是白衣少年和青衫儒生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被打成了一缕黑烟,随风消散。 但对天柱峰上的两个黑袍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因为黑豹不过是他们声东击西的棋子而已,真正有用的是已经握住巨剑的张若麟。 武当弟子刚因为黑豹被消灭而心下一松,突然间就被纷纷坠落的长剑给惊到了,他们曾无数次担心的事变成真的了,那些竖在头上的长剑果真掉了下来,而且是全部。 惊呼声,被剑伤到之后的惨叫声,夹着划破长空的恐怖笑声,白玉广场已经乱成了一团。 白衣少年腾空而起,使出逍遥游,将一部分坠落的长剑给拦了下来,但还是有很多剑掉落下去,伤到了不少人。 等剑落完,众人才发现立于空中,手握巨剑狂笑的张若麟。 他们虽然不清楚张若麟何时到了空中,但从他疯狂而放肆的笑声中能听出来他的得意和狂妄。 武当弟子以及白衣少年和青衫儒生都明白,此时的张若麟不是先前那个大明峰的张若麟了。 随即,那柄巨剑慢慢变小,变成了一柄三尺长的青铜剑,就跟陈真一先前用的剑一模一样,但众人都明白,张若麟手中握着的才是真正的七星剑,聚齐了三魂七魄的七星剑。 张若麟举起手中长剑,朝着七峰星主头上斩下。 此时,他七人受制于七星剑,已经无法动弹,只能等死了。张玄道眼中有惊惧,有困惑,有羞愧,还有一丝期望,他相信张若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肯定是受到什么力量的控制了。 但是那一丝期望在一束巨大剑气朝他头上砸来的那一刻,彻底变成了绝望,他面如死灰,闭上了眼睛。 道可道 第三十章 剑灵 以为必死无疑的七峰星主们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道巨大的剑气在离自己头顶一尺高的地方停下了,亦或是被人挡下了。 在剑气的一端,那个白衣少年用血肉之躯挡住了七星剑的攻击,真正的,聚齐三魂七魄的七星剑的攻击! 惊叹!迟疑!钦佩!担心! 所有情绪不停在脑海重复,这可是号称能斩尽世间一切妖魔的七星剑,可是将魔界大圣生生劈成两半的七星剑。 他,一个只有天人境的人怎么可能挡的下 一向以武力服人的乔玄楼,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悬于空中的白衣少年。先前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要与人家切磋,现在却把他奉为神明,佩服的五体投地。 就连天柱峰上的黑袍人也不可置信的发出惊叹声。 他们只看见了白衣少年的强悍英勇,却没发现他额头上大颗滚落的汗珠,还有被鲜血染红的后襟。 手握七星剑的张若麟再次发出恐怖的笑声,同一时间,山谷中再次响起野兽的咆哮。 到达拜仙台的一老一少旋即停下脚步,环视四周,并未发现突然越出的野兽。 老人掐指一算,惊呼道:“不好……” 小丫头转动眼珠,天真的问道:“邹老头,你是不是又窜稀了……” “窜你奶奶的稀,是武当出事了……”老人没好气的骂道。 小丫头白了老人一眼,道:“那你还等什么” 一老一少凌空飞去,直奔天柱峰。 张若麟抽回七星剑。 白衣少年如断了线的风筝,急速坠下,幸亏被青衫儒士给接住了,要不然就算不摔死,也得落个终身残疾。 陈真一怔怔地看着发狂的张若麟,突然头痛欲裂。 脑海中如翻江倒海,各种杂乱无章的思绪如乱麻一般左冲右突。 胸口传来灼痛,身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壳而出,却又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啊……”像是痛苦,又像是冲破禁制似的呐喊,比整个山谷中所有野兽的嘶吼还要来的强悍。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体里喷涌而出,瞬间就笼罩了整个白玉广场。 拖拽着他的身体拔地而起,直奔空中放肆大笑的张若麟。 “不好…….”山上的黑袍人惊呼一声,化成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他身后的那个黑袍人,看了一眼突然消失的师父,嘴里还在不停的念着咒语。 黑袍人直奔陈真一而去,因为他发现陈真一的目标是发狂的张若麟,就他那种气吞山河的强大攻击力,一招就可能要了陈真一的命。 就在一只金灿灿的拳头快要打中张若麟胸口的瞬间,拳头下出现了一个黑袍人,接下了那猛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大力。 黑袍人被震飞出去好远,心下大为诧异。 想不到这少年竟有如此神力,幸好自己来的及时,要不然张家小子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陈真一一击不成,再次发动攻击,在金色光芒的加持下,他的每一拳都重若泰山。黑袍人不再硬抗,借着灵巧的走位,一次次躲过攻击,然后用重重鬼影迷惑陈真一。 但是这小子就像是长了一双能辨真假的眼睛,每一拳都照着他的实体打,反而对那些鬼影视而不见,自己这苦修百年的绝技对这个毛头小子竟然没用,这让活了百岁有余的黑袍人心有余悸。 终于,善于谋篇布局,洞悉人心的黑袍人发现了陈真一的破绽,收起鬼影,用纯真的道法幻化出无数的青影和他周旋,金光少年果真找不到自己的实体了。黑袍人意识到此人身上可能有什么能辨别邪恶的东西,只要是天地正气他就没法分辨了。 有了破绽,就有战胜的办法了。 他用青影迷惑陈真一,实体则悄悄来到身后,一掌击出,陈真一便被打飞了出去。 黑袍人也不纠缠,抓起张若麟就要离开。 却听到一声洪亮而庄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老鬼,这么着急就要走了吗” 黑袍人转身看到一位头发花白,身形健硕,慈眉善目的老人立于身后,他不禁失口惊叫道:“邹老道……” “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记得我,我得请你喝一杯,山下望江楼上的绕指柔,你肯定没喝过吧又酸又苦,却能沁人心脾”老人依旧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听到绕指柔,抱着白衣少年的青衫儒生不由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立于空中的白发老头,旋即目光落在盘膝而坐的李玄玉身上,又迅速移开。 “你的酒,我喝不起,改日我请你喝桃花酿,今日就此别过……”黑袍人还想跑,却发现白发老头已经挡在了前面。 二人旋即开始出手,高手间的对决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架势,你来我往,一招一式就如小孩子打架,但每一招所打出的力道都能卷起一阵风。 就在二人缠斗的时候,被打落下去的陈真一再一次飞到空中,这次没有了先前的金色光芒,取而代之的是纯正的青色光芒,直直朝张若麟打了过去。 张若麟狞笑着举起七星剑,和陈真一缠斗在一起,底下的很多弟子都想上去帮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压制,失去了御剑的能力。 鱼玄机眼里的担忧神色又凝重了几分,几次试图上去帮忙,却动弹不得。 七峰星主还有他们身后的柳若虚此时也被七星剑的强大力量压制,无法动弹。 场上唯一还能上去帮忙的就剩下青衫儒生和一位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的小女孩了。 小女孩睁大眼睛看了看青衫儒生怀里奄奄一息的白衣少年,问道:“他怎么了” 青衫儒生摇摇头,没有回答。 小女孩拿起白衣少年的一只手,将三个指头搭在他手腕,思考了片刻,笑道:“别担心,他没事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葫芦,从里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塞到了白衣少年嘴里。 然后背起双手,抬头看着空中的打斗,稚嫩的脸上阴晴不定,突然眉头一皱,喃喃道:“剑灵” 陈真一再次被七星剑击退,意识已经混乱的他,没有停顿,本能地再次爬起来,朝着张若麟扑了过去。 天柱峰半山腰,那个黑袍人闭着眼在念咒。 但是能感觉到他此时已经筋疲力尽,结印的双手开始轻微颤抖,额头也渗出很多汗珠。 这种远程控制很耗精气,加上七星剑强盛的反噬,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小女孩若有所思地说道:“为什么剑灵唤醒不了” 片刻之后,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了……” 然后,空中响起银铃般清脆的诵经声,诵念的正是正念清心的经文。 在场所有人心中的惊惧不安得到化解,变得平和。 陈真一身体猛地一怔,混乱的思绪逐渐被厘清,七星剑法跃然脑海,然后是那个黑袍男人,他还是一副瞧不上陈真一的嫌弃表情,喃喃道:“真没用……” 陈真一如梦初醒,看着举起七星剑,朝自己砍来的张若麟,右手高高举起,嘴角上扬。 张若麟身体一顿,捂着七星剑的右手开始晃动,突然松开了手,七星剑感应到了陈真一的召唤,出现在陈真一手上,他默念一声:“收”。 七星剑化成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陈真一看着丧失心智的张若麟,想起二爷曾使用过的镇尸符。凭空乱画一通,一掌送出,正中张若麟胸口。用真气画成的镇尸符比朱砂画的有用多了,张若麟身体一僵,失去了知觉,直直跌落下去。 同一时间,天柱峰半山腰的黑袍人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怎么会有人破了我的御灵丹” 看到坠落而下的张若麟,陈真一俯冲而下,在张若麟落地的前一刻将他接住,稳稳放到地上。 正在空中和白发老头打斗的黑袍人见状,一掌击出,拉开距离,然后嘶哑着道:“邹老道,改天我一定会请你喝一杯桃花酿的,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出现在天柱峰半山腰,抱起受了重伤的弟子,御空而去。 白发老头并未追去,而是落到地上,仔细打量了一番陈真一,慈眉善目道:“重启剑阵……” 陈真一一脸懵,我怎么重启剑阵 白发老头看出了陈真一的窘迫和迷茫,颔首笑道:“七星归位……” 陈真一想起自己当初在玄武神像内学的七星剑法中好像有一招就叫七星归位,咧嘴一笑道:“我明白了,谢前辈指点……” 陈真一腾空而起,召唤出七星剑,在空中将整个七星剑法从头到尾耍了一遍,突然间,七星剑脱手而出,不断变大,大地再一次轻轻颤动,方才落回地面的所有长剑再一次飞到半空中,散发出耀眼的白色。 陈真一落回到地面,看着杀意腾腾,不可抗拒的七星剑阵。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身体里,他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他听到老人身边的小丫头说:“胎光”。 随后是一声犬吠,大黑狗从剑身出来,小丫头又说:“爽灵”。 接着鹤鸣,白鹤长鸣一声飞入云层,小丫头又道:“幽精”。 大黑狗落回地面,依偎在陈真一脚边,陈真一蹲下身,摸着大黑狗的脑袋,笑着问道:“煤球,你怎么会跑到剑里去的” 小丫头的声音一直在萦绕在耳边:“尸狗、伏失、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都归位啦!” 然后就是鹖冠子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些激动道:“师父……” 师父陈真一猛地抬头,看到鹖冠子躬身给白发老头作揖,其余六位星主也走上前,集体躬身作揖道:“见过师伯……” 然后是全部武当弟子,躬身作揖道:“参见太师伯……” 柳若虚也躬身作揖道:“弟子柳若虚见过太师父……” 陈真一有些疑惑道:“太…师…父” 白发老人慈眉善目道:“大家不用客气,快快请起,我就是个云游天下的老道,拜我做什么……” “小夭,这剑雨看过了,咱们该走了吧……”老头征求似的问一旁的小女孩。 “走喽!”小女孩背负双手,御空而去,老头看着武当众人颔首笑道:“各位留步,改天我再来看你们,走喽…..”跟在小女孩身后,御空离去。 华灯初上的望江楼上,红色的帐幔有了几分迷离。 无聊的小女孩儿摆弄着手里的桃木剑,随口问道:“邹老头,七星剑灵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大哥哥身上”。 老头也在沉思,也有些疑惑道:“确实奇怪,这剑灵千年来都在玉虚宫神像内,怎会跑到人身上了” 小女孩儿气嘟嘟地看着老头,说道:“是我先问的你,你怎么又转过来问我” 老头饮下一杯酒,看着酒杯道:“这不是绕指柔啊!” “老不死的!半截身子都埋进土里了,还想着绕指柔呢”小女孩白了老头一眼,拉过一张椅子,躺下去睡觉。 老人自言自语道:“男人至死是少年…….你个不通人性的小丫头懂什么……” 道可道 第三十一章 忘了人家是君子 白玉广场上,吵杂声顿起。 在密密麻麻、横七竖八散落一地的长剑中想要找到自己的,确实得下一番功夫才行,这让很多人头大。 这三天几乎没怎么睡觉,本想着今天结束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不料自己的剑丢了。对这些修道的人来说,剑就是一切,头可断,血可流,爱剑不能丢。 张玄道叫人将张若麟抬回了玉虚宫,同时抬进玉虚宫的还有那个用血肉之躯抗下七星剑的白衣少年。 七峰星主让柳若虚留下来主持大局,尽快让众人寻回宝剑离去,他们则去了玉虚宫。 等各自的师父离去之后,场上就更加的混乱了。 很多人不再单纯只是找剑了,而是在乱做一团的人群中,趁机和熟识的小笔峰女弟子闲聊揩油。还有人死皮赖脸跟在女弟子身后,假借帮人家找剑的借口,结结实实地饱了眼福。 陈真一独自离开人群,站在最边缘的角落,皱眉看着簇拥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人群,没来由的有些气恼。 正想离开,转身的瞬间看到远处的鱼玄机,也正愁眉苦脸看着师姐们像没头苍蝇一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他看着鱼玄机,想起先前的事,想过去跟她解释清楚。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些多余,本来就无中生有的事,何必多做解释,一旦自己理解错了,反倒有些不打自招的嫌疑,于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了白玉广场。 天柱峰顶一抹金黄的夕阳,也在陈真一离开白玉广场的瞬间黯淡了下去。 三月初的山里,温度变化很快,太阳落山之后,习习清风夹着细碎的水汽,从山谷中涌起,让人不禁感到寒冷。 陈真一沿着石阶,一路向下。说实话,穿越这几天的感觉并不好,有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但是关于身世的线索一点都没有。其实,他也明白,穿回两千多年前寻找身世,也太离谱了。 一边想,一边漫无目的地往下走去,念头一个接一个出现,但无一例外的都没有结果,到最后,一无所获。长呼了一口气,刨除杂念,不再想这些没多大意义的事,意识也回归,便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出现在眼前,青山绿水,花草树木,滃滃翳翳,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有时还真能抚慰人心。 他继续走了几步,这才发觉后面有脚步声。 转过身,发现煤球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只是,这一路它却没发出任何声音惊动陈真一,只是乖巧地跟在身后。看到陈真一注意到了自己,大黑狗这才有些兴奋地摇起尾巴,乌溜溜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陈真一。 陈真一蹲下身,大黑狗熟练地伸过脑袋,陈真一笑笑,揉着大黑狗的脑袋道:“煤球,你怎么跟着我,你应该回小笔峰去的”。 大黑狗呜呜叫着钻进陈真一怀里,撒起了娇,似乎是在说:“今后我就跟着你了,你才是我主人”。 陈真一站起身,一脸严肃道:“去吧!找小笔峰的姐姐们去,她们比我会照顾你的”。 大黑狗乌溜溜的眼里有了一丝难过委屈的神情,不愿离开。 陈真一也不再管它,继续往寮房走去,走出去几步再回头看的时候,大黑狗还蹲在那里,歪着脑袋盯着自己。 陈真一看它执著的样子,探口气道:“要不然你先跟我回去等小笔峰的姐……”话还没说完,大黑狗就朝自己奔了过来。 陈真一笑道:“我只是叫你先跟着我,如果小笔峰的姐姐们来接你,你就得跟她们回去,我已经得罪了她们,再把你给拐走,那她们还不得跟我拼命……” 陈真一领着大黑狗进了寮房,往床上一趟,倍感轻松舒适。 煤球自觉地趴在床底下,没去打扰。 躺了好一会儿,困意袭来,沉沉睡去了。 ———— 玉虚宫。 七峰星主看着躺在地上的张若麟,表情各异。 鹖冠子脸上倒是极为平静,没有表现出什么。张玄道有些担忧,视线一直在张若麟身上,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有庆幸,庆幸这位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有担心,担心众人会迁怒于他,从而恨屋及乌的迁怒于自己;有期待,期待他只是被人操控了,这样就不是他的错了,他依旧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还有一丝疑惑,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他的身份,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会不会和他的身份有关系 “张师兄,你是不是得给大家一个解释就是你最中意的弟子,差点让武当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乔玄道虽然后怕,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他甚至想张若麟就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好把他扫地出门,如此一来,自己的弟子孙无极就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紫霄峰也能出人头地了。 “张师兄,张师侄会不会和今天那个黑袍人有什么关系” 李玄玉的心思一直在突然出现在武当的黑袍人身上,如果黑袍人和张若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的话,今天抢夺七星剑就是一场很早就开始布局的阴谋,武当不得不重视。 “张师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一直觉得张若麟身上有种儒家的气息,他会不会……”郝玄通发现一直站在门口带着面具的青衫儒生突然抬头看向自己,眼里有种质问的神情,发现自己无意间冒犯了客人,立马闭上了嘴。 但是他的话外之音,在场之人都听明白了,就是张若麟很可能是儒家弟子转投的武当,而他转投武当的目的就是七星剑,今天的黑袍人也就是儒家接应他的人。 “事关武当安危,请张师兄务必认真对待,这个时候不能感情用事”陈玄明没有明说,意思很明显,也是怀疑张若麟的身份。 一向就没啥存在感的王玄和笑呵呵道:“我没啥意见,你们决定就好……” 这位以老实人著称的巨门峰星主,沉默寡言,很少说话,在任何事上都不发表评论,虽然存在感极低,但是人缘却也是极好的,其他峰的星主之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矛盾,唯独和巨门峰一直和平相处。王玄和也不和其他人争,一直在默默做着自己的事,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养鸟。 张玄道一直没说话,此刻也不是反驳的时候,他一副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姿态。 和张若麟并肩躺在一起的白衣书生苏醒过来。 慢慢坐起身,看到武当七峰星主一个个坐在那里,表情各异,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声音的七峰星主以及青衫儒生都朝他看来,白衣少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一切正常,有些不解。看到躺在一旁的张若麟,皱了皱眉,道:“他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七峰星主面面相觑,然后一同看向青衫儒生,最后视线落在白衣少年身上,鹖冠子走上前笑道:“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白衣少年有些纳闷。 “方才发生在白玉广场上的事,你还记得吗”鹖冠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记得这小子拿剑要剁了你们,是我挺身而出救了你们,至于他为什么会躺在这儿还真不知道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白衣少年灵机一动,道:“白玉广场发生什么事了” 鹖冠子脸色一僵,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后的青衫儒生,咳嗽一声,试探性地问道:“那你记得你是谁吗” “哈哈哈,道友玩笑了,我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呢”白衣少年笑道。 “那你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武当吗”鹖冠子再次问道。 白衣少年没急着回答,看了一圈,发现众人都一副紧张的神情,笑道:“我是和子舆兄一起上的武当嘛!” 众人脸上紧张的神情稍稍一松,白衣少年接着道:“对了,你刚才说的白玉广场在什么地方,那里发生了何事” 众人的心情又跌入了谷底,看来是失忆,没跑了。 鹖冠子笑了笑,道:“那个,时间不早了,你们还是先休息吧!” 看着白衣少年和青衫儒生走远,鹖冠子叹口气道:“是我们害了他啊!” 站在鹖冠子身后的星主门也是一脸的都是自己的错的表情。虽然白衣少年失忆和他们并没有直接关系,但却是为了救他们才被七星剑震伤的,于情于理,就是他们对不起人家。 离开圣墟宫,白衣少年看着青衫儒生紧锁的眉头,笑道:“子舆兄,我可从没见过你如此忧虑的样子,今天是怎么了” “我就说我们不该来武当的,这下好了,你啥都不记得了”青衫儒生道。 “谁说我不记得了,我这叫欲擒故纵,不让他们对我心存愧疚,又怎么会把七星剑借给我呢”白衣少年眼里闪过一道智慧的光芒。 “周子休,你他娘原来是装的……”青衫儒生骂道,然后脸色一变,郑重其事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算是借东西,也要诚心诚意,你这种做法为君子所不耻,你别说我认识你,丢人……” 青衫儒生不再搭理白衣少年,气冲冲扬长而去。 白衣少年看着青衫儒生正直的背影,苦笑道:“我怎么忘了人家是君子,失算了……” 道可道 第三十二章 对事不对人 丹江口往西去的一条黄土车道上,一辆驴车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地走着。 车上一位白发老人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着酒壶,大清早的就在喝酒。 酒是他突然就喜欢上的绕指柔,这种又酸又苦,还有点烧心的劣酒,喝的是大起大落,余味苦涩的人生。 自打老人看懂了留在望江楼上那四句禅语,这绕指柔就有了味道,而且欲罢不能,人活一世,放不下的只有两样东西,爱喝名。即便是满头华发,老人依旧被那禅语里的哲理给震撼到了。 此刻,他已然微醺。 空腹喝酒本是大忌,但是老人已经活了百岁有余,生死早就看淡,要说对这人世还有一点眷恋的话,就是少年时那个爱而不得的女子,也正是白衣素手绕指柔! 倔脾气的驴子一刻也不老实,放着平坦宽敞的大道不走,专挑坑坑洼洼的拦路,使得坐在车上的小女孩火冒三丈,用她毫无威严的稚嫩声音骂道:“邹老头,你能不能好好驾车,颠死姑奶奶了”。 老人嘿嘿一笑,道:“小夭,俗话说路不平众人踩,这路走多了才会平坦,如果谁都想着走好路,拥挤咱就不说了,如果一味的跟着别人走大路,很容易迷失自己的方向”。 小女孩嗤笑道:“你有个屁的方向,你现在的方向就是头朝哪边倒下”,少女将包袱垫在屁股下,缓冲从车板上传来的颠簸,坐稳后接着道:“你说你悟了百年,还悟不到天道,也真够笨的”。 老人一笑置之,笑道:“我不像你,天生的七窍玲珑心,能有今天的成就,已经是极限了,也不奢望能参破天道,知足常乐嘛!” “屁话,还不是因为懒”小女孩扭了扭屁股,找到合适的姿势坐好,继续说:“你看看现在的人道,除了李伯阳还算勤快,其余的不是想着名利,就是一心算计,好不容易出了个天才,却也是个不求上进的家伙,不好好修炼,跑到武当山去了,也难怪现在的人道一落千丈,几百年都没一个能入天门的”。 “跟你说了也不懂,人有人道,仙有仙道,魔有魔道,妖有妖道,干嘛非得抛却六欲七情,历经千辛万苦去当神仙,神仙就那么好也不见得吧!”老人对小女孩有些偏激的话不是特别认同。 “好好好,不说别的,就说你武当山那些徒子徒孙,满脑子的男盗女娼,就是人道也怕是没参透吧还在那里妄求什么天道,这事要是让你那师祖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老人突然勒停了驴车,回头看着小女孩,凛然正色道:“小夭,你说这话是在怪老夫教徒不严了” “我可没说是你的错,但是叶光纪当年费尽心机,布下那七星剑阵,将天地灵气都引入武当,为的不就是人道多出几个真正为苍生福祉考虑的圣人可他之后这几百年,有一个人做到了吗”小女孩盛气凌人,不依不饶,接着道:“反观当年被叶光纪打的一蹶不振的魔道,知耻而后勇,潜心修道,近些年又有很多后起之秀,你们人道就不羞愧吗” 老人羞愧的低下了头,思虑片刻,叹气道:“人间气运,岂是一方剑阵就能真的改变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气运再旺,没人能真正将其勘破,也是白搭,要说七星剑阵能引一部分气机入武当,我认同,要说将天地灵气都引入武当,就言过其实了,再说修道不全靠气运,最重要的是悟性,你也是修道的,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 小女孩反驳道:“就算不是全部的天地灵气,就那一部分你们不也是没人能炼化还不如将其都散出去,说不定还能改变春秋大陆上一部分苍生的命运,也算不负叶光纪的一片苦心了”。 老人不置可否,重新驾车上路。 两人都不再说话,小女孩索性躺倒在车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蔚蓝如洗的天空,也不知想些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马蹄声。 不大一会儿,两骑两人策马狂奔而过,扬起一阵沙尘。 小女孩侧脸看到一匹乌黑的神驹背上的黑袍男人很是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皱着眉喃喃道:“这人看着眼熟。” “不就是昨天下午在望江楼闹事的那个,看穿着该是个有身份的世家子弟,说不定还是个公子呢”老人淡淡道。 “想起来了,昨天买糖葫芦的时候见他慌里慌张的离开,但你怎么就知道他会是个公子呢”小女孩对人间事不甚明了,但却很是好奇。 方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老人将走到道旁的倔驴拉回正道,平静说道:“有两点,一是他的穿着,这是典型的世家公子的服饰,还有他腰间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二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灰袍男人,一看就是心思缜密,富有智谋的人,他看我们的样子就像是看两颗棋子,这样的人极有野心,不可能委身普通人的”。 小女孩不善察言观色,也就没看出来方才路过的人有什么不同,看着就和丹江口那些普通的百姓没什么不同,将信将疑道:“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你要是能看出来还了得,这人间怕是早就乱套了,老人心里在嘀咕,嘴上却啥都没说,喝了一口酒,往驴屁股上甩了一僵绳,犟驴屁股吃痛,加快了步伐,驴车快了不少。 小女孩翘起二郎腿,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去南华山拜访一下那位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天人,慕名已久,只是一直无缘得见,死之前能见见,也算不留遗憾了”老人又灌了一口酒,淡淡说道。 “那你这次怕是要走空了,他不在南华山”小女孩幸灾乐祸道。 驴车再次被勒停,老人不明所以的转头看着躺在车上,瞧着二郎腿,一副洋洋得意的小女孩道:“你见过他他在什么地方” “不就在武当山…….” “武当山”老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突然疾言厉色道:“你怎么不早说” 小女孩不以为意,依旧散漫地晃动着二郎腿,淡淡道:“你也没问我啊!再说你啥时候把我的话当回事儿了你但凡认真听我说,就知道我已经告诉你他的行踪了”。 “你什么时候说了”老人想不起来这小丫头何时提起南华山那位天人了。 “就在遇到刚刚那两人之前,我说有个不求上进的家伙去了武当山,是你自己没听到而已,这可怪不得我”。 老人想起这话了,但他哪儿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说的正是自己要去拜访的人,竟是无言以对。 ———— 武当天柱峰,玉虚宫。 白衣少年站在宫门外的廊檐下,皱着眉头。青衫儒生是指望不上了,还白白浪费了阴阳石,现在只能靠他自己了。 他考虑了一早上,到现在也没想好说辞。本来觉得七星剑就要手到擒来了,但是被青衫儒生那么一说,利用别人的过错去达到自己的目的确实有些不妥,一时竟也没有了主意。但光明正大的借,人家肯定不会借的,毕竟,这七星剑可是武当的根基。 柳若虚站在殿内,看了殿外的白衣少年很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来来回回在殿门外走来走去,他走出去,躬身作揖道:“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白衣少年抬头,尴尬一笑,道:“啊,那个,没什么事儿,对了,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也不清楚,听说张师弟醒过来了,他们应该有事要找张师弟了解,等那边结束应该就回来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等师父回来了我就来找您”柳若虚恭敬地说道。 “没事儿,我在这儿等一会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白衣少年笑道。 柳若虚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看到白衣少年一脸认真的表情,只好作罢,转身走进玉虚宫。 ———— 大明峰主殿。 七峰星主正襟危坐,表情凝重。 张若麟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这种稳若磐石,波澜不惊的性格源自他的父亲。 那位鬼谷高徒,就算是在家里,也不忘在棋盘上谋划天下大事,整个张府,就是一棵树好似也藏着秘密。府中来往的人也都是极有城府,深不可测的高人,他们将春秋大陆看成一局棋,每一步都极尽算计,沉着冷静,不苟言笑,时时处处都看破不说破。 张若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不管外面如何的动荡不安,内心时刻保持着冷静。 张府所有的人都经过严格的挑选,最基础的训练就是在倾盆大雨中看清并描述十步之外的人的表情。这种严苛的训练,就是让人忘记一切无关的事,看到并听从内心的呼声。 最严格的训练就是在杀死一个活人时,不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这也是鬼谷选人的标准,所有从鬼谷出来的弟子,都具备这种能力。 张若麟之所以离开张府,选择武当就是想要逃离这样没有人情味的生活,但是,被灌输进意识里的邪恶一直是他不能摆脱的噩梦,为此,他拜入儒道,学过几年的儒学,后来发现儒学也不能净化内心的邪念。 十年前在一本古籍上看到武当黄庭真经能够净化邪灵,这才拜入武当,试图习得武当黄庭真经,净化内心的邪念。 “若麟啊!你大胆说就行,为师替你作证,不是咱们做的事,咱们也没必要害怕,武当绝不会冤枉好人”张玄道眯起细长的眼睛,温和地说道。 “师父,师伯,各位师叔,弟子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突然间意识就被控制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张若麟脸上丝毫没有不安,说话时也平静的如同一汪秋水。 张玄道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不加掩饰,比起那些莫须有的猜测,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子。 询问了半天,一无所获。 鹖冠子看着张若麟不卑不亢的表情,心想这孩子或许真的不知道,既然他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师兄,口说无凭,我们不能仅凭他一面之词就相信他,事关武当安危,不能就这么算了”乔玄楼看到鹖冠子准备走,急忙说道。 “乔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连我都怀疑”张玄道猛地站起身,极其不悦的问道。 “不敢,只是你说武当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件事没调查清楚之前,我没理由不怀疑”乔玄楼据理力争,丝毫不惧。 张玄道额头上青筋暴起,吹鼻子瞪眼,却不敢反驳,有些心虚的问道:“你还想怎样还想动手不成” 乔玄楼一笑置之,说道:“说没说谎一试便知,这样对他,对你,还是对整个武当,只有好处没坏处”。 乔玄楼自打被柳若虚注入黄庭真气,体内的戾气得到净化,虽然偶有想要动手的冲动,但能克制。明白张玄道是故意激怒自己,然后借着动手打架的事想要把水搅浑,最后关于张若麟的事就可以不了了之。换做以前,自己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以武力服人,现在学会以理服人了。 李玄玉看了一眼乔玄楼,脸上挂着赞许的笑容。虽然她不清楚这位师弟怎么突然变得温和了,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张玄道虽有不服,也认定乔玄楼这是挟私报复,却没理由反驳,毕竟他用整个武当做盾,自己就算有再锋利的矛,也不敢轻易尝试去刺穿它。 “乔师弟,你有什么办法”鹖冠子问道。 “用玉镜,玉镜拥有天地灵识,能辨人间善恶,自然也能辨别张师侄说的话是真是假”乔玄楼说出了自己的办法,然后看着张若麟道:“张师侄,我对事不对人,你不要觉得是师叔故意针对你!” “乔师叔,我愿意接受玉镜辨别,我知道您是为了武当,弟子敬佩还来不及,何敢说师叔的不是,再说您这也是为了弟子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张若麟依旧淡定从容。 乔玄楼拍了拍张若麟的肩膀,指桑骂槐似的说道:“有些人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不如一个晚辈明白事理”。 张玄道气的咬牙切齿,却不好发作,恶狠狠瞪了一眼比自己高出半截的乔玄楼,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鹖冠子见当事人都同意了,说道:“那就按乔师弟说的办,我们这就回天柱峰,请玉镜一辩,好让大家都安心”。 除了因生气而转过身不说话的张玄道,其他人都表示赞同。 道可道 第三十三章 能不能借个人给我 玉镜炽白色的光束将张若麟笼罩其中。 众人期待着最后的结果。 除了张玄道有些许不安之外,其他人都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张玄道紧张的手都不知放在哪里是好,虽然他相信张若麟,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坏的方面想,就像人在害怕的时候往往想的都是恐怖的事一样,这种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不是人为能控制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玉镜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青铜镜面上没有任何的显示,众人提着的心也渐渐趋于平稳。结果好像正在往大家都愿意看到的方面发展。 张玄道紧皱的眉头,也在一点点舒展开来,张若麟并非奸恶。 突然,玉镜飞到张若麟头顶。然后缓慢上升,张若麟身体开始颤抖,玉镜似乎在抽取他体内的某种东西。 众人出奇一致的变得紧张起来,张玄道往前走出去一步,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自己最为钟意的弟子,心想千万不能出事。 随着玉镜不断上升,从张若麟身体里飞出一个黑色的圆球。 张若麟瘫软在地上,怔怔的看着被玉镜从自己体内吸出来的那个黑色圆球,一向平静从容的脸上有了细微的变化,迷茫和惊诧同时存在。 鹖冠子走上前,拿过黑色的圆球,发现这东西像是某种人为炼制的丹药。其中隐隐还有一种药香味。他仔细查看,却没看出来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有白衣少年若有所思的说道:“看着像是某种能控制人意识的丹药”。 鹖冠子突然将黑色丹药扔了出去,一掌将其击碎。 一条鲜活的绿色小虫从丹药中掉下来,慢慢在地上蠕动。陈玄明惊疑道:“这是蛊虫” 听到蛊虫,众人都想到了南疆的圣灵谷。 圣灵谷藏于南疆十万大山之内,是个专门修炼巫蛊之术的旁门左道。因为南疆有十万大山阻隔,从不和中原来往,圣灵谷的传说只在一些行者的游记见闻中有所提及。 圣灵谷不仅以各种毒虫为引制作蛊毒,而且还善于御灵,借此控制和蛊惑常人为其办事。 圣灵谷弟子虽然行事诡异,心狠手辣,但从不滥杀无辜。他们炼制的蛊毒一般只对自己的敌人使用,从未听闻他们在春秋大陆上使用巫蛊之术。 这里面还有个传说,据说千年之前,南疆圣灵谷大规模进入大陆,意图侵占,被光明之神吕公望用雷霆手段赶回十万大山,并命他们不许踏入春秋大陆,从那之后,春秋大陆从未听闻过关于巫蛊之术的传闻。 “陈师弟,这真的是蛊虫”鹖冠子脸色凝重,语气里有种你最好确定,不要胡说八道的严厉,毕竟,此事太过重大,搞不好会引起骚动。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我只是在徐蛮子的游历杂记中见过图画,看形状有些相似,加上张师侄先前的异常,这才推断的”陈玄明世居春秋大陆,对所谓的蛊虫也仅仅只是在行者的游记里读到过而已,并未亲眼见过。 “若麟,你说实话,你到底认不认识昨天那个黑袍人”鹖冠子神色漠然,眼里有种不可直视的严厉。 张若麟知道这件事很严重,不能再隐瞒了,一脸虔诚道:“他是鬼谷野鬼,是我父亲的师弟,至于名字,我也不知道”。 “你父亲是鬼谷传人那你来武当也是他们安排的了快说,你们想干什么”乔玄楼站出来暴喝一声,就像质问罪犯一般质问道。 张若麟终于绷不住了,一脸的委屈,哭丧着脸,说道:“乔师叔,我没有勾结鬼谷,我只是受不了勾心斗角的生活,这才离家学道,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到武当来,我真的不清楚”。 “哼”乔玄楼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儿狡辩,你说你和他们没关系,那他们为什么要救你还有这蛊虫怎么解释”。 事到如今,张玄道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欲言又止,频频摇头。 他既不能站在张若麟后面来反驳乔玄道,也不想找这位自己曾最钟意弟子的麻烦,谎称身体不适,离开了玉虚宫。 张若麟知道自己已经百口莫辩,就连师父也灰心而去,无所谓道:“师伯,师叔,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们想怎么处理我都行,但这件事和我师父没有关系,还请你们不要因此而怪罪于他”。 乔玄楼听到他这般说,一时竟然没转过弯来,他还在想这小子到底是认了还是没认,抬头看向鹖冠子,想让他拿主意。 鹖冠子摇着羽扇,沉思片刻道:“此事还要详查,先前你师叔也说过,武当不会冤枉好人,但也不会放过坏人,这件事在没调查清楚之前,你就在这玉虚宫待着吧!” 说着看了柳若虚一眼,柳若虚将手中的玉镜托在掌心,鹖冠子羽扇对着玉镜一扇,玉镜变成一方蒲团大的镜子,悬在空中,放出幻界将张若麟罩在里面。 白衣少年一直坐在椅子上,他对少年的身份不太感兴趣,他在想王老鬼怎么会到武当抢夺七星剑呢还用上了巫蛊之术 张若麟的事告一段落,鹖冠子才想起白衣少年来,走上前,躬身作揖:“道友,你找我何事” “也没啥事,我休息了一晚,想起昨天的事了,特来告知你,请您不必忧心”白衣少年站起来抱拳施礼。 鹖冠子脸上有了一抹欣慰的笑意,“如此甚好……” 白衣少年莞尔一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说借剑的事,看着鹖冠子,欲言又止。鹖冠子看出他的尴尬,微笑道:“道友有事不妨直说……” 白衣少年刚要开口,玉虚宫内突然一阵轻微的晃动,玄武神像大放异彩,将整个大殿照的透亮无比。紧接着,一道金黄色的符咒从神像内飘然而出,稳稳落在神像前的案几之上。 众人皆是一惊,不明所以。 等光芒散去,鹖冠子才小心翼翼走上前,拿起置于案几之上的符咒,只见上面写着: 天柱峰弟子陈真一升授“正一盟威经箓”,正四品,五品衔; 鹖冠子眼里闪过一道亮光,乐呵呵道:“这小子真有造化,还没下山历练呢,天尊这又降下加授经箓”。 听闻是经箓,各星主赶忙走上前,看到经箓上的面子,脸色都变了。 鹖冠子只顾着高兴,丝毫不曾察觉身后各星主脸上怀疑的神情,走过几步,朗声道:“若虚,快去叫真一到玉虚宫来见我……” 乔玄楼思索片刻,阴阳怪调道:“师兄,这经箓该不是你私自安排的吧” 鹖冠子看了乔玄楼一眼,凛然正色道:“大家都看见了,这是天尊降下的,我鹖冠子就是再有本事,也不敢违天行事……” “这倒怪了,为啥加授经箓的偏偏就是你天柱峰弟子,而不是小笔峰、巨门峰,亦或是我紫霄峰弟子”乔玄楼依旧表示怀疑。 白衣少年上前一步,笑道:“诸位,昨天若不是这位叫陈真一的弟子,武当可能要死很多人,或许,最早死的就是各位……” 鹖冠子感激地看着白衣少年,莞尔一笑,“子休道友这话说的公道,真一在昨天的事上立下了功劳,天尊慈悲,降下经箓以示褒奖,这不正是受箓的宗义” 乔玄楼不置可否,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依旧认为此事有蹊跷。 玉虚宫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不多一会儿,柳若虚领着陈真一进来。陈真一先是看了一眼被玉镜罩住的张若麟,心生疑惑,然后躬身作揖,参拜了师父师叔,随即恭敬地站到一旁。 有了前车之鉴,鹖冠子这次不再让白衣少年授箓了,自己亲自捧着经箓站在中间朗声道:“天柱峰弟子陈真一上前受箓……” 受箓白天不是已经受过了,怎么又要受箓,心下虽然疑惑,但还是上前一步,躬身作揖,“弟子陈真一受箓……” “加授陈真一“正一盟威经箓”,正四品,五品衔。”鹖冠子说完,将经箓轻轻一送,经箓化作一道白光钻入陈真一眉心。陈真一感觉身体里的真气又充盈了不少,胳膊上的肌肉好似也坚硬了几分。 陈真一正想说感谢的说,却被鹖冠子抢先一步,“凡受我道宗经箓者,须持以下戒律,一、不可借势欺人;二、不可妄动杀心;三、不可贪图财帛、四、不可乱法误道………” 鹖冠子一口气说了将近十几条,陈真一发现自己好像只能做到其中的一两条。他脑子里想的不是能不能做到,而是做不到的话会怎样收回去,还是直接杀了这样一想,竟将全部戒律都给忘了。 “以上戒律,可能持否”鹖冠子一脸严肃。 “能持……”陈真一含混不清地回答。 鹖冠子笑道:“授箓完毕,日后要谨记,不可破戒”。 陈真一心想还好没让自己重复,要不然今天就得完蛋,如释重负道:“谢师父……” 鹖冠子一脸笑意,欣慰的点了点头。 自打陈真一进入玉虚宫,白衣少年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因为他在陈真一身上发现了七星剑灵。想起昨天鹖冠子说这些受了箓的弟子要下山历练,心里已然有了个比借七星剑容易做到的主意。 看到授箓结束,白衣少年笑道:“道友,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鹖冠子摇着手中羽扇,颔首道:“道友请讲……” 白衣少年将自己此次上武当的目的如实说了,趁机提出了借七星剑的想法。 听到有魔族作乱,众人跃跃欲试,可听到要借七星剑,他们都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看着白衣少年,仿佛在说:“你怕不是被七星剑给震傻了吧,开什么玩笑难道你不知道七星剑是武当的根基,怎么能外借呢” 白衣少年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也没想着他们能答应,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鹖冠子为难道:“子休道友,降妖除魔本是我道宗的职责,我们自当助你一臂之力,可七星剑是我武当镇山之宝,实在是……” 白衣少年也不坚持,退而求其次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你们既然有心除魔,可否借个人给我” 只要不借七星剑,一切都好说,鹖冠子笑道:“道友这是说哪里话,我们应该派人去的,又何须你借,既然你有看中的人,让他随你去便是……” 白衣少年目的达成,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转身对陈真一说:“这位道兄,就请你跟我去一趟西漠吧!” 陈真一看看白衣少年,再看看鹖冠子,一脸茫然。 鹖冠子没想到白衣少年要借的人竟然就是陈真一,但是说已经说出去了,也不好再反悔,只好对陈真一道:“真一,正好你也要下山历练,就跟他去吧!” 陈真一心想,这特么叫什么事嘛我才上山五天啊,人都还没认全呢,这就要走了还要去什么西漠,谁能告诉我西漠在哪儿魔族又是什么东西 道可道 第三十四章 望江楼上一白衣 九名武当弟子,在白玉广场向七峰星主辞行。 其中有四位已经经历过一次游历的弟子,没有太大的反应,新晋级的弟子则有些迫不及待,一脸的兴奋激动。春秋大陆上那些形形色色的传闻已经让他们期待了很久。正如出笼的神兽,因为有主人在场,不太好意思张牙舞爪,但是想要一展身手的少年志气已经毫不掩饰的流露了出来。 所谓江湖,于此时的他们来说是一张白纸,他们还在思谋如何在能人辈出的江湖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浓墨重彩。至于江湖上的人心险恶和步步杀机,他们丝毫不担心,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所谓江湖到底有多残酷。 经过一番叮嘱,众人转身下山。 没有什么依依不舍、泪如雨下的感人场面,一切都很平常,可以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做师父的也没有给弟子说什么第一次行走江湖要注意什么的经验教训,毕竟,时移世易,每个人要经历的过程是不同的,那些老一辈身上的经验教训并不一定有用,行走江湖,还得靠自己去感悟,吃一堑长一智,只有他们自己经历了,才会迅速成长,评判是非的标准早就在武当山的日常训练中嵌入了他们心里,或许,这些标准不一定正确,但一定有用。 走出拜仙台,就算是离开了武当的属地,也就逃开了师父的约束。 有些人也不等其他人,大吼一声,释放着多年来的压抑,御空而去,没多大功夫,就有四五人先行离开。 白衣少年周子休看着那些意气风发的初生牛犊,笑的意味深长。 所谓少年壮志不言愁,这本是值得肯定的可贵精神,但是,盲目的自信会让人摔得很惨。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只要不死,瞎折腾一番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起码,不留遗憾吧! 白衣少年拾级而下,拜仙台外的山峦比起武当山上,差了几分苍翠,少了几分灵动,没了那种磅礴气势,多了一丝朦胧晦暗。 陈真一跟在白衣少年身后,思绪纷纷,他想不明白这位道统天人为什么非要选自己,自己一没有高深的法力,二没有人脉资源,三不懂江湖规矩,可以说就是个啥都不懂的小白,他难道不怕自己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给他添乱 不过看白衣少年一副不慌不忙,优哉游哉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担心什么西漠的魔族,难道是因为他没借到七星剑,恼羞成怒,要把自己哄去当饲料喂给那些魔族 陈真一越想越觉得白衣少年肯定没按啥好心,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先生,西漠在什么地方魔族吃人吗” 白衣少年笑了笑,没有回答陈真一的问题,头也不回的朗声说:“不着急,你先多看看,看看这世间万物,看看它们是如何在这天地间生存的”。 陈真一顿感莫名其妙,先前不是你说的要去西漠降妖除魔,现在怎么反倒不关心了还有我看什么世间万物,啥时候看不是看非要在这节骨眼上在这些一成不变的山川草木上浪费时间那你还不如放我自己去潇洒呢! 陈真一没在白衣少年身上找到答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秦若雪和鱼玄机,还有紫霄峰孙无极,想和他们聊聊天,笑脸相迎。 鱼玄机脸色没有任何表情,冷如冰霜,并未对陈真一投来的目光作出回应,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往山下走去。 秦若雪严厉的眼睛中藏着杀气,恶狠狠瞪了陈真一一眼,扬长而去,只有最后的孙无极走到陈真一跟前,乐呵呵道:“陈师弟,此去西漠,山高路远,一路多保重啊!我决定去趟南疆,三年后咱们再见!告辞……” 陈真一拱手微笑,“孙师兄保重……” 孙无极迅速追上前面的两人,一一告别,然后跟最前方的白衣少年说了几句话,而后腾空飞去,不多久就消失不见了。 此时只剩下四人缓缓沿着石阶往山下走去。 前面的三人一言不发,各走各的,陈真一看他们一个个都跟木头似的,毫无乐趣。 从道旁的树上摘下一根树枝,握在手里,胡乱甩着,漫不经心地在山道上走走停停。 忽然,他感觉后面有人快步向他跑来。回头发现竟然是煤球,那只大黑狗不知怎的跑下山来了。 前面的三人也听到了脚步声,齐齐驻足回头观望。 大黑狗一头扎进陈真一怀里,呜呜呜叫个不停,很是委屈的模样。似乎是在埋怨陈真一下山为什么不带着自己。 比武结束那晚上,煤球就被李玄玉带去了小笔峰,也不知它是如何得知自己要下山的,还逃出来来。 “煤球,你师父不会也追来吧”陈真一揉着大黑狗的脑袋,往山上张望,后面并没人跟着,这才放心地笑道:“有你在,这一路也不会无聊了,走吧!我们就去西漠看看魔族都长什么样!” 陈真一脸上露出笑容,大步往山下走去。 经过小笔峰两位弟子身边的时候,不失风度地点头微笑,但在秦若雪看来,他笑的很是猥琐,气冲冲道:“黑子,你擅自下山,可知后果赶快回去,免得师父到时责罚……” 大黑狗屁颠屁颠跟在陈真一身后,对两位小笔峰弟子视而不见。 “哎!你个小畜生,我们照顾你那么久都没见你这么亲热,这小子到底怎么你了,让你这般死心塌地跟着他,就不怕他把你给卖了”秦若雪追在后面骂道,有些指桑骂槐的意味。 陈真一回头笑道:“秦师姐,它是灵宠,能听懂人话,自然也有自己的判断,它既然跟着我,就说明我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至于那些不中听的流言蜚语,全是有心人的诽谤之词,我再傻也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相信你会有判断的”。 秦若雪白了一眼陈真一,懒得理他,再次威胁大黑狗,“黑子,听话,快点回去……” 这次不等陈真一再说什么,大黑狗龇牙咧嘴对着秦若雪大声吠叫。 陈真一一脸得意,转身往山下走去。看到陈真一走远,大黑狗丢下秦若雪和鱼玄机,又屁颠屁颠追上陈真一。 鱼玄机脸上的阴云散去不少,听陈真一这般说,那流传在武当山的那些话全是别人胡说的,不是真的了虽然师姐对此事没做解释,但是看她的样子,陈真一说的应该就是真的了。静下心来一想,当日他在小笔峰根本就没时间和师姐单独相处,所以那些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可自己先前为什么就会信了那些话呢 鱼玄机不由一阵惭愧,想起师父多次告诫自己,凡事都要自己去求证,不要人云亦云,只有冷静客观的分析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她微笑着对秦若雪说道:“师姐,别生气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高兴一点才对……” 秦若雪一笑置之,满腹狐疑。她之所以瞧不上陈真一并不是因为武当山上关于自己和陈真一双修的非议,这对自己的名誉虽有影响,但也不至于因此而乱了心神,毕竟师者心境在哪儿加持。 虽然自己是清白的,可是无风不起浪,保不准就有那些不受清规的小妮子一时动了凡心,和那小子来了个坦诚相见。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位看上去一脸清纯的小师妹鱼玄机,而那些人不过是搞错了对象,误把自己当成了那小子的双修对象。 她也就理所当然的对陈真一和鱼玄机产生了敌对情绪。 她对陈真一的印象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这小子离开小笔峰的时候还点名让小师妹送他,当时她就觉得奇怪,后来流言四起,她想当然地就认为是师妹不尊师命,私自和男弟子双修,有辱师门。 作为大师姐,而且还是为师命是从的大师姐,怎能不大动肝火 鱼玄机心思单纯,不知大师姐心中所想,出于关心,也出于此前听信流言,误会了大师姐,虽然没做出什么事,仍然心有愧疚,这才好言相劝,不成想热脸贴了冷屁股,自讨没趣。 秦若雪将左手里的长剑换到右手,头也不回地往下走。对于大师姐的冷漠无情,其实她早就习惯,也就没当回事。只是,第一次下山的她不知该去哪里,做些什么,本想听听大师姐的意见,最好能跟着她一起,可是,大师姐好像并不打算带着她。 白衣少年看到灵宠也来了,会心一笑。 他最初上武当,是为了七星剑。等他看到七星剑只有聚齐三魂七魄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而七星剑的三魂七魄又被分开,很难聚齐,所以并未抱什么希望,认定武当之行怕是要无功而返了。直到昨晚在玉虚宫见到陈真一,才又看到希望。陈真一身上拥有七星剑的剑灵,再加上两只灵宠,三魂就能聚齐,而他身上让人捉摸不透的那股强大气象,完全能匹敌七魄,七星剑真正的威力也能发挥出来,西漠之行成功的几率就大大提高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才能让仙鹤也跟着去西漠。 他们已经来到山下,但白衣少年还是没想出办法,这两天也没见仙鹤的影子,可是西漠那边又耽搁不得,这让他很是揪心。 来到山下,秦若雪拱手对白衣少年道:“先生,我还有事,就不陪您去西漠了,就此告辞……” 白衣少年颔首笑道:“无妨,保重……” 秦若雪看了一眼鱼玄机和陈真一,没说什么就御空离去,鱼玄机看着师姐离去的背影,轻轻唤了一声:“师姐……” 陈真一看到鱼玄机眉头皱起,一脸茫然,走上前道:“要不你跟我们一起” 鱼玄机不置可否,怔怔的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位姑娘,这小子说的是,你要不嫌弃就跟我们一起吧!要是能降服西漠魔族,可是大功一件”白衣少年看着一脸茫然的鱼玄机,劝慰道。 鱼玄机点了点头。毕竟跟着他们比自己一个人好,起码能有个照应,要不然接下来三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人一路来到丹江口,武当山下第一个小镇。 走进丹江口,鱼玄机感觉自己好像来过这里似的,倍感亲切。看着那些进出城门的人,脑海中零零碎碎浮现起关于丹江口的记忆片段,虽然有些模糊,可她终于想起来了。当年就是在这里遇到的师父,十二年了,这里的一切好像一点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走进熙熙攘攘的小镇,人间烟火气熏得她热泪盈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大街上聚拢了很多人,尤为妙龄女子最多。她们的目光都朝着一个方向,三人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众人围观的是一座三层阁楼,红色的帷幔在风中飘动,阁楼大门上,三个大字,是用小篆写的,陈真一不禁念了出来:望江楼。 再往上,楼顶坐着一位仙气飘飘的白衣少年,正是:望江楼上一白衣! 道可道 第三十五章 红衣还是白衣 相比于丹江口那些妙龄女子的垂涎欲滴,陈真一,以及鱼玄机的艳羡崇拜,白衣少年脸上更多的是兴奋。 那些垂涎欲滴的妙龄女子看到的是一位略显忧郁,帅到一只眼睛就能秒杀丹江口所有男人的英俊少年,而陈真一和鱼玄机看到的是身有仙气,俊秀飘逸的高人,至于那位高坐楼顶,独自饮酒的青年在白衣少年眼里就是另一副模样,一只长鸣九天的白鹤,也正是他这两天心心念念的七星剑三魂之一,准确点来说,应该是拥有七星剑三魂之一的仙鹤。 望江楼依江而建,南边是滔滔丹江水,北边就是丹江口主街。 管这条只能两辆马车并肩而行的街叫主街,也是十年前的事,那是丹江口老百姓发自肺腑的自豪之言。其实丹江口真正的主街原先并不是这条,还在往北,那条名为太平的长街能同时容纳五辆车齐肩而行,商铺也更多。 至于为什么把这条按规模只能算得上是巷子的小街道称为主街,还要归功于这座规模并不大的望江楼。 十年前,一句白衣素手绕指柔让望江楼和绕指柔成为天下名士争相打卡的网红圣地。当年有位大儒在望江楼上留下禅语,据说参透其中深意,就能拜相封侯。拜相封侯是读书人穷其一生的追求,听闻参透禅语便能实现理想,很多自负多才的读书人便慕名而来,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以望江楼为核心,迅速蔓延开来,传遍大江南北,长河东西。 春秋大陆上醉心于功名的读书人,不辞辛劳,千里奔赴,试图揭开望江楼上的禅语。后来,这个传说又被演绎成只要能揭开禅语,就可参透天道,得永生之体,这让无数的修道之人心向往之,前赴后继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再到后来,故事又变了,说是能参透禅语,就可与心上人白头到老。 故事越传越离谱,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操着各种口音的书生、道士、方士、商人等等你来我往,络绎不绝。很多原本在主街上的商家也趁机将商铺搬到了这条街上,反倒是主街变得清冷起来,久而久之,很多外来人问起最繁华的主街的时候,有人将人领到了清冷的主街,有人将人领到了繁华的小巷,因此造成了很多误会。最后索性就将这条巷子称作主街了,反而将原本的主街叫太平街,就连城门也因此而移动了位置。 “自负多才话春秋,剑心可堪霜满头。”鱼玄机歪着脑袋,将墙上的诗念了出来。 陈真一附和道:“十年一梦志难酬,白衣素手绕指柔。” 两个白衣男子坐在同一张桌上,却形似陌路,独酌独饮。周子休看着墙上的禅语笑而不语,白鹤看着窗外的丹江,一脸平静。 陈真一喃喃道:“这哪是什么禅语,分明就是一个自负清高且伤春悲秋的书生的失意之言嘛!” 听到这话,一直看着窗外的白鹤转过头,笑道:“词中意,酒中味,喝了酒才能读懂词……” “这话倒是不假,一句话就那么几个字,反反复复被人读了十年,有的人笑了,有的人哭了,有的人黯然神伤,有的人眉开眼笑,当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因人而异吧”一位红衣女子走上楼,神情哀伤,嘴角却挂着笑意,不知是悲是喜。 听到声音的四人齐齐看向楼梯口,女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墙边,重复了一遍墙上的词:“自负多才话春秋,剑心可堪霜满头。十年一梦志难酬,白衣素手绕指柔”。 然后看着墙面沉默了很久,叹息一声道:“周先生,你以为如何” 白衣少年举起手中酒杯,喝下一杯绕指柔,淡淡道:“在下岂敢在鲜于姑娘跟前胡说,要说对这词中之意的理解,天下没人能比姑娘理解的深刻,我有自知之明,就不献丑了……” 陈真一发现这位约莫三十上下年纪的红衣女子眼神柔媚,体态丰腴,雪白的皮肤宛若刚剥开的煮蛋,只是那一双蛾眉紧紧挤在一起,给人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 她嘴角微微上扬,可是蛾眉丝毫不展,走上前在白衣少年对面坐下,柔声道:“你说功名和红颜到底哪一个才重要” 白衣少年略显局促,尴尬一笑道:“这你就问错人了,你也知道,我自由散漫,孑然一身,既无功名可图,也无红颜相陪,如何能知道哪一个更重要呢!” 红衣女子一笑置之,缓缓起身。 临下楼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陈真一,语重心长道:“莫负痴情人……” 陈真一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下意识就看向鱼玄机。鱼玄机此时还盯着那面墙,并未发现陈真一的举动。 陈真一正欲问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位红衣女子已经下了楼。 “先生,你们认识”陈真一走到桌边,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味儿。 白衣少年轻叹一声道:“她就是望江楼的主人,鲜于花晨”。 陈真一点了点头,对一旁的白鹤道:“师兄,你也认识她” 白鹤轻轻摇头,柔声道:“都是苦命人,各有各的故事,何必非要认识” 陈真一若有所思,喃喃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此话一出,鱼玄机猛地转过身来,惊疑地看着陈真一。 就是白鹤和白衣少年也都投来惊诧的表情,白鹤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本事你不去投儒家可惜了……” “现在拜师也来得及……”一声浑厚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紧接着一位青衫老者飘入窗内。 待稳住身形,朗声道:“方才那句是谁说的,快叫老夫认识认识……” 白衣少年大吃一惊,赶紧起身拱手道:“野老……” “哦,原来是周老弟啊!幸会,幸会……”青衫老者随意抱拳,眼睛却盯着陈真一,脸上的表情由惊到喜,再转为困惑,最后凝重。 陈真一将老者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心想这老头该不是个疯子吧怎的如此奇怪 青衫老者试探地问道:“你是儒家弟子” 陈真一摇摇头,轻声道:“我是武当弟子”。 老人若有所思的捋着胡须,转身小踱两步,然后猛的转身,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双掌击出,一道白色的真气打向陈真一。陈真一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离陈真一很近的白衣少年和白鹤也没想到老人会突然攻击陈真一,没有任何防备,现在就是想救都救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色真气离陈真一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击中陈真一,一柄闪着青芒的青铜剑凭空出现,挡在陈真一胸前,并将那道白色真气反击了回去。老人瞳孔放大,却没迟疑,侧身躲了过去,白色真气正好打在墙上那首禅语,将其全部打落了。 七星剑竟然有了自主意识白衣少年大吃一惊,想起方才七星剑出现的时间和时机,料想肯定不是陈真一召唤出来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七星剑感应到了陈真一的危险,自主出来帮他挡下攻击。 听到动静的红衣女子如幽灵般进入三楼大厅,看到墙上的禅语被毁,脸色突变,厉声道:“是谁毁了这面墙” 青衫老人尴尬一笑,道:“花晨姑娘,老夫无意要毁了你的墙,误伤,误伤啊!”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也不废话,直接动手和老者打了起来。 青衫老者自知理亏,处处避让,最后从窗户逃了出去。红衣女子紧随其后,跟着老人飞出望江楼,一路打到了丹江上。 青衫老者被打急了,沉声厉色说道:“姑娘,你不要得理不饶人,老夫不是故意的,就为了一面墙,不至于吧你再这样咄咄逼人,我可就还手了”。 “老匹夫,你毁了我的墙,我要你偿命……”红衣女人变得歇斯底里,看架势要鱼死网破。 “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打你……”青衫老人悬于空中,右手一抬,一道水龙从丹江内腾空而起,怒吼着冲向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也不甘示弱,举手在空中一握,一柄泛着凛冽寒光的银色长剑凭空出现在她手上,周围的空气瞬间就有些冰冷了,就连丹江滔滔江水仿佛也流的慢了下来。红衣女子往那冲向自己的水龙一指,水龙立马变成了冰龙,僵在空中,一动不动。 “承影剑”白衣少年和青衫老者同时惊呼道。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举剑朝着龙头一砍,一条冰龙瞬间变成细碎的冰块儿,落回丹江。然后催动真气,在承影剑的助力下,从丹江涌起无数的水柱,在空中化成锋利的冰剑,全部飞向青衫老者。 老者大袖一摆,一道无形的真气从衣袖上喷涌而出将冰剑全部打飞出去,随后一举手,一道炽烈的阳光钻入他手心,他利用体内的浩然之气,将阳光炼化,一掌推出,一道夹杂着火焰的光束朝红衣女子打去。 红衣女子长剑一划,激起千层水浪,挡在身前。 白光仿佛拥有能融化一切的温度,将水浪全部化成了水汽,层层击破,最后正中红衣女子的胸口,红衣如残阳,飘飘然坠向江面。 就快落入滔滔丹江的时候,一道青影贴着水面急速飞驰而来,将红衣女子接住,飞上岸边。 红衣女子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久违的笑容,然后沉沉闭上了双眼。 救起她的正是从武当负气而走的青衫儒生孟子舆,此刻,他抱着昏死过去的红衣女子,眼里满是哀愁。 望江楼上,喝酒的客人全部趴在回廊外的栏杆上,注视着两人,有人想起了十年前发生在丹江口,与今天极其相似的一幕。也有人记得,那天有个男人死在了岸边,鲜血跟今天这位女子的红衣一样鲜艳。 红衣还是白衣 当年是被鲜血染红的白衣,今天是像血染过的红衣。 不知是不是记忆出现了偏差,那些十年前亲历丹江之战的人们已经记不得红衣还是白衣了。 正如他们记不得当年望江楼上卖的到底是女儿红还是绕指柔了。 如今,这两种酒都在卖,孰前孰后,好像并不重要了。 道可道 第三十六章 初听不知曲中意 丹江怒涛中,一叶扁舟,逆流而来。 船头坐一华衣老者,双手抚琴,周身上下灵气萦绕,宛如一座不可攀的高山。 安静悠远的琴音抚平了滔滔江水,喧哗的街市也在一瞬间停止了吵闹,行人纷纷驻足聆听。 散音、泛音、按音三音交错,一时如长风温润,一时如惊雷炸响,一时如江水悠悠。 小舟另一头,立着一位十七八岁的绿衣姑娘,轻声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悠悠琴音和着空灵的人声,回荡于江水之上,碧空之下,宛若天籁。 立于江面之上的青衫老者看着逆流而来的扁舟,神情紧张,全身戒备。他认得坐于舟头的华衣老者,那人正是现任的灵音阁主鲜于无忌,也就是红衣女子的爷爷。灵音阁传承千年,师从钟老,灵音阁弟子遍布春秋大陆,且都为诸侯国有名的乐师。 鲜于家族也是传家千年的世家大族,曾为黄帝文簿的鲜于家,声名显赫。如今虽然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其家族实力仍然不可小觑。鲜于无忌如今又成了灵音阁主,无论是家族背景还是人脉资源,都大的吓人。 儒家作为春秋大陆上的新星,既不是鲜于家的对手,更不能和灵音阁同日而语,青衫老者打伤了鲜于家的长女,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无论如何,都得给鲜于家一个交代,如今家主亲临,青衫老者不由地有些惊惧。 小舟在滔滔江面上停下,稳若泰山。 那咆哮的洪水猛兽能催山倒海,却对这只小舟没有作用。小舟方圆十丈之内的水面宛若静水,停止了流动。 一曲奏罢,华衣老者双手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压抑,沉闷,让人心绪不宁。 “野老,好久不见了……”华衣老者柔声道。 青衫老者眼神复杂,抱拳低声道:“鲜于家主,好久不见了……” 两人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互相寒暄,气氛很是融洽,并未发生什么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 华衣老者站起身,看了一眼立于江边的望江楼,眉眼平静,轻声道:“老夫听闻这望江楼上的绕指柔很不一般,野老可否赏脸,共饮一杯” 青衫老者不知鲜于无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来打架的,淡淡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华衣老者转头看了一眼后面的绿衣少女,点了点头,随后飞身而起,跃上江岸,回头道:“野老,请吧……” 青衫老者飞到岸边,两人一前一后往望江楼正门走去。 小舟上的绿衣少女驾着扁舟,一路走到青衫儒生和红衣女子所在的岸边,跃了上去。 少女一声不响地从青衫儒生怀里接过红衣女子,重新跃上小舟,催动小舟,来到江面上,停了下来。 她将红衣女子平放在小舟之上,在瑶琴前坐下,拨动琴弦。 袅袅琴音,婉转动听,宛若一位女子的呜咽,催人泪下。 青衫儒生立于岸边,静默无声,目光一直注视着停在江面上的扁舟,内心涌起无尽悲凉。他不由的想起当年在楚国时,和鲜于花晨的点点滴滴。灵音阁上的欢声笑语,恍如昨日。 望江楼上,白衣少年闭着眼,如痴如醉。 他也是极爱瑶琴的,但是,他听的是天地之音,弹的是逍遥缥缈。今天听到的却是另一种声音,是落在地上,落在人心的人间之音,掺杂着人间喜怒哀乐的声音,哀而不伤,怒而不怨,恰似一位如水女子的浅吟低唱。白衣少年仿佛明白了鲜于花晨问自己的问题,功名和红颜,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陈真一听着琴声,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孔先生的模样来,同样的声音,给人的感觉竟是天壤之别。内心竟然没来由地涌起悲伤的情绪,某种深藏于记忆深处的秘密被唤醒了,胸前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 鱼玄机对这如泣如诉的声音倒没多大的反应,惊奇地看着陈真一,不安地问道:“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白鹤和白衣少年转头看向陈真一,发现了从他胸口散发的金色光芒,也是一脸的疑惑。 陈真一完全沉浸在琴声当中,对鱼玄机的话充耳不闻,眼神迷离,失魂落魄。他努力地分辨着涌进脑海的记忆画面,只是,那画面太过模糊,任他如何努力,始终无法看清楚。 也许,这段模糊的记忆藏着身世,我要看清楚,一定得看清楚。 曲终人散,记忆之海归于平静,重新被封锁,他终究还是没能看清。 回过神来,看到众人惊疑的目光。陈真一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尴尬一笑,“怎么了” 白衣少年平静的问道:“你方才怎么了” 陈真一不明所以,看看白鹤,再看看鱼玄机道:“我怎么了” 四人都有些懵。刚才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个幻觉 华衣老者和青衫老者先后走上三楼。 鲜于无忌看到周子休,惊喜道:“子休兄,你也在这里呀!” “无忌兄,当年楚国一别,时隔数年,今日再见,您风采依旧啊!”白衣少年上前拱手笑道。 “那也不比你啊!容颜永驻,还跟二十年前一样……”华衣老者艳羡道。 “是啊!你再不老,我俩可都到爷爷辈了……”青衫老者哈哈笑道,完全把方才的不愉快给忘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老一下子”白衣少年说着,变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和先前判若两人。 陈真一和鱼玄机都看傻了,虽然之前在武当的时候,他们猜测过这位天人的年龄,但还是被他真实的年龄给吓到了。看他现在的样子,起码得百岁以上了吧 “你还是返老还童吧!要不然,我们就成孙子辈了”青衫老者又变卦了。 华衣老者眼神扫过陈真一和鱼玄机,最后落在白鹤身上,抱拳道:“云鹤兄,你也在啊!怎么不见子衍兄” 白鹤平静地看了华衣老者一眼,淡淡道:“他行踪不定,我也很久没见到了……” 华衣老者点了点头,视线重新落回陈真一身上,打量了好久,问道:“这两位是武当弟子” 白鹤依旧平静地回答:“是的!今年新受箓的武当弟子,下山历练”。 “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英姿不凡,气宇轩昂,不错……”华衣老者颔首笑道。 重新变回少年模样的周子休一笑置之,对陈真一道:“你们可以去镇上转转,我们几位老友在这儿叙叙旧”。 陈真一咧嘴一笑,拉起鱼玄机的胳膊,快步离开了望江楼。 楼上四人,要论年纪,白鹤是当之无愧的爷爷了,他在武当怕是已有千年了,从叶光纪开始,到如今的鹖冠子,他已经历经十代武当掌教。现在是半人半仙,半灵半精,超脱天地人间,却又被困武当,也不知是悲是喜。 白衣少年周子休二十岁参悟天道,成为天人,之后两百余年,逍遥人间,云游天地山川,成为不死之人。 至于华衣老者灵音阁主人鲜于无忌和青衫老者江陵野老皆是活了百岁有余的圣人,虽未参透天道,得永生之体,可也算是长寿之人了。 白衣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道:“要不要让子舆兄也上来” 白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漠的坐在一旁。鲜于无忌和江陵野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白衣少年笑了笑,走到回廊上,朗声道:“子舆兄,上楼喝一杯,如何” 站在岸边的青衫儒生抬头看了一眼白衣少年,重新望向江面那一叶扁舟,似在犹豫,而后转身往望江楼走来。 不大一会儿,青衫儒生走上望江楼三楼,在楼梯口发现了两位许久不见的旧识,有些犹豫,怔了好一会才又重新挪步上来,在两位老者面前躬身作揖,道:“晚辈孟子舆见过两位先生……” 青衫老者庄重地嗯了一声,尽量装成一副长辈该有的样子。华衣老者倒不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笑道:“子舆啊,过来坐……” 白衣少年对儒家这种长幼有序的礼节很是头疼,像他就从不在意这些俗礼,二百余岁的年纪,朋友有百岁老人,也有十几岁的少年,全都是兄弟相称,从不以长辈自居。 孟子舆有些拘谨地坐在一旁,恭恭敬敬。 白衣少年给他面前的酒杯填满酒水,笑道:“这是你的绕指柔,尝尝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孟子舆刚想说些客套话,看到白衣少年的脸,有些犹豫。因为他记得当初两人结交时说的话,都是兄弟,不讲这些俗礼。 现在有野老在场,孟子舆无论如何不敢再放肆了,恭敬地说道:“谢先生……” 白衣少年面露不悦道:“野老,这是老友叙旧,可否放下你长辈的架子,你都能唤我老弟,为啥子舆兄见了你就跟见了亲爹似的,这桌上不分大小,只论感情,放松点……” 青衫老者严肃道:“我和你师承不同,无谓大小长幼,但子舆与我都是孔门弟子,不可坏了规矩,至于你们如何称呼是你们的事,我不便多说,但是儒家弟子的本分不能忘……” “无忌兄,你来说句公道话……”白衣少年将难题交给了华衣老者。 华衣老者笑道:“野老,这里不是孔教,也非儒家学堂,都是江湖儿女,何必让这些小事扫了兴致…….” 青衫老者不以为意,依旧绷着脸,正襟危坐,完全没把华衣老者的话当回事儿。 华衣老者脸色一变,讥讽道:“这么说,野老是不给老夫这个面子了” 桌上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紧张了,野老脸色如常道:“如果无忌兄想借花晨姑娘之事让老夫坏了教门规矩,那你不仅是羞辱我,也是辱我儒家,恕我难以从命”。 “野老,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别说是儒家,就是整个孔门,老夫也丝毫不惧,我鲜于家能有今天,可不是靠运气”华衣老者脸上有了怒意。 “你要打架老夫奉陪就是,打不过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但你若想拿鲜于家在江湖上的地位让我屈服,你也太小瞧我了” 白衣少年出来打圆场,笑道:“二位,这酒还没喝呢,等喝了这酒,再说你们的事,如何” 两位老者暂时都压下了火气,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下。 酒喝到这个份上,已然索然无味。白鹤对他们之间的事,表现的漠不关心,依旧不紧不慢地自斟自饮,时不时转过头看看趴在回廊上呼呼大睡的大黑狗。 白衣少年有些尴尬,端起酒杯喝了一杯,无奈地看着两位斗气的老者。 又有琴声自江面传来,没有了先前的哀怨缠绵,充斥着肃杀之意。 短促而铿锵的琴音,犹如利刃出鞘,果敢沉闷。 众人全部走到回廊,往江面看去,小舟上抚琴的换成了红衣女子,年纪小一点的绿衣少女站在红衣女子身后,眉头微皱,大惑不解。 华衣老者冷冷道:“这笔账暂且记下,改日我自会找你……”说完就跃出回廊,飞往小舟。 华衣老者立于船头,朗声道:“子休兄,咱们后会有期……” 小舟顺流而下,消失于江面。丹江又恢复了原先的惊涛骇浪,奔流而下。 青衫老者也不久留,和白衣少年道别后扬长而去。 小镇内又恢复了喧闹,只是,望江楼从此会少了一位主人,不知这酒还能卖多长时间。 青衫儒生怔怔的盯着丹江,眼神复杂。 身后那面被打出一个窟窿的墙壁很是突兀,犹如一个人的心上多了个无法弥补的缺口。 白衣少年也无心再喝酒了,拍了拍青衫儒生的肩膀,轻声问道:“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青衫儒生没有回头,看着波涛滚滚的丹江,摇了摇头。 “好吧!多保重……”白衣少年唤醒趴在回廊上睡觉的大黑狗,和白鹤一起转身下了楼。 望江楼上,人来人往,女儿红和绕指柔卖的同样好。只是,望江楼上的杏花村就很一般了,这都半个月了,还没卖出去一坛。 掌柜的看着迟迟不见下去的酒坛,喃喃道:“现在的人都怎么了,这么好的酒反倒没人喝了,偏偏要喝那又酸又苦的劣酒,真是奇了怪了……” 道可道 第三十七章 四骑入南阳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过丹阳之后,已经进入秦国境内。 白衣少年一马当先,七星三魂聚齐,西漠之行,算是成功了大半,加之这种云游天下本就是白衣少年最为熟稔的。白鹤虽说被困武当千年,但对这山川草木并不感兴趣,坐于马背,闭目静息,任凭胯下骏马自行前行。 大黑狗时而下地自行前进,时而跳上陈真一的马背,爬卧一会儿,待养足了精神就又跳下去,钻进路旁的山谷、密林间,不见踪影,过一会儿又从其他地方冲出来,一路上神出鬼没的。 陈真一一路上对《太上真经》《小篆论语》进行了反复练习,先前在二爷保险箱中偷学的《正一引气》已经没用了。加上正一盟威经箓筑基,修炼更加的得心应手,体内的真气已经充盈。 当初只当这经箓只是个证明道士身份的度牒而已,现在才明白。其品阶和职衔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职衔就是道士的等级,而真正有用的是品阶。 经箓品阶,简单点来说就跟登山比赛一样,七品阶最低,相当于从离山脚下一米的地方开始,然后随着品阶的上升,出发点就不一样了,陈真一现在是正四品,相当于从半山腰开始登山,出发点已经胜过一大部分人了。 和品阶对应的就是体内真气的纯度,以及自身对灵气的炼化质量。七品阶要用十天炼化出75%纯度的真气,四品阶只需一半时间就能炼化出80%纯度的真气,真气纯度不一,对人体的滋养也就不同,威力也就不一了。 品阶越高,真气纯度也就越高,对身体的滋养也就越大,自然就可以延年益寿,出手也就更加凶猛,所以说,经箓相当于练气的辅助工具,数量极其有限。 陈真一舒展了一下筋骨,看到鱼玄机皱着眉,脸色有些许难看,明白长时间的骑马肯定让她腰酸背痛了,就是自己一个男的也有些扛不住了,何况他如水蛮腰呢! 陈真一催马上前,跟上一马当先的白衣少年,低声道:“先生,休息一下再走吧!” 白衣少年莞尔一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匹马,意有所指道:“喝点绕指柔还是女儿红” 陈真一听着一头雾水,自己只是说休息一下,他怎么又扯到酒上去了 “这小子不开窍,你这无疑是对牛弹琴,他能听明白就怪了”一直闭着眼的白鹤罕见的嘴角上扬,笑的意味深长。 白衣少年勒住马,等白鹤跟上来,笑道:“鹤兄,我发现你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唯独对这小子好像特别上心啊…….” 白鹤又恢复平淡,漫不经心道:“他骑过我……”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陈真一心想,鹤兄你说话的时候得想想措辞啊!太直接容易让人误会的,急忙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鹤兄把我从天柱峰顶驮下来的”。 白衣少年取笑道:“我们想的是那样你怎么知道我们想什么” 陈真一尴尬笑笑,不再说话,翻身下马。 远观前面一座形似莲花的大山傲立,周围群山拱卫,犹如众星拱月,虽不及武当那般苍翠秀丽,倒有一种王霸之气。 三人走上前,和陈真一并肩而立,仰观挺拔的山峦。 陈真一问道:“先生,可识得这山” 白衣少年笑道:“莲花宝地,圣人之姿,北有丹水,南接云梦,王气汇集之所,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曾属楚地,后属魏国,如今又是秦国的属地了,再往西就是南阳郡了”。 秦国是不是占了此地才一统天下的陈真一看着眼前所谓的莲花宝地,想起秦一统天下的开始,好似就是从楚怀王夜郎自大,兵败丹阳,武关被擒开始的,那跟这座山有没有关系呢 “不如上去一看”陈真一一时兴起,想登上去看看。 白衣少年看了白鹤一眼,征求他的意见。白鹤一脸冷漠,不置可否。 “走吧!既是宝地,不妨一瞧……”白衣少年双手负于身后,用超帅的姿势腾空而起,直奔莲花山。 白鹤幻化成一只仙鹤,追了上去。陈真一看了一眼鱼玄机,轻声问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了,我在这里看马……”鱼玄机柔声道。 “那我们去去就来,你自己小心……”陈真一柔声说了一句,拔地而起,飞奔莲花宝地最高峰。 三个白衣,立于山顶,山风猎猎,吹动白衣,烈烈作响。 白鹤一脸平静,就算是登上这福地也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致。或许它遨游苍穹,看尽了天下名山秀水,早就麻木了。白衣少年眯起双眼,看着北边丹水外的千里平原,朗声道:“人何其弱小,若有三千长翼,就可一日万里,览尽山河。可惜,终其一生,生死一地,又怎知天下之大,山河之远” 白鹤无动于衷,双手抱于胸前,木然而立。 陈真一看着脚下俯首而拜的群山,大有君临天下的豪情,想起伟人诗词来,不由脱口而出: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好气魄,好口气……”白鹤称赞道。 白衣少年转头看向白鹤,再次取笑道:“怎么就不见你夸我呢” 白鹤不动如山,淡漠平静,一言不发。沉默了好久才说话:“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你算什么” 白衣少年很是尴尬,自己在江湖上好歹还有点名气,怎的还不如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了 陈真一发现白鹤说话太伤人了,就算你不喜欢人家,也别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么!凡事留一线,明日好相见,这都不懂,你这一千年是怎么活的于是当起和事老笑呵呵道:“大家都是朋友……” “你们还不配做我的朋友,我敬你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他”白鹤冷漠道。 什么你啊,他啊,我的,你到底在说什么好歹也活了千年了,怎么连自己的意思都表达不清楚陈真一严重怀疑鹤兄的智商,“鹤兄,我有些糊涂,什么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他又是谁” 白衣少年似乎明白了,不只是白鹤,就是那只大黑狗跟着他,也不是因为喜欢这少年,而是那个曾经是这两只灵宠的老友,现在已经入了仙门的叶光纪,也就是武当视为天尊的玄武大帝。那这少年和那位仙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白鹤不再说话,冷漠地站在一旁,让陈真一有些莫名其妙。 白衣少年若有所思,转身看向西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 陈真一转过身问道:“怎么了,先生”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王气好似尽归西方,不过看着又不太像,就算是王气,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戾气才是,当真有些怪了”。 陈真一虽然能感应到天地灵气,但对所谓的气运和气机还是看不透,自然也看不到西移的王气,对白衣少年关于王气西移的话题插不上嘴。 白衣少年看了一阵,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泄气道:“算了,这王道也算是天机了,看不懂也是正常……”. 陈真一觉得好笑,心想,你怎么不说是自己学艺不精呢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是不是所有上了年纪的人脸皮也变厚了 白鹤对天下大事不甚关心,王气是西移了还是东进了,于他来说无甚紧要的,人间不管怎么变化,诸侯国谁强了谁弱了,也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白衣少年对诸侯国之间的征战杀伐也不关心,他只是对天地气运敏感而已。 陈真一不一样,他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但还是好奇经过,因为这段历史在两千年后的历史课本上太过简单了,就是司马迁的《史记》,亦或是《吕氏春秋》的记载也不是很清楚。 三人在山顶站了一会儿,白鹤的耐心耗尽,淡漠道:“走吧!” 简单的两个字,却将他的不耐烦表现的淋漓尽致,白衣少年看了陈真一一眼,笑道:“走吧!进南阳,喝一杯去”。 三人飞身而下。 先前不知去哪儿了的大黑狗此时已经回来了,乖巧地坐在鱼玄机身边,怔怔地盯着御空而来的三人。看到陈真一稳稳落地,立马扑上去,蹭着陈真一撒娇。 白衣少年道:“等会儿进了南阳,一切小心为上,秦地不比楚地,秦人也没楚人仁和”。 白鹤不以为意,先行上马起行。 陈真一和鱼玄机点头,之后也上马,往西而去。 ———— 秦国,南阳郡。 这片才划归秦国两年的城池,已经入驻了不少的秦国军队。 黑衣银甲,时不时在城内巡视。 近几日,驻守南阳郡的亲兵巡逻的次数较往日增加了,原因是秦国公子此时正在南阳郡。 有人猜测是因为秦国此时正在阙与和赵国打仗,而楚国借此机会整备兵马,大有要夺回南阳的意图,秦国公子这个时候到南阳就是为了提防楚国偷袭。 城楼上也增加了哨岗,严阵以待。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南阳郡的百姓也不敢上街,南阳郡比往日清冷了不少。 要换做平时,这座咽喉城池,也是春秋大陆的中心城池,就是来往的客商也有很多人。 但是此时,因为害怕遇上战乱,客商也选择绕道。 此时,一位身穿黑袍,衣领和袖口,以及肩头都绣着云雷纹,腰悬青铜长剑,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正从南阳郡守府上出来,身后跟着一位眼神犀利,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黑衣男子抬脚走出府衙,眯着眼看着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开口问道:“先生,你觉得此人如何” 后面的中年男人拱手,平静地说道:“可堪大用……” 黑衣男人抬步走下衙门口的石阶,淡淡道:“怎么说” 后面的中年男人隔着一步距离,跟在黑衣男人身后,轻声说道:“两年时间,就将秦国律法在南阳推行下去,且将各项事务都处理的妥妥帖帖,实非一般人能做到”。 “可他毕竟是楚人……”黑衣男子停下脚步,看着黄土大街上,列队整齐走过来的队伍。 “公子,秦国能有今日之强盛,靠的是人才,只要有才,管他是楚人还是赵人,都能为我所用,秦国几代先王,不论出身,不看国别,大胆起用有才之人,这才使秦国强大起来”后面的中年男人沉声说道。 等到队伍从二人身边经过,黑衣青年这才重新起步,朗声道:“喝酒去……我听咱们这位郡守大人说南阳的黄酒是一绝……” “公子……”后面的中年男人正要劝阻,却被黑衣青年给打断了,“先生,这里不是咸阳,你就让我放松放松……” 中年男人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二人走出去不远就看到一家酒肆,黑衣青年笑道:“就这家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酒肆,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黑衣青年解下腰间长剑,置于桌子一角,小二已经弯腰上前,乐呵呵问道:“二位要打多少酒” 中年男人就像看犯人一样审视店小二,从头到脚,仔细辨别。 黑衣青年则轻松自然地笑着问道:“你这店里都有什么酒” 店小二咧嘴一笑,颇为自豪道:“小店只卖南阳黄酒,二位要想喝别的,出门右转五十步还有一家卖酒的,他们家啥酒都有……” 黑衣青年笑道:“巧了,我们就是奔着南阳黄酒来的,先打一壶来尝尝……” “两位稍坐,这就给您打酒”店小二说着走到柜台边打酒去了。 中年男人的视线扫视了一遍并不大的酒肆,目光落在柜台边的掌柜身上,开始打量。 “先生,不必紧张,安心喝酒就是……” 不大一会儿,店小二端着一壶酒走上前,小心翼翼将酒壶以及酒杯放到桌子上,笑嘻嘻说了句“您二位慢用”就退了下去。 黑衣青年倒了一杯,浅尝一口,思忖了片刻笑道:“有谷物的清香,入口绵软清爽,回味甘甜,是好酒……” 说完后又喝了一口,还劝一旁的中年男人也尝尝。 中年男人喝了一两杯,剩下的全被黑衣青年喝了,一壶酒下肚,黑衣青年已经微醺,脸上挂满了愁容,悠悠道:“这酒不似丹江口的绕指柔,虽是上好佳酿,但是过于柔顺了,浅尝还好,多饮就无味了”。 中年男人知道年轻公子的心情,做了快三十年的公子,如今就快到了不惑的年纪,人生中最富激情的时间已经过去,雄心壮志也被无情的岁月给磨灭的所剩无几了,任谁也是会感到惆怅的吧! 中年男人没说话,沉默地听着年轻人的感慨。 这时,郡守黄腾匆匆走进酒肆,径直走到桌旁,躬身低语:“公子,有四骑从东门进了南阳,看样子像是楚人……”。 道可道 第三十八章 两剑一美玉 南阳郡几经战火,却都如凤凰浴火重生般复活。 世人都相信南阳乃上天护佑之地,不管经历多少磨难,都能顽强的活下来,并且迅速成为春秋大陆的核心。 加上东边有莲花宝地将天下王气汇集于此,山环水绕之下的南阳盆地,也成了诸侯国极为看中并争夺的地方之一。 两年前,秦楚大战,秦国大败楚国,将包括南阳在内方圆二百里的地方收进自己的疆域,楚国被迫迁都,彻底失去了对南阳的控制权。 南阳也是天下善弈之人棋盘上,极为关键的一子,从这里放眼天下,将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以孔教大儒、鬼谷野鬼为两大集团,以南阳为中心的对弈从未停止过。 在他们的大手笔下,无数的黑色军团,用鲜血一次次更改着南阳的归属,同时,也影响着天下大局。 但是,南阳百姓,对此一无所知。在天南地北的客商和天下名士的交融中,南阳迅速成为天下有名的大都会。 所有来过南阳的人都听过流传在南阳大街小巷内的童谣: “南阳,南阳,黄酒最香; 南阳,南阳,长剑最亮; 南阳,南阳,美玉最上。” 南阳三大家族,邓氏、宛氏,还有个卞氏。邓氏和宛氏以采铁铸剑享誉南阳,而卞氏则以通玉之术成为和邓氏与宛氏齐名的南阳三大家族之一。 邓氏家族早年间出了个既在铸剑技术方面炉火纯青,又精通剑道的人物,他的独创绝技,一剑风云变让其在剑心、剑意、剑招上都达到了巅峰,并以剑入道,成为当世剑神。 宛氏尤善铸剑,其所著神兵为天下名士争相抢购的名剑,宛氏曾铸凝香剑赠予楚国屈灵均,屈灵均以诗入剑,悟得天问、招魂两招,无论从剑心还是剑意上,都高出一剑风云变太多。 诗剑多写意,剑意灵动而高远,剑心纯粹而刚正,无坚不摧,只可惜,屈灵均命途多舛,一生为国所累,未能让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剑道绝技在江湖上留下。江湖传闻屈子在谢国之前,收过一个弟子,将自己对剑道的感悟传授给了这位不知名字的弟子,不过这都是江湖传闻,真假无从得知。 再说卞氏家族,其家传绝学通玉秘术堪比道家丹鼎之术。以天地精石为引,读取天地长生之妙法,化为己用,延年益寿。卞氏却是南阳三大家族中第一个出了仙人的家族,其先祖卞和不但能读取天地精石,就是普通的石头也能读取,从而掌握并参透了天道,于百年前在莲花宝地白日飞升,羡煞南阳百姓。 ———— 南阳郡,东门。 四人牵着马,走进南阳略显清冷的街道。 此时的南阳不比往日繁华,城中行人大多行色匆匆。战争的阴霾不可避免的笼罩在南阳百姓的头上。好在他们见惯了烽火硝烟,知道如何在战争中活下来,只要活着,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南阳,怎么如此萧条”白衣少年眉头微皱,环顾四周,这和他几年前来过的南阳大相径庭。 白鹤低声道:“有人在监视我们……” 陈真一下意识地准备回头去看,却被白衣少年拦了下来:“被回头……假装不知道就行了,往前走吧!” 在白衣少年的带领下,四人四马一只狗,来到一家酒肆门口。 店小二方才坐在门口打盹,听到马蹄声,睁开惺忪睡眼,乐呵呵迎了上来,笑道:“几位客官,要喝酒吗” 白衣少年笑道:“就是来喝你家黄酒的,好久没喝了,有些馋了”。 小二打量了一番白衣少年道:“原来是熟客,不过先生至少三年没来过南阳了吧” 白衣少年看了店小二一眼,明白他想说什么,笑道:“这么说,你在这里干了三年了” 店小二本想斗个机灵,不料被人发现了,尴尬一笑,躬身请四人进了酒肆。 “上两壶黄酒……”白衣少年吩咐店小二。 陈真一忙问道:“小二哥,您这儿有茶水吗” 还不等小二回答,白衣少年笑道:“他这里只有黄酒,只卖黄酒……” 陈真一看了一眼鱼玄机,有些为难道:“先生,你看我俩也不喝酒,是不是得给我俩上点茶水呢” 白衣少年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都是我的错,忘了你俩不喝酒了,不过,今天这黄酒必须得喝。你们要记住,人生至欢一壶酒,行走江湖不喝酒就没意思了,从今天开始,学喝酒……” 鱼玄机站起身,看了三人一眼,淡淡道:“我去找家客栈……” 白衣少年并未阻拦,莞尔一笑道:“也好,免得这小子喝多了骑不了马,今天我们就住在南阳了,明早再出发……” 陈真一站起来对鱼玄机道:“我跟你一起去……” “坐下,她可以去,你不能去……”白衣少年一脸严肃。 听到这话,鱼玄机面无表情地离开,陈真一看看鱼玄机,再看看白衣少年,然后给白鹤投去求救的眼神,苦笑道:“先生,非喝不可吗” 白鹤和白衣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端酒上来的是一位白白胖胖的油腻男人,两只眼睛闪着精光,笑呵呵道:“周先生,您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 “童掌柜,怎敢劳您亲自上酒……”白衣少年伸手接过肥胖男人手中的盘子,发现多了一壶酒。 “周先生是贵客,店中伙计没眼色,万一冲撞了您,小人可就担待不起了”肥胖男人虽然和白衣少年说话,但是以不易发现的眼光,就将其他二人扫了一眼。 陈真一发现此人眼里除了商人的精明之外还有一丝犀利,他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将他的警惕和多疑都表现了出来。亏了陈真一自打修习了太上感应篇,能观察到他细微的神情变化,要换做以前,是很难察觉的。 肥胖掌柜和白衣少年寒暄了几句,转身离开,看他沉稳的步伐和细腻的心思绝非一个普普通通的酒肆掌柜。 “先生,此人有些古怪……”陈真一低声说道。 白衣少年一笑置之,朗声道:“快尝尝,这南阳黄酒可是上好佳酿……” 酒肆左前方大概五百步的一处茶棚内,两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正在低头私语。看二人的身形,像是身经百战的兵卒,就算是坐着也依旧挺拔端正,一只手习惯性地握着放在桌上的钢刀。 他们时而抬起头看着这边酒肆,观察着在酒肆内喝酒的三人。 不多时,又有一名黑衣人走过来坐在二人对面,身体往前倾,低声道:“那女的去了客栈”。 “嗯,继续盯着吧!”其中年纪稍长一点的一个黑衣人低声吩咐道。 那人点了点头,起身离开,眨眼功夫便钻进了一条巷子。 道可道 第三十九章 邓氏剑庐 南阳郡西北五十里外,伏牛山南麓名曰卧龙岗的密林间,一座宅院气势宏伟,安静徜徉在林海之间。 这里便是南阳世家邓氏家族的私人宅院。与邓家宅院遥遥相望,坐立于伏牛山北麓的宛氏家族也是南阳有名的世家之一,两家都以铸剑技术闻名于世。采石炼铁的技术两家各有千秋,不相伯仲。 不止在南阳,就是整个春秋大陆,能从铁石中淬炼出铁精的技术,也只有邓、宛两家所掌握,各国诸侯私底下都和这两大家族有往来,从他们这里采购兵器,扩充军备。秦国在两年前占领南阳之后,就不允许这两家向其他国家售卖兵器。邓、宛两家所铸的所有刀枪剑戟都被秦国以同等的价格收购。 邓、宛两家自古以来专心铸剑,从不介于诸侯国之间的战争,只要将所铸兵器卖出去就行,至于兵器卖给谁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自上代邓家家主开始,邓家不再大规模铸造兵器,而是专注于锻造神兵。也许是上代邓家家主参透天道,有了悲悯之心,自此立下家训,邓氏子孙且不可以刀兵徒增罪孽。 邓禹从剑池出来,登上伏牛山。 蓝裙少女跟在爷爷身后,面带愁容。她此刻烦心的是父亲和卞家给自己定下的娃娃亲。 再过两年,等自己十七岁时就要嫁给卞家做媳妇儿了,可她一点都不开心。倒不是她看不上卞家少主,只因为,这位从小娇生惯养的邓家小姐,迷上了修道。特别是五年前,在府中遇到那位道家天人,被他随性逍遥、自由无拘的人生观给深深吸引。 这五年来,她几次偷偷离家访道,见得多了,就更不愿意做个深闺小姐了,反而对江湖上的打打杀杀特别感兴趣,仗剑江湖,除暴安良,被人尊一声女侠,那种感觉不是在这深宅大院能体会到的。 三年前,她第三次离家访道的时候,在襄阳遇到一位姓秦的神仙姐姐,跟着她游历了三个月,一路扶危济困,打抱不平,真正地体验了一把快意人生。还从姓秦的神仙姐姐口中明白了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如果被婚姻所困,一辈子就完了,自此之后,她就开始反对这门未经自己同意的亲事,几次要求父亲将这门亲事退掉,却遭到父亲的训斥。 蓝裙少女在山头坐下,看着天上自由的云朵,唉声叹气。 “瑶儿,何事让你如此烦心啊”邓禹在孙女身边坐下,慈祥地询问。 蓝裙少女转头看了爷爷一眼,轻声问道:“爷爷,女儿身是不是真的没有选择的权利” 老者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自己孙女的心思,思考了片刻道:“那就看你有没有勇气了,天生万物,谁都有选择的权利,关键还是得靠自己”。 蓝裙少女回过头,看着随风摇曳的树,悠悠说道:“如果真是自己说了算,那该多好!可是,很多东西都身不由己,就拿这些树来说,谁不想离太阳更近一点,只不过,它站的越高,根就得扎的更深,要不然就会缺水而死,最可怜的还是水中浮萍,要想活下去,就得听水的”。 老人慈祥一笑,道:“活着还不容易,难的是要活出个样子来。只要你不想嫁给卞家的小子,你父亲那里我帮你去说,只不过这样一来,我邓家和卞家就会结仇,日后在南阳,我邓家就不会这么如鱼得水了”。 老人看到孙女眉头皱了起来,内心在挣扎,淡淡道:“你若是想好了,就告诉我,爷爷一定和你站在一起……”老人停顿了片刻,笑道:“至于邓家的未来,就靠你爹那个臭小子了,我已经老了,有心无力了”。 蓝裙少女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我要退了这门亲事,就算爹爹不认我我也要退,大不了浪迹天涯……” 老人会心一笑,郑重其事道:“你想好了” 蓝裙少女重重的点了点头,义无反顾。 老人哈哈大笑,朗声道:“不愧是我邓禹的孙女,果断勇敢,你有此心性,又何惧一个卞家,我这就跟你爹说去”。 ———— 伏牛山脚下,四人四骑,外加一条狗,正沿着山道往山上走。 阳春三月,林荫间还是有一丝清冷。 阳光穿过树梢,打下细碎斑驳的光影,黄土山道上,几乎没有行人。 偶尔路过的附近村寨的樵夫看到陌生的四人,远远就躲开了。这让白衣少年更为怀疑,五年前去邓氏剑庐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道,期间见过不少人,他们虽然警惕,但还是愿意和陌生的路人交谈几句的。 白衣少年沉声道:“还是尽快上山去吧”。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一座豪华庄园出现在眼前,高大的牌楼上写着:邓家剑庐。 四人穿过牌楼,沿着青石步道,继续往前走,步道两边堆砌着很多黝黑的石头,大约百步之后,步道中间出现一个圆形的小广场,广场上一块天然巨石被雕刻成剑的样子,置于广场中心。 步道在广场分成了两条,两条步道中间是一面人工湖,湖内荷叶平铺,湖中水汽氤氲,还有红黄的锦鲤在荷叶间自由的游来游去,众人沿着左边的步道前进,大约五十步之后,是一个八角凉亭,右边步道和左边的对称的,又五十步,两条步道在一块方形的平台上重新合而为一,平台之上放置着一口铜鼎。 从平台跨过九步石阶,出现一扇拱门,两边延伸出去越十丈的青砖高墙。 进入拱门,左右两边各有十间房屋,里面有人在打铁,看到四人,众人只是抬头瞧了一眼,继续低下头,叮铃哐啷开始打铁。 正对面是东西通透的前厅,穿过前厅,是一处供工匠休息的小院。 继续往前,才出现一座高大奢华的门楼。 白衣少年上前叩响门环,不大一会儿,就有一清瘦的中年男人打开了门,警惕地问道:“你们找谁” 白衣少年拱手道:“我们找庄主邓老先生,烦请您通报一声,就说南华故人来访……” 中年男人低声道:“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随后将门重新关好。 又过了片刻,大门被人拉开,邓禹和蓝裙少女笑着从门内走出,邓禹朗声笑道:“周先生,有失远迎啊……” 蓝裙少女开心道:“先生,好久不见啦!” 白衣少年拱手笑道:“老庄主身体康健,可喜可贺,在下又来叨扰您老了”说着看了一眼蓝裙少女,笑道:“小姐又长高了……” 四人在邓禹的带领下进入大门,从右边的长廊径直来到最后的一处厅堂。陈真一大概数了一下,这一路至少有七进院,这建筑面积好似比武当天柱峰还要大,而且做工极为考究,就是长廊所用的都是百年以上的木头。 陈真一大为震撼,这哪里是私人庄园,这他娘分明就是土皇帝嘛! 众人入座,邓禹吩咐家丁奉茶。 “周先生,五年没见,您在何处云游呐”邓老庄主朗声问道。陈真一发现这位老庄主虎背熊腰,一身的腱子肉,脸上黝黑而紧致,一身银色长袍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隐隐有种冰冷的感觉。 白衣少年笑着回答了老庄主的问题,他们互相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陈真一发现站在银袍老者身边的蓝裙少女一直盯着鱼玄机,眼里全是艳羡之色。陈真一偷偷瞄了蓝裙少女几眼,发现她长的极为好看,瓜子脸,两只眼睛精灵古怪,高挺的鼻梁下一只小嘴时不时鼓起来,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少女的活泼。 蓝裙少女的目光有一阵一直落在正襟危坐的陈真一身上,有些好奇地认真打量,特别是看到爬卧在陈真一脚下的黑狗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欣喜的神色。要不是碍于爷爷在场,说不定就跑过来摸摸这只萌萌的大黑狗了。 白衣少年和邓老庄主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这才回到正题。 白衣少年将在场的三人做了介绍,听到是武当弟子,老庄主不由的心生敬意,拱手道:“原来都是武当弟子,难怪气度不凡……” 白鹤一如既往的冷漠,陈真一和鱼玄机站起身,拱手见礼。 等介绍完了,蓝裙少女便跑过来,对鱼玄机说道:“姐姐,你是武当的呀” 鱼玄机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那你认识一位叫秦若雪的姐姐吗”蓝裙少女兴奋地问道。 鱼玄机含蓄一笑,低声道:“她是我师姐……” 蓝裙少女开心的手舞足蹈,拉起鱼玄机的胳膊就要出去单聊,盛情难却之下,鱼玄机跟着她走出了大厅。 “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没大没小……”老庄主尴尬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白衣少年一笑置之,转而问道:“老庄主,南阳发生什么事了”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解道:“周先生这话让老夫有些糊涂,南阳不还是南阳吗” 白衣少年道:“我今日进入南阳,发现南阳很是清冷,行人寥寥无几,就是来此这一路上,也没见到几个人,甚是奇怪”。 老庄主这才听清楚白衣少年的意思,颔首道:“秦国重兵驻防,并颁下严令,不许百姓无故上街,对来往客商也大肆盘查,故而清冷了不少”。 白衣少年若有所思,沉默了片刻道:“早先听说秦国将南阳划入自己的疆域,只是没想到秦国竟会派重兵驻防,怪不得百姓不敢上街了”。 “先生有所不知,南阳为春秋大陆之中心,其军事地位可想而知,秦国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南阳从此怕是无宁日了”老庄主脸色凝重。 场上顿时陷入沉默,陈真一本就插不上嘴。白鹤对所有事所有人都异常的冷漠,此时从白衣少年手中要过酒葫芦,一口一口喝着黄酒。 白衣少年对南阳的归属不感兴趣,他只是担心南阳百姓的安危。 道可道 第四十章 神兵现世 先前监视四人的黑衣人匆匆走进南阳郡手府衙。 衙内大堂上,快到不惑年纪的秦国公子高坐于案几之后,神情严肃而庄重,堂下坐着南阳郡手黄腾和中年谋士公孙衍。 听到脚步声的三人齐齐转头往外看去。 黑衣人脚步急而不乱,若非大唐内太过安静,几乎就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可见此人虽有健硕的身体,但对身体的控制已经到了极致,这不是一般的军卒能做到的。 黑衣人快步上前,跪地俯首低声道:“公子,两位大人,他们去了邓家剑庐”。 公子听了汇报,摆了摆手让黑衣人退出去了,脸上依旧平静,淡淡道:“两位以为如何” 黄腾看了一眼眉头微皱的公孙衍,压低声音回道:“以臣下之见,他们就是几个江湖人,不足为虑……” 公子不置可否,转而问公孙衍,“先生觉得呢” 公孙衍拱手,若有所思道:“南阳邓家,豪门大族,其在南阳的势力盘根错节,明面上好似没有入世之心,私底下如何,却不得而知。这些人明目张胆前往邓家,会不会就是做给我们看的” 黄腾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拱手道:“公孙先生多虑了,下官在南阳两年,也拜访过邓家,其远离朝堂,潜心铸剑,并无乱国之心”。 公孙衍冷笑一声,道:“黄大人可知南阳民众多信侠士,江湖人行侠者之名,做谍报之事。即便邓家五乱国之心,安敢说不做间作之事” 黄腾不怒反笑,问道:“先生可知何为侠者” 公孙衍看了黄腾一眼,道:“侠者,寇也,不遵国律,不明礼制,草莽之辈,流氓之属”。 黄腾哈哈大笑,竟然有些失态了,半晌之后才收住笑声道:“先生此言差异,侠者,仁心大义之人,光明磊落,不屑算计,打抱不平,实非先生口中之寇,乃大丈夫是也!” 公孙衍还想反驳,却被公子给拦了下来,道:“二位不必争论,南阳之事不足为虑,楚国绝无胆量再犯南阳,明日起,解除市禁……” 说罢起身走进后堂。 “先生,在下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黄腾拱手道。 公孙衍一脸严肃,沉声道:“黄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治乱之道,在谋,治国之道,在仁。我知先生有大才,善智谋,于排兵布阵,两军对垒,诸侯国战方面,无人能比,然在治国方面,此法不可行。”黄腾言辞恳切。 公孙衍低眉思忖,半晌后抬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可天下不宁,何来大国黄大人之言,在下记下了……” 说完后起身离开了大堂,黄腾摇摇头笑道:“谋者,阴也!” ———— 伏牛山,邓家剑庐。 白衣少年明白了南阳变得萧条的原因,叹息道:“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受苦的总是百姓……” 老庄主也是一脸无奈,叹息一声,道:“周先生,此乃天道,非人力能变之,生死缘定,苦乐自有,不必过于忧心了”。 白衣少年想想也是,天道尚有争心,况乎人,人心不足也是天道,悲悯之心难救万民,暂行眼前之仁,至于远一点的嘛,有心无力了。 白衣少年想起五年前在邓家剑池看到的那柄神剑了,笑道:“老庄主,天星剑可曾炼成” 老人摇头,无奈道:“此剑耗费老夫二十年精力,终究无法大成,不知何故……” 白衣少年看了一旁无所事事,坐立难安的陈真一一眼,笑道:“可否让我等一观” 老庄主笑道:“有何不可,请……” 剑池内热浪滚滚,不多一会儿就让人汗流浃背。 陈真一看着翻滚的岩浆内那柄长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外溢。 片刻之后,岩浆开始剧烈的翻滚,红光大作,将整个剑池映照的一片通红。就连人也无法看清了。 长长的耳鸣音响起,脑海中浮现出七星剑横亘于白玉广场之上的长剑。 剑身上七颗星辰依次点亮,然后浮现出巨大的剑身,一缕炽白色的光束从身体里钻出,融进岩浆内的剑身之内。 大地微微颤动,翻滚的岩浆渐渐平和,长剑缓缓从岩浆内钻了出来。 老庄主兴奋不已,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柄自己炼了二十年的剑,它就要出炉了,又一柄绝世神兵即将诞生。 巨大的红光穿过层层岩壁,直冲云霄。 这一奇观让南阳人都为之震撼。刚刚从南阳郡守衙门出来的黄腾抬头看到西北方向的红色光柱,心神荡漾,片刻之后转身跑进府衙。 伏牛山北麓的宛氏庭院内,突然有震耳的剑鸣声传来,院内悬挂的长剑剧烈的震颤,正在院中赏花的宛家家主猛地睁大眼睛,飞身登上山顶,看着南边的红色光柱,喃喃道:“又有绝世神兵出世了,邓禹,你又赢了”。 南阳城东,一座摆满了各种玉石的庭院内,一位老者将抱着一块晶莹玉透的石头,猛地抬起头,大声喊道:“太安,太安……” 不多时,一位剑眉星目,英俊高贵的少年跑进院中,问道:“怎么了爷爷” “快走,跟我去邓家……” 少年不明所以,但仍然喜出望外,高兴地说道:“您终于肯带我去邓家了……” 南阳城东的莲花宝地,一位身穿银袍,头发花白的老者,看着西边伏牛山上拔地而起的红光,笑道:“臭小子,真叫你给炼成了……” 南阳郡城南两百里外的云梦山上,王老鬼飞上云端,凝眸注视着北边耀眼的红色光柱,片刻之后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伏牛山南麓山脚下,五十余黑色甲胄骑着快马,直奔邓家剑庐。 为首一人便是秦国公子。 很多人从四面八方往邓家剑庐奔去,他们的目的都是这柄即将出世的神兵。那道冲天的红色光柱正源源不断地汲取这太阳的光芒。 早在十年前,关于邓家正在炼制王剑的传言就在南阳流传。 有人说,邓家家主几次前往莲花宝地采集王气,目的就是打造一柄具有王气的剑,如今一道气贯长虹的巨大剑气从邓家剑庐激射而出,说明王剑已成。 剑池内,陈真一缓缓走上前,伸手握住了通红的长剑。 长剑发出一阵龙吟之声,由红变青。刚刚冲进剑池的鱼玄机和蓝裙少女怔怔地看着握住长剑的陈真一,蓝裙少女心想:他就是天星剑等了二十年的有缘人 “这不是七星剑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了”鱼玄机心下大为诧异,看着陈真一手中像极了武当七星剑的长剑,怔怔出神。 陈真一将剑举到身前,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托着剑身,能明显感觉到剑身轻微的颤动,那是兴奋的,激动的颤动。 白鹤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一脸惊讶地低声叫了一声:师尊。 大黑狗趴在陈真一身前,兴奋地吠叫了两声。陈真一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黑袍男人,他一改往日的嫌弃神情,微笑道:“小子,你总算有点用了……” 邓老庄主激动的双手都在轻微颤抖,大笑道:“成了,我终于炼成了……” 白衣少年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似乎是在说:小子,这就是为什么要来邓家剑庐的原因,白衣少年拱手笑道:“恭贺老庄主,终于炼成神兵了……” 邓老庄主这才止住笑声,还礼道:“总算不负我二十年的辛苦了……” “臭小子,你还真给炼成了……”浑厚的声音传进剑池。 众人齐齐回头,看向剑池入口。一位身穿银袍,头发花白,精神却异常矍铄的老者手持一柄泛着蓝色光芒的长剑走进剑池。 邓老庄主脸色一变,恭恭敬敬地躬身作揖道:“爹……” “爹”在场之人无不感到诧异,邓老庄主看上去比来人沧桑多了,怎的成了这人的儿子。 老人笑着走上前,看了看陈真一手中光彩夺目的长剑,点头道:“紫电青霜,锋芒内敛却摄人心神,朴实无华却内有乾坤,果真有王者风范”。 老人说着举起手中长剑,那柄方才还泛着青芒的长剑,此时光华尽敛,沉默如铁,老人笑道:“我这柄青鳞剑也算是当世神兵了,但在天星剑面前,不敢抬头了,一代更比一代强,你小子真给老子长脸……” 邓家老庄主含蓄一笑,低声道:“这都是邓家列祖列宗的保佑,也是爹您教的好,还有这少年和此剑有缘,有了这天时地利人和,我才能炼成此剑……” 老人骂道:“你的就是你的,我邓家何时变得这般谦虚了这剑不管在谁手上,都是出自我邓家剑庐,这一点,永远变不了……” 邓老庄主低头不语。 老人再次扫了一眼天星剑,道:“我再送你一副剑鞘……” 老人拔出手中长剑,往剑池内的墙壁上一劈,一道裂痕随即出现,墙壁慢慢塌陷,里面一副剑鞘上面镶嵌着泛着绿光的宝石,剑鞘通体黝黑,上面雕刻着两只龙,栩栩如生。 老人将青鳞剑插回剑鞘,掌变抓,墙壁内的剑鞘就被吸在了掌心,随后仔细看了一遍,递给陈真一道:“这剑鞘是我邓氏先祖用天外之石打造而成的,我手中青鳞剑都不配使用,今天天星剑出世,我就将其送给你……” 陈真一看了一眼白衣少年,见白衣少年点头,这才接过剑鞘,将天星剑插了进去,竟然严丝合缝。 “多谢前辈……”陈真一躬身致谢。 老人摆了摆手,道:“我的事结束了,走了……”老人大笑着走出剑池。 陈真一看着手中长剑,低声道:“邓老庄主,这剑……” “小兄弟,这剑是你的了……” “王者之剑,有能者得之,岂能让他说拿就拿……”一个一身锦衣华服,剑眉星目,英俊华贵的少年走进剑池,走到邓老庄主身前,躬身作揖道:“晚辈卞太安见过老庄主……” 听到此人叫卞太安,蓝裙少女和邓老庄主不由地认真打量起来。 他就是我的未婚夫他来干什么蓝裙少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自己这位未婚夫长得还挺帅的。 “哦!卞家少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邓老庄主淡淡道。 “我既是邓家未来的姑爷,今日府上有喜,岂有不来之理,恭贺老太爷炼就绝世神兵”锦衣少年过分成熟了,让人不免觉得有些做作。 蓝裙少女方才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一听这话,就立马有了想轰他出去的冲动。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冲进剑池,趁众人不被,一把夺过了陈真一手中的天星剑。 邓老庄主瞪大眼睛惊呼道:“你也来了” 道可道 第四十一章 把剑还给我 黑影现身出来,是一位身着华服的老人,他此时握着手中天星剑,一脸的得意。作为南阳世家,卞家人素以奢华著称,一脉单传的通玉秘术比道家丹鼎之术更为厉害。 这种经天地淬炼的奇石所蕴含的能量极为纯粹,能够从中直接获取灵气,比道家经过炼化的丹药更为有用,也更加迅捷。 老人和卞太安拥有同样的眼睛,不同于陈真一的阴阳眼,他们的眼睛能看穿一切物体,从而迅速判断利用价值。 “邓老庄主,这就是你苦心炼制二十年的神兵”华服老者仔细打量着天星剑。 邓老庄主一笑置之,转而看向剑池门口的蓝裙少女,笑道:“瑶儿,你的选择是对的……” 作为邓家未来的姑爷,卞太安在听到未来媳妇儿的名字的时候,转身朝蓝裙少女看去,脸上挂着好奇的神色。 蓝裙少女走进剑池,看着华衣少年,讥讽道:“卞家人不仅是见利忘义之徒,还是偷鸡摸狗之辈”。 白衣少年悄悄走到一旁,打定主意看好戏。 华府老者脸色突变,眼中怒火顿起,低眉看了一眼未来的孙媳妇儿,冷冷道:“这可是你爷爷定下的规矩,此剑有能者得之,如今落在我手上,说明我卞家有这个能力……” 老庄主哈哈大笑道:“正好你们来了,也不就不用我亲自跑一趟了,我宣布瑶儿和卞太安的婚约取消,虎女焉配犬子,我邓家丢不起这个人……” 华服老者和锦衣少年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了,华服老者疾言厉色道:“邓老头,你可要想好了,这么做的后果”。 蓝裙少女负手上前,冷冷道:“我邓家做事一向言出必行,不像某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华服老者气急败坏,眼中顿生杀意,快步往蓝裙少女奔去。 说时迟那时快,邓老庄主身形快如闪电,一瞬间就挡在了蓝裙少女身前,一伸手,天星剑青光暴涨,将整个剑池都映照成了青色。 华服老者惊疑之下,想要握紧手中天星剑,可是从剑身上传来的炽烈的温度仿佛就要燃烧。华服老者睁大眼睛,不由自主的放开了天星剑,天星剑在空中旋转几周,稳稳落回陈真一手中。 华服老者还欲上前争夺,却被邓老庄主挡下了。两人随即开始大打出手。 “太安,夺回天星剑……”华服老者不忘提醒自己的孙子。 锦衣少年邪魅一笑,就朝陈真一手中的天星剑抓来,就是打架也不忘摆出个酷酷的姿势,陈真一心里讥笑道:“就凭你” 眼看锦衣少年的手就快接触到剑身了,陈真一嘴角上扬,一动不动。 等锦衣少年抓住天星剑的时候,陈真一放开手笑道:“你可要拿好了……” 锦衣少年不屑,握住剑身,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道带着锦衣少年直直飞到了剑庐上方,剑庐内的炭火还在燃烧,如果掉下去就会被烧成炭灰。 不可一世的锦衣少年眼里闪过惊恐神色,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左手轻轻一甩,一道冰冷的气流扑进剑炉当中,付出呲呲呲的声响,随即蒸腾起浓浓白雾,火红的炭火瞬间冷却下来,变成了黑色。 锦衣少年趁着浓浓白雾准备先行带剑离开,可他不管怎么用力,天星剑就像是被钉在了剑炉上方,纹丝不动。自己握着剑的右手好像也被粘在了剑身上。这下终于知道慌了,急声道:“爷爷……” 华服老者被邓老庄主缠住,一时也脱不了身,听到孙子的呼喊声,一时乱了心神,被邓老庄主一掌击中,重重的撞在石壁之上,气血翻涌…… 陈真一玩够了,正准备将锦衣少年放下来,突然间,剑池内又有一道黑影凭空出现,握住天星剑,将剑身从剑鞘中抽了出来,一道青光乍泄而出,带着能融化一切的温度。 锦衣少年大叫一声,跌落在剑炉之内,双眼流出鲜红的血液。 华服老者见状,不顾个人安慰,冲上去将自己的孙子从剑炉中抱了出来,先前一尘不染的锦衣此刻被炭灰染成了黑色,眼里还在不停的流出鲜血。 “爷爷,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瞎了……”锦衣少年惊恐地大声哭喊。 眼睛是卞家人的命,没有了眼睛,对卞家人来说比死还要残酷。 突然出现的黑袍人,嘶哑的笑声充斥着剑池。 先前一直看戏的白衣少年,看着黑袍人,淡淡道:“王老鬼,连你都来了” 王老鬼收起七星剑,低头看了一眼站在底下的白衣少年,脸上有些惊讶,不安道:“子休老弟,你也是为此剑来的” 邓老庄主看了一眼一边鬼哭狼嚎的卞太安,冷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你自找的……”,然后转身看向空中的黑袍人,眉头微皱。他虽然没见过此人,但从白衣少年口中的王老鬼可以推断出此人应该是云梦山鬼谷的王老鬼。 白衣少年温和一笑,道:“你要此剑有什么用呢为何三番五次的非要找把剑呢” 黑袍王老鬼嘿嘿一笑,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化成一道黑烟准备离开。 刚飞到洞口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撞了回来,黑袍王老鬼吃惊之余,定睛往洞口看去。那里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神情冷艳的少年。 黑袍人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怯怯问道:“你是何人” 白鹤一脸冷漠地站在洞口,并未说话,或者是不屑和这种人说话,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扔给了白衣少年道:“酒没了……” 白衣少年晃了晃酒葫芦,无奈一笑,“你也太能喝了吧全让你给造了” “把剑还给我”陈真一突然开口了,语气坚定而强势。 黑袍王老鬼不屑地看了一眼陈真一,冷哼道:“你算什么东西” “放肆……” 剑池内响起惊雷般的呼声,方才还在鬼哭狼嚎的锦衣少年立即止住了哭声,侧耳听着剑池内的动静。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鱼玄机和蓝裙少女不由的伸手捂住了耳朵。 黑袍王老鬼身形摇晃了几下,落回地面,吃惊地看着站在洞口的少年,肝胆欲裂。 但是,已经到手的剑,岂能就这么交出去。 “不要让我说第三次,把剑还给我……”陈真一一脸的冷峻,眼里陡然涌起肃杀之意,和之前判若两人。 黑袍王老鬼嘲讽一笑,举起七星剑就朝陈真一砍了下来,巨大的剑气让剑池内刮起飓风,飞沙走石。 剑气在陈真一头顶停了下来,黑袍王老鬼因为惊吓而瞪大了眼睛,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天星剑下表情坚毅的陈真一,心神震荡。 天星剑在黑袍王老鬼手上不停的颤抖,剑池内地动山摇,无数的巨石从头顶落下,陈真一犹如一尊石像,冷冷地看着黑袍人。 “快走,剑池要塌了……”邓老庄主大喊一声,抓起蓝裙少女冲出了剑池。 华服老者抱着瞎了双眼的孙子,也跑出了剑池。 鱼玄机看了一眼陈真一,动了动嘴唇,毅然转身离开了。 “现在放下剑,你还能活着,否则,你就给剑池殉葬”陈真一声音冷若冰霜。 黑袍王老鬼看看陈真一,再看看手中的天星剑,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陈真一冷哼一声,轻蔑道:“找死……” 忽然间,陈真一周身上下散发出玄青色的光芒,白袍烈烈作响,一伸手,天星剑感应到召唤,暴发出青芒,剑池内顿时升温,不多时,黑袍王老鬼闷哼一声,不由自主的放开了天星剑,手心传来剧痛,已经被天星剑给烧伤了。 黑袍王老鬼大惊失色,他感觉身上的黑袍已经开始燃烧,情急之下,化成一道黑烟,消失不见。 已经冲到外面的众人看着剑池塌了下去,荡起漫天的烟尘。 烟尘之内,暴涨的青光激射而出,青光之下,陈真一如一尊雕塑般站着,天星剑已经归鞘,就握在他手里。 白衣少年露出满意的微笑。鱼玄机脸上担忧的神色逐渐消散,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蓝裙少女看着款款而来的陈真一,在心里艳羡道:“好帅啊!” 躲在伏牛山上,身受重伤的黑袍王老鬼面色凝重地看着从坍塌的剑池内安然无恙走出来的少年,喃喃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华服老者抱起孙子,转身就走,冷冷道:“邓禹,我们的事还没完……” “卞无常,别忘了我先前说的话,我邓家和你卞家没有婚约了……” 华服老者微微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激烈的马蹄声冲进了剑庐,五十名身穿银甲的骑兵将几人团团围住,为首的秦国公子俯视着几人,高傲道:“谁是邓禹” 邓禹上前淡淡道:“在下邓禹,敢问阁下是什么人敢在我邓家骑马横行” 坐于马上的秦国公子看了邓禹一眼,大喝一声道:“给我拿下……” 邓老庄主不明所以,忙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敢不问青黄皂白就要拿人” “哈哈哈”秦国公子大笑一声,身体前倾,一字一顿道:“我是秦国公子嬴韶寒,邓家勾结楚人,乱我南阳,这个理由够吗” “哈哈哈,别说你是什么公子,就算是秦王来了,也休想在我府里拿人”邓老庄主并未惧怕。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嬴韶寒说着一摆手,五十个银甲骑兵催马上前,明晃晃的大刀整齐出鞘。 “就凭这几个人”邓老庄主不屑道。 没多大功夫,五十名银甲骑兵人仰马翻,躺在地上哀嚎。 嬴韶寒见状,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得意笑道:“你做的很好……” 说完后调转马头,策马离去。留下邓老庄主一脸疑惑,不知道这位秦国公子究竟要干嘛! 陈真一叹息一声道:“老庄主,邓家恐怕要有大难了,今日得罪了秦国公子,来日大军必然要将邓家剑庐踏为平地”。 邓老庄主大笑一声,道:“天星剑出世,邓家的使命完成了,又何惧区区秦国……”老庄主说着看了一眼蓝裙少女,转头对陈真一道:“小兄弟,瑶儿就托付给你了,你们现在就离开,免得受了无妄之灾……” “爷爷,我不走,我陪着你……” “傻丫头,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我邓家的家学不能断了,你得传下去,这是造福后世的技术,不可就这么丢了传承……”老庄主大义凛然,丝毫不担心邓家的处境。 道可道 第四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东倒西歪的骑兵进入南阳郡。 嬴韶寒脸上挂着计谋得逞之后的窃喜,这招一石二鸟能解决掉南阳两大家族,对秦国来说比损失几个骑兵来的划算。 嬴韶寒下马,急匆匆走进南阳郡守衙门。 公孙衍此时正在谋划如何把宛家也拉下水。 虽说南阳三大世家并无干涉朝政的心思,但留下他们无疑是在南阳埋下了三颗定时炸弹,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毕竟,他们曾经都是楚人,受过楚国不少的恩惠。 南阳作为秦国一统天下的跳板,不能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出现。 即便是一星半点的火苗也要及时扑灭,不给这星星之火留下任何可以死灰复燃的机会。 嬴韶寒匆匆跑进内堂,看到一脸严肃的公孙衍,笑道:“先生,成了……” 公孙衍听了这话,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表情,低头沉思片刻道:“公子,我们还得添把火,彻底让邓、卞两家自己烧起来……” 嬴韶寒喝了一口茶,忙问道:“先生有什么主意” 公孙衍叫来先前监视陈真一四人的那个军士,让他将自己监视的结果做了汇报。嬴韶寒听完后仍是不解,皱着眉沉思。 公孙衍摆手让那位健硕的军士下去了,沉默了片刻道:“邓家单方面毁约,让卞家丢了面子,卞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不妨帮帮他……” 嬴韶寒立马来了兴致,走到公孙衍身边,有些兴奋地问道:“先生,说说看……” 公孙衍一脸严肃,沉声道:“如今他们两家翻脸,但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我们要想将这些盘踞南阳数百年的世家连根拔起,就得用点手段,让他们彻底从南阳消失……” “那还不容易,今天我故意激怒邓禹,就是想让他出手,这样我们就有理由一举将其消灭……”嬴韶寒笑道。 “公子,这不是两国交战,动用大军难免引起恐慌,也会和南阳百姓结下仇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鹬蚌相争,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好,那就请先生为他们添一把火吧!”嬴韶寒大笑。 ———— 南阳城东,卞家别院。 这里是卞家的私宅,琳琅满目的奇石,摆满了院子。卞家内堂,纨绔少爷卞太安安静的躺着床上,周围站着几位体态丰腴的女子,低着头恭恭敬敬。床边坐着一脸焦急的卞无常,还有一位锦绣华服的中年妇女,妇女眼角还挂着泪痕。 “邓禹,今天你对我卞家的羞辱,我一定让你加倍还回来……”卞无常气的咬牙切齿。 卞家唯一的血脉,此时成了瞎子。 这对卞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没了眼睛的卞家人还怎么去分辨玉石,又怎么修炼 卞无常替孙子盖好被子,走出卧房,来到院子里。 此时,他有些自责。要不是自己拉着孙子去争夺什么天星剑,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忽然,他胸口传来一阵刺心的疼痛,这是通玉秘术的反噬之力。 “卞家需要这柄剑,可我太心急了!太安,是爷爷害了你呀!”华服老者悔不当初。 因为通玉秘术,卞家已经耗尽了心血,就是卞无常自己,也已经命不久矣了。这是通玉秘术的反噬。参悟天道和偷窥天机是两个概念,前者是用自身对天地万物的感应,顺应自然,顺应天道,因此获得天地灵气的滋补。 而卞家人的通玉秘术是通过拥有灵气的玉石直接窥探天机,这种有违天道的做法弊大于利。如果有幸得到了极品玉石,就会一朝得道,反之则会很快耗尽寿命,如今的卞家一代比一代死的早,这就是通玉秘术的弊端。 卞家人拿整个家族的气运,想获得长生之法,可几百年下来,只有一个人获得了永生,反而给其后世子孙留下了一个永远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卞无常从一本古籍中得知拥有天地之力的神兵可以借助天地灵气,改善和调和他们的气运,所以才决定去抢天星剑。 卞太安和邓瑶的婚事也是因为卞家知道了邓禹在铸一柄绝世神兵,才有意和邓家成为姻亲,如今不但没得到神兵,反而害了孙子,卞无常又气又恼。 焦心的卞无常鬼使神差般的来到了玉石坊,想再次使用通玉秘术。 走进玉石坊,他又冷静了下来,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极品玉石,使用一次通玉秘术的代价太大了,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出错,否则就会反受其害。 他顺手拿起一块石头,掂量了几下,又放了回去。 沉默地站在幽暗的玉石坊内,看着满屋子的石头,突然感觉很是疲惫。自己穷尽一生,跑遍了五湖四海,终究没能找到一块像样的石头,最后被通玉秘术搞得五脏受损,行将就木。而自己的儿子,如今又在重复着自己的老路,千里跋涉,只为找到一块能彻底改变命运的石头。 孙子卞太安也因为这通玉秘术而瞎了双眼,他现在有些后悔拥有天瞳了。 卞无常刚想转身离开玉石坊,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蒙面的黑衣人,老人先是一惊,而后低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黑衣人没有着急说话,看着院中夕阳下的杏树,意有所指道:“卞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卞无常冷哼一声,冷冷道:“阁下来我府上,就只为了消遣我” 黑衣人依旧看着杏树上青嫩的果实,很是平静的说道:“卞家自夸是南阳世家,却被邓家悔婚,还弄瞎了贵公子的眼睛,卞家却无动于衷,看来,卞家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卞无常知道此人有意讥讽,不怒反笑,“我卞家是不是徒有虚名,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是吗邓家人现在城里大肆宣扬卞家是无耻之辈,偷鸡摸狗之辈,还说因为看不起邓家所以解除和卞家的婚约,卞老太爷咽的下这口气吗” “你说什么”卞无常怒喝一声。 “卞老太爷不妨去城里一走,就知道我说什么了”黑衣人说完就离开了。 卞无常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去城里走一遭。 进入南阳郡的卞无常并未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心想此人引自己到城里究竟为了何事 正欲转身回去,却见一对兵马正朝自己走来,为首一人正是秦国公子嬴韶寒。 嬴韶寒朗声笑道:“卞老爷,幸会,幸会啊!” 卞无常一头雾水,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位看上去很是高贵的公子,出于礼貌还是拱手道:“敢问阁下是” “卞老爷既然来了,就一起喝杯酒吧!”嬴韶寒拉起卞无常的手,走进了一家酒肆。 不远处,同样被黑衣人引进城的邓禹目睹了这一切,也证实了黑衣人说的卞家勾结秦国,意欲踏平邓家剑庐,为孙子报仇! 不多时,卞无常被一队兵马护送出城,确信卞家勾结秦国的邓禹便急匆匆返回剑庐。 道可道 第四十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卞无常死去的一瞬间,邓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 困惑中的邓禹正在思考谁会处心积虑的让邓、卞两家互相残杀。邓家和卞家在南阳几百年,虽然并无多么深厚的交情,也能和平相处,两家既无利益纠纷,也没有深仇旧恨,如今两家不惜刀兵相见,全都是因为听了黑衣人莫须有的栽赃陷害,但是,那个黑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看着满院的尸体,邓禹明白自己已然铸成了大错。自己一时不察,冲动之下就带人屠杀了卞家满门,实在是愚蠢至极。 两大世家覆灭,受益最大的就是宛家了,难道是宛家从中策划了整件事邓禹思绪很乱。 陆陆续续有家丁门客过来报告说肃清了残敌,邓禹并不高兴。他明白这并非是和敌人对战,而是恃强凌弱,不问缘由的大屠杀,不但有违江湖道义,更违背了做人的根本。 邓禹无奈苦笑,邓家用几百年树立起来的赫赫声望,自己却用了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亲手毁掉了,此刻,唯有一死以谢罪了。 长剑划过脖颈,鲜血喷洒一地。随后赶来的宛家家主目睹了一代铸剑大师邓禹自裁的场面,想出手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和自己争了一辈子的对手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邓家家丁和门客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拼尽全力,杀光了卞家将近一百口人,本以为是帮助家主铲除了一个强有力的敌人,不料家主竟然自杀了,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家主要自杀 走上前来的宛家家主推开人群,冲到前面。 邓禹在闭眼的最后一刻,看到了面露惋惜之容的宛家家主,脸上闪过一丝愧疚。 “邓禹…邓禹…”宛家家主不停地喊着邓禹的名字,可邓禹已经听不到了。 “将卞家团团围住,不许放走一人……”人未至,声先到,黄雀终于现身了。 整齐统一的着装,铿锵有力的步伐,威严庄重的军容,银甲黑袍之下是秦国人有些黝黑而冷峻的脸,这些从西边大举入侵楚国的军队,带着秦国人独有的好战气势。 宛家家主看着手中的信笺,知道自己被骗了,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秦国的计谋,为的就是将他们三大世家连根拔掉。 宛家家主转身走向大门,此时为首的秦国公子已经走进了卞家大门。 看到宛家家主,秦国公子嬴韶寒笑着走上前道:“宛先生,你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所为何事啊” 宛家家主知道自己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欲加之罪了,大笑道:“好手段,不过你也太小看我宛家了……” 震天的呐喊声从外面出来,嬴韶寒脸色突变,命令手下上前将宛家家主缉拿,冲上去的军士很快便身首异处。 宛家家主手持一柄带血的长剑,眼神凶狠,直勾勾盯着脸色惨白的嬴韶寒,下一秒,长剑就朝嬴韶寒的胸膛刺去。 卞家别院外,无数的南阳百姓将黑色的银甲军团围困其中,双方死伤惨重。 秦国低估了南阳三大世家在南阳的声望,也低估了南阳百姓的血型。 这些见惯了战争和杀戮的百姓,早就看清了诸侯国的丑恶嘴脸,从最初的韩-国到楚国,再从楚国到秦国,南阳几次易主,带给他们的都是惨无人寰的杀戮,这让他们不再相信任何国家,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剑。 嬴韶寒以为可以轻轻松松解决掉南阳三大世家,所带的兵马并不多。 这时已经死去了大半,杀红眼的三大世家的家丁门客,以及不满秦国的南阳百姓背水一战,新仇旧恨让他们近乎疯狂,嬴韶寒带来的兵马很快被逼进了卞家别院,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宛家家主的长剑就快刺穿嬴韶寒的胸膛,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带着嬴韶寒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回过神来的嬴韶寒看到救下自己的正是公孙衍,这位一向都以文弱书生模样示人的谋士,竟然还是个隐藏的高手。 宛家家主和公孙衍随即开始大打出手,善用鬼魅之术的公孙衍很快占据了上风,使出鬼影重重,以假象迷惑宛家家主,趁其不备,一掌击中其后背,宛家家主跌倒在地,口吐鲜血,失去了战斗力。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宛家家主心里很清楚,可他眼里却很是平静,还有一丝释然和坦荡。 公孙衍没有手下留情,一道黑色的真气凝结在手上,冲着宛家家主打去。 想起宛家在南阳几百年的苦心经营今天就要土崩瓦解,宛家家主难免有些遗憾。如果南阳三大世家就此覆灭,那么南阳就会彻底姓秦,南阳归附,于秦国来说就有了一统天下的保障。 山环水绕下的南阳不仅仅只是军事重地,还是有名的粮仓。有了南阳这个坚强的后盾,秦国就有了粮草保障,以此为大本营就能所向披靡,楚国怕是支撑不了几天了。 宛家虽然不参与朝政,但世居楚地,心理上早就认为自己是楚人,对楚国的未来还是有一丝担忧的。 就在公孙衍准备结果了宛家家主性命的时候,晴朗的夜空中,一道炽烈的闪电激射而下。 狂风大作,雷鸣电闪。 晴天霹雳公孙衍惊恐地抬头看向天空,只见夜空中立着一位青衣少年,明月将少年衬托的宛若神仙。 场上众人暂时停下了打斗,齐齐抬头看去。 “得饶人处且饶人……”立于空中的少年朗声说道。 嬴韶寒望着空中少年,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 空中少年身形晃动,一道闪电劈空而下,将嬴韶寒身边的两名亲兵烧成了焦炭,吓的嬴韶寒脸色苍白,不敢再出声了。 “我本不愿管这事,奈何你们太过残暴,这只是警告,如若再犯,我定要你也跟他们一样……”空中少年低声说道,看嬴韶寒和公孙衍没有说话,接着说:“今日前来只为救一人,与其他人无关,你们好自为之……” 随即一伸手,重伤的宛家家主被一道真气缠绕,缓缓升空,青衣少年留下一句话:“善待百姓……”而后带着宛家家主消失于夜空之中。 嬴韶寒悬着的心这才放心,颤颤巍巍问道:“先生,他是什么人” 公孙衍摇头,也是一脸茫然。 沉默了片刻,嬴韶寒朗声说道:“祸首已诛,其余人等,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杀红眼的南阳百姓不愿屈服,接着拼杀,刀兵声再次响起,又有不少人倒在血泊当中,群情激奋的南阳百姓很快就将场上寡不敌众的秦国军士斩杀,最后将矛头对准了这位秦国公子,公孙衍只好带着嬴韶寒逃进了南阳城。 随后就有大批的秦国军队出城镇压,训练有素,却好勇善战的秦国军队很快就将那些冥顽不灵的人或杀或擒,战争很快平息。 南阳三大世家一夜间家破人亡。 第二天早上,南阳郡守带着人,出城收拾残局,并安抚受到惊吓的百姓。 ———— 函谷关外。 一座绝壁之上,陈真一几人或坐或站。走了一夜,众人都有些累了,此时在此歇脚。 看着险隘的函谷关,白衣少年想起师父当年就是在此参破天道的,师兄曾是此关守将,后来随师父进入终南山潜心修道,抛却红尘俗世。 函谷关之名,天下闻名。秦国几次死里逃生,皆因此关,六国攻秦,至此败回,无疑给这里增添了更多的神秘色彩。 蓝裙少女此时回头东望,心有不免担忧,“爷爷,你没事吧” 鱼玄机拿出食物和水,走上前递给蓝裙少女,笑道:“吃点吧!你爷爷会没事儿的”。 蓝裙少女接过食物,莞尔一笑,“鱼姐姐,你们接下来去哪儿” 鱼玄机回头看向站在悬崖边的白衣少年和陈真一,低声道:“不管去哪儿,我们都会带着你的……” 蓝裙少女顺着鱼玄机的目光看向陈真一二人,笑道:“鱼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哥哥” 鱼玄机神情紧张,低声说道:“你别胡说,我是出家人……” 蓝裙少年咬了一口饼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鱼玄机。 陈真一叹息一声,轻声问道:“先生,秦国会不会迁怒于邓老庄主” 白衣少年一脸平静,淡淡道:“难说,不过生死有命,不用太过担心,即便是死了,何尝不是好事一桩” 陈真一猛地回头,想不通白衣少年为何如此冷漠。人家好歹好吃好喝地招待过你,如今人家有难了,我们非但没救,反而漠不关心,是不是有些太薄情寡义了 白衣少年悠悠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是不是认为我无情无义”白衣少年转头认真严肃地看着陈真一,被说中心思的陈真一默不作声。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天地万物,生死自有其时,犹如春秋轮回,生生不息,情义在心,时时刻刻,事事处处,而不在一时一物,仰观天地,俯察万物,敬天法地,顺其自然,才是对生命最好的情义……” 陈真一不置可否,看着绝壁下的狭长山道,茫然无措。 东方天际之上,紫色的云朵悠然自在。 陈真一感觉有股温热的气息涌进胸膛,顿感神清气爽,手中天星剑似乎也察觉到了陈真一身体的变化,低声嗡鸣。 道可道 第四十四章 誓报此仇 面对几百具尸体,任是见惯了战场上的凄惨景象,黄腾还是感觉触目惊心。相比于战场上那些浴血奋战而死的军士,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更能触动人心。 黄腾虽然投奔了秦国,但他从未想过和楚国为敌,出任南阳郡守,目的也是为了让南阳百姓过几天安稳日子。 身为儒家弟子,他崇尚一个“仁”字。 这是书生的政治理想,目的并非为了战争,而是还天下以和平,教众生以仁爱,无论是在楚国,还是秦国,初衷都不曾改变。 恰恰也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介书生,无法改变人们对利益的执着,也阻止不了杀戮。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为一部分人谋求平安,在南阳两年,励精图治,事事亲为,重民生,明法度,弘仁爱,本以为能以圣人之道教化百姓,普济万民,到头来,依旧避不开冰冷无情的刀剑! 这一刻,黄腾有些踌躇。 圣人之道,于这乱世,当真无用了吗 这几百惨死的亡魂,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身为一郡最高长官,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奔波了一上午,将那几百具尸体运到南山安葬,他又马不停蹄地到三大世家察看,除了宛家尚有几人之外,邓家和卞家已经人去楼空。 卞家少爷和邓家的小姐没有找到,兴许还活着吧! 黄腾打开卞家的玉石坊,看着屋子里琳琅满目的奇石,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卞家拜访时,卞家老太爷还亲手挑选了一块精美的玉石送给了自己,这才不到两年,卞家就家破人亡了,世事无常,令人唏嘘。 黄腾一直忙到深夜才返回南阳城。 此时的南阳城又加派了守城军士。确认过身份之后,黄腾心事重重地往郡守衙门走去。 刚走了没一会儿,就有一人喊道:“黄大人……” 黄腾停下脚步,抬起头发现是酒肆掌柜,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道:“童掌柜,你还没休息呢” 胖乎乎的童掌柜凑上前来,低声道:“小人专程在此等黄大人……” 黄腾左右看了看,夜晚的南阳郡没有行人,周围漆黑一片,有些不解地问道:“童掌柜有事吗” “黄大人,你为民辛劳,奔波了一天,去酒肆喝杯酒,解解乏吧!”童掌柜殷勤地微笑相邀。 黄腾略微迟疑了一下,摆手道:“确实有些乏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童掌柜请……” 二人走进酒肆,童掌柜从柜台上打了一壶黄酒,和黄腾一起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童掌柜斟满酒,微笑道:“黄大人,请……” 黄腾喝了一杯,若有所思道:“童掌柜,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童掌柜又填满了酒杯,看了看窗外,低声道:“黄大人,你在南阳的政绩是有目共睹的,可是,你劳心劳力两年的成果,却被那位刚来不到两天的公子给毁了,如今,又激起了南阳百姓对秦国的憎恨,你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吧” 黄腾不明白童掌柜是什么意思,不动声色地自饮了一杯,笑道:“童掌柜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大人一腔赤子之心,想的是天下苍生,只可惜,南阳的水太浅,容不下你这条蛟龙,您就没想着换个地方,大展抱负” “哦,童掌柜以为我该去哪里哪里才能施展抱负”黄腾意味深长地看着一脸认真严肃的童掌柜,想听听这位酒肆掌柜能说些什么。 “如今天下纷争不断,诸侯国中,属秦最强、赵国次之,楚国也已今非昔比,剩下几个诸侯大都是目光短浅之辈,不能成大事,而秦国人才济济,大人虽有大才,然不受重用,亦是枉然。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大人就不想找位明主,成就一番伟业” 黄腾笑而不语,静静地听着。 童掌柜一直观察着黄腾的脸色,发现他并未拒绝,接着道:“赵王知人善用,求贤若渴,大人要是到赵国去,定能一展平生夙愿,名垂青史!” 黄腾放声大笑,而后认真地盯着童掌柜道:“童掌柜焉知黄某有何抱负” 童掌柜有些尴尬,倒了一杯酒,尴尬笑道:“大人饱学之士,心中所想无非就是圣人之道,仁义之本,秦国虎狼之师,好勇斗狠,无礼至极,大人真的看不出来” 黄腾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位卖酒的酒肆掌柜,想从他的眼神当中看清楚此人,片刻之后,有所怀疑地问道:“童掌柜,你真的只是个卖酒的掌柜吗” 童掌柜嘿嘿一笑,喝了一杯酒道:“小人就是个卖酒的,只是看大人仁爱为民,勤劳政事却久未得志,替大人不值……” 黄腾喝尽杯中酒,站起身笑道:“童掌柜,多谢你的美意,也谢谢你这顿酒……” 随后离开酒肆,沿着漆黑的街道往郡守衙门走去。 童掌柜看着渐渐走远的黄腾,脸色变得很严肃,直到看不到黄腾了才转身走进酒肆,重新坐下,倒了一杯酒喝下,面色凝重。 ———— 夜幕下的南阳城外,一辆驴车摇摇晃晃地走来。 驾车的是一位身着道袍的老者,车上坐着一位小女孩。小女孩此时正在骂骂咧咧,埋怨老头的驾车技术太差。 驴车被城门守卫拦下,说什么都不让进。本就被驴车折磨的心情糟糕的小女孩上前就要教训守卫。老道士将小女孩拦住,驾车往右走去。 “邹老头,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小女孩气嘟嘟地问道。 老道士嘿嘿一笑道:“我带你去见一位老友,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哼”小女孩冷笑一声,道:“你最好不要骗我,要不然我打爆你的牛鼻子……” 老道士呵呵笑着,低声道:“不敢,不敢……” 驴车在城东两里外的一处别院前停了下来,老道士回头对小女孩致以微笑道:“到了……” 小女孩跳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门楼,皱眉道:“我怎么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老道士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疾步走上前推开了两扇高大厚重的大门,院内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灯火。 老者走进院中,朗声道:“卞老弟……”空空荡荡的院中死寂一片,只有老人洪亮的声音远远荡开。 忽然有一阵阴冷的风出来,老道士似乎看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门外的小女孩儿听到惊呼,瞬移到了老者身边,看着眼前漂浮的无数灵体,皱眉问道:“他们都死了” 老道士没有说话,径直穿过院子,来到中厅,这里堆满了各种石头,地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同时也有很多灵体徘徊在院中,脸上全是惊恐的神色。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跟在老道士身后,环顾左右,有些不安道:“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死了不下百人……” 老道士置若罔闻,穿过前厅,推开了后堂的大门,里面空无一人,漆黑如墨。二人找遍了整个院子,没发现一个活人,老道士脸色凝重地来到中厅前的院子中间,召唤来一位上了年纪的灵体,轻声问道:“卞无常呢这里发生了什么” 灵体本就受了惊吓,突然又被老道士身上的纯阳之气一惊顿时化为一团青烟,消散在空中,接连问了几个灵体,都没有问出什么来,老道士摇头叹息。 “他们生前好像受到了惊吓,你这样只能让他们加快消散,看我的……”小女孩双手结印,灵体托体而出,朝一位老妇人走去。 片刻之后,小女孩灵体回到本体,低声道:“有人闯进了卞家,趁着夜色将人全部杀死了,至于是什么人,她不认得……” “既然都死了,怎么不见卞无常的灵体他去哪里了”老道士有些疑惑。 小女孩一脸茫然,怔怔地看着面色变得凝重的老道士,迟疑了片刻,轻声道:“你还是先度化这些灵体吧!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老道士这才平复了心情,在院中坐下,轻声念诵度化亡魂的经文。 随着经文响起,那些惊恐的灵体慢慢靠近老道士,然后感激地给老道士躬身行礼,而后化作一缕白烟,飞入空中,消失不见。 老道士足足念了半个时辰的引渡经文,院中的灵体才全部被度化。 满头大汗的老者艰难起身,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有气无力地说道:“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晚上吧!对不住你了……” 小女孩并未生气,淡淡说道:“虽然你又一次骗了我,念在你超度了这么多的灵体,本姑娘就原谅你这次……” 老道士微微一笑,走进中厅,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很快便沉沉睡去。 小女孩走到院中,抬头看向天际,黑压压的云层笼罩在别院上方,她走出院子,将门口的驴车解下,将那头倔驴牵进院中,拴在树上,而后走到老道士身边,从椅子上取下坐垫,放到地上席地而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风声大作,外面下起了大雨。 被惊醒的小女孩儿赶紧将驴牵到屋檐下,看着地上的血迹被雨雪冲洗干净,顺着水道流出院外。 雨声中,小女孩儿好像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往后堂。等她走进后堂的时候,哭声便戛然而止,又恢复了寂静。但是小女孩儿还是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 此时,醒来的老道士也跟着走进了后堂,疑惑道:“怎么了” 小女孩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慢慢往一面柜子走去,随后将被腾空的柜子给挪开了。突然有一道真气扑面而来,小女孩儿眼疾手快给躲了过去,真气打在墙上,将墙壁打出了一道裂痕。 老道士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根蜡烛点着了,漆黑的屋子内有了一丝光亮。 小女孩挪开的柜子后面有个暗门,借着微弱的火光,两人发现暗门内此时蹲坐着一位锦衣少年,少年又些惊恐地侧耳聆听,全身戒备,此人正是卞家少爷卞太安。 老人温和地问道:“孩子,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告诉爷爷你是什么人” 听到爷爷两个字,锦衣少年再也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晶莹的泪水从失神的眼睛中流淌下来。 锦衣少年哭了好久,才低声道:“我是卞太安,我家人都被邓家人给杀了,他们把我们全家人都杀了……” 说着说着,锦衣少年脸上涌起一股愤怒。双手不停在颤抖,咬牙切齿道:“邓禹,邓瑶,你们等着,我卞太安誓报此仇……” 道可道 第四十五章 卞家遗孤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污浊的尘世清洗出一条光明坦途。 这场雨不像是春雨,下的太过激烈。老道士将锦衣少年扶出暗室,替少年看了看眼睛,疑惑道:“你眼睛怎会被剑气所伤” 锦衣少年原原本本将事情讲了一边,老道士沉默地听完了锦衣少年的讲述,缓缓开口,“此事不能轻易下定论,邓家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就屠杀卞家满门……” 少年冷哼一声道:“邓禹自诩名师,实则是小肚鸡肠的小人……” 小女孩站在门口,看着雨幕,若有所思。 老道士对锦衣少年偏执的言语一笑置之,将他扶到床上,柔声道:“你先好好休息,待到雨停后,我便带你去邓家剑庐,是真是假到时就清楚了……” 锦衣少年躺在床上,过了好久,悠悠问道:“老爷爷,我的眼睛还能看见吗” 和小女孩儿站在门口的老道士转过身,温和笑道:“放心,有小夭在,这点小伤没什么问题”。 小女孩儿白了老道士一眼,对他不经自己同意就替自己打包票的话有些不悦道:“邹老头,你当我是神仙啊” 老道士咧嘴一笑,央求道:“姑奶奶,您就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小女孩儿收起笑容,一脸严肃道:“我只能尽力一试,至于能不能治好,就看他的造化了” 老道士看到小女孩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知道她并不是开玩笑,轻叹一声道:“这雨怎么下的这么大……” 老道士和小女孩儿站在门口,看着雨幕,久久不语。 过了一会儿,床上传来少年均匀的呼吸声。 老道士轻声说道:“是怎样一柄剑,竟有如此强大的剑气” 小女孩儿眉头微皱,陷入沉思,显然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一柄剑,过了好久,才开口,“邹老头,实话跟你说,我没把握能治好他的眼睛……” 老道士应该早就知道了,并未感到诧异,轻叹一声道:“就看他的造化了……” “你是不是想收他做徒弟”小女孩儿严肃认真地问道。 老道士不置可否,并未回答,府内只剩下锦衣少年的呼吸声。 ———— 南阳郡守衙门的内堂郡守卧房,黄腾负手而立,举目看着屋檐上连成线的雨水,面无表情。 方才童掌柜的一番话让他心里泛起涟漪。倒不是他真的为自己的仕途考虑,而是对圣人之道再次产生了怀疑。 乱世之下,人心不古,礼乐之道,能约束君子,却管不了刀兵。 周王朝早就形神俱灭,诸侯国为各自的利益,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阴谋诡计大行其道,早就不再崇尚仁礼了,周天子屈居东都,活的还不如一个平头百姓,自己到现在还在坚持仁爱之本,究竟有没有意义 黄腾如一尊雕塑般站了好久好久,除了无尽的雨幕,没人能给他解惑。 也许,很多事只能自己去寻找答案,哪怕是用一生的时间! 黄腾转身走到案床榻上坐下,倒了一杯酒,独自饮下。 脑海中又浮现出白天那几百具尸体,那些无辜的百姓,临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他们拼命维护的不过是自己心里的一丝良知,可这有什么用呢 楚国早就抛弃了他们,秦国也不可能相信他们,他们死的太过凄凉,没有任何意义!黄腾怜悯那些死去的人,也怜悯自己。就算他两年来如何的努力,秦国终究还是相信手中的刀剑,并不相信他这个地方官。 黄腾陷入沉思当中,并未发现有人进入他的卧房。 “黄大人,这么晚还没休息”嬴韶寒走到黄腾对面,相对而坐。 黄腾赶紧起身拱手道:“公子,您怎么也还没休息” “睡不着,看到你这里还亮着灯,就过来瞧瞧”嬴韶寒从案几上翻过一只酒杯,拿起酒壶给自己斟满,又将黄腾的酒杯添满,接着道:“黄大人是不是为了那几百个南阳百姓忧心” 黄腾抬头看到秦国公子严肃的目光,诚惶诚恐道:“公子见谅,下官…” 嬴韶寒看到紧张的黄腾,笑道:“黄大人不必紧张,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是相和黄大人谈谈心”,嬴韶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恭恭敬敬的黄腾道:“放松……黄大人,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个心狠手辣,凶狠残暴的人” 黄腾低着头,没有回答。 “你肯定是这么想的。这不怪你,因为很多人都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包括我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嬴韶寒将酒杯再次倒满,接着道:“孔夫子曾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生来就在这个位置上,不狠一点,是活不下去的,我又何尝不想做个逍遥自在的人,恨只恨生在秦国王室,没有选择的权利”。 黄腾抬起头看着有些苦闷的嬴韶寒,动了动嘴唇,没发出任何声音。 “你是孔教弟子,总认为现在这个乱世,都是人们自找的,如果大家和气一些,礼貌一些,仁爱一些,就能和平。我不否认你们的观点,但时代变了,现在人人都有私心,这些东西已经不合适了,弱小就只能挨打,我秦国挨了多少打死了多少人”嬴韶寒停下了喝了一口酒,看着认真的黄腾,笑了笑接着道: “我们现在狠一点,凶残一点,等将山东六国全消灭了,春秋大陆一统之后,天下和平了,才有机会讲仁爱,也才能大行孔教,现在要是采用了你们仁爱天下那套理论,等待我们的就是被其他强国给吞并,所以,你得理解我!” 黄腾抬头看向嬴韶寒,躬身作揖,低声道:“下官愚昧,错怪了公子……” 嬴韶寒一笑置之,举起酒杯,朗声道:“南阳需要大人,打仗需要凶残,但治理郡县,还是需要大人的仁爱之心,南阳以后还得仰仗大人,我敬大人一杯,干了……” 两人一饮而尽,相视而笑! “黄大人,还得麻烦您去一趟宛家,安抚好宛家人,也要告诉南阳百姓,只要遵守秦国律法,不再行此叛乱之事,我秦国就不会亏待他们”嬴韶寒严肃地说道。 “请公子放心,这是下官的职责,下官一定安抚好南阳百姓,这样的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黄腾突然信心满满,先前的疑云顿时消散于无形。 嬴韶寒微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黄大人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完就走出了黄腾的卧房,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笑道:“黄大人在南阳的政绩有目共睹,等我回到咸阳,一定向如实向父王禀报黄大人在南阳的政绩”。 黄腾深深作揖,看着嬴韶寒走远。 翌日清晨,黄腾踩着湿漉漉的泥土,走出郡守衙门。 春雨过后,花草树木充满了活力。 黄腾从南阳城北门出去,直奔伏牛山北麓的宛家。 伏牛山南麓的山道上,一辆驴车缓缓而行,朝着半山腰的卧龙岗走去。驾车的是邹老道,车上坐着名叫小夭的小女孩儿和卞家少爷卞太安。 走了一段,山道变陡了,年迈的驴子拉不动车,倔强的撩蹄子不干了,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卧倒在路上,任凭老道士如何驱赶,就是不肯再挪一步。 老道士无奈地摇头苦笑,看着车上的小女孩儿尴尬一笑道:“看来只能走路了……” 小女孩儿瞪了老道士一眼,没好气道:“邹老头,不是我说你,你真没用……” 老道士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邓家剑庐空空荡荡,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找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老人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任何发现的三人原路返回,中途遇到一位上山打柴的樵夫,询问后才得知邓家人都死了。 “都死了” 三人不禁很是疑惑,要说卞家是被邓家给屠杀了,那邓家人是怎么死的 锦衣少年颤颤巍巍道:“老爷爷,是谁杀了邓家人” 老道士看着锦衣少年道:“不知道……” 小女孩儿问道:“现在怎么办” 老道士略一思忖道:“去宛家,或许他们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又赶往宛家,上山的时候和南阳郡守黄腾擦肩而过,黄腾发现车上的锦衣少年很是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看着驴车走远才转身离去。 宛家也只剩下了老弱妇孺,家主和府上的青壮年都死在了卞家。 走出宛家,老道士有些疑惑地问道:“太安,你记得前天晚上在你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卞太安不明所以,低声道:“我听到外面的叫喊声,母亲跟我说是邓家人杀进来了,让我躲在暗室不要出来,之后的事我也不知道”。 见卞太安不像是说慌,老道士看看小女孩儿,一时竟也没了主意。 过了片刻,卞太安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老爷爷,我记得过了很久之后,我家好像又来了很多人,他们好像是在搬东西,我好像听到了甲胄相撞的声音……” “甲胄”老人惊疑。 “应该是,他们说的也不是南阳话,听着像是秦国语言……”卞太安补充道。 “这么说是邓家人杀了卞家人,后赶来的宛家又杀了邓家,最后宛家人也被秦军给杀了”老道士喃喃道,然后思索了片刻,又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我没在你家院子里发现秦军的灵体啊!还有卞无常、邓禹以及宛家家主的灵体去哪儿了” 道可道 第四十六章 去喝一杯桃花酿 一场春雨,万物疯长。 阳光一照,青嫩的麦苗闪闪发光。 刚经历一次屠杀南阳百姓,此时尚不敢出门,直到那位为人和善,没有架子的郡守大人亲自跑到田间地头,草屋茅舍,苦口婆心地劝解百姓,他们这才放心地走出家门,感受着阴霾之后清爽的空气,温热的阳光。 驴车从青绿的农田旁走过,老道士专心地驾着车。 车上是两个孩子,一位是锦衣少年卞太安,一位是小女孩小夭,他们要进南阳城。 小女孩儿看着青嫩的麦苗,问道:“邹老头,你真的要管这件事” 眼睛蒙着白布的锦衣少年,竖起耳朵听着,只听老道士开口说:“我与他们三人是至交,按道理应该问问的……” 小女孩儿不再说话,看了一眼身边的锦衣少年道:“小孩儿,你感觉怎么样” 卞太安听到这位听声音比自己小的女孩儿喊自己小孩儿,顿时不乐意了,拿出他的少爷架子,趾高气昂道:“我年纪应该比你大,你怎么能叫我小孩儿” “哼”小女孩冷笑一声,一巴掌甩过去道:“老娘做什么要你管要不是看在邹老头的面子上,老娘才懒得管你……” 脸上突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锦衣少年不服气道:“是我叫你管的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本少爷是生是死不用你们管……”说着就准备跳车,却被小女孩儿一脚踹翻,头撞到车架上昏死过去了。 半天没听到声音的老道士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儿见状,讥讽道:“吆,心疼啦”。 老道士嘿嘿一笑道:“我就是看看,你随意……” 小女孩瞪了一眼老道士,略带不满道:“邹老头,别说我没提醒你,此子心性狂妄自大,你要真收了他,日后肯定难以管教……” 老道士一笑置之,心想你个不通人性的家伙啥时候学会看人了 驴车驶进南阳城,迅速被人监视了起来。驴车一路穿行,半柱香后,稳稳停在郡守衙门府前。 小女孩儿破天荒头一次对老道士的驾车技术表达了满意。 昏睡了一路的锦衣少年卞太安悠悠醒来,揉着后脑,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 老道士跳下车走到门口,对两名站岗的军士拱手笑道:“两位军爷,在下有事想见见郡守大人,不知能不能代为通报一声” 站在左侧的军士看了一眼相貌不凡的老人,不敢怠慢,走下来作揖道:“这位老人家,我家郡守一大早就出城了,现在还没回来,你想见他就晚些时候再来”。 老道士没料到郡守衙门前的岗哨竟然如此客气,笑呵呵问道:“不知郡守大人去了哪里何时能返回” “大人交代了,他晚上才能回来,所以,您还是请回吧!”军士依旧很客气。 老道士刚转身就听到有脚步声从衙门内传来,转过头看到有两人出来,发现是先前在丹江口遇到的两个人,于是转身迎了上去,笑道:“二位大人,在下来找郡守,这位军爷说他出去了,二位可知道郡守大人去了哪里” 为首的秦国公子一眼就认出了老道士,想起当日在望江楼上的事,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找郡守有什么事” 老道士看了看身后车上的锦衣少年,笑道:“我就是想打听打听,邓家和卞家发生了什么事” 嬴韶寒脸色一变,警惕地问道:“你打听他们做什么” “不瞒大人,邓家剑庐的邓禹和卞家卞无常是在下的朋友,他们莫名其妙地死了,作为朋友,我想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嬴韶寒打量着老人,在看看他身后车上的两个孩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二位是” 老人嘿嘿一笑,“他们是在下的孙子和孙女……” “是吗”嬴韶寒走到锦衣少年身边,看着衣着华贵的卞太安,柔声问道:“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卞太安没有回答,侧过头仔细听着动静。 后面的公孙衍走下台阶,看了一眼老道士,拱手道:“老先生,咱们见过,当时我并未发现你这位孙子……” 几天前在前来南阳的路上,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公孙衍就仔细看过老道士和小女孩儿,当时并未发现锦衣少年的存在。此时三人一起出现,但是锦衣少年的穿着明显比老道士和小女孩儿要华贵,这让谨慎的公孙衍产生了怀疑。 小女孩儿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虽然察觉到了老道士的窘迫,但她并不打算替他解围,因为要来这里打探情况的是老道士,任何事,都跟自己无关。 老道士嘿嘿一笑道:“我这位孙子前几日受了伤,在别处养伤,我也是刚刚才将他接出来,大人没见到也正常……” 公孙衍并不相信老道士的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锦衣少年,最后目光停留在少年腰间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上面,和同样发现端倪的公子对视一眼,冷冷道:“他不是你孙子,他是祸乱南阳的卞家余孽……” 老道士没料到他们会识破卞太安的身份,听到他们说卞家祸乱南阳,顿时明白了个中缘由,冷笑道:“这么说,是你们杀了邓禹和卞无常” 嬴韶寒无视车上的小女孩儿,走到公孙衍身边,和颜悦色道:“老人家,不是我们杀了邓禹和卞无常,他们是互相残杀而死的,我们只是接到汇报,前去平乱的,等我们到卞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 公孙衍发现了老道士脸上涌起的杀意,一把将前面的嬴韶寒拉过,率先出手朝老道士打去。 老道士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周身上下萦绕着青色的真气,冷笑道:“原来是鬼谷传人,怪不得,怪不得……” 公孙衍不是老道士的对手,没几个回合就被打飞了出去。老道士正欲上前问个明白,却听到空中传来嘶哑的声音:“邹老道,你不是不管这人间闲事了吗怎的还跟一个后辈过不去” 王老鬼出现在空中。 因为在外面,公孙衍没有给师父行礼。这是鬼谷的规矩,所有出山历练的人都不能说是鬼谷传人。 “王老鬼,你不也喜欢到处凑热闹,我怎的就不可以了呢”老道士转身看着悬于空中的王老鬼。 “哼,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但是你若想杀了他们,就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老道士一掌打出,一道青色真气击向空中的王老鬼。 王老鬼大袖一摆,将攻势化解,随后幻化成无数道鬼影,直扑老道士。 老道士冷哼一声,腾空而起,将扑向自己的鬼影全部打散,最后和王老鬼近身肉搏。 两人在空中互拆了几十招,不分胜负。 小女孩儿跳下车,抬头看着两人在空中打架,完全没注意到车上的锦衣少年被一个黑衣人给抱走了。 看着老人打来打去都分不出个结果,小女孩有些不耐烦道:“邹老道,你到底行不行” 老道士此时正在专心对付老鬼,并未搭理小女孩。 过了片刻,实在看不下去的小女孩儿说道:“你要不行就让我来……” 王老鬼不知是害怕二人夹击,还是玩够了,化成一道黑烟,消失不见了。 老道士骂了一句:“胆小鬼……” 落回地面的时候,车上的锦衣少年和鬼谷传人以及那个公子模样的青年都不见了,有些气恼地看着小女孩,埋怨她没看好少年。 小女孩也不惯着他,冷笑道:“怎的你还想和我打一架啊” 老道士变回笑脸道:“那哪能啊!我们还是先找卞家小子吧!” 二人潜进郡守衙门,探查了一番,没找到三人。老道士有些无奈道:“看来这卞家小子和老夫没缘分……” “你若真想收他当徒弟,那就去云梦山一趟呗!”小女孩儿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啊,我们不妨走一趟云梦山,去喝一杯桃花酿”老道士附和道。 二人驾着驴车离开南阳。 ———— 南阳城东,卞家别院。 黑衣人将锦衣少年放下,看着空空荡荡的宅院,一脸的悲痛。 卞太安有些高兴地开口道:“爹,是你吗” 黑衣人将斗篷揭下,露出一张白皙而高贵的中年男人的面庞,英俊的脸庞上两只眼睛充满了哀伤,哽咽着说道:“我来迟了……” 锦衣少年循着声音,跑过去抱住父亲,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将家里的变故讲给了父亲。 “太安,你的眼睛”中年男人看着眼睛蒙着白布的儿子,一脸疼惜。 卞太安扯掉白布,模模糊糊看到了眼前的人影,有些惊讶地叫到:“我能看见了,爹,我能看见了”。 中年男人转悲为喜,看着儿子的眼睛,激动地问道:“你真的看见了” 锦衣少年看着父亲的面容渐渐清晰,高兴地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哽咽道:“能看见了……” 短暂的兴奋过后,父子二人又陷入了悲痛当中。 偌大的家里,就剩下了父子二人,锦衣少年看着半年未见的父亲,再次悲从中来,难以自抑。 两人在院中站了很久,中年男人道:“我们走吧!” 锦衣少年卞太安不解道:“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吗还去哪里啊” 中年男人低声道:“卞家已经不存在了,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家了……” 父子二人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曾经的家,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南阳卞家就彻底不存在了。 道可道 第四十七章 离飞升不远了 咸阳作为秦国的都城,是整个秦国的经济文化中心,宽敞的街道,井然有序的商铺,熙熙攘攘的人群,无一不在透露秦国的强大,以及秦国人的骄傲。 如果往上追溯到几百年前,秦国只是个不受重视的边地小国,土地贫瘠,文化落后,可就是在这短短的几百年间,秦人用自己的双手将落后的秦国建设成为雄霸一方的强大国家。 西进一统西戎,往东占领了韩—国和楚国的大片土地,灭了少梁,扩地千里,傲视群雄。 曾经称秦人为蛮夷的山东六国此时才真正看清秦人的野心。 这片土地塑造了野性十足,又不乏规矩的秦人,好战而不自大,勇猛而不畏难,善于发现自己的缺点并不断改变,积极向上,不断创新,知人善用,赏罚分明,正是这样的国家氛围才让天下无数的名士甘愿投奔秦国,施展才华。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腹有良谋,胸怀天下的大才的加入,秦国才会在短时间内冲破桎梏,一跃成为强国。反观山东六国,为一点私利而相互讨伐,对有才学的人排挤打压,反而任用一些无能且小肚鸡肠的小人,最终导致国力衰退。 走在咸阳城的大街上,陈真一不由地想起杜牧的《阿房宫赋》来,此时的咸阳城尚没有阿房宫,但是就眼前这些宏伟气派的建筑,也足以让人感叹不已! 众人沿着青石街道,一路往西。 白衣少年感叹道:“都说亲人野蛮,不通王化,今日一见,才知世人愚昧……” 一脸冷漠的白鹤对此无动于衷,目不斜视,自顾自往前走着。 鱼玄机和蓝裙少女都是第一次见到大都市,显然有些目不暇接,就连脚下也不由地慢了下来,时不时跑到街边看着新奇的东西,尤其对胭脂水粉之类的格外关注,看到好看的首饰,半天挪不动腿脚。 临近中午,众人选了一家看上去很是热闹的酒家,准备吃点东西。 店小二客气地迎了上了,极尽奉承之词,句句说到人心坎上,不仅让人心情大好,还有忍不住想要打赏的冲动,奈何囊中羞涩,并无闲钱,这才作罢。 白衣少年选了一张角落里较为安静的桌子,招呼众人坐下。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店小二从肩头取下白的发亮的毛巾,将一尘不染的桌子再次擦拭了一遍。 “来两壶好酒,再随便上点吃的就好……”白衣少年微笑着吩咐。 “好嘞!几位稍等,这就给您上酒……”三十左右的店小二眼睛一直盯着坐在一边的两位少女。 不止是店小二,就是这一路走来,这两位少女没少惹得一些男的驻足回首,怪只怪她们长大实在是太好看了。 鱼玄机一袭白衣胜雪,白皙的肌肤,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凹凸有致的身躯,还有眼角下那颗泪痣,任何男人见了都得惊为天人,当然,除了那位对世间任何事都漠然的白鹤兄除外。 蓝裙少女同样有一双勾人的大眼,长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让其五官都恰到好处,圆圆的脸上刚刚褪去婴儿肥,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背上,头上别着蝴蝶状的首饰,宛如人间仙子。 相比于两位貌美如花的少女,三个男的就稍逊一筹了。 白鹤一脸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很难让人亲近,人们对他也是敬而远之,也就不怎么注意他的颜值了。白衣少年倒是和蔼可亲,随性洒脱,长得算不上惊艳吧,倒也不差。 陈真一的长相仿佛和颜值不太挂钩,五官本本分分,给人的唯一感觉就是慈眉善目,一脸的和善慈悲,要是信佛的人,见到陈真一肯定会匍匐跪拜,只可惜,那个时候的佛教还没有传进春秋大陆。 “先生,还有多久能到西漠”陈真一轻声问道。 “按现在的脚程,还得五天时间,不过出了咸阳,我们可以走快点”白衣少年答道。 这时,小二端着饭菜酒水上来了,放下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两位少女,眼里尽是贪婪之色。 察觉到小二不怀好意的眼神,鱼玄机将手中的剑拍在桌子上,冷哼了一声。吓得店小二赶紧收回目光,灰溜溜跑远。 白衣少年一笑置之,看着陈真一道:“近日有何感悟” “感悟”陈真一一头雾水,皱眉沉思。 他不明白白衣少年所谓的感悟是什么意思,是对天下大势的感悟,还是对交通的感悟嗯,要是和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比起来,现在的交通就不叫交通了。正应了劳改犯对中林村的描述,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不过按当时的生产水平来说,咸阳无疑是大都市了,手工业已经极其发达了。 “修道就要感应天地万物,从中发现自然规律,明白道的存在,才能提升自己体内的真气,道在身边,无时无刻……”白衣少年喝了一杯酒,看着陈真一。 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这点感悟还是有的,近几日体内的真气还真的充盈了不少,对环境的变化也更为直观的感受到了,阴阳变化,斗转星移,都拥有奇妙的变化,仿佛和人体产生了呼应。 尤其是在函谷关外的望气台上,首次感应到了太阳之气。 陈真一点了点头,也喝了一杯酒,一股辛辣的味道从嗓子蔓延到胃部,让人不由地一阵哆嗦。 这几日下来,陈真一别的没学会,学会喝酒了。 白鹤看着龇牙咧嘴的陈真一,冷漠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道:“词中意,酒中味,喝酒也是一种修行……” 白衣少年笑着点了点头,对白鹤的话表示认同。 “由己身而观万物,可悟道,由万物而观己身,也可悟道,道法自然,无处不有,你要多观察,多参悟……” 陈真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南阳郡往东五十里外的山道上,一辆驴车晃晃悠悠。 云梦山就在眼前,可要真的到山前还要走很长的路。小女孩儿想起两次遇到那个什么王老鬼,始终没能看清楚他的功法路数。总觉得他有三分人道,三分鬼道,还有三分妖道,更为奇怪的是,他身上好像还有一分仙道。 要说他身上的三分人道,似儒非儒,似道非道,还有几分气节。但是他使用的功法看着又像是鬼魅之术,还懂妖道的幻化之术,不过好似都不太精通的样子,让人很是困惑。 小女孩儿思考了很久,都没能想明白,不解地问道:“邹老头,那个王老鬼到底是人是鬼” 驾车的老道士微微一笑,朗声道:“说他是人吧,他行事神出鬼没,说他不是人吧,他收徒极讲规矩,也从不滥杀无辜,我也分不清他算是人呢,还是鬼……” “那他修的是圣人之道,还是仙人之道”小女孩儿再次发问。 老道士沉思了良久,想起很多年前和王老鬼一起到东海求仙,二人就道法有过一次辩论,王老鬼所遵循的道法既有圣人之道,也不乏有仙人之道,但是他追求的好似又不是成为圣人或者仙人,而是沉迷人道,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就是个以圣人之道处乱世,以仙人之道求长生,又以阴谋诡计做大事的凡人。 “这个有机会你还是问他吧!我也说不清楚……” 小女孩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骂道:“我看你啊!只会喝酒吹牛,一问你什么,你就一问三不知,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到底修了个什么东西……” 老道士嘿嘿一笑,说道:“人间难得是糊涂……” “哎!你不觉得南阳的事很蹊跷吗”小女孩转移了话题。 “以我看,是邓家被人利用杀死了卞家全家,而后宛家又被人引诱到事发现场,成了替罪羔羊,最后秦国坐收渔翁之利,将他们一锅端了,毕竟有他们三家在南阳,秦国对南阳的统治就有潜在的隐患……”老道士分析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宛家家主、邓禹以及卞无常的灵体去了哪里能收走别人灵体的,能是普通人吗”小女孩儿若有所思道。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或许是王老鬼收走了他们的灵体吧,等到了云梦山,或许就能有答案……” “你觉得王老鬼有这个本事”小女孩虽然未曾和王老鬼正面交手,但她看的出来,王老鬼没有这个能力。 “他虽然无法收灵,但度化的本事还是有的,说不定把他们三人的灵体给度化了”老道士淡淡道。 “这就奇怪了,他为什么偏偏制度化他们三人,而不将所有人都度化了呢”小女孩儿转过身,看着老道士的背影。 老道士先前没想这些,经小女孩儿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有很多不合理,要说不是王老鬼做的,还有什么人呢 “你还记得卞家小子说的天星剑吗”小女孩儿见老道士不说话了,又问道。 “我虽然我曾亲眼见到,但此剑一定是绝世神兵,如果被我武当弟子拿走了,那我们就有机会见到”老道士没明白小女孩儿的意思,还以为是小女孩儿想看看这柄绝世神兵。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没听卞家小子说嘛,当日神兵出世时,王老鬼也来了,他上次去武当,不也是为了七星剑”小女孩儿细腻的心思让老道士大吃一惊,不禁回头看了小女孩儿一眼。 “王老鬼三番五次抢夺神兵,要做什么” 老道士彻底蒙圈了,他先前没想这么多。经小女孩儿一说,这件事好像真的没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同时对小女孩儿也有了新的认识,这位得道百年的老友,难道真的开了心眼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七窍玲珑心就可看破天机,离飞升不远了。 道可道 第四十八章 英雄救美 南疆十万大山。 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绵延千里。 潮湿的空气和霉烂腐坏的气味带着能让人致幻的瘴气,密林间无路可走,各种毒虫鸟兽,都是凶残之物,进入密林的活物无一幸免,都成了它们的腹中之物。 而在这密林深处,存在着一个特殊的族群,他们常年生活在这大山当中的某个神秘峡谷内,被春秋大陆上的人们称为圣灵谷。 孙无极进入十万大山已经旬月有余,始终没有找到圣灵谷的具体位置。 在阴森潮湿的林间,因为长时间没见到阳光,他全身的衣服已经能拧出水来,身体也开始浮肿,背上起了湿疹,瘙痒难耐。 如果再不出去,他就有可能死在这里。 盘膝而坐,运行体内真气,将浸入体内的毒气逼出去之后,孙无极决定先行出山,当苍梧山暂休一段时间。 这次出来,他就是为了查明张若麟身上蛊虫的来历。张若麟虽然处处都压自己一头,但对这位师兄,他还是打心眼里钦佩的。为了能帮他洗清冤屈,他这才决定孤身前往凶险重重的南疆。 这半个多月以来,自己经历几次生死存亡,始终没有放弃,可是,在没有任何路标的情况下,在这遮天蔽日的森林里,想要找到一个不常露面的种族,难如大海捞针。 要不是他有真气护体,恐怕早就交代在这里了。 孙无极进山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做好了标记,想出去的话就简单多了。 原先还以为御剑飞行的话,不出十日就能找到圣灵谷。等他到了这里才发现,从空中根本就看不到森林内部的情况,簇拥在一起的高大树木,用茂盛的枝叶将地面完全挡住,就连阳光都无法照进去。 只能徒步进入林区,可是绵延千里的森林间,根本就没有路,只能凭感觉往前走,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兜兜转转两三天,最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后来驯服了一只鸟才没有在原地打转。 此时一只全身金黄的鸟趴在孙无极肩头,眯着眼睛打盹。孙无极抚摸了一下小鸟的脑袋,笑道:“多亏了你,否则我这些天的努力全白费了……” 说起训鸟,这还得感谢巨门峰的王师叔。 孙无极一次去巨门峰办事,看到王师叔养的鸟,很是喜欢,拉着他教自己一些训鸟的方法。为人和善的王师叔也不吝赐教,将自己的训鸟心得交给了自己。当初只是喜欢,没想到还真帮了自己大忙了。 比起人,生活在这林间的鸟兽对方向特别敏感,孙无极一直好奇它们是通过什么方式辨别方向的,自打驯化了这只鸟,他才发现这林间好像存在某种神秘的力量,这种力量根据树木的密集程度,以及长势和高矮有所变化,而鸟就是通过对这种力量的感知,辨别的方向。 只是,这种神秘力量人体却无法感受到,不过孙无极从中发现了规律,鸟儿一般都会绕着山体外围前进,这种地方通常都会有风,这就避免了被瘴气侵害,它们还会选择一些树木比较密集的地方,原因就是这些地方的湿气较少。 虽然能靠着鸟的指引,不至于在这森林中迷路,但想找到圣灵谷,鸟儿却帮不上忙。 孙无极按照先前的标记,往山外走去。 ———— 咸阳城。 吃饱喝足的几人正准备赶路,却被一匹冲到人群中的快马给吸引了。 马背上是一位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斥候,他不顾路人的安危,快马加鞭冲过街道,中间有几个路人被撞飞。但这名斥候对此视而不见,还在不停的抽打着马屁股。 眼看着飞奔的马朝着一位双峰傲人的娇娘子冲去,情急之下的陈真一飞身上前,一掌将马截停了下来。娇娘子是得救了,可是马背上的斥候却因为冲速过快而一头栽了出去,狠狠地跌倒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才停下。 惊吓过度的娇娘子依偎在陈真一怀里,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搂着纤细蛮腰的陈真一感觉手上丝滑异常,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飘然入鼻。 陈真一正贪婪地吸着香味,没看到后面被掀翻在地上的斥候已经气急败坏地抡起鞭子朝他打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陈真一被一鞭子抽的差点就晕厥过去,他将小娘子放开,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斥候,眼里满是杀意。 斥候扶了扶头盔,骂道:“哪来的野小子,敢拦我的马,嫌命长是不是”说着又举起鞭子,抡了过来。 陈真一伸手抓住鞭子,用力一扯,斥候被扯到跟前,然后顺势一掌,斥候瞳孔放大,瘫软在地上,没了呼吸。 “杀人啦!”被救的小娘子撒腿就跑,双峰忐忑不安地上下摆动。 陈真一冷哼一声,骂道:“狗-娘养的,叫你走路不长眼……” 还以为做了一回大侠的陈真一没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乐呵呵走进酒馆,朗声道:“这种不把百姓当人的恶吏,就该见一个杀一个……” 白衣少年苦笑一声道:“你可害惨我们了,赶紧走……” 说着出了门,骑马往西飞奔而去。他想在咸阳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逃出咸阳城去。 马终究还是没跑过咸阳的情报传递系统。 他们赶到西城门的时候,已经有大批的秦军严阵以待。陈真一心想现在的通信不是基本靠吼吗没听到有人喊啊,这里怎么已经知道了呢 一位满脸胡须的魁梧将军走上前,朗声道:“大胆贼人,敢在咸阳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我军斥候,存心找死……” 魁梧将军正要下令手下将他们乱刀砍死,却被紧随而来的咸阳令拦了下来,“将军,这些人还不能杀……” 魁梧将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范大人,他们在京师杀人,还想潜逃,如何杀不得” “他们杀了送信的斥候,想必是赵国奸细,待我带回去审问清楚,再杀不迟……”咸阳令范大人听说传递前线情报的斥候被人杀死在了城内繁华街市,想到可能是赵国奸细所为,这才赶来抓人。 白衣少年看了白鹤一眼,二人立即心领神会,分别带着鱼玄机和蓝裙少女,以及那只大黑狗腾空而去,一跃飞过了城门。 陈真一低声骂道:“你们也太过分了,就算不带我,起码也通知我一声啊!” 眼看四人已经逃脱,魁梧将军也不管是不是奸细了,下令放箭,无数的箭矢密密麻麻地朝陈真一射去。 陈真一纵身一跃,飞到半空,可怜胯下的骏马,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范大人,我等不是什么赵国奸细,只因那位斥候在街市踩伤了许多无辜百姓,在下这才失手杀了他……”陈真一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解释了一遍,这才放心离开。 御剑飞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追上前面的四人,陈真一落回地面就埋怨道:“先生,你们也太不讲义气了吧!怎么扔下我一个人,就跑了……” 白衣少年笑道:“祸是你闯的,自然得你去解决,管我们什么事……” 蓝裙少女跑过来关心的问道:“真一哥哥,你没受伤吧” 陈真一温和一笑,道:“那些人还伤不了我……” 蓝裙少年笑了笑,说道:“你刚才真帅,你要不出手,我就出手了,那个斥候太可恶了……” “小丫头,你可不能学他,这次遇上的只是一些寻常的武夫,万一遇上道法高深的人,我们没这么容易逃脱,做事一定要考虑后果,千万不能冲动”白衣少年义正词严道。 “哦!知道了”蓝裙少女吐了吐舌头,偷偷给陈真一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 鱼玄机一直低头走路,没发表任何意见。 期间还瞪了几眼陈真一,不明所以的陈真一还追上去想跟她说句话,不成想被鱼玄机一顿讥讽。 想了想才明白,这位小师姐原来是吃醋了,怪不得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话说她这是喜欢上我了陈真一虽然被数落了一顿,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屁颠屁颠跟上去低声在鱼玄机耳边说:“师姐,你说得对,我保证没下次了……” 鱼玄机停下脚步,转过身瞪了陈真一一眼,说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 陈真一嬉皮笑脸道:“师姐说的都对……” 鱼玄机不再搭理,转身快步往前走去。 “快走吧!他们说不定还会追来……”白衣少年提醒道。 咸阳令从斥候身上找到了情报,再想到那位少年说的话,心想那几个人应该不是赵国奸细,要不然不会杀了人不拿走情报,再说他们去的是西边,而赵国在东边,也许正如少年所说,他只是看不惯斥候的霸道出手教训一下,没成想下手太重将人打死了。 于是搁置了对几人的追捕,拿着情报直奔王宫。 斥候身上这份情报事关阙与之战,得尽快上报给王上才是。 咸阳城东北区域的咸阳宫才落成不到五年,这座在咸阳城最大的宫殿就是秦国的王宫。 一辆奢华的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身着黑色官服的咸阳令走下马车,拿着从斥候身上找到的情报,急匆匆走上宫门前的石阶。 王宫内秦王正看着一张地图。 此时秦国两路兵马分别进攻楚国和赵国,进攻赵国阙与的兵马已经将赵国的马场阙与团团围困,拿下阙与只是时间问题。 让秦王忧心的是从巴蜀进攻楚国后方的一路,这只队伍虽然由大将率领,但是长途跋涉,还要翻越穷山恶水,艰难可想而知。 一直盯着地图的秦王没注意到急匆匆走进宫殿的咸阳令,直到咸阳令范大人躬身作揖喊了一声“臣下咸阳令范逸拜见大王……” 听到声音的秦王抬起头,笑道:“令尹,找我何事啊!” 咸阳令范逸朗声道:“启禀大王,阙与情报送到……” 秦王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快拿上来……” 看完情报之后,秦王站起身,走到大厅,问道:“令尹可曾看过” 范逸低声道:“微臣看过了……” 秦王没有因为范逸私自阅览前线情报而生气,沉声问道:“令尹以为如何” “拿下阙与就断了赵国的战马,没有战马补充,赵国的军事实力就会大大减弱,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不可错失。所以,阙与必须拿下,以臣下之见,应该派出一支兵马前往武安牵制救援阙与的赵军,命令胡将军集中全部兵力尽快拿下阙与”。 秦王沉思了良久,正色道:“好!传令胡将军,务必要拿下阙与……” 道可道 第四十九章 鬼族 十万大山外,楚国边境。 南武城是离春秋大陆最近的南越小镇,这里民风淳朴,多以猎户为主。 小镇上的商铺大多卖一些山珍、兽皮、柴火、竹编之类的东西,因为有穷山恶水的阻隔,楚国鞭长莫及,南越国也是山高皇帝远,疏于管理。所以,生活在南武城的人,自己制定了一套规则,由当地最有声望的巫师负责处理一些邻里之间的矛盾。 总体来说,这个藏于大山之内,隐在绿水中间的边地小城的日子过得倒也不差。 孙无极走进南武城,在城外一户只有兄妹二人的猎户家借住。 猎户是他在出山的时候遇到的,当时这位面色黝黑,身高马大、魁梧有力的年轻猎户正在伏击一只成年野猪。 也许是野猪经历过一次猎人的陷阱,所以特别谨慎。它用敏锐的感觉躲过了猎户布置的陷阱,眼看到手的猎物就要逃走,情急之下,年轻的猎户率先发动了攻击,一只箭矢射进野猪屁股。 年轻猎户原以为这一箭能让野猪失去行动能力,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只野猪皮糙肉厚,箭矢并未伤到要害,反而激怒了野猪。调转头的野猪拱着锋利的獠牙,冲向背后偷袭的年轻猎户。 身手矫健的年轻猎户一个翻身躲过了野猪的第一次进攻,宛若黑熊般庞大的野猪,却极为灵敏,两只前蹄插进土中稳住向前冲的身体,嘶吼一声,转身吐出一口混合着山间霉气的污浊之气,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瞅准时机,再次朝刚刚起身的年轻猎户拱去。 年轻猎户跳过布置好的陷阱,等着野猪追过来,野猪在快临近陷阱的时候纵身一跃,直接飞过了陷阱,锋利的獠牙已经抵近年轻猎户的大腿。年轻的猎户侧身抬腿,野猪从他胯下钻了过去,年轻猎户顺势抽出腰间钢刀,一刀砍中野猪后腿。 野猪哀嚎一声,甩过头用獠牙刺破了年轻猎户的右腿。顾不上从腿上冒出的鲜血,年轻猎户一个跟头躲在一棵大树下,喘着粗气。 像这种体积庞大的野猪,就是黑熊见了也得躲开,尤其是发了疯的成年野猪,其攻击力极为强悍,没有经验的猎户不敢独自面对一头野猪。它们因为常年啃食林间的毒蘑菇之类的东西,獠牙上沾满了剧毒,若是被它的獠牙刺中,多半没有存活的可能。 年轻猎户一边从腰包中掏出一包白色的药粉涂抹在伤口处,一边观察着野猪的动向。 皮糙肉厚的成年野猪,不但攻击力惊人,就是防御能力也是极其罕见的,寻常刀剑都刺不破它坚硬的外皮。年轻猎户手中的箭矢和钢刀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肩头和刀刃上都涂抹有药材。这种药材不仅能够软化野猪的皮毛,还有麻痹神经的作用。 已经疯狂的野猪找不见猎人,用头颅撞到了几棵小树。 处理完伤口的年轻猎户看着野猪漫无目的的胡乱攻击,知道机会来了。悄悄移动到陷阱边上,故意制造出声响。 听到动静的野猪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拱着獠牙,直直冲猎户冲了过来。 年轻的猎户微微一笑,作势前扑。受到挑衅的野猪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跃而起,就在野猪跃到陷阱上方的时候,年轻的猎户砍断绑在树上的绳子,一块巨石直直落下,正中野猪头颅。野猪哀嚎一声,直直掉进陷阱当中,被底下的尖利的竹刀刺穿了身体。 年轻的猎户趴在陷阱口上,看着失去生机的野猪,重重地躺倒在地上。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不多时就晕死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一位身穿白衣,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此人正是武当弟子孙无极。见年轻的猎户醒来,孙无极关切的问道:“你醒啦” 年轻的猎户感觉肩头传来剧痛,再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了,见到抓痕,年轻的猎户大吃一惊,这是黑熊的抓痕。 果不其然,年轻猎户身边躺着一具已经失去呼吸的黑熊尸体。 “是你打死这只黑熊的”年轻的猎户有气无力地问道。 白衣青年点了点头,柔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年轻的猎户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肩膀和右腿上有些疼,其他地方并无痛感,就是感觉全身无力,异常疲倦。 “你失血过多,需要尽快找个郎中看看……” “我家就在附近,麻烦大哥帮我通知一下我妹妹,让他叫几个人来”年轻的猎户恳求道。 “我带你回去就是……”孙无极背起年轻猎户,在猎户的指引下,很快就到了一个小院,院子用篱笆当墙,院中有五间茅草屋。 正在院中洗衣服的一位身穿对襟交领长衣,衣襟滚边,袖口镶饰布条。下着短裤、绑腿,用红穗缠头,顶一方挑绣几何纹头帕,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美丽女子见到孙无极背上的猎户,急忙扔下衣服,跑到院外,用一种孙无极听不懂的语言焦急地询问。 年轻猎户已经没力气回答了,孙无极说道:“他受伤了,你赶紧去请郎中来,我背他进去……” 美丽的女子感激地看了一眼孙无极,引着他走进哥哥的卧房,将哥哥安置好之后,女子用百灵鸟般的声音说道:“麻烦您帮我照顾一下他,我这就去请郎中……” 孙无极点了点头,低声道:“这里我看着,你去请郎中吧!” 郎中上了药之后叮嘱猎户要好好休息,随后便离开了小院,美丽的女子送郎中走出小院,转身准备回屋,却和走出茅草屋的孙无极四目相对。 女子娇羞地躲开了视线,匆匆走进屋去查看哥哥的情况。 孙无极走到院中,看着晒在院子里各种山珍和草药,再看看简陋的茅草屋,知道这兄妹二人生活不易,打算另找地方借住。 刚走出两步,就听到百灵鸟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位大哥,还得麻烦您照顾一下我哥,我得进趟山……” 心地善良的孙无极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美丽的女子开心一笑,低头说了声谢谢,而后快步离去了。 孙无极走进里屋,看到年轻的猎户已经睡着了,又转身出了屋,查看院中晾晒的草药。 他先前发现猎户的时候就觉得奇怪。猎户身上并没有真气,但是却能抵御野猪獠牙上的剧毒,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算是自己被那獠牙刺中,在不用真气的情况下当场就会晕死过去。从现场情况看,此人在被野猪刺伤后非但没立即晕死,反而将野猪给诱杀了。 说明此人懂药理。再想起精通巫蛊之术的人也懂得药理,蛊虫就是通过药物炼制的,说不定此人知道圣灵谷所在,这才在从黑熊手中救下此人后没有离开,而是等着他醒来,想跟他打听打听关于圣灵谷的事,不想他因失血过多而再次昏迷。 院中的很多草药孙无极并不认识,但能看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很难采集的正规药材,就是方才前来瞧病的郎中看到这些药材眼里也全是惊讶的神色,后来还和美丽女子低语了几句,孙无极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能看出来郎中应该是想买下这些药材,最后被美丽女子给拒绝了。 孙无极在院中晒了一会儿太阳,感觉身上的霉气祛除了不少,要是能洗个澡就更好了,只可惜没那个条件。 他盘膝而坐,催动真气,让体内残留的湿气全部排出。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脚步声的孙无极睁开眼,看到美丽女子领着几个人走进小院,后面的几个汉子抬着先前被猎户和孙无极杀死的黑熊和野猪。 见到孙无极,美丽女子灿烂一笑,道:“能卖不少钱呢!” 孙无极点头微笑,看着四个汉子将黑熊和野猪放到院子里,然后笑呵呵说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美丽女子转身走进屋子,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两把锋利的匕首。 在孙无极吃惊的眼神里,美丽女子熟练的就剥下了黑熊皮,一边剥一边还柔声说:“我们都是打猎的,这些猎物的皮毛和肉都是值钱的东西,等把这些卖了,我们就能挣不少钱……” 孙无极没有打断美丽女子的话,亦或是不想打断,仔细听着。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只猎物都被美丽女子处理完了,熟练程度让孙无极都感到匪夷所思。 “你应该去了大山里吧”美丽女子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黑水,笑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孙无极吃惊道。 “你身上有大山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进入森林深处的人身上才有,我们常年生活在这里,对味道很熟悉”美丽女子取下熊胆,放到一旁。 孙无极点了点头,敬佩道:“你很厉害……” 美丽女子看了孙无极一眼,笑的很是灿烂,“父母死的早,什么事都得自己做,做得多了,就会了,没啥厉不厉害的……” 美丽女子将兽皮铺在地上,然后把肉装进木桶当中,从一旁的水井中打出水,冲洗掉地上的血迹,看着孙无极道:“你不是南越人吧” 孙无极点了点头,帮美丽女子将肉抬进屋内,看着女子将野猪肉一条条挂在房梁上,突然感觉很温暖,恍惚觉得很是自然舒服。 等把肉都收拾完,美丽女子招呼孙无极坐下,自己则开始做饭。 吃过饭后,女子找出一套自己哥哥的衣服递给孙无极,将他领到了另一间茅草屋,里面是一口杉木桶,冒着热气,屋子内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就像是走进了一家药铺。 “你中了瘴气,加之山里的湿气,身体会受到伤害,这是我们这里特有的药浴,泡过后保准你百毒不侵……”美丽女子说完就走出了草屋,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孙无极终于明白那个猎户为何能抵御剧毒了,迅速脱了衣服,钻进了木桶。 杉木的香味混合着草药味,还有温度很高的药水,泡在里面没多大一会儿,孙无极就已经汗流满面,洗完出来,果真神清气爽。 美丽女子看着穿上自己族群服装的孙无极,眼里满是惊艳之色。 一时间,她竟看的有些痴了,反倒让孙无极一阵心慌,不由地又有汗水从额头渗出。 幸好被年轻猎户的咳嗽声给打断了,要不然孙无极真怕美丽女子将自己给扑倒,当成猎物给扒了皮。 晚上孙无极和年轻的猎户睡一屋,一来是只有两个屋,他不可能跟美丽女子一起睡,二来也为照顾年轻的猎户。 吃了药,又休息了一下午的猎户精神状态很好,两人聊到很晚。 孙无极得知猎户叫赵宣,妹妹叫赵玲。说起圣灵谷,赵宣知道的也不多,他只知道十万大山里有个部落,被人们称为鬼族。这些人专门修炼巫蛊之术,行踪异常诡秘,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住所。 要想找到圣灵谷,就只能去找南武城一个叫黄素的神医,此人医术精湛,还精通易理,几次深入十万大山采集药材,对山中的情况比较熟悉。 至于他知不知道圣灵谷,赵宣也不是很清楚。 道可道 第五十章 神医黄素 连神医黄素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出来的孙无极有些失落。 在小院外徘徊了良久,才走进去。 看到孙无极回来,赵玲微笑着迎了上来,轻声问道:“怎么样” 孙无极无奈摇了摇头,一脸苦涩。 赵玲嫣然一笑,走到院子中间的一张方桌上,倒了一杯茶,递给孙无极道:“别着急,我有办法让你见到黄神医……” 孙无极顿时眼睛一亮,期待地盯着赵玲,赵玲赧颜道:“无极哥,山里那么危险,你一定要去吗” 孙无极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轻声道:“事关我师兄的清白,我必须去……” 赵玲脸上的担忧不加掩饰,想起父母就死在了十万大山里,她就对着神秘的大山充满了害怕,她担心孙无极也跟父母一样,进去后就出不来了。 但是看到孙无极坚定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没理由劝他不要去,走进屋内拿出一个深蓝色的布袋,放在桌子上,低声道:“这是很难找到的何首乌,只要你拿着它去找黄神医,他一定会见你的……” 赵玲将深蓝色布袋往孙无极跟前推了推,起身走进草屋。 孙无极一时怔在那里,心里有种无法言明的感觉,似是开心,又像是难受,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走进草屋的赵玲闷闷不乐地坐在屋内,抬头看着窗户,眼里满是失落。 一向粗心的哥哥这时却变得很机灵,他看出了妹妹的心意,笑着道:“小玲,你是不是喜欢外面那位公子” 被说中心思的女子转过去头不看哥哥,也不做任何解释,眼中却悄悄流下泪水。 关于十万大山的记忆是痛苦的,如果可以,她宁愿此生再也不会提起。身体已经没有大碍的赵宣走到妹妹身后,摸着妹妹的头,轻声说道:“傻丫头,有些事,总得去面对,你以为不去想,不去碰,它就消失了吗” 赵玲没有回头,从窗户的格子中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逐渐平静了下来。 “阿爹,阿妈也许还活着,能找到圣灵谷或许就能再见到他们,等哥身体好了,我陪着他一起去,我答应你把他活着带出来”赵宣低声说道。 赵玲点了点头,问道:“阿哥,爹妈真的还活着吗” 赵宣没有明确回答,拍了拍妹妹的后背,看向窗外的天空。 孙无极拿着那个深蓝色的布袋子走进屋,看了一眼兄妹二人,和赵宣相视一笑,道:“这个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就算没有黄神医,圣灵谷我一定能找到……” 赵宣走过来,拿起布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何首乌,微笑道:“无极兄,这不是送给你的,黄神医比我们任何人了解十万大山,有了他的帮忙,我们活着走出来的几率会大很多”。 孙无极有些惊讶地看着赵宣道:“你……你也要进去” 赵宣笑了笑,点头道:“十万大山是我父母失踪的地方,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进去寻找,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就算是给自己讨个心安,我也必须得去”。 赵宣穿好衣服,拿起何首乌,对孙无极道:“走吧,我们再去一趟黄府……” “哥......”赵玲有些担心地喊了一声。 赵宣莞尔一笑,低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南武城东南临湖的一座三层吊脚楼,背靠葱郁的山林,面朝一面湖泊,吊脚楼左侧一块平地之上晾晒着很多的草药,吊脚楼用篱笆围了起来,院子里还有一片地,里面种植着很多的草药,地里一位穿着白色汗衫的老者正在浇水。 走到篱笆门口,先前将孙无极赶出门的中年管家又追了过来,没好气道:“你怎么又来了” 孙无极恳求道:“大叔,我们找黄神医真的有事,还请您放我们进去吧!” 管家没搭理孙无极,看到孙无极身边的赵宣,露出一抹微笑道:“赵少爷,您今天来是干什么” 孙无极看着突然变脸的管家,一脸的不可思议,心想这人对熟人和陌生人的差别也太大了吧就算不懂礼仪,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吧! 赵宣不像是求人的样子,冷冰冰道:“我找黄神医做笔买卖,保准他只赚不赔……” 管家尴尬一笑,道:“赵少爷,老爷再怎么说也是你……”,话说到一半就被赵宣打断了,“黄管家,请你告诉黄神医,赵宣要跟他做笔买卖就行了……” 黄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道:“那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找老爷……” 孙无极看看走远的管家,再看看赵宣,搞不清状况,心里有无数的疑问飘过,虽然无法求证,但他还是察觉出赵宣和黄神医之间应该有某种关系。 片刻之后,黄管家又走了回来,打开篱笆门,将二人带进了吊脚楼内。 吊脚楼全部用木头搭建,就连地板也是用的木板,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一楼是一个很宽敞的药房,整个屋子都被木柜给填满了,中间摆放着一具按人体比例雕刻的人体木像,木像上面标注着人体的穴位。 靠后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有一本翻开的书籍。桌子前面有一张椅子,黄管家又从别处搬来一张椅子,让二人稍坐。 孙无极想问问赵宣他和黄神医是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觉得有些唐突。 不大一会儿,一声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进我的家门……” 孙无极听到声音,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白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走进大厅,男人身高约莫七尺,稍稍有些胖,嘴角挂着和蔼的笑容,面部轮廓和赵宣有几分相似。 男人走到长桌后坐了下去,笑道:“你肯认我了” 赵宣将手中的何首乌放到男人面前的长桌上,冷冷道:“别误会,我今天来只为和你做笔生意,没有别的意思……” 男人笑了笑,转头问孙无极,“这位是” 孙无极抱拳道:“在下孙无极,冒昧前来,多有叨扰,还望神医莫怪……” 男人笑道:“昨天来的也是你吧” 孙无极点头承认了,并说明了来意。 听到孙无极要找圣灵谷,男人脸色微微一变,看了赵宣一眼,又看看赵宣放在桌子上的何首乌,若有所思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前几日进山打猎,受了伤,是这位孙兄弟救了我”赵宣抢在孙无极之前回答了,然后冷冷道:“我把这何首乌送给你,你告诉我们怎么去圣灵谷,你稳赚不赔……” “哈哈哈”男人大笑一声,看着赵宣倔强的眼神,叹息一声道:“十万大山,恶魔之地,你怎么不长记性呢难道忘了……” 赵宣生硬地打断了男人的话,面无表情道:“你就说做不做这笔买卖,别扯其他的……” 男人也不生气,低声道:“做不了……” 赵宣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忍了下来,气冲冲道:“那你说怎样才肯做” 男人摇了摇头,朗声道:“我黄素从不占别人便宜,也不亏欠别人,如果没其他事,就请回吧!” 赵宣没想到他会拒绝,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转头大踏步离开了药房。孙无极心想难道这里的人都是这么求人办事的看到赵宣离开,他尴尬地向黄神医抱拳,而后追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里,就碰上一位年纪和赵玲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少年长得和赵宣有几分相似,但是脸比赵宣白,也比赵宣看着更有贵气一些。少年激动地喊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表哥孙无极吃惊地看着少年,不知道这位叫赵宣表哥的少年是黄府什么人。 赵宣对少年比对黄神医亲切多了,微笑道:“小云,我来找你阿爹,你去哪儿了” 少年听到表哥是来找阿爹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低声问:“你看到他了” 赵宣点了点头,看到院子里正在地里浇水的老人,唤了一声:“外公……” 老人抬起头,看到是外孙,急忙放下手中的水瓢,将手在汗衫上擦了擦,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一脸疼惜地看着外孙道:“你看你,又瘦了……” “您老身体怎么样啊”赵宣一改先前的冷漠,变得热情活泼。 “好着呢!你可有好些年没到这里来了,阿玲呢怎么不见她呀!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老人四处找了找,没看到赵玲,有些着急地问道。 “外公,阿玲好着呢,她有事儿没来……” 老人这才放下心,上下打量了一番孙无极,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的朋友孙无极……” “哦!好好好……”老人抓着赵宣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外公,您要保重身体,我改天再来看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赵宣说着就疾步往外走去。 孙无极看到老人眼里闪着泪花,也不知如何劝慰,低声说了句保重后,追着赵宣离开了黄府。 那个少年也跟在后面追了出来,大声喊道:“表哥,你等等我……” 孙无极和赵宣停下脚步,等到少年追上,赵宣问道:“还有事吗” 少年看了一眼孙无极,嘿嘿笑道:“表哥,你和我爹和好了” 赵宣看了一眼黄府,冷笑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要不是因为他,我爹妈怎么会……”,赵宣没有往下说,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 少年看到表哥的样子,于心不忍道:“表哥,我知道你恨他,但是他当年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 赵宣不等表弟把话说完,转身就走了。 孙无极算是搞明白了赵宣和黄素之间的关系,但他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赵宣如此恨他,不肯向他低头。 道可道 第五十一章 苍梧黄道 跟在赵宣身后,孙无极有很多疑问。 赵宣自打从黄府出来之后,就好似将去圣灵谷的事给忘了。在南武城的山货店铺见穿梭,询问着各种货物的价格。 在一家专门收兽皮的店铺内,赵宣和老板聊了起来,一聊就是大半天。 孙无极等在门口,有些着急,可不好催促,只能干着急。 南武城大多数人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瑶族人,因为比较偏僻,和外界的联系很少,所以互相之间都带点亲戚关系。 楚国曾几次想将南武城划归自己的属地,奈何有大山阻隔,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名义上南武城属南越国管辖,实际上,南武城算是个自治的小镇。南越国虽然在交通上比楚国便利,但路程却比楚国离南武城远上不止一倍,因此,南越对南武城的管辖也就似有若无了,只在楚国要将其占为己有的时候,才会想起这块地方属于自己,才会出手阻止。 南武城往东纵横千里都是楚地,西南方向是人迹罕至的十万大山,南武城作为十万大山和春秋大陆的第一站,这里的人们身上既有从春秋大陆传进来的礼乐传统,也有南蛮族群的原始野性。 多数人都对外来的人格外警惕,站在街上的孙无极发现很多人时不时盯着自己,仿佛在看一头猎物。 南武城的百姓因为没有律法的约束,再加上常年打猎,嗜杀成性。每年在南武城斗殴而死的人不在少数,有时为了一头猎物,互相拼杀的事也时常发生。 这种不怀好意的目光让他倍感不爽,朝着赵宣喊了一声:“赵兄,回去吧!” 赵宣不知和店老板说了什么,两人哈哈大笑。 这时,黄云拿着赵宣先前留在黄府的那个蓝色布袋,追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手持长剑的妙龄女子,穿着不是本地人的衣服,而是一袭粉色长衣,步伐轻盈却步步结实,一看就是练气之人。 黄云微笑着和孙无极打了个招呼,走进店中将蓝色布袋还给了赵宣。 赵宣看到粉衣少女,眼睛一亮,从店中冲了出来,笑道:“表妹,你回来了” 粉衣少女微笑道:“表哥,好久不见……” “走吧!去家里,你表姐要是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赵宣和店老板打了个招呼,拉起粉衣女子往家里走去。 孙无极走在后面,看着前面说说笑笑的三人,对赵宣越发好奇。 茅草小院内,看到几人的赵玲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举起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又确认了一下,然后激动的扔下手中的兽皮,小跑着冲了过来,抓起粉衣女子的手蹦蹦跳跳,开心道:“表妹,好久不见啊!你啥时候回来的” 粉衣女子也是激动非常,拉起表姐的手,就进了院子,二人在院中的方桌上坐下,开始聊家常。 黄云有些委屈地向赵宣诉苦,“表姐跟没看见我似的,招呼都不打……” 赵宣轻轻拍了拍黄云的头,笑道:“臭小子,你天天在南武,一个月有十几天都在我家,表妹出去多少年了” 黄云咧嘴一笑,不再说话,跑进了院中。 孙无极看着院中兄妹情深的场景,不由想起武当来。他打小就被师父带上了山,不记得父母,也不知自己有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早就把武当当成家了。 想着想着,也不由地有些心酸,虽然武当也有很多师兄弟,感情也极深,但是血浓于水的人间温情,不是师兄弟之间的感情能比的。他不记得父母,师父也从未跟自己讲过关于自己身世的事。很多时候,他也从不会去想这些事,但是见到感人的人间温情的时候,还是不免感觉难过。 站在院外,看着远处被密林覆盖住的群山,踌躇不已。 过了好久,赵玲悄悄走到身后,低声问:“孙大哥,你看什么呢” 孙无极转过头看到赵玲干净白皙的脸庞,莞尔一笑,道:“看到你们,我想起师兄了……” 赵玲知道眼前这位武当弟子来南武的目的,也知道今天可能刺激到他了,嫣然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表妹,问道:“他告诉你们怎么去圣灵谷了吗” 赵玲口中的他肯定是指黄神医了,孙无极摇了摇头。 “是不是我哥又和他吵架了”赵玲像是猜到了结果,就想印证一下自己猜测。 孙无极摇头,柔声道:“他们没有吵架,只是,黄神医不肯帮忙”。 “嗯”赵玲并未感到诧异,悠悠说道:“不该让我哥去的,我们家的事,他从来都不会帮忙……从前是,今天肯定也一样……” “黄神医是你舅舅吗”孙无极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嗯”赵玲点了点头,沉默了很久,突然皱起眉道:“我知道他很疼我们,可是,他瞧不起我阿爹,所以,也从来就不会表达他的爱……” 孙无极默默听着,没有出言打扰,亦或是在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吧! “我爹妈当年进山采药,却再也没有出来,我哥跑到他家,在他家院子里跪了三天,说什么他都不愿帮忙去找,外公、表弟,谁劝了都没用,从那之后,我哥就特别恨他……”赵玲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都听不清了,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孙无极有些不知所措,好几次想要帮她擦拭泪水,可都被理智给战胜了。 “表姐,你们干嘛呢喊你都听不见……”粉衣女子走过来挽起赵玲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 赵玲平复了一下心情,笑着介绍道:“这位孙大哥是武当弟子,也是修道的” 粉衣少女听到眼前的陌生人是武当弟子,立马收起了调皮活泼的样子,变得淑女起来,抱拳道:“我是苍梧弟子黄百灵,幸会……” 孙无极抱拳道:“武当弟子孙无极,幸会……” 苍梧黄道是道学的启蒙所在,就是春秋道统第一人的李伯阳,也要尊黄道一声师父,苍梧和武当也有渊源,因为年深日久,两家很少往来,但是往前推个几百年,两家也算是同门。 武当开山祖师玄武大帝就是苍梧黄道弟子,只是后来自己创建了门派而已。 苍梧在楚国边地,这里山势雄伟而奇绝,灵气四溢,是天下名山之一。 苍梧黄道尊的天道地法,奉上古人皇轩辕为尊,既修道法,也精医术。苍梧《阴符经》是天下道统的源头,也是所有修道之士梦寐以求的道学经典。据说黄道收徒极为苛刻,拜师之人不但要有灵根,还有懂得医术,还得经过苍梧山洗灵池,考德洞、察骨涧三大考验,也就是说,能拜入苍梧的都是人中龙凤,也是和道家极有渊源之人。 苍梧高徒一旦学成,定能成为春秋大陆上数一数二的高人。 孙无极看着眼前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女,不由地心生敬佩,再次拱手道:“姑娘原来是苍梧高徒,失敬失敬……” 粉衣少女莞尔一笑,问道:“孙师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孙无极听到粉衣少女唤自己师兄,立时就明白了她也知道武当和苍梧的渊源,笑道:“黄师妹,实不相瞒,我有位师兄前些时候中了巫蛊之术,我才来这里查探消息的。” “巫蛊之术”粉衣少女皱起了眉头。 “怎么啦表妹”赵玲看到粉衣少女脸色突变,有些不安道。 “我这次下山来也是受了师命,师父说十万大山有异变,让我下山打听,难道是圣灵谷的鬼族” “你师父可曾告诉你十万大山发生了什么事”孙无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问道。 “前几日山下的同门传来消息,说是有异兽走出十万大山,为祸南安城,杀死了不少人”粉衣少女答道。 “南安城在什么地方”孙无极问道。 “南安是南越重镇,距此千里,在十万大山西南方向”粉衣少女看了孙无极一眼,轻声问道:“孙师兄,你有兴趣去一趟南安吗” 孙无极看了看赵玲,有些为难道:“我还要去圣灵谷,怕是……” “从南安进十万大山,更容易些,圣灵谷一定在大山深处,你从这里进去,有些南辕北辙了”粉衣少女提醒道。 “你知道圣灵谷在什么地方”孙无极有些激动的问道。 粉衣少女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虽然不知道具体位置,但能肯定圣灵谷一定在十万大山深处,异兽出山也一定跟鬼族有关系”。 “好,我陪你去南安城……”孙无极不再犹豫,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表姐,你舍不得啦”粉衣少女调皮地靠在赵玲身上,撒起娇来。 赵玲将头往少女身上靠了靠,柔声道:“你们刚来就要走了,我当然舍不得啊!” 少女笑道:“你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孙师兄啊” 赵玲脸一红,嗔骂道:“死丫头,你胡说什么你再胡说我就打你……” 粉衣少女吐了吐舌头,笑着跑开了。赵玲眉目含情,怅然看了孙无极一眼,转身走进院中。 道可道 第五十二章 陇西风云 秦国边境重镇,陇西郡。 黄土大塬,千里平原镶嵌在两座绵延的大山之间,南边是挺拔险峻的群山,北边是一座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大山,一边山清水秀,一边却干旱荒芜,形成鲜明的对比。 陇西郡治所镶嵌在两座大山中间,是秦国抵御西域戎狄的边境重镇。 这里的百姓闲时为农,战时为兵,在西边的千里平原上种田练兵,抵御西戎。由此往西就是凶悍的西戎部落,他们彪悍而凶残,常年骚扰秦国边境。百年前,秦国大军西出陇西,一举将整个西戎打到支离破碎,从此不敢东进。 秦人也是从这里开始,一步步向东挺进,成为让山东六国闻之色变,不敢一战的存在。 走进陇西郡的陈真一五人先前还担心这里会有大军等着他们,进了城才发现是他们想多了。或许,秦国根本就没拿他们当回事儿,也有可能是不屑动用大军去堵截。 安然走进陇西郡,看到这里的条件,才明白什么叫做都城和地方。 咸阳城一条小巷都比陇西主街还要繁华,就是人们的穿着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陈真一自打进入秦国,就发现了秦国所有官方的建筑好像都是面朝东方。按照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来说,坐北朝南才是建屋的最好方位,这样才能保证屋子内有足够的光照,可秦国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位呢 难道是风水问题陈真一心下疑惑,可看来看去,却也没发现这样的建筑方位能起到什么藏风聚气的作用,倒让他发现了陇西百姓脸上的恐惧神色。 “先生,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奇怪”陈真一追上前面的白衣少年,低声问道。 白衣少年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低声道:“我也不清楚,先找地方住下再说,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几人很快走进了一家客栈,客栈小二看到几个陌生人,还都带着武器,警惕地喊来了掌柜,掌柜见到几人,颤颤巍巍道:“几位客官,我这里住满了,你们找其他地方吧!” 陈真一看到店内并没有什么人,正欲上前问清楚,却被白衣少年拦下来了。离开客栈,白衣少年道:“他们好像很怕陌生人……” “那怎么办眼看天快黑了,又要露宿街头了这里可不比楚地,虽然已经是三月了,但夜晚的风还是很冷的”陈真一说道。 白衣少年好奇地看着陈真一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夜晚会冷你来过” 我当然是从地里书上看来的,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这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陈真一心里嘀咕,却没敢暴露,咧嘴一笑道:“我猜的……” “你小子猜的还挺准,放心吧!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白衣少年笑道。 几人接连找了几家客栈,都被以人满了为借口给拒之门外了。 陈真一不怀好意地看着白衣少年,心想:叫你说大话,这下知道说大话的后果了吧! 蓝裙少女走到陈真一身边,低声问:“真一哥哥,我们不会真的露宿街头吧我很怕冷的……” “周兄不是说不会让我们露宿街头嘛!你得相信他的能力……”陈真一故意提高音量。 白衣少年一笑置之,大踏步往一家客栈走去,掌柜的还想以同样的借口不让他们进去,却不想碰上个不讲理的,硬是闯了进去,坐在大厅内一张桌子上,朗声道:“上酒,上吃的,再准备三间房,否则我让你这店今晚就消失……” 店小二见这人来者不善,拿起柜台边的一根木棍,就准备将其打出去,没想到横的遇上不怕死的,长棍打在白衣少年背上,白衣少年装出一副痛苦的模样,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要不让我们住,我就去告官,说你当街行凶……” 店小二再次举起的棍子迟迟没有落下,惊恐地看着掌柜的。秦国的律法是出了名的严苛,要是此人真的告了官,这店还真有可能得关门了。 掌柜的这才服软了,有些为难地走到白衣少年身边,无奈道:“这位客官,不是我不让你住,最近城里不太平,如果你在小店出了事,我无法交代啊!” “那你不用管,出了事算我的,要是官家问起来,我一力承担”白衣少年说道。 掌柜的见拗不过白衣少年,无奈地点头同意了,心里却在叫苦:你要真出了事,就怕没命承担了! 陈真一几人有些瞠目结舌,心想:果然是大佬啊! 几人吃完饭,就回房休息了。 没过多久,就有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几人同时趴在窗户上看去,只见一队秦国军队走到店门口,为首的校尉走上前问掌柜的:“店里有没有陌生人入住” 掌柜的心里害怕,嘴上却说道:“报告大人,按照吩咐,没让任何人入住”。 校尉扫视了一眼客栈,沉声道:“关门休息,晚上不准开门……” 等队伍走出大街,先前亮着的灯火在同一时间都熄灭了,整条大街同时陷入黑暗。 陈真一隐隐感到不安,看到一旁的白鹤和大黑狗已经睡着了,他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就在此时,陈真一听到屋顶上传来脚步声,吓得立马才床上坐了起来,白鹤和大黑狗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走,出去看看……”白鹤翻窗而出,飘然飞到了屋顶,陈真一站在窗户边等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声音。好奇之下也翻窗出去,飞身到屋顶,待站稳脚步,才看到白衣少年和白鹤并肩坐在一起。 白衣少年将酒壶递给白鹤,看着陈真一道:“你也要喝一杯” 陈真一走到屋脊上坐下,问道:“高人是不是都喜欢上屋顶喝酒” 白衣少年一笑置之,说道:“教你剑法的那位高人也这样吗” 陈真一尴尬一笑,挠着头道:“我没见过……” 白鹤自顾自喝酒,对两人的对话漠不关心。 抬头看着漫天星辰,悠悠道:“他从来不会在屋顶喝酒,当年从苍梧出来后,游遍大江南北,杀过不少人,也救过不少人,可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笑……” 陈真一不知道白鹤口中的他是谁,看到白鹤冷漠的表情,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这位说话全凭心情的鹤兄也不一定会回答。这一路走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言自语。 白衣少年看向星空,问道:“七星剑法都学会了吗” 陈真一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吧!” “你知道武当为什么要让你们下山历练吗”白衣少年轻声问道。 陈真一想了想,随口答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白衣少年不置可否,沉默了好久,说道:“修道修的是心,如何证道不在杀几个坏人,救几个好人,因为坏人杀不完,好人也救不完,能救人的从来就不是人,而是道,只有明白了道的真正含义,才能证得大道,可这大道究竟是什么,还得你自己去悟……” 陈真一认真地看着白衣少年,若有所思。 “天地间,有人、有灵、有怪、有仙、有精,还有很多我们根本不知道的东西,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道,但这道究竟是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东海的无际海域,南疆的十万大山,北冥的九万里虚无,西漠的茫茫瀚海,还有春秋大陆上的芸芸众生,都只是道的一部分,大道在心” “他说无心即道,你怎么又说大道在心”白鹤突然问道。 白衣少年一怔,沉默了。 陇西郡西边的天际之上,乌压压的黑云迅速朝这边飘来。 白衣少年猛地站起身,腾空往城西飞去,白鹤和陈真一紧随其后。 黑云之下,是无数的虚幻黑影,一时是人形,一时又变作兽形。陈真一喉头发干,手心渗出了汗水,睁大眼睛看着滚滚而来的巨大煞气,心有惧意。 “是魔族……”白衣少年低声道。 往陇西飞来的黑色云层像是发现了三人,逐渐聚拢在一起,变成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影,两只眼睛闪着红色的火光,仔细打量着立在前面的三个白衣人。 很久之后,一股阴冷的风吹过,陈真一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寒冷彻骨,身体里的浩然之气被触发,开始自动运行,慢慢将阴冷之气驱散开来。黑影发现自己吹出的气居然对三人没用,惊讶的“咦”了一声。 在陈真一听来,这声音异常的阴森恐怖,仿佛不是人间的声音。 黑影开口了,语气里带着惊讶和疑惑:“你们是什么人” “哼”白衣少年冷笑一声,道:“收拾你的人……”,说着腾空而起,衣袖一甩,一道白色的真气从周围汇集到全身,然后慢慢增长,最后也变成了和黑影一样大小的白衣少年的模样。 黑影有些惊恐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放声大笑。 也不见两人有打斗,就那么静静地对峙了很久,最后黑影又化作黑色的云层,往西飘去。 等到黑色的云层彻底散去,白衣少年才恢复了真身,不安道:“是魔尊”。 听到魔尊两个字,白鹤眼睛一亮,疑惑道:“他不是在西海底吗怎么出来了”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西边,道:“看来我们得尽快赶到西海,那里肯定发生大事了……” 道可道 第五十三章 太湖异变 楚国东南,缥缈峰。 秦若雪在山顶举目四望,始终没发现自己一直追踪的南海水怪。 山下一望无际的茫茫水域内,想要找到一只水怪,犹如大海捞针。追了半个月,眼看就要将其擒住,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让其逃脱了。 有些灰心的秦若雪抬步往峰顶缭绕的云雾中走去。 从武当下来半个多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灵气如此充盈之地。若不是在襄阳遇到水怪一路追寻至此,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了。 缓步登顶的过程中,又想到和邓瑶相约襄阳的事来。不知为何,自己等了两天都不见她来,后来发现水怪,匆匆忙忙追赶到这里,当时走的太急也没给她留个讯息,万一那小妮子到了襄阳,找不见自己又得埋怨自己了。 精灵活泼的邓瑶或许是她此刻最为记挂的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三年前在襄阳遇到邓瑶,她就对这位古灵精怪的小妹妹产生了感情。 她的活泼可爱,聪颖好学无一不让人喜欢,尤其是她对自己言听计从,从不会反驳和质疑,这一点让秦若雪尤为喜欢。 三年前就答应带她一起游历江湖,两人结伴去了不少地方,也一同打杀过不少坏人,差不多一年时间的朝夕相处,两人早就情同姐妹。半年前自己回武当的时候,两人约好三月初十在襄阳碰面。 “会不会记错时间了”秦若雪喃喃自语。 云雾中一座亭子现身出来。 秦若雪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亭子里坐着一老一少两个黑袍人。二人此时正在亭子内对弈。 老者眉目含笑,气定神闲,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神色。少年则苦思冥想,全神贯注的盯着棋盘,忘乎所以,显然是被老者逼到了绝路,但是固执的少年就算是没有胜算,也不愿弃子认输。 听到脚步声,老者转头看了一眼秦若雪,对这位忽然闯入的貌美女子没有太大的兴趣,继而又将目光放在棋盘上。 沉默了半晌,老者颔首笑道:“三天了,负隅顽抗已经没有意义了……” 黑袍少年对老者的话置若罔闻,头也不抬地盯着棋盘。 秦若雪不由地握紧了手中长剑。 她发现这两人都不是寻常人,他们看似随意寻常,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气势,就是云雾也无法靠近他们。 虽然他们身上并无邪气。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在这陌生的地方。秦若雪虽说是修道之士,但女儿身的事实不可能因为修道而改变。 上次下山游历,没少碰到垂涎她美色的人。她和邓瑶还将计就计,铲除了一个占了山头,无恶不作,专门掳掠良家妇女的土匪头子,顺便踏平了山寨,行侠仗义了一回。 秦若雪被武当弟子誉为武当第一美人,容貌自然不用多说。修长丰腴的身躯,饱满滚圆的双脯,精致美丽的脸蛋,让任何一个不是瞎子的男人见了都会心神荡漾。 两个黑袍人还一心扑在棋局上,对这么一位人见犹怜的女子竟然熟视无睹。 秦若雪虽然心生疑惑,但也没有贸然动手,继续往山顶走去。 越往上,雾越浓。加上今天天气阴沉,空气也变得很是凝重压抑。 秦若雪突然听到爽朗的笑声,警觉地停下脚步,只是视线被浓雾遮挡,看不到笑声是谁发出的。 等她走到山顶的时候,先前在山腰上对弈的两人已经在山顶了。 再次见到两人,秦若雪心头一震,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请下山去吧!”先前的老者淡淡说道,看样子并无恶意。 “哼”秦若雪觉得好笑,不屑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老者摇了摇头,叹息道:“那我们只能请你下去了……” 老者刚说完,先前的黑衣少年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朝秦若雪攻了过来。浓雾像是受到了惊吓,瞬间散开,等黑衣少年抵近,秦若雪才发现他手中多了一柄明晃晃的长剑。 秦若雪来不及拔出剑就连剑鞘一起举了起来,抵住了朝自己咽喉刺来的长剑,顺势抽出长剑,横劈了过去。黑衣少年嘴角还挂着嘲讽的笑意,身影朝后退去,长剑在空中胡乱一划,周围的浓雾瞬间涌到剑身之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白色雾气球,轻飘飘飞向秦若雪。 秦若雪根本没当回事,一剑劈开,白色的气球没有被劈开,而是直直穿过剑身,轻轻的拍在身上,秦若雪刚想上前,就觉得头晕目眩,没一会儿就昏死了过去。 “师父,他是武当弟子……”黑衣少年收起剑,低声道。 “嗯”老人看着躺倒在地上的秦若雪,看着山下的千倾碧波,淡淡道:“我们能找到的,武当也一定找的到,先把她送下山吧!” “是……”黑衣少年看了一眼秦若雪坚挺的傲人胸脯,有些为难地看向师父。 老人意味深长地一笑,将双手背在身后,大踏步往山下走去。 黑衣少年挠了挠头,羞涩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啊!” 然后伸手搂住秦若雪的蛮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沉甸甸的双峰,将她背在身上,轻盈地拾级而下,很快就跟上了师父。 “怎么样”黑袍老者意有所指的问了一句。 “什么怎么样”黑衣少年不明所以。 “是不是还有点分量” “她一个女的能有多少分量,再说您还不知道我嘛,千斤也能轻松拿起,别说这不到百斤的人了”黑衣少年一本正经地回答。 黑衣老者爽朗一笑,加快了步伐。 很快就来到山下一处僻静的小院,黑衣老者四处看了看,推开门走了进去,黑衣少年背着秦若雪,随后而入,院门被重重关上。 黑衣少年将秦若雪背到左边的一间屋子里放在床上,走到院子里低声问道:“师父,怎么处理她” “你想怎么处理”黑衣老者反问黑衣少年的意见。 “那就直接杀了……”黑衣少年一本正经地说道。 黑衣老者看了一眼少年,一笑置之。迈开腿走进正堂,朗声道:“你想杀就杀了吧!”。 黑衣少年咧嘴一笑,跟在师父身后,嬉皮笑脸道:“那哪能啊!杀了她,怎么跟武当交代” “是啊!不能和武当结仇,如果武当真是冲着湖中的东西来的,她就是个打前站的,后续还会有人来。现在把她杀了,万一武当因此迁怒于我们,得到湖中的东西的几率就小了,划不来”黑衣老者点燃火盆,将一口铁壶放在了上面。 “武当怎会派一个师者境五阶的人来”黑衣少年有些不解地问道。 “确实奇怪,按理说,如果重要的东西,就算鹖冠子不亲自来,起码也得是其他的星主,派一个既没武力值又没头脑的人来,也太没当回事了吧!”黑衣老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她来这里不是为了这事呢”黑衣少年说道。 “嗯”老者点了点头,低声道:“有这个可能,不过人还是不能杀,没有武当,我们就算到了湖底,也找不到东西”。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看着火炉中逐渐燃起的火,下意识地将手伸了过去。 黑衣老者看着弟子的举动,笑而不语。他知道自己这位弟子只要一思考问题,就会忘乎所以。 过了好久,黑衣少年才又问道:“师父,这湖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衣老者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也不清楚,只听说这湖中藏着能参破天道的一件宝物,只要找到这件东西不但能称霸天下,还可以得道飞升……” 黑衣少年眼中闪过一道艳羡的光芒,又低着头不说话了。 缥缈峰下,千倾碧波上,忽然冒出无数的气泡。 整个湖面好像沸腾了一般,蒸腾起浓浓的白雾,将整个湖面都给笼罩住了。 很久之后,一只形似水猴子的人形怪物从湖中爬了出来,身上多处被什么东西给咬伤了,正往外冒着黑红的血液。 水怪挣扎着爬上岸,钻进了湖边的一片竹林当中。 竹林内,一名红衣女子正在抚琴,琴声悠扬而婉转。红衣女子身后,一位绿裙少女笔直地站着,眼睛一直认真盯着红衣女子弹琴的双手,二人正是鲜于家的两位小姐,鲜于花晨和鲜于花灵。 琴声戛然而止,红衣女子转头看向一边,低声道:“有杀气……” 话音刚落,一只全身犹如涂满黄泥似的猴子压弯一根竹子,直扑绿衣女子。绿衣女子好像早就察觉到了,一柄长剑已经直直的朝天刺了出去,正好和水怪朝她抓来的手掌针锋相对。 水怪突然收回攻势,跳到了另一棵竹子上,谨慎地打量着两位女子。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只成了精的水怪,想活命的话就赶紧走……”绿衣少女看清楚水怪之后,淡淡说道。这位楚国鲜于家的小女儿从小就心性善良,不会滥杀无辜。 水怪见自己打不过绿衣少女,将目标换成了坐着的红衣女子。 它再一次压弯竹子,直扑红衣女子,红衣女子冷笑一声,“找死……” 五根手指在琴弦上滑过,七柄真气凝结而成的锋利飞刀直直飞向水怪,水怪看到急速飞来的飞刀,松开手,直接落到了地面上,将将躲过。 心惊之余不敢再打两人的注意,拖着本就受了伤的身体,迅速逃离了竹林。 “姐姐,爷爷究竟要找什么东西”绿衣少女鲜于花灵问道。 “我也不知道”红衣女子又将手放在琴弦上,道:“耐心等着就是了……” 悠扬而婉转的琴音从竹林间传开,回荡着千倾碧波之上的浓浓白雾当中,如泣如诉,哀怨缠绵。 道可道 第五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看到驴车驶过,两个黑袍人从边上的山丘后现身出来。 “师兄,师父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多余了”其中一个瘦高个子黑袍人问道。 “这叫欲擒故纵,如果师父当时把他抓回来了,他们会善罢甘休吗”前面的微胖黑袍人看着驶进云梦山腹地的驴车接着说道:“他们现在去云梦山,找不到那小子,就不会怀疑到师父头上,我们就可以放心把他带回去了”。 “这招应该叫声东击西才对吧”瘦高个哈哈大笑。 “管他叫什么,我们还是去请那小子吧!”微胖的黑袍人说道。 二人快步往东而去。 ———— 南阳城东,莲花宝地。 卞太安和父亲站在峰顶,遥望着西边的南阳城,眼神中充满了悲凉。 “爹,真的就这么走了吗”卞太安有些不舍地问道。 中年男人没说话,怔怔地看着南阳城的方向,心中就是不舍他也不能表达出来。 这么多年,和家人从来就是聚少离多。原以为日子还很长,谁成想父亲和妻子就这么走了,甚至连尸首都不曾留下。幸好上苍怜悯,给他留下了儿子。一直为了那遥不可及的仙人梦,四处奔波,最后竟然连家人都保护不了,真是可笑! 中年男人到此时才明白,人生最快乐的事并非是成仙成圣,而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父母健康,儿女双全不比神仙来的快乐。他之所以要离开南阳,就是要找个没人认识他们父子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为了儿子,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我们的先祖曾在这里得道飞升,我们就在这里,给列祖列宗磕个头,也算对卞家有个交代了”中年男人说着跪倒在地上,朝着南阳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卞太安学着父亲的样子,不情不愿地磕了三个头。 中年男人长叹一声道:“走吧!” 卞太安最后往南阳城看了一眼,转身跟着父亲准备下山。 父子二人刚走出没几步,就被一个黑袍人给拦住了去路,笑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中年男人将卞太安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哼哼”黑袍人冷笑一声,道:“可惜啊!四百多年的家业传到你手里就没了,不知道你卞家列祖列宗会不会接受你的响头”。 “你想干什么”中年男人再次冷冷问道。 卞太安在邓家剑庐被同样穿着的黑袍人给弄瞎了眼睛,有了心理阴影,看到黑袍人,已经吓傻了,躲在父亲身后瑟瑟发抖。 “你说呢像你这样的不孝子,还有脸活着吗”黑袍人故意激怒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果然上当,气的咬牙切齿,双手结印,无数的白色气流从周围的石头上汇集到手印之上,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气球,朝黑袍人攻去。 黑袍人从长袍中伸出两只手,凝结真气,立时就聚起了一个黑色的气球,两道真气在空中相撞,登时飞沙走石。 “还有两下子,不过差远了……”黑衣人不屑道。 随即冲上去近身肉搏,十几个回合下来,中年男人渐渐处于下风。黑衣人瞅准时机,一掌打在中年男人的胸膛,将其打飞出去。中年男人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眼看黑衣人冲儿子去了,中年男人大叫一声,猛地腾空而起。 他双眼激射出两道精光,犹如两柄利剑,莲花宝地山谷内飞起无数的巨石,合成一座山峰,朝着黑袍人砸了过来。 黑袍人冷笑一声,故意露出破绽,让那座山峰打中了自己,然后装成一副狼狈的样子,逃走了。 中年男人不惜毁了天瞳做最后一搏,只为了能保护儿子。可是,这耗尽全部气力的一击也把自己的生命给燃烧殆尽了。 中年男人如断了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地跌落下来。 卞太安跑过去抱住父亲,哭喊道:“爹……爹……你怎么了爹” 中年男人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道:“安儿,你要好好活着……” 卞太安哭的撕心裂肺,不停地喊着:“爹……爹……” 中年男人伸手替儿子擦去泪水,断断续续道:“不…不要哭,男儿…有…有泪不…不…轻弹…..”然后喉结上下动了动,接着说:“离…离开…南…南阳,一定…一定…要…活…活下…去…” 说完后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闭上了双眼。 卞太安抱着父亲的尸体,哭到没有了声音,怔怔地坐在莲花宝地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穿灰袍,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上莲花宝地,在卞太安身前站下,柔声道:“孩子,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卞太安没有任何动作,也不说话,跟木头人一样傻傻的坐着。 灰袍人走上前,伸手在中年男人鼻子底下探了探,道:“他已经死了,我们把他埋了吧!” 卞太安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抱着父亲的手更加的用力了。 灰袍人看着少年的倔强模样,柔声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把他埋了,你跟着我,我叫你学武,然后就能给他报仇了……” 听到报仇二字,卞太安眼睛眨了眨,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父亲,轻声问道:“我真的能报仇吗” 灰袍人走过来,拍了拍卞太安的后背,柔声道:“只要你愿意跟我学武功,日后一定能杀了仇人,替你父亲报仇……” 卞太安立即放下父亲的遗体,目光冷峻地看了一眼灰袍人,立马跪下磕头,嘴里还喊着:“谢师父……”,却没发现灰袍人说的话前后破绽百出。 两人将卞太安父亲的遗体埋在了莲花宝地,这位卞家少庄主到死都不会明白,自己拼了性命救下的儿子转身就跟着仇人走了,不过他算是因祸得福了,死后竟然还埋在了这风水宝地。卞太安跪在坟前磕个头,跟着师父走下了莲花宝地。 先前假装受伤逃跑的黑袍人悄然出现在两人身后的山峰之上,笑道:“这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 云梦山,鬼谷清溪。 王老鬼奉上自己新酿的桃花酒,笑道:“邹老道,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喝酒吧” 老道士喝了一杯酒,似是在仔细回味,片刻之后放下酒杯,笑道:“果真是好酒,有桃花的香气,也有桃汁般的浓郁,只是这酒器嘛……,有点瞎了这好酒了…..” 王老鬼一笑置之,仔细打量着坐在一边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很讨厌这个枯瘦老头不怀好意的眼神,怒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我扣了你眼珠子……” 王老鬼没想到小丫头脾气如此火爆,尴尬一笑道:“失礼…失礼……” “你最好不要惹她,她说到做到,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你……”老道士直接拿起酒壶对口吹,吃相能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哎!老鬼,把那孩子交给我,他在你这里我不放心……”老道士咽下一口酒,一脸严肃地盯着王老鬼。 王老鬼惊讶道:“什么孩子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没工夫跟你开玩笑,那天你不就是冲那孩子去的还有南阳惨案是不是你做的”老道士语气虽然平淡,但底气很足,不容辩驳。 王老鬼不怒反笑,“你这么说可真的冤枉我了,我那日恰巧路过,不想你错杀无辜,才出手阻拦的,可不是为了什么孩子,还有你说的什么南阳惨案是怎么回事” 老道士也不想跟他争论,站起身道:“你敢让我在你这里找一下吗” 王老鬼很轻松地说道:“请便……” 老道士没想到王老鬼竟然这般大度,一时竟有些恍惚,怔了片刻,转头笑嘻嘻看向小女孩道:“小夭,看你的了……” 小女孩起身去寻找。 看到小女孩走进桃林,王老鬼笑道:“邹老道,你怎么会和妖道来往就不怕坏了武当的清名” 老道士不以为意,重新坐下,拿起酒壶喝酒。 一炷香后小女孩从天而降。老道士期待的看向她,小女孩摇了摇头。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王老鬼得意笑道。 老道士有些失望地看向桌上的桃花酿,吧唧吧唧嘴,咧嘴一笑道:“不是你抓的最好了,今天多有打扰,我走了啊!”说着拿起酒壶将剩下的酒全部灌进了自己的酒葫芦里。 王老鬼笑道:“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反正你有的是,给我一点怕什么,走了……”老道士拉起小女孩儿快步往山外走去。 看到两人走远,王老鬼脸色突然变得凝重,冷哼一声,桌上的酒壶和酒杯瞬间碎成粉末,周围的桃树也在剧烈的晃动。 驾着驴车走出云梦山,老道士问车上的小女孩儿:“你确认全都搜过了” “你不相信我”小女孩儿没好气道。 “不是,不是”老道士自知失言,立马闭上了嘴。 小女孩儿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再搭理老道士。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剩下车轮摩擦的声音和老驴咯噔咯噔的蹄声。 走了好长一段路,老道士喃喃道:“那会是谁呢” 驴车晃晃悠悠,漫无目的地走着,没人解答他的疑惑。 云梦山,鬼谷清溪。 那个瘦高个的黑袍人匆匆跑到溪边,看到王老鬼,躬身抱拳道:“师父,师兄将那卞家小子带去了剑修峰……” “嗯”王老鬼应了一声,道:“让他细心教导,务必在五月初五之前教会他天瞳的使用方法”。 “是……”瘦高个黑袍人恭敬地答道。 “对了,有没有查到是谁带走了邓禹和卞无常的灵体”王老鬼问道。 “还没有……” “太湖那边有什么消息” “灵音阁、武当和狐台的人都去了……”瘦高个答道。 “武当派谁去的” “说是一个师者境五阶的弟子,还被狐台墨家人给抓去了……” 王老鬼眉头微皱,像是在思考,很久之后摆手道:“知道了,多留心一点,你去吧……” 云梦山北麓,剑修峰。 卞太安看着云遮雾罩的山峦,有些疑惑地问道:“师父,这里是什么地方” 灰袍男人站在峰顶,看着山下蒸腾的云雾,笑道:“这里是剑修峰,我的道场,今后你就在这里跟我学习武功和道法,等学成后你就可以下山去报仇了”。 随后引着卞太安走进一座道观。卞太安看到大殿两侧的柱子上挂着一幅对联“纵横天下为棋,捭阖人间唯心”。 道可道 第五十五章 圣灵谷(上) 南越边城,南安。 潮湿阴暗的山洞内,一个赤膊汉子,精壮的臂膀上纹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蛇。 此刻,他盘膝闭目坐在山洞内,脚边放着一只青铜香炉,袅袅青烟从香炉中飘出,缭绕在山洞之内。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青烟被吹散。 精壮男人睁开眼,大张着嘴,吐出两个灵体,正是失踪的卞无常和邓禹。 男人看着漂浮在空中的灵体,微微一笑,伸手在额头一抹,一道血红色的光束登时将两个灵体笼罩其中。原先闭着眼睛的灵体突然睁开双眼,惊恐地环顾四周。 他们发现了正坐在地上修炼的精壮汉子。 他们虽然已经成了灵体,但还是有反抗能力的。可不知为什么,被那血红光芒笼罩住之后,他们竟然失去了行动能力。 两个灵体相互看了一眼,眼里都是困惑迷茫的神色。 “别费劲了,你们逃不出去的,只要你们好好配合我,让我满意了,我会放了你们的”精壮汉子站起身,看着困在红光中的灵体。 “你是什么人我什么要抓我们”邓禹问道。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如果你们愿意配合,就不用我费劲了,你们好好想,我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你们的决定……”精壮男人走到洞口,出了声口哨,一只猛虎慢慢走了过来,男人看了一眼老虎,冷冷道:“收好洞口,等我回来……” 男人随后凭空消失了。 南安城内,赵宣、黄百灵和孙无极三人走进一家客栈。 一位穿着怪异的妖娆女子走了过来,用孙无极听不懂的语言问着什么,黄百灵用同样的语言说了几句,女人邪魅一笑,走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给孙无极抛了个媚眼。 孙无极有些难为情地端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口。看的赵宣和黄百灵一阵好笑。 “孙兄弟,入乡随俗,你是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矜持的”赵宣笑道。 黄百灵白了表哥一眼,讥讽道:“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 “表妹啊!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你表哥我一表人才,怎么也得找个大家闺秀,这等市井女子,我是瞧不上的……” “还大家闺秀呢,你都多少岁了就是这样的市井女子你不也没有”黄百灵嘲讽道。 赵宣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黄师妹,你说的同门在什么地方”孙无极问道。 “吃完东西我们就去找他……”黄百灵轻声说道。 那个娇媚的女人端上饭菜,修长的双手搭在孙无极肩头,将滚圆的双脯紧贴在孙无极后背,贴在孙无极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孙无极只觉的耳根火辣辣的,握着水杯的手在不停的颤抖,全身如触电一边,酥酥麻麻,正想躲开,却被赵宣用眼神拦下。 女人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过分地用手轻轻抚摸着孙无极的手背,过了好久,看孙无极无动于衷,这才悻悻然离去。 兄妹二人又是一阵笑,让孙无极一头雾水。心想这蛮族女子都这么开放的吗 “她刚才说什么”孙无极低声问道。 赵宣看了一眼表妹,靠近孙无极低声说道:“她问你有没有娶妻生子想不想留下来做她的夫婿……” 孙无极羞涩地低下了头,沉默着往嘴里扒饭。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两团软绵绵的东西贴在背上的感觉,以及那双有些冰凉的手搭在肩膀上的酥麻感觉。 南安城郊,一片竹林内,草庐边上一面小湖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手握鱼竿,专心盯着水面上的浮漂。 葱葱茏茏的新竹倒映在水面上,天地一片翠绿。 老人握着鱼竿的右手直直伸出去,纹丝不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浮漂没有任何动静,但老人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动作。换做平常人,就算手中没有那根足有七米长的鱼竿,就这么平伸出去,怕是一刻钟都坚持不了。 老人就那么静静的坐了很久,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他的身体才稍稍动了一下。只是那只握着鱼竿的右手自始至终一直保持着平伸状态。 “师兄,你还有闲心钓鱼啊”黄百灵走到老人身后,轻声问道。 老人回头看了一笑,和蔼一笑道:“小师妹,你来啦!” 老人将目光移到黄百灵身后的赵宣和孙无极身上,含笑点了点头。 孙无极抱拳,赵宣弯腰,以示见礼。 突然老人脸上一喜,手中鱼竿一扬,一条金黄色的鲤鱼被拉出水面,扑通扑通挣扎几下,还想窜进水里,却没能成功。 老人将鱼拉上岸,笑道:“等了三个月,终于等到你了……” 鲤鱼躺在地上,张着大嘴,一脸的不服气,老人取下鱼钩,笑着对三人说:“你们有口福了……” “师兄,我们不是来吃鱼的,异兽在什么地方”黄百灵问道。 “来来来,搭把手把鱼杀了……”老人不管焦急的黄百灵,看着黄百灵身后的赵宣说道:“愣着干嘛,帮忙啊……” 赵宣点了点头,上去接过老人手里的金色鲤鱼,怔怔的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刀在屋里,红烧还是清蒸你看着做……”老人完全没把赵宣当外人,赵宣也只能捧着鱼进了草庐。 “这位道兄,武当此来也为了异兽吗”老人重新将鱼竿抛进水中。 孙无极上前两步,抱拳道:“道兄,在下此来是想去圣灵谷……” 听到圣灵谷三个字,老人顿了顿,片刻后捻着胡须道:“圣灵谷可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我观你只是尊者境三阶,去圣灵谷死路一条……” “事关我一位师兄的清白,就算是死,我也必须得去……”孙无极并未害怕,坚毅果决。 老人颔首笑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了,它知道进入圣灵谷的路线,就让它陪你们去吧!但愿你们能平安归来……” 老人打了个响指,一只金毛猴子从竹林间跳了出来,吱吱叫了几声,好奇地打量着站在主人身后的一男一女。 “小猿,你带他们去圣灵谷,回来我赏你一只香蕉……”老人淡淡道。 金毛猴子拱手朝老人作揖,然后吱吱叫着走到孙无极身前,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孙无极下意识地伸手,一人一猴握手,很是滑稽。 黄百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师兄,你的意识是我也得去圣灵谷” 老人反问道:“师父他老人家没跟你说吗那异兽就是圣灵谷鬼族的驯兽,他们出谷,定有所图,你得去调查清楚……” “孙师兄尊者境都危险,我不过是师者五阶,你们就不怕见不到我了”黄百灵皱眉道。 “生死有命,如果你真死了,说明你有此一劫,人总要分别的,如果见不到了,只能说明我们之间的缘分到头了……”老人轻描淡写。 “鱼来啦!”赵宣刚端着做好的鱼走出草庐,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金光,手中的鱼就不见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赵宣怔怔的看着两手空空,还来不及说什么,一只金毛猴子将鱼骨放在他手上,吱吱叫了两声,跃上一根竹子,荡起了秋千。 赵宣走到孙无极身边,低声问道:“那是只猴子吗” 孙无极点了点头。 “这不是普通的猴子,是晓阴阳,辨善恶,察祸福的灵猴,关键时候,能救命的……”老人解释道。 黄百灵有些委屈的说道:“师兄,非去不可吗” 老人漠然。 “黄师妹,你和赵兄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关于异兽的事,我会帮你调查的”孙无极看出了黄百灵的犹豫。 “师妹,师父既然放心让你下山,自有他的道理,你放心去吧,不会有事的,只要办好了这件事,师父说不定就会传你《阴符经》了”老人淡淡说道。 黄百灵极不情愿地说道:“好吧!” 三人带着金毛猴子直奔十万大山。 有了灵猴带路,他们一路走的很快,半天功夫就已经深入十万大山。 走了大半天,赵宣有些体力不支,提议就地休息,等天亮了再走,在山林中走夜路很不安全。 孙无极同意了,黄百灵看看周围的环境,找了个树木比较稀疏的地方。 孙无极找来一些柴火正要生火,却被赵宣拦了下来,“孙兄弟,山中不能点火……” 孙无极不解道:“这山中潮气太大,没有火,湿气入体,会生病的……” 赵宣道:“放心,你泡过药浴,这些湿气伤你不得,点火会引来山中的野兽,届时更危险……” 金毛猴子跃上一棵树,在树梢间荡来荡去,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 三人坐了片刻,赵宣体力有所恢复了,站起身走到一边,绕着三人所在的地方,在方圆十步外撒下了一些粉末,等他撒完回来,孙无极不解道:“你撒的是什么东西” “驱毒虫的,这山里少不了蜈蚣、蝎子、毒蛇之类的,有了这些药粉,它们就不敢靠近了”赵宣嘿嘿笑道。 孙无极才明白当天发现赵宣的地方为什么没有蛇鼠虫蚁之类的了,原来是药粉的作用。 不多时,一只小黄鸟叽叽喳喳的叫着落在孙无极肩膀上。 赵宣看到小鸟,凑上来问道:“这是你养的” “嗯,上次在山中抓来的”孙无极伸手摸了摸小黄鸟的脑袋。 “怪不得你住我家那几天我老是看到他徘徊在院子里,我还以为它是来偷米吃的”赵宣刚伸出手准备摸摸小黄鸟,小黄鸟扑棱棱飞走了。 黄百灵一直在闭目养神。 赵宣和孙无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周围的湿气越来越重。不过孙无极发现这些湿气这次好像真的没有进入体内。 不多时,赵宣打起了呼噜。 孙无极悄悄起身,盯着漆黑无比的森林,又想起了被困在玉镜中失去自由的张师弟了。 上次下山历练,两人结伴而行,东到过东海,北到过草原,一路寻仙仿道,斩妖除魔,无比自在。 今年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他也要查清蛊虫的来历,替张师弟洗清冤屈。 道可道 第五十六章 圣灵谷(中) 十万大山腹地内,一处一线天峡谷内,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比武当神秘山洞内的瀑布还要雄奇,隆隆水声激起白色的雾气,发出七彩光芒。 宽五丈有余,高不可测的水帘经过五道阶梯,坠入底下一汪清潭,潭内水面滚滚,白浪汹涌。 潭内的水顺着峡谷内的溪流不知流向何处,峡谷两岸都是嶙峋怪状的石头。水潭边全是奇花异草,绝对是一处罕见的人间绝景。 抬头看去,一线天宛如一条蔚蓝色的大江,蜿蜒不绝,浩浩荡荡。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先前出现在南安城郊无名山洞内的精壮汉子出现了瀑布前。他站在潭水边观察了一下周围,没发现有人跟踪,这才跃上第三层平台,钻进了水帘。 水帘后是一条漆黑阴暗的涌道,走了大概一里,就没路了。 精壮男人将手掌按在石壁上,片刻之后,石壁缓缓打开。从远处看,打开的洞口就像是一幅色彩斑斓,五彩缤纷的油画。 走近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石壁后是一方仙境般的存在。 奇珍异兽,奇花异草,空中漂浮着五彩祥云,翠绿的大地上,排布着亭台楼阁,中间一根高不可测的旗杆上挂着一面黑色的大旗,上面绣着红色的火焰图案。 精壮男人一跃而下,身上多了一件精美的袍服。 等他落地,就有很多人从两边的亭台楼阁跑出,围拢在他周围,俯首而拜。 男人一言不发地走过长长的绿色草地,登上最高的一处宫殿。 宫殿门口,左边是一位虎背熊腰,面黑如炭,身穿一袭黑色长袍的男人,右边是一位脸色苍白如雪,满头红发,身穿一袭妖艳红裙的女人,二人躬身行礼。 精壮男人依旧一言不发地走进宫殿,宫殿内金碧辉煌,十六根巨大的圆柱顶着穹盖,大殿两侧有妖艳的女子在翩然起舞,角落里是奏乐的乐师,大殿中央分列着两队人,奇形怪状,狰狞恐怖。 男人走上前,冲着高坐于台上的一位面如冠玉,英俊威严的男人躬身行礼:“属下参见大王……” 台上的男人放开服侍左右的两位王妃,朗声笑道:“右护法,交代你的事可曾办妥” 精壮男人沉声道:“已将邓禹和卞无常的灵体带到南安城,择日就可出发……” “好”男人大笑一声,对着底下的众人道:“右护法这次马到成功,我们敬他一杯……” 一只翠绿的酒杯腾空飞到精壮男人身前,里面盛着血红色的酒水,精壮男人接过杯子,道:“谢大王……” 之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十万大山,原始森林。 孙无极三人在灵猴的带领下很快便走到了那条峡谷边上。 “有水声……”赵宣快步往水声传来的方向赶去。孙无极和黄百灵跟在他身后,跨过横七竖八拦在前面的枯木,扒开荆棘丛。 没多大功夫,三人便来到峡谷上方,看着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黄百灵笑道:“看来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圣灵谷了……” 三人心下一喜,顾不上休息,沿着峡谷往前走去。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拐过一道弯,就看到那人间罕见的巨大瀑布,隆隆水声正是从瀑布那里传出来的。三人继续往前,一直走到瀑布上方,发现这水竟然来自于虚无。 瀑布后面白茫茫一片,空空荡荡,仿佛已经走到了天边。 三人不由地呆住了,看着虚无的那片世界,就连脑海中也变得空空荡荡的。 孙无极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拉着两人离开瀑布上方。 这谷口形似一面拱桥,站在里面看,这就是一面巨大的瀑布,等走上拱桥,看见的就是一片虚无。 “这是怎么回事后面是什么地方”赵宣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黄百灵皱着眉沉思了片刻道:“我曾听师父说起过,十万大山难免就是混沌天下,看来这后面就是混沌天下了……” “什么是混沌天下”赵宣不解。 “混沌就是事物的最初状态,就跟一张白纸一样,什么都没有,也就是没有孕育的天地胎盘……”黄百灵解释道。 “嗯,黄师妹说的大体都对,只有一点不对,这里不是白纸,是虚无的,就跟你闭上眼睛看到的那个世界一样,它存在,但无法感知,也就是无意识的世界”孙无极解释道。 “走进去会怎么样”赵宣好奇道。 “既然无意识了,你怎么能走进去呢或者说,你怎么知道自己走进去了呢”孙无极笑道。 赵宣挠着头,半天没倒过来。 “圣灵谷会在什么地方”黄百灵皱眉看着瀑布。 “有声音……”赵宣拉着两人蹲了下来。 “表哥,这么大的水声,你听到什么了”黄百灵对赵宣一惊一乍的举动很是怀疑。 “别说话……”赵宣俯下身子,盯着瀑布。 片刻之后,就有人从瀑布后走了出来,一跃飞到底下的水潭边。 黄百灵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这位表哥,赵宣拿是指揉了揉鼻子,一副“我是不是很牛逼”的嘚瑟样。 待水潭边的两人离开,黄百灵低声问道:“表哥,你这耳朵比狗都厉害啊!” 赵宣嘚瑟道:“没这对顺风耳,你哥我能成为南武最厉害的猎手吗我能听出十里外的脚步声是什么动物,你信不信”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怒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什么叫比狗都厉害” 黄百灵嫣然一笑,道:“口误,口误……” “看来圣灵谷在那瀑布之后了……”孙无极低声道。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赵宣站起身走了两步,回过头尴尬一笑道:“那个,我们怎么下去” 黄百灵嘲讽道:“你不是挺积极的嘛!你下一个看看……” “我……你……”赵宣无言以对,转而对孙无极道:“孙兄弟,你带我下去吧!” “赵兄,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先下去看看”孙无极不等二人说什么,腾空而起,直奔三层平台。 没过多久又飞回来了。 赵宣迎上去问道:“怎么样里面有什么” 孙无极皱眉道:“除了一条涌道,什么都没有……” 赵宣想了半天没明白什么意思,转头看向表妹,见她也是一脸茫然,再次问道:“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意思刚才那两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孙无极无奈摇头。 “我们都下去,再找找看,应该有什么暗门之类的……”黄百灵提议道。 “我同意……”赵宣附和道。 孙无极和黄百灵架着赵宣飞到瀑布后面,赵宣站在地上,依旧感觉双腿发软,半天挪不动腿。 黄百灵见状,讥讽道:“你不是挺厉害的吗这就不行了” “你怎么能说男人不行呢”赵宣顿时不乐意了,闭着眼做了次深呼吸,心跳才慢下来,试探性的走了两步,才敢大步追上两人。 涌道走到头,除了光秃秃的石壁,确实什么都没有。 三人四下找了很久,都没发现有什么暗门、机关之类的。 “白高兴一场……”赵宣靠在石壁上,悻悻然说道。 黄百灵也有些气馁,看了一眼表哥,索性也靠着石壁坐了下来,垂头丧气。 孙无极还不死心地在石壁上敲敲打打,直到一拳打在洞底的石壁正中心的位置,感觉触手绵软,不像是石壁,惊疑之下不自觉地发出惊呼声。 赵宣和黄百灵猛地抬起头,看着他,赵宣不解道:“怎么啦” “这面石壁有些奇怪……”孙无极再次将手放在上面,冷冰冰的石壁的确没有石头的坚硬触感,反而是软绵绵的。 “石壁有什么奇怪的,我刚才看过了,没什么机关……”赵宣漫不经心道。 黄百灵看到孙无极一直盯着一个地方,心生疑惑,站起身走过去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这里不对劲……”孙无极指着一块儿地方说道。 黄百灵拿剑柄敲了一下,传来清脆的声音,就跟敲在石头上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你用手试试……”孙无极说道。 黄百灵有些疑惑地将左手放在上面,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孙无极。 “你俩一惊一乍的,到底怎么了”赵宣起身走过去问道。 “你把手放在这里试试……”黄百灵拿开手,让出了位置。 赵宣将手放在上面,同样惊呼了一声,表情跟黄百灵一模一样,低声问道:“这怎么软绵绵的……”然后又在别处试了试,都是坚硬的石头,只有那一块儿巴掌大的地方是软的。 然后抬起拳头,一拳砸了下去,然后冲二人笑了笑,收回拳头,走到一边龇牙咧嘴。心想,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摸着那么软,砸下去咋又这么硬,疼死老子了。 看到赵宣转过身半天不说话,黄百灵疑惑道:“怎么啦表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赵宣转过身,乐呵呵道:“我觉得这里应该就是机关了……” 三人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打开。 “表哥,你不是顺风耳吗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黄百灵说道。 赵宣将二人贴在那块软绵绵的地方,认真听起来。 一盏茶之后,站在后面的黄百灵和孙无极同时睁大了眼睛。 道可道 第五十七章 圣灵谷(下) 孙无极走进去之后,回过身仔细打量着方才堵住涌道的庞然大物,发现原来是一只万年太岁,只有感受到温度,它才会挪开身体。方才赵宣附耳在太岁身上,经过一段时间,太岁感受到温度,这才挪开了身子。 看它的样子,应该是被鬼族给驯化了,而且身体也发生了变化,除了头部、尾部和最中心的那一小部分,其余的都已经石化,或者是人为的把它的外壳变成了石头。 像这等罕见的太岁,比沼泽更为恐怖,若不是它的外壳变成了石头,人只要一靠近就会被它给吞噬,骨头都不剩。 孙无极不禁有些骇然。先前听竹林老人说圣灵谷危险,他还不以为意,如今看到这只万年太岁竟也被驯化了,才知道老人并非是危言耸听,这圣灵谷鬼族当真都是些厉害人物,接下来得万分小心,要不然真的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太美了……”赵宣惊叹道。 孙无极转身往谷内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祥和而奇妙的仙境。赵宣和黄百灵被眼前的仙境给吸引,痴痴的看着五彩斑斓的空间,顿觉自己该有多么的渺小和无知。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竟然想伏地跪拜。 孙无极看了一会儿,意识竟也开始恍惚,心底涌起立马就像冲进去的冲动,好在身体里的道家真气对这种幻境有一定的排斥作用,这才让他不至于立马就会沦陷。不过,脑海中那一点反抗意识正在慢慢消失,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失去自控能力。 直到他肩头被什么东西重重的一拍,他很快清醒过来,发现眼睛看到的都是幻境,而且能左右人的意识。 身后站着那只金毛猴子,此时正在啃食不知从哪儿摘来的野果。 孙无极顾不上跟猴子道谢,看向黄百灵和赵宣。黄百灵还好一点,傻傻地看着。赵宣却已经伸出手去,下一秒就要跃下去了。情急之下,孙无极凝气于手指,走上前对着眼前的幻境轻轻一点,顺势将武当清心正念的真气注入幻境当中。那副美妙奇幻的画从孙无极点到的位置开始燃烧,不一会儿功夫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烟飘散出去。 此时再看,里面阴气森森,宛若人间炼狱。 无数的黑色雾气在空中漂浮,一副荒芜破败,还有些恐怖的景象,时不时传来一阵惊心动魄的嘶吼。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或许天堂只是那些生活在这里的鬼族眼中的圣灵谷,他们眼中,这一切都是人间最美的风景。黑色烟雾是五彩祥云,枯骨堆积而成的便是嶙峋假山和亭台楼阁,偶尔飘过的恶灵便是飞禽了。 就是地上腐朽霉烂的荒草枯叶也成了翠绿清新的草场。 黄百灵和赵宣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后怕不已。 “孙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黄百灵握紧手中长剑,有些心虚的问道。 孙无极皱眉道:“应该是幻境,如果贸然闯入,只怕……,多亏了小猿……”孙无极这才想起救了三人的金毛猴子来,回头抱拳道:“多谢救命之恩……” 金毛猴子冲孙无极咧嘴一笑,又低下头啃水果。 孙无极没有说出贸然闯进去的后果,但赵宣和黄百灵听明白了。他们方才看到的都是假象,是鬼族故意制造出来迷惑闯入者的陷阱,他们要是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此时恐怕已经嗝屁了。 赵宣将手心的冷汗在衣服上擦干,咽了一口口水,小声道:“现在怎么办” “幻境虽然解除了,但这里充满诡异,还是小心点的好……”孙无极突然意识到目前最主要的是不能自乱阵脚,稳定军心最重要,接着说:“不过没什么事,有小猿在,肯定能逢凶化吉……” 黄百灵看了一眼身后正专心啃果子的金毛猴子,道:“这里处处透着阴森,还弥漫着霉烂腐坏的臭味,吸多了也会要人命的……,我们怎么进去” “嘿嘿”赵宣笑了一声,嘲讽道:“表妹,枉你还是黄神医的女儿呢这点小问题就把你给难住了”。 黄百灵虽然生于神医世家,还是精通医道的苍梧黄道弟子,但她本人却对医道一窍不通,为此还没少挨父亲和师父的骂,好在她天上仙骨,是难得一见的修道天才,苍梧山这才勉为其难将她收入门下。 “切,你不也继承了我黄家的医术,你有本事你下去啊!”黄百灵很不服气。 赵宣从怀中掏出一只葫芦,从里面倒出三颗乌黑的药丸道:“我有没有本事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信我的话就把这颗药丸吃了,我保你不受那些毒气的侵害……” 孙无极二话不说就接过药丸吞了下去,黄百灵半信半疑,迟迟不肯吃。 “表妹啊!你要是害怕就在这里等我们好了,你是女子,我们能理解的”赵宣知道自己表妹的脾气,故意激她。 这招果然奏效,黄百灵生气道:“没有你的药,我也百毒不侵……”,说完就跃了下去,还挑衅似的看着赵宣。 孙无极看了一眼赵宣,拉住他的胳膊,两人跃下。 三人小心翼翼的穿过堆满枯骨的一条长道,中间并未发现活物。 赵宣猎杀过很多猎物,也剥过皮,拆过骨,但是今天再看这些杂乱堆放在一起的骨头,还是不由的脊背发凉,汗毛直竖。 好在他看不到周围面目狰狞的灵体,要不然都有可能直接吓尿了。 孙无极转头看到黄百灵一脸的平静,心想不愧是苍梧弟子,在这等阴森恐怖之地还能波澜不惊,心似古井,那得有多强的定力和多大的胆魄就算是自己也自愧不如啊! 黄百灵看了一眼颤颤巍巍的赵宣,打趣道:“表哥,你抖什么” 赵宣虽然看不到灵体,但每一次那些恶灵扑过来,他都能感到一股阴冷的风朝自己吹来,宛若被寒冬的冷风吹拂一般,不由地浑身打颤。 赵宣此时全神贯注,神经紧绷,顾不上和表妹斗嘴,紧张不安的四处查看。 “你想不想看个东西”黄百灵再次问道。 赵宣神情紧张的左右张望,嘴上却说道:“什么东西” 孙无极知道黄百灵想给赵宣看什么,朝黄百灵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能让赵宣看到那些灵体。 孙无极看到赵宣喉结蠕动了几下,应该是在吞口水,看他的样子,此时多半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再让他看到那些灵体,怕是要瘫软在地上了。 黄百灵也明白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打消了要捉弄赵宣的想法,笑道:“没什么,跟紧了啊!” 走过一片荒野,看到远处出现一处石洞,洞口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人。 孙无极拉起赵宣,提醒黄百灵,三人伏着身快步走到一块巨石后躲了起来。孙无极低声道:“前面应该就是他们的巢穴了,小心点……” 黄百灵点了点头,轻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孙无极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是来查蛊虫,可一点线索没有,就凭着一腔热血闯了进来,真到了要付诸行动的时候,他也茫然了。 一直不安地环顾左右的赵宣发现了一条峡谷,拽了拽孙无极的衣角,低声道:“你看那里……” 孙无极顺着赵宣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看到那个有人把守的山洞左侧,在一堆白骨之后好像有一条宽约两丈的峡谷。既然山洞不能硬闯,就去那峡谷里看看,说不定也能发现点什么。 笑道:“赵兄不亏是南武最厉害的猎户,胆大心细,我们就去那里看看……” 赵宣虽然很享受这样的奉承,但此时却不敢嘚瑟,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三人悄悄绕过白骨,迅速跑进峡谷。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前面出现一片林子,总算有了点生机。虽然那种霉烂腐坏的气息还在,起码少了白骨和灵体,没有那么恐怖了。 又走了一段路,发现林子里零星出现了几座木屋,还有人影在木屋中活动。 三人悄悄靠近一座离其他屋子比较远的木屋,趁里面的人不注意,破门而入,迅速将木屋内的两人制服。 这两人看着像是两口子,男的长得极为丑陋,一头红发,双鬓深陷,鼻子和嘴几乎连在了一起,眼珠子就快从眼眶中蹦出来了,个头只到孙无极的胸膛,身上却全是腱子肉。 看到三个陌生人,男人有些惊恐的呜呜呀呀说着什么,却没人听的懂。一旁的女人被吓傻了,靠着墙蹲坐在地上,将头缩进了双腿中间,瑟瑟发抖。 问了半天,犹如对牛弹琴,双方都听不懂对方的意思。 黄百灵走过去用长剑指着女子道:“你是什么人” 女子一言不发,如受惊的小白兔,一个劲的颤抖。赵宣走过来用南越语说道:“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 女人好像听懂了赵宣的话,缓缓抬起头来,看到一柄明晃晃的剑正指着自己,吓得又将头缩了回去。 赵宣又耐心的劝说,女人却再也不敢抬头。 “能住在这里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一剑杀了就得了……”黄百灵也用南越语说道。 听到他们要杀了自己,女人猛地跪在地上,用南越语求饶道:“别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求求你别杀我……” 被孙无极制服的男人看到女人屈服了,气的破口大骂。孙无极也不惯着,一掌拍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当即昏死过去。 “你是什么人”黄百灵问道。 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被孙无极打昏过去,仿佛得到了解脱一般,哭泣道:“我是南安城外扶柳村的,前些年跟着父亲上山采药,就被带到了这里……” 女人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孙无极却一句都没听懂。 但是黄百灵和赵宣却听清楚了,她原本是南安城附近的村民,只因上山采药被抓到这里,被什么鬼王给糟蹋了之后,又辗转很多人,最后被买给了眼前这个丑陋的男人。 这男人是个养蛊的高手,在她体内种了蛊,她没办法才跟着他,苟且偷生。 听到这里,气的赵宣破口大骂:“一群畜生……” 然后想起了同样是上山采药而失踪的父母,着急道:“这里还有没有被抓上山的其他人” 女人点了点头,道:“这里有很多女人都是从附近的村子里抓来的……” 赵宣听完后既开心又担心,如果父母真的被抓到了这里,那他们也一定遭受了非人的待遇,依母亲的性格,怕是活不到现在了。 “有没有从南武城来的”赵宣蹲在女人面前,双手抓住女人的肩膀,厉声问道。 女人只觉肩头都快被眼前的男子给捏碎了,疼的脸色苍白,大汗淋漓,黄百灵见状,急忙扯开表哥道:“你别激动,慢慢问清楚就行了……” 女人缓了好一阵,才又说道:“我没听说有南武城的……” 赵宣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像丢了魂一样。 孙无极走上前,蹲下身拍了拍赵宣的肩膀道:“别着急,只要他们还活着,我们就一定能找到……” 安慰完赵宣,孙无极看着黄百灵道:“你问问她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的人也会巫蛊之术”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孙无极,说道:“他说巫蛊之术是圣灵谷的秘术,从不外传……” “种蛊的手法是什么样的” “给人种蛊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在饮食中下蛊,这种方法可以不用正面接触,还有一种就是那些厉害的巫师通过道术,现场种蛊……” 孙无极好像明白了张师弟是如何被人下蛊的了,但是说会给他下蛊呢这蛊又是如何得来的 孙无极也陷入的沉思,木屋内一时陷入寂静。 黄百灵想起自己此次进圣灵谷的任务,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谁能驯化野兽” 女人想了想道:“寻常的野兽,他们都能驯化,但是那些凶残的异兽,整个圣灵谷只有三个人有能力驯化,其一是圣灵谷的统治者,鬼王,剩下两人就是鬼王的左右护法……” “你见过一只长着双翼的猛虎吗”黄百灵再次问。 女人像是受到了惊吓,眼睛圆睁,惊恐地说道:“那是左护法的灵宠,就是它咬死了父亲,就是它……就是它……” 女人一直重复着:“就是它……”,像是神志不清。 道可道 第五十八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三百年前,秦国大军荡平西漠之后,这千里之地就成为人迹罕至的荒漠。 干旱和苦寒的气候拒绝所有生命踏足这片土地。 戎狄二十余国当年被秦军屠杀殆尽,就算经过了几百年也没能缓过气来,他们虽然恨,却也无能为力。 陇西郡往西千里之外,没有一丝绿色的茫茫戈壁上。 陈真一五人艰难前行,除了那只永不知疲倦的大黑狗尚有些活力之外,其余人都举步维艰。 炽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宛若将人架在火上烤一般。 几人不约而同的被晒黑了不少,干燥的空气伙同阳光,攫取着人身体里的水分,每走一步都似跋涉千里般艰难。 陈真一有些后悔跟着白衣少年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南方的桃花不美吗酒不好喝吗姑娘不好看吗我怎么就答应了呢! 蓝裙少女越走越慢,逐渐和几人拉开了距离。鱼玄机面无表情,尽量不掉队,可也已经到了极限,只是她不想放弃。 走了一阵,蓝裙少女只觉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地上,不走了。 白衣少年回头看到远远落在后面的蓝裙少女,淡淡道:“先休息一下吧!” 白鹤走到一边,背着太阳席地而坐,闭目静息。 陈真一看着鱼玄机,既无奈又怜惜,解下腰间的水壶,递过去说道:“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鱼玄机没有推辞,苦涩一笑,接过水壶,朝蓝裙少女走去。 过了一阵,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过来,蓝裙少女有气无力地问道:“先生,还要走多远” 鱼玄机将水壶还给陈真一。 陈真一发现鱼玄机嘴唇干裂发白,整张脸也因缺水而看着粗糙了不少。拿在手里,能感觉到水壶里已经没有水了。就算是自己也很渴,她还是将唯一的水送给了比自己小的邓瑶,这让陈真一打心底里佩服她。 白衣少年此时也笑不出来了,淡淡道:“再有半天就能到西海了……” 听说还要走半天,蓝裙姑娘顿时傻眼了,看着茫茫无际的戈壁,打算破罐子破摔了,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走一步。 白衣少年无奈,沉默了良久,忽然有些兴奋地说:“前面不远处有个不冻泉,到那儿就可以补充水源了……” 陈真一心想,先生你怕不是想用望梅止渴这一招吧!就这地方,能有泉水就怪了。 蓝裙少女没有陈真一的心思,听到有泉水,登时有了精神,率先迈开了脚步,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看着邓瑶天真无邪的样子,陈真一心想这丫头还真信了,果然少女都好骗! 几人再次启程。 走了没一会儿,突然有风了,还带着一丝冰凉。 这时候的风,仿佛比水还管用,疲惫感都被风吹散了,脚步也不由地快了起来。 先前看着漫无边际的戈壁,竟然很快就走到头了,前面出现一座山丘,零星竟然有了植物,给这荒芜单调的天地增添了一丝生机。 翻过山丘,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雄伟的雪山,雪山脚下是一片草原。 是的,没有看错,真的是青青草原! “为什么会这样”陈真一揉了几次眼睛,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陈真一第一次感觉自己肤浅了。 老天爷也太会开玩笑了吧或者是,太偏心了吧 同样都是土地,为什么这边寸草不生,遍地黄土。就一山之隔的另一边却春意盎然,遍地绿草 能说天道不公吗 蓝裙少女见到青青草原,再也抑制不住,发了疯似的朝着青草地狂奔而去。白衣少年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如释重负道:“终于到了……” 陈真一依旧不可置信,一会儿看看身后荒芜的戈壁,一会儿又看着青草地,终于确认这不是幻觉,天道真的不公。 白鹤依旧面无表情,迈开腿,也往青草地走去。 不冻泉也并非是白衣少年胡诌的,还真的存在,泉水清冽而甘甜。几人喝到撑方才罢休。 两位姑娘还不忘洗把脸,给脸补补水分。 就在这时,一匹马朝着四人奔驰而来,马背上是一位英姿飒爽,身材曼妙的女子,他一袭如雪白衣,乌黑飘逸的长发,脚上踩着一双同样白的发亮的鞋子,像极了很多人心目中仙子的最佳形象。 女人翻身下马,笑道:“周师弟,你终于来啦” 白衣少年拱手抱拳道:“大师姐……” 女子一一扫过场上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白鹤身上,问道:“这位道兄是” 她看出白鹤身上与众不同的气势,那种感觉她只在师父身上见到过。那不是修炼出来的,而是时间累积的,一种厚重的感觉。 “他是武当山白鹤,是荡魔天尊的护从……”白衣少年没有夸大,简单介绍道。 大师姐听到荡魔天尊,自然就猜出了白鹤的年龄,但没表现出多大的惊讶,抱拳躬身道:“见过道兄……” 白鹤并未搭理,径直往前走去。 白衣少年尴尬一笑,又给大师姐介绍其他人,最后对着剩下的三人道:“这是昆仑山圣墟宫的首席大弟子,也是我大师姐,西海圣母”。 三位年轻人躬身见礼。 西海圣母走过去拉起鱼玄机和邓瑶的手,说道:“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陈真一看着三人远去,心想,圣母呀!你也拉着我走呗! 白衣少年转身对陈真一道:“走吧!” 草原腹地,一面蓝色的湖泊,宛若镶嵌在草原上的蓝色宝石。 白衣少年站在湖边,看着后面是隐隐蒸腾的气流,说道:“当年玄武天尊把魔尊封印在湖底,你也在吧” 白鹤举目望着蔚蓝的湖面,面无表情,也没有回答。 千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事他历历在目,不会忘记,只是物是人非,故地重游,多少有些伤感。就连那只一路都很兴奋的大黑狗,此时静静地坐卧在湖边,双眼含泪。 白鹤突然化身一只仙鹤,飞上天空,盘旋在湖上,片刻之后,发出一声长长的鸣叫。大黑狗也飞上了半空,身形不断地变大,最后变成如一头大象般,站于云端,高声吠叫。 鹤鸣声夹着狗吠,在湖面上荡开。原本安静的湖面顿时荡起涟漪,一圈接着一圈。有那么一瞬间,陈真一感觉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很像冲上去将仙鹤和大黑狗给抱住。 两只灵宠在空中释放了千年相思,才返回地面。 这时,湖面开始翻滚起来,原本蓝色的湖面被白色的浪花填满,而且还在不断地沸腾。 丝丝缕缕的黑色烟雾从浪花中飞出,慢慢汇集,最后汇集成一个庞大的黑影,正是他们三人那晚在陇西郡遇到的那个黑影。 陈真一再一次感到恐惧,那庞大的黑影仿佛带着无尽的怨气,摄人心魄。 黑影看着岸边的三人一狗,用一种仿佛混合了凄厉、嘶吼、不甘、愤怒、冰冷、狰狞等的语气说道:“你终于来了……” 那两只血红色的大眼好像认出了陈真一,直勾勾盯着。 陈真一只觉毛骨悚然,心想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别这样看着我。 黑影突然放声大笑,天空顿时被乌云遮住,狂风皱起,卷起千层巨浪,朝陈真一打来。 白衣少年再次幻化成一具和黑影一样大的巨人,大袖一摆,将飞来的巨浪打回了湖中。 “你找死……”黑影狰狞道。 随后从湖中飞起无数的骷髅,口中吐着蓝色的火焰。如箭矢一般直奔三人而来。 白鹤再次幻化成仙鹤模样,长鸣一声,巨大的双翼一扇,那些骷髅冲击的速度慢了下来,但还在往前冲。大黑狗吠叫一声,腾空而起,吐出一道火焰,飞向黑影。 黑影笑的更加狂妄,一只手握成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大黑狗,大黑狗灵活的躲了过去,来到黑影身后,再次吐出火焰。 黑影突然变成了三头六臂,狂笑着挥拳如雨,一次次砸下来。先前还占优势的白鹤、大黑狗和白衣少年此时只剩下招架之力,全然没有了还手的可能。 陈真一突然大喊一声,驱散心中的恐惧,飞身而上,手中多了一柄青光大盛的长剑。黑云当中劈下一道闪电,汇集到剑身之上,一道巨大的青色光柱如天柱倒下一般,劈向黑影的头颅。 “接住了”陈真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黑影一只虚无的手死死握住了青色的光柱。 然后顺势一甩,陈真一连人带剑,砸向水面,而后迅速沉入湖底。 白衣少年和白鹤相救都脱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陈真一沉入湖底。 就在他们分神的时候,如雨点般砸来的拳头正好打中胸口,两道白影如离弦的箭,飞到草原上,狠狠砸向地面。 大黑狗也未能幸免,倒飞出去,落进湖中,沉了下去。 白衣少年刚爬起来,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西海圣母领着鱼玄机和蓝裙少女赶到,她们经过一番洗漱,变得美艳无比,只是在这里,已经没人欣赏她们的美丽容颜了。 “师弟,怎么样”西海圣母焦急地看了一眼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示意死不了。西海圣母虚空一握,一根黑色的手杖出现在手中,口中默念咒语,手杖释放出玄、白、青三色光芒,最后汇成一面太极图,撞向黑影,黑影伸出手,发出一道黑色的真气,互相对峙。 白衣少年和白鹤挣扎着爬了起来,同时击出两道真气,给西海圣母助力,双方对峙了好一会儿,忽然齐齐向后倒退出去。 黑影抢先一步,再次击出一道真气,然后化成黑色的烟雾,朝东方急速离去。 白衣少年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昏迷了过去。 白鹤受了点轻伤,看到黑影离去,立即跳入水中。 鱼玄机看了一眼白衣少年,跑到湖边大声喊:“陈真一……陈真一……” 被刚才的斗法吓傻的蓝裙少女听到鱼玄机的喊声,才发现陈真一不见了,也跑到湖边喊道:“真一哥哥……真一哥哥……” 湖面渐渐平复,只是没有陈真一。 大黑狗从一边游过来,一瘸一拐的走上岸。鱼玄机跑过去查看大黑狗的伤势,发现它断了一条腿,嘴角还有血迹,看样子受伤严重。 鱼玄机帮忙给大黑狗固定好断了的腿,又返回岸边,担心地盯着湖面。 “我们先回瑶台,给他们治伤要紧……”西海圣母抱起师弟,快步往瑶台赶去。 鱼玄机看了一眼湖面,抱起大黑狗,对邓瑶道:“走吧!先回去……” 道可道 第五十九章 生死未卜 瑶台仙境。 西海圣母的道场,两座高耸入云,险绝巍峨的山峰之上,赫然立着一座仙宫。山前有一汪碧绿如翡翠般的池水,水中莲花盛开,鱼翔浅底,空中龙飞凤舞,云鹤长鸣。 水池周围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左边还有一片桃林,林中有仙鹿悠闲地漫步,右边是一望无际的白色海域,一时半会也分不清到底是雪还是海。 西海圣母腾空而起,直奔傲立于两座峰顶的仙宫。鱼玄机随后飞去。 蓝裙少女看着云霄之上的仙宫,望而生畏,她不会飞行,只能眼巴巴看着。 片刻之后,一只小鹿走到邓瑶身边,用鹿角蹭了蹭邓瑶的手,然后趴伏在地上,示意邓瑶骑上去。 邓瑶指着小鹿的背,疑惑道:“你是叫我骑在你背上” 小鹿点了点头。 邓瑶骑到小鹿背上。小鹿往前走了几步就腾空而起,吓的邓瑶惊叫出声,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仙宫之上。 翻身下来,连连低头致谢。 小鹿转身又飞下仙宫。邓瑶看到底下祥云漂浮,深不见底,心里咯噔一下,吓得她赶紧往仙宫内跑去。 白玉铺地,青玉砌墙,顶盖是一块巨大的白色奇石,先宫内白云漂浮,仙音袅袅。走进一间屋内,红纱悬空垂下,如梦似幻。 邓瑶接连找了好几个房间,最后在后堂一间药房内找到了鱼玄机和西海圣母。 白衣少年和大黑狗分别躺在两边,昏迷不醒。 “鱼姐姐,他们怎么样”邓瑶不安地问道。 “吃了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鱼玄机看了一眼大黑狗和白衣少女,低声道:“圣母,邓瑶先留在这里,我去湖边找找我师弟……” “嗯”西海圣母坐在师弟的床边,忧心忡忡,听到鱼玄机转身离开,又叮嘱道:“你要小心……” 鱼玄机短暂停留之后,快步离去。 西海边,白鹤已经从湖中出来,他潜下去寻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陈真一的身影。 鱼玄机飞身落在岸边,看到白鹤,躬身问道:“师兄,陈师弟他” 白鹤摇了摇头,并未答话。片刻之后,反问道:“黑子和周子休呢怎么样” “圣母把他们带去了瑶台,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鱼玄机上前一步,凝眸往湖中望去。 “我找过了,没找到他,估计……”白鹤没说出自己的猜测。 但是鱼玄机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不可置信地盯着湖面,多希望他下一刻就会跃出水面。 ———— 圣灵谷。 失心疯了的女人开始胡言乱语,黄百灵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对孙无极道:“孙师兄,现在怎么办” 孙无极思考了片刻,沉声道:“要想知道事情真相,还得问鬼王的得力干将,最少也得是他身边的人”,然后看着昏迷的丑陋男人,说:“这些人只是鬼王的奴隶,不可能涉及核心事物,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黄百灵应了一声,低头思考该如何才能接近鬼王核心。 先前被孙无极打晕的丑陋男人这时悠悠醒来,没有声张,悄悄将一只蝴蝶放了出去。 正在计划下一步行动的两人并未发现丑陋男人的举动。 突然,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丑陋男人趁机拉开门跑了出去。 等反应过来的三人追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鬼族人,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直勾勾盯着三人,恨不得将三人抽筋剥皮。 其中有个精瘦的男人,色眯眯地盯着一旁的粉衣少女,舌头不停地抿着嘴角。看来是想到了将这个美丽的女子抢回去之后,床上的各种姿势了,他最喜欢的还是老汉推车了,老树盘根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女子愿不愿意。 赵宣有些惊恐地靠近孙无极,低声道:“孙兄弟,这下完蛋了……” 其中一个貌似有点权力的男人站出来大声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句什么。随后双方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那男人见三人对自己的话没当回事儿,大喊一声。 很多人举着刀枪剑戟,就冲三人刺了过来。 一场混战随即打响,这些人看着凶神恶煞,其实没什么武力,没打几下,就有几个人死在了三人手中。 眼看打不过,那个男人吹了个口哨,林中顿时跑出来无数的蛇鼠虫蚁,还有狼虫虎豹。 孙无极全神戒备,对黄百灵道:“黄师妹,你先带赵兄离开……” 黄百灵看了一眼表哥,神色紧张道:“那怎么行,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对付不了……” “我先托住他们,你们先离开,我自有办法脱身……”孙无极因为着急,声音不自觉地变大了很多。 黄百灵犹豫了片刻,拉起表哥,二人往谷口方向飞去。 孙无极长剑出鞘,痛痛快快杀了一阵,就有很多野兽和鬼族人躺在血泊中。估摸着黄百灵他们应该到了谷口,他也不再纠缠,腾空而起,直奔谷口。 可刚到空中,又不得不落回地面。因为山洞那边不知怎么也得知了消息,倾巢而出将三人前后夹击了,加上那些恶灵也被他们给操控了,三人这下插翅难逃了。 若只有孙无极和黄百灵两人,逃脱的可能性还有。但是还有个不会飞行的赵宣,为了保护他,两人只能边打边退,逐渐就被围困在很小的一个区域里。 随着后面来的那些有些本事的人的加入,打斗进入了白热化,孙无极发现自己已经被缠住,虽然他们伤不了自己,但自己也顾不上赵宣了,心想:赵兄,你自求多福吧! 黄百灵也是一样,三人逐渐被分割开了,幸好赵宣面对的是那些没有功力的人,暂时还能坚持,但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毕竟人力终究是有限的,双拳难敌四手。 很快,赵宣右肩就被长刀砍中,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黄百灵和孙无极已经抽不出身去救他了。赵宣挣扎着又砍杀了几人,但也因用力过猛,导致伤口崩裂,血流不止。再打下去,就算不被杀死,也会失血过多而死。他已经出现眩晕的感觉,勉强击退围上来的几人之后,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无数的刀剑朝他的头砍去。 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金色的身影撞开围拢上来的人群,将赵宣从鬼门关拽了回来,是灵猴。 灵猴也加入了战斗,但是很快的也被分割开来。赵宣苦笑一声,心道:这下再不会有人来救我了吧! 刀剑再次悬在头顶,而且在急速下坠。 “阿妹,你要好好活着……”赵宣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天晕地旋,身体在急速的飞升。这是死后的感觉吗也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可怕嘛! 赵宣意识逐渐模糊,然后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身体还在不断地飞升。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宣儿……宣儿…….” 赵宣挣扎着睁开眼睛,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睑,这是经常出现在梦中的面孔,这是他日思夜想的面容,一张慈爱的美丽脸庞。 “阿妈”赵宣用最后的力气喊了出来。 激动和紧张,难过和开心,同时涌上心间。原来人们说的是真的,人死后会见到已经死去的亲人的。赵宣笑着又喊了一句:“阿妈……” 然后眼前的容颜变得模糊,最后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都静止了,悄无声息。 也不知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走了多远,听力极好的赵宣听到了潺潺水声,同时也闻到了一股草药的味道。 他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可这黑暗无边无际,纠缠不休,任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 不知又过了多久,眼前的景象好像变了,变得昏暗,隐隐约约有影子在眼前晃动,可还是看不清楚。他感觉嘴角传来一丝苦涩的味道,然后沿着食道一路流到了胃里,右肩上也传来阵阵疼痛。 又是一口苦涩的味道,这次这种味道一直在口中打转,不肯往肚子里去,然后嗓子传来一阵瘙痒,他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嗽带动了右肩上的刀伤,钻心的疼痛感让他眼前一亮,清醒过来。 眼前依旧是阿妈慈爱的面容,那般真实。 “阿妈”赵宣疑惑道。 “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宣儿,你终于醒了,你吓死阿妈了”女人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跌落在赵宣脸上,女人哭着哭着就笑了,手忙脚乱地擦拭跌落到赵宣脸上的自己的泪水。 “表哥,你好点了吗”是表妹的脸,然后是孙兄弟关切的笑脸:“赵兄,没事吧” 赵宣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还活着,他眨了眨眼睛,阿妈的脸还在,他笑的像个孩子,再次喊道:“阿妈……” ———— 身体被一种温热的,柔软的东西包裹着。 他不想醒来,真的就想这样睡一辈子。只是,耳边恐怖的笑声异常的刺耳,让人很是恼火。 他愤怒的睁开眼睛,大骂道:“都他娘的安静点,老子要睡觉……” 可是,等睁开眼,看清眼前发出笑声的人之后,他惊呆了,这是一个长着双角,头发墨绿,身形巨大的怪物,他就算是坐着,也如一座小山。 “叶光纪,我等了你一千年,恨了你一千年,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了,没想到你送上门来了……”怪物放肆的大笑道。 陈真一想起自己先前好像是沉入了水中。但是现在,却是在一个幽暗的山洞中,周围并没有水。难道自己又一次穿越了不对啊!刚才那人是不是叫自己叶光纪 “你是什么人”陈真一搞不清状况,只觉得很是疲惫,索性盘膝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巨大的怪物。 “哈哈哈”怪物大笑一声,道:“怎么才一千年,你就不认得故人了” 陈真一实在想不起来,再说都一千年了,不认识不正常吗想了片刻道:“我真不认识你,你应该认错人了,对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世人都叫我魔尊,你以前叫我魔头,现在你该改口了,就叫我爷爷吧!”怪物轻声说道。 “你大爷,我是你爷爷,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你再占我便宜,小心我扁你”陈真一气的跳了起来,突然又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魔尊……” “魔尊”陈真一长大了嘴巴,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天星剑道:“原来你就是魔尊,是你在这里兴风作浪” “你困了我千年,如今太湖天精石即将出世,等我拿到天精石,恢复真身,我也要让你尝尝被囚禁的滋味……”魔尊冷冷地说道,也不怕说出自己的计划,因为他发现眼前的人修为尚浅,虽然身上有故人的影子,但也只是一缕气息,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痴心妄想,我既然能困你一千年,就能再困你一千年,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别特么想出去”陈真一举起天星剑,就要重新封印。 “哼”魔尊冷笑一声,“你以为留下一缕气息,加持在一个凡人身上就能困住我” 陈真一这才听明白,自己此时既是千年前的叶光纪,也是千年后的陈真一,脑海中自然出现了封印的阵法,一道青芒自天星剑射出,注入怪物头顶,上面顿时显出一张如渔网般的阵法。 怪物大笑一声,吐出一口黑色的雾气,打断了青芒。 两人斗了几个回合,陈真一就被一道磅礴真气击中,口吐鲜血。 “你以为这千年来,我就在这里等死吗还选了这样一个废物……”怪物口中吐出一根藤蔓,缠住陈真一的脖子,将他吊到半空。 陈真一只觉肺部充气,呼吸困难,却没有反抗的能力,忽然间,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在小笔峰见到的黑袍男人。他从陈真一身体中飞出,笑道:“魔头,这都一千年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两个人开始打斗,几十个回合之后,怪物邪魅一笑,放出一个黑影,从那渔网中飞出来,击中了黑袍男人的胸口。 黑袍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怪物道:“你竟然炼化了怨气,是我低估了你……” 然后化成丝丝缕缕的青烟消散不见。 魔尊放声大笑,笑的狂放不羁,笑的狂妄至极。 就快窒息而死的陈真一听到黑袍男人的声音:“靠你了……” 陈真一忽然觉得胸口传来灼烧感,身体里涌起一股充沛而绵绵不绝的磅礴力量,将缠绕在脖子里的藤蔓扯断,微笑着望向渔网内狂笑的魔尊。 魔尊的笑声戛然而止,匪夷所思地看着眼前突然金光大作,全身都被金色的光辉笼罩住的少年,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 那个少年在笑,笑的慈悲,然后是一只手掌带着蓬勃之力,迎面打来,魔尊再次聚起千年怨气,撞向那只手掌。 “轰……” 山洞剧烈的晃动,两人同时口吐鲜血,少年倒飞出去,而魔尊炼化了千年的怨气也被打散,本体也受到重重一击,差一点就灰飞烟灭。 魔尊看着飞远的少年,喃喃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道可道 第六十章 鬼王的野心 苏醒过来的白衣少年环顾四周,发现屋子里除了大师姐和邓瑶,再没其他人。 问道:“他们呢” 西海圣母拿出一粒金色的丹药,说道:“这是师父给我的仙丹,吃了就会很快好起来……” 白衣少年吃下仙丹,再次问道:“其他人呢” 西海圣母微微一笑,柔声道:“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兄弟不见了,他俩去找他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白衣少年捂着胸口,想要坐起来,胸口传来撕扯般的疼痛,一向笑容满面的脸上有了一丝担忧神色。 邓瑶乖巧地走到床边,轻声轻语道:“先生,刚才那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会和他打起来的” 白衣少年沉思片刻,看向大师姐道:“大师姐,师父说魔族出山了,是不是就是因为魔尊” 西海圣母点了点头道:“魔尊被困千年,怨念太深,竟然炼化成了怨气,他靠着强大的怨气,驱使魔族大肆出山,意图借助魔力冲破禁制,幸好发现及时,要不然还真让他计谋得逞了……”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道:“那个人就是魔尊的怨气所化,并非是他的真身,要不然我们几个,在他手上过不了一招……” 白衣少年眉头深锁,陷入沉思。 光是怨念就如此强大,要是真身那还不得反了天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怎么如此强大当年荡魔天尊又是如何将他封印在西海底下的一连串的问题都是他无法想象的…… 白鹤和鱼玄机先后进入仙宫。 白鹤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表情,不管是他的挚友大黑狗受伤,亦或是拥有主人一缕气息的小友生死未卜,都无法拨动他的心弦。一言不发的走进一间房门敞开的房间,在房间内一块蒲团上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鱼玄机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一动不动,无奈地走进后院,前往药房。她心事重重,黯然神伤,将对陈真一的担忧全部写在了脸上。 听到脚步声,邓瑶转过身看到鱼玄机,笑嘻嘻迎上去问道:“鱼姐姐,你们找到真一哥哥了吗” 鱼玄机努力挤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 看到半躺在床上的白衣少年和坐床边的西海圣母盯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走到黑子身边,轻轻抚摸着大黑狗的头。 “姑娘,别担心,它会好起来的……”西海圣母像母亲般摸着鱼玄机的头,柔声说道。 鱼玄机坐了一阵,突然起身道:“白鹤先生在外院的一间屋子里调息,我再去湖边找找……” 她心里很乱,久久无法平静。 西海边,夕阳金黄色的光芒打在少年脸上,打亮了两道泪痕。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哭的如此伤心,也不知为什么,她不愿相信陈师弟死了。 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晶莹绿透的簪子,一袭白衣,被风吹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太阳藏进远处的雪山之后,夜幕从四下涌来,她还那般站着。 ———— 赵宣笑的像个孩子,亦或是他像个孩子一样笑的天真无邪。 在父母跟前,不管多大年纪,我们都是孩子。 母亲黄芩慈爱地看着儿子,十几年未见,母子二人有好多话要说,从赵宣醒来到现在近一个时辰,他们一直没有停下。 黄百灵端着熬好的草药,走过来笑道:“姑妈,让表哥把药吃了,好好休息休息,他现在不能太累……” 黄芩接过药碗,笑道:“我喂他喝……” 黄百灵嫣然一笑,打趣道:“他都多大了,还需要您喂啊” 赵宣抬了抬胳膊,矫情道:“我胳膊受伤了,动不了,怎么喝要不你喂我” “你想的美,要本姑娘喂你喝药,白日做梦呢你……”黄百灵双手抱于胸前,将双峰托的更加饱满。 “这丫头,你就别笑他了……”黄芩慈祥地看着儿子,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几下,送到赵宣嘴边,柔声道:“喝吧……” 黄百灵朝表哥翻了个白眼,走出山洞。 孙无极负手立于绝峰之上,俯瞰着山下的鬼族村落,计划着怎么潜进鬼王圣殿,打探消息。 黄百灵走到身后,轻声问道:“孙师兄,鬼王圣殿防守严密,你想怎么进去” 孙无极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粉衣少女,低声道:“暂时还没想到办法,按照刚才抓来的那个人的说法,他们似乎在谋划什么事,这件事和异兽侵扰南安以及有人给我武当弟子种蛊都有关系……” “嗯”黄百灵应了一声道:“异兽袭扰南安或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至于他们的真实目的,或许如姑妈所说,是为了侵占春秋大陆……” “决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这些人无恶不作,一旦走出十万大山,春秋大陆将会永无宁日……”孙无极语气坚定道。 黄百灵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她原以为只要查清了异兽的事情就可以,如今却被卷进了一场更大的阴谋中,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苍梧去。 孙无极转过身道:“我还有些事要请教赵夫人……”说着往洞内走去。 孙无极走进山洞,黄芩已经喂完了药,正替儿子擦去嘴角的药渍。看到这一幕,孙无极突然有些心酸,这次下山,他突然对亲人这种关系产生了更加深刻的领悟,也不由地想自己的父母是否还健在,如果有一天能见到他们,他们会不会认出自己来呢 黄芩看到孙无极脸上的表情,微笑着问道:“无极啊!你怎么啦” 在这一瞬间,孙无极感觉心里涌进一股酸涩的暖流,差一点哭出来,克制住情绪,微笑道:“夫人,在下有件事想问问您,不知您方便不” “看你说的,有什么你问就是了,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没啥方便不方便的”黄芩对谁都是一副慈祥的样子,可是作为他的儿子,赵宣却发现了母亲的异样,她似乎在极力伪装着自己的悲伤和无奈。 “您在圣灵谷这么多年,知不知道鬼王到底在谋划什么”孙无极走到一旁,坐了下去。 黄芩皱眉沉思,很久之后,才不确定道:“我曾听一位在圣殿跳舞的女人讲过,他们似乎是要去春秋大陆抢什么东西,还说只要得到了这件东西,鬼族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获得新生……” “到底是什么东西”孙无极又问道。 黄芩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山洞内一时变得寂静无声,四人都在各自的思绪里,寻找着答案。 赵宣盯着母亲已经染上白霜的双鬓,心疼不已。他无法想象母亲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还有父亲真的死了吗为什么这些事,母亲都闭口不提呢 方才和母亲聊天的过程中,他不是没有旁敲侧击的问过,可母亲只要一听到这些就会岔开话题,好像不愿提及。 突然,黄芩又开口说道:“他们好像还提到了什么天瞳和七星剑,这两件东西好像特别重要……” “七星剑”孙无极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黄芩点了点头,肯定道:“就是七星剑,还有半个月前,有个外人曾来过圣灵谷……” 孙无极知道张师弟身上的蛊虫一定就是鬼族人培植的,只可惜被大师伯给灭了,可他们是如何将蛊虫种进张师弟身体里的因为他问过鬼族人,蛊虫一旦离开本主,在宿主身体里三天就会发作,可张师弟上山快十年了,从没下过山啊! 难道是…… 孙无极终止了自己的猜测,因为按照他的推断,结果太匪夷所思了! “姑妈,你说的外人是什么意思”黄百灵问道。 “听那个女人说,她在圣殿伴舞三年了,除了那一次,再也没见过那个人,而且那个人还不是南越人……”黄芩解释道。 这时,有清脆的铃铛声传进山洞,孙无极和黄百灵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长剑。 一个穿着薄纱,身材妖艳婀娜的女子扭着腰肢,走进山洞。看到洞中几个陌生的面孔,迟疑的几秒,随后看到赵夫人也在,才放心走了进来,轻声细语道:“黄姐姐,有客人呀” 孙无极看到女人身上的薄纱完全如透明的一般,除了两块布遮住了重要部分,其他地方都一览无余,皮肤白皙而光滑,双峰有一小半都露了出来,极尽诱惑。 孙无极和赵宣不约而同的开始剧烈咳嗽。 黄芩不安地看着儿子,焦急地询问道:“你怎么了宣儿……” 赵宣有苦难言,只能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个妖艳女子,低声道:“没事儿……” 女人不以为意,走过去在一张石凳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还将薄纱往身上拢了拢。 孙无极不知道女人拢纱的目的何在,穿了就跟没穿一样的纱衣,既不能避寒,也不能遮羞,完全多余嘛! 脚上一双黑色绣花的布鞋,脚腕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链着几只小铃铛。翘起二郎腿之后,一双白皙修长的美腿完全裸露了出来。 “黄姐姐,这几个人看着不像是谷中之人啊!”女人意有所指地问道。 黄芩看着女人,微微一笑道:“他们是我的家人,来找我的……”,黄芩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岔开话头问道:“姬妹妹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今天不用跳舞” 女人将左腿换到上面,漫不经心道:“鬼王和左右护法,还有两大鬼师出谷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两大鬼师都去了”黄芩有些激动地问道,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他们的事谁敢问,只听说是要去太湖寻宝,据说得到了这件宝物,咱们圣灵谷就能成为天下第一,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女人依旧漫不经心,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 黄芩笑了笑,想起她上次说谷中来过外人的事,问道:“姬妹妹,我记得你前些日子跟我说谷中有外人来过,你还记得吗” 女人看了看黄芩,无所谓道:“你说的是三月初,那个穿黑袍的男人吧!他来谷中跟鬼师求去了一只御灵蛊虫……” “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孙无极问道。 女人看了孙无极一眼,极尽魅惑之色,笑嘻嘻道:“这位兄弟,你打听他做什么你和他认识啊”。 “只是好奇而已……” “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我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他穿着黑袍,带着斗篷,脸上还带着面具,除了鬼王和送给他蛊虫的鬼师,其他人估计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女人站起身,扭着蛮腰走到孙无极身前,几乎就要贴上孙无极的身体,用修长的手指从孙无极肩头滑到胸口,娇媚道:“你还满意吗” 孙无极低头,看到了双峰绝景,两座圆润饱满的山峰挤出一条深深的峡谷,当真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女人笑着走出山洞,脚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回头说道:“黄姐姐,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改天我再来看你……”走出去两步,又停住,高声说道:“对了,鬼师让我告诉你,他这次一定让你满意……” 铃铛声渐渐远去。 孙无极知道给张师弟种蛊的应该就是这女子口中的黑衣人,可惜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既然事情查清楚了,他得赶回武当去,将事情告诉师父和大师伯。 黄百灵虽然不清楚圣灵谷去太湖要找什么东西,但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也得返回苍梧将此事告知师父。 孙无极看着黄百灵点了点头。黄百灵走到黄芩身边道:“姑妈,我们尽快离开吧!” 黄芩眼里闪过一道慌张,无奈道:“这就要走啊!可是,宣儿受了伤,不宜赶路吧!” “他就是胳膊受伤,不影响走路的,有灵猴带路,大半天时间就能走出去,你收拾一下,我们一起离开吧!”黄百灵有些焦急地说道。 黄芩忙碌难色,吞吞吐吐道:“你们带着宣儿走吧!我先不出去了……” “阿妈,你不出去了为什么呀”赵宣从床上跳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 黄芩有似乎有难言之隐,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宣儿,照顾好妹妹,等着我回来,我一定会出去找你们的……” “你到底为什么不想出去还有阿爹去了哪里,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赵宣厉声问道,带着哭腔。 黄芩漠然,任凭三人怎么劝说就是不肯离开圣灵谷,也不愿说自己留下来的原因。 “你别问了,我自有我的理由,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听话,别问了,跟着他们回去吧!”黄芩一脸严肃地训斥儿子,随后又近乎哽咽着说:“照顾好妹妹,好好活着……”,然后撇过头去泪流满面。 孙无极见状,率先走出了山洞,站在洞口等着。 过了很久,只听到黄芩怒吼一声:“百灵,带你表哥走……”,黄百灵拽着赵宣走出山洞,和孙无极两人架着赵宣一举飞到了谷口,离开了圣灵谷。 黄芩站在山洞外,看着远处,任凭两行热泪横流,喃喃道:“宣儿,别怪我……” 道可道 第六十一章 道祖李伯阳 陈真一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坐在云端,眼前是中林村。 中林村的山道上,那对红衣喇嘛低着头,匆匆朝自己走来,为首一人很是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们越走越近,然后腾空而起,踩着云朵来到自己身前,然后齐齐匍匐在自己眼前,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陈真一,我们找了你很多年,今天终于找到你了,就跟我们走吧!”为首的喇嘛站起身,怒目圆睁。 随后,红衣喇嘛拿出一条锁链,套在了陈真一脖子上,得意的大小,之后那种熟悉的脸变得模糊,变得狰狞恐怖,最后竟然变成了魔尊的脸,大笑着将一柄长剑刺进了陈真一的胸膛。 陈真一被吓醒了,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睁开眼后,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不大的寮房内,木榻后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道”字。木榻一边,靠墙放着一条乌黑透亮的案几,案几上的香炉内燃着三根檀香。 香味弥漫在房间内,幽幽清香直抵内心深处,沁人心脾。香炉两边是两盏燃烧着的长明灯,灯火也散发着一种能照见内心深处的光芒,似乎将内心深处的阴暗都要照的透亮。 “吱呀……” 门被推开,一位穿着玄色道袍的老者手持拂尘,走进寮房。 陈真一发现老道鹤发童颜,似幻似真,周身上下光彩夺目,一双亮似明月的眼睛无比清明,白色的眉毛和胡须合在一处,垂到胸口,无比飘逸。老道士缓步走上前,陈真一看到他眉目含笑,很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是自己还是不由地自惭形秽,慢慢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老者的眼睛。 老者在离陈真一一步的位置站下,将浮尘一甩,搭在左肩上,颔首道:“你醒啦” 那三个字听着很是平常,但陈真一只感觉有种纯粹而厚重的力量压在心上,压迫感极强,他想说话,却似忘记了该如何张口,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别紧张,放松点……”老者发现了陈真一的局促不安,和声劝慰道。 见陈真一还是不说话,老者朗声一笑,道:“你跟我来……” 老者随后转身走出寮房,陈真一犹豫了片刻,还是跟在老者身后。 前面的老者昂首挺胸,闲庭信步,后面的少年低头驼背,脚步杂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少年天生是个驼子呢! 片刻之后,一老一少来到一块平台上,平台被云气托举着,悬于空中。 老者盘膝坐在平台上,将浮尘放在腿上,柔声道:“坐吧!” 陈真一没有任何犹豫地坐在老人左侧往后的位置,依旧低着头,默然不语。 两个人就那么尴尬地坐了很久,陈真一慢慢地感觉体内的真气开始自己运转,感应着周围的一切,心境也随着真气变化。先前笼罩在心头的重压慢慢得以释放,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嗯,无我,无无我,我即是我,这是道的本质,也是道的核心,就是最初的那个一,混沌虚无中的真一,你明白了吗”老者柔声说道。 陈真一点了点头,抬头看着老者的侧脸,方才发现老者一时如一团气,一时又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道:“先生,这是什么地方” 老者朗声道:“昆仑山圣墟宫……” “昆仑山”陈真一惊呼道,然后立马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轻声问:“那您认识道祖李伯阳吗” “哈哈哈”老者爽朗一笑道:“我就是你说的李伯阳……” 陈真一心里一惊,立马改坐为跪,磕头道:“弟子武当山陈真一拜见道祖……” 老人身体慢慢转动,面对陈真一,伸出手扶起陈真一,笑道:“为何要拜我” 陈真一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心想不应该拜吗为什么要拜呢因为他是道祖啊!道家的老祖宗,就应该拜的呀! 道:“晚辈见先祖,就应该拜,这是礼法……” “你错了,人可跪天,可跪地,可跪父母,其他人或事不可跪,这是骨气!尊法可行抱拳礼,尊人可行躬身礼,尊师、亲、恩、义、先者,可行抱拳躬身礼,万不可跪……”老者正色道。 “弟子知道了……”陈真一又改跪为坐。 “你可知何谓道”老者问道。 陈真一思考了片刻,道:“道为万法之源,万物之本,人体之根,天地之义……” 老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何谓德” 陈真一又思考了片刻,道:“德者,在天如风霜雨雪,日月星辰,施恩于万物;在地似金木水火土,造福于天下;在人如善、和、敬、尊,悲悯芸芸众生。”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道为骨,万物之骨;德为行,众生言行;” 陈真一似懂非懂,后世将一篇五千言的道德经解析成了上千万的语言,在作者这里怎么就短短的几个字是后人误解了,还是作者含蓄了 两人坐而论道,一晃就是一整天。 ———— 西海边,鱼玄机孤零零守了一夜。 终究没有等来陈真一。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打亮了蔚蓝色的湖面。波澜不惊的湖面上,几只不知名的鸟在嬉戏。 忽的,鱼玄机腾空而起,绕着湖面找了一圈,还是没发现陈真一。然后,她奋不顾身地冲进湖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衣少年和白鹤姗姗来迟,既没看到陈真一,就连鱼玄机也消失了。 两人找遍了整个西海岸,还是一无所获。 白衣少年叹息一声,道:“我们去趟圣墟宫吧!” 两人正准备动身,忽然看见一道白影冲破安静的湖面,来到岸边,正是鱼玄机。 白衣少年走过来问道:“怎么样” 鱼玄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们要去趟圣墟宫,要不你先去瑶台等着吧!”白衣少年柔声道。 鱼玄机看了一眼白衣少年,低声道:“黑子它” “放心,它没事儿,静养几天就好了,有我大师姐照顾,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那我跟你们去圣墟宫……” 悬天台上,一老一少论了一整天的道。 陈真一借助自己后世的记忆和一些国学大师对道德经的解析,勉强应付了下来,还得到道祖的肯定,认为他有仙根,日后成就定然不凡。 道祖不知道的是,陈真一所谓的仙根都是从书本上搬过来的,水分太大。刚才那些话,他虽然记得住,但不理解啊! 李伯阳好久没有遇到如此有天赋的弟子了,当下就觉得将《道德经》授予陈真一。他不知道的是五千言《道德经》陈真一都能倒背如流。 道祖一伸手,一卷竹简出现在手上,散着玄色光芒。 “今后好好研读,一定会有所收获的……”随即将经卷递给了陈真一。 陈真一接过经卷,展开后发现竹简上竟然是篆体字,幸好自己研究过这种文字。躬身稽首道:“谢道祖……” 陈真一收好经卷,看向蒸腾的云气。 只见有三道白影朝悬天台飞来,等三人落地后才看清是白衣少年、白鹤,还有鱼玄机。 他激动地跑下悬天台,笑道:“你们怎么才来” 鱼玄机眼睛一亮,释然一笑,如莲花绽开,美艳动人。 “你小子跑的倒挺快的”白衣少年笑道,随后又疑惑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道祖救了我……”陈真一说话的档口,道祖已经来到身后。 白衣少年躬身稽首道:“师父……” 鱼玄机听到眼前的老人是道祖,立即跪倒在地上,磕头道:“武当山弟子鱼玄机拜见道祖……” “我刚说完一个,你又来了,快起来……”老人一抬手,鱼玄机陪一股力道扶起,让她吃惊不已。 “鹤兄,好久不见了……”道祖拱手对白鹤说道。 这让陈真一和鱼玄机有些乱,堂堂道祖怎么和一只鹤称兄道弟呢不过很快就又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只武当山下来的鹤兄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白鹤傲娇地不说一句话,转身就往悬天台走去。 “鹤兄,他可是道祖啊!你这么无视人家,真的好吗”陈真一心里在犯嘀咕,感觉很是尴尬。 道祖就是道祖,非但没生气,还客客气气道:“鹤兄,我这里有上好的琼浆,能赏脸喝一杯吗” 听到有酒喝,白鹤又转身走回来,淡淡道:“只要你舍得就好……” 酒过三巡,白衣少年问起魔尊的事。 道祖一脸严肃道:“前些日子魔尊操纵魔窟的魔族大举进犯西海,试图救出魔尊,被我镇压了。可是,千年期满,魔尊又炼化了怨念,应该是想挣脱禁锢出来寻仇……” “我将他打伤了,不过他跟我说他要去找什么天精石,这天精石是什么东西”陈真一说道。 “你把他打伤了”白衣少年故意将“他”字压重,意思是你小子吹牛也不看看场合,这里坐着的可都是你的老祖宗,论修为、论武力、论道法,你哪一点比得上 “是啊!我沉入水底,在一个山洞看到他的,我和他打了一架,虽说两败俱伤,但他伤得比我严重,短时间内肯定恢复不了”陈真一只是在陈述事实,除了道祖之外,其他三人都认为他在吹牛。 “昨天逃走的难道是他炼化的怨气他是想去太湖找天精石,借天精石的力量逃出禁制,那天我们在陇西见到的不是本尊,而是他炼化的怨气……”白鹤若有所思。 “这么说,在西海和我们打架的也是他的怨念所化”白衣少年疑惑道。 “不可能啊!陇西的时候他的化身并没那么厉害啊!可昨天为什么变得那么强”白鹤自言自语道。 “这不奇怪,怨念是本体所化,离本体越近,怨念就会越盛,怨气也会更大……”道祖朗声道。 听了道祖的话,再结合陈真一说的,白鹤想明白了魔尊要做什么,脸色大变,不安道:“这小子说的应该是真的,他是伤了魔尊的本体,但是他的灵体已经前往太湖去夺天精石了,他不但炼化了怨气,还将灵体也练到了和本体一样的境界……” 道祖轻叹一声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天道使然,苍生注定有此劫难……” “屁话,天道之外还有人,既然天道不公,我们就得靠自己,陈真一,跟我去太湖,务必要阻止他……”白鹤突然暴起,厉声道。 “哦!”陈真一应了一声,站起身。 “我跟你们去……”白衣少年也附和道。 “我也去……”鱼玄机也不甘示弱。 “李伯阳,我就让你看看,你所谓的天道究竟有没有更改的可能……” 道祖一笑置之,默然不语。 白鹤大踏步离开圣墟宫,白衣少年躬身稽首和师父道别,陈真一和鱼玄机也躬身稽首。 几人不敢耽搁,腾空而去。 道祖看着离去的众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道:“道在心中,依道而行,顺其自然……” 道可道 第六十二章 阙与之围 邯郸城外三十里,左将军赵奢将抓来的秦国探子好吃好喝招待完后放了回去。 十万秦军围困阙与已经快有一个月了。 赵国派出的救援大军在左将军赵奢的统领之下,浩浩荡荡出了邯郸城,却在邯郸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耽误了整整一个月。 许厉心急如焚,暗想左将军难道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可是,作为一名没有任何职位的中军士卒,他最大的任务就是替将军端茶倒水。关于战事,任他有妙计也没有机会展示。 正在他纳闷并焦急万分的时候,大营中却已经开始整备兵马了。 左将军赵奢走出中军大帐,转身看着身后的许厉,问道:“许厉,你是不是觉得我惧怕秦军” 许厉就算心中是这么想的,也不敢说真话,低着头道:“小的不敢......“ 赵奢一笑置之,看着暗夜中忙碌的大营,低声道:“用兵要讲究策略,不能只有一腔热血,要懂得示弱,然后在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打他个出其不意”。 许厉认真听着,不敢质疑。 等秦国探子回到大营,将在赵营中的所见所闻告知上官的时候。秦国将军哈哈大笑道:“赵奢区区左将军,量他也不懂用兵之道,只怕是已经放弃了阙与,阙与很快就会并入我大秦国的版图”。 秦国将军高举手中酒杯,对底下的一众校尉朗声道:“喝......“ 饮完一杯酒,将军略一沉思,招来左右,朗声道:“传令三军,今晚可放开喝酒......“ 传令兵带着将军的命令,到大营传令。 吃完饭的赵军秘密拔营,就在秦军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并喝的烂醉如泥的时候往阙与急速行军。 ———— 赵国属地,阙与。 城内一片平原之上,战马嘶鸣。这些马是赵国的宝贝,自打先王胡服骑射,威慑诸侯以来,赵国就以机动作战让其他国家闻风丧胆,而战马便是赵国军队能机动作战的主要。阙与水草丰美,地域广阔而平坦,正是最适合养马的地方,赵国骑兵的战马都是从这里出去的。 阙与得失,事关赵国的军事实力。 没有了战马,他们就失去了机动作战的优势。这一点,秦国看的明白,赵国自然也懂得,所以,赵奢不会傻到将这么重要的地方拱手让给秦国。大将军和丞相有他们不救的理由,自己相救的理由也足够充分,为了赵国的安危,拼死也要一试。 阙与城外,十万秦军日夜不息的攻打号称赵国马场的阙与,始终未能攻破城池。不过,秦军大将胡明心里清楚,阙与守将葸帅只是在做无谓的困兽之斗罢了,只要没有援军,拿下阙与只是迟早的问题。 胡明立于战车之上,右手握着剑柄,左手轻轻搭在车架上,有节奏的敲打这车架,眯着眼看着大军再次被顽强的赵军打退了回来。可是这次,能明显感觉到赵国的抵抗没之前强烈了,这就说明他们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缺兵少将的濒死关头。 胡明转头看了一眼即将落下山的太阳,嘴角抽搐了几下,朗声道:“鸣金收兵......“ 秦军退去,阙与守将葸帅如释重负,将沾满鲜血的剑插进剑鞘,沉声道:“救治伤兵......“ 身后几人闻令而动,走下城头,帮忙去救治伤员。 葸帅看着如洪水般退去的秦军,并未感到高兴。现在城里的情况他很清楚,如果秦军卷土重来,守不守得住就难说了...... “邯郸有消息吗“葸帅不抱任何希望的问道。这个问题,这一个月来,他几乎天天在问。直到昨天,斥候来报,说是救援大军还在邯郸城外三十里外营造营寨,并没有想来救援阙与的迹象。 “赵将军有必要骗我吗他不会不知道阙与有多少兵力,他既然不想救,为何还要命令自己死守呢一个月了,城中五万兵力剩下不到一半,再守下去,这一半人也将死在这里”葸帅站在城头,久久凝望着秦军大营,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守还是不守”他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丢掉阙与的后果他不是不知道,这比丢失十几座城池还要严重,失了阙与,相当于赵国骑兵丢了马,没有马的骑兵,拿什么和人家斗可是,眼睁睁看着手下这些将士一个个倒下,作为统帅的他也不忍心,已经死了那么多人,难道还要让剩下的人也要全部死在这里吗 夜幕从四下涌来,城头点起了火把。 银甲上的血迹在火光中异常的刺眼,这些血是那些冲上城头的秦军的,想起他们疯狂的冲锋,葸帅心里不由地一阵战栗。秦军是可怕的,那些拥有西蛮血统的秦人如狼似虎,仿佛无所畏惧。 “将军,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末将守着”一名战甲上同样染满血迹的将军低声说道。 葸帅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盯着城外秦军大营亮起的火把。 这时,有一名斥候迅速登上了城楼,走到二人身后,躬身道:“小的参见将军......“ 葸帅和身后的将军同时转身,葸帅有所期待的问道:“是不是赵将军有消息了” “是的,赵将军已经秘密拔营,明晚就可抵达阙与,他让将军再死守阙与两天”斥候沉声道。 葸帅脸上有了一抹久违的笑容,对身边的那名将军说道:“严密监视秦军,如有异动,速来报我”。 “喏......“ 葸帅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下城楼,他并未回去休息,而是深入大营,前去慰问将士。 赵奢率领大军,趁着夜色的掩护,躲过武安秦军的眼线,直奔阙与。 连续两天一夜的急行军,等天亮时已经赶到了距阙与百里外的地方,再有半日便可抵达阙与战场。 许厉想起那晚在邯郸城时,黑袍人送给自己的锦囊,便拆开来看,只见里面一张纸条上写着:“以北山为扼,战必胜......“ 许厉在听到秦军攻打阙与的时候,就看过阙与附近的地图,立时明白的纸条上的含义。借着给将军送茶的机会,在赵奢耳边试探性地说道:“将军,小的有一计可让秦军大败,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奢看着这位忠厚而有大义的士卒,微微一笑,道:“但说无妨......“ “将军,小的这几日查看阙与附近的地图,看到阙与附近有个北山,是秦军的必经之路,只要先行占据北山,居高临下,和阙与守军一同夹击秦军,秦军必败,所以,此战能否胜利的关键就在北山,小的建议今晚天黑之前赶到北山安营扎寨“许厉低声说道。 赵奢听完后立马命人拿来了阙与地形图,果真看到有个北山,确是秦军的必经之路,以此为扼,就能切断秦军的粮草供给,就算不能速胜,困他个十天半个月,也能让秦军大乱。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许厉,沉默了很久后说道:“好,我们就以北山为据,若胜,我必禀告大王,论功行赏,若败呢”。 许厉低头道:“若败,小的献上自己这颗头......“ 赵奢被眼前这位看着不起眼的士卒震撼到了,轻声说:“回邯郸再说吧!” 赵奢立即命令大军往北山挺进。 赵国大军占领北山之后,后知后觉的武安秦军将军才发现自己上当了,自己的阻击任务算是失败了,等着自己的将是秦王的剑刃了,可他还得将这个消失传给阙与统帅胡明,当即派出斥候前往阙与给胡明送信,只是,这份信永远都不会送到了,送信的斥候在路上就被赵军擒杀了。 看到赵奢采纳了自己的建议,并答应战胜秦军之后就向大王举荐自己,感觉到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在孤山跟随师父修法道八年,为的就是能够出人头地,在这乱世建一番功业。可是,来到赵国已经五年了,他一直没有机会施展才学,曾一度有了想另投他国的心思。 只是一番比较下来,除了赵国和秦国,其他诸侯国已经在走下坡路。而秦国是杀死自己师兄的敌人,他怎么能去帮助敌人呢所以,几番思索后还是决定留在赵国,等待机会。 这五年来,他一直寻找机会,可人微言轻,而又不会攀附权贵的他,处处碰壁,一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中军士卒,八年所学无用武之地,好在这次有贵人指点,才遇到了自己的伯乐。 大军刚在北山扎好营,左将军赵奢就迫不及待地要召见他。 赵奢破天荒的让这位没什么地位的士卒和自己对坐,而且亲自给他斟酒,微笑道:“许厉,有探子来报,秦军已经得知我们来此,此时正大举杀来,你有何对敌之策” 许厉略一沉思道:“秦军知我军前来,必然全军倾巢前来,依在下之见,我军只需以弓箭阻之,不与其正面交锋,待到他们士气受挫,再行攻击,必然大获全胜”。 赵奢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给葸帅送信,让他在秦军溃散之时与我一道夹击,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这时,有军士来报,秦军已经抵达山脚,严阵以待,叫嚣着要和赵军决一死战。 赵奢站起身,看着许厉道:“你随我去前线一看......“ 果真如许厉所言,秦军动用了所有兵力,正在山脚下叫骂。赵奢微微一笑,传令道:“弓弩手上前,只要他们敢上山,立马给我放箭……” 秦军叫骂了大半天,赵军就是不肯下山一战,失去耐心的秦军接连几次冲锋都被弓弩给射回去了。连续多次没能冲上去,反倒死了不少人,秦军士气开始低落。一直到傍晚时分,秦军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可赵军就是不肯下山一战。 秦军开始骚动,有的以为赵军都是胆小之辈,不敢一战,就放松了警惕,有些没有耐心的则嚷嚷着要回营。 见此情形,有人提醒统帅胡明,胡明却不以为意道:“连续一天,他们骂也骂累了,加上一天滴水未进,有些情绪也是正常的,没必要杞人忧天”。 看时机成熟,赵奢一声令下,漫天箭雨黑压压如乌云般压在秦军头上,随后赵国大军倾巢而出,打的秦军手忙脚乱,溃散而逃,葸帅见秦军溃败,带着阙与三万残兵,加入战斗,秦军死伤严重,十万大军,只剩不到万人冲出包围,仓皇西逃。 这场战争以秦国的败亡而告终,阙与得救,士气大盛,秦国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在赵军手里成为历史。 赵奢没有忘记的承诺,向赵王举荐了许厉,许厉如愿以偿,成为了赵国国尉。 结束了庆功宴,许厉回到家中,在后堂偏房内的香案前,握着三根檀香,躬身作揖,喃喃道:“师兄,你的仇过不了多久我一定给你报了......“ 许厉走出后堂,刚走进中厅,就看到左将军赵奢带着一位年轻人走进府中,赵奢大笑道:“国尉,我携犬子来给你道喜了......“ 许厉赶紧走出去,抱拳道:“将军……”然后才想起赵奢刚刚被封了君侯,立马改口道:“君上,在下能有今日,全仰仗将军之恩,怎敢劳您驾给我道喜,羞煞我矣!” 赵奢身后的年轻人走上前,躬身抱拳道:“学生赵猛见过先生......“ 许厉有些不明所以,此人为什么自称学生呢我和他并无师徒名分啊!不解道:“我何德何能,敢为人师” 赵猛看了看父亲,朗声道:“学生听父亲说先生是孤山法家高徒,因此想请先生教我”,赵奢满脸含笑地看着刚被大王封为国尉的老部下。 许厉没想到赵奢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将自己的身份调查清楚了,若有所思地看了赵奢一眼道:“在下才疏学浅,君上就不怕在下教坏了公子” 赵奢哈哈大笑道:“李老高徒,怎会才疏学浅,阙与一战,首功当论先生,我沾了先生的光,得封君候,还望先生收下犬子”。 许厉知道自己日后要想在赵国做事,还得靠这位,笑道:“我要是教坏了公子,君上不怪在下就行” 两人说着走进中厅,许厉命人端来酒菜,赵奢喝到眩晕才起身回家。 许厉送父子二人出了门,看着他们登上马车,直到马车走远才转身走进府。 刚来到中厅前的院子,就看到一位灰袍少年负手立于院中,喝的有点眩晕的许厉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转过身,看着许厉道:“师兄,你不认识我了” 许厉揉了揉醉眼,走近几步,仔细看着少年,片刻之后,恍然笑道:“臭小子,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道可道 第六十三章 崇安学宫 专门培养名士的崇安学宫到现在,已经有一百余年的历史了。 因为地处崇安城,而得名崇安学宫。这所集道、儒、法、墨、阴阳、纵横为一体的学府,是天下名士齐聚之所,百年来,极负盛名。时任学宫祭酒的荀无忧是整个春秋大陆士子望穿秋水也想一睹风采的天下名师。 精通道学、儒学、法学、墨家学说、阴阳学等诸家学说,三十岁便名扬天下,舌战天下名流未尝一拜。 和孟子舆同窗而读,同事而教。后孟子舆醉心功名,辗转于诸侯国,尝尽酸楚。反观荀无忧,不以功名为要,一心只为演论诸子百学,逐渐成为崇安,乃至整个春秋大陆上首屈一指的人物。 据坊间传闻,才年过不惑的荀无忧,已经是圣者境九阶了,离天人只差一步。 不过这些传闻的可信度有待考证,当年和孟子舆齐名且同境的荀无忧要说在学术上登峰造极还有可能,但在修为上达到圣者境九阶就有些扯了。 毕竟,因为战乱频发,崇安学宫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气运也不必往年那般磅礴,加上很多有些才名的学宫士子急于成就,而投奔各国庙堂,带走了不少学宫的气机。 崇安学宫早就不是十年前孟子舆在时的那个样子了。 虽说学宫是私学,毕竟在齐国境内,或多或少还是会因齐国的逐渐衰落而对其造成影响。 学宫后院的一片竹林当中,一位青衫男子负手而立,身后站着两名弟子。前面的青衫男子便是时任学宫祭酒的荀无忧了。一脸坚毅神情,双唇紧闭,眉头微皱,一双炯炯有些的丹凤眼注视着竹林深处的一处高台,默然不语。 他身后的两名弟子,年纪约莫十一二岁,正值青春年华,脸上满是期待和好奇的神情,同时也有一抹敬畏和矜持。毕竟先生兼学宫祭酒的荀无忧就在前面,心里就算有再多的躁动和雀跃,他俩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紧挨在一起的两人手上的小动作却一直不曾停下。 先生叫他们到竹林只为了一件事——观学! 为何单独就将他二人叫来,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俩太过调皮,竟然私自离开学宫,到崇安城的烟柳巷偷看歌姬艳舞。 所谓观学,就是以物见心,从而参悟学习的重要性。论智力,两人算是整个学宫中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士子中间的佼佼者,也正是这两个佼佼者天天惹事,让荀无忧很是头疼。 春风吹拂,竹林轻动。 ———— 赵国都城,邯郸。 新任国尉府上,灰袍少年和许厉走进中厅。 许久未见的两人少不了一阵寒暄。微醺的许厉感慨着久别重逢,同时也希冀着未来。洋洋洒洒说了很久,灰袍少年一边喝茶,一边听着这位五年多没见的师兄的唠叨,并未表现出一丁点的厌烦,反而对其充满的崇拜的神情。 “少卿,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吧”许厉终于想起了师父,神情严肃地问道。 少年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道:“师父他来人家闭关了,我一个人在山上待着无聊,这才来找你的......” 许厉想起师父近些年除了这位小师弟,好像再未收过徒,其他的师兄也都已经下山了,五年前自己离开时,整个孤山就剩下了师父和小师弟。想到这里,许厉有些愧疚地问道:“这五年,你们过的好吧” “就那样呗!修炼、学法,日复一日,枯燥无味”少年叹息道。 “师父要闭关多久”喝了几口醒酒茶,许厉清醒了不少,坐正身体,轻声问道。 少年朗声道:“最少也得三年,师父跟我说他闭关时间不见任何人,三天前,我起来后就没找到他,所以我才来找你”。 许厉点了点头,沉默了很久,说道:“那你就安心在府中住下,待师父出关之日,我们一同回孤山”。 少年并未急着表态,站起身看着院子外,过了很久之后才说道:“我来就是看看你,很快就要走了......”。 许厉有些诧异,走到少年身边,问道:“你要去哪里”。 少年抬头看着蔚蓝如洗的的天空,坚定道:“我要去崇安学宫......”。 许厉脸上闪过一抹惊疑,片刻后就被笑容取代,道:“崇安学宫,是天下名士齐聚之所,你这个年纪,是应该多学点东西,打算什么时候走”。许厉并未挽留,因为他知道人各有志,而且小师弟资质不凡,只要他愿意多学一些东西,自己没理由阻拦。 少年想了想,从天际收回目光道:“我已经见过你了,这就走了......”。 许厉没想到少年会这么着急,笑道:“不在这里住一晚陪我说说话也好啊!”。 少年摇了摇头,看着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的师兄,稳重道:“师兄,我还有好多地方想去,既然已经见过,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就没必要再叨扰你了,你多保重!”。 少年说着就抬步踏出门槛,走到院子中间,又折返回来,说道:“差点忘了大事,师父闭关前跟我说五月初五,太湖天精石将会重现,有兴趣的话你就去看看吧!”。 说完径直离开了院子。 许厉望着空空荡荡的院门,若有所思。 太湖精石的传说早就在春秋大陆上传开了,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近千年来,前往太湖寻找天精石的人络绎不绝,谁也没有找到,因为只有在天精石是拥有天机的奇石,只要其不想现世,是找不到的。 五月初五就要现世 既然天精石就要现世,师父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闭关他不是一直都想得到它吗他为什么要叫小师兄将这个消息告诉我难道是叫我去抢夺 许厉心中闪过一连串的问题,他捉摸不透师父的意思。 灰衣少年出了国尉府,没在邯郸做过多的逗留,从街上买了一些干粮,往西去了,他打算先去一趟洛阳。 ———— 函谷关外,陈真一三人停下来休息。 看到很多丢盔弃甲的秦军狼狈走进关内,这些在阙与被赵军打败的秦军,一路西来,看到函谷关,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陈真一看着鱼贯而入的秦军,问道:“先生,哪里发生战争了”。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些残兵是从哪里逃回来的。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多少有些无奈。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不管是对战胜的一方,还是战败的一方,战争都没有任何好处。可是,战争也是不可避免的,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只要有人,天下就不会太平。 尤其是像秦国一样,以战功论英雄的国度,更加崇尚战争。 短暂的悲悯之后,白衣少年便不再去思考这些事了,笑道:“人心不古,为利而杀戮,自古如此,你我修道,只为扶危济困,降妖除魔,何必为了这些事而乱了道心,休息一下,尽快赶往太湖才是最重要的......”。 陈真一看了一眼白衣少年,若有所思道:“先生以为天下战事会乱了道心”。 白衣少年走到一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喝了几口水道:“战争不是两个人打架斗殴,是数万人,甚至是数十万人的对弈,就算你我有心,也无法阻止”。 陈真一思考了片刻,不解道:“那我们修道的意义在哪里”。 “修道修的是己身,你可以去教化众人,但不能左右他们,正如道不会左右你的言行一样,只有愿意寻道而行的人才是你要度化的人,正如天道救的是卫道者一样。你方才悲悯他们的心思不是道,是善,善能予一人,却救不了众生,能救他们的是道,是他们心中的道,而非你修的那个道”白衣少年解释道。 陈真一再次望向峡谷,陆陆续续还有人从东边奔来,踉踉跄跄地走进函谷关。 ———— 名存实亡的周王朝,在东都洛阳苟延残喘。 这座名义上的帝国都城,依旧挂着周天下的大纛,只是,略显悲凉。 城中百姓守着天子,却不曾有京师百姓的风光。虽说,天子还在,但也只剩一个听着好听的名头而已。 灰衣少年举头看着建制还不比邯郸城的帝都,皱眉喃喃道:“日落西山,洛阳实非好地方”。 然后阔步走进城门,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在一家酒楼门前停下了脚步。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将他拽进了酒楼,少年要了一壶酒,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在孤山学法时,听师父讲学,从上古到现在,提到最多的便是法,大师兄以一己之力让落后的秦国迅速崛起,所依靠的便是法。 法学之要,在于赏罚分明,不论私情。于国家来说,这是能够改变国力的有效手段,但于人来说,这么做很容易得罪人。大师兄也正是因法而名扬天下,也是因为法而客死异乡。 他这次下山,就是想为自己条路。 少年喝下一杯酒,眯着眼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是迷茫。 就在此时,一阵求救声传进耳朵,少年从自己的思绪中脱身出来,循声走出酒楼。 看到一群人正围着一名脏兮兮的小孩子,有个屠夫模样的中年人抓住小孩子的衣领,提水桶一般,将小孩子提了起来,哈哈笑道:“小崽子,胆子还挺大,偷到我头上来了”。 小孩儿双腿不停的乱踢,嘴里还喊着救命。乱踢之下,一脚踢在屠夫的肚子上,屠夫勃然大怒,举起巴掌,就要往小孩儿脸上扇去。 “住手......” “......” 两个同样急切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 两个少年从两个方向冲进人群。一位约莫十七八岁,一身白衣,面上很是和善,另一位一声灰衣,一脸怒意,两位少年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说道:“放开......” 屠夫看看身后的灰衣少年,再看看前面的白衣少年,笑道:“你们是他什么人想让我放开他也简单,拿一百刀币,我立马放了他”。 陈真一摸了摸衣兜,一脸尴尬,他一个都没有,更别说一百了,回头想找白衣少年借点,可是,方才还在身后的三人,此时已经不见了。无奈之下,只能寄希望于灰衣少年,灰衣少年也是一脸尴尬。 屠夫看出来这两人打肿脸充胖子,嘲讽一笑道:“没钱就别给我装好人......”。 说完就踢着小孩子准备走,陈真一上前一步,一指点在屠夫的肩头,屠夫吃痛,手下一松,孩子跌落在地上,迅速爬起来,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看到小偷跑了,自己还无缘无故挨了打,屠夫暴跳如雷,从腰间摸出杀猪刀,就要跟陈真一拼命。可他哪知这位少年是个练家子,没几下就将自己手中的刀夺了过去,还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比起一百刀币,命更值钱,眼看自己打不过,屠夫立马陪笑道:“少侠,都是误会,误会......”。 陈真一笑道:“不要钱了”。 “不要了,不要了......”屠夫心里虽然不服,嘴上却说着软话。 陈真一将刀还给他,呵斥道:“趁我心情好,赶紧滚......” 屠夫心骂一声:“真他么晦气......”,快步跑没影了。 灰衣少年走上前,拱手道:“兄台可否赏脸喝一杯”。 陈真一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走进酒楼,就看到白衣少年三人正在里面悠闲喝酒,陈真一走上前道:“先生,你们跑的也太快了吧”。 白衣少年笑道:“我可没钱给你装英雄......”。 陈真一讶然。一旁的灰衣少年却不乐意道:“这位兄台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先生这话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白衣少年看了韩少卿一眼,笑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拔刀相助是那小孩子偷盗在前,人家屠夫只是追讨属于自己的钱,有什么错”。 这次换韩少卿讶然了,他刚才只当是屠夫以大欺小,全然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抓小孩儿,原来是小孩儿偷了人家的钱。学了多年法学的韩少卿感觉自己做错了,不禁羞愧的底下了头,沉默不语。 “就算是小孩儿有错在先,他也不能打人啊!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陈真一辩解道。 白衣少年一笑置之,过了片刻道:“天子空有虚名罢了,除了这城中极少数人,谁还当他是天子”。 众人皆哑然失语。 道可道 第六十四章 聚散无常 京都洛阳。 周平王迁都于此已经有五百年了,可是,周朝天下没有因为迁都而变得统一,反倒更加的支离破碎。 逐渐崛起并强大的七国瓜分了春秋大陆的土地,周王朝只余下洛阳这方寸之地。 盛衰荣辱,如过眼烟云,匆匆而逝。多少人,于这激荡的历史尘烟中,来了又去,一代接一代的重复着。 周武王出岐山,反暴君,将殷商天下彻底颠覆,由此开始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礼乐盛世,周王朝已经走过了七百多年。也许,从武王分封土地开始,就为周王朝的覆灭埋下了祸根。 幽王烽火戏诸侯,彻底断送了周室在诸侯国之间的最后一丝威望,从此拉开了天下纷争的序幕。 几百年征战杀伐,春秋大陆已经伤痕累累。 只有到了这所谓的京师,看到天子脚下无数无家可归,以偷盗和乞讨为生的人,才会真正感觉到人世间的悲凉和痛苦。 “也许,正如周先生所说,能救众生的只有他们自己,道在心中,因人而异,天道本无私,又岂能看得见这受苦的芸芸众生”陈真一黯然神伤,举着一杯酒,很难下咽。和他同样心绪的还有那个刚刚从孤山下来的法家关门弟子韩少卿。 他茫然了,因为天下不是他在孤山想象的那个天下,众生也非他心中崇德向善的众生。 贪婪、贫苦、自私、漠然和凶狠才是这世间众生的法相,礼乐之法荡然无存。 韩少卿喝完杯中酒,站起身长叹一声道:“真一兄,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陈真一茫然起身,有些失落地看着灰衣少年,半晌之后,才有些不舍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少年凄然一笑,开怀道:“我要去崇安学宫,寻一济世的良方......”。 “崇安学宫”陈真一不知道这所谓的崇安学宫在什么地方,茫然地看着少年。 “如果有机会,咱们再痛饮几杯,告辞......”灰衣少年说完,拿起桌上的长剑,大步流星消失在冷清的洛阳大街上。 很久之后,陈真一才缓过神来,看着白衣少年问道:“先生,崇安学宫是什么地方”。 “天下第一学府,主掌天下文脉的地方。在齐国都城崇安,不过......”白衣少年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了,笑道:“有机会你亲自去看看吧!”。 几人也准备启程,赶往太湖。 走出天子京都,陈真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洛阳城,有种说不出来的惋惜。他不清楚这种情绪源自何处,不知是对周天下的惋惜,还是对京师百姓的悲悯,就好似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心情很是沉重。 再看其他三人,神情自若,好像并无多大的反应。白鹤一直就是那种面无表情,对世事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白衣少年和鱼玄机也对此无动于衷,这就让陈真一有些不解了,他们将为民除害、扶危济困挂在嘴上,怎么真正看到老百姓的困难和贫苦的时候,却能做到事不关己的 陈真一几次想开口问问清楚,终究还是忍住了。他想起白衣少年在酒楼中的一番话,始终不明白修道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在悬天台时,道祖赠予自己的《道德经》,翻开来看。 除了上面的字体不同之外,内容和自己所记的并无区别,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五千言文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小师兄说参透《道德经》就能参破天道,还能得道成仙,看来都是骗人的了。 他有些替小师兄感到悲哀。心想如果小师兄知道自己不但见了道祖,道祖还亲自将《道德经》传给了自己,他会不会羡慕死如果他知道《道德经》并不能助人成仙,会不会感到失落 ———— 走出十万大山的孙无极三人返回南安城郊,见过了苍梧师兄,又往南武城赶去。 夜幕下的南武城零星有灯火在迷雾中摇曳,三个人快步走过街道,往那个还有人等着他们回去的小院走去。 和表弟坐在院中,无精打采的赵玲抬头看着星辰,喃喃道:“他们走了十天了,该回来了吧!”。 黄云双手托着腮,低声道:“表姐,你今天不做饭了吗”。 赵玲收回目光,看了表弟一眼,噗嗤笑了出来,问道:“你又饿了”。 “吃完午饭已经三个时辰了,你不饿吗”黄云有些好奇。 “好!你等着啊,我这就给你做饭去......”黄玲刚起身,就看到三个黑影正朝小院这边走来,她木然地站住,一眼不眨的盯着夜幕下朝小院走来的三道黑影。 是他们。赵玲脸上露出笑容,转身快步往院外跑去:“哥,你们回来啦”。听到声音的黄云也猛地站起身,追了出去。 几人走进院中,赵玲才发现哥哥好像受伤了,有些焦急地问道:“哥,你怎么了”。 赵宣笑了笑,有些虚弱地道:“没事儿,这不安全回来了嘛!”。 赵玲看着哥哥受了伤的肩膀,眼里泛起泪花,久久不语。黄百灵见状,说道:“表姐,你只关心表哥,就不关心我和孙师兄了吗”。 心思单纯的赵玲抹了抹眼睛,将目光移到二人身上,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不安地问道:“你们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最后目光停留在孙无极脸上,轻声问道:“孙大哥,你没事儿吧”。 孙无极微微一笑,点头道:“我没事儿,快扶你哥进去休息吧!”。 黄百灵不乐意了,拉住表姐说道:“表姐,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我论起来,我才是你的亲表妹,好吗”。 赵玲白了一眼不正经的表妹,说道:“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我怎么敢忘了,来来来,我仔细给你检查一下”,说着就往表妹身上挠,黄百灵大笑着求饶。 晨阳璀璨,普照大地。 浓浓白雾在阳光下慢慢消散,日子一直在重复,从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变改。 相聚有期,别离自然也有期。正如太阳,准时升起,准时落下,聚散有时。 孙无极站在院中,和众人道别。向照顾自己的赵氏兄妹表达了感谢,最后又向黄百灵致谢,然后在赵玲不舍的眼神中,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圣灵谷的事,他要立即向武当山禀报,事关天下苍生,耽误不得。赵宣极力劝他多留几日,他虽然有心,但事情紧急,已经容不得再耽搁了。 自始至终,赵玲都没有说话,知道他要走的时候,帮他烧好了汤药,并给他清洗了衣衫,昨天一直忙到深夜才睡。 今天一大早起来,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无声胜有声,孙无极就算再怎么木讷,也知道赵玲的心思。只是,责任在肩,岂能因为儿女私情而枉顾天下苍生 直到看不见孙无极的身影,赵玲还傻傻地站在院中,双目失神地盯着孙无极消失不见的那道山梁。黄百灵拍了拍表姐的肩头,轻声道:“他已经走了......”。 赵玲好像没听见表妹的话,依旧痴痴地望着。 “唉!”黄百灵叹息一声,走到院中的方桌边坐下,低声在表哥耳边说道:“你妹妹有心上人了......”。 赵宣抬头看了一眼妹妹的背影,无奈摇头,过了片刻道:“你不去看看你爷爷和你阿爹”。 黄百灵点了点头,道:“是啊!我马上也要返回苍梧山,是得回去看看了,那我走了啊!你好好养伤......”说着走到表姐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表姐,我也要走了......”。 赵玲这才从失落伤感的思绪中抽身出来,依依不舍地问道:“你也要走了”。 黄百灵嫣然一笑,柔声道:“表姐,你要相信,有缘自会相逢,有些人走了就走了,可有些人,就算走了,他还是会回来的”。 赵玲伤感道:“天地茫茫,何时才能重逢呢”。 “只要你相信,很快就会再见的!好了,你们都保重,我走了!”黄百灵转身离开。 赵玲看着小院一里外的一道山梁,想到他们一个个都走了,神情哀伤,喃喃道:“聚散无常......”。 道可道 第六十五章 何方神圣 楚国东南,梁溪镇。 这座小城自商朝末年就已经建成。据说是商朝太子逃难至此,看这里山青水秀,风光迤逦,便在此定居下来。 千年前,越王勾践打败吴国,将此地纳入自己的版图,而后楚国打败了越国,梁溪城又归楚国所有。虽然多次遭遇战乱,但梁溪依旧成为天下闻名的圣地。究其根源,跟北边五十里外的太湖有莫大关系。 据说,千年前,吴国和越国大战之际,有逃难的人看到太湖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水中异芒三天不曾停歇,将方圆百里的地方都映照成了一幅色彩斑斓的世界。 就是这奇异的光芒,引来无数人围观。 后来这里发生战乱,有很多人因此而丧命太湖。江湖传闻,千年前武当山叶光纪也曾到过太湖,并在湖中发现了天精石,从天精石中窥探到了天机,返回武当之后就参悟了天道,得道飞升。 自那之后,这千年来,前往太湖寻找天精石的人络绎不绝。 梁溪镇是太湖附近唯一的城镇,随着来往的人不断地增加,梁溪镇也不断扩建,最后竟然变成了一座纵横各有九条街的城池,堪比楚国都城。 最近,梁溪城又开始变得喧哗起来,五湖四海的人齐聚梁溪。只因他们都听说五月初五,太湖天精石就要现世了。 聚在梁溪城内的人五花八门,有儒有道,有魔有妖,都是为了天精石而来。 这些本来敌对的人在梁溪城却能相安无事,就是出手也得到城外,无人敢在城中打架。因为梁溪有四方天龙镇守,任何敢在城中动手的,都将遭天雷地火的惩罚。任他是正道还是妖魔,亦或是寻常百姓,天龙都等同对待,从不徇私。 因此,梁溪也有了个“和城”的别名。 距离五月初五还有十天时间,但是梁溪城已经人满为患。 梁溪城除了客栈,剩下最多的便是艺伎馆了,纵横九条街,有五百余家艺伎馆,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风柳街居中位置的醉月楼。据说馆主是灵音阁弟子,因为犯了门规而被逐,后来她便到此开了这醉月楼。 三层的木制阁楼,除了一楼大堂,二三楼都是雅间,也都有专门的女仆负责端茶倒酒。 酒楼大堂正中有一拔地而起的高台,高度和二层阁楼平齐。高台上搭建有一座木亭,亭中一张方案之上,摆着一床瑶琴。江湖传闻,这床琴是当年人皇伏羲用过的。这床琴和其他琴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只有五根弦,据说,此琴只在千年前被人弹过,而后就一直放在亭中。 醉月楼的主人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亦或者说她亦仙亦鬼,从不轻易现身。 这位活了千年有余的神秘人物,给江湖留下的传说,不仅仅只是师从灵音阁首代阁主钟老,而且能奏《九阴天灵曲》。当然,这只是传说,并没有人见过。至于《九阴天灵曲》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就是现任灵音阁阁主鲜于无忌也只是耳闻。至于说这位馆主为什么亦仙亦鬼,就因为她的寿命已经超出了人们的想象,能活一千年的肯定不是人了,也没有记载说她飞升成仙,所以,只能是鬼了。 醉月楼在梁溪开了千年,除了极少数人,就连负责日常运营的醉月楼的掌柜和伙计,还有女仆都不曾见过自己真正的主人。 醉月楼还有个不同于其他艺伎馆的规定,就是卖艺不卖身。这个规矩在南来北往的商客之间并不讨好,但醉月楼的生意却是除了奇的火爆,就算不能春宵一刻,依旧有人早早就定好了位置,常年客满。 今天,醉月楼早在晌午时分就挂起了客满的牌子。 醉月楼虽说有三层,可真正开放的只有一楼大厅和二楼十几个雅间。三楼偌大的空间内,只有两张桌子,千年来,却没人上去过。就是醉月楼的人,也不敢上去。 陈真一四人从西门进入梁溪城,此时已经是亥时,但梁溪城里还是有很多人,显得有些拥挤了。从没见过如此阵仗的鱼玄机有些紧张的握紧了手中长剑,不安地环顾左右。白衣少年看到陈真一看到如此场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有些不解。关于他的身世,白衣少年从未细问过,不禁好奇问道:“小子,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陈真一不明所以,反问道:“以前是什么时候”。 “就是进入武当之前是做什么的家住哪里”白衣少年再问道。 陈真一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一下,随口说道:“我自幼父母双亡,跟着爷爷走南闯北,乞讨为生,后来爷爷死了,我就到了武当山”。 鱼玄机认真听着陈真一的回答,随后有些同情地看了陈真一一眼,暗自叹息。想不到他竟然和我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白衣少年点头道:“怪不得......”。 白衣少年以为陈真一是因为很早就行走江湖,才有了这种临危不乱的心境。他不知道的是陈真一因为每年都会去赶集,比起千年后过年前几天抢购年货时的人潮,此时的梁溪镇只能用:这才几个人来形容了。 白鹤对梁溪镇的一切并不陌生,一直走在最前面,而且脚步很快。 三人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了醉月楼门口。白鹤看着高大而紧致的门楼,大跨步走上石阶。后面三人很是纳闷,暗想鹤兄和这家店很熟吗 不过三人的猜测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走到门口的白鹤被一名魁梧汉子给拦了下来。 “你没见写着客满吗去别处吧!”魁梧大汉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说话倒是挺客气的。 白鹤冷笑一声,不管是不是客满就要往里进,魁梧大汉站在前面,死活不让。白鹤也不惯着他,一跺脚,一股强大的真气就将高出白鹤一个头的魁梧大汉给打飞了出去。 目睹这一切的人先前在看热闹,随后不约而同的看向天际,还有人干脆就远远地躲开了,免得受了无妄之灾。 可是,他们或期待,或惊惧的天雷地火并未出现。这人他们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纳闷。难道说四方天龙睡着了还是说天雷地火失灵了 打飞出去的壮汉爬起来,一脸惊恐的看着侧脸盯着自己的白鹤,颤颤巍巍道:“你敢在这里动手,不怕死吗”。 白鹤面无表情,抬脚跨进醉月楼的大门,轻车熟路上了三楼,在一张空位上坐了下来。 自打白鹤跨进醉月楼开始,里面顿时变得雅雀无声,就连琴音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一步步走向三楼,并在最尊贵的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随后又是三个人,走进了醉月楼,为首的白衣少年抬头看了一眼先前就已经走上去的白鹤,径直朝三楼走去,跟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两位少年人,好奇地四下打量,就像是逛动物园一样,视线一一从场上的所有人脸上扫过,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上楼,就跟做贼一样。 “他们是什么人”场上众人充满了疑问。 二楼一个雅间内,坐着三个人,正是灵音阁阁主鲜于无忌和他的两位孙女。离他们不远处的另外两个雅间内,分别是墨家的师徒二人和鬼谷三人。 鲜于无忌皱眉喃喃道:“他们怎么能上得去三楼”。 红衣女子喝了一杯酒,低着头沉默不语。倒是年纪更小的绿衣少女开口低声道:“爷爷,他们为什么不能上三楼”。 鲜于无忌看着四人坐下,过来很久才说道:“醉月楼三楼这千年来,没人敢上去,准点来说,是没人能上得去”。 绿衣少女很是不解,皱眉问道:“为什么”。 “三楼有禁制,任何人上去都会触发.......”鲜于无忌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道红光在三楼爆裂开来,刚刚坐定的白衣少年和鱼玄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这束红光托举着扔到了一楼大堂。 场上一片哗然。 落地后的白衣少年看着还好端端坐在三楼的陈真一和白鹤,一头雾水。心想怎么他们就能平安无事 陈真一也惊疑不定,猛地起身,趴在围栏上,看着被红光打下去的两人,转身问白鹤:“师兄,怎么回事”。 白鹤面无表情,沉默不语。陈真一正欲下去,白鹤冷冷道:“坐下,他们有他们的位置,你不用操心......”。 此时,高台木亭之下的那床瑶琴突然响了,琴音袅袅,如月华倾泻,似长河流淌。陈真一转头去看,发现并没有人弹奏,心下大为骇异。 “掌柜的呢请他们上来,他们是我的朋友......”陈真一的声音打破了琴音营造的画面。琴声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然后又响起。 刚刚落地,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白衣少年和鱼玄机又被一股力道托举着回到了三楼。琴声也在这个时候变了,变得如泣如诉,哀怨婉转。 坐在二楼雅间的红衣女子鲜于花晨不由地转头看向那个高台,悲从中来,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 这下让整个醉月楼的人更加不可思议了,那个少年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一句话就能让人去三楼还是说,醉月楼三层有禁制的说法都是假的 有些人自然不乐意了,很快就有人不甘坐在大堂,想上去体验一下坐在三楼的感觉。 一位有些清瘦,长得还算英俊的中年男人腾空而起,还大言不惭道:“他们能上得三楼,我凭什么不可以”。 还不等他飞到楼梯口,就有一道红光从三楼一角激射而出,生生穿过了男人的胸膛,将其化成了一缕青烟。见到这骇人的一幕,再也没有人敢上前一试了。 他们也不再好奇三楼,而是开始打听陈真一的身份。比起三楼的那个位置,天精石更为重要,一位能登上醉月楼三层的人,必将成为他们抢夺天精石道路上的绊脚石,所以,搞清楚那位少年的身份便成了在场众人最当紧的事。 所有人有个共同的疑惑:“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道可道 第六十六章 鱼龙混杂 一辆驴车缓缓从西门驶入梁溪城,然后在南北第一条街左拐,一直行驶到最北边,然后拐进北边东西向的第一条街天元街。 天元街是整个梁溪城最冷清的。 这条街只有两家客栈,四家书铺、两家兵器铺和一家当铺。 这两家客栈一家名为“当来的”,一家名为“有归处”。当来的客栈是武当俗家弟子开的,只接待到此办事或歇脚的武当弟子。另一家只接待会弹琴或懂音律的人,至于是谁开的没人知道。 驴车在当来的客栈门前停下,驾车的老道士跳下车,轻声道:“今晚就在这里歇息”。 坐车上的小女孩儿看了一眼客栈招牌,微微皱眉道:“邹老头,你真会挑地方,就这地方,连鬼都不愿来吧!”,说着跳下车,左右瞧了瞧,没发现一个人。 老道士一笑置之,一边解驴车,一边说道:“这里鱼龙混杂,小心一点无大碍......”。 这时客栈门打开,走出来一位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着一位伙计模样的青年人。中年男人走上前躬身作揖道:“师祖,您来啦”。 年轻人上去帮老人卸车,老道士问道:“有其他武当弟子入住吗”。 中年男人起身,扫了一眼小女孩,陪笑道:“您是第一个到的......”。 老道士将驴缰绳递给年轻人,吩咐道:“给它喂点豆饼,这一路累着它了......”。 年轻人认真听着,随后笑着点头,道:“您放心......”。 老道士和小女孩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走进客栈。这里是两层的二进院,地方不是很大,但足够安静。 他们直接穿过前院,走进后院。后院比前院大一倍,院子里放着两张石桌,周边一圈,除了正对面的一楼是大堂,其他都是房间。 三人走进后院大堂,中年男人走进膳堂吩咐准备饭菜,自己则从柜台后打了一壶酒,走过去和老道士同桌而坐。 “有什么消息没有”老道士看着中年男人倒了两杯酒,然后轻轻将酒壶放在桌上后问道。 中年男人低声道:“听说来了很多人,灵音阁、墨家、鬼谷等,还有很少在江湖上露面的圣灵谷也来人了,除了这些比较大的门派,其他江湖小门派几乎也都聚到了梁溪”。 老道士喝了一杯酒,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圣灵谷世居十万大山,是如何得知的这事儿的”。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显然他也不清楚。 小女孩突然说道:“太湖天精石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别说十万大山了,就是北冥天下也都有传闻,可以说是人尽皆知了”。 ———— 醉月楼内,陆陆续续有人离开。 因为醉月楼并不提供住宿,子时已过,很多人都出去找地方住宿。 陈真一在人群中看到了当日在邓家剑庐见到的那位锦衣少年,两人隔空对视,陈真一发现了锦衣少年眼中的杀意。 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人,白衣少年轻叹一声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想到一块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天精石竟然引来了这么多人!” 白鹤一直看着高台上的木亭,对这一切并不关心。 随着那床琴落下终止符,最后的几个人也一股脑走出了醉月楼。 此时,只剩下三楼上还坐着四个人。醉月楼的大门被关上,白鹤起身,凝眸注视着那床瑶琴。 许久之后,随着一道青光,一位美艳绝尘的青衣女子缓缓现身于高台之上,抬头看着三楼的白鹤,微微一笑,柔声道:“好久不见!”。 白鹤躬身作揖,久久没有起身。 女子腾空而起,飞身来到三楼,一双如水明眸在陈真一身上打量了很久,叹息一声道:“不是他,不是他......”。 除了白鹤,其他三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你叫什么名字”青衣女子看着陈真一,皱眉问道。 陈真一看着女人有些失落的神情,突然感觉头痛欲裂,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脱口而出:“青衣,这么多年了,谢谢你还记得我,有些事,该放下了!”。 众人皆是一惊,鱼玄机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突然变得很是陌生的陈真一。白衣少年一时也有些恍惚,他仿佛从陈真一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青衣女子起先有些惊疑,随后露出一抹微笑,柔声道:“如果那么容易放下,人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 陈真一在识海再次见到了那个黑袍男人,心里很是高兴。他原本以为黑袍男人在西海底被魔尊给打死了。 黑袍男人借着陈真一的口,叹息一声道:“能再听你弹一曲吗”。 青衣女子微笑着看着陈真一,很久很久。偌大的醉月楼一片寂静,白鹤恭敬地站在后面,期待着女人的应允。 女人凄然一笑,点了点头,飞身回到了高台。 醉月楼内琴声袅袅,如一场秋雨,连绵不绝,亦如春天的花,缓缓绽放。 忽然,陈真一感觉有什么东西托体而出,他又恢复了意识。只见又一道青芒出现在高台上,那个黑袍人手持七星剑,随着琴声起舞。 白鹤低声唤了一句:“主人......”。 琴声时而激昂,时而低沉,时而清脆,时而沉闷,时而欢快,时而哀怨。舞剑的黑袍男人舞剑的动作也随着琴音变化,陈真一看出来这套剑法正是当日在武当山玄武神像内看到的七星剑法。 一曲罢,男人也收回了剑。 只是,他的呻吟较之初见时透明了不少,陈真一突然明白了,黑袍人马上就要消失了,彻底的消失,就跟中林村那个灵体消失一样。 一人,一魂,两两相望,眉目含情。 黑袍男人笑道:“青衣,能见到你真好,我在人间的事了了”。 青衣女子没有说话,抬头深情凝望着逐渐变淡变透明的黑袍人,有时候,语言并不重要。 黑袍男人转头看向三楼,沉声道:“小子,谢谢你,我没看错,你很厉害......”,陈真一动了动嘴唇,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随后,男人看向白鹤,微笑道:“鹤兄,再见!”。 “主人......”在白鹤的呼喊声中,黑袍男人的呻吟慢慢消散,直到再也看不见了,醉月楼才传来女人低声的呜咽。 然后,那个青衣女子和那床瑶琴也如云烟一般慢慢消散,最后消失不见。 过了好久,白衣少年低声道:“我们也该走了......”。 梁溪城直到此时,还有很多人,有穿着怪异,一声邪气的歪门邪道,也有一身正气的正派人士。 城里所有的客栈都客满了,四人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住处。 白鹤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往东北角走去。 三人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当来的客栈门口,白鹤才停下脚步,上前敲响了门环。 很久之后,先前那个年轻人拉开一道缝,看了四人一眼,问道:“你们是” 白鹤面无表情道:“武当弟子......”。 年轻人狐疑地看了众人一眼,半信半疑道:“你们真是武当弟子”。 白鹤没再说话,一把推开门,就往里走。年轻人追上来刚要拦,就被一个浑厚的声音拦下了,“让他们进来......”。 老道士和客栈掌柜已经走到了前院。老道士抱拳道:“鹤兄,你怎么也来了”。 白鹤躬身道:“师祖......”。 老道士连忙躬身作揖,“鹤兄,这里不是武当山,万万不可,再说我也不是掌教了,在您面前怎敢以师祖自居”。 白鹤不再说话,径直往里走。陈真一和鱼玄机躬身作揖:“弟子陈真一,见过太师父......”“弟子鱼玄机,见过太师伯......”。 “都起来......”老道士和善笑道。 随后,老道士看向站在一旁的白衣少年,沉声问道:“这位道友有些面生,还未请教”。 “他就是你要找的天人......”一个银铃般的小女孩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老道士神色一紧,一时有些讶然,片刻之后才上前几步,躬身作揖:“武当邹衍见过道兄......”。 白衣少年笑道:“原来是武当上任掌教,贫道眼拙,幸会......”。 小女孩儿走上前,笑嘻嘻看着白衣少年道:“周子休,你怎么也来掺和这里的事”。 白衣少年看了一眼小女孩儿,反问道:“你不在北冥好好待着,跑到春秋大陆干什么”。 “要你管”小女孩儿白了白衣少年一眼,引言怪气道:“要不是我,你小子怕是连命都没了......”。 白衣少年想起当日在武当受伤后很快就痊愈的事来。当时他就怀疑过,因为那种仙丹除了大师姐和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小女孩此时说出来,那当日在武当救自己的肯定就是眼前的小丫头了。白衣少年笑了笑,道:“等回北冥了再跟你算账......”。 几人走进后堂,掌柜的吩咐膳堂又准备了一桌子饭菜,饭桌上,邹老道一直给白衣少年献殷勤,小女孩儿动不动就嘲讽他,然后白衣少年一句话,小女孩又不敢说话了。 邹老道有些幸灾乐祸,心道:“终于有人收拾你了吧!叫你嘚瑟......”。 道可道 第六十七章 暗杀 一轮弯月从窗户照进房间。 陈真一坐在黑漆漆的房间内,看着月光打亮木榻。 他突然有些怀念起中林村来,还有那个曾经拼了命想要逃离的土房子,和那个自己一直都想离的远远的二爷。 他拽出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个太极八卦。这块似玉非玉,似木非木的牌子,在黑夜中如一战青灯,将陈真一的脸映照成了青色。他将八卦图翻转过来,后面刻着生辰八字:庚辰年壬午月乙未日辛巳時,但这并不是陈真一的生辰八字,也不是二爷的。 这块牌子,陈真一自打记事起就一直戴在身上,从未摘下过。 以前没觉得这牌子有什么特别的,自从穿越之后,有好几次,就是这块牌子救了自己的性命。 陈真一正欲摘下,脑海中突然响起二爷的声音:“这是你的护身符,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摘下......”。 他苦笑了一下,又将牌子放了回去。 起身,轻轻推开门,一跃而下,来到了客栈后院。 院子里长满了各种陈真一叫不出名字的花草,一条青石铺就的蜿蜒小道延伸到后院中间的一处凉亭,凉亭内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 陈真一沿着小道,走进亭子。 夜风习习,有几分清冷。 昏黄的灯火只能照亮亭子,外面都是漆黑一片。薄薄的白雾弥漫在亭子内,触手冰凉。 忽然,仅一墙之隔的旁边院子内传来幽幽琴声,空旷而辽远,舒缓的琴音仿佛一双翅膀,带着人飞跃千山万水,跨过五湖四海,意境深远而开阔。 陈真一负手立于亭子内,抬起头,闭着眼,跟着琴音走进那个让人无比安静,心胸空旷的世界。 一曲罢,陈真一睁开眼,周围的雾气仿佛更浓了。 突然有个曲子在脑海中浮现,虽然他不懂瑶琴,但是这曲子的激烈和不甘异常强烈,仿佛一位不甘屈服黑暗的英勇战士,提剑走向黑暗,用那不屈的精神,和黑暗殊死搏斗,或激昂如大河奔腾,或慷慨似大海容纳百川,心底悠然生出一种无所畏惧,慨然释然的情感。 陈真一走出凉亭,一跃飞到了围墙之上。 隔壁的院子里,同样种满了花草,同样的凉亭内,一位绿衣少女抚琴而坐,昏黄的灯火映照出她的脸庞,干净而清秀。 陈真一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向了那个凉亭。 听到脚步声的绿衣少女转过头,看到来人正是先前在醉月楼见过的那位白衣少年,心里有些惊讶。不由地站起身,警惕地看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白衣少年陈真一。 陈真一走进凉亭,冲着少年微微一笑,径自坐在了瑶琴前。 闭上眼,双手自然放松,像是被人控制了,开始在琴弦上拨弄,一曲慷慨激昂的曲调惊动了已经睡着的两家客栈的所有人。 鲜于无忌和鲜于花晨走出房间,站在回廊上,看着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陈真一。 绿衣少女吃惊似看着陈真一的双手在琴弦上滑动,挑、剔、抹、勾、托、打,手法很是熟练,曲子也是自己从未听过的。才听只觉无味,再听又觉的很是精妙。 琴声穿过浓浓白雾,回荡在梁溪城的上空。站在当来的客栈二楼回廊外的白衣少年看到夜空中,一个背剑的人从南边飞到了对面一座房屋的顶上,安静注视着隔壁的院子。 陈真一忘我的弹奏,全然不顾身边少女。 一曲弹罢,就连夜空中弥漫的白雾好像也退却了不少。睁开眼,和绿衣少女四目相对,陈真一笑道:“打扰了......”。 绿衣少女还沉浸在曲子当中,没有缓过神来,她发现陈真一的很多手法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不由地对这位见过几次但不知道名字的少年更加的好奇。等她回过神来想要问问少年的名字,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心想刚才难道是个梦 返回当来的客栈的陈真一看到先前已经睡下的众人都出来了,此时正看着自己。夜幕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陈真一灰溜溜跑回房间,倒头就睡。 梁溪城外,一处林子中间。 一个黑衣人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梁溪城。 片刻之后,随着一道黑影落地,一位背剑的少年稳稳站在黑衣人身边。 黑衣人忙问道:“少侠,怎么样了”。 少年转过身,看向梁溪城,低声说道:“没发现他们的落脚地......”。 黑衣人叹息一声,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少年转身往前走去,边走边说:“只要他们来了,总会露面的,先回去吧!”。 ———— 武当山,玉虚宫。 七峰星主再次聚在圣墟宫玄武大帝神像前。大殿内,玉镜中的张若麟盘膝而坐。 孙无极赶回武当山之后,就将自己在圣灵谷中的所见所闻都跟师父乔玄楼禀报了。乔玄楼虽然嫉妒张玄道,但也不是落井下石之辈,就带着孙无极赶往天柱峰玉虚宫。 鹖冠子听了孙无极的禀报,立即通知了其他峰的星主前来议事。 张玄道感激地冲孙无极点了点头,对坐在地上的张若麟道:“若麟,你在七峰会武之前可曾见过什么人”。 柳若虚撤去玉镜,张若麟木然地看向围在自己周围的师叔伯们,一脸你们这是干什么的表情。 张玄道再次问了一遍,张若麟这才将自己在比武前见过黑袍人的事说了。张玄道又问:“那他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张若麟想了想道:“他给了我一颗药丸,说是炼制的丹药,可增补气血,我就吃了”。 众人明白张若麟被骗了,也知道这件事他是不知情的,只是被人当成了工具。六峰星主和柳若虚,以及孙无极都看向鹖冠子,想让他决定。 鹖冠子想了想,既然张若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了,也没造成损失,可以将功赎过,一番思索之后,摇着羽扇,朗声道:“即日起,张若麟恢复自由,切记以后不准和鬼谷的人来往,否则就将你逐出武当......”。 张若麟释然一笑,起身躬身作揖道:“多谢师伯,多谢各位师叔.......”。 鹖冠子突然脸色凝重道:“太湖天精石即将现世,我们必须要去一趟太湖,各位商议一下,派谁去合适”。 众人面面相趋,议论纷纷,随后,乔玄楼上前一步,朗声道:“天精石如果真的现世,肯定会引起争抢,我觉得我们七峰星主都该去,大家都知道,天精石蕴含无穷的力量,如果落在邪恶手里,将会掀起腥风血雨......”。 众人也表示赞同。 鹖冠子摇着蒲扇,思考了片刻道:“乔师弟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武当必须有人镇守,我们七个人都去了,武当万一有什么闪失,就得不偿失了”。 众人又开始议论,最终也每个好的办法。 鹖冠子打断众人,说道:“我留在武当,你们六个人带着他们三人去太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鬼王得到天精石......”。过了片刻,接着说:“张师弟带队,不可滥杀无辜,不可犯戒,只要天精石没落在邪恶手中,就不准和其他正派争抢”。 众人齐声答应。 “若虚,你带着玉镜,万一有事,玉镜可保你们无恙......”鹖冠子又不放心的将玉镜也交给了柳若虚。 “明早就出发,不能耽搁了......”。 翌日清晨,太阳刚刚爬上山岗。 武当众人已经准备好出发了,鹖冠子将他们送到拜仙台,嘱咐大家小心行事之后,就看着众人御剑而去。 梁溪城北,缥缈峰。 在清晨的第一缕柔光打亮缥缈峰连绵的百余座木亭之时,白鹤已经领着几人走上缥缈峰最高处的一座亭子。 众人俯瞰着山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虽说离五月初五还有九天时间,但是提前熟悉并观察太湖的变化还是有必要的。 没睡好的陈真一此时哈欠连连,走进亭子就靠着一根柱子打起了瞌睡。 几个人看了好一会儿,湖面上突然出现一道黑影,一头扎进了水里。 白鹤和白衣少年互看了一眼,腾空而起,直奔黑影而去。邹老道和小女孩儿紧随其后,鱼玄机看了一眼睡着的陈真一,也没叫醒他,自己也跟在几人身后,飞向湖面。 没多大功夫,几人陆续进入水中。 陈真一在晨阳微暖的包裹下,睡得很香。没发现几人离开,也没发现突然出现在身边的鬼谷三人。 王老鬼给身边的锦衣少年使了个眼色,锦衣少年缓缓抽出手中一柄黑色的长剑,逼近陈真一。 长剑黑色的剑身上萦绕着黑色的气流,陈真一似乎是感觉到了慢慢逼近的寒意,不由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就在长剑快抵近咽喉的时候,空气中突然飘来一阵香味,一柄飞剑撞在锦衣少年手中的黑色长剑上,将其打偏了。 王老鬼见有人来了,击出一掌,打在陈真一胸膛,那个熟睡中的少年飞到一旁,嘴角流出鲜血。 “卑鄙无耻......”空中一道声音滑过。 那柄飞剑突然爆发出白色的光辉,直直朝王老鬼飞来。 王老鬼凝气于手,一团黑色的真气形成一道屏障,阻断了朝自己飞来的剑,僵持一会儿后,王老鬼再次运气,长剑直直飞入苍穹。 “太安,快把他杀了......”站在一旁的灰袍中年人爆喝一声。 锦衣少年再次举起长剑,飞身往躺在地上的陈真一刺去,他刚接近陈真一,又有一道巨大的剑气从天而降,带着飓风直奔锦衣少年,灰袍男人见状,疾步踏出去,一把拽起锦衣少年就要后撤,却忽略了那道剑气。 二人被剑气震飞出去,撞倒了一座亭子。 王老鬼轻蔑一笑,试图硬抗,周身上下蒸腾起浓浓白雾,一面更加巨大的黑色气墙挡住身体,剑气随后而至,撞在黑色的气墙之上,那道气墙随即四分五裂,白色的剑气透过气墙打在王老鬼身上。 王老鬼脸色剧变,喃喃道:“天问剑意......”。 剑气虽然被挡下了一大半,但还是伤到了王老鬼。他抬头看向立于空中的一位穿着土黄色长衫的年轻人,既惊又怕。 被剑气重伤的两个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同时抬头看向天际。 “王老鬼,你用计杀死南阳三大世家,还嫁祸于他人,无耻至极......”立于空中的少年冷冷说道。 锦衣少年有些惊讶地看看身边教了自己快一个月的师父,和这位突然出现的师公,如遭雷击。如果空中的少年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岂不是认贼作父,助纣为虐 “师父,他说的是真的吗”锦衣少年卞太安全身颤抖,严重充满了血色。 灰袍男人没有说话,轻蔑一笑,望向空中,骂道:“你不要血口喷人,什么南阳世家”。 灰袍男人突然脸色剧变,吃惊地看着空中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影,正是失踪多日的宛家家主。 “苏季,没想到我还活着吧”宛家家主冷冷问道。 卞太安看到宛家家主,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目,嘶吼一声,举起手中的黑色长剑,朝灰袍男人刺了过去。 眼疾手快的王老鬼率先一步,一把拉开灰袍男人,一掌打在锦衣少年的肩膀上,卞太安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好远,挣扎几下就没了动静。 “无药可救......”空中的少年冷冷说了一句,双手结印,空中顿时弥漫起浓浓的白雾,还伴着瘆人的鬼哭声,暗香浮动,剑影如织,将两人团团围住。 王老鬼再次惊呼:“一剑招魂......”。 可他毕竟是圣者境九阶的人物,一摆手,两人竟然凭空消失在如天网般的剑影之中。 少年收剑回鞘,落到地面上。 宛家家主跑过去扶起卞太安,发现他还有一丝气息,转头对少年道:“少侠,他还有救,我先带他去疗伤,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后急速离去。 少年走到陈真一身前,皱眉看着昏死过去的陈真一,喃喃道:“你的琴弹得很好......”。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琴声。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御剑离去。 道可道 第六十八章 剑心 冲进太湖的几人搜寻无果之后,返回缥缈峰。 看到一座坍塌的亭子,白衣少年面色凝重,几人四下搜寻,没发现陈真一。 陈真一失踪了! 几人面面相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鱼玄机腾空而去,绕着缥缈峰寻找。 “道兄,你怎么看”白衣少年走到老道士身边,沉声问道。 老道士查看了一下周围,面色凝重道:“看来是遭到暗杀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 白鹤看着留在倒塌的木亭之上的剑痕,若有所思。他发现这些剑痕并不是直接用剑砍的,而是强大的剑气形成的。 “是个用剑的高手,境界恐怕在天人境......”白鹤自言自语道。 “用剑的高手还是天人境”白衣少年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背剑的身影。 “如此强悍的剑意,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可是......”白鹤不敢断定,只觉得匪夷所思,毕竟,主人已经羽化成仙了,再说他也不可能袭杀陈真一。但是,除了主人,他实在想不到这天下谁还有如此强悍的剑意。 “你知道是谁”白衣少年问道。 白鹤摇了摇头,怔怔的看着留在废墟之上的剑痕,陷入回忆。 “道兄,这些年,江湖上可有使剑的高手”白衣少年问道。 老道士眉头微皱,努力回想,悠悠说道:“现在进入天人境的,除了道兄你,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了吧!使剑的高手倒是有几个,可他们都不是天人境......”。 鱼玄机跑遍了整个缥缈峰,都没找到陈真一的踪影,面露忧色,心急如焚。 “小夭,你有什么发现”老道士问道。 白衣少年听到老道士喊小夭,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丫头在,急忙走过去问道:“你有发现么”。 小丫头闭目,过了片刻,睁开眼道:“这里有七个人的气息,除了那小子,还有六个人,其中一个肯定是王老鬼......”。 “王老鬼”老道士和白衣少年同时惊讶道。 “先回客栈吧!......” 几人抬步往梁溪城走去,鱼玄机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开。 有归处客栈内。 绿衣少女双手托腮,傻傻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陈真一,怔怔出神。 “灵儿,他们都回来了,把这小子交给他们吧!”鲜于无忌走进房间,摸着孙女的头温和说道。 绿衣少女回过头,看着爷爷,皱眉问道:“他还在昏迷,等他醒来,让他自己回去不行吗”。 鲜于无忌意味深长的看了小孙女一眼,笑道:“他待在这里不合适,如果让隔壁那几个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们打伤的,现在就交给他们,免得夜长梦多”。 “哦!”绿衣少女站起身,看着爷爷道:“我还想等他醒来教我弹琴呢!”。 鲜于花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阴阳怪气道:“你是想让他教你弹琴吗”。 “当然了......”鲜于花灵看着脸上挂着莫名笑意的姐姐认真地说道:“我看他的手法很厉害的......”。 “行了,这件事日后再说,等他醒了,你可以请他去灵音阁做客,现在必须把他交给武当......”鲜于无忌不想旁生枝节,语气生硬地说道。 “爷爷,他可是能上去醉月楼三楼的人,你就不怕他抢夺天精石”鲜于花晨走到床边看了一眼昏睡的陈真一,眼里竟然有了一抹杀意。 鲜于无忌自然听出了孙女的话外之音,沉默了片刻,笑道:“这小子是能上得醉月楼,可还不足以与我为敌,大可不必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得罪了武当和周子休”。 鲜于无忌其实早就探过陈真一的实力,发现他只到了师者境,不足为虑,为了大局考虑,这才打算将他交给武当。 “爷爷,那个天精石我们非要不可吗”鲜于花灵问道。 “灵儿,关于天精石的事爷爷日后再跟你说,现在,还是把这小子送还给武当......”鲜于无忌走到床边,抱起陈真一,走出了有归处客栈。 正在当来的客栈内商议对策的几人,听到有人敲门,齐齐转头看向大门。 站在一旁的店小二看了一眼掌柜的,掌柜的点了点头,小二小跑着去开门。 打开门看到一位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抱着那个失踪的少年站在门口,后面还站着一位绿衣少女,小二大吃一惊,急忙喊道:“掌柜的......”。 听到叫声的几人齐齐出来,看到陈真一,心下一喜,再看他在老者怀里一动不动,又有些紧张。白衣少年看到是灵音阁主,惊讶道:“无忌兄,你怎么”。 鲜于无忌笑了笑,;脸色很平静地说道:“子休兄,是花灵救了他,他受了重伤,我无法医治......”。 老道士上前一步将陈真一接过来,道:“无忌兄,你可知是谁打伤了他”。 鲜于花灵抢在爷爷之前,轻声说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受伤昏迷了,是谁打伤他的我也没看见”。 老道士看了一眼鲜于无忌身后的少女,没再说话。 “无忌兄,既然来了,就请进去喝一杯吧!”白衣少年说道。 老道士将陈真一抱回了房间,后面跟着小女孩儿和鱼玄机。等老道士将陈真一放到床上,小女孩儿走上前,将手指搭在陈真一胳膊上,过了片刻道:“这小子命真大......”。 “这么说还有救了”老道士眉开眼笑。 “有我在,就算是死人也给他救活了......”小女孩儿白了老道士一眼,接着道:“不过他可不像是你武当弟子啊!”。 老道士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身体里可有儒家的浩然之气,儒道并修,有意思.......”小女孩不禁多看了几眼昏睡中的陈真一。将自己发现的陈真一身体里隐隐还有一种气息的事情没有说出来,因为她也不能肯定,毕竟自己从未在人身上发现过这种气息。 鱼玄机听到陈真一身体里有儒家的真气,心里咯噔一下。关于他的过去,自己好像一点都不知道,想起过往的种种,她开始怀疑起陈真一的真正身份来。 “他......”老道士转头看向一旁的鱼玄机,问道:“丫头,你可知他的底细”。 鱼玄机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小女孩儿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倒出几粒药丸,走到床边,喂陈真一吃下,说道:“明天就会生龙活虎了......”。 一楼大堂内,周子休和鲜于无忌相谈甚欢。 看到邹老道三人走下来,绿衣少女问道:“他怎么样了”。 邹老道发现绿衣少女眼里的担忧神情,笑着说道:“多谢花灵姑娘,他已经没事儿了,休息一下就好了,等他醒来,我一定叫他去当面跟你道谢”。 “邹兄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等绿衣少女说什么,鲜于无忌率先开口。 “无忌兄,你怎么到梁溪来了”老道士坐在桌上,抓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鲜于无忌。 鲜于无忌哈哈大笑,看着老道士的眼睛,正色道:“邹兄这是明知故问吧!今天聚在梁溪的人,目的都是一样的,你不也是吗”。 老道士笑而不语,提起酒壶打算给鲜于无忌斟酒,却被鲜于无忌给拦下了,“邹兄,在下不胜酒力,不能多喝了,人给你们送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着站起身,看了一眼绿衣少女,朗声道:“各位,告辞!”。 看着爷孙二人走出客栈,邹老道若有所思道:“惦记的人不少啊!”。 梁溪城西南角一家客栈内。 重伤的苏季躺在床上,看着盘膝坐在地上疗伤的师父,有气无力道:“师父,那少年是什么人”。 王老鬼缓缓说道:“他应该是屈灵均的嫡传弟子,以前只是听说屈灵均在死前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承了下来,我只当是江湖传言,原来是真的,诗剑之威,不能小觑”。 “诗剑”苏季问道。 “他手中的剑是宛家百年来打造的绝世神剑凝香剑,当年屈灵均以此剑独创天问、招魂两剑,一剑问天,斩断银河,一剑招魂,震慑九幽,剑意、剑气、剑心、剑道,都已登峰造极,全天下,剑道第一当属屈灵均的诗剑了”王老鬼心有余悸,方才打斗时没把那个少年当回事,导致自己被剑气所伤。 “如今卞家小子死了,又出现了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咱们还有机会找到天精石吗”苏季问道。 王老鬼沉默了很久,淡淡道:“不着急,先养伤吧!”。 梁溪城外,太湖边的山林间。 鬼王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面无表情。 他身后站着左右护法和两位精通御灵和巫术的鬼师。 “大王,属下打探过了,这次来了不少人,我们得先下手为强......”左护法抱拳道。 “他们可愿意配合”鬼王一动不动,沉声问道。 左护法放出卞无常和邓禹的灵体,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山林,周围的空气也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异常。 鬼王看着两个灵体,冷冷道:“二位,可曾想好了”。 邓禹冷哼一声,道:“痴心妄想.......”。 卞无常看着眼前几人,冷笑道:“几个未得王化的野人,不自量力......”。 鬼王不怒反笑,“我给过你们机会,看来你们不懂珍惜,那就让二位看看我是不是不自量力”,鬼王一伸手,一团蓝色的火焰从他手掌中喷射而出,一分为二,窜入两个灵体的胸膛。 邓禹和卞无常的灵体变得扭曲,面露痛苦之色,片刻之后两个灵体化作两道蓝色的火焰,回归到鬼王手中。鬼王看着被炼化的灵体,冷冷道:“这就是不配合我的下场......”。 “大王,这样一来,我们就得下一番功夫才行......”左护法说道。 “这天瞳和剑心虽然没灵体那般灵敏,但他们对天精石的感应还在,只要有了他们,我们的胜算就大了,天黑后进入太湖,务必要在其他人之前找到天精石”鬼王收起炼化的剑心和天瞳,看着不远处的太湖。 道可道 第六十九章 四方天龙 赶了大半天路,武当众人在晌午时分来到“当来的”客栈门口。 乔玄楼双手叉腰,看着那扇依旧破败不堪的大门,无奈道:“这个元启啊,跟他说了好多次了,把这门收拾一下,可他就是不听,再怎么说,这里也代表武当不是,这叫外人咋看我武当”。 李玄玉看了一眼乔玄楼,没好气道:“你倒是给人家修缮的银子啊!就会说风凉话......”。 乔玄楼嘿嘿一笑,并没有反驳,挠着头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柳若虚上前叩响了门环,片刻之后,店小二打开门,看了一眼,惊喜道:“柳师叔,你们也来了”。 柳若虚笑着点了点头,让开身子,让师叔们先进,店小二一一行礼。 乔玄楼进门后就大声喊道:“元启......元启......”。 听到喊声的掌柜看了一眼邹老道,得到老道士的应允后从后院大堂跑了出来,看到几位武当星主,连忙躬身作揖:“弟子元启见过各位师叔......”。 乔玄楼大大咧咧道:“元启啊!有没有准备好酒好肉啊”。 掌柜的低头恭敬答道:“弟子早就准备好了酒菜恭候各位师叔了......”。 当来的客栈传自叶光纪的小弟子。叶光纪当年收了两位徒弟,一位跟着他到了武当,一位留在梁溪开了这家客栈。 传到元启,已经传了有十一代,辈分比武当低了一辈,他此时和柳若虚这一辈平齐,虽说是俗家弟子,但依旧遵守着师尊当年定下的规矩,一直尊武当为长。 “元师兄,好久不见了!”柳若虚抱拳笑道。 几个年轻弟子还在相互见礼,乔玄楼却已大摇大摆地跨进后院,直奔大堂。 端着师叔的架子,高高在上的乔玄楼踏进后堂,看到邹老道坐在里面,顿时低下了头,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低声恭敬地问候:“师伯......”。 老道士瞪了一眼乔玄楼,有些不悦道:“玄楼啊!你这脾气可要改改了,如此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乔玄楼没敢抬头,小声应道:“是......弟子知错了......”。 随后进来的众人看到师伯也在这里,连忙作揖见礼,老道士一摆手,道:“都坐吧!”。 乔玄楼偷偷看了一眼元启,暗骂道:“好你个元启,师伯在这里也不知道提前跟我说一声,看我怎么收拾你......”。 元启看到了乔玄楼不悦的眼神,明白他肯定在埋怨自己没告诉他师祖也在这里。对于这位脾气火爆的师叔,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他几次到客栈,没有一次不闹事的,这次有了这么个插曲,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元启心里那叫一个苦。 “玄道,你们此来,也是为了天精石吧”老道士直截了当问道。 张玄道站起身,躬身回答,“启禀师伯,我们得知圣灵谷鬼王率众出了十万大山,意欲争夺天精石,师兄叫我们来阻止”。 “圣灵谷的人也来了”老道士惊疑道。 张玄道将孙无极进入十万大山,探听到的消息都说了一遍。 老道士脸色逐渐变得难看,默然不语。白衣少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看来这次太湖又要有一场混战了。 不但名门正派的人都来了,就连圣灵谷鬼王和魔尊这等人也都来了,就为了一块儿石头,天下所有的厉害人物都聚在了一起,也不知是好是坏。就怕有些人有命来,没命回去了。 天精石只是传说,一千年来谁都不曾找到,可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 白鹤对这一切并不关心,他只想阻止魔尊,因为他记得主人当年的担忧和坚持。 天精石不是凡人能驾驭的,一旦离开太湖,将会导致春秋大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主人当年为了不让人将天精石带离太湖,险些丧命于此。自己虽然不知道天精石究竟是什么,但从当年主人拼尽全力也要阻止别人可以知道,这天精石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死,也要阻止人们将它带离太湖。主人当年是这么做的,自己就算拼上性命也要完成主人的心愿。 白衣少年起身离开了大堂,走上二楼去看了看陈真一,忧心忡忡地站在回廊外,看着远处朦胧的缥缈峰。 ———— 夜幕下,梁溪城内人来人往。 白衣少年和白鹤再次走进醉月楼,白鹤径直去了三楼。 白衣少年看到二楼一个雅间内独自喝闷酒的青衫儒生孟子舆,朝他走去。 青衫儒生看到白衣少年,愣了一下,面无表情道:“好久不见了......”。 白衣少年一笑置之,在孟子舆对面坐下,问道:“你也是为了天精石来的”。 青衫儒生没有正面回答,饮了一杯酒,喃喃道:“如果有一个东西能阻止天下纷争,还万民以太平,我觉得我应该试一试”。 “可那都是传说,如果真的有,一千年了,怎会找不到”白衣少年喝了一杯酒,认真地看向青衫儒生,发现他变得郁郁寡欢,比先前憔悴了不少。 “管他是不是真的,既然来了,就得亲自去看看不是吗”孟子舆灌下一杯酒,看向一楼大堂内攒动的人头,叹息道:“这些人,不也是为了天精石才来的”。 白衣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楼大堂,久久不语。 醉月楼内,琴声悠扬,同样的琴音,听者所感受到的却不同,那些人名义上是喝酒,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探听关于天精石的消息。 白鹤孤独地坐在三楼,喝着闷酒。 千年前,这张桌子上坐着两个人,自己和大黑狗就在一旁守护着他们。他们一个弹琴,一个舞剑。 整整在此守护了十天,直到那五彩斑斓的色彩从太湖上消失,直到主人遍体鳞伤,直到鲜血染红太湖,主人才安心回了武当,之后便羽化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忽然,一声龙吟划破天际,盖住了醉月楼内的琴声。 大地微微颤动,杯中的酒荡起涟漪。 醉月楼内的众人蜂拥奔出大门,白鹤腾空而起,飞到外面。 五彩斑斓的异芒照亮了整个梁溪城,就连天空也变成了五颜六色。 四条金龙盘旋于梁溪城上空,低吟不止。 同一时间,梁溪城上空全是黑压压一片人影,腾空而去,奔往那异芒的中心,太湖。 白鹤也御空而去,来到太湖边。跟千年前一样的诡异场景,从那千倾碧波之中激射出的七彩光束直抵苍穹,湖面上波涛汹涌。 无数的人像下饺子一般,跳进湖中,没多时,湖面变的一片血红,同时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异常刺鼻。 跳下水的人一个也没有再出来,原本盘旋在梁溪城上空的四条金龙出现在太湖上空,不停的发出一声声刺耳的龙吟声。 太湖周围喊杀声顿起,为了下水,很多人开始互相残杀,久久不息。 白衣少年和青衫儒生站在一处山丘之上,看着底下的混战,除了摇头叹息,没有任何办法。 杀红眼的人们不管不顾,任谁也劝不了。 “就为了一块儿石头,值得吗”白衣少年叹息道。 孟子舆没有说话,怔怔的看着越来越红的湖水。 当来的客栈内,鱼玄机守着昏睡中的陈真一。 当所有人都赶往太湖的时候,她选择留下来,她已经将陈真一弄丢了两次,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昏睡中的陈真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看到鱼玄机坐在床边,失神地盯着自己,不好意思的问道:“怎么了”。 鱼玄机移开目光,轻声说道:“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陈真一挠着头,想了半天道:“我有些困,就睡着了,怎么到了客栈”,说着就要下床,刚动了一下,胸口就传来剧痛,疼的他龇牙咧嘴。 “你受了重伤,好好休息吧!”鱼玄机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陈真一。 陈真一看到了窗外的七彩斑斓,惊奇道:“外面是什么”。 鱼玄机没有回答,冷冷道:“先把水喝了”。 陈真一喝了水,挣扎着下了床,走到回廊外,抬头看去。 那奇异的光芒好像是从太湖方向发出来的,惊疑道:“天精石要现世了吗”。 鱼玄机没有说话,站在陈真一身边,看着色彩斑斓的天空,只觉的很美很美。 “不行,我得去看看......”陈真一不顾胸口传来的剧痛,飞身而起,往太湖方向飞去。 没多大一会儿,太湖边躺满了尸体。 场面惨不忍睹,武当众人站在远处,看着杀作一团的人,一时竟然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邹老头,这就是你所谓的人道吗”小女孩儿惊诧于那些人的疯狂。 老道士面色凝重,无言以对。 突然,一道炽烈的闪电划破天际,龙吟声震耳欲聋。 缠斗的众人心神受到震动,停下了打斗,抬头看向天际,四条金龙身形不断变大,周边涌来厚厚的乌云。四方天龙钻进乌云中,时隐时现,不大一会儿功夫,天际之上下起倾盆大雨,太湖水瞬间暴涨,吞没了无数离岸边很近的人。 大雨模糊了一切景象,湖中喷涌出四道巨大的水柱,直奔云层中金龙之口。 之后,一切好像都戛然而止,时间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坐于云端,双膝之上放着一床琴,女人将手放在琴弦上,轻轻拨动,一阵美妙的琴音划破天际,回荡在太湖上空。 那奇异的光满渐渐消失,隐入湖中,天上的乌云也慢慢散开,湖水趋于安静,四条金龙围绕着青衣女子。 琴音仿佛母亲的低语,温暖了心田,驱散了所有的阴霾,淡化了心里的仇恨和贪欲。 所有人的手缓缓放下,虔诚地凝望着夜空中的青衣女子。 道可道 第七十章 论道 陈真一来到太湖边的时候,混战已经停止了。 能净化心绪的琴音自天际荡漾开来,众人眼中凶狠的杀意和心中的恶意被和善取代。 青衣女子似天神般高坐于云端,宛如天仙降世,用绝妙的琴音阻止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 陈真一抬头看着青衣女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随着七彩光芒的消散,琴曲也接近尾声,曲终人散。 鲜红的水面上浮出很多血肉模糊的尸体,这些人像是被湖中的什么东西给撕咬了,缺胳膊断腿的比比皆是。 众人看着这些面目全非的尸体,惧怕不已。如果刚才跳入水中,此时自己就会是这种模样了。 云开月出,先前的雨一瞬间就停止了,青衣女子低头看着太湖边的众人,淡淡说道:“不想死的就回去吧!天精石五日后才会现世,此时入水,只有死路一条......”。 众人看着湖面上漂浮的残缺尸体,心有余悸,很多人早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再听到这位从天而降的仙人如是说,一刻也不想再待了,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太湖,扬长而去。 混在人群中的王老鬼看了一眼云端上的青衣女子,低声对苏季道:“先回去,五日后再来......”。 墨家师徒也混在人群中,离开太湖。 那座小院内,秦若雪被困了十天,听到开门声,大声喊道:“快放我出去......”。 黑袍少年走进屋子,看着被困在阵中的秦若雪,笑道:“姑娘,别着急,我会放了你,但不是现在”。 秦若雪冷冷地看着黑袍少年,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你不用知道,只要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找到天精石,我就放了你......”黑袍少年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貌美如花的秦若雪。 “你要我说几遍,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天精石......”秦若雪一头雾水,这师徒二人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天精石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为什么要问自己天精石的下落呢 黑袍少年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那你只能在这里待着了......”。 少年走出屋子,来到正堂,看着师父道:“她好像真的不清楚天精石的事,是不是抓错了”。 黑袍老者若有所思,这几天他也一直考虑这个问题。天精石如此重要的东西,按理说武当不会派一个师者境的弟子前来,可这女子偏偏就出现在太湖,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找个机会,放了她,不要留下破绽......”黑袍老者说道。 “您的意思是不找天精石了”黑袍少年惊讶道。 “天精石要找,人也要放,她不愿配合,留着她也无用......”黑袍老者淡淡说道。 师徒二人再次离开小院,黑袍少年离开之前再次走进关押秦若雪的屋子,在法阵上留下了破绽。等二人离开后,秦若雪也发现了法阵之上的破绽,运起上清真气,一掌打在法阵之上,击破了法阵。 秦若雪悄悄溜出小院,直奔梁溪镇。 ———— 等太湖边的人都散去,陈真一看到了无数倒在血泊中的死尸,心下很是惊骇,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记得当初下山时,师父交代过,要守戒律,扶危济困,可是,这么多人在一瞬间死去,任谁也无法救得。他好像明白了人力终有尽背后的无奈,不禁开始追问修道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陈真一茫然无措之时,看到了站在远处山丘上的白衣少年和青衫儒生。一瞬间变得疲惫不堪,托着沉重的身体,走到白衣少年跟前,看到他也是一脸的无奈,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或许,他也不知道修道究竟为了什么吧! 就在此时,一道黑衣直直朝这边飞来。 等那人落地,三人不由地做出了防守的姿态,只见来人背负一柄剑,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生的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身着土黄色长衫,有种儒家士子的儒雅。少年微微一笑,好奇地打量了一番陈真一道:“你这么快就好了”。 陈真一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少年,问道:“我们见过吗”。 少年往前走了两步,笑的很是温和:“我见过你......”。 陈真一在少年靠近自己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不由地看向少年身后的剑,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有所怀疑的问道:“你有事吗”。 “我想和你打一架,不知可不可以”少年脸上依旧挂着温和儒雅的笑容。这种笑容让陈真一很是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陈真一感觉莫名其妙,问道:“我都不认识你,干嘛要打架”。 少年伸出手,身后的长剑脱鞘而出,悬停在空中,方才淡淡的香味此时变得更浓了。 白衣少年周子休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放光,动了动嘴角,半天说不出话来,很久之后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诗剑传人”。 少年带着微笑看了一眼白衣少年周子休,抱拳道:“先生好眼力,我今天来就是找他的......”。说着看向陈真一。 “兄弟啊!我跟你有仇吗为什么要跟我打架”陈真一不解地问道。 青衫儒生原本消瘦而忧愁的脸上有了一丝惊疑,看着少年激动道:“你真是屈夫子的嫡传弟子”。 少年看看陈真一,再看看青衫儒生。觉得青衫儒生年纪大一点,应该先回答他的问题,抱拳道:“先生认得我师父”。 孟子舆可是屈夫子的忠实粉丝啊!先不说屈夫子惊天地泣鬼神的两剑,就是他留下来的诗文更是千古一绝,无一不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只可惜无缘得见屈夫子,算是人生一大憾事了。 孟子舆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少年已经开口了,“我发现你身上有剑魂,所以,想和你打一架......”。 陈真一心想这人莫不是有病吧!就算自己身上真有什么剑魂,那也没碍着你什么事啊,干嘛非要打架呢坐下来喝酒不好吗 “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我重伤未愈,不想打架......”陈真一拒绝了少年。 少年皱了皱眉,有些失落道:“那等你伤好了再打”,少年说完正准备离开,却被青衫儒生孟子舆给拦了下来,客气道:“不知少侠可否赏脸喝一杯”。 少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孟子舆,思忖了片刻,温和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真一看到鱼玄机还站在原先的地方等着自己,陪笑道:“两位先生,我先回客栈了......”。 少年问道:“你不去吗”。 陈真一本来也不怎么喜欢喝酒,加上身上还有伤,就不想喝酒,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低声道:“我不能喝酒,就不去了,别扫了你们的雅兴......”。 “既然这样,我也不去了,两位先生,咱们后会有期......”少年说着转身就要走,孟子舆上前一把抓住少年的胳膊,看向陈真一,恳切道:“就当是给我个面子,一起去吧!”。 几人转身离开的时候,孟子舆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张让他朝思暮想,又不敢面对的面孔。 心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莫名的痛了一下。 匆匆瞥了一眼后,快步离开。陈真一看着远处的鱼玄机,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回去。 四人去了醉月楼。 刚走进去,就发现今晚的醉月楼很是冷清,只有大堂内坐着几个人,看到他们四人进来,几人立马警觉地握住了放在桌上的兵器,直勾勾盯着。 掌柜的屁颠屁颠跑上来,问道:“少侠,您要上三楼吗”。 陈真一看着一脸谄媚笑意的掌柜,就想既然莫名其妙地享受了一次贵宾待遇,再来一次也无所谓了,慨然道:“我们就去三楼,麻烦掌柜一会儿送些酒菜......”。 掌柜的应声前去准备酒菜。 背剑少年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真能上得去三楼”。 陈真一虽然没说话,但神态已经足够嘚瑟了,率先而行,一步步朝三楼走去。 走到三楼楼梯口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心想自己身体内玄武大帝的那一缕气息已经消散了,万一真的有什么禁制的话,今晚可就要将人丢到姥姥家了。 此时,醉月楼内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就连身后的三人也在看着,这个时候退缩的话,比上不去还要丢人。可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眼一闭,心一狠,右脚踏上了三楼的地板,没有触发禁制,陈真一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位要跟自己打架的背剑少年,露出一个欠揍的表情。 “别嘚瑟了,赶紧上去”白衣少年催促道。 陈真一抬起左脚,一步踏进三楼,大摇大摆地走到那张让很多人都望而生畏的桌子旁,坐了下去。 后面的三人随即走了上来。直到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背剑少年还有些恍惚。抬眼看下去,大厅内的几人此时正齐齐看向三楼,眼里有艳羡,有嫉妒,更有不屑。 纵然心有不服,奈何人家就有这个实力,除了心里叫骂几句,他们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飞入醉月楼,径直飞到了三楼,来人正是白鹤。 “师兄......”陈真一站起身,准备让座。 白鹤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直接走到一旁的围栏边,靠着柱子坐在了围栏上。 不大一会儿功夫,掌柜的已经端着酒菜走到了三楼楼梯口,怯怯地看着陈真一。陈真一走过去接住酒菜,说了声“谢谢”,就端着酒菜返回去了。 他将一壶酒端给白鹤,轻声道:“师兄,要不您还是到那边坐吧!”。 白鹤接过酒壶,抿了一口,面无表情,默然不语。 陈真一悻悻回到座位,尴尬地端起酒杯,灌下一杯酒。 “还未请教少侠大名”孟子舆举起酒杯,微笑问道。 背剑少年温和一笑,道:“不敢当,在下聂文正......”。 孟子舆向背剑少年介绍了白衣少年和自己,朗声道:“听闻屈夫子将毕生所学都传承了下来,本以为是江湖传言,不成想是真的,只可惜他老人家......,未能见到他老人家,乃人生憾事!”。提起屈夫子,孟子舆不由地想起自己的遭遇,他和屈夫子同病相怜,空有一腔报国壮志,可惜没有用武之地。 陈真一看着孟子舆一脸的惆怅,脱口而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孟子舆如遭雷击,瞪大眼睛看着陈真一,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陈真一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看着青衫儒生怪异的表情,吓得不敢再说话了。坐在栏杆上的白鹤却悠悠重复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那一瞬间,几人都沉默了。 白鹤不断重复着这一句,忽然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怔怔的看着门口。 一道青影飘进醉月楼,直接来到了三楼。来人正是那个宛如天仙的青衣女子。 她看着陈真一道:“你小子还能说出这样绝妙的话来”。 陈真一受宠若惊,心想这也不是我说的呀!借用一下而已嘛!不必太当真。急忙站起身,退到一旁道:“我瞎说的......”。 青衣女子和蔼一笑,朗声道:“这人间事,十之八九都是不尽如人意的,生逢乱世,有相同经历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你说的不假,一语中的”,然后走到白鹤身边,低声问道:“白鹤,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白鹤低下头,沉默不语。 白衣少年注视着这位神秘莫测的青衣女子,心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周子休,百年罕见的道学天才,可你真的知道什么是道吗”青衣女子看着白衣少年问道。 白衣少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若有所思,却沉默不语。见他不说话,青衣女子又看向孟子舆,问道:“孟子舆,你一向自视清高,时常将圣人之道,礼乐之义挂在嘴上,却碌碌无为,究竟是你错了,还是这个世道错了”。 孟子舆心头一震,半天说不出话来。 青衣女子又看向两个少年,笑道:“你们明白什么是道吗”。 几人心中不是没有自认为正确的答案,却不敢在这位看着和善,却神圣庄严的女子面前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只能低头不语。 就在醉月楼内一片寂静的时候,一串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一位抱着瑶琴的绿衣少女走进醉月楼。 青衣女子走到栏杆边,看着绿衣少女,神情几度变化,最后笑道:“姑娘,能请你弹一曲吗”。 花灵本来是想来此听曲的,不成想今晚的醉月楼如此安静,不但没有琴声,就连吵杂声也没有,静的让人害怕。听到青衣女子叫自己弹琴,花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琴艺不佳,不敢在此献丑......”。 “无妨,我教你......”青衣女子飞身到高台上,柔声道:“上来......”。 花灵看了一眼青衣女子,抿了抿嘴唇,抱着琴飞到高台上。 青衣女子回头扫了一眼坐在三楼的几人,朗声道:“你们好好想想,究竟何谓道......”。 这句话就像是一位严师叮嘱学生,不怒自威。 随后和花灵一起坐在高台上,教花灵弹起了琴。 琴声悠扬,回荡在醉月楼内。 背剑少年感觉自己身后的凝香剑在轻轻颤动,马上就要脱鞘而出了。陈真一也感应到了天星剑的颤动。 就在曲子进入高潮的时候,凝香剑和天星剑同时飞出,悬停在高台前,一道白色,一道青色,两束剑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面太极图案。 “道在心中,太极无量,仁爱逍遥,源于一身,爱己爱人,度己度人” 陈真一只觉一股神秘的力量进入体内,和太极感应篇相呼应,脑海中原本混乱不堪的思绪被理顺,一股一直阻挡在体内的壁垒被冲开,如沐暖阳,如淋甘露,全身说不出的舒适自然。 一曲弹罢之后,青衣女子看着花灵道:“你很有天赋,愿意跟我学琴吗”。 花灵犹豫了片刻,虽说自己在灵音阁长大,也见过不少有名的乐师,但今天交代眼前这位宛若天仙般的女子弹琴,才发现以前那些所谓的乐师根本不值一提。有她指点,自己的琴技定能得到提升,神情坚毅道:“愿意......”。 青衣女子带着花灵飞下高台,回头对白鹤道:“白鹤,给鲜于无忌带一句话,他的孙女我带走了,等她学成了,我就会让她回来”。 白鹤恭敬地应了一声,看着两人离开醉月楼。 鲜于花灵在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三楼的陈真一,嫣然一笑。 等二人离开后,白衣少年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她究竟是什么人”。 除了白鹤,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可白鹤默然不语,重新回到栏杆上喝酒。 聂文正看着出现在陈真一手中的天星剑,双眼放光,轻声问道:“我们何时能打一架”。 “你知道什么是道吗”陈真一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聂文正摇了摇头,再次问道:“到底什么时候能打一架”。 道可道 第七十一章 道法自然 返回客栈后,陈真一一直在想着青衣女子说的话。 道在心中……渡人渡己。 躺在床上,忽然想起在昆仑山圣墟宫时,道祖送给自己的《道德经》,便拿出来查看。 等他再次展开那卷竹简,上面的篆体文字好像活了过来,变成一缕缕白色的气息,涌进身体。 不知不觉间,陈真一竟然看了一夜。 那五千言《道德经》最后只剩下了四个字:道法自然。 陈真一如梦初醒,捧着经卷,欣喜不已。自己好像有了答案: 道是自然无为。 如巍峨的山峦,当雄立于天地间,风雨不可摧;似滔滔江河之水,当激情澎湃,百折不挠;如卑微的草木,当坚挺于黄土之上,霜雪不能欺;亦如天地间所有的生命,当有铮铮铁骨,万死不能屈。 道为骨,是骨气,也是脊梁。 一夜间,似脱胎换骨一般,获得了重生。虽然一夜没有休息,但依然充满了精神。 陈真一走出房间,看着当来的客栈后院的草木,有了全新的认识。脚步轻盈地走下楼,走进大堂。 看到小笔峰师徒三人此时正坐在大堂内。 陈真一上前打了招呼,独自坐到一旁。 昨晚回来时,就看到了秦若雪,这位武当第一美人不知经历了什么,比下山时消瘦了一圈。出于同门,他本该关心一下的,可是,这位师姐好像对自己的成见特别深,一见到自己,眼中就有了鄙夷的神情,让陈真一不敢靠近。 “真一,你过来......”李玄玉柔声道。 陈真一低着头站到李玄玉对面,低声道:“师叔……” “听若雪说黑子跟着你下山了,怎么没见到它”李玄玉声音很是平淡,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还不等陈真一说话,鱼玄机先开口了,“师父,黑子在西海受了伤,此时在瑶台疗伤”。 李玄玉看了一眼鱼玄机,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又问陈真一:“真一,你实话告诉我,你在上武当之前是做什么的”。 陈真一想了想,还是将之前跟白衣少年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李玄玉自然是不信的,淡淡道:“可我听说你体内有儒家的真气,你能告诉我怎么来的吗”。 “有吗我不知道啊!是谁告诉您的”陈真一装傻充楞。 李玄玉见识过陈真一的油腔滑调,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问。无奈摇了摇头,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陈真一看了鱼玄机一眼,离开了客栈。 漫无目的地走在梁溪镇的街道上,不知不觉间竟然又走到了醉月楼门前。 抬头看到醉月楼大门紧闭,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到开门的声音,忍不住又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 只见掌柜的笑眯眯跑下台阶,笑道:“少侠,你来啦!这里有件东西是给你的,您稍等,我去给您拿来”。 从掌柜的手里接过一本蓝色封面的经书,陈真一有些纳闷。问了掌柜的是谁留下的,掌柜的也不知道。 陈真一想着会是谁给自己留下的始终没想通,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城,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城门,猛地拔地而起。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缥缈峰。 在一座亭子内坐下,摊开经书,看到是一本曲谱,对音律一窍不通的他,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感觉这就是一本寻常的曲谱,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夹在里面一张画着图案的页面吸引了陈真一的注意,他不由地想起当日在武当山水潭内得到的那本《太上真经》里面好像也有一副类似的画。 只可惜《太上真经》在自己记住里面的内容之后就自燃了,要不然拿出来对比一下,或许就会有发现。 陈真一仔细看了看那副画,画的好像是一座山,形状倒和自己脚下的缥缈峰有些像,只是画中没有亭子。 他将曲谱收好,站起身俯瞰千倾碧波。 突然发现一道黑影窜进了水中,情急之下,没多想就追了下去。 刚入水就发现周边的水面在急速涌动,突然一个庞然大物张着血盆大口,朝自己游了过来。 陈真一心里一惊,一头往深水处扎了下去。 刚摆脱一只,又有一只游了过来。陈真一看清楚了,原来是一种大鱼,不但长着一张血盆大口,还长着锋利的牙齿。 陈真一想浮出水面,却发现此时已经有好多这种大鱼朝自己围拢了过来,此时只能继续往下游。他庆幸自己懂得运气,在水中也能呼吸,否则,不被鱼吃了,也得淹死。 也不知游了多久,终于摆脱了大鱼的攻击。可是,总不能一直待在湖里吧此时,进退两难了,上面有大鱼守着,往下的话只能困死在这里。 突然,他感觉头痛欲裂,脑海中有嗤嗤的电流声响起,身体不受控制的往更深处游去。 眼前逐渐暗了下去,他想呼救,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身体上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他仅剩的一丝意识里,突然涌现出了压强这个概念。胸腔内的一丝空气也被水压给逼了出去,陈真一体会到了窒息的感觉。 之后意识就变得模糊了,周围一切的感觉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心想:要死了...... 突然,胸口传来灼烧感,陈真一猛地睁开了眼睛。不知何时,他竟然被卷进了一个山洞内。 身边一道巨大的水流在流动。陈真一站起身查看了一下,发现太湖原来像个沙漏,上面和下面都是水,中间却有一个通道,因为虹吸原因,水流并没有满溢到中间的暗道内。 陈真一心惊之余,冷静了下来。 现在虽然暂时得救了,可怎么出去呢 坐在地上想了半天,始终没想出个办法。再看看身后的通道,好像很长。心想:既然下来了,不妨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 沿着通道往里走去。 大概一炷香时间,通道变得开阔起来,又走了片刻。突然听到前面竟然有脚步声,陈真一贴在石壁上,仔细听去,脚步声越来越远。 等到听不到声音了,他才继续往前走去。 又走了好久,发现前面竟然变得无比开阔。虽然很黑,但能依稀看清前面竟然出现了一座山。 一座山 陈真一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那两幅画来,画中所画的不正是前面的这座山吗 难道 陈真一站在原地,看着前方朦胧的山峦,开始回想起两幅画。既然让自己得到了那两幅画,这其中肯定有什么指示。 “会是什么呢”陈真一努力回想。 可无论怎么想,始终未曾发现其中隐藏的秘密。 他继续往前走,视线慢慢清晰起来。山的轮廓逐渐变的清晰,他也确认了,那两幅画中画的正是眼前这座山。 “曲谱,经书,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呢”陈真一一边走一边想。 突然,脑海中浮现出醉月楼上,青衣弹琴,玄武大帝舞剑的场景。是啊!经书不正是玄武大帝引导自己得来的吗道生一 合二为一,脑海中的两幅画合二为一,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出现在眼前的山上。 陈真一欣喜若狂,立马沿着那条路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功夫便追上了前面的人,他看到前面有五个人正在急速往山上走去。有了道路,陈真一很快便超过了他们,没多大功夫便来到了山顶。 眼前出现了一块散发着奇异光满的巨石。这就是天精石 忽然,天星剑不经自己召唤,便托体而出,悬停在巨石上空,剑身上的七颗星辰缓缓点亮,组成了北斗七星。 巨石发出的七彩光束依次灌进剑身上的七星当中。 道可道 第七十二章 三气归元 源自巨石之中的七彩光芒源源不断地灌进剑身之中。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七彩光芒逐渐变暗,天星剑剧烈的抖动,就连整座山也在颤动。 突然,从剑身之上、巨石之中、已经灰暗的空气中同时射出三道光芒,金、青、白三色在空中交织,猛然间钻进陈真一身体里,金色钻进眉心、白色钻进胸口、青色钻进丹田。陈真一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到半空,发出一声嘶吼,握住了悬在空中的天星剑。 原本灰暗的空间突然爆发出炽烈的光芒,将整个空间照的宛如白昼。 半山腰上圣灵谷的五人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只见山顶之上的半空中,一位白衣少年持剑而立,宛如天神降世。 鬼王皱了皱眉,腾空而起。与此同时,另一面,一团浓浓的黑雾也冲少年奔去。 陈真一只觉体内有三道气息在慢慢划开,眉心、心田和丹田都传来一阵火热的感觉,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鬼王刚靠近陈真一,就被一道透明的气墙给拦下了,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冲破。那团黑雾慢慢幻化成魔尊的样子,面色狰狞凶狠,却没贸然攻击。 鬼王不死心地一次次击打着看不到的气墙,他知道那位少年正在吸去天精石的能量,自己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里,没想到却被人给捷足先登了,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圣灵谷里那些自己的部族,世代受尽毒瘴之气。天精石是带领他们走出圣灵谷的关键,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拿去了。 可是,无论他如何用力,使出了浑身解数,始终无法攻破天精石的防护层。 反观一旁的魔尊怨念所化的魔尊,看着虽然凶狠狰狞,但没有像鬼王一样气急败坏,而是像个没事人一样,默默的看着。因为他知道,天精石所蕴含的能量不是那少年一个人就能全部吸收的,千年前如此,今日肯定也一样。 等圣灵谷其他的四人赶到山顶,就看到了满头大汗,气急败坏的鬼王还在不停的攻击着防护层。 四人同时看到了站在另一边的那团黑色烟雾幻化的魔尊,他们虽然不认识,但从魔尊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煞气,不由地心生恐惧。 魔尊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几人,转头冷冷地扫了一眼,没把这几个人当回事儿,继续盯着陈真一。 虽然是魔尊的怨念所化,但他有魔尊的记忆。此时,他从少年身上看到了千年前的叶光纪。当年正是他吸收了天精石的力量,才将自己封印在了西海之中。心底慢慢涌起一种怨恨,空洞而血红的眼洞里,燃烧起两团火,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不能让他吸收天精石的能量,否则自己就会重蹈千年前的覆辙。 “吼......” 魔尊怒吼一声,吐出一道黑色的气柱,撞在保护层之上。 但是没有伤到保护层之内的陈真一,反而震退了另一边的圣灵谷几人。 原本就怒不可遏的鬼王看到对面的魔尊,咆哮道:“你他么找死”。 说着也不管陈真一了,腾空而起,直奔对面的魔尊。魔尊冷笑一声,声音空洞而嘶哑,一只巨大的拳头砸向迎面而来的鬼王。鬼王在拳头抵近的一瞬间消失不见,等他再次现身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魔尊的大脸之前,嘴角上扬,冷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说着挥出一拳,朝着眼窝砸了下去。 只是,这一去犹如砸在空气中,轻飘飘的,没有打到任何东西。 鬼王惊骇不已,急忙撤身回来,用御灵之术查看对方的身份。 按理说,从年前时就修炼御灵之术的鬼王不会看走眼才是,可是,这次他真的看错了。原先以为这是实体幻化的法相,按照御灵秘术,只要朝着眼睛打下去,就会击中实体,结果却大大的出乎意料。 “怎会有煞气如此巨大的灵体”鬼王很是诧异,看着那张又慢慢聚拢的狰狞脸庞,问道:“你是什么人”。 魔尊冷冷一笑,声音空洞嘶哑道:“就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被轻视的鬼王气的嘴角抽搐,一伸手,手中出现一根黑色的短杖,短杖之上是一颗紫色的水晶石。就在鬼王握住短杖的同时,短杖头顶的紫色水晶石爆发出刺眼的紫芒。 鬼王用短杖一指,水晶之上的紫芒如激光一般射了出去。魔尊却纹丝不动,完全没把这种凡人的攻击没当回事儿。 紫色光柱在魔尊身前一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不能再前进,哪怕是一寸都不能。 过了一会儿,魔尊像是玩够了,大袖一摆,那束紫芒来带着鬼王一起飞了出去。 同时,罩住陈真一的保护层也破裂开来,巨大的冲击波将魔尊的法相也给冲散成了一团黑色的雾气。 陈真一缓缓落地,手持天星剑,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色雾气,冷冷说道:“魔头,你还不死心吗”。 被冲散的黑雾再次聚拢成型,大笑道:“你不是叶光纪,阻止不了我的......”。 “是吗你可以试试......”陈真一好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的和善荡然无存,变得冷漠而坚毅。 魔尊不着急动手,那双空洞而血红的眼洞里似乎闪过了一丝不解,问道:“为什么你们都要阻止我”。 这一问把陈真一给整懵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看到他就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不是什么好人,好像跟魔尊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看着陈真一不说话,魔尊笑了,声音嘶哑而苦涩,缓缓说道:“天生万物,我也是这天地之间的生命,你们不是说尊道而行吗难道你所学的道法就是要你杀了和你不一样的所有人”。 陈真一不假思索道:“正魔不两立,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和道有什么关系”。 魔尊看陈真一冥顽不灵,冷冷道:“既然这样,那就动手吧!”。 二人随即开始斗法,吸收了天精石灵力的陈真一在天星剑的加持之下,功力大增,和魔尊旗鼓相当,两人互斗了几十招,胜负难分。 就在二人斗得难解难分之时,脚下的天精石又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石头里面有道红色的气流在左冲右突,见到这一幕,两人停止了打斗,落到地上,惊奇地看着。 先前被震飞的圣灵谷几人再次爬了上来,慢慢逼近两人。 可还不等他们休息片刻,巨大的天精石从中间爆炸了,又是一股很强的冲击波以山顶为原点,扩散开来。几人同时急速往后退去。 那座山开始塌陷,这个神秘而巨大的石洞也开始晃动,头顶之上落下无数的巨石,同时有水流从头上喷洒下来。 陈真一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不受控制地往后飞着,也不知飞了多久,后背传来锥心之痛,整个身体都被撞得快要散架了。 他刚爬起来,还没站稳,无数的巨石雨点般砸了下来,眨眼间就将自己围困在了有一个密闭的空间之内,头顶还有水流不断的流淌下来,滴滴答答。 气血翻涌,全身疼痛的陈真一只能先坐下来疗伤,外面不断传来坍塌的声音。 ———— 出来寻找陈真一的柳若虚、张若麟和孙无极,此时站在太湖边,看着水面在急速的下降。 几个弹指,水面就已经下降了有一丈。 “湖漏了”孙无极皱眉道。 “应该是湖底有暗流......”张若麟淡淡道。 “小师弟会去哪里呢”柳若虚往前走了几步。 “师兄,天精石到底是什么东西”张若麟转头看向站在中间的柳若虚问道。 柳若虚眯着眼看着还在不断下降的湖面,心里担忧小师弟,漫不经心道:“我也不知道......”。 “可听秦师妹说,抓他的那两个黑衣人好像说天精石跟武当有关系,这么重要的事,大师伯怎么从未跟我们说过”张若麟心生好奇。 “那都是江湖传言,都说武当有能找到天精石的地图,我上武当快三十年了,从未听师父说有什么地图,可能跟师尊玄武大帝有关系吧!”柳若虚叹息一声,道:“去别处找找吧!”。 三人围着太湖找了一圈,就连附近的山林都找过来,都没发现陈真一。 直到太阳落山,三人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客栈。 等柳若虚汇报了三人寻找的结果,最后下结论道:“小师弟可能失踪了......”。 “失踪了”白衣少年不可置信地拍案而起。 武当众人吃惊地看着白衣少年,不明白武当弟子失踪,这位素来独来独往,逍遥自在的外人怎么比武当的人还要着急 白鹤独自坐在一旁,冷漠地喝着酒,对陈真一失踪的事好像一点也不关心。 小夭意有所指的说道:“那小子身上有很多秘密,说不定被厉害人物给杀了......”。 老道士皱眉道:“你说什么”。 小女孩嘿嘿一笑,看着老道士,笑道:“邹老头,你这位徒孙能登上醉月楼三楼,身上还有剑魂,想杀他的人多着呢!”。 道可道 第七十三章 人心本恶 崇安学宫,杏林讲坛。 作为崇安学宫最为神圣的地方,无数的治国之道,抚民之义,强兵之法都是从这里走向各国庙堂的。 如今在诸侯国担任相国的十四人中,就有九人都曾在这里学习过。崇安学宫不拘泥于教门,学科齐全,学风开明,只要在这里学习过的人,都会名扬春秋大陆。 和荀无忧同窗十年的范逸刚刚被秦王尊为座上客,崇安学宫又一次出现在那些醉心功名的士子面前。 范逸还差人送来了很多的金银细软,以示学宫对自己的栽培之恩。 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封信,信笺是写给时任学宫祭酒的荀无忧的。 看完信上内容的荀无忧释然一笑,将信笺烧掉,喃喃道:“范兄,你抬举我了,荀某一介书生,无心功名利禄,此生只愿做个授业先生......”。 荀无忧走出房间,看着即将落山的夕阳,一脸怅然。 这是自己第三次担任学宫祭酒。作为学宫之长,他不是没意识到此时的崇安学宫正如西山之巅即将落幕的夕阳。 齐国内乱不止,贪腐成风,这样下去,齐国迟早走向灭亡,而崇安学宫也注定会随着齐国走向覆灭。 虽然范逸成为秦王的座上客,念着在崇安学宫受教的恩情,劝说秦王和齐国修好,暂时给了齐国以喘息之机。但是,荀无忧了解自己这位亦师亦友的同窗,他的野心不在一国,而是整个天下。 荀无忧正在犹豫要不要应范逸所邀去一趟秦国,当面跟范逸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就看到有两位少年走进自己的住所,此二人正是整个崇安学宫最为调皮的两人,李通古和公孙政。 李通古笑呵呵走上前,躬身作揖道:“先生,听说范先生被秦王尊为座上宾,是不是真的”。 荀无忧捋着胡须,看着这位眼里闪着精明的学生,朗声道:“你以为如何”。 李通古起身,略一沉思道:“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就该追求功业,这七尺之身,当为人杰,名扬天下......”。 荀无忧对李通古不予置评,转而问公孙政:“你以为如何”。 公孙政看了一眼李通古,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回答:“学生以为人生于世,首在生命的价值,识礼乐而重民生,感苍天而体黎民,当为要义,若不识真理,相国也罢,君王也好,都只是凡夫俗子而已”。 荀无忧微笑着看着公孙政,点了点头。 走下台阶,站到二人身前,道:“我要去一趟秦国,你二人可愿跟我去看看”。 “当然愿意......”李通古喜出望外。他早就想出去游历了,学而时习之,不能光从文章中找答案,而要走万里路。 “学生愿去......”公孙政答道。 荀无忧微笑着道:“好,那你二人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就出发......”。 二人刚转身,就看到才到学宫不久的韩少卿提着剑走了进来,看到学宫祭酒,躬身作揖道:“学生韩少卿见过先生......”。 荀无忧温和一笑,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韩少卿沉声道:“学生有个问题,想请教先生......”。 荀无忧捋着胡须,笑道:“有什么问题”。 “学生前不久去了帝都,见到一个乞丐模样的孩子被屠夫当街殴打,将其救了下来,事后得知是孩子偷盗在先,屠夫只是循理教训,学生不知是不是救错了,还望先生教我”韩少卿一直耿耿于怀于前不久发生在帝都洛阳的事。 “人性本恶,无有对错,孩子偷盗为填饱肚子,屠夫打他只为追讨自己的利益,孰对孰错”荀无忧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位少年。 “先生,孔夫子说人心本善,小孩儿既然偷盗在先,就是他的错,少卿救他不是助纣为虐”公孙政说道。 “公孙此言差矣,小孩儿偷盗为何是为了生存,恰如猛虎欺羊,理应救羊,因为羊是弱者,屠夫不会因为丢了钱就会丧命,而小孩儿没钱就有可能饿死,少卿救他,是正义之举,何错之有”李通古反驳道。 两人谁也不服谁,好一阵争论,可谁也说服不了谁。 荀无忧看着两人,沉默了好久才说道:“好了,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也都不对,小孩儿偷盗是帮屠夫赎罪,救也无错,屠夫打小孩儿是帮小孩儿赎罪,也无错,所以,你怎么做都没有错,还有,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并做了,就不要再问对错,记住了吗”。 “记住了......”三人答道。 “多谢先生,学生告退......”韩少卿作揖,转身往外走去。 “少卿,你想不想去秦国”李通古问道。 韩少卿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着李通古,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李通古意识到自己可能喧宾夺主了,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看向荀无忧。荀无忧脸色温和,并未生气,笑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跟我们去趟秦国......”。 “哦!”韩少卿应了一声,挠着头走出了院子。 ———— 一连四天,陈真一一直没有消息。 眼看五月初五就要到了,白衣少年周子休有些坐不住了。 他见识过魔尊的厉害,自己不是对手。如果他真的要抢夺天精石,没有陈真一,他们一定无法阻止。何况还有圣灵谷、灵音阁、鬼谷清溪和墨家人,届时,众人哄抢,武当又腾不出手帮自己,自己又如何拦得住魔尊呢 “鹤兄,你有发现魔尊的踪迹吗”白衣少年问白鹤。 白鹤站在当来的客栈后院二楼回廊外,怔怔的看着漆黑的夜幕,默然不语。 他总是在关键时候沉默,这让周子休很是恼火,可又不好意思发作,生气地转身离开了客栈。 看到周子休走下来,小女孩笑嘻嘻迎上来,问道:“你要去哪里”。 “你是不是想出去玩儿”周子休有了个主意,不怀好意地问道。 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没看到周子休眼中的神色,兴奋地点头道:“是啊!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带你出去我有什么好处呢”周子休欲擒故纵,给小女孩儿下套。没发现是个陷阱的小女孩儿不假思索道:“只要你带我出去,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周子休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不准反悔......”。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说过的话啥时候反悔过”小女孩儿反问道。 “没有吗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北冥的,如今怎么到了这里”周子休冷冷道。 小女孩儿不但没有觉得惭愧,反而有些生气道:“我只是出了北冥,又没有杀人越货,再说我答应你的时候我还没修成人形,如今得了人形,也不算违背承诺吧!”。 周子休看铺垫的差不多了,笑道:“好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但你现在说的必须要作数,否则我不会带你出去的”。 ‘要不是我不认路,才不要跟你一起呢!’小女孩心里不服气,嘴上却笑嘻嘻道:“我答应你,都听你的,这总行了吧”。 目的达成,周子休不再多说,转身就往外走去,小女孩儿跟在身后,一起离开了当来的客栈。 二人出了梁溪城南门,一路往太湖方向走去。 小女孩儿问道:“你有没有发现那小子身上有种特殊的力量”。 白衣少年周子休不明所以道:“什么力量”。 “我要知道是什么力量还用的着问你,我到春秋大陆这些年见过不少人,可从未发现过那种力量,不是道家真气,也不是儒家的浩然之气,好像......好像......”小女儿不知道如何形容,就卡在那个点上,如复读机般重复着:“好像......”。 白衣少年突然站住,转过身看着小女孩儿没好气道:“好像什么”。 小女孩儿皱着眉,搜刮了所有的词语,筛选了所有的事物,就是找不到一个形象又贴切的词语活着事物来说明自己从陈真一身上发现的那股神秘力量。 看着小女孩憋红了脸,周子休不由地一阵好笑,讥笑道:“连话都说不明白,也不知道你这几年都学了些啥......”。 小女儿冷哼了一声,也没好气道:“老......我学的啥管你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女孩儿本来要说老娘的,突然没敢说出口。 周子休不想和这个空有一身人皮,却不通人性的北冥灵物计较,加快了脚步。 两人很快就到了太湖边。 看着落下去很多的湖水,白衣少年惊疑道:“水怎么下去了”。 小女孩自然不清楚太湖水变少的原因,默然不语。 周子休转过身,嘿嘿笑道:“我现在就有事要你帮忙,你不会拒绝吧”。 小女儿无奈摇了摇头,委屈道:“我就知道跟着你准没好事,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周子休阴谋得逞,对小女孩儿的委屈置若罔闻,笑道:“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不过就是借用一下你的鼻子,又不叫你杀人放火,干嘛把我想的那么坏”。 “你要我做什么”小女孩儿问道。 “帮我找找那小子,他很重要,事关苍生,现在只有你或许能找到他”周子休正色道。 小女孩儿并不想泼冷水,可是有些话她不得不说,“这都好几天了,我怕他已经死了,就算找到了,有可能就是一具尸体......”。 白衣少年看了小女孩儿一眼,肯定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每个人都有他的使命,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所以,我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小女孩儿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白衣少年周子休眼里的充满希望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道可道 第七十四章 天地灵音 小夭在搜寻之后给出的答案是,太湖附近有那小子的气息,不过这气息是很早之前留下的。 现在她也找不到,或许,那小子根本就没来这里。 白衣少年沉着脸,没有说话。这几天,武当所有人找遍了梁溪城,都没发现他。当来的客栈掌柜的动用自己在梁溪的所有关系,客栈、艺伎馆、青楼都找过了,都说没见到。这就说明陈真一几天前离开客栈之后就出了城。 他为什么要出城呢出了城会去哪儿呢周子休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他唯一有可能去的只有太湖了。 可是,小夭感受不到他的气息,难道他真的被人杀了 小夭看着突然就落下去的太湖水,喃喃道:“这水到哪里去了水底下会不会有什么暗道之类的” 白衣少年猛地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女孩儿道:“水会不会阻挡他的气息” 小女孩儿点了点头。 “你说那小子会不会到水下面去了”白衣少年兴奋地问道。 小女孩冷笑一声,讥讽道:“亏你还是这几百年来的道学天才,你知道他失踪多久了吗”。 “什么意思” “一个常人在水下待不上一刻钟就得窒息而死,就算是你,顶多待一个时辰,你认为他能在这水底下待得了五天”小女孩儿解释道。 白衣少年知道小女孩的意思,可依旧抱有希望道:“或许,水下有什么地方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呢”。 “那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小女孩儿说道。 “有道理......”周子休说完就跳进水里。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周子休跃出水面,飞身落在岸边。 小女孩儿好像已经知道了结果,并没急着问结果,而是疑惑道:“你下水和出水的时候我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这水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周子休点头道:“是一种长着锋利牙齿的怪鱼,人一入水它们就会发动攻击”。 “完了,那小子还真有可能已经死了”小女孩儿紧张道。 周子休怔怔地看着湖面,说道:“这些怪鱼的确很是凶残,如果那小子真的入水了,的确有可能被鱼吃了,唉!早知是这样,就不让他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真的被鱼吃了,也是他命该如此,回去吧!”小女孩儿说道。 ———— 水底下,陈真一试了好几次,始终无法推开埋住自己的那些巨石。 这五天来,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认为自己很有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只想在临死前将自己所看到的那些经书,多熟悉了几遍。 此时,他不但没有感觉沉闷,身体仿佛打开了一个通道,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就连真气也好似充盈了不少,还能感觉到这个密闭的空间内有很多的灵力为自己所用。 自从被埋入这个狭小的空间内,他已经记不得过了多久。也不知是因为修炼了那些经书的原因,还是自己的眼睛熟悉了黑暗,他此时竟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身边那些湿漉漉的石头不似外界,而是光滑如玉,石头内部好似还有脉络,石头虽然静止,但内部的脉络却在流动,而自己感受到的灵气就是从这些石头内散发出来的。 陈真一此时静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明白了小师兄当日在武当说的:“参透《道德经》就能参透天道”。虽然自己此时还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天道。但内心对周身万物的感应却是显著提高了。 顽石也有生命,只是自己从未发现罢了。 以前总以为人是天地间的唯一,现在才明白,于天地来说,人也只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生命体而已,和石头、草木、飞禽走兽并无区别。 但是道在心中,人因为比其他的众生提前获得了灵根,从而提前认识了道,并从中获得了灵智。 他将那本不知是谁让醉月楼掌柜交给自己的曲谱放在地上,认真辨别着其中的每一个音符。 耳边似乎有了琴声,平静而悠远,将人生的沉浮和喜怒哀乐都化为一种澎湃的力量,唤醒沉睡于心田的无数道力量。 与此同时,周围的一切都发出声音,化作丝丝缕缕的气息,通过曲谱上的音符钻进体内,填补着内心的空白。那本曲谱上赫然出现四个大字:天地灵音。 刚走到当来的客栈门口的白衣少年和小女孩儿看到武当五个年轻弟子正推门出来。 见到白衣少年,柳若虚躬身作揖道:“先生,有小师弟的消息吗”。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柳若虚朗声道:“我等要去先前关押秦师妹的那个地方去看看,小师弟有可能被他们给抓起来了”。 小女孩儿激动道:“带我一起去......”。 “走吧!我们一起去”白衣少年淡淡道。 梁溪城外的小院,大门虚掩着。 柳若虚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几人鱼贯进入院子,搜遍了整个小院,没发现任何人,就连穿黑袍的师徒二人也不见了。 秦若雪走进先前关押自己的屋子,四下查看,也没发现。 黑跑师徒此时正在不远处的山上看着闯进院中的几个人,少年道:“师父,要不要动手”。 黑袍老者面色平静,捋着胡须似乎在想问题,没有回答少年,自言自语道:“怎么不见七峰星主,难道武当真的不在乎天精石”。 眼看几人就要离开了,少年有些焦急道:“师父,再不动手他们可就走了”。 黑袍老者邪魅一笑,手上聚起一团灰色的真气,冲小院一送。 从小院周围升起很多灰色的烟雾,将整个小院笼罩了起来,夹在灰色烟雾中的褐色藤蔓如游蛇般爬上屋顶,没一会儿功夫就交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罩子,将闯进院中的几人围困其中。 白衣少年和小女孩儿像没事人一样站在中间,好奇地看着还在不断交织的藤蔓。 武当几人却如临大敌,举着剑左冲右突,可那些藤蔓坚硬如铁,长剑砍在上面不起任何作用。 “御木术,看来是墨家人”白衣少年非但没有丝毫慌张,嘴角还挂着笑容。 “你是说精通营建之术的墨家”小女孩儿问道。 白衣少年看着小女孩儿,有些吃惊地说道:“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小女孩儿嗤之以鼻,傲娇道:“你以为我还是北冥那个啥都不知道的小丫头啊要论年纪,你应该叫我姑奶奶”。 白衣少年不怒反笑,看着经纬交织,虚实相合的藤蔓,笑道:“看来是个圣者境的高手,不但精通营建之术,还晓得阴阳五行”。 武当几人攻不破,有些不安地走到白衣少年身边,柳若虚问道:“先生,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金刚藤,有了墨家御木术的加持,寻常刀剑是伤不了它的”白衣少年说道。 柳若虚有些紧张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白衣少年没有回答,大声说道:“是墨家哪位先生,何不现身一见......”。 黑袍老者定睛一看,惊疑出声,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正欲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却听到白衣少年说道:“巨先生的高徒,何时成了背后偷袭的小人”。 黑袍老者确认了对方的身体,从山上飞身而下,稳稳落在藤蔓交织成的网罩之上,笑道:“周先生,好久不见啊!”。 白衣少年循声看去,发现是墨家二代弟子,笑道:“厘先生,你师父就教你了一些背后偷袭的勾当吗”。 黑袍老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厉声道:“周先生,我尊你是大德,可这不代表你就能侮辱家师,你有本事就破了我的阵法”。 白衣少年脸色一凛,一摆手,一道白色的真气打向藤蔓,那些交织在一起的藤蔓立即燃起火焰,立即像受惊的蛇,缩了回去。 白衣少年如幽灵般出现在屋顶,负手而立,看着一脸惊恐的黑袍老者道。 “巨子一代宗师,没想到有你这等卑鄙无耻的弟子,今天我就替他教训教训你”白衣少年大袖一摆,一道巨大的白色真气朝着黑袍老者打去。 黑袍老者双手结印,击出一道灰色的真气,和白衣少年进行内力比拼。 可毕竟实力悬殊,没多久就已经无力支撑了,脚尖轻点屋顶,腾空躲过朝自己打来的真气,飞身逃离。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白衣少年喊了一声,快步离开了院子。 回到山上了黑袍老者脸色阴沉,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扬长而去,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本想着抓几个武当弟子,问出寻找天精石的办法,没想被周子休给破坏了。 “师父,他是什么人”黑袍少年问道。 黑袍老者没有任何情绪,淡淡说道:“周子休......”。 黑袍少年大惊失色,他虽然不认识周子休,但听过周子休的大名,参悟天道却不愿成仙,逍遥天下的周子休,是无数修道之人常常谈论的对象。 “明天就是五月初五了,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了”黑袍老者悠悠说道。 道可道 第七十五章 五月初五 五月初五这一天,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天精石就要现世。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妖魔外道都齐聚太湖,等着天精石现身。 被很多认为最有可能找到天精石的武当却姗姗来迟。或许,就连武当弟子也很纳闷,这话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因为别说是武当弟子,就是当年一直跟着叶光纪的白鹤也不知道天精石究竟是什么东西。 蒙蒙细雨中,太湖上涟漪不断。 有几人因为按耐不住,跳入水中,没多大功夫就漂上来一堆白骨,血肉都被啃食干净了。 就是如此,还有人往水中跳。 场上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变得剑拔弩张,正邪两派分成了两个阵营,互相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气氛已经烘托到放个屁都能死人的地步,可太湖除了被雨点激起的圈圈涟漪之外,并未出现任何东西。 直到晌午时分,正邪两派最终还是因为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而发生了混战。 喊杀声震彻苍穹。 无数的人倒在血泊中,被后来者踩成了肉泥,武当弟子就那么看着,并没有人上去阻止。好似这一切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小女孩儿站在白衣少年身边,看着面无表情的周子休,不可置信的问道:“周子休,这就是你所谓的人道?”。 周子休凄然一笑,说出一句让小女孩儿惊掉下巴的话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个慈悲心肠的青衣天女没有出现,雨水浇透了大地,天地间无比寒冷。 站在李玄玉身后的鱼玄机内心五味陈杂,握着长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毫无血色,精致美丽的脸蛋上,充满了对道学的无穷怀疑。 自打五岁被师父带上武当起,她所接受的教育就是练气和修道。练气是为了强身健体,不被别人欺负,而修道是为了什么? 她还记得师父跟自己说过,要常怀悲悯之心,救人于水火。 可是今天,她突然感觉很是讽刺。 为什么长把悲悯之心挂在嘴上的武当众人,在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变得如此无情? “住手……” 一声歇斯底里的呐喊声让身边的人都转头看向这位一直沉默寡言的小师妹。李玄玉眼里没有任何悲悯之色,反而有些不解的盯着自己的徒弟。冷冷道:“玄机,你在干什么?” 师父的语气里带着质问和冰冷。 鱼玄机看着师父,凄然一笑,冲进打斗的人群中间,试图让他们停止杀戮。 “住手,不要打了……” 很快,鱼玄机的身影被发了狂的人们淹没,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此时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渺小。 就在鱼玄机筋疲力尽,放弃劝阻,一心求死的时候,一只手将她从势如破竹的利刃下拉了出来。 李玄玉将她丢到地上,厉声骂道:“你想找死啊?” 鱼玄机无神地瘫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全然没听到师父的声音。她哈哈笑着,喃喃道:“道貌岸然......”。 李玄玉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弟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一向唯命是从的秦若雪,此时以大师姐的身份,替师父忿忿不平,一脚踢在鱼玄机的胸膛上。那个从小受尽欺凌,原以为上了武当找到了庇护所的少女,抬起头,恶狠狠看着秦若雪,冷冷说道:“师姐,你的慈悲心呢?难道这些人都是妖魔吗?你们怎么忍心看他们死在这里?”。 秦若雪对同门师妹没有丝毫同情,怒其不争道:“师父说的都是对的,这些人已经疯了,他们已经入了魔道,死对他们来说是解脱,你是谁?还想救他们?”。 “我们见死不救,和妖魔又有什么区别?”鱼玄机针锋相对。 “放肆......”秦若雪气急败坏,拿起长剑就要杀了这个不争气的师妹。 那一刻,李玄玉眼里闪过一丝怜惜,但并未出手阻止,就在长剑快要刺进鱼玄机胸膛的时候,小夭一掌将秦若雪手中的长剑击落,愤懑道:“她可是你同门师妹啊,你怎么忍心下手的?”。 秦若雪眼神冰冷,并未答话。 “玄机,这些人都是疯子,入了魔道就和妖魔没有区别,你要知道我们的宗旨是降妖除魔,任何入了魔道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我不要求你杀了他们,但你要救他们,就有违祖训”李玄玉眼中带着慈悲,可在鱼玄机看来,这种装出来的慈悲比恶毒还要恶毒。 “难道祖训就是对的吗?见死不救,还修什么道?”鱼玄机想不明白,曾经那个温柔善良的师父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有什么事,等回了武当,我再跟你说”李玄玉扫了一眼鱼玄机,转过身去,不愿再搭理这个是非不分的弟子。 鱼玄机不受控制的咆哮道:“你们才是妖魔,一群妖魔......”。 武当众人齐齐转头,脸上都是匪夷所思的表情。他们不知道小师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秦若雪更是怒不可遏,骂道:“鱼玄机,你疯了吗?”。 “师姐,你看看这些人,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平日里把礼仪道德挂在嘴上,真正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如缩头乌龟,这不就是妖魔吗?”鱼玄机不知是被冲动冲昏了头脑,还是受了刺激,不管不顾。 这句话可惹恼了乔玄楼,他冷笑一声,讥讽道:“师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李玄玉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管鱼玄机是不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子了,走上去从小女孩手中一把拉过鱼玄机,一掌废了鱼玄机的全部修为,冷冷道:“她已经入魔了,我废了她的修为,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我小笔峰弟子”。 小女孩儿看着瘫软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鱼玄机,跑过去扶住她,抬头看着心狠手辣的李玄玉,想不明白人怎么可以如此无情? 然后再看看一旁的周子休,见他眉目如常,没有丝毫同情,轻叹一声,抱起鱼玄机离开了太湖。 走了一段路,看到邹老道才往这边走来。 邹老道看了一眼小女孩儿怀中的鱼玄机,纳闷道:“她怎么了?”。 小女孩儿冷哼一声道:“这都是你那些徒子徒孙做的好事,邹老道,人道真的可以不讲情面吗?”。 邹老道一头雾水,不明白小女孩儿这是什么意思,问道:“这和武当有什么关系?”。 “她要阻止太湖边的战乱,却被她师父废了修为,还说她入了魔道,真是可笑至极”小女孩儿实在是想不通,总觉得这一切就跟儿戏一样。 邹老道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才说道:“那些人都为了争夺天精石,已然入了魔道,弱肉强食,这是道的根本,救与不救都无法改变他们,就凭她一个小丫头如何能阻止?”。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而无动于衷?”小女孩儿质问道。 “这个嘛!就看你有没有能力了”老道士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鱼玄机,知道鱼玄机是逞强,无奈道:“道法自然,有时候,我们也只能看着,事物发展都有其规律,人力是无法左右的”。 “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是道貌岸然的人,好啊!你就去追求你的道法自然吧!”小女孩儿抱着鱼玄机飞身而去。 老道士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道:“我们都是凡人,救不了这芸芸众生,生死由命,随它去好了,强求不得的”。 就在太湖边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太湖水面突然剧烈的翻滚。 众人终于停下了打斗,全部冲向岸边,全身关注地注视着湖面,忽然有五个奇形怪状的人飞身跃出水面。孙无极咦了一声,说道:“他们是圣灵谷的人?”。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带走天精石”张玄道大喊一声。 武当众人飞身而起,将五人拦住。张玄道朗声道:“留下天精石......”。 为首的鬼王轻蔑一笑,冷冷道:“那就要看你们有这个本事没有”。 他们的对话,岸边的众人也都听到了,又有人很多人飞身而起,迅速将五人围得水泄不通,鬼王看着那些人,召唤出无数的灵体,朝众人攻去。 那些受过训练的灵体个个凶神恶煞,和众人缠斗在一起,因为灵体是虚无的,寻常的刀剑根本奈何不了。 打斗一时陷入胶着,除了几个会道术的人,其余人都被灵体缠住。武当众人虽然不懂御灵术,但道法是灵体的克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几个灵体打散,朝五人围攻而来。 鬼王修为已经到了圣者境九阶,左右护法也都是圣者境,加上两个鬼师源源不断地释放出灵体,托住了几人。 白衣少年并未上去帮忙,因为他的目标是魔尊,只要魔尊不出现,他就不能轻易出手。 姗姗来迟的邹老道看到自己的徒子徒孙被恶灵缠住,立即参与战斗,和鬼王斗起法来。两人都是圣者境九阶,旗鼓相当,但是鬼王有恶灵相助,一时占了上风。 众人都打的难舍难分之时,太湖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扬起的千层巨浪,将打斗的众人分开了。 一道黑影从那巨浪中飘出,没做任何逗留就直奔西边。 白衣少年和白鹤齐齐向那道黑影追去。 圣灵谷几人趁着间隙,迅速逃遁,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道可道 第七十六章 北冥天下 随着圣灵谷五人的逃遁。 太湖再次陷入寂静,武当众人来不及和元启作别,就追往十万大山。 同时南下十万大山的还有很多想要争抢天精石的人。他们从张玄道和鬼王的对话中认定天精石已经落在了鬼王手里,虽然谁也不曾见过真正的天精石。 太湖底下,突如其来的震动又往埋住陈真一的石碓上增添了不少的巨石。 陈真一看着那些奇石体内的灵气越来越少,意识到自己死期将不远了。周围还能听到坍塌落石的声音,这个神秘的空间应该很快就要整个塌陷了。 石头围起来的狭小空间内,水流也越来越大。 很快的,那些堆积在一起的石头开始晃动,被水压压迫的石洞就要坍塌了,陈真一站起身,尽力躲避着一颗颗从头顶落下的石头。 终于,在又一阵剧烈的晃动中,整个石洞完全塌陷,将陈真一埋在了石头下面。 站在缥缈峰的青衫儒生看着沉陷下去的太湖,面带惆怅。 这次来太湖,起初也是为了天精石,后来看到两位故人,他便放弃了。梁溪城的人来得快,去的也快,没到半天时间,聚在梁溪的江湖人士都离开了,此时,梁溪又恢复了平静。 元启和弟子关了客栈,徒步往太湖走去。 等他们来到湖边,看到落下去将近三丈高的太湖水,面面相觑。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师父,这湖底真的有天精石吗?”店小二问道。 元启摇了摇头,看着躺满湖边的尸体,轻叹一声道:“师祖留下遗训,要我等在此守护,可惜,我们只是个旁支,人才零落,无力改变”。 元启走到岸边,盘膝坐下,诵念超度经文,引渡亡魂。 “师父,这些尸体怎么办?” “灵体已被度化,这皮囊已经没用了,都放到湖中去吧!赤鱬之灵可保他们来世平安,就让这肉体报答赤鱬之灵吧!”元启说着和徒弟将湖边的尸体一具具扔进湖中。 店小二看着扔下去的尸体被湖中的赤鱬吞噬,有些不忍道:“师父,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都说入土为安,这些人死后还要喂鱼,他们会不会......”。 元启面无表情,淡淡道:“他们都入了魔道,赤鱬虽然吃了他们的尸体,但能净化他们心中的戾气,来世就可有个好归宿,不至于再坠魔道,有舍才有得”。 两个人忙活了两个时辰,直到快要天黑才处理完所有的尸体,湖岸上的血迹也被吸入湖中。太湖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就好似这里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就在二人准备返回的时候,脚下的土地开始轻微的晃动,太湖内发生剧烈的爆照,四方天龙托举着一具尸体,从湖中腾空而起,飞往南海。 两人抬头看着逐渐远去的四方天龙。元启皱着眉,若有所思。 “师父,四方天龙引走的是个人吗?”店小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元启没有说话,怔怔地看着四方天龙消失于夜空中。 青衫儒生也被突然发生的一幕震撼到了,眼力极好的他认出来四方天龙托举着的正是武当山弟子陈真一。 那个失踪了六天的少年,或许还没有死。 他飞身往西而去。 ———— 小女孩儿抱着鱼玄机,穿越北海,进入北冥天下。 等身后的结界关闭,就斩断了人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 游历人间十五载,小夭很是疲倦。 无际海域之中,耸立着一座孤岛。没有天地之分,也无春夏秋冬和日月星辰,却有数不尽的珍贵药材和大片大片的碧绿茂林的北冥天下,不过就是一座孤岛。 见到小夭回来,很多世居北冥的狐族纷纷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小夭出去这些年的经历,小夭无心谈论,屏退了他们,带着鱼玄机走进了一处宫殿。 这座孤岛上,唯一有人工痕迹的地方,便是这座名曰观澜阁的宫殿。 这里曾是白衣少年周子休修炼并参悟了天道的地方,那个千万年来,唯一一个进入北冥天下的人类,在观澜阁内一待就是百年光阴,最后修成了逍遥游。 小夭将鱼玄机放在床上,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鱼玄机,转身出了观澜阁。 小夭一路来到狐族居住的地方,沿着熟悉的路,走进一处山洞。 看到里面一位头发花白,正在炼制丹药的老者,小夭眼中流出晶莹的泪水。 小女孩儿站在门口看着腰身佝偻的老者,忍不住哭了出来:“爷爷......”。 老者转过身,看到许久未见的孙女,年迈的脸上露出笑容,温和道:“你舍得回来啦?”。 小女孩跑进去,扑在爷爷怀里,不停哽咽着。老人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后背,缓缓说道:“受委屈啦?”。 小女孩儿没有回答,一个劲的抽泣。 老人就那么抱着孙女,过了很久,才说道:“别哭啦!你都把我衣服弄湿了”。 小女孩儿抬起头,揉了揉哭红的双眼,看着爷爷,说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出去了,就在这里陪你炼制丹药”。 老人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石壁边,从上面取下一只葫芦。走到小女孩儿身边重新坐下,从葫芦内倒出一粒药丸,说道:“这是我这几年炼成的丹药,可延年益寿,吃一颗吧!”。 小女孩儿看着丹药,才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说道:“爷爷,我带回了一个人,她受了重伤,你去看看她吧!”。 老人跟着小女孩儿走进观澜阁,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鱼玄机。 将手搭在鱼玄机的手腕处,过了片刻,面色凝重道:“她被人废了修为?”。 小女孩儿点了点头,有些焦急地询问:“爷爷,她还有救吗?”。 “不会死的......”老人捋着胡须,看向一脸焦急的孙女。小女孩儿瞪了爷爷一眼,说道:“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人明知故问道:“那你什么意思?”。 小女孩狐疑地看着爷爷,揪起爷爷的胡须,骂道:“老不死的,给你点颜色你就灿烂是不是?快说,能不能帮她恢复修为?”。 老人赶紧求饶道:“姑奶奶,我服了,快放开......”。 小女孩儿这才放开手,说道:“把你炼制的丹药多给她吃点,尽快让他恢复修为......”。 老人无奈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她被人打碎了灵根,我的丹药治标不治本,她的修为是恢复不了了,只能重新修炼”。 小女孩儿犹豫了片刻,说道:“那种不讲人情的道法废了也好,那您就把她的灵根给续上,让她在这里修炼,肯定比什么狗屁武当的道法强”。 老人在听到武当的时候,迟疑了一下,随后笑道:“好,你吩咐了,我只能全力以赴了”。 小女孩儿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想起在太湖时,周子休的无情,脸上顿时有了一丝不解,回过头看着爷爷问道:“爷爷,你觉得那家伙是好人吗?”。 老人不明所以,站起身走到小女孩儿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小女孩儿将自己在太湖的所见所闻都跟爷爷讲了,她不明白人为什么会那般绝情。自己见死不救也就算了,还让别人也要学他们一样冷酷无情。 老人叹息一声,说道:“人间的事,自有他们的规矩,不像这北冥,没有纷争,无忧无虑。但是人间,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否定一个人,善恶是非,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你的意思是为了所谓的道,就可以见死不救?”小女孩儿不认同爷爷的说法,厉声问道。 “小夭,这件事,我跟你说不清楚,如果有一天你能真的变成人,懂得了人情世故,你自然会明白的”老人脸上有了些许不易被人察觉的惆怅。 小女孩儿冷哼一声道:“您的意思是我现在还不算人?”。 老人并未回答,转身准备回去。 听到鱼玄机的咳嗽声,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一旁躺在床上的少女。 鱼玄机睁开眼,看着陌生的环境,想要坐起来,但是浑身无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小孩儿跑过去,坐在床边,激动地问道:“你醒啦?”。 鱼玄机看到是那个一直跟着太师伯的小女孩儿,有些好奇,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好好休息,等过几日身体好些了,我就送你去武当”小女孩儿有意试探鱼玄机,故意提起了武当。 听到武当两个字,鱼玄机的眉头皱了皱,苍白的脸上有了一抹苦涩的笑意,两颗泪珠从双眼滑落,悠悠说道:“我已经不是武当弟子了,师父她不要我了”。 小女孩儿替鱼玄机擦去泪水,叹息一声道:“先不管这些了,你好好休息,等养好了身体再说”。 鱼玄机重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全是发生在太湖边的事情,师父气急败坏的神情,师姐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冰冷眼神,以及武当那些自命不凡的人,都像刀子一般直戳心田。 道可道 第七十七章 归墟仙岛 一声鹤唳将陈真一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后,看到色彩斑斓的穹顶,再转头看到一间雅致素洁的房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感觉到疼,才明白不是做梦。 他只记得先前被埋在了太湖底下,后面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经过掐退验证,明白自己活下来了,但陈真一并未感到高兴。说实话,经历过几次濒临死亡的威胁之后,反倒不害怕了。对生死也早就看淡了,这次能活下来,在预料之外,却也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下了床,走出屋子,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阳光从头顶照射下来,斑驳的碎影在地上浮动。 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不知通往何处,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水汽。 身上并没有伤,只是肚子有点饿了。 他沿着小道走去,身边都是高大而茂盛的树木,林间还长着各种奇异的花朵,倒像个公园。 陈真一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又穿越回去了。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一座亭子内,坐着先前出现在有归处客栈后院的那个绿衣少女。 绿衣少女身边还坐着那位宛若天仙的青衣女子。 二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陈真一正想去往别处寻找食物,忽然听到了绿衣少女的呼喊:“陈真一......”。 陈真一有些纳闷,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既然人家已经发现了自己,也只能过去打个招呼了。 陈真一又折返回去,往亭子走去。 走到二人身边,陈真一平静地问道:“有事吗?”。 绿衣少女皱了皱眉,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心想,你不是应该感谢我们救了你吗?怎么反倒问我有没有事? 青衣女子莞尔一笑,道:“吸收了天精石的灵力,连基本的礼仪都忘了?” 陈真一明白青衣女子的话外之音,躬身作揖道:“多谢......”。 青衣女子无奈摇头道:“你和他还真像,怪不得他选中了你......”。 陈真一知道青衣女子说的他是谁,微微一笑,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青衣女子嫣然一笑,极尽女子的柔美,道:“这里是归墟仙岛,我的道场......”。 青衣女子想起千年前,是他给这座小岛起的名字,不禁有些黯然。转过身,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域,回忆着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时过境迁,这个小岛有了归宿,成为无数修道之人津津乐道的海外仙岛,可是自己呢? 陈真一刚想说什么,肚子却先叫了。绿衣少女噗嗤一笑,走出亭子,拉起陈真一的胳膊,笑道:“走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青衣女子看着两人离开,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而后看着茫茫无际的海域,突然变得伤感起来。 鲜于花灵带着陈真一走进伙房,从一旁的蒸笼里拿出几个包子和一只烧鸡,笑道:“听师父说你被困在太湖底下六天,我知道你肯定没吃东西,就提前给你准备好了,快吃吧!”。 陈真一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吞了一口口水,撕下一只鸡腿,大口吃了起来。 饿了好几天的他已经顾不上吃相难不难看了,只想填饱肚子。 绿衣少女坐在对面,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狼吞虎咽的陈真一。说道:“你慢些吃,这都是留给你的”。 陈真一一口气吃了六个馒头,大半只烧鸡,才打了个饱隔。冲着少女咧嘴一笑,道:“谢谢你......”。 绿衣少女嫣然一笑,问道:“你那晚弹得是什么曲子?” 陈真一想了好久,却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自己根本就不会弹琴,那晚也不知怎么了,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那么一首曲子,到现在,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个,我不会弹琴,那晚就是胡乱拨弄的”陈真一尴尬道。 少女笑了一下,站起身将两只盘子,连同剩下的半只烧鸡一起端到了灶台上,淡淡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陈真一还想解释,可少女已经出了门,看来是生气了。陈真一苦笑,尴尬地坐在原地。 走出去的少女突然又回来了,站在门口,冷冷道:“我听说你那个师姐被她师父废了修为,还逐出了武当,估计......”。 少女没说结果,看了一眼木然的陈真一,转身离开了。 陈真一愣了好久,突然冲出屋子,飞身而起,飞到半空中才想到就这样走了有些不合规矩,就又返回到亭子边,躬身作揖道:“多谢二位,我要去找我师姐了,特向二位辞行,二位保重!”。 太湖边,一切如旧,没留下任何痕迹。 陈真一又飞往梁溪城,敲开了当来的客栈的大门,店小二见到陈真一,笑道:“师叔,你还活着?”。 陈真一拱手还礼之后,冲进后院,看到元启躺在院中一条躺椅上,闭目养神。拱手道:“师兄,武当的人呢?”。 元启看到突然出现的陈真一,看他生龙活虎,欣慰道:“他们都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来应该是回武当了吧!”。 “师兄,保重!”陈真一再次抱拳,然后又转身离开了。 元启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陈真一,皱眉道:“还是个急性子......”。 刚走出梁溪城,陈真一就感觉背后有杀气,猛地转身看去,只见两个黑影朝自己杀来。 陈真一下意识的一伸手,天星剑凭空出现在手中,举剑横斩,一道青色的剑气发出剑鸣声,朝二人斩去。 背后偷袭的两人只能飞升躲开剑气,为首的王老鬼凝起一团黑色的真气,攻向陈真一。陈真一脸色突然变得冷漠,完全没把王老鬼放在眼里,举起天星剑迎着黑色真气刺了过去,黑色真气被强大的剑气逼退,长剑直抵王老鬼掌心。 王老鬼心下惊骇,收回攻势,躲过了刺来的长剑。 使出重重鬼影,将陈真一团团围住。陈真一冷笑一声,拿着天星剑,一剑荡开,将那些黑影全部斩杀。然后冷冷看着王老鬼,一脸狰狞地冲向王老鬼,周身上下腾起玄青色的真气,气势凛然。 王老鬼心有余悸,不敢硬碰硬。 瞬移到了陈真一身后,再次凝气于手,天上顿时乌云密布,奋力朝陈真一打去。 陈真一不管朝自己打来的强大力道,长剑对准了后面的另一人,奋不顾身朝那人打去,那人用尽全部的真气,在身体前凝成一道防护墙,可在天星剑强劲的剑气下,那道防护墙瞬间就被瓦解,长剑直直刺进那人的胸膛,陈真一抽出长剑,那人如泄了气的气球,倒飞出去,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失去了动静。 而王老鬼击出的真气全被陈真一周身散发的强大真气给抗下了,陈真一只是感觉轻微的心神震荡。 王老鬼大惊失色,喊道:“苏季......”。 他的声音,苏季已经听不到了。看到徒弟被杀,王老鬼面色狰狞,双手结印,无穷无尽的黑色真气源源不断地凝聚于双手之上,将王老鬼完全包裹在黑色的烟雾当中,陈真一冷冷一笑,举起长剑,凌空劈下,巨大的剑气形成一道长长的光束,砍在黑色烟雾当中。 “轰......” 周围顿时飞沙走石,周围的几棵树拦腰折断,两人同时向后倒飞出去。 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可是陈真一宛如发了疯一般,再次举起了长剑,王老鬼顾不上已经死去的弟子,化成一缕黑烟,消失不见,陈真一最后的一剑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好剑法......”聂文正从林间走出来,看着地上的深深沟壑,赞叹道。 陈真一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聂文正,收回天星剑,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说好了打一架的,怎么样?和我打一架......”聂文正走到陈真一身前,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 陈真一没好气道:“没时间,我要去找师姐......”,说完就往南方走去。 “你要找的是不是那个被师父废了修为的女子?”聂文正朗声说道。 陈真一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你知道她在哪里?”。 聂文正走上前,叹息一声道:“她被那个奇怪的小女孩儿带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我肯定,她们不会去武当的”。 陈真一皱着眉,若有所思。如果她真的被李师叔废了修为并逐出了师门,确实不会再回武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李师叔又怎么会废了她的修为呢?陈真一突然感觉头痛欲裂,一股无名的怒火自心田汹涌而出,他突然嘶吼一声,释放出心中的戾气,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聂文正看着情绪失控的陈真一,疑惑道:“你怎么了?”。 陈真一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自打从太湖底下出来之后,好像变的易怒而狂躁了,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支配着自己的情绪。 道可道 第七十八章 再回西海 被聂文正又拉回梁溪镇的陈真一多少有些郁闷。可当他看到艺妓馆中只披着一层薄纱,翩翩起舞的妖艳女子,心里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了。他的目光被雪白的大腿和饱满滚圆的双脯给吸引了,要不是嘴闭着,哈喇子估计都能淌一地。 聂文正见他这般痴呆模样,不禁取笑道:“正一兄,你的道心还有待修炼啊?” 陈真一此时的全部心思都在那些女子身上,对聂文正的话充耳不闻,幻想着各种高难度的寻欢姿势。 聂文正饶有兴致的看着痴迷的陈真一,倒了一杯酒,玩味道:“这世间,有两种东西能迷乱心智,一种是权势和名利,一种就是女色,可是,人生的乐趣好像也就这两件事了,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人啊!” 陈真一不知是没听到聂文正的话,还是不以为意,一直盯着其中身材极好的一位舞女,没有说话。 忽然看到舞女发髻上一根绿色的簪子,才想起来自己要去找师姐,不舍得从舞女饱满滚圆的胸口移开目光,看向聂文正,问道:“昨天太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聂文正喝下那杯端了很久的酒,回想了片刻道:“正邪两派,为了天精石大打出手,死了不少人”,聂文正停止讲述,靠近陈真一,低声问道:“天精石是不是在你身上?”陈真一注视着聂文正没有恶意的目光,想从中看出他此刻的心思,可看来看去,都没发现什么异常,聂文正平静而真诚,询问天精石也仅仅是因为好奇。 陈真一突然有些惭愧,尴尬一笑,真诚道:“天精石应该还在湖底,不过都变成了废墟”。 “你是不是吸收了天精石的灵力?”聂文正认真看着陈真一。陈真一也没有隐瞒,将湖底发生的事如实说了。 听完陈真一的讲述,聂文正收起笑容,平静道:“你是说天精石碎了?”。 陈真一点了点头,没做过多的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那块碎裂的巨石是不是人们口中的天精石,当时自己被困在落石中,也没看到魔尊和鬼王一行人的行动,说不定他们在此期间找到了真正的天精石。 两人都低头沉思,聂文正虽然不为天精石。但关于天精石的传说还是有所耳闻的,天精石碎了自然是好,万一被圣灵谷和魔尊任何一方得到了天精石,那春秋大陆将会迎来腥风血雨,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经过一番思量,聂文正抬头看向陈真一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陈真一回想起自己此来梁溪的目的,试探性地问道:“你有没有见过魔尊?”。 聂文正摇了摇头。 “和我一起的周先生和白鹤先生,他们的去向你可知道?”陈真一再次问道。 “当日太湖发生爆炸,有一道黑影往西去了,他们好像是去追那道黑影了”事发当天,聂文正远远站在缥缈峰,目睹了一切。事后因为怀疑是圣灵谷几人带走了天精石,这才追寻他们,之后在梁溪城外见到鬼鬼祟祟的鬼谷师徒二人,才跟踪他们。 “我要去一趟西海,周先生和白鹤应该是去追魔尊了,万一魔尊拿到了天精石,后果不堪设想”陈真一最后扫了一眼婀娜多姿的舞女,起身往外走去。 聂文正跟在他身后,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 函谷关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驾车的是一位剑眉星目、英武俊逸的少年,他面色平静,微微眯起的双眼注视着前方,端坐在车头,不时晃动手中的缰绳,此人正是韩少卿。 “先生,前面就到函谷关了......”少年转头冲车里喊了一声。 李通古和公孙政探出头来,看着前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关隘,明白了为什么山东六国几次攻打秦国都以失败告终。 士子中传言函谷关是六国联兵攻不破的铜墙铁壁,此言果真不假。这里道路狭窄,根本就不适合大规模的站争,秦国以此为扼,六国就别想攻进去。 荀无忧年轻时周游列国,对函谷关并不陌生,坐在车里看着一本竹简,这竹简是韩少卿从孤山带下来的,上面详细记述了法祖的思想。 马车缓缓靠近关隘,韩少卿专心驾着马车。 身后响起激烈的马蹄声,坐在车内的荀无忧放下竹简,提醒道:“有人来了......”。 李通古和公孙政钻进车里,打开马车后的两扇门,看到两匹飞骑飞奔而来,韩少卿拽了拽缰绳,放缓了速度,右手下意识拿起了放在身边的长剑。 两匹马不是朝他们来的,迅速超过了马车,后面一匹马上的少年转头看了一眼驾车的韩少卿,露出微笑。 韩少卿认出来他就是自己当日在京都见到的陈真一,回以微笑。 等马车驶到关口的时候,陈真一和聂文正被函谷关守关将士拦了下来,搜查盘问。 马车也被拦了下来,一名银甲黑袍的军士撩开门帘,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荀无忧拱手道:“在下荀无忧,前往咸阳拜谒范逸”。 军士看到车上三人都是一副士子打扮,听到他们要去拜谒刚刚被大王尊为客卿的范逸,陪笑道:“先生说的可是做过咸阳令的范逸?”。 荀无忧点了点头,道:“他是在下的同窗好友,前几日写信邀我前去咸阳,我此来就是去找他的”。 另一边,韩少卿和陈真一也聊了起来。 查完马车之后,军士走到韩少卿身边,道:“你们可以走了......”。 两队人进了函谷关,陈真一作别韩少卿,和聂文正快马加鞭往西边赶去。 荀无忧从车里出来,和韩少卿并肩坐在一起,沉声道:“你认识他们?”。李通古和公孙政也来到车门口,撩起门帘。 韩少卿道:“他就是和我一起在京师救人的那个人”。 荀无忧点了点头,看着关内逐渐开阔的地势,问道:“你们知道秦国是如何从变强大的吗?”。 “秦孝公一纸求贤令得到了不被魏国重视的法家名士卫鞅,整饬吏治、变法图强,秦国这才从蛮夷之地变成了如今国强民富的秦国”李通古抢先回答道。 荀无忧叹息一声道:“他为秦国找到了出路,最后也因秦国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先生,秦国的野心世人皆知,您以为他们能吞并六国吗?”公孙政问道。 荀无忧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嫩绿麦苗,意味深长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天下大势,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预料,天下的归属,在天,不在人”。 李通古略一沉思,道:“秦国虽强,毕竟一国而已,假若六国摒弃前嫌,合纵抗衡,则秦国之野心虽大,未必有那个胃口”。 公孙政反驳道:“秦国已经攻占了南阳,其兵锋直指楚国,我听闻秦国已经派出大军,绕道巴蜀直逼黔中,此战若胜,楚国大势已去,六国中,只剩赵国尚有与秦相争的实力,其余国家都不是其对手,合纵之策,虽是良法,可难实行,秦一统天下的时间怕是不远了”。 “公孙兄,你怎知合纵之策难以实行?”李通古问道。 “其法地利之所系,南阳已失,秦据南阳而放眼四海,其威早就震慑诸侯,加之诸侯国目光短浅,夜郎自大,内部纷争不断,实非秦国之敌” 两人争论不休,韩少卿一直沉默不语。于此天下大事,他并不关心,谁胜谁败,受苦的都是百姓。他虽然不曾见过大师兄,但大师兄惨死秦国的事,他从小就听过。大师兄一手缔造了秦国的强盛,最后免不了被杀的命运,受此影响,他已经没有了入世之心。 荀无忧打断了两人的争论,朗声道:“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有其心,当证以力行,你俩所争虽有情理,却无实证,君子之行,当力为不殆,而不在口舌之争”。 两人这才停止争论,低下头,一言不发。 陈真一和聂文正一路快马加鞭,没在咸阳多做逗留,直奔西海。 第二天天亮之时,才赶到西海。 两人站在西海边,看着蔚蓝色的海面,并未发现异常。如果魔尊真的拿到了天精石并返回了西海,此时肯定不会这么平静。 陈真一看着波澜不惊的海面,喃喃道:“魔头会不会已经恢复了自由?”。 聂文正不明所以,皱眉问道:“你说的魔尊是什么人?他和天精石又有什么关系?”。陈真一先前并未向聂文正讲明魔尊欲借天精石之力冲破封印的事。现在聂文正问起来,才和盘托出。 “既然魔尊被镇压在海底,他怎么又会出现在太湖?”聂文正被搞蒙了,不解道。 “出现在太湖的只是他的怨念所化,他的本体还在西海”陈真一解释道。 聂文正还是有些乱,毕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了,他虽然也是修道之人,但对这种怨念化作人形,并拥有自主意识的事还是不太相信。 就在此时,白衣少年和白鹤凌空而来,看到活生生的陈真一,激动道:“你小子还活着?”。 陈真一拱手见礼,问道:“先生,魔尊是不是得到了天精石?”,他本来想问魔尊是不是已经依靠天精石的力量冲破了禁制,最后想到西海如此平静,这种可能性不大,才改口。 白衣少年笑了笑道:“他的怨念确实回来了,但是有没有得到天精石我们也不确定”。 道可道 第七十九章 魔尊出世 就在几人谈论之时,天空之上涌起黑色的云层,逐渐往西海集结。 蔚蓝色的湖面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泽,如墨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几人都感到不安。漆黑的西海上蒸腾起隐隐黑雾,水面翻滚如沸。白衣少年和白鹤对视一眼,已然明白了。 不出所料,魔尊真的拿到了天精石,这是他们最担心的事,可还是发生了。 风云变色,风起云涌。 周围还响起了野兽的嘶吼,震耳欲聋。 看到突然变天的西海圣母对已经成为其弟子的陆瑶简单交代了几句,飞身赶往西海。 “真一,你还记得魔尊的位置吗?”白衣少年面色凝重,急声问道。 陈真一摇了摇头,当日被打入海底,阴差阳错间去到了镇压魔尊的那个神秘石洞,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昆仑山了,他确实不记得具体位置。 “来不及了,入海”白鹤大喊一声,一头跳进海中,不见了踪影。 白衣少年和陈真一随后而入。聂文正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跳了进去。 一刻钟之后,聂文正又浮出了水面。他修的是剑道,不同避水之术,因此在水中待不了多久,就感觉呼吸困难,不得不出水。 刚爬上岸,大口大口的喘气,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猛地转身,看到一位脱俗绝尘、美艳异常的女子出现在身后,聂文正警惕道:“你是谁?”。 西海圣母面色凝重,看着漆黑如墨的海面,叹息一声道:“这是劫数,阻止不了的......”。 聂文正不知道眼前女子是什么意思,已经祭出了凝香剑,悬空的凝香剑对准了西海圣母的胸膛,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西海圣母这才看向聂文正,皱着眉淡淡道:“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还不等聂文正再说什么,女子一跃进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跳进水中的陈真一一直游到水底,没发现当日见到的那个山洞。 正准备回去,天星剑突然出现在手中,并带着他冲进海底的淤泥当中,然后来到一处石洞前。 黝黑透亮的石洞外是结界,穿过结界后,之间来到了两扇玄铁打造的铁门前,门上画着仙鹤和大黑狗。 陈真一将手放在门上,使劲一推,此门竟纹丝未动,陈真一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还是没能打开铁门。 定睛一看,发现两扇门合缝处排布着北斗七星,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举起天星剑,看着剑身上同样的七星北斗。试探性的将剑身上的七星同铁门上的七星对准了。 就在七星对准的时候,天星剑脱手而出,悬在空中,从剑身之上激射出七彩光束,和门上的七星连接在一起。 大概三个弹指,铁门缓缓打开,出现一条黝黑深邃的暗道。陈真一重新将天星剑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走进暗道,刚进去就感觉底下涌出阴冷的气息,绕着腿爬到身上,陈真一不禁打了个寒颤。 越往里,越是阴冷恐怖。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只剩下紧张不安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陈真一感觉手心都渗出了冷汗,心跳加速。虽然知道涌道尽头会是什么,可内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阵的恐惧。 也不知走了多久,视线突然开阔,里面正是他上次来过的那个密室。 密室中间的石台上,浓浓的黑雾不停的翻涌,还伴随着狰狞恐怖的笑声,黑雾中时不时划过白色的闪电。镇压魔头的阵法忽明忽暗,已经到了就快破裂的边缘。 从那黑色的浓雾中传出嘶哑而可怖的声音:“你怎么才来?”。 陈真一看着浓雾中探出来的一张狰狞面孔,认出来正是魔头。 看着那张面孔,陈真一突然一阵眩晕,耳边传来刺耳的嗡鸣声,陷入长长的回忆当中。千年前,魔头和玄武大帝大战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浮现,从太湖到西海,二人打的难舍难分。 直到西海最后一战,玄武打败了魔头,将其封印在了西海底,伏魔血阵。 “伏魔血阵......”陈真一喃喃道。 随即眼神恢复光亮,明白了如何封印魔头。当机立断用天星剑划破手掌,鲜血流进七星,长剑嗡鸣。 “哈哈哈,晚了”魔尊突然大笑,恢复了真身,围困他的血阵瞬间破碎。一洗黑袍,不怒自威的魔尊跳下高台,看着眼前的少年,笑道:“小子,你来迟了”。 吸收了陈真一精血的天星剑暴发出刺眼的光芒,陈真一冷笑道:“只要你还没走出这里,我就有办法收服你”。 七星剑法在脑海出现,天星剑随身而动,剑影绵绵,将魔尊围在里面。魔尊负手而立,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陈真一竟有些恍惚,这还是人们口中的大魔头吗? 密密麻麻的剑影虽然威力无穷,却近不了魔尊的身,陈真一心下大为惊骇,使出了所有力量,都伤不了魔尊。 魔尊冷笑一声,一摆手,身边的剑影全部被黑气淹没,天星剑跌落下来,插进地里,不停的颤动。 “小子,就凭你也想封印我?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魔尊脸色一沉,冷冷说道。 陈真一有些怀疑的看着插进地里的天星剑,想不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明明看到千年前,玄武大帝就是这样封印他的呀!自己为什么就不行呢? 魔尊看着一脸茫然无措的陈真一,邪魅一笑,道:“小子,等你知道自己是谁了再来找我吧!”。 陈真一木然地看着魔尊,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看见魔头要走,下意识地喊道:“站住......”。 将天星剑从地上拔了出来,又使出了太极剑法,剑意无穷,剑招绵密,伴着强大的真气攻向魔尊,魔尊还跟先前一样,站着不动。可这次,他低估了陈真一,很快就意识到不对。瞳孔猛地放大,连连后撤,可剑招随后而至,将道家真气和儒家真气合二为一的强大真气加持下,太极剑法的虚实相应,成功骗过了魔尊,剑气和魔尊在情急之下打出的黑色真气撞在一起,山洞顿时开始剧烈的晃动。 两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伤了,陈真一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有气无力道:“魔头,你也太小看我了”。 魔尊捂着胸口,凄然一笑,眼神变得凶狠而冰冷,道:“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魔尊一伸手,一道黑色的真气变成绳索,缠住陈真一的脖子,将他托举到空中,身受重伤的陈真一已经无力反击了,没一会儿便憋得满脸通红。 就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胸膛再次传来灼烧感,全身上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天星剑再次回到手上。魔尊看到那个就快死了的少年眼里闪过一抹坚毅而无惧的神色,天星剑身上缠绕这金、青、白三色的气息,以雷霆万钧之力,朝自己打来。 魔尊想起半个月前在湖底的一幕,放开拼死一搏的少年,化成一团黑烟,消失了。 那道剑气撞在石壁上,将整个石壁打出了一个缺口,海水从缺口中灌了进来,陈真一跌落到地上,失去了知觉。 站在岸边焦急等待的聂文正看着海面上不断卷起的滔天巨浪,心神震荡。 他虽然看不见海底下发生了什么,心想底下肯定在经历一场罕见的打斗,凝香剑几次低吟,跃跃欲试。是什么样的场面,能让凝香剑如此不安? 只恨自己不会水,否则一定要参与这场打斗。 突然,在一次更为强烈的爆炸之后,一道巨浪高高腾起,凝香剑竟然自行脱鞘而出,直直飞入了那道巨浪中。 陈真一受到凝香剑的牵引,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煞气,随即腾空而去。冲进巨浪中,握住了凝香剑。 一个黑衣人从那巨浪中飞身而出,立在云头。 聂文正握着凝香剑,直直朝黑衣人刺去,黑衣人脸色一变,一掌击出,挡住了聂文正的攻击。 聂文正举剑指天,黑色的云层像是受到了惊吓,腾出一道缝隙,让出了蔚蓝色的天空,从那缝隙中射下一道炽白色的光芒,缠绕在剑身之上,有惊雷在苍穹炸响,一剑劈下。 炽白色的剑气夹着闪电,将黑云从中间分开,朝着黑衣人的头斩下。 魔尊感受到了一种强悍的压力,不敢硬抗,化作一团黑烟,隐入黑云中间,遁去了身影,剑气顺势劈下,将海面瞬间分成了两面。 强劲的力道将还在水中寻找魔尊下落的三人逼出了水面。 落在地上的白衣少年看着立于云端,手持长剑的少年,喃喃道:“一剑问天......”。 黑云旋即退去,聂文正回到地面,收回凝香剑,问道:“陈真一呢?”。 白衣少年看看白鹤,再看看师姐,一脸茫然道:“下了水之后就不见了,他去哪里了?”。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白鹤看着聂文正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看到魔尊了?”。 “魔尊?”聂文正一脸茫然,想了想道:“是不是刚才逃走的那个黑衣人?”。 就在几人正要追赶的时候,天上出现了一朵七彩祥云,道祖手持拂尘,踏云而来。 落在地上,一甩拂尘,片刻之后,陈真一浮现到湖面上,白鹤飞过去将他抱了回来。 聂文正赶紧跑过来看着昏迷不醒的陈真一,焦急地问道:“他怎么了?”。 道祖颔首笑道:“他没事儿,只是昏迷了”。 白衣少年拱手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道祖将拂尘摔到肩膀上,道:“我知此子有难,特来救他”,然后看向一旁的白鹤,道:“鹤兄,这是众生的劫数,无法更改”。 白鹤面无表情,扫了一眼道祖,御空而去。 “师父,魔尊逃出来了,会不会?”西海圣母面带忧虑,看着道祖。 “不必忧虑,有其生者,必有其死,天道如斯,非人力所能改之,静观其变,以正其身,自然无虞”道祖说完后抱起陈真一飞身而去。 道可道 第八十章 太阴之气 追往十万大山的人遭到山中野兽的袭击,死伤惨重。 有了防备的圣灵谷,借助地理上的优势和天生的驭兽能力,在十万大山内布下了重重陷阱,毒瘴、野兽、巫术,都是杀招,见之即死,武当众人不得不撤出十万大山。 就算是去过一次圣灵谷的孙无极面对鬼族如此精心的布置,也是束手无策,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十万大山,任何人都不是鬼族的对手。 这些从小就在这密林深谷间成长的人,对林间的一切的熟悉程度犹如熟悉自己的身体,何处有毒瘴、哪里适合埋伏、哪里可以让人有来无回,他们都一清二楚。 除了武当众人,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返回了,这次为争夺天精石,死了太多人,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想因此而送了性命。 回到南安镇暂作休整的武当众人脸上尽显疲惫之色。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乔玄楼没想到这些世居深山的鬼族竟然如此凶残,为了阻止外人闯进圣灵谷,他们用上了各种手段。而且好似能摸透每个人的心思,乔玄楼的弱点就是易怒狂躁的情绪,他们就用巫术把他困在一个地方,鬼打墙一般,始终走不出那方寸之地,彻底将他逼的狂躁不安,在他发了疯左冲右突,被心魔所制,胡乱砍杀的时候,从背后放出冷箭,伤了胳膊,若不是孙无极怕是回不来了。 “张师兄,接下来如何是好?”道袍上沾满血迹的李玄玉面色凝重的问道。 灰头土脸,中了毒瘴之气的张玄道脸色惨白,咳嗽了两声道:“师兄交代我们不能让邪恶之人拿走天精石,如今天精石落在鬼王手里,如何向师兄交代?”。 张玄道自打从十万大山撤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这次由自己挂帅的行动可谓是非常失败的,不仅丢了两位弟子,王玄和、陈玄道和郝玄通三位为了掩护几人撤退,被毒瘴所伤,此时只能躺在床上静养。如今弄得人人带伤,天精石还被抢走了,他实在无颜面对武当。如今打又打不过,回也回不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看着师父为难的神色,张若麟恭敬道:“两位师叔,这些天大家和鬼族交战,都累了,依我之见,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养好了身体,我们再想办法,您们觉得怎么样?”。 柳若虚也附和道:“张师弟说的是,此时身心俱疲,也想不到办法,大家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 孙无极一直低着头,想起上次去圣灵谷时,是那只猴子带着进去的。虽说上次鬼族未曾察觉,但那只能辨善恶、知晓阴阳、善察凶险的猴子肯定比自己这些人熟悉山林,还有那位苍梧师兄,说不定有什么办法。 “师伯,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去个地方,上次去圣灵谷得到了苍梧山的帮助,我再去找找他们”孙无极站起身拱手道。 张玄道欣慰的看了一眼孙无极,苦涩一笑道:“你去吧!”。 孙无极领命而去。 柳若虚略一沉思,说道:“三位师叔,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向武当禀报,王师叔他们三人也得尽快送回武当疗伤,毒瘴之气一旦侵入内脏,就晚了”。 张玄道看向乔玄楼和李玄玉,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狗-娘养的,我非要冲进去,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狗窝不行”乔玄楼本就因为修炼玄气伤了心脉,加上这次,已然有了心魔,眼中隐隐有戾气。 张玄道摇了摇头,等着李玄玉的意见。李玄玉皱着眉,若有所思,很久之后,才淡淡道:“我觉得若虚说的有道理,这件事还是请掌教师兄那个主意吧!”。 柳若虚将目光移到张玄道身上,等着他的决定。张玄道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贸然行动,只好点头同意。 说道:“等无极回来,再具体商议,大家都好好休息吧!”,说完后径直回了房间。 孙无极走进南安城郊的那片竹林。林间的竹子好似比上次更翠绿了,那个老头依旧坐在湖边垂钓,听到脚步声,朗声道:“道兄,你来啦?”。 孙无极走上前,躬身作揖道:“道兄如何得知是我?”。 “上清真气以自身精气炼化天地灵气,避免不了真气外溢”老者头也不回的说道。 孙无极看着老人手中的竹竿,笑道:“道兄既知是我,料想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吧!”。 老者依旧紧紧盯着水面上的浮子,淡淡道:“此乃天意,你们还是回去吧!十万大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的,何况他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孙无极心里一惊,方才只是想试探一下,不成想他竟然真的知道自己的来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了,陷入沉默。 老者没有回头,稳如磐石,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站了很久,孙无极经过了一番挣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兄,能不能让灵猴带我们进去?”。 “听我一句劝,还是回去吧!否则,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孙无极还想再说什么,老者再次说道:“回去吧......”,语气里的强硬让孙无极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转身离开。 ———— 昆仑山,圣墟宫。 白衣少年和道祖坐在云端之上的悬天台。 昏迷了三天的陈真一还没有醒来,魔尊下落不明。白衣少年忧心忡忡,始终无法入定。 “子休,心静而定,定而能观,万事万物自有其定法,急也无用”道祖说道。 周子休何曾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想要做到却没那么容易。反观一旁喝酒的白鹤,一副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态度,和之前发誓要阻止魔尊抢夺天精石的那个白鹤视若两人,周子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你有多久没回北冥了?”道祖突然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周子休先是一愣,而后有些疑惑地答道:“快二十年了......”。 “回去吧!有人在那里等你呢!”道祖淡淡说道。 周子休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现在是什么时候?魔尊逃出封印,马上就要为祸苍生了,这个时候叫自己回北冥去,师父怕不是老糊涂了吧?很是不解道:“徒儿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道祖爽朗一笑,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可这件事你解决不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周子休激动道:“就靠他一个人,怎么打得过大魔头?”。 “所以,我才让你回北冥,有人在等你开启观澜阁”道祖说道。 这时,聂文正从一旁跑了过来,兴奋地喊道:“他醒了......他醒了......”。 三人齐齐转头看向一脸兴奋的聂文正,等他跑到悬天台前,大声道:“陈真一醒了......”。 四人又返回房间,听到脚步声的陈真一虚弱地睁开眼,努力挤出一抹微笑道:“道祖......”。 “道祖?”聂文正一脸不可思议,看看陈真一,再看看身边站着的老道士,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他只当这位老道士是某个得道高人,没成想是世人口中的神仙。吞了一口涎水,结结巴巴道:“你...你...你真...真的...是...是...是道祖?”。 道祖颔首一笑,拍了拍聂文正的肩膀道:“如假包换......”。 道祖在春秋大陆上的威名,妇孺皆知,都说他参悟天道成了神仙,自己只当是世人传言。昨天在西海见到,自己虽然发现了眼前这位鹤发童颜、道骨仙风的老道士不同凡响,但这世上的高人太多,自己根本没多想,他竟然就是道祖李伯阳? 自己修的虽然是剑道,尊的是儒家浩然气,但引气之法却也是道学,师父临死前跟自己讲过道祖李伯阳的故事。说他也是楚人,只因厌烦了俗世的尔虞我诈,才寻仙问道,最后在函谷关外望气台上偶见紫气东来,参悟天道,从此销声匿迹,不成想竟然来到了昆仑山。 聂文正当即就要下跪,却被道祖拦下,笑道:“免了......”。 聂文正恭敬地站在一旁,时不时抬头看向道祖,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位老者,如天上曜日,光彩夺目,不可直视。看了多了,竟然觉得他不是真的,似幻似真。 道祖坐在床边,替陈真一把了把脉,笑道:“静卧几日,便可痊愈......”。 随后吩咐聂文正好好照顾陈真一,随后和周子休走出屋子,转身后,李伯阳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转而变得异常凝重。 细心的周子休自然发现了师父前后的反常,不安道:“师父,陈真一他?”。 道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太阴之气入体,若不加以引导,日后定入魔道”。 “什么?”周子休大惊失色,失态惊呼。 “子休,你得赶紧回北冥去,开启观澜阁,等她前去”道祖神色紧张道。 “谁要去观澜阁?”周子休一头雾水。 道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赶回北冥,沉默不语。周子休带着疑惑和不安,往北冥赶去。 道可道 第八十一章 过秦论 咸阳的辉煌气象让鄙夷秦国的李通古彻底震撼了。 他之前的印象里,秦国是不通风化,不懂人伦的,秦人更是蛮夷之属,凶狠残忍,不懂礼乐。真的见到了秦国的富庶和繁华,才明白是自己肤浅了。 听闻荀无忧来到咸阳,秦王亲自迎接,尊为上宾,光是这份气度就胜过了其他的诸侯,李通古不得不承认,公孙政的见解是对的,秦国的野心可见一斑。或许,正是这份不拘泥于传统的野性正是秦国迅速崛起的关键。 咸阳城西北,崇明堂。 秦王设宴,款待从崇安学宫来的四人,秦国士子齐聚一堂。 除了崇安学宫时任祭酒的荀无忧之外,儒家百年奇才孟子舆也被应邀出席。 孟子舆在咸阳城外遇到荀无忧,听说陈真一和聂文正已经赶往西海,在一番取舍之后,选择跟荀无忧去见秦王。毕竟,他的心思还是出世,既然陈真一已经去了西海,自己就没必要再去了。 秦王身穿黑色长袍,肩头、衣领、袖口皆绣着云纹图案,眉宇间自有威严,随和而礼贤下士,崇德而尊崇法度,高坐上席而尽察列座之客,让人敬服。秦王举樽,朗声道:“各位先生,今日在此饮酒,是寡人之幸,更是我秦国之福,如今天下纷争不断,黎民受苦,各位先生以为何故?”。 范逸正襟危坐,微笑着看着秦王。 荀无忧早年间遍访各国,所见天下名士、王公贵族不在少数,但对秦王还是心生敬畏。在秦王询问天下乱局之因时,虽有见解,并未轻言。 范逸见场上一时陷入沉默,朗声道:“今日之会,大家可畅所欲言”。 范逸说完后看向对面的荀无忧,见他面无表情,坐得笔直。明白自己这位同窗好友,心有顾虑,淡然一笑,道:“无忧兄,你有何高见?”。 听到范逸的话,秦王也转头看向坐在右侧首位的荀无忧。 荀无忧本不愿在这种场合多言,可是人家既然点名了,也只能勉为其难,说上一说了,喝了一杯酒,沉思片刻道:“天下乱局始于三家分晋,天子形同虚设,天下大乱,究其因,无外乎土地之争,民风不古,礼乐不存,其根本在于天子式微,王权无威”。 范逸笑而不语,荀无忧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根本没有涉及核心问题。孟子舆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开口。 孟子舆从心底里不认同秦国的霸道,儒家仁义为本的核心思想始终是他为人处世的准则。秦国近年来虽有改变,但骨子里还是崇仰霸权,深受戎狄影响,对儒家之说嗤之以鼻,对周天下所谓的礼乐治世更是不屑一顾。 秦王惜才不假,但信奉的是鬼谷的算计和法家的严律,不可能采用儒家以仁治世的思想,这一点,孟子舆看的明白。 或许,儒家思想与这乱世本就无用。孟子舆心里不免有些悲哀,礼乐不存本是事实,可人心仁义还是存在的,霸权能占领土地,却无法统一人心。而今七国各怀鬼胎,七国人民也在君主的思想的影响下变得反复无常,这儒家学术怕是没有用武之地了,尤其是在秦国,自己那套人心本善的理论,无疑是一些荒唐学说。 “君上,各位先生,学生能否说几句?”公孙政抱拳朗声道。 众人转头看去,一位面色平静,眉宇间自有一股气势的少年期待的看着秦王。秦王微笑道:“范先生刚才说过,大家畅所欲言,你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以杀止杀,乃结束这乱世的首要,治乱世必须要有铁腕手段,必须统一天下,才能谈治,大乱才能大治,如今秦国兵锋正盛,应该东出函谷,吞并六国,实现大治” “以杀止杀?岂不是要生灵涂炭了?”李通古反驳道。 “乱之根本皆因法度不一,人心存异,要想解决,非要死人不可,死一千而得万人顺治,利大于弊”公孙政说道。 李通古正欲再说,却被荀无忧用眼神拦下。 秦王看着公孙政道:“那你认为现在秦国该怎么做,才能一统天下?”。 公孙政看了一眼荀无忧,不假思索道:“远交近攻,逐一而破......”。 秦王和范逸对视一眼,惊讶于这位学子的见识,关于远交近攻,两人早就谈论过。 孟子舆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默默饮酒。 范逸几次看向孟子舆,见他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也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也就没有打扰。 随后,众人又就秦国吞并六国说了一些建议,秦王虚心而听,时而沉思,时而微笑。 从崇明堂出来后,李通古不解道:“公孙兄,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你知道两国交战,受苦的是百姓吗?” 公孙政不以为意道:“若不结束这乱世,老百姓将永远受苦,长痛不如短痛,只有天下一统,老百姓才有安稳日子可过”。 李通古嗤之以鼻道:“人都死了,哪还有什么安稳日子?”。 公孙政轻蔑一笑,不愿多费口舌。韩少卿突然抬头道:“我认为公孙兄说的对,大乱才能大治,不经生死考验,人心则永远不会统一,要想结束这乱世,非有一场彻底的战争不可”。 “少卿,你怎么也这么说?”李通古惊讶地看着一向沉默寡言的韩少卿。 韩少卿突然站住,抬头看着咸阳宫的方向,目光坚毅道:“以我之血,换万世太平,何乐不为?”。 韩少卿心想在这乱世,普通民众的生命在君主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改变这种现象的唯一办法就是战争,一场统一春秋大陆的战争。 几人走进一家酒馆。 孟子舆一直面带惆怅,荀无忧看懂了他的无奈,淡淡道:“子舆兄,今日不醉不归......”。 此刻,也许只有酒能解决心头苦闷。十二岁博览群书,立志秉承先师遗志,为苍生寻求一条光明大道的孟子舆,东奔西走二十余年,却不受重视,这份屈辱,让他心生悲凉,无奈至极。 荀无忧和孟子舆一杯接一杯,不言不语。 公孙政几人看着两位先生一个劲的喝酒,想劝却不明所以,只能不动声色的看着。 就在二人微醺之际,一老一少两个人走进酒馆,年轻人一脸苦涩,愁眉不展,还没坐下就长吁短叹。跟在年轻人身后的老者明白公子的心事,却也无可奈何。作为质子,他们早就没有了自由,一举一动都在秦国的监视之下,一句话说错就有可能性命不保。 年轻的公子要了两壶酒,还不等老者说什么,就自斟自饮。 “先生,你说此生我还回得去吗?”年轻的公子问道。 老者低头沉思,半晌之后,神情坚毅道:“公子放心,在下一定想办法让您回去......”。 年轻公子苦涩一笑,道:“秦国欺人太甚,如果回得去,我一定叫他们血债血偿......”。喝到兴头上的公子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身处险境,只想一吐为快。 被年轻公子不论场合的言论惊吓到的老者环顾左右,害怕周围有秦国的耳目,这种话要是传到秦王耳中,他们这辈子就别想回去了。 老者的目光和荀无忧相接,两人皆是一怔。荀无忧激动道:“元春兄?” “无忧兄?” 年轻的公子抬头看向荀无忧,一脸茫然道:“先生认得此人?”。 “公子,这位便是崇安学宫祭酒荀无忧......”老者兴奋的介绍道。 年轻的公子眼里闪过一道光,连忙起身拱手道:“原来是荀祭酒,熊完眼拙......”。 听到年轻公子的名字,孟子舆和荀无忧猛地站起身,对视一眼,拱手道:“公子......”。 年轻公子凄然一笑道:“两位先生,在下现在只是个质子而已,早就不是什么公子了,二位不必多礼......”。 “公子怎么会?”孟子舆有些不解的问道。 年轻公子摇了摇头,这段痛苦的记忆是他最不愿提起的,长呼一口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二位愿意,可否到府上一叙?”。 荀无忧安排三位弟子找客栈住下,自己则跟着楚国公子去了他在秦国的住所。 四年前,秦国大举进攻楚国,楚国战败,为了和秦国讲和,楚襄王就将公子熊完送到秦国为质,并派黄元春随侍左右。 说起来,熊完为质已经四年了。在秦国的四年,君臣二人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热闹了秦王,引来杀身之祸。 楚国自四年前败于秦国之后,一蹶不振,没有能力迎回这位年轻的公子,如今又听说秦王派出大军绕道巴蜀进攻楚国,他就越发的担惊受怕,生怕自己这辈子再也回不了楚国,今天索性破罐子破摔,出去喝酒。 听到公子的遭遇,荀无忧一阵唏嘘,劝慰道:“天无绝人之路,我想公子一定能安全返回楚国的......”。 孟子舆也附和道:“公子既然隐忍了四年,万不可半途而废。山东六国对秦国虎视眈眈,楚国依旧是六国中的强国,只要楚国还在,秦王就不会杀了公子,终有一天,公子肯定能回得去”。 年轻的楚国公子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道:“多谢二位先生......”。 道可道 第八十二章 无极之气 九万里茫茫海域,在远离纷争的北冥天下,人迹罕至。 两百年前,周子休第一个进入北冥天下,在北冥之中建造观澜阁,从混沌世界中悟得天地正道,得升天人境。 北冥这块洞天福地,灵气洋溢,非有灵根之人不得入。 周子休在北冥之界前停下来,回头看着乌烟瘴气的春秋大陆,皱眉沉思。 自己二十年前离开北冥进入春秋大陆时,春秋大陆虽有腐朽气息,但没今天这般杂乱。不过短短二十年光阴,春秋大陆上的气象已经到了枯竭的地步,看来人道真的亟需一位夺天地造化的圣人才能改一改这颓势。 他在北冥之界前伫立良久,目光一直盯着萦绕于春秋大陆上空的晦暗气息,阳光虽然炽烈,但依旧无法照透蒙在其上的灰雾。当初将北冥灵气导入春秋大陆的想法被师父否决之后,他一直试图用正道之光驱散蒙在人间的阴霾,可始终无法成功。 春秋大陆的腐朽已经根深蒂固,这腐朽之气源自所有春秋大陆上的民众,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人心之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念及此,周子休心里不免有些落寞。 想起师父这么急着让自己回北冥,一定跟魔尊有关系,但究竟是什么意思?从昆仑到北冥,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始终没有答案。 到底是谁会在北冥等自己呢? “这老头总是这样故弄玄虚,有什么话从不明说,观澜阁可是掌控整个北方气机的所在,岂能说开就开?”周子休疑惑重重,百思不得解。 进入北冥,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白衣少年深呼吸,吐出积压在胸中的浊气,顿感身心一松,先前的落寞之感瞬间消失了。 感应到他的气息,北冥海域上掀起滔天巨浪,从翻涌的海里浮出一个巨大的生物,通体洁白,身上的鳞片闪闪发亮,白衣少年瞬间变成了一位满头白发,鹤发童颜,仙气飘飘的老者,笑道:“回来啦......”。 听到声音的水中大物腾空而起,巨大的身躯宛如蛟龙,将半边天都给遮住了。仔细看,才发现竟是一条大鱼,长着长长的肉须,尖嘴獠牙,通体雪白,甚是骇人。 周子休抬头看着飞舞于空中的大鱼,朗声道:“好久不见啦......”。 一声嘶鸣,划破天际,海面轻轻荡漾。 大鱼一跃冲进海中,露出脊背,周子休落在鱼背上,朝着观澜阁游去。 将周子休送至观澜阁前,大鱼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周子休穿过一片五颜六色的林子,径直走上观澜阁。刚到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嬉笑之声。周子休慢慢靠近,躲在门口,探出头,看到观澜阁内有三名女子正在嬉戏。这三人他都认得,一位是北冥精灵小夭,一位是五月初五那天从太湖被小夭带走的鱼玄机,还有一位是绿衣少女鲜于花灵。 周子休咳嗽一声,走进大殿。 听到声音的三人转头,看到周子休,小夭收起笑容,没好气道:“你回来干嘛?”。 周子休陪笑道:“谁规定我不能回来的?”。 鱼玄机见过周子休的本相,一眼就认出来了,躬身作揖道:“先生......”。 鲜于花灵一脸茫然,看看周子休,然后朝鱼玄机和小夭投去了这是谁的眼神。 小夭看到鲜于花灵的眼神,讥讽道:“不过就是一位道貌岸然,口是心非的小人罢了......”。 周子休突然收起笑容,冷峻地看着小女孩儿,冷冷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说我?”,声如洪钟,震颤耳膜,小女孩儿接连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眼里依旧挂着轻蔑。 鱼玄机赶忙上前去搀扶,扶起小女孩儿后,替她解释道:“先生,小夭不是那个意思......”。 周子休看着小女孩儿不服的眼神,冷冷问道:“你以为得了人形,就是人了吗?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我不是人,可你又是什么?太湖上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又是什么?在你眼里,他们又算什么?”小女孩儿不知悔改,还在质疑周子休。 “哼”周子休冷笑一声,他明白小女儿的意思,她这是在埋怨自己当时没有出手阻止,可是当时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慢慢走到小女孩儿面前,看着她沉声道:“等你有了人的灵智,自然明白他们是什么了”。 小女孩儿皱了皱眉,她想起回来当天,爷爷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 “你修行千年,这人形得来不易,人间的事,最好不要插手,也不是你能明白的,念你涉世未深,我就饶过你,最好不要有下次”周子休说完后转身走到一旁,看着一面洁白如玉的光滑墙面,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一声宛如琴音的声音传进大殿:“好大的威风啊!”。 周子休心里一惊,猛地转身看去,只见一道青影飘进大殿。眉眼如黛,肌肤胜雪,婀娜曼妙的身躯宛如天仙下凡,修长的手指捏着袖口,笔挺地站在大殿内,冷冷看着周子休。 “师父......”花灵低声喊道。 周子休尴尬笑道:“师父说有人在观澜阁等我,没想到会是你......”。 “怎么?不欢迎?”青衣依旧冷若冰霜。 “岂敢......”周子休一直对这位神秘的青衣女子的身份有所怀疑,她既然认得玄武大帝,那就是已经活了千年了,只是,自己从未听说过。 青衣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你在揣测我的身份,但这和你无关,我此来,只为借一样东西,就是观澜阁内珍藏的上古灵音”。 周子休抬头看着青衣女子绝尘脱俗的脸庞,问道:“你要上古灵音做什么?”。 这上古灵音是天地初开之际,天地间的第一声声音,藏于北冥之底。周子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收集到的,这件事除了自己和师父,没第三个人知道,这女子是如何得知的? “天机不可泄露,请打开鸿门......”青衣的话似乎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周子休竟然没有多说,就转身打开了那面洁白如玉的鸿门。 青衣拽起身边的花灵,没入鸿门之中。 ———— 昆仑山,圣墟宫。 能下床活动的陈真一走出卧房,和聂文正一起来到悬天台前。 白鹤此时正躺在一边的一块石头上,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随后又恢复到先前的姿势。 道祖从天际飘然而至,落在二人身前,颔首笑道:“感觉怎么样?”。 陈真一活动了一下身体,道:“没事儿了......”。 “嗯”道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躺在一边的白鹤,低声道:“你们跟我来......”。 道祖领着二人,穿过圣墟宫前的广场,走上一道隐入云雾中的石梯。道祖一眼不发的走在前面,陈真一和聂文正一前一后,跟着道祖,穿行在云雾中。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一座雪山,呼啸的寒风吹散脚下的云雾,脚下的石梯现出真容。石梯尽头连接着远处的雪山,三人继续沿着石梯前进。 最后在雪山半山腰前,也就是石梯的尽头停下脚步。 道祖一甩拂尘,石梯尽头出现一个黝黑的洞口。道祖转头看了一眼,走了进去。 陈真一和聂文正对视一眼,随后跟了上去。在狭长的石洞内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石洞。 天圆地方,周围的墙壁散发着幽幽青光,石洞正中心的地上,刻着天际图案。 刚走到洞口的陈真一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觉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浸入骨髓。 陈真一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再看一旁的聂文正,跟没事人一样,走了进去。陈真一不知道的是,聂文正感受到的是一股温润暖和,沁人心脾的暖意,还有一丝神秘的力量从脚心进入身体,游走于全身。 “愣着干嘛,进来呀!”聂文正看到陈真一站在洞口,喊道。 陈真一苦涩一笑道:“我伤还没好,有点怕冷......”。 “冷?”聂文正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已经走到中间太极图案中心的道祖笑道:“你被太阴之气反噬,若不除去,就会坠入魔道”。 陈真一心头一悸,低声问道:“什么事太阴之气?”。 “天地之间,有无极二气,太阴之气和太阳之气,此二气乃是天地初开之时,源自混沌缝隙,极阴极阳,非人力所能载之。太阴之气存在于九天之上,九幽之下,是极其邪恶的气息”道祖解释道。 陈真一一脸茫然,不解道:“既然存在于九天之外,九幽之下,我又是如何接触到的?”。 “太湖之底,天精石之腹” “您是说天精石体内有这太阴之气?” “天精石乃是天地初开之时,从混沌缝隙内坠落人间的奇石,蕴含无极之气,自然就有太阴之气” 陈真一心想:难怪从太湖出来之后,总感觉心头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一样,很是烦躁,原来是太阴之气的缘故。 道可道 第八十三章 九阴天灵曲 咬着牙关走进无极洞,陈真一算是真正体验了一把寒彻骨。 道祖在太极图上盘膝坐下,叫陈真一和聂文正也坐在他面前。 聂文正坐在道祖对面,轻声问道:“道祖,这洞怎么如此奇怪?” 这个问题也是陈真一想问的,自打走到洞口,他就感觉这里很是古怪,那种彻骨的寒冷是其一,还有就是洞内光滑而又透着青色光芒的四方石壁。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日在太湖底下看到的天精石,无论是表面的光滑还是内里流动的隐隐脉络,都和天精石如出一辙。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天精石散发着的灵力他能感受到,并能炼化。而这里的石壁隐隐有种斥力,好似在和自己体内的真气在相互抗衡。 道祖颔首笑道:“这是混沌初开,阴阳始分之际,从大地生长而出的地精。我到昆仑之后,才将其开凿成了现在的样子……” “地精?”陈真一料想的没错,这个山洞里的石头果真不简单,问道:“道祖,世人传说得天精石者可得长生,是真的吗?” 聂文正看看陈真一,然后期待的看向对面一脸和善笑容的道祖。 道祖摇了摇头,道:“法由心变,相由心生,天精,地精都是经过天地孕化的万物之一,和人是一样的,长生是因为他们都有坚硬的外壳,以及坚硬的筋骨和心神,得天精石得长生那是江湖传言罢了,道在自悟……” 陈真一还是不明白,接着问道:“既然不能长生,为何还会有那么多人不惜性命也要争抢?” “天地精石蕴含无上灵气,虽不能让人长生,但若能从中悟得道法真谛,就可尊道而生,即可延年益寿,得道成仙”道祖捋了捋胡须。 “得道成仙不就是得了长生?”聂文正问道。 “仙者,超脱红尘之外的人,并不能跳脱轮回,只是比一般人活的久一些罢了……” 陈真一和聂文正面面相觑,一时难以接受。毕竟,自打开始修道,身边的人都告诉他们修道就可得道成仙,而得道成仙也就意味着和天地同寿,长生不死。 为什么在世人眼里已经成为神仙,而且是道统之祖的李伯阳却说仙人也跳脱不出轮回呢? “真一,你受天精反噬,体内产生了太阴之气,必须借助这地精之力将其抵消,否则,就会坠入魔道”道祖一脸严肃地看着陈真一,不像是开玩笑。 陈真一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既然道祖这般说,就点头道:“哦......”。 “你在此感受洞内地灵之力,并将其和你体内的天灵之力炼化,需要些时日,你就在这里修炼吧!”道祖站起身,看了一眼聂文正道:“我们走......”。 随着二人消失在洞口,原先的洞口突然消失不见了,整个空间都变成了透着青光的暗室,陈真一只觉身边涌来丝丝冷气,全身都快冻僵了。 ———— 进入鸿门的青衣和鲜于花灵,来到一片虚无的空间内。 白茫茫的虚无空间内,寂静无声,仿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或者是静止了。 鲜于花灵跟在青衣身后,轻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地方?”。 说完后才发觉不对劲,在这里,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不禁有些害怕。 青衣一直往前走,走到一处,双手结印,默念了几句,眼前突然出现一座高台,和醉月楼内的那个高台竟有几分相似,青衣腾空而起,飞到高台上,示意花灵也上去。 二人在高台上相对而坐,闭目静息。 花灵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可她发现在这里说话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师父好似也不太关心她的不安,闭上眼之后就再没有睁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灵突然听到了声音,震慑心灵的一声,如惊雷炸响,斥退了心里的惊惧和不安。 她忽然感受到了一丝气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气息。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虚幻的身影,是那个出现在有归处客栈后院的少年,他面带痛苦,眉头深锁,似乎正在经受着某种不可想象的痛苦。之后是心跳声,自己的心跳。 “我今天就将《九阴天灵曲》传授给你,你要认真记下”耳边传来师父轻柔的话语。 然后,耳边传来琴声,那些音符深深刻进了心里,和那个虚幻的少年的模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花灵睁开眼的时候,身前放着一床琴,师父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花灵从师父的眼神中明白了她的意思,双手自然放在琴弦上,闭上眼睛回忆刚才的音符,随着音符手指在琴弦上拨动。 远在昆仑山的陈真一正在努力让体内的太阴之气和围绕在身边的太阳之气融合,可他不管如何努力,始终不得要领。非但没能让二者融合,反而让他们在丹田剧烈冲撞。体内时冷时热,疼痛难当,下一刻就要奔溃大喊了。 突然,一声如惊雷般的声音在脑海炸响,在体内剧烈翻涌的真气也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随后,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美丽而白皙的脸庞,那是丹江孤舟上亭亭玉立的灵音阁主的孙女,是有归处客栈后院亭子里弹琴的绿衣少女,是醉月楼客栈回眸一瞥的鲜于花灵。陈真一有些纳闷,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来,难道是? 不容陈真一搞清楚绿衣少女突然出现的原因,耳边就传来悠扬的琴声,随着几个音符依次拨响,陈真一心里一震,四个大字浮现:天地灵音。 心绪逐渐安宁,体内的太阴、太阳二气好似也慢慢融合了,身体也在二气融合的瞬间恢复了,而且还获得了重生一般,精气神十足。 等耳边的琴音消失,陈真一猛地睁开了眼睛。 暗室内的青光不知在何时已经熄灭了,他站起身看着漆黑的石洞,凝气于手,一掌打在石壁之上,受到冲击的暗室在轻微的晃动中,露出了那个洞口。 陈真一踏着轻松的步伐走出石洞,一跃飞到了雪山顶上,俯瞰着山下苍茫云海,呼出胸中一口浊气。 “不错,不错,这么快就修到了天人境......”身边出现一位黑袍人,陈真一发现此时的黑袍人竟然是实体,惊讶道:“你怎么?”。 黑袍男人转头看向陈真一,笑道:“我怎么了?”。 “你不是已经?”陈真一将最后两个字没说出来,怔怔看着身边真真切切的黑袍人,看不出他是人是鬼还是仙。 “你猜的没错,我的确已经死了”黑袍人微笑,看着陈真一皱眉,接着说:“我今天回来,是因为你完成了我当年的心愿,所以,我被困昆仑的地精之魄才得已现身”。 “这么说你又活了过来?”陈真一问道。 黑袍人笑着摇摇头,道:“我很快就会离开,再也不会出现了......”。 陈真一有些失落,过了很久,才又不舍地问道:“你要去哪里?”。陈真一心里已经对眼前这位产生了依赖,自己几次死里逃生,都是因为有他的帮忙,如今听说他要永远离开了,还是有些难过。 “去我该去的地方”黑袍人看着山下飞翔的雄鹰,微微皱眉道:“能替我带句话吗?”。 陈真一点了点头。 “谢谢......”黑袍男人微微一笑,长呼一口气道:“帮我告诉青衣,谢谢她!”。 “您放心,如果能再见到她,我一定带到” 然后,两人同时沉默了。过了好久,黑袍人问道:“你是谁?”。 陈真一有些不明所以,转过头看着黑袍男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低声道:“我是陈真一啊,小名阿南!”。 黑袍人笑道:“你是道家弟子陈真一,也是武当山弟子陈真一......”。 陈真一有些乱,转头看向苍茫云海,仔细回味着自己的回答和黑袍男人的解释。想了半天觉得这就是个无聊透顶的问题,笑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可是,等他转头的时候,黑袍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忽然,脑海中浮现出在西海底,魔尊说的话:“等你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陈真一一时陷入沉思,我不就是陈真一吗? 想了半天都没搞明白的陈真一只能先回圣墟宫,想着抽空问问道祖,说不定他能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刚飞到悬天台,就看到白鹤一脸忧愁地盯着自己刚刚上去过的那座雪山,陈真一悄悄走上前问道:“师兄,你在看什么?”。 白鹤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才收回目光,喃喃道:“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陈真一听了白鹤的话,问道:“师兄,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白鹤转过头,看着陈真一,笑了笑,然后幻化成一只仙鹤,腾空而去,一声凄厉而决绝的长鸣划破天际,响彻昆仑云海,飞出去好远之后才传回来一句话:“我是武当仙山云鹤,玄武大帝的灵宠......”。 道可道 第八十四章 咸阳惊变(上) 回想着白鹤临走时的话,陈真一木然前往悬天台。 坐在无根无极的悬天台上,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去,白云在脚下漂浮,微风不燥。 “我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在陈真一脑海中无限循环,他陷入无边无际的思虑当中。 不管是两千多年后中林村的阿南,还是穿越到两千年前随波逐流的陈真一,他似乎从来都不曾真的认识自己。 也许,这是个流传千年,没有统一答案的问题。 只是此刻,这个问题犹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顿感沉闷无力,同时,还有一些没有缘由的失落。 聂文正不知何时出现在陈真一身后,低声问道:“你出来了?”。 陈真一转过头,看着身后一脸欣慰的聂文正,点了点头,笑道:“你不是说要跟我打一架吗?”。 聂文正皱眉道:“现在吗?”。 “随时......”陈真一站起身。 “也好,在我临走前了了这个心愿,就现在吧!”凝香剑脱鞘而出,低声嗡鸣。 陈真一也不再多说,一伸手,天星剑出现在他手上。 聂文正腾空而起,立于天际,剑指苍穹,顿时电闪雷鸣,白色的闪电萦绕在剑身之上,一剑问天。 陈真一握着天星剑,看着立于空中,被剑气笼罩的聂文正,脸色平静,剑气带着强劲的力道迎头斩下,天星剑随心而动,脱手而出,挡在头顶。 两道剑气相撞。 悬天台下的白云被剑气带来的飓风吹散,露出荒芜而苍凉的西漠大地。陈真一看到聂文正嘴角挂上一抹笑意,缓缓落地,笑道:“真一兄,我要走了......”。 陈真一也释然一笑道:“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他日有缘再见!” 陈真一没再多说什么,收起笑容,点了点头。 聂文正转身离开了昆仑山。 陈真一在悬天台站了很久。然后走进圣墟宫。 在圣墟宫后院的房间内,看到道祖正盘膝打坐,有些灰暗的房间内,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真一,你身体里的极阴极阳二气虽然暂时达到了平衡,要想将他们炼化,只能靠你自己了”道祖低声说道。 陈真一坐在道祖身后的蒲团上,问道:“道祖,弟子有个疑问,想请教道祖”。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我回答不了你,因为你就是你,需要你用时间去求证” 陈真一听到道祖如此说,也没再问,陪着道祖坐了很久,下定决心道:“道祖,弟子想下山去了”。 “去吧!” 走出圣墟宫,看着山脚下的苍茫大地,陈真一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该做什么事。 ———— 在观澜阁内等了一天一夜的周子休看到青衣师徒从鸿门内走出。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她们要那上古灵音做什么,上前问道:“你们要上古灵音到底要做什么?”。 青衣看了一眼周子休,冷冷道:“我都跟你说过了,天机不可泄露”。 周子休冷哼一声道:“我做了我该做的,现在我要知道我想知道的,还请你告诉我”。 青衣冷冷看着周子休,轻蔑道:“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了......”,青衣看了一眼身后的花灵,道:“我们走......”。 周子休顿感受到了侮辱,一股无名怒火在心头升起,看到师徒二人已经走出了观澜阁,腾空而去。心想这北冥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随后腾空追去,在九万里海域之上将青衣师徒拦了下来,冷冷道:“你若不告诉我,今天就休想离开北冥”。 原先一直强压怒火的青衣不再隐忍了,冷笑道:“要不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我不会对你这么客气......”。 周子休不再废话,大袖一摆,海面上荡起巨浪,朝青衣女子打去。 青衣女子纹丝不动,任凭那浪头朝自己打来,可到了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原先还势如破竹的巨浪瞬间就土崩瓦解了,散落成水珠跌落到海里,没了动静。青衣还不忘讥讽,“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逍遥游?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周子休原本心里就窝着火,此时受到青衣的挑衅,也不管她是不是师父说的那个人,双手结印,身前出现一面圆形的太极图。 海面上波涛汹涌,受到召唤的大鱼跃出水面,化成一只巨鸟,双翼遮天蔽日,周子休一掌击出,在大鱼幻化的巨鸟的助力之下,那面太极图越变越大,朝师徒二人打去。 青衣依旧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地看着周子休。 所有的攻击最终还是在青衣身体三步远的地方化为一丝若有若无的风,青衣冷笑道:“周子休,你有这功夫,还是想着怎么制服魔尊吧!” 周子休心里大为惊骇,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青衣莞尔一笑,摇了摇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青衣罗裳......”。 周子休搜空了记忆,从未听说过江湖上还有这号人物,趁他低头沉思的时候,青衣带着花灵,悄然离去。 等周子休抬起头,还想问什么的时候,两人早已消失不见。 返回观澜阁之后,闷闷不乐地坐在大厅内。心想师父叫我回来打开鸿门,也不说为什么,还有这个青衣罗裳,也是莫名其妙,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突然想起青衣的话来,想到魔尊现在不知在何处作恶呢!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观澜阁门口的小夭和鱼玄机,问道:“你们知道她们来这里做什么吗?”。 小夭摇头道:“她们不是说要借什么上古灵音吗?”。 周子休没好气地看着小夭,冷冷道:“你把她带这里来,想干什么?”。 小夭转头看向鱼玄机,片刻之后,鼓足勇气道:“周子休,她被废了修为,你这观澜阁内有那么多修道之法,你就不能帮帮她吗?”。 周子休明白这丫头的心思,笑了笑没有说话,站起身双手结印,原先空空荡荡的墙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墙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放满了书籍和竹简。 看了一眼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各种道法秘籍,周子休走到鱼玄机身前,温和道:“这里的功法你可以随便看,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鱼玄机木然地点头。 周子休长叹一声,对小夭道:“替我看好这里,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临出门前,周子休转过头对鱼玄机道:“陈真一还活着,等你练会了这阁中所藏功法,就可离开北冥去找他......”。 听到陈真一的名字,鱼玄机心头一紧,片刻后欣然一笑。 ———— 秦国,咸阳。 被秦人誉为战神的白灵骑一高头大马,雄姿英发,一身银色铠甲在阳光下烨烨生辉,双眉入鬓,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缓缓走过咸阳最为繁华的街道。 被秦王急招进宫的白灵刚从军中返回,就引来无数咸阳百姓的围观。 站在人群后的孟子舆和荀无忧看着极具威严的白灵,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对于这位秦国第一猛将,他们都有所耳闻。 无一败绩的秦国上将,只此一人而已。他指挥的战事,很多都成为经典战例,有白灵在,六国联兵就无法攻进函谷关,这既是秦人自傲的说法,也是六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有范逸之谋略,白灵之英武,秦国之势怕是无人可挡了”荀无忧低声道。 孟子舆不以为然道:“无忧兄此言言过其实了吧?威压和强权能占领土地,却不能教化人心,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靠武力永远不能让人屈服”。 “子舆兄,我知你心思,也明白你以仁义治国的崇高信仰,可如今早就不是礼乐盛世了,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孟子舆虽有不服,但无言以对,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 秦王急招白灵入宫,是因为他刚刚将独揽朝政的太后给幽禁了,这位当政已经快三十年的秦王一直被母后所制,这次得到范逸的指点,彻底夺回了他作为一国之君的权利。 因为白灵一直是太后的亲信,为防止白灵骑兵造反,就将其秘密召回了咸阳。 对咸阳宫中的暗流涌动不甚知道,也不明情况的白灵还以为是大王又有什么作战计划,便欣然前来。 咸阳宫里,秦王设下了接风宴。 白灵来不及退去铠甲,便直奔咸阳宫,这位已经在马背上征战二十余年的秦国第一猛将,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军营和战场上。 常年征战练就了他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格,走进大殿,便高声道:“君上,白灵来了......”。 坐在堂上的范逸看着无礼的白灵,眼里尽是鄙夷神色,还不等秦王说什么,范逸就朗声说道:“上将军,朝堂之上大呼小叫,你眼中还有大王吗?”。 白灵转头扫了一眼这位很是面生的书生,冷笑道:“阁下是什么人?”。 “在下客卿范逸......”范逸面不改色,不卑不亢道。 “哼”白灵轻蔑一笑,讥讽道:“区区一个客卿,也敢在这里放屁,你眼中就有大王了?”。 就在二人争吵不已的时候,秦王举起手中的酒樽,摔到了地上,怒喝道:“住口......”。 范逸赶紧躬身作揖,闭口不语。白灵依旧站的笔挺,不慌不忙道:“君上,不知叫末将前来,所谓何事?”。 道可道 第八十五章 咸阳惊变(中) 白灵从神色慌张的相国脸上察觉到了朝堂上隐隐约约的杀气。 还有秦王突然就表现出来的强势无疑不在透露秦国政权的更迭。白灵虽然是个驰骋疆场,不拘小节的上将军,但也有细腻的心思,不等别人说什么,他就意识到了这种变化,可他,依旧坦荡自然。 毕竟,自己从来都忠心于秦国,而非某个人,不管是太后当政,还是大王亲政,于他并无区别。 站在大殿上,一身戎装的白灵目光直勾勾盯着高坐于王位之上的秦王,等着秦王下令。 “白灵,先坐下,容寡人细细说与你听”秦王面无表情道。 此时的上大夫和丞相二人皆低头不语。对眼前的形势,范逸和秦王早就分析过,上大夫和丞相虽然曾是太后的忠实拥护者,但手上并无兵权,所以,对秦王并不构成威胁。反倒是一直在外带兵的白灵,几乎手握着整个秦国的兵马,一旦他选择站在太后一面,那对秦王将是最大的威胁。 白灵虽然飞扬跋扈,但并非奸臣。这一点,秦王心知肚明,所以,将自己亲政,并主管秦国一切军国大计的事向白灵传达了。 上大夫和丞相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上大夫魏祥在知道秦王将太后幽禁之后,明白秦国的朝廷格局将要大变,因此,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白灵身上。 白灵能成为秦国百万大军的上将军,魏祥功不可没,可以说,没有魏祥就没有白灵的今天。太后之所以放心将百万大军交给白灵,也是因为有魏祥的担保。 听到秦王说秦国以后都要以大王之令行事,不由地转头看向坐在大堂文官之首的上大夫。 他这细微的动作尽收范逸眼底。可是出乎范逸预料之外的是,白灵扫了一眼上大夫魏祥,然后从怀中掏出兵符,交还给了秦王。 这一举动,让魏祥和秦王都是一怔,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 白灵躬身作揖道:“大王,末将交还兵符......”。 直到侍从将兵符交到秦王手中,秦王都不相信这是真的。青铜冰凉的触感从手上传递到心头,秦王才不安地看向范逸,范逸点了点头,示意秦王可以接下。 白灵在交还兵符之后,就告退离开了朝堂。 秦王本以为白灵不会这么轻易将兵符交出来,毕竟,他做上将军已经快十年了,他在军中的威严早就胜过了自己这位秦国的君主。因此,提前在大殿两侧埋伏了两队亲兵,如果白灵反抗,就准备当场格杀。 可白灵都不等秦王说此事,就将兵符交还了回来,完全打乱了范逸和秦王的计划。 秦王只好先行解散了朝会,和范逸一道去了自己的寝宫。君臣二人相对而坐,秦王惴惴不安道:“先生,白灵这是何意?”。 范逸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道:“大王,白灵虽是一介武夫,可他忠心朝堂。这是他自愿交出来的,大王并未强要,也并未剥夺他上将军之职,所以,大王不必担心,稍候我去他府上走一遭,探探他的口风,如果白灵能为大王所用,再好不过了”。 秦王点了点头,站起身看着宫殿外明媚的阳光,喃喃道:“寡人等这一刻,等了二十多年,实属不易啊!”。 朝会解散后,魏祥迫不及待的出了宫,前往上将军府。 今天白灵的所作所为让这位上大夫异常不解,他不甘心自己经营了几十年的权利就这么被瓦解了,太后虽然被幽禁,但朝中很多人都是自己的熟人,只要白灵以军权要挟,就算没有了太后,他们也能控制秦王,让他如周天子一般,做个傀儡君主也不是不可以。 回到府中的白灵命人准备了酒菜,就等着魏祥前来。 白灵一进入咸阳宫就发现了大殿两侧埋伏的亲兵,也看到了秦王脸上的杀意,为了明哲保身,他才甘心将兵符交了出去。不过,这是做给那位曾提拔自己做了上将军的魏祥看的,同样也是做个秦王看的。 这既是自己真实的想法,同时也是试探上大夫和秦王的一步,这子落下,一箭双雕。至于,自己接下来如何选择,就看他们谁更诚实了。 丞相是秦国贵族,无论是谁当政,对他都没有影响。只不过,他从很多人口中听到了范逸的建议,要大王削弱王室权力,这就触碰到了他的利益,所以,他也不愿让秦王亲政了。 魏祥和丞相一前一后走进上将军府,换了素衣的白灵将两位请进客厅,三人相对而坐。 “二位大人,这么着急找我,有事吗?”白灵装糊涂道。 魏祥看了一眼丞相,低声道:“将军,你怎么把兵符给交出去了?”。 白灵给两位大人斟满酒,笑道:“大夫这话让我有些听不懂了,这兵符本就是大王的,理应交给大王”。 “糊涂,你刚到咸阳,不知宫里情况,如今大王幽禁了太后,他想独揽朝纲,你此时将兵符交出去,我等就没有护身符了,万一大王起了杀心,我等该如何是好?”魏祥一脸不悦道。 白灵笑而不语,看向丞相,问道:“相国大人以为呢?”。 相国面色凝重道:“上大夫所言不无道理,他这次诏你回来,就是想将我等一网打尽,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二位严重了,大王亲政于秦国并非就是坏事,如今秦国兵锋正盛,正需要一位雄图大略的君主,我知大王心思,他意在天下,绝不是小肚鸡肠之人”白灵很是轻松道。 魏祥没想到这位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将军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黑着脸道:“白灵,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是谁的功劳......”。 “大夫,我白灵只懂带兵打仗,至于朝堂上的事,你们比我清楚,如何做是你们的事,如果没其他的事,就请回吧!”白灵面无表情,下了逐客令,上大夫和丞相只能悻悻离去。 看到二人走出将军府,气冲冲离去。范逸这才走进将军府,朗声道:“客卿范逸拜会上将军......”。 “范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白灵没好气道。对于这位曾经的咸阳令,白灵也有些了解。今天看到大王对他的态度,也知此人不简单,但白灵有意试探,就故意装成一副高傲的样子。 “哈哈哈”范逸朗声大笑。 白灵看着范逸,有些不解道:“先生何故发笑?”。 “上将军,在下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将军,不知将军能否替在下解惑?” 白灵坐在案几后,倒了一杯酒,摆手示意范逸说话。 范逸朗声道:“将军以为秦国多久能一统天下?” 白灵举到嘴边的酒杯停了下来,皱着眉将酒杯放了下来,低声道:“先生此言何意?” “这是大王的志向,我想将军也一定想建立一份不世功勋吧?”见白灵神情自若,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范逸微微一笑道:“秦国要想一统天下,就必须要整顿朝纲,废除太后专权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削弱贵族势力,第三步是远交近攻,逐一击破六国,一统天下”。 白灵犹豫了很久,才低声道:“那先生以为需要多长时间秦国便能一统天下?” “我和大王原以为最少也得五十年,不过现在看来最多三十年便可” “又是为何?” “因为将军,只要将军还愿意指挥秦国兵马,听从大王的命令,就可缩短二十年,甚至还能提前”范逸信誓旦旦。 白灵重新拿出一只酒杯,放到对面,倒满酒,笑道:“先生,坐下喝一杯,如何?”。 范逸大方坐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先生,如今天下乱局,我们该从何入手?”白灵重新给范逸添满酒,问道。 范逸捋了捋胡须,说道:“如今天下,其他诸侯不足为虑,秦国最大的敌人依旧是楚国和赵国,今后数年间,战事也一定是和他们”。 白灵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其实,他的想法和范逸如出一辙。这些年和六国的战争中,他早就发现除了楚国和赵国,其他国家早就不堪一击。 前不久,他一举攻破了楚国都城,焚毁了楚国庙堂,楚国也已经力不从心了,而今,能和秦国一较高低的,或许只有赵国了。 “楚国已经衰败,重点应该放在赵国,不知大王的意思是?”白灵抬头看着范逸,想从范逸的神情中窥测一二,但他始终无法看透。 范逸笑了笑,站起身道:“将军,接下来,大王会有大动作,还请将军安居府中,待日后,还要将军为大王效力......”。 白灵明白范逸的意思,笑而不语,站起身道:“我连年征战,多有伤病,需要静养,自今日起,谢绝见客,还请先生代为向大王禀报”。 范逸躬身作揖,离开了将军府。 白灵送走范逸,就命人将大门上锁,谢绝见客。 范逸离开将军府之后,直奔咸阳宫。白灵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插手,这样一来,大王就可以放心大刀阔斧地改革了,只要肃清了身边那些无所作为,一心攀附的人,就可以放手和赵国一较高下了。 咸阳宫中风起云涌,以上大夫为首的利益集团感受到了来自君上的威胁,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道可道 第八十六章 咸阳惊变(下) 南阳郡守府衙。 接到父亲信笺的嬴韶寒找来公孙衍和黄腾商议。 经过黄腾一个多月的努力,南阳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三大世家莫名被杀而引起的恐慌逐渐消散,南阳城的大街小巷之内,也有商家开始开张,自然也少不了前来购置物品的百姓。 让嬴韶寒吃惊的是,半个多月之前,失踪了的宛家家主竟然回来了,还带回来卞家的少爷。 原以为会遭到报复的嬴韶寒,着实担惊受怕的好些天,可后来发现宛家家主回来之后就闭门不出,甚至都不曾见过任何人,这让嬴韶寒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了。 公孙衍和黄腾一前一后走进府衙大堂,看到公子坐于堂上,眉头紧锁。 看到两人进来,嬴韶寒站起身走下来,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了公孙衍道:”先生,父亲这个时候叫我回去,朝中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公孙衍看完信笺上的内容,又将其交给了站在一旁的黄腾。略一沉思道:“公子,我几日前得到消息,大王好像尊咸阳令范逸为客卿了”。 “你是说父亲想夺回王权?”嬴韶寒和范逸是旧相识,亦师亦友。关于范逸的才学和胆识,他早就领教过,也知道父王尊范逸为客卿意味着什么。 公孙衍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嬴韶寒,低声道:“公子要做好准备,一旦朝局有变,也好应对“。 嬴韶寒摇了摇头,轻松道:“先生过虑了,父亲既然叫我回去,一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上将军白灵于昨日到了都城,他手中可掌握着秦国所有的兵马,若他......”公孙衍没把话说明白,但意思很明显。 黄腾笑道:“公孙大人尽可放心,上将军忠心大秦,不会做犯上作乱之事,即便是回到了都城,对大王之事只会有益,不会有害”。黄腾和白灵是至交,对白灵的人品,黄腾是一百个放心,他绝不是拥兵自重之人。 嬴韶寒对黄腾的话表示认同,朗声道:“二位先生,我打算明天一早启程回宫,南阳的事还请二位多费心”。 “公子放心......”两人躬身道。 嬴韶寒微微一笑,走到黄腾身边,低声道:“黄大人,南阳事关我大秦国事,切不可大意,谨防楚国偷袭,你和公孙先生精诚合作,等我凯旋归来......”。 黄腾点了点头,想到南阳在自己的治理下已经趋于稳定,就算没有公孙衍南阳也绝不会有任何闪失,反倒是朝堂,一定会风起云涌。 略一沉思之后,黄腾意味深长道:“公子,公孙大人常年跟随于你,对朝中之事也比较熟悉,依下官之见,还是让公孙大人陪同公子一道回宫,也好有个照应”。 嬴韶寒看着公孙衍道:“先生,你意下如何?”。 公孙衍面无表情道:“在下听公子的......”。 嬴韶寒走到门口,看着蔚蓝色的天空,若有所思。他深知父王这么着急让自己回去肯定有大事,朝中很多人都听命于太后,父王虽然精明,也难保不会有纰漏,公孙先生和自己同行确实比留在南阳有用。 如果父王真的要夺回王权,公孙先生还能帮上忙。思虑再三,决然道:“好,就依黄大人所言,先生明早于我一道回宫”。 ———— 咸阳宫。 秦王和范逸相对而坐,正在制定计划。 白灵不插手此事,这件事就已经成功了大半,剩下的就是上大夫的利益集团了。太后年迈,且已经被自己幽禁,无足轻重。 咸阳宫八千守城兵将,听命于范逸,兵变不可能发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处置上大夫和丞相。 咸阳宫外,咸阳城东南角的丞相府里。 魏祥聚集了很多在朝中担任重要官职的人,意图谋反。 魏祥明白,秦王只要亲政,自己就没好果子吃,如今白灵袖手旁观,这一切只能靠自己了,好在他这些年也笼络了不少曾经的将军。 王宫已经戒严,太后是指望不上了,具体该怎么做才能阻止秦王,说实话,魏祥没有任何头绪。 丞相府大厅内,一共聚集了有二十人之多,其中大多都是担任要职的官员,还有几个人曾在军中担任过将军和千夫长,虽然已经退了下来,但威望还在,军中也还有几个可以信得过的亲信。 此时,众人都低头不语。 魏祥坐在主位,面色凝重。扫视着在座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相国身上,沉声道:“相国大人,你是大王的亲叔叔,现在只有你能进宫,所以,解救太后的事,还得劳您大驾了”。 相国无奈摇头,苦笑道:“上大夫有所不知,我虽为王叔,如今大王有意加强王权,我这个做叔叔的也是他的眼中钉,我又如何能进得宫去?”。 坐在相国之后的华阳君嬴戎高声道:“各位,大王一旦亲政,我等势必会被清算,如今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也就顾不得君臣之礼了,依我看,我们不妨全部进宫,逼大王禅位于太子”。 “哈哈哈,华阳君,你别忘了,咸阳城八千守军可都在范逸手上”泾阳君说道。 “我们以共议朝政为由,晾他范逸也不敢擅自动用兵马”高陵君说道。 魏祥看着一位魁梧的中年男人道:“王将军,你觉得呢?”。 魁梧雄壮的王将军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大人,大王此时只有范逸,我等以清君侧之名,杀了范逸,大王孤家寡人,应该掀不起风浪”。 就在几人七嘴八舌,商议之时,被幽禁于咸阳后宫的太后不甘被囚禁,秘密派出了自己的亲信,前往上大夫府中。 范逸派出去监视的人将太后以及上大夫利益集团所有人的举动都实时报给秦王和范逸。 秦王微微一笑,派人将时任咸阳令的郑平秘密召进了宫中。 六月初的咸阳风和日丽,城中百姓亦如往常一般,三三两两走上街头。 咸阳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可背后的暗流涌动,注定会让很多人寝食难安。 荀无忧几人正准备离开,走到东门的时候却被守城官兵给拦了下来,好说歹说就是不让他们出去,只说是全城戒严,不许任何人离开咸阳。 孟子舆皱眉低声在荀无忧耳边道:“无忧兄,怎么回事儿?”。 荀无忧摇了摇头,道:“先回驿站吧!” 几人刚走到驿站门口,就看到范逸笔挺的站在驿站门口。看到几人,笑着迎上来道:“无忧兄,实在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了”。 荀无忧道:“范兄这是何意?” “不瞒无忧兄,近日朝中有变,就委屈老兄在这里多待几日”范逸躬身作揖。 荀无忧若有所思,片刻后点了点头道:“这都是范兄的意思吧?”。 范逸一笑置之,侧身摆手道:”各位,里边请,容我慢慢跟各位解释“。 几人走进驿站,在一僻静的房间内坐下,范逸替众人斟满酒,低声道:“怠慢各位,实属无奈,还请各位莫怪”。 荀无忧已然明白了范逸口中朝堂有变所指了。饮尽杯中酒,意味深长道:“只怕自此之后,秦国就会大肆兴兵了吧?”。 孟子舆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李通古看看一脸笑意的范逸,再看看自家先生,不明所以道:“先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荀无忧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一棵青葱槐树,问道:“范兄,秦国何以为政?何以为兵?”。 “商君之法可为政事之纲,至于兵者,循旧制,明法度,严军纪,可否?”范逸抬头看着荀无忧的背影,正色道。 “法令为政可安民警吏,商君之策,乃强秦之本,固秦之要,当为明律,可是,秦国兴兵将使万民受难“荀无忧话音里带着担忧。 韩少卿猛地站起身,看着范逸道:“先生,您可知我大师兄陵寝在何处?”。 范逸先是一愣,而后不解道:“你大师兄是?” “商鞅......” “你是法家弟子?”范逸惊讶道。 韩少卿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哀伤神色。这么多年了,他原以为不会再有人记得大师兄,今日才明白大师兄明知会死还要义无反顾背后的意义。 正如师父所说,人生于世,要生的其要,死得其所。 尽管大师兄已经身死魂灭,但他的思想还有人尊崇,这不正是死得其所吗?所以,他决定去大师兄坟前祭拜。 “商君于秦国是神,虽死犹荣,不过近日我有事,过几日我陪你去,可否?”范逸问道。 “少卿,此事容当后议,过几日我们一起去祭拜你大师兄”荀无忧也出言劝阻。 韩少卿转身走出房间。 “范兄,你大可放心,我们暂且不走了,你只管去办你的事就行,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荀无忧转身走到范逸身前,认真地盯着范逸。 范逸笑道:“无忧兄,有话不妨直说”。 “我想见见熊完,还请范兄代为向秦王禀明”荀无忧凛然正色,不像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