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友,轻色》 第一章 意外,神仙系美男 华无思情伤受的狠了,再不想将就。于是拖来拖去,成了三十五+的大龄剩女。 可生活就是有许多逼不得已。尽管她读书、画画、健身、考级,生活过得惬意又充实,可周末还是得去和七大姑八大姨介绍的各种奇葩男相亲。 更悲催的是相亲对象一个不如一个,不是油腻就是猥琐,不是邋遢就是胸无大志呢难得遇到一个三观正的,也装不过一个月。 再不想浪费时间,宁可得罪人,她也逃了。 浑河岸边的柳树翠绿、鸟儿叽喳。 一只蔫头耷脑的可怜兮兮的流浪狗窜出来,她吃了一惊,更被它脖颈上的鲜红的伤口吓到。 红光一闪,“伤口”晃动,直奔她面门。她下意识伸手去挡。 手腕像被扎了一根针,冰寒刺骨。转瞬间,她便觉得天旋地转,呼吸困难。 周围人群的嘁喳声,吵得她脑仁疼。她缓缓睁开眼。想站起来,身子却不听使唤,被汗湿的衣服一裹,她又狼狈地仰面摔下去,被捞进一个冷硬的怀抱里。 只一眼,她便惊呆住。环着她的男人——不,花季少年——不,神仙——简直飘逸白皙到整个人发光的地步。何况墨发笼冠,月白长衫,褒衣博带,靡颜腻理。 尤其那一双黑眸,狭长深邃,里面似有星辰大海,又似有山川溪流,哪怕你在心里筑起一道冰山,也能径直穿透。 她狠掐了自己两把,指甲几乎剋到肉里,也半点没觉得疼。果然,不过是个梦!是她痴迷古装,又单身太久,见了太多邋遢男的缘故。 “可,可即便是梦,你也太嫩了。十八二十我都能给你当妈了!” 元展寻的眼睛可怕地眯了眯,声音清冷:“不下去” 她下意识摇头,本能地抱得更紧了些,又尴尬地松开一点点,鄙视起自己来。 她的心底竟是这样的梦都梦见美男,还心泛窃喜来,起了龌龊心思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已经被他抱上了马车。 马车内富贵华丽,紫檀木上雕刻着山水花鸟纹饰,顶角坠着四个彩穂。他水木清华、超尘拔俗。 若是不抱着她这么个老女人,简直就是唯美的画卷。 “不自己坐” 她大眼睛忽闪着,想到老牛吃嫩草这个词,偏又舍不得辜负美梦,借着车子晃动,又厚脸皮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反正没人知道! “不后悔” 她忍不住脸热心跳! “不——”后悔!“啊——” 他径直翻倒,把她压在高大的身躯下,活像老鹰抱个小鹌鹑。 她慌了一匹,可更慌的是发现自己竟然很期待。尤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你这姿势真是——劲爆!不愧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啊!可我——我岁数大了,人老色衰,这样——不合适。” “岁数大人老色衰你确定”他冷笑。 她不过十六岁,比他还小三岁。琥珀色的大眼睛镶嵌在婴儿肥的小脸上;竹竿一样的身子没有二两肉。分明还是个小鸡仔。至于神情、动作嘛确实老道!别人顶多是花痴。她说饥渴都不为过。双手就没老实过,他胸口都不知道被明里暗里戳了多少下了。 “说实话,这姿势我确实挺喜欢。每天泡完热水澡,也幻想能有这样一个暖洋洋、甜腻腻的拥抱。咯咯——”她窃笑出声。“喂喂,这可是车里!” 等到她真从氤氲的热水池里被捞出来按在被子里,隔着两层细软棉布,感受到他发烧般的体温时,她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可更多的是兴奋这是什么春.梦 “不难受”他皱着眉。没想到她说话、行事竟如此——超乎寻常! “不难受!我又没动不该有的心思!只心动一下下而已!你要知道,幻想和感受,永远比真正体会要好。”说着她又拱了拱,拥抱他更深一些。“白日做梦的好处就是称心又极安心。不用考虑后果,不用担心影响,不用怕以后。现实的情到浓时,可从没有这么放松!” 他阴沉下来。她想的都是什么还情到浓时 他猛地俯身上来,强硬地把她手脚都困住,低头就压迫上去。 她彻底慌了。他的手已经捏在她的腰带上。 “停!停!不是这样的!” 他猛地停住,呼吸粗重,身子冰冷。 她长出一口气,局面总算还能控制。她试着劝说: “你不至于吧!你这么年轻,大好年华,又有钱,上赶着的小姑娘无数。可我已经这么老了,你若是一时把持不住,就去冲个冷水澡缓缓!不过,你怎么这么冷啊!” 他整个人像一块冰,发着微光! “啊——”她尖叫一声,只剩了底衣。肩膀也露了半边,现出那个酷似桃花的疤痕来。“停!停啊!我不想这样!我肯定不想这样!我很传统的!你应该听我的!这是我的梦!” 她打了一个哆嗦。声音发抖,带着哭腔!他却没停。 她又惊又俱,拼命挣扎,却使不上力。下一秒,似有无数根针刺进她每一个毛孔。疼痛直钻心脏。 “啊——” 她凄厉地尖叫传遍整个定王府。随后戛然而止。她彻底没了声息。 第二章 度毒,冻秋梨解冻 “大国巫——”元展寻全然没料到这个结果,更没料到他会失控。 干瘪的大国巫抖着胡子钻进来。手指按上她脉搏的一瞬间,震惊得耷拉的大眼皮都猛睁上去。哆嗦着一通忙活儿,满是褶子的老脸都越来越苍白了。 他一脸阴沉。“你别告诉我,今天不是望日,她韦无忧也不是全阴人!” “这——,这——。今天确实是望日,即便您行人事,过毒到全阴人身上,也不会致命的。但——,但——,” “但什么”他声音冷得掉渣。 “但从她的脉象看,忽急忽缓、强弱突变,身子忽冷忽热、僵直紧绷,这分明,分明是中毒至深、不堪承受之状。” “你说什么”他一把揪着老头儿脖领子把他整个提了起来。 “可,可郡主决不可能弄错她的命格。除非,除非全阴人的说法不实——” “你现在告诉我不实” “定王,当务之急是赶紧救治,否则,恐怕连于小娘子也不如啊!卑职这就去煎药!定竭尽所能!” “他们说的是什么”她身子不听使唤,眼皮千斤重,听力却是异常灵敏。“什么过毒什么不堪承受什么全阴人什么韦无忧她是华无思啊” 恐惧由心底翻上来,冷汗倾斜而下,腹内翻江倒海。她甚至觉得经脉都在痉挛。 “阿无!阿无!”压在他心底十年的称呼脱口而出。透过毫无生气的脸,他看到那个稚气的女娃娃哭着抢回她的零食,蹒跚着爬上他膝盖,想喂给他一块油酥又舍不得的小模样。 可他今天都做了什么啊自以为珍视,宁可选择无视也从不敢靠近她半步却亲手毁了她! 这样的他和他亲娘有什么分别 “阿无!阿无!” 她听见他喊,也感受到他在摇她。可那碰触只让她更觉得如坠冰窟。 实际上,她体外也确实起了冰霜。冰霜转瞬间就连接成片,陡长了一毫,她便犹如置身水中的冻秋梨。 “大国巫!” 他声音冰寒,却吓不到进来的宇文吉。宇文吉在门口看见,急火火奔进来,一副看好戏的口吻。 “哇!美人晶莹剔透确实比冻秋梨有趣啊!阿寻,我能不能问问,她这样,你是怎么行人事的难道你——” 他坏笑声没落地,大国巫紧张得暗哑颤抖的声音便插进来。 “快,快放进药汤里!” 宇文吉只围着她,不住啧啧称奇:“阿寻!我是真没想到,这过毒还能定向啊!乖乖,你今天竟然看着正常不少啊,温度也和我差不多了! 好啦!有大国巫在,你盯着她也没用。就别跟着裹乱了! 我知道你于心不忍。但她的命格,阿娘早让人批过了,她就是再怎么也活不过二十,还得日日受苦。 如今这样,咱们多给银子,让她身前身后都风光,再保证她的亲人衣食无忧。她也不枉在人间走一遭了。再说,这还有大国巫尽心调治。若她真有造化,咱们比照于小娘子,处处照顾,也就是了! 阿娘让我来找你。她早给你找了好几个门当户对、命格又合的小娘子。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 踢踢踏踏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身寒心更寒。最后被从没有过的沉重带进了混沌。 . 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嗅到阳台栀子花的香味,第一次没觉得上头,反而松了一口气。 “总算回来了,那梦真是太可怕!” 她拱了拱,觉得搂着的大熊今天都格外舒服。她满足地哼哼了一声,忍着晨尿也不想从被窝里爬出来。 等等!“大熊” 她上下摸了摸,心惊肉跳,蹭地从被窝里弹坐起来。 “你是谁这是哪儿” 他眼眸晶亮地盯着她,伸手就摸她额头:“不冷了” 她下意识一躲,光脚就蹦下床,却径直瘫在地上,还挫伤了手。 她的手又小又黄又干瘪。不,这不是她的手,可确确实实连在她身上。 他眼里的光迅速褪去,皱眉起身,弯腰抱起她,又送到床上。“你的腿可能暂时不太灵便,大国巫正在想办法。你睡了两天。韦莫今天才来接你,让我敷衍回去了。跟着你的人也不好,我都让他先打发了。” 她震惊得忘了反应。 所以之前那不是梦她是因为刚穿来,正在复活的保护期,所以才侥幸没死那她的腿她的手 一少年晃进来,一身绯衣,明朗清润,青春年少,最是干净、放荡不羁的一张脸。 “你真醒啦!昨天那样子,真是吓死人!现在也没好哪去!”宇文吉嘀咕着,看一眼元展寻,闭了嘴。 她却听出他是说她冻秋梨那个。她只觉得他面目可憎,只有想挠花他脸的冲动。 各色糕点、粥汤冒着热气,被摆了一桌子。宇文吉先就凑过去,嗅了嗅,撇着嘴。 “她那么点小个儿,能吃多少你预备的也太多了!还有这个,这香味儿是什么德胜楼的香酥鸡你用它做粥阿寻,你也太重色轻友了” 香她心一凛,四处看去,屋子里根本就没有栀子花。 顾不上被他抱来抱去的恶心,她猴急地每样都塞了一口在嘴里。 果然,闻不到也尝不出。 她忽然笑了,越笑越癫狂,各样食物从张开的嘴里喷出来,眼泪汩汩而下,视线模糊渐渐彻底黑下来。 第三章 毒蛇,敏锐的听觉 等她彻底回过神来,面对的是无边的黑暗,无声的寂静。 她害怕的四处摸索着。“来人啊!有人吗” 脚步声咋起,像在她耳边打鼓,她吓了一大跳。 小丫头染墨急走了两步,被大丫头书香瞪了一眼。“染墨,你去小厨房看看给王爷炖的参汤好了没有!” 书香是大管家的女儿,染墨惹不起,只得答应一声,蹲礼走了。临出门,她回身看了一眼,被书香一瞪,赶紧低头,转手关了门。 书香昂首走近,她的不善她感知得到,下意识缩了缩:“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书香用手在她眼前晃晃,见她没反应,才冷笑着说:“韦大娘子站不起来,吃不出香臭,这是连眼睛也坏了你久在辽京,想必早想明白,你惹着的事定王,所以才会如此吧!我劝你还是消停些,别想仗着这点用处,就不知廉耻地痴缠王爷。不然,只怕会更惨!”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元展寻一身寒气站在门口,那声“出去”更是冰冷。 这算什么愧疚害了她,来猫哭耗子 她反而冷静下来。只觉得听力异常灵敏。 书香的位置传来衣服褶皱沙沙地响声。随后脚步声远去,极轻,但始终能听得清楚。 进来的脚步则重许多,且杂乱,渐渐有了轻重和位置的差别。后来她甚至听出他们各自呼吸所在的位置。 虽然知道一个人在她附近。但手腕被叼住,她还是吓得一抖。稍远的那人提着气,气息顿了半拍。 似乎很远的地方还有脚步声,她细听,像是书香的频率。 “你这么急回来,是拿她当高枝要攀上去,至此和我平起平坐了?”果然书香的声音猛地响起,比脚步声大了无数倍。她不适应,吓得又一抖。 “姑娘,我万不敢有那个心思。您知道,我最是嘴笨心实的。我是下人,您是姑娘。只是王爷现下让我侍候屋里的那位。我就想着抢着把活干了,也算是侍候您一样。”是那个染墨。 “韦大姑娘” 近在咫尺的喊声简直像在耳边炸了一个雷。她捂着的耳朵尖叫着后退,差点摔在床上。被他及时拉住,圈在他怀里。 除了嗡嗡响,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她这是又聋了!简直难以置信,她怎么就悲惨到这个地步 后背也麻酥酥的,他在安抚她真是讽刺 她拳头攥得紧紧的。 忍!她必须忍!已经这样了,难道还为了一时痛快,搭上命吗 不知什么被送到嘴边。她紧要牙关。最后终于张开嘴,食不知味,一口灌下! 脑子渐渐昏沉。她好恨! 连最基本的清醒都由不得自己吗! 再次醒来,她听见身旁清浅的呼吸声。 是他!那个阿寻! 她多希望张开眼也能看见东西,可惜! “我定想方设法给你解毒!” 她想怼回去:“你自己都解不了,怎么给我解也给我找个全阴人” “说句话!” 她忍无可忍:“出去!” “饿不饿” “出去!出去!”她歇斯底里。 黑暗寂静,对未知的恐惧让她整个从内而外的麻木到发抖,肚子抽筋一般。她绝望地捂着脸,喘不上气,感觉自己要被溺毙在黑暗里。 吭哧——,咣当——,哗啦——,一声尖叫。 声音不大,应该很远,却听得极清楚。 “住口,你个蠢货。把箱子捡起来。”一人哑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 “蛇啊!” “闭嘴,想死啊!让它跑出来,或者被人发现,你会死的比那院那个更惨。管事怎么会派你这个笨蛋来” “苦荷是我姑姑!” 静默了好一会儿,只有那人粗重地喘息声。 “听着,这事绝密,所以管事才派我来。我骂你是怕你被这蛇咬了。这是竹青,可是剧毒。把蒙布盖上,手放高点儿。算了,我替你拿着。 放心,我罩着你。待会到院子里,你远远站着,我去开笼子,万一竹青没循着她衣服上的熏香发起狂来,你就赶紧跑!” 她下意识抬袖子闻有没有熏香,却忘了根本闻不到。 脚步声越来越近,深一脚浅一脚的,正是朝她这儿来,分明走的不是正道。 “来人啊!来人啊!”可除了那两个人的气息,什么都没有。 咔哒——。绷簧被弹开。她一下子坐直了。 嘶——嘶——。蛇吐信子的声音,就在院内。 她竭力睁眼,只是一片黑。她必须逃,可身后却是床板。她只得摸索着下床。太紧张,一下子栽在地上。 嘶——嘶——。到了屋前。 咔——咔——。窗棱摇动。 扑通——。庞然大物从窗台落到地上。 啊——。她凄厉尖叫,没有知觉的腿也感受到了尖物穿透,液体流淌。 . 她居然是被疼醒的,视线还模糊,但总算能看个大概。 屋子变了,摆设也变了。 床头矮几上的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抽噎着,不时拿脏围裙擦泪,猛抬头,见她动了,嚎丧一样,大呼小叫跑了。 染墨立刻围上来。书香则远远看着。 门被推开,进来一对夫妻,在屋中央站了半响,终究没上前,只闷闷在方桌旁坐。 倒是跟来的三个少年偶尔吩咐、交代一两句。可怎么听,怎么觉得他们行事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更像是走形式。 好一会儿她才弄明白,男人竟然是她父亲勋国公韦敏龙,女人尤氏是她母亲,那三个是她一奶同袍的弟妹韦莫、韦宁和韦鸣。 醒后的第三天,书香特意给她拿了镜子。她也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脸——虽年轻,却蜡黄泛着青。骨相分明的脸、淡到没有的眉、大得不成比例的眼、突出的高鼻、干裂爆皮的唇,总之毫无生气。 之后的一个月,她的肢体和各种感官时好时坏,就像是程序紊乱。感觉恹恹的、憋得慌,已经算是最好的状况。大多时候她都会疼得满床打滚,甚至一天昏过去三四次。 偶尔几次,疼到极致,浑噩之前,她会看到个雪白冰冷的身影,面无表情,极度压抑。 她觉得她分明就是靠着滔天的恨意挺过来的。 终于,疼得狠了,昏迷不醒。 她屋里终于又有了人气。 “敏郎,预备后世吧!”尤氏抽噎着说。 “大郎,没有一点医圣的消息吗”韦敏龙老了几岁。 韦莫皱眉摇头。韦宁握了一尾棉布帕子,擦得眼角通红。韦鸣捏了朵落灰的珠花转圜。 “医圣早定了规矩,不给人看诊,找到也无济于事。”尤氏忧心地说。 “可我怎么能眼看着大将军——” “敏郎!别说你只是无将无兵的大将军,就是当年,东平郡主大权在握也请不动医圣。” “明天我再进宫,求陛下,请大国巫!”韦敏龙摆手走了出去,在门口拌了一下。 第四章 无措,重现的英门 入夜,万籁俱寂。元展寻定定地立在她窗前,如一尊雕像。 “阿寻,我就猜你是在这儿。书香和染墨是阿娘亲自选了侍候你的,你都给了她,又给了五个小厮,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既然不放心,干嘛非把她送回来。就算她死在定王府,勋国公也不敢说什么。” 宇文吉絮絮叨叨的。 “因着那竹青,阿娘气坏了,打杀了不少人!大国巫也带着制毒练毒的那些人和毒物都搬去别院了!你就别自责了。这一个多月,阿娘也急得什么似的,天天把我叫去问话。又派大国巫来看了好几次。阿娘说了等她好些就给她请封,就算她有个好歹,也会恩推她小妹。 阿寻,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大国巫都没办法,你立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对了,阿娘说最近又有了医圣的踪迹。以往或许是因为你不能亲去,才福缘不够。现在你大好了,我陪你去,说不定你的毒就能解了。到时她也就好了! 对了,阿娘还说有个毒痴—— 唉——唉——你干什么去那是人家闺房!” 元展寻边走边摸出腰间的白瓷瓶,倒了两粒雪白的药丸。 宇文吉彻底慌了,展轻功追了过来,一把拉住他。 “阿寻,百清丸不是大白菜!要是管用,上次吃完就该好了。你现在就是把这一瓶都给她也没用!何况,只有这些了,你以后怎么办” “放手!” “阿寻,你疯了这次我再不会替你瞒着阿娘。” “放手!” “阿寻,你要是过不去,当初干嘛拿她散功!” 元展寻颤抖一下,脚步踉跄。宇文吉一个手刀,就把他敲昏,抗回了定王府。 . 东平郡主抱着通体雪白,双瞳异色的波斯猫,一脸雍容。 “苦荷,阿寻这几天在做什么” “回郡主,定王就在府里。被小公子骂醒了。也再没去过勋国公府。倒是没把派出去找医圣的人撤回来,但也不怎么上心了!” “真不上心吗” “定王重情,五年前于小娘子受了一次,他便一直照顾着。如今,定王的毒早非五年前可比,她又更凄惨数倍,想来定王是不会轻易过去的。” “当年的阿无真是韦无忧” “奴婢细细验过,她左肩上的桃花烙印也分毫不差。” “冤孽!原本我只想着用她拖延时日,好用功夫找全毒痴说的药。没曾想,阿寻大好!” “您是担心那隐毒” “毒痴早说过,他这层毒解不得,更不能动情!偏他为了这个韦无忧屡屡破戒。韦无忧留不得了!” “可这会儿若是她出事,我怕——” “你把医圣的消息透给他,先试试吧!” . 老管家气喘吁吁跑进水榭阁旁的清幽殿。 “王爷,有了,医圣有消息了。” 元展寻拿紫铜花洒的手一顿,顺势放下,又剪去老枯的残叶,才淡淡道:“给勋国公府传过去吧!这万寿花如何” “您亲手准备的寿礼,又细细培育这么久,这花早不是凡品可比。” 老管家偷眼,见主子面无表情,也不敢再说更多,等了半天,见没别的吩咐,才躬身退了出去。 他深感越来越猜不透主子心思,渐渐有了惧意。他有了心事,便更没察觉到他一走屋子里就没了人。抬头就看到急火火的书香。 “你守在勋国公府,怎么回来了” “阿爹,出事了!韦大娘子,韦大娘子不见了!”她特意提了声。 老管家也回头看了一眼。见屋内毫无动静,又大声问:“你说什么那么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勋国公府怎么说” “勋国公府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我早上进去,才发现的。当时床上就只放着一块铜牌。” “什么铜牌” “英门。” 老管家吓得腿都软了。 . 大周都城辽京的百姓最近多了许多谈资。 “勋国公府大娘子沾上了定王,要死了。” “消失多年的英门铜牌出现在落寞的勋国公府了。” “当年英门叱咤风云,那是行医人的天。现在沾上,怕是整个勋国公府都要倒霉了。” “听说,当年英门也是不只收医徒,还收医患。就韦大娘子那小身板,估计也只能是医患了。说白了,就是试验品。” “试验品也比病死强吧!” 人就是这样,再新奇的事,过个十天半个月也会成为嚼完的槟榔。何况转眼近两年。他们连韦大娘子是谁都几乎忘了干净。 . 晋阳偏南,气候温暖,地处交通要道,往来人口复杂,素有大周第二都的美誉,地位直逼辽京。 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须男子兴冲冲由街尾大步而来,径直上了老味居二楼。他叫华无思。任谁也想不到她亦是辽京病得要死的韦无忧。 “大哥,你可来了。我和三弟都等你半个月了!”说话的是温冠玉,二十一岁,天门山少主。只是他实在配不上这玉字。膀大腰圆不说,脸上的大胡子更是又粗又硬,一看就是个十足的莽汉。 他身后探出一个少年来。他二十岁,身材颀长,五官细腻,十足的纨绔公子哥做派。但你也绝想不到,他却是商界大名鼎鼎的风掌柜兀国风。 “大哥你再不出现,二哥就把我喂成球了。我跟你说,老味居来了个新厨子,菜做的那叫一绝!咦大哥,你身上什么味啊” “还能有什么药味呗!你被泡上半个月试试!” 三人吵吵嚷嚷进了门,元展寻刚好从隔壁包间出来。他只看见两个锦衣男子簇拥着一袭麻衣。他并没在意,径直下了楼。 第五章 朋友,意外的传承 三人推杯换盏,都有喝多的迹象。 “大哥,咱们拜把子都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喝的这么痛快。二弟再敬你一杯,要不是你,我土包上的草都一人高了!”温冠玉搂着华无思,有点摇晃。 “二哥,你又说这个,我都没说呢。大哥救我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要我说,你就应该当老幺,凭什么排我前边”兀国风提起这事就憋屈。 “说了不许提,你们还提。想害死我让老头子知道我背着他救人,非得把解了的那些毒再种我身上不可。我可是久病成医,你们是不是也想尝尝那滋味”说着她促狭地转了转别发髻的木簪。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 兀国风立马就作揖。温冠玉朝着他屁股就踢了一脚,嘿嘿笑着围着桌子跑。她自己灌了一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华大哥!”门被猛地推开,温可岚一袭淡紫衣裙,叉着腰,瞪着眼,嘟着嘴,十五六的年纪,俏皮的可人。“华大哥!你哪天出来的怎么也不让人告诉我” 她一扭腰就瞪眼挤走了温冠玉。“大哥,你干嘛丢下我” 温冠玉直挠头:“大哥,我可是特意把她困在家里了。” “你还说!我现在才懒得理你。”转头对华无思,她早乖巧的不行。 华无思却只觉得头疼。把衣袖从她怀里解救出来,灌了半壶茶,摇晃着站起来。“老头子只给我半天假,我今晚还得泡药浴,得走了!” “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走啊!”温可岚小脸一瘪,就要哭。见她真走,又笑着蹦起来:“那我送你!” 四人相携着出了门。 兀国风左挤右蹿。可惜力气拼不过温冠玉,脸皮又厚不过温可岚。最后没挨上大哥不说,还被推得撞倒了首饰小摊。各式钗花散了一地。 她一眼便看中了滚到她脚边的桃花簪。簪子通体白银。簪头两朵盛开的桃花,夹着一块绿宝石的幼桃,一块粉宝石的花苞,十分质朴可爱。她当即就掏了十两银子。 “大哥,你可是第二次买簪子了,攒聘礼吗”温冠玉口快道。 “说什么呢!大哥若是看中了哪家姑娘,聘礼我包了。”兀国风拍着胸脯嚷。“我给大哥准备的聘礼,样样都要价值连城的。这么个簪子,拿不出手,拿不出手!” “这你们就错了。东西不在贵贱,胜在心意。若心仪之人亦能体会你一番用心,而喜不自胜。至此两人心意相通,心中唯有彼此。这才是——” “大哥你不会真打算拿这个表白吧!” “有何不可来,来,来,都看仔细。若有一日,有人拿着这个来找你们,你们可得对她比对我还好!” “华大哥,我喜欢这簪子,给我吧!”温可岚撒娇。 “啊啊!你小姑娘家家的,这个太素了,改日去你三哥那,挑最好的。他有钱。我走了!”不等说完,她一溜烟就跑了。 兀国风看着她的背影啧啧称奇:“大哥千杯不醉,真乃奇男子啊!” 温冠玉给他一个大白眼:“你傻啊!你在鬼门关,他都能把你拉回来,你当他衣袖那些瓶瓶罐罐是摆设” “大哥——”温可岚气得跺脚,若不是温冠玉拦着,非得再把首饰摊子砸了。 “行了!回家!” 温可岚一路噘着嘴,下马车也不用他扶,抬腿就奔后院,任凭温冠玉怎么喊都不停脚。 温冠玉面沉似水,一路逼出不少酒气,脚步也稳健的很。“再走,我就送你回天门山!” “你们都欺负我!” “阿岚,华大哥无意于你!” “才不是,分明是你说的太直白,他不好表明心迹。我一定能让他回心转意的。” “胡闹!再任性,我就回禀父亲,把你关在天门上。” “大哥,我不管,我要你帮我。” “阿岚,华大哥对我有恩,人品可敬。但我们对他一无所知。他言谈与世风项背处甚多,实在不是托付终身的良选。我不能看着你往深渊里跳。” “大哥” “乖,将来遇到好的,大哥肯定不拦你。” . 华无思在草庐艰难地捱过了半个月。 人家泡药浴用桶,她泡大地池。 半亩见方的地方挖成大池。外围半丈宽的坑道内柴火日夜不断,就连下方都挖了烟火道。 单是那份煮热就足够煎熬,何况还满满一池的良药。 清水早成了黑褐色,连她那张小脸都是黑的。原本地处荒芜的草庐,方圆十里连林鸟都飞光了。 “万幸,万幸!” 英云皓抖平丈宽的白药布,把她从药池中卷携出来,直挺挺灌在床上,才长出一口气,当即盘膝而坐闭目调息。整缓了一日,才有力气给她行针。 待行针七日,白药布变得乌黑,药性、毒素彻底发散出来,她才缓缓苏醒。 “先别动,再躺躺。这次很成功。” “老头子——,谢谢你。” 他苦笑着摆摆手,掏出两本毛了边的书:“这两本书留给你。难懂的地方我填了详注。但你万不可被我框住,要多看多试!” “您这是——,您要收我为徒了” 他连忙制止:“唉!英门毁在我手里,何况——” “您别难过,我拜入英门,照顾您,尽我所能,重振英门,让您少些遗憾。” 他欣慰一笑。 “好孩子,严格说我是你师伯。世人只道英门是医者,但其实英门分为四宗。药宗、毒宗、易宗和玄宗。 你说并没见过与肩上烙印相似的东西,但我猜正是那印记,才让我云翳师弟找上你。你这一身毒,其实就是他将毕生所学传于你之故。 他是毒宗最有潜质的弟子。可惜性格孤僻乖张,过于疯癫,行事更是随心所欲。唉!他那样,也是怪我!无思,我希望,你能看在我这两年殚精竭虑的份上,不要怪他。” “我——” 他再次打断了她,似下了很大决心又掏出一本书来。“这本也给你吧!虽稍逊于易宗传宗宝典,但若你习之三四,也足够你行走江湖,聊以自保了。但你千万记住,此三书万不可暴露人前,否则定会给你、给勋国公府引来杀身之祸。” “师——” “你若答应我几件事,我便认你这个师侄!” “您请说。” “你与英门渊源,在英门所见所学,万不可与人知晓。凡事,不可冒头,皆以自保为限。不得以英门的名义行事。更不可为非作歹。” “弟子谨记。师伯,师父虽让我遭了这几年大罪,但弟子也因祸得福,万不敢责怪。他日若有缘相遇,必尊师重道。” “好!好!好!” “师伯,师伯——” 英云皓早已没了踪迹。 第六章 桃花,真挚的友谊 华无思在草庐守了七日,老头子,不,师伯再没回来。甚至草庐外遮掩的易阵也不见了。 这忽然毒也化了,又身处陌生异世,她倒一下子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如之何起来! 思来想去,无处可去,无事可做,便日日闷头看那几本书。看烦了,便出去拿了铁镐,拿那药池出气。 她还是日日穿男装。这是师伯的主意。那套让她变成宽肩阔腰的草衣还是他亲手编的,那面贴合的虬须面具更是他的杰作。也算是一种纪念吧! “《医典》和《毒典》倒是好理解,有了注释更是事半功倍,她所欠缺的无非是实践而已。倒是那本《易籍》实在云山雾罩,不知所云。那药池被毁得面目全非大半是它的功劳。” “大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下面人胡说呢!”兀国风飞身下马,兴冲冲地扔了鞭子,两步就跨进院来。 “大哥,这坑里不会藏的都是金银珠宝吧” “你当我也是掌柜的我这不过是无聊练练气力罢了!” “无聊我有的是好去处!关键是您家老爷子不让啊。来人,把给老爷子的见面礼拿进来!” “省了吧!老爷子扔下我云游去了!” 她刚凄凄惨惨,兀国风却双眼放光,来了精神。 “大哥,广阔天地啊!” 好一句广阔天地! 三人一拍即合。温可岚更是乖巧地也随着温冠玉叫大兄。 四个大好青春、有金钱、有后台、没说没管的少年隐了身份,在晋阳周边,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好打不平。当真只有一句“肆意任性”方能形容! 因温可岚俏皮可爱,四人潇洒风流,游荡间难免惹来几个无法无天的纨绔。 起初四人颇耗了些精神,后来一回生二回熟。由兀国风上前纠缠,温冠玉趁机下毒。待那人毒发四处求医不得,她再出面说什么海上方狠敲一笔。 再后来,四人每到一处,倒先把那欺男霸女、为祸乡邻的人调查出来。那次温可岚清纯不成,立刻换了妩媚,没想到对方竟然抛了她看上了兀国风。 兀国风一脸懵逼,两个大胡子笑倒在当场。围观的都以为他们吓成了失心疯。 大把银子到手,四人再无游兴,趁着夜黑风高,只挑那吃不上饭、用不起药的散出去。晋阳义医的名头悄然盛传。 终于,他们逛遍了山水田园,撞进了一直以来的禁地——勾栏院。 戌时,温冠玉被两人硬拉着,按进聚仙阁正厅最好的位置上。 “三弟,你是越来越不像,带着大哥四处淘气惹祸也就算了,怎么还敢把大哥匡来种地方”说着还嫌弃地扇了扇刺鼻的香味。 “二哥!我们身在世中,不得了解各样世情吗”说着他又凑过去小声说:“这里更多苦痛。” “这话有理。”她看着温冠玉,乐得附和。更觉得再没有比逗急他更好玩的事。 “再说,这地方谈生意事半功倍!二哥你要接手了天门山,难免能用到。”看出大哥在兴头上,兀国风更是不遗余力。 “有理有理!”她继续和稀泥。 “我说了,我不会接天门山!” “不接不接,你说的算。二哥,咱今天不找娘子,就喝喝酒,别生气了” “嗯——”她撇嘴、点头。 温冠玉见大哥实在不是有异议的样子,生生把一肚子话都憋了回去。“你俩钱多烧的跑这儿来喝酒” 她实在没忍住,一口酒喷在台上。 忽然一朵桃花稳稳落在她酒碗里。 “恭喜这位公子,桃花娘子选中你了。” 四周哄声一片。兀国风闹得最凶。她被推着,差点踩了桃花娘子的裙子。 桃花娘子掩面回望。柔指纤长,眼含柔情,当真是柔情蜜意,千娇百媚,勾魂摄魄。连她都忍不住呆了一瞬,糊里糊涂被推进了香闺。 桃花收了媚态,温柔一笑。“公子第一次来既然不喜欢风月,那我们只弹琴、作画,饮酒、插花可好” 两人边喝边聊。这桃花,实在是个蕙质兰心的妙人。说起女人生而不易,社会不公,竟颇有现代女子的远见卓识。情到浓时,她举起杯和着珠泪一饮而尽。 “公子,你我情投意合、一见如故,桃花真是恨不相逢未晚时。” 抱起琵琶,她双颊微红,薄衫宽展,轻纱漫舞和着低吟浅唱,透着道不尽的忧伤。 以至于她竟鬼使神差地任由她拉着坐进了红纱帐。待她香肩尽展,温柔地靠在她怀里,她才发觉。 “终究也是可怜人!”她轻叹一声,将如意醉轻轻揉进她脖颈。 “竟然笑得这么妩媚莫非梦到你那薄性的情郎回心转意了” 她随手提了桌上酒壶,推开窗,任由清冷月光泻入。清酒香甜,却挡不去柔结的愁绪。 “如意醉,全人心中所愿!终究是梦一场,空一场!” 曾经的她又何尝不是 单是他飘逸风衣的背影几次出现,她便傻乎乎地一见钟情。她是有多蠢他拿她喜欢的东西去讨别的女孩欢心,她竟也能信了他的鬼话。他躲出去,她竟还日日盼着一回来就能看到他在楼梯处等她。明明被抛弃,她竟还一度认为是自己及时止损。 真心,满心满意地付出,在他们眼里又是什么呢顶多就是一句:“无思,你是个好女孩。我挺过意不去的。我知道你好,可你帮不了我。我不想像我哥那样一辈子为生活挣扎。” 真诚,谁稀罕 她长叹一声。左右她是个孤儿,也没什么区别。或许也正是没有牵挂才被拖到这世吧! 思及此,眼前浮现出那个冷白的身影。 “定王!度毒”她冷哼一声,又饮下一杯:“当真是貌若潘安,心如蛇蝎。别人的命不是命吗将来我若翻身,定把这两年遭的罪加倍还你!” 天光放量,桃花嘤咛一声。她摇摇发沉的头,站起来时带翻了几个空酒壶。 她撩起轻纱幔帐,看见桃花双颊绯红,一脸娇羞,陶醉。 “桃花,你这是什么美梦啊我倒是有点羡慕你!还知道自己要什么,我若用了如意醉,怕是也不知道该梦到什么。罢了!似这样放荡不羁多好!我何苦自寻烦恼!” 一个踉跄,她便就躺在她身侧,也沉沉睡去。 “公子” 她睁眼正碰上桃花柔情似水的视线。 她心下一震,起身就走。一开门,正碰上走过的那道冷白身影。她一激灵,酒醒了大半,下意识便退后半步。 第七章 佩服,可怜巴巴 是元展寻,化成灰她都认识。 可在这里两年,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现实再残酷不过,何况她还是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忍! “公子,这就走吗”桃花声音微颤。 她借机转身,躬身一礼:“昨夜多谢姑娘盛情!”又在心里补一句:今日也多谢姑娘解围。 桃花指节泛白,帕子几乎拧断,绯红的脸颊更是瞬间苍白。 “不知,何时还能相见” “这——” 桃花纠结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 “公子,桃花步入风尘,从无人真心相待。更无人,更无人似您昨夜那般,温.柔.缱.眷、刻骨.铭心。若,若公子不嫌弃,桃花,桃花颇有银资,愿自赎,只盼能常伴公子左右,日夜,日夜随侍。” “啊——这——”想起她昨夜情景,她终于明白她的美梦是春.梦了。那她可真给不了啊! “在下,在下,家有悍妻,万不能够。若姑娘真心离了这里,我可托我三弟给你安排一二。只是,只是你我,再不能相见。” “公子” 桃花珠泪滚滚,她落荒而逃。 好在白阎王并不在,门口只站着温冠玉和温可岚。 小姑娘眼眶里含着泪,下唇咬得出了血,直勾勾看着她,满腔怨愤、满腹委屈,哇地一声,一甩绢帕,跑了。 “小妹!” 温冠玉一跺脚,也急急追了出去。 桃花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跑的不是一般人,说不定就是她的妻。心想再不能成,她终究失魂落魄,扑回锦帐,抽噎不止。 兀国风满面红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贼兮兮地凑上来。 “大哥,你真是,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她讪讪地。 . 为了避嫌,她又猫回草庐看书。 如意醉给的美梦再好,终究一场空。若反过来,能给人最害怕的梦,经历了最可怕的,是不是以后就不会害怕了。 两本书几乎被她翻烂了,更试验了一次又一次,总觉得缺点什么。 她心烦,便提了水桶出来浇菜。 “这位大哥,讨口水喝!”一个精瘦的男人,衣衫褴褛,眼窝深陷,一瘸一拐,还拄着根木棍。 她随手指了井口,又舀了一瓢水,哗啦一下扬出去。 冷不防身后扑通一声,那人竟然就倒在她身后三尺,正抱着大腿哀嚎。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壮汉,揪着他脖领子,就拽走,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问:“你要干什么图财害命谁派你来的” 另一个壮汉抱拳道。“公子莫惊,我等受少主吩咐,暗中护着公子。” “冠玉” “正是!其实,三公子的人也在附近。” 他说完,树后、树上、房上、墙后就都冒出几个人来,皆躬身行礼。 “你们一直都在天天这么藏着那是不是我干什么你们都知道” “公子不必担忧,我等就是在外围保卫公子安全,消除隐患,并不靠近屋子。掌柜的也吩咐我等无事不必现身,更不要打扰公子。公子还请一切如常即可。” 她尴尬地笑笑。“真是辛苦你们,回去也替我多谢两位贤弟。我既然知道,你们也不必藏了,都过来吧,一起吃顿便饭。” “不敢,不敢,我等奉命办事!” “行啦!奉什么命他们俩都听我的!” 温冠玉带着十几个人,疾驰而来。“大哥说的对!我听大哥的,他们自然也听大哥的。” “二弟,今日怎么这么大阵仗啊” “义父来信,让我务必小心。我不放心哥哥,便过来看看。” “有仇家那我多给你拿几瓶药。快进来!今晚都在我这吃,我亲自下厨。” 最后她也就炒了两个青菜。院子里五六个桌子上,摆的都是温冠玉带来的上好席面,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好菜哪能不配好酒啊!”兀国风笑呵呵扔了缰绳,大步进来,身后也跟着二十几个人。“吃了这顿,大哥便随我到城里住吧!我那宅子地方大,人还多,安全。” “少来,我天门山戒备森严,不比你那破店强” “可你那有温可岚啊” “你——” “好啦!我又不是面捏的。今天是我没防备,晚上我做好防护,就是再来个三五百人,我也让他们都睡在这!” “大哥,不可!” “大哥,不可!” 两人又对视一眼。兀国风先道:“大哥,财不可露白,还是跟我回去保险!” 温冠玉按住兀国风。“大哥为人磊落,不知道江湖上那些下作手段,难免吃亏。 另外,今日义父忽然来信,说北齐政变,那二皇子早就联络了高昌,除掉天门上就是他们之间商定的筹码。” “除掉你们” “我义父原是大周守将,被冤枉收了军法,便自立了山头。可家国大义,义父从不敢忘。是以每次高昌进犯,都是他老人家领人埋伏夹击。偏大周守备无能还邀功,拿天门山扎筏子。 如此几方夹击,天门山哪有活路前些天,北齐、高昌就有几百人突袭天门山。大周守军全当不知。我天门山死伤一百多人。 义父还说我上次遇袭大概也是他们。” “那二哥岂不是和整个北齐和高昌都结了仇”兀国风眼巴巴地问。 “冤有头债有主,我也没那么大本事对上两个国家。我听说北齐大皇子勤政爱民,最反对打仗。若是得机会,我还希望帮他一把呢。 你别打岔! 大哥,我现在怕有人在我这儿不得下手,找上你和三弟。所以大哥,三弟,你们跟我走吧!我必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 “二哥!其实——”兀国风一改往日的不羁形象,一脸纠结。 “三弟,你这样子吞吞吐吐的,该不会是你无意给偷袭的人提供了粮饷吧或者你是高昌人”华无思问完,温冠玉都愣了。兀国风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温冠玉脸色铁青,好半晌才道:“三弟,只要你不是有意,只要你从此不涉国仇家恨,只要你不伤害大哥,你还是我三弟。” “二哥,我支持北齐大皇子。我是北齐三皇子风国兀。” “什么” “什么” 第八章 回京,培植势力 辽京,皇宫,祈福殿。 大周帝依旧穿着朝服,心急火燎地瞪着案前的大皇子宇文广博和东平郡主。 两人皆眼观鼻、口观心,不肯多发一言。 大周帝嘭地放了茶碗:“西北局势瞬息万变,我朝武将成千上万,你们竟推举不出一个统帅” “父皇,元展寻可当大任。” “不可,寻郎病情日重,每月少时也有三五日病着。到时军中无帅,贻误战机事小,丢了大周国土事大。”东平郡主急忙说。 “以展寻的能力,足可做足十几天的预案,且他病时也并非无意识。” “西北边将因为十五年前那件事,心中多有芥蒂,寻郎去安能放心调度” “西北边将郡主不是早就调度开了嘛!” “好啦!”这番对话在朝上大周帝就听腻了,最后也吵不出什么。“东平,阿寻去寻医,病情没好转吗” “陛下是知道的,我放他出去,无非是散散心,大国巫都没办法,民间又哪有能人” “英门不是现世了吗” “臣追踪了两年,除了那块铜牌,连个人影子都找不到。或许,是韦大娘子病重,又与阿寻有关,有人想假托英门做点什么,也未可知。” “郡主如此说,想必有了眉目。那正该严查。看谁那么大胆子敢拿封禁的英门说事!请陛下下旨。”宇文广博当即封住口。 “好啦!东平,西北,若硬要你选出一人为帅,何人可当此任” “勋国公韦敏龙!” “他” . 元展寻背手站在窗前。宇文吉自斟自饮,吃的欢快。 “阿寻,晋阳咱都跑遍了,那几个名医根本是狗屁不通。那个“义医”更是空有其名,也就偷偷摸摸送点药,方子没有一点新意。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你若是真喜欢那桃花娘子要我说,就直接带回辽京去。阿娘舍不得真的罚你,顶多就说两句!反正你在她那也永远比我这个亲儿子还得宠。” “出去!” “什么” “出去!”他声音已经哑了! “阿寻,你别吓我!这——,这,怎么又早了两日啊你别急,我,我找老国巫去!”宇文吉吓得酒都醒了,胡乱在大襟上擦了手就跑出去。 “王爷!”暗卫展博忽然出现,一脸关切。 元展寻摆摆手,手中握着破布袋子,忍着绞痛慢慢在椅子上坐了。“说!” 展博不敢违背,更知道时间有限: “温虎来了晋阳。他想逼着温冠玉娶温可岚,两人都不同意,大闹了一场。 风掌柜暗中给北齐大皇子输送军资,身边很多人保护。我们的人已经混进去了但还没站住脚。 那位华医生出手大方,很吃得开,但医术一般,前两日还开错了方子,赔了不少银子。 打着义医名头送药的都是江湖人,只是拿钱办事。义医的身份暂时没确认。” 元展寻弓着身子,双手按着胸口,脸色愈发苍白。 “展博,管家传来的消息说温虎知道朝廷要派韦敏龙去西北,才来找温冠玉。记住!你要查的消息永远是人家不想让你看到的。不管是轻易还是费尽心思才得到的消息都未必是真的。”他颤抖着掏出一块碧玉放到他手中。 “我走后,你坐镇晋阳,益堂由你全权负责。喜广、喜渊、喜多都会尽力扩充,他们只向你汇报。一切以隐秘、安全为要。要广为结交,多施恩惠,尤其对上了年纪的人。我不找你,你便与定王府没有半点瓜葛。我要你未来成为我藏在袖中的剑。” “王爷!”老国巫跑得气喘吁吁,推门便看到元展寻已经瘫倒在桌边,登时慌了。 展博藏于梁上双目赤红,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王爷的艰难,更没人比他更着急自己的不足。 . 华无思在晋阳城闹中取静的地方买了两进小院。 小院离他们不远,但加上今天温冠玉也不过偷偷来过两次。 “我去药铺,远远看到老三了。他现在胡子拉碴的,眼睛也充了血。看着像是三十多。” “他是北齐的钱袋子。北齐老二拉拢不了他,就鼓捣他手下的人。他要忙生意,还得应付暗杀,忙得脚不沾地了。”温冠玉直白道。“其实,他更怕来这儿给你招祸,连看顾你的人都撤了,现在的都是他高价在江湖找的。” 华无思心下一酸。他们真诚待她,她却连男女都是假的,更别提其他了。 “大哥,西北早晚得打仗。朝廷也知道现在的将军不行,正在考虑人选。我担心义父,早晚得回去。到时候天门山也不安全,大哥还得早做打算。” “二弟,我——” 她正要坦白,小玉匆忙跑进来。“少主,寨主来了!” “义父大哥,我得先走了!你万事小心。哦,还有,那些瓶瓶罐罐,你多准备些防身。” 温冠玉匆匆而去,就剩下她一个富贵闲人,还得搭上许多人手保护。 就剩她一个人,义医的买卖也做不了。她上不得房,飞不得树,除了这样在大街上逛荡,简直废人一个。 叹一口气,拐进旁边的茶馆。 “听说了吗勋国公很可能被派往西北了!”隔壁桌吸引了她的主意。 “真的吗那咱边城的百姓可有福了。想当年韦大将军和定王,那可是咱大周西、北的神将,战功无数。韦大将军更是用兵出神入化,那些宵小哪个不哆嗦他们根本摸不着他会出现在哪儿简直三头六臂一样。什么时候打过败仗啊!那些宵小哪个不哆嗦” “唉!可惜啊!自从老定王病故,韦大将军回京,咱们的边城守卫是一年不如一年啊!”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听说勋国公家大娘子和英门有什么关系,都被抄查了!不可能再被委以重任了。” “不对,不对!东平郡主都张罗着要给韦大娘子请封、招婿呢!若有事,还能这样” 什么招婿东平郡主是谁 她终究给勋国公府惹祸了 虽然没什么印象,但好歹沾着父女、亲人的情分。 可勋国公府向来被排挤在朝政之外,听二弟口气也是颇为踌躇。他若真被委以重任,恐怕也不是好事。 终究覆巢之下没有完卵。她也不可能一辈子作为华无思。 她该回去了! 那件事也不得不办了。 第九章 谎言,越描越黑 温冠玉捏着大哥“速来,要事”的条子,急匆匆赶到老味居雅间。 一推门,他就呆愣住。 屋内没有大哥,只坐着一个端庄的女子。 他下意识想退出去,看是不是走错了,却看到了她琥珀色的杏眼似笑非笑,还摸了摸发簪。他定睛一看,正是大哥的桃花簪。 “若有一日,有人拿着这个来找你们,你们可得对她比对我还好!”大哥说过的话猛地出现在脑海里。 “您是大嫂” “华大哥!”温可岚满脸欣喜的出现在门口,一眼看到她头上桃花簪,瞬间变了脸。 “你是谁你在哪儿偷的簪子,还不摘下来。” “可岚——,不得无礼!”温冠玉恭敬地弯腰行了一礼:“二弟温冠玉见过大嫂!” “不可能,她从哪儿冒出来的都不知道,你就叫大嫂华大哥从未娶过亲。”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那日在聚仙阁,大哥亲口说过家有,家有——贤妻。” 于是,事情的发展就走了样。 温可岚娇蛮,坚决不信她是大嫂,步步紧逼、刨根问底。温冠玉也不知怎么,今天竟也没阻止。 于是阴差阳错,说来说去便成了:她身有隐疾,又因体弱不得医治。华老爷子便想了引渡之法。可此法涉及女子私密。老爷子便做主,让她和华无思成了亲。 她本想着先应下温冠玉的说辞,让小丫头死心,过后再与二弟解释,也省得他左右为难。不曾想却让温冠玉对他的敬佩之情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所以,大哥泡药浴是因为过渡了你的病气” 原本哄小丫头的说词,这又撒了个弥天大谎。这可怎么圆 “那,大哥人呢” 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 “我还需要一味白冰凌花蕊入药,他去雪林了。” “所以大哥让你带着簪子来找我” “呃——,是!” 最后也不知怎么,温冠玉就说了要护送她回辽京,甚至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就拉着温可岚走了。临走还说他会去找三弟,让他前来拜见大嫂。 她越想越恼,又想起他的身份实在不应该去辽京,更忧心的饭也没吃,枯坐了半日也没想出好办法。 后来掌柜的敲门进来。 “小的代风掌柜给夫人请安。风掌柜实在脱不开身,让小的代为传话。说大哥曾有话,待嫂夫人需得更尽心。他不能亲来聆听嫂夫人教诲,命小的把这红玉牌送与夫人。说凡带‘风’字招牌的店铺,夫人都可凭此玉前去,掌柜必当尽心。风掌柜得知有二公子护送,很是放心,还说他亦会再沿途照料。” 她肠子都要悔青了,当即就收拾东西,混入个商队,径直上路。 没想到晚上打尖,就‘偶遇’了温冠玉。 她正要解释,再劝他回去,以防万一。 温可岚一撩轿帘瞪了她一眼,还阴阳怪气地说:“这位夫人莫不是看我大哥英俊想结交一番” 温冠玉也气得脸色铁青,一个眼神就吓得小丫头躲回去,一晚上都没露面。 她也再没机会接近温冠玉。只在半夜收到一张字条:“二哥本要去辽京,大嫂不必担忧他的安全。一路上皆走官道,我已安排人沿途接应。三弟。” “二弟真要去辽京” 可走了几天,她也没机会问,他的车只不远不近地跟着。 “夫人,前面山高林密,后面的商队传话来问是否结伴而行。我等正求之不得,告知夫人一声。” “但凭林管事安排。” 本以为终于找到机会了,可官家六百里加急的快马不时飞驰而过。最后,路上车马越来越多,后来干脆都停堵在路边,再也过不去了。 最后,是温可岚极不情愿地过来,说话时‘姐姐’两个字恨不得嚼了一样:“姐姐,前面官家设了路障。我们要走水路了,邀姐姐一起。” “车上的鲜货等不得,我们也要改水路了。正要与夫人说一声。”林管事也说。 她正欢喜,却万没想到刚到渡口就遇上这辈子最大的麻烦。 她原本下车正看挑工被货物压得一颤一颤的扁担,忽然回头就看到了元展寻冷白的身影。 她恨得牙痒痒,倒退一步,差点摔了,多亏温冠玉扶住。 温可岚冷呲一声:“忸怩作态,不守妇道!”。 他的声音随后就传来,冷得掉渣:“躲什么要躲还回辽京做什么还是说你要一辈子躲在府里你真以为那破地方能拦住我” 温冠玉听出不对,跨上一步,挡住她。 元展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斜睨他一眼,就又盯上她。“挺护着你吗怎么,你这是以为找到靠山了” “怎么会”她不得已转回来,硬挤了点笑,比皮笑肉不笑还难看。 她现在没能力,既然冤家路窄遇上,还是别惹他的好。不然又被拿来度毒或者散功,她可受不了!何况他背后还有人,当年就用竹青,这回不定是什么呢! 何况,他这人偏激,不拿人当人。若是再把二弟裹进来,她就是有鱼死网破之心也不能够了! 温冠玉早认出了他就是定王元展寻。来之前义父还特意嘱咐他暗中留意他,不可招惹的。但今天恐怕想不招惹也不行了。 “夫人!一路同行,承蒙您对舍妹多有照顾。夫人若是遇到麻烦,在下义不容辞,定不相负。” “先生言重了,萍水相逢,承蒙照顾,如今已近辽京,我又得遇故友,山高水长,便与二位就此别过。” “还不过来”元展寻却早不耐烦了,从见到她就不耐烦。 她从他身后出来。怕他不放心,她假装用袖子遮光,露了露手心里的瓶子,又低声说:“没麻烦!我能应付!放心!” “元左,客满了,吩咐开船!”他冷声吩咐。 温冠玉却有些急。 为避嫌,他不好先询问嫂嫂名姓住址。原打算护送回京,再暗中保护。可忽然分开,定王又霸道,若真有什么他怎么和大哥交代 想到这儿,也顾不得礼数,便朗声问:“在下本不该问,但小妹顽劣,今后在辽京,想请夫人看顾一二,不知夫人府上可方便告知” 她正犹豫,他倒先冷声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勋国公府的门第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若再纠缠,定斩不饶。” “什么”温冠玉太过震惊,直到船开了,他还呆愣在岸边。“怎么会怎么偏偏就是勋国公府” 第十章 赴宴,东平郡主 定王与韦无忧一道回京。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偏他还大张旗鼓的直把她送进了勋国公府。 勋国公一家老小陪着小心。他却喝了两盏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最后韦敏龙只得又留了饭。 可饭菜摆了一桌子,他又不让敬酒,更是连筷子都没碰一下。到最后,一桌子美食,所有人都食不知味。 更可气的是,他饭后不走,竟又像模像样地问起他送过来的人。 “你的人,哦!还没回去”这她倒是没想到。原来耽搁这么久是为这个啊!她赶紧找补:“怪我,怪我!来人啊!快去好好请过来。难为她们守了这么久,我这一点小意思,请她们吃茶!” “你当我是叫花子” “没有啊!” 他一甩袖子走了。勋国公夫妇一边擦额间汗,一边瞪她一眼,赶紧追出去送。三兄妹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发,走了个彻底。 她恨的牙痒痒。本想悄悄回来,方便行事,再修复修复与家里的关系。没想到第一天就都被他毁了。 她黯然往自己的小院走。书香远远看见,一转头就进了屋。张妈哭得泪人一样,好像她不是回来而是死了。 她坐在床沿上,心里堵得难受,心情愈发烦躁。 曾经,她模样普通,身材一般,家世平庸,才艺没有,智商不高,情商可怜,学业中等,工作平庸。茫茫人海,她就是个分母。 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爹不疼娘不爱,还惹上了白无常。 尽管从师伯师父那得了些本事,可这世道对女人本就太苛刻,何况勋国公府处境尴尬,她又不受宠,哪有能力和他抗衡。 想到这里,她愈发怀念在晋阳的生活。虽身子百般煎熬,但心下平静。师伯尽心为她。好兄弟更是给她撑腰,被宠得像个公主。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三弟还好,好歹是皇族。倒是二弟,他那样的身份,本不方便行走,她却半路出状况。他定急够呛,想方设法打探消息呢! 好在二弟不似看起来那样鲁莽。现在想要保二弟没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惹事生非。 可惜,第二日东平郡主办赏花宴的帖子就送到了勋国公府。 尤氏也破天荒第一次让她去了主院。 “赏花宴说白了就是变相相亲。往年咱们勋国公府也不过就是去应个景。但今年你阿爹被圣上召见了几次,情形自然是不同了。况且今年阿宁第一次去,阿莫你要多看顾她些。最主要是万事小心。” 尤氏絮絮叨叨,无非是嘱咐她们多听多看,少说话,别给勋国公府蒙羞之类。 这蒙羞一事,她倒觉得是专说给她听的。 最后尤氏拿了几套时新的衣服,让她先挑了,就留下韦宁打发她回来。 “这可真是偏心偏到噶肘窝去了。”书香一出正院门就挑刺。 原本她想着息事宁人,她又是定王的人,她不搭理她也就是了。 可现在不行了,她是断不能带书香出去给她惹祸的。她也不想拿着小姐的款,再特意叫她们到她屋里说话,便直接道:“明儿个染墨跟我去吧!” “不去正好!” 书香声都高了几分,一甩袖子荡开了染墨的拉扯。但她终究也收敛了些,只嘀咕道:“到那儿去立规矩侍候人,像我多稀罕似的。” “书香,你名义上是勋国公府的人。若因你的所作所为让我,让勋国公府惹上不该惹的事,我也是不会容你的。” “不容就不容,你最好现在就回了王爷,撵了我!”她倒哭着跑了,把她更气得不轻。 . 赏花宴那日,她第一个到了大门口。 韦宁姗姗来迟,上下盛装,单是那一套头面估计就有二斤沉。相比之下,她的银钗简直就可怜。 韦莫皱了眉,终究没开口。只是再下车,韦宁的头上便少了两只金钗。 没进郡主府,她就觉察出不对来。 东平郡主就是再大排场,也不至于门上放这么多管家小厮。且好几个看她一眼,就各自散去。倒像是特意确认她来没来似的。 等进了正厅,更是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来,一屋子人鸦雀无声地盯着她们。那眼神简直就是“审视”。 她虽不自在,但好歹活了三十多岁,也经过些场面,倒还算定得住。韦莫终究是个郎君,又常在外行走,也还算镇定。可韦宁就不行了。她脸颊绯红,腿都不怎么好使了。幸亏她们的位置离门也不太远。 屋子里又恢复了人声,但不时有人看她们一眼又转回去。直到她们就要坚持不住,东平郡主才姗姗来迟。后面跟着冷冰冰的元展寻。 东平郡主严格说来是大周帝的弟媳,元展寻的姑母。宇文阔身子不好,他身上的担子基本都是东平郡主打理。是以他上表请封,本该是夫人,但大周帝为表亲厚,便封了郡主。 她早听说东平郡主是个手腕很高的女人,没想到本人却十分雍容华贵,慈眉善目,笑呵呵,很是亲切的人,说话也平易近人。 “我最是喜欢你们这些年轻人,到了我这不要拘束才好!苦荷,哪位是勋国公府的韦大娘子啊!” 苦荷她一激灵,一下子想起了那天晚上。难道背后的人就是东平郡主 第十一章 胡诌,致敬先生 “大姐,叫你呢!”韦宁声音发尖,还掐了她大腿一把。 她这才缓过神来。忙起身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到了郡主跟前,蹲身施礼。郡主声音依旧柔和,却没让她起身。 “气色不错,是个有福的。可我听说你和英门有瓜葛” 这是尤氏特意嘱咐的。她便立刻答道: “回郡主,不是英门。他只是个江湖郎中,偶然得了那么块牌子。因为我央他带我走,他才想着用这块牌子证明他不是歹人,也叫勋国公府放心。” 郡主当时冷了脸:“你央求的!你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央个男人带你走岂有此理!” 她便也就势跪下。 “郡主责怪的是。那时我也是病糊涂了,求生心切。听见个能活着的理由,便什么都不顾了。” “你病得人事不省,他是怎么把你带出勋国公府的难道勋国公一点不知情,你们府上那些家丁都是死人吗” 糟了,这可没想过。 “郡主。臣有罪!”韦莫急急跪在她旁边。“长姐病入膏肓。父母终日悬心。凡是寻得见的大夫,几乎都请了。最后就连大国巫也说无法。臣心下烦闷,出门遇到一个走街串巷的郎中,就带回了府。 父亲是万不会答应他带走长姐的。 但长姐欲寻生机。臣也不忍长姐就此殒没。且臣还存了私心。想着长姐若真有个万一,长姐不在父母身边,父母终究存了能治好的念想,也不至于太过悲痛。 臣便一时糊涂,私下调走了家丁。 可臣当时真没想到,他竟会留下一块玉。家里也没人知道那玉和英门有关系,便嚷了出来。 幸亏陛下、还有郡主您明察秋毫,勋国公府才不致蒙难! 好在长姐病愈归来。还请郡主看在臣一片孝心、眷顾亲情的份上,看在长姐遭受病痛折磨的份上,对臣和长姐小惩大诫。” “罢了!英门早消亡多年,自然不能仅凭一块玉就冤枉了勋国公。至于你们,勋国公都不说什么,我也不愿做这个恶人。只是连国巫都说不成,你是怎么好的” “回郡主,这实在是离奇,说出来都不招人信。” “病成那样,也是该有些奇遇的,说来听听。我们这些孤陋寡闻的人也开开眼。” “郡主过谦了。 我在家里确实病得人事不省。可谁承想出了府,莫名就清醒了。而且一路颠簸,没折腾掉这条命,竟还能喝几口粥了。 他带着我,找了好几个朋友。让我又是吃药,又是泡药池的,可实在没什么用。折腾了半年,最后就只剩了那个郎中和奄奄一息的我。其实也就是等死罢了。 那郎中是个心实的。便日日问我吃什么,也是想着让我即便死了也不亏嘴的意思。但深山老林的,他一个又老又没本事的郎中,也做不出什么。 后来有一天晚上,外面青蛙吵了一夜。他问我吃什么,我随口就说了田鸡汤。 也没想到,喝了汤,我竟精神了许多。他后知后觉,说那汤里有一只青蛙是金色的。就开始查医书、翻宝典。那曾想,那金蛙竟然是剧毒的。他后怕的不得了。” “想必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要说后面更奇怪。我们住在那,半年也没碰到一条蛇。那后面几天,竟夜夜有蛇盘在院子里,还都是一条比一条鲜艳的。 他老人家心一横,就把我死马当活马医了。” “竟还有这么离奇的事。阿寻,你说她是不是信口胡诌”宇文吉笑嘻嘻走进来。 “凭她也诌得出来”元展寻看都没看她,语气更是轻蔑。 谁说的,金庸老先生的小说我看了一部又一部,仙侠也没少看。信口胡诌,我能诌一车。 “母亲,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丫头想必有些福气。”宇文吉说着凑到郡主身边去。“可再有福,也比不上琴棋书画啊!何况她也说得差不多了!我还等着看完了小娘子们表演和赏花呢。” “那就开宴!你也回去吧!” 总算过了一关!她长出一口气。一瘸一拐往回走。 这世道,做女人真难啊!病得要死了还不能看个病。要是她们知道生孩子接生的是个男医生,不得把人活剥了! 她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想。全然没注意到定王高深莫测的脸色。 倒是进来的被两个丫头搀扶着的弱柳扶风的女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女子穿得比别人都厚重,但腰肢依旧比一般人都纤细。且她细眉长眼,面白唇淡,行动如一缕青烟,眉轻皱、气微喘,十足就是个林黛玉。 但东平郡主显然很喜欢她。没等她行礼,就命人搀住,又把她安排在定王下首那个最显要的位置上,嘱咐人仔细看顾,还慈爱地对定王说: “我说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原来是为她啊!” 定王还没说话,那小娘子先羞了:“您又打趣我。听说您办赏花宴,我想着您兴许还喜欢我的琵琶,特意赶来献丑的。” “好,那就你第一个呈上来,累了好去歇着!” 她便依言起了身,单是抱着琵琶在那儿一坐,就已经惹不少人露出渴慕来。待琵琶声一响,更是撩人,屋内人无不如痴如醉。 定王便招手叫嬷嬷,附耳说了两句。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美人还没落座,桌上的吃食已经换了一遍,酒壶也变成了香味四溢的热茶。 “那是于小娘子!定王向来高看一眼,可惜你没有这个待遇!”韦宁低声说。 “啊怎么还扯上我”等等,太仆家的于小娘子曾被散了功那个那定王这是几个意思喜欢愧疚 “韦大娘子”东平郡主喊她。 她又没听见,韦宁已经吓得白了脸,私下里掐的她腿都青了。 第十二章 才艺,姐妹一体 她拐着又站到东平郡主面前。倒是多亏宇文吉插科打诨,不然按照东平郡主那脸色,估计她非得被架出去打几十板子。 “韦大娘子可准备了才艺” “我——,我属实没什么才艺!” 东平郡主面沉似水,屋里鸦雀无声。 定王冷冷道:“想必她是过谦了!阿姑不如让她每样都展示展示。也让大家看看勋国公府培养出来的嫡女到底什么样子。” “臣女自幼多病,才艺委实荒废。” 定王瞪了她一眼,又拦了她话头:“看惯了好的,就要看荒废的,开始吧!” “看就看,最好看完让你们都长针眼。”她忍不住腹诽,可还没说完,就看见几十人抱着各式乐器、笔墨、棋局,眨眼就摆了好几排。 有了这热闹,大伙都等着看好戏。最忙的就属宇文吉。 他卷袖子从上面兴匆匆跑下来。这个摸摸,那个看看,最后先就拿了琵琶。 已经有人掩嘴偷笑了。前面于娘子的余音绕梁还没散,这不就是让她自取其辱嘛! 她也看出了这意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况她一无是处,郡主是不是更放心些豁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也像模像样地学着于娘子坐了。 “噌——”众人下了一跳。 “瞪——,叮——,噼里啪啦——” 她自已弹得欢快,众人心却差点跳出来。宇文吉赶紧递了笛子。 她极卖力气,鼓着腮帮子,好不容易弄出两个声。“噗嗤——,吱——” 宇文吉吓得一哆嗦,一把抢过,又递了磬锤。 她极认真地胡敲一气,后来又挑断了古琴弦,还一不小心摔了埙。最后还在棋盘前看了半天,才落了几个子,就差点没把对弈的老头的胡子气撅了。 等宇文吉把毛笔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已经没报什么希望了。 她也果然没让他失望。字的线条写的粗的粗、细的细。大部分人甚至觉得她都不认字。 至于她画的那幅画,更是把经典的相声《画扇面》演绎了一遍。 东平郡主大发雷霆。 宇文吉大呼小叫,嚷着要找国巫开方子压惊。更哀嚎一声,说女人都这样,他就出家当和尚去。 后面便跟了一帮捧臭脚的。说什么不像话,辱没了勋国公府的门楣,辜负了郡主一番苦心。 竟然还有女子跟着说什么女子在闺阁里,就该习得琴棋书画打发时光、陶冶性情。日后主持家宅、调停妻妾、教养子孙才能平和慈祥,旺夫宜家。 韦宁更是脆生生跪哭,说了一大圈她才算弄明白,感情是说她自己有才有艺,而她就是勋国公府的异类。 定王倒是没落井下石,可那样子根本就是连看他笑话都不屑。说出的话更是冷冷的:“都说要德才兼备,那品评为人,自然是德在先,才在后。 但才都如此上不了台面,德更无从谈起。何况满嘴胡说八道,也不配赏什么花了,就跪在这儿,把女戒抄一百遍,再回家闭门思过一月,去去骨子里的野性。” 她虽然不愿意他像关照于小娘子那样关照他,但这惩罚还是让她气不过,花了大力气才忍住没跳起来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白脸抓花。 后来东平郡主一句“长姐如此,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算是给韦宁也判了死刑,更华丽丽地给她拉了一个新的仇恨。 于是大好春光,盛传的郡主府百花盛开、十步一景,她都无缘得见。还得忍着膝盖断裂,在老嬷嬷的监工下,端着腕子,把又是弧、又是圈,勉强只认得一半的女戒,抄得尽量小巧精致。更别提还得忍受韦宁从牙缝里挤出的指责。 瘪着肚子写到傍晚,她手腕都要折了,才了不到三分之一。 韦宁却收了笔,挑衅地斜她一眼,柔声叫了句嬷嬷,恭恭敬敬地捧了送上去。 “字迹还算工整。辛苦韦二姑娘了。但郡主说,既是一母同胞,就该有福同享。” 韦宁气得恨不得把她连同她写的鬼画符都撕了。可撕了更没时候能结束,越想越气,当时就哭了。到了亥时,她妆也花了,钗也掉了,裙也皱了,整个人就像是雹子打过的花。 东平郡主才大发慈悲让她们回去接着写。 上车的时候,韦宁崩溃大哭,韦莫脸色铁青。 她心里更难受。 她招谁惹谁了谁不知道会才艺好谁不想会可不会才艺怎么了怎么就有罪了她凭什么就得闷在屋子里,学那些讨好他们男人的劳什子 就是学会了也绝不演给他们看。她愤愤地,直到做梦还想着这些事。 梦里前半段还好,她把他擒来,指着鼻子狠狠教育了一通。可后来事态就不受控了。他就跟听不见一样,任凭她气炸了,他也就不屑地笑笑,自顾自悠闲地东走走、西看看。最后直把她气得醒了。 她憋的难受,想喝口水,可头晕目眩,膝盖都肿了,手腕也抬不起来。 她到底为什么要穿过来啊更为什么要从晋阳回来 她终于也忍不住啜泣起来。 “大嫂”温冠玉忽然出现在屋子里。 她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进来的” “大嫂,我不能多说,这是给您的药。府外很多高手守着。您再忍忍,我已经告诉三弟了,一定想办法救你。” “别,千万别来,我没事!我很好。”可温冠玉已经不见了。 “别来——,别来啊!”她忍不住喊。 “姑娘,怎么了”染墨急火火地披着衣服进来: “没事!做了个噩梦!” 第十三章 禁足,无耻借口 之后的日子更是难熬。 韦宁受了委屈,直接导致她这里的生活水准直线下降。除了书香、染墨和张妈妈,她院子里更是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书香更是日夜看着她抄书,简直苛刻的像个愤世嫉俗的狱警。估计是从定王那里得了消息,甚至可能还领了命令。 何况还有郡主家那个老嬷嬷的威胁:“姑娘莫以为回了勋国公府,郡主就不知道您的动向。您要知道,您代表的可是勋国公府。” 她气不过,可没有抗衡资本。定王、郡主,两人的哪根手指头都能要她命。她更怕连累还在京的温冠玉。 可每天困在屋子里,屋前浓密的大树更是挡得屋子大白天都得点灯。只一周,她就觉得头昏脑涨。 女戒上的字,她差不多全认得了。可越这样,她越暴躁。让她三从四德,守着有三妻四妾的男人,不如让她死了。她宁可这辈子都一个人,也不想找那些满嘴仁义道德,却摧残女权的伪君子。 一激动,一滴墨掉在刚抄好的纸上。 “真是——”她气得摔了笔,抓住抄好的女戒使劲团了又团,顺窗就撇了出去。 第十天,她砸了琴,扯了临摹的画。 第十五天,她写着写着大吼一声:“染墨,给我找几个人来,把这树砍了。” 书香破天荒没阴阳怪气。这房子一股子潮霉,她早觉得憋得慌了。 染墨去了半天,没一个下人肯来。最后她只能破例去找了被勋国公打发到府外采买的福禄寿喜财。 看见五个少年拿着大锯、扛着斧头,兴冲冲的,她心里堵着的这口气,终于散了点儿。 可还没等动手,勋国公就来了。 老头气喘吁吁,跑得帽子都歪了:“住手!谁也不许动!我告诉你,这院子里就是一个草叶,我也都不许你破坏半分。” “我偏不,给我砍!这破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呆了。” “你敢,你个不孝子!我决不能让你毁了你娘布置的院子。” “难怪啊,是她布置的院子这么好,这么稀罕,她自己怎么不住啊她怎么不让韦宁住啊怎么不让韦莫韦鸣住啊他们都是男的,阳气重,可不怕这些。” “你给我住口!” “你们就是偏心。她搬到敞亮的主院住,把他们三个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却布置这么个阴森诡异的院子留给我。我也是你们的女儿,你们怎么就非要这么对我我今天非得砍了它。” “你——,你——” 老头气得倒退好几步,脸也白了,眼也直了,最后竟然嘴角淌着涎水,向后就倒。 韦莫是半夜过来的。她晚饭也没吃,正抱着腿坐在床上懊恼。 “父亲没事了!国巫说发病不算重,吃几服药,再细细调理,没有大碍的。” “我——” “你被罚禁足也是受了家里牵累。父亲从来不受待见,陛下召见几回,便有人坐不住了。拿你出气罢了!你也不用内疚,父亲病了,不用处在风口浪尖,反而是好事!歇着吧!” “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父亲也没怪你!他说等你满了一个月,便让你挑个院子搬过去。” “母亲——” “她不会放在心上的!” . 郡主府。 宇文吉一拍大腿:“真中风了被气的这韦大娘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阿寻,你说她当初都敢攀上你,这回来怎么就跟变个人儿似的真是以毒攻毒伤了脑子” “这话你也信”东平郡主瞪了儿子一眼。“韦敏龙那老小子当年就说自己是病坏了脑子,上不了战场。如今她女儿也这么说,哪有这么巧的事阿寻,让你盯着勋国公府,有什么收获” “原来没什么,可自从她回来,总有人想进去!可惜武艺不行,智力也不行。应该都是小鱼小虾,我就没管。” “你们背着我查什么”宇文吉瞪着元展寻问。 “就你这么迟钝,还能指望你什么天天跟着阿寻,也学不出什么!” “我就是学得比宇文广博还厉害,也比不上你的阿寻。有那功夫,我还不吃点好吃的,看看小娘子呢!” “没出息!” . 元展寻的马车一路回了定王府。他本人却出现在温冠玉住的民风客栈。 温冠玉也听说了勋国公中风的事。正和下面的兄弟商议。 “一切果然如义父所料。只是没想到韦敏龙为找借口,竟然连女儿的闺誉也不顾了。简直无耻!可打听到她怎么样” “还那样,抄抄女戒,练练琴,没人难为她,她自己也老实了。” 温冠玉瞪了他一眼:“闺誉都拿去牺牲了,他们还要怎样” “少主,您别朝我发火啊!不就是一路进的京嘛!您怎么这么关心她啊您放心吧,她毕竟是嫡长女,就算遭点罪,也不会太出格,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懂什么谁”温冠玉看窗前人影一闪,出言示警,那人便迅速蹿了出去。 第十四章 真相,不同视角 元展寻从后窗悄无声息进了屋,趁温冠玉注意力在外面,射出一枚带药的银针。温冠玉觉得不对,身子已经动不了了。 他则在温冠玉刚起的椅子上施施然落了座。 “温少主实在不该来辽京!” “你是谁” “这么久,你连守在勋国公府外面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还想成什么事你该不会以为那日混进去送药,也是自己的本事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算了,凭你们几个草包,我也没心思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了!奉劝你一句,趁早离了辽京,别动不该有的心思。勋国公府更不是你惹得起的。京都水深!就凭你义父屋里的那点子画像,帮不了你什么!” “少主”那人提着刀又闯回来,可屋子里哪还有人!“没找到人啊!” 温冠玉总算冲开了穴道,把牙齿咬的咯咯响:“明天,你带所有人撤出辽京!” “少主!那——” “够了!兄弟们的命不能扔在这儿!,去安排吧!” 元展寻他竟这么就走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 把老爷子气中风,韦无忧是万万没想到的。因为愧疚,她反倒不觉得怎么憋闷,脾气也收敛了不少。 等到终于解禁,能出院子了,她立刻去了勋国公的院子。只是没敢就进去,只鬼头鬼脑在门口张望。 老头子吃穿了底衣,尤氏扶着他在院子里散步。老头子手脚有些僵硬,眉头紧皱着。不知道尤氏说了什么,老头子当时就激动得脸都红了。 她缩回头,更不敢进去,便径直往回走。远远看见韦莫在和管家说话,她也没上前。惦记着二弟,她便想着溜达着出府碰碰运气。 “站住!你还敢往外跑,你眼里还有没有国公府你还嫌连累家里不够吗”韦宁把她堵在大门口。 “你这是什么话让你跟着罚抄也不是我的意思!” “你还敢说 要不是因为怀了了你,父母亲也不会从西北回来,父亲也不会半路染病,更也不会被困在京里。 爹娘挨了这几年,总算没人找麻烦了。你又闹出什么玉佩。你是一走了之了,你知道家里被翻查成什么样子吗 这好不容易嫌疑洗清了,你又回来了!还一回来就惹了——” “韦宁,住口!”韦莫脸色铁青地跑过来。“还嫌家里不够乱吗还敢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八道!娘和爹说话,我都听见了!就她这样,就该早早嫁出去,再不许回来。爹竟然还护着她,连宗正府庶二公子都退了。她凭什么挑三拣四” “闭嘴!”韦莫急急捂了她的嘴。她气得又踢又咬。韦莫一边辖制她,一边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小声警告:“你给我安分点,隔墙有耳你知不知道你想整个勋国公府都死在你嘴里嘛!” 韦无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院子。 难怪父母不怎么理她,难怪让她住在最远的西北角。 那么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几乎被困死在京城,手下没有一兵一卒,还要忍受别人的奚落滋扰,能不迁怒虐待她已经十分难得了。爹竟然还替她费心 可她做了什么惹了麻烦,埋怨他们,不愿回家,甚至把老头子气病了。 她虽然不是原主,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也不想把原主活成一个不忠不孝、自私自利的人啊! 靠坐在大树底下,她心情无比低落。 又想起韦莫那句隔墙有耳来。还用隔墙书香、染墨还有那五福是什么 实在憋屈,她恨不得大喊大叫,原地蹦几个滚,再把树皮打爆。 可终究她是成年人,控制得了自己不发疯。可心中憋闷还是得发泄。一抬头,她看见枝杈颇多的大树。 她多少年没爬过树了!她眼睛晶晶亮。 可真爬起来,她才意识到树太大,枝杈离地的那三米,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还就不信了!”她叨叨咕咕地,把裙子撩起半幅就掖在腰带上,又卷了袖子,搓了搓手,助跑了有五米。 “哎呦!”她摔的太难看,自己都没顾上疼。 “连你也欺负我!你给我等着!”她自言自语,四处寻摸。最后从柴房挑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斜倚在树干上,又费劲从前面臭水坑搬了两块大石头挤住底角。 她爬上第一个树杈的时候,刺啦一声,袖子被刮掉半幅。 这声音反而刺激到了她,也更兴起,彻底忘了害怕,抱着树干又蹬又抓,不知不觉竟爬的比二层房子还高了。 “哇!原来这院子这么大啊。在上面看,还不错嘛!树高林密的,连那大脏坑看着也不那么瘆人了。要是注满水,坑边再种点花,躺上去,应该挺美。 咦后院居然还有个几间小房子啊!怎么还封着门窗啊!哪天得去看看。” “好玩吗”耳旁有人说话。 她吓得啊的一声,一回头就看见元展寻那张雪白的脸,简直堪比白无偿。她登时就惨叫一声向后退去,一脚踩空。 第十五章 探望,从长计议 元展寻轻轻松松搂住她的腰把她拽回来,还“好心”地把她带到更高的树尖上。 这里根本无处立交,风又大,树枝又软,她只能紧抓着他。可他不安好心,她也不能这么干耗着啊。 “你怎么来了啊,算了,不说这个,你还是先送我下去吧。” “树上安全!” “才怪!”有你更不安全,她腹诽,终究没敢顶回去。“我,我害怕!” “自己都敢爬树,谁信!再说,不是说我帅的像神仙,舍不得离开我吗” “呃——,定王,那时候吧!我犯了病,脑子不清楚,说的——都是胡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何况” “何况什么” 树梢猛地一晃,她吓得像树懒一样紧抱住她,要说的全忘了。 “好!那我不计较!但我在郡主府帮了你,你怎么谢我” “你哪帮了我,分明落井下石好吗”她忍不住生气。“不对啊,我说错了,你本来就不应该计较,你又没吃亏,还害了我!哎呦——” 树又晃,她不得不又抱紧了些,忘了要说的重点!只听他冷飕飕地说:“你想砍了这几棵树” “你的人撤回去吧!我没病没灾的,不习惯有人侍候。” “她们不好吗” “不好。我更不想有人监视。” 他冷了脸,散发的冷气,加上高处的冷风,让她直哆嗦。 “能不能先下去,这样站着,我的思路总是被打断,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是喜欢我抱着你吗” 见她要急,他才一转身,把她送到了门口。 终于落了地,她长出一口去,等缓过神来,他已经不见了。 “这怎么又忽然走了我话还没说呢!” “进来说!” “怎么进去的这也太快了!这要杀我,还不跟玩似的!”她嘟囔着一撇嘴,稳了稳心神,才推门而入! 他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悠闲地坐在桌边,手里捏着个什么鼓捣,见她进来才四周看了看:“树是该砍了!” “啊算了,不过就是上个宿而已。” “你要说什么”他细细摩挲着手里的东西。 “你来我家干什么” “没什么,顺路看看!我还请了大国巫,给你号号脉。” 她一下子警觉起来。 “呃——,定王,我的身子怕是经不出再有一次!”她小心翼翼地说。 他果然沉了脸。 反正开了头,索性说清楚。 “作为勋国公府长女,我也很愿意替勋国公府,为你出一份力,只是我毕竟身子孱弱,那金蛙,也一共就发现了那一只。那次我侥幸活了下来,您可不可以,放过我。” 她假装没看见他越来越阴沉的表情。 “在郡主府,我也一点儿没有不尊重郡主的意思。我很认真的表演了,我是真的不会。你可不可以和郡主说说情。请她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迁怒勋国公府。还有,我真不是那块料。真做不来她希望我做的事的。我喜欢学医,我老老实实学医,将来做个大夫。” “至于在您府上那几天,我真是不清醒。否则,您那么高贵的人物,我也不敢高攀。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我也不怨天尤人,还请您高台贵手,放我过去。我只想做个普通人,过平淡的日子。她们,您就撤回去吧!还要那五福!” “认识它吗”他忽然开口,提着抽绳,手掌大小的旧袋子在她眼前摇晃。旧得看不出来本色,又像从老鼠嘴里抢回来的,绣的花已经残破得都是线头,布面也起了套。 可她还没等说不认识,她就站起来,只冷声说了句:“我还有事。大国巫一会儿就到!” “你——” 他已经到了门口,头都没回,冷声说: “那几个人若不好,就打杀了,扔去乱葬岗,我自会再送别的人过来!惹了我,就别想着能全身而退! 还有,明天你出去,若遇上那位温少主,最好让他安分点。我不可能总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容忍他。何况,辽京有很多势力!”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糟糕,他怎么就知道二弟的身份了他们冲突了 他那意思就是我不听话,他就会拿二弟开刀 不对!该不会他抓不着二弟,想让我当诱饵吧那届时是不是连勋国公府也会被扣一顶通敌的帽子 这可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 三弟,三弟的玉佩!她冲向箱子,又猛地站住脚。 不对,不对!他留人下来,这就是监视我那我的一举一动他是不是都知道别没救出二弟,再把三弟搭进去! 我的书不行,我得藏起来。 不对,不对!我不藏没人在乎,我一藏岂不是更吸引他们注意。 稳住,我得稳住,从长计议,对,从长计议。 我不能轻易出去,落人口实,给他抓住二弟的机会! 可不出去,二弟进不来,会不会鲁莽惹祸再向那天进来,岂不是更糟 她思来想去,一夜没睡,在屋里走了八百多圈。书香来的时候,她眼睛都是红的。 “呦,姑娘这是一夜没睡啊” 还没等她稳神,脸黑黢黢,戴着高的黑帽子,一身黑色宽袍的大国巫已经忽然出现在她身前。 她下意识以为见到了黑无常,猛退了一步。 “韦娘子不必担惊。是陛下看重勋国公,特意派下官看诊。郡主担心韦娘子余毒未清,特意让我关照一二!” “关照” 她一愣神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十六章 禁闭,屋后小院 韦无忧猛然惊醒的时候,天已大亮了。 “岂有此理,太过分了。” “姑娘,慎言!”染墨端着食盘进来。“大国巫不到一刻钟就走了!只是他说您需要休息,嘱咐我们别打扰。” 狗屁!捅你一刀,然后假情假意告诉你好好养伤她愤愤地。待发觉左臂抬不起来时,憎恨愈发到了极点。 “姑娘先喝点粥吧!” “饱了!出去!我要练琴!” 书香倚在树上嗑瓜子,幸灾乐祸地看着树叶包围下的主屋。“什么练琴,撒气还差不多!依我看琴弦要断了,手指头也要废了。你还不赶紧去准备药膏,狗腿一下” 染墨正频频探头看屋里,又搓手,又跺脚,听见这话抬头看她一眼,运了一下气,没吭声,过会儿又抬起来,最后终究只是叹了一声,才转头走了。 “要说就说,不说拉倒,整这样子给谁看!”书香看不惯她,更来气她一个三等丫鬟竟然和自己平起平坐。望着她背影就啐了一口。 闹成这样,福禄寿喜财也都在院子里候着,张妈妈早又掉了泪。 染墨拿着药膏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叮当三响。听这动静,应该是已经砸了琴、摔了砚、撅了笔。后来,竟然连火光都升起来了。 “我猜啊,烧的就是抄完的女戒。”书香笑着说。 “我的好姑娘,仔细伤了手啊!”染墨柔声说。 她嘭地一声踢开了门。她想明白了,人善被人欺。她白活一回,怕谁该来的,怕也没用。 “今日起,你们、张妈妈,连同他们五个都搬到坑南面那两排屋子里住去。谁要是再敢无故进我的屋子,就等着找老国巫去解毒吧!” “呦!姑娘,您这么说,难道我们这些侍候的也不用进去了” “书香我告诉你。我愿意忍你,是看在人人平等,你因为我被困在勋国公府的份上。但是正因为人人平等,我才没必要忍你。让你到这来也不是我的意思。 还有,定王原话,你们几个若不好,就让我打杀了,他再送别的人进来。这话真假你们自己掂量。我也不做那双手沾血的恶人。你若再无端挑衅我,我即刻就送你回去。” 她瞪眼扫视一圈,彻底放弃了理智。不,她觉得她现在才是理智的。她都被人欺负到阴沟里了,就能换来二弟他们的平安狗屁!勋国公府的死活也不是她把自己搭进去就左右得了的。 “多福,你现在就出去。凡是能买到的耗子药、砒霜,不拘什么,每样给我买二斤回来。你若是办不好,就自己回定王府吧!” 多福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书香也破天荒闭了嘴。 她的心火这才压下去几分。 “张妈妈,西北角那几间屋子封着,是干什么的” “就,就是放些旧物。” “好,多禄、多喜,你们今后就守着门。有人要进来立刻报给我。多寿你去找人,我要整修那院子!” 走近了,她才发现,是标准的中间开门的三间正房,两边各接了一间偏厦。房前有一口井。更妙的是,细看的话,荒草中间竟还有篱笆。 多财破撬开了门封。迎面就是一张四方的餐桌,两张木凳。西墙是通高的架子,里边还有锅碗瓢盆等物——灰土暴尘,蛛网密布。东面靠北墙的灶台连着东屋的北炕。 东屋,吊着的婴儿悠车绳子烂了,半耷拉在炕上。炕尾放着半人高的炕柜。炕柜里乱七八糟。柜顶上还胡乱堆着两床扯破了的锦被。贴炕放着一面双门立柜。门开着。里面的衣服有掉袖子的,有挑破了绣花的。倒是靠南窗书桌和藤椅还完好无损。 西屋里的立柜掉了门,书架也倒了,乱七八糟地堆着不少杂物。最下面还露出摇摇马的马尾来。 若是不翻腾成这样,这屋子该多温馨啊! “姑娘!”张妈妈又哭了,她回来没多少天,也习惯了。 “谁曾住在这儿” 张妈妈只是抽噎。她也没指望她。 “不管是谁,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多寿手脚很麻利,也有成算。领回来十几个人也都是好手艺人,也不用她吩咐,就乒乒乓乓地修起门窗家具来,更有几个人还爬到房顶上去。 她就坐在井边的石头上。这院子,这井,都让她想起小时候。 孤儿院带她们春游,其实就是开春到个农村,帮着点种子、踩格子。他们住在村子上的筒子房里。旁边那家就是这个格局。 那家妈妈腰里系着围裙,拿着炒菜勺子到大门口吆喝孩子回来吃饭。孩子总是鼻涕邋遢的。脸上被汗淌出了黑道子,又被胡乱抹得花猫似的。衣服上总是沾着灰调子、稻草叶子。 那妈妈看他那样子,嘴里总是骂,照着后屁股再打两巴掌。这才替他摘了稻草叶子、拍去灰调子。薅着脖领子把人拉扯到井边,也不管凉不凉就把手爪按在水盆里,又胡乱给他抹了两把脸,撩起脏围裙擦水。 那是她这辈子都向往的场景。 她的视线透过窗子落在悠车上,想象着她躺在车里,母亲则站在旁边一脸柔情地望着她、推着她。 那张脸有那么一瞬艰难地变成了尤氏,随后又彻底幻化成虚无。 她苦笑,只是想想,都觉得和悠车上的灰一样违和! 傍晚歇了工,她也终究还是迷茫了。她的决定是不是太冲动 她走进去,一样一样细细翻看。在炕柜下面的抽屉里找到几只素气的金钗。柜子里有个精致的半大盒子,锁头被扭坏了,里面只放着个小巧的长命锁,银的,已经发了黑。 书大部分都在掉地上,一拿起来就灰尘四溢,哗哗响,纸页也泛了黄。拂去灰尘,她竟发现几本易经。沉重的情绪一下子清明不少。 最后,她把那摇摇小木马翻腾出来。木马脑袋已经刮擦得比较精致。鼻孔、耳眼都真的一般。马儿张着嘴,衔着嚼子,笼头都是纯皮的,马鞍也是后装上的。 她心下一动,又嗅了嗅,在浓重的尘土味道下,马耳朵里冒出极其细微的药味。若不是她为了解毒把嗅觉训练的无比强悍是万万闻不出的。 “多寿,你去把多福买的东西拿过来一半。从现在起,这屋子和前院一样任何人不许进来。这院子,你们也少来了。” 第十七章 人心,隐秘真相 韦无忧打发一众丫头小厮回去享清福,自己卷起了袖子。 粘掉蛛网、灰调子、扶正家具,准备打水擦灰。 一出门,多禄已经存了半缸水。染墨洗好的抹布凉了一排,其他四福正闷头清理半人高的杂草。 “姑娘,我们不进去!”染墨怯生生地。 她心里一酸。 “好,今日算是加班,干完了请你们吃大餐。” 天光放量,屋里初具规模。就连偏厦也搭了架子,原主人的东西大部分都装箱收在了里面。 东屋没什么变化,就连那悠车也只是往边上挪了挪。倒是西屋,她在书架旁放了一张超大的桌子,几乎占了半个屋子。那些书她一本本细细擦过,仍旧摆上,小木马就放在角落里。 终究她还是把瓶瓶罐罐拿出来,又细细调了。 没想到第一个中招的竟是张妈妈。大家只以为她是吃坏了东西,唯有韦无忧把她额间那条青筋看的分明,也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酸气。 她没声张,悄悄把解毒粉撒在她身上,又偷偷换了药水。 张妈妈真没什么,只是担心她晚上踢被子,有时白日也进来放洗好的衣服。书香也碰上过一两回,只从不提醒罢了。 后来韦宁的丫头香草撞进来,成了她杀鸡儆猴的小可怜。她来当天晚上便头晕目眩,腹痛难忍,后来支持不住,韦宁才请了大夫。诊来诊去说是吃了老鼠药。 最让她意外的倒是染墨。她怎么进去的,去干什么,她都没有头绪。只是单从她的症状看,她没到她跟前过。 韦宁没来闹,她倒是等来了韦莫。 韦莫看她的表情一言难尽。“长姐,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弄那些毒药,伤着自己怎么办”那样子倒真像是对她关怀备至。 “你是勋国公府嫡长女,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勋国公府,你知道现在外面都说你什么” “貌丑无状、任性胡为、不守妇道、败家子、扫把星,总之一无是处。” “长姐——”他叹一口气。“你知道多少人盯着咱们勋国公府吗你一个小差错,能要了所有人的命啊!你好歹也得为自己留条生路啊!你不喜欢这些下人,我这就去挑别的来。” “挑谁,就是你身边最得力的东林,你就敢断定他不是什么人派到咱府上的你敢得罪定王爷” 韦莫再不吭声,眼中的急切也散的一干二净。 正如她们姐弟所料,许多人盯着勋国公府。甚至连她们说了什么,什么表情都一清二楚。 宇文广博微服来到长春阁听戏。这里最华贵的包间就是他的。元展寻正在他的包间等他。 “你倒是来的早”宇文广博打趣道。 “有什么消息” “为了那个声名狼藉的韦无忧,你竟不惜来找我图什么” “消息!” “我就不明白了,依东平郡主对你的宠溺程度,你什么不知道啊!” 元展寻站起来就要走。 “好好好,我不说!大国巫给她看了诊后,她扬言谁要是再进她屋子,就毒死谁。还搬去后院荒废的屋子住。 她带了一院子人没大没小地出去大吃二喝。最后喝高了,一路走好就一路盘下了粮店、药铺、书屋、首饰店。 倒是没什么人主动接触她,只是她自己酒醒后知道花光了积蓄,大哭了一场。 唉,别走啊!你别着急啊! 其实是郡主威胁大国巫,让他用了血蛊。目的是让他细细研究,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好的。为了能找到给你解毒的法子,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还有呢”元展寻面色又苍白一分,声音也沙哑了。 “那几间屋子,是她生母住过的。” “生母” “对,华氏,外人很少有人知道。她给勋国公生过一子一女。男孩在回京的路上中毒死了,勋国公也险些丧命。 那几间屋子当年父皇和东平郡主都派人查过无数次,勋国公也默许。只是没想道她误打误撞搬进去,那就又热闹了好几天。不过最后也一无所获。就那点地方,那点东西,能查出来早查出来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查什么。 说白了,她弄的那些药除了她自己,谁也挡不住! 其实,不只是动向,连她的言语表情,每天都有人跟郡主汇报。这还要归功于你给她的那几个好人你怎么就不找几个自己人 我可没有要挑拨你们姑侄关系的意思啊! 我虽和她政见不合,但你我君子相交。我只是说你但得安排一个自己人,也不用为这点小事求到到我这来。” 元展寻只给了他一个“我求你”的眼神。 宇文广博也没纠结这话题,兀自转了别的。谁让他遇上一个比他更不多话的主呢! “但我就不懂了,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因为小时候她撞上你的马车,给了你一包零食可你若真放不下,又干嘛害她呢 这么多年,你对于小娘的看顾上,我就看得出,你就是假冷。但于小娘子或许还有机会嫁进王府,她却万万不可能。” “我没说要娶她。也不会娶于太仆之女。” “展寻,”宇文广博忽然沉重。“我近日得了一个消息。真假不知,你自己衡量。你可知东平郡主为什么处处针对韦无忧吗” 元展寻没吭声,心却提起来。 “因为你的毒——不能解!大国巫甘愿受东平郡主威胁,行此有悖纲常之事,是因为他给你出的法子,差点害死你。 你体内还有一种更霸道的隐毒,若无现在的毒平衡,会瞬间要了你的命。 你到底惹上谁了你的毒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母亲!她亲自下到我手腕上的。” 第十八章 初见,无影无踪 宇文广博要掌权,东平郡主则以他需要磨砺为借口时时挟制。 实际上大周帝的母亲还是东平郡主的亲姑姑,而东平郡主正是嫁给了大周帝一母同胞,在病中也为他殚精竭虑的亲弟弟宇文苏丹。算起来正经的近亲。 宇文广博能理解近亲因为权势大打出手,但他万万理解不了一个母亲会亲手给亲儿子下毒。还是如此恶毒霸道的毒。 “我五岁第一次见到她。她疯疯癫癫的,被关在笼子里,还胡言乱语、恶毒地诅咒我。我怕得很。可阿姑总说不管如何,她仍是我母亲,还不时带我去看她。 撞上阿无那次,阿姑有事。她可怜巴巴地,哭得那样,还想着袋里的零食。没想到却是要送给我,感谢我救了她。我本不愿意去见她,可阿无说愿意陪我,我就也带她去了。 她更疯的不像样,抢了零食袋,把阿无也抓伤了,吓得她哇哇大哭。 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七岁。她第一次哭了,看起来很不同。后来她想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我是阿无的零食袋才过去,结果她就抓破了我手腕。 从那后,我便月月受苦。” 他第一次对人说这件事,宇文广博又是性情中人,便只有陪着他喝酒。最后两人都醉得不轻。 “展寻,别难过,你还有东平郡主。虽然我不待见她,但她对你是真的好!为了你她得罪了很多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广博,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当然记得。那次在猎场,咱俩较量,旗鼓相当。我不服气,就想着猎头熊压过你。结果差点死在熊爪下,还是你及时赶来救了我。” “不,更早!” “胡说,绝不可能!”宇文广博真的醉了,拿酒壶把酒杯都带翻了。 “我十岁那年,阿吉背着阿姑要去庄子找姑父。我去追他。半路遇上百十条猛兽发狂。我的护卫展皓拼死把我塞到岩石孔隙里,自己去引开那些凶兽。他再也没回来。我一身是血,又遇上了山匪。是你让护卫救的我。” “我怎么不记得我还干过这好事!”宇文广博笑得憨憨的,咣当撞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那是我亦父亦兄的护卫。除了他再没有人真心护我。可他临走前对我说,她对我的好全是装的,我受的所有苦也都是因为她。她是想要我父亲的隐符。 你信不信 我也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我更不敢信!” 说着他又灌下一杯,醉倒在桌子上。宇文广博动了动,接着打鼾。 . “来人,把宇文吉给我找来!”东平郡主火冒三丈。 宇文吉原本笑嘻嘻的进来,看见这阵仗一脸懵。 “我让你跟着阿寻,你到哪儿疯去了” “阿寻不是小孩子了,偶尔出去一下没事的!” “你还说!阿寻的病你不是不知道,万一半路发作,或者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有个闪失——” “在辽京城,他能有什么闪失啊!离发作还有好多天呢!” “五天,你到底看不看黄历。” “五天,糟了,他不会又提前发作,自己猫起来吧!” “那你还不去找!” 宇文吉也慌了,急匆匆就要跑出去,正看见元展寻的管家进来,他就站了一脚。 “老奴有罪,以为王爷在屋里,没曾想——。这能找的都派人找了,就是不该找了,也派人四处看了。王府里肯定没有,王爷常去的那几个馆子、茶楼也没有。连大皇子老奴都看见了,可就是没有王爷啊!” “勋国公府呢” “那就更没有了,自从回来,王爷就再没问过韦大娘子。小女回来两次,老奴要和王爷说,都被撵出来了。何况暗卫日夜把守,王爷也进不去啊!” “温冠玉呢!” “早就出了辽京,一直有人跟着呢。近来也没有别的势力进来。” “阿娘,您别着急,若阿寻真的是发作了,您着急找他,还不如再找找老国巫想想法子,总这么提前也不是办法啊!” “你还说,还不快去找!苦荷,派人去找制百清丸的药怎么样了” . 韦无忧借着经营的名义天天出去,但是没有温冠玉的一点消息。 她不放心,又借着铺子要开张,特意宣传了一番。可他依旧没有找上门。 最后她以提升药铺档次为由,去了辽京最大的风堂药铺。总算知道温冠玉没事,才彻底放了心。 于是她天天泡在药铺当学徒。对于治病,她真的是纸上谈兵。来看病的都心焦,谁愿意让她练手! 她便想了个办法,凡让她号过脉,再去找坐堂老大夫的八折。于是她又损失不少银子,但总算医术大有长进。 有了书店的便宜,她不时让你选各类书带回去,于易学上狠下了一番功夫,总算找到了点门道。 她最引以为傲的还是毒,那张大桌子就是她的战场。时不时的她也会病一场。有时上吐下泻,有时天旋地转,也有时昏迷不醒。人人都以为她是受了刺激,鼓捣那些毒药的结果。唯有她自己知道,毒都是一点一点试出来的。 可长此以往,入不敷出。她又不敢在辽京干劫富济贫的事,只好想着把经营最不好的首饰店出兑。 买的时候她一腔孤勇,也没还价,如今又经营不善,结果买家给的价钱都不够本钱的一半,何况,这两个月,单是首饰店,她就亏进去不少银子。让她割肉,她实在是心疼。 正犹豫不决,家丁匆匆忙忙跑来。“大姑娘,快家去吧!老爷,老爷遇刺了” 第十九章 刺杀,风堂药铺 韦无忧回去的时候,院子挤满了人。 大国巫刚从屋子里出来。随后便有人断了一盆血水出来。 “夫人放心,伤口虽深,并未刺中要害。国公爷身子骨也还硬朗,修养一段应该没事。只是——” “您说!” “国公爷先前的病刚好,这又伤了元气,务必静养,不可劳心劳神,不可生气着急。” 听了这话,她自觉退出来,还拉上了韦莫。韦莫蔫蔫的。 “什么人啊,抓住没有” “听说是跑了,当时阿爹受伤,我也顾不上。只知道是个大胡子。” “大胡子”她心里咯噔一声。 “多高,多大年纪” “长姐,你就消停点吧,千万别再惹事啦!” “你这是什么话” 韦莫紧张地左右看看,把她又拉近了些,才低声说:“定王早知道不太平,府外早埋伏了人。那人还没进来,就在外面杀了定王两个人。你以为定王能罢休定王肯,东平郡主也不肯。她本来就不待见你,你别这个时候出去触那个霉头。左右那人受了伤,也跑不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别惹阿爹着急。” “他什么时候着急过我!”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有事,先走了!” 韦莫眼看她不往心里去,又急又气,又怕惹人注意,也不敢喊,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 . 元展寻啪地一拍桌子。 “不过是知道个大胡子,她就忙成那样,连换洗衣服都给备好了” “那药铺还进了不少治刀伤的药材呢,都是上好的。”他被主子瞪得莫名其妙,就也瞪了元右一眼。“你拉我干什么” 元右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听他继续找死。 “王爷,上次我按您的吩咐放他进去,他就径直去找了韦大娘子。他们的关系绝不一般。王爷,要不从她入手,说不定就能抓到温冠玉。” 元右一拍大脑门,抢上一步,把他挤到身后。“王爷,今次死的两个护卫都是郡主从小给您选派的。受伤的那几个也有郡主的人。我虽早早把补偿发了,但您是不是再去郡主那说一说” “元——”元左刚要开口,被元右给了一肘锤。 元展寻只当没看见:“我的护卫,自然都是我的人,不用特意去与阿姑说。安排你的事,都摸查清楚了吗” “属下正在做。只是护卫营关系复杂。现下除了郡主的人,还发现几个大皇子那边的。也有肯定有问题,但没查出来背景的。还有一些暂时无法判断的。” “那就多出几次任务。” “属下明白!” “这件事你务必上心,而且不只是护卫营,其他几处,也要保证全部由我们的人掌控。做久一点没关系,只是务必谨慎,别露出端倪。查出来的也不用动,盯着就是。” “是!王爷,这几天辽京来了不少人。还有,风堂药铺” “元左带人盯着!漏了一点儿,就自己去领板子。” “王——”元左还想说什么,早被元右捂着嘴拉出去。 . 韦无忧这些天神经绷得太紧。 是以于小娘子在街上突然拦住她的时候,她就没给好脸色。 于小娘子一脸平和:“自从赏花宴见到姐姐,妹妹十分倾慕。后来更听多了姐姐事迹,更是心驰神往。今日有幸遇到,不知姐姐能否赏脸小聚一番” 看清楚是她,她真挺意外,更觉得心驰神往太离谱。何况,一个闺中典范,一个声名狼藉,有什么好聚的 “改日吧!我今日不得空!” 她要走,于小娘子眼眶却红了,嘴上却逞强:“姐姐有事,那就改日!只要姐姐吩咐,不管风霜雪雨,妹妹必定前来。” 不等她说话,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已快步走了来。 “于妹妹,我等你半天,你竟这大毒日头的站在风口里呦,这是怎么了谁给你不痛快了”她自顾自说完,才像刚看见她一样:“这不是韦大姑娘吗韦大姑娘要说话,也换个地方,你身强体壮的,于妹妹可受不住。”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骚操作,简直让人无语至极。 偏那于姑娘不但不解释,竟然连眼眉都红了。这还了得! “是她当街拉着我说话。你最好搞搞清楚再说。还有这位于姑娘,我与你不熟,我不过就说一句不得空,可没欺负你。你要是接受不了不同意见,最好就别出来。我可不是你爹娘,也不是定王,没义务必须听你的!” 那姑娘眼睛都瞪圆了正要发作,忽然就换了温婉的笑脸:“见过定王!” 她一回头,果然就看见定王。他没下马车,只撩起车帘,阴沉着脸。 “咳咳——”于小娘子整张脸都红了,很适时,然后又要盈盈下拜,看着简直比林黛玉还惹人怜。 果然,定王怒了:“跟着的人这么不尽心,回去就都领了板子卖出去!” 他一句话,呼啦一下跪下四个。“王爷饶命啊!” “还不拿大氅来!送你们姑娘回去!” “王爷。”于小娘子柔柔弱弱叫一声,神情里全是不舍,却更乖巧,稳稳行了礼,还拉走了那个小姑娘。 一个白无常,一个白莲花,她看着就心烦,还真是绝配!强忍住没吐槽,象征性地一抱拳也要走。 “站住!勋国公受伤,你不在家照料,还到处惹事生非,孝道呢女戒都白写了” 她气得抓狂。偏这时候那小姑娘还回头,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他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提高了音量,。 “以后离于姑娘远点,她身子弱,好好的大家闺秀,别染了你的铜臭气。” 她一时气结,他却刷地放下轿帘走了。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她更是火冒三丈。 第二十章 火大,耐人寻味 韦无忧气得半死,杀气腾腾地回了药铺。 掌柜因为她早有吩咐,只得硬着头皮上来,说了风堂药铺只送来解表药,活血化瘀药一个没送的事。 没有活血化瘀的,就是还没有温冠玉消息的暗号。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何况大胡子那么多。二弟更不可能刺杀她的父亲。 她安慰自己,但依旧坐不住,更刹不下心看诊。就连多福来问首饰铺的事,她也只让他自己决定,就回了勋国公府。 进了小院,她就觉察出不对,暗暗把药粉捏在指甲里。 “还知道回来”元展寻冷冷地坐在东屋方桌前。 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悄悄把指甲里的东西散了。但他似乎看了她手指一眼。她有点心虚:“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原来不只有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我倒是小看你了。谁给你的温冠玉”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猛跳了一下。 她一番好心,他还这阴阳怪气的。她愈发火大:“你干什么老揪着他不放。你俩有愁啊还是我怎么着你了,你要把气都撒他身上。” 他眼皮也猛跳了一下。她这口气和两年前的温存差了十万八千里。想到两年前,他这话便脱口而出: “这么说,你是觉得他帅,喜欢上他了” “你少胡说!他是我——兄弟。” 她顿的那一下,让他肚子里那股火蹭蹭往上窜。 “你原本想说什么爱人你连‘没动不该有的心思’这样的话都敢说,至于改口还‘兄弟’,谁替兄弟准备衣服还把尺寸记得那么准” “你这人那事怎么还过不去了我都说了——。算了,我说兄弟就是兄弟,你爱信不信!” “对他你倒是实心实意!” “那是因为他对我够意思。不像你,只会是非不分,落井下石!” “够意思够意思到明知是你父亲还来行刺” “我说了,不可能是他。” “不可能你对他了解多少” “比对你多!” 小火苗蹭蹭地烧成了熊熊大火。 “好!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义父温虎曾是你父亲麾下参将,因为阵前抗命被革职,才落草为的寇。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义父从小就让他认京中人的画像,以备不时之需 他有没有告诉你,勋国公府的地形图他从十岁就了如指掌,就为了进来行刺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接触你就是因为你是韦敏龙的女儿” . 元展寻走出勋国公府的时候,阴郁多日的心情愈发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她那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实在太惹眼。何况,他原本并不是要来刺激她的。 从渡口再见,他就知道她不是两年前的她。 温冠玉宁肯得罪他也要替她出头,还百般打听她的事,他也以为他是真心待她,也乐得为她周旋一二。 可他再细查,才发现温冠玉根本就是另有企图。 偏她不自知,着魔般为他百般隐忍。甚至连父亲被刺还不肯认清现实。 他就没这么生气过。 嗖——。 他听声辩位,一侧身,用两指稳稳接住一枚藏青色的飞镖。 身前人影一晃,他展身就追了上去。 果然,那人直把他引到辽京最高的塔楼下。他左右看看,飞身便上了五楼。 宇文广博正站在窗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难得你走神到那地步,我就该存心要你命。那样她就少了一条臂膀。” “什么事!” “你借机除掉你姑母给你的人,为什么” 他不是求证,他也没反驳。 “你倒是足够信任我!” “那是我的事。” “我知道你盯着我很久了。可若你看到的,都是我让你看到的呢” “我若眼瞎,也早该死了。” “你做的太鲁莽,我都看出端倪,她更能。她会很伤心的。” “那是我的事!” “行!你们姑侄若不和,我喜闻乐见。温冠玉在我手里。” “那就别让他死了。” “保他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 “只要你以后不存害我的心,我会尽量避开你。” “你的筹码可有点大啊!” “随你!” “那你姑母呢” “杀她你还没那本事!” “呵呵——,够直白!看来今天又不能细谈了!我那好堂弟还真是关心你啊! 走了!你若不助纣为虐,我也不会对付你。” 这句话就说的很耐人寻味了。所以宇文吉上楼的时候,元展寻沉着脸看辽京的万家灯火。 “阿寻,你怎么又来这儿了难道又提前了”他细看他的神色才放心。 “别难受,我有好消息告诉你。阿娘找到了比百清丸还好用的方子。只是里面那位白冰凌花蕊不大好找。但阿娘已经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了,你就放心吧。” “不是说制百清丸的老者仙逝了吗” “不是老者的方子,从晋阳得的!你说咱俩在那好几个月,怎么就没查出来呢对了桃花娘子传话来,说想见见你!” “说重点!” “重点哦!是这样,有位大胡子医者得了这方子。” “又是大胡子” “你对大胡子感兴趣啊”宇文吉又跑偏。被他忧愁地望一眼,才转回来。“哦,他得了方子,就去雪林找白冰凌花了。 也不怎么北齐二皇子就得了消息。他不仅也派人去找花,还派人四处截杀大胡子。 然后北齐大皇子就又和他杠上了。反正他们俩什么都争。 白冰凌花和方子也就被爆出来。 现在白冰凌花可热了,商人、医者,都宁可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呢! 阿寻,按那方子说不定就能解了你的毒。你要是好了,得给我找个好嫂子,对我得比对你儿子还好!要不然你都对不起我这么多年对你付出的真心。 先说好,那个什么于娘子可不行啊! 我不喜欢她。就连那个一无是处的韦大娘子都比她强。 笑了,你笑了! 阿寻,你说吧!你是不是早就思-春了” 第二十一章 求和,黑店被抓 韦无忧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得出一个结论。 温冠玉确实来了勋国公府刺杀,但没跑了,被定王抓住了,还被严刑拷问。 不然,定王不可能特特跑来和她说,也不大可能一下子调查出那么多。要知道他厉害,温虎也不可能是白痴。 换个角度。 依她活了三十多年,看了那么多本言情小说得出的经验看。他之所以那么激动,应该是因为她的行为太大胆、太出格、太与众不同,让他感觉很新奇。 当然那肯定不是爱情。即使是有那么一点爱情的萌芽也不会长久。灰姑娘只能存在童话里。何况灰姑娘还好看、善良,会唱歌。而她模样清汤寡水,家世不受待见,细说起来,简直是一无是处。 不过,就是这一点点不同,也值得她好好利用一下,至少见二弟一面。 或者,他昨晚擅闯她的住处,待的时间还不短,中毒是一定的。何况她的毒不是谁都能解的。那她就可以换到好处! 再不济,确定二弟到底在不在,她也好通知他义父想法子。 于是,一大早,她就兴冲冲带了书香染墨、福禄寿喜财,拿了许多礼物,准备去定王府先礼后兵。 可现实永远不是理想。 她蹲在大门口,等到日上三竿,连门都没进去,甚至都没人搭理她。 于是她就想让那七个进去找门路。不曾想,她们肉包子打狗有去不回。门口就剩下她老哥一个。 更悲催的是宇文吉过来看见她,就像见着鬼一样,妈呀一声就跑了,连车都扔了。 她气不过,蹭地站起来:“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让你们求着我来。哼——” 痛快完嘴,她也不等那几个了,甩着袖子愈发显得大摇大摆地走了。 她的话早被暗卫一字不差的传进去。 元展寻端着茶杯,难得的心情不错。“她倒是有志气。” 多福笑着道:“王爷,韦大姑娘就是个憨直的性子。从小也没什么人关爱,所以嘴上逞强些,也就是说说。” “你倒是肯为她说话。算了,让她进来吧,听听她说什么!” “王爷,韦大娘子走了!” 元展寻当时就把茶杯灌在桌上了。“以后跑腿回事,换别人进来。”说完又瞪了多福一眼:“还不带人跟上!” 韦无忧瘪着肚子、还拿了那么多东西,都是花钱来的,哪个也舍不得扔。就这么累累赘赘的,她一边走,一边火大。 拐出王府街不远,正看见一家饭馆,她径直就拐了进去。 “小二,帮我找个人,把这些东西送到横街祥瑞药铺。再来碗细面。” 有银子好办事,那小二笑得格外殷勤。“姑娘放心,我一准给您找个稳当的。姑娘,我们面馆还备有各式小菜,就在楼上拐角,您去选选” “好啊!你们生意做的很挺到位嘛!只是怎么没几个人啊” “姑娘,现在不是饭点儿,等饭点儿啊,您想进都进不来呢!” 她也没在意,悠悠达达上了二楼。 刚转过楼梯,后颈猛地一痛,整个人便没了意识。 多福领着人,走出很远,也没追上。他心想着不应该,便把人分散开。 可家里、铺面都没有,折腾到下午也没见着人,他才彻底慌了。 元展寻得了消息就把人手都撒了出去。可那么多训练有素的暗卫找到掌灯竟连半点线索都没找到。 他眸光阴寒,白脸愈发透明得像一块冰。 “元右,你去找一趟大皇子。元左,你带人从四门出城,以往万一。” . 宇文吉急匆匆赶去东平郡主卧室。 “阿娘,韦家那丫头不见了,您是不是知情” “放肆!” 他立刻心里有了底。 “阿娘,她倒是没什么,但好歹是勋国公嫡女。现在边关吃紧,勋国公又曾赫赫战功,在百姓中极有声望。他遇刺本就引得议论纷纷了。若她再出事,百姓会怎么想到时怕是连陛下也得掂量掂量了。” “照你这么说,我还动不得她了” “阿娘,您不就是不喜欢她打阿寻的主意嘛!但其实她也没做什么不是” “她还想做什么两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现在又大白天找到定王府。短短几次见面,就把阿寻弄得神神叨叨的。 阿寻还自以为瞒天过海,跟我耍心眼,明里暗里假装不在意。 可他要是不在意,赏花宴能主动罚她 他要是不在意派那么多人盯着勋国公府还能让温冠玉跑了” “阿娘,他这么做不也正说明他在乎您的感受吗” “自从他见了那丫头开始,你知道他做了多少让我伤心的事吗除了苦荷,别院那几个人就没一个善终的。还有头几天,那两个暗卫,温冠玉就真那么能耐你知道这些天,我损失了多少人手吗” “阿娘,要这么说,您才更不能动手了。您真动了手,不是逼着阿寻恨您吗” “他敢,就为了这么个丫头” “阿娘,您这么做都是为了阿寻,怕他真被这丫头解了毒,那隐毒发出来,反而害了他。” “你——” “阿娘,这事谁都知道!就您还瞒着! 您听我说。反正人也抓来了,您就关她一夜,小惩大诫,再警告警告,放了吧。这样,既让阿寻知道您在意他,宁愿一次次做恶人,又让阿寻承您不动她的情。两全齐美,岂不是好”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好好养大的孩子,因为她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东西,万一被她——” “阿娘,不会的。阿寻您还不了解,谁轻谁重他分得清。要我说,他最多最多就是一时新鲜。赶明儿,您把那些好的招进来,日日在他眼前晃一晃,再把那丫头嫁出去。他自然也就淡了。何况,还有我看着呢!” 宇文吉好说歹说,东平郡主终于有了松动的意思。 偏这时苦荷急匆匆进来:“郡主,后院走水了。” “传令下去,都别慌,所有人在原位戒备。我倒要看看到底什么人敢闯我郡主府。” “有刺客——” 第二十二章 自救,混战到底 韦无忧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丢在小黑屋里。 屋里只一盏昏黄的小灯,一个挂着铁链的木头架子,旁边还放着鞭子、烙铁等物。 好在她没被绑在上面,只是手被反绑着,而且绑的并不十分紧。但她软绵绵的,甚至没力气捏住右手的手腕。 “哎呀,你不用看,老林送来的,就是大小伙子,天黑前也醒不了。就她这小身板,才过去一个多时辰,你就放心吧。”一个鸭嗓的女声传来,像是就在外面。。 “你说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是什么人啊!”另一个说。 “诶,噤声。你想像老简似的不得好死啊你管她什么人都是死人!进了这间屋子的,就没有活着出去的。你就老实等着上边提审,到时候让打打,让杀杀。她就是世家嫡女,有人追查下来,也有上头盯着,知道那么多干啥。” “是是是,你说的对!” 外面收了声。她却心惊肉跳。 她不过吃个面,怎么就落到这帮草菅人命的人手里了。这要是小命交代在这,她得死多冤啊 “不行,我绝不能等着人来,坐以待毙!” 想到这儿,她在腰间嫩肉上狠掐了一把,清醒不少。又拼把手勒出血道子,在左手小臂的臂套里拿出一根特制的解毒银针。说是银针,纳鞋底子的钢针还差不多。 她再不犹豫,直刺左手虎口。鲜血飙出,她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在毒是解了不少。 可刺穴容易,刺绳难啊。 她没受过训练,生死关头又紧张,绳子又粗,弄了半个时辰,才算是脱出手来。手腕都差点扎烂了。 确定外面没动静,她轻轻站起来,一边四处察看,一边向腰间摸。 玉佩没了,瓷瓶也没了,就连带迷药的手绢都没了。 她一惊,马上抓起裙子,顺着裙角一寸一寸摸。等摸到十几个小包,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多亏二弟提醒,要不然老娘非得折在这儿。” 想起温冠玉,她又心一酸,更坚定地挑了最不好拿的包,把粉末细细压实在指甲缝里。又拿了鞭子,顾不上黏腻,就缠在腰上。 其实她拿着也没什么用,不过是身上越有货越心安。 在角落里,她又找到几根细铁签子,也别在腰上,忽然想起来没劲,又拿下来,也抹上药,才又别上。心也定了不少。 “着火了!” 她吓得一激灵,随手就抄起那个大烙铁,一步跨到门边。 “我去看看,你守着!”鸭嗓的女人说。 她忐忑地等了好半天,听见另一人说:“怎么还没回来” 她当时就心下一松,无力感也随之而来,才意识到手心里都是汗。 可外面更乱了。有喊别动的,有喊救火的,有喊抓刺客的。喊声此起彼伏,远近杂乱。她的心也又提了起来。 但现在不走,更走不了了。 她把心一横,举着烙铁,就假装哼哼两声。 外面没一点动静。 她一咬牙,又重了点:“哎呦!” 门嘭地被推开,她紧张得也不看是谁,就一烙铁猛刨下去。 那女人只闷哼一声,都没有她尖叫的声大。等那女人躺在地上,脑袋冒血,她的烙铁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靠着墙哆嗦。 她心里明白,不断催自己“走啊,走啊”,可就是迈不开步! 鸭嗓女人回来看门开着,喊了一声“老卢”。见没人回应,她顿时就喊:“来人啊!” 这一声也彻底唤回了她的理智。原本哆嗦的身子也不哆嗦了,腿也有劲了,一瞬间就冲了出去。 那女人也是个横的,看准是她,一发狠就冲上来薅她头发。 她则完全不够看,只能尽可能朝她碰得着的皮肤上抠。好在她的药给力。 解决了疯婆子,她自己也和疯婆子差不多——衣服也破了,头发也飞了,完全处在一种无我的状态。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管不顾逮着一个方向直跑,然后冲出去。 她从来就没有这么目标明确过,简直是神挡杀神、魔挡杀魔。也不管你是干什么的,问什么的,跟谁一伙的,只要是想让她停下,她就二话不说粉末翻飞。两个黑衣服的刺客都被她撂倒了。 她是一路疯打疯撞,真的就撞到了后门。 可后门口一堆人,穿着各式各样,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有要出的,有要进的,有拦着的,正混乱拼杀得难解难分。 她躲着看了几眼,发现根本上不了前。 眼看着胜利在望,却出不去,她也红了眼。 她一把撕了裙子,一手握一包药,瞪着充血的眼睛,一猫腰,助跑着、嘶吼着冲了上去,紧接着粉末四溅,几十人被笼罩在足够药倒几百人的粉尘下。 不是她多厉害,实在是她忽然冲上来,毫无章法,疯子一样,把这些人惊着了。等他们回过神来,粉末也起了效用。 也有几个身手好的,最后时刻,拼着一口气,横出有气无力的一剑,招呼在她身上。 她也激了,也不知道疼,只拼着一股蛮劲,摇开门栓,就冲进了高墙下阴森森的夹道。 月黑风高,她闷头往前跑,也不知道身上滴滴答答血淌得到处都是。 而此刻的郡主府,还在焦灼的混战——哀嚎呼喝、刀枪无眼,无数人倒在血泊中。 “没有!” “没有!” “发信号!” “撤!” “嗖——” 天光方明,郡主府终于恢复了平静。 “禀郡主,府兵死伤殆尽,暗卫也折了大半!就连来支援的定王府都伤亡过半。” “岂有此理,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郡主,对方人太多,而且死伤的大部分都被带走了。只在后园发现两个,像是大皇子的人,还有几个看衣着兵器,应该是北齐人。但按照打斗时的情况,至少还有两拨人不知道来历。而且——” “说!” “后门走的那拨人,惯常使毒。毒粉一路横贯了整个郡主府,碰上的无一幸免。” “岂有此理!” “阿娘,不好了,韦无忧——”宇文吉没说完就被东平郡主狠狠瞪了一眼。 “她人呢”元展寻一身冰寒,抓着宇文吉的大襟提起来。 “不见了!” 第二十三章 中毒,失血过多 韦无忧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抓她的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还有谁能信任。她犹如惊弓之鸟,远远见个人就怕得赶紧躲起来。 可郡主府遇袭这么大的事情早惊动了城防,街面早就戒严了,巡逻的官兵一拨接一拨。 眼见对面又来了一队,她一慌,一头砸进树丛里。 树枝刮到伤口,火辣辣地,她捂着嘴清醒不少,也终于想起来得先止血包扎一下。 她试着扯裙子,扯一下,四处看五回,生怕招来什么人。胡乱用银针止了血,又匆匆包上,好在伤不及骨,但她也受不住。 那股子激劲一过,她只觉得软绵绵的使不上力。何况,她没吃解药。就是扬的时候憋着气也难免吸了不少。那可都是她为救命准备的厉害玩意儿。她就是体质再特殊,也扛不住。 “必须找个药铺,就是抢,也得抢点药。” 她忍着疼和无力,从树丛后爬出来,蹒跚着向前走。 她刚离开不久,就有两拨人人循着血迹找到了那树丛。 天渐亮,她倒是遇到的两个药铺,可敲也敲不开,撞也撞不断,还得躲着人,根本进不去。不过她总算是辩出了方向,强撑着往自己的药铺走。 “你——,干什么的” 她一激灵,掉头就跑。混沌的意识也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开始咯吱咯吱转动。 “没体力,还得躲!” 她想着,就一头就扎进小胡同里。可胳膊被人拉住,那人一拽,她再站不稳,直接倒进一道门里。 她被人控着,捂了嘴。伤口也被捏得死疼死疼。她第一反应是完了,便再也撑不住。斗志开始涣散,视线也模糊起来,只听见踢踏的脚步声近了又远。 她是被摇清醒的。好一会儿,才浑浑噩噩地看见男人大头巾下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浓密的眉毛和带个鼓包的高鼻梁。 “三弟!” 风国兀一愣:“你没见过我吧怎么认出来的” “你来了,太好了,二弟——,快想法子救他!”她又清醒了些。 “大嫂,我得到确切消息,二哥真的刺杀你爹。” “一定有原因,救他,我要听他说。” “大嫂,你和大哥对我们真是——。对了,大哥,大嫂,大哥在哪儿呢你有没有他的消息能不能联系上他啊” 可她这会儿并不完全清醒,只知道她要说的。至于他说的,她听见了也根本进不到脑子里去,更别提做出反应了。 “可是定王不见我,我也探听不到虚实。现在我也被人盯上,差点死了,救不了二弟了。” “大嫂,抓你的是东平那个老妖妇。你放心,我会拼尽全力护好你。现在有危险的事大哥,你到底有没有大哥的消息啊!大嫂大嫂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清醒一点儿啊!”他急了,连隐蔽都忘了。 “毒!毒!” “毒中毒你中毒了我有解毒丹。”他一边托着她,一边在怀里摸。“解毒丹呢,大哥给的解毒丹呢” 他一着急,干脆抬起一条腿支着她,腾出两只手来全身上下翻找。终于摸到个小白瓷瓶,把两粒都倒出来,塞在她嘴里。 元展寻远远地追过来,只看见她被疯狂地摇,又被喂了什么。他赶不及救,急得不敢不顾,离得老远就蓄力。 嘭—— 这一脚,他尽了全力,结结实实地踢中风国兀侧腰。 他没防备,整个人被踢飞了出去,魂都离了窍。 她有感觉,却连手臂都抬不起来,更救不了,一着急整个人堆下去,被元展寻一把抱住。 “阿无,阿无。” 他按住她脉门,果然脉象虚浮,定是被喂的毒药。 他气极:“你她吃了什么解药拿来!拿来!来人!” 几个暗卫应声从远处飞驰来。 她尽全力挣扎,却根本像是没动,还被控在他怀里。“走!走!”她虚弱地说,连元展寻都没听清。 眼看风国兀就要被逮住,忽然,斜刺里又蹿出几个人来。他们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都不遮掩就径直冲上来。两伙人瞬间打在一起。 风国兀终于缓上一口气,动了动,艰难地抬起头来。 元展寻哪肯给他机会,伸臂揽在她腰上,就要抱着她补上一脚。 她心里清楚,只能不管不顾,像面条一样,径直后倒。 他一惊,丢下风国兀,双臂抱住她,又解下大氅,把她严实裹了,才不怕她把腰闪折了。 可耽误这一会儿,早又有人蹿出来,也不恋战,抱起风国兀就走。 霎时,呼哨声此起彼伏,那几人拼着挨一刀,也急急脱身。随后,各处屋顶,都有人影嗖地一闪,随后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勋国公府。 韦无忧昏迷不醒。勋国公得了消息,吐了一口老血。尤氏和两个儿子围着,只打发韦宁过来看她。 大国巫愁眉不展。除了元展寻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毒——看似普通,却极为霸道,和那些已知的剧毒都很像,又和哪个都不一样,人还不死,脉象还不十分显。 一时间他别说找到对症的解药,就是解毒方向都没有思路,可定王冰冷冷地硬逼着,他只好先把最好的解毒丹给她吃了。 他回头看一眼定王,频频擦冷汗。“韦大娘子失血过多,太过虚弱。需熬些参汤——” “多福!” 多福应声出去。染墨要跟着,却被多财笑嘻嘻迎了回来。 “大国巫,你的血蛊研究的怎么样啊” “这,这——” 扑通一声,染墨瞬间倒地——颈骨断裂,脑袋诡异地别着。 书香尖叫一声,又急急捂了嘴。大国巫更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国巫,你最好想清楚,到底要效忠谁今天是你最后一个机会。她若有事,你这条命不够!懂吗” “是,是!” “滚出去想办法!” “是,是!” “书香!你也回去告诉你老子,我的底线不是他能踏的。” 书香嘭地跪下,刚好碰上染墨睁着的无神的眼睛,她不住发抖,只闭着眼睛不住磕头。 “滚出去!” 元展寻冰冷地坐在床边,强压下怒火。 他猜到是阿姑,却没想到她真打算狠心杀她,更没想到她会伤得这样重。 曾经那个染墨糯叫他阿哥的胖嘟嘟的小女孩,那个笑嘻嘻叫他帅哥的女人,如今身上手臂上缠着好几处绷带,眼窝深陷,虚弱得呼吸都几不可闻。 若他不筹谋运措,不借着有人闯府起势,是不是她就会没事 第二十四章 错认,爱要放手 他没再让人过来侍候。自己舀了一匙参汤,送到她嘴边,却喂不进去,洒了大半。 他心酸地替她细细擦了,又喂了一勺。 她总算有了意识,虽然没醒,但很顽强地吞咽着。 终于半碗汤喂尽,她也嘤咛一声。 他赶紧凑过去。 “走!快走!” “阿无,阿无醒醒!” 看她在梦里都急得不行的样子,就知道她吓坏了,他心跳顿了一拍。 好一会儿,她真的睁开眼睛,慢慢聚焦。 “再喝点汤!”他都没觉得自己极尽温柔。 “我又做美梦了”说完她又昏沉睡去。 他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平静心情,视线一点一点扩散开。 那悠车十分惹眼。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把这个留下 老国巫每半个时辰,就战战兢兢进来号脉,施针。总算天黑时,她脉象越来越好,他才抖着袖子彻底擦干了冷汗。 “定王放心,毒性虽未全解,但确实好转了!” “过后,可会有妨碍” “这——”老头儿又擦汗! 他没再发火,只挥手让他出去。若她真的有什么他会如何他也没有答案。 “二弟!你回来了” 他冷脸转过身,来到床边。“醒了有哪里不好吗” “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她很失望 “我没想到阿姑她——今后——”不会了! “东平郡主她抓的我为什么”她震惊,却实在想不通。 “掳你出郡主府的是什么人和小巷里的北齐人是一起的吗他们为什么劫持你” 她实在没准备,又怕说差了给三弟惹祸。“我实在太饿了,那天早上去你那,就没吃东西。等我吃饱了,你再审我行吗” 审 他深吸一口气,叫多福。 多福快步端着备好的软粥进来,放下就又退出去。 “你中了毒,又失血过多,先吃些清淡的。”他难得解释。 她根本没听见,脑子里还想着解释的事。 她机械地一抬手,疼得嘶了一声。 他便自然地接了手——温柔地、一勺接一勺地,她都恍惚了。 白到整个人放光的神仙系美男喂饭,她实在有些把持不住。 “看着你,我怕会吃多,你帮我控制点量。这样子,我也没法思考,编不出来谎话。”她自言自语。 他忍不住轻笑:“软粥,吃多了也没事。现在编不出来就晚点再编。” “哇!果然是神仙系,你要是真的男朋友就好了!” “男朋友”听着不错! “你笑起来,没又女人受得住!” 他的笑又加深了几许。 “你现在是不是心情不错啊” “嗯!” “那,我二——,温冠玉,到底是不是被你抓了” 他喂粥的手一顿,和煦的春风被一股寒流无情吹散。 “没有!” “那他真逃出去了那怎么都不跟我联系哪怕给我个信也行啊!” “你很担心他” “那当然啦!”她见势不妙,声音都小了。“我相信他不会明知道还——,到底为什么,我想听他说。至少,我希望他这次没事。以后再桥归桥路归路,也不枉——,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好!我会帮你留意他的动向,让他活着来见你。我还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现在没事。你可以安心休息了。” “真的吗没骗我!” 她眼睛亮晶晶的,很耀目,可惜——“我,自然说话算数。” “其实你这人,还不赖!只要你这次帮了二弟,我就原谅你赏花宴罚我,以后也当你是哥们儿。” 哥们他皱眉:“二弟温冠玉他至少大你三岁。” “哦——,君子之交,不论年龄,不论年龄。” “阿寻,阿寻!”宇文吉被拦在门口,急得大喊。“阿娘进宫了,她说要告大皇子勾结北齐在郡主府行凶。” . 元展寻进御书房的时候,里面硝烟弥漫。东平郡主浑身发抖,宇文广博脸色铁青。 大周帝本来就没主意,现在更是一筹莫展,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救星。 “定王,那日你也在郡主府。辽京确实有北齐势力,还都是高手” 他急上前一步行礼。“是!臣后来在街上还亲自与他们交了手。他们人手多,又不想恋战,就被他们都逃了。” “那你可有大皇子勾结北齐的证据” “并没有!” “陛下,大皇子府中的侍卫,刚好在北齐闯府的时候出现,还穿着夜行衣,鬼鬼祟祟,这绝不是巧合!”东平郡主气愤地说。 他又一拱手,替阿姑说话:“陛下,臣也觉得不是巧合。” 东平郡主一听,气终于顺了。 “臣猜测,大皇子是得到郡主府出事的消息,前去支援的。” “阿寻!” 大周帝压压手,示意东平郡主稍安勿躁。“说说你的看法!” “臣想,大皇子和阿姑是近亲,虽政见不合,但同为大周重臣,若大周被北齐贼子攻了府,大皇子脸上也无光。” “阿寻,你糊涂了,他派人穿着夜行衣支援” “阿姑,是您被北齐气糊涂了。若大皇子别有目的,他手下暗卫死士那么多,怎么会派个侍卫,还是您认识的。” “此言有理!”大周帝终于有了笑模样。 “至于夜行衣依臣拙见,毕竟这么多年,估计是大皇子怕有人以为他主动低头,不好意思。” “元展寻,你才低头呢!我就实告诉你,我可不是去支什么援,我就是去凑热闹的!”大皇子梗着脖子嚷。 “行了,行了,说到底都是自家姑侄。还是说说北齐的目的。他们怎么就会猖狂到闯入我辽京的郡主府行凶呢我听说还有许多人中毒而且那毒十分霸道” “此事确实有待查证,或许江湖有什么传言,或者阿姑为大周惹了什么人也未可知。至于毒确实霸道,阿姑请去做客的韦大姑娘所中之毒算是轻的,但就连大国巫都一时摸不着头脑。” “真那么霸道。定王,听你这意思,你对那丫头很是上心啊喜欢朕给你赐婚,如何” “陛下!”东平郡主这次真着急了! 他思索片刻,径直跪下来。“陛下,您说赐婚,可臣这身子,却不敢耽误了人家姑娘。” “这是干什么起来说!” “臣有一事,请陛下定度!” “你说!” “陛下,臣以为刺杀勋国公的很可能是天门山少主温冠玉。但即便是,也请陛下为社稷计,不要再追究。” “怎么说” “那韦大娘子与温冠玉是旧识,且关系甚笃。依臣看大有两情相悦之势。 那天门山温虎看重温冠玉,比看重亲子更甚。陛下何不用韦大娘子劝说温冠玉,继而招降温虎。到时天门山一众,冲锋陷阵,可成为边关助力。即便不能招降,也可劝其归隐山林。如此兵不血刃,除却边关一大患,岂不两全其美!” 第二十五章 伤心,不破不立 韦无忧足养了半个月。 整日躺着,就难免胡思乱想。 她很觉得自己亲情缘薄。从前是孤儿,现在终于有家了,可伤成这样,他们都见不着不见人影。只让她更心伤。而她除了带给二弟三弟麻烦,还剩什么呢 再想起东平郡主,她剩下的全是后怕。她活得就是个蝼蚁,生活、生命全在他人的喜怒一念间。还有她稀里糊涂惹上的定王。她根本搞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要什么呢 她又是什么呢穿过来干什么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好在她一直很善于把自己从牛角尖里拉出来。何况,还有书香染墨不时开解、哄逗她。 当然,此书香染墨,非彼书香染墨。 她刚醒的时候,这两个温柔可人,细致周到,都有一双清澈的弯弯笑眼的小丫头,就在她房里。 “书香他爹得了急病,定王特准她回去了。您中毒颇深时,染墨贴身照顾。她没防着,也中了毒,便没了!”多福说。后来看她懊恼自责的,就又自作主张补了一句:“姑娘不用多心,不过一个说法罢了。有个理由,大家都过得去!定王新派来的这两个定比她们好!” 只是让三弟知道玉佩丢了,她费了不少心思。 “多福,我那块红玉丢了。你多去几个首饰店,看有类似的买回来。” 多福脚快,去了半日,竟拿回十几块红玉来。她假装兴冲冲挑了半天,最后硬说不喜欢,也不肯给钱,直逼着多福都退回去了。 后来她又变着花地让多福出去买吃的。几乎把辽京城都吃遍了。 当然,每天一桌子一桌子的美食,大多进了五福和书香染墨的肚子。是以等她能出院子的时候,这七个小脸都红扑扑的。 只是,这让她花光了首饰店出兑的钱,还欠了药铺不少银子,只能又研究着卖粮店。 “姑娘,今天来看粮店的这主顾很是大方,直说要见您。这会不会有诈啊”多福机灵,也想得多。 “光天化日的,你们几个又跟着我,能有什么放心吧!你不是说多财身手好吗让他跟近点。 要说你是机灵的,多财是能打的,多寿嘛还算憨厚,可多禄和多喜,我怎么没看出来能跑和好玩啊” “能跑和好玩是什么技能是说多喜胖吗” 难得多福一脸懵,她笑得十分畅快。“没什么!就是个玩笑!我也知道你们各有任务。放心!你们定王够意思,我也不会让你们为难。” “姑娘,小的们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您,不有二心!” 她只笑,也不戳破。多福看在眼里,可刚好到了地方,他也不好再说。 “这怎么约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啊对方提出来的”她下车时一愣。 “韦无忧!”温可岚掐着小腰站在台阶上,周围一圈人。“亏你还是勋国公的嫡长女,你怎么这么无耻偷偷摸摸嫁给华大哥,不让家里人知晓,还整日假装自己是个小姑娘到处招摇。你要不要脸” 多福忙给多禄使眼色,让他过去。可围着的人太多,挤来挤去,多禄根本近不了温可岚的身。 温可岚越说越气:“韦无忧,华大哥为你不远万里、不顾生死去寻药。现在他生死未卜,你竟然就勾引了我大哥,还好处散播要和我大哥定亲的传言。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现在华大哥失踪了,我大哥也失踪了,你对得起谁 你这么水性杨花,置勋国公府的脸面于何地置华大哥和我大哥的手足情于何地” “可岚!”她越听越不对。 “你别叫我!” “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 “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还好意思问我” 闹成这样,巡逻的官兵立马赶过来。 “韦无忧,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大哥你想都别想,华大哥也一定会认清你的真面目。” 温可岚看看不行,扔下一句就跑了。就连先前乱挤,挡着的人也都一哄而散,钻进人群,一个有用的也没抓到。 多福气得不行。只得拿出定王府的牌子来,想把流言押下。 可官府管天管地,也管不住老百姓的嘴!何况这种事,简直分分钟就传的沸沸扬扬。她的名声本就不好,又加了水性杨花,算是彻底毁了。 她的注意力却不在名声上。“多福,快找人打听打听那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再到定王府走一趟,就说我请见定王。让他务必见我一面。” 马车破开人群,一路疾走。她更急,只想着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见三弟一面。 而风国兀正在别院养伤。 元展寻下了死手,他伤得极重,大半个月根本没爬起来过。 病中,他让人日日回报探听到的消息。可大哥、二哥就跟蒸发了一样。 期初知道大嫂安好,他有了些许安慰。但不过几日,就听闻二哥有意求取勋国公嫡长女,他急得喷出一口老血,昏了过去。 原本他以为可岚说大嫂看二哥眼里都是笑意,是她嫉妒大嫂。原本他以为大嫂一直强调二哥,是她不清醒时的执念。 可现在,他开始怀疑,大嫂不理会大哥是不清醒时对二哥的真情流露,且有迹可循。 还有,他打听到的两年前的事。种种迹象都表明大嫂和定王也不清不楚! 可他怎能如此揣测大嫂他分明对大哥说过,会对大嫂比对大哥还好他就是这么做的 哪怕勋国公府被定王守得密不透风,他也有心亲自去去找大嫂问个明白。 可怎么问,怎能问出口 “掌柜,风堂药铺被封了!韦大娘子也被抓了。” 第二十六章 堂审,保命交易 打探消息,她扛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 定王又避而不见。她心急,便去了风堂药铺。 她以为有很好的借口。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太仆于承志正笑呵呵地看着她。旁边还跪着被堵着嘴的掌柜和伙计。 “风堂药铺勾结北齐,原来是有勋国公府撑腰。来人,都带走。” 惊堂木啪啪地响,老掌柜、伙计被一个个拖出去,再回来都是血肉模糊,没昏,也只有躺着哼哼的份。 倒是扫地的小伙计,看似胡乱攀扯,实际上,把半年多来哪几趟货有异样,哪些是掌柜的亲自接手,哪几个人到过上房,以及她是什么时候去的,去过几次,怎么出示的风字红玉,进了哪些货,由谁接待,都说的一清二楚。 于太仆冷笑一声:“韦无忧,你的‘风’字玉牌从何而来是什么信物你与北齐如何勾结进的货有什么暗示接头的都有谁当日偷袭郡主府,你在中间又充当什么角色还不从实招来” “冤枉!我从未勾结北齐,当时更不知道被抓去的地方是郡主府。那红玉,我也就是喜欢,不是什么信物” “韦无忧,勾结北齐可是投敌叛国的大罪,别说你只是勋国公嫡女,你就是勋国公也扛不住。何况东平郡主是什么人,她亲自督查,你以为还能蒙混过关吗还不说” “冤枉!”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啊,拉下去!先打三十大板,若不说,十八般刑讯手段,看她能挨到几时” “冤枉!”她被拖着,彻底慌了!尤其被拖过高门槛,颠的七荤八素的时候,几近绝望。 “且慢!”元展寻大步走进来,也不进那道门槛,只冷声说:“于太仆好大的威风啊!” 于承志心中泛疑,急忙迎出来。“参见定王!下官受陛下指派,彻查东平郡主遇袭一案。风堂药铺与北齐来往甚密现已证据确凿。现正查办——” 他一招手,拦了他。新任管家元清早让人搬来一把高背椅。他稳稳坐了。 “早在两年前,本王便在追查北齐商户,且已经知晓,北齐商户有四块带字的玉牌。‘风’字便是其中之一。” “竟有四块,多谢定王告知。” “此事大了说涉及国本,小了说涉及家中阿姑。不知于太仆觉得,凡有此等玉牌者是否都该彻查啊” 于承志一时没明白他是何意,便顿了一瞬。 “怎么难道于太仆办事没有一定之规,全是恣意妄为吗” “下官办案,向来不放过任何细节,明知有牌自是都该彻查的!下官只是一时没太——” “那为了谨慎起见,是不是商户名称中含有此字样的,都该带到堂上仔细查问呢” “正是!” “好!带上来!” 于太仆看见被带上来的是他小舅子,心中便翻了一个个。 元展寻又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托在手里。 “本王已经查到北齐商户的另一个字,便是‘雪’字。本王这里还有一块‘雪’字的和田玉佩,乃是东平郡主之子宇文吉五年前所赠。此人正是经营傲雪赌坊的幕后东家。我府中侍卫多有与此人交集者。” “这,这——” “怎么本王的话不可信” “不敢,不敢!” “那于太仆不用刑吗” “岂敢,岂敢!” “是对我不敢,还是对他不敢啊” “这,这,误会,误会!” “误会本王是误会那她呢”元展寻一指还被掐按着的韦无忧,周身寒气逼人。 “这——,韦无忧失踪两年;如今她不只有玉牌,还多次借着进货为由与掌柜密谈,与风堂药铺定大有瓜葛;郡主府遇袭,牵扯多股势力,那日她就在现场,最后却不明失踪,定与哪伙贼人有牵扯,实乃需重点追查之人!” “还有吗” “没,没有了!” “元清——” 元清虎着一张脸应声而出,捧过一本账册。 “此乃定王府账册,其中明确记载定王府从风堂药铺进货的时间、金额、品类等。这是否代表定王也与北齐有瓜葛定王乃东平郡主最宠溺的子侄,身边护院、暗卫,多为郡主指派,那是不是说郡主与北齐也大有牵扯” “郡主府遇袭当日,定王亲在郡主府,其他已知的势力还有太子府、巡防。不知太仆说的贼人是指哪个” “另外,太仆觉得于小娘子的身子能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韦大娘子病入膏肓,连大国巫都说医不好。这样的身子,太仆觉得两年能干什么是到得了北齐,还是能在昏迷中就成为北齐间谍中的重要人物” “韦大娘子是我家王爷亲自带回辽京的,此次也是我家王爷在北齐贼人手里亲自救回。北齐贼人给韦大娘子喂了剧毒药,令她身受多处刀伤,我家王爷还有当时的侍卫、巡防均可为证。韦大娘子是如何被带到郡主府的,于太仆也可去问问郡主。” “韦大娘子的玉佩丢失,还曾让下人四处查访相似的。于太仆觉得北齐间谍会如此大张旗鼓” “以上种种,或许都是胡编乱造,太仆不妨用刑试试,或许能得到实话!” 于太仆频频擦汗:“这,这,定王怎么可能勾结北齐,是下官鲁莽,是下官考虑不周,险些屈打成招,多亏定王提醒。下官一定深刻反省,深刻反省。” “那韦无忧呢” “只是碰巧!” “嗯” “是是!经彻查,询问人证,韦大娘子与北齐实无瓜葛,今日出现只是巧合,此‘风’字玉牌也不能证明就是北齐信物。当堂放回!” 韦无忧瘫坐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再理她。 她便爬起来,一路摇着出了府衙,习惯性地右转,完全没想起来家和铺子都在左面。更没注意到气息冷寒的元展寻。 她一路眉头紧锁,想明白了东平郡主是一心置她于死地。可她想不明白元展寻。 他到底为什么呢 她呢就只能等死、等着人救吗 嗖地一声,一枚冷镖直奔她咽喉。 元展寻腾身而起,千钧一发之际,揽住她细腰,带她旋身躲过。 元右一招手,早有几人消失而去。 “定王,我想保住我的命要怎么做需要拿什么换” 第二十七章 军符,筹谋不轨 要保命,拿什么换 这句话她脱口而出,没指望有答案,他也确实没给她答案。他眼神里的情绪她也懒得去猜。 “今日多谢定王。我真的很感激。可说实话,我更觉得委屈!” 眼泪在她杏眼里晃,她神情里没了光,看着比受伤那晚还狼狈。最可怕的是她的无情,冷冷地、淡淡地,看着他,有迷惘、更有伤。 他心中一痛。她已经越过他,有气无力,摇摇晃晃。他想追上去,她却站定住了。 他以为她要说什么,可她又抬了脚,脚步坚定了许多,最后竟跑起来。可始终没回头。 他便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融入人群,又转过街角。 “王爷,郡主请您过去!” 他衣袖里的手紧攥着,也终于下了决定。 . 元展寻进来的时候,东平郡主悲戚地坐着,宇文吉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 “见过阿姑。” “阿寻!为了你,我宁可做那个恶人,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 “阿姑,陛下已经决定用她牵制天门山,您还有不放心的,非要置她于死地吗” “阿寻,她忽然消失,忽然回来,处处诡异,你都看不见吗 何况,从前你何曾对我说过一个不字这两年,你为了她,做了多少事哪一件能让我放心 只要她存在,就能轻易左右你的思想。我必须让你永绝后患!” “可我只要她平安无事。” “不可能!” “阿娘——” “你闭嘴!”东平郡主吼完儿子,眼泪扑簌簌而下。 “你阿爹一生戎马,军功赫赫,为了大周鞠躬尽瘁,却被你娘和几个屑小陷害,含冤而死。我拿整个王府作保,才保住你定王这个称谓。我付出了多少,才抽茧剥丝,找出你娘啊!你难到就为了那么个一无是处的丫头,让你爹死不瞑目让整个定北军背着一世污名吗” “定北军早随着父王陨落!军符更不知所踪。根本就名存实亡。阿姑又何必执著!” “我执著”东平郡主声泪俱下,痛心疾首。“你看看大周,如今的国力与你爹在时根本天差地别。如今北齐高昌,虎视眈眈,西北动荡,南朝施压。你身为大周男儿,难道不该为了家国天下,不惜一切,重整定北军吗可你呢,除了儿女私情,你心里还有什么” “若说家国天下,阿姑怎不放权” “阿寻,你也糊涂了吗宇文广博他母亲是南朝人,大周怎能交到他手上” “南朝尚有女帝,何况宇文广博骨子里流的是大周的血。圣上都全心倚仗他,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早该放手,让他大展拳脚。失了内部制衡,大周国力只能蒸蒸日上。” “阿寻!这样的大事上你可不能错了主意啊!若都这样想,大周未来何在啊”她掩面痛哭。 “阿娘,您别担心,别难过。阿寻那么聪明,只不过一时想不开,您慢慢再讲给他听。” “好,这事不提。等我闭了眼,大周本就是你们的天下。到时候,就算大周亡了,我也再不知道。 不说大周,就说我这些年。为了你,日夜忧心,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何德何能,就能让你为了她就处处跟我作对,你于心何忍” 元展寻闭了闭眼,再开口,声音里全是悲愤。 “阿姑,当年,于家小姑娘痛苦万状,翻滚哀嚎了一月有余。那情景这么多年,我都历历在目。可她呢反复压制的毒性早是那时的百倍千倍。她又是怎么挺过来的与她何干她又做错了什么 小时候那些孩子真是身子骨不好吗阿姑真以为我不知吗尤其于小娘子之后。我再不肯散功,您以死相逼。为了不伤您的心,我宁可自残也想尽办法警醒克制。 明明大部分人都可以安然无恙,可她们又有几个善终 阿姑,那晚我又是怎么理智全失的,您还要我说吗” “阿寻,你这是怪我你是说我本性为恶我为的是什么您难道不知吗” “阿寻——,你就别说了!” “阿姑,我不是为她,我是为我!我要这副破身子有什么用我活着除了害人还有什么用您也不必为了我做恶人!药也再不用找了,找了我也我不会再吃。 阿爹九泉之下,也不会希望我双手沾满无辜人的血。我明日就上表,请圣上收回定王头衔。我再昭告天下,定北军从此再不相聚,所有定北军人就地解散。” “你敢!”东平郡主原地摇晃了一下。宇文吉急忙扶住,声音里带着哭求。“阿寻!” “阿寻,你要逼死我吗” “阿姑!您要逼死我吗” 她闻听向后仰倒,被宇文吉抱住。 “罢了!只要她安分守己,我再不找她麻烦,你要怎样就怎样吧!但阿寻,你记住!我把你看得比我的命都重,阿吉都不如你。你若敢先我而去,我也,我也就随你去!” 她摆手,只让他走! 元展寻定定站了半响,终究转身,脸色冰寒,头也不回! 东平郡主止不住地抽噎。见他真走出去,又逼着宇文吉:“你还不追他那个样子,真出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活” “阿娘!” “快去,苦荷在,你不必担心我!还不快去——!” 宇文吉匆匆而去!苦荷便捧着脸盆进来。 “苦荷,盯着宇文广博。还有当年的人和事,你再亲自捋一遍。阿寻不会冒冒失失就做到这个地步!一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是!” “你说,军符会不会一直就在他手里” 第二十八章 不平,余情未了 韦无忧径直回了药铺。 多福早得了消息,带人迎了上来:“姑娘,水都打好了,您去去晦气!” “你知道我会来这儿” “小的不知道,家里也预备了!” “不愧是定王的人,做事就是周到!” 多福明显感觉气势不对,没敢再说话。刚好小伙计跑来。 “掌柜的,您快去看看吧。有个病患找上门来,脸色煞白,脾气还暴躁。他说上次是您给开的药,怕是来找茬的!他林大夫不敢耽搁,又怕影响不好,先把他扶到单间了。” 她匆匆赶过去,没想到披着黑斗篷靠墙站着的会是风国兀。 “没事!没事,我认得他,你们出去吧!”撵走跟来的人,她关了门,才轻声问:“你怎么过来了快坐下!伤怎么样了” 风国兀却咬牙切齿地踉跄着侧让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我竟然还是小看了你,你都能请得动定王亲自去府衙,哪还用得着我多此一举。” “先坐下,我给你看伤!” “我可受不起!”他气鼓鼓地,又替大哥不平:“我大哥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你就跟没这回事一样,不闻不问。还招惹得二哥也为了你闹得流言纷纷,下落不明,你又攀上什么定王。你真是——,你真是——。他日见到大哥,我定如实禀告!告辞!” “唉!你听我说!”她一急直接拽住他手臂。 “放手!”他用力一甩,已吼出来。 多寿、多财立马就冲了进来。 “别动手,别动手!患者心焦,医者就该担待些!”她一边拦了多寿,一边小声说:“快去,让林掌柜配一副礞石滚痰丸来!” 她又把多财往门口带。“病人还要针灸,你守着门,别让人来打扰!” 关了门,她又扬声对着门外问道“你除了担心你大哥,还有别的吗” 说完她快步走到他跟前,小声说:“想见你大哥就噤声!有耳目。” 风国兀终究不浑,虽然还在气头上,也随她进了里间!她拉上帘子,就掏出最好的刀伤药。 他却并不肯解衣,只问:“你当真有大哥的消息大哥怎样人在哪儿” “三弟,是我啊!我就是你大哥!” 他一听,简直要气炸。“你,你竟然还编出这种鬼话框我你安的什么心” “我初见你时,你后背右肩到左腰贯穿的刀伤,后心中箭,对不对后来,你还说我上药手轻,像个姑娘。你忘了” “你少拿大哥告诉你的话骗我!” “你带我去聚贤阁。我还在桃花娘子处住了一夜,她说要自赎更我,你还说佩服我五体投地。” 兀国风腾地站起来。“这,这不可能!” “日后我细跟你解释!”她又扬声说:“你腰上这是蛇盘疮!必须得重视,饮食要清淡。 小声说:“你给我的红玉丢了,这里也不安全,别来了。你给我准备几个人。” 两个人嘀咕了半个时辰。她也给他上了药、针了灸,把了脉,又现配了内伤药。 风国兀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法、动作都和大哥一模一样,甚至还更老辣些。 “你继续派人全力救我。也好给你多争取些时间,也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二弟应该在定王手里。他说保二弟平安。我会想办法,你千万别轻举妄动。还有,给天门山传个信,让他们稳住,别自投罗网。你自己更要万事小心。” 她边送他出来,边大声说:“你的腰得好好养着,明天别亲自过来了,派人取药就行。要多休息!这丸药你带着,一日三次,吃够七天。记着,一定不能生气、着急!你大哥虽在西北,但一定不会有事的,放宽心!” 多寿见着风国兀摇晃着的背影过了街口,还回头不住招手,便凑上来:“掌柜的,他连大哥在西北都跟您说了不会是看上您了吧” “胡说什么医者医病,更要医心。你将心比心,多体谅。他们自然对你敞开心扉。主要是这样有利于医病!去,带着大家把库里的药盘点盘点,我得想法子提升提升医馆的知名度!” 她刚要回身,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斜对面首饰铺子出来,被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拦住! “那不是桃花娘子吗她来辽京了” 桃花娘子穿一件淡紫的衣裙,头上去了那些华丽的珠钗,倒是更显清丽。 她正想着过去解围,就看见二人四目相对,分明一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的样子。 原来是他乡遇故知啊! 她正要转身,桃花却已经整肃了神情,端着一派陌然,视线平直地略过他,略转了点方向,就径直错身走过去了。 那男人也没再转身,只定定地还盯着她刚刚脸的位置。 那身影简直落寞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是余情未了啊 可惜啊!这世界,桃花那样的身世。那男人看衣着也是个有身份的,怕是在没机会在一起喽! “姑娘看什么呢”多寿凑上来问。 “没什么!我在想。” “想什么” “想,是时候该把你们送回去了!” “姑娘,饶命啊!”多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若是我们做的不好的,姑娘尽管责罚。我们尽心服侍姑娘,。您不让我们做的事,我们也不敢逾越半分。姑娘千万别送我们回去啊!” “这是干什么定王不过说说而已,他还能真要了你们的命” “王爷向来说一不二。” “他说一不二,我可不想稀里糊涂就被人害死了!” “姑娘,我们万不敢害姑娘的心。不然就让我们天打雷劈、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行了!表忠心也朝你们王爷表去!跟我可说不着!” 多福快步走过来:“还不起来,人来人往,像什么样子!跟了姑娘这么久,你还直到姑娘这是哄你” “我可没哄他!多福,你知道我为什么想送你们回去吗” “小的不知。” “我怕你们害怕!怕将来你们的老主子以为你们背叛,而我又始终不肯信任你们。到时候,两方都欲除之而后快,你们哪有活路” “姑娘真会说笑!”多福讪讪的。 “好自为之吧!” 第二十九章 报应,调虎离山 韦无忧把书香染墨留在勋国公府,协助多喜多财修缮院子,又派多禄去书店照看。每日只带着多福和多寿出门,后来干脆吃住都在药铺。 药铺近日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她这两年走霉运,便大张旗鼓去拜了菩萨,还许下了宏愿——三年内但凡穷苦百姓看不起病、用不起药,到她药铺的,她皆免费看诊,送医送药。 来的人多,忙不过来,她又贴了告示,招大夫和伙计。 可她实在没钱,搭不起那许多药材,何况还有医者、医患一日三餐、水电、用具等等的成本。她也不得不开始求助。有发善心参与救助的,她安排账房先生公开透明账目。有愿意借钱给她的,她给利息。 当然肯定也有家境不错的贪便宜过来浑水摸鱼。她也不声张,只挑那实在恶的,悄悄行了晋阳义医之事。那人越病越重,她便去人家府上查病因。再将病因都推到菩萨怪罪上。敲来的几千两银子,她也不私藏,大张旗鼓地送到西北权作军资。 “他如此高调,怕是得罪人不少!”宇文广博坐在隔街高处的茶楼,正能看到药铺门口。 “低调保不住命,就索性高调,博取一线生机。”他对面的人戴着面具,只是此时并未掩藏身份,冰冷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你倒是把她的想法摸得挺透。可她不是有你吗怕什么” “在她眼里,我比阿姑更不值得信任!” “夹在中间,滋味如何” 屋内一片静默! “展寻,那两个被菩萨报应的,我特意让人去号了脉,竟真没查出病因来!” “你怀疑她” “我听说父皇的亲卫前段时间有个人上吐下泻,喝药无数也不见效!后来与他亲后的几个也有了症状。最后都被父皇秘密处置了。对了郡主府上也有。 温虎恐怕也已经进京了。现在的辽京风云际会,动荡的很!她这一闹腾,恐怕正站在风口浪尖了,容易被人利用!” 没想到真被他们说中了。 仅仅是三天后,多禄传消息说书店遭窃,一半图书纸张不翼而飞,连账册都被毁了。她匆匆赶去,一整天都没回来。 多福觉出不对,赶过去才发现书店门口围了好些人。连官差都到了。 他急火火进去,结果连她在内所有人都并排躺在中间促销书的大台子上。一个个身子冰冷,脸色铁青。 人群里有个老大夫挤进来,摸了把脉,就吩咐小侄儿在院内支炉子,瞬间就摆上了七八个药罐子。 “好人没好报啊!” “可不是,韦掌柜的施药救人,没想到,自己倒被药倒了。” “听说是投毒!” “她赠医赠药,别的医馆都没生意了!可不是得遭报复吗” 外面七嘴八舌,多福是心惊肉跳,心急如焚。 他自己不敢走,只得花银子,找人去王府报信,又找书香浅墨赶紧过来,还不放心,又急忙让人回药铺请林大夫过来。 眼见老大夫号了脉,就要行针,他更是心焦,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小哥不必担心,看着严重,其实药性不是太烈,只不过发现的不及时才耽搁成这样。老夫行医多年,定能医好的。” “多谢先生,不知先生贵姓,尊驾何处我们掌柜的和定王府、郡主府甚有渊源,他日定当加倍酬谢。我已请了我们药铺的林大夫过来,不如等他到了,给先生打个下手。” 老大夫就沉了脸。他侄儿更是一下子冲过来。 “我大伯从不侍权贵。你这般说话,我们便立刻就走了,不给你治,也省的担嫌疑。” “罢了!老夫全冲着韦掌柜,今日不和你计较。你若是拦着,我也不下只针,只是等下去,她们能不能救就不干我事了。” 老头子扬着针包晃了晃。他急得直跺脚,却也不敢拦。 乱哄哄闹了一大阵。天彻底黑了,每人被灌了两大碗看着黏糊糊,闻着作呕的药,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多禄才第一个醒了。 多福望眼欲穿,没等来元展寻,却等来了宇文广博。 有他坐镇,这两日来过书店的寥寥几人,很快都被抓进了府衙。可查来查去,没有也半点投毒的线索。 直折腾到半夜,韦无忧才算最后醒过来。 第二天早上,赶了一夜的路的元展寻,打马进了辽京城门。他去罗庄一行,毫无收获,药圣踪迹不见,半路又被房身的县令拌住脚,去打了一只下山虎。等得到消息,一切都来不及了。 “怎么会这么巧” 东平郡主也正在说这句话。宇文吉灰土暴尘,胡子拉碴,满脸的气急败坏。 “阿娘,罗庄怎么会出现白额虎那县令又是怎么找到我们,就跪到阿寻马前的” “你问我,我问谁” “阿娘,那县令不是您的人吗” “放肆,这话也是混说的” “阿娘,去年节礼,分明房身县令的礼单格外丰厚。您还说不是” “够了,有人刻意挑拨,你不说好好跟着阿寻,省得让他生事,反而跑回来质问我” “还跟着呢阿寻回来的路上就把我甩了!这会儿,他一定是在勋国公府。难道还让我追去人家闺房不成” 元展寻并没在韦无忧闺房。勋国公亲自送他过来。多福跪地迎接,却再三恳求,最后只把他和勋国公让进了新搭建的凉亭。 就连韦无忧早上回来,虚弱得走路都喘,也是自己进的小院。 五福和书香染都直挺挺地跪着。多福只一个劲请罚。 勋国公身子并没大好,披着厚厚的披风,神情愈发呆滞,几次抬头想张口,又不知说什么,只得忍回去。 张妈就在小院门口擦眼泪。抽噎声顺风传过来,生息全无的凉亭里愈发压抑。 元展寻也更暴躁。 第三十章 送礼,自己走了 韦无忧始终没见元展寻,倒是备了一份厚礼去见宇文广博。 她原以为大皇子的身份摆在那儿,决计不会见她,没想到他亲自迎了出来。 她更没想到他是个伟岸的神采奕奕的硬朗男子。笑得很爽朗,谈吐不俗,又真诚得恰到好处。 就算对面是她这样不善交际的,他也能夸夸其谈,即不冷场,又不显虚伪。而且他的眉眼神色始终一团正气,倒是让她生了放下戒备之心。 “有韦大姑娘这样忧国忧民的女子,真是大周的幸事。” “大皇子谬赞了!实在受之有愧。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 “韦姑娘对学医感兴趣” “谈不上兴趣!只是不知道还能干什么。那两年药浴难熬。那大夫也是边看书边摸索,我也就跟着看了。不过是转移注意力,又心存侥幸,盼着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说到底,还是想活着。” “人之常情!但以韦姑娘的年纪,心境确实苍凉了些!” “经历生死,更知道活着的艰难。心态也就不如小姑娘那般活泼可爱。可也正因为此,那日大皇子为我做主,我心里的感激才比旁人还要更深切些。今日见了大皇子人品,更想着今后该尽量多做点什么,也好结个善缘。” “韦姑娘名门之后,如今行的又是宜国宜民的善事。莫说菩萨护佑,就是我等也自当看护。善缘,韦姑娘不用刻意结,也自然都是好的,莫烦忧才好。” 他明显感到她眼中的光淡了些许。想试探用毒的事,便没开口。否则他是真怕屏风后的元展寻找他麻烦。 . 韦无忧坐不惯马车,都是步行。左右往来都在主街上,也没多远。 她也更喜欢古旧街道的风格。看看那些为活计往来奔波的人们,她也更能真切感受到她还活着。 也正因为步行,她在草木堂吃了三次闭门羹后,附近的人也都认得她了。 打听下来,才知道救她的老大夫姓范,壮年便在辽京行医。他医术远近闻名,性情却古怪,最不愿与人交往。尤其不喜当权者。但若是穷苦人看不起病,碰上他心情好,也肯舍一碗救命。 他那侄儿倒是个热心的,也时常背着他偷出药来送人。只是可惜,他守着他大伯,却半点医术没学到。头两年还一腔孤勇打了场抱不平,若不是周围百姓帮着遮掩,早被官府抓去定罪了。 这日她又在药铺忙活了一天,家去的路上,刚好看到范大夫的侄儿。 他正从德胜楼出来,乐呵呵地捧着一只刚烤好的烧鸡。走路也不看人,差点撞了人。他只笑嘻嘻地说了句“对不住”就走。 那人倒也是个好性的,说着“无妨”还给他让了让路。 她只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便多看了几眼。 没想到那人也买了只烧鸡,用油纸包了,也一路捧着,拐到一处僻静的院子。可他却不进去,也不敲门,只定定地盯在门口站着。 她这会儿想起他是桃花娘子的老相好,便来了兴趣。只再不远的茶摊坐了。 他站了足有半个时辰,最后默默走了。那只烧鸡也从捧着变成拎着,在他身侧晃晃荡荡的,半点激不起人的食欲,反而显得可怜。他的失意更甚。 她心情也低落到了极致。觉得自己也被看不见摸不着的绳索束缚着,喘不上气,开不了口,动弹不得。似乎即便挣脱也必定会头破血流的。 多福多寿对视一眼,付了茶钱,默默跟着。这样的姑娘,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都不敢吭声。可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已经过了勋国公府门了。 她知道过了,只是心里堵得慌,便围着勋国公府一路走,且越走越快。直到再绕到门前,出了一身汗,她才从负面情绪里走出来。 “多福,明日你送一只德胜楼的烧鸡去草木堂。之后每日除了烧鸡,再较前日增加一道菜品。” 多福答应着,她一路又飞奔回了小院。 . 后来菜越送越多,多福干脆就分成了一日三餐送。 “姑娘,那范大夫一句没问过,都是拿过来就吃!根本不知道是您送去的。”多福不忿,这天回去的路上,就叨念道“德胜楼不是一般的地,每一顿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没事!吃了就好!” “可是,咱没有银子了!药铺的您又不让用,上次卖首饰铺的银子,还得填补药铺的亏空,挺不过这几天了!”他委屈巴巴地说。 她也皱了眉。银子是有,上次她还给了三弟许多好药、好毒,就等着换银子了。可问题是怎么过到明路上呢 “姑娘该拐了!” “啊啊!”她回过神,一抬头看见半新的“合财当铺”的蓝旗招牌。她径直便褪了手腕上的赤金镯子,耳坠子也摘了下来。 “先当了!今天家去,让书香看看,首饰、家具,值钱的都找出来。” 多福没敢就接,犹豫的功夫,旁边就蹿出一个蓬头垢面的,抢了就跑。 多寿抬脚就追。那人滑溜的很,转头就砸进了胡同。 多福正着急,冷不丁觉得后颈一痛,就昏了过去。 等多寿抓了那老贼回来,除了昏昏倒地的多福,哪还有韦无忧的影子。 . 多福多寿被人暗算情有可原,但元展寻确实没想到,他最好的暗卫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能悄无声息也中了招,被泼了两桶冰水都没醒。 而她就像烟一样,就那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了,元右都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王爷,京城好几处都出现了集体中毒情况。大皇子各处奔波,脱不开身,但他已经把人安排下去了。” “阿姑那呢” “郡主府,连同已知的所有产业,都有人盯着,皆没有任何异常。吉少爷这几天一直在桃花娘子处!”元右迟疑片刻,才接着道:“王爷,还有一种可能。” “说。” “韦大娘子自己走了!” 第三十一章 法阵,都是家人 韦无忧确实是自己走的。 多福闷哼一声,她就把备好的药粉捏在了手心里。可惜瞬间就伸手不见五指、声响全无,她的药粉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这种被关在地下黑屋的恐惧和窒息感,让她汗毛倒竖,甚至渴望通过中毒获得异常灵敏的听力。 她竭力镇定,尽量把五感都调动到极致,前方开始出现微弱的亮光,似乎也有极其轻微的响动。 她觉得就是她的精神作用。可恐惧让她再也呆不下去,哪怕光亮处有人拿着机枪扫射,她也开始迈腿往那走。 可一迈步,砰砰的脚步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让她愈发害怕。她忍不住狂奔起来。 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她一步踏出去,仿佛过了一万年。 她拄着膝盖喘气,胸腔像是着了火,脚底也像踩着棉花,大腿根突突地跳。 她竟到了个修整得极为整齐的院子里,草木繁茂,鸟鸣清幽。 嘭—— 她吓了一跳,退了一步,刚好避开身前的树丛,也才看到树后握着一把大弓的男人。 他又抽了一支箭,弓弦嗡鸣。箭羽再次破空而去。直把刚刚那一支又推入树身半尺。 他这才转身对着她。四十来岁,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虎背熊腰,强壮的犹如下山虎。“跑过来的过来,试试这把弓!”他饶有兴趣地看她。 好歹见着了人,她的恐惧减了不少。而且他给她的感觉,很亲切。 她慢慢挪过去,手中的药始终没想好该怎么办,便单手去接,没想到那弓重的差点掉地上。 男人笑得特别爽朗,伸手又把弓拿了回去。 “你可比你娘差远了!她虽挽不动这弓,可这几步路,总不至于喘成这样。你得好好炼炼。明个我给你派个人,好好训训你。对了,抢你东西的是自己人。回头好好用。” “您是” “温虎!” “温虎世伯!”她立刻站直了,施了一礼,差点把药粉收起来。 他摆摆手。“外面疯传,你与冠玉——” “误会,没有的事!” “你不喜欢他正好,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你嫁给他的。等他脱困,我就让他和可岚成婚。” “可他们彼此不喜欢!” “你还是喜欢他” “没有,怎么可能!” “冠玉曾和我说过,敬你是嫂子。” 她笑得尴尬。这可怎么说清楚 “我猜,华无思就是你吧!” “啊”她是真惊讶。 “这不难猜!你和你娘长得非常像!” “您没见过韦宁吧!韦宁更像!” 温虎审视地看着她。“不知道你娘是华英那你取名华无思不是因为你娘” “您说什么我娘不是尤氏那我爹也不是——” “你爹就是韦敏龙!”他咬牙切齿。“他当年信誓旦旦,说除了你娘绝不娶别人。没想到,刚回京他就有了新欢。那个韦莫就没比你小几个月。我听说了,你娘伤心欲绝,自己困死在院中的。” “所以您才让二弟刺杀我父亲” 他又摆摆手。“我只让冠玉去见他,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二弟大概在定王那!您别轻举妄动,需从长计议。” “他在大皇子的别院!” “大皇子” “你喜欢定王” “绝没有!不可能!” 温龙笑了笑,扔过来一本小册子。“你娘当年留给我的几个阵法,刚刚接你来的那个是其中最难的。给你了!省得你再遇见,吓得脸都白了! 丫头!你娘错就错在喜欢上了你爹!你将来可得擦亮眼睛。你身边那几个定王、风国兀,包括冠玉,即便是大皇子,都不是良配。将来找个远离纷争的,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你娘给你取名无忧,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对了!你现在的处境我也都清楚了!冠玉你不用管。给你这个!” 是块铁牌,上面的花纹不算繁复,但怪怪的,像个长歪了的、脑袋大、肚子大的熊。她似乎在二弟身上看到过。只是—— “今后,有这个标记的人,你放心用!都是我单独给你的,只忠于你的。我给冠玉的方向相反。给可岚的是倒着的。你若遇到危险,亮出这个,他们的人也会帮你,我都嘱咐过了。” “您真是温世伯” 他走近了两步,伸手慈爱地拍了拍她头顶。“丫头,这些年,你受苦了!现在我知道你,你就再也不孤单了。我是你的长辈,冠玉是你哥,可岚是你妹妹,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她鼻头一酸。这是她渴望了两世的爱。哪怕他是假的,故意骗她,她也甘愿受骗。何况,她知道他不是!是也无所谓,她的处境更差能差到哪里去呢 “行了!这待久了,也不安全!你还用那个阵法出去!不用害怕。我在这儿,你就绝对安全。 出去后闻闻这个,昏睡一天,就不会有人怀疑你。放心,那面我也安排了人,会保证你的安全。去吧!” “您” “去吧!” 他又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就像她是个五岁的小娃娃。这才一扬手飞出一块石子! 她又被黑暗彻底包围住。 再醒来的时候,她在她自己的卧房里。窗前的背影分明是元展寻。 “怎么是你”她没什么力气,饿的眼冒金星。“这次也多谢你,赶紧回去吧!” “放心吧!你那点东西,也就能对付对付普通老百姓,伤不了我!” 谁担心你自作多情。 终究她还是谨慎惯了,换了话题。“我乏了,想躺一躺!你在这里,不大不方便。” 他盯得她发冷。她也确实打了个冷颤。 “你怎么会晕在那儿” “我怎么知道” “你醒来之前,那地方我刚亲自看过,你并不在!” “你怀疑我” 第三十二章 成全,长嫂如母 看到她的眼神,他心中一凛。原本就不和谐的氛围愈发紧张。 “抢东西那老头呢被你严刑拷打了你有没有想过他或许就是碰巧出现在那儿 也对,你是谁啊连我这个受害者都被逼问,何况是他 说到底,我这类人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是蚂蚁,还是臭虫还是连个屁都不是啊 凭什么你们想抓就抓,想监视就监视,想逼供就逼供 我比你们低气吗我的命就不是命就活该被你们作践 行!就算我什么都不是,就算你们是天,你们高高在上。可我都死过好几回了,你们为什么就非得抓着我不放你们还想干什么拿我试毒还是拿我的血试药还是我不曝尸荒野、死不瞑目,你们就不甘心! 你不是说我这些药对你们没用吗我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哪天再有人来,我就自己先吞了药,省得一辈子战战兢兢,生不如死。” 她气得发抖。外面几个大气不敢喘。 他阴沉得可怕。 从昨天她出事,他的心就揪着。他不顾一切去找。大国巫说她没事。可只要她没醒,他就坐卧不宁。他那么问只不过就是想排除她身边的一切隐患。 他知道她怨他,却没想到在她心里他竟是这样十恶不赦!他终于明白,他们终究再回不去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没回头。 “我让他们过来,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我明天就把他们的卖身契拿来。除了你生死攸关,他们可以去定王府报信。其余时候和定王府再没有关系。 阿姑那里,我会盯着,她不会再找你麻烦。这次也和她没有关系。 温冠玉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尽快让他回来。你想怎么样全随你。 这些药你别用了。我明天送好的过来。 你不喜欢,我便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他都走了半个时辰,她还没缓过来。 他怎么了转性了欲擒故纵 忽然想起那老头儿,她笈着鞋跑出来叫多福。“抢东西那老头儿呢” “在南头儿空屋子里关着。” 她抬腿就走。多福立马跟着,补了一句:“姑娘放心,没用刑,没逼供。” 她顿住脚,头昏脑涨,原地摇晃了一下。 第二日,元展寻果然送来了五福几人的卖身契。多福还带着人郑重其事地过来,给她叩了头,依旧做着原来的事。 那之后,他果然头影不露,甚至远远遇见她便拐了。她当时很有些过意不去。可回家细想,她这不是贱吗她不欠他什么,便彻底丢开手,再不走心。 抢她首饰的赵老头儿是个十足的戏精。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又是控诉贪官抢了他田地,又是卖无儿无女的惨。让整个药铺的人都替他说好话。她便趁势留下了他。 范大夫原本就是她向风国兀要的人。他好吃的名声又在外。吃惯了好的,自然不愿意再粗茶淡饭。他便也顺理成章差了侄儿过来,还附带了一份出让合同,唯一的要求便是一日三餐。 草木堂从此成了她的私产。范大夫也成了草木堂的坐堂医。他医术好,人又倔,还不怕得罪人。于是一连两起富贵人家的疑难杂症,她都推到他那里去。左右都是黑心钱,她一点不手软。当然,疑难杂症也是拜她所赐。 总算干了这两票,她不用再靠当首饰贴补亏空。 表面上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这日多福听见姑娘找他,乐呵呵进了她的办公室。可一看她神色,他心里便有些打鼓。 她只坐着,好半天没开口。多福已经渗出汗来。 她才长叹一口气:“终究是我理亏。万没有我心知肚明拿了人家的,还得便宜卖乖,怪这个怪那个的道理。这六百两银子,你去给当铺送去吧!” 多福扑通一声跪下去。 “我知道是他暗中支持。如今我双倍奉还,首饰也不必赎回来了。你替我带句话。就说过往种种,连带他三亲六故的帐从此都平了。我还领他几次相助的情。只盼从此能相安无事。” “姑娘,我——” 她摆摆手:“去办吧!” 多福垂头丧气地出来,看了一眼东面,转身朝西面当铺而去。心里有事,便没看出与他擦肩而过进药铺的男人是谁。 他看到方向,正是制高点的茶楼。元展寻与宇文广博正相对而坐,盯着那个高大的身影进了药铺。 宇文广博忍不住先开了口。“温冠玉宁可死在别院,也不肯吐口娶她。生生磨了一个多月。却又一出来就来见她。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莫非真有温可岚说的什么华大哥” “温可岚要嫁温冠玉,与她向来不对盘。何况还特意挑最繁华热闹处说那些话,分明是别有用心。宫里的老嬷嬷也看过,她根本没嫁人。何况,她是实心实意的,一颗心全在温冠玉身上。” “可温冠玉的心却未必在她那儿。硬绑在一起,未必是好事!” 他便想起她意识不清,昏迷中也反复追问他的样子。“她喜欢!” “可喜欢不是一个人的事。” “你如此,别人可未必如此!你那个王妃也只会别扭!” “她行!她厉害!有你保驾护航,她定能缠得他对她死心塌地,行了吧!不识好人心!我可是提醒你了,你将来可别后悔! 对了,那日,从府衙出来,行刺的人可与北齐有关” “不确定,但很可能!” “最近辽京事多,中毒和意外身亡的那几个案子,背后或多或少都和北齐有联系。北齐两个皇子斗法,还爆出了北齐那位首尾不见的三皇子一直隐藏身份在经商的消息。” “风堂药铺” “想必你也听说了北齐二皇子在雪林大肆抓捕。其实白冰凌花再贵重,也引不起那二皇子的兴趣,他要抓的大胡子医者,据说是三皇子好友。” “所以,三皇子很可能在辽京!最近的事,都是他们兄弟斗法!” “那要是那位大胡子医者姓华,与北齐三皇子和温冠玉都相熟。三皇子来辽京是为了搭救温冠玉。而温冠玉不肯娶她的理由,就是长嫂如母呢” 第三十三章 守护,开始种药 元展寻枯坐着,耳朵里嗡嗡的,都是宇文广博临走说的话。 “她不是当年的小女娃,你也不是当年的你。可我就不明白了,你如今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在你心里她的分量极重可既如此,你当初又为什么会罔顾她生死呢” 宇文广博一掌按下要站起的他:“今次你为了她求我,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我却知道了你的弱点。你猜我会不会做点什么 你我相交,我看似轻松,说话随意,可说不准就是故意为之。 虽然没指望你全信,可你真能不走心吗真的没在心里掂量掂量 你我相见都极隐蔽。可即便你阿姑没察觉,我也可以透个风。让她防着你,盯着你。你便也会有变化。我可以借机做很多事。 你没在权势圈里滚过,不知道里边的厉害。别把谁都当好人!包括我。 对了,说不定,你回去细想我的话,还会觉得我很坦荡,更亲近我也说不定。” 多福从当铺绕道茶楼回话。他只摆摆手。 若是之前听到她说过往种种都抹平不提,他一定是欢喜的。可此刻,他只觉得沉重。 他想起在晋阳,桃花娘子送出来的那个大胡子。当时他就感觉很特殊。他该去问问桃花,那人是不是姓华,再顺藤摸瓜。 他也可以传个北齐三皇子被抓的假消息。她们若真是相熟,以她的性子,定会设法联系。他就能找到三皇子,继而追问出那个华大夫和她的关系。 甚至,他可以用那个大胡子,看是不是能引出温冠玉。 或者截查她和温冠玉往来的信件,也一定能有收获。 可他为什么那么做呢她愿意和谁相交就随她去。他看顾就是。查她什么 可若她真的与他们相交,又被别人也看出端倪呢 那盯着她的人,会比现在多的多。那些人为达目的更会无所不用其极。 他腾地站起来。 他护得住她 “元右!” “王爷!” “给元左下死命令!所有暗卫,任他挑选,任他扩充,只要不惜一切代价保她安全无虞。” “是!” “倾尽定王府全力,加速扩充势力。把已知的定北军的所有可能位置都给我!” . 赵老头儿年龄虽大,却头脑灵活,极会来事。每天在铺子里忙前忙后,很快就都混熟了。这天她叫他到屋里,聊了几个时辰。 之后他便四处悠悠逛逛。银子大把大把地支出去。不出一个月,草木堂辛苦挣了半年的钱就花了个精光。 “姑娘,眼看冬日,该备些风寒的药材了。”林掌柜回道。 “嗯!你做主!” 她敷衍着回,还想着赵老头和范大夫带来口信。 温冠玉上次过来,将被大皇子逼婚的事和盘托出,还信誓旦旦说什么长嫂如母。她是真没好意思就说她是华无思。 温冠玉前脚走,范大夫后脚就过来。还嘱咐她尤其当心身边人,更不要给温冠玉和风国兀传信。 于是她和他们都是通过范大夫和赵老头传口信。 赵老头说:“天门上又经历了几次围剿,这次连边关军都有参与。多亏少主人脉广,找来了粮草支援,天门山才算度过一关。” 范大夫则说:“老二派了不少人来辽京暗杀。风掌柜早有预见,趁势折损他不少势力,更对他门下的产业进行了精准打击。老二似乎意识到华大夫是个诱饵,开始找别的突破口。为了安全,掌柜近期都不能再和您联系了。” “他们的日子都比我更难啊!我能做点什么呢”她正想着。 “掌柜的,账上没有银子,如何是好啊” “银子要银子干什么” “储备风寒的药啊!” “哦!这事啊!你不必管了,过几天就有人送药来!” “那送来也得给银子啊!” “自己种的,不用银子!” “自己种的” “啊!赵老头早买了几块地,药材自己种了,很快就收割了。” . “自己种”宇文广博和东平郡主都得了这个消息,也都很震惊。 回事的管事,说法也差不多。 “那个抢东西的赵老头,滑腾的很。 他四处游说。说勋国公韦敏龙戎马半生,保家卫国。如今他的大姑娘韦无忧舍医舍药,是仁心壮举。 他硬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骗的一些郡县把那没人种的山地都低价卖给他。甚至也有各地的大善人把久不住用的别院捐了,当做善事。 他更把一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逃难的、活不起的下等人、叫花子都弄去种药。 各郡县少了痞子,他又肯使钱,还承诺等有了钱,就把免费药铺开到当地。所以不少郡县,后期也给他不少便利。”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祖籍在晋阳以西淮水边的赵家铺子。少时也读过书,后来家道中落,就务了农。当年西北的那场大战,他老家那边贡献的钱粮不少,又赶上灾荒年,老婆孩子染病都死绝了。他就逃难来了这边。” 宇文广博淡笑着,对她越来越感兴趣。 东平郡主却不以为然。“身世倒是清白。罢了,一个小丫头,干着亏本的买卖,就算金山银山,也有搭没的一天。” 苦荷开口道:“郡主,如此一来,沉寂十几年的勋国公又有了百姓拥护。她的名头也渐响,将来恐怕不好摆布!” “勋国公现在就是一头病马,跑不远。陛下也不可能用他领兵。他更有自知之明,宁可搭上姑娘的名声,不也得歇了陛下的心思吗 倒是她确实不能让她翅膀再硬了。” “郡主,定王来了!”小丫头回报。 “阿寻来了!说我马上去!”她脸上一喜。站起来就往外走。路过苦荷身边,她低低说了一句:“她若把人治死了,可不关我们的事。” 第三十四章 交易,庭院森林 元展寻冷着脸。东平郡主就猜和韦无忧有关。可还没等她问,他就先开了口。 “韦无忧半年来在勋国公府栽了不少树,也修缮了铺子,虽然花的都是自己挣的钱,没动捐来的一钱银子。却有人不仅不念她舍医送药的功劳与辛苦,甚至把勋国公当年的功绩都拿出来贬损了。” “她的事你就那么上心还特特地跑过来说” “阿姑真看不出是有人故意引导”他义愤填膺、言辞激烈。“阿姑难道没发觉谣言愈演愈烈,现在那些人都把定北军也说得一文不值吗 陛下都允我世袭了阿爹的头衔。可到他们嘴里,竟成了阿爹是投敌叛国,陛下是为掌控定北军才把阿爹的叛国罪瞒了。 我没野心,这身子也要不了军权。可我不能不顾阿爹的身后名!” 东平郡主眼泪汪汪的。“你阿爹九泉之下听见,也能瞑目了。” “阿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父王为什么被污叛国又得了什么急病” 提起当年,东平郡主一脸悲戚。 “当年定北军、西北军大胜,几乎打到东魏国都,却忽然连连受挫。 那时太子宇文烈接到密报说你父王投敌叛国。后来西北军中又传出了奸细。再后来北齐得了一封密信,是你父王传给东魏的西北军布防图。 你父王自证清白,宁愿被押解回京。 后来战局突变。韦敏龙主张独占东魏,宁可违命进攻。可定北军群龙无首,根本不能配合。西北军伤亡惨重。 宇文烈便主张令韦敏龙班师回朝,准备与北齐、高昌和谈,瓜分东魏。 韦敏龙几次上表,还说有你父亲并未投敌的确凿证据。 但他终究左右不了朝局,又与副将诸多意见相悖,结了仇怨。就有人再他回城的路上投了毒,恰逢你父王撒手人寰的消息传到,他喷出一口黑血,人事不省。若不是当今陛下急派去的多名御医,怕也早死了。 但他终究伤了神元。从前雄才伟略,回来后连朝局都看不透,就连你父王的事,他也只是递了几封不知名的书信,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人证。 当年,当今陛下还未登基,在朝中力保韦敏龙和你父王。陛下登基后,还命广郡公彻查。我也不甘心,才终于查到你娘。 她一时得意忘形才被我听见。她竟是为了一己之私,与毒宗联合,出卖你爹,还给你爹和你都下了毒,就连韦敏龙的毒也是她做的!” 元展寻几乎把拳头握碎了。 “阿寻,可这些,没有半点证据啊!别说那些无知百姓,就连当今陛下也的确是因为定北军,因为你身子孱弱,才肯留你到今日啊! 虽然我设计囚禁她多年,但终究没能给你父王平反,还害了你! 我——,我——” 元展寻嘭地一声锤在桌子上。“用毒之人最是可恶。阿姑,不用自责。我定要把毒宗还有新崛起的专门用毒害人的菩提门斩尽杀绝。 阿姑,我虽没有军符,但我想造访当年的定北军将领,一定还父王,还定北军一个公道。” “阿寻,你真的想通了”东平郡主喜极而泣。“如今辽京各方势力云集。你若联络得了定北军旧部,一心保家卫国。陛下定然念你功绩,彻查当年旧案,你父王沉冤得雪也指日可待了!” . 药铺的事,韦无忧早已经交给林掌柜、范大夫了。除了多福和多寿,另三福也被派去各地主持药铺分店和舍医舍药的事。 赵老头明面上在各地山坡庄院种药。实际上在她的授意下,仗着天门山的扶持,三皇子的金钱,暗中培植了不少人手,还创建了菩提门。 菩提门分四大处,一处负责各地搜罗情报,二处负责投毒,三处负责运毒,四处负责解毒。 她则致力于医毒双休,顺道精进易经。有了温虎给的几个阵法,她于易经中的易阵一途颇有心得。 原来那树屋是一个困阵,会扰乱置身其中的人的心神。所以她才总是心浮气躁。 她只说喜欢树,更在院中大肆栽种繁茂的巨树。还四处搜罗小动物并花鸟鱼虫。人人说她心善,她的大院也呈现出一派祥和的景象。 实际上,除了院门到她住的小院的那条路。其他地方是无数个困阵。且阵套阵,阵连阵,阵护阵,变化多端,相辅相成。困阵的威力扩大了千百倍。 不明就里的人,进树林便会迷路乱撞。没她带领,一辈子都别想出来。 若是走不出,破坏了树木,就会被引去小了一半的大坑那儿。那可是全院最厉害的困阵。只要进去,悲观、绝望的情绪就会持续滋长。看似明媚的鲜花,则是剧毒无比的七星海棠。 勋国公府、药铺、还有她常去之地,她都安排了自己人。平时跟着她的还有风国兀派来的四胞胎——甘雨、故知、花烛、提名中的任意两个。 现在的她才算是有了点安全感。 她特地在凉亭旁边挂了吊床。闲了,她就躺在吊床上,抱一只跑过来的云豹,或者斑林狸,悠闲地撸撸毛,再听听基本不懂的鸟语。 “小灰灰,小黄说的是什么啊你说这鸟语兽言怎么这么难啊!”小灰灰是她正抱着的兔狲,小黄则是刚飞来的一只黄胸鹀。 兔狲喵呜一声。她隐约觉得它不喜欢这名字,情绪有些低落。 “小灰灰很好听的,和你的毛色很配。有一只小狼也叫这名字,它也很可爱。你别不高兴啦。”她安抚地挠挠它下颚。它果然好了些,享受地呼噜噜地喵呜着。 “看来我得把书屋从新定位到奇诡一途。这样搜罗奇书,才不惹眼。” 黄胸鹀叽喳一会儿嗖地飞走了。甘雨几个纵越,快奔而来。 “它是来人了的意思”她回过味来。兔狲喵呜一声。她听出它似乎有点鄙视她,就抓了它脖颈,对着它的大脸龇牙。 甘雨不苟言笑,没站定就说道:“定王抓了二处、三处不少人!” 第三十五章 将军,人质交换 元展寻带着十几个亲随出辽京一路向北过了闽兴镇,进了山坳。 一个自称老武的虎背熊腰的中年人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引着他们拐到极整齐的村落里。村落六七十户,甚至屋舍的大小、形状、材质都一模一样。 越往村里走,喧闹声越响。看情形,是全村老少都出动了,呼妻唤儿的,扛着锄头、挑着秧苗,奔后山去。 “怎么如此热闹啊” “高兴啊!村里决定在山上种草药啦。” “种草药收药的可是草木堂赵老头儿” “是草木堂,但不姓赵!” “老武,还不带贵客进来,穷磨蹭什么”屋子里一个嘹亮的声音说。 老武笑嘻嘻撩开帘子。里边轮椅上的男人便端肃神情抱拳行礼。“在下洛清风见过小王爷!” “小王爷哪个小王爷”老武大嗓门嚷,被洛清风一瞪,吓得跑了。 “洛将军安好!” “小王爷,可带了军符来!” “没有!军符早不知所踪了。” 洛清风的眼眸中的神采眼见着暗沉下去。 “小王爷请回吧!我等老弱病残,只会老死在这儿!” “洛将军肯为勋国公种药,不肯为我出山吗” “种药是为了生计,与什么人都无关。我等早就发过誓,没有军符,就是皇帝老子来,也不出山。” “西北战乱,百姓流离,洛将军也宁可糗在这里都不肯保家卫国” “定王爷慢走,恕在下不能相送!” 都出了村,元右还气得不轻。“王爷,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死心眼啊!没有军符,他们就不保家卫国了不是定北军,也可以是定南军,安东军啊!” “别出声!”元展寻敏锐地四处看,并没有异常,可就觉得不对。 “定王果然谨慎!你不肯来见我,那我就见见你好了!”华无思敲着扇子,从树后转出来。怕他记起晋阳那一段,还带了一面遮眼的面具,只隐约露出络腮的胡子。 元展寻眯着眼,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韦无思:“阁下是” “定王抓了我的人,难道还指望菩提门忍气吞声” “又是菩提门专干些投毒害人的勾当。不想忍气吞声更好,那我就见一个抓一个!” “好大的口气,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她没说完,元展寻的侍卫已经自动成了包围之势。可不等合力捉人,便一个个内力受阻、小腹绞痛。 她冷冷一笑:“乖乖把我人放了!我就好心不杀生!” “故作神秘!不过几个小喽啰,也劳动你亲自前来看来你们菩提门人丁不旺啊” “少废话!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拿人当人他们跟我出来做事,我自然保他们安全无忧。怎么你是打算抛下他们自己跑别想了,我的独门秘药,你也跑不了,跑了也解不了毒,反而死的更快。” “哦是吗”话未说完,他欺身而上,速度快比闪电。 她都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在她颈前一寸,险一险就捏断她气管了。 甘雨斜刺里一剑,逼得他慢了半分。可元展寻的功力远在他之上。不过转瞬,他的剑就被夺了,还反过来刺进他的小臂。 再一瞬,她已被他一剑柄拍落在元右身边,疼得她龇牙咧嘴,五脏六腑都翻了个儿。 “你怎么这么强”她实在震惊。 “宵小之辈,只会躲在毒药之后可毒药也不是万能的”他说着,一剑掷出,直奔甘雨 甘雨见势不妙,扔了一堆黄烟,转身就跑。 元展寻也不追,更没把她放眼里,知道她不会武功,连点穴都是省了,只回身去看元右。 元右他们无精打采的,动都不敢动,肚子转筋一样。 “解毒!”他冷冰冰的抛出这么一句。 “放人!” “你找死” “那就看看是他们先死还是我先死!”她说完这句,几个定力较浅的,已经疼得满地打滚了。 “王爷,我等甘愿为王爷赴死!我等宁愿赴死也让王爷被小人威胁!”元右等人大吼,就要拔刀自刎! “还为他死没看出来你们几个不够分量啊!元展寻你真是冷心冷情,连身边的人都不顾那洛将军全村呢” “你说什么” “怎么你接应的人这么慢啊!还不来汇报呦!来了!” 一青年虎着脸跑过来,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得到消息了洛将军全村人的性命换我,他们十几个换我的人。你不吃亏!不然宣扬出去,谁还替你卖命,你还怎么笼络定北军的人心啊!” “你找死!” “唉!别! 你不就是中了剧毒,一般的小毒奈何不了你吗 我保证,你若近我身边两步之内,必然中毒!无解哦!不信你可以试试!我常年用毒,怎么也得备几味至烈的防身不是” “不如,我们做笔买卖。” “休想!我可不和卑劣的人做买卖!” 她冷呲一声! “定王和我说卑劣死在你定王手里的无辜女人,没有半百也有三十了吧!说卑劣你就不脸红 我菩提门虽制毒,全是为了自保。且从我手里,就没出去过一瓶没有解药的毒。我们投的毒,就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她愤然地说。 他眯眼盯着他,耳边传来孩童、女人的啼哭声,还隐约夹杂着“王爷救命”的喊声。 元右一身是汗,疼得脸通红。 “我最后说一遍,放人!”她双目圆瞪,气势凛然,手中当真握了她配出的至毒,誓要从他手里把二处三处的人要回来。 “王爷,不可!”元右声音虚弱。 他已摘了腰上玉佩,就递给后来的青年。“放人!” “定王爷想必说话算话!那我走了!” “解毒!” “这几个的毒,我已解了一半,症状日落之前就能消。我现在就去那小村里。等我的人安全了,解药我自会送到辽京的当铺,定王亲自去取吧!” “你若不去呢”元右颤声问了一句。 “放心,我比你们定王可靠!”她转身就走。 “与桃花共度良宵的是你!” 她略一僵,立刻反应过来。“什么桃花杏花的,你想报复啊等你真的百毒不侵的时候我等着你!还有,在这之前,你最好离菩提门远点。” 第三十六章 毁约,守住底线 约好了今天放人。甘雨、故知也暗中跟了过去。 她便就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一样院子里栽种条草和忘忧草。 条草开黄色的花,食之可忘忧。忘忧草更是可以止渴消烦、祛除忧郁。可偏偏这两种忘忧的好草,花香碰在一起,最是撩人心弦。越是你压在心底不想碰触的东西,越是能被它翻出来,扰乱你的神智。 “姑娘、姑娘!”铃兰沿着小路一路跑一路喊。她十三岁,是风国兀特意送来的。书香软糯大部分时间都在药铺帮忙。 “在这儿呢!怎么了急火火的”她拍着手上的土走到小路上。 “姑娘!”铃兰先红了眼眶。“被抓的人都死了!” 她登时白了脸,双目赤红。“不可能,你听谁说的” “范正刚过来,让姑娘别出去。说后街死了十几个人,府衙正四处搜查!今天接人不就是在后街嘛!” “别慌!未必是咱们的人!甘雨呢” 甘雨从天而降,脸色阴沉,一头汗。“就是咱们的人。刚从定王府后门拐进巷子,就碰上一伙蒙面人。他们二话不说就动手,连接应的陆大哥也被杀了!” “可知道谁干的” “是定王!我一路跟着,眼看着他们绕了一圈,最后进的定王府。” “他不该是出尔反尔的人。何况,不顾及手下,谁还肯替他卖命洛老将军是他爹的人,那一村老少更是无辜,他不能轻易舍下” “您还不信!那些人跳进定王府,里边一点声息没有!定王府戒备森严,若不是定王的人,怎么可能没人发现。何况,蒙面人里还有一个身材特别消瘦的,他进去不久,就穿着侍卫服,有说有笑的出来,走路姿势都一样。” 嘭——,她一拳敲在旁边树上。 “姑娘,给我配足药。我现在就去,明的打不过,我就是死也毒死他们。解药咱们一颗也不给!” “不行!”她一把按住他。“甘雨,你快跑一趟!让赵老安排所有曾外出过的门人都先躲起来!” “姑娘——,他杀了咱们的人,咱们倒要躲起来 您是不知道,定王府的人下午开始就四处采买,说要迎娶侧妃呢! 他前脚杀人,后脚就办喜事,简直欺人太甚。就是挑衅!” “甘雨,你给我听着!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弃,为那十几个人是,为了整个菩提门更是。 定王本身就不是一般人你们四个都不是他对手。何况他身后还有整个定王府,还有东平郡主。我们不送上去,他都要找着咱们赶尽杀绝。你还要去送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相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一个白死。快去传话!” 甘雨毕竟年轻气盛,噘着嘴就走了! “铃兰,让故知去查查,要娶的侧妃是谁” “是太常卿的嫡长女许均平。”铃兰小声说。“范正说的。说外面都在说这事!” “不是于太仆的小娘子” “不是,说是于太仆家的小娘子身子不好,不能生养!” 她冷笑一声。“郎情妾意,却被生生拆散怎么好定王,你给我等着!早晚让你血债血偿。” . 将近子夜,元左闪进元展寻的卧房。 “王爷!我按您的吩咐,悄悄跟着,没打草惊蛇。溜进来的那些人有去郡主府的,也有进了皇宫内院的。” “皇宫” “确实进了皇宫!我还跟进去一段。那人轻车熟路,直进了内廷,我才退回来的。” “内廷” “王爷,咱们干什么背这个黑锅” “敢威胁我,他菩提门就别想全身而退!不过是被人先动手了而已。” “那元右怎么办” “大国巫怎么说” “他说有解,只是缺两味药。” “哪两味” “白冰凌花蕊和黑乌厥,说是都极为少见。” “白冰凌花蕊去找宇文吉!他一定能拿到。传下去!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找黑乌厥!再有几天就是朔日,我会亲自去朔日阁。” “洛老将军那儿——” “派人先把大国巫配的药送去顶一阵!就说解药随后就到!” “是!” “等等!把各处确定不了身份的,都调到我身边值守,你亲自去说明安排!” “是!” . 韦无忧亲自去了北定村!还带了不少种草药的好手! “洛老,您好啊!我听说了您的身份,便想亲自过来看看。我还带了几个种草药的能手来。” “韦大姑娘费心了!只是——。我便直说了,我们得罪了人,染了病,怕是不能种草药了!韦大姑娘早做打算吧!” “我说怎么看您气色不大好呢!我粗通医理,给您看看!” 她像模像样地号脉,一脸凝重! “您这脉象不是染病,是中毒啊!而且毒性霸道,又被压制了。若不及时解毒,等反扑怕是危险!听您的意思,中毒的人不少” “全村老少,无一幸免!” “啊这么多人”她一脸为难! “韦大姑娘可是有解毒之法我这条命可以不要,可全村老少不能因我绝了根儿!大姑娘但说无妨,我们全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 “解毒呢,我属实不在行。但我有一盒神药,不亚于定王的百清丸。若是您自己,我自当双手奉上,可这么多人,我那药用没了就再没有了!您知道,我现在可穷得很啊!” “多少银子,我设法凑来!” “不如您就把满山都种上药!药材一成,我按成色全收,价钱绝对公允。可好” “丫头,你这是和我逗笑话呢你那药珍贵,这也没卖出钱啊!” “洛老!”她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个仔仔细细包着的小药瓶来。“这药属实珍贵,我防身用的。我不是有次被抓了,碰到好多使毒的人嘛!我朋友就千辛万苦给我搜来的。 可您也知道。我发了宏愿舍医舍药。这医好说,都是自己的本事,也不用花钱买。那药可贵着呢!我若自己种、收,能省不少银子呢!要不然您当我是大财主啊!” 洛清风爽朗一笑,也不疑,乖乖吞下了小米粒大的白药丸。 “好药啊!入口即化,清香怡人,感觉一股清气,直冲脑顶。” “那是!我再给您看看腿!”她伸手去摸,略一使力,登时愣住。 “您——哦,这陈年旧疾,我看不了!”她讪笑着收了手,已知这腿没病也没瘸,只是不点破。 故知刚好抱着个楠木匣子进来。“姑娘,补益丸拿进来了!” “你怎么手这么快啊!大见面礼我都送了,还送什么补益丸啊!” “您不是说补益丸强身健体,调节机体平衡,最适合北定村的人吗” 洛清风哈哈大笑。“韦大娘子颇有乃母风范啊!” “您认识我娘” 第三十七章 朔日阁,冤家路窄 朔日阁每逢初一开市。最大的特点便是贵。想进去,每人先交两千两银子。哪怕你带个仆从去,也得算人头,且这银子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朔日阁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探查得到你所需之物,并找出来卖。只要你出得起现银。可问题是你的对手一定会来搅局。所以这花费,往往十倍、百倍的涨。 不过像韦无忧和风国兀这样纯来凑热闹的就无所谓了!用风国兀的话说,他这么有钱,辽京最贵的买卖不来看看,说出去让人笑话! 亥时,虽然知道进朔日阁必须带面具,她还是装扮成华无思出门。 风国兀一袭红色满绣大氅,笑着迎上来,摇着戴好几个宝石戒指的手,即便在夜里也甚是抢眼。即便如此也没有他的眼睛明亮,尤其眼中还都是调侃戏谑。“大哥,你这样子,真是骗得我们好苦啊!” 她笑呵呵地张手,显出两个鹌鹑蛋大的圆球来。“这个,安慰一下你幼小的心灵。” “大哥给的,必然是好宝贝,怎么用” “若被围住扔一颗。不仅有大量烟雾,还能让对方短时间忘了要干什么。外皮上就是解药,过手就起效,安全保险。” “那就俩,少点啊!” “就知道你贪心。放心吧,一箱子呢,各式各样的,早给你备好了!走时给二弟也带一箱去!” “大哥,撵我!”他假装委屈巴巴的。 “我只盼着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将来咱们还回晋阳!” “大哥尽管放心,有钱能使鬼推磨。天门山易守难攻,有我在外面,二哥也瞎不了。倒是你,菩提门若真发展起来,会是各国的眼中钉。” 黄胸鹀嗖地飞过,轻叫一声。她拉着他就闪进暗巷里。 两个系着暗红袖标的黑影握着圆刀出现在她们刚站着的地方,搜了好一会儿才走。 风国兀一脸愤恨:“我二哥的人,追我大半年了!不过,大哥的内力何时精进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没察觉到呢。” 黄胸鹀早飞没影了,她便也随手向上一指。 风国兀根本没理解她的意思,但他怕黑衣人盯上‘大哥’,也没再问,直接奔了朔日阁入口。 果然朔日阁只认银票,不认人。接引的、服侍的小厮们一个个都低垂着头,除了看银票,眼神就没离开过地面。 一路往里走,地面墙壁都乌漆嘛黑的,她起先没在意,后来才发现隐隐闪着金光。 “这都是比黄金还贵重的乌金。”风国兀小声说。“棚顶那颗夜明珠有鸡蛋大,柔和圆润,能值几千两银子。单是我们走了过的过廊,已经嵌了有二三十颗了。路过的壁龛,每个里也有一颗。据说里面的大堂有百丈见方,算算得有多少夜明珠” “真有钱啊!” “富可敌国都是他们过谦了。壁龛里那些物件,每个都是巧夺天工、稀世罕见的物件。是给那些没买成东西,又舍不得两千两的人准备的。” 小厮忽然开口:“两位,可有中意的品类比如摆件、药材、兵器等等。” “没有!”风国兀说。 “那就兵器吧!”她随口说了一样。 那小厮便直领着他们到了最里边一间。只一开门,侧面墙上的剑气就逼得她退后了两步。 等到今晚第一件藏品手掌长的、连个刻纹都没有的桃木剑。起价就是八千两,眨眼就就叫到了三万。 更奇葩的是第二件竟是个女人——一个看起来容貌周正、妆容淡雅的女人。丝竹声也不知从哪儿响起来,她翩翩起舞,长袖飘飘,身段婀娜,回头一笑,倾国倾城,引来一片唏嘘。眨眼间,曲风转换,长袖硬朗,牛皮鼓竟被它一击粉碎。 第三件是把宝剑。她远远看着,也没看出比墙上这把好到哪里去,却卖了十二万两。 “第四件是黑乌厥草。” 司仪唱和,她顿时来了兴趣。 对面包厢里的男人粗哑着嗓子喊了五万两的价。风国兀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十万两。 她眼眸都亮了。“对面是元展寻” 风国兀笑呵呵地点头。 她兴奋地同时竖起了两个大拇指,低声道:“让他买!他真用了,保管他后悔十年。” 几个来回,粗哑的男人咬牙切齿添到二十万两。风国兀淡淡地又加了五万。 对面半天没吭声。她脸色煞白、五官都揪到一块了。这株草撑死不过五万两,这多花的二十万实在太屈了! 风国兀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安心。果然对面又出价二十六万,有点底气不足。 “二十七万!” “二十八万!” 风国兀还要再说,她赶紧按住了:“别!差不多了!” “听大哥的!”风国兀笑嘻嘻地。 她也心情大好。这四千两花的,值! 此刻,她看墙上那把剑都觉得分外慈祥,更别提最后那件一尺不到、古铜色剑套、手柄尾嵌着蓝宝石的拙朴可爱的匕首——千魂。 司仪轻轻拔掉剑套。虚幻的蓝光顺着蓝色的剑身发散出来,与蓝宝石交相辉映。司仪轻轻一舞,动作不快,却晃得人眼花缭乱。 她探身向前,想看个仔细。 只见司仪拿根手臂粗的铁棒在千魂上一挥。铁棒竟就被断成了两截。有人不信,拿自己的宝剑去试,都没听见声,就变成了断剑。 她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千魂的叫价就到了二十万两。然后一路飙升。最后风国兀花了五十万两才买到手! 她吃惊的瞪着还笑的风国兀:“你疯了!这么贵还买” “给大哥的见面礼!” “退回去!” “朔日阁可从没有退货的先例!” “那你留着用,要不转手卖了!” “大哥!”风国兀定定地看着她。“大哥,我有钱,却没有办法能保你万无一失。” 她们出朔日阁的时候,千魂在她腰间沉甸甸的。 到了主街,风国兀先开了口:“大哥,我明天便走了!您遇事千万别硬撑,更别意气用事。凡事保命要紧。还有,不管谁来找你,就算他说是我的亲信,即便说我生命垂危,你都别信。我若找你,会带着晋阳的暗号来!” “简——” 风国兀挡住她嘴,摇摇头。 元展寻突然从树上直落下来。“真是冤家路窄。!” 她跨上一步,把风国兀挡在身后,从牙缝里说了句“先走!” “走不了了!接应的人我都处理了。菩提门不介绍一下姓甚名谁吗再给我解药,无关紧要的人,我可以放了!” 元展寻终究还是问了。虽然桃花信誓旦旦说晋阳的大胡子姓刘,更坚决指认那人的妻子是个大眼睛大嘴巴的,绝不可能是温可岚! “问我啊!明天晚上去问你那几个兄弟啊!我给他们烧纸钱的时候告诉他们,让他们当个明白鬼!” “找死!都给我抓回去!” 一股黄烟。 元展寻早防着,外围还安排了人。可两个人就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十八章 暗室,兴奋奔赴 风国兀一脸懵。他不明白,怎么眨眼就到了这么个荒废的小院了 “大哥——” “嘘,他们就在隔壁!这是个小阵,我提前布好的。” “你太厉害了!” “明天到药铺,我教你!但不可轻易用。现在赶紧走!” “那你——!” “逃跑的道道,我多的是!亲眼见了还不信快走!” 风国兀看了他半天,终于点点头,消失在黑暗中。 她则选择原路回去!法阵是她保命的根本,不消除元展寻的疑虑,必然后患无穷。 她定定神,左手捏了一丸逃跑烟弹,右手捏了一把专为元展寻准备的药粉,转身穿回去。 元展寻眼看着她若隐若现,最后凭空出现,还不小心踢了一块石头,冷笑一声:“果然只是障眼法!你以为调开所有人就能跑得了” “和你的仇还没算,我就没想跑!”她说着就朝他冲过去。 在他眼里,她脚步虚浮,身体沉重,毫无章法,但他不敢大意,微一错身,径直躲开她。 她嘴角一扬,直接冲了过去。 元展寻气得不轻,抽出软剑,朝她后心袭来。 她猛地转身,一把粉末直扬向他面颊,随即扔了逃跑烟雾。 他一见粉末就先闭眼闭气。但他剑势不减,她的身手也的确太差。他的剑直刺入她手臂。 她闷哼一声。他也感觉那药粉像是径直钻进皮肤里面去。 他暗叫一声不好,收剑、防御一气呵成,紧接着大脑就一片空白。 她也顾不上许多,趁此机会赶紧跑。 可悲催的是没跑出去一条街,迎面就撞上那群追风国兀的黑衣人。 黑衣人先是一愣,之后定睛看了她两眼看,也不说话,挥刀就围上来。 她只能在怀里随便摸一把,也不管是什么药就扬出去。 可对方显然早有防备,又全是高手,她的药粉一团一团漫天飞舞,对方却每一个中招的。 她彻底慌了。眼看人家一伸手就能像抓小鸡一样把她抓过去。 她尖叫一声,元展寻忽然从天而降。 “竟敢和我抢人” 为首的黑衣人不搭话,只一个手势,就把她们团团围住。她想趁机跑都没可能。 元展寻冷笑一声,剑直直刺出,一剑封喉。借着踢人的力道,他已飞身而回。抓起她就往相反的方向飞。 两个人贴的极近,他甚至闻到一股只有阿无身上才有的淡淡香气。他的心脏愈发急剧跳动,浑身燥热,呼吸开始不受控制的急促。 时间越久,他越觉得香气渐浓,再控制不住,踉跄着落地。她则被扔出去两米多远。 “你对我用的什么毒” “春.药!” “你敢” “怒火攻心,会加速药效作用。找女人也没用的!” “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要行就试试看!”她大咧咧的走过去一推,他竟站不住,倒退好几步!“我自然不会让你有用强祸害人的机会,得有人心甘情愿的才行!” 她四处看着。按脚程,这应该是她先前进来的废园。只不过她没进这么深而已。 “想死就出去!他们准保没走!”他已挣扎着起来,径直还往里走。 她还是跟了过去,她可不敢出去冒险,也不敢一个人呆着,好歹他是个活人,现在也没什么威胁。她没话找话:“这是你的地方” “我和这儿没有半点关系!” 她心里说“那就好”,想着那个小阵关键时刻还能用。 可越走,她越觉得他根本就是轻车熟路。 他径直走进那片假山,扶着石头弯腰大口喘气。他自己都觉得喘息声像是拉风箱,耳朵眼里似乎都散着热气。 鸟儿叫的焦急,她也知黑衣人就快到了。权衡利弊,她便握了银针在手。 “你刚才救我一命,我就也给你解了毒。咱们两不相欠,过了今晚,账好接着算。”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想两不相欠,就把他们的解药给我!” “这会儿你倒想起在乎起他们了” “要对付你,放了他们,我也有的是办法把你揪出来,用不着食言!信不信由你!要两不相欠就给我他们的解药,要不就一起听天由命吧!” “要怎么选,我说的算!”她一针刺进他后颈。紧接着银针依次挨个穴位刺进去,他的呼吸渐渐平复,脑门晶亮,渗出细汗来。 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给我搜,务必抓到那大胡子!” “真是抓你的!你的仇家不少啊!” 他一把捏住她脖颈,她手中的千魂也抵在他胸前。 “我就是再笨,也能刺进去!” “这边,这边!”声音更近了。 她一走神。他冷哼一声,已夺了她的千魂,把她拦腰按在假山的壁洞里。 假山咯噔一声,裂开一道门,他们滚落进去。门又咯噔一声合上了。 四周一片漆黑。 她摸出火折子刚要吹,他猛地低喝:“不许吹”! 她也想到没亮才是最安全的,便一动都不敢动,但黑暗里,她十分紧张,只觉得他的呼吸声异常响亮。 “喂,你能不能说说话!” “不想死就别出声!他们到了!” 她紧握着拳,整个人都绷着。果然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衣裤的摩擦声,来来回回,这不是十几个,是几十个! 什么人这么看得起她,派这么多人来杀她! 鸟儿急切的鸣叫着,是黄胸鹀。她听出来了,是警告! 可还有——沙沙声,嘶嘶声 是蛇 不,不对。 是极轻的踩枯草的声音。声音极小,极轻,且慢,极慢! 就在元展寻的旁边可门外已经站了两个人。 她下意识捂着嘴,吞了一口口水,心都提到嗓子眼。 可那踩枯草的声音虽然慢,但脚步明显比刚才更快了。已经过了他了,正向她这边来。 她还听见吭哧吭哧的声音,那是——喘气这东西,竟然,竟然,兴奋 突然之间,嘶嘶声起,有什么一下子飞过来,带起一股劲风。 她吓得一闭眼,下意识用手臂挡脸。 手腕猛地一凉,冰凉。她险险叫出声来。 “我在!”他忽然低低说了一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口。 她大口喘气,只觉得手腕上像是套了个冰手镯。可她根本不敢摸。 何况那吭哧吭哧的声音,已经到了她腿边,开始抓着她裤脚往上爬。 “啊——!” 她尖叫,被他生生捂住,一点声音发不出! 她竭力挣扎,使出吃奶的劲。可被他硬生生抵在墙上,手、脚都动弹不得。 那东西攀着衣裙上来了,到了大腿了,过了腰了。她几乎绝望,再不敢动一下,只急促地喘息。 那东西一路向上,到她肩头了,吐出的气息,就在她脖颈上。 她吓得闭了眼,使劲咬着他的手,仿佛感觉到那东西兴奋地一口咬在她脖颈上。 可它拐了方向,顺着她手臂向下,定在剑伤处! 麻麻的、凉凉的、湿湿的。 第三十九章 恐睡,林中冤魂 外面终于没了声息。 他松开手,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愈发强烈。手上的都是口水、冷汗,他终于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松了口气,嫌弃地在她衣服上蹭了蹭。 她心思都在身上的两个活物上,颓然跌倒,瘫在地上。 “胆小成这样,还学人家制毒杀人走了!”他极为嫌弃,自己站起身。 她动都没动。手臂木了,手腕也被冻住。更主要是那东西就钻在她怀里,她生怕那东西一时兴起对着她肚子咬一口。 他以为她吓得腿软,嫌弃地架起她。 她尖叫一声,那东西拱了拱,换了个姿势,还哼哼一声。总算她听出来点满意、舒适,至少没有要咬她的意思。她这才定了定神。 开门那一瞬间,她只来得及看这是一处不大,又脏乱的山洞,就被他揽着腰凌空飞起。 这次落地时,她淡定许多。尤其洞里带出来的东西不知怎么没了,她又一眼认出是正街,离她的铺子不远,提名应该就在附近,她更长出一口气。 他则盯着她的腰,触感很是奇怪。 “能不能给我他们的解药”他声音艰涩,喘着粗气,拳头紧握着。 “我若说不给呢!” 他转身就要走,竟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她叹一口气。原本她也没打算伤他那些侍卫的性命。何况,他现在肯为了手下人当面低头,便不会背后干杀人的勾当。 “前面就是舍药的铺子,你去找她吧!” . 悄悄潜回自己的小院,天已经亮了。 她没敢直接回屋子,躲在林子里先换衣服。她震惊地发现手臂竟愈合如初了。 不该啊,什么东西也不能短短几个时辰就让伤口完全愈合啊!除非是英门的圣物药龟。 不能,那里荒废那么久,怎么可能有圣物。即便是有,除了喂养的人,圣物也不可能被别人收服再说,师伯也从没提过药龟。若是有,师伯何苦花费打量心血给她解毒。 何况,那地方,他分明熟悉的很。有这宝贝,他怎么可能带别人去。 兔狲小灰灰最先蹦过来,用柔软的厚毛蹭着她的腿。斑林狸还离得很远,眼见抢不上,急得跳脚。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 “乖乖!既来了就陪我睡会儿!”兔狲一激灵,被她抱着往树屋去,叫声哀怨至极。斑林狸则像是在哈哈大笑,然后一溜烟就没影了。 药铺来传话说元展寻要见她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她一路都在盘算怎么多要点银子。 “迫不得已,受人指点,过来求医。” 她愣了一瞬,才想起他说的再不出现的话:“我这里虽然舍医舍药,但贵人们看病却是贵的。何况那解毒的法,我也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只要救得了人,诊费你说,我一分不少。” “起价五万两,每增加一人加一万两!” 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说了一个“好”字。 她心里直打鼓,只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可只让范大夫去定王府,这谎不好圆。她只能硬着头皮跟去。磨叽半天,才在范大夫的指导下由她下了针。 解了毒,本以为小厮是送他们出府,没想到竟是把她单独带去了书房。 他依旧一袭白衣,脸也依旧苍白,只是没发光。她再往前细想,似乎只有她刚来的时候他才发光,难道那时候是她的错觉 他也在眯眼看她。 晋阳那个大胡子他其实记不大清了,但记得那一瞬间奇怪的感觉。 还有昨晚,那人的气息、紧张时的神情、动作,还有他身上的伪装。他几次都以为旁边的人是她。他以为是药物造成的。但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她。 那他现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期盼还是雀跃 “你什么时候识得的菩提门主” “不知道你说什么!”她顿时警觉起来。 “这些日子根本没人给你解毒之法,” “这么说,我治病救人却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她佯装盛怒。 “你若只是你,自然不会” “你什么意思” “得罪了!” 说着,他抽剑挽了个剑花。打定主意,宁愿她骂他是个登徒子,也不忍让她二次受伤。只将伤处位置的衣袖削下来。 “你,你——”她气结。她都没来得及反应。更不知道哪里漏了马脚! 他也呆愣住。没想到竟然是完好的,竟然真的没有伤 也就是说那大胡子真的另有其人,不是她所以,他也根本不用现给她解毒之法。说不定所有菩提门的毒,她都会解,甚至解药都可能是她帮着配的。 “好!很好!左右你们这些人眼里我也不是人,也没什么受辱不受辱的,更不在乎你给我安什么勾结什么人的名头。只怪我自己眼瞎,竟还想着你承你从前搭救的情。从此以后,我与你势不两立。” 她扭头就走!在门口被件披风兜头盖脸罩下来。她一把扯下去,她闭了闭眼,百转千回。 忍! 她噔噔噔地闯出书房,披风团成团扔了,也没上车,一路奔回勋国公府。 刚进了院子,就听见鸟儿成群地飞过来,叽叽喳喳地叫得人心忙。斑林狸更是直接窜出来跳到她身上。 “怎么了你们急成这样” 斑林狸一跃而下,见她没跟着,转回来,又是跳脚,又是龇牙的。那些小鸟也来回飞个不住。 铃兰急切地跑过来,但她看了眼斑林狸,终究还是钻进了林子。 果然,它一路往大坑去。 她远远就看见七星海棠倒了一片。里边平躺着一个人。 她忽然站住,斑林狸躲在她腿后。 愤怒褪去,蒙着黑纱、一身夜行衣的男人把她又拉回了现实。 她奓着胆子,撩开那人的面巾。 惨白的七窍流血的脸吓得她尖叫起来。 第四十章 寻亲,出诊皇室 找来范正,悄悄处理了尸体,她还惊魂未定。那人的样子一直在她眼前晃。 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紧张得肚子抽筋,阵阵恶心! 但她不后悔!她是不想害人,可总有人要害她。 范正说得对,他的死说不定会招来更多人,她要做的不是害怕而是早做打算。 “姑娘” “啊” “姑娘,您到底听没听啊您怎么就不着急,没反应呢” “什么事” “夫人给你寻亲的事啊!” “什么寻亲” “哎呀姑娘,夫人给您寻的夫婿,是门下省的嫡子梁丘。她看着好,实际上好色又好毒,都磋磨死两个姨娘了!您得早做打算啊!” “糟了,千魂!” . 定王正想着元右他们好了,他得想法子哄她去救北定村的人,就接到了北定村的消息。 他拍案而起。“把元左给我叫来!” 元右不敢怠慢,赶紧让人去找。 元左人没进门,大嗓门就嚷嚷得整个院子都知道了。 “滚进来!”元展寻压下怒火,抚摸着剑柄上的蓝宝石。蓝宝石切割得十分细腻。“韦无忧的行踪你为什么不上报” “主子,您要赏我不用不用!嘿嘿——,能不惹您不高兴,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在胡说什么”元右一脸焦急! “韦无忧呢”元展寻眯眼,匕首归鞘。 “在家呢!我来时还看了一眼。啥事没有,躺吊床上晒太阳呢!” “你疯了她都拐到王府大街,马上到府门外了!”元右瞠目结舌。 “没有一点异常,王爷不用担心。” “还不送大国巫那去!他那一队人都去,再派机灵的过去。”把匕首揣在怀里,他起身就走。 . 韦无忧一路想的都是怎么开口,谎话怎么圆。 可看到王府大门的一刹那,她忽然意识到她太鲁莽了。这段时间发展的太顺利,她做事便欠考虑了。她本就不该一时心软,和华无思牵连在一起。更不该冒冒失失过来。 她得另做打算。想到这儿她转身就走。 “有事”元展寻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有,路过!” “路过不是为了要它”他掏出千魂。 她瞟一眼,笑得敷衍。“定王真会说笑!” “这是菩提门主的东西,我还以为他让你来要呢!” “那倒没有,我和他不熟!” “不熟!我本来还想着放你那儿呢!那算了!” 她强忍住骂他,脸色已经不好,就拱了拱手。“告辞!” 看着她的背影,他心里空落落的。不明白为什么不是温冠玉,他心情会这么糟糕。 . 韦无忧径直去了草木堂。她得和范大夫商量商量怎么把匕首拿回来。还有更重要的,她觉得她得想法子掌握主动,不能总是被动防守。 “你的想法呢”范大夫慢悠悠地道,更像是启蒙的老夫子。 “我想先在各处安插眼线,事先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还要多建立几个我们自己的根据地。进可攻,退可守。” 范大夫悠悠地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没想好!我想靠上大皇子。他和东平郡主是对头,但他也不好惹,我怕上了贼船下不来。可这里毕竟是大周。我若和他捆绑,说不定将来能帮上二弟和三弟。”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关键是看你给他的利益能不能远大于他的期望。” “所以我得拼命挣钱,更得给自己造声势。自己养人,养官。”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正说呢,范正就来说大皇子来了!她带着范大夫急忙迎出去。 “韦大姑娘,听说定王侍卫的毒是你解的。我也有个病症,想请教请教。” “大皇子客气了。说实话,解那毒大多是范大夫的功劳。而且不瞒您,我也事先得到了提示。但您的事,我必尽心尽力。就算我不是大夫,也得四处多打听了,能做一分是一分。” “病人也算强壮,只是忽然间就上吐下泻。随后凡与之接触的人陆续都有了相同症状。太医署束手无策,大国巫说是毒,却没有解毒之法。可病人不能饮食,拖得久了,竟被活活饿死,十分残忍。” 她心里一咯噔。这不是她最早下在屋里的毒吗 她那时是防着定王和东平郡主的,后来都想法子给了解药了。难道还有别人来过她那里 “这不看到病人,实在不好说啊!” “可接触的人被传染的风险极高。贸然前去实在不妥。” “大皇子放心。防范措施还是有的,比如服用解毒的药丸,进去前后,均用苍术、艾叶烟熏剂燃烧烟熏。再捂住口鼻,衣物焚毁等法。医者治病救人为本。大皇子派人送我们过去就是!” “大国巫也的确是用的韦大夫所说之法。也好!那就有劳韦大夫和范大夫。” 上了大皇子的马车,一直晃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到了一个偏僻的别院。 “里面已经按照韦大夫适才所说准备停当了。两位看缺什么只管吩咐。务必确保万无一失再进去。若遇困难,还请立刻退出来,再做打算。” “大皇子放心,我们有分寸,请回吧!” “最外院有引的温泉水,衣物已经备好。我就在此,等两位的好消息。” “敢问大皇子,他们是后被安置在这里的吗” “正是!” “那他们发病时的住所方便去查看吗这样也好查出起因,对症下药。” “为防传染,那地方早焚毁了。” “即如此,我等尽力就是。” 第四十一章 流言,身份败露 确实是她早期下的毒,其中有太多未知。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不是东平郡主的人。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借故留下。可整个别院,除了病情,就套不出一个字。 可不对啊!太医署出面,不可能发现病情传染不隔离。但算着日子,这十几个就算再正值壮年也挺不到现在。 何况大国巫能凌驾于太医署之上,自然不是白给的,她当初那点道行,他未必看不破。莫非是陷阱 如此就怨不得我了! 她打定了主意,和范大夫折腾了几天,累得掉了几斤肉,才洗漱妥当,换了衣服出来,准备去找大皇子告罪。不想大皇子就在对面的别院,根本就没回去。 “辛苦韦大夫了,韦大夫不用有负担,大国巫都解不了的毒,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两位回药铺吗”大皇子谈笑风生,看不出一点儿不快。“听闻两位有个外出必到德胜楼才回的约定,我已经预备了上好的席面,两位可否赏光呢!” “去德胜楼吧!”她悠悠地说。 “范大夫果然对德胜楼的烧鸡情有独钟啊!” 马车刚在德胜楼停好。她还没下车,就见大皇子急走了几步,竟先同人问了礼。 她一边下车,一边望过去。竟然是桃花的那个老相好。 “竟然是他”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范大夫过来站在她身边。“你认识庄翰林” “不认识啊,他是谁啊” “大周最著名的才子。年方十八就文韬武略无出其右。谁曾想外出游历了十余载,回来竟然只专心做学问,政事一概不问。任凭这几位怎么礼贤下士,就是不肯出山。” “为什么不出山” “没人知道。” “都说货卖帝王家。他这样岂不是成了这些人的眼中钉” 庄翰林已经不咸不淡地同大皇子告了辞。 “所以才要住在辽京城!他这样的名士,摆明了要中立,若是有人怕他落入别人之手,而对其加害,那也再不能成事了。” “既然下手,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 “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哪个皇子身后都有好几个人盯着,还想有秘密” “所以,我还是得提升自己的地位、知名度。”她说着,朝大皇子走过去。 大皇子才刚从庄翰林背影上活过神来。 “姑娘、姑娘!”铃兰跑过来。“您快回去吧!梁家已经来纳彩了!” “什么纳彩” “姑娘——!您忘了!夫人给您定的婚事啊!梁家来纳彩了,您若不回去,就要嫁进梁家了!” “急什么!他就是下了定礼,也得来退。” 大皇子听着都新奇,忍不住问了一嘴:“你不满意这婚事” “满意他见都没见过我,就来提亲,看中我的是我这个人吗不过是我的家世,我舍医舍药的名声。可娶了我之后呢该得到的都得到,会无条件对我好会包容我所有的缺点会守着我不纳妾”她冷笑一声。 太子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同意,那打算怎么做” “用不着我!”她懒洋洋地靠在德胜楼的门柱上。“我中的毒霸道,早就没了生育的能力。何况为了解我的毒,我也和人有了肌肤之亲,更没了处子之身。他要是愿意,就来娶好了!” 宇文成都惊愕得瞪着她。“这样的话,你怎么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轻飘飘地说出来。” “那有什么一个乡野郎中,在我病得要死的时候不计金钱、后果救我,怕我受委屈,还愿意给我一个名分,更为了我不惜千难万险去求药。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我不要,倒要那么一个破玩意” “姑娘,他不是玩意,是门下省的嫡长子。但他确实破,家里外头女人无数,还有怪癖,都折磨死好几个姨娘了。” “大皇子,你听听!难道我为了荣华富贵,隐下实情,撇下真情真意” . 元展寻就在德胜楼包间,一切都听在耳里,沉着脸。 元右站在德胜楼包间的门口,几乎不敢喘气。里边的主子太可怕,比毒发时还吓人。 元展寻沉着脸,手里拿的是暗卫刚送过来的北齐三皇子风国兀的图像。 闯阿姑府要截她的是他,在医馆一直担心大哥的是他。在朔日阁逃走的也是他。 展博查晋阳义医,查到了四个人。为首的是大胡子大夫华无思。 菩提门主、晋阳义医,兄弟一个是天门山少主,一个是北齐三皇子,她还好意思说是乡野大夫 她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为了他,不惜损毁自己的名声,还车马劳顿地去北定村拉拢人心。他就那么好既如此,他就好好会会他。 他握着那匕首把玩。 .大皇子倒是很佩服她的破例。可梁丘却是仓皇逃出勋国公府的。他生怕被赖上。他可不会要个不清不楚的女人。 第四十二章 调换,奋不顾身 定王娶侧妃这一日,定王府张灯结彩,管家元清一早准备好迎亲的仪仗。 时辰都到了,元展寻也根本没动,只坐在书房看书。 元清看元右拿了一摞消息进门,后面还跟着元冷,便心中有数,自己带着减半的仪仗就去太常卿府上替主子迎亲。 “王爷,菩提门没有半点动静。辽京这些日子也没见什么什么势力进来。倒是——”被元展寻冷飕飕看一眼,元右赶紧说道:“韦大娘子那边在安禄寺安排了人!” “哦”元展寻一边高兴,一边苦涩。“她要干什么” “她,她想让于小娘子替嫁!” “她抓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药,看着倒像是自愿的!” “自愿好!很好!院里的人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除了我、元左、元清、元秀、元暖、元冷,嫡系一个不在!” “元冷替我!你们几个守好书房,那把匕首别丢了就行!”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元冷自己拿了件掐丝月白长袍,再从屏风后面出来,活脱脱就是元展寻。 “主子自己可能都没发现,只要涉及韦大娘子,他必发脾气。”元右笑着说。 “嫌舌头长了”“元展寻”冷冷的。 元右瞪他一眼,举了下拳头,才又躬身行礼道:“是,小的错了,我这就去看看守卫情况!” . 许均平上了花轿,心却再不能平静。手里捏着上轿前不知谁塞给她的字条。上面写着:安禄寺一叙,可不嫁。 她一直犹豫不定,眼看到了安禄寺门口,她一狠心终于还是叫了落轿。 元清皱眉正要反对,一颗极细小的石头,落在脚前。他顺着看去,正看到暗处的元展寻轻轻点头。 许均平被小丫头搀着进了正殿。也并不敢摘下盖头,只恭恭敬敬在蒲团跪了,默默祝祷一番,也没耽搁太多时辰,又被小丫头扶着上了轿。 元清眯眼看了小丫头两眼,见元展寻摇头,便只吩咐起轿,就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奔定王府去。 花轿从侧门进了定王府,也没什么拜堂仪式,新人就直接被扶进了新房。就连宴席上,“元展寻”也不过只冷脸喝了一杯就离了席。 韦无忧还穿着贴身丫头的喜服。她离了新房,按地图,大摇大摆地直奔书房。 一路遇到的人一看她的行头就知道是新娘子的丫头,倒也没人盘问。只一个小厮诡笑着问:“姑娘是不是走错了路” 她只笑着说:“侧妃让我看看王爷怎么还没过去呢!” 她脸上笑得极为灿烂,心里却不耻元展寻。分明不喜欢,还要娶,不是糟蹋人家姑娘是什么 眼看接近书房,迎面来了一个侍卫。她也不多话,只一扬手。侍卫只来得及闻到一股淡香,眼神便直了。 “做个好梦!”她笑着走了过去,见院里再没有侍卫,一闪身就进了书房。 竟没人把守吗 正想着,就听见院门口踢踢踏踏地脚步声。她急忙躲到书架之后。 “元秀,你不会又拉肚子了吧!不行的话,你趁早找人替你啊,今天可别惹祸!怎么” “放心吧老大,今天不严重,我刚离了也就放屁大会儿的功夫。林一一直在的。何况里边还设了机关——” “住嘴!不要命了” 那人说着一路走了!只那个元秀吭哧吭哧地喘息。 她放了心,一打眼就看出有几处不对。 “这么几个简单粗暴的机关,在易经面前就是小儿科。”她心里嘀咕,轻飘飘避过,四处翻找。 元展寻就在梁上,眼见她翻的地方,都是能藏得下匕首的,心中更是不快。 门外的侍卫忽然放了一个很响的屁。 他愈发烦躁,似乎原本就刺鼻的灰尘味儿又带了股热烘烘的臭味,直上头。 门吱嘎一声不合时宜地开了。他有一种愤怒的要把进来的人打一顿的冲动,脸色愈发冰寒,从怀里掏出那把千魂。 “华无思”悄无声息地进来,站在门口颇有气势地四下一扫,就直奔她藏身的书案。 “是我!” 风国兀 她差点叫出声,蹭地站起来,嘭地一声,那么厚重的书案都被她撞得晃了一下。 “笨死了!疼不疼,我给你吹吹!”“华无思”一边笑,一边温柔宠溺地给她揉头顶。 她眼泪汪汪的,却在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样来了” “刚回来。听说有人怀疑你是菩提门主” “那你来,岂不是当靶子” “侍卫不值一提。也就元展寻和我半斤八两。但他今天娶侧妃,哪顾得上我。何况我这边不是还有你吗你给他两下子,够他喝好几壶了!” 她咯咯地笑。 元展寻阴沉着脸,火冒三丈,气往上涌,眼前渐红。 此时他才意识到不对,心下一凛,可已经来不及了。只不过片刻,他便控制不住自己,飞身下了房梁,匕首直刺“华无思”。 “当心!”韦无忧听见声音,下意识就挡在风国兀跟前。 风国兀又怎会让她受伤,转身、仰倒、拉书案挡剑一气呵成。 外面也一下子乱了。 “来人啊,有人投毒!快去太医署找人,宾客中毒了。” “走水了!救火啊!” “新娘子,被人劫走了!来人啊!” 书房里边已经过了三十几招。 元展寻发了疯,招招致命。风国兀穿着藤衣,行动不便,很快就落了下风。 元展寻眼眸黝黑,脸色却越来越白,最后整个人都似要发光一般。半个屋子都是蓝光、剑影。 蓝光一闪,风国兀左肩到右肋被千魂划开长长的一道。藤衣瞬间崩开,鲜血四溅。也幸亏有藤衣,他才保住一命。 血腥气更刺激了元展寻,他爆喝一声,挺匕首直刺。 “不要!”韦无忧大喊一声,直冲在中间。 元展寻顿了一秒。 风国兀拼死抱住她转了个身。匕首在他后背刺了进去,直没至柄。他只闷哼一声“走”,就口吐鲜血,倒在她怀里。 第四十三章 刺入,圣典轮回 元展寻一步步靠近。千魂上不带一丝血珠,只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她又喂了两颗药丸给他,又攥了一把止血粉按在他后背上,可鲜血还是汩汩地从指缝间流出来。 她眼眸猩红,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散发微光,犹如地狱白无常的元展寻。 他无神的黑眸被她的泪目灼烧得有了一丝波动。略有一丝清醒的他痛苦地挣扎着,不想再上前一步,脚却僵硬地抬起来,匕首也握得更高,刀尖直指她的心口。 外面更乱了。元右上前一步拦住气势汹汹的东平郡主。 “郡主,定王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书房。” “闪开!北齐派来行刺的人就在屋内!你要阻拦是看着,想给阿寻扣上通敌卖国的帽子吗来人,给我团团围住,连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这么冷漠的声音是东平郡主! 陷阱!她终于明白了。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她以为很顺利,殊不知早在别人彀中。还累了风国兀。必须先把他送出去。 为了以防万一,她倒是准备了一个传送阵。可那阵太小,还需要进阵者快速离开,以便能及时从外面破阵。 可现在,风国兀一身是血,昏迷不醒,根本走不了。 只有变阵了。可她没把握。若要一定成功,只能用她的血为引,布成血阵。她再留下从这面破坏阵眼。否则风国兀根本没有活路。 “郡主!”外面元右也急了。 “阻拦者,杀无赦!”东平郡主一声厉喝,外面一片抽剑声。 刻不容缓,她满头汗,一咬牙把风国兀放下,割破了手臂。鲜血汩汩而出,沾染得到处都是。成阵的物品上犹多。 元展寻离她不足一米,嗅到一股甜丝丝的血气,更清明了些。面目也愈发扭曲,嘴角开始溢着血。 终于,她把砚台败在了阵眼的位置上。阵里的风国兀在明暗光影里晃了晃。 嘭地一声,门被猛地推开。 她又一刀割下。砚台彻底被鲜血浸泡。红光一闪,风国兀彻底消失了。 东平郡主焦急地喊了句“阿寻”,迈进门来。 元展寻克制不住,又向前一步。千魂递进她后心半寸有余。 她猛地一痛,借着瘫倒之势,她扫开砚台,撞倒瓷瓶,破坏了传送阵。 千魂出,一尘不染。血箭自她后心射了他一脸。 他喷出一口黑血,脸色惨白跪倒在地,终于看清了倒在血泊中的他一直放在心里的阿无。五脏六腑着火一般。 “阿寻!”东平郡主喊了一句,扑上来抱住他。他神情又晃了晃。 正慌乱无措之际,嘭地一声巨响,屋顶被砸了一个大洞,跃进来一个黑衣人。 侍卫们都怕北齐刺客反扑,呼啦一下围在主子周围。刚好给了黑衣人空档,他直奔韦无忧,抱着她就从破洞钻了出去。 元展寻急得抬手指她。东平郡主急得喊了句“阿寻”。 他一急,又吐了一口黑血,彻底昏了过去。 屋里人各个变色,哪还有心思管什么北齐刺客。 定王府足足乱到第二日凌晨。 元展寻醒过来的时候,东平郡主熬得眼睛都肿了。跪着的替嫁的于小娘子更是哀哀戚戚,摇摇欲坠。 . 韦无忧再醒的时候,浑身无力,口干舌燥,后心伤口处像糊了一块千年寒冰,甚至都感不到疼。 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她一直练而不得的敏锐听觉倒是忽然又有了。可惜,此刻完全帮了倒忙。满耳的窸窸窣窣,遥处都是的呼吸声,只让她觉得小虫子满身爬,更恶心。 最后,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努力去听极远处的颇急促的纷乱脚步声。直到脚步声擂鼓一样直奔她而来。最后四人停在百米外,只一人不紧不慢地过来,她才缓过来点。 石门开的沉闷。一道刺眼的强光之后,她看到的是站在她身前五步,托着颗夜明珠的东平郡主。她气都得笑了。 “您还真是关心我!” “你还真是命大。刺中后心,又没人医治,竟还能活着。这样也好!” 东平郡主笑得慈祥、人畜无害。 “我该叫你什么韦无忧,还是晋阳名医,或者菩提门主华无思!”你真以为我信你被破大夫,烂毒蛇救了的鬼话还是你以为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搞的小伎俩很隐秘” 她没吭声,东平郡主又接着说道: “温虎念旧情,把天门山的智囊老赵都给了你。没把他留在辽京,倒是我大意了。不过也没关系,既然知道了他懂阵法,下次他就没这么好运了。 你说你有什么好的容貌寡淡,又不出众。他干儿子护着你,那个北齐的三皇子也对你死心塌地,还有阿寻…… 你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入了英门。 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听说英门有四本传宗圣典,你把它们给我,我就放了你,你身边那些人也能活着,如何” 后心的寒意倏忽间蹿到脑顶,原本有些迟钝的脑子开始飞速旋转了,气力也似乎随着大脑的运转回到身体里。她可不信这女人能说话算话。关键是她要怎么才能保命,才能不牵连其他人呢 东平郡主雍容地笑笑。“拿不定主意没关系。我给你三天时间,慢慢想。只希望范大夫和他侄儿也能撑够三天。还有那个赵老头、菩提门的人,说不定就能活过月底了。至于勋国公府你妹妹或许能帮上忙,至少给北齐三皇子传个消息,还是能的。你说呢” 实在看不惯东平郡主那洋洋自得的样子,她悠悠叹一口气,轻轻巧巧地站起来,有个东西从后背一下子滑到她前衣襟里。她只能故作镇定。 东平郡主却惊得连连倒退。“怎么可能你那么重的伤” “我说郡主怎么只想着那几本圣典呢!原来你不知道圣典的终极秘密是轮回啊!” 第四十四章 灵狐,性情大变 东平郡主坐在回城的马车上,脑袋还被惊得嗡嗡响。 器官受重伤的人可以替换上别人的来续命那岂不成了不死之身 大周国如此辽阔的疆域,可以一天走个来回坐家里就能看到任何地方、任何人的行动坐卧,甚至可以和他直接对话 她更不敢想象,只坐在家里按按钮,就能将对方都城夷为平地,百年寸草不生。 …… 这怎么可能 难道真有“轮回”她确是重活一回 若是假的,她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没事人一样走动也不可能短时间把谎话编的这么圆吧。 那等她恢复,把功力传给她,她再集齐了所有要件,是不是也能从十五岁从头来过那大师兄是不是就不用死那—— “郡主——,郡主——!” 她的思绪被打断,定了定神,撩开帘子就看见鼻青脸肿的大国巫颤颤巍巍地站在车下,旁边还有好几个脸生的定王府的佩刀侍卫。而这里也不是定王府门前,而是定王府门前大街的街头,离大门还有好几箭地呢。 “怎么回事” “郡主,定王殿下醒过来就吐了几口黑血,虚弱得几乎再次昏过去,情势十分危险。老奴把完脉,正在煎药,定王殿下他,他——” “如何” “他忽然大叫一声,性情大变。不仅打了老奴,撵了老奴出来,连于小娘子也没能幸免。 之后,就一队队侍卫进去,带刀带枪的。老奴连句话也问不出来了!” “废物!”她气极,怒喝一声。 苦荷就掖着手上前去。侍卫们严阵以待、抽刀出鞘,一副视死也要拦住的架势。 眼看着苦荷纠缠半响,口干舌燥,却连一个管事的侍卫都没叫出来,她更火冒三丈。 不好,该不会一直有人跟着她行的是调虎离山、故意拖延之事 “快,回去!” . 东平郡主刚走,韦无忧都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洞内就光芒大盛,她身前又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三十出头,表情冷漠,器宇轩昂地侧身站在那里。在几枚夜明珠的映照下,面如冠玉、容光焕发,顾盼流离间仿若已经把整间石室都看了个遍。 她狐疑地后退了两步。他是谁要做什么夜明珠又是什么时候,怎么嵌在石壁上的 那人已开了口。嗓音温和纯净,但明显不是和她说话。“小白,你确定是这里可这里关了人,不可能有他们莫非你要找的是她” 他转过身来,露出怀里抱着的通体雪白的灵宠。与他的气质极其不搭。灿若星辰的眸子分明全是审视,却让人生不出半点被冒犯的心来。 “姑娘的故事很动听,人也审时度势、聪慧狡黠。不知道姑娘肯不肯救救小白我可以带你出去,或者,你有别的愿望,我也可以帮你实现。” 说话间,灵宠缓缓转过头,略抬了抬眼皮,忧郁的眼神望过来。 她即使是在这样一个境地,也打心底里生出喜爱、怜惜来,甚至都忘了怀里还揣着个麻烦,更没注意到那麻烦径直拱出头来,还朝那雪白灵狐气鼓鼓地龇了龇牙,才缩了回去。 云烨心中大喜,视线及时上移,刚好看见她发髻上的红色“丝线”也动了动。即便心知不能莽撞,他还是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小白总算有救了! 而她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半点异常,更没注意到他其实打的是她的主意。她的注意力都在雪白、可爱的灵狐身上,她还自然地伸出手想要接过来。 “我的医术并不太精,尤其没给灵宠看过诊。” 他略一迟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灵狐向前递了半尺。 灵狐一反往常的高傲,竟弱弱地探出两只前爪,搭在她的手心里,嗓子里还呼噜出一声讨好。 红“丝线”蠕动一圈,也终于安静下来。 这让他更加惊奇,推翻了想带走两只的打算,也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小姑娘来。 瘦瘦弱弱、看似平淡无奇的五官组合出不一样的神采来。尤其她专注地探小白的鼻头,揉捏它的肚皮,略略皱眉的样子,超凡脱俗得犹如洁白无瑕的仙子,让人忍不住生出关爱来。 她完全没注意到他:“貌似没什么问题,倒像是饿极了虚弱之状。” “不错!它需要纯净、甘甜的血液。” “血我的” “你的,也许可以!” “那便试试吧!临死也做件好事!”她说着,就在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 疼得她倒吸好几口冷气,跳脚、甩手。怎么会这么疼后心都要漏了,也不疼啊 灵狐看见甩出来的血,两眼放光,扑出去就张嘴接住一滴,再用前爪婴儿护食一样的捧住她的手指,卖力吮吸,幸福得直呼噜。 云烨看着小白那不争气的样子,心里直叹气。“姑娘想要什么” “都要死了,还要什么!不过,我死前,你和这灵狐能陪着我吗我其实很害怕!” “姑娘说笑了,你后背的衣物虽然有不少血迹,却没有伤口。依我看,你会是个长命的。” “没有不能!”她不信,却也抱了希望,松了一只手去摸。 还冰,但有感觉,果然没伤口。难道 她一下子想起上次手臂忽然好了的事。 怀里的小东西一下子躁动起来,它得意洋洋的欢快气息,连她都感觉到了。难道又是它难道这里就是上次定王带她躲进来的石洞 可惜,她抱着白狐跟着他一脚跨出去的时候,一道白光刺眼,她便已经就站在个绿树成荫、雕梁画栋的考究院子里。 她根本没机会看到洞口外面的院子。也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元展寻就被扶着闯进关她院子。 他踉跄着急走两步,到洞口,一边咳出一口血,一边扭动了机关。 一股沉闷的、霉变的气息带着淡淡血腥,扑鼻而来。 洞内却空空如也,他心中一颤,险些站立不住。 元右早带着人四处查探,足有两盏茶的功夫,他才进来: “主子,除了郡主进来的主路,只有东墙到这洞里有几处树木有被踏脚的痕迹。 这洞内,高处壁上有几处凹陷是新的,草上也有近期干涸的血迹。但属下保证,从郡主过来,这个院子连只苍蝇都没飞出去过!” “那就是说她确实不在这儿!”元展寻一身戾气。 元左闯进来:“主子,郡主折返了,应该是奔这儿来的。” “元右,派人盯着她。我要知道她一举一动,说的每一句话,见的每一个人。 还有, 全面肃清安插的奸细,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一个不留,。尤其护卫营和益堂。” 第四十五章 圣物,神秘人物 晋阳西郊的涵碧山庄乃是云烨的私产,更是四国闻名的朔日阁的大本营,占地约五十亩,其间建筑颇多,亭台楼阁,泉石花木皆冠“云”字,清幽古朴,适意自然,如清水芙蓉,洗尽铅华,无一丝脂粉气息。 华无思自三月前被云烨带出,就住在涵碧山庄的冠云沼。出冠云沼左转,顺着曲径向上是岫云峰。岫云峰顶凉风习习,山庄的清幽尽收眼底,最是休闲的好去处。 是以,早被她霸占了去,连石桌椅都替换成了大号软塌,还在四周垂了曼妙轻纱。 她初躺下,灵狐就疏忽跳到软塌上,任凭她揉扁搓圆都不肯离开半分。看得云烨和一众弟子无不咋舌。 要知道,平时灵狐可是高傲得连云烨要抱一下也是要看它心情的。至于那些弟子,他们虽然备受各地高官显贵追捧,却是连见灵狐都难的,更别提摸了。 此刻,一人一狐就步调一致地伸着四肢,惫懒地躺平着。那灵狐就蜷在她小腹上。她小腹热乎乎的,说不出的畅快。灵狐也不时在她的爱抚下享受地呼噜一声。 她略睁了睁眼,看看日影,翻身侧躺着。灵狐不满地呼噜一声。她又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它的脖颈安抚,才在茶盘里拿了湿巾子,细致地挨个手指头擦了手,这才在果盘里捏了粒玫瑰香葡萄,细细剥了皮,放在灵狐头顶、她胸前的小耳盘里。 期间,随着手臂晃动,缠在腕上的那道“红线”,与灵狐雪白浓密的毛发相映成趣,煞是动人。 所以,即便有人就站在这里,也注意不到自她怀中一闪而没的小脑袋。还只当葡萄不翼而飞了呢! 那“红线”可不得了,她也是后来翻了许多古籍,才从仅有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这条通体血红、头上长角的小蛇是天下剧毒之首的红丝。 红丝是宝贝,但在她这,可不如那小脑袋的主人。 它可是救她一命,得她狠宠,手掌大小、金光闪闪的金龟——是从孵化起就与红丝养在一起的数以万计的墨龟中,经过剧毒液反复侵蚀还能存活,且能通体蜕变成黄金色的那只。 它浑身是宝。唾液可生肌活血,小解百毒;血液更是解无数复杂、诡异、霸道剧毒的必不可少的解药成分。那古籍上甚至说吃了它可以长生不老呢! 她猜测她那两本英门圣典提及:“毒宗有一圣物,乃天下至毒”,“药宗圣物生于毒物之侧,万千余一”,说的大概就是它们。 所以这两只已经无比低调,她更藏得严实,三个月来无人得见。不过,她猜云烨或许知道。毕竟那本带着只言片语的古籍还是他介绍的。 唯一的问题是那古籍上描述大多太扯,比神话传说还玄乎。单说这白狐,古籍就说它该有九尾,有异度-空间之能。她天天搂着,连根粗点的尾巴毛都没看见,更别提九尾了。 她正尽心尽力地剥第三颗葡萄,孟兴欢撩帘子进来。 “你还能不能再不淑女点儿” 孟兴欢四岁入门,如今二十岁,在云烨弟子中排行十五,比师弟们还小得多,也是唯一敢上冠云亭来打扰她的。毕竟她虽然十六七的样子却是和自称已近花甲的云烨直呼名姓,也算是长辈。 他笑吟吟地倚在柱子上——皮肤古铜色,浓眉密睫,大眼睛,双眼皮,一副忠厚、诚恳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他是朔日阁的大情报头子。 她深知他的底细,更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不着调的,便动都没动,只嫌弃地说了句:“你穿外衣可别坐我榻上”。 “十里外、英城庄的庄主回来了,你跟我去看看,我便不坐!” 她和灵狐同时翻眼皮瞪了他一眼,凉亭里瞬间冷了两分。 他打个哆嗦,又讨好:“你天天卧着无趣,我是想带你出去玩玩,吃一下晋阳最有名的日落烧鹅,顺便去看看他到底何方神圣而已。” “不感兴趣!哪有我的软塌好,享受还来不及,我何苦去跑一遭。” 他讪笑,因有灵狐在,不敢太上前,只走了两步就早早站住。“就看在我为你亲自跑一趟救风国兀,又保了菩提门大部分……” “貌似,你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脱困了!”她笑盈盈的。 “我——,你——” 她笑开:“不过辛劳还是有的。” “那快走。”他伸手来拉,她已经掠过他先到了亭边上。 “真不知道你懒成这样,怎么还能动作这么快的。” “就因为练的太累,才要躺着嘛!别说你不知道我刻苦啊!” 两人极为和谐地出了角门。果然一辆不起眼的古朴马车替换了她平时坐的土豪金。 她这个月懒得很,像没骨头似的,有车绝不走半步,大概是伤了元气的缘故。可这么简陋的车想必会把她颠散吧!她有点要打退堂鼓。 孟兴欢偷笑,撩开帘子:“请你这尊大佛,我自然是要煞费苦心的。看看,都是你惯用的,且铺了五层被子。” 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云烨最得力的干将,我的喜好你是摸了个十成十啊!”她也不客气,上去就歪靠着软枕上,拉过云锦的衾被盖上。“到了喊我!” 孟兴欢悠悠地坐在门口,不时看一眼她,再看一眼外面。他总觉得她每一次醒来脸色都红润不少似的。 日影西斜,两人已经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望着不远处红墙绿瓦的黑漆大门足足大半个时辰了。 她实在站得有些累了,更困,只想躺下。 “你别告诉我就是来死等的!朔日阁的特务头子能连个具体时辰都没摸准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劳动你亲自过来” “你虽不是朔日阁的人,师父也什么都没瞒你。在小城设望月阁还是你的主意。让我们挖出不少大鱼,狠赚了不少银子。” “说重点。” 他难得笑得鸡贼:“朔日阁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可从发现他开始,跟了大半个月,愣是连他的脸都没见着。 而且他每每下榻的山庄都戒备森严,且都是当地最顶尖势力的产业,甚至有几家,我都没查出主家到底是谁。 就连那个神秘的益堂,也有牵扯。 有个这么神秘、又神通广大的人,你不好奇吗” “好奇害死猫!这么个人物,你就敢一个人来盯着还拽上我这个半吊子你是打算害死我” “来了!”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毛嘟嘟的大眼睛,像鹰一样,侧脸冷峻得还挺帅。 “看车,看下来的人!你看我干什么” “你看就行了。万一被发现,我还能说我俩是情丝缱绻,没控制住跑到这么个没人的地方私下约见,不然怎么圆谎” 他太专注,充耳不闻,又忍不住叨念:“这是拆门框呢就为了不下车这也太任性了吧” 他的声有点大,有个侍卫望过来,刚好看到她垫着脚,两个手臂勾着他脖子。 孟兴欢难以置信地看着离他不过两寸的小脸,窘得耳根子都红了,脖颈处更像被烫了似的,火辣辣的。脑子里只浮现出他以为听错了的那句“情丝缱绻、私下约见”。 “你不会来真的吧” “笨死你得了!”她一指崩敲在他头上。“美的你我是你姑,你不知道你没看出来那些侍卫各个都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你啊笨成这样还敢出来!差点被你害死。回!” “可啥也没查出来啊!” “想死等我回去了,你再自己来!吁——,又来人了!” 第四十六章 跟踪,蛛丝马迹 来的还是马车,只是要小巧、朴素很多。 这回换她死死盯着了!实在是她感觉凉飕飕的,而且车帘在晃。 那人在门口磨叽了半天才下车。只是她穿着厚厚的披风,戴着严严实实的帏帽,被两个婢女搀着,连高矮胖瘦都看不出。 “人都没影了,还看!走吧!”孟兴欢嘟囔了一句。 “可能有人认出我了。” “不可能,这么远,除了我没人能看清人脸。” 她瞪了他一眼,率先往回走,心里暗怪自己大意,该戴个面具、穿个披风啥的。上了车,才算好了点。左右她都是躲在涵碧山庄,不出来就是了。 “不吃日落烧鹅了” “甩掉尾巴再说吧!” “尾巴我都没发现尾巴,你怎么可能——” 确实有尾巴,而且极为难缠,最后还是孟兴欢调了人手,又亲自做诱饵,才摆脱的。日落烧鹅也没吃成。 他回到冠云沼的时候,已经亥时了,她也已经泡过热水澡,正舒舒服服地窝在一堆棉被里。 他一进来就倒了杯凉茶就一口灌进去。“我就没这么窝囊过,折腾了大半宿,被追的兔子似的,等到想追人的时候,影都没了!” “别气馁,我给你出个主意。五千两!” “你咋不去抢”他刚涌上来的兴致瞬间被浇个透心凉。 “舍不得钱啊那就从今儿开始到我屋里侍候。” 他一把护住大襟,一脸的惊恐:“你要干什么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啪——,她操起枕边莹润的如意就扔过去。“滚,姑奶奶可看不上你个小雏鸟儿!” 他撇嘴接住,咕哝道:“反正,我今天逮不着,明天也能逮着。我可不当冤大头。” 他想把如意扔回给她,想了想还是放在桌子上,走到门口,又转回来,一脸苦相:“三千两!” “成交。”她笑眯眯地伸手,接过他肉疼地掏出的一沓银票,还数了数,交给灵狐叼着:“给云烨,就说是我交的伙食费。” 他瞪眼看着灵狐跳窗而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她勾了勾手,等他到了跟前,才小声道:“找几个和我相貌身材差不多、不怕死的,然后派人悄悄跟着。记住,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为什么” “难道你想让朔日阁因为我一个外人惹上麻烦” “所以你从来不出门也不许人侍候你”孟兴欢收回跨出门去的一只脚,面色凝重地问她。 “可师父从带你回来,就吩咐了,你的事就是朔日阁的事。去救风国兀和菩提门也是师父安排的;他还让我留意天门山,需要支援的时候也不必知会他;还特意让我们盯着东平那个老女人。” 看她愣愣的,他又接着道:“我索性就都说了吧!东平那老女人以为你被定王救走了。定王以为你被她害了。俩人正窝里斗呢。就算他们都来,你也不用怕,朔日阁护得住你。 不过——,你也知道定王是被那老女人害了,才对你下手的吧!他走火入魔,差点没命,和东平也掰了。 我觉得他对你不错,你却总不愿意提他。你们是闹别扭了 行行行,不说,不说。 但你的主意我也会试试,万一真有隐患,一并揪出来也好。” 他说完才转身走了,她一下子瘫在床上,恹恹的。她知道云烨对她不错,只是没想到他能做到这样。 . 英城庄内,一片寂静。往来的小厮、丫鬟都掖着手,低着头,脚下飞快。 靠近桂月宝阁,侍候的人愈多,却连个喘气声都听不见。 正房外间,一白发男子背靠门坐在轮椅上,周身都笼着冷气。 方桌旁围着五六个大夫,各个面色凝重。一个说话,几个人发表看法。最后都是一边嘀咕,一边摇头。好半晌,他们才一起拟出个方子来。 早有小厮捧着跑出去,出了门便边走边念。每念一味,厢房中便有一人按名称药量抓药。 等小厮进了厢房,几个人也已经配好了六付药,放在早准备好的三碗水的六个药壶里。再里一间的屋内,六个小灶也已经瞬间起了火。 “庄主,” 正房外间,年龄最长的大夫被推举出来,战兢兢地回话。“这心病还得心药医,小公子毫无生念,老朽等也是无能为力啊!” 白发男子摆了摆手,不让他再说。自己拨轮椅转了过来,面色、唇色皆惨白,几乎赶上罩着大半脸颊的惨白面具了。 “你们只管做好份内的事!” 轮椅骨碌碌进了里间,他并未靠前,只远远盯着死气沉沉的床帘。床帘虽轻薄,可里边却毫无生气。 好半天他才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去!想法子,带他来吧!我总得不让她有遗憾才好。” . 这几天,孟兴欢强行拉着她,几乎把晋阳城逛了个遍。 他是打定主意,不让她置身朔日阁之外了。为了让她下马车,他还差点被白狐给咬了。 “小东西,白给你那些吃的了,我又不是害她,你那么激动干嘛” “行啦!我能跟你出来就不错了!进去抓人和查探蛛丝马迹,也不是我强项。快去吧!不然,一会儿又要白跑一趟。” 他也不耽搁,飞速蹦下马车。没有一会儿就又蔫头耷脑地回来了。 “你说对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故意露的马脚可要是我,就算故意也不会做得这么明显啊!这和那晚的实力简直天差地别啊!” “说不定就是两伙人!” “那你说昨晚偷摸各处送药,冒充晋阳义医的是哪一伙儿还有冒充菩提门的人。得,那伙人一定和今天的是一伙儿,实在是笨的可以,连衙门那些饭桶都搞不定。” “那你们的人不还是让他们溜了” “那还不是因为郡守家那个蛮不讲理的停,这事不许你再提了。” “嗳——,千金小姐相约,那事才子佳人的佳话,怎可不提你明天去不去赴宴啊别害羞啊!说——” 她一下子顿住。视线顺着被劲风掀起的车帘一角,扫到飞驰而过的几骑。 她一瞬便掀了车帘,探出半个身子出去,紧盯着风尘仆仆的背影。 “派人盯着,看他们在哪儿落脚。” 第四十七章 梦境,光怪陆离 孟兴欢到半夜也没回来。 她斜靠着美人榻上,撸白狐也撸得漫不经心,惹得白狐十分不满,吱吱叫着,她也没反应。 夜半子时,她忽然昏沉地睡了过去,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抱着白狐,像是一阵风,倏忽间便似站在高处,不远不近的看着躲在街角阴影里、白日里那几个风尘仆仆的人。 脚步声响,孟兴欢带人一路追过来。他们正要朝藏身那边拐,一人急打手势。孟兴欢顺着看过去,在一丛绿草中,有鸡蛋那么大一块草倒着。再往前五步,也有一处草东倒西歪的。他们互相一点头,就顺着追了出去。 阴影处探出一张脸,摘了面巾,果然就是温冠玉。 不愧是她二弟,最是粗中有细的,连孟兴欢那个情报头子都被骗了。 可天门山正被几方夹困,大周更是落井下石。他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这时候跑来晋阳 她不过是略一犹疑,温冠玉便没了踪影。她抱着白狐跑了几条街,也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连孟兴欢的人也一个没碰上。 “若是小黄在就好了!” 她刚想起小黄,就一脚踏空,直坠了下去。 她尖叫一声。好在地是软的,厚厚地一层枯枝败叶,她也没摔疼。可周遭林木高大,仿若又倒了原始森林。到处黑压压的,像是每一丛树影斑驳的背后都藏着一双伺机而动的眼睛。 也确实有一双眼睛,像两个灯泡,划破黑暗倏忽间奔她扑来,庞然如怪。 她下意识后仰。白狐身上的毛都立了起来。 那大怪来势迅猛,却在半空急坠,落在她身前一米,低头试探性地嗅了嗅她的脚,喵呜一声,又退了半步。 “云豹!竟是你,你可吓死我了!” 啾啾—— 吱吱—— “小黄、小灰灰!是你们,真是太好了!那——,难道这是我们的院子是勋国公府” 黄胸鹀兴奋地围着她飞,叽叽喳喳地把整个院子的动物都能吵醒。兔狲显然也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只顾着想往她怀里蹭,却看见白狐,吓得不轻,又不甘心躲开,只好改蹭她脚踝。 最淡定的还是云豹,它就保持着落下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像个雕像。 她心中欢喜,笑眯眯地腾出一只手来,想在兔狲下巴颌下挠一挠。 它也看出她的意图,兴奋得凑上来半步,就要仰颌翻倒。 可她根本碰不到它。手径直穿进它脖子里去。她一惊,这才想起刚刚它蹭她,她其实真没有真实的触觉。 她又起身去摸云豹。 云豹警觉地立起身,被白狐的呼噜声喝住,才没有转头就跑,于是眼睁睁地看她的手伸过来,虚空抓了两把又缩回去。 小黄飞得更急了。它明确地感觉到,她周身都都带着它不能靠近的危险。可它还是想像以前一样向她肩膀上落。可始终落不下,它急得吱吱直叫。 看它们这样,她更满心的愧疚。这些天,她想这个,想那个,却唯独没想起它们。幸亏它们都没事,否则,她得难过死。整顿了心情,她柔声道: “小黄,小灰灰,你们都别急,这是梦。你们也不用怕我,更不用怕小白、丝丝它们。你们都是我最好的伙伴,它们是不会伤你们的。 只是——,我怕也没什么机会回来了。你们也别守着这儿了。若有人真闯进来,你们太危险了。趁着天黑,分批散了吧!” 黄胸鹀一下子飞起来,激动地叽叽喳喳叫。 “你们放心吧!我没事,我在晋阳,好好的。你们先走,去安全的地方。等我安顿好了,买个更大的院子,到时候我再去找你们! 我现在着急去找二弟,我怕他和欢欢自己人打起来,我得走了!” 她刚说完走,就倏忽间站在一间幽暗的屋子里了。里间传来急切地的呼喊。 “三弟,三弟——” 是二弟!三弟三弟也在这儿她急忙忙快走了几步,转进里间去。 温冠玉满面泪痕,抓着床帘里伸出的一只瘦的没有形的手。 “三弟,你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二哥,我害了大哥啊!我若不去逞强,她能走!” “三弟,以大哥的为人,万不会那么想。你想想,他若知道你这样,心里得多难受你这不是让她在那边也不安吗” 那边哪边她急得紧走两步。 “二哥,我这就随大哥去,我亲自去跟大哥解释!” 她气极,喊了声三弟,脚下没注意,在凳子上拌了一下,径直在温冠玉身子里穿过去。 温冠玉根本毫无所感。“三弟,你就是要去,也先把伤养好了,给大哥报了仇再去。” “等不了了!报仇就托付给二哥了!” 温冠玉蹭地站起来,带起来的风几乎让她站立不住。 “三弟,天门山被困,我撇下义父一族生死不顾,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咱们的兄弟情谊。 难道我是为了来看着你死的吗你如此不顾自己生死,那大哥当初救你为何你置大哥的情谊为何地若今日天门山被破,将无人生还,你又置我于何地 你既执意不自寻生路,那你就去吧!我这就回天门上。 若侥幸守得住天门山,我便即刻下山,给大哥报仇。若真守不住,我也会拼死留下这条命,将来死在给大哥报仇的路上。” “二哥!”风国兀叫声颤抖、悲戚。 “三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你不在,北齐尽落贼人之手,你亲哥已经岌岌可危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北齐军民都在你二哥的酷厉之下吗 三弟,我天门山上下千口,没有你的接应,何来生路啊! 何况,最近有人以晋阳义医的名头行事,还有人冒充菩提门。你想想,若是大哥没死呢你白白搭上一条性命,到时,让大哥如何自处啊” “大哥真的可能没死吗” “就等着你去查明啊。谁——” 她动作更快,闻声便到了外面,也只远远看到一个女子的人影。再想追,她却一惊醒了。 天边隐隐露了鱼肚白,她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 第四十八章 沮丧,以后再说 孟兴欢是两天后的傍晚回来的。胡子碴在黝黑的脸膛冒出来老长。脸上的黑灰被汗水冲的一道一道的。绸布长跑都跑了丝,中间夹着不少草叶树棍。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逃难路上刚躲过野兽,又遇到了抢劫的。 她原本没什么精神,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欢欢,你这样子像是受辱的小娘子。” 他甚至都懒得搭理她,只歪在扶手椅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 “可有我二弟、三弟的消息” “天门山不是那么容易被破的,你就放心吧!至于风公子,他还在定王府内,已经开始喝固本培元的药,好了大半了!怎么忽然问起他们” “没什么!” 见她不愿说,他也没追问,又兀自捶胸顿足的。“唉,你说我这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查什么都查不着” “朔日阁主业是经商,针对的消息、人没有太过隐秘的,你的人也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对上那些背景强大,专门训练的暗卫,自然是会处处掣肘。所以我说,你总想把我拉到人前,实乃为朔日阁取祸之道。” 她抬手制止了孟兴欢,接着说道:“朔日阁救我于危难处,我哪有不思报效,反欲添祸的道理。何况,我在暗处,一样能给朔日阁增添裨益。尤其现在,你若能瞒了这许多耳目,送我回趟辽京——” “你要离开朔日阁师父早说过——” “你别急啊,你听我说完。我不是要离开,我是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我替你去,保证给你干的明明白白的。” “我要做的事非我不可!” “那就别干了!”孟兴欢气鼓鼓地,起身就往外走,差点和跑进来的小厮撞个满怀。他气不顺,径直啐道:“有鬼追你啊跑什么” “少主,大事件。晋阳今天忽然就多了许多身份不明的人。咱们的人原本没在意,只是例行盯着。他们原本也没怎么,可刚刚忽然陆续传来消息,说他们不知所踪了。而且,而且,一些原本很正常的商铺也忽然有很多人鬼鬼祟祟地出来。” “朝咱们山庄来了” “不是,是英城庄!” “滚!那你紧张个什么劲”孟兴欢前一秒还差点上脚,后一秒就小媳妇似的低头站在一旁。“师父,您来了!” 当真是云烨,她便也笑眯眯地迎上去:“阁主!” 她执了一个晚辈的蹲礼。云烨虚虚一扶,便缓步往里走,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缎包袱。 她偷眼看过去,总觉得云烨虽看上去依旧平静,但宽袍大袖、仙风道骨之下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兴欢,你去让你师兄师弟们先把各自手下的人手集结集结,再让他们到集英殿等着!我和无思说几句话就过去!” 孟兴欢吃了一惊。他长这么大,集英殿聚集的次数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莫非那些人是冲着朔日阁来的想到这个可能,他再不敢耽搁,急匆匆跑了出去。 云烨依旧不慌不忙的,四处看了看,才在下首的扶手椅上坐了。 这是想让她坐主位这怎么好!就算他再没架子,不以恩人自居,可年纪摆在那儿,何况她怎么说也算是寄人篱下啊。 刚好他明亮的眸子看过来,那眼神实在太过诡异,笑吟吟的,透着丈母娘看女婿的满意劲,看得她讪讪地。她只好急中生智,赶紧把怀里的白狐恭敬地递了过去。 他却摆了摆手,并没接。“我已经没资格抱它啦!” “啊” 她正诧异,便没注意,被他冷不防一句话给问呆住。 “你能找到你师父英云翳吗”他笑笑,又问:“估计不好找,那找你师伯英云皓呢” 她实在没反应过来。 “看样子也不好找!没关系,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会找上门来。这回你知道你不是外人了吧!你看,我和你师父师伯都颇有交情,所以看顾你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你完全不用怕朔日阁为难。” “这——,这——” 她还没这出个所以然,他又来一句,差点把她吓趴下。 “何况,朔日阁也本就是要给你的。” “啊” “算了,这件事还是等你回来再细说。我现在要说的是它。” “小白” “对,小白乃是九尾白狐,已经认你做主。” “不,不!世伯,是它老过来,我真不是要夺您所爱。” 她作势又要把小白递回去。 他笑着又摆摆手。“那这件事就也以后再说。” “啊” “我是要说的是那天晚上,它带你——你的三魂七魄——出去的事。对,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那晚的事,那不是梦。也是我建议它先带你适应适应,以免你身体承受不住。” 这回她连“啊”、“这”也不说了,而是说不出来一个字了。 他又自顾说道:“但你不错,只是第二天略有些疲惫而已。” “您是说,我那晚所见所感都是真的” “你们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小白有分寸,应该不会带你经历太光怪陆离的事。所以,应该是真的。” “那那三弟的伤并没好,反而更重了,或许,他也没在辽京还有二弟,那天见到的真是他他们现在在一起” 她实在是乱了,方寸大乱。 “无思,无思!” 云烨提高了声音,才把她叫醒。 他洒脱地从怀里掏出块幽蓝的玉牌递过来。她定睛一看,正是朔日阁的阁主令。 “拿着它!兴欢和他那些师兄弟都会对你惟命是从。你惦记的人可以立刻去寻,想做的事,也可一一去做。 哦,对了,英城庄的老庄主是个顶天立地、最值得人尊敬的人。若少庄主真遇到什么劫难,你方便的时候,可以搭把手。” 他说完便把那枚蓝玉硬塞在她手里。阁主令只有鸡蛋大小,她握在手里却似有千斤重,压得脑袋都嗡嗡响。 “别犹豫了,先去,其他的都可以回来再说。对了,穿上它!” 他把那个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白缎,滚着白毛边的宽大披风。披风内力还有一处大大的暗袋,一看就是给白狐准备的。 “切记,无论如何,不能让它被人看见。灵龟和红丝也是!” “您——” “去吧!危急时刻小白自会和你心意相通,带你逃离险境。” “是!多谢您!”她恭恭敬敬地执了晚辈礼,这才转身。 第四十九章 血战,阴晴不定 温冠玉如坐针毡、度日如年。风国兀虽已无性命之忧,但仍旧虚弱,根本撑不住长途跋涉,万一泄露行迹,他也根本护不住。 若三弟真是被定王所救,以他对定王的了解,他反而还安心些。可这英城庄主,形容怪谲,举止诡秘,就连端茶倒水的人都能看出是训练有素、规矩森严。如此龙潭虎穴,即便没表现出会对他们不利来,他又怎能心安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 何况,今日午后起,他的消息便再没传进来过。 “二哥,你先回去吧!”风国兀是七窍玲珑心的,怎会不知他的心思。 “我之前已经让人在外面准备了。你就不用多虑了,好好养身子最要紧。”正说着,他急一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果然不一会儿,院里便传来车轮辘辘的声音,随后便是纷乱的脚步声。 他起身出去。正厅门里已经立起了一架屏风。不知屏风是什么材质,竟隐隐透出一股子檀香。 英城庄主端坐在主位,纤细的手指轻按在银色假面上。他双眼微颌,嘴角沁着阴冷的笑意。偏偏银色发丝顺滑地穿过雪白的脸庞,又悬垂在皓白的锦缎长衫上,连他这样遒劲的男子都觉得是致命的诱惑,说不出的诡异 只他愣神的这一会儿,小厮们已经鸦雀无声地摆了茶点、折扇、话本,溜溜地靠墙站了一排。 他正不知何意,外面已经乒乒乓乓地打斗起来。不过片刻,血腥气已经盖过了檀香,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庄主,这是” “杀我的!”他声音沙哑,淡定地端着茶杯——白皙,纤弱。不娘,就是有些诡异。 即是有人来杀他,那他躲来这里是几个意思但这话终究太过唐突,就连问一问来的是什么人,也是不该的。是以,他倒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直直站着。 眨眼间过了一刻钟,又仿佛过了几百年,惨叫声还是此起彼伏,只是打斗纵跃之间,只剩了轻微的噗噗声,足见地面已经堆了一层人。 嘭—— 门被一脚踢开。三个黑衣人腾空越过屏风,三把长剑闪着森寒的光已经到了他面门。与此同时,里间的窗格也搁楞作响。 他心下大骇,飞身后跃,半空中在门框上踏步拧身,腰间软枪已然抽出。 “是,是掌柜!”里间来人惊呼一声,纵身后退。 他的软枪便偏了一分,只在那人腰间一挑,便任由他飞身而出。 那庄主显然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外面的打斗愈发猛烈,又惨叫了一刻钟,才终于回归了平静。 他心下惴惴,听见一桶桶泼水。显然是在打扫战场了。 完了,结束了 他刚这么想,就听见该有几百人的齐刷刷的脚步声,随后都隐没在院子里。 难道还有人要杀进来到底是敌是友 英城庄主冷呲一声:“温少主该不会以为来人是救他的吧!我劝你还是别轻举妄动。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不是来杀人的呢” 说话间,箭矢破空之声便不绝于耳,还伴随着“有埋伏”的北齐土话。他身子冷不丁一颤。“你到底是谁把三弟带来此处,所为为何” 他的气息明显冷了下去。“停——!” 箭矢声戛然而止。 “温冠玉,是你行事不周,一到晋阳就漏了行踪,连累了我,还好意思质问我 吩咐下去,既然人家不领情,我也没必要当这个冤大头。他愿意让自己的人卷进来送命,就随他去!” 他刚要解释,风国兀在里边闷哼一声,他惊出一身冷汗,一纵身就扑到床前去。 风国兀气喘吁吁,握着带血的匕首,只说了句“老二的人”,就眼皮一翻晕死过去,腹部鲜血已经渗透出来。 他绕到床围后面,果然一黑衣人仰倒在地,双眼兀自张着。 “少主!少主!” 跟着他的三个人终于闯了进来。也许是被放进来。他也不矫情,径直吩咐: “发信号,务必护住三弟!” 他话音刚落,已经闯进来十几个人。 那三人默契地把十几个人逼退出去,守住门窗,留他守护风国兀。 眼见床榻的位置不好固守,他腰上用力,生生把大床推到靠墙,摘门板就把风国兀抬起,连人带板藏到床下。 他刚弄完,便有人闯进来。其中几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就为了缠住他,另一人已经直奔大床,挥剑就砍了下去。他飞身抬腿,一剑封喉,将那人直接斩落在床上,一把扯过床幔盖上。 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的支援却半点没有要来的迹象。那庄主也只端坐着,除了偶尔解决几个不开眼的奔着他去的黑衣人,真的是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了。 他微一走神,几柄长剑同时朝他袭来,且只攻不守,这是拼着人海战术了。几次冲锋,风国兀便藏不住了,早有人长剑直奔床底。 他大喝一声,踢偏几把剑,借力飞扑过去,长剑直入那人后心,可与此同时,也意味着他放弃了自己的身后。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来,几声惨叫。 那庄主的铁轮椅直接砸死一人,他自己飞身之际,几把暗器已经钉在几人咽喉,同时一把锋利的匕首也在两人颈间划过。轮椅稳稳落地,他也翩然入座,任凭鲜血飞溅,白衣纤尘不染。 劫后余生,温冠玉躬身施了一礼:“多谢庄主!” “哼——”他悠悠转动轮椅,眼神幽深,捂着口鼻,转身看他的人解决战斗。“我记仇的很,救的也不是你!当不得你一个谢字。” “庄主!”一个小厮跑进来,大胡子拉碴,却笑得傻乎乎的。“庄主,后进来的这批人内讧了!动作也软绵绵的,不禁打,没几下都口吐白沫了。” 内讧温冠玉顿时一惊,心一横,给几个手下一个眼神,就冲了出去。 满院子或躺或卧,都是缺胳膊少腿、龇牙咧嘴、瞪眼的血人,惊得温冠玉脚步踉跄。 什么内讧,分明就是他的人。而且,庄里的人一走一过,有的直接补刀,对他的人,就直接略过,分明就分得清楚的很。 他转身就碰上那庄主,只觉得他黝黑的眸子略略发紫,却晶亮非常。 “庄主!”小厮又飞奔跑来,惊得树上的小鸟,嗖地飞起。“庄主,涵碧山庄的孟兴欢少主把卢庄头五花大绑送来了,还说让咱们带着红布条出去清理隐患,今天他们的人行事会臂带绿布条,说是为了避免误伤。” “那便去办吧!此时也的确不宜节外生枝。卢庄头撬开他的嘴。”他摆手让小厮走,回头阴恻恻地看着温冠玉。 “温少主,看来短时间内你又走不成了。不如做个交易!” 第五十章 掌门,离职补偿 华无思得了黄胸鹀的消息急急往回赶。离着老远,就嗅到空气里弥漫着焦糊的气味。她愈发焦急,不住的催促。终究她也没赶上,英城山庄的火势已然不能控制,连人也近不得了。 想到与二弟和三弟失之交臂,她实在憋屈。再想到她毒倒的势力有可能是天门山的人,愈发窝火,脸色黑沉的可怕。 折返的路上,她不住催马,一言不发。 孟兴欢说得对。火势太大,已经救不得,最后就是一片废墟。耗在那里也于事无补。不如回去找云烨。 云烨特意提了英城山庄,必定有深意,何况他还有那么多“先不说”的事。她总觉得他知道什么。 果然,云烨正在集英殿淡然地喝茶,看见她阴沉着进来,只笑着把徒弟们都打发走了。 “您是早知道我二弟三弟在英城山庄吗” “不知!” 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痛快,她微微一愣,深吸了口气。“听闻前辈卜算之术厉害,可否为我卜一卜他们的吉凶” “有惊无险!” “真的”她可不觉得云烨是这么痛快的人。他给她的印象就是看似仙风道骨,其实本质上就是只老狐狸。 “我可不敢对掌门打诳语!” “掌门什么掌门” “掌门人是你,至于是什么门,你说的算!” “您是——,什么意思” “我,朔日阁,甚至你的师父、师伯,都该称你一声掌门。至于什么门,不过是一个称呼。就像英门,不过是寻找四圣兽阶段,为了把人聚在一起而已。朔日阁也是。” “四圣兽” “九尾白狐、药龟金圣,龙蛇红丝,最后一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或许你可以给我解惑!” “我怎么知道” “你若不知道,怎么能说出四圣兽神异之一的轮回呢!” “什么轮回那,那不过是我胡说八道骗东平那老妖婆的!” 云烨只笑:“掌门不想说也无妨,四圣兽已归其三,四圣兽也不会太远了!” “即便是英门、朔日阁也有其目的,你口中我所掌之门,是干什么的” “你说的算!四圣兽都唯你命是从,自然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哪怕你要这天下,天下也是你的。” “我要这天下何用,我只想找到我二弟三弟,护他们平安!” “轻而易举。它就能带你去。”他一指从披风里冒头的白狐。“它可以撕裂空间。只要你抱着它,你想去哪儿都行。只要你够强,身心能承受住那种扭曲的压迫。” “你说的是我实实在在的过去,不是像上次做梦那样” “不错!” “怎么可能,那根本不符合物质不变定律!” 云烨显然没听懂这个新名词,但他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尽量开阔你的思想!它们是四圣兽,可不是只有表面上那点功用有了它们,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做不到。何况,你都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还有什么是不能实现的” “我——” “开阔!再开阔!不急,你时间有的是时间。”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我要怎么练能变强” “不知道!” “那我怎么能找到第四个圣兽” “不知道!” “那你还知道什么” “除了奉你为掌门,把朔日阁都交给你,没了!” 离开云烨后,她觉得她不只是懊恼、烦躁了。 她现在脑子嗡嗡的。好像她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初中生,却被发射到偌大的宇宙空间站里,被要求排除掉偌大基地忽然出现的不知道是哪里的故障报警一样。 孟兴欢带着大食盒来的时候,她甚至连云烨还有孟兴欢都怀疑起来。毕竟谁会把一生心血和至高无上的权利金钱拱手让人呢。 甚至日落烧鹅的香气弥散在整个冠云沼,也没激起她多少食欲。直到孟兴欢老神在在地问:“掌门!师父说,您是掌门,地位还在他之上,朔日阁全体上下,都是您的。我还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吧!” “他什么时候和你们说的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刚又说了一遍啊!师父说掌门回归,朔日阁、我们都唯掌门之命是从。” “那他呢” “师父啊!走了!他老人家说当务之急是联络门下弟子,还有找什么线索。总之他交待我们听你的话,就走了!” “别吃了,去召集所有人,集英殿开会!” “开会又开会” “你去不去” “去,必须去,我要是不听掌门的话,师父回来得剥了我的皮!” “就不怕我拨了你的皮” “你你不能!你就是小姑娘一个!” 就在大家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她才晃晃悠悠地出现。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一个给她搬着大椅子,一个抱着个紫檀盒子。 她嘚嘚瑟瑟、大大咧咧地坐了,手里鼓捣着朔日阁的阁主令,眼睛瞪溜圆扫视了一圈。 “各位,云烨说奉我为掌门,朔日阁也全权交给我,任我挥霍。我呢,贪玩,好吃懒做,还有好几个很厉害的仇家。但白给的,不要白不要,我是不会把这么多钱财再交出去的。但我也不是不近人情,非拉着你们一起死。 所以—— 凡不想跟着我的,可以去大师兄那里领一份丰厚的离职补偿,从此离开朔日阁。至于补偿,云烨的亲传弟子,便一千两白银起,按照职位,依次两千到五千不等。其他人也按职位从一百到五百不等。当然,对朔日阁有过特殊贡献、生活上有困难的,也可与大师兄协商补偿款。 那现在,站队吧,想离开的左边,愿意留下赴死的右边。”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戚戚嚓嚓的,面色十分难看。 “我劝你们慎重考虑。现在走,还有一笔钱。我保证不会因为你离开就嫉恨报复。留下,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 这时一个苍白瘦弱的的中年人站了出来。“师父让我们听掌门的,掌门既然让我们选择,那离开便不算背叛师父,也不算背叛掌门。我这副身子常年吃药,也干不了什么,还是乖乖拿钱走人吧。” 有人带头,便陆陆续续走了一少部分,还有不少人在观望。 她心一横:“剩下的都甘愿不顾生死,永不背叛” “掌门放心,我们都是朔日阁老人,甘愿为掌门之命是从,不顾生死,永不背叛!” 眼见众人情绪颇为激昂,她甜甜一笑,掏出一个小瓷瓶。“没想到各位高义至此,但我却是个小心眼的。这瓶里装的是冷魂丸。吃了它,若背叛必遭反噬。另外,没有我的定期解药,大罗神仙也难救。” “无思!”孟兴欢脸色铁青。“这里很多人甚至都不认识你,都甘愿为你不顾生死,你怎能无情到用毒药威胁的地步!” 金龟在她肚子上敲了一下。虽然不重,却让她纷乱的气息瞬间平静下来。果然是亲的,比一直在披风袋子里呼呼大睡的白狐贴心不知道多少。 “我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选择的留下,你们自己说的要为我命是从,你们自己说的为我不顾生死,永不背叛。这粒药,到底是不敢吃还是不想吃 还有,这不叫无情,这是我最负责任、最坦诚的相处方式。我若下药,谁能躲得过还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发药丸 我是小人,所以,我不会把我和我兄弟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一炷香,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想留下,就吃了。不想留下,拿钱走人!包括你,孟兴欢!” 第五十一章 金榜,刺杀定王 她再回集英殿的时候,院子里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剩下不到二百人。 等她再慷慨激昂地说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话,和大家干了一碗同心同德的酒之后,又有四五十个抱着肚子躺在地上。 她一点不意外,只淡淡地:“那药丸是解药,这酒里才是冷魂丸。和我做事,可以笨点,但别耍心眼。解药自己吃了,领钱离开吧。只一点,切记,将来别犯在我手里。” 集英殿再次集会是在五天后。 和门派相关的任何信息,她一字没露,只是各处执事被大洗牌。原本管钱袋子的大师兄沈周被调去掌管经营,孟兴欢代替了他的位置。云烨名不见经传的十六弟子孟唐成了特务头子。 从实权位置下来的人自然并不服气。不过被她不点名的说出他们在什么地方、什么时辰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之后,便再没人敢说什么。也不枉她这几天不眠不休地竖着耳朵倾听了。 接下来的五天,晋阳朔日阁完成了大清洗。不同层级的执事,被她分批次接见,分别和她饮了酒,喝了茶,或者是蜜水。 有人踌躇满志,也有人战战兢兢,敢怒不敢言。倒是表面上看起来上下一心、勤谨恭肃了。 不过一月,大量的晋阳执事外派到各地。无一例外,上任的时候都带着一瓷瓶与冷魂丸同类的毒药和解药。同时跟去的还有无数鸟兽。她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怎么选择,那一瓶瓶药是用还是不用,怎么用! 朔日阁的改变天翻地覆却无声无息,可同时发生的另一件大事却轰轰烈烈,引起朔日阁从上到下的关注,不应该说是引起了大周乃至四国的注意。 晋阳西北的浮玉山,山势险峻连绵。历朝历代除了最高的成峰太过险峻,无人踏足外,都被盗匪占据着。一个月前,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一个“阁主”,竟扬言要在最高的成峰上建一座“劝学阁”。 就在大家还看热闹式的议论他不可能把物料、人工运上去的时候,成峰上恢弘的宫殿已经初具规模。 更可笑的是,就在全天下文人都准备收拾行囊到劝学阁一游的时候,它又摇身一变,成了公认的销金窟。 据说劝学阁立了一个金榜。凡个人、组织乃至国家,只要支付对价,便可在金榜上秘密发布任何需求。劝学阁扬言,只要你有钱,有需求,哪怕你想要上天都能找到人接单,秘密实现你的愿望。 而且也不知道劝学阁动用了什么手段,原本各占山头的流寇一夜之间就风流云散,连山寨也被劝学阁改造成了山庄。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上劝学阁的第一站紫霞苑。 伴随着劝学阁的崛起,天地会、流云山庄等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江湖组织蜂起。短短一个月,就接下了包括刺杀、寻宝、探秘等十数条排在金榜榜首的单子,从劝学阁拿走了天价佣金。 而作为平台和中间人的劝学阁,人们除了知道先上紫霞苑以外,其他一无所知,甚至没人见过劝学阁的任何一个人。 . 孟兴欢进门的时候,孟唐正坐在华无思的方桌旁喝茶。 “原来大掌门有客,我还是过会儿再来,省得知道了不该我知道的消息,再来个毒发身亡,我可当不起。” 孟兴欢嘴上这么说,人却在方桌旁坐下,理都没理恭敬站在一边的孟唐。 “五师兄!劝学阁的消息我一点儿没查到,正要请教师兄您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两个来月,朔日阁拿出去的钱我还没数过来呢!哪有空管你的破事! 掌门!花了多少我没数,剩多少我可查明白了。整个朔日阁,包括各地的分号,现银只剩三百万两黄金,够一个月的开销。 大师兄说他能力有限,又有了劝学阁,他也接不到什么挣钱的生意。 这图上,各地数得上的田庄、商铺我都标记出来了,连中等的也就三千多家。你要再想要钱,就只能挑着卖了!” 华无思笼着披风坐着,手在里边摩挲着依旧呼呼大睡的白狐。她都觉得被云烨骗了。说什么九尾白狐,能带她撕裂空间,瞬间穿梭。狗屁,这白狐天天除了睡就是睡,连汤都是她捏开嘴巴喂的。若不是她心善,饿死它得了。 “得!反正我汇报完了啊,不说话我走了!”孟兴欢站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掸了掸长袍,磨蹭着就是不往外走。 “有定王和东平郡主的消息吗”她终于开了口。 “禀掌门,定王病重,一直在府中修养。东平郡主还探视过两回,可暗地里又派人四处查访,说是为定王寻药,实际上,是在找于小娘子。 这其中还涉及一件秘闻。说是定王的侧妃许氏出嫁之时被于小娘子替了。那于小娘子是因爱成恨,给定王下了毒,后又消失无踪了。 您怎么忽然问起他们” “定王府在劝学阁金榜上求购解百毒的药。” “那您——” “我以朔日阁的名义接了单。” “现下最着急的还是找到我二弟三弟的下落!没有进展吗” “有个消息未经证实,说是有人在辽京方向看到过温冠玉。” . 温冠玉是拒绝了英城庄主所说的交易的。但他万没想到,他转身回屋之际,他的三个手下并风国兀都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张字条。 “定王死讯传出之际,便是你们兄弟再见之时。” 他就在外屋,不可能有人能无声无息转移走他们,所以只能是屋内有密道。可不等他找,整个山庄就燃起了大火。 他再醒过来时,身在密林里,已经出了晋阳地界。可怕的是他是怎么昏的,怎么来的这里,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他猛地站起来,身下还有一张字条:“欲知华无思下落,即刻去辽京。” 第五十二章 猜想,白狐搞鬼 华无思本就纤细,两个月来更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她也太高估了她对鸟兽们情绪的认知。对于小黄、云豹它们,她确实更能体会出它们情绪的变化。但随去各地的鸟兽们回来,她别说问出那些人有没有用心办事了,就连药丸有没有被使用,她都叫不准。 这步险棋,若行差踏错,不仅她会举步维艰,再无暇顾及兄弟,还会令他们的处境更加堪忧,尤其朔日阁,恐怕多年基业都将毁于一旦。 为此,她日夜劳心费神,恨不得长在消息房里,从每一个十几个字的字条里找到只言片语。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支棱着耳朵,好掌握涵碧山庄的所有动向。 令她更为忧心的是两个弟弟。 以三弟的状态,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远行的。那二弟会因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离开他去龙潭虎穴的辽京呢何况即便她派出那么多人,包括鸟兽们,也依旧没有确切的消息。 还有英城山庄,那么多人,怎么就可能消失得查不到一点踪迹呢 红丝会在没人的时候趴在她脑门上,给她要爆炸的脑袋降温;金龟也会从她怀里爬出来,在桌子上溜两圈,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安慰她。只有白狐,若不是它还是温热的,她都怀疑它是不是硬了。 巨大的压力下,她的睡眠时间少的可怜。即便如此,她还常常被噩梦困扰。 有时候她梦到二弟差点跌落悬崖,有时候又梦到他艰难地躲过东平郡主派来的追兵。她更怕梦到三弟,几次都是三弟被扎了一身的针,苍白的脸被灌下一碗碗黑药汤。 刚刚她看到三弟手臂被划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手腕下的碗里。 她猛地惊醒,一脸汗。 “掌门!”孟唐推门进来。“您没事吧” “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 “掌门韦鸣失手把梁丘打死了,现下人就被关在太常寺!太常卿许世域因为嫡女婚事的事,已经把许娘子绑了,亲自送到郡主府上,也赔过罪了。现下韦鸣落在他手里怕是不好办。” “勋国公呢” “勋国公领了往西北押运粮草的官职!已经带着韦莫上路了。” “我怎么不知道” “消息前天传来的,应该就再您案上的匣子里。” “前天” “是啊,您在这儿已经坐了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怎么可能,她就是打了一个盹而已,怎么可能那么久 孟唐看看她,小心翼翼地道:“五师兄没在。大家担心您,又不敢打扰。我想着韦鸣那事有点蹊跷,我也怕勋国公一路也未必太平,才——” “许均平人在定王府之前为什么没报上来” “应该是筛选消息的时候,等级确定的不准确。是我失职了!” “勋国公,出发多久了” “十天!” “十天那消息怎么前天才到”她声音冰冷,孟唐低了头,一声不吭。“孟唐,我给你三个月。三个月以后,朔日阁的信息传递若还是这样,整个朔日阁都会成为弃子。勋国公那里,你派几个人去,除了保命,其他不必管。” “是!那韦鸣”孟唐抬头看见她的眼神,果断住了口。 她眯眼看着他退了出去,看到桌面盖着白狐的披风在动,她猛地撩起来,正看见它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又要闭上眼。她忽然有了猜想,似自言自语道: “四圣兽!很好,非常好!你们硬要把我放在那个位置上,我也耐着性子干了两个月。你们是不是也给我看到你们的诚意啊!” 她声音猛地转冷。 “三天,我要见到三弟,亲自给他治伤,让他脱困。还有,我的底线,便是他们。他们若有事,我保证让你们所有的计划都泡汤!” 她明显感觉到了金龟的畅快和白狐的僵硬,抬手甩披风盖紧了白狐。 推开窗,小黄悄然滑落在她肩头。她用食指捋了捋它的头颈,把个小纸卷挂在它腿上。 “给赵老头的。你走之前,让云豹还有你的小伙伴们盯着点我。毕竟,白狐可没你们可靠。万一我被扔在哪了,你们也好告诉我在哪儿。去吧,路上小心点!” 白狐装不下去,不满地呼噜了一声。 “别哼哼了,赶紧去吃饭,吃饱了带我去!别说什么我身体受不了的话!三弟等不了!他变干尸了,我就把你也做成标本。” . 眨眼三天。她的暴躁坐着火箭直线上升。 此刻,云豹和兔狲分别蹲坐在后花园大银杏树下,虽然有点哆嗦,总算没掉链子跑路。 她叉着腰站在树下,仰头指着树上的白狐喷火。 “好你个白狐,有种你就住在上面再也别下来。你诓着我沐浴熏香,骗我把药庐的补药吃了个遍,这都磨蹭到半夜了,你竟然想跑” 她嚷着,都没注意到红丝箭一样飞了出去,轻飘飘落在一片银杏叶上。金龟也探出头来,嘴角大大的上扬,样子有点滑稽。它慢腾腾地顺着树干往上爬。 白狐紧张地盯着它们。 一片乌云扫过,把天上几颗本就不起眼的星星也遮住了。 白狐警惕地看看红丝,又看看越来越近的金龟,白毛都竖起来了,一直退到了树尖上。 一声更鼓划破夜空,白狐一哆嗦。 眨眼间风云乍起,红丝弓着身子,借力一弹,凌空朝白狐直射过去。 一道闪电倏忽划破夜空。白狐摊着四肢,支着尾巴,朝左边树杈直扑下来。 闪电刺眼,她没想到白狐只是半路借力,等她发觉时,它已经径直直扑向她胸口,再躲不开了。 她尖叫一声,被它巨大的冲力,径直后倒,朝地上跌去。 本以为会把脊椎都跌碎,却没想到她竟始终没着地,竟像是跌落悬崖一样,在不断下沉。 她马上意识到是白狐搞鬼,愈发死死抓着它,可还是不对劲。 心跳不断加速,呼吸越来越吃力,大脑明显开始昏沉,就连四肢也僵硬起来。最后,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抓着白狐的手指。 白狐一直死死盯着她。忽然,它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下面,眼睛惊恐地瞬时瞪得滚圆。 最后,它凄厉地嗷呜一声,奋力挣脱她,最后还在她身上猛地一蹬,自己跳开去。 她完全动不了,根本不知道下面的情况,只昏沉地觉得下沉得越来越快。最后,她整个人像块石头一样,扑通一声跌进冰水里。 水面快速闭合,她只来得及瞄了一眼水面微弱的光,就彻底沉溺,昏死过去。 第五十三章 毒障,心满意足 隐映在无数株高大灌木之中的山坳别院,除了地理位置隐秘的优势外,守卫更是从十里外便开始密布了。 守卫们皆是青壮年,一个个龙马精神的,即便是半夜子时也双目如电,机警的很。这些人皆受过严格训练,放到江湖上,都有能称霸一方的战力。 靠近别院,更可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棵棵树上皆不只一人。别说是个人,即便是只苍蝇从院墙飞进去,也能被发觉。何况,院内更是戒备森严,暗器满布,即便强攻进来,也绝对寸步难行。 如此戒备之地,二进院开始却空无一人。因为,二进院以内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每逢晦日,里面满布毒障,即便是外面的守卫,吃了最好的避毒丹,也坚持不了半个时辰。若是去了最中央的热汤池,不过十吸,便足以致命。 但其实毒障并不是来自热汤池。产生毒障的是坐在汤池正中、能把热汤都毒到冰寒的英城庄主。 今天又是晦日。汤池所在的别院安静得可怕。 子时,英城庄主已经盘坐在汤池正中一个时辰了。汤池的水早已经冰寒刺骨,就连周边的土地都然上了白霜。 他双眸紧闭,白发铺散在水面上,原本苍白到透明的肌肤,已经恢复成正常的白皙,画面十分唯美。可惜见者皆死。 突然一声尖叫,华无思被白狐生生踹下,噗通一声落在他身前一米。 他慢慢睁开眼,却没就动,他根本没必要为一个死人动。 “阿无!” 透过晃动的水纹,他忽然就想起她。然后心就一下子被抽紧了。他不顾一切地向前一步,从水中托起她。 “阿无!” 他实实在在的心惊肉跳起来,急忙托她上了岸,几步就走进主院卧室,把她放在矮床上。 “鬼医!” 话音落,就从后面门进来个干巴的黑老头——眉毛胡子都超长,钢丝似的。老头一眼看见他坐在榻旁地上,紧走了两步。“你将将有了点气色,就竟敢走进来腿不要了” “救她!”他本就沙哑的声音,颤抖着,透着恐惧。 “掉水里了那还救个屁!”黑老头说着还是摸上她的脉。 “救她!” “救不——,等等——”黑老头不信实,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手,又摸上去。“没中毒啊!不应该啊!小子——” 黑老头一回头,正看见他嘴角淌下黑血,赶紧摸出几根银针快速在他心口扎下去。 “救她!” “救个屁!她一点没事,就是虚。反倒是你,再晚会儿,毒气行到心肺,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她真没事” “死不了!倒是你,就为了抱这丫头进来,腿都不要了,你抽哪门子疯”黑老头的眼睛忽然就亮了。“好小子,有前途,我说你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嘛!她的血一定比那小子强。” “滚出去,你要是再敢打他俩的主意,我先剁了你。” “狗咬吕洞宾!毒死你得了!”黑老头嘟囔着,愤愤然又从后门走了。 他缓了一口气,压下翻滚的恶心,双手撑地,挪上矮榻,抽被子给她盖上,又伸手进里面用内力把她衣服都撕了,最后拿了一条干爽被子,把她裹住,这才开始拿毛巾给她细细的绞湿发。 “还好只是虚弱。”他想着。“也对,她是菩提门主,不怕毒,竟然也不怕他的毒。” 他忽然有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他细细看了她,一会儿,又一会儿,终究舍不得离开,就在她身边躺下来。一会儿摸摸铺在枕上的发梢,一会儿又伸手细细拢她耳边的碎发,快到天明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傍晚,她还没醒,他已经慌了。 黑老头又被他喊来,嘟嘟囔囔地:“看什么看她弱成那样,没个三天五天的醒不了。” “开方子!” “开什么方子除了解毒的方子,其他我开不了。你就拿参汤给她吊着一口气就行了。 哎呀——!你就是瞪死我,我也开不了,我不会开! 又死不了,瞎操什么心啊!” 黑老头走的时候又是气鼓鼓的。他满心满意想要一盅那丫头的血,臭小子竟然就拿剑吓唬他,忘恩负义的东西! . 华无思昏睡中,还恨得牙痒痒的。那白狐真是可恶,背信弃义不说,竟然拿她当垫脚石,一脚把她踹落下去。无耻!她一定得报复回去。 为了争这口气,她终于渐渐有了意识。感觉到脸和手都被潮乎乎、热乎乎的舔了,她更气。 “好你个白狐,这会儿又要来讨好我没用!” 她费力睁开眼睛,不大灵光的脑子一愣。 眼前的男人正拿温毛巾给她细细的擦脸和脖颈。他戴着半幅银色面具,露出白皙的好看的尖下巴,微微上扬的嘴角。顺滑的满头银丝垂落在胸前。一脸狐狸相,但好看的过份。 “我醒了!”她没什么气力。 “看见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温柔,像极了被撸爽了的白狐。 想到白狐,她的火气蹭蹭地往,也有了点力气。“你竟然能化成人行了是吸了我的精化的所以我才不能动” 他皱眉,伸手摸了摸她头顶。没发热,可这说的是什么 她若不是不能动,真想抽这个装腔作势的白狐男一耳刮子。 她缓了一口气。 “你们可真狠啊!利用完我,把我一脚踹开还不甘心,非要害得我这样生不得死不得” 他眉毛越皱越紧。有人竟然敢利用她还把她害成这样是谁 “你是想擦干净了,再把我生吞活剥了还真是利用到极致!算了!随你吧!反正我也没力气,你爱擦就擦吧!只是有一点,你们最好别让我活着,否则你们不好活!” 话说得太多,她觉得一阵眩晕。用尽全部力气瞪他最后一眼,歪头又昏睡过去。 他手里的毛巾终于顿住,心疼地看着她。 “来人,彻查!她到底怎么进来的,从哪儿进来的!” 第五十四章 压抑,听力退化 华无思又睡了两天。这次是睡不是昏,所以她对外界有感知。她只是太累,懒得动,更懒得醒。 其实也是不愿意醒。她心底有点贪恋睡着时被拥抱的感觉——安全、安心。那是她从不曾感受过的被呵护、被宠溺的感觉。迷糊中,她察觉到他在轻哄着她、安抚她,她会不自觉就靠上去,窝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可三弟还没找到,她不能这么睡着。 这么想着,她终于醒了,还是没力气,没能坐起来,只转了转头。 屋子里处处别致,家具摆设无一不精,只是比寻常略矮了些。她正觉得奇怪,就看见男人坐着轮椅进来,手中捧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个白瓷盅。他带着银白的面具,一缕白发就垂在白瓷盅旁边。 她忽然觉得熟悉,又一下子想起来定王来。 “饿了吗”男人声音沙哑,语调僵硬。 她又细看。 不,不会是定王。这人的声音、语调、肤色、头发、双腿都和定王有很大差别,尤其神态。 定王虽帅气,但骨子里是透着乖戾、诡谲。可他不同。他平和、安详,像是无欲无求的上仙。对,无欲无求。定王可从不是无欲无求的。 她正走神,被忽然的触碰惊醒。男人正拿热毛巾给她细细地擦手。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其实也没什么底气,毕竟这件事,那人做了很多次,而她其实除了没什么力气,也觉得挺享受。“你是谁这是哪儿” 至少,她确信眼前的男人肯定不是化形的白狐。那个忘恩负义的小败类,即便没把她踹下来,也绝不会侍候别人。它骨子里就觉得它自己才是主子。 想到她正儿八经地考虑化形的事,忽然觉得好混乱。化形、瞬移,这可都是扯得不能再扯,离谱到不能更离谱的事。 可不然怎么解释她真的瞬移了呢 等等,她怎么就断定她一定是瞬移了呢!说不定根本就是幻术!幻术可比瞬移、化形靠谱得多。也根本就没什么九尾白狐。不过是设计好了诓她的。 所以他才会觉得眼前的白发男像定王。更有甚者,他或许根本就不是她看到的样子。她或许还在幻术里。更或者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就是为了诓她为他们去干只有她才能干的事。 说不定和轮回有关,毕竟云烨提过几次,显然很感兴趣。说不定东平郡主也隐约知道点什么。不然怎么就为了她几句话,就不杀她 “张嘴先喝汤!”见她还愣着,他极温柔地说。汤勺已经到了她嘴边。 她挑眉,闻到一股鸡汤的香气——很纯正,没加“佐料”。 也对,他们知道她百毒不侵,自然不可能现在就在这点小事上露马脚。 “肚子不饿” “饿!”管他呢,填饱肚子,快点恢复才是真的。 他淡淡一笑,好看的嘴角上扬着,又细心地拿手绢擦溢出她嘴角的汤汁。又从旁边拿了几块点心喂他,这才又柔声问:“你从哪儿来怎么进来的” “这是个好问题。但我并不太清楚。不过,我猜测我是被人迷晕了,扔进来的。” 他看过来,眼神里的情绪浓的化不开。她猜,那即便是心疼,也一定是装的。她便皱眉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离开当然!等你好了,随时可以!不过——,你在这儿才更安全。” “那我想出去走走!” “我陪你!” “我自己不行得你监视我,我才能出去” 他僵了片刻。实在想象不到,这几个月,她过的是怎样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日子。他还记得两年多前重逢时她清纯活泼的样子,没想到眨眼就物是人非,他也成了这副样子。 他心里一阵揪痛,转身推轮椅背对她。“在这里,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不会有人拦你。你若是累了,乏了,走不动了,我随时都在。” “和云烨一样,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她正咕哝着,他竟又返回来,一只手里还拖了另一辆轮椅。随后就在她的惊呼下,把她从矮榻上抱到轮椅上,还细心地给她围了件披风,搭了条被子。 她实在是有些无语。 一个坐轮椅是瘸子推另一个坐轮椅的人出去遛弯画面想想就实在违和。 “停!就在门前坐坐,透透气,不出去。你忙你的!” “那你有事喊我!” 看见他转动轮椅去了后面,她长出一口气。她知道昏睡时的人是他。可清醒状态下,她只觉得在他身旁,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不再纠结这个,她赶紧四处察看,侧耳细听。 在屋子里时,她使劲倾听,仿佛有听到滴水声,很轻,很弱,像很远,又觉得很近。她不确准,本以为是在前面,可没想到出来反而听不到了。 而且她有感觉,她的听力正在退化,远不如之前敏锐。 她开始害怕。她既怕这是幻觉,又怕因为自己没十分用心而错过。 她摇动轮椅,顺着热汤池转了一圈。可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她很急,也因为用耳过度,虚汗不住地往外冒,脸上一片潮红。 莫非在后面 她心一横,向他离开的方向追去。 穿过过廊,后面是个开阔的大园子。但不是花园,也没有假山湖景,反而都是树木荆棘,根本就是片野林子。唯一的不同,便是中间有几条石板路,刚好能让轮椅通过。 “呦!丫头,你醒了” 她被吓了一跳。蹿出来的是个黑老头,黒瘦黒瘦的。眉毛胡子都不自然的钢丝似的。眼神更不对,有点疯癫,更像是两眼放光。 黑老头硬从荆棘里挤出来,也不管衣服刮不刮破,身上疼不疼,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真不错,这么快就能走了!臭小子还说你不好呢!” “您是” “不认识我你昏过去,可是我给你看的诊不过,我之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不管了,不管了!”他左右看看,又神秘兮兮地凑上来半步,用极小的声音说:“给我点东西呗!” 第五十五章 意思,月娥逼婚 黑老头凑上来,一脚抵住轮子,一手已经封住她逃开的可能。 她本就提防着,药粉早捏在手里,眼见情势不对,不等他用力,药粉已经撒了出去。 药粉扬起一团白雾,把他整张脸罩在里面。 可他只一愣,“咦——”了一声,腿并没有软堆下去,视线也没有呆滞,反而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这回赖你了,是你先挑衅的。” 他戏谑地叨念一声,手上一用力,她的轮椅就应声而起,腾空翻滚着朝最近的荆棘直砸下去。 她本也不会武功,训练的那点反应力又因为虚弱根本使不出,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看见荆棘丛急速变大,眨眼就到了眼前。她只是下意识地闭眼,都没来得及考虑毁不毁容,扎身上疼不疼。 说时迟那是快。一直在不远处隐着的英城庄主,发现情况不对,便双手在轮椅上用力一拍,整个人腾空而起,堪堪在空中截住她。 她只觉得腰上一紧,被扯到一个熟悉的冷硬怀抱里。他左手在荆棘上一按,抱着她翻身,稳稳落回轮椅上,又再她腰上一托,使她在他腿上也是缓缓地。 两人坐定,也刚好传来她那台轮椅撞进荆棘丛的咔嚓声。 “可有伤到”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极好地安抚住她的情绪,让她从面红耳赤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也就是这一会儿功夫,那黑老头已经被两个精壮的护卫扭倒在地上。“臭小子,是我救的你,你都忘了我不过是要她一盅血,又不碍她什么!” 他声音冰冷:“我说过!不许你打她们的主意。” “我那还不是为了给你解毒。她不怕你的毒——,唔——” 他一个眼神过去,护卫就把黑老头的胳膊腿往一块搭,硬生生将他团成了一个球,疼得他吱哇乱叫。 等她从黑老头那句话回过神来,那几个护卫还有黑老头早就无影无踪了。而且,她自始至终也没听到他们是从哪来的,又是从哪走的。 “没力气就靠一会儿,我送你回去。”他就像是什么没发生一样。“那老头是个毒痴,却不怎么高明,又疯疯癫癫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会看好他,再不让他能靠近你,伤到你。” “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 “你不是还没找到要找的东西吗不急!”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我能要找什么”她又回到矮榻上,拉了被子盖上,颇有一种小孩儿干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尴尬。 他还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淡淡地推着轮椅出去,临到门口才说道:“一切就等你再恢复几天再说吧!你在这里,想做什么、找什么、去哪儿,都随你。只一件,记得不要担心。你在意的事,在意的人,我都会帮你守护好。” “你这话说的,到底是几个意思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可他已经头也没回地走了! 他能说什么呢 说他是英城庄主那他要怎么解释风国兀这么久都没有起色又要怎么解释是他把温冠玉送去的险地 还是说,他能告诉她,他是元展寻让她想起他冰冷的剑刺入她的身体还是让她想起他差点要了她兄弟的命 恐怕在这个世上,她最恨的就是他吧! . 温冠玉觉得那英城庄主根本就没安好心。 这一路上,他单是遭到的截杀就不下二十次。而且那些人像是根本就知道他的行动路线一样。好几次,他都差点把命交待进去。 更有几次,他能躲过去分明就是侥幸,是老天爷保佑。有一次,他是猫腰披着破麻袋进的牛群,最后抱着牛肚子躲过去的。还有一次,是追他的人自己不小心,踩着了捕兽的夹子,最后自己没站住一脚踩空掉下悬崖的。 最离谱就是最后这次,他竟然不得已,剃了胡子扮的女人。 文月娥看着撩车帘进来的女版的温冠玉,鹅蛋脸笑开,极为豪爽。 “不错!不错!你还别说,你这么一打扮,除了个子高点,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尤其你这腰,还真挺细嘛!” 温冠玉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华玉,救你那天,我就说了,我喜欢你这双眼睛。我呢,是文家庄的大小姐,也是未来的家主。只要你允了我,入赘我文家。我不管你的仇家是谁,有多大势力,我保证都有实力护住你。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绝不可能!姑娘搭救的恩情,只要我华玉不死,他日必当报偿。告辞。” “站住!没有我的护送,你以为你能到的了辽京另外我救你,让你留在我的商队里,即便不指着你报答,可也不能让你恩将仇报,连累我们文家。” “反正我不能入赘。” “那若是你义父温虎下令让你入赘文家庄呢” 他惊得抬头,就见文月娥笑得眉眼弯弯,他竟从她特意端着的老成持重,中看见个狡猾的狐狸样子。 “看够没发现我的好了也是,我虽算不上绝色倾城,好歹也算得上仪态万方、秀外慧中!配你,你不亏!” 见温冠玉恼了,要走,她又赶紧把话拉回来: “实话告诉你,还没有我文家庄想查却查不到的事!你若答应,我倾全庄之力,帮你找你那大哥、三弟,如何” 第五十六章 阵势,从天而降 不知道是受了惊,还是他那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其实说到她心坎里,它的确是一夜好眠,早起后简直换了一个人一样,精神、身体都比之前在涵碧山庄还好了不少。 早饭依旧是他亲自端过来的。 她虽然好奇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侍卫却没下人侍候,却也终究什么都没问。实际上除了他细心地介绍了几款小菜的口味,她客气地搭句话,两个人根本就没说别的,甚至更默契地再没探问过对方任何事。 他是极为坦然的,即便注意到她在刻意打量也只淡淡一笑。 他的笑有种劫后余生的释然。下半张脸上擦了细粉,应该是粉很好,可擦的不细,皮肤组织断裂的痕迹很明显,应该还有痘痕。嘴唇要厚一些,像是肿着,下巴也很紧绷。 他端着碗碟出去,她还在想是什么让她那天觉得他像元展寻呢 又听到像是从水下传来的闷闷的声音,她坐不住,便溜达出来。可越靠近热汤池,那声音似乎越远了。倒是那几处均匀的呼吸声更清晰些。能日月趴在树上一动不动也不是一般的本事。那些守卫倒是尽职,也是大家训练的手笔。 这院子布局、建筑都极为用心讲究,就算辽京的豪阔人家也不过如此。 她再慢走细看,竟发现一处大小、方位、设置的格外精细。细细想去,先前该也有几处的,合起来,倒像是个阵势。只是这处若于阵势而言,分明是相悖的。难道是阵势太过庞大,她未见全貌 脑子里有了那几处的雏形,她追踪溯源,果然在过廊处有了痕迹。她顺势随着朝后院迈了几步,那几道呼吸一动未动,显然没有要阻拦她的意思。 迎面正是一处大荆棘丛,正合了她的设想。她便弃了石板路,一路寻去,最后竟到了一处垂落着藤蔓的高大石壁前。 她再回身,只看见高耸的巨木遮天蔽日,连片屋瓦也看不到,就连她刚踏过的石板也不见了。 这该是一处防御阵,设计的很是巧妙,且环环相扣,若没有相悖那处,三层的防御倒能发挥出九层的功力来。可惜现在要减半了。 于她倒是件好事,她若要离开,只需—— “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元展寻——不,是英城庄主忽然出现在她侧后,声音冰冷沙哑许多。 她转过去,正看见他轮椅下的石板路。 刚刚分明没有的。何况,她怎么没听到一点动静呢 不对!是她刚刚太专注,没注意。实际上,她现在也听不到侍卫的方位了。难道她的听力还是有问题,时有时无 不,不是,是这么一瞬,这里的阵势变了!她的听力没降,是她的听力范围被人划定了。 可如此大阵,怎能说变就变 “臭小子,这丫头当你说话时放屁呢这么目中无人,你还真是好脾气” 难道她能看到的范围也是被人划定的不然她刚才怎么没看到黑老头呢 还有这白发老哥怎么了这半个时辰是在哪里被虐了不然怎么春风和煦的,忽然就这么阴沉吓人了 而且,黑老头显然知道怎么刺激他。这会儿他明显更不好了,看她的眼神简直冰冷得能直接杀了她。 他果然冷冷地摆了摆手。眨眼间,就凭空出现一个侍卫,直朝她迈了一大步。她吓了一大跳。 “疼,疼!死小子,你都这样了,还整我不整她唔——”黑老头没叫嚣两句又被捂住嘴,扭成个球,眨眼就被带走了。 她更吃惊不小。 但也没有看见他那只青筋暴起、满是皴裂的手吃惊。那哪是一个壮年金主的手,那分明是个一辈子辛苦劳作,就连冬天也得泡在冰水里的濒死老人的手。 他淡淡抻了下衣袖,把手盖住,一副强压暴躁的样子,随手在身旁大树上拍了一下。藤蔓被支开,露出黑黝黝的洞穴来。 “这是刑房,闯入者、奸细都在这里审问。” 他带头进去,她犹豫一秒也跟了进去。 里面,十几个健壮的青年赤膊着上身跪在地上。一个个伤痕累累的。早有两个侍卫打扮的银面男抢上一步。 “禀庄主,他们所说前后都一致,也没有相矛盾的地方。卑职等无能,还没能查到这位姑娘进来的真相。” “啊——”查她进来难道她真不是他弄进来的莫非真是白狐 “查不出,就都处置了!” 她又一惊。那银面侍卫也僵住,顿了一秒,才抱拳说了句“是”。 “等等,你说的处置是什么意思”她有点紧张。 他气息冷厉的可怕,转着轮椅往外走。“那就留个全尸。山洞往里走便是后山悬崖,跳下去自生自灭吧!” 全尸她急忙追出来。“你怀疑他们中有人把我放进来的你查不出,就让这么多人都陪葬” “一个两个有问题,你也进来!其他人没发觉,或者没报告,都该死。” 身后窸窣直响,那些人已经站起来,正往里走。 “那我若就是自己凭空掉下来的,完全和他们无关呢” “那就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圈套!卑鄙!套话就套话,弄这些玄虚干什么 “你都没查出来,我是昏着进来的,能知道么还有,他们都是你的侍卫。你这样滥杀无辜,就不怕哪天众叛亲离” “不怕!” “冷血!你既然要查,干脆把我也——” 气氛陡变,紧张、恐慌瞬间蔓延。 他猛地在树上一拍,洞门关闭,就连藤蔓都归了位。 十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几处隐藏的侍卫跌落树下,死不瞑目。 他后背挺直,轮椅缓缓后退,伸手就把她拉在身后,警惕地看着他们。 第五十七章 默契,剑在人在 黑衣人一路直逼过来。 为首的突然跃起、抽剑、刺出、落地,动作既快又狠,他都落地又迈出两步了,树上的侍卫才摔落下来,半边衣襟都被血染透了。 她原以为自己几经生死,已经足够坚强。没想到赤.裸.裸的杀戮、耀目的血红、直愣的不再有灵魂的瞪目,还是逼得她眩晕、反胃,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直到疼痛传来,她才看到他隔着衣袖几乎捏断了她的手臂。 “稳住!” 他话语极轻,却像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黑衣人冷哼一声,剑尖直指他们,冷冷地道:“一个不留!” 轮椅急速倒退,她被拉得踉跄。 就在黑衣人冲上来的一刹那,十几个银面侍卫降落在中间,径直迎上。刀剑相撞、火花四射、鲜血崩飞。 “主上,快走,他们人多,防御也被摸透了,我们的人手已经损失大半,支援怕是也被截在半路了。” “不能退!”他眯眼注视着战况,决绝地说。 那银铠银面侍卫答应一声,一跺脚,转身也迎上黑衣人。 他抬头看她,神情还是不大自然。“站不住就坐上来,我驮着你也无妨。” “不用!” 被他一激,她彻底稳定下来。 战局已经对他们很不利了。每个银面侍卫几乎都被黑衣人压着打。尤其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他出手狠辣,招式轻奇,手中剑却重,不过眨眼间,他身边的银面侍卫,已经被刺伤了两个。 “给我推轮椅,按照我说的方向移动。我说左,便是左上,不要完全转过去。能做到吗” “那是偏左还是偏上啊,与人对招,差一点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她没说完,为首的黑衣人已经挺剑直刺上来。 “前!” 他轻喝一声,她也只能急忙握紧扶手,向前猛地一用力。 他手中已经多了柄铁杖,借着一冲之力,硬碰硬迎上黑衣人的重剑。 嘭地一声,两人势均力敌,两人纷纷后退。为了减轻她的压力,他铁杖用力在地上一顿。饶是如此,她的手臂也被震得生疼,虎口隐隐作痛。可没时间娇气,她顺着他的指令拼力转着轮椅。 眨眼间两人就对了十来招。 也多亏黑衣人前五招也在试探他的力量、招式,这才给了她们磨炼配合的机会。但黑衣人终究胜在灵活,可以剑随心动,她俩就算配合的再默契,也终究需要他指令完她才能有动作,是以她们终究落了下风。何况石板路宽度有限,轮椅受到极大限制。 “英城庄主果然不是传闻中的那么孱弱。”黑衣人忽然开口。 英城庄主 只这么一迟疑,她便慢了半分,黑衣人的剑在他腰侧刺入,衣衫顿时被划开,淡淡的血腥气蔓延开来。 她赶紧收敛心神。不管他是谁,也得先保命。 黑衣人挺剑来刺。那方位,分明就是抓住他伤处不放,直递的他反手。 她直接转了方向,几乎与他说的同时。后来两招,她的判断都没差,胆子便大了。又过了十来招,竟稳稳地拖住了黑衣人,颓势没有扩大。 但高手过招,往往虚虚实实、变化无常。她虽然跟着孟兴欢练过,终究资历太浅,况且没有实战经验。好几次她都用力太猛,致使他招式用老,又挂了几处彩。她便又畏首畏尾起来。 “别分心,等我指令必定落败。最后也会被他们拖死。你放手做,我就死不了。” 他说完干脆连指令也不发了。生死关头,她只能一咬牙,硬着头皮上。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而且渐渐离了石板路,再不用担心脚下。 “这么热闹啊算我老头子一个。” 黑老头忽然出现,同来的几个银铠银面侍卫径直加入他们的战团。 随着他的一声“退”,她奋力后撤,远离战团。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手脚都是麻的。 黑老头冲上去,一身花衣,极为醒目。他看着不正经,倒是一把暗算的好手。他花里胡哨地蹦到哪儿,哪儿就冒出一股白烟。 那些银面侍卫显然之前也没少吃亏,一个个机警的很。只要他一到,他们拼着受伤也跳出去。黑衣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瞬间就瘫倒好几个,而且口吐白沫,再爬不起来。 她正要把心放到肚子里,黑衣人已经反应过来。一个面罩极厚的在同伴掩护下,迅速摆脱了原本的对手,径直对上黑老头。 黑老头还没咋呼过两分钟,就被追得鬼哭狼嚎,直往这边跑。 她立刻在右手里已经捏了一袋粉末,就要向前一步,可还没等她扬出去,她的手就被他抓住了。 “别暴露!”他哑声说,神情比刚刚还谨慎。 果然,他刚说完,为首的黑衣人一声长啸,瞬间又有几十黑衣人从天而降。 一个银铠银面侍卫眼见情势不对,也一声呼哨。众侍卫们便不管不顾,奋力朝他们靠拢。 如此一乱,几个已经受伤的或实力弱的便被落在敌队里,瞬间被包围住。 可下一秒,她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几个小包围圈就迅速散开。好几个黑衣人惨嚎着挠头跪地,眨眼就化作一摊血水,蒸腾着一股焦糊刺鼻的烟雾。有几个沾染少的黑衣人,果断断手断脚,总算保住一命。 而中间,除了一团焦糊,哪里还有半点侍卫的身影。 如此惨烈,她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原本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希望只是做戏,此刻也荡然无存。 而此时,对方还剩几十人,个个彪悍。她这边算上她俩和黑老头也统共就剩下九个。 几个银铠银面侍卫都紧张地戒备着,其中一个头都没回地说道:“主上,支援进不来了。求您了,属下等拼死护您出去!别管他了!” “不能走!” “主上——!” “阿无!” 她被喊得一愣,他是喊她很显然是。那他知道她是谁 “拿着!”她木然接过他递过来的短剑,不,是匕首,是与千魂一样大小的匕首,比千魂略重,明显是金属却毫无金属光泽,倒像是一块漆黑的碳。 “从今以后,它是你的。阿无,人在剑在,剑在人在!” “主上——,万万不可啊!”侍卫头领急了。 “我的,本就是她的。 暖,她交给你了,带她走,保护好她。 出去传我命令,今后见她如我,待她如待我。” “主上——” “走——,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走——” “别挣扎了!谁也走不了。上!”为首的黑衣人挺剑刺来。 第五十八章 军符,全都为你 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她发髻散乱,汗水和着血水往下淌,可连口气都还没喘匀,黑衣人首领就挺剑来刺。 元展寻及时拉了她一把,把她护在身后。 最近的银铠银面侍卫迎了上去。但黑衣人剑重,他不敢硬碰,只想借个巧力。哪曾想,那黑衣人也是虚招,反借着他避开正面的空档,长剑在他剑上一点,直朝元展寻刺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轮椅就往斜刺里一甩。黑衣人步步紧逼,一剑快似一剑。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们便被缠住,想走也万不能了。 好在剩下的都是精英,个个都是临危不乱,虽然每个人都对战三四个黑衣人,总算没有乱了队形。她和黑老头被稳稳地围在中间。哪怕有人中剑倒地,左右也会拼力使出杀招,再缩小圈子,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终究,寡不敌众,被同时撕开两道口子。 一边左右都是银铠侍卫,及时抵住,可另一边却慢了半分没防住。一个黑衣人冲进圈中,挺剑直奔她后心刺来。黑老头双目滚圆,抬手就扬出一道彩烟,尖叫一声躲了开去,也彻底把她的后心暴露在对方剑下。 可那黑衣人打的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毙她于剑下的主意,是以他明知有毒,也不闪不避,反而长剑又快进了两寸。 她听到身后劲风,但要避已经来不及了。 生死关头,轮椅一轻,元展寻腾身而起,空中后仰,手中剑正直刺入那黑衣人咽喉。 她是躲过了一劫,但元展寻对他自己已经完全没有防护。 黑衣人首领岂会抓不住这个大好机会。他身子刚起,他的剑便斜刺横扫,竟是生生要将他拦腰斩断的架势。 变化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不只她,整个战局的人都仿佛暂停一般,都傻站着盯着那只剑,只等剑落血洒的那一瞬。 正此时,一灰衣人踏树而来,飞身向下,风驰电掣。叮的一声,将黑衣人重剑拨开半尺。 饶是如此,元展寻腰侧也被剑气所伤,重重跌在地上。她则被鲜血喷溅了一脸。 只不过过了这一刹那。百十个灰衣人忽然出现,粗布糙衣、精瘦精壮,手握战刀,勇猛无比。随着一句“保护王爷”,黑衣人被彻底压制住。 为首的灰衣人径直过来,单膝跪地:“王爷,属下护卫来迟!请王爷恕罪。” 她正给他包扎的手顿了一秒。王爷哪个王爷 “王爷,属下带来的都是定北军后人。为了让大家团结起来,一起营救王爷,属下擅自承诺他们,见了王爷定能见到军符。还请王爷明示,我等必誓死报效。” 定北军她被这一个个消息惊得无以复加。 “军符不在我这里!”元展寻被重新扶到轮椅上,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嘴角溢出血来,就连红痕都更重、更狰狞了。 “王爷,属下是副将王雷之子,王爷请看!”那人说着撕开灰衣,露出里边贴身的一套软甲,软甲正中的护心镜上正是一个血染的、手刻的“北”字。 “属下是副将郑凯之子,王爷请看!”又一人也同样撕开灰衣。 元展寻眼眸森寒,还盯着战局:“军符如此重要,关系整个定北军的身家性命,我深藏多年,无人知晓在我这儿,你们怎么知道的” “王爷,是劝学阁金榜放出来的消息。我父亲听说后,联络了几个定北军老人倾尽几十年挣下的财物,才换来这消息五天的先知权。现在也不知道这消息,劝学阁又卖了多少手了。” “劝学阁” “王爷,属下句句属实,否则愿天打雷劈,孤魂都再不能入定北军下。” 他半天没说话。 “王爷!” “也罢,若我死在这儿,定北军就全成孤魂野鬼了!你们要见军符也不难,她俩与定北军毫不相干,今日一战,也算与我有同袍之谊。你们送她们出去,再退了刺客,我便带你们、带定北军重见天日。” “主上——!”那银铠银面侍卫刚开口,就被他一眼瞪回去。 “今日起你们都是她的侍卫。她在你们在。这是命令!不听的,便自戕吧!” 灰衣人视线从她身上扫过。 她明显听到“王爷”的呼吸一滞。不过她脑子有点乱,没想出为什么。何况那人的视线仿佛要透视一般,看的她极不自在。她不明白,就她现在这浑身浴血,披头散发的模样,连看出是个人都挺困难,他还能看出什么花来何况即便认出她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王爷愿意拿出军符,让我定北军得见天日,我等但凭王爷吩咐!”灰衣人终于开口。 “主上——”那叫暖的侍卫双目赤红,扑通跪地,狠狠磕了一个头。剩下的几个侍卫也都跪下去。 “走——,记住我的话!你们在她们在!走——” 暖豁然站起,一把扯住她的手臂,转身提剑就反向杀出去,那几个侍卫也都紧紧跟上。 她们一路向西。 她被护在中间,就连黑老头也与侍卫们一起成了外圈的。她手里紧紧抓着那把匕首,也没机会用,她还反而担心,怕不小心给他们一剑。 转出山坳,那些灰衣人忽然就挥着刀停滞不前,反倒是他们片刻不停,越走越快。 等到她们冲出包围圈,到了空地,那几个侍卫身上都添了深浅不一几道新伤,累得瘫倒在地。黑老头更是直接躺在地上,娘啊,爹啊的叫。唯独她安然无恙。 她这会儿放松下来,一边给他们包扎,一边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你们主上到底是谁” 元暖眼眸猩红,声音嘶哑:“我们的主上便是您!从今后我等定全力护卫您,绝无二心” “既然是我,那我问你答。那些灰衣人怎么转过山坳就都不见了” “那里有个迷阵,我们把他们甩了。在他们眼中,四周都是敌人,不会起疑。还有这里,也有个阵法。只有我们的支援能进来。” 她暗暗点头,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但说不通啊 “那些灰衣人不是定北军吗” “真正的定北军,不见军符绝不会自行集结。” “那他真是王爷他是元展寻” “是!” “那你们还把他自己留下” “王爷不会走的”元暖瞬间抬头,直视她。一腔悲情再控制不住,更为王爷不值。“他全是为了你!他从来都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你,上次中毒也是。王爷他拼命收摄心神,宁愿毁了自己一双腿,也不肯让剑再刺入你半分。王爷为你做的还不够吗你为什么又要追来这儿。他今天豁出性命,若是救你也就罢了,可不是,他仅仅只是为了你在乎的那个风国兀。” 第五十九章 往事 不欠人情 “你说什么风国兀在哪儿”华无思一把揪住元暖的脖领子。 那些侍卫个个脸色不善。元暖更是一声惨笑,神情悲戚,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哭着哭着,他忽然仰天大笑:“王爷甘愿为您舍命,可您想的,就只有别人!王爷做了那么多,您就看不见吗您的心是石头吗” “元暖!”元秀冷声呵斥。“王爷有令,让我等奉她为主,你想抗命吗” “抗命我元暖就是死,都没想过会抗命。可我替王爷不值!我替王爷委屈!抗命对!我今天就是要抗命!我要让她知道所有事,我要让她一清二楚!我要让王爷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我就自裁谢罪!” “行了!”她一肚子火。“没空听你叽歪。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风国兀在哪儿” 侍卫们怒目,只能低了头,就连元秀也再不吭声。元暖冷笑一声: “好,你关心风国兀,我就告诉你。他就在你看到的那个山洞里!王爷说要惩戒的那些侍卫,也根本不是去跳崖,他们都是王爷精挑细选,就为了去保护你在乎的那个风国兀的。那里边,还有你在乎的范大夫叔侄,四胞胎,还有侍候你的铃兰。 王爷本来可以走的,但他们是你在乎的人。那个风国兀中了奇毒,受了重伤,他走不了,所以王爷不肯走。他要留下,是要保住他们不死! 可你呢你只关心风国兀 你知道吗那日王爷被暗算毒发伤了你,他为了去救你,不惜把所有毒都逼到双腿上 你知道风国兀为什么还活着吗因为他们算定了,王爷会为了风国兀舍出自己的解毒丹。 你知道王爷为此生生挨过多少次毒发,多少次命悬一线吗 为了给风国兀找大夫,你知道王爷暴露了多少次,招来多少次追杀吗你就一点不在乎今天王爷能不能回来吗” “那你还把他一个人留下”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还不知道吗王爷是想让你活!让你在乎的人活!他让我们把你带走,是想舍了他自己,把那些人的命都留在那儿!” 黑老头猛地坐起来:“你是说,臭小子要蒸腾他的毒血让他的毒弥漫整个山谷” “不然呢”元暖声音哽咽。“哪还有别的办法能同时杀那么多人” 黑老头蹭地站起来:“那我们快走吧!他的毒我们可承受不起!” 走了两步,他又拍手坐了下去。“啊!不用,周围都是山,臭小子那点儿血,也就能铺满那片山谷!不对啊!臭小子那么干,山洞里的小子也活不成啊” “王爷,王爷早让人在山洞里立了两道石门,还准备了黏土。风国兀在最里面那个洞口,死不了!” 她双眸涩胀的厉害,心揪揪着。不行,她不能干等着,她得回去看看。 “哎丫头,你干什么去” “你站住!”元暖厉喝一声,手中剑嗖地掷出,正落在她脚前。“我是替王爷不值,但更知道王爷把军符交给你,不是让你回去送死的。” “军符什么军符” “那把匕首,王爷给你的匕首,能找到军符!王爷是把整个定北军都托付给你了。” “你等会儿我和他不过是泛泛之交,他为什么——” 侍卫们同时抬头,都怒瞪她。元暖更是气得胸口起伏。 “好!你好!你竟然一句话就把王爷这么多年的心意贬损的一文不值! 泛泛之交 泛泛之交会从你七岁开始,每次尤氏罚你不许饭吃,都亲自翻墙给你送饭 泛泛之交会在你十一岁被拐子拐走时,不眠不休追三天,差点破相,救你 泛泛之交会在你十三岁,不知被什么人一夜之间喂了几百种毒时,找最好的名义日夜看护你会为了保得住你的命,不惜被郡主察觉,宁可从那以后事事受限” 黑老头张着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王爷救你上车那次,你以为是王爷害了你,开始事事扎他的心。可你不知道,王爷就是那次被郡主又下了厉害的毒!也是那次,王爷为了保你,主动暴露了他知道军符的事。 现在,王爷为你舍了命,你难道连他托付的、他毕生的使命都置之不顾吗” 她看似平静,实际上一直在深呼吸,脑子拼命回想,可就是对他说的这些没有一点印象。 黑老头忽然插嘴:“你等会儿你说她一夜之间被人喂了几百种毒” “你闭嘴!”她和元暖几乎是同时开口。她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若真是你说的这样,他还真是蠢。做了也不让人知道,活该他自己受罪。” “你——” “定北军是他的,他就自己管,别想甩给我!既然这把匕首能找到军符,那就留给你!” “你——” 元暖气极,可黑金匕首被扔过来,他还是下意识就接了。没想到,手上立刻一阵烧灼。就他低头看的这会儿工夫,四肢开始无力,下一秒他就已经站不起来,只剩瘫倒的份。 再一秒,那几个侍卫和黑老头,也同他一样直躺下去。 “你也说了,除了你们的支援,别人进不来,你们就安心在这里等着吧!”她头也不回就往回走。 “丫头!”黑老头急忙喊了一句。“那毒气虽然要不了你的命,但你若像上次一样也昏过去,去了有什么用何况那迷阵你也过不去!若臭小子不给力,还有漏网之鱼,你去了就是送死啊!” 她猛地站住,咬着唇。 黑老头刚松一口气,她就转回来,从怀里摸出一粒红丸,就捏着黑老头的嘴逼他吞了下去。 “我知道你能解毒,但这粒是我独创的千机丹。若没有我的解药,你会痛到头脚反扣,七七四十九日,耗尽心血、干涸而亡。” “丫头,你可不能这么对我啊!” “只要你乖乖的,不逃,不引狼入室,不害他们,若真有敌人进来,给他们喂一粒这软骨散的解药,我不仅回来就给你解药,还给你一碗你心心念念的我的血。” “那你要是回不来呢” “所以你最好祈祷我没事!不然你就陪葬!” “哎呦!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 “别嚎了!”元秀急了。“韦姑娘,不能去!” “我可不欠人情!黑老头,他们活你才能活,记住了!”说完,她捡了把普通匕首,别在腰里,转身就走。 第六十章 警觉,以一敌三 迷阵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影也没有尸首。她便警觉起来,捏了一包失心散撒在衣服上。又翻出好几种解药,一一吃了。最后还不放心,把从不肯用的毒抹在匕首上。 转进山坳,空气里开始弥漫着苦森森的血腥气。遥处可见死的飞鸟野兽,就连树叶都卷曲着。越往里走,越多死士,庄子里,情景更为恐怖。 汤池边,无数人横七竖八地堆叠着,一个个口吐白沫,面目惊恐,到处都是乌血、呕吐物。有的腿上被人压着,还保持着拼命往外爬的姿势。 原本沸腾的汤池里结着一层血红色的薄冰。元展寻,如同一个血人,垂头坐在汤池最中,白发还保持着张扬的趋势,上面都是血污。 感受到他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她飞扑进汤池,把路上反复思索的两粒药丸喂在他嘴里,艰难地把他拖出汤池,放进轮椅里。 她趔趄了一下,眩晕的厉害,赶紧把最后一粒药也吞了,咬牙推着轮椅往后院走。 路过那处不合宜的机关,她灵机一动把它调到正轨。希望这样可以挡住再来的杀手。 进入后院的荆棘丛,她长出一口气。果然这里有了阵势,毒气稀薄了许多。她定定神,赶紧剥了衣服替他检查。 此时的元展寻眼也塌了,瞳孔也散了,脸上身上一道道口子,还在往外渗血,新血涌着凝固的黑血块,看着恐怖又恶心,实在让人很难把他和那个辽京久负盛名的美男子联系起来。 她心里难受,又恨得牙痒痒的,一边在怀里摸银针,一边骂他: “我告诉你,你今天就是死在这儿,我也不领你情。你死了也是白死。啥事非要自己扛,你以为你铁人啊最可气就是你还扛不住。你说,你要是早和我说,有我在,还用得上你放干血” 血字刚说完,她扎下去的银针就弯了,又试了几处,还是一样,根本扎不下去,他僵硬的就跟铁块一样。 “去死吧!你不死,我也得被你气死!你说说,针都下不去,现在咋办”她喘着粗气,站起来走了半天柳。脑子里忽然想到她住过的那间房隔壁有一排药柜。“等着,我先去找药。” 哗啦——,一声异常的树叶响动传来。 她走了两步又站住,回身看他:“我可告诉你,你最好把你这口气留住了,我还得在你身上试毒呢。你害得我中毒,试毒这么危险的活我必须得让你干。 你最好也祈祷你自己,别在试毒的过程中肠穿肚烂死了,也别口眼歪斜变成个傻-子,更别没等试出解毒药就死了。不然,你若害我长个疤瘌、起个痘,我就给所有和你有关的人天天喂毒药,我保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带重样的。” 树上的人以为她走远了,忍不住哎呦一声,正好被她的顺风耳听得真真的。她紧张的不行。好在去找药的时候,那人跟了来,她才松了一口气。总算她那些话没白说。 回来的路上,她看到一棵犇精神的树,兴奋的不得了,割了一大捧树皮。 可刚拐进后院,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没想到,和她一样对毒不那么敏感的人还真不少,这么一会儿,树上就又多了两道呼吸声,这还不算她身后的那个。 但那些人始终没动,呼吸也那么匀称,她就知道,他们一定也中了毒,只不过没发作的那么厉害而已。只要想指着她解毒,就好办了。 她像模像样地把从药房拿来的药,都倒在砂锅里,架在火上熬。又故作发愁地发了几秒呆,才蹭地站起来。 “药还得熬一会儿,还是先试红树皮吧!这红树皮应该能抵御这些毒,不然别的树都蔫了,怎么就它支棱呢” 她说着,拿了一块红树皮在他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反正她树皮多,抹完了就随手就一扔,又捡起一块在他身上乱蹭。 那块树皮,半空就被人接了去,她就像是一点没注意到一样。 “果然行啊!能扎进去了!”她兴奋地叫一句,便开始飞快地给他针灸。先是保住心脉,然后便开始疏通,等浑身都扎满了,她也累得满头大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明显听出一人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嘎地一声,从树上掉下来,嘭地一声。 “哎呦——”她假装吓了一跳。“这人怎么死在树上,这死了还又摔下来,真是太可怜了。你看看,都是你造的孽!” 她借机就在他胸前狠拍了两下。他直接就吐了一口黑血。 树上那人气息乱了一下,终于没动。倒是她身后的人一下子窜出来。 “别过来!”她尖叫一声,把匕首握在胸前,战战兢兢的。“你也中毒了吧!我正想法子解毒!你要是杀了我,可真没希望了。你看他,刚刚连针都还扎不进去,这会儿已经吐黑血了!你就不想试试不想活吗还是你想和那些人死的一样惨” 那人握着刀,拿不定主意,眼睛不自觉就飘向一边的树。 “要不要我给你也试试针灸先保住心脉,然后一会儿那药给你也留喝一碗。他要是喝了药见好,你不就也能活了吗” “少废话,让我过去,你好借机扎死我药什么时候能好” “哪那么快啊还得半个时辰呢!你看你喘成那样,在那边坐着等会儿。我再拿他试试看针灸能不能把他的毒逼到一处再放血。” 她的确是这么想也这么干的。可鼓捣了一个时辰,也没成功。也没找到机会解决掉一个隐患。 树上的那个实在太谨慎了,而且中毒明显不怎么深。倒是坐着那人明显重了,连喘气都像拉风箱一样。 那她就趁端药的工夫再下毒了。 她是打定了主意,却没想到那人先站起来,自己把药汁倒了两碗。更谨慎地把她要拿的一碗,先拿在了手里。 第六十一章 聚阵,一波三折 那黑衣人恨不得立刻喝完药,好让毒立马解了,一个劲的催道:“喂他喝!你要是敢耍花样,老子死也拉你做垫背的。” “他都那样了,这么热,还不得把他烫死啊。他死了,用谁试药啊所以,且得一点一点喂呢,急不得。还有,你可别吓我,万一我手抖,就算这药有用,也不够喝了。最关键的那味药前边已经没有了!” 实际上这药除了固本培元,能恢复体力,对解毒根本没啥用。有用的是解毒丹还有刚刚配合着的针灸。可再有用,中毒那么深,恢复也需要时间啊!她不过是想法子尽量磨蹭时间、再多制造机会解决他们罢了。不然,她一个人怎么对付这两个。 终于,元展寻的手指动了动,气息也明显比刚才足了。 她心中欢喜,脸上更开心,直接一仰脖,把剩下的小半碗都倒进肚子里,生怕被别人抢了。 那人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一亮,端碗就往嘴里送。 可树上的人更快,黑影一闪,就到了他跟前。 唰的一响,银光一闪,血腥乍起。 那人倒地的一瞬间,他手里的碗已经被树上的黑衣人稳稳握在手里,随后就仰脖灌了下去。 她看准时机,握匕首,直刺向那人咽喉。 可黑衣人武功太高,被大碗罩着脸也像长眼睛一样,都没见他身子动,他就后退了一丈来远。 他砸吧一下嘴,嘭地摔了碗,脚尖点地,手中剑便直刺她心口。 “死丫头,你敢骗我!找死!” 说时迟那是快,黑衣人后退、摔碗、出剑不过就是一瞬间,她往前冲的去势还没收住,此刻根本就是眼睁睁直朝剑尖扑上去,只能闭着眼睛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她后腰一紧,被生生拽住,甩到后面。 再抬头,她看见元展寻横在前面,稀疏的一道鲜血从他左肩喷出,随后才看到刺透了的血刃。随后嘭地一声,他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直直摔进荆棘丛里,喷出一口黑血,不省人事。 黑衣人只是擎着打他一掌的手臂,倒退了几步,就站定住,随后就沉着步子到了她身前。 她都没来得及动一下,就被点了穴道。之后剑就架在了她脖子上。 “你不会武怎么知道我们的位置的在这毒里,你怎么可能没事” “纯,纯属碰巧!” “啊——”她脖子上渗了血! “不老实就去见阎王!” “别啊,大哥啊!我说,我说。” “所有的,若敢少说一点儿,或者中间有什么漏洞,我就先把他胳膊腿都卸了,再卸你的!” “我说,我说,可能是因为我是从小在药罐子里泡大的,所以那毒对我的影响小些。但我也中毒了,头晕,脑子也不清楚,所以我真的是在找解药。” 黑衣人的剑往下压了压,她吱哇乱叫,赶紧往下说。 “我从小和药打交道,对味道敏感,但也真的就是碰巧,我就是觉得不对劲想试一试。我的匕首上有毒,但树皮是用匕首割一下,然后撕下来的,所以中间段没毒。我抹的时候加了小心,没沾上两头。” ”所以那树皮真的有用” “有点用,最主要还是我的针灸厉害,护住了心脉,也排了毒!” “那好办,我从小是在毒药里泡大的。你不是药罐子里泡大的吗我就从今天开始,一天喂你一样毒,我看你除了乖乖给我针灸,还能耍什么花招。走!” “啊——,不要啊,救命啊!救命啊!” 她咋呼半天,元展寻连一点要缓过来的迹象都没有。可那黑衣人说的欢,竟也一动没动,僵住了一样。 她睁开一只眼,试着推开他的剑。没推动,但他还没反应,瞪大的眼珠子也转都没转。 她小心翼翼地矮身才剑下出来,往前凑了两步,正看见一条红线从黑衣人的脖子后面探出来,两只骨溜溜的黑眼珠瞅着她。 “丝丝——,你可来了!真是太好了,你就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啊!” 她惊喜非常,觉得裤腿一紧,就看见小金正奋力往她身上爬。她又一把抱起小金龟,止不住一阵亲,差点感动的哇哇大哭。 小金乐呵呵地,拱到她怀里。倒是红丝一副嫌弃她要往后躲的样子,纠结一下才飞起来,盘在她手腕上。 而她眼前的黑衣人,已经从头到脚开始发黑。要不是嫌弃,她真想冲上去怼他几拳,刚刚差点把她吓尿了。想起刚刚,她又赶紧去看元展寻。这一号脉,更惊得她一声冷汗。 “糟糕,气血逆流,经脉倒转,毒入肺腑了!“ 实在没辙,她只能把小金掏出来。小金原本乐呵呵的,可看见她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再转头看见元展寻,登时嘴角就耷拉了,把脑袋一缩,任凭她怎么哄都不出来了。 “小金,求求你,他几次救我,我不能忘恩负义不是今次你帮了我,我保证以后所有好吃的,都可着你,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再也不抱那只臭狐狸,只抱你。” 虽然红丝没出声,可她就是觉得它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她自己也觉得臊的慌。见小金就是不出来,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想来想去,又觉得委屈,吧嗒吧嗒掉眼泪。 小金悄悄钻出来,看看她,撇撇嘴,最后迈着四方步朝元展寻踱步。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眼看着它爬上元展寻耷拉在地上的右手上,对着中指一口咬下去。红丝更快,嗖地盘在他左手中指上,也咬了一口。 她愣了一秒,迅速站起来,不过片刻,他身上又插满了银针。 足足一个时辰,她觉得红丝都胖了一圈。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彻底黑了。 小金忽然仰头摔了个底朝天,红丝也嘴巴一松懒洋洋地一动不动。 她看着心疼,更难受。赶紧小心翼翼地把金龟抱起来,亲了一口,郑重地放在怀里,还特意把里衣抻了抻,弄出个兜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伤了它。 红丝确实壮了,脑袋上似乎多了两个小包,可天黑了,她又泪眼迷蒙的也看不真切。 她有小心翼翼地把元展寻放平,坐在一边,开始琢磨着怎么解决毒气的问题。 “若是建一个聚阵,让空气都往那里流呢那这边的空气就能好些,也能早点进去看看风国兀的情况。对,就是这样,就在汤池那设阵。” 想到这儿,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想了想,拍了拍红丝的脑袋:“丝丝,还得拜托你,我去前面,你守着他,别被人害了性命就好。拜托!” 红丝没动,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可她就是感觉到一股极为不满的低气压。 “好好好!不让你留下,我想别的办法!” 最后她去卸了一块门板,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才拽着他一起去了汤池。 鼓捣到半夜,聚阵总算是成了。效果出奇的好,尤其红丝钻进阵眼之后。简直就像个空气大漩涡一样。 等到大天亮,后院山洞口那点毒气,也不足为惧了。 第六十二章 合作,全都两清 元展寻醒的时候,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只觉得入眼皆白,很是晃眼。 可什么人会在屋子里挂白床幔、白窗帘,连东西都用白布包着呢这多不吉利莫非他死了 死了能闻到又酸又苦又涩的刺鼻味儿吗 他的神情变了几变,彻底清醒过来。 扒拉开白床幔,他就对上一双忽闪的大眼睛,他没好气的问:“怎么是你” 风国兀眨巴着大眼睛却不说话,细腻的五官绽开一个要多温润有多温润,要多勾人有多勾人的微笑来。 他有种被当成姑娘调戏的感觉,顿时怒不可遏。“风国兀!” 风国兀还是笑。“阎王爷说了,让你托生成我媳妇,到时候我好好疼你。” “住口!”元展寻猛地要坐起来,却抻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来人啊!来人啊!” “喊什么喊什么一个个的,醒了都不消停。” 他眼看着华无思进来,一身缟素,还戴着怪模怪样的孝帽,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只视线追随着她,看她有条不紊地放下托盘。托盘上白布、镊子、棉花团、瓶瓶罐罐,叮当三响。 她极自然地走到他床前,伸手就在他额头摸了一下,又抓住他手腕切脉。 温热的体温顺着脉搏传来,他直觉得恍若隔世。 “状态不错,烧也退了。还有更好的消息告诉你,你得腿保住了,毒也解了一大半。” 他愣愣的,还看着手腕,感受着那处的温度。一抬头就看见风国兀捂着嘴在乐。他这才反应过来,想起他哄他是小媳妇那节,气鼓鼓地。 风国兀愈发笑得乱颤,最后后来把拳头放嘴里了,再看到大哥的迷惑表情,差点笑背过气去,指着元展寻道:“他——,他以为自己死了,到了阎王地府呢!” “行啦!就像你昨天多淡定似的。”古代人鲜少用白,难怪他们一个个这么大反应呢。 风国兀登时就不乐意了:“你还是不是我大哥,当着他的面揭我的短儿我要找二哥告状!” “好啦!我最疼你!但你要惹急他,也好歹等他伤好了,他伤重着呢!” 她也忍不住笑,笑眯了眼,以至眼睛灼热,几乎就要煽情。劫后余生,这样玩闹的场面,实在让人控制不住。她赶紧转移注意力,鼓捣瓶瓶罐罐的,又扶着元展寻躺平,拿镊子捏了棉球细细地在他脸上涂抹。 “这药是生机润肤的,效果应该不错,至少能让皮肤断纹的颜色淡化。只是,你这性子可得改改,别凡事一个人抗,多交点朋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 她离他极近,吐气如兰,语气又是这样平静安详,实是从没有过的,简直美好到不真实。他完全沉醉其中,甚至都没注意到,她已经掀了他的被子。 “大哥,他是男的,不许你给他抹身上!让他自己抹,要不找个药童!”风国兀不爽地叫嚷。 他这才猛地惊醒,看见自己只腰上搭了块薄布,脸顿时涨得通红,上手就去拽被子。 “拿开!逞什么能” 她在他手背打了一下,刁蛮的不行,十足就是小时候的样子。他又痴了,手下意识地松了被子。 “这才对!我是医者,分什么男女何况,我亲自看了,才知道恢复的情况,也只有我才知道,哪里要多抹,哪里要换药!有个事问你,我二弟呢” “我,我让他去辽京了!” 她顿了一秒,手上才又继续。“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嗯!必须他去。你放心,元左、元右都在,我下了死命令,不会让他出事的。” “切!”风国兀冷哼了一声。 “说到这事儿——,你那几个侍卫——。”她一咬牙。“元暖带头,一直在外面跪着呢!都东倒西歪的了!说是最后看你一眼,就集体自裁!” 他登时就撂下脸来:“我让他们奉你为主,他们连你的话都不听” “别,我可不要。他们,还有匕首,都原封不动退给你。你自己的责任,也自己扛着吧!” 风国兀立刻就跟了一句:“就是,我大哥要啥没有,非得要你那几个糟人一个个叽叽歪歪的!” “三弟!”她语重心长,昨天说了那么多,他怎么还是死心眼呢 放下手里的药,她把旁边的竹架子放在元展寻身前支上,又把白床单盖在架子上,才转身出去拿了个大食盒进来。扶风国兀坐起,支上小桌子,把清粥小菜一样样摆开。 元展寻挣扎着想坐起来,被她按住,一勺一勺喂他。 风国兀极为不满,嘟嘟囔囔的,一会儿说没水,一会儿说洒了。还是元展寻说这样她会更累,才消停了。 看他吃的差不多了,她才开口:“要我说,元暖他们都是热血之人,又都伤得颇重,是实实在在拿命护你的人。虽然是违背了你的意思,也不至于就要他们自裁。若真是那样,反倒伤了人心。” 风国兀急了:“他们逼你去冒险,就该死!” 她狠狠瞪了风国兀一眼。元展寻已经白了脸,最后一口汤没等咽下去就呛了。 “你别听他的,他就是气你刺了他一剑。他们都是你的左膀右臂,好钢就得用在刃上,培养出来这么忠心的志士不易,白白毁了可惜。 既然说到这儿,还有件事,你看咱们也这么熟了,我的千魂是不是还我是,当初我也坑了你不少银子,我拿银子赎怎么样” “那把不行,我的乌金匕首给你!” “元展寻你还要不要脸我大哥的东西,你还霸着不还是不你那破玩意儿我大哥可不稀罕。” “三弟,人家舍命救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谁让他救了我可不领情。救了我还差点搭上你。我就说他这人不地道,鬼心眼子贼多,带出来的人也没一个好的。你好歹是个大姑娘,他就那么心安理得让你上药、喂饭,什么人啊” “风国兀——,”元展寻几乎气结,沉着脸。“你领不领情,我也救了你。我就要那把千魂,咱俩两清!” “不行,除了千魂,你要啥我都给你!” 她大吼一声:“行!成交,千魂给你,你俩两清。” “大哥!” 她摆摆手,不让他说话,接着道:“从前你也几次救我,还有这次,我都承你的情,但我也给你解了毒,还给你整容,咱俩也两清!另外我这个做大哥替三弟另外承你一份情,我再给你三粒解毒丸,三粒保命丸。” “你何必和我算的这么清楚”他颓丧至极。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嘛!咱们之间都两清了也好。这样,才好谈下一步的合作!” “合作?” “不错!劝学阁的合作。” 第六十三章 四弟,左右天下 元展寻和风国兀本就是会无条件一心为她的。所以两个人知道是她创建了劝学阁后,震惊、敬佩之余便齐齐为她打算起来。 风国兀先道:“既然朔日阁不那么可靠,不如干脆把它踢出去。就用我的消息网,花销的事没有它也不是问题。” 元展寻也道:“云烨这人我从未听说过。朔日阁身份不明、动机不明,确实不能掉以轻心。依我看,不如就将它做成明线,减轻劝学阁的压力。然后依托风国兀的消息网,培养自己的势力。劝学阁毕竟在大周境内,明面上不与北齐相关,对你对他都好。” 风国兀撇撇嘴,破天荒地没反驳他。 他又道:“益堂是我的势力。我会让展博盯着朔日阁各分部的人。包括查云烨。还有,劝学阁浮玉山上的安全至关重要,尽量安排可靠的人。朔日阁的人——” “这点你放心,我原来的打算就是让朔日阁永远独立。他们应该也确定不了我和劝学阁的关系。他们的消息都是传到这儿。我原是想,万一是我误会了云烨,也可以保全他的心血。我也不想罔顾朔日阁这些人的性命。 安全上,我正着手准备在浮玉山建立法阵。但法阵一途,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得培养自己的护卫。” “我让元右安排。先在护卫营分几百可靠的人给你。” “我的人,让甘雨随便挑,要多少给多少。” “经历这一场,咱们都是好兄弟。客气的话,我就不说了!今日开始,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也都是你们的。”她极豪迈地拍拍胸脯。 元展寻看着她,似笑非笑,狭长的黑眸闪耀着温柔的光。 风国兀却气不顺:“谁跟他是好兄弟” “唉——,以后展寻就是老四,你做哥哥的心胸开阔点儿。” “老四这么说他排我下边,以后得听我的”风国兀笑得极为鸡贼。 元展寻也有些尴尬。 兄弟老四她怎么好意思到十八了吗数她最小,就敢充老大 他的笑意终于漾开去。“既然都是自己人,我有个法子,可迅速提高劝学阁声望。你就以江湖上爱国组织的身份在金榜上发个消息,消息就说:只要有人能重组定北军,并驱除高昌对北部天门山等地的侵犯,就资助定北军三年的军资。” “那你岂不是暴露了军符”她担心的问。 “原本我就打算以卫英城的身份重组定北军。你的消息一发,我顺势而为,亲上劝学阁,再在金榜上发布定北军的召集令。届时,我出师有名,可迅速凝心聚力,提高定北军士气,也可解了天门山之困,就连定王的颓势也可一扫而空。” 他黑眸透出一抹坚定。还有一桩,就是到时距离揭开父母的真相就更近一步。也终于有能力护住她了。 风国兀也低头沉思:“倒的确是个一举多得的法子。只是,劝学阁一旦扩大,就会吸引各界的目光,事务会更繁杂,处理起来更得严谨。大哥你最好永远都在幕后。找个有能力,有声望,背景简单,没有势力的人坐镇。” 元展寻也点头:“这样最好,只是这个人——难找。” “我有一个人选。”她笑盈盈地。“桃花娘子!” “谁——”风国兀一脸的难以置信。 倒是元展寻,黑眸一亮:“你真正想用的是那位举世闻名、有治国理政之才,为自保秉持中正的大才子——庄翰林,庄文正能力、背景皆可,实在不行派个人随侍左右。只是你有多少把握,能让他随桃花来此又有多少把握能让桃花为你所用呢” “所以,我准备不日回辽京。” “那可不行!东平那个老女人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你还是担心温冠玉”他眯眼看她。他就知道,她怎么可能放任温冠玉一个人在险地! “你们就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我和你一起去!”风国兀嚷道。 “你必须留下!养好伤至关重要。另外,劝学阁的所有前期准备工作,情报、安全,每一个细节都得交给你,务必做到事无巨细。抢任务的队伍现阶段也必须得都是咱们自己的人,既得保证隐蔽,更得考虑安全。” “你什么时候走”元展寻问。 “等你们大好了!我再把朔日阁安顿安顿,怎么也得十来天吧!” 三个人又闲谈一会儿,大方向、大框架甚至重要位置的人选都敲定了。 任谁也想不到,将来动一动都能左右天下局势的势力就这样三言两语便站稳了脚跟。 她心情大好,优哉游哉地出来,铃兰和甘雨就跟上来。 “不用跟着了,冠云沼就在隔壁。甘雨派了十几个得力的人四周守着,花烛和题名也在暗处。我又走那个穿廊,没事。甘雨,这院子,你亲自带人多多巡查,务必杜绝疏漏。” “小姐放心!” “铃兰,你留下照顾风——。啊,算了,你不方便,跟风国兀那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呢喊他来!” 她想了想,还是走到元暖跟前。 “在你们主子处置你们之前,你们与其半死不活地跪在这儿,不如吃点东西,上好药,临死之前当好护卫的职责。算了,我言尽于此,你们看着办吧。若是想通了,让铃兰给你们治伤。” 她刚过穿廊,黑老头就斜刺里蹿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丫头,你是怎么一夜之间试了那些毒还不死的” “关你什么事你最好别再缠着我。” “丫头,别走啊!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啊,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我这样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啊” 黑老头跳着脚,没追两步就被故知拦住,拎着腰带子扔到元暖面前。 “你的人,要是再看不住,再打扰小姐,就别怪我不客气。” 元暖脸色铁青,狠狠瞪了一眼黑老头,站起来。走过去朝铃兰一抱拳。 冠云沼里一片寂静。 她早就吩咐了任何人不许靠近。可她一进冠云沼大门就感觉到不对劲。 第六十四章 圣兽,各凭本事 她心下戒备,面上却强作镇定往里走。 黄胸鹀嗖地窜出来,落在她手臂上,没把脚上的字条递给她,反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一副惊慌的样子。 她猜它大概就是警告的意思,便更谨慎,站在那儿,细细听着。 屋子里除了三道呼吸声,没其他声响。其中两道极细又悠长,在里间,那该是金龟和红丝。另外那道,要有力的多,在外间,急促又带着含混。像是——白狐 那小黄的警告是因为什么不该是它吧 她稳了稳,谨慎地推开门。 果然是白狐。它一改往常的傲慢,从原本蹲着的客椅上长身站了起来,轻盈地跳下地,摇摇大尾巴,朝她走了两步。 她冷冷地看着,却没动。她可不会再因为它的颜值去抚弄它了。它们之间终究隔了背叛,还有伤重的小金。 白狐讪讪地停了脚步,幽蓝的眼睛望着她,可怜巴巴的。 若没有小金,她早晚得原谅它吧。 狠了狠心,她收回视线,自顾自拐进了里间。 金龟正趴在蜀锦蚕丝软垫里晒太阳。她预备的那么多样补气血、补元气的大补汤,一小碟一小碟地摆在那儿,动也没动一口。 可即便她把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它,它还是这副十分疲惫的样子,完全没有往日的活泼。 隐去满满的心疼和担忧,她温柔地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它睁开眼,还咧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看得她心酸。 白狐在门口晃了一下。 红丝猛地从垫子下面探出头来,立起身子,黑溜溜的小眼珠瞪着门口。它现在可不得了,壮了一圈不止,头上长了两只角,鳞片越发清晰,散发着金属的光泽,通身的气派。 突然,它发出一声几乎能划破人耳膜的尖锐叫声,把她都吓了一跳。 白狐一哆嗦,低头呆了半响,终究没进来,一转身跑了。 “小金,我没理它,就算它真的是九尾,就算它真的能撕裂空间,我也不要它。我只想让你快点好起来。可我到底该怎么办呢云烨书房里的书都要被我翻烂了,我也没找到半点有用的啊。” “小红,你有没有好主意唉小红——,你干什么去啊” 她叹出一口气,把小黄带下来,放在金龟旁边,又特意给它也倒了一杯茶。可小黄还是焦躁,根本稳不下来。 “小黄,你再着急,我也还是搞不懂。你身上没伤,我也就放心了。尽量静下来好吗凡是还有我,我们努力了,即便结果不理想,也得接受,是不是” 小黄终于稳了稳,她把脚上的字条拆下来。 “温现王府,接应到点,菩提重聚,货到天门,韦莫中箭,清风毒卒。” 赵老头特意提了洛清风,说明多少和她脱不了关系。勋国公府她也不能再置之不理了。看来,去辽京的行程看来必须提前了。 “小黄——” 话没说完,红丝就嗖地飞回来,盘在她手腕上。小黄被吓得一哆嗦,扑棱一声飞走了。 门口又当啷一响。白狐就蹲坐在它刚刚消失的地方。它叼来的匕首还兀自在地上晃荡。 红丝尖锐又短促地叫了一声,极具震撼力。白狐垂着头,缩了缩。 红丝脑袋探着,脖子向门口抻得老长,身子箭一样,直要把她也带过去一般。她便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白狐又缩了缩。 红丝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她顺应它的力道,伸手向匕首探去。可是,她探的却不是匕首柄,而是匕首锋利的刀尖。 白狐哀鸣一声,两个爪子都抬起来,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再看。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冒出鲜红的一颗大血珠。 红丝又叫了一声,尖锐得她浑身难受。 她皱眉那一瞬间,白狐腾地跃起,脑门正撞在她手指上。 鲜红的血珠非但没有模糊成一片,反而明晃晃地挂在它脑门正中。片刻后,血珠竟滴溜溜转动起来,耀目的红光猛地自血珠绽放出来。 下一秒,红光、血珠就都隐没在白狐的脑门中。 白狐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呜呜咽咽地哀鸣着。好一会儿,它才安定住,匍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哀怨地看着红丝,再不动了。 不知怎么,她就想起,该把她的血喂给小金试试。 . 温冠玉就在当初韦无忧被东平郡主掳走的茶楼。 茶楼早就易了主。实际上,不只茶楼,定王府附近的买卖,老板若不是身家清白的,早都转了几手,最后房契都锁在定王府的暗格里。 “华玉!”文月娥端坐着,杏眼含笑,悄眯眯地看着窗边做护院打扮的温冠玉。没了大胡子,他的五官一点不硬朗,尤其那双凤眼,说勾人都不为过。更妙的是他的腰,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大男人竟想起在腰上缠布呢” 温冠玉即使专注地盯着定王府的动静,也能感受到她炙热的视线。 “你的对头是定王府啊听说定王病得要死了,你等着不就好了” 他没吭声。从那天他知道她是谁,有怎样的实力之后,他就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文月娥深呼吸一口气,没恼,继续耐着性子,软着声音道: “那件事,是我不对,我也跟你赔不是了。你就别气了。我的模样、家世、能力,势力,无论从哪方面看,配你都不差。我心悦你,更能全心助你。这怎么看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你又何必拘泥于小节。还是说,单纯就是因为入赘两字” 他打定主意就是不吭声,不搭理。 嘭—— 文月娥从没被如此无视过,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华玉,你不吭声,可也从没拒绝我这些天陪你进进出出,为你打掩护。难道你是想利用完我,再把我一脚踹开我劝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我没让你救我,也没让你给我打掩护。反倒是你,真心想要救我,就不该装柔弱,用商队人的性命威胁。当日你用了什么你又是怎么剃了我的胡子,哄骗我换上女装的,你我都一清二楚。如此奇耻大辱。别说入赘,就算你家陪送十里红妆,也别想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你——” “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暗中查的都是谁的消息,当年你们文家庄因谁败走他乡,可骗不了我!要么就相安无事、各凭本事,要么你非要两败俱伤,我奉陪。”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了,咱们就走着瞧。你最好祈祷自己能心想事成,别又半死不活的落我手里。” 温冠玉这次是真没听见她说什么,他的脸色已经变了。因为对面商铺窗口看着他的人,是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他看着他微微摇头,又是几个意思 . 第六十五章 纰漏,岁月静好 到第五天的时候,华无思已经出了晋阳北门。 原本她是要轻车简行,尽快赶路的。没想到最后拖家带口,大车小车,简直都成举家搬迁了。 临走的时候,风国兀愤愤不平:“凭什么他要和你一起走不行!” “去辽京的路刀光剑影,你让她自己走”卫英城——其实就是元展寻——斜靠在轮椅里,慢悠悠地。这不咸不淡的样子,使得风国兀更生气。 她只能拿晋阳、劝学阁对她来说太过重要,只有拜托他,她才放心的话,来劝慰风国兀。她又细细嘱咐他注意身子,多找几个可靠的人帮忙,药要定时吃,还特意留下小黄往来传信。 最后整个车队起了个大早,出发的时候都快正午了。 她依旧是做的大胡子装扮。他们打的是大哥给四弟找名医的幌子。卫英城整日猫在车里正合适。 她整日不露面,她懒。 她现在的车架可不一般。宽敞豪华不说,她还借鉴了现代房车的风格,做了很多改动,简直舒服的不得了。别的不说,就说靠窗位置给金龟、红丝设置的凹台就极为讲究,既隐蔽又可享受充足的日照。 但红丝鲜少趴在那,它多数时候都盘在她手腕上。不过几天,它又长长了一寸有余。鳞片火红火红的,平时柔软服帖,锦缎一样,但若是它想,坚硬起来绝不比钢刀差。当然,她可没舍得真的拿刀试验,是有一天红丝炸毛,她看见的,她还摸了一下。 金龟此刻就趴在凹台上,里边铺着最最柔软的羊毛垫子。它现在差不多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每次看到它又扬着大大的嘴角,她就觉得超级治愈。 最可怜的就是白狐。它现在是完全被红丝压制了,又没有金龟得宠。她又不肯抱它。是以它是趴在一个竹编的筐里的,上面还盖了一块白布。毕竟他是男子打扮,拎个筐多少有些出格,所以它便被交给了铃兰。 好在铃兰是个懂事的,总是小心翼翼地抱着。白狐也就没反对,当然它也不敢,红丝一瞪黑眼睛,它就怂。 也是这两天,她才知道那滴血到底给她带来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现在闭着眼睛、坐在车里,方圆十里之内,两只蚂蚁碰头说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更别提和小黄、云豹之间的无障碍交流了。 至于小金、红丝、白狐,它们即使不出声,她也知道它们在想什么。 而且她契约了白狐后,不仅医毒大为精进,就连反应、身体素质都大幅度提高。她还特意找甘雨指导她。 “咳咳——”卫英城又在咳。 “停一下!”她拢了拢披风,潇洒地跳下车,还不忘把小金揣进怀里。小金可不比红丝和白狐,她总觉得它没什么自保能力,所以必须重点保护。 号完脉,她一脸不爽。“怎么不早说,你这样子不适合赶路!” “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什么你中毒多年,身子早被掏空了。这次解毒太快,导致你身体根本适应不了。现在你都不只是内分泌紊乱的问题,而是极度虚弱,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要你的命。附近你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前面十里。” “就去那儿!你先调派人手,守卫极其重要。” 她气鼓鼓回了自己的车上。马车又开始辘辘前行。 她一边把小金放回去晒太阳,一边心下责备自己。她竟然还自诩当他是兄弟,竟然出了这么大纰漏都不自知。 温暖的阳光照进来,小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扬着嘴角一脸的满足相。 “懒猫!”她笑骂一句,情绪才稳定了些。 拉出车壁上的折叠桌子,又在小抽屉里拿出纸笔来,她开始细细地琢磨起方子来。不过半个时辰,被她派出去买药的人就有七八个。 有了解决方案,她松了一口气,靠在软垫上,抚弄着小金的头顶、爪尖。白狐大着胆子从筐里跳出来,窝在她旁边,被红丝狠狠瞪了一眼,它也没退缩。 因为有了契约在,她已经知道那次真的是穿行,也的确是个意外。严格来说责任还是在她。是她没经验,身子抵触,又虚弱的扛不住,所以落点才偏了。 它逃走也是因为那毒实在太过霸道。至于把她踹下去,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然带着她,不但它跑不了,她还得被空间撕裂的压力要了命。何况,它逃走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金龟红丝。 金龟的鼾声愉快地传来,红丝也嗖地跳到它壳上去,小触角朝着窗外。 白狐明显放松一些。她伸手抚上它的背,在它脖子上抓了一把。它抖了一下,享受地摇着耳朵,还伸了个大懒腰。 空起里传来淡淡的花香。 她听见鸟儿兴奋地叽叽喳喳着告知伙伴:“来人了,来人了!” 她掀了窗帘。浓郁的、甜腻的花香传来。入眼是淡淡的紫色花海。 元秀及时地出现:“大公子,已经进到庄子范围了。” “嗯。” “这里的景色不是那些小庄子可比的,您看看是不是喜欢。” 她抬眉看他,他立马低了头。 “这么说,这里是很重要的据点喽” “是。” “哦!” “大公子,这里是紫丁香山庄。” “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没,没什么。属下告退!” “莫名其妙!”她嘟哝着,看元秀几乎就是落荒而逃。“等一下!山庄里可有汤池” “没,没有!” “那就找一处最僻静的院子。再找二十个对你主子绝对忠心,不会被收买的,要听话的,得听我调配,给你主子治病。” “是。” “别急着走。让他们先在那院子里支十口大锅烧热水,半月不许间断。” “是。” “还有,半个月内,整个庄子连只苍蝇也不许飞进来。” “是。” “按这个图,在屋子里挖一个五步见方的大池。” “是。” “元秀!你是叫元秀吧!” “是,属下是元秀。” “别有心理负担,你是他的侍卫,在那个时候那么做无可厚非。我看好你,继续,一心为他就好。” “大公子——” “行了,大男人,至于这点事儿就红眼睛,快去吧,越快越好。” 第六十六章 玩疯,上进人生 看元秀那么颓丧,她实在没忍住,就安慰了几句。 “咸吃萝卜淡操心!”红丝的思想忽然在它脑子里说。 “这叫大度!”金龟悠悠地说。 “嘿——,你们俩这是调侃我长本事了既然醒了,有没有兴趣下去逛逛” “嗷呜——”白狐弱弱地叫了一声。 “驮我!”金龟傲娇地对它说。 白狐扑棱一下子站起来,圆眼镜瞪完又弱了气势,最后还是艰难地站在了凹台下。 金龟迈着四方步喜滋滋地。可下一秒就乐极生悲,一脚踏空,好在摔进白狐柔软的厚背上。 “你们俩注意点,别得意忘形,被人发现了,惹祸上身。”红丝嗖地就盘在她手腕上,俨然就是老大。 白狐闪出一道白光,就带着金龟消失不见。远处惊起无数飞鸟。 “小心点啊别掉下来!”她还是忍不住喊。 甘雨嗖地出现在窗外,铃兰也在后面喊:“大公子,您喊我吗” “没,没事了,我嗓子痒,随便喊喊。” “这借口,真烂。”红丝不无嘲讽地说,“还有,你对金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觉得它是面捏的” 其实她是真这么觉得。红丝速度快,又是奇毒,谁敢惹白狐的瞬移也足可自保。真就剩下金龟了,个头不大,血有奇效,怎么看都是任何人觊觎的对象。 她感觉红丝冷哼了一声。便突然问:“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问完了,她就是莫名觉得红丝翻了个白眼,可它根本没有白眼仁好吗 红丝装睡不理她,她便也不去打扰,自己悠悠达达地往前走。 入眼皆是一树树淡紫,高低错落,再配上香气缭绕,燕鸣莺啼,简直如入仙境。 细细看来,虽然有的高大粗壮,有的矮小聚集,竟然都是丁香。难为他怎么想的竟然在整个山庄只种一种树。 一只冕雀倏忽间落在树梢,嫩黄乌黑的羽毛与淡紫花穗相映成趣。它嘹亮地鸣叫了一声,她便知道里边准备的差不多了。所以等元秀出来找她的时候,她刚好就到了院门口。 进了院子,她实在是由衷地佩服元秀的办事能力。 无数悠长的气息隐在暗处,当真是把这处守得密不透风。而且,即便是她,明知道位置,也没看出藏人的一点端倪。 屋内那药池挖的更是工整,内外两层连通处更是处理的极好。她不过就是提了一嘴,在外层泡药、加水,他便在连通处加了滤网。池底池壁的白条石更是比她预想的知道多少干净整洁多少倍。 最让她称心的便是那一大排药架和宽大的操作台了。 至于不远处一看就是给她准备的休息软榻和屏风,更是足见他的细致周到。 她细细地挑拣了药材,亲自称了,投在药池外层,又盯着加好热水。直到几次检测完药液确实安全,任何环节没被人动过手脚后,她才转到屏风后面,让元秀扶着他进药池。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传来,却没听见预料中的闷哼声。 她转出来,便看到元秀一脸担忧。而他额上已经有了细细的汗珠,脸颊更是涨得紫红,水下皮肤的断痕也尤为清晰恐怖。唯一还好的恐怕就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了。 “也对,你久经毒发,自然比别人能忍些。感觉怎么样” “还好!” 她倒是笑了。“你的感受可以判断效果,想法子改进,不妨说说。” “针扎似的疼!从每个毛孔直扎入骨头里。” “正是这个意思!今天能熬过,明天就加量。” 元秀紧张的迈了一步,他倒是淡定: “无妨,只是耽误了你的行程。我已经让元秀再调集人手接应了。沿途也会有人提前准备好车马、修补道路。到时候日夜兼程,便可把这几天的时间抢回来。” “元秀!” 她冷不丁一喊,元秀吓得一激灵。 “泡药浴这几天必须格外注意。出药池极易受风邪、湿邪侵体,所以,必须十分、非常注意保暖,可以堪比女人坐月子。” 他眼眉跳了跳。 “还有,也是至关重要的。这几天,甚至之后的半月都要好好静养,切不可劳心、劳力、劳神。记住了” “属下定细心看护!” 见他也不吭声,她才满意,又足足盯了两个时辰,确定没任何问题,才交代元秀一个时辰后喝药,然后再一刻钟,把他裹好了、捞出来、送里屋休息。 临走,她又去里屋细细看了,嘱咐人多加了一床被褥,又在床边立了屏风,最后在窗边多加一层幔帐,才算放心。 可她没想到,她折腾这么久,白狐和金龟竟还没回来。 “它们都还小,被困久了,这会儿定是玩疯了。不用管。” 红丝这话其实就是她的一个意念。可她就是觉得它该是声音粗哑苍老、悠悠地、老气横秋的。 “我没那么老!” 她讪讪地笑了。“那好吧!我睡会儿。” “别睡!你不是想有能力自保,不至于成为累赘吗跟那个甘雨能学到什么我给你套心法,你先记熟了,今天试着练习,以后时刻调理呼吸,睡觉也能精进。” “真的”她瞬间睡意全无,一骨碌坐起来。 “不许质疑,盘膝而坐,双手托心。” 她立刻照做,只是没想到,这么一坐,就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她睁眼的时候,竟也没觉着累,反而耳聪目明的。 “不错!” 红丝老学究似的说了一句。接着,她就听到元展寻那边一阵混乱。她穿好鞋,元秀就已经到了她门口。简直就是飞来的。 “大公子!” “淡定,怎么了” “主上,主上一直没醒!” “这才卯时。你急什么” “可主上从没有晚过寅时二刻!” “他起那么早干什么” “啊” “放心,药里加了安眠的东西。他早起都干什么” “练功啊!” 她被现实激得一阵头晕。 难怪了!堂堂定王,有权、有势、有颜、竟然还这么刻苦!反观她连红丝都知道给她睡觉能进益的心法。 “哎呦!救命——”白狐的声音隔着遥远,极不真实地传来 第六十七章 失联,连环中毒 听到小白虚幻无力的呼救声,华无思当时就变了脸色,一颗心都揪起来了。可无论她在意识里怎么喊,两小只都没有半点反应。 “元秀!” 她神色突变,元秀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再被她一喊,就是一个激灵。 “元秀,麻烦你,立刻去查问下。昨天到这儿后的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我是说任何异常,不拘是什么,哪怕只是有一点点感觉不对,也立刻报上来。” 见他一脸紧张,她又补了一句:“不是你主上的事,你不用担心。我马上就过去!” 果然,他立刻松下来,尴尬着满口答应走了。 “甘雨,咱们这边也一样,立刻去。” 甘雨知道厉害,都没来得及现身就领命而去。 去汤池的路上,她还想让铃兰拿了吃的去食诱一下白狐,后来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再怀疑什么,便唤来冕雀,拜托它让整个山头,不,是能联系到的所有鸟兽们都帮着查找。 可她就再没感应到它们,就连红丝也只是在她进门时才说了句:“再等等!” 元展寻还没醒。她兀自号了脉,又问了元秀他的状态,确定一切正常,便也不多话,只闷头配今天的药。 好一会儿元秀才小心地过来回话:“大公子,所有的反馈都是毫无异常。” “本可能!总有几处异常的飞鸟吧” “确实有几处,可都查证了,当时都是守卫再调动。” “白狐行动,本就不会被他们看见。”红丝淡淡来了一句。“注意呼吸。” 她极为气恼,也气红丝这时候居然还能想着让她调整呼吸的事。“我就不该让它出去!” “大公子说谁出去了防卫有漏洞” 元展寻咳了一声,打断了元秀。他赶紧就进去了。 元展寻很快就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出来了,脸上已经开始有了她最初见的元展寻的模样。 “状态不错,但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有场硬仗要打。每日我会加一层药量。” “需要多少天” “不好说,看你状态。”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每天加三层吗我受得住!” 她盯着他看了好几眼,终究没说别的:“一口吃不了胖子。进去吧!我去院子里逛逛,过会儿回来给你针灸。” 冕雀就落在不远的树枝上,嘹亮地叫了一声。她便知道也是无功而返。 忽然,她手腕一空,红丝竟也一声不吭地走了! 她闭了眼,竭力想要联系它们。可惜此刻,她们之间像隔着化不开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混沌。就连红丝一离开,她也再感受不到了。 “主上”元秀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公子,快!主上——” 她几步就奔进去。 汤池内,元展寻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面目狰狞,红痕前所未有的惨烈,似要下一秒就会连最薄的那层外皮也挣裂开,沁出血水来。 而且,再浓郁药香之下,隐藏着淡淡的腥味。而却就在她捏过他手腕号脉的功夫,就浓得让人作呕了。 她也呆愣住,整颗心都裂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红丝毒红丝为什么会毒杀他难道连它也是骗她的难道白狐、金龟的消失也是阴谋吗 “大公子!大公子!” 她一激灵,缓过神来。 “快,抱他出来!” 她先一步站起来,一把把操作台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随手拽过一床被子摊在上面。元秀刚好把元展寻放在上面。 没空想别的,她只能争分夺秒,红丝的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屏息凝神,十几吸的时间只见银针飞舞。很快,他的前胸就被排满了。 她双手齐上,十根手指同时捻动八根银针。 他的嘴角开始溢出黑血来。又过了一刻钟,黑血被他大口大口吐出来,又好一会儿才透了红。 她周身湿透了,虚脱地瘫进大椅里,不只手脚,连脑子似乎都软绵绵的。 “大公子,怎么会忽然这样” “你先抱他进去休息吧,务必寸步不离。派人彻底清洗汤池。” “主上他” “没事已经救过来了!我再去熬一副清毒的药。” 幸亏。幸亏她之前按照红丝的毒性思索过一个配方,否则这么短的时间,她又紧张,屋里这么多侍卫进进出出,她一定会被影响,根本搞不定。 忽然一个侍卫脚下一滑,他下意识就先按住了脸上的厚面巾。 她拿穿石舌的手一抖,整个人又惊出一身冷汗。 “不对!是不对!腥气里少了一丝红丝特有的清甜。所以,这毒只是像,但不是! 穿石舌是解红丝毒最至关重要的一味药,但它更是至毒。万幸这副药还没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这毒到底是什么呢” 她踱着步,不停搓手,手心里都是汗。最后,她猛地顿住脚。 “是红蜈引!对,就是它,也是至毒,但没有红丝快。可它生长在冰寒之地,极难捕捉,更难保存。除非活体出现,否则,绝对取不出这么厉害的毒。可不该啊” “元秀——,元秀——” 她喊了两声,根本没人应答。 “坏了!” 她闯进里屋去,果然元秀躺在地上,脸色发黑,双眼僵直。她赶紧拿出银针,先封了他的心脉。然后,一手一个握着他和元展寻开始诊脉。 元展寻还好,没再出事。但元秀这是什么 热桑仙确实是! 但这怎么可能一寒一热两种剧毒,同时同地出现,怎么也太巧合了吧! 但也没时间细想,她只能先给他针灸。有了元展寻那次,这次她手速和技巧上更成熟不少,手臂翻来覆去,几乎不见针影。 “来人!” 元暖第一时间出现,但甘雨嗖地落在她俩之间,宝剑已经出鞘。他现在,谁都不信。其实她也是,但她必须选择相信,否则,无人可用。 “元暖,彻查所有人!信得过的全调来院内守着。那个黑老头呢” “他总是缠着你,主上把他留在朔日阁了!”“没有,没有,丫头,我就知道你得找我,我哪能乖乖留下,这不就跟来了嘛!” 第六十八章 解毒,巨大凶阵 黑老头乐呵呵凑上来,一脸期待:“丫头,你终于肯告诉我你一夜之间试毒的事了那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你” 元暖要说什么,被她止住。 “想知道好办!给他们解毒!” “好嘞!”黑老头乐呵得很,径直先捏住元秀的手腕。随后他眼睛都瞪圆了,明显兴奋起来。他一蹦三尺高,径直跑到架子上,可拿的第一味药就错了。 “我念方子,你,按方抓药,立刻熬上。水浸玄参二钱,地骨皮五钱……” “呼吸!”她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可她再试,还是联系不上它们。 这么紧张,她竟然还能想起调整呼吸这码事她气不顺,但还是下意识地就运用起心法来。 “丫头,不对啊你这两味相冲啊!” “知母。” “妙,妙!”黑老头闻听,乐得直拍大腿,根本不在意她口气好不好。等给元展寻配药的时候,他先是皱眉、搓手,然后欲言又止,最后恍然大悟。若不是元暖一直盯着他、催他,估计他能兴奋得绕院子跑两圈。 “丫头,这方子,太妙了,你怎么想出来的” 她却再没时间搭理他。只这么一会儿人工夫,又相继有两个侍卫被抱进来。 这两个人中了另两种又急又猛的罕见奇毒,只能是先用她的特殊针法护住心脉,初步解毒,再立刻配药,还要保证半个时辰内先喝了粗制的解毒汤,争取来时间,才好喝彻底解毒的汤药。 可四人相继毒发,又是南辕北辙的几种毒。即便是她,也只能抢出针灸的时间,还得不断提升手速,不然连寻思方子的空儿都没有,哪有时间抓药、熬煮呢 而且她熟了、快了,发现新毒发之人的间隔也更短了。 饶是有了黑老头,黑老头对药性熟悉,熬药手法老道,听她念一遍方子,便能记住并精准配药,她们也忙乎的滴流乱转。 “小姐!”她刚念完那侍卫的方子,故知就抱着铃兰闯进来。铃兰小脸煞白,耳眼里都流出黑血来。 “软塌。”她尖叫一声,就飞奔到屏风后。 “该死!” 铃兰的身体根本比不了这些练武的侍卫,可她中的却是人称情诗的奇毒。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舍不得,就开始行针。 故知汗如雨下,他是施展平生所学,又咬破舌尖血,突破极限,赶过来的。可饶是这样,还是让小姐气得骂出“该死”两个字。那铃兰她——,他不敢想。 “黑老头,连翘四钱,牡丹皮六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说完最后一味,她颓然跌倒,头重重地嗑在软榻上。 “阿无!”元展寻醒了一会儿了,只是没打扰她。这会儿见她累倒,他才出声。“别再治了,这是个阴谋。” “我知道,但找到他之前——。他的时间怎么掐得这么准呢难道他没想真的杀死谁或者,是他对我们异常熟悉。我想我已经知道它是谁了!”她站起来,目光坚定,斩钉截铁。 “红丝!我知道你能听见。你已经触及到了我的底线。你知道我,你若敢再害一人——” 一个侍卫忽然捂着脖子,砰地一声跪在地上,抽搐起来。不过一瞬,离他最远的那个角,另一人也是同样的症状。 “甘雨,把人带过来!元暖,制住黑老头!” 她尖叫一声,两手同时握着两把银针。 那两个人分别动了。她手腕翻花,同时给两个人施针,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黑老头则同一时间惨叫一声,彻底没了声息。 她直奔药架,身影从这边闪到那边,一个药罐已经被她稳稳放在火上。 元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她已经叼住他的手腕,等他开始眼神涣散的时候,她已经在他胸膛扎了十几针。 其他人刚缓过神来,她跟着就厉喝一声:“谁也不许动!” 下一秒,一粒粒药丸被她按进他们嘴里。 她刚松一口气,门口就多了一个人。 那人灰眉白须,脸似银盆,双目如电,一身灰衣灰帽,脚踩一双灰色罗汉鞋。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错!不错!的确不错!云烨果然没有诓我。不过,你还是太嫩了!太好心了!也是我这二弟又犯了毒痴,大意了。” “你是谁” “不忙,不忙!过了这关,有大把的时间可说!” 话音未落,就见他灰衣一晃。 元展寻一拍床榻,后发先至。她只觉得天地一转,就被他抱在怀里,藏在身后,退了两米有余。 那灰衣老者显然没有要袭击他们的意思,只抱了黑老头就消失在门外。 她被元展寻拉住。 “别去,对方深不可测,呆在我身边安全些!” “你怎么样” “没事!已经恢复了五六成。” “可这事儿肯定没完。” “无妨!元秀,你感觉怎么样喝了药,能干活吗” “单凭主上吩咐,我只是没什么力气。” “好,那你安排下,侍卫们两两结队,四人同归一组,八人为大组,依次类推,互相之间做好随时接应的准备。” 她也立刻安排起来:“甘雨照办!花烛,务必看好了药,保证每个人都把药喝了。故知,你护着铃兰。” “起风了!”门口侍卫眼神迷离,忽然说了一句。 “不好!”她几步奔到门口。空气流速并没有明显变快,但能感觉到是在横扫。“带我到高处!” 元展寻只一个“好”字,便在她腰上一揽,直接带着她上了房顶,又脚下一点,就到了最高的树梢。不过一刻钟,他便在她的要求下,把整个庄院都走了一遍。 她已经惊到不敢用吃惊的语气说话了,仿佛她再多表现一点吃惊,就会承受不住一样。“你知道整个庄院其实是一个巨大、又复杂的法阵吗” “凶阵” “对我们来说,是!而且已经开启了!” “会怎样” “依我看,它本质上还是个聚阵。但它太大了,大聚阵里有无数小阵,环环相扣,互为表里。若它的目的是不断促使空气往中间涌动的话,我们会被压力压成肉泥!若是它的目的是让某种能量涌进来,那我们就会被直接撑到爆。” 第六十九章 选择,随风而逝 华无思看出了元展寻黑眸深底的情绪,心里一咯噔。 “所以,这庄院到底是不是你的” “不是!” “那英城山庄和山坳那个呢” “也不是!” “那你凭什么认为它安全你有关闭法阵的法子” “我只知道打开它的开关。” “啊” “我母亲,她临终悄悄给我留了一块图腾玉!这三处庄院皆有图腾玉的印迹。我以为是我这么多年错恨了她。” “但你没开启这里的法阵。是因为英城山庄暴露得措手不及,也是因为在山坳里闯进来的那些人。你确定不了他们就是东平郡主的人。你希望这次能平安渡过,哪怕平安根本和她完全不挨边。你只是需要这片刻的宁静!可惜——” 红丝嗖地飞回来,盘在她手腕上,同时它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不用想了,法阵开启,就不可能让他们走得了!” “你故意的” “我和那老头可不是一伙的不过是目的相同而已!” “什么目的” “磨炼你,赶紧提升,好救出白狐金龟。”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太弱,导致白狐被卡在空间夹缝里,时间长了,会耗死它。” “你能联系上它们” “偶尔!” “不对,你能感受的那一瞬间我也该有感觉。” “你太弱。所以我可以随时单方面封闭我的思维,也就是你所说的屏蔽你。” “那它们俩也是屏蔽我了” “它们是真的被卡在夹缝里了。” “那老头又为什么要磨炼我” “养肥了吃肉!” “你说什么” “有空问问题,不如先想想他们。你再耽搁下去,他们就要死了。你刚刚还不如攒点力气不拼死救他们了。” “我还能相信你” “大可不信!” “你——” 可红丝再没反应,就盘在她手腕上一动不动。一副我屏蔽你的死样。 她被气得火冒三丈。可下一秒她真就开始担心起来。 现在整个山庄的俯视图就在她脑子里。她是从整体格局猜测这是个复杂的聚阵,但实际上法阵都得有媒介,其中最常见也是她最熟悉的石头,可这里一块石头没有。那媒介是什么呢阵眼又在哪里呢 应该就在附近。因为她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气流。只这么一会儿,阵法的强度就增加了一倍了。 可附近除了丁香树别无他物到底是什么呢难道还能埋在地下吗 “阿无,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先走!” 他的手在她腰上一紧,他们便跃起一丈有余,在树梢上一点,又射出两箭之地。 回到汤池所在的院子时,元展寻一落地就直奔屋内。“所有人,从正北向庄外撤离!给外面的人发信号,正北接应。” 他看似镇定,实际上从未如此不安。她不会轻功,或许感受不到,但他却能明显感觉出回来时的吃力。就好比是原来在空气里,现在是在水里。若是对方真刀真枪的派人过来,他总有法子调度应对。可这法阵,他只是粗知皮毛。 华无思还一动不动地站在落地的位置。 她闭着眼,仔细倾听、感受空气的变化,神情是越来越严肃。原本她以为她们刚刚在的地方是阵眼,可现在看来,这里更像啊。 或者—— 她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直直朝院门跑去。 “阿无!”元展寻立刻追出来,他的的注意力就没离开过她。 “站住!不许动!”她吼一声,细细感受,又向远处走了一箭多地。 红丝插嘴道:“懂了你离开,才是对他们的保护!” “所以,我才是阵眼!我在哪儿,哪儿就最危险!而这整个庄院,那两个老头,要针对的也一直都是我。所以,不论是东平还是他母亲,都是为了我设的这个局!或许,也包括他。不,他不知情,他没必要拿自己作饵。” “所以呢你要怎么做等死还是救他们、也自救你是打算往正北还是正南” “正南!” 她抬腿就走。 “你看出来他们想要聚进来的是什么了” “你不是说要先养肥了吗这山庄地理位置独特,山清水秀,说日精月华也不为过,何况种了这么多丁香。他们想养肥了我走着瞧!我会让他们后悔没直接把我毒死。” “阿无!”元展寻一下子落在她前面,晃了一下。“跟我一起走!” “你带他们先走!我去破阵。” 他死死抓着她的胳膊,虎着一张脸,瞪着她。 “我走不了!这法阵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是阵眼。” 他如遭五雷轰顶。 “但你信我,打仗我不行,用毒和法阵,我有法子面对。看住他们几个,谁也不许过来给我捣乱。另外,你们先出去,没有后顾之忧,我挺不住的时候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撤。” 真的当然!他们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问题和答案。 但他没问,只拂了拂她的碎发:“我带他们出去了就给你发信号!等我!” “好!” “他走得倒挺痛快!”红丝又忽然说。 “他知道我希望他怎么做。” “幼稚!呼吸,呼吸不能乱!” “知道,知道!你还没说他们养肥我要干什么” “等你挺过去再说吧!还有一件事!白狐和你契约了,你挺不过去,它也得死。它死了,金龟自己也回不来。” “那你们还逼着它和我契约” “总得有圣兽干这个事!” “所以你们找上我,用心也不单纯” “至少现在,还一心希望你好好的活着!还有,既然走不动,就在这儿吧!多走出去几步也没那么要紧。在强大的能量面前,就是整个庄子也和蚂蚁差不多。” 那股冲力就陡然加强了几倍。她也只能坐下来调息。可巨大的压力、饱胀感填满她的五脏六腑,憋得她喘不上气来。 “还有心思胡思乱想你不活着,就是把我们想得再明白也没用!呼吸!气沉丹田!引导它们顺着经脉游走!” 她苦苦撑着,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只是一刻钟。 每每到极限的时候,她的身体里就似乎有某个地方塌了一角。既腾出了空间,也让身体与气流充分融合。 嘭—— 正北上空,一朵彩花爆裂开来,绚烂夺目。她难过得恨不得自己也爆裂了。 第七十章 融合,互为支撑 精纯的能量源源不断、前仆后继。华无思坚持到现在,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她燥热得几乎要喷发的时候,一股股沁凉自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渗入,与源源不断的能量快速融合,让她不断在胀满的边缘反复拉锯。 是红丝!红丝在她身上快速游走,在尽全力给她降温。 求生欲暴涨的她只觉得身体里的某处咯噔一声,犹如持续高烧喝了美林的人,在要昏迷的那一刻,酣畅淋漓地发了一身透汗。整个人说不出的轻快、爽利。 “不能松!”红丝话未说完,巨大的能量也找到了出路,更加疯狂地涌入。 她尖叫一声,红丝终于再不犹豫,在她心口直咬下去。 一股热流灼烧进她的心脏。心脏也愣了一秒,随后就狂跳起来,迸出的鲜血带着红丝毒,迅速一波一波传遍每一根毛细血管。 她一寸寸僵硬起来。那能量却如饥似渴,再不想向外突走,直接在她每一根血管里燃烧起来。 涌入、燃烧,再涌入,再燃烧。 可终究源源不断涌入的能量占了上风。她再次被鼓胀得昏昏沉沉的。红丝的呼唤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甚至金龟的呼哧声也似乎断断续续地夹杂其中。 “阿无!挺住!”元展寻一脸憔悴地出现。 她迷蒙地睁开眼,他高大的身影就蹲跪在她身前,虽不稳却极力为她遮风挡雨。她看见他漆黑的眸,苍白的脸颊,还有他额角的汗。 暖意由心底升腾起来。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有陪伴、有支持。 而且,他坚强地挡在她身前,使得不断涌入的能量不得不在她身前分流开,虽然它们还极力想钻入她体内,但被又涌进来的能量推涌着,只能从她身侧滑过。 红丝一声厉喝:“稳住!就是这会儿,转机,调整呼吸,经脉逆行、功法倒转,把它们还回去!” 还回去 还回去! 她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这句话。忽然之间,她大喊一声,猛地站起,双手平推出去。他随即站起,与她背靠背,互为支撑,互为依靠。 精纯的内力从她双手推出,与涌入的能量相撞出巨大的漩涡。 漩涡以他们为中心,以摧枯拉朽之势扩展开去,如剑气、如厉闪,劈开花瓣,搅碎叶子、摧折枝干。 一切都定格住,空气里不带一丝风,只有丁香的苦涩在满目疮痍的山庄蔓延开去。 “阿无!阿无!” 感到身后一空,他迅速转身,把颓然跌落的她揽进怀里。她双眸紧闭,脸上不带一丝血色。 “阿无!放心,有我在,我带你出去。” . 元秀甘雨他们走出山庄时,真可谓是衣衫褴褛,老弱病残。这还是多亏了有元展寻在。 出来时,在离山庄外墙就剩百步的时候,压力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们喘不过气,寸步难行。唯有元展寻好一点儿,他因为手里那把乌金匕首还能动。 那把乌金的匕首仿佛能刺破那股无形的压力般。凡是它划过的地方,就好像拦路的荆棘被斩断了。 出了外墙,大家明知道该再走远一点,到半山那个山洞去。但对他们来说,再多走一步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也就根本没有人再有能力拦住元展寻。 元秀、甘雨他们只能无声地祈祷着、眼巴巴地盼望着。他们心急如焚,一声不吭,甚至忘了身上的痛。 等待的焦躁使得时间像是被无限制地拉长了。可他们等来的却是巨大的冲击力。犹如一场冻雨后的寒风过境。他们东倒西歪,衣服被撕扯成了碎片,身上都是口子。 “故知——!甘雨大哥”铃兰还有力气哭着喊。是因为故知在最后关头用身体把她挡得严实,她不过是些小擦伤。 甘雨的情况实在也不怎么好。他尽最大可能护了身边的提名,可惜他们离得还是有点远,只护了个大概。所以他颤颤嘴,好半天才说出话来。“看看他怀里还有没有一个红瓷瓶,有的话,给他吃一粒。” 铃兰颤抖着,倒出仅有的三粒红丸。甘雨没吃,让她喂给了提名和花烛。 提名看见那红丸兴奋地也在怀里摸着,被甘雨狠狠瞪了一眼,才止住了。 元展寻抱着华无思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铃兰和提名白着脸、拖着虚弱的身子在给那些侍卫包扎。他的侍卫们一个个乌漆麻黑的,身上都是黑红的血痂,狼狈得像是干涸水坑里的鱼。 甘雨和元秀率先反应过来,挣扎着坐起来,蹭过去。甘雨从怀里最隐蔽处地摸出个红瓷瓶,又小心翼翼倒出两粒红丸喂在她嘴里。 元秀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去。转头之际,他看见一双蓝幽幽的眼睛。 “危险!” 他出声示警,却没几个人能动,更组织不起像样的防御。 可蓝光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把它们彻底包围住。空气里都是潮湿、腥臊的风。所有人都胆颤心惊。甘雨再舍不得也只能再倒出两粒红丸,分了一粒给元秀。 咔嚓一道厉闪,包围他们的猛兽被照得雪亮。大雨点开始淅淅沥沥地撒下来。 野兽们朝他们试探地迈了几步。有几个侍卫掏出了火折子。双方就僵持住。但他们心里都清楚,那么多野兽,这几点亮光,根本支撑不过一时半刻,何况大雨马上就要下了。 元展寻一弯腰就抱起了她,提名护着铃兰,甘雨、故知互相搀扶着护在他们左边,元秀护在右边。 “兄弟们!”元秀声音哽咽。 “请统领护主上离开!请统领护主上离开!”侍卫们异口同声。有能动的,反而向野兽挪了挪。 嗷呜一声,野兽们动了。 他们在退,只能退,只能撇下他们退。 元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彻底傻愣住。他看见了什么他以为的恐怖血腥的撕扯根本没发生。野兽们不是在攻击,而是在咬着侍卫的裤脚、衣领,在拖拽。那是往后山的山洞方向 “主上!” 元展寻正眯着黑眸看着,不远处蹲坐着的一只兔狲。它正眼巴巴地看着他,而后转身蹦远两步,又停下来等他们。 “跟着吧!” 正因为这一个命令,他们在山洞里猫了十天。山洞门口不时便会有被咬死的野猪、野鹿。 而这十天,华无思一次都没有醒过来,就如同睡美人般。 第七十一章 诱惑,八阵空间 华无思醒过来的时候,犹如置身浓雾里,而且是被浓雾托着悬在半空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其妙。而且,这雾没有半点潮湿的感觉,也毫无气味,且不冷不热的。 她其实想动一动,但她实在是又累又饿,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又闭了眼。 刚闭眼,她便有些恍惚,也忘了处境,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浓雾顺着鼻腔便钻进身体去,直到四肢百骸,就像饥饿的人喝进一碗温热的肉汤。她忍不住又猛吸了几口。一缕温柔的满足感,在身体里毫无阻滞地自内而外散发开来。她非但不饿了,身子竟也轻松畅快不少。 既如此,她索性便调息起来。 也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红丝来。念头一起,便怎么也压不下去。可她一睁眼,便又有点恍惚,竟不知刚刚是过了很久,还是只过了一瞬间。 红丝不在,也联系不上。实际上,她犹如被隔绝在这里一般。 “有人吗小白小金元展寻” 实际上,除了她自己的声音,她的呼吸声,她动起来衣物的摩擦声,她根本什么都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她翻身站起来,差点用力过猛折过去。她试着走了几步,浓雾被带着流动。她像是踩棉花,却有踩弹簧的感觉。 难道这是月球可月球没有浓雾吧! 不行,情势不明,盲目走动,只会落入别人圈套,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想明白这点,她便又坐下去,闭目调息。 这一次,她能明显感到浓雾在身体里顺着经络游走,就好比小溪在静静流淌。又经过无数周天,溪流不断汇入,渐成奔流之势,河道也被不断拓宽。最后竟汹涌澎湃、声势浩大,犹如奔流入海。 又好比一个懵懂的孩子,忽然被博古通今的知识冲击的脑海,竟理解了宇宙、世界、生命的奥义。 她猛地惊醒,兴奋又恐慌。 四下里依旧鸦雀无声,连个风丝摆动都没有。 但她觉得她周遭的浓雾似乎要淡一些,因为远处有一团似乎更密实的正影影绰绰地向她这里无声奔来。 她从未觉得视力如此好。似乎能把那白团从周遭剥离开来似的。细看之下,那分明就是兴奋向她奔来的白狐,它头上拱起的小包就是小金。 “小白、小金!” 她兴奋地喊出声,也向前走了几步。那白团直接腾空而起,向她扑来。 可小白看见它从不会这么兴奋。她刚想到这儿,就知道坏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此刻她的身体状态极好,只要见过的招式估计都能信手拈来,但终究经验不足,要做到后发先至更是差着火候。所以只是这么一迟疑,她甚至都看见白团幻化下的尖锐利爪。 千钧一发之际,那白团非但没给她致命一击,反而竟直挺挺半空中顿了一秒,就连尖锐的利爪也收了回去。 “走!” 是小白 她反应过来,左手就朝那利爪抓去,但那白团知道错过了机会,竟倏忽间散了开去。 她警惕地站在当场,但手上、眼前只有一缕散开的浓雾,哪还有一点浓密白团的影子,小白更是像根本没出现过一样。 也不知过了许久,她忽有所感,猛地转向左侧。 果然浓雾下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越来越清晰起来。他慢悠悠走到她跟前,只一扬手,浓雾便迅速散去,阳光也倾泻下来。原来他们竟是站在一望无边的青草地上。 小童长得十分讨喜,白白净净、团团乎乎的,一身紫色纱衣、一头银发,大眼睛分外清澈明亮,说话还带着小奶音。 “你借着契约白狐到了这里,已经得到莫大的好处了,怎么还不走” “你知道白狐那你能告诉我它在哪儿吗” 她的声音忍不住变柔了两分。小童却不客气。 “你还真是!白长一张漂亮脸蛋了!刚刚白狐护了你,破坏了守护兽的行动,已经惹毛了守护兽。你不趁这会儿快跑,怎么还能赶着凑上去呢不要命了” “所以我得带它一起走啊!” “说的像你对它多好一样。它被你强迫契约,又以德报怨让你洗髓成功、焕彩新生,最后的最后又救你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也该放手了。不如我做个中间人。你们就此解除契约,你忘了这里的一切,快快出去,如何” “它真不愿意,我同意解除契约,但不是在这儿解,需回去后再说。” 小童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最后,他一挥手,青草地就那么眼睁睁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鎏金湖上一座五彩缤纷,光亮闪闪的宝石山。简直就跟变戏法一样。 “你是还有所求那这些炫彩灵石任你拿取你解除契约,放它自由,如何” “臭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人家试探人心!你当我是见钱眼开的人么再说,它自不自由,也要它亲口对我说,回去后当着伙伴们一起说。” “你看不上这些炫彩灵石那这些呢”他一挥手宝石山又消失无踪了,她们竟置身在一片明暗分明的山谷,满山遍野是数不尽的珍贵药材。“这里的每一株都价值连城,可遇而不可求,任你采撷。” “小子,它得跟我走。”她想走,可四周除了药就是药,根本没路,她一时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才好。 “你是嫌弃价码不够那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能说出口,哪怕要个人死而复生,我也能办到!” “不必!你不肯说算了,我自己去找!” “为什么它不过是你强来的一只灵兽,你身边还有别的,你也并不待见它啊!”小童忽然捂住嘴,眨巴着眼睛看到别处去。 “看来你都清楚的很啊!那我就告诉你,不管契约是不是它和我的本心,既然它因为我陷在这里,我就有责任带它出去。何况它未曾负我,我就不会因为利益弃它不顾,更不会置它于险地。” “如此冥顽不灵,你就危险了。你还这么年轻漂亮,难道不怕血溅当场吗” “试试” “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我就不该心软想给你留条活路。既然如此,我就送你去守护兽肚子里和白狐团聚吧!” 第七十二章 防备,反客为主 华无思被他的话彻底激怒了。 小童却不依不饶,卸去了所有伪装,不断挑战她的承受力,可爱已经变成了狰狞。 “你不信啊实话告诉你,白狐虽是灵兽,但这儿是八阵空间,守护兽可不会惯它的毛病。它守不住本心,被人契约在前,未经允许逃来这里,更将空间泄露给你在后。守护兽肯让它成为晚餐,已经是对它极大的恩赐了。” 他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她只眼神冰冷,声音森寒地道:“若果真如此,我就让你们整个八阵空间陪葬!” “大言不惭!”小童的奶音逐渐沙哑粗犷。浓雾骤起,片刻便翻滚得伸手不见五指,且里面的肃杀森冷之气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她也早不是紫丁香山庄的她。自从吸食了浓雾,洗髓新生之后,她在呼吸之间,身体自然就在运转周天调息,何止提升了几个档次。 浓雾骤起,她的身体先于意识便自动开始加速运化,也因有了紫丁香山庄的经历,吸收、消化转化为己所用的能量,简直可以说是驾轻就熟。而且,单是小腹内盘旋升腾的那股暖流就不知比先前强大多少倍。 随着那股暖流溢满全身,她的五感再次成倍翻长,更不要说原本就灵敏的听力了。 她只略微静心,便听出左侧静谧的浓雾中多了一丝低微的蜂鸣,且那处的温度也较周遭明显更低几分。只是让她奇怪的是,无论从那条信息分析,那形状都不是小童,更不是白狐,反而更像是张牙舞爪的大块头的雄狮。 这次“雄狮”利爪袭来,她已能感受到浓雾细微的流动。她微微侧身,左手做刀,直向它的脖颈砍去。 雄狮也没料到她进步如此迅速,被她占了先机,躲避得有些狼狈。 但她终究还是差在功法新成,经验不足。不过片刻,在“雄狮”闪展腾挪间,她便被逼得不住后退。 但她本就睿智聪慧,很快便把周天运化,和经脉逆行、功法倒转、双掌出击的法门参悟透彻,且用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有几次甚至反客为主,把“雄狮”逼得左冲右突。 就在她以为可以结束战斗,腾出手去找守护兽的时候,“雄狮”忽然厉吼一声,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眨眼间就在八个方位,把她团团围住。 且它们借着浓雾的掩护,周身似长出无数锋利的尖刺,即便不进攻,也让她觉得阴森森的。 八头“雄狮”齐齐怒吼一声,直冲过来。它们的优势一下子显现出来。 她身上虽然没有实质上的割伤,并未流血,但她也切实感到了巨大的疼痛,且原本充盈严密的元气忽然变得后劲不足。尤其被割裂处,简直就像气球漏气一般。她只能加大力度吸纳。 一声粗犷大笑声从把头“雄狮”嘴里猛然响起:“自不量力,纳命来!” 小童忽然拦了一把,插进来道:“你若肯解约、肯忘记这里的一切,我保你安全无虞,刚刚承诺给你的也全算数。如何” “我决不单独回去。” 她话刚说完,就感到怀里一沉,那股沉甸甸的、可为依仗的熟悉之感,让她瞬间欣喜。 “小金,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样” “是我,我很好。听着,保存实力要紧。我虽然不能跟你回去,但也会在这儿守护你!” 小童又插嘴道:“接收到我的诚意了这回你不是一个人回去了!” 她稳了稳神,朝着小童的方向道:“你做的这些我记下了,我承你的情,但我不会丢下白狐,它的仇我也一定要报。” “雄狮”们早就不耐烦了:“小童,我给你面子了。她不识抬举,怨不得我!” 包围圈瞬间缩小,她承受的压力陡涨。 白狐的声音忽然急切地响起来:“快走,别管我!” “小白!你还在!” 她稍一分神,一阵急痛,一把钢刺就刺在她心脏左侧,离要害不到一寸。 “快走——”白狐凄厉惨叫。 “小白——” 看着周遭的钢刺硬生生退了一丈有余。她急得眼睛都红了,尖叫一声,竟自掘坟墓,身体里原本流走的经脉彻底混乱起来。 金龟、小童、雄狮、就连白狐皆被吓了一跳。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下一秒,她竟以身上的割裂伤为阵眼,形成无数个小旋涡。庞大的能量开始从小旋涡源源不断、凶猛地涌入,最后都汇聚在她的小腹丹田处。 丹田处那股暖流迅速汹涌磅礴起来。 金龟、小童、雄狮,白狐都惊得尖叫起来。 如此大的能量涌入,持续的冲击,她也做好了丹田受损的准备。但没想到,暖流处竟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海绵,自行给她做好了缓冲。她的丹田不仅没有受损,反而越发强大宽广起来。 恰在此时,她感到后腰一沉,随手摸去,竟是元展寻那把乌金的匕首。 金龟、小童,雄狮,白狐这次大惊失色,齐齐声嘶力竭地尖叫。 “停!”白狐急喊。 “不要!”小童惊慌。 “别砍!”雄狮惶恐! “呵呵!”金龟—— 但她的乌金匕首已经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自上挥下。 浓雾瞬间消失无踪,乌云翻滚而至,狂风骤雨中,整个空间都晃了三晃。 一只九尾白狐,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 华无思已经昏迷整整七日了。 元展寻率众还在山洞里,不是他不想走,是那群猛兽拦着,不让他们走。 此刻他就坐在靠里的大石头上,与石头那头的兔狲大眼瞪小眼。他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只长毛的动物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小兽从那天到了山洞,就眼泪汪汪的。就像老母亲眼看着身受重伤的孩子,却不能替她一样。 然后,它似乎就迁怒了他,像防贼一样防着他。除了喂药,根本不让他靠近。就连喂药,它也是守在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要是敢妄动一根眉毛,它都能冲上来把他挠个满脸花。 它不知怎么就知道了玉佩。冲上来比比划划、瞪眼作揖的,吱吱的叫唤,最后生生逼他交出了母亲的玉佩,更趁他睡着偷拿了他的乌金匕首。 当然只要是他的,也无不是可以给她的。 “咳——”她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他腾地站起来,小兽却一滚,到了他脚前。他生生被别得顿了一步,然后就见它已经蹲在她脑袋边了。 第七十三章 追问,另有目的 华无思刚轻咳一声就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好啊你们!居然合起伙来骗我” 兔狲以为是怪它不该擅作主张把他们困在这儿,便不敢吭声,只委委屈屈地啃着手爪。 元展寻也摸不着头脑,很怕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这点信任,再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坦白的事崩了。但他终究还算沉得住气。 “你——,可有哪儿不舒服吗” 她被问得一愣,这才注意到周遭环境,也才明白自己是又回来了。 “我没事!这是哪儿”她眉眼里都是笑意,一伸手把兔狲搂在怀里,揉了揉。动作自然得不得了,显然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元展寻心里一抽抽。心里暗自庆幸他这几天没得罪这长毛的小兽。不过她这问题,他怎么回答应该都像是在告这兔狲的状。 他还没开口,她便一下子知道一切了。 她也诧异!难道兔狲也是灵兽了或者她现在会读心术 “完全不着边际!”红丝忽然不屑地说。“是因为你契约了灵兽,能力又大幅提升。所以你现在不只是能听懂它们的语言,也可以通过接触,读取它们的思想。当然,这么容易就知道它的,是因为它本就是低等种群,对你也完全没设防。” “就你等级高,你们几个高级的合伙诓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诓你你用脑子好好想想。你和白狐都契约了,还离心离德,八阵空间能完全属于你真遇到危险,你们能一起扛过来再说,不置之死地怎么后生我要是告诉你这是修炼,你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修炼没成果,你还是个半吊子,去了辽京能救温冠玉” 它最后这一句说完,她彻底没了脾气。只捏着兔狲的爪子,嘟着嘴。“你们多能啊,多高级啊,把我哄得团团转,然后你们还占理!还有,不许你这么说兔狲。低等怎么了它一心为我,我就不许你们欺负它。” “行了,行了!谁要欺负它赶紧把他撵出去,好让金龟和白狐回来!” “它们在哪儿” “在八阵空间呗!笨!” “你——” “你真的没事吗”元展寻忧心忡忡。她这才把神识拉回来! “没事,放心!这样,你先让大家收拾收拾,然后找个稳妥的山庄,我给你针灸。” 他刚想说不用管他,你得先养养,就听见铃兰高八度的嗓门喊了一句“小姐”,惹得所有人都在往洞里张望。甘雨他们更是一秒就闪现在洞口。 终究她也是女孩子,铃兰腾腾地跑进来,他便识趣地退出来。 直到她脸色红润地下了他执意让她坐上的轿,又见她一路稳健地走进卧房,他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等到她洗漱了,执意要给他针灸,他被扒了褂子,还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人昏迷了七天,怎么能醒了就没事人一样,还精力充沛呢 他这里胡思乱想,她那边已经动作神速地把银针插了他一身。现在,她下针时融合了新修炼成的内劲,也就不用再辅助什么汤池之类的,效果也只会更好。 留针的时候,她四下观看。他则一直看着她。她有感觉,但没在意。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这里是这几天盖的”她甚至还能嗅到木料没彻底干透的清香味,而且过来甚至都没超过一刻钟。 “是!其他地方都远,我怕你刚醒承受不住。哪曾想,我没照顾你,反要累你替我针灸。” “我说了,我真没事!对了,这些天,你没什么发现吗也没找到那两个老头儿” 他摇头,神色也是凝重。“为了保证安全,方圆十里都是我的人,但除了那些野兽外,什么也没发现。” “那你还敢在这里盖房子” “我是怕会在这里耽搁很长时间,山洞幽暗、潮湿,不利于你恢复。那兔狲是你的宠物” “不能说是宠物吧!宠物有点贬义。它们——,是朋友!” “它很维护你!” “动物的思想相对简单,当然,是大多数动物!”红丝便哼了一声。 “你真心待它们,它们便会真心对你,且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更不会有私心。” “是啊,人很难做到没有私心。” 他沉默下去,没隐藏他的情绪。她便转了话题。“你说那个灰老头和云烨、黑老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怀疑他故弄玄虚” “他若不那么说,我们根本不能把他和云烨联系起来。敌人会这样自揭老底吗除非,他不是敌人是朋友,或者他天生就是这么耿直!你信哪个” “不错,黑老头是他师弟也是他说的。但我和黑老头相处这么久,明里暗里观察,也曾多方试探,我更倾向于他是真的失忆。”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自己找上来的。那次阿姑——。我那次中毒狠了,也下决心不想受她控制,便离开了辽京。可半路上毒发的厉害。若不是遇上他,我也就死了。” 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失落,让气氛瞬间低沉下去。 “你有没有想过,你阿姑其实真的是为了你好才要杀我” “即便是为了我好,她也不该杀你!何况,这么多年,我其实能有很多证据,证明为我好都是幌子,只不过我一直告诉自己不去探究。” 她挑挑眉,开始拔针。 “无论是云烨还是黑老头,若是存心要害我们,我们也早就死了。即便是这个灰老头,那天他就奔着杀人,恐怕也没人拉得住他。所以他们都和东平郡主一样是另有目的。这就给了我们时间,积攒能抵抗他们力量的时间。 而且,经历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过去,哪怕它不公,也已经给了我们披荆斩棘的勇气,和坚强、向往美好的内心。” “你总是这么能给人力量!”他看她的眼睛里闪着光。 她刚好收了最后一根针,便凑近了看他的黑眸。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对我好一直暗地里帮我的” 他的尴尬一闪而过,但她没想放过他。 “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和你阿姑分道扬镳的直接根源,不后悔吗” “永不后悔!” “为什么呢我有什么特别吗你心里藏着什么” 第七十四章 回忆,斗嘴日常 元展寻脑子里是第一次见到韦无忧的情景。 那时候,她瘦小枯干,比正常的三岁孩子还矮些,个子都没到马腿关节。她穿得像个小球一样,自己跌跌撞撞从胡同边冲出来,差点被他的马车撞倒。 可她呢,就因为摔在他马前了,就非得固执地要爬上他的马车。哪怕他说找人送她回家都不干,一定要跟着他。 那时他也就是个懵懂的孩子,正害怕一个人去面对母亲,便顺势带上了她。没想到,刚见面,她就被他母亲吓得哇哇大哭。可怜兮兮地抓着他的裤脚要往上爬。 于是,她就趴在他胸口上,两个小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可万没想到,她那么一团柔柔的小肉肉,竟然感受到了他的无助。最后,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居然就转过脸,抽抽搭搭地维护他,还质问他母亲为什么能不要亲儿子。 从回忆中收回神识,他对上的是她现在的炯炯有神的杏眸——坦荡又略带调侃,靠近又拒他千里,冷情又明媚跳跃。那双眼,早不是小时候泪汪汪、清凌凌的了。 就如她说的,她不是韦无忧,她是华无思。她吸引他的,也不再是小时候的信赖、刁蛮、亲近,而是——,是什么呢他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她的所有。 所以,小时候的情谊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不问他让温冠玉去辽京的事,代表的难道不是她的信任吗说与不说,好似也没什么分别。 “主上!”元秀竟然不顾规矩地闯进来,脸上还是鲜少的焦急神色。 “什么事” 他开口问,便是根本没有要瞒她的意思。但元秀还是瞟了她一眼。他便猜测多半是和温冠玉有关。 “说吧!” “主上,辽京巨变。大皇子遇刺,温公子也失踪了。现在辽京全面戒严,消息传递很是困难。但从传出来的这张通缉令来看,刺客,应该是温公子无疑!只是不知辽京那边知道多少!” 元秀说着,递过一张皱巴巴的黄纸。他略看一眼,便递到她面前。她也没客气,直接展开来,当即就皱了眉。 图上是一个清秀俊美的男子,细眉、红唇、丹凤眼,说是女扮男装也有人信。 “这是我二弟” “为了避人耳目,他剃了胡子。但你先别急,这图像,线条很粗,也未必是他。”他解释一句,又吩咐元秀:“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并保护温冠玉。还有,让元右去见大皇子,想法子拖住,不管通缉的是谁,都等我回去见过再审。准备车马,沿途安排好接应,即刻启程。” “等一下!你家主上还得再行两次针。车马不忙准备,倒是这两天的安全你要务必当心,尤其是我行针的时候。” 他刚要说什么,她已经让元秀出去照办了。但他心里还是很暖。可他知道她有多急。所以越这样,他越不能让她为了他耽搁。 “我真的没事!” “上次调理就是半途而废。没有更严重,已经是你的幸运了。但你不时轻咳,便是风邪入体的症状。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中断了。” “我——” “放心吧!我虽然担心,但是心里有数。我信你!辽京形势虽然复杂,但你既然让他过去,定是做了严密的安排。我的势力虽不多,也已经悉数都派去辽京了。何况,天门上也自有人护着他。我晚去一两天,也不当什么。” “比较起来,反倒是你,看着安全,其实更危险。你安心调理更重要!我既然认了你这个兄弟,未来的路,咱们四兄弟就是要互相扶持的。行了,你也别多想,先休息休息,我也回去准备准备!” 回去的一路上,她都在想她临出门时,他说的话。 “大皇子是我挚交,上次温冠玉刺杀你父亲,也是我拜托他庇护的。这次温冠玉过去,我也知会了他。虽然具体因为什么,导致了目前的结果,我不得而知,但想来,温冠玉的安全应该是无虞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他们居然是好友亏她还曾想过投在大皇子门下以求保命。幸亏当时没说出口,要不然将来坐在一起,说起来这话,她岂不是又成了笑话! “在我看来,你现在也是笑话。”红丝忽然说。 “那是,我哪比得上你个灵兽啊。”她心不顺,便也怼了一句。在屋门口站定,斜一眼手腕上的红丝。“说吧!我能不能让小白直接把我送去辽京。” “恐怕不行。你和小白目前的能力有限,想去那么远,便只能利用八阵空间。但八阵空间虽然力量无穷,可你和小白去得,别的人也可以去得,风险太高。” 不等她开口,红丝又接着说道:“即便你愿意承担风险也不行。你们对于八阵空间的了解太少,靠你们这点微末力量想要驱动八阵空间,万万不可能。” “你直接说不行两个字,不就得了!说这么一大堆儿,也不嫌累。” “除非——” “除非什么” “我嫌累!” 她气得双眼圆瞪,深吸一口气,重重坐在梳妆台前的软椅上。 金龟在软垫里抬起头来,笑得格外欢快。小白在桌角,猫在铺着软垫的篮子里,惬意地摇着大尾巴。两小只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就换上一脸假笑。 “好红丝,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也不会不辞辛劳地盘在我手腕上,不就是为了护着我嘛!除非什么,就别卖关子了,说说呗!” 她把手腕悬在金龟上方。红丝撇撇嘴,慢悠悠地盘在软垫里,那叫一个沉稳。 “八阵空间有守护兽这点确实没有诓你。但除非有人太过贪婪或者蓄意破坏,否则它也从不出来管闲事,也没人见过它。你若是能讨它欢心,让它护着你一时半刻,那去辽京便万无一失了,而且也不用担心你修为低,空间穿梭会带来的伤害。” “你都说没人见过它了,八阵空间那么大,那么光怪陆离,我怎么找又怎么讨它欢心啊” 第七十五章 说教,烟火气儿 红丝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轻摇着尾巴尖。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不定你的运气就好呢!再不济,去那修炼也比在外面事半功倍。修为高了,将来空间穿梭也容易。做人呢!要勤奋,更要把眼光放远点!” 她有种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感觉。被个——,被这个——,细长的、通红的蛇不蛇、虫不虫的说教,偏她还反驳不了,有点憋屈。 手背上一沉。是金龟的小爪子,它还给她一个鼓舞人心的微笑。她豁然开朗。 “也对!正事要紧!那我就不耽搁了。再说,我和你个四不像吵什么” 白狐也机灵,在她说出最后一句时,乖巧地一跃。她便带着奸计得逞的微笑出现在八阵空间白茫茫浓雾里。 明显的,她修为提升不少,已经能清晰地感知到右侧的白狐,可她记得明明临走抓了金龟啊 “白狐,金龟呢它怎么没进来” 白狐老脸一红:“嗯——,我现在只能带和我接触面最大的一个进来。” “原来如此!那我上次是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你在这里,我就能进来呢!看来这事还得回去问红丝!它不会记仇不说吧!” “会!” “怎么就它知道那么多呢” “它老!” “啊哈哈!你这么说当心出去它也收拾你!” “灵兽是越老越受尊崇!” “好吧!咱们先去别的境儿逛逛吧!这里看不见摸不着的,让人心里没底。” 可她干站了半天,她们依旧在浓雾里,连动都没动。“走啊” “走啊!”白狐也等着呢,一脸懵逼。 “你变啊” “变啥啊” “你不是能变化,大雄狮还分身什么的吗” “哦!那个啊!”它直接一抖毛,大了一倍不止;再一抖,分成八身的它,正把她围在中间。 可还在浓雾里。 一种被盯着的不好感觉,她猛地往左侧看去,却什么都没有。难道是她太紧张 “小白,宝——”石山呢 浓雾真的立马消失了,她真的就站在了宝石山前。 她这才长出一口气,四下没看出什么不妥,目之所及也再无其他,她便领着白狐朝山后走。 可说来也怪,那宝石山也不至于就那么大,可她觉得走了足有两个时辰,脚底板都要磨出泡来了,宝石山还是那个样子。就像是,她们转,宝石山也转一样。 白狐喘着粗气:“这里珍珠、玛瑙、黄金、晶石应有尽有,且都是极品,个个价值连城的,你看了这么久,还没有满意的” “我又不缺钱!看它干什么说不定,以后我的钱也得多的堆在这儿呢!我是想看看,这山那面是个什么样子!红丝不是说得多了解吗“看一眼就要累得吐舌头的小白,她才站定住。”算了,这里古怪的很,靠脚也走不完,不如我们就挨个境儿看看吧!” 场景随着她一声声的“换”,不住地跳转。药田,山巅,云海,雪山,空无一人的古镇,庄严肃穆的陵园,汹涌喷射的火山,超级巨浪的浩海,干涸火热的沙漠,波澜壮阔的瀑布,也有电闪雷鸣,极光极夜,诡异巨石,浩瀚花海…… 唯一不变的是境儿中只有她们,还有——那种似有似无,仿若被监视的感觉。 即便她和白狐没有心意相通,就它那一脸呆傻的样子,她也知道“变境儿”与它无关。她眯眼想了想,才道: “果然新奇、壮观就算再瑰丽,看多了也乏味,倒不如最平淡的生活。山间清幽,一间茅屋,一个小院,几道栅栏,粗茶淡饭,那才有烟火气,你说是不是” 白狐极配合地点点头。 果然场景再次转换。 半山腰的一大片平地上,紧靠着大山盖了三间既简陋又歪扭得随时会坍塌的茅屋。屋前一块中凹的巨石,巨石中心还汩汩地冒着地下泉。泉旁放着根倒了的巨木,中间一块被磨得有些平整,倒像是平时常坐的。 树篱总算是围出了一方小院,但歪歪斜斜、时断时续、或疏或密的。小院里满是杂草,一片大树叶就被当成了院门。一条略稀疏的草径从院内蜿蜒而出,直隐没在对面的绿林里。 从她说烟火气开始,就有的那抹兴奋,就在杂草丛里。 她淡淡一笑:“小白,记住了啊,进院子前要先问一声,这是礼貌。不得不说,这地方选得是真心不错!” “那抹兴奋”正是那小男孩,听见夸他地方好,他不觉更挺了挺小胸脯。 她笑着推那门。树叶径直就崩坏掉了,显然平时并不是这么进的。她却不这么说,只啧啧地不以为然。 “啧啧——。一个住人的地方,也搞得这么破!啧啧——。 这年久失修的样子,怎么住人住这儿的人品味也实在不咋地! 若是我住在这儿,我就把茅草屋变成木屋,后面半山坡种上各种果树。到时候,一年四季,花香果甜,还有吃不完的果酱。 这块大木,我就在中间破开,对拼成又大又长的桌案。到时候,在上面喝喝茶、下下棋、画画画。再养几只小兽。看它们追蝴蝶,打闹嬉戏,岂不美哉 在桌旁呢,再搭一个吊床。吊床旁边放个躺椅。它们中间再放块大平石,把水果、糕点摆上。在躺椅上看看书,在吊床上睡个午觉、晒个太阳,那何其惬意啊 这泉水这样也太拘谨。我要让它蜿蜒成一条小溪,就顺着地势淌下去。随着小溪,两侧种上各种鲜花,稻米、小麦、红豆、芝麻…… 我再在这儿搭一个大灶台,等到红豆熟了的时候,我就做红豆蜜糕,绿豆熟了的时候,我就做绿豆饼。还有鲜花饼、水果茶、锅巴、芝麻酥。” 小童原本气鼓鼓的,却越听下去,越欢喜,恨不得立时就把那些听起来就好吃的糕吃到肚子里去。 于是它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抬身就站起来,手一挥,就道:“你说的是这样吗” 第七十六章 震惊,英门宝典 华无思实在是震惊。在她的认知里,这八阵空间的境儿是客观存在于不同维度的,只不过频道不同,她看不见。而那小童摆手,就是把它们呈现出来,或者把她带去那个维度而已。但她显然错了。 那小童一摆手,眼见的茅屋、小院、小溪就变成了她记忆里最美好的样子。不,是比她描绘的更加生动唯美,因为增添了这里特有的野趣。 尤其那小溪,竟是从山上下来的——蜿蜒盘旋,在地势的高低错落之间,形成大大小小的瀑布,流淌得十分欢快。还有那吊床更远地方的带有这里特色的阳光房,秋千架,单是这理念就不是这里能有的。 小白可没心情关注这些。它正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那些分明是照着它的样子造出来的、大小不等、色彩纷呈的调皮小兽。而且它们傻了吧唧的、追的那是什么啊哪是蝴蝶啊分明是翻飞的树叶好吗 好歹它也是灵兽好吗怎么就被糟践成了取悦别人的无脑宠物了 看到这么多傻“小白”,还有小白的那表情,她也是强忍住,没哈哈大笑。 那小童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只眼巴巴地看着她,一挥手,她眼前就多了十几个石盆,里边装着各色果子,各种稻米,和红豆。 它还狠呆呆地说:“果酱、蜜糕!” 她心中,早有了猜测,也不和他计较,卷起袖子就去泉水边泡豆子、洗果子。小童寸步不离地跟着,不错眼珠地瞅着,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然后,每当她想找什么样的器具,缺什么样的食材,那东西就会自然出现在她手边。 她虽惊异,但小童没解释,她也没打算现在就问。 那小童倒确实是个孩子。胖胖的豆子在糖浆里熬煮,空气里都是甜香的的时候,他馋的直咽口水。之后更是几次要在她的面板上,把半成品偷嘴里去。 最后,她这边刚揭锅盖,他的小手就伸了上来。 她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去洗手,不干净吃了要闹肚子的。何况刚出锅,这么热,会把你胃黏膜都烫坏的,以后想吃都吃不成了!” 小童瞪着她一跺脚,还是乖乖跑去溪边洗手了。 她则拿出两个蜜豆卷糕在石盘里晾着,怕他等不及,又拿起一个细细吹得不烫手了,才给他。 她腾出手来,把剩余的蜜豆和蜂蜜做成奶茶。他已经把一个红豆蜜卷糕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正要去拿第二个。 她急忙把奶茶塞他手里。 “先喝口水,慢点吃!” 他的眼睛亮亮的。“好喝!太好吃了!以后你天天给我做饭吧!” “天天恐怕不行,我还有别的事,可以抽时间过来!” “那你不想去辽京救你兄弟了” “当然想,但明知道做不到,我也不能骗你啊。但你要是肯帮我这次,我保证一有时间就过来。没时间也尽量挤时间过来;不断开拓新样式;我还会一次多做些点心,让你当零食,不至于饿着;我还可以从外面给你带好吃的过来。如何” “成交!” “那既然我都是给你做饭的人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找这里的守护兽啊” “你不是都猜到守护兽就是我了吗” “那也总要你确认了才好往下谈嘛!” “说吧!你想要什么” “那你有没有很想要的我看看能不能满足你,然后我想和你换八阵空间一年的专属使用权。” “你想要的不止一年吧” “那确实是,但恐怕时间长的对价,我也支付不起。” “也是!但我没什么想要的!” “再想想呢不急着回答,你随时想到告诉我也行。” 小童看过来,一双眼睛乌黑,像是能看进她心坎里,让她莫名一慌。 “你好奇,我变出来的小兽为什么和它一样 那个红丝骗了你。我可不是什么良顺的。这里以前也很多小兽,但我很贪吃,生熟不忌。我也看不惯那些蠢货看见我就跑的样儿。我就把他们都追来吃了。 但今天听你那么一说,看它们玩闹,似乎也挺有意思。我忽然觉得是有点无聊。但它们又太蠢。不如,你就换那个红丝进来给我玩玩好了。反正它也总是噎你。这个’白货’培养培养,将来也不比它差!” 她陪笑得脸有点抽筋。“那恐怕不行,它不是我的所属品,我不能替它做决定。它恐怕也不愿意进来。” “那我没什么想要的了。等等,我喜欢看别人遭罪,你别给那白毛扎针了!” “他是我兄弟!” “那四胞胎长得一样,应该挺有意思,玩腻了,还可以吃肉。” “绝不可能!” “那我若说要你眼睛、手呢是不是也得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就当我没说好了。先前那个交易还算数吧!” “算数。我也绝不会半路涨价,更不会二上坑你!” “你能知道我的思想” “我是这八阵空间的守护兽。这里的一切风吹草动都瞒不了我。包括长久以来这里的、进来的所有人和兽的——思想。 那些人想要的是力量、权势、金钱,甚至是这里,和我。但其实你和他们一样,你也贪婪,你贪的是情。 但你又比谁都薄情,因为你不舍得先付出。你看似重情,肯为他们做任何事,那是因为你知道,他们不会背叛,只会为你做更多。你也不是只专注于兄弟情,你是怕别的感情难掌控,你怕付出,怕得不偿失,更怕失去。” 她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半点着恼,反而冷静得像是自己在照镜子。“你说的都对,用一个词概括,那叫自私。我的确就是个自私的。” “但,至少你还有良心、有底线;虽然不主动,却也知恩图报;没被贪欲冲昏头脑。所以——接着!” 两本书迎面砸来,好在她现在身手也不错。 “《易典》《玄典》这——,你哪来的” “自然是从进来人的身上抢来的!” “他们人呢” “说不定,宝石山下还能找到点骨头渣子!”他无所谓地道。 “你杀的”她弱弱地问。 小童前所未有的冷漠:“所以,下次你进来前,你最好烧好香、拜好佛。不然,说不定赶上我不高兴,给我做完吃的,你也没命出去了!” 第七十七章 关联,提个醒儿 华无思给元展寻行了针,便回了住处。 新旧四本宝典被她一溜摆着,从材质到颜色,再到笔迹、叙事方法,分明就是一套。 她粗略翻看,里面的内容真是包罗万象——士、农、工、商、军事、管理,天文、地理、宇宙、洪荒,当真是应有尽有。 更何况,里边记载的奇门遁甲比她已知的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简直是给她打开了一扇通往阳光大道的大门。 直到铃兰进来送午饭,她才意识到她竟已经一动不动地看了整整一上午。 她囫囵地扒一口饭,才想起自己太入迷,连元展寻都给忘了。“他状态怎么样” “一直在睡,元秀守着呢!”原本一直笑呵呵的铃兰,盛完一碗汤忽然看到她一脸惊呆、闭着眼、定在那一动不动,吓得声都变了:“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她猛地睁开眼,悬空的筷子啪地摔在桌子上,笈着鞋就往外跑。“甘雨、提名,你们四个都跟我走!” 最后,她嫌走太慢,直接让甘雨抱着她,全程施展轻功,只在树尖上踏足,直奔成了一片废墟的紫丁香山庄。 尽管是一片废墟,但山庄的大致构造还能看得出来。尤其从高处,山庄的布局,屋宇的大小,树木的方位,她是越看越两眼放光。 最后,她直直地坐在湖中心的废亭上,一遍一遍在脑海里过山庄的布局,试图还原每一处的阵势,再与《易典》中的奇门遁甲一一对照。 相似,惊人的相似,只不过这里的没有书中的精细。就像整个山庄是前期的试验品,而那《易典》是最后的总结篇。难道那山庄与英门有关那他母亲 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好丫头,这么短时间能精进这么多,当真难得!但你不该就这么出来,今天能平安走出去,我就算你赢!” 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灰眉白须,脸似银盆,双目如电,灰衣灰帽的老头的样子。 她猛地站起来,知道不妙,但没乱走,只四下里看去。 周围看似没变化,还是刚才的样子,也没什么异响,但四兄弟不见了。仔细一体会,她便感受到了阵势下空气微微的颤动,四兄弟站的地方,波动还更明显些。他们应该是也觉出了异常,正想奋力突出来。 “都别动!”她大声说,但波动还是很大。显然声音也被屏蔽了。 不应该啊!那老头确实身手好,但也绝没到能在四兄弟全神戒备下,不弄出半点声响的地步。 是了,他用了隐匿阵。《易典》上就有相关记载。在身体周边布上阵势,你就算站在他面前,明知道他在那儿,也绝对看不到。但要完成布阵就必须走动。隐匿阵怎么随着他走动呢只能是再结合了其他阵势!怎么做到的呢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解救甘雨他们。 她觑一眼胡边,可刚走了一步,寒风骤起,通往湖心亭的回廊忽然就一寸寸断裂,最后分崩离析,彻底沉在了湖里。 她可不会飞,莫非他要把她困死在这废亭里 她看似无意地抚弄了一下红丝。它不易察觉地转了一寸回应她,忽然在意识里道:“我能过去,但不会破阵,要我去搬救兵吗” “不用!恐怕他们也根本进不来。既然他要试探,就看谁更有耐心好了。” 说着她重又坐下来,还是用的红丝教她的打坐体式。红丝安好,已经给了她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直到日落西山,她连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甚至风都能把她衣摆吹动一点儿。红丝就更是一动不动了,完全就是个装饰物。 可下一秒,她嘴角微微扬起,双手撑地站了起来,沾了一手泥沙:“我忽然想起来,我的奥尔良烤鸡腌制好了,我得回去烤了,好给小童送饭!” 红丝嘟囔了一句,像是“你开心就好”。 她便撕下一条裙摆来,把眼睛蒙了,然后就朝原本是回廊的水面走去。 “风直接吹过湖面,和被栏杆挡住,声音是不一样的。所以,你的回廊断裂不过就是个障目阵而已。灰老头,你也知道我能看破吧。” 没有任何声息。 “那你还准备了什么后手呢不拿出来吗我离甘雨可不远了。从刚刚的障目阵,到甘雨的困阵,这山庄里都出现过。我刚刚正好就坐在山庄正中心的阵眼。你也知道我是来看阵势的吧!那你又能试探出什么呢 奇门遁甲、聚合阵势,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东西,你会,别人也会!你能以一窥十,别人也可以!世上到什么时候都不缺聪明的人。是吗何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这么说着,甘雨已经出现,就站在她身前。而且他显见的也没怎么慌张,即便看见她蒙着眼,也没焦急到乱了方寸。因为从决定来山庄,她就防着可能会遇见他们,早就交代过了。 “跟紧我!”她小声交代甘雨,便慢慢地在前面走。有几次她不小心被残木绊倒,手都卡破了,也没让甘雨扶。甚至有几次她像是迷了路,在一处来来回回走了几次才找到正确的方向。 终于,她前后四个方位都站了人。 她摘下布条来。 “怎么样我的困阵还不错吧!”她淡淡地站在那里,面对的正是正院废墟。“还不出来吗” 灰衣老者笑呵呵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短短半天,你不仅破了我的阵,还能反过来把我困住,属实难得。你开始说的那些话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你其实不用那么谨慎。直到刚刚,我也没想到你能用地上的小砂砾起阵。细心、大胆、敢干。确实不错。” “不只是砂砾,还有我的血——布阵人的血——可以大大增加阵势的攻击力,也能给破阵者制造障碍。” “哪又怎么样呢我虽然一时不察,被你困住。但你为了怕我发觉,也没敢太过紧逼。现在我的空间足有一个院子那么大,这么个小阵,你能困住我几时再说,你敢让他们进来吗” “事实是,我就没想杀你!我也不用进去。我完全可以在阵外,无限增加阵势。就算困你一年,我的能力也绰绰有余,你信不信但你能不吃不喝挺一年吗” 老头儿的脸色这才变了变。 “我能困你一次就能困你两次。这次我肯手下留情,下次可未必。我这人不念旧情,别说云烨不够格,即便他够,我也不会因为他而宽恕你。上次下毒的事,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若我查出来和你有关,我下次就绝不留情。至于今天,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别来惹我!” 第七十八章 心动,被掉了包 华无思看似悠哉地领头离了那院子。刚到没人处就给甘雨几个号了脉,确定他们都没事,才放心。 “小姐,那老头真就不管了”甘雨忍不住问。 “不然呢!打又打不过!刚刚我说的,也不过是理想化的结果,吓吓他罢了。何况,他也未必是敌人。就算是,现在也不是致命的,所以不能逼急了。”其实还有红丝的态度,也让她不能痛下杀手,但她没说。 她们刚从废墟走出来,迎面就碰上了急匆匆的元展寻。看见她,他明显松一口气,但还是极关切地问:“可受伤了” 她心下一暖:“我没事,倒是你,不该出来吹风。” 她又招手叫元秀:“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给他备一件披风。” 元展寻没注意她的话,只看见了她扬起的手上的擦伤。她回头的时候也刚好看见他皱眉。 “回去说!”她不想多说,领头往回走。 从灰老头那儿,她得到不少启发。这一下午,她也有了很多关于阵势运用,尤其是叠加的大胆设想。因繁就简地困住灰老头,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效果还不错。当然,其余大部分想法都不成熟,她需要反复琢磨,并用实践去验证。 一路上,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注意到甘雨被元展寻问得脸红脖子粗,更不知道他听说灰老头困住他们四个的时候,他的脸沉得多可怕。 她也没注意到,元展寻半路走了,只自然地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还随手关上了门,然后就呆呆地坐在圆桌旁。 直到手上一痛,她才回过神来。 “别动,沙砾得拨出来。” 他的动作很轻柔,语气还有略微的责备。她忽然想,这大概就是她曾幻想的被男友呵护的感觉吧!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猛地摇了摇头,赶紧说: “明天行完针,我就先走一步。你一周后动身,这一周,都得注意,别着凉,别太过劳累。” “我和你一起!” “你需要休息!”她瞬间摆脱了那种尴尬的情绪。 “我和你一起!” 她忽然想到了灰老头,留下确实不一定安全。“也好!” 他颇意外,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专心给她拨沙砾。 “那你先让元秀把马车准备好,也不着急走!我也还有事,你行完针,就先休息半天,走时喊你!” “要出去把乌金带着防身!” “不用,我不出去。” “其实,我不给你千魂,是因为它光芒太盛。你现在拿着,只能成为靶子。保命的关头,它的蓝光也会让你暴露。乌金里的兵符我已经拿走了,你带着防身。等你能自保了,千魂也给你。难道你能要风国兀的,不能要我的” “没有!我只是——,我有药粉,匕首用不着,我也用不惯。” “我有几招能出奇制胜的,适合你,路上教你!温冠玉的下落已经有眉目了,性命肯定无忧,你放心就是!” “我放心!都是自家兄弟,我信你!” 他拿纱布的手一顿。纱布也就被她果断抢了。 “不需要包扎,我待会儿有事,包上不方便。” “那——,就先吃饭吧!你要干什么,务必把乌金带上,元秀他们也都跟着。” “谁也不用,我就在屋里,我就是看书。等会儿!听你这意思,乌金没在你那儿,在我这儿那玉佩呢” 元展寻也是一愣:“都是给你的,我没拿回去!” “铃兰!” 铃兰赶紧跑进来,听到这事也是一脸懵:“您是说让我去还,可没给我啊!今天我收拾屋子,也没见着啊!” “难道被偷了有人进来过” 她第一反应就是灰老头他们。 可红丝慢悠悠来了一句:“非得是外人进来偷东西的也不一定就是人啊” “小灰灰!”她气得一拍桌子,疼的一激灵。 小兔狲这才从窗户后面探出半个脑袋进来,马上又缩回去,之后看躲不过,才又蹭地跳上窗台来,站定住后,只低头绞着前爪,大眼睛不时委委屈屈地偷看她。 她不用问,已经知道它脑瓜子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它把它们藏在了屋后的枣树底下。更知道它是因为那两样对她来说都极其有用,才私自留了,想着关键时刻拿出来给她。 她虽然感动,却也实在气极了,只板着脸训斥:“东西再好也是人家的,记住没” 元展寻道:“我必须纠正你。不是人家的,是你的,玉佩也是!给你了,我也不会拿回来!” “那怎么行!玉佩必须还你,那是你娘——” “那东西对我没有任何特殊意义。我只是碰巧得了,所幸那东西还对你有用,不然我早毁了!” 她还要说什么,他又接着说道: “我对她,对她们都失望透顶。万一有那么一天,证明她从不曾背弃我,你再还我。总好过我现在把它毁了。将来一无所有,后悔。若是不能,她的东西能给你带来一点儿好处,也算减少点儿我对她的反感。你收着吧,就算替我留点念想!” 他说完起身,背影说不上的落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一回头,兔狲还拘谨地站在那儿! 她还是气:“看见好东西就要据为己有那成什么了以后你要是再这样,就再也别在我这了!” 兔狲拼命点头。 “还不去拿回来!” 它一溜烟就跑了。回来后,她研究阵法,它就溜溜地陪着。但为了给它个教训,她一晚上也没给它好脸。 可阵法叠加并不顺利。到了子夜,她更是遇到了瓶颈,怎么都不通。她索性就撂开手,起身去把奥尔良烤鸡做了,又给小童做了一道小米锅巴垫牙,让小白送去,才又拿起那本《易典》来。 上午她不过看了几十页,刚好那几个阵法都是紫丁香山庄有的,她便心血来潮跑出去。现在她便不细看,只大概看后面的目录。可越往后看她越觉得不靠谱。 原本前面都是进攻、防守的大阵,这后面怎么忽然变了风格呢 这都是什么啊平衡阵、降温阵、升温阵、照明阵……,后面还有什么扩大的、隐匿的、防水的、防震的、叠衣服的…… 她是不是眼花了还是后半本被调包了 第七十九章 虾饺,时间规则 按常理,书越到后面,内容越深越难、篇幅也越长。 《易典》则正相反,越到后面越简洁,甚至只寥寥数字。内容就更离谱了,若不是标题都有个“阵”字,她差点以为是妇女之友。 正想着,她支着圆桌的胳膊一空,她竟然忽然穿到了八阵空间。 小童正一边嘎嘣嘎嘣嚼着锅巴,一边轻蔑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秋千上,差点失去平衡的她:“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没找到自己来往这里的路径” “哪有那么久,不过两三天而已!” “你竟然以为是我整蛊你,故意把书后面的内容换了” “哪有!”她有点心虚。“不过一时震惊,胡思乱想而已。不过你真没掉包” “无聊!这么点破东西,白给我都不惜的要。”他一转身,扬了片纸,瞬移到了阳光房大床上,躺着看星星。 “《意念控制心法》” “今晚参透,别再让笨狐狸给我送吃的!” “怎么”她刚问出一句,脑子里就出现小白滚下山坡,然后鬼头鬼脑、笨脚笨爪地,努力想把散了一地的锅巴扒拉回篮子的糗样。若不是小童及时出现,它已经要上嘴了。 “我可不想再吃土!” “更不想吃它的口水”她哈哈大笑,小童气得龇牙。 “练、马上练,先练心法!” 她立马表态,小童这才哼了一声,转身背对她,不想搭理她了。 小白也是这时候才悄悄出现,窝在她旁边,还可怜巴巴地把肋下少了两撮毛的地方给它看。 “难为你了,作为小兽,你想用嘴捡正常,不怪你!”她笑着小声安抚。 “那就好好练早点化形!”小童没好气地说,小白吓得直缩脖子。“那么多晶石摆在那,又没说不让你用!笨死了。真是什么人养什么兽。” 她招谁惹谁了不,应该说她招守护兽,惹守护兽了算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 好在心法并不难,在这里,她脑子也无比清醒。不过一个时辰,她已经能磕磕绊绊地往来进出了。于是她又拿起《易典》来。 她原以为后面的简单,没想到就那几个字,她愣是看不懂。但上一个法阵里也有几个相同的字。她便回头去看。最后翻来翻去,还是只能从之前断的地方开始。 而且她越看她越是兴奋,脑子也越来越灵活,根本不知道疲倦。 有的时候她想要几块石头。开始时候,她是左找右找;后来竟渐渐在附近就能看到;再后来,石头就出现在手边,而且大小形状也正是她想的。 起初她以为是小童,看见丝丝缕缕的白雾进入体内,也没在意。等看到渐成汹涌之势涌入,她才渐渐明白,她研习的同时,也在精进。而且内功心法、意志力都有大幅提升。那些石头也都是她意念搬动的结果。 想到这里,她倏忽间离了八阵空间,又瞬间进来。果然比刚刚顺畅了很多。 她心下欢喜,更一头扎进《易典》里,到后来甚至对《药典》《毒典》的理解都更进了一步。至于那本《玄典》,她通读起来,有了现代知识的加持,更是直接看懂了七七八八,就差再研磨精深了。 “糟了!耽搁了太久!”她猛地站起来,就要出去。 “急什么!”小童老气横秋地。“我改变了这里的时间规则。你进来一天,外面不过才半个时辰而已。” “你真是太可心了!”她惊喜地揉小童q弹的脸蛋。“那以后我在外面,有时间就给你做好吃的,然后到这里修炼,可好” 小童也控制不住,兴奋得两眼放光,却嫌弃地扒拉她的手,嘴上更是不饶人。“算你上道!快出去吧,吵得我不能睡觉!我还长身体呢!某人的脑子也得休息。” “傲娇!明早奖励你吃虾饺!” 看小童已经要流口水的样子,她一脸姨母笑地穿回自己床上。 白狐也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忽然被留下独自面对守护兽,它瞬间炸毛。小童只一抬手,它就吱地一声跑了,剩下一地惊慌。 小童本来是想逗弄一下它的,但看它这么胆小,瞬间一脸的坏笑。小白要是知道就因为它今天的不淡定,才导致未来无休无止的被捉弄,它恐怕宁愿今天被薅秃了也能忍住。 . 元展寻回来就把元秀叫到屋里,从明天出行的车马,到路上的落脚点、安全护卫,再到辽京的局势、该防着的变故,以至劝学阁、甚至整个大周布局,都细细安排了一番。 “你干什么了”她号了脉,一脸震惊,就像昨天一夜没睡钻研阵法的是他似的。“不是嘱咐你好好将养,不能劳心劳神吗算了,左右一起上路,也不指着你自觉了。先吃早饭吧,我过会儿过来!” 眼见他要说什么,就是不听话,她顿时火冒三丈,吼出一句“遵医嘱”,就霍地起身,出门又狠狠瞪了急匆匆的元秀一眼。 可怜元秀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糊里糊涂的就招惹了这位祖宗,忐忑了一个时辰。 小白正盯着一个个大虾狂嗅。若不是知道是给守护兽的,它早吞了。原以为做好了,它至少能混上一个半个的呢。没想到,她直接把一应家伙都拿进了八阵空间。它又没胆子跟着,只能郁闷地就地瘫了。 她是没想那么多的,既然在里面做,回来还能有一个时辰干别的,她才不会傻乎乎地浪费时间呢!何况,里面喘气都是修炼,她恨不得日夜都在里面。等她将来厉害了,看谁还敢随便打她主意,动不动就想把她弄死。 但她只会和小童说,现做的才好吃! 小童也懒得拆穿她,只两眼放光盯着她带进来的东西。等到一个个大虾变成晶莹剔透的虾饺,咬一口鲜香爽滑、汤汁浓郁,就算她要颠覆整个空间,他也不在乎了,反正他也早就呆够了。 最后,他直接吃到撑,一步也不想动,直接瘫躺在长桌上,满足地抚着肚皮。 她也满足感爆棚,兀自收拾了,又用剩下的面皮,采了几样鲜花和果子,做好了几样小食。 她正准备出去,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天忽然阴沉沉的。 第八十章 安抚,死亡概率 小童还在窝着睡,小脸红扑扑的,小嘴蠕动着。她也没舍得喊他起来,只轻手轻脚地抱着他进了阳光房。也是这会儿,她才发现他浑身滚烫。 但她号到的是完全不同的脉象,根本毫无规律可言。她也不敢轻易下药行针,只能拿条毯子来给他盖上。 天眨眼便黑了,咔嚓一道几乎铺满天的闪电,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大雨瓢泼而下,天像是漏了一样。 他的脸愈发红,身子也愈发滚烫。不过须臾,脸色便又由红转紫,隐隐又什么要透出来似的。他更难受得来回翻滚。 她别无他法,只能像安抚小孩子一样,哄着、拍着、不时抚摸一下。好在这对所有小生命都管用的招数,对他也有效。 可好景不长,很快她的手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样,多了好几道口子。 他的皮肤一闪一闪的,看上去像是一道道鳞片支棱出来。他更难受得直张嘴,一股热浪从嘴里喷出,然后是一道道青烟。他难受得直叫唤。 “早晚被你这张脸害死!”她咕哝一句,一咬牙拽了条毯子,包着他,抱着他,满地溜达。当年福利院的小孩子哭时,妈妈就是这么抱的。 不过一会儿,她觉得她也热的要冒烟了。还能明显感到他的鳞片长出来,透过毯子,硌得她生疼。她心下害怕,怀抱松了不少。可下一秒,她就看见他那张天真的小脸又难受得揪到了一处,明显难受不少。 她只能咬牙生挺着。 可他一下子重了不止一星半点儿,简直像是使了千斤坠。再下一秒,她想走回床边都不能了。又一秒,她径直被压躺在地上,他也不再是小童,而是个庞然大物。那个大脑袋疙疙瘩瘩,布满鳞片,泛着乌黑的绿光。 她动不了。 毯子着了火,衣服着了火,肉也滋滋地、火辣辣地疼。 骨头要被压瘪了,呼吸也不顺畅,想喊都发不出声。求生的本能,让她也顾不得手被割伤了,只想推开他,但他太重了。她觉得手指头都被割掉了,也没把他那个奇形怪状的大脑袋推开。 “我要被活活压死了。”她绝望地想,拼命吸气。“我干嘛要当这个烂好人,搭上自己的命呢” 视线开始模糊,脑子也逐渐昏沉,小童气鼓鼓的样子浮现在脑海最深处。她忍不住无声地说:“你是故意变化这个鬼样子迷惑我的吧,我真控制不住,再有一次恐怕这会儿折在你手里。” 他周身忽然腾起火焰来。她被包裹其中,只觉得热,竟感觉不到疼。 最后一秒想起了温冠玉。 “二弟!二弟还等着我救呢!” 也不知怎么,她忽然身上一轻,浑身是血地躺在自己卧室的地上,不知道是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光,还是她的眼睛出了毛病。 小白围着她呜呜直叫,金龟用最快速度爬向她,红丝则从圆桌上探出大半个身子看她,兔狲直接吓傻在窗台上。 铃兰在门口一声尖叫,甘雨瞬间就出现了。 可下一秒,她就那么眼睁睁地消失在他们眼前,只留下一地血迹。 她剧烈的喘息着。浓雾翻滚奔腾着包围着她,形成巨大的漩涡,裹挟着她跪卧着出现在小院前的稻田里。 小院早就面目全非了,就连后山都被腾着熊熊烈火。 小童——不,守护兽——庞大的身躯被包裹在一团火内,大眼珠通红。它翻滚咆哮着,又喷着一团团绿火,鳞片扎进地里半尺多深。 “去!” 她断喝一声,浓雾翻滚着铺天盖地而去,把他团团围住。 但浓雾遇见炙热的火焰,只蒸腾出阵阵水汽,眨眼就消散无形。 她大口喘气,抬手笼住水汽,使其冷凝成片片雪花飘落,但也不过就是杯水车薪。她灵机一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咬牙,就用意念把大堆大堆的晶石调来,全投在火海里。 五彩的浓雾翻滚、蒸腾、冷凝、飘落。如此往复。最后,她筋疲力尽,瘫倒在稻田里,兀自还用仅存的意志支撑着,扬着手。 终于,浓雾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他的咆哮变成阵阵呜咽,最后显出小童的轮廓来。 稀薄的白雾在他周身环绕,最后尽数被他吸收到体内,他仍旧没醒,只虚弱地躺在地上。 她也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昏死在稻田里。 小白驮着金龟闯进来。入眼皆是满目疮痍——兀自冒着浓烟的高山,燃烧殆尽的小院,散落的五彩晶石,稻田里昏死的一身血污的她,还有赤裸的惨白的小童。 金龟趴在她胸口,使出浑身解数,最后自己咬破脚爪,弄了一酒盅血出来,也还是没能救醒她。 她一身伤,没有半点自己的意识,小白使出吃奶的劲,也没能把她带出去。 那便只能依着红丝说的,寄希望于他醒过来了。 但红丝也说了,她的伤很可能是赶上了守护兽应劫飞升所致。但守护兽每次飞升后,都会前尘往事尽忘,暴虐异常,饥饿难耐,身旁从不会留下活物,甚至草皮都会尽数翻开,草根都不留。 他一时兴起,或者因为记得她能忍住杀戮的概率能有多少万分之一,还是千万分之一说白了,这就是一场豪赌。 晶石,对了,晶石。红丝说他若吸饱了晶石,说不定就能—— 小白在空间内倏忽来去,累得呼哧带喘。凡是收集到的哪怕是最小的一粒晶石都带回来,放在他身上。可无论多少,晶石都是瞬间就化成一股清烟钻进他身体里。他分明就是个填不饱的无底洞。 小白累到腿软。 他的手指终于动了。然后地动山摇的一声震天吼。空间里的能量蜂拥着席卷而来,直扑进他咽喉里。 八个巨大的小白扑在她身上,才算是压住她没被吸走。 他已经坐起来,眼眸通红,地揉着肚子。看见它们,它的整双眼睛,整个身子都在放光,都透着兴奋。 八个小白战兢兢的,再控制不住,瞬间缩成一个,紧靠着她,想保护她,也更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点点胆量和力量。 他拱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奔她们来,一路上把被能量带来的断枝残叶都化成了齑粉。 第八十一章 火山,冰冷绝望 小童还是小童,眉眼没变,表情没变,但他释放出来的威压,却堪比一座大山。他每踏出一步,脚步都像是踏在小白的心坎上,震得它四腿打颤。 眼见他越来越近,它好像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只想匍匐在地,顶礼膜拜,乞求饶恕。 金龟比它镇定,从它脚边冒出头来,仰起头,想给出一个笑脸,但表情太过僵硬。它便抿直了嘴角,又慢吞吞向前爬了一步。 小童总算是注意到它的存在,但也只是轻蔑地瞄了一眼,就一挥手。它就打着旋飞出去,直接一头砸进木屋燃烧后的灰堆里。 小白被吓得只想后退。但它早已退无可退,撞在她黏糊糊的伤口上,却没感觉到她的半点温度。它愈发惊恐,鼓足勇气为护着她叫了一声。声音却小得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 小童离它还有挺远,一脸不耐烦。然后他的手就不知怎么伸到它眼前来,捏住了它毛绒绒纤细的脖子。 它的脖子要被捏断了,它下意识支出爪子上的钩子,却根本没胆子在他手背上碰一下,只能硬挺着,和金龟一样被扔进黑灰里。 小童像是没想到它会被扔那么远,把手缩回来还看了看,才又伸出去,用一根手指戳在她身上。 她被戳得翻了个,后背上稻芒、草棍混合着鲜血和绿莹莹的光,看着触目惊心。 小童表情古怪地看了看。然后身子瞬间胀大了几倍,两手一抄就抱起她来,大步向山上走去。 “黑”小白和金龟从灰堆里探出头来,只看见”大”小童巨大的背影。它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惊恐的眼中看出坚定来。 小白一骨碌钻出来,抖了抖毛蹑足就追上去。金龟爬不出灰堆,短促地叫了一声,小白只能转回头叼了它走。 迫于他的威慑,小白还是不敢离得太近,只远远跟着。 “大”小童,越走越快,径直上了山顶。小白却累得气喘吁吁,一矮身钻进岩石丛,从离他两箭来远的地方冲上去。 它本以为会有个山顶,但没想到高点之后竟然就是悬崖峭壁。若不是它有九条大尾巴,拼命支出去向后延展,它非得栽下去不可。 它算是站住了,但被它踩松的大石翻滚着掉下去,在崖壁上砸出叮当响声,随后噗嗤一声。 它俩顺着巨石腾起的那股烟再细看下去,更彻底地胆颤心惊。 原来山不是山,竟是中空的,下面也不是洞底,而是炙热翻滚的岩浆。 它俩赶紧转头去看“大”小童。 他脚下是块横探出去的巨石。他抱着她就站在巨石边缘,童稚的模样,扭曲的表情,巨大的身材,看起来相当诡异。 小白又退一步,刚咽了一口唾沫,就看见“大”小童双手用力一扬。 她,被横着抛出去,远离橫石,在熔岩洞口正中央开始急速下落。“大”小童冷酷地看着,一个头发丝都没动。 她落过了横石,再没有任何遮挡。他也根本没有要拦的意思。 她已经下落到了一半,身上也起了青烟。他就眼睁睁,眼看着炙热岩浆翻腾出黑红灼眼的浪花来。 小白一声尖叫,昏死过去。金龟惊得张大了嘴,心痛地一闭眼,又赶紧睁开。只这么一瞬间,除了翻滚的熔岩,已经把她吞没得一丝不剩,世上再无半点华无思的踪迹。 他猛地转身,径直飞奔下山而去。 不过片刻,狂风骤雨,地动山摇。 金龟从石化中缓过神来。它已经听见脚下岩石撕裂的脆响。整座山,不,是整个空间都在颤动。放眼远处,大树被劈作两半,土丘崩裂,碎石飞溅,山洪狂冲而下。 它一口咬在小白的脚爪上。 小白疼得剧烈颤抖,猛地惊醒,生无可恋地看一眼四周。整个空间都在天地裂变。大地蒸腾起白色雾气,伴着五彩晶石飞起的彩烟打着旋隐没在山中某处。 再待不得了。它眼角垂着泪,最后看一眼熔岩,叼起金龟消失不见。 . 华无思的卧房,甘雨眼看着她消失,一声怒吼,飞身而出。 眨眼间,他已经把她消失的消息,传遍整个山庄。但即便他们把整个山庄都搜遍了,也半点没有她的踪迹。 元展寻急匆匆赶来,看见一地鲜血,顿时发狂。他脸上的断痕一条条清晰起来,渗着可怕的苍白。 “元秀,去紫丁香山庄,不惜一切代价,把灰老头揪出来!元暖扩大范围,每一寸土地都不许放过。传令益堂、护卫营发现可疑,即刻来报,同时不惜一切代价探出虚实。还有,定北军全员待命。甘雨” “在!菩提门、草木堂、劝学阁、天门山,包括辽京,能发动的人都通知了。” “让风国兀在劝学阁招募阵法高手。” “有可能,小姐还在这里所有人,封锁一切路径。” 铃兰哽咽着喊了一句“小白”,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小白刚刚回来,乌漆麻黑、垂头丧气,眼角带着泪。金龟直接蜷在软垫底下,缩回龟壳里。红丝眼睛都瞪圆了,看它们一眼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铃兰蹲跪在白狐前面。“小白,小姐呢你知道的是吗小白,你哭什么啊你别吓我啊!” 嗷地一声! 窗台上的兔狲直接栽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白狐面前,用前爪摇着它。随后,它表情呆滞地趴在地上,突然拿脑袋开始撞地。 铃兰已经吓呆了。她知道平时它是无论如何不敢靠近它们的。 元展寻大步跨过来,一把把兔狲从地上拎起来,冰冷的目光逼着它。“她出事了” “点头还是摇头”他怒吼着。 兔狲呆了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又嗷呜一声,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它眼眶滚落。 “活着吗” 他的心在抖,声在抖,手在抖。兔狲也在抖。 但它最终还是艰难地点头,把所有人的希冀无情地扼杀。 他手一松,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 “不可能,不可能!” 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静。 红丝尖锐地叫了一声,小白、兔狲都惊得一哆嗦,连金龟都探出头来。 第八十二章 绝望,情不自禁 小白猛地抬头,与红丝目光交汇。 在意念里,你来我往。它不免又被红丝狠批了一顿,当说到它胆小的时候,小白委屈地低了头。 最后,红丝冷冰冰地道:“她若是死了,你怎么没事” 它顿时呆住,然后才明白过来它在说什么。 是啊!它是她的契约灵兽,她若死了,它不死也得重伤。可现在呢它下意识在身上摸来摸去。 “我——,我——,我是昏过去了,但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灵力也没受损,我只是——心里难受这真是让兽难以置信!” 然后它的眼睛越来越亮,看看红丝,看看地上那摊血迹,最后它一咬牙,一跺脚。 “我这就回去!”吼完,它一蹦三尺高。 “哎呦——!” 帅了没有一秒,它就重重地跌回地上,自觉得五脏六腑都摔移了位。好一会儿,它才缓过来,揉着脑袋上的大包,皱巴着脑袋、耷拉着耳朵,有气无力地对红丝说:“我,进不去!” 红丝一脸严肃,金龟气得转了个圈,尾巴朝着外面。 刚刚还满怀期待看着它的兔狲哀嚎一声,又趴在地上捶地。 元展寻一直盯着这几只折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此刻他也感受到了希望之后更深沉的绝望。心口那块大石,越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其他人的心情都跌到了谷底。 没人注意到华无思突然出现在门口。 “你们在干什么” 她刚开口,眼前黑影一闪,她便被人狠狠抱住了 元展寻抱得很紧,恨不得把她揉进骨血里,更怕她下一秒再消失不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沙哑着嗓子自顾自念叨,然后又猛地推开她,一脸惊慌地上下打量她。 她穿着的不是早上的衣裙,甚至都不能说是衣服,奇奇怪怪的,像一条条的树皮,手臂和小腿还露在外面,精神倒是还好。 “你怎么样哪受伤了重不重” “我没事!” “那你浑身是血躺在那儿,又忽然消失不见是怎么回事甘雨不可能胡说的” “哦,那个,就是个意外,是我在试验阵法!” “那伤” “没伤!真的没事!” 她刚说完又被他紧紧抱住! “都怪我,都是我没护住你,让你在辽京受了那么多苦,让你总担心自己会没命,才会这样迫不及待、不顾一切。” “我没——”她说不下去,觉得她被他带的也有点颤抖。 “我知道你渴望变强,我也没理由要求你放弃,哪怕是这些危险的东西。我只求你凡事别太着急,慢慢来,别对自己那么严苛。 一切还有我。我虽然不敢承诺一定能护得住你,但我会尽我所能。不管是剑、是毒,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会挡在你前面;挡不了,我就替你受;受不住,我就在你之前,替你趟地狱的路。 灰老头你也不用怕,保护你的阵法高手已经在路上了。我已经召集了定北军。我会成为你最强大的后盾。我会让所有想谋害你的人都知道,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得了的。 只要,你别吓我!” 能让这么一个高冷的人说出这么一大堆话,看来实在是吓得狠了。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他的话太有蛊惑性了,感动之后,她被吓着了。呆愣楞地僵了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不露声色的推开他。 “放心,我有分寸!你先回去,我洗漱一下,然后给你行针。”她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好啦!我这个老大也不是白当的,哪能处处都让你们护着我!” 感觉到他一瞬的僵硬,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喊了一声甘雨。 甘雨的眼眶也是红的。但对于元展寻这样放肆,唐突了小姐,他十分不满。所以,小姐才一叫他,他就上前一步,故意把元展寻隔在身后。 但他步子迈得有点大,发觉离小姐太近,又急忙退了一步,刚好是元展寻的位置,差点把他踩了,逼得他又不得不退远些。 她在心里暗暗给甘雨竖了一个大拇指,才道:“把派出去的人都撤回来吧!对于它们几个、还有阵法的事,也就仅限于你们几个知道,切不可声张。” “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办!”甘雨走之前看了一眼故知。 “我去烧水!”铃兰又哭又笑,擦着眼泪跑出去。 故知则攀扯着元展寻。“我送定王回去吧!元秀不在,您若想传什么人,我也可以帮忙。” 元展寻此刻恨不得一时半刻也不再离开她,哪怕她只想和他保持距离。但她已经喊住了提名。他落寞地转身。他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又如何只要她好好的,他又奢求什么呢故知说的对,他回去还有许多事要办。 只是他没想到,她来得这样快,他甚至刚把今早的变故调整完,更长远的部署还没开始,派去给她诊脉的大夫也还没有回来。 她换了条杏色的长裙,依旧没有敷粉,脸色也正常,不苍白,行动也没有不自然之处。莫不是真的没有受伤可即便她是医者,也没有那样的灵丹妙药吧 “你的伤” “我说了没事!放心吧!” “刚刚——” “那都不是事儿!兄弟嘛!你出事儿,我也担心!行了,先别说了,快躺下!” 她的言行举止也没有两样,他略微放下心,顺从地躺下来,想着等留针的时候,再细问问。却没想到,她刚扎了一针,他的眼皮就沉重起来。她刚捻了一下,他便彻底撑不住睡了过去。 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 要我说,你冷冰冰、对我不理不睬的也挺好,总比现在好。你那么看着我,我可没有那么好的定性。 何况,你还是我到这儿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当时我确实有点心动,但现在,我可不想把好好的关系弄到那么紧张尴尬的地步。 当然了,扎你睡穴也不全是为了我,你这样劳心劳力,不得修养,落下病根,就不好治了。” 又坐了一会儿,她开始心平气和的行针。 第八十三章 封印,能力不足 甘雨过来的时候,华无思正在聚阵上叠加迷幻阵。 想来,他既然没闯进来,那即便有事,应该也没紧急到非得这一时半刻的地步。 但她这会儿正挠头。 倒不是阵势叠加多难,即便她想让元展寻醒来睡去成为阵势开关的法门,也不过是费点精神,现在的问题是叠加的阵势根本就坚持不了两分钟。 “是你力量不足!布阵的物品也太过平常。”红丝悠悠地说。“可以试试八阵空间的晶石。” “晶石即便可行,也太过惹眼。何况,那毕竟不是我的东西,我觍着脸去要一次两次还行,看来还得是我勤加修炼。但既然你提到晶石,那玉石或许也可行,就是成本太高。这么说,沉积岩、铁矿石等的,也可以试试。” “其实守护兽——” “打住,我可没你想的那么伟大。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把那里占为己有的。归根到底,我舍命帮他,他帮我救护二弟,就是公平合理,各取所需。” 红丝再不吭声。 “好红丝!这次你为了我耗费了不少灵力,还试图去八阵空间。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但人若没了底线,得到了也不快乐!他进阶的时候耗费了大量的晶石,我就想着,你们总这么虚耗,没有进益,也不行。我是不太懂,但你需要什么,什么有用,你只管说。就是天涯海角,我也去找来。” “八阵空间里的灵力充裕的药草、毒草,能无限制拿来” “啊真的吗怎么又是空间啊” “骗你的!修行,是要循序渐进的。你也一样,别以为有了这几次奇遇,就得意忘形,总等着天上掉馅饼,基础打牢才最重要!” “知道知道!量变到质变嘛!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最后,她折腾了一个时辰,还是只布了一个简单的聚阵。 她开门的时候,元秀迅速朝里边望了一眼,一脸的焦急又不好问的样子。 “我扎了他睡穴,至少还得睡半天,你多派人手吧,但别进去。我设了个小阵!” “那” “有事要不是特别紧急、非他不可,你就拿主意吧!若是不强行让他休息,他怕是这辈子都恢复不了!” “是!” “哦,对了,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挑二十个最信得过,又老实的侍卫。未来半个月专门日夜轮班守着他的马车。往来递送物品,你都要亲自经手,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声张。除了我,谁也不许靠近,连车帘子都不许掀开。” “是!” “按这个单子,把物什,还有他的马车,都送我院里去。” “是!” 她想想又转回身去,刚好看到他一脸不解的表情。也是,都要走了,她还要的都是桌椅板凳,床啊、软塌、书架、盆景什么的,估计谁都得不能理解。但他没问,她也没想解释。 “你能保证半个月都不让他下马车吗我是说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下马车!” “任何事若是您——” 看见她眯眼的危险表情,元秀下意识一哆嗦。看见她递过来的小纸包,他更惶恐了。 “拦不住就用这个,我包他能一直睡到我让他醒,绝没有副作用。” “副作用” “你有半天时间考虑。若是做不到,趁早说,我好换人!” 她扬长而去,元秀来却足足煎熬了半天。那小纸包更是棘手。 他知道,对华姑娘的安排,主子都会无条件认可。但他不一样,他一旦做了,也就意味着背叛。 元暖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他已经被扔回了训练营,恐怕永远都没有出来的机会。这还是华姑娘说了好话的结果。但主子也说了,若再有人如此,他不会给任何机会,包括她求情的机会。 出了院子,甘雨也一声未吭,直到回到她的小院,才小声回禀。 “这十几天,涵碧山庄被人探了好几回。三公子一路查下去,发现朔日阁的人有参与其中。另外查到的还有英城山庄的人和于小娘子。” “辽京于太仆家的于小娘子” “正是!” “她怎么会在晋阳” “定王带过来的!” “他”她忽然想起当初在英城山庄门口那个围着兜帽的身影,难怪呢! “三公子特意传消息过来,——” “说他不是好人,让我提防他”她笑笑。“他啊这就是还心存芥蒂!你让他放心吧!我医毒都不弱,身边又有了它们、你们,肯定是性命无忧的。要说,我更担心他们才是。 你就回复他我重视起来了,让他也一切当心,凡事以自保为首。 还有,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多备车马,我们傍晚启程,会日夜赶路。” 甘雨刚走,小白就弱弱地叫了一声,告诉她吃的没送进去,然后就窝在竹篮里,蔫蔫的。实际上,从她回来,它就是蔫蔫的。 她便过去,摸了摸它脖颈的细毛:“小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它比你高好几个阶级,你害怕正常,没丢下我,已经相当够意思了。还有小金也是。你们接下来就好好休息。我去试试!” 她说着就直接消失了,半屋子的吃食也跟着不见了! 小白腾地站起来,眼睛瞪溜圆。“真是人比兽,气死兽。她想还只能神识走,还得是它带着呢!今天它差点被撞迷糊,她却连肉身都能直接进去了!” 它正满脑子黑线,她就扑通一声出现,狼狈地、气呼呼地坐在地上。 “臭小子,我就喊了他一声,他居然把我困在就能站脚那么大点儿的地方。他要是有刚,也别把吃的拿走啊,真是的!” “不识好人心,他那是保护你!”红丝悠悠地说。 “怎么说他不是有意识吗”她拍拍屁股站起来,衣服里掉出来一小堆儿晶石。 红丝又瞪了她一眼。 “按照他发狂的状态,他应该就是在火山里孕育出来的灵兽。 我猜想,是你的安抚让他进阶后残存了一点理智,所以你们才能活下来。 我只是没想到,他竟能把调养封印都给你。这也是你愈合如初,又能在他关闭空间的情况下,往来穿梭的原因。” “什么印啥东西” 红丝咬牙切齿。难怪她没事人似的,还颠颠跑去白毛那耽误那么多时间,感情是她得了天大的好处,自己还啥都不知道呢! 它也懒得解释,只接着说:“但你占了他的调养封印,他便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恐怕这次进阶他的功力会不进反退。” “那岂不是说,我帮了倒忙!” 第八十四章 心疼,替她高兴 华无思没想到她竟是好心办坏事。 尤其红丝还在她伤口撒盐,说她是知义多情、自我感动,又叫住她不让她再去空间。 “你省省吧!你去折腾,他反而分心,还不如多准备点吃的,让他安安心心好好修炼,想补偿也等过了这段的。” 她一时气结,偏它句句都说在理上,让她想反驳一句都不能,只能气鼓鼓地捧着沉甸甸的晶石出去。 “你是不是太刻薄了!”金龟悠悠地从软垫里探出头来。 “你不怕她下次也一时冲动,把命真搭进去” “你是老大,你做的都对!” . 元展寻是申时二刻醒的。醒了第一件事,就是问给她看诊的大夫,老大夫再三保证她的确没受伤,只是有些操劳导致的精神不济,他才算放心。 但这么一耽搁,出发的时候已经接近酉时了。 他一出门就看见一溜二三十辆青布包铁的大车队。他和华无思的车虽然略微宽一些,但外形上做了一样的改动布置,混在里边倒也不算太特殊。但周围那二三十个严阵以待的侍卫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要混淆视听,还是要惹人注目呢 他刚要问,她就从马车后转出来,一副有话快说,说完就走的架势。 她看起来确实很疲倦,更明显比晋阳再见时瘦了不少。而且,细看去,他才发现,她竟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女的稚嫩,同龄女孩子该有的天真,反倒心心念念惦记的都是责任。 如今,他的伤、他们的安危,甚至侍卫们的,也扛在她小小年纪的肩上。 想到这里,他心下一痛。虽然温冠玉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他还是忍不住透露了一些,来宽慰她。 怕万一传出去,他抬腿靠近了一步。她下意识要躲,又控制住。这样的敏感让他更心疼。 “辽京是不可能一直大张旗鼓的搜人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何况——,温冠玉是潜藏在文家商队入的京。文家是皇商,领队的文大小姐更不简单。她不可能不知道商队多了一个人,既然默认,就会保着他。文家那么多产业,藏个把人很容易。” “真的!” 果然,她眼睛顿时就亮了。 他眉眼也都带着笑意。“嗯!所以我们虽然还是日夜兼程,但也不必那么紧。至于他们你不用费心,沿途侍卫营会安排接应、替换。” 那也就是说她又自作多情了她顿时想起红丝的话,整个人又不好了。 觉察到她情绪的变化,他忽然好怕她错以为自己不能理解她担忧的心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本来还想说陈法师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她却已经调整好了心情。“你这几天身体有所好转,但也不明显。我想着最好是再行三次针。分别是隔一天、两天、三天。为了让你好好休息,尽快恢复,我专门给你布置了你的马车。我是希望你半月都不要下车,吃住都在车上的。”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 她倒愣了一秒,才说:“那我让元秀监督你。你就关好车门,没事睡觉,小事不管,大事别理就行。还有不要搬动四脚的宝石,别太吃惊。” “好!” “听见了”她特意盯了元秀一句,又给了他一个“别让我失望”的眼神,就急火火地大踏步往后面去,大喊一声“出发”,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看她那急不可耐的样子,他略摇了摇头。 可一撩开车帘门,他就明白她为什么说“别吃惊”了。他现在不只是吃惊,还彻底凌乱了。 他的马车虽然宽敞,但被各种家具堆叠得密不透风。空间简直是被利用到了极致,即便他想拿出一件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还提什么让他好好休息他能有门口那么一丢丢地方蜷着身子蹲着,已经相当不易了。 她清脆的略带调侃的声音道:“别愣着了!快把车帘门关上!” 她的马车刚好从他的左后方上来。他回身,就看见她从窗口探出的毛绒绒的小脑袋,眉眼都带着笑,看见他又倏地缩回去。 他下意识就松了手,满脑子都是她又恢复成往日的顽皮可爱的样子。 “你可记住了啊,不许下车!” 他更加深邃的笑容在回身的那一刹那突然顿住。 他面对的竟然不是车厢,而是两间的起居室,那些刚刚还堆叠的家具就整整齐齐地摆在那。他揉揉眼睛,猛地掀开车帘门。车竟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已经在走了。而此时,那些家具又都是堆叠着的。他又关上车帘门,又是两间起居室,壁龛上放着两颗大夜明珠。 她的阵法竟然进益到这种地步了想到这点,他实在是替她高兴。 他忍不住踱过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甚至看到个小夜壶。最后坐在圆桌旁,盯着那张床榻发愣。这实实在在的触感、半点没有的摇晃,很难想象他是在车上。难怪她要求他半个月都不下车呢他也确实不用下车。 他忽然想到,这会儿要是有人掀开车帘门,看到的说不定就是他扭曲着身子被夹杂在一堆桌椅板凳里。这是个极不美好的认知,想想都觉得诡异。 “元秀,这半月我都会在车上。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得掀开车帘门!” “是!” 元秀简直乐开花。主子的命令竟然和华姑娘的完全一致,而且他纠结的问题,也再不是问题了,真是好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没有了元展寻灼灼的目光,华无思也轻松不少。每天不是修炼,就是研究这四本法典。 他们这边极为顺利的赶了几天路。勋国公那边却从出发就没顺心过。 高昌进犯,边关吃紧。天门山处在敏感地带,温虎又是当年西北军的副将。圣旨钦点他押运粮草,甚至没给他半点回旋的余地。 他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他偷安的日子怕是到头了。而现在的辽京更是是非之地,所以,他执意带着从文的长子韦莫。 哪曾想,半路就遇上了胆大包天的劫匪。那么多人,偏就韦莫中了箭。紧接着将士又莫名其妙地上吐下泻。韦莫那一箭并没在要害部位,偏就高热不退。他不得不在最近的城镇玉门停留。 第八十五章 报应,完全不对 韦敏龙被困在玉门五天了,将士们的症状不见好转,韦莫也被折腾得脱了相。 “将军,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不然误了军令,您怕是——” 副将刘奇乘人不备来到韦敏龙的中军帐。他原本就是西本军勋国公手下的知事参将。虽然隔着几层,但总算是老部下,他是真心实意的替老将军着急,不像其他将校一个个阳奉阴违,恨不得把韦敏龙架在火上烤。 “唉!我也左右为难!启奏的条陈已经送出去了,派去边关的求援也发了。若不等救援,留下这一半多的兵力上路,再遇到劫匪当如何” “您若向府衙借兵呢” “府丞第一天就说了无兵可借。他说劫匪猖獗,已经都惊动了上头。他的兵丁维持治安都不够。” “将军,依我看,那些劫匪根本就是训练有素。说不定就是——” 副将话没说完,就被他止住。 “无凭无据,不要说了!” 刘奇实在想不明白,当年叱咤风云的,几十骑也敢截敌军粮草的老将军,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无计可施、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模样 难道当真是安逸惯了,被辽京那个富贵窝绊住了脚亦或者传言为真,老将军当年真的伤了脑子 正此时,小兵送进来一封信。 原本还只是一筹莫展的韦敏龙看信后,倒退两步跌坐进椅子里。 信是家信,更是求助信,是韦夫人含泪写的。她的委屈、控诉,隔着纸面他都感受得到。 在看到韦鸣惹祸,失手伤人被关进大狱,他夫人又救人心切,被人诓骗坑害,搭进去不少家产的时候,他吃惊之余只有一种该来的总会来的无力感。等再看到韦宁也受牵连,好好的女孩就要沦为他人妾室,任人玩弄的时候,他心如油烹。 “报应,报应!” “将军!” 韦敏龙神情悲戚、眼珠浑浊,半天才聚焦到刘奇身上。 “我早就劝过你,不该要的早点放手,你不听。如今把孩子们都搭上,你找我哭又有什么用” “将军,您说什么呢”刘奇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也不敢声张,急忙又是掐人中、又是给他舒胸拍背的。 韦敏龙长叹一声,淌下两行老泪,心如死灰,但总算恢复了神志。他颤颤巍巍地伸手从怀里最深处掏出一枚和田玉猪龙的玉佩。 “拿去,拿去!” “将军!”这样的将军让刘奇看着都悲凉。 “悄悄走,拿着这个,想法子找到无思!你就告诉她,我不是他亲爹,让她走得远远的,再也别管勋国公府!” “将军!您这样属下如何能走我怕别人去,一定找到大小姐。”他明白,老将军这是报了必死之心。但他若走了,将军更无生路。 韦敏龙挣扎着站起来,不能他反应过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将军,您这是”他也急忙跪了下去。 “无论如何,劝她走,带她走,远离世事纷争,好好活着!老夫就把勋国公府唯一的希望托付给你了!” . 温冠玉醒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抬着他的人也不知怎么就知道他醒了。 “别出声!捱过这几天,自然有人来救你。但你若是被抓了,天门山,还有你的两个兄弟都得给你陪葬。” 这威胁实在太狠,一下子抓到了他的痛处。 他就算能动也只能忍着。 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尽量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计算着时间。 他被晃悠了大半天时间,他除了最开始那一句,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见。而且这些人就连走路都一个步调,且又轻又急,但又不像是武功高强,因为他明显能听到被压抑的喘息声,那应该就是身形不是特别魁梧。 他正想着,身子猛地一顿,应是终于落了地。然后,就听见脚步声窸窸窣窣地越来越远。最后周围的一切都归于无休无止的漆黑和安静。空气里不带一丝风,更没有一丝气味。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 他呼出一口气,很快被反弹回来。他吓了一跳,试着抬头,但过了这么久,也就手指还能略微顿一顿。 他怎么就被困住了呢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那天,他在对面茶楼看见上次帮他脱困的庄主。 他看见他摇头了,知道那是让他不要相认的意思。但紧接着他就表情痛苦扭曲地跌了下去。然后他看见寒光一闪。 恩人深陷险境,他如何可以当作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 他下楼就冲了过去。一脚踹开那屋门。 但根本就没什么恩人,更没有人被刺杀。反倒是两个水火不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一起的大皇子宇文广博和东平郡主同时朝门口望过来。 “你,是你来人啊,给我杀了他!”东平郡主几乎是用尖叫的。 可为什么呢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见过他不留胡子的模样,他又没拿刀,没拿剑的。她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了 宇文广博也很奇怪。按理说,他和东平郡主对上,他应该躲在一边看热闹才是。可他不但没有,反而不断往上凑。 还有那股烟,到底是谁放的呢他这样到底是被抓了还是被人救了 他又昏迷了多久 有人来救他谁会来 从他到了英城山庄,就和身边的人断了消息。他一路来京,也试图联系自己人,可还没等有回应,就被一路追杀。 他脑子里忽然闪现出文月娥痞坏痞坏的样子。他赶紧摇头把她赶出去。 她闹成那样她能来才怪何况,与其被她救,再受她挟制,他还不如自己杀出去来得痛快。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始终一片漆黑。就在他被关得几乎发狂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 但这个认知让他更狂躁。实在是他所处的地方,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似的。上下左右都没有二指宽的缝隙,而且还都是相当厚重的硬木。就算是强盛时期的他,从外面,都不一定敲得动。何况他现在连抬手蓄力都不能。 而且一想到上盖几乎紧挨着他头顶,他就有种被剑指着的压迫感。 第八十六章 多心,睚眦必报 华无思一行避开官道,一路穿山过林。 鸟儿远远的就开始鸣叫,小黄也飞进飞出。风国兀更是能把她的所有想法都升华后展现出来。不过半个多月,劝学阁金榜的重磅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它的名声甚至都传播到海外去。一个个隶属于劝学阁的商铺被建立起来,消息网也日渐缜密。 各地的孤儿、少年被秘密送进了浮玉山。他们聪明、热血,更珍惜这得以生存的机会,个个生龙活虎的,从识文断字到武术暗语,日日都在精进。 她自己的修炼更是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就连古武对阵也在提名的讲解下,进步不少。每天至少有半天,她都在追着车队跑的。 今天她又收到了赵老的消息。 辽京缉拿二弟的图像已经越画越离谱,刺客也从一个变成了一群。因为越贵妃宫中的失窃案风头正盛,府衙的人根本就分身乏术。而且大皇子醒后,直接把东平郡主告上了金銮殿。理由是他的伤始作俑者是她的人。再加上定北军符的各种消息满天飞。现在,真正关注二弟的人,恐怕也就剩下东平郡主了。 赵老更提到,有了定王府的加入,辽京私下里已经形成了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只要有一点温少主的踪迹,就绝不会让他落入敌方之手。 她又给元展寻扎完了最后一针,整个人都轻松无比。 “红丝,那几个阵势相当给力。他恢复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还不让他下车,每次都让他睡上一天,我现在完全不用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我是不是很聪明” “得意忘形!” 红丝一贯悠悠地,她咯咯地笑出声。 “你不用每次都这个语气吧!我又不是你儿子。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两次的表现和以前差不多。说不定就是我想多了,他只是被吓着了。这样最好。我也不用再耍这些小心眼了。” “人类,就是无聊!闲的!” “切——” “小姐,提名逮到了一只大山野猪!”。 “快抬进来!” 元秀远远看着,尽量控制自己的脸别太僵。但类似的事情一天好几起,即便他一直告诉自己别多管闲事,他还是注意到,凡是进了她马车的东西,连根毛都没再下来过。 想到这个他咕咚一声咽下一大口口水。 “闲着,就把已去北境的定北军士的资料整理出来。”元展寻突然开口。 元秀一哆嗦,藏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主上,也就那狐狸还大点儿。可它也不像是那么凶残、能吃的啊何况,还就在马车里,华姑娘就那么看着那——,那——” “元秀!”他声音更冷厉了不少。 “主上!属下不是——,实在是——”元秀一咬牙,还是回道:“主上,侍卫的兄弟都是您精心挑选的,属下已经算是资质鲁钝的。所以,大家这几天,私下里,也议论——” “谁敢” “主上,属下们知道,华姑娘费心为您医治,她若不是全身心信任咱们,也不会如此。所以弟兄们绝不会做出不利主上和华姑娘的事。属下只是怕兄弟们心里终究有了疑虑,日子长了怕对华姑娘不好!” 元展寻半天没吭声。 “元秀,你闭着眼睛上车来。” 元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闭眼,但还是立刻照办了。 “把车帘门放下来!睁眼!” “啊——!”元秀尖叫一声。 元展寻极为嫌弃,更觉得他看一眼他看一眼车帘门,又是揉眼睛,又是想上手的样子实在没法看。 “行了!这是阵法。她布的。明白了” “不明白!” 元展寻瞪了他一眼:“她车里应该也有阵法。而且,在厨艺上,她也造诣颇深。所以!你的所见所想,完全就是你自己狭隘认知的结果。懂” “是,是!属下明白了!” “阵法的事,到你为止。但你要管住他们的嘴,更管住他们的脑袋。方法你自己想!” “啊是!”元秀挠着头退到门口。 “站住!出去时不许回头。没有我的吩咐,任何时候也不许你私自打开车帘门!” “啊啊!是!” 元秀出来好一会儿还有点呆,回头看一眼主子的马车,他觉得主子的命令也奇怪。 华无思的耳朵,一从空间出来就把他们的对话听了去。她现在心情好,便觉得什么都有趣,元展寻那个个性也是别扭的可爱。但她最好奇元秀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听见甘雨过来,她便直接挑了窗帘探头出来。她的车里可没有什么阵法,她也不怕被看见。 “小姐,前面就要进微克山谷了。过了山谷,离辽京就不到一半路程了。但刚刚故知去探路遇到两个人,他们劝他今晚不要进谷。” “没别的” “没有。故知不放心,特意又多带人去探了一次,也没有别的异常。” “那就不用管,加速前进,争取抢出两天时间来。还有,既然越贵妃都丢了东西,就让那些贪官污吏也把东西吐出来。等到各府搜查的时候,咱们再添把火。让朔日阁把那难寻的名药、宝贝也放出去。” “是!” “还有,就说草木堂怕医术不精,特意重金从外地聘请了名医,不日来京。” “是,明白!” 一向恭谨严肃的甘雨,嘴角忽然扬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放下窗帘后都替东平郡主觉得毛骨悚然。 “甘雨今天这一笑,倒是没了平时那副老干部的派头。也是他们四个原本就长得好,都是他太板正把弟弟们都带坏了。今天这样才像是风国兀带出来的兵。东平郡主,你要倒大霉了。”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红丝的冰舌轻触了一下她的手腕。 她笑得更愉快了。轻抚了一下金龟光溜溜的小脑袋。“就是要让她焦头烂额,才好助二弟脱身啊。何况,我可是睚眦必报的。” “咦——,不对啊!” 她又撩起窗帘朝幽深的树林看去。 “小白,带着小灰灰去找铃兰!”她说着就把金龟揣在怀里,跳下马车。 周围迅速暗下来,鸟儿的叫声也迅速远去。不过眨眼间,二十几辆马车都消失不见,就剩下她孤零零地站在林地上。 “好家伙,耍心眼耍到我头上来了!” 第八十七章 远房,趋吉避凶 没想到元展寻一直说来汇合的阵法高手没来,却来了捣乱的。 只是,这布阵手法依托的也是这些树木,倒像和紫丁香山庄同根同源似的。唯一不同的,是比山庄的阵势少了逼人的杀气。 但看似简单的迷阵,连她都没找到阵眼。这就有意思了。何况,咬人的狗不叫,没有陷阱就处处都是陷阱。总不会是就为了不让他们不入谷吧 果然,这么会功夫,阵势一晃,气氛陡变,肃杀之情顿起。 一只银色白额虎突然出现在空地上,带着一阵寒风就朝她直扑上来。 “雕虫小技!” 她冷笑一声,一眼看穿它是阵势所化的幻影,抬指就朝它脑门正中的要害点去。 但就在即将碰触的一刹那,白额虎径直化作一阵青烟消散,后来,连青烟被吸进她腰间的玉佩里了。 这显然是对方没预料到的,连阵势都跟着一顿。 但对方颓势也不过就一瞬。她就听见咯噔噔一阵轻响,阵势又变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她袭来。 幸亏她不是一般人,不然,最后非得被压扁不可。 她冷哼一声,双手兜转,便轻弹出几枚松子,最后两粒榛子更是左右飞出,直击天门、地户两个方位。 但聚压阵刚刚被破,阵势又迅速变了,这次轻响都没有了。 她再不敢轻敌,摸上了怀里的石子。 不过片刻,双方你来我往,已经拆解了五阵。 但再简单的阵也需要时间。何况,这五阵就没有一个是轻飘飘的。不过是她让其中暗藏的杀机没机会使出来而已。而且她完全能确定最初这里只是个迷阵。 不可能这么快!即便对方有晶石在手,也不可能这么快! 难道,她始终在迷阵里她经历的都是幻象 正思想间,阵势又变。 一个高大魁梧的蒙面人,松枝当剑已经离她不过五步。 但不对!除了蒙面人,连个树叶都没动。而且那人迎面而来,却没带起一丝风,更没有半分杀气溢出。还是幻象 她心念一转,眼神一凛,抬手便扬出一股白色粉末,空气中顿时馨香非常。 蒙面人身形一颤,忙使了个千斤坠,足尖在地上一点,便急忙忙隐入了幽暗之中。连带着阵势的余威也消散无踪。清风夹杂着被掀起的腐叶气息拂面而过。 她便那样一动不动挺立在幽暗之中,黑眸炯炯地盯着那人隐没之处。杏色的衣裙被清风略微带起,衬出她纤细的身形,加之她一贯的略施薄粉、发髻松挽,整个人飘逸得犹如林之精灵。 果然,不一会儿,里面走出两个人来。两人都是五十开外的年纪,身披玄色大氅,浓眉、朗目,唇线分明,内里的粗衣虽洗的发白,却整洁得一丝不苟。其中一人高大魁梧,应当就是那蒙面人。 两人对视一眼,略矮些的老头儿嘿嘿地笑了起来,眸子清亮,十足的老顽童。 “小丫头年纪不大,阵法造诣竟不低,难得,难得!老头子我叫陈允、这是我的师弟顾运,交个朋友啊!” 既然人家以礼相待,她便也福了一礼。 “晚辈华无思,前辈谬赞了,两位前辈才是好身手,阵法变化多端,更胜在一个快字,若真存了害我之心,我怕很难全身而退了!” “华无思”陈允眼睛亮了一下,又再打量她,一下笑得鸡贼,一下又似丢了宝贝似的。 倒是那个蒙面顾运接了话头。“我辈所习阵法,乃是师门传承。我等自当谨遵祖师不可杀生害命的遗训。今日之事,师兄与我并无恶意。只不过是你们不听劝告,我才设下此阵。” 她正要说什么,就听辘辘声响,车队从后面追上来。 当先骑马的正是元秀。“华姑娘您怎么反倒走我们前头来了。” “没什么无聊,下来走走!” 陈允上前一步,略向外闪了闪大氅,炫耀地露出腰上悬着的红绳串的五枚铜钱来。 元秀当然看见,但他顾左右而言他,好一会儿才问道:“看两位风尘仆仆的,是路过此地是从汝阳来吗” 两人又对视一眼,顾运神情更肃了肃。 “非也!汝阳路途遥远,我等从汾阳来,途经晋阳,受小友所托,前来助阵的。” 元展寻的马车正上来,他便在车里朗声道: “恕我有病在身,不能下车相见。两位此行,正是受托照顾无思的,还请两位务必尽心。” 陈允又回头看她,笑得更天真:“请我们来,就是为了她啊那太好了。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只有一样,老头子我累了,今天就地安营吧!” 元展寻刚说了一个“可”字,她便接了过来:“原地休息!” 陈允哈哈大笑,转头就往旁边的空地走:“丫头,快来,我们两个老头子都要饿瘪了。” 元展寻当时就怒了,释放的冷气隔着车厢都感觉得到。两个老头儿却没事人似的。倒是她乐呵呵地喊提名。 “把你那几只野鸡先拿出来吧。算了,兔子、鹿都拿出来,你再进林子里看看,多抓点来,越多越好,越多越好啊!陈老头,使唤我,你可得付钱啊!” “我老头子哪有钱变阵的法子你要不要” “要啊!但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我要是琢磨几天,估计也能差不多,那你就吃半只了!” “鬼丫头!你倒是机灵。确实!那不过就是借力使力那点事!” “哦!太鬼了!破阵的点是固定的,所以你早就知道下一个阵该怎么布了。说白了,下个阵还是我帮你布的。” “聪明!” “所以重点不在变阵,而是在变阵的过程中埋伏其中的可虚可实的杀招!最主要还是看对方能不能沉下心来不出错。” “好丫头,你真是一点就透。那就显得这法子更不值钱了。” “确实!” 她也笑了,心里却盘算着,这陈老头不怎么对头。 这边的火刚烧旺,提名就回来了:“小姐,多亏咱们没进谷。谷里山石滑坡了,路都被埋了。” 她眼神一凛,陈允就探过头来:“我老头子这手趋吉避凶的本事教你怎么样” “为什么” 元展寻也是一样的疑惑。他手里的剑都备好了。 “师兄,别闹了!”顾运大眼睛一横。 “你急什么他英云皓都当了亲师伯,我凭什么要当远房的” 第八十八章 卜算,底气不足 华无思准备那么多吃食,自然是为了小童。但陈允显然不那么想,十几堆篝火同时烤制各种野味的香味,让他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足足两个时辰,他可谓是涛涛不绝,口若悬河。期间,更无数次惊奇的夸她天资聪慧,还说这些东西聪明的也得学上个七八年才能有她的领悟。 她笑的尴尬,但在陈允看来显然都成了谦虚。其实,她学了何止七八年啊!她来这儿之前可是结结实实的本科毕业,没跳过级,而且还工作了好几年呢! 陈允其实没喝多少酒,但看她的眼睛明显是湿的。就像是土里刨食的老父亲终于看见儿子被清华录取了。“你既然已经掌握了这些基础,就可以开始学习把它们都融入五行八卦了。再然后,就可以借此推断吉凶祸福,继而趋利避凶了。我估计以你的聪明才智,三五年便可小成。” “还得三五年那么久?” “诶——,有些人三五十年都未必做到呢!” 最后,临到午夜,她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所说的那套趋利避凶和卜卦算命差不得,不禁大失所望。 陈允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好啊!聪明、年轻、资质非凡,师兄果然没说谎!祖师临终时,万不得已,让弟子们侧重钻研一门,然后两两结对。她老人家若是知道后世出现了你——。唉!”说着,他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师父也说过,把这两门都掌握通透的人,甚至可以瞬间穿越到千里之外。” “真的” “当然!这是显而易见的啊!”看她来了兴致,老头儿顿时又精神了,也不感伤了!“你看,把多个阵法叠加,理论上就能建立起一个坚固的可供穿行阵势;再穿行过程中,通过多次的趋利避凶的卜算,就可以不断修正较远距离以外的一个位置点;只要你有足够的能量、力量。哪去不了啊!” “有谁做到过吗” “祖师啊!” “再没有了” “唉!历代弟子的资质都不及祖师。能在暮年之前,同时精通两门的人根本没有。 两个人配合,再默契也很难在最精细之处做到心意相通。何况,阵法叠加本就极难,要快速完成多个,还要撑的长久就更难。还有,就算再坚固的通道也经不住两个人同时通过。 据说祖师就是位绝顶聪明、又小巧玲珑的女子。但即便是她老人家,据说也曾有一番奇遇,还借助了一种特殊的黑石,才实现了一次远距离穿行。 但据说也是因为那次穿行,祖师的身体有了损伤。这也是后来祖师又钻研出医典和毒典的原因。 但你不一样啊!你年纪轻轻已经同时修习了四门功课,而且造诣都不低,将来完全有希望啊。即便不能千里穿行,百八十里完全没问题啊!” 而且她还知道了晶石的存在,还契约了小白,四圣兽更有其三都愿意帮她。那她就可以瞬间找到二弟了。 “做什么白日梦呢!”红丝忽然插进来。“你离那个还早着呢!卜算还没学会呢!就你对卜算的态度,要学会这个恐怕就得天荒地老了。” 看她忽然蔫了,陈允赶紧给她鼓劲。“丫头,我看好你,即便百八十里不行,五里十里的,也足够你躲开所有危险了。当然了趋利避凶你学好了,压根不去危险的地方,你也不用花那个心思了。” 有了“千里穿行”这张大饼,她当晚就借着给小童送吃食的由头,钻进了八阵空间,即使是被困在方寸之地,有些憋闷,也在所不惜。 她是真下功夫,实打实地在空间里废寝忘食地奋斗了好几天。偶尔她抬头透一口气都觉得她当年高考要是有这劲头,清华北大她也能考进去。 她也是这次在空间待的时间长些,才发现这里还真是神奇!上一秒还云雾缭绕,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地阳光普照了。 进而,也不知从哪儿、怎么就飘来了石磨那么大的黑云彩,还好巧不巧地停在她脑袋顶上。估计云彩里拢共就那一盆水,竟一点没糟践,全倒在她身上。 那时她正想不明白,这个透心凉让她更觉得千头万绪,但偏偏又理不出来的头绪,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她觉得似乎要抓住又抓不住。她气得直拍大腿。可这一动,又觉得身上黏糊糊地,甚是难受。 她便一咬牙从空间钻出来。这里的天边才刚露出鱼肚白,清冷的风也让她灵台清明不少。 自己干嘛闷在空间苦思冥想啊早点出来找陈允老头儿多好! 这么想着,她也顾不得换衣服,只披了个斗篷就钻出来,还顶着个被她自己揉搓得爆炸似的脑袋,重重的黑眼圈像鬼一样,把巡逻的元秀都吓了一跳。 和陈允老头儿接上头后,越发体现出自主思考的好出来。陈老头刚解答完,她就能马上提出新的疑惑来。然后陈老头再解答,她再提问。不然,估计她这一整天就剩下不停的钻进钻出了。 等到天黑她再从空间出来找陈老头问卜卦的疑虑时,陈允已经惊奇不已,对她刮目相看了。 其实她自己也觉得甚是不可思议,毕竟,她从来不是一点就透、举一反三的聪明娃!难道—— “红丝那雨” “谁知道呢!”红丝一副没睡醒、爱答不理的样子。 不管为何,她正在兴头上,便也暂且不管那些,只专注修习。 等她再从空间出来,刚过了子时。她试着卜算解卦。但令她大为挫败的是,无论什么事,她卜的六爻不是水山蹇就是泽水困,个个都是大凶,连个小凶都没有! “我就不信了!” 她拽着陈允,凶巴巴地,一撸袖子,把奇门、八卦、龟甲、抽签等等挨个试了一遍。 老头儿都看呆了:“怎么可能个个都是大凶你算的什么我试试!” “明天安不安全” 陈允默念,虔诚祝祷,六爻一掷。 “天泽履,即便解起来,最坏也是逢凶化吉啊!” “那你再算算我二弟吉凶!” “屯卦,坎上震下,虽处困境,但初难后解,亦是吉兆!” “承您吉言,这我就放心了!” “丫头,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你定是太累了!” 陈允这话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第八十九章 撒欢,离奇失踪 华无思卜算的时候,陈允是一直在旁边的。他没觉得她哪里做的有问题。但他冥思苦想,也没想明白,她卜算的结果怎么会是那样的。 元展寻可不管为什么,已经让上下都戒备起来,更不知道调了多少人来支援。 侍卫们今天更是一个睡觉的都没有,大部分都围在她附近,就连元秀都找各种借口出现在她的马车旁。 甘雨更不用说了。姑娘平时给的那些压箱底的毒药都拿出来,除了最趁手的兵器,其他的刀、剑、飞镖也没少准备。 就连兔狲都传消息出去,方圆十里的鸟兽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也就她自己不当一回事,还在提名找回来的一篮子野果里挑拣,准备给小童换换口味。 快到正午的时候,他们到了山谷口。 为了以防万一,元展寻安排了五个小队分别垫后,派出的探路人员更是一波又一波,甚至半山腰都有轻功极好的侍卫守着,进谷前更是让陈允反复卜算,得的都是平安喜乐的吉兆,车队才缓缓开进去。 山谷整体是南北走向的,虽是仲秋,但接近正午,依然有着大好的阳光,最难得是没有什么风。 眼看走到一半,车队忽然慢下来。 华无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怎么了” “前面路太窄,只能一辆车小心着通过,所以慢了。小姐快进去吧,再有两辆就到您这辆了。您千万别再把头伸出来,小家伙们也得小心些。” “哦!” 她临进去前还抬头看了看正上头的太阳,嘟囔道:“看着是个大太阳,怎么不暖和呢!” 甘雨愣了一秒,但来不及细想,便全神贯注地盯着马车过隘口。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她的车厢完全处在最狭窄的隘口时,突然狂风大作,谷内多年沉积的腐叶瞬间盘旋上升,遮天蔽日。 侍卫们站都站不住,更别说睁眼了。一个个只能贴在石壁上。风停了,他们也像是从腐叶堆里钻出来似的,从头到脚都是土。 甘雨是离马车最近的,也是最惨的。他直接被甩出去一丈开外,重重撞在石壁上,又掉进烂叶堆里。 “小姐——” 他一骨碌爬起来,吐着嘴里的泥,就径直扑到马车前。但哪还有人,连车顶都被掀得无影无踪了。 . 元展寻冷着脸站在微山郡守府的前厅。 那阵风一起,他便出了马车。 元秀看见车帘门动,咬着牙要动手,他冷冰冰地喝了一句:“闪开!” 故知斜刺里穿出来。 但他更快。故知那边粉末刚扬出来,他已经到了他侧后方,甚至顾不上惩治他就足尖在他后颈一点,借着这股力量更快的直奔隘口。 “她呢” “不见了!”甘雨完全失了平时的沉稳。 “陈允!顾运!”他大喝一声。 白狐径直从他旁边窜进车里。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但它哪个空间都没撕裂开,只自己重重撞在车厢壁上晕死过去。 这下子更乱了套。 此时的陈允、顾运才到。 顾运看了半天,这才看出非同一般的阵法痕迹,脸色黢黑。陈允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卜算竟然还是平安喜乐呢! 大山的阴影重重地压下来,压得人透不过气。也是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山谷不知在何处竟然拐了弯,而隘口这里,竟然是东西走向的。 所有人都撒了出去,傍晚时才得到微山郡最近也离奇地丢了几个女孩儿的消息。 元展寻杀气腾腾地带人闯进郡守府。 郡守抖着胡子问:“你是谁” 下一秒,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但他除了知道丢的是谁,其他也都是一头雾水,最后湿着裤子被关进大牢里。 “糟了!”陈允大惊失色。“丢的这几个女孩子都是全阴命格!” “什么”元展寻面皮下的断痕红的闪光,白发都飞起来。 “难道,难道丫头也是!”陈允目瞪口呆。 直到天亮,派出去的那么多人,也没传回来什么消息。 陈允手里的六爻也不断地扔出去,只是噼啪作响,却毫无结果。他已经乱了分寸。 最后还是顾运摆了个清心阵,陈允才勉强算出东北这个方位。 不管真假,元展寻是坐不住了,带着人就往外走。 “主上,绝不可能是东北啊!”元微常年在这一带,当即就颤声喊了一句。 “东北只有黑山。黑山高、险,且从下而上几个层次更是泾渭分明、层层要命。最底层,遍布毒虫毒兽,人根本不能呆。再往上,又全是毒障,拿着避毒珠都不可能安全过去。即便侥幸过了毒障,就连经验最老到的猎户都不敢在常年积雪那层走动,哪怕你略大点声说话,都可能雪崩。最上层就更不要说了,只是一只脚踏过界,人都会头晕眼花,被惑乱心智。有的人,甚至干脆就鬼使神差地往山下跳。” 元展寻听完,只略一眯眼,又往外走。甘雨更快,已经一个口哨呼出去了。 元微着急,又要去拉元秀。但元秀只瞪了他一眼,就直跟了上去。 倒是顾运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你这么说,就基本确定了,丫头就在那儿。” . 华无思此刻正站在雪地里,不怎么厚的斗篷被她拽了又拽、裹了又裹。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尽管她现在不同以往,又得红丝日日淬炼,她还是觉得要僵了。幸亏现在天黑了,至少到处白茫茫的雪不那么刺眼了。 她到底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这个问题她想了几个时辰了,也没个结果。 假设这就是她路上看到的那座山。那也就是说,她最少瞬间移动了几百里。最重要的还是,她是被动的。这显然不是陈允所说的瞬间千里之外。 若她的确是被绑来的。 对方到底要干什么呢这么大费周章的把她弄来,就是让她冻在这儿也不现身难道在等什么时机 “哼——” 不管是谁,都要大失所望了! 她站在这儿,可不是害怕得走不动。她是在等红丝。红丝此刻怕是正兴奋的在她脚底下的雪里撒欢呢! 第九十章 反杀,卑鄙无耻 华无思站在雪地里,杏色的披风上挂了一层飘散的轻雪。 原本和这冰雪一样安静的她,忽然感到一缕缕刺骨的冰寒从四面八方飞扑而来,在她四周五步开外,戛然而止,形成一堵看不见的高墙。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比那股冰寒更清冷。 脚下的雪地里红光微微一闪。红丝的兴奋比刚到这里更甚。而且,虽然它没完全露出来,但她也从它游走的声音里觉出它又粗壮了一圈。 既然红丝都认为是好东西,她自然也不能落后。 僵持了一刻钟,那堵看不见的“墙”越发收紧。而且有七个点位,阴寒夹杂在冰寒之中直向她要害涌入。 而且,她听到狂喜、贪婪的心跳,就在“墙”外。 红丝显然也感受到了,悄无声息盘在她脚踝上。 猝然,她变了脸色,胸口泛起一阵恶心,内力运转也戛然而止,再不肯吸收这被玷污的大自然的灵气。 “墙”外的愤恨随之而起,让她越发恶心。 “觉出不对来了”红丝悠悠地。“没必要!大自然的灵气本就是生命汇聚而成。难道你要都推了” “但那是无数鲜活的生命,大好的年华,蓬勃的青春,却被背后的手为了一己之私,而生生剥夺了。他怎么敢!没人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它特意等了一分钟才开口,语调里没有半分情感的起伏。“她们死了,一个一个死的,死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环境。背后的人停手了吗没有!现在,他还要剥夺你的!有了你,阴寒的灵气只会更纯。而且,你绝不是最后一个。即便这件事终究会有最后一个,但他会停止吗他只会产生更贪婪的欲望。” 轰—— 她怒了!也瞬间通了——思想通了,奇经八脉之中沟沟壑壑的阻滞也通了。 冰寒、阴寒,管它是什么,只要是她能用来反击,用来阻止无辜杀戮的,她都让它疯狂运转起来,一泻千里地涌入她体内。 “墙”后人的兴奋刚又升起来,就被惊惧代替。围绕他们的阵势也在如此强劲的冲击力下若隐若现。 他们竟也是两个人,而且都年过半百、须发花白,一站一坐,一个布阵、一个卜算。只是他们形容枯槁、脸上带着惹厌的阴诡。与陈允、顾运截然不同。而且,他们明明没动,却实实在在是在“墙”外游走,以她为中心,显然是想在她运化这些阴寒后再一举将她困住。那卜算的老头更是形容猥琐,甚至舔了一下嘴角。 她的神色更冷了两分。“你们是怎么把我带来的” “倒是我小瞧你了!”站着的老头子一脸愤恨,咬牙切齿地将几粒黑豆融入阵法里,这才将阵法堪堪稳定住。 她冷哼一声,瞬时将内力运转加到七成。 一声可怕的咔嚓闷响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住手!”老头子大惊失色,“雪崩了你也得死!” “试试”她半点没停,越发加速到八成。红丝也趁机盘在她后心,给她保驾护航。 卜算老头的大拇指停在中指中间关节的指腹处,尖声喊一句“东北”。 但华无思已经掷出一枚鲜红的晶石,刚好把他们的阵眼上“黑豆”击飞。 两个人忽然就定在当场,但方位却不是东北,而是西南。 “不好!凶——位。”一枚榛果正打在他脑门正中央。把他一直提着的这口气生生隔在那。 轰隆隆,大雪扑头盖脸地砸下来。 她及时撑起一个完整的阵势。那老头儿却慢了半分,两个人都被压了个结实,只勉强露出头来。 “你们是怎么把我带来的” 布阵的老头子恨恨地,咬牙切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雪下的手也没停。 她冷哼一声,毒粉一弹,正点进卜算老头儿的眼睛里。 卜算老头儿痛呼一声,疯狂扭动。只这么一会儿,眼睛已经开始溃烂。脓水淌下来,脸颊也瞬间起了泡。 布阵老头子只看了一眼,就心惊肉跳,手也抖起来。本来被困动弹不得,布阵就极难,这下偏了半分,更难成了。 “你嫌脏,我不嫌!”红丝忽然说了一句,扭动着身子,慢悠悠地画着大之字,向他们游去。 布阵老头儿显然认得它,眼珠子越瞪越大。 “红丝,既然要玩,就玩大点儿。我们有的是时间。拿瞎眼老头子做培养蛊怎么样养成一万种恶毒,再用来提升你的功力,总比咬他一口强。” “啊——”布阵老头儿被吓得尖叫,心态彻底崩了 “别过来,别过来!我说,我说!”卜算老头看不见,但越这样,感受到的恐惧就越强烈。 “我想听你说。”她盯着布阵老头儿,只一扬手,红雾飘过,他就只剩下痛苦,连哀号都不能,彻底没声了。 “是,是聚阵!反向的聚阵!” “反向!所以才是隘口,面积小,封闭。你用什么布阵还有什么难道让我一句句问你吗” “不,不用。姑娘会布阵、破阵,定然也和英门有关联。” “说重点!” “是,是!我不说,不说那个。这山顶洞里有黑,黑晶石,能让阵势稳定,还能提升阵力。但那黑晶石十分能惑乱人心。人只要再往上走,就会癫狂。” “所以你们就强迫她们” “取晶石,必,必需用处,处、子之血!” “无耻!”她的乌金匕首刷地担在他脖子上,手指节都攥得发白了。 “姑娘,饶命啊!我,我也是英门!啊——” 脖颈的血瞬间染红了白雪,他吓得哇哇大叫。 “不是我,不是我,都是师兄!是师兄虐待她们,让她们光着——” “够了!你一次都没有” “没有,没有!” “能让你说实话的毒药,我也有的是,你要都尝尝” “别,别。我,我只做了两次,而且我只取了血,从没虐待她们。我还有黑晶石,你拿着它上去,就能不受滋扰。”他的鼻涕都淌进嘴里。她嫌恶地把匕首撤回来。 “第一次呢你怎么去的” “这——” 红丝瞬间钻出来,卜算老头已经整个脑袋都是黑炭一样,异常恐怖。 “在,在护阵里叠加个幻阵,幻阵里放个痴傻的处、子,操操控她” “痴傻” “不是我,是师兄,是师兄虐傻的!” “卑鄙!” 第九十一章 救援,有话直说 刚到黑山山脚,陈允便大惊失色。 “这山上全是镇元阵的碎片。碎片这么多,必是被强行突破的,而且所镇之物必定厉害非常。相比较,反倒是下面几层这些完全不值一提了。这山上不得啊!而且,大凶,大凶啊!” “你只说,她在不在”元展寻冷声问。 “在!” 在字一出,他便大步走进了密林。甘雨亦紧随其后。没有一个退缩的,连陈允都二话不说跟着跑上来。 “没有我,你们浪费时间不说,还兴许都回不来。” “师兄,少说两句,当心毒物!” 但顾运显然多虑了。 他们一行都到了雪山,也没看见半条毒虫猛兽。一路上倒是发现不少发黑的粪便或者泛着绿光的蛛网。 “天啊!我们昨天来可不是这样的!什么东西能厉害到一夜之间把所有的毒虫都吓走,或者是消灭掉啊”元微吓得声音都变了。 他当然想不到是红丝了!别说他,就连元展寻也没想到红丝的厉害之处是毒。 而且,原本弥漫了整个半山的毒障也稀薄得甚至称不上这个“障”字。 甘雨他们看见雪了,就把她给的最豪华版解毒丹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但饶是这样,陈允也是被人抬上来的。倒不是他体质多差,实在是他武功不行,元秀嫌他慢。 陈允正准备说绕到南坡走,那里是吉位,元展寻和甘雨已经不等他们飞身而上。 元秀和故知只互相看了一眼,还在安排接应,就出了事。 任谁也没有料到,响晴的天会突然响起一声惊雷。 元展寻只觉得脚下一阵震颤,头顶的厚雪就铺天盖地倾泻下来。 元秀想救,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再不退到林子里树上,他们这些人活命的机会就也没了。 元展寻和甘雨压根就没想过退。何况,退也只会更糟糕。他们都直勾勾地盯着滚动下来的厚雪,希望找到最佳的起跳点和时机。 但——,雪崩面积太大了,雪层也太厚,不论是哪里,想要全身而退都没可能。 “我送你,先去找小姐!走——”甘雨大喝一声,腾空而起,迎着下坠的雪头就跃上去。 元展寻也再不犹豫,紧跟着跃起,在最高点,一咬牙在他头顶一踏,又飞出两丈多高。 但饶是这样,他也被湍急的雪头冲得几个趔趄,跌下去十几丈远,腰部以下都被埋在雪里。等他再挣扎着出来,已经看不见甘雨的半点影子。 他一咬牙,飞身而上,直奔山顶。 可山顶竟然像是他跑多少,就能长出多少一样。而且天也像是被什么罩住了。星星也不见了。原本反着光的白雪在他眼里竟然越来越暗,渐渐成了灰色,然后是黑色。 他再定神,但还是只觉得头昏脑涨、呼吸都困难。 下一秒,他感到了冷。然后冷便钻心蚀骨。 他摆动到身前的手也越来越白,最后到几乎是泛着莹白的光。 “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毒发!” 但意识控制不了,疼痛说来就来,瞬间席卷全身。他凭意志还是又往上走了几步,但最终,也没走出去多远,就再没力气,疼得蜷进雪堆里。 倾泻而出的寒毒显然要比雪的温度还低。很快他周身就覆盖了一层薄冰。像极了宇文吉说的冻秋梨。 冻秋梨 “阿无——” 他颤抖着唇吐出这两个字,混沌的脑子被劈开一条缝。 “不,不对!我的毒已经解了!这是幻觉!” 但他看不破,依旧疼痛难忍。他一剑刺在臂上,鲜红的血顿时晕红了一片,他也清醒了些。 “阿无——” 大地剧烈震颤,他在雪里都歪倒下去。 也是这一倒,他猛然惊醒,才发现天、地、雪都是正常的样子。而且,他眼前就是山顶。 他挣扎着站起来爬上去。没想到,山顶竟有个几亩地大的平台。平台那头还有个三丈多高的山包,底下有个小洞口。 他急急地奔过去,里边却十丈都不止,像个大鸡蛋一样,主要是往下,是个超深的圆坑。 只一眼,他就撤身出来,因为里边根本就没有她的半点影子,也没有半点人走过的痕迹。 他围着山尖跑了一圈,尽量往山下看,根本什么都没有,她根本就不在这。 莫非洞中是有什么阵势之类的 想到这,他又折回去,却发现山洞口旁边突然多了一座雪墓。 “不可能,这墓刚刚一定没有,否则他怎么可能看不见何况墓前那块木头碑那么大,在纯白的雪地里又那么突兀!难道难道他还处在幻像里” “阿无——” 元秀带人一爬上来,就看到他双目赤红,到处乱撞。 “主上!” 元展寻刷地一声抽出剑,直指元秀,一脸的暴戾。“你是幻像” “主上,不是幻像!是属下啊,元秀!” 元秀是真的在这冰寒之地吓出一身冷汗。主上的能力若是真要杀他,他必躲不过,何况他也不敢和主上动手啊! “陈师傅说华姑娘就在山顶,让属下等再去找找吧!” 他没动,只冷声说:“找!分头找,散开找!山顶没有就拉开了,往山下找!” “别找了,我不就在这儿嘛!”她从山洞里钻出来。 元展寻急急地跨上两步,那样子像极了上次抱她,把她吓得不轻,当时就立起眼睛。 “谁让你下车的元秀——” “不关我事!故知不是都——。对了,您没事,那大家赶紧下山,甘雨还在雪里埋着呢!” 她又急又惊,直接往下跑。 白狐忽然在她意识里说。“他没事,和我在一起!” 她长出一口气,猛地刹住脚,回头就对上元展寻热辣辣的目光,赶紧侧了一步。 “甘雨没事,不用找了,都先回吧!” “我等你!” “别,这又耽搁一天了!我不放心,你们都先走,咱们辽京汇合!” “人手都在辽京,你留下比他更危险!” “四弟,那我就直说了吧!兄弟之间,亲密也是有度的。我要做的事,不能告诉你,我要走的路,也不能带着你,咱们辽京见。” 第九十二章 气恼,空间穿梭 元展寻的脸冷得像冰山,更黑得吓人。 她好歹也四弟四弟地叫着他,就算他比不上那两个小子,也不至于这样,防贼一样防着他吧! 他正气恼,看见她径直跳下洞去,什么都忘了,提气就追过去,过洞口也没停,跟着就跳下去。 还在半空中,他便愣了,不仅坑底没有她,整个洞里除了他和雪,就别无他物。 这怎么可能她确实刚进来啊 他二话不说,就把洞里所有的地方,甚至是脑袋顶上的地方都细细走了三遍。 她还是没出现,他也还在这儿,没消失。 难道有什么法阵他看不见,也进不去 “顾运!” 顾运听见喊,狠狠瞪了一眼一直拦在半路的元秀。 元秀今天的智商比主子在线。他紧跟着主子到了洞口,发现华无思消失,他就把所有人都拦在了五步开外。这会儿主子叫顾运,他也就只放了顾运一个人过去。 顾运看了半天,直接道:“这里根本就没有阵法!” 没有怎么可能那她在哪儿 . 华无思在空间,而且几乎是逃进去的。这会儿正抓着脖领子喘粗气,还自觉脸热心跳的。 这个反应,她其实有些难于启齿。与其说她是被他那点心思吓的,不如说是被自己吓的。 “想什么呢” 她一激灵,猛地抬头,看见个十来岁的美貌小少年。他那清冷的表情,让她一下子恍惚了,还以为是元展寻缩小了跟进来的。 “发.情了!倒可以理解,毕竟你也不小了。” 她被气得不轻,但也冷静不少。 这小少年——紫衣银发,眉眼好看又清澈。 她的眼睛当时就亮了。“小童你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进阶了呗!笨!” “所以,你要那黑石,是进阶用有你的啊,小童。没什么副作用吧那黑石可邪乎的很,别大意啊!” “我叫獓狠。”小少年冷着脸,表情颇为嫌弃,心里更是不耐烦。因为她刚刚那样子,让他想起那只发了情,为救公豹不要命的母豹。“我很好”三个字便说不出口。 看他那样子,她也知道是她杞人忧天了。也对,毕竟它是守护兽,若是小小的黑石都搞不定,又怎么会主动要而且这个结果,相当完美了。他进阶了,她的一颗心也终于放在肚子里,她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獓狠自然感受到了她的思想、情绪,心里漾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对了,獓狠,那黑石你能给我几块吗” “后悔给我,想要回去”他忍不住怼,心里又懊恼。 她全不在意,实际上,她还挺喜欢他这故作老成,又傲娇的小模样的。 “不是!我这不是想快点到辽京嘛,就想试试看能不能用它建立起空间通道来。” “没了,一块没剩!” “一块没剩那么大一堆啊!”她惊得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自己又想明白了。“也是,你都长这么大了,消耗肯定少不了。既然没了就算了。你也没事,那我就先走了!对了,小童,啊,獓狠,我救二弟的时候,若遇到麻烦,能把他带你这儿来吗” “除了这件事,你就没别的想了” 她摇头,又追问:“行吗” “不行!除了你,肉体凡胎都进不来!”獓狠没好气地说。 虽然也预料到他不同意,但她还是有点不舒服,倒不是失望,就是有点力不从心。 獓狠突然说了一句“接着”。她都没反应过来他扔的是什么。那东西就嗖地一下从她心口钻到身体里去了。 然后,她就觉得像是在数九寒冬穿了一件比波司登厚八倍的羽绒服,从内而外都暖乎乎的。她还在惊奇,手上忽然多了一本书。 “獓狠,咱俩君子相交,我不能总要你东西!” “爱要不要,不要就扔下!” 她一撇嘴,就要蹲身把书放地上! “看会了这本书,凡是你去过的地方,就都可以随意穿梭!” “这么神奇那我得要,谢了!”她作势就要走。 “现在出去,就算你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十天。留在这儿,学会它,最快三天!” 獓狠说完就消失,一点机会都不给她留。 . 三天后,她手里捏着一支稀奇古怪的东西,突然出现在草木堂的休息室。 獓狠给的书实在是太逆天了。简直就是《易典》《玄典》融合提高进阶版,更把空间、灵异、炼器、符咒等世人意想不到的东西都融合进去。 就说她拿的这只空间符笔吧,就是按照里边的炼器之法,把七七四十九块极品五彩晶石,锻炼了足足七七四十九日制成的。当然了,里边还加了她的一滴心头血,还有獓狠的一戳颈毛。 据獓狠说,有了它,摆再高深的阵对她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当然了,她还没试过。说实话,在她足迹踏过之地之间的空间穿梭,今天也才是第一次。看着熟悉的景物,她实在惊喜得无可无不可。她是真没想到,她真的就穿来了,还这么快。 “什么人” 听见多福压着嗓子问,她太兴奋,也没计较,只愉快地回了一句:“是我!” “小姐!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可受伤了当时到底怎么回事啊把我们都担心坏了。” 他这么一嚷,其余四福还有书香染墨顿时都涌过来,一个个都是又惊又喜的,两个小丫头更是忍不住哭得眼睛都红了。 “我没事,你们就放心吧!” 多福却扑通一声跪下来。 “小姐,多福无能,您失踪后,多福虽四处查找,却毫无所获。后来是王爷传了话,说让我们仔细守着草木堂,务必保住小姐的产业。 可,可今天中午,于太仆忽然带人要封草木堂。 说是,前几日抓了几个大盗。他们招供说您曾给他们银子,让他们给人下毒,然后您再施医施药,好博得贤名。另外,二公子韦鸣的口供也说他曾偷听到,您欲在定王娶侧妃那日行刺。 所以于太仆断定当日您根本不是被劫持,而是被同伙救走的。 后来还是元左来,用王爷的威名压着。于太仆不敢硬刚,小的又使了银子,他才把小的们关在草木堂内,但也不许再给老百姓看病发药了。 估计这会儿,他已经拿到要海捕您的文书,准备往各地印发了!” “是啊,小姐,趁现在没人发现,您还是赶紧走吧!” 第九十三章 舆论,忧国忧民 辽京地理位置偏北。一年中,虽也四季分明,但冬季长达半年,夏季却极短。 所以即便是盛夏,鸟儿也不过百十种。待过了仲秋,除了几样常见的灰突突的,半空中也不剩什么了。 但今年不同。入秋开始,鸟儿反而叽叽喳喳、成群结队地从各处飞来。这两日更是出现不少人们从没见过的个头大、颜色艳、声音亮的鸟儿。尤其以勋国公府聚集的品种最多、鸟羽也最华美。 老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总不免落在吉凶祸福上。 草木堂被封那天下午,便传出一篇百鸟赋。文章虽短小精悍,但笔下生花、辞藻华丽,简直将这些鸟儿说得神鸟一般,让人看之心生向往。那些纨绔更以能认全那些鸟儿为傲。不过半日,不仅能说出名字、来历,还能引经据典,拽两句歪诗,诌两篇小品文。 这股风传出去,“吉凶祸福”也就只剩下了吉和福。 第二日一早,一只五彩大鸟在勋国公府嘹亮一唱。这事儿就奇迹般地和韦无忧施医送药联系在了一起。草木堂被封,也成了瑞鸟鸣不平。 于是,草木堂乃至韦无忧这些年的糟心事都被私下里拿来说了又说,期间更少不了“知情人”在老百姓不明所以、说来说去没有出口的时候爆料。 然后那有见地的,当天就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更发现了这些糟心事背后,强权的影子。于是私下里也变成了明面上的群情激愤。 第三天,御史言官就在早朝参了于太仆一本。说他因为几个小人的胡乱攀咬便封了草木堂是大大不该,海捕拿人更是大错特错。即便为了查清事实,也该先请人去对峙一番。 说起对峙,又有人说不妥。直言草木堂施医赠药堪为全国之表率,在百姓中声望也颇高,在无确凿证据之前,必须谨慎对待。 于是早朝路上,老百姓群情激愤,差点暴乱,被人提了起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草木堂不惜重金、搭了不少人情才请来了医圣弟子,却因为草木堂被封,取消了义诊。老百姓盼星星盼月亮的大好事打了水漂,能干才怪呢。 于是,于太仆当场就因为办案不力被罚了俸禄。就连尚在病中的东平郡主都被陛下呵斥了。当晚,草木堂就开了门,更大张旗鼓迎回了医圣弟子。 这么一来,义诊更是人尽皆知。求医问药的大队伍在主街甚至都弯了三个来回,最后,排尾更是闹哄哄地到了东平郡主府的侧门。 这三天,华无思也没闲着。见了各势力的负责人,还把勋国公府的院子被她改造得铁桶一样。 虽然大家都颇为乐观,但二弟一直没有确切下落,却是不争的事实。于是她白日虽做了男子打扮,以华小陀的身份义诊,心里却盘算着该怎么见一见那位文家大小姐。 一心二用,她便有些精力不济。 所以,当刚被拔了针的久病却查不出病因的患者兴奋得跳起来,大嗓门吵嚷说好像背了几年的大石头被一下子被搬走了的时候,她只觉得吵,揉着眼眶,让人带他去取药,就随手叼起下一个人的手腕来。只一秒,她就觉得脉象熟悉,心下一动,抬头就对上风国兀炯炯的桃花眼。 “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放你自己走才半个月,你就又是中毒,又是重伤,又是失踪的,一点不省心。” 他嘴里全是埋怨,却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还使劲捏了两下,那双桃花眼里一时间闪过哀怨、解脱、欣慰、兴奋等等种种情绪,最后才重重叹着气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心里暖乎乎的,拉着他往里边走,却见他的桃花眼又立起来,死死盯着被侍卫抬着的半死不活的“元展寻”。 外面排队的老百姓可不认识元展寻。他们只知道来了个有权势,定是要插队,顿时都不淡定了。他们可都是昨天半夜就来排队的,这会儿都下午了,前面还有那么多人呢! 定王府不过是空有个名头,又与郡主府有了嫌隙,便更算不上有权势。于是就有人闹起来,先叽叽喳喳的,后来就吵嚷起来,什么病秧子、仗着祖宗封荫、忘恩负义等等难听话都冒了出来。 但元左冷冷地往门口一站,顿时又都鸦雀无声了。 “定王府管家何在” 离队首只剩五六个人的中年人立时就答应一声,还举起手来。这可把他前后的人都吓得不轻。他们因为离得近,刚刚也吵嚷得最凶。这会儿怕被当出头鸟,恨不得立即转身跑了。 元左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冷声道:“各位,定王府的老定王十六岁就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北面各国无不闻风丧胆。 我家主上乃老定王嫡子,听说高昌屡屡进犯边境,才旧疾复发;又因为不能继承老定王遗志,挺剑上马,征战沙场,这才病势沉重、久久不愈。 我家主上如此忧国忧民,是决不会辱没老定王的英名,干出插队之事的。我家主上,也正是因为不忍耽误大家宝贵的看诊时间,才特地早早赶来。” 他刚说到这儿,“元展寻”就被搀出来,一双腿几乎都在地上拖着,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道: “草木堂请来医圣高足,为民义诊,令元某十分钦佩。定王府之前也曾捐助草木堂,但今日亦再请各位做个见证。定王府自今日起,每年至少会拿出一万两银子赠与草木堂;待我寿尽,所有私人财物,也会全部捐给草木堂,身边亲随也都会投在草木堂门下,为民出力。 元某虽然体弱,但亦有一颗报国心。今日便发下重誓。只要病势略微好转,定亲往北境,使尽全部心力,不退高昌,誓不回京,宁愿马革裹尸,也定与北境共存亡。” 离得近的人听得热血沸腾。 等元左高声重复一遍后,远处的也跟着群情激昂、掌声雷动。 却不知谁喊了一句:“定王为治病,残害过不少小姑娘。” 第九十四章 悲痛,吐露真言 元展寻曾是辽京排名第一的冷美男,虽体弱,但英俊潇洒,自有气度。可如今,一双腿废了,瘦得脱相,说一句话都气若游丝,咳嗽带喘的。 但越是这样,他说出的那些话越有感染力。甚至有人就当即就说要随他出征,去保家卫国。 “他倒是挺会现学现卖!”风国兀靠着里屋门框,不满地嘟囔。 华无思只淡淡一笑:“草木堂成立,他捐的钱已经两万多两了。做都做了,干嘛不说!难道还等着人背后捅刀子,干吃哑巴亏啊!” “大哥,我也没少出钱出力啊” “是是是,你也是好的!大哥承你的情!” “我才不要你承情,我是看不惯他!” 看风国兀像个要争妈妈抱的三岁大宝儿,她只觉得好笑。 可随着元展寻残害过女孩子的事被嚷出来,气氛陡然一变。 原本就传过一阵,女子靠近定王非死即伤的传闻。好在这些年,贵女们也并没有真死了的。这事才算渐渐淡了。 但此刻,人们却说得有名有姓的,且大多都是小门小户,更有农家女,显然是饥不择食了。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元展寻”的脸更白了两分,元左指节都捏的咯咯作响。 “玩我玩剩下的,找死!” 她眼一立、脸一沉,就捋着胡须走到前边去。咳嗽一声,低沉着声道:“下一位!” 队首那人又害怕又好奇,根本没看见她,被后面的推了一下,正去理论。排里又吵得正凶,把几个着急看病的声音都盖过去。“元展寻”更是控制不住地气喘、咳嗽。 她就又站起来,沉着脸走到他身边。“定王是来闹事的” “元展寻”此刻难受,根本说不出来话,只摆手。 “那定王可曾害过人” “当然不曾!”他又是一阵咳嗽。 “撒谎,我就是城南小王村的,王二牛家的大丫头,就是让定王府的贵人接走的,回来第二天就死了。她才十岁!”一个瘸腿汉子直着脖子喊了一声,就躲下去。 但元左早盯着,又收到她的眼神示意,飞身过去就把他抓个正着。 “杀人啦!杀人灭口啦!” 他大惊之下,豁出命地喊,人群更是激愤。定王府侍卫趁机又抓了几个。 场面越发失控了。 多福急火火地上来,拉了她就要去内室躲避。有那真心要看病的,这回也闹了起来。 她顺势就回身站住,气急败坏地嚷: “在下是来看诊的,却被这么吵嚷,这成何体统定王,他们说你,你分辨就是,这么就抓人,不怕人说你仗势欺人吗!” “这根本就是污蔑!”元左当即反驳。 “名医大人,给小的做主啊,小的说的都是真的。”瘸腿汉子作势要跪,偏偏元左提着,他也就嚷嚷。 多福急得直摆手,意思不让她再说,更把她往里拽。 瘸腿汉子哪能让她走,不住口地喊着名医救命。 她叹一口气,只哆嗦着:“这,这官、民对峙,民便在弱势。在下也是民——” 百姓们个个点头,一脸共情。被抓的几个,更把她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只求她想法子求情放人。有两个更像是吓瘫了,磕头如捣蒜,还说什么糊涂了,这些话打死也从不说的。说完又意识到不对,改口说是别人逼他说的。 他们越是这样,围观的老百姓反倒觉得定王府残害人命的事更真了几分。 她心下冷笑,面上却显得气愤,一咬牙、一跺脚道:“我有一法,可试出谁真谁假。” “小的愿听名医大人吩咐,只求名医大人救我一命。”瘸腿汉子当时就表了态,左右无法证实的事,他才不怕。何况,他一个大夫还能怎么无非就是诈他们而已。 “定王爷呢您可想好了,您高高在上,若试好了,从此澄清,再没人往您身上泼脏水。但若是试败了,这么多人看着,可就真的坐实了污名,从此身败名裂了。” “元展寻”沉默不语,侍卫们也个个咬牙。 不只是瘸腿汉子,现在在场大部分人都认为这大夫不过就是打心理战。 “怎么试”“元展寻”冷冷地问,一脸郑重。 “这是真言丹。” “从未听过!”“元展寻”一颤。 “没听过就不存在吗这是家师新研制的,虽然有些许副作用,但在下保证一个时辰后就能消除!” “放肆!我家王爷身份尊贵,是给你试药的吗”元左冷斥。 “他就是做贼心虚,我敢试!”瘸腿汉子当时就嚷道。真言丹别说没听过,就是真有,这么正好就带着,这么随意就从怀里摸出来 “定王敢试吗” “好!” 瘸腿汉子一愣,他没想到他竟真的说了个好字。 但之后,他就看见“元展寻”盯着她倒出来的三粒“大山楂丸”,而名医也多少有些紧绷。他就又想明白了。 这会儿上纲上线了,谁不敢吃,就相当于承认说谎。何况,那些女孩子本就是因他而死的。他怕什么 想到这儿,他拐着脚就上去,闭眼睛捏了一粒。一闻,确是酸甜酸甜的,心下更有底。 她便举着手,往“元展寻”跟前送了送。人们鸦雀无声地盯着。他便也只能捏了一粒。 眼看着两个人都含着不咽,她当时就一人拍了一掌。咕噜咕噜两声,她才坐下来。 “定王,真有女孩子被你害死” “算是吧!” 人群当时就炸了锅,瘸腿汉子更一脸冷笑。 “算是仔细说说!” “元展寻”一脸痛苦,显然不想回忆,但他还是说道:“我本来好好的,但她一靠近,我就觉出不对劲。我使劲掐自己,然后跑了。” “但她还是死了” “是!” 瘸腿汉子顿时得意洋洋的。 “一共死了多少个女孩子” “十八个!” “你每次都逃了” “我那时虽然小,但也确定没伤她,就让罗叔去查。罗叔伤得不轻,撑着最后一口气回来,告诉我她是被另外下毒毒死的。后来我就不敢逃,每次都强撑着,撑不住就用匕首扎自己。但她们还是都死了!” 他一脸悲痛,还撸起袖子。他胳膊上伤疤一条又一条,新的摞着旧的,触目惊心。 “你为什么不对劲” 他闭了闭眼,悲痛欲绝:“有人刻意引我毒发!” 第九十五章 阴招,不敢苟同 “诱人毒发怎么这么恶毒” “这么说来,即便那些女孩子当时有了什么,错也不在定王啊!” “那些被害死的女孩子招谁惹谁了也太可怜了!” “定王也可怜啊。当时那么小,反复毒发得遭多少罪啊可他还宁可用匕首扎自己,都不肯害人。这份意志,真不愧是老定王之后。” “要我说,背后那人就该千刀万剐!” 老百姓七嘴八舌,大多数人都倒向定王那边去。 那瘸腿汉子紧张得直舔嘴唇,心下也打鼓。但他被元左抓着,跑不了,只能安慰自己。定王有所察觉,为了洗白这么说也正常。何况,他确实没有一点异样,这真言丹未必就是真的,稳住! “这一天天的,今天你说这样,明天他说那样的谁信还真言丹,明个出个不饿丹,不生病丹,让我老头子吃了一辈子不挨饿,不脑袋疼屁股疼的,我才信呢!” 人群一瞬间又安静下来。 秋风夹着寒意,无数树叶飘落。 华无思脸色一凛,转头看那瘸腿汉子。 “你是小王庄的” “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就闷哼了一声,指着元左:“你——,你——” 话没说完,他嘴角就淌出黑血来。下一秒,不仅另外几个被抓着的也是一个症状,就连最后说不信那老头也一下子瘫倒在人群里。 “杀人啦!定王府杀人灭口啦!” 不知哪个女人尖叫一声。人群顿时四散奔逃。 眨眼间,刚刚还闹哄哄的街道,就剩下半空中还飘落的几片树叶。 风国兀早把华无思护在身后,全身戒备着。定王府的人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立刻分成了两拨。 “不用追了,都回来!” 她的声儿有点颤,也多亏风国兀拽着她才没倒下。说实话,这么多人死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还真平静不了。 但对方轻易杀了那么多人,外面又那么乱,追也追不出什么。 一众人都退到二进院子里。 风国兀看见她的脸色发白心疼的不行,再看见那些定王府侍卫们蔫头耷脑的,元左也一言不发就更来气。 “你们这垂头丧气的给谁摆脸子没成怪谁还不是他元展寻福薄!他的名声本来也就这样,也没更坏到哪儿去!我大哥费心费力,为他谋划,也没见你们个谢字!现在——” “三弟,胡说什么” 元左当时就跪下来,就连“元展寻”都撑着要行礼。 “好了!他就是和定王较劲,不是真的那么想。”她赶忙去扶,又瞪了一眼风国兀。 风国兀听见她话里话外和他更亲近,心里很受用,见她没大事,也就不揪着这件事。但他却越想越后怕起来。 “幸亏对方是奔着那几个人去的,若目标是您,我还真未必能拦住。” 元左也急忙道:“的确。不是在下自夸,依我的身手,哪怕再心不在焉,也不该这样毫无还手之力。何况,我亲自擒着他,本就是防着灭口的。可,可我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怎么下的手,人就死了。” 正说到这儿,便有个侍卫急急忙忙进来。“统领,那几个人心口内都有一片枫叶,且伤口十分平整。” “枫叶” “是,应该是那人武功出神入化,到了拈花成剑的地步。” “那我也应该能感觉到杀气啊!”元左还是难以置信。 “杀气”她倒是隐隐有了猜测,猛地站起来,向外走。 风国兀早跟着起来,看她神情严肃,心也马上提起来。 但她没走两步,又站住。 不行!不能去查,她现在只是个大夫,何况她当时也没感受到任何阵法的痕迹。 “外面的一切都先别动。只盯紧了,任何人、任何小物件动了,都来告诉我。” 那侍卫还看了元左一眼,见统领也是这意思,才赶紧退出去了。 “嗯——”“元展寻”哼了一声,脸色发青。 她赶紧过去,切了一下脉。其实今天看见他第一眼,她就觉出他不对劲。 “毒哪来的中毒了还敢运功了不对,里面还有积年沉疴,反反复复!” 她说着也反应过来。 “你是怕被人发现脉象不对,服的毒!以前中的毒也是这样” 他顿时一脸尴尬。确实,过来前,他才刚把一种剧毒吞下去,就怕有个别的什么大夫发现了。 “胡闹!就算你是铁打的,也禁不住这么折腾!他就是这么对下属的” “不是,不是,与主上没有关系,是属下自己的主意!”他一急,便觉得气血上涌,赶紧往怀里去拿解毒丹。 “行了,赶紧躺上去。我可不是吓唬你,就你现在这身子,以后要是再中了这么厉害的毒,这身武功也不用要了。” “我就说元展寻就不是好人!”风国兀还不忘火上浇油,看她脸色又难看两分,便也不敢再说了。 她也确实气得不轻。作为现代人,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主仆关系。即便是个侍卫,也是有人权的。何况,今天她受的刺激也实在太多了。这么大庭广众,说杀人就杀人,人命简直不如草芥。 她心烦意乱,气鼓鼓的把人都撵到外间去,足足稳定了一分钟,心态也不如平时。行针排毒便越发耗精神。也正因为这样,她才在扎完最后一针,才感觉到外间的骚动。 “咱家说了,咱家奉旨前来请医圣弟子进宫,你个小小侍卫想阻拦” 元左道:“李爷,您老人家亲来传旨,属下万不敢拦,只是请您稍候。名医正在给定王——” “圣上钦命,不得耽搁!” 多福当即就跪下,膝行了两步:“李爷爷,不是小的不进去,只是这位名医脾气十分古怪,他来时便说了,看诊时不许任何人进去。刚刚又有人闹事,名医神色十分不好。请李爷体谅小的,小的备了上好的明前茶,请爷爷先到隔壁先饮杯茶吧。名医看诊很快的,保证耽误不了您老人家的事。” 紧接着便是银钱哗啦一响,想来是塞了一个大大的钱袋。 第九十六章 错过,凭空消失 皇上派人招医圣弟子入宫干什么总不能是看诊吧 华无思一边细细听着外间的动静,一边想。 这皇宫——,倒的确是个各方势力都不能插手的地方。就连她也从没想过二弟会在那儿,更没特意让鸟儿们守着。 但就像福尔摩斯对华生说的“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那她是该去皇宫走一遭了。 即便没有二弟的消息,好歹算是走过的地方,说不定以后就需要瞬移去呢! 想到这层,她就打定了主意。 但她没着急,细细给他拔了针,又斟酌了一个辅助的方子,细细嘱咐了调理的办法,才迈步出来。 那位李公公在外间坐着,早等得不耐烦。她却只当不知道,故意看都不看他,只点手叫元左。 “让人进去侍候病人更衣。病人所中之毒十分霸道,且沉屙已久,我也不好下猛药。你们明日午时前两刻再过来。届时我按照效果,再细细找到个万全的法子。不可晚到,午时整我要刚好行针。” 李公公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多福赶紧上前,把宫里来人的事说了。风国兀皱着眉头看她。 她不好表现太过,只对着那公公施了一礼。“陛下有命,老朽不敢不从,只是今日实在疲惫,请您容我把这一身汗衣换了。” 风国兀紧跟着她到了屋里:“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半路截你走!这样对草木堂也没影响。” “不用,你就放心吧!没事!” “谁知道那老皇帝抽风找你干什么万一你的身份被发现,那就是欺君。何况,从来寻常百姓进宫就没有得好的,即便当时没事,后面也是后患无穷。” “我怀疑二弟在宫里!” “什么怎么可能那你也不能去。我明天安排人去查!” “就像你说的,皇宫守卫森严,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我更不能眼看着你去牺牲。就是二哥在这儿,他也不能同意让你去!” “你大哥我可不是纸糊的。上次我都能送你出定王府,这次我只要保命,更没问题。” “那我跟你一起!万一你来不及布阵,我还能给你争取时间。” “三弟,听我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的阵势特殊。我要想自己走,瞬间就行,但若是送别人时间至少要多十倍,还受布阵器物限制。你放心,明天中午前,我一定完好无损的回来。” “可——”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最甜的微笑和眼神。 但风国兀面对的是胡子男人妆的她,他被她的表情惊到了,晃得愣了神。 她咯咯地笑,晃了晃手腕的红丝,又轻轻拍了拍怀里的金龟。“你大哥宝贝多的是,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 对了,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勋国公派了一个人回来,你帮我接应一下,让他立刻返回去。再让人去救治一下韦莫。最主要是把沿途官吏阻碍援军行进的消息宣扬宣扬。 再帮郡主一把,她不是要逼夫人和韦宁吗让她快点动手!” 风国兀眼看着她上了那辆黑黢黢的外表没有一丝特征的马车,心里惴惴的,像空了一块。从那老太监出现,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刻越发强烈了。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跟去的人就急火火地跑了回来。说是他们眼看着马车转过街角,再跟过去却不见了踪影。他们当即就四下撒开了去追,甚至宁可暴露,展开了轻功,跳到高处,但都一无所获。说白点,就是她凭空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难道,又是阵法 风国兀急得直跺脚,但能破解这样高深阵法的人,他身边真就没有,只能赶紧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盯着整个辽京的风吹草动。 . 元展寻一行五人,不眠不休地赶了五天,累倒了八匹马,才终于都一身灰土、一脸倦色、满脸胡茬地进了辽京南门。倒是不用费心伪装了。 元展寻跳下马,身躯僵硬,脚步踉跄地跨进草木堂。确定她确实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多福说她去皇宫半路失踪的事。 他想都没想就往外走,迎面正遇上沉着脸的风国兀。 风国兀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对他更没有好口气。 “去哪儿” “进宫!” 风国兀一把拽了他的脖领子,他也心急,一个反擒拿,甩脱开也不纠缠,闪身便出了门。 陈允、顾运跳下马就瘫在地上,这会儿还没站起来,看他们差点打起来,还愣愣的。 风国兀气得在后面嚷:“你给我清醒点!藏了这么久,你要前功尽弃答应她的事不办了那她回来以后怎么办” 元展寻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道:“派个人,带他们去看看那里有什么阵!我让宇文广博进宫。” 风国兀瞪了他一眼,还是没有好气,但这会儿也不是贬损他的时候。“有可能的地方,我已经都安排人盯着了,让你的人也准备好,随时接应!” 元展寻一闪身就没了踪影。风国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草木堂坐镇。 若她用阵法回来,最有可能的地方是勋国公府,其次便是这里。但勋国公府有阵势,他又安排了人,即便有个万一,也足能撑到他过去。但换种思路,她或许会担心那里盯着的人多,药也不如这里齐全,说不定就会选择背道而驰。 是以草木堂明里暗里,他安排了不少人。所以,亥时,文月娥过来的时候,离着两条街就被发现了。 文月娥也机敏,几乎在被发现的同时便意识到不对。 风国兀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他们都行商,他虽一直隐在背后,却对她颇为了解。她大胆、豪爽、心细、仗义,又确实护送了二哥进京。所以即便那之后,她也跟着消失了,他还是不认为是她害了二哥。 “文大小姐既然来了,就请屋内一叙吧!” “不了,我只有一句话,请韦小姐出来吧!” “大嫂去找我二哥了,有话你可以和我说!” 第九十七章 异常,学无止境 华无思坐在车上,只觉得街道两边越来越安静,马车越走越快。 白狐在她怀里不安地拱了拱。它是在车帘关上的最后一秒跳上车的。以它的身手自然没人能发现。 实际上,走出来这么久,她一直摸着它的脖颈安抚。 现在,连她竖着耳朵都听不见风以外的声音了,她也觉得不能再忽视下去,就伸手去拂窗帘,却发现窗帘不过是个摆设,锦布后竟是一层硬木板。门帘后也是硬的。 而且,她一直以为的自然光,竟然是内壁四角嵌着的四颗珠子发出的。 这么说她是被关在笼子里了还是在毫无察觉之下她终究还是经验不足啊! 算了,反正不管是哪儿,她都是要去的,索性等着吧! 想到这里,她安抚住小白,便仔细去看那珠子——鸽蛋大小,十分莹润,但最妙是它们竟然能随着光线变化明暗,使车内亮度始终如一。 确是个宝贝,堪比五彩灵石,最主要的它们还压着阵脚。 有意思!竟然连她都骗过了。 阵倒没什么特别,但胜在伪装——巧妙,浑然天成。不知道有阵的话,真的很难发现,道行不行的,即便明知道有恐怕也不得要领。倒是又给她上了一课。 但这么明晃晃地摆出来,是挑衅 想到这里,她便略站起来,抬手去抠,那珠子动都没动。 “怎么这么结实”她心下吐槽。 小金从她怀里探出来,悄咪咪地顺着车壁爬过去,回头对她咧嘴一笑,吭哧就是一口。 这声音实在是酸爽!她都一哆嗦。 但车壁竟然只留下浅浅的两道牙印。 咦 这回连红丝都探头去看了。 小金歪着头看了又看,忽然抬了抬两个前爪。 虽然它没怎么动作,但她莫名就是看出这是在撸胳膊挽袖子。果然下一刻,咯吱咯吱的声音就没停过。 不知道外面那位来传旨的那位李爷、李公公听见了会作何感想。 但他一直没反应,应该就是没听到。那是不是外面也不是没有声音,只是她听不到呢但她听见了风声,还有那位李公公的说话声。这么说是有选择的回去她得好好研究研究。 她正想的热闹。小金已经就差一口就啃下一个了。 但小金聪明地没动,而是换了下一颗。 唉!可惜了,这么好的木料做了马车。更可惜的是,这马车马上就要变成有四个洞的破马车了。 她带着笑意凑过去看。这才发现那珠子竟然就像是鸡蛋一样,大头在后面,难怪她抠不下来呢! 那阵眼呢该在下面! 想着她便蹲起来,仔细看身下。可除了车板啥也没有。难道在底面,车外若真是那样,就又是一个新课题了。 唉!果然是活到老学到老! 那她岂不是离躺平更遥遥无期了她悲催地想。 李公公忽然就开了口。 “想必你也发现不对劲了,竟然还这么沉着,果然不一般。” 她心下一紧,但没接话。小金也不过就停了一瞬,又继续啃。果然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李公公冷笑一声。“打开你右手边的暗格,里边是给你准备的东西。” 她摸出来的是个驼色的包袱,很轻软。打开来,竟是一套浅紫色的襦裙。她当时就冷下脸来。 “韦大娘子当真以为自己绝顶聪明,换个装扮就能瞒天过海,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这么说,不是皇上召见” “陛下日理万机,怎么有空见你不过是让我来取几粒真言丹罢了!” “可惜真言丹本就是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等你见到了一直想见的人,就不会这么说了!到时,别说是真言丹,即便是丹方,你也会乖乖的双手奉上!”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不可否认,你韦大娘子有些本事,医毒双修,造诣不低,还创立了什么菩提门,也能把勋国公府布置得铁桶一样。但人外有人,我劝你今天还是乖乖跟我过去,不然你想救的人,救不成不说,整个勋国公府都会给你陪葬。” “天外有天的话历来都是至理名言,你也不用拿话来敲打我。我都已经在笼子里了,也只能跟过去看看。至于这衣服,我不喜欢,就不换了!” “你别后悔就好!” 那人再不吭声,她倒越发犹疑了。 她自问伪装的并没有破绽,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既然他知道,那皇帝是不是也知道难道真是她在自欺欺人 车子一路飞驰,这么快,莫非出了城 不会!若出了城,即便是大路也不该这么平坦。可从她发现不对,车子已经又走了一个时辰了,也没转过弯。这不合理啊 没想到,她刚想到这儿,车子就连转了几个弯,晃得她差点栽倒。然后又走了一刻钟,就听见大门打开吱嘎吱嘎的声音。 然后又走了足足一刻钟,才戛然停了下来。 “韦大娘子想必坐累了,下车吧!” “我脚麻,容我缓缓!” 她嘴上这么说,两只手却摸上对角的两颗珠子。小金对着一颗长大了嘴。白狐盯上了剩下的那颗。 “一、二、三,开始!”一人两兽便同时一动,车子微微一颤,车内彻底黑沉下来。 车帘被猛地掀开,李公公甚至只觉出一道微风一晃而过,就发现车里不仅空空如也,连龙蛋都不见了。 “臭丫头!你能跑出这庄子,我才服你!但你给我记住了,想要等着收尸,你就尽管跑。传我命令,所有人各司其职,不许随意走动!” 她其实就在不远处,腰间缠着一条改良过的丝绦。丝绦里固定着几块五彩灵石。方位排列正是个小型的隐身阵。 她撇撇嘴,心下冷哼:“谁说我要走要走,自然得逛完了,带着我想带的人一起。小白,把这几颗给獓狠送去。” 小白噘着嘴没动。 “乖,你要它又没有,獓狠用它能升级也说不定。以后遇到有适合你的宝贝,我保证谁都不给。” 小白这才撒欢一样,嗖地消失了。 第九十八章 清理,献计助攻 元展寻对外一直称重病,辽京势力又都是各方眼线,他也只能躲在定王府。因着他的低气压,定王府上下人等,大气都不敢喘。 东平郡主如常过来探望。至少表面上两人一切如旧,看不出嫌隙。 但今日,她一进府,就看到几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侍卫正被拖出去。没走几步,她最早安排给定王的李妈妈就哭爹喊娘的冲过来求救,脸肿的像个猪头。 元冷扮做的元展寻接出来看见,指着李妈妈的手直颤,气得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刚要说话就咳得要把肺吐出来的样子,这样子分明比没去草木堂看诊的时候更不如。 “这是怎么李妈妈一直照顾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元左便上前一步。 “禀郡主,这李妈妈在王爷的饮食里下药,被当场抓个正着。她侍候王爷饮食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都给王爷吃过什么。属下想,这李妈妈虽然是您派过来的,但您一向心疼王爷比吉公子更甚,一定不会姑息,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一个。因此属下一路追查,对她,还有跟她交往过密的都施了重刑。属下心焦,难免手段激烈,还请郡主责罚。” 东平郡主被气得不轻,衣袖下的手攥得紧紧的。她明明吩咐过让他们暂时不要妄动。这个李妈妈偏偏在这时候还敢自作主张,虽死不足惜,但却坏了她的好事。 可事已至此,她除了说必须重罚,也别无他法。 “元展寻”被“感动”得眼睛晶晶亮,只拉着她,却咳得说不出话,最后竟晕厥过去。 侍卫们登时慌了,七手八脚地抬他进去。 东平郡主被拉住,也只能跟进去。但他躺得靠里,又拉得紧,她又不得坐,又不好躺,最后只能被迫窝坐在一个矮几子上。 “元展寻”足足昏了两个时辰才醒,一睁眼就看见她脸色铁青地坐在旁边,当时就一脸惊慌。 “阿寻不孝,又累姑母担心了。姑母如此真心相待,阿寻绝不敢忘,更断然不会相信李妈妈之流胡乱攀咬,说什么是受了姑母指使的话。” 东平郡主揉着被攥得不过血的手,偏又腰酸背痛得一时站不起来,只能咬牙切齿道:“那是当然,你我姑侄也不必说这么生分的话了。今日你也累了,吃了药,好好歇着吧!” “恭送姑母,姑母今日又为我辛劳半日,回去让苦荷姑姑给您好好捏捏。对了苦荷姑姑今天没跟您过来吗” 东平郡主却只当没听见,兀自走出去。 元展寻这边拌住东平郡主,宇文广博已经大张旗鼓地直奔皇宫。 快到华无思失踪的那个拐角,街道两旁就异常安静,不但没有行人,连店铺都上了板。 他的车又走一段,便看见顾运从屋顶跳下来,涨得脸色通红。 “师兄,我,我——” “怎么”陈允的脸色也不好。他刚刚又卜了一卦,不仅是大凶,而且是越来越凶险。 顾运急得语无伦次。“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有那么点不对,我又抓不住;细看又没有。我,我现在头昏脑涨,要虚脱了。” 陈允却根本没在听。此刻,他灵光乍现,一拍大腿,一边自顾自嘟囔,一边就地坐下掏出个罗盘样的木板。 “等下,吉凶不行,我可以测方位啊,怎么就忘了,真是笨啊!笨! 诶!正北!正北!那不正是皇宫嘛!哈哈,哈哈,不对,是大凶,皇宫也不好。快,去告诉定王!” 宇文广博心下不悦。 这两个也实在太不像样了,在大街上就这么吵吵嚷嚷的,难怪定王府要不惜人力戒严了! 他不放心,一路过去,都掀着车帘四下看,贴身侍卫也说没发现有盯梢的,他才稍稍放心。 进了宫门一路往里,虽没发现异常,但他就是觉得气氛不一般。 刚到大殿门口,值守的太监便掖着手上来让他稍等,顺便说了陛下因着北境的事一直在与军机大臣议事的事,又低声说了句李公公不在皇宫,在卫陵。 卫陵,先祖太皇太后的陵寝,出北门三十里,正是在正北。 糟了,他们盯着所有地方,唯独没想过卫陵。那这么说陛下让人传医圣弟子进宫的概率便不大了。 他正犹疑,军机大臣们鱼贯而出,来传他进去的小太监已经快步上来,要走已经来不及了。 他进去的时候,大周帝正背着手略仰头看龙案后面的江山舆图。 “父皇!” “你怎么过来了” “儿臣在病中,盘算着北境局势,心下不安,便让下面人打探,听说高昌近来猖獗,除滋扰我边境外,竟然在陆续增兵。” “你就没收到定北军要在北境集合的消息” “儿臣听说了!” “有什么想法” “儿臣觉得父皇该大肆宣扬定北军保家卫国的功绩,鼓励百姓投身军旅,保卫北境!” “宣扬还鼓励哼——,定北军大逆不道。什么唯有兵符才能号令全军,无稽之谈!定北军是大周的定北军,不是某一个人的。” “父皇,正是因为兵符隐没十几年,定北军不听调配,儿臣才这样说。 现在的情况是,大周的百姓根本不了解情况。他们只以为是朝中容不下保家卫国的将士,却不知道是定北军不听调配。 您若下旨宣扬保家卫国,略肯定定北军功绩,再鼓励百姓参军,这是让百姓明辨是非。” “若是他们壮大了,反过头来入京呢” “父皇,若是真有不轨之徒握着兵符,在北境集结,您就算不鼓励百姓入伍,他们也会招兵,也会想法子反攻辽京。而且他们招进去的兵是和他们一条心。但若百姓都是听您宣扬才入伍的,辽京的子弟下到定北军历练,便是给定北军安下了一个不安分的种子。 另外,儿臣想以配合定北军为由,广派高手潜入高昌。届时或是利诱、暗访,或是暗杀,制造事端,既可扰乱他们的朝局,又可分割定北军威望! 儿臣还想请您下旨,让定王去北境。 他好歹曾是定北军少帅,若是兵符出现,即便他不争,也会有人倒戈。” 第九十九章 孝心,非比寻常 宇文广博说的事实在让大周帝很难决断。他便让人又传军机大臣们回来,还特意提了东平郡主。 等人的时候,大周帝便随手拿起一本奏折,当即就脸色不好。 “韦敏龙上表请罪,说韦莫也中了流寇的暗箭,押送粮草的队伍中也陆续有人得了痢疾。” “如此看来,勋国公的确如他自己所说,不堪重用了!” “一个个,就没一个让朕省心。对了,草木堂不是要请人义诊嘛!想来元展寻久病,应该会去。你盯着点,看他怎么样先不说去不去北境,就只依着元皓存当年功绩,朕也得想法子保住他的独子。” “父皇,今日便是医圣弟子义诊的日子!元展寻不只去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宁可死在北境也要去支援北境,很得民心。您正可顺势而为。” “是吗那他的病治得怎么样” “即便是医圣弟子,一时间也束手无策。还约了明日正午再去看诊呢!” “嗯!那你盯着点!虽然你和东平政见不合,但终究他是忠臣之后,你要大度些。” “是!” 父子俩又讨论了不少政事,大周帝今天倒是觉得这个儿子干练又贴心。却完全没意识到,这正是没有东平郡主总是反对的结果。 军机大臣们陆续都到了,唯独东平郡主,迟迟没来。 大周帝没耐心,便先问他们的意见。 张阁老带头反对。但他刚开口,就被宰相一句“当年你就带头参的老定王”给驳了回去。 剩下的人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被其余几个你一言我一语一说,就都没声了。 “行了!那就按大皇子说的办吧!广博,你刚好,早点回去吧,别太累了!” “是!”他退了两步,又站住。“父皇,儿臣想去卫陵祈福,愿您圣体安康,也祈求北境平定。另外,儿臣最近总是不好,昨日还梦到太祖皇太后!”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去吧!” 宇文广博现在是心急如焚。这么一耽搁,天都黑了!若是韦无忧真的有什么不测,怕是元展寻也不会去北境了。他得赶紧调派人手去卫陵。 . 华无思也怕大家着急。但她想着好歹也得留个足迹,万一以后有用呢! 可走了没几步,她就意识到这里静得可怕,连个小鸟都没有。 莫非这里一直都是她们所有势力的盲区 这是哪儿看来她真得弄弄清楚了! 仗着隐身阵,她走得有恃无恐。 转过一个小弯,是一片花圃,几簇花树凋敝得勉强能认得出是芍药来。 绕过芍药没走几步,就忽然间蹿出十几个黑衣人把她团团围住。 若不是一个黑衣人太慌张躲了一下,又问了一句怎么没人,她差点就直接跑掉了。 她憋着气,定定站着一动不动,过来检查的黑衣人离她不过一寸,那把明晃晃的刀几乎是擦着她的身子过去的。 但第二次她就没这么幸运了。好几个黑衣人同时进包围圈搜寻,拿着刀乱砍。 她还是动用了獓狠训练的空间跳跃之法,直接回到下车的地方。 她一定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不,不是机关,没有任何机括之声,也没有埋伏、暗箭,那就一定是阵法。 这个什么李公公来者不善,又知道这么多,这里还有这么隐蔽的阵势。看来她真不能回去了。 她收摄了心神,再不敢轻敌,换了个方向,每走一步都前思后想,试探着向前。 别说,这样,还真被她发现一处隐着的阵势。但这样也太慢了,什么时候能窥破这庄子的全貌啊! 只这么一分心,就不知又碰到了那个阵势。当时就窜出来十几个黑衣人。 这次他们离得更近、速度更快,而且十几把剑,都是朝着她上下左右招呼。她甚至都来不及想她在这院子最开始的落脚地。 脑子、身子下意识就把她带进了八阵空间。 她躲得实在太狼狈,落了地还又闪跳了两个地方。 “没完了还能不能让我清净一会儿真当你那几个龙蛋就能收买我,让我一直给你盯着”獓狠顶着一张正太的小脸,却背着手,站得笔直,板着脸训她。 若是平时,她早毛了。但现在,看见他这又萌又酷又拽的小模样,她那颗怦怦乱跳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只觉得他可爱的很,根本气不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那人布阵手法太高,又有那么多人忽然冒出来拿剑杀我!” “平时不知道下功夫修炼,还学的那么死,一点不知道变通。我怎么就认识了你!接着!” 她下意识伸手,接的有点狼狈,可落在怀里的却是个用五彩晶石垒起来的可爱小熊。 她这是真被獓狠这个几百岁的“可爱小宝贝”当成粉嫩小女娃了 “这是探阵!原本是骷髅形,但你这傻样子,还是傻熊适合你!你拿着它,它感受到阵法,就会与阵势产生共鸣,使灵石不同程度发热。通过灵石与你的心灵感应,你就能知道是什么阵了!” “太神奇了吧!” “别傻乐了,参悟透!遇到强阵,它会变形,甚至散掉。到时可别想我再帮你!” “知道了!明明就是个臭屁小孩儿!却非要装老头子刀子嘴豆腐心!”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你真好,万分感谢!” 獓狠一甩翠绿的袍袖,哼了一声,闪身消失了。 她撇撇嘴,上下翻看着这个五彩的石头熊。 獓狠说的简单,但这探阵其实相当复杂。 尤其内芯,要想探出各种阵势,除了它本身的阵势外,还有个复杂的可以依据对外界的感知随时改变的功能。而且估计獓狠是怕五彩晶石散落给她带来麻烦,他还设了个使晶石自动回归八阵空间的阵势。 但是弄明白这些,她就累得只想喊娘! 而且,说实在的,就獓狠弄的这个小熊外形也是个颇复杂的法阵。她真想把它一把团拢了得了。但她怕獓狠那小家伙生气,很怕! 于是,她就苦哈哈地在空间里足足坐了一天一夜。 这还是獓狠实在看不下去,怕她把头发都揪掉了,好心过来指导的。 第一百章 指导,心狠手辣 獓狠嘴上嫌弃,指导起她来可是实打实的,一点不藏私。而且不只是探阵,还包括怎么让阵法有选择性、针对性和隐匿性都一一说了。单是隐匿的方法他就说了好多种,其中最简单的一种是给布阵的每一样法器都设置一个隐身阵,或者用隐身符水泡过。 符水她听得兴起,仿佛黑白的世界突然有了色彩。这哪里是易学玄学,这要学通了,她简直就能变成哈利波特了。 “你确定现在要这么兴奋下去” 獓狠肉嘟嘟的小萌脸绷着,明亮的大眼睛像是都剩下了黑眼珠,她后背都冷飕飕,只能笑嘻嘻地讨好。 “不不不,当务之急,重中之重当然是探阵。你说的那些,别说通了,单是会照猫画虎,估计我都得在这儿住上半年了。” “所以,以后别就知道送吃的,你也每天进来,修炼上点心!” “是是是!知道啦!我有个秘密告诉你。” “什么” “你要老是这样,长不高!” 说完她赶紧闪身出了空间,怕挨打! “小家伙,即便你活得久,这次晋阶又长高了、变帅了,也还是个软萌软萌的小不点。一天天的,还竟想着装当老太爷教训人,唬谁呢!哼——” 她正在心里吐槽,獓狠的声音忽然再脑海里响起:“再说,你信不信我真罚你跪祠堂!” 她吓得一吐舌头,再不敢吭声,赶紧专心致志拿着探阵去找路。 走两步又觉得不对,在脑子里喊红丝:“他怎么也能在我脑子里说话了” 红丝也不客气:“你有闲工夫” “真是的!” 心里吐槽,她还是拿着探阵向深处走去。 . 她是不知道,托她的福,她进去空间的这一时片刻,正东某处隐蔽的密室里,复杂阵势的中央,大三角桌旁,正坐着的李公公和两个戴着大兜帽、脸和瘦高的身子都被遮住的男人,已经话不投机,吵了起来。 “那马车只有一个门,你竟然还让她跑了,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其中一个兜帽男压抑着怒气,声音暗哑、阴沉。 “你还说马车是囚笼,这里的阵势天衣无缝呢!这么半天,不也连个人影子都没发现吗她若是真跑了,你也别想推卸责任。” “行啦!”另一个兜帽只能当和事佬。“放心吧,她跑不了,肯定在。” “你刚刚还说她可定在那几个方位呢!派了那么多人去,还不是没有!” “放心,放心!”那人一边按下李公公,一边拉住正要站起的狂怒的兜帽男。“老二,现在不是逞一时之气的时候。先想想,无论是阵势还是卦象,她都在,是怎么不见的,咱们到底漏了什么!” 李公公忽然一拍大腿。“你们不是能瞬间穿到别处吗她是不是也会” “在我的阵里,她不可能有那么快的手法布阵!” “那可不一定,你的几颗龙蛋不都被偷了吗” “你——” “老二,不许无礼。李公公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我二弟脾气不好,您也别老拱火。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把她抓回来,不然主子要的医毒双典,咱们怎么交说不定她还有另外两本呢!那我们不就立了大功了嘛!” “哎呀,她若真有那两本,刚刚,她真可能就在你们说的地方,只是跑了。那她该不会也能从卫陵跑出去吧为了把她引来,我几乎已经暴露了身份,若是被她跑了,主子的雷霆震怒,咱们可谁也受不住。” “她绝对出不去!在我的那些阵里,任何有可能逃出去的阵法都不是小阵,布起来很难,也极易受外界影响。就算她有法器加持,能布成,我也不可能一点不知道。要我说,她顶多就是能布成个小阵,暂时躲过追捕而已。” “万一她真有本事,还能找到法门,摸到东南去,再把那人救走了,岂不坏了主子的计划到时候,你们、我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啊!” “李公公放心,我这就和老二联手,随时变阵。她就算有另外两典,又能侥幸看破了我们的八卦易阵,也得再修炼十年才能到得了东南。” “再退一万步讲,即便她能到了东南,整个卫陵最外围,还有老二布的是最强的囚龙阵,用的是我仅存的几块黑晶石。别说是她,就是我们的两位恩师来了,联手都出不去!” “黑晶石主子那么看重的黑晶石,你全给用了” “放心,放心,算算日子,不出两日,老三老四就能送一批回来了。再说,主子说了,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她!” “可——” “您若是再不放心,我们就把那人露出去当饵。那个院小,又不止有囚龙阵,我保证,只要她走进去,就再也别想出来。” “不行!那人主子有大用处,决不能暴露!” “不是还有一个吗” “这倒是可以考虑。” “那就这么办,保管万无一失!” . 华无思没沿着一个方向往前走,而是以下车处为中心,向各个方向都走出去一些。 越走,她是越心惊。 她没想到对方的布阵手法竟然这么高明。 对方的阵法叠加,不是单纯地围绕着同一目标。而是把叠加用活了。 一个阵套一个阵,这个阵的一角又是另一个阵的阵心,还是第三个阵的压阵。当真是阵连阵、阵套阵、阵依阵。 若没有探阵,她就是再小心翼翼,把精神力耗得枯竭了,恐怕也走不出百步。 好在,她造诣不低,又刚被獓狠狠补过。她转了几遍之后,就大概能判断出探阵的不同反应对应的是什么阵,也查明白了最底层的是八卦阵。 她仔细推演一番之后,直奔西南。 可没走出五步,五彩晶石就灼热非常。 她这一细看更惊。这里她刚走过,可此刻,阵势竟和刚刚截然不同。 这么复杂的阵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就改变了 这样的人是她的敌人,她再想要安稳过一世,保住命怕是不可能了。 她心下冷哼:你要我死,我便也不能再心慈手软。 想到这里,她脚步更坚定的向西南而去。 却没想到西南竟然空空如也,不过是一片空地,连个假山都没有。 第一百零一章 提点,她不值得 好不容易挺进到了西南,西南却空空如也,华无思一时都愣怔住。 她竟错得这么离谱吗 獓狠在空间小院内禅定,一袭灰衣,五官较前几日更为突出,筋骨也似长开了些。尤其不带一丝表情的五官,衬得他就似一尊石像。 但华无思却在脑子里听见了他沉稳的童音。 “书籍、老师,讲的再多也只是基础,以及变化的原理。但变化是因地制宜、因人唯心的。你需要通过自己的理解、体会、钻研,找到万变不离其宗的根本。沉下心,剥茧抽丝,不要被复杂吓住。往往越是庞大、复杂的阵势,变化越有规律可循。” 这一句,犹如醍醐灌顶。 “八卦阵是对称的,所以变化的根本也必是对称的。上下、南北、左右、东西;然后才是更细微的对称变化!” 想到此,她转向东北,可还没走,她便摇头,看看东南,略一思索,才又转向了西北。 只是没走两步,她又站定住。 “不对,我还算漏了人心。人们在发现自己判断失误,又有了新线索摆在眼前的时候,往往便会直接否定前面的,认定自己考虑不周,并急着去寻找真相,甚至忽略比较明显的破绽。所以,这里更有可能。” 原本禅定的獓狠睁开眼,眼角有了些许柔和。他足尖一点,便出现在当初把华无思扔下悬崖的大石上。他注视着火热滚烫跳跃的岩浆许久,再回身时,目光坚定地扫视着周遭的景物。 此刻的华无思也站在原地,目光逡巡,侧耳细听。 果然,在东南方向,风声似乎断断续续,又有轻微的嘈杂,像是有个开关一开一合的。可再细听,声音又没有了! 她没敢贸然往前走,一翻掐算之后,她选择再向正南偏东走。她知道那里不对劲,是大凶之地,但她更知道,她必须去,没有理由。 “救命啊!” 果然嘈杂中传来一声尖锐的求救——听不特别真切,但她确定是个女人。 女人,不是二弟 她又走近了些。眼前依旧是一片空地,可探阵却清晰地告诉她这是一处隐阵,高明的隐阵。她看了半天都不得要领。 “放开我,放我出去!” 大哥,你在哪儿啊大哥——。 华大哥——,来救救我啊!” 可岚她的心一跳。 探阵蓦然灼热起来,几乎要腾起火焰。她再握不住,手一抖。五彩灵石散开成了五彩的火团,在坠落到地的一瞬间,消失无踪。 她看见了,就在火团消失的一瞬间,地表下有红光一闪而没。 她眼疾手快,一掌照着那处拍下去。 眼前赫然便出现一扇木门。 “别去!她不值得。”獓狠突然说。 “那是温世伯的女儿,二弟的妹妹,也是我妹妹!” 门在她身后吱嘎一声关上了,她竟置身在密林之中,树枝、藤蔓,密密匝匝地,紧贴着她,把她困得动弹不得。 幻阵不只吧!她能明显感到周遭到处都是阵法的波动。 “别过来,别过来!啊——” 温可岚的尖叫就在她正前方,且一声比一声虚弱。还有让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的声音,速度极快。更远处,是无数人的脚步声,弯弓搭箭声,剑鞘碰撞声。 白狐倏地跳开去,身子轻盈柔软如水,丝毫不受荆棘影响,眨眼就消失不见。 红丝则在她手腕上转圈儿,冰寒自手腕迅速扩散到周身,越聚越厚,像给她罩上了一个坚硬的冰铠甲。但她却觉得比平时更温暖和煦,因为金龟稳稳趴在她胸口。 感应到白狐的位置,她坚定地向前迈去! 荆棘有生命般瑟瑟发抖,却不敢就此退让。可下一秒就被她的冰铠甲染上了一层冰。 她每迈一步,身前的冰荆棘便如薄脆的糖稀被铁锤敲击的粉碎,坠落在地。坠落的越多,寒气也扩散的越快,眨眼间便如汇聚了无数溪流的大江一样成了滚滚滔滔之势。 不过百十步,就连远处窸窸窣窣的东西都传来可怕的尖叫,之后都僵硬停顿住。 “火,火,点火!” 远处的人们焦急的喊着。 可终究有人慢了,被冻在地上,眼看着寒冰自脚下蔓延向上,惊惧不已。 “快,把他们拖回来!” 可之后更乱了。 被拖的、拖人的,都被冻结住,成了奇形怪状的冰棍。领头者眼看瞬间就减员了一半,气急败坏,但也只能赶紧吩咐后退,甚至干脆让人用火堆隔开他们。他们则躲在火堆之后。 但寒气太盛,添柴的速度远远供应不上。眼看火堆就像要熄灭一样,人人自危。 领头那老头一瞪眼,一掌拍出,火堆猛地向前一冲,直接把两个被冻住的人罩住。眼看要灭的火伴随着哀嚎声熊熊燃烧。 之后,哀嚎声此起彼伏。人性的丑陋尽展无疑。 她的脸紧绷着,往前走的脚步似有千斤重。 红丝冷哼一声,冷冷地收回寒气。火势没有抵挡,瞬间燎原,再控制不住。逃出荆棘丛的寥寥无几。 她已经看到了山洞。白狐就守在洞口,看见她一扑。下一秒,她们就出现在山洞里。 温可岚绵软地瘫在地上,身上缠着两条手臂粗的大蟒蛇。 蟒蛇突然抬起头,看见她一惊,先是下意识缩紧身体。温可岚即便昏迷也忍不住抽动一下,脸都成了酱紫色。 “滚开!” 她一声怒喝,两条蟒蛇齐齐后退,匍匐在地。 她赶紧跑过去,给温可岚切脉,又喂了一粒护心丹给她。 红丝则从她手上跳下去,昂首立在两条大蟒蛇身前,虽然它那么细小,却把大蟒蛇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叩头。 红丝嘶了一声,两条蟒蛇如蒙大赦,倏地蹿起来,贴着洞壁蹿出去,把外围闹得人仰马翻。它们自己也被慌乱的人群砍得伤痕累累。但它们却不敢逃,它们得到的命令是撑够一刻钟。 可惜,一刻钟,华无思也没布好能穿回勋国公府的阵势。 最后一块总是像是被同性的磁铁排斥一样,放不到指定的地方,连带着其他的也彻底崩塌掉。即便她用从空间里的五彩石也是如此。 第一百零二章 魅毒,救人心切 “小小年纪有如此造诣,属实难得,何必无端把命丢在这儿。” 说话的是个瘦高男人,兜帽蒙的严严实实的,正是密室里那个。其实他也不过是中等身材,之所以说他瘦高,实是被另一个兜帽男衬托的。那人上身和脑袋和别人比几乎一样,只是两条腿硬生生短了一半。 “布不成阵意味着什么,想必你比谁都清楚,出来见见吧!”瘦高男人继续劝道。 “废什么话!那些手段赶紧用上,早抓起来完事!不然,她再使出诡计,动静闹得太大,不好收拾。”李公公急躁地说。 “你是被吓破胆了吗你以为这一刻钟就是白给她”矮兜帽男声音暗哑低沉,对李公公更是不屑。 “二弟,少说两句。李公公,这一刻钟,咱们的护阵已成。至少你我三人她是肯定伤不了的。只是,若逼急了,她存心藏着,想拿到那两本书怕是不顺利。要怎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毕竟夜长梦多,宫里怕是已经发现端倪了!” 华无思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下冷笑。 “红丝,刚刚你是让那两条大蟒蛇去报信了吧!按照它们的脚力,现在至少也能出了山庄,找到几只鸟兽了。” 小白瞄一声,看了看温可岚。 “让她睡着吧!醒了说不定只能捣乱!你守着她吧,你在我也放心些。穿行阵我的确是布不成,但不代表我就完全无计可施,只能束手就擒。”她嘴角勾起一个坏坏的笑。 护阵很好,倒是给她提了醒了,那就让他们看看她的手段。 几块五彩晶石瞬间掷出,围绕温可岚和白狐的护阵很快布成。 又几块晶石落点,在洞壁内部形成了一个反弹阵。她倒要看看他们都有什么手段。而那些手段用在他们自己身上又是什么效果。 就在她要布更严密的能随着她们移动的防护阵的时候,磁场彻底变了,整个山洞摇摇晃晃,刚刚布成的反弹阵也岌岌可危,就连温可岚昏迷中都皱了皱眉头。 可恶!她还是太小瞧那人了。他不进攻,反而只划定区域用摆锤阵,让整个山洞自己承受自己的力,这上哪反弹去,反弹只会让上洞坍塌的更快。 无形的压力从外而内,她都能听到石头咯噔咯噔的脆响。温可岚体弱,张了嘴,呼吸变得极为沉重。她也觉出胸闷来。没有几分钟,温可岚脸都红了。 咯嘣一声,反弹阵裂了一道口子。随之进来的是一阵清甜的气息。她当时脸色大变。 卑鄙,是魅毒。 此毒严格说并不是毒,吸入的多了也就是让人浑身乏力,想入非非,情绪格外容易受外界影响,经不起任何挑逗。偏偏,解此毒最好的办法是热水泡浴。这是算准了她这会儿无计可施,也是打定了主意与她为敌了。 有小金在,她倒是不怕。可是这么点事,她怎么忍心折腾它何况还有温可岚,毒她受不住,小金的血恐怕她更受不住。 就在外面传来李公公放肆的狞笑的时候,獓狠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手起掌落就直接把刚要苏醒的温可岚又敲晕,然后像甩面条一样,把她扛在肩上。 她还有点懵。他长得实在太快了,短短几天就和她一般高了,除了那张脸还是面无表情,又略显稚嫩外,行事分明就是个老成的少年人,且极具个性,还力大无穷。 “走!”獓狠只说了这一个字,就握住了她的手。 一股奇异的暖流传遍全身,她觉得自己仿佛一根轻羽,腾空而起。 火光一闪,空地上的景物连着变了两下,她仿佛看到了二弟,被折磨得蓬头垢面,嘴角淌着鲜血。 她下意识就松了獓狠的手,嘭地从半空摔落,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只觉得天旋地转。 但她心急,也顾不得什么眩晕,只挣扎着踉跄往前,碰到了什么,也没时间理会,也不在意到底是什么在她身上割了那么多细密的口子,反倒借着这股火辣辣的疼劲迅速清醒起来。直接对着冲上来的守卫就甩出无数毒粉,又从空间摸出探阵,直接用最强硬的手段砸下无数晶石,直接把阵给砸塌,从侧面就闯进偏殿。 只一眼,刚刚的冲劲就化成彻骨的悲愤,气得她眼睛都在喷火,疼得她心口都在滴血。 温冠玉瘫躺在乱草堆里,神志不清、赤膊着上身。身上满布鞭痕,道道带血。无数被鞭子上的倒钩勾下的碎肉直立在伤口上。前胸还有一块被烙过的痕迹。下身虽然还有一条亵裤,也只剩下一条条一道道的,勉强遮羞而已,还被干枯的黑血粘在腿上。 她恨不得一步就走到二弟身边,但三把飞刀携着劲风扑面而来,她只是略一下腰,就慢了一步。 矮兜帽男已经一个纵跃,把他自己和二弟罩在他的护阵之下。随后一把钢刀就架在了二弟的脖子上。 其实她松开獓狠一落地,那两个兜帽男就知道了。 他们同时大叫一声不好,瞬间在原地消失,直接穿进这处院内,脚步都没停,就推开正门。几乎和她同时。 那位李公公也不过就蒙了一秒,就尖着嗓子逼着手下闯进山洞。一听说洞内没人,他几步就跨进去,然后转身就往东南跑。 她已经和瘦高男人交上了手。 因为太过气愤,她把在晋阳学的那点功夫几乎发挥到了极致,而且只进攻不防守,加上她身上毒药、零碎多,一时间瘦高男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她们这边动上手,矮男人便松了逼着温冠玉的刀,着手加固阵势。但他却没想到,他刚一动,就觉得眼前红影一晃,只刚啊了一声,就被红丝的寒气罩住。 但他提前布了那个护阵,身上还有护身符。红丝的寒气一时间竟然也近不得他的身。何况,他早知道她有这一手,破解的方法也准备了一堆。但他按照他以为的冰网阵的破解方法,对红丝的寒气并不是那么起效,他很快便被彻底罩住了。 第一百零三章 破阵,奇耻大辱 矮兜帽男被寒气罩住,心里惊异她布的冰网阵竟能比他布的威力大上这么多倍,越发确定她有《易典》和《玄典》,很是眼红心热,也就有了私心。 既然他的护阵不错,破解之法也还有效,他还急什么不如趁此机会研究研究她的冰网阵,不然双典递上去,也未必到了他手。若是他知道不是冰网阵,而是红丝,继而再知道四圣兽她已得其三,怕就不只是眼红,更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心思了。 但他在里面知道自己没事,外人,尤其是他师兄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尤其红丝为了困住他还在不停地加固冰罩,瘦高男看到的只是他被彻底控制住,又看不清他里边的情况,早已心惊不已。也正是他这么一分神,便给了华无思可乘之机。 华无思救人心切,用的便是剧毒,且都极细的粉末,只要能有一点点被他吸进去,就算成功。果然,他就算武功再好,护阵再顶事,也得喘气。他的身子肉眼可见的不听使唤起来。 但她已经知道红丝的寒气不能完全压制他们,又不想红丝暴露,更加不敢恋战,只能趁你弱要你命,又一口气甩出十几种粉末,最后抬起一脚,把他踢倒在地,就直奔温冠玉。 这个关头,也顾不上暴露不暴露了,她直接强硬、暴力地拆了护阵。在护阵坍塌的那一秒冲进去,用护身符护住温冠玉,就趔趄着扶起他往外走。 但他虽然略微清醒了些,却实在太弱,自己一点儿使不上劲。她只能绕到他身前,半背半拖着。只走到门口,她就累得一身汗。 “韦无忧,你走不了了!他,你更带不走!” 守卫们把这院子围的三层外三层,手里的强弩各个都对着她。李公公则站在里最后面,声调尖锐、刻薄。 “你想要我的东西,就不敢射箭。” “那你就硬闯,或者耍手段试试。那东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有是锦上添花,没有我也不缺什么。 但你闯到这儿,见了他,就别想能活着出去!但你要是乖乖把东西拿出来,他让上面满意了,说不定还能活。不然,这么多把箭,他现在就能和你一样变成刺猬。 顺便告诉你一句。你的诡计不管用,我们有最强的护阵,还有护身符。” “休想!” 她一声断喝,红丝和她心意相通,瞬间用寒气凝结成一个巨大加厚的冰罩把他们护住。下一秒,一道寒冰箭便飞驰而出,直指李公公心口。 李公公毕竟不知道护阵好不好用,吓得脸都白了,出了一身冷汗。 等看到冰箭在他胸前一尺停下来,怎么都不能向前的时候,这颗心才算落到肚子里。随后,他放肆地尖声大笑。 “既然你找死,就去阎王那报道吧!都有,放火符箭”! 被火符加持的火箭嗖嗖地射到冰罩上,一碰就是一个大坑。红丝眼睛瞪得溜圆,不得不一直释放寒气。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些守卫还有李公公,都明显感到身边起一阵冷风,眼前的景物都晃了一下。 红丝瞬间昂首,无数道冰箭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直奔对方包围圈。 这次冰箭再没有阻挡,根根直刺入守卫体内。寒气至伤口迅速扩散,转眼那些守卫就变成了冰人,一个个惊恐的表情都定格在脸上。李公公眼见形势不妙,只尖叫着让后边的守卫顶住,自己却几个纵跃逃了。 獓狠这才现身,一声怒吼,震天动地。不仅那些冰人被震得瞬间碎裂一地,就连大地都晃了几晃,空气里也传来碎石裂帛之声。 他几步走上来,左肩上的温可岚,就好像这两个人只两堆棉花、毫无重量一样。随后,他右臂一扫,就把温冠玉也夹在腋下,动作丝毫不见小心。 她急得一伸手,想说他身上有伤,但这当口,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握住了他递过来的手。只一瞬,他们俩的身影就那么原地消失了。 躲在屋内刚脱身出来的两个兜帽男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们除了震惊还有恐慌。那少年到底是谁他怎么可能会在他们的法阵里这样来去自如法阵的崩塌又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他还是她 所有的心思,到最后竟是长出一口气,多亏他们刚刚没出去。 卫陵门口,第一次火起的时候,宇文广博就带着人到了。但即使队伍里有陈允、顾运,他们也只能站在门前三丈开外,望着大门呼喝,不能前进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里边红彤彤一片,又乱糟糟地,最后一声厉吼,地动山摇。 宇文广博着急,跟过来的都是骑兵,不说身经百战,也是个个骑术精湛。但这一声吼,那些宝马良驹个个疯了一般,就连宇文广博都几乎控制不住身下的宝马良驹,差点被掀下马来。 倒是这么一乱,有的马竟意外闯到卫陵门前去。宇文广博见此带着人就闯进去。 卫陵往里早没了应有的肃穆庄严,完全是被盗匪洗劫了一般,假山树木乱糟糟的不说,更有无数惊魂未定的守卫四处逃窜。 “围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走了,都抓起来!” 只是闹腾了半日,宇文广博把卫陵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找到华无思,这才赶紧让人去宫里报信。 那边陈允、顾运细查了这里的阵式。他们都是行家,虽然阵式被毁的面目全非,也能看出之前的规模和厉害程度,绝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及到再看到正南的惨状,两人甚至只剩下心悸。 宇文广博闻讯赶来,更是震惊。堂堂大周帝都,先祖太后的寝陵,竟让人折腾成这样,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也无暇去管其他了,只让亲卫去给元展寻报个信,便当即开始审问。 这一问,他更是心惊。 守陵的卫士竟异口同声说是奉皇命而为。细问之下,两年前来此宣旨的正是李公公。他是陛下跟前得势的,又有圣旨,哪有人会反抗。之后倒也有人质疑说皇陵的改扩建不合规程,但没多久,提出异议的人就被调走了。 “大皇子,找到了一具尸体,看形状像是李公公,胸口插着一根冰凌。” 第一百零四章 密探,各取所需 宇文广博派出的亲随是注定找不到元展寻了。华无思被人带走继而失踪,他怎么可能坐得住。 他第一怀疑的就是东平郡主。是以,东平郡主刚出府,他就到了。 趁她不在,他把郡主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又盯了苦荷和两个管事的好一会儿,也没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点关于她和温冠玉的消息。 正这时,东平郡主满面怒容,被搀着进了内院。一进门她就大发雷霆,连御赐的花瓶都砸了。苦荷过来劝也挨了骂。 他躲在树后,虽然面无表情,但终究心情复杂。 这么多年的养育,经过种种,对于她,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只是他从不愿去深究。但这两年,越是心生芥蒂,越是在意,偏也查到的更多。 事到如今,他想自欺欺人,说她对定王府、对他从没有过觊觎也不能了。何况,她对阿无从没有善意。 若这次,她真的参与其中,他觉得即便是现在这样的表面功夫,他也做不得了。 直到最后,她即便在盛怒之下也没说出什么。他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松一口气。 “阿寻你——” 宇文吉就站在旁边的树下,仰头一脸惊愕地望着他。小厮回报说母亲被扶回府,他就急忙赶过来。远远的,他就发现不对劲,但树上的背影太过熟悉,他虽然忐忑却没声张。但看到真的是他,不是贼人,他还是觉得很难接受。他不是病重吗他连着几次去,他都昏睡着,怎么会在这儿怎么是这个样子 元展寻没答话,也没回头,只一垫脚,就往外走。几个纵跃就出了郡主府的北墙。 宇文吉也只是愣了一秒就紧跟着出来。 “阿寻,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这样你们有什么瞒着我” “别跟了,以后也别去定王府。我也不想伤你!” “阿寻——,是因为母亲吗” “她对我做的一切,我可以都不计较。但希望她以后——。算了,只希望你我永远没有敌对的那一天!” “阿寻!” 宇文吉呆愣在那儿,元展寻已经走了,他根本追不上。他这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武功这么高!还有,他胸前飘出的那一缕,是白发 主街人来人往,吵吵嚷嚷,元展寻走得飞快,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沉重吗 不,他反而觉得轻松。阿吉是个好孩子,天真、纯洁,实打实地当他是兄长,亲兄长。但终究,他们不可能成为兄弟了。 “闪开、闪开!大皇子奉旨去卫陵,闲人赶紧闪开。” 宇文广博打马飞驰而过,身后的跟着几千轻骑禁卫。完全颠覆了辽京百姓对他斯文、稳重的印象。不用问也知道有急事。老百姓们没看过这阵仗,只吓得把扁担、菜篮子都扔了,只恨不再长两条腿出来好跑得快点。 宇文广博就是让人说给他听的。虽然不知道他一定在,但定王府的人一定在。 卫陵确实是他没想到的。可宇文广博是从宫里出来,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消息陛下就算是一心一意针对她,也不可能去叨扰卫陵的安宁 不行,他还是得去皇宫走一趟。 想到这里他给人群的元右使了个眼色,就拐进旁边的背巷。 “主上!属下带三组会在皇宫外接应您。” “不,你带陈允、顾运去卫陵。三组也去。” “主上,那您” “记住,去了别的不用管,只管找她,若她在,不惜一切代价,护送她安全回来。” “是!” 元展寻又看一眼天,闪身纵跃,直奔皇宫,祈福殿。 他没敢靠的太近,只远远隐在树上,还特意把华无思给的敛吸符拿出来用上了。 由于离得太远,他只有屏气凝神,才能听得到里边说的是什么。 “你什么意思别忘了,这是大周皇宫,你就敢这么威胁朕”大周帝怒喝。 元展寻一愣。 威胁对方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威胁皇帝!他们在说了什么大周帝可是鲜少表现出怒气的,何况还是被气成这样子。 能当上皇帝,他会真的就像他表现的那么好脾气,甚至有点窝囊 “这怎么是威胁”那人笑着开口。声音清润,说话慢条斯理,听着像个贵公子。“咱们不是一直共赢吗那小子的身份、来历,不就是个我告诉你的你还趁机拿到了东平的把柄,省得她总在你面前颐指气使。” “你就完全不考虑你儿子” “不过是个副产品而已!你在意那怎么不见你立太子” “够了!” “行啦!我给你提供消息,你给我提供方便,我替你出手,解决了你的心腹大患,我也得到我想要的,你好好当你的皇帝,我能逍遥江湖,这不是挺好的嘛!” “你真当我稀罕这个皇位” “不稀罕吗那当初为什么求我帮你争这个皇位呢 你不是想着,有了皇位,你有了更多的权利,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吗怎么现在想要的得到了,又觉得没能尽如你意 至少你还得到了她的人,不是吗莫非你现在不在意了不怕走漏消息,不怕她离你而去了” “你给我住嘴!” “别急嘛!我不过就是想要摆布那个黄毛丫头即便会牵扯几个人,也都是于你无关紧要的,或者你一直想除之而后快的。你只要略微配合一下就好,又不影响你的江山社稷。 我得了好处,说不定到时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何乐而不为呢就像这次卫陵的事,要不是我给你提醒,你能刚好借着你好大儿子的手铲除祸患” 黄毛丫头,卫陵 元展寻心里咯噔一声,他说的难道是阿无莫非宇文广博此去有危险 “陛下!不好了,陛下!有贼人闯入了卫陵!” 他心里又一咯噔。 内监跑得急,在门口摔了一跤。窗棂一动,一人影嗖地从里面跳出来,动作快得连他都只隐约看见鼓胀的灰袍。 只这么一迟疑,那黑影已然半路在吉祥缸上足尖一点,径直朝他压来,强劲的掌风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第一百零五章 误会,脸能保命 对方来势太快,元展寻想躲是来不及了,只能硬接这一掌。 嘭地一声,两掌相交,他只觉得似一根钢针直扎入心底,那股大力更冲击得他倒翻出去几个跟头,才勉强刹住脚。虽然没有跌倒,但也气血翻涌。 那人却没事一样,虽然一张脸雪白,但略显僵硬,眼皮也耷拉着,像是戴着面具。 他只看了这么一眼,那人已经从他刚才站的地方借力,又再袭来。 他不敢再硬接,但对方身手招式都在他之上,只十几个回合,他一个不查,面巾就便被对方抓掉。 “是你有意思、有意思!”那人不但没继续进攻,反而退了十几步,仔细打量起他来。“啧啧——,这张小脸恢复得不错,若是敷点粉已经看不出来了。头发也返青了!那丫头的能耐确实不错!配得上我!” “你休想!” 男人冷声一笑,脸上的肉却动都没动一下。“把你的命好好留着,说不定以后我有用。对了,你今天听见的话,能保命,别嚷出去,对你没好处!” 那人说完朗声笑着,一纵身就不见了。 “什么人”侍卫们一声断喝,好几道身影奔这边来。 他也只能忍下心惊,先藏起来再说。但这么一耽搁,他又伤得不轻,便彻底漏了形迹。还是元秀带着人接应,他才顺利出宫。但刚出宫墙,他就吐了一口血。 “快,去卫陵!” 这口血吐出来,他稍微缓过来些,接过马缰绳,就狠抽了两鞭,直往卫陵赶。 走到一半,身后一声震响,他回头就看见的半空中腾起一朵艳红的孔明灯,正是定王府专用的信号。那方向勋国公府她回来了 “你们先去卫陵接应!” 他又马不停蹄往回赶。快到的时候,就有定王府的人跟上来。 “是她回来了吗” “是,主上,是多福亲自传的信。” 他又紧抽了两鞭,没往正门去,直奔到西墙正中。在马鞍上一踏脚,他便跃过西墙,落在一棵白皮松的树尖。 他四下一看,最近的下一棵白皮松却是在正南,离他得有三丈远。且白皮松一路向南,直奔正门而去。 他心下一晃。这就是阿无告诉他的直接通往树屋的万无一失的路线 这一路,最近的两棵白皮松也有三丈远,那远的怕是有七八丈了。别说他现在有伤,没伤怕是也悬啊! 但这个时候,若是去正门,依着她现在的谨慎、紧张程度,怕是再有一个时辰他也进不去。想到这里,他一咬牙还是按照原定路线而去。 就在他险一险落在一棵四丈远的白皮松上,对着下一棵更远的距离运气,并压下嗓眼的腥甜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右手边白桦树下,竟有一棵不起眼的极易被误认成白桦的稍矮的白皮松。他试着跃过去,果然又看到下一棵极隐蔽的白皮松。 原来是这样啊!也不说清楚,这他要是真去蹦那棵五六丈远的,非得气血倒涌不可。 想到这儿,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冲淡了心底的沉重。 这之后,一路轻松,白皮松也越来越矮,眼看着围着树屋的大树群就在眼前了。 突然一股劲风夹杂着一点血腥直扑面门。 他急忙定身后仰,脚下却稳稳地抓着树。 再抬眼,一个容貌俊朗,气度非凡的灰衣少年就站在旁边的高大白桦树上看着他。只是漆黑的眼眸几乎不见眼白,又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神秘和望而生畏之感。 “擅入者死!” 少年开口,冰冷中带着睥睨众生的气势,饶是他也被惊得一震。一想到这样的人物是她的人,他又不禁安心,便礼貌地一抱拳。 “不是硬闯,是无思告诉我的路径,特来探望。” 他话还没说完,风国兀就跃到了他身后那棵白皮松上。 “你的动作倒是快!”风国兀先瞪他一眼,才看少年。“诶!哪来的这么好看的弟弟,我怎么没见过” “都回去!”獓狠只冷声说了一句。 “别啊!我是风国兀,大哥一定能让我进去的!” “风国兀!”獓狠略过了一下脑子,就侧过身。 风国兀特意鞠躬,说了句多谢,还朝元展寻挑逗地扬了扬脸。 元展寻定了定神,这才注意到少年手里还捏了一直烧鸡腿。奇怪,刚刚,他怎么就一点没注意到呢 “在下元展寻,请——” “她不想见你!” “什么” “以后少出现在她面前,不然我揍你!” “啊,哈哈哈——”风国兀笑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你还不去还有——”獓狠补了一句:“那树屋里那男人的伤你也该主动接过去,不会的来问我,别都撇给她,让她分心。” “男的二哥吗”风国兀一蹦三尺高,也顾不上刺激元展寻了,一溜烟就不见了。 元展寻只以为华无思也受了伤,见他死活不让路,不管不顾就往里闯。但獓狠都没见怎么动,他连人家一片衣角都没碰到,也愣是没前进一步。他又急又气,哇地吐出一口黑血,直挺挺摔下树去。 “没用!不过就是个花架子!”獓狠也不管他,转身就要走。 “多福,快来帮忙!”华无思从空间出来,瞬间赶到,刚好接住他,直接就摸上他脉门,又赶紧给他吃了一颗护心丹。 “这么快就出来到五个时辰了吗”獓狠很是看不惯她这样子。 “保证一分不少!放心,答应你每天进去五个时辰,我肯定做到,只多不少。今天没多,我这不是担心二弟的伤吗哪曾想一出来,就看见你俩打架!他这内伤怎么这么重” “你不是看见他心里就难受吗死了不是更好” 多福和多寿一过来就听见这话,只以为是这个少年把元展寻打成这样的,当时就急了。 多福一边扶着把元展寻背到身上,一边瞪着獓狠,恶狠狠地说:“你,你等着!” 多寿更是直接抽出腰上的软鞭。 獓狠周身的森寒瞬间让整个密林都结了冰,连白眼仁都彻底不见了。 第一百零六章 低温,心是口非 华无思声色俱厉:“放肆!你们给我跪下!” “小姐——”多寿一脸纠结,眼泪却在眼圈里打转。小姐从不让他们跪的,今天竟然连王爷的身体都不顾了,也要惩治他们 “跪下!” 多寿实在忍不住:“小姐,王爷一心为您,他让人打成这样您都不管吗” “住口,你哪只眼睛看见是他打的我实话告诉你,别说不是他打的,就算是他打的,也没有你们出头的份!我要是不吭声,你们就都得给我乖乖眯着。要是你们不听话,那就趁早跟他回去,别在我这碍眼!” 她叉着腰,瞪着眼,怒气冲冲,一副现在就要撵了他们的架势。 多福紧低着头,一把扯住多寿,不让他再说。 獓狠冷哼一声,嫌弃地咋舌:“行了!装什么装!有那么多好吃的,我还嫌他们肉酸呢!心是口非!着急就赶紧抬进去,不然到最后消耗的又是修为,白进去了!” 他前脚一走,她马上就急火火地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抬进去!多福,今日起,每餐都到德胜楼订一桌上好的席面,外加一只烧鸡。你亲自去办,别用勋国公府的名义。” “是!” 多福还想说什么,就听獓狠突然在树屋里面说:“把他放我这儿!” “听见没有,进去啊!” 见多寿看着多福,华无思简直想照着他们的后脑勺打一下子。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今天怎么就不明步呢! 风国兀从西间出来。他正给温冠玉清理伤口,手上还拿着一条红彤彤的白布巾。 獓狠站在中厅,朝东面那间一扬头,多福他们就把抬着元展寻抬了进去。 “他刚刚不还挺好的吗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风国兀忧心忡忡地问。 “内伤!还好!二弟怎么样” 她快步走到温冠玉身边,直接切起了脉,脸色越来越沉重。 果然!二弟体内不干净,但不管是毒还是什么,总之是她从没见过的、听过的,看表征她更倾向于热毒一类。 咦,怎么又没了 她又细诊,手指一点点加重力道、调整位置。 等等,又有了! 又几乎没了! 这么说,她刚回来的时候没诊出来不完全是她太疲累了,而是这东西当时正好处在没有反应的时候 而且,现在看,这东西明显活跃了不少。只这么一会儿,二弟的身体就虚弱了不少。 难道难道是她没接触过的蛊,或者这东西能被阵法控制。 她脸色大变。她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下意识就朝獓狠看去。 獓狠眯了眯眼睛,还是走过来。她立马就站起来,把位置留给他。 他慢条斯理地坐下,还捋了一下衣服下摆,这才上手切脉,又冷冷地问:“你的看法呢” “我没见过!” “试着说!” 风国兀脸都白了。从他认识大哥起,她总是胸有成竹,手到病除的,他就没见她这么小心翼翼、忧心忡忡过。 多福急火火地挑帘子进来,本意是请小姐赶紧过去,可一进屋,就被风国兀狠狠瞪了一眼。小姐也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身去。他脸颊通红,终究没吭声,心里却堵得不行。 “我以为,大概是热毒的一种,或者类似热毒,说不定是蛊,因为今天见识到了不少阵式的用法,我自己也曾想过把阵势缩小带在身上。所以——。可只这么短时间,便活跃成这样,我怕——” 说到这里,她忽然灵机一动,伸手就去摸旁边风国兀给他擦伤口的那盆血水。她当即就眼睛一亮。 “这水是温的。虽然我暂时还不能确定病症,不敢下药。但我想,不管它是什么,说不定冷下来能管用。是不是可以先降低室温,再用冰山雪莲、冰凌花、雪灵芝等给他泡浴,一来补充体力,二来若真是毒,看看是不是可以用这些寒性的温补药材让它自然消融掉。” “去办吧!”獓狠站起身,看她一眼,又道:“你也不用这样,短时间内死不了。我那里还有很多古籍,你拿去看便是!” “多谢!” “三弟,马上让人大量收集寒性草药,越多越好!还有,这两天,你就在这儿,这屋里除了我们三个谁也不许进!” 她说着往外走,神识里早拜托了红丝。 风国兀只觉得屋里的温度直线下降,不过一刻钟,就降到连他都需要运功抵御。 她到东屋的时候,元展寻的衣服已经解开了,他胸口上赫然印着的紫红大手印。多寿正擦眼角,多福脸色也不好看。 她早知是这种情况,反而镇定些,何况那颗护心丹可是经过金龟加持的。她要做的只是定一定因为温冠玉起伏的气息,然后给他行针,助他把淤血打散、争取早日吸收而已。 但在多福多寿眼里,她的表现分明就是温冠玉比元展寻重要不少。他们没说出口,心里却不舒服。何况她刚行完针,也不说什么就片刻不停地又去了西屋。 只这么一会儿,风国兀已经派专人把草木堂能用的草药都搬了来。屋里还摆了一个大木桶。他正盯着一桶冷水发呆。这热水浴好弄,冷水浴可怎么整 华无思又在切脉。虽然也就几分钟,他却煎熬得恨不得出去跑两圈。 偏这时候小丫头染墨又过来禀报说温可岚醒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听说是在勋国公府,就一直闹着。 他气恼的不行,华无思也没功夫管她,只道:“这个温度,确实管用,脉象上基本看不出问题了!” “这么冷,二哥能受得住吗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华无思看过来,一脸的疲惫,却明显是定了定神:“三弟,我一定会尽力的!” 风国兀当即就红了眼眶,又看着手中捏着的一个也就小孩拳头那么大的小布包险些掉下泪来。 “大哥,我不怕花钱,可你提到的那些名贵的药材,我找遍了整个辽京,也就弄到这几片风干的冰灵芝碎渣。那些东西本就难找,采下来还不好保存,泡澡用量那么大,我怕——” 第一百零七章 闯入,各怀心事 温冠玉屋内搭了个浴帘。他泡冰浴的时候,华无思就坐在旁边,手指几乎就没离开他的脉门。饶是这样,她也没敢大意,那么贵重的冰灵芝磨成粉,也就泡了十几分钟。 风国兀去看温可岚。她便一直呆在他屋内,二弟的脉象没什么变化,她的心才算放下来,但脑子始终乱糟糟的,她便想着进去空间清醒清醒,再查查古籍。 她细算过,因着空间里时间规则不同,她进去两个时辰,外界也不过就是五分钟。何况,他也可以随时出来。 可她刚进去,就想起来还没给元展寻写方子。等她写了方子送出来,又交代完多福如何熬药,如何看火,再给温冠玉诊了一次脉,天都已经大亮了。 她伸了个懒腰。这一天一夜过的,说充实都太轻描淡写了,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想想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实在头疼。正想再进空间去,忽然察觉到阵式有被强行闯入的异常波动。 她再细听,这才发觉密林实在是太过安静了。若是以前,她只要往这儿一站,那些鸟儿、兽儿便都会陆续钻出来,在她眼前晃一晃,不混点吃的、不在她腿上蹭两下,是坚决不能回去的。可现在,放眼望去,一片死寂,连个树叶都不动一下。 “小白,你留下,务必保护好二弟!” 她这才向密林深处那片七星海棠走去。 越往里走,她越觉得不对。密林里的阵势虽然大方向没变,都是她当初设置的,但整体气势、威力却凌厉了不是一点半点。 “擅入者死!”獓狠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宇文广博的火气蹭地窜上来。他忙活了这半天一晚,连口水都没喝,虽说是为了元展寻,也好歹是为了她。她的人就如此狂妄无礼 “我找韦无忧有要事,让她出来一见!” “没空!” “没空本王奉旨办案,现在我就算是说她和逆党有关也不为过!” 华无思赶紧快走了几步,拦在正冷冷向前的獓狠面前。 “老獓,自己人。你也累半天了,去休息休息,我来应付就好!” 獓狠被叫得一愣,直接在神识里冷哼一声:“我没那么老!” 她亦回道:“老是尊称,比如老师、老子;还有尊敬、崇拜、亲密的意思,比如老同志、老大、老伙计等等。最主要我是怕叫你名字,万一被什么人觑破了,觊觎你,可就不好了。” “哼!谁敢觊觎我” “终归人心叵测,最怕那些人时时想着算计。你想想,你不过就是去吃个烧鸡烤鸭,却发现是被下了毒的。你虽然不怕,终归影响口感,又扫兴不是!哪有逍遥自在来得好!” “就依你吧!还有,我脾气不好,让他们没事别来呱噪。”獓狠说着还瞪了宇文广博一眼,才转身走了。 “是,是,是!你放心吧!” 宇文广博不知道她们在说话,只看见她们两个眉来眼去的,难免就误会了。 她韦无思正到了该婚配的年纪,这小子虽然看着稚嫩,像是十一二岁,但他长得不是一般的好啊,而且自带的那股子英气、那份沉稳、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就算是十八九也未必能有。莫非她喜欢是这样的。 估计是,元展寻容貌没毁的时候,也没见她和颜悦色过,何况他如今毁了容,又总病歪歪的。展寻啊展寻,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居然还傻乎乎地为了她不管不顾,连皇宫都敢闯。 想到这里,原本只是想吓吓少年的他真的沉了脸。 “元展寻可在此处伤势如何” “伤得有点重,正在里边睡着,已经没大碍了!” “你说的倒是轻松!”他不满地向周围看了看,都没意识到自己下意识揉了揉发胀的头。 “大皇子请进屋吧!他也该醒了!” 她在前面引路,宇文广博本来还想着记一记,可却弯弯绕绕了好久,要记住根本不可能。而且他始终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他,让他实在没办法完全集中精神。 等到进了树屋,华无思直接就拐向了东间,他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就看了看西间。 “那里是冰室,所以冷些。” “原来如此!”他嘴上这么说,还是觉得脊背发寒,直到看见元展寻面目柔和、淡然地望着他,确实没有大碍,他才觉得舒服点。但想起密林里那一幕,他又替他不平。 “你还真是长本事了,都敢跑到皇宫去胡闹!别最后一腔热血,却给别人做了嫁衣。” “不劳费心!” 华无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得自己多余。“你们聊,我先出去准备饭!” 元展寻几乎是立刻出口拦住了她。“你想吃什么让多福去张罗,他说了你没事,但我还是不放心,再说说善后的事,还有你被那个老太监带到哪去了” 两个人都盯着她,但其实都不想从她嘴里听到卫陵两个字。 “我其实也不太知道,只知道那里很大,设有很多高深的阵法。对了,那李公公知道我的身份!” “他知道那他背后的人——”元展寻明显有点慌,宇文广博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他死了,死在卫陵。你派去的那两个人说那里有阵法,但他们根本看不懂。” “真是卫陵”元展寻的心彻底提起来,这么说那人说的丫头必然就是她了。但他太强了。他都在他手下走不了十招,他的人根本拦不住。 “展寻,在想什么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中间一定有个大阴谋,是现在的我们控制不了的!” “卫陵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何止阴谋大,对方的势力恐怕更大。东平郡主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掀起这么大的浪来。”宇文广博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又转头看韦无忧。 “若不是下属回报说根本进不来你这勋国公府,我都没想到,你这小小的后院竟还有如此强大的法阵。你真是从卫陵自己回来的!” “广博——” 但宇文广博抬手制止了他,事关重大,任何细节,他都不能放过。 第一百零八章 郑重,光怪陆离 华无思对宇文广博终究不像对元展寻那么信任。 “我接触阵法的时间不长,只能说是略懂,远没有那么精通。这园子,是师父为我弄的。至于这次,是多亏了一个黑衣人。他突然就出现,不仅破了阵,还用暗器把追兵都挡住。我是被她夹在腋下带回来的。而且,一回来,他就把我扔下不见了。” 元展寻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宇文广博却点了点头,即便她说是她自己破阵回来的,他也不会相信。毕竟她之前什么样他太清楚了,接触阵法也不过这半年而已,即便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学到精通。“你可看出他用的是什么暗器了” 她摇了摇头,“亮晶晶的。” “其他,还有些什么人吗” 她想起那两个兜帽男,可除了高矮,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说多了,反而暴露,便只说看见许多大头兵! “怎么可能就没有领头的” 元展寻当即便有些不高兴,他的阿无可不是犯人。“你在卫陵,就没抓到几个可以盘问的活口吗” “活口都是卫陵的普通侍卫,只知道听命办事,其他一切不知。他们甚至连卫陵有阵法都不知道。” “可既然有那么厉害的阵法,一定还有别的目的。你没发现一点端倪吗”她想知道对于二弟,他知道多少! “只审出来似乎关了一个女人。” “这——”她略一沉吟。 “怎么” “你说的有可能是温可岚。她被两条巨蟒缠着,吓得不轻。” 其他的华无思再没说,便先退出来,把空间留给了元展寻和宇文广博。 宇文广博一直呆到午后才进宫。 当天晚上,宫里就传出消息,说那位李公公勾结贼人,还杀害了仁心仁德的医圣弟子。关于温可岚半个字都没提。事关卫陵,平时和那位李公公相交甚密的人连夜就都被抓起来拷问。一时间辽京又人心惶惶。 也幸亏她对宇文广博有所隐瞒,因为风国兀看了温可岚回来,脸色发白。 “可岚说天门山是收到了文家的传信,说二哥在辽京有危险,温世伯不放心,才让她下来接应的。但她说,一路上,她遇到很多事,现在想起来就不正常,只是当时她们都没往那方面想,只是跟着的人越来越少,她才一进辽京就被抓了。” “文家” “是,可岚说天门山与文家一直有往来,不时也互通个消息什么的!” “文家不是皇商吗天门山游离于皇权之外,他们怎么可能有往来。” “这个恐怕只有问温世伯了,就连二哥都没和我说过文家的事。” “宇文广博说二弟失踪前是被那个文月娥接应走的。文家到底在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大哥——” “你们以后还是叫我大嫂吧!这样更合情合理。而且有人知道医圣的弟子就是我。我也不知道他们这次说医圣弟子死了到底能瞒下多少。所以,以后我都不会穿男装了。何况我曾和皇上说过师父做主把我许给了一位大夫。” 风国兀一脸为难。 “也好。只是——,可岚她——” “她还反感我” “是,我说是你救了她,她不但一点不领情,还——。我没办法,就和她说了你就是大哥的事。没想到,她反而连我都恨上了。” “唉!这件事也怪我,没早点和她说清楚。我还是少露面,你好好看顾她吧!” 忽然想起獓狠不让她救她的事,她神色一肃,极为郑重地转向风国兀。 “说到这儿,我有两件事非常重要的事和你说。第一件就是不能让人知道二弟在这儿,这点大概也不用我嘱咐你。我要说的最主要的是你在密林见到的少年。 我叫他老獓。这次,若是没有他,我、二弟和可岚,我们三个谁也回不来。” “大哥,不,大嫂您放心,你们的救命恩人,就是我风国兀的恩人,我一定恭敬善待。” 她点了点头。 “你,我倒是不担心,主要是要警告下边人。老獓脾气火爆,又生性单纯、直率,经不住别人刻意的挑衅。我怕他被人利用,更怕下边人不留神冲撞了他。你务必要交代好。不仅要恭敬善待,还要向对待家中长辈、祖宗一样,无条件服从。” 风国兀愣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下来。她不放心,又叮嘱。 “三弟,你别看老獓年纪小,但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更是良师益友,从不藏私。我是打心眼里敬重他。但我实话告诉你,他可以说是亦正亦邪,身手高强,十个你也不是对手。若是真有人冲撞了他,不管什么原因,就算被他打伤了,打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而且。我绝对会毫不犹豫站在老獓那边。” “大嫂放心就是!” “三弟,我这么说,也包括你、二弟、可岚、元展寻,所有人!千万别惹他,我怕到时我也救不了你们!可岚那,你亲自去说,不行就拿温世伯压她。你一定多盯着她,千万别让她惹老獓。” “那他这么危险——” 她直接拦了他的话。“她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不过是还他一命而已,我欠他的有三四条命了,未来恐怕更多。” 风国兀太过震惊。从上次他忽然从定王府回到勋国公府开始,仿佛一切都失了控,事态的发展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短短几个月,好像世界都变得诡异、光怪陆离了。大哥更不是他认识的大哥了。 獓狠把这些话全听了去,微微勾了勾嘴角。 “算你有良心,也不枉我为了救你,甘愿自甘堕落,白白把八阵空间让给你,还成为你的守护兽!不然,我干嘛每天非逼你每天进去五个时辰!” 但这么重要的事华无思完全不知道。 她也根本不知道獓狠的耳朵可比她的还灵上几百倍,只要他想听就没有他听不到的。 她也不知道,只要她略一起心动念,獓狠就会一清二楚。至于她为什么感应不到他,那是因为他的势力实在高于她太多,也因为他实在羞于承认他其实是成为了她的契约兽,单方面关闭了感知。 第一百零九章 欺负,傲娇獓狠 华无思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出了事。 温可岚知道她的身份后又羞又恼,那个染墨又亦步亦趋的跟着,就像是监视一样,更让她火冒三丈。她越不让她出院子,她就非要出去给她看。 染墨是得了死命令的,但她实在不听劝,就急忙快走几步想伸手拦住她。 “温小姐,您真的不能出这个院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温可岚气不过,使力一甩。她也没想到,染墨会站稳,跌在地上。她本就拉不下脸来,又见她坐下就不起来了,还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假模假样地揉脚踝,眼圈都红了。她更气。 “还不站起来,跟前又没人,你装这柔柔弱弱的样子给谁看想像你主子那样勾三搭四,还博好名声,也得看看你有没有一张狐狸脸。” 说完,她一甩袖子,也不管她,赌气就走。 她是越想越气,越走越快,不知不觉竟离了甬路,进了树林。 等她察觉到四周一片死寂的时候,越着急越找不到出去的路,还觉得身上凉飕飕的,看哪儿都觉得害怕。 正这时,一块鸡骨头嘭地落在她的裙摆上。 她不知道是什么,惊得一跳,胡乱抖擞裙子。那东西不但没掉,反而又滚了几下,把嫩粉的折裥裙油污了一片。她这才看清是一块啃完的鸡腿,猛地抬头,正看见躺在树杈上的獓狠。 獓狠手上、嘴上都是油,正放肆地啃着烧鸡。对她的喊叫充耳不闻,反而一侧头,直接从嘴里吐出来一块鸡骨,堪堪落在她肩膀上。 “啊——”她气得直跺脚。“无赖,你给我下来!” “没空!滚回院里去!” “你——”她气极,左右看看,随手在地上捡起石头、树棍都朝他扔去。 獓狠看都不看,只胳膊一扫,那些东西连同半空飘落的枯树叶都一股脑朝她脑袋砸去。 獓狠是谁那些东西看似没什么,实际都带着暗劲。那些小石头长了眼睛一样,只朝她脸上招呼。打一下还不算完,还能弹回来后又绕一圈再砸。 温可岚连喊带叫,胳膊挥得几乎脱臼,却一点用没有。 风国兀赶过来的时候,她正抱着脑袋蹲在树下哭,獓狠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可岚!” “三哥——,救我!”温可岚惨叫一声抬起头来。小脸青一块紫一块的,树叶草棍插得满头都是,那样子实在太惨了。 她正委屈,一抬头就看见了后面的华无思。 “三哥,她,她让人欺负我!” 她话音未落,一股旋风平地而起,又朝她卷来。她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躲在风国兀身后。 华无思急叫一声“老獓”,那股旋风才在风国兀身前猛地散掉。小石头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温可岚当场就昏了过去,幸亏被风国兀接住。 风国兀的脸紧绷着,眉毛都挑起来了。 华无思则揉了揉太阳穴。“三弟,你先送她回去吧。今天你留在那儿照看她吧。明天想办法让人送她回天门山。” “天门山现在四面楚歌。温世伯让她下来,应该也是有让她避禍的意思。我找个庄子吧!” “那还是送去劝学阁吧!我怕那些人处心积虑。她一个人,你防备再严也不安全。 故知他们也要到了,你就亲自送她回去。一定要多带人,秘密走。你现在的处境也极其危险,回去就先留在劝学阁。我会尽快回去一趟,把劝学阁的防卫再升级。这样她留在那,咱们也就不担心了。” 风国兀没再说什么。她是忧心忡忡地出的密林,走在半路,又折去了树屋。 獓狠翘着二郎腿,躺在最高大的那棵树上,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把裙子掖在腰里,退后几步,一下子跃到了第一个树杈。直爬到他下一层,才靠着一个树杈站定住。 “来问罪”獓狠瞟了她一眼,猛地撕下一块兔腿肉。 “不是!我觉得,她若不先冒犯你,你也不会那样对她!” “自以为是!” “老獓,我有事想请教你。我有什么办法能造一座人工雪山吗” 獓狠瞪了她一眼,寻思了一下。“雪山不能,造一处冰境倒很简单!” “冰境” “在两座相邻的山峰上,分别建阵。使一山与世隔绝,再把它产生的热量都传递到另一座山上。再取北海的万年寒冰置于其中。至于维持它的低温,你手上的小家伙应该很愿意干。八阵空间里的所有,包括五彩晶石、黑晶石,随便用,不用再来问我!” “那——,老獓,你能带我去别处走走吗” “我说不行,你不是也打算骑马去吗” “你知道” “哼—— 不管你干什么,不许误了每天的五个时辰。哼,以后也不用我催你了。你要弄成那么大的阵,会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呆在里边!” “老獓!” “带你出去不可能,我没空,我还要到各处去看看呢。你可以跟着。给我买饭!” “谢——” 她话还没说完,老獓已经凭空消失了! 她摇头失笑,四下看去,放眼都是庄重、严密的沉稳的密林,沉重的心情突然就缓解不少。 生活还是很有希望的!她又满血复活,奔回去看了温冠玉。他并没有恶化,像睡着了一样。 “二弟,我一定想办法救你!” 元展寻就站在东间门口等着,她一出西间就看见他炯炯地看着她。她定定神,跟着他进去。 他不吭声,她也只默默地给他切脉,然后行针。 实在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气氛,她没话找话。 “明日便不用再行针了,我给你换个调理方子,你按时吃药,近期不要劳累,不要动用内力!” 而且她能感觉到,从她进来,他的视线就没离开她。而且这两日,他的眼神与之前的热烈不同,包含的情绪也要复杂得多。 “小姐,李二公子上门,去了韦夫人的院子。” “李二公子” “就是和二小姐相看的李二公子李琳,他是于太仆妻弟家的庶出。” “知道了。”她站起来。“你好好休息。” “阿无!” “什么”这个称谓,莫名让她一跳。 第一百一十章 依靠,诛心折磨 华无思往主院走,眼前还晃着元展寻那个痛苦又挣扎的眼神和沉重的声音。 “皇上和人做了交易,他舍出去的人很可能是你。那人盯上你,估计和你的这些本事有关,说不定还和它们有关。” 他指了指她的手腕。红丝也适时地转了一圈,抬起小脑袋。他的神情更为庄重了。 “我担心的是,我或者他们现在都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所以,你现在很危险,说不定温冠玉失踪也和此有关。勋国公府也更首当其冲。” “谢谢,我明白你的意思。就算他们对我不重要,用他们来威胁、牵制我,也还是有用。我会小心的。我过去,也不会真的露面,只是去看看情况。” “嗯!那样最好。我知道你对广博有顾虑,我也从没把你的事和他说过,以后也不会说。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甚至认为,你应该谁都不相信,因为最后出卖你的都是你相信的人。” “我——” 他拦了她的话,也没有问温可岚。只最后说了句:“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去定王府。定王府永远都会是你的依靠。” 其实温冠玉的事,她也没有刻意瞒他,她和风国兀在西间说话也没有特意小声。凭他的功力,他应该知道的。但他都没说,更没提。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玉佩。那是他的,他不会阵法,带着它就像穿着防弹衣,会更有用些。但他坚持要给她的,因为兔狲说对她有好处。 她叹了一口气,忽然听见主院传出尤氏一声哀嚎。 “我的儿!” 她紧走了几步,就听有个男人说道: “国公夫人这会儿才想起来哭,有什么用当时想让我替你们国公府使力,就让韦宁过来卖弄。勾搭的人脸红心热,又矫情,不肯被抬进府,想着当正妻。现在,国公误了军机,生死未定,韦莫也只剩了一口气。说不定勋国公府明天就成了阶下囚。夫人难道还做着能借女儿当诰命的梦吗” “这——,这——,我的儿——” “我倒是还能使一使力,至少也让韦鸣少受点罪。只是说出去名不正言不顺的,显得我多上赶着似的。” 见尤氏只一味的抹眼泪,李琳便不耐烦起来,但想着韦宁那小模样,又强忍着耐心。 “但你们刻薄,我对韦宁还是有情义的,听说她病了” 听到这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她倒是好奇,这回尤氏会怎么选。她一向都是把她舍出去的,这回两边都是她的亲孩子了,韦宁平时那么得宠,她会选吗 李琳的耐性显然彻底耗光了。 “国公夫人,我特意来看望,夫人您就是这个态度吗那好,我下次再来,带的恐怕就不只是令郎的一根小脚趾了。夫人可不要后悔!” “等,等等——,”尤氏挣扎着,终于做了决定。“李公子稍等,宁宁确实病了,想必是未曾梳妆,我这就去催。” 听得她只想冷哼一声。 果然这个年代,女孩再怎么受宠,最后还是被舍弃的那个,即便明知是火炕也逼着跳。 就像昨日,那些个被连坐的那些女眷、女孩们,她们整日被困在二门知道什么父兄奋斗时,她们是工具、是礼物;若父兄败了,等待她们的只能是生不如死! 她实在愤愤然。 但韦宁已经被尤氏又拖又搀地带过来。她凄凄哀哀的,脚下像踩了棉花,脸色雪白,泪痕犹在。 尤氏也哽咽着,不住地劝她想想幼弟,求她打起精神,带上笑脸来。 推开那扇门,韦宁像是溺进了水里,而她的好母亲尤氏却一跺脚,找了个借口走了。 韦宁一个人被留在屋里,花容失色,整个人都在抖。 李琳先就皱了眉:“不过半月,韦二姑娘可是矜持不少啊!不知道韦鸣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怎样” 韦宁紧咬着唇,手在袖子里攥得直发抖。 “不想过来,就趁早回去,装得像个贞洁烈女一样,倒胃口!”李琳冷呲。 韦宁咬了咬牙,一步三挪,终于走到他跟前去。 李琳邪佞地勾了勾嘴角,一伸手就捏住了韦宁的脸颊脖颈。“躲往哪躲我就是现在在这儿办了你,你把喉咙喊破了,也不会有人推门进来问上一句。” 他说着一伸手就揽了韦宁的腰,把她整个拉进怀里。韦宁尖叫一声,他则狞笑着作势要去拉她的腰间的丝绦。 韦宁心灰意冷,彻底放弃了挣扎,只是再控制不住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李琳笑得猥琐,却停了手,一双钩子似的眼睛上下打量她,手也作势这摸摸那碰碰,却就是没碰到她。 折磨诛心 华无思对他更为不齿,也不再看,一闪身就出现在他身后,在他左肩一拍,人就闪到他右边,只一扬手,一股粉末就直扑他面颊。他下意识一闭眼。她已经又退回到了屋外。正是用獓狠的八阵空间做的中转。 李琳自始至终没看见她,还以为是韦宁算计了他,回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然后也不闹了,扑上来就扯她的衣服。 韦宁被打得清醒了些,惊声尖叫,又踢又咬。她的眼泪蹭到李琳脸上,他只觉得眼睛、脸都火辣辣的。 “贱人,你撒了什么” 只说了这一句话的工夫,他就从韦宁逐渐惊恐的眼睛里看出不对。 用手一摸,只觉得这张脸冻的黏豆包刚要化,又冷又硬,摸上去还湿漉漉的,最主要是蹭了一手黄色的黏糊糊的液体,闻起来腥臭。 他也再顾不上韦宁了,转身就走。 韦宁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肩膀哭。 华无思走进去。她们虽然不亲,但像元展寻说的,她若做不到完全不理,那她们终究会成为他们威胁她的手段。 “今日之辱恐怕不及未来的万一。” 韦宁看见她泪眼里都冒了火:“你,是你” “是我!但你若是还不糊涂,就应该能想明白。没有今天这一出,即便他不把这个事算在你头上,也不会怜惜你半分。等他自己羞辱你取乐够了,等着你的是什么,你想过吧” “都是你,你这个丧门星,我这样都是被你害的,你凭什么还能这样高高在上,大言不惭地站在这里” 韦宁刷地站起来,张牙舞爪冲上来。她只轻轻一挡,她就又摔倒在地。 “是我祸害的又怎样凭你自己就是摆脱不了现在的命运,想好就听我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反常,蕙质兰心 这两日,堂堂大周国都,风声鹤唳,是个人都在潜身远祸,大街上几乎就不见行人。 那些小百姓们一家子挤在一起或者躲在被窝里,就是柴禾因为太干而迸响一声,都会吓得尖叫起来。 那些猫、狗、家畜们也都挤在一起窝里,抖作一团,喂食都不出来吃。就是你拿着棍子打它们,都不敢叫一声。但前天晚上它们可不是这样。 前天晚上,原本一切都很正常的,也不知怎么,忽然间动物们都一蹦三尺高,惊慌嘶鸣、狂乱狂吠不止。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又忽然安静下来。 第二天,老百姓们就发现,原本藏在他们家破墙、烂柴垛里的偶尔露面的那些耗子、蛇之类的统统都不见了,连前些天闹腾那么欢的鸟儿都一夜之间无影无踪了。 老百姓不明所以,又都归结为鬼神灵异之类。 等下午卫陵的事就爆了出来。 老百姓更深以为是贼人糟蹋了卫陵,老祖宗在示警。 于是,搜查的官兵便更加肆无忌惮、遥处可见。紧闭的官员府邸的大门也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撞开。四个城门也限时开放,还都配了几个上年纪的嬷嬷,即便是官家小姐进出的,也会被彻底搜身。 而且每查实一个有通敌嫌疑的都被昭示出来,立刻严办,以显示朝廷惩奸除恶的决心。 可人心哪有那么齐呢借着这股风,趁机铲除异己的大有人在。场面闹得轰轰烈烈,但真正罪有应得的没几个,多是含冤受屈的,于是恐惧的情绪更加蔓延,简直到了人人自危,个个缩首的地步。 第三天,早起,辽京就有了些许鸣叫的鸟。而且这些鸟儿大多在草木堂或者勋国公府的密林栖息。百姓对韦无忧的崇拜、信奉又多了几分。 朝廷再不愿意,这个时候也要稳定民心。大皇子亲自到了草木堂。当天下午封着的草木堂便开始开门营业了。 可这个时候,只要不是病得要死了,根本没人愿意出门。 偏有个女人去草木堂,递了张帖子,说要求见韦无忧。 彼时她还在勋国公府。风国兀正坐在她对面,心情颇为烦躁。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可岚这么能折腾,又听不进去话呢!若不是我死活拦着,她就真把她的人手召到这来了。这不是添乱嘛!还死活不走,非要留下找二哥,还说要——” 见她看过来,风国兀先就怯了。 “你别生气啊她就是个被惯坏的小丫头片子。等二哥好了,让二哥好好管制她。” “她要干什么” “她说要看着我,说省得你嚯嚯了二哥再嚯嚯我!” “哼!这个臭丫头!你让她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会永远都是你们的大嫂,你们也永远都是我兄弟。” 风国兀挑了挑眉。 正这时多福进来。 “小姐,桃花娘子去了草木堂,她说要见您!” “我倒是忘了这件事,正好,三弟你等几天,看看能不能把她们也带走!” “大嫂,你真能说动她” “原本还不确定,但她主动上门,便有七八成把握了!” “大哥,不,大嫂,你不是对外宣称是在四处请医访药,根本没在辽京吗去见她会不会太冒险” “辽京这么乱,我自然是要回来的。多福,你就说我明天午后可能会回来,让她到时再过来。” “可城门那么严,你怎么出城啊对了,你可以摆阵。”风国兀瞬间变了几个表情,一脸轻松、自豪,倒像是他自己能上天入地似的。 于是第二天上午,她大张旗鼓,风尘仆仆地回了辽京。说也奇怪,那些猫狗家畜们竟同时奇迹般地从窝里溜达出来。虽然还是一副受了惊的样子,但总算是基本正常了。有的小老百姓甚至对着草木堂的方向,自己磕了三个头。 于是第二天上午,她大张旗鼓,风尘仆仆地回了辽京。说也奇怪,那些猫狗家畜们竟同时奇迹般地从窝里溜达出来。虽然还是一副受了惊的样子,但总算是基本正常了。有的小老百姓甚至对着草木堂的方向,自己磕了三个头。 桃花娘子早早等在草木堂门口,她远远就看见了。而且她一下马还看见了对面茶楼的庄翰林。他身后还站着个魁梧的青年。青年还目光炯炯地与她对视了一眼。 她一下子就想到多福的话:“常跟着庄翰林的弟子叫庄子路,头脑极为灵活,偏他看不得书,看书就说头疼,最爱舞枪弄棒的。庄翰林常训斥他不学无术,也不肯给他找武学师父。因此他就是个空有一身肌肉、看似唬人的花架子。” 想到这个插曲,她淡淡一笑,这才收回目光,进了草木堂。却不知那个庄子路只被这一笑就迷了眼,还自以为她也对她一见钟情了呢。 桃花娘子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一眼,看见了痴迷着的庄子路,便知那位庄翰林也在。她是略有些吃惊的,但看见她笑盈盈的脸庞,露着的耳垂和那一截粉颈更艳丽了。她先蹲身一礼,当真是面色温柔,眼角含情,端庄又风情万种。粉唇轻启,晶眸水润,声若黄鹂: “你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 她回以一笑,忽略了这话里的信息量,只洒脱地做了个手势。“里边说吧!” 多福递上茶,便退了出去,自己就守在不远处。 桃花没喝茶,只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羞涩地道:“来辽京后,有次我在聚德楼看见你,便心生记挂,还偷偷来看过你几次。医圣弟子义诊那天,我也在队伍里。” “所以呢” 桃花急忙摇手。“我没和任何人说过,以后也不会说。看见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别无他求了。” 桃花连脖颈都粉了。 “你的事,我也都知道。” 桃花猛地抬起头来,听见她那句“他对你不好吗”一脸困窘继而是茫然。 “你们几经波折,他还肯看顾你,你就没想过托付终身吗” “我终究沦落那种地方,这个身份——,何况,我——” “他嫌弃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决定,逼上梁山 “他嫌弃你” 华无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生气了!“他凭什么你对生活无奈又无力的时候他在哪儿他要是嫌弃,还来招惹你干什么亏我还想着用他,让他等着吧,我非得撕了他不可。你等着,我给你出气!” 桃花一急,直接拉住她,发现唐突,又急忙放手,盯着自己一双手脸红心热的。 华无思越发后悔当初不该给她用如意醉。因为想利用,她其实一直关注她。今天见面,她更确定她是个蕙质兰心、又极聪明、待人真诚的好女孩。她已经彻底改变了原来的想法,只想真心结交了。 她笑了笑,主动上前拉了她的手,揽着她的肩膀,把她带回到圆凳上。 “桃花妹妹!我就算年纪没你大,我也是你姐,你亲姐,以后我罩着你!必不让你受委屈。他虽然不好,但你就说,你喜不喜欢吧” 桃花目光炯炯,脸颊绯红,只摇头说不是。 “是我根本不确定他说的到底有几分真。我与他从小相识,当年我身家清白,他尚且弃我而去,如今——。即便他现在有几分是真,又如何,若遇上事呢再以后我容颜不再呢何况——” “何况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最看重的又是什么。你怕你要的这些,到他那儿,他非但不肯给,还会不屑一顾,更怕他拿它当笑柄,或者把你当疯子。” 桃花慌乱地低了头,连脖子都红了,只低低地道:“你都知道了”。 “傻妹妹,你要的不伤天害理,不损人利己,乃是生而为人的根本,一点不丢人。这不是你离经叛道,是这个社会对女人不公。男女平等才是回归正途。男人让女人温柔贤淑、以夫为天。他就得有让你甘愿以他为天的本事,他就应该爱你,敬你,温柔小意。夫妻之间互相讨好逢迎,才是夫妻相处之道、平衡之道。 我追求的,就是平等。我现在是没有找男人的心思。我若有了,我找的男人必得是专一对我的。三妻四妾,他想都不要想。别说平时,我走累了,他得给我捏脚;就是生孩子,也得我同意,我愿意,即便是晚上,我也不会一味惯着他,只让他好受,他也得顾着我。” “这——” “这有什么害羞的他若一味的大男子主义,不顾着我,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嫁。嫁了这样的,还不如我高高兴兴地夜夜当新娘去呢。 要我说,咱们既然是女人,就得有这样的底气。你现在没有,是因为你没钱、没事业,得处处依附他。你若是自己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有人,七八个帅小伙儿围着你转。你看看,是他怕这儿怕那儿,还是你怕这儿怕那儿的” “可我——” “你就说你喜不喜欢他,想不想要他吧” “我——,”桃花羞涩地点点头。 “那就好!有件事我也不瞒你。本来,我是想要算计你的。” 桃花抬起头,没恼,只茫然地看着她。 “当然,我算计你,也只是想让你帮我做事,自始至终可没有害你的心。但出发点肯定是为了我自己的。” “我懂,但凡做大事都是这样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我姐妹相交。我要拉你入伙。我要让你有权、有钱、什么都有,我要让人人都敬畏你,让你成为女子的楷模,还要让那位庄翰林甘心情愿成为你的如意郎君,一辈子臣服在你的石榴裙下。” 桃花出草木堂的时候,已近黄昏。她双眼迷离,脚底还有点发飘。 她说的未来,太美好,即便只有万一的可能,她也愿意试一试。单是晋阳那一晚,她便已经信她,何况今日深谈,她对她除了亲近,更多了钦佩敬仰。 恍惚中,她看见他快步从茶楼下来。这次她没躲,反而毫不避忌地看他,看他分明眼神急切,却拘谨地停在两步开外。 她求的,她要的,他的心,从未靠近。 无思说得对,要么更进一步,要么一刀斩断。她不该耽误他,更不该耽搁自己的青春。 “我要走了!”她坚定的说。“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她看见他第一反应是退后一步,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笑得凄苦。 果然!其实她早就知道的,她宁愿相信他是优柔、懦弱,而不是无情。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坚定不移。不管他是不想,还是没主意,还是不敢,现在是她想、她要。她不是逼他,而是在逼自己。 “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庄翰林又退了一步,都不敢看她。若是之前,他一定会说他想知道,她的所有事他都想知道!可现在,她说出这句话,他反而不知道要怎么答了。 桃花咬了咬唇,脸色又白了一分。 “当年,我要嫁你,可你没回应,也再没来。” 庄翰林摇晃了一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当年,他不过借住在她家后墙下人家的穷书生。她不过是爱淘气趴在墙头,听他念几句诗。可他比她大那么多,穷困潦倒。何况,他家父兄视他如草芥,百般羞辱。 “当年,晴天霹雳,我如浮萍。呼天不应,叫地不灵。被发配官妓,除了毒打,我再不知道世间还有别的东西。短短半年,我什么都学会了,看人脸色、讨好卖乖。可我拼尽全力,终究抵不过命运。再撑不下去了。妈妈指着我的脑袋说我若不选,她就直接把我卖给又老又丑的肥商。我能如何” 但她选了她,她多亏选了她,想起那晚她的温柔,她哭着笑了,笑着哭了。 庄翰林只觉得心口像被扎了一刀。 “再也躲不过去,我抱了必死的心。却遇上了定王,赎了身,被带回辽京。” 庄翰林又退了一步,失魂落魄。定王若是定王,他还有机会吗 “你不好奇,我一个败柳之身,定王图我什么吗” “桃花!” “图你啊!有人知道你书房有幅女子的画像,要用你的才华换他治病的药。但我真的是画中人吗即便曾经是,现在还是吗你肯用你的才华换现在的我的自由吗你在乎我的命吗” 庄翰林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甚至搜查的人往来走动,都不再看她一眼。 “庄翰林,请进内一叙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金子,不是圣母 庄文正师徒被迎进后院的前厅。 屋内的明亮、柔和,让他们略惊奇了一下,但心中荡漾起的那股舒畅又把别的都压了下去。 华无思笑着与他见了礼。等多福奉上茶、退出去、又关上门,她便开门见山了。 “庄先生,桃花姑娘是颗金子,已经发光了。以她为核心的领袖团体正在形成,届时散落的各大家族、商户、甚至更多人都将唯其马首是瞻。相信不远的将来,她就会成为整个大周乃至整个东方大陆的风云人物。 但她首推了先生。说先生游历各国,有治国理政之才。既然她选中了你,那我也希望先生能舍弃翰林的过往,离开这辽京繁华之地,一心辅佐她。” 庄文正审视着眼前这个传奇的女子,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平静,心下却震惊。 不只是她说的与桃花正好相反,还有她话中丰富的信息量。 她是什么意思什么团体她要造反吗不,造反她根本就看不上,她的目标更广大 这些话若是别人说出来,他必是不信的,甚至会嗤之以鼻。但她不同。她能短时间把自己从一个任人摆布的弱质女流,转身成要大皇子都亲上慰问,其能力可见一斑。 可正因为这样,他若跟着她,若事败,岂不是死无全尸可若不跟,她岂会轻易放他离开 华无思淡淡一笑,走到窗前,背对着两人,闲话家常般开口。 “先生自幼成名,却放弃大好前程,四处游历。虽颇有贤名,但个中酸楚,想必先生还历历在目吧!那些日日担惊受怕,几次差点命丧黄泉的经历,恐怕先生也不忍再回忆。” 庄文正勃然变色,紧握的手心里都是汗。 她只当不知,轻啜饮了一口茶,转过身来,背对着光,又接着道: “先生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身边围绕弟子无数,个个不是久负才名,也是各界翘楚。即便外界认为最不才、常跟在您身侧的这位庄子路,也不只是看起来强壮,而是实打实的身手不凡! 可先生细想,您,以及您的这些弟子,有哪个是拜入您门下后,真正在上位的 到底是你们自己要持身中正,还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想必先生心里清楚的很吧! 先生用了人生最好的十几年光阴,才勉强做到自保。若是被权贵们知道当时撞破他们秘事的真的是您,不知先生可会对此生不甘” 她灼灼地看着他。“我说这些,只是告诉先生,你我互有隐秘,两败俱伤的事都不会干,先生说是吗” “你要如何” “桃花是个好姑娘,这些事她一概不知。她只是单纯的爱恋你,实心实意地想要推举你,想要和你长相厮守。 只要先生肯辅佐桃花,便再不用担心过往。先生亦可大展抱负,尽展平生所学。您,还有您的弟子们,只要不背离桃花,都会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且不用再郁郁不得志。” “若我不答应呢” “我保证,您和您的门下弟子会一切如旧!您的事不会从我这边漏出去半点口风。” “那倒是不错!” “但你和桃花从此再无缘分。我会亲自挑选才名远扬、年貌相当的人辅佐她。相信用不了一年,先生便可看到桃花高高在上,事业、家庭都令无数人仰望,又可望不可即的那一刻。 当然,届时只要先生及您的门下不主动招惹,自然也不会受到任何牵连。但到那时,您和您的门下弟子,乃至子孙后代都再没机会在桃花的体系内谋得半个职位。 希望先生到时还会如现在一样平静,不会又平添一件悔之晚矣的心事。” 庄子路不自觉地跨上一步,被庄文正不动声色地拦住。 她又温柔一笑,人畜无害。 “先生不必急于做决定。只是请先生和这位子路对今天的谈话对桃花保密。我希望她能远离这些诡诈,只做她自己。” 庄翰林走得狼狈,连文士最注重的那些礼仪都忘了。倒是庄子路临走对她抱了抱拳。她便也笑眯眯地跟他摇手再见。 他们一迈出这屋子,屋内的柔光就消失了,獓狠忽然出现,稳稳地坐在了她刚坐的椅子上。 “老獓,这次真是多谢你!”她朝庄翰林的椅子走去。 “别坐,脏!” 獓狠一摆手,一截树桩凭空出现在他旁边,他顺势就挪过去坐了,还嫌弃地看了如此不拘小节的她一眼,又愤愤地道:“这么个家伙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 “这不是为了桃花嘛!他是烂,但她喜欢啊!” “你是真把自己当圣母了” “那也不是,对脾气的,就结交结交呗!那自然要拿真心嘛!何况,我要做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需得齐心协力,不真心结交,怎么能齐心协力而且,我也是量力而行,还没高尚到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地步,算不上圣母。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察觉的那些权贵们密谋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他胆小,自己都不敢想,压得极深。就漏了那么一点点,还是一时慌乱,其他的都是我猜的。” “哇!你真棒!” 獓狠学坏了,做了个“滚”的口型。“这点子小事以后别找我,你自己搞定,那些高阶的布阵书,快点看完!” “是,知道了!走,请你吃烤全羊去!” 獓狠傲娇地哼了一声,脚速轻快的比平时快了一倍。 两个人到了聚德楼,小二直接把她们带去了后院。她也是这时才知道聚德楼生意做的精致。 小院不大,寥落的几株花草显得很雅致,繁密的藤萝葡架依着后面的大房子。房子举架颇高,靠窗立着一个雕花的半柜,中间一张大圆桌,各色美食盘摞着碟,还冒着热气,更靠里的篝火架上,烤全羊正滋滋冒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獓狠一个箭步窜进去,刚开动,多福就急急地跑了过来。 “小姐,二小姐想不开,已经没了!” “哦,怎么是这个时辰,早了啊” 多福一愣。 她夹起块酥鱼咬了一口,满足的直点头。“谁发现的” “是二小姐的丫头,进去找珠花。” “我说呢!”她实在舍不得这一桌子美食。何况獓狠刚吃的兴起。“这样,你先家去,抬两顶轿子来,让书香也跟来。就说我赶路本就染了风寒,又悲急交加,当场昏了,走不动路。”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丧事,王爷走了 勋国公这些年低调,府里留的人本就不多。他这次临走,就怕出事,千叮咛万嘱咐,强令所有人没有要事不得离府,更带走了仅有的几个青壮小厮。府里如今只剩了老管家云伯和几个老实巴交的使役。 府里没事还能勉强支应,可如今韦鸣出事,上下都需要人往来打点,韦宁又突然故去,华无思不用想都知道府里定是已经乱了。 正如她所料,她回去那会儿,几乎所有人都聚在韦宁的院里。 现定的棺材刚刚送到。韦宁的乳母正张罗着指挥她院里过来帮忙的张妈妈给韦宁穿衣。 尤氏哭得死去活来,硬要风光大葬,老管家只嘀咕了一句二小姐没出阁,被她听见,就不依不饶,嚷着说他奴大欺主,是要趁着主子不在挖她的心。老管家被说得面红耳赤,只能按照她的意思,捏着八字想要去找人配冥婚。 可他去哪儿找人配冥婚啊先前二小姐的事闹得那么不堪,现在好人家哪里肯若是一般人家,尤氏知道了,看不上还得闹。 老管家出来,正看见她,便为难地把这些事说了。 尤氏在屋里正作得一双眼珠子通红,远远看见她,指着就骂。什么小贱人、丧门星、败家女,下作的小娼妇,骂得犹如市井泼妇,实在难听。老管家都听得变颜变色的。 正闹得不可开交,外面跑进来看门的罗二。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爷在牢里,在牢里,暴毙了!” “啊”尤氏愣了一秒,尖叫一声,径直后仰,昏死过去。她贴身的嬷嬷急忙扶住,哑着嗓子一叠声喊找大夫,带着人抬着她,闹哄哄地又乱回主院去。 她叹一口气,对老管家说道:“就在祖坟边找个地方,赶紧就下葬吧!” “这” “去吧!回来还得料理小弟的后事呢!”她又叹一口气。“父亲已然获罪,勋国公府处境艰难,现在实在不能张扬。等把小弟接回来,也是能减就减吧。只要这时候不给父亲添乱,别让人再参父亲一本,得以使父亲能够平安归来,想必母亲也不会怪罪。毕竟活着的还得想法子活下去,把这个家保住。母亲也得要为大哥着想不是!” “大小姐说得是!之前老爷来信,曾提到过二公子,其实也是这个意思。” 韦宁是擦黑被拉出去的。刚好那时韦鸣也被接了回来。尤氏便顾不上韦宁了,只哭喊着要道韦鸣树森上。老管家死命拦着,只给贴身的嬷嬷使眼色。 正闹着,抬着的小厮被拌了一下,脚下一滑,差点把韦鸣扔在地上。虽然最后终于稳住,但也露了他一条手臂来。 尤氏看见一条血淋淋的手臂,再也拦不住,哭天抢地把白布揭开来。没想到,白布里边还有两层,已经被黑血晕染的看不出底色来。 老管家一跺脚,也就不再拦了。 尤氏一把都揭开来,只见韦鸣体无完肤,面目全非,鞭痕、烙铁痕,原本清俊的脸,几乎看不出眉眼,简直像是被泼了酸一样。 尤氏只哭了一声“我的儿”,就又昏死过去。一时间又闹得鸡飞狗跳。 可怜韦宁,曾经那样骄纵,得宠,临死声名尽毁不说,也只落得一口薄棺,一个浅坑,一个亲人不在,孤魂野鬼的下场。 她不想掺和,只让人把灵堂立起来,就退出来。刚好故知带着铃兰、提名回来。她也就顺势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姐,甘雨和花烛带药去边城了。这会儿估计已经见到勋国公了!另外属下按照您说的,沿途都留了记号,据留下来的兄弟传信,已经有不少拿着铁牌的人接到消息赶回天门山了。” “嗯!辽京到晋阳这一路,能落脚的庄子你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都是自己人看护,保证万无一失!” “好,你们也辛苦了,回去和提名好好歇几天,然后还得三弟回劝学阁。” “小姐!” “你们只管去,我自有安排。你回劝学阁后,把成峰附近的山脉再详细走一走,绘张舆图给我。尤其气候、植被、风向、雨量等等,越详细越好。还有,浮云山附近的庄院、田地尽量买下来,扩大地盘。但署名要分散,别引人注目。至于原来的猎户、村民、庄主,若不愿加入劝学阁的多给银子,安置好。” “是!” “对了,我身边有个少年,叫老獓,这几天你和提名轮流带着他在辽京好好转转,可不许怠慢了。他尤其喜欢吃的,你多带钱。” 故知略有些诧异,但他知道轻重,什么都没问,反而先去买了些好吃的,带着提名见了老獓才回去歇着。 第二天清早,韦鸣下葬,天上下着淅沥沥的小雨。 韦家历代单传,到了勋国公的上一代,便连个庶出都没有,因此也没什么宗亲,尤氏也不是辽京人,是以,除了尤氏和一众家仆,也没什么人。 尤氏前夜已经几度昏厥,病势沉重。这下葬的仪式本就简单,如今更被敷衍简化不少。饶是这样,她也是被抬回去的。 勋国公府连着办了两场丧事,在辽京却没有掀起半点水花来,就连勋国公府,无非就是在府内挂了白而已。 华无思虽然不在意,也难免操劳忙碌。除了温冠玉的药浴,她这两日就没干上什么正经事。因此匆匆洗了个浴去去晦气,便到书房来。 多福正在书房门口,看见她便急忙迎上来,也不等进书房就急急回道:“小姐,王爷走了” “走了也好,他的伤差不多,是该回王府修养了!” “不是,王爷去了北境!” “什么他这个时候不宜长途奔波啊” “是獓少爷!不知他和王爷说了什么。王爷当时就脸色不好。然后王爷就要走,小的怎么都没拦住。” 她当时就拦了他的话。 “多福!且不说老獓是不是真的对定王说了什么。即便说了,定王是成年人,自己有判断的能力,要走也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无论后果如何,都不该是老獓承担的。还有——” 第一百一十五章 没脸,持身中正 “多福,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你也回去和多寿、多禄他们说。我眼里不揉沙子,这儿更不是养大爷的地方,他们要是再在后面搞那些小动作,不能完全忠于我,趁早离了我这里,别等到最后没脸。” “小姐——” “老獓的事,以后全由故知接手,你们几个以后就留在草木堂吧!” “小姐——”多福扑通一声跪下。 “多福,是我的人,我都会全心全意、用心去对待,不论身份、来历。但若真失去了我的信任,便再没有机会。” 染墨一抬头,没等张嘴,就被书香拉住。 华无思也没管她们,直接去了草木堂。多福爬起来,擦了一把眼泪鼻涕就跟出去。 庄子路早等在草木堂门口。 “听闻姑娘家中突遭变故,师父特意让我过来看看,可有什么能帮忙的。” “我的事没什么,倒是为了庄翰林和你自己的前程,我有一事不明,正想请问你呢。” “姑娘请问。” “你师父既然钟情桃花这么多年,如今她回来,翰林又肯屈尊常伴左右,怎么两个人的关系没有更进一步呢难道翰林嫌弃桃花的身世” 庄子路嘿嘿一笑,挠着后脑勺,看起来倒像是挺真诚,不谙世事似的。“师父没说,但我看不像。师父现在身份尴尬,估计是怕连累桃花姑娘。何况桃花姑娘一直不冷不热的,我猜,师父是不敢说。但师父是实实在在在意桃花姑娘的。这一年多,每当桃花姑娘有心事,师父回去都长吁短叹的,还会把这些年搜罗的好玩的,好用的,都拿出来挑拣一遍。不过,最后一件也没送出去!” “那岂不是两个人都有情,还自误了嘛!人生苦短,他们两个还有几个十年可以挥霍不趁现在互相厮守,难道等到老了,一脸褶子了,再来拉手、后悔吗其实我觉得,桃花凄苦,所求不过一个有情郎罢了!若是庄翰林肯屈尊小意一些,不要什么大男子的面子,多疼惜爱护桃花一些,那什么年龄、身份,她是统统不会在意的。” 她转了转眼珠,对他招了招手。庄子路兴奋地靠了过来。她尤嫌不够,还又凑上一步,贴着他的耳朵。 “你回去问你师父,若是他真喜欢桃花。不妨带上礼物、鲜花,用情表白一番。最好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再赌个咒发个誓,什么只爱她一个,绝不纳妾之类的。若是再能在桃花腮上亲上一口,我保管她心软,什么都答应。” “真的吗”庄子路脸颊黑里透红,眼睛亮晶晶的。 她还以为是为了他师父高兴呢!殊不知,他是因为她,还又威胁说: “那当然!我可说好,若是喜欢之心不坚定,还想着始乱终弃,趁早别来招惹,不然,我就第一个不答应。” “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最好。若他真对得起桃花。我这里又正值用人之际,他乃至你们这些弟子,便都能在我这儿争得一席之地。而且你也让你师父大可放心,我既然肯把桃花推上去,那自然有法子保住他的身家性命将他安全送离辽京。到时候,你就是桃花的红娘,你这个大功臣,我自然是另眼相待的。” “不管师父如何决定,我庄子路必定是要为姑娘鞍前马后的。那日听说姑娘府上出事,我便想着过去看看。” “哦” “我到的晚,只看见李琳捂着脸出来,去了医馆。我好奇,就跟了过去,后来他又怒气冲冲地去了大牢。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想是毒发了,走路很奇怪,而且竟然不回家,只往城边去。他的小厮更是哆哆嗦嗦的。” “你就一路跟着啊那多危险啊” “姑娘放心,我的身手,若只跟着还没人能把我怎么样。只是那李琳也狡猾,我后来竟没跟上。听说李家现在正四处找他呢我和他原来一起赌过几次,在他手上吃了亏,我便想着折腾折腾他们李家。找了两个差不多身形的死人,让他们闹去吧!” 华无思捂着嘴笑,眼底却不见一点笑意。 “你何必多此一举,原本没咱们什么事,别再惹上一身臊。” 这个咱们实实在在把庄子路给虏获了。“你不用为我担心,怎么也查不到我身上,就连医馆那点线索,我也切了!” “那就好!你将来可是我的得力干将,别折在这上!快回去吧!好好和你师父谈谈。” “那你等我,——的好消息。” “嗯!去吧!” 庄子路兴冲冲地转身,她的脸色已然冰寒异常。 “我倒是小看他了!” “要断了他吗”獓狠忽然出现。 “不用,先留着吧!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知道多少多——” 福字还没喊出来,獓狠就直接冷冷地道: “就他那点小心思,不过就是知道你用李琳换了韦鸣,过来假模假样的邀功罢了,还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他真知道” “实际上他没看清,但他有点小聪明,猜了个大概。就找了个曾经和李琳有过节的赌徒,把他引到背巷,又找人冒充李琳主仆,两伙猫打爪似的打了一架。然后他把两边都杀了,伪装成失手。” “那医馆的人呢” “冒充李琳恼羞成怒,逼他们背井离乡了。” “也是狠角色啊!他都这样,那个庄文正估计也持身不正到哪里去。桃花执意跟着她,我又推波助澜,不知道对她——” “不累就去看书!还有空想这些个是她自己愿意,又不是你逼的。” 她却没听,只想着等到了劝学阁,定要把这个庄文正牢牢看住,让他动不了半点心思。至于这个庄子路她心下冷哼。 尤氏一病不起。她怕自己有疏漏,遍请辽京名医。但尤氏的病却一天比一天重。真正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宫里传出来的旨意。 “陛下念及勋国公过去功绩,又因其长子韦莫舍了命护卫粮草。虽押运粮草有失,暂不追究,命其官复原职,即刻前往北境。其子韦莫追封大军校,赏银千两。” 尤氏怔怔地看着传旨的太监,也不谢恩,最后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强撑了半个月撒手人寰。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低调,栽赃嫁祸 华无思想要低调,却有人非要把她推上风口浪尖。 大家族里不死不活了一个庶出公子,一般是不会张扬的,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嗜赌成性,到处拈花惹草的。偏李家第二天就闹得人尽皆知。 她这边刚得了消息,外面的议论已经牵扯出韦宁、韦家。 下午,便有人发现了假李琳和那赌徒。不过去看了趟现场,一向遇上案子脑袋就变成浆糊的侍郎,竟然就带着仵作,判定为死的蹊跷。 然后韦家的低调,倒成了别有用心,甚至是畏罪自杀。 她正要往草木堂去,多福半路就拦了她,说是之前诊治的一个慢性消耗病的患者家属过来请,说是病人忽然不好了! 她急急忙忙赶过去,竟然没赶上,那人偏就死了。一个一岁、一个三岁的孩子正趴在身上哭。 她心下一凛,就要上前探查。家属却情绪激动,死活拦着。耗了半天,等她终于下去银针,却什么异样都没查出来,就像是正常死亡似的。不仅死者,就连屋内物品、气味等等,都没任何反常。 围观的七嘴八舌,忽有一人说昨天后街的王大也是这么无缘无故没了。紧接着,你一言我一语,竟说出四五个人来。 她心知不妙,草草带人出来。 “多福,快去查查,还有哪些人忽然死了,都是什么症状,什么死因,越详细越好。这件事看着和草木堂没关,但背后一定有阴谋。让所有人小心,手上的事都先停一停。”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伙计跑上来:“小姐,快回去吧,太常卿许世域正带着人往草木堂赶呢。” “不好,草木堂很多东西,是药也是毒药。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就说不清了!” 想到这儿,她直接跑进癖巷,看看左右无人,瞬间便回了草木堂。 许世域带人进大门,一眼看见她走出来,顿时错愕了一瞬。 她都看在眼里,更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但她现在想做什么,已然来不及了,只能故作镇定道:“许大人带着这么多人,来势汹汹,可是我草木堂犯了什么事” 许世域却根本不想回答,只一挥手,那些人便如狼似虎地往里闯。 “慢着!连个搜查令都不见,许大人这是要私闯民宅吗” “放肆!本官接到数份报案,当事人都是离奇死亡,死前都到过草木堂,特来搜查,难道你草木堂要与朝廷作对,阻碍办案不成” “许大人好大的口气!”宇文广博大踏步进来。“草木堂仁心仁德,韦大娘子连陛下都夸奖,许大人并无实证,若搜不出证据,岂不是让朝廷落下不礼敬贤士的恶名吗” 许世域赶紧过来,对他鞠了一躬。 “下官只是例行检查。何况,因为卫陵的事,辽京所有商铺都在搜查。卫陵的事涉及草木堂,如今又出的这十几起离奇死亡案件目前唯一的共同点也仅有到过草木堂。下官过来搜查,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给韦大娘子一摆脱嫌疑的好机会。” “既如此,就让我的府兵跟着一起,也好做个见证。” “这” “怎么难道许大人是怕我的人趁机给草木堂栽赃吗” “不敢不敢!” 宇文广博稳稳地坐在正厅,茶已经喝了两盏。 那位许大人就站在一边,见大皇子的人也不搜,只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带来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实际上她比这位许大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宇文广博的身份摆在这儿,她又不能留下他去干别的。说到底,她这里也没什么是见不得人的。 只是,元展寻信任他,他又特地赶来,如此行事,她怎么非但没安心,还这么不踏实呢 宇文广博放下茶盏,轻松一笑:“许大人,你一无实证,二无搜查令,若是就把人家东西砸了,可是要赔的!” “是!来人,传令下去,都小心些。” 也不知怎么,她的心忽地一跳。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忧,从内院跑来一个差役,手里捧着个油纸包。跟着这人过来的大皇子的人对着宇文广博点了点头。 “报大人,属下等搜到这个东西,形状、颜色、气味都和老国巫说的能致人丧命又会毫无表征的毒药非常像。而且,里边还有很多此类物品。很多东西,府医根本不认得是什么药。” 糟了!这不是制如意醉的原料定心膏嘛!她说怎么眼熟呢! 用现代的话说,这东西会麻痹神经,超量的确就能猝死。但她一向藏得隐蔽,他们怎么能翻出来的莫非她这里也有内奸 “韦大娘子怎么呆了莫非早知这东西不好吗”许世域一下子精神起来。 “许大人说哪里话,这药、毒本就是一家,自古便有是药三分毒的说法。何况很多古方里都含有剧毒之物。难道仅凭我有这个东西,就定我的罪吗” “这么说韦大娘子承认这是毒物了那就请韦大娘子随我去府衙把这东西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吧!” “且慢”,宇文广博终于站了起来。“即便这东西真就是老国巫说的那种。但单凭此一物,还不足以证明韦姑娘有过。本王也相信韦姑娘绝不会那么做!何况,韦姑娘施医赠药,心性良善,她也没理由去害几个与她无缘无故的百姓。许大人最好还是再细查查,再做决定。” 这两人一说一唱,是在演双簧吗 “大皇子是说动机吗下官听说,医者得一成熟的良方还要通过不断的试验,来加以改进。 下官不敢怀疑草木堂一心为民,大公无私、施医赠药的初衷,只是对草木堂那条‘尽全力医治,后果自负’的条文颇为不解! 何况医毒不分家,不知道韦大娘子对用毒之道了解多少。只是请她回府衙协助详查而已。 还望大皇子恩准。” “这——”宇文广博略一沉吟。 “大皇子,下官为官多年,也是爱惜羽毛的,定会秉公办理,请大皇子恩准!” 宇文广博为难地看着她。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调包,结个梁子 说话的工夫,又有三个衙役端着放满油布包的大托盘过来,说怀疑里边都是致命毒药。 华无思脸色不好。这都是她给菩提门、还有风国兀准备的,藏得十分隐蔽,竟这么轻易就被翻出来了 就连大皇子都变了脸色。这么多,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被集结起来的草木堂的管事伙计更是心中忐忑。有知道内情的,额头已经滴下汗来。 不过一瞬,她感觉到一道微弱的柔光扫过整个草木堂。 她的心顿时放下来,心底给獓狠竖了个大拇指,甚至不易察觉地微扬了扬唇角,转身面对宇文广博。 “大皇子,小女子十分感谢您一直为草木堂说话。那想必现在,您也愿意听我再说两句,再让我去府衙接受盘问吧” “那是自然!” “多谢!我想问问许大人,怎么就确定这些是毒药了” “懂医毒的不止你一个这里是辽京、大周国都,你私藏这么大剂量的毒药,要干什么要狡辩,也等回府衙受审时再说吧!” “大皇子都允我在此申辩,你却非让我回府衙你把大皇子的话当什么耳边风还是放——我也不和你计较,只问一句。许大人可搜明白了除了这些,草木堂就没有别的东西或者人比这些嫌疑更大了吗” “不知所谓!”许世域气愤愤地说。 “许大人若是确定不了,就请再搜一遍。要么把大国巫请来。把所有你认为有嫌疑的东西都搜出来。” “你就是再东拉西扯,也不能让毒药变成补药!” “我是怕待会儿自证了清白,你又说三道四,让我始终背个嫌疑的名儿!何况,遗漏证据,许大人就不怕仕途受损吗” “你越是这样,越证明你心虚!” “够了!本王说了,深信她不会有害人之心。肯容你在此放肆彻查,就是为了明明白白地证明她的清白。你就说搜明白没有还有没有” “这——”许世域看一眼这些个托盘,心一横。“搜明白了,没有了!” “好!只要她能证明屋内这些不是致命毒药,本王定会具本上奏,参你个主观臆断、陷害大贤之罪。” 她对大皇子施了一礼道谢,又转向许世域。 “不知那位老国巫可否说过,他说的那种,多少剂量能使人丧命多久发作还有你的那位懂医毒的人,认为这些吃多少能要人命啊” 许世域愣了一秒,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大人不答,是那位老国巫没说吗还是说,我这些远远不到致命的量” “自然不是。老国巫所说的那种虽不是至毒,但毒性奇特。即便只是指盖大小,若不马上服用解药,毒性侵入心脉,就是大罗神仙都难救。至于搜到的这些,一大半都是至毒一类,只要小米粒大小,就足够让一个壮汉立时丧命了。” “好!既如此,我马上就能证明这些不是毒药。” 她径直往最开始那个拿着油布包的人跟前走。最近的几个侍卫当时就全身紧绷,手握刀柄。 她略愣了一下,好在宇文广博及时制止,不然他们真能把刀抽出来。 她丝毫不退,只问那几个拿着托盘的。 “你们发现这些后,是直接拿来了中途有人碰过吗不可能被调包吧” “自然,不能有!也不可能被调包。”几人异口同声地说。 “那好!” 说完她伸手就打开油纸包,就在大家不知道她会怎么做的时候,她已经掰下鸡蛋黄那么一大块,放在嘴里了。 不只是多福急得惊叫一声,连宇文广博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端盘子那人更吃惊,下意识去看油纸包里的东西。 没人能看到他眼里晃过的一丝恍惚。 众人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又走到那三人跟前,连着又吃了三大块。 等吃到第八个,她实在有些咽不下。 “多福,来杯水,太噎了!” 多福便抢上来,一咬牙,也掰了一大块放嘴里。 她也没拦着。 多寿、多财见状,不由分说,一人操起一块,吭哧咬下一大口,嚼得视死如归。最后连书香都过来吃了一大口。她眼睛亮晶晶的,还来了一句:“小姐,是红豆味,还挺甜的!” 眼看着最后一块也进了她的口,许世域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等她嚼完,大皇子便对着许世域冷声道:“许大人还认为,这都是毒药还觉得韦大娘子有嫌疑” “这——,这——” 她艰难地就着水,咽下最后一口。 “许大人,我的嫌疑可算是分明了”她冷冷地问。随后又自问自答道:“不,还不算,万一我们事先吃了解药,可以抑制毒性,或者我体质特殊,明天才死呢 那剩下的这些,就请许大人带回去。或是征集两个不怕死的,或者许大人自己试试。对了,还有这壶水,万一有人再怀疑这水里有解药呢! 至于我这里,就请大皇子也留下几个人,看我们两天,也给我做个见证。” “这说的哪里话!你以身试毒,便足见坦荡和心中无愧了!倒是许大人无凭无据便行为莽撞,本王回去,定据实禀报陛下,严惩不贷。” “大皇子,草木堂施医赠药的对象都是那些贫苦的人民。他们很多都是久未进食的,根本无法用药,饱食更是不可,我才想了这个主意,用红豆、薏米、蜂蜜、芡实、大枣等等做成这药食以备不时之需,不想,竟致今日之祸。” 许世域气得不轻,抓过先前那人的脖领子:“你到底是怎么看的还是过程中谁碰了,被换了说!” “确实没别人碰过,我拿到的就是这些,就直接过来了。这些和老国巫说的、书上写的,确实很像啊!” 许世域一把把人推了出去! 宇文广博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可不管他们是不是在演戏。“大皇子,过了今日,草木堂便要关门了。并不是我心下不满。实在是我只想远离世事纷扰,安稳度日。何况家中变故,家母又病重。 细细想来,我这几年实在是厄运缠身,经营草木堂也不过是想行善积德。但既然连这些都不足以抵消。我便只待家母病愈,便去游历名山大川,遍访古寺高僧了。” “韦姑娘——” 宇文广博正要再说,一侍卫急匆匆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他顿时脸色大变,起身就往外走。临到门口,他又回头看许世域。 “许大人不走,莫非是还有疑虑亦或者觉得本王处事不妥” “微臣不敢!” “那还不走等着陛下给你下旨吗” 直到一屋子侍卫衙役走了个干净,又过了好半天,她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看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草木堂的管事伙计,先时个个长出一口气,有的甚至没顾及到别人,只靠在旁边人的身上才缓劲儿。但这会儿,大家已经开始忍不住往她这边瞟了。 又过了一刻钟,眼看着她还没动静,多福才犹犹豫豫地往上凑。只是刚走了一半,她已经回过神来,先重重叹一口气,才说道: “草木堂所有物品打包吧。所有人都到账房那里领双倍月钱,然后自己找出路去吧!” 她摆手让大家不要说话。 “大家也看到了,草木堂被人怀疑太过。所以,为了你们自己好,临走时,除了自己带来的私人物品和身上的衣物,其他东西就都不要带到外面去了。我会让账房给你们折现,保证只多不少。散了吧!各自回去收拾!” 等人走光了,她才招手叫多福。 “派人挨个盯着,我倒要看看,都是谁的人!” “是!小姐,我这就去办。还有,大皇子这么急冲冲的,该不会有什么事,又把咱们裹进去吧小姐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她倒是笑了,没有一点颓丧的意思。 “他走是因为皇宫进了贼人,闯了好几个地方,偷了不少东西,还全身而退了!而且——,现在,不是他们裹我们进去,是我们要主动裹上去。你过来!” 多福附耳上去。她一边说,他一边眼珠子睁得老大,不住地搓手。 正在皇宫勘查的宇文广博忽然觉得脊背一寒。 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只是略略试探一下,就会给自己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更想不到自己已经在她那里挂了号。更没承想今天这事,会是他和元展寻决裂的伏笔。 他觉得像是被鬼盯上了,忍不住皱眉,他没转身,只轻声问:“草木堂确实没有丝毫阵法” 紧跟他身后的侍卫低低说了句:“放心,绝对没有。” 这人实在是太平常了,不仅声音平淡到话脱口而出便随风飘散掉了,就连长相也没半点特征。即便你盯着他看半个时辰,只要一移开眼,也不会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宇文广博这才稍稍放心,点了点头:“勋国公府的阵法你不必再探,以后也万万不可再出现在她面前。” “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明抢,不做慈善 草木堂的动作很快,天没擦黑,第一批草药已经在前往勋国公府的路上。就连桌椅板凳等所有能拿走的东西也已经开始装车。 期间也有穷苦百姓感念草木堂的大恩,不顾风险,过来问的。 她都只说是要重新装修,其他一概不提,还给每人拿了二两银子,嘱咐他们回去安稳度日。 但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瞒得住,何况她也没真相瞒,又有风国兀在后边推波助澜。所以草木堂被逼关门这件事很快便传开了。 当然这中间也有多福的功劳。第一车药材运出来的时候,他就跟出来,半路便溜了。 他现在正从联络点出来,找到了叛逆的感觉,几乎飘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这十几年活得小心谨慎是都白活了。 让他直接去干什么,他是没那个本事,但他能安排啊!他手底下有人啊! 就不说小姐给他的令牌,到哪儿都好使,单说元展寻拨给他的那一队,就个顶个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 “大皇子给我提了个醒。不是有人闯到皇宫里偷盗吗你就找人到那些个贪赃枉法的大官家去偷盗。” “若是他们报案,你就找机会,把他们的罪证一点点透出去。还有,北齐和高昌的人闲着也无聊,刺激刺激他们,让他们都出来蹦一蹦。” “总之,在不被人抓住把柄的前提下,把辽京搅得越乱越好。我看他们还怎么闲到到我脑袋顶上来撒野。” 过瘾,日子就得这么过! 华无思是跟着最后一车回的勋国公府。 她一上车,就看见獓狠窝在马车一角,抱着个八味居的食盒,正把一块红豆沙点心放嘴里。 “你太厉害了,瞬间就把东西换了。亏你怎么想出来的——点心馅,别说外形真挺像!可你怎么能一下子变出来那么多啊” “你以为八阵空间就只能赏景只要你功力够,凡是你想要的,都能变成现实。复制个把东西,简直比喘气还容易!” “还是你厉害!”她竖起大拇指,又挤了挤眼睛,朝他身边靠了靠。 獓狠嫌弃地挪了一下,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上半身歪了一下,做做样子,屁股根本没动。 她把他当孩子,又凑上去,捏着他的袖子讨好。 “帅哥,简单说说呗,你用的什么法阵怎么做到的” 獓狠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这一眼,让她都觉得要忍不住嫌弃自己。实际上,她也的确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我是傻子吗” “是,还不是一般的傻!你就没感觉当时草木堂有个阵法高手若不是你没用阵法,之前的阵法也早早消了,你今天怕是就要亡命天涯了” “你是说大皇子特意带着个法阵高手来查我” “谁带来的我不重要,重要的事,你竟一点感觉没有可恨!回去给我立刻滚进空间去看书!每天八个时辰!” 獓狠瞪她一眼,挑帘子下车,领头就进了密林。 她赶紧追下来,但只走了两步,就被他伸手挡住! “有血腥气,有人闯进来了!” 獓狠说完径直跳上树,直奔东面。 她一跺脚,咬着嘴唇,在地面,跟上去。 可獓狠已经没影了,若不是她听力好,早跟丢了。自己还是太弱了,怕是连獓狠一个小指头都赶不上。而且在草木堂她毫无察觉就罢了,这里的阵势可是她自己花了大心思布置成的,现在人都闯进来了,她竟然一点不知道。 眼看前面就是最东面了,她就听到一个女人喊:“误会!误会!我找韦无忧!” 獓狠已经问出了她心中所想。“你是谁” “文月娥!” 她气喘吁吁地转过假山,这才看到地上坐着的黑衣女子——鹅蛋脸、杏眼、柳眉,姣好的端庄的脸虽然十分苍白,但还是透着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的英气。只是这一身黑衣,还有手臂的伤莫非闯皇宫的是她 文月娥也看见了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没成功。 她可不想这个时候联系她,便直接道:“我没什么话和你说,请吧” “韦姑娘医者仁心,何况你就不关心温冠玉的下落吗” “我不信你!” “好歹也听我说说我知道的!万一对救他有点帮助呢” 她已经动摇了。 獓狠突然说:“把你身上的玉佩给我,便让你进去!” “不可能,那是——” “别说什么祖传,偷的就该物归原主!” “你——”文月娥的柳眉都竖起来。 “主动交,还是我抢” 文月娥怒瞪着獓狠,又转过头看她。 她摊着两只手,看看她又看看獓狠,撇了撇嘴。“我可做不了他的主,我都得听他的!不过,说句实话,他说是他的,那就一定是他的,即便不是被你祖上偷去的,也是被别人偷去的。何况,这玉佩你保不住。我再提醒你一句。你得罪了他,怕是文家都得遭殃。” 她这么说是已经想明白了。 难怪她能无声无息进来呢!一定和那玉佩有关。说不定是和元展寻那块差不多的玉佩。这样的宝贝她不抓在自己手里,不就等于在自己身边安个炸弹,然后把遥控器放别人手里攥着嘛!她就硬抢了,又如何她可不是善人。 “你的伤中带毒,用玉佩换你一命,不亏!当然,你不愿意可以立刻走。但你一出这墙,玉佩就不会在你身上了。” “你找到冠玉了”文月娥忽然兴奋地来了一句,语出惊人! 难道她也会读心术或者是因为那玉佩那是不是她也不应该让她走了 她正想着,文月娥忽然说:“让我见他一面,玉佩给你,连文家那个特殊箱子也给你!” “什么箱子” 獓狠冷冷瞪了她一眼,气哼哼地掉头走了。 她这是又被嫌弃了唉!她就是没什么心眼子嘛!这学也学不会啊! “嘭——” 她吓一跳,一回头,文月娥已经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了。 “唉你——,别啊獓——” 獓狠却一闪就没影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愤怒,将计就计 獓狠撇下她自己跑了,她除了抱怨一句“真是的”,也只能是自己吭哧吭哧地把文月娥架出密林。 还好书香染墨发现的早,快步跑过来,帮着把她扶进了她的小院。 文月娥的毒虽不至于立时致命,但毒性也相当烈。她忙活半天,又是解毒,又是包扎的。没想到,她刚收拾好,她就醒了。时间掐得简直像是下了触动闹铃一样,一点儿也没让她休息。而且她一醒就摸出了玉佩。 “这个给你,那个箱子,我明天找人送来。让我见——” 不等她说完,也还没等她接住玉佩,獓狠就几步闯进来,把玉佩捏在手里,看了又看。临走,他还冷冰冰来了一句:“不用麻烦,我自己去取!” 文月娥又气又急,最后也还是认了命。只追问温冠玉的下落。 “你找到他了是不是让我见他一面,或者你就告诉我他现在好不好也行” “我一共才回来几天在辽京都干了什么,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你不会不知道吧” “可——,那——。” “你有着急的工夫,不如先说说你知道的!” 文月娥纠结着盯了她半天,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我小时候,偷偷跟着我爹,在天门山下看见过他。只一眼,我便一直喜欢他。” “说重点!” 文月娥脸一红。 “这次来辽京路上,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便救了他。这事大皇子也知道了,他还吩咐我一路照看,让我跟着他。” “你是大皇子的人” “以前是!他帮过我,帮过文家。” “现在呢” “我拿不准他对冠玉到底是敌是友,事关他的生死,我便有了自己的心思。” “你真这么在乎他” “非他不嫁!” 她干咳了一声。“先不说那个,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来辽京后,一直在定王府附近转悠。我知道他是想行刺定王。可那是定王府,哪这么容易我怕他有危险,就一直跟着他搞破坏。 那天,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忽然就下了楼。我追到对面茶楼,发现房间里居然是大皇子和东平郡主。而他已经被困在里面,脱不了身了。”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他们不是不对付吗” “我也不知道!但当时的情形,我身为文家人,不可能公开出面,只能蒙了脸,扮作是他的同伙,硬闯进去。但他们人多,我们都受了伤。” “你的意思是,当时大皇子的人对二弟也没手下留情”她的戾气顿时升起来。 “我看到的是!但当时我就知道大皇子认出了我。我们能逃出来估计也是他放水。但我还是怕他会对他不利,所以一回来就把他藏起来了。” “藏哪了” 文月娥闭了闭眼,显得很是痛苦。 “我把他藏在箱子里,混在给皇家采购的货物里,送到了皇宫买办处。后来大皇子果然过来追问,我只说我俩半路又遇到袭击,被冲散了。” “辽京是他的地盘,那么大的箱子,他怎么可能查不到你这不是害他吗” “那是文家祖传的沉香木箱子,只有两尺多长,一尺多宽。他越是要找他越不可能怀疑到那上边去。” “两尺长,一尺宽” “我说了那是文家祖传的,只是看着小,他躺进去完全不会挤。那玉佩就是钥匙。没有玉佩,没人能打开。” “然后呢” “我本来是想着过几天,买办打不开那箱子,必然会找我,到时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带回来。” “但是呢” “我,我确实把箱子顺利拿回来了,箱子也还是原来的箱子,但是他没在里边!” 文月娥声音颤抖,慌乱肉眼可见,不像是作假。 “我不敢声张,只能调动所有我能用上的资源。但是,现在马上两个月了,除了皇宫我没有其他任何线索。” “所以你冒死闯皇宫等会儿两个月是什么时间节点吗” “我——,他——,他吃了僵虫散!” “什么你怎么敢”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他那么激动,认定我和他们是一伙。他若是能动,必然不会乖乖的。若是被人发现,他保不住,文家也得遭殃。何况,那箱子的秘密,是连他也不能知道的。”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不能按时给他用解药,他会怎么样吗你难道要看他一辈子都像块石头一样活着吗你的脑子呢” “我——” “什么狗屁箱子,还谁都打不开,那不过就是个死物,是人创造出来的,怎么就碰不得,开不得了人外有人这么基本的道理,你都就饭吃了吗” “我——” “就你,还敢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我告诉你,等他平安回来,我第一个就不同意,你这辈子都别想!” “不是,我也是才知道那是僵虫散,我当时只以为是软筋散,我也是被人蒙骗了。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既然醒了,趁我还有理智,赶紧走。从今后他的任何事和你无关!” “我只想问,他——” “还不走等着我送你吗”獓狠忽然出现在门口,阴恻恻地说。 “书香!送她出去!你给我记住,从今后勋国公府不欢迎你,你或者文家任何人,若再敢闯进来,别怪我无情!” 文月娥眼泪掉了线一样。她一咬牙,踉跄站起来。 她前脚走,风国兀后脚就阴沉着脸进来。“大哥,二哥他你有僵虫散的解药大哥,你说话啊!” “他根本就没吃!” “那!” “就让她以为他吃了吧!这样传出去,二弟也安全些。” 风国兀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獓狠冷呲一声,要说他比吃了僵虫散还惨,看见她摇了摇头,才没吭声,只摆弄着手里雕花镀金的沉香木的箱子。 “这箱子” “阵法繁复,比探阵有过之而无不及。确实没有玉佩很难打开。那人的身手应该比今日草木堂那人还要高出无数倍。今日起,我亲自督导你!十二个时辰。” 第一百二十章 谣言,七日之期 三天,辽京城的传言沸沸扬扬又一波三折。 先是草木堂关门。有说查封的;有说被打压的;也有说她韦无忧被带走用了刑,已经奄奄一息的;还有人说她心善,有人暗中相助,早已经逃走了;也有说是因为勋国公夫人的。单是国公夫人,又有好几个版本,有说病重的,有说病故的,还有说她疯了,需要她照顾的。 然后便出了江洋大盗的事。但这件事并没怎么传,不过一说而过而已。实在是老百姓对于这件事并不热衷,也就看看热闹。谁让被偷的都是有钱的大官呢老百姓乐还来不及呢! 后来草木堂又被翻出来,还越来越邪乎。传言又走了样,连什么“官府慢待活菩萨,老天震怒”的舆论都私底下说了起来。 高昌和北齐的探子也趁机冒出头来,这回老百姓真坐不住了,甚至于可以说是群情激愤。官府总算做了一件对的事,趁机便出了征兵的告示。这回不但压下了乱纷纷的传言,更让大周空前的团结。一时间大街上都是去报名参军的。 “哎听说了吗定王真去北境了!” “不是说病重吗” “你当定王是你啊说话跟放屁一样!人家可是老定王的嫡子。话都说了,还能不去” “你他娘的” “哎别拌嘴,有那空,你们倒说说,定北军符现在在谁手里最后能给定王吗” “我希望给定王。必定老定王守北境那会儿,咱们大周多太平!就是北边那几个强的,连边境都不敢来,更不用说来咱们国都闹腾了!我看好定王,虎父无犬子!” “你这就是太乐观了!”有一人说着还探头探脑地左右看了看。“皇家这时候征兵派将,你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怕定王得权。” “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老定王的事你不知道他可是差点就被冤枉了。说不定都不是病死的呢” “天啊!快别说了!” 安静了一会儿,有人又忍不住:“那要按你这么说,你去了北境跟着谁” “跟着谁谁保家卫国,谁会打仗我跟着谁!我可不管那些个。” 外面怎么议论,华无思根本不管,也没精力管。她现在除了给温冠玉把脉,就是在集训。 獓狠就是个周扒皮,连觉都不让睡。 原本她自己看书,一天也能看半本。现在跟着獓狠,一天能学完一个阵法,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说獓狠能举一反一百都说少了。就一个小细节,他能东拉西扯,从天上星星讲到地上企鹅。就好比是正在讲物理题,讲着讲着变成化学了,等到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数学语文已经讲过了,正讲英语呢! 等到她瘪着肚子从空间里出来,看完温冠玉,就又被他拉着到密林实践。短短三天,密林里的阵势变换了不下三十回。 书香染墨走着走着不是迷了路,就是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甚至有一次她们还差点打起来。最后都是獓狠“好心”地给她们排解。她们却是不识好人心,只以为是獓狠的恶作剧。但想归想,心里恨,却不敢表现出来。 风国兀自然比她们有见识得多。只看了一会儿便知道獓狠是在教导她。这倒是让他对獓狠大大改观。原本他还以为她恭敬他只是处于救命之恩呢! 但是眼看着她好不容易养出来那点肉一天就瘦没了,风国兀心疼的不行,主动把外面的所有事都接了过去,还变着法从各地弄各种好吃的来。 但她是累,身体累、心里累、脑子累,那点吃的根本不够补。何况她累成那样,也吃不下多少。最后大部分都进了獓狠的肚子。 也总算风国兀累死累活没白干,獓狠和他的关系那是突飞猛进了。 她累,勋国公夫人更累,喘气都费劲,最后也终于熬不住,在阴气最胜的时辰咽了气。 勋国公府连着办了三场丧事,管家都驾轻就熟了。但这毕竟是诰命夫人,他也只能叹着气装裹了,从唯一剩下的小姐那里领了主意,去给各府报丧。 但如今勋国公府的情形,能来的也仅仅是当年和勋国公有过同袍之谊的几个在京的将军,和一个她都没想到的庄子路。 庄子路一大早便过来了,也不见外,吊唁过后就直接溜达到她面前,大眼睛眨呀眨的,配上古铜色偏黑的脸膛、一身腱子肉,真看得她有点心虚。但他什么没说,转身又走了,让她长出一口气。 没想到不到两个时辰,他又回来了,也不通报,直接就闯进灵堂旁边她休息的偏屋去。 那时她难得在贵妃榻上躺一会儿,正迷迷糊糊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她听见有人进来了,只以为是獓狠他们。 庄子路大步跨进门口,赶紧又放轻了步子,把手里的两个大箱子轻轻放下,轻轻打开,拿出件兔毛的皮氅给她轻轻盖上。 “是你啊!”她慢慢起来,摸了一把柔软的皮氅,心里想的是那些个可怜的小兔子。 “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就没睡!” 她讪讪地,他还以为她是伤心太过。 “老夫人身体不好,仙去了也是享福,你也别太难过,别太劳累了。把这个喝了!我特意回去炖的鸡汤,怕凉了,带着炭火过来的。” 他递完了盅汤,又拿出一个汤婆子,放在她肚子前边,扶着外沿往里推了推。 “你得爱惜自己,这才几天,你怎么就瘦成什么样了” 她也不扭捏,只淡淡一笑:“你这一手,最好能传给你师父。他哪怕就是照做,也能俘获桃花的芳心。桃花喜欢的一定是这样的。她是不怕腻歪的,越是这样,她只会越觉得你是真的在意她。倒是你这心思用错了地方。我心里上住的实际是个半老徐娘,你们这年纪在我看来就和小毛孩子差不多。” 庄子路虽然皮肤黑,也看出点脸红来。 她只觉得好笑:“你师父考虑得怎么样了” “朝廷让所有官员都拿出一份治国理政的革新条陈来。说是一旦被选用,会被破格起用,依师父的学识远见,入阁拜相也有可能。” “的确是个升官的好机会。” “但师父并没有写。” “哦” “我也不知为什么,师父回来后,只是看着窗外叹气。” “看来翰林能想得通透。大周格局也未变,即便他的建议能被采纳,能真的被执行又能执行到什么程度陛下软弱,大皇子不得宠,其余几位皇子又各有势力。翰林若是真的被起用,说不定就会成为将来的祸根呢!” “姑娘这么一说,我一下明白了!那我这就回去,一定劝师父早下决断。” “七日!” “什么” “七日,也是翰林与桃花缘分的最后期限。有一句话你带给翰林。摇摆不定,只会让他未来被选择的优势大大降低。” . 此时元展寻的车马刚到离辽京不到二百里的重镇兴城。车把式把马车赶得飞快,一路吆喝着,横冲直撞地,几次差点撞了人,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进了兴城驿馆,早等着的大夫呼啦一下都围进他的卧房去。 因为他身体不好,又着急赶路,所以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各处的主街上上演。 那些差点被撞了的百姓,因为是被定王爷的贴身侍卫亲自飞起救护的,又得到真诚的道歉和尊重,还得了许多银子,所以一路上也没有百姓们抱怨。反而是定王继承其父遗志,拖着病体也要北上抗敌,又爱民如子的行为举止得到了老百姓一致的赞誉。 但着不过都是假象。实际上,元展寻一路马不停蹄、快马加鞭,再有三天就能望得见北境了。 “元清可有消息” “回王爷,刚接到飞鸽传书。元清说他昨天已到北境,联系上了洛清风洛老爷子的长子洛北林和北望镖局的顾青书。洛老爷子和顾青书的声望都非常高,洛北林又是最早到北境的,定北村也可以说是除了老弱妇孺全村出动,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高昌和北齐呢” “高昌挑衅过几次,动作不太大,双方都各有伤亡。倒是北齐二皇子在最近的政事中占了上风。估计三皇子快该回去了。” “休整半个时辰,然后出发!” “王爷,元左来信了!”元秀飞身上来,捏着个小竹筒。 元展寻一把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来,脸色越来越冷,忽然又笑起来,最后却又皱眉。 元秀不明所以,只安慰道:“华姑娘聪明,本事又好,遇到什么事都能解决好的。” “嗯!你让元左盯着大皇子,看他到底要干什么通知咱们的人,今后伤亡都翻倍上报,再向朝廷多要伤药,就说军医也不够。” “是!” “等等!让元左给姑母找点事做!让展博,帮她找冰灵芝。找到了不必回我,直接报给她。另外,她不会主动找元左,你让元左多留意点她的动向,能暗中相助的就别露面了。” “主上放心,元左都晓得。庄子路的事就是他在后边剪的尾巴!可主上,您关心华姑娘,得让她知道啊不然——” 他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庄子路。 “不必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孝顺,朝堂论辩 韦无忧是极其孝顺的,请了辽京东城外香火最盛的觉音寺僧众要念七七四十九日的经。 因为亲上觉音寺的是她,大和尚普吉才肯屈尊到勋国公府主持这场法事。但任谁也没想到,第三日晚普吉偶得一缘,卜了一挂。按卦中断,国公爷命里应有一劫,最好国公夫人头七就下葬,请得韦家列祖列宗看护,方能保国公爷无碍。 即便是为了活着的人,韦无忧也深感愧疚。不待普吉和尚说破解之法,便发大愿要在觉音寺修一座故人塔,再捐二万两香火银子,做九九八十一日道场,凡所有人,在此期间,不论老弱贵贱,皆可到道场为故人做功德,供奉牌位,功德随心。 觉音寺方丈,感念她一向善心仁德,亲自发信往各处古刹名寺。又有风国兀、元展寻等几位大佬支持,加上天门山、菩提门也都各有缘法。是以,最后内殿坐着的全是得道高僧,就连普吉在内殿都只能坐了末位。普通的僧众一概只能在外围打杂。 即便远来的得道高僧不是第一天就到,单凭辽京附近几大名刹的方丈齐聚,也算是盛况了。 待法事进行到十天后,高僧云集,连辽京的达官显贵们都携家带口前往。三品以下官员,连觉音寺的偏殿都混不上一间,只能在觉音寺外的空地搭帐篷。寻常百姓便在更远的地方铺一块草席。 见来人太多,她便又多捐银子,寺庙便开了粥棚。她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张扬是她的,但也不怎么就传开来。 一时间,帐篷、草席连绵,排到方圆五里开外。日夜人声鼎沸。辽京几乎空置。 毕竟这样的阵容,不是你有钱有权就能请来的,谁不想沾一沾福气 于是早朝上,东平郡主沉着脸启奏。 “陛下,勋国公现在不过是个罪臣,连二品官员都够不上,他的夫人过世,竟比皇家丧仪还要隆重,实在不像话。何况这么一闹,百官无心政事,百姓不思劳作,您倡导的征兵保北境政策也被搁置,韦无忧此举岂不是误国误民,还请陛下予以制止。” 这一番话,令本就不悦的大周帝,脸色更加阴沉。 倒是宇文广博深意地看了一眼东平郡主。他有点想不通,她一向都装得温厚、谦和,除了对他,一直都是老好人的形象。不然陛下破例让她一个女子代替二皇叔上早朝,朝臣怎么可能没有异议。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即便她对韦无忧再不满,这样得罪满朝文武的话,她以前可是绝不会说的。 大周帝咳了一声,宇文广博回过神来,急忙出班回道: “父皇,儿臣不这么认为!此法事虽源于韦无忧的一片孝心,但她早有言并不是只为勋国公夫人一人所做,至于那些高僧也是应觉音寺方丈所请,并非她之力。如今百姓都有参与,贸然废止,怕会惹得天怒人怨。” “大皇子这是什么话什么天怒人怨那韦无忧不思进取,一味争名好利也就罢了,难道大皇子也以为奉道斋僧比保家卫国还重要活人不求上进,歪门邪道,只一味给死人做法事,国难当头,世风日下,人心散乱,何以整肃,难道大皇子想要看到大周国力衰退吗” 这回不等宇文广博反驳,朝臣们都不干了,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三朝元老的左丞相顾可为。 “东平郡主慎言,大周以孝治国,孝顺长辈、顾念先人何错之有郡主又是从哪里看出世风日下、人心散乱、百官无心政事的难道每日的早朝,朝臣们无故缺席了,还是各衙门荒怠了公务” “父皇,法事最多剩下不过两月,百官、百姓纵使有些许分心,也并不会造成太严重后果。何况,儿臣以为人心之所向,正如治理水患。朝廷要做的是在事态中正确引导,而不是一味围追堵截。东平郡主制止之法实乃下下策。” “大皇子说得轻松,百姓都去供奉牌位,如何引导”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下旨,令大国寺的僧众前往道场一同做法事。” “大皇子的引导就是让皇家寺庙也去助纣为虐吗” 东平郡主愤愤地说。大周帝脸色也不好看。 宇文广博没理东平郡主,只对大周帝又施礼道: “请父皇再派皇子亲上觉音寺,广施供养,令其亲以皇家之名为已故的边关将士供牌,同时为戍守边关的将士祈福,再派禁军亲往维持秩序,并为戍守边关的将士家人送去慰问。待此间法事终了,父皇再发文令地方也慰问烈士、戍边将士家属。 如此,借着这一场法事,让大周百姓都知道陛下心中感念戍守边关的将士,令边军的将士及家人都无后顾之忧,令人心齐聚,点燃保家卫国的激情。” 顾可为当时便站出来:“陛下,老臣附议。” 他话音刚落,百官便个个站出来,皆是附议,无一人反对的。大周帝的脸色也缓和不少。 “父皇,这几天早朝,兵部一直在上奏,说边关各处都在加急催要短缺药、医、粮、饷的文书。单就药、医两宗,官库所存怕是支撑不过两月。若是北境战事突起,这仗可怎么打法 儿臣查得,这一年来做得最大的就是草木堂。他们的几大药田几乎占了药材产出的一半,医者更是以能结交草木堂为傲。 若是草木堂的鼎力支持,振臂一呼,朝廷便再也不用为这两宗操心了。 但太常卿许世域不知道谁给他的胆子,竟然只以一个怀疑为借口,就在草木堂大肆搜查。百姓不知这是许世域个人的行为,还以为是朝廷毫无礼敬贤士之心呢! 虽然儿臣及时赶到周旋,没有造成了太不好的影响。但终究百姓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印象。而韦无忧,无端受了猜疑,更怕再被针对,只能关了草木堂。 父皇,值此种种,还请父皇对许世域严惩,再派人对草木堂加以安抚。相信以她忧国忧民之心,定能回心转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诡异,见不得人 东平郡主被宇文广博那番话气得不轻,若是平时,她早反怼回去了。可今天,她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喘不上来。没等她缓过来,顾可为又站出来。 “陛下,大皇子所言,老臣也有耳闻。老臣以为,此次大皇子言行才是正理,深谙百姓安顺平和,国家长治久安之要义。反观郡主言论,实在是——,说误国误民也不为过。老臣以为广郡公为人豁达、爱才如命,该不会有此思虑。 老臣知您是因为对广郡公深厚的兄弟情谊,不忍广郡公受伤后失了朝中的地位,才允准东平郡主替夫上朝。只是,东平郡主最近言行实在有失广郡公风范。想来,许是郡主杂事繁多,或是因着什么,思维、见识受限,未能完全领会、表达广郡公之意也未可知。 但若长此以往,老臣怕会有辱广郡公英明,反负了陛下美意。 老臣近来见了几次小郡王宇文吉。小郡王颇有乃父之风,为人风雅大度。听闻他与定王相交甚厚,与韦无忧也有来往。不如陛下就把安抚草木堂、筹措医药之事都交给他。小郡王历练历练,将来子承父业,替父站在朝堂,岂不更合陛下心意” 群臣们又跟风,东平郡主差点没被她胸口这口气噎死。 大周帝已经大手一挥。“朕也是杂事繁多,倒把这孩子忽略了。这朝堂早晚都是他们小辈的,有这么好的机会,怎能不提携。” . 东平郡主气势汹汹地出了宫门,远远看见跟她的嬷嬷正和车夫有说有笑,却没看见她。她越发压不住火,几步走过去,就打了她一个耳光。 “下贱没眼色的东西,要你有什么用,回去就发卖了!” 发泄完,东平郡主才发现旁边那么多人,又都看着她这边,越发气恼。径直钻进马车里,一连声催着快走。 云嬷嬷愣了有一分钟,也不敢分辨,又被抛下,被大家点指得满脸通红,只能急急拽了衣裙跟在马车后面。等她跑到郡主府,这条老命差点没了。但她半点没敢耽搁,又急急到苦荷那儿求救。 苦荷眼下乌青,一条腿肿得老高,包得硬邦邦的。不待她说完,她便不耐烦地翻了她一眼,就要打发她出去,却看见主院的小丫头风风火火地进了外屋门。她心知不好,便答应下来,赶紧让人给她穿衣服。 云嬷嬷也是老人,也看懂了不受待见,讪讪地退出去。她拐过屋角,拍了拍褂子的衣襟,状若无意地抬了抬手,一个土疙瘩便滚落到假山底下。她站直了,临走之前又拂了拂发簪。 远远盯着的小丫头眼看着有个物件掉在地上了,跑过来一看竟是个镶金的耳坠子。她乐得什么也顾不得了,捡起来就藏在袖口里,转身就跑。 苦荷刚好被扶着出来,便问:“可有什么” 小丫头心虚地低着头,声若蚊蝇地回道:“没,没有,直接走了!” 苦荷便啐了一口。“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我还能吃了你” 扶着苦荷的丫头便一拧腰,把小丫头挤到一边去,扶着苦荷往主院去。小丫头也鬼头鬼脑地跑了。谁也没注意到那个不起眼的土疙瘩已经不翼而飞了。 此时的主院,屋里还在乒乒乓乓地砸个不停。门口守着的大丫鬟正是苦荷的表侄女。她一见了苦荷便脸上一喜,几步就迎上来,一把挎上她的胳膊,把她搀着就往屋里去。 苦荷只朝身后摆了摆手,一院子丫头婆子就都如蒙大赦般躲了个干净。 苦荷自己强撑着一瘸一拐地扶着门框走进去。 说也奇怪,东平郡主也不怎么,看见苦荷,嗅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气竟就消了一半,头也不那么一跳一跳地疼了,任由她扶着坐在高背椅上。 苦荷冰凉的手指按上她太阳穴那一瞬,那股凉意像是直钻进她心里去,把她心头那股无名火直接扑得干净。 “顾可为那个老东西,竟然公然在朝堂上贬损我,把我说成是无知妇人,误国误民,却说宇文广博懂得治国之道,还说韦无忧是人才,实在可恨!” “她们识人不明,哪里能晓得小姐您看到的东西” “他们就是一群瞎子。你说——,一个傻丫头,怎么就能千防万防地出现在定王府呢还把一向听话的阿寻都拐走了。她成天妖妖道道的,变化如此大,反常的这么明显,他们就没一点没注意一点不怀疑” 苦荷还没等接,她自己又接了下去。 “而且,我敢肯定,她的变化还远不止表面的这些,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 东平郡彻底平静下来,头脑也更清醒了。 “这半个月,府里府外都不消停,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不然我谨言慎行这么些年,也不可能一下被他们拿住把柄,差点被踢出局。” “小姐莫急,凭您的才智,扳回来是早晚的事!” “你是没看到他们那副嘴脸,这帮老东西,看我和他们并肩站在朝堂上就是不顺眼,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我踩死。若不是我今天机警,把那两个管事的事当机立断处理了,明天还不定怎么参我呢!” 苦荷心里一咯噔。其中一个管事可是她的表弟。 “那些东西的来历你一清二楚,他们看不住不说,还差点把这事张扬出去。我也是没别的办法,不然也不能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们处理了。苦荷,你也别怪我心狠。我若是扯不清,会万劫不复不说,你还有你那一家子,一个都跑不了。” 苦荷忍了忍,才说道: “小姐说的是。我也万不会那么想。我们一家子都是为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心奴才,他们办不好事,自己就该自裁了,就不该等小姐动手。我只是怕,如此难免落人话柄。” “话柄也总比把柄强!”东平郡主咬了咬牙。“这事诡异的很。被偷的,不是皇宫,也都是非富即贵的官宦人家。那贼怎么就盯到他们两个下人的身上去了气得我一闭眼就像看到小偷要来似的!” 苦荷停了手,转身去倒了一杯热茶,回来的时候一个没留神,伤口抻了一下,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我说,你这腿就没有一点好转吗那个杂种狗,可处理了” “小姐,我这事说来也诡异的很。” “怎么说” “按理说,开心果我都养了许多年,早养熟了。它又向来乖顺,别说是对我,就是对别人都没叫过一声。而且我都查过了,那天并没什么能刺激到它,大夫也说它并没有被喂什么药之类的。 最主要的是,那一口本来咬的并不重,第二天又见好,可半夜却忽然疼得厉害。我喊来人,打开包扎一看,果然伤口跟又被咬了似的。但屋里分明没别人,绷带也和白天一模一样,外皮儿也没有一点脏污,而且那会儿狗也分明好好地拴着,看着的人也没眨眼,绳扣都没改变一下。 后来我怕不对,晚上都让好几个丫头守着我,也守着它。可即便这样,每到第三天,我还是总疼醒,伤口也一次比一次重。” 东平郡主都没睁眼,只淡淡地道:“你该不是遇见得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说白了,这根本没什么诡异的,就算诡异也影响不到她。 苦荷苦涩地点了点头。 “小姐,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昨天让人去觉音寺请了个平安符回来,还真就睡了一个安稳觉,今天才能来侍候小姐。小姐,——” “说!” “小姐,您从前是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即便生气也从不会说错话。而且——,而且,奴婢虽然从小跟着您,可我也从没有这么好用过,能让您看了我就消气!” 东平郡主又猛地站起来,差点把苦荷都带倒了。 苦荷已经拽住脖颈上那根红绳,把平安符送到东平郡主跟前。 东平看着那个小红布包,只觉得迫切得很,仿佛那就是自己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 “小姐——” “你说的对。但我可不信是什么撞邪。是她这些年傻里傻气的,让我忘了,她那个下贱的娘在这方面就有些本事。说不定,这些都是她搞的鬼。去,让人把大国寺的玉林法师给我请来。等等,再让人去查,我要知道她最近一直在干什么,现在在哪儿” . 另一个漆黑的院子,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火急火燎地恭敬地捧着个土疙瘩推开了主院的门。他把土疙瘩举过头顶,谦卑地跪下来,然后低着头,把土疙瘩捏碎。 背对他的男人优雅地在暗处转过身,走出来,看都没看跪地的人。 跪地的人也希望自己能卑微成一粒尘埃。 男人脸色苍白,面容僵硬,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来碰都没碰到一丝土,就把纸条捏在手里。 雍容尔雅地扫了一眼,把纸条上密密麻麻的字都看明白了。他中指一弹,轻若无物的纸条便准确无误地悠扬地飞落到旁边的火盆里。 “有意思,有意思!” 他清润的声音传出来,跪地的男人一哆嗦,不等脸色全白,就瘫倒在地,一丝生气都没有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病遁,算计阿吉 华无思在法会前一天就到了觉音寺,沐浴更衣毕,便到大殿虔诚祈祷。普吉亲自陪着。 任谁也没想到,三炷香没烧完,她便发起烧来。书香劝也不听。最后她真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普吉也无法,最后只能搬出方丈来,她才跟书香回去,但也怎么都不让请大夫。 快天亮的时候,她的情况越发不好,人也不清醒,还吐了两次。 书香实在担心,才闹起来,最后连方丈都惊动了。多福更是一溜烟请了老于大夫来。 老于大夫曾受邀到草木堂坐过诊,对大家都熟悉。是以,他只一搭脉就捋着胡须直摇头,还把书香染墨数落了一顿。 “好好的,怎么身体竟亏空成这样你们跟着的就没看见也不劝劝” 书香哭着回:“小姐平时都挺好——” “什么叫好非得油尽灯枯才算不好就她这样子,不好好养个一年半载,非得坐下病不可!” “老先生也是心疼小姐,那请先开个方子,抓药吧!过后骂我们也使得!” 老头哼了一声,去写方子,临走还气哼哼的吩咐:“你们也不能就看着她这么苦着自己,多劝着些,这一个月万不能劳累,更不能动气。” 老于大夫前脚走,染墨就小声嘟囔:“哪是我们不劝,若是小姐不强愣些,连骨头渣子都让人嚼了!勋国公府也早被人吞了。” “住口!” 多福急急喝止,看了一眼还在门口的方丈和普吉。 两人似乎没听到,也没什么表情,正往外走。普吉正叹着气。 “终究,她也就是个十八九的小女子,又体弱,家中又连遭了变故,如何能撑得住” 方丈连连点头,嘱咐道:“这边寮房,你让武僧们守着,别让闲杂人到这边来。现在寺里来往人多,保不齐有不妨事的,再冲撞了女眷!还有,你就说我的话,不到最后七日,不许她到法会上去。法事虽重,但心到佛知。” “是!” 方丈抬头看着远处,自言自语道:“勋国公一门忠良,最后这一点血脉,我们该尽心。” . 觉音寺风雨不透,东平郡主的人半个月了也没找到机会下手。 不仅如此。百姓心中都有一杆秤。韦无忧这一病,名声更好,反倒是东平郡主,虽然没人指名道姓说就是她迫害的勋国公府,但话语间,手指的,眼瞟的,莫不是郡主府所在的方向。 这可把东平郡主气坏了,屋里的瓷器又碎了好几茬,手下更被罚了一批又一批。 宇文广博早知道了,嗤笑一声,对辅佐他多年的谋士荣达青说:“你觉不觉得,郡主这两年,尤其是最近,越发不堪了!这可一点不像当年那个不让须眉的东平郡主了!” 荣达青微微一笑:“确实。但也不全是她的无用。首先陛下已经明显不那么倚重她了。而且我听说广郡公这两年根本不愿意理事。最重要的,您现在实力飞升,处处掣肘她,她想发挥也不那么容易。何况通过那么多次渗透,尤其是韦无忧出现的这一局,定王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这人一急躁便容易犯错了。” “只是没想到韦无忧会是个变数。你说她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依小人看,真病、假病都不要紧。她能拖住郡主,让她进不去,又何尝不是拖住了她自己呢” “你可从不是这么不谨慎的,她可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 “殿下放心,我观此女胸无大志,终究是小女子心性,不足为虑。” “是吗这么说你们查清了,菩提门、英门和她确实没关系” “这——,倒是有几宗和她多少有点联系,但也不是实在的能把两者确实连在一起。” “再多派人手!对她,你们得更重视些。即便怀疑的那些都和她没关系,单是元展寻那一条,未来,她的价值就不只是你以为的这一点。还有她这一招,你看看,简直是没费她一点心,说不费吹灰之力都不过,但这效果你说说,比咱们以往哪一次不强” “是是!属下等一定虚心!也重视,一定不会掉以轻心。至于这个手段嘛,其实也不是多高明,但确实好用。只是,因为您的身份,用在明处怕是不能。” 宇文广博不想再说,便摆了摆手,起身往花园去,路上又问起了宇文吉。 荣达青笑得颇为爽朗:“这个宇文吉没经过事,人又单纯,实实在在是个公子哥。虽然受了重用,也算用心。但,他空有一腔报国之心,不过就是瞎撞。虽然也成了些事,但还差得远。这都半个多月了,药材上也没收到多少。今天他也还在觉音寺跺脚呢,但依旧是连韦无忧的面也没见到。” “既然这样,有些消息,你们也别拿着了,与其自己想破脑袋找对策,不如就放给他。他出头,说不定效果更好,过程更精彩呢。” “妙、妙!大皇子说得是!” . 一众人都惦记着韦无忧。殊不知,她早已经在到觉音寺的第三日就出了辽京。 而风国兀、桃花、庄翰林等比她更早走了三日。 那日早起,獓狠背了个两尺长、一尺宽的大盒子,堂而皇之在觉音寺游逛了一个遍,然后出了南面的桃花林,就在东平郡主和大皇子的眼皮子底下,悠悠达达离了辽京。 谁也没认出他就是她身边忽然多出的那个少年。实在是他这半个多月长了一头还多,浓眉大眼挺鼻朱唇,黑了也壮了,分明已经是个帅气的青年模样。 獓狠不愿意走官道,也厌烦那些马儿战战兢兢的样子。便只在密林里,驯困了一只雄狮骑着。 她从空间出来,差点没惊到下巴。 “你这也太威武了吧!” “羡慕来!” 他只喝了一声,就一阵腥风扑面。转瞬,她前方忽然窜过一只威武的白额虎。 这若是以前,她早吓趴下了。可现在,她懂兽语啊!白额虎讨好得差点管她叫小主的样子,就是再威武,她也怕不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截杀,不留活口 韦无忧觉得,虽然獓狠总是冷着脸,还爱刺她,但和他再一起,她就是觉得无比的踏实、愉快。而且,即便他现在比她还高一个头,体格能装下她一个半,在她看来,他这个人,那张脸,还是那个胖嘟嘟的小童。她也总忍不住想逗他。 “我说,你那体格,再加上我二弟,它受得住嘛!” 獓狠果然没让她失望,板起脸,大眼睛气鼓鼓地瞪她。 “你当我是你我能实实惠惠坐它身上真用它代步那它腰早折了。我不过就是玩罢了!” “那——,二弟他” “死不了!这盒子我亲自动的手。里边是比树屋还大的冰川世界。他悬在正中。我就是把这盒子从悬崖滚下去,他也和始终在平地上躺着没区别。” “别,还是这么着吧!獓狠,我该怎么谢你呢” 獓狠又用眼睛夹了她一眼,阴恻恻地说:“想喝汤,你的手臂最近锻炼的挺勤,肉应该挺紧实。” 她这是反被他调戏了! “别!我要是一只胳膊,法阵说得荒废了,你传授的机关术、炼器、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学也都练不成了,那你下次晋级不就更遥遥无期了嘛!” “没事,你可以专练意念操控!一门升的更快。” 她马上学着身下白额虎那讨好的小模样,还拱着手。 “我错了!你看我这段时间表现这么好,就别吃我了!” “那你还这么早出来” “这不是怕你无聊嘛!” “哼,我看你就是想逼我快点走!” “哪有” 她没说完,就见他脸色冷了! 不过一眨眼,他就从雄狮身上直扑过来,把她径直扑倒。 她的后背却没有撞地的痛感。只觉得脑子里钉了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踉跄着,狼狈地,总算是勉强站住了。鼻息里满是血腥气,耳边都是呼喝痛呼之声。 她一抬眼,就被这太过血腥的场面惊愕住了。 獓狠已经冲进厮杀的人群,一巴掌就把举刀刺向风国兀的那蒙面人拍得口吐鲜血,一抬脚他周围就跌倒一片,黑衣人的门牙满天飞。 正此时的,外围一个蒙面人举刀就向她砍来。 风国兀看见了,惊得啊地一声,一刀扎进身前那人肚子上,就要往她这边赶。獓狠眼睛都立起来了。下一秒就消失在原地。 她不过愣了万分之一瞬,就娇喝一声,侧步拧身,回手一掌,劈在那人后颈上。獓狠刚好赶到。 “放心,我还没迂腐到等死还不还手的地步!” “嘴硬!” 獓狠气鼓鼓地,一脚踢在那人腰眼儿上。 那人滚出去一丈多远,才摊住,再也不动了。 风国兀长出一口气,几掌开路,又靠回马车边。彼时庄子路手里的红缨枪正如灵蛇般舞得花团锦簇。 黑衣人见讨不到好,一声呼哨,就要跑。 “不留活口!” 风国兀一声厉喝,她惊了半晌,终究没有再吭声。 最后庄子路带人清理现场的时候,庄文正沉着脸下车来,看她那一眼,嗔怪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桃花还算镇定,但脸色白得吓人,下车的时候脚下分明是软的。 她收住心神迎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那一瞬,她明显感到她全身的僵硬。她在她后背拍了几下,轻声安慰:“没事了,以后你若出门,我就派一百个最厉害、最帅气强壮的护卫给你。” 桃花轻笑一声,声音有点尖锐,她赶紧捂住嘴,又压低声音红着脸,在她耳边道:“以前从没有女人抱过我!” 她笑眯了眼,看她。“那你有没有很悸动若是喜欢,把庄翰林甩了也行!” 桃花的脸更红了。 她笑着松开她,嘱咐她上车,才走到风国兀那边去。 彼时风国兀正站在山丘高处,正看着下边很远地方的林间小道。 小道上,有个男人背着一捆柴禾。佝偻着腰的姿势看起来都有点别扭。 她便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刚好看见旁边树丛后又转来个女人。她嫌弃地拍了好几把身上又粗又硬的布裙子,最后似乎恼了,尖叫着朝那人发了顿脾气。 因为离得远,她也听不真切。那男人就跟木头一样,完全没有反应。 “我本来是想顺路过来看他们一眼,现在看来他们也得挪地方了!”风国兀悠悠地说,有点感伤的样子,这可不像他。 “你没受伤吧” “放心,我没事。” “那就好!” “原来你把他们安排在这了!倒是个好地方。他们怎么样不老实” “韦鸣还好,适应得挺快。但韦宁接受不了!” “一家子都能活着,能在一起,她也如愿不用去当妾,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别操心了,干脆就把他们也带到晋阳吧在成峰附近找个没人的山头,我设个禁制,咱们也省点人力。将来风头过了,他们愿意给阁里办点事也不是不行。她若不愿意留,想去西北,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前提是她得能看明白。” “就她不管在哪儿,我也得留两个人看着,省得给你惹事。” 她心里说不出的安定、受用,都想在后面也抱她一下。 “知道这些人是冲谁来的吗” “这两天,已经是第四次了!只有一次我敢肯定是我二哥的人!” “第四次这么密那他们彼此之间该碰上过吧!” “那是肯定的,任谁也不可能忽然来了就上手。大——”风国兀忽然神神秘秘地看了看左右,然后才压着嗓子说:“大嫂,老獓长得太快,又太厉害,不能被人发现!” “你说得对!如此一来,我真得和他赶紧先回劝学阁了!你人手够吧!” “放心。我能对付,我还有后备的人手。你给我的那些宝贝,我也还一个没用呢!对了,你们怎么出现得这么及时呢” “那得问老獓了!” 老獓忽然在她脑子里说了一句:“我的饭票,我不得盯着,等你,黄花菜都凉了。” 她忍不住笑:“你倒是学得快,这句都会了!” “像你那么笨,我怎么升级” 一句话,把她噎得想咬他。 风国兀看看她,又看看背对着他们悠然自得的老獓。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她们之间正在不为人知地打情骂俏。 “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没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成阵,冲破阻碍 韦无忧几秒钟就出现在了成峰山腰。 这次老獓带她穿行,是提前打了招呼的,还是架着她胳膊走的。 但她也没感觉好到哪儿去!虽然没跌倒,但还是眩晕、窒息、恶心。脚软的像化了。她都不知道身子是靠什么、怎么站在地上的。 “你下次能不能提前给我几分钟,别说走就走啊!”她嘟囔,实在不喜欢这样蛮横的穿行,还是去八阵空间好,像过门槛一样轻松。 老獓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话不嫌气人地道:“若是他要死了,就看你回来的快不快,你就没这么多话了。” “看你说的。一下子省了十几天,还躲过去数不清的致命危险,我心里不知道多感激你呢。我只是想多要几分钟,心理建设一下嘛。” “你需要的不是心理建设,是淬炼!多穿几回就好了!” 这时,故知飞掠着赶过来,然后看准是她,一脸惊喜地叫小姐。 “把你勘探的那两座山的地图给我。山上没人了吧” “没有,都清空了!有个猎户,老两口,怎么都不肯走。我没办法,关起来了,但好吃好喝供着呢!” “嗯!等桃花来了,让她处理!对了,你赶紧多安排人、多带家伙,去接应三弟,他们这一路极其凶险。我这儿你不用管。” 故知火急火燎地下了山。 他一边走一边寻思,忍不住后怕。幸亏是小姐,这要是敌人,劝学阁还有什么安全可言。但小姐怎么躲过那么多关卡不声不响上来的呢然后他又开始思忖着到底该怎么完善防卫。 他可不知道,他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更不知道刚愁出来的这几根白头发有多无辜。 韦无忧根本就没上劝学阁,而是主动又无奈地又体验了一把这可恶的穿行,一头就扎进了成峰西北偏远的白头山,让提名他们都扑了空。 白头山几乎没什么树。半山腰以下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山顶上白雪皑皑,也有个椭圆形的洞口,像有什么要把外面的东西都吸进去一样,阴森森的。 她一下子有点恍惚,仿佛置身黑山,下意识去看洞口旁边有没有巨石和法阵。 “不是!”獓狠坚定地说:“那儿的洞是人工开凿的,这里是天然形成的。” 獓狠打头向山洞走,她则回头看了一眼东南、与它等高、翠柏苍劲的小成山,之后才跟上去。 两人跨进洞口。里边竟然也向下凹着,也是椭圆的,真和黑山洞差不多。差别是这里洞壁上有很多孔隙。有的孔隙进去是或大或小的溶洞,大的有一丈。也有的孔隙望进去是或大或小的通道,也不知道最终蜿蜒着通向哪里,也不知道里边还有多少孔隙。 但有一件事很清晰,没有什么魔力,外面的冷风往里钻,正是被这些孔隙吸进来的。 “别看了,我的想法和你一样,那个一丈见方的溶洞刚好背风,正好可以给他住。你可以设个障眼法,再多设禁制,绝对安全。但原定的阵法得改一改。” “你是说通道借用这些孔隙” “对!原本我们计划要在两山外围建个三层的护阵,里边包含一个杀阵,一个毒阵,一个迷踪阵。还要在两山分别建立起两个聚阵,两条连通阵,以达到两山一冷一热,能量交换的目的。但这两座山明显比我们预料的要大得多,以你现在的能力很难完成。但若其中一条通道借用这些孔隙,就简单得多,也稳固得多。” “我明白了!已经有了一个雏形!” “很好!那就——,开始吧!” “你还有别的话说”她问。 其实,这么久的相处,她知道他冷口热心。尤其这会儿,她看出他似乎想要嘱咐她什么。 “没有!”他嘴硬的说。 “放心吧!我会量力而行!” “错!我是想告诉你,破釜沉舟,宁可走火入魔,把自己搭进去也要拼。” “啊” “啊什么啊!开始!我给你护法!” 她深吸一口气,眼睛瞪得坚定、滚圆。 白头山比她想的还要大得多,布阵难度更增加了,还有那个小成山翠柏太多,应该不太喜暖。但好处是白头山本身就冷,未来应该很省力,还可以借力,模型她也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而且——。 对!有优势,那她就必须成功,不然消耗的功力需得勤修七天才能恢复,还得再苦练七天增进,才能开始布阵。那二弟就得在盒子里多待半个月,找冰雪莲也得推迟出发了。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尽力而为就好!还有,记住了,你若死了,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管。” “老獓” 她话没说完,老獓一个掌风就荡过来。周围冷风瞬间就纯净了,她也不再胡思乱想,迅速进入了一种忘我状态。 不再想布这么大的法阵,需要多强大的能量支持,多娴熟的布阵手法,多高超的意念力,多顽强的意志。更不想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多么严重超纲了。至于这半个多月,她是怎么把每一秒钟都恨不得拆成一天在过,怎么如饥似渴地学习,怎么艰难刻苦的锻炼就更不重要了,统统都扔在脑后了。 什么从没试过,什么真的没底,都不重要了。做多少建设,做多缜密的计划,都不如从现在开始,干! 好在前期一切都挺顺利,有了五彩晶石,甚至是黑晶石的加持。她的布阵按部就班,从上到下,一点点,一层层,循序渐进,稳定且坚固。 直到半山腰,她感觉到一股细微的阻力——不明显,但它却像是鞋里的一粒细沙,找不着,倒不出去,别扭还膈应。 随着阵法越来越向下推进,底部需要同时加固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但她的精力已经消耗大半了。这时候那股阻力已经增大到像是沉在溪面下的石头,开始阻碍水流前进了。 她布阵越来越不流畅,每一圈到某个特定的地方,她都倍感吃力,需要付出成倍的晶石的巨大的能量,和更多的意念力才能通过。 现在,她的感觉已经很明朗了,那股阻力随着时间的推进分明是她进一步,它就强百步千步。这样下去,石头马上就能露出水面,她的法阵也将要再不能合围,也就等于是功亏一篑了。 要停下吗獓狠之前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管做人还是做兽,都要有背后努力,然后人前不逞强,要学会在不行时退一步,要有蓄力再进发的勇气和决心。 但他也说过,很多时候,突破就在一念之间。你咬咬牙冲过去,就能成功,就能更进一步,但给自己下台阶,松一分劲,就会前功尽弃,这就会是你的瓶颈,下次要突破也更难。 而且,她没时间,二弟更没有。不行,她必须加劲!必须冲过去! 冲! 与此同时,就在白头山靠山脚的一个半人高一尺宽的孔洞拐进去,是豁然开朗石洞。石洞中间,赫然坐着两个戴着大兜帽的黑衣人。 两人盘腿坐着,双掌相抵,眉头紧锁。他们中间摆着一个莲花型的烛台。烛台中空,空心里闪着碧绿的光。光晕一圈一圈漾开去,撞在他们双臂圈起的小阵上,形成一道道无声的声波。声波从洞壁的孔隙直撞出去,迎上华无思的法阵。 无声的嘭地一声撞击。 两人都是一震,嘴角漾出一口鲜血,兜帽下同时射出两道红光。 华无思也猛地一震,气血翻涌,差点维持不住法阵。 獓狠猛地走近了两步,一道气流顺着手掌直击她后心,但最后他却皱着眉头站定住,气流也停在她后背三寸外。 她还没有放弃,他怎能替她做决定,何况,这是她必须,也是早晚都要过得劫。 华无思稳了稳心神,压下翻涌的气血。双臂蓄力双掌从平铺,猛地向天。 一股巨大的,夹杂不悔决心的能量自她心底发出,直灌双掌,从掌心迸出,直击法阵穹顶。能量在穹顶停了半瞬,无限加固后,猛地加大力度,如泥石流般顺着原来布下的法阵,汹涌向下。 巨大的冲击直把那股阻力淹没殆尽。 戴着大兜帽的两人同时狂喷出一口鲜血。两人同时背向向后激射,后背都撞在石壁上,然后脸朝下趴在地上,浑身软得像是把筋骨、灵魂都抽走了,同时,像是有一股青烟从他们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溢出来,透过黑衣服,蒸腾到空气里。 华无思虽然冲过去了,但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体内气血翻涌,再不受控制。 红丝的声音猛然响起,念叨着曾经教她的炼气的法门,小金龟更是盘在她心口。 她大喊一声,把所有的乱撞的气都一点点从双掌拍出,不断输出到阵势。直到整个阵势合围,她身体里混乱的气才算是有了一个小小的顺畅的通道。吃到甜头,她更不敢停,不断输出,加固阵势。身体里气流越来越流畅,渐渐势如滔滔大江,奔流不息。 獓狠同时长啸一声,整个山脉都震动了,到处都充斥着一种紧张兴奋的气氛。无数动物、飞鸟,就连夜行的都出动了,渐渐地竟都向那两人所在的山洞汇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好处,愤怒自焚 华无思为了冲破阻碍,引无数至纯的真气入体,以至于大阵布成,她体内四处鼓荡的真气却无处消耗,最后不得不一遍一遍加固阵势。 但加固的消耗毕竟有限,于是她“被迫”又布了最复杂、最费力的禁制阵——还把跟踪阵、迷惘阵都加入其中——把在劝学阁附近山脉都罩在了阵内。 如此大阵布成,她纷乱的真气也才理顺了八成。 而且,按理她受了内伤的,该感觉又疲又累,只想静静地运转真气疗愈才是,但她的感觉却正相反。她非但一点不累,还兴奋的不行。拓宽了无数倍的任督二脉像是嗷嗷待哺的雅雀,急需要大量灵力真气补充。 于是,一把把的五彩灵石被吸收殆尽。可她却像个无底洞,除了五感更敏锐,内力的饥渴半点没缓解。 此时,她已经察觉到方圆百里鸟兽的异常,对獓狠的感知也越来越弱。她一急,便想调用点黑晶石。 只是,她没想到,与其说是她吸收,不如说是黑晶石主动呼啦一下都来投诚。不过一瞬,她就被胀得比开始成阵的时候更难受,简直再多半分她就要胀爆了。 红丝吓得不轻,小金更是恨不得钻进她心口里边去。 她只能疯狂输出,出了一身透汗,总算艰难地熬过了半个时辰。 她睁开一双黑亮如电般的杏眼,嚯地从埋了半身的白雪里站起来,只觉得身子轻盈得像是也能随雪花一样飞舞似的。果然一股风吹来,她只是轻轻一退,就移出去一丈多远。 同时她也闻到自己身上散发的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她略一皱眉,急急退出山洞,几个纵落便直坠入下面冰冷的寒潭里。 临入寒潭的那一瞬,她感受到自己在那些人迹罕至、不好防守的地方布的那些厉害的、花样繁复的重叠阵,而且里边竟然还给毒物留了不少空间,不禁吐了吐舌头。 “我那会儿是不是神思泉涌啊?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不会显得有点变态吧?将来自己人会不会也中招啊?” “算了,那会儿为了保命,能顾及到人迹罕至已经不错了!我恨不得把所有学过的、看过的、练过的阵势都一股脑套到一起的。还是先去找獓狠吧!” 她这么想着已经湿漉漉地走了半座山。 獓狠远远看见就瞪了她一眼。那气势、那表情、那神采、那身形简直又长了好几岁,是个十足的青壮年了。 她先是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笑着迎上去。 “老獓,这次晋升感觉怎么样?我表现不错吧?” “马马虎虎!就是脑子更笨了。都冻成冰了,不冷?不知道内力烘干衣服?”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没觉得冷,也才开始笨拙地把内功心法用到蒸发衣服上的水汽上。 “天啊!武侠小说里的桥段竟是真的啊!” 獓狠嫌弃地望了她一眼,就气势冷冽地朝下看去,酷拽酷拽的模样。她心情大好,一边弄着头发,一边也顺着看过去。 只见两个戴着大兜帽的男人跑得把趁手的家伙都丢了,东倒西歪地跑进密林,正撞上两只大鹿。他们只能慌忙支起一个支离破碎的守护阵。守护阵实在太破,只被鹿角碰到,便碎了。于是他们本就零碎的黑袍又多了几长条。 他们狼狈地退出来,又向来路跑,迎面正蹲踞着一只雄狮。两人这回连招都没敢支,转头又跑。 这次他们太急,根本没看见正等在那儿的白额虎。白额虎只是抬爪子戏弄地轻轻抓了下。他们的黑袍就没了一半,从嘴角到大腿多了好几道宽窄一致的血痕。 鸟儿们见有机可乘,纷纷飞过来,也不管脑袋屁股一顿乱啄。 他们抱头鼠窜,甚至自己左脚绊右脚,摔得滚下去,活像个粪球。 獓狠看着心烦,嗖地消失,出现在两人正逃去的方向。 她紧跟着过去,终究还是慢了。她只看见獓狠举着手掌,都没看见他怎么动手,两个人就惨叫着,有黑烟从他们身上的伤口蹿出来。 不过一瞬,黑烟就彻底把他们包裹住。两天黑雾里传出他们惊恐的凄厉的歇斯底里的嚎叫。然后黑烟消散,扑簌簌地两架空衣服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惊得合不拢嘴。 “这——,这——” 忽然,她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热浪,急忙抬头。 獓狠精致的脸此刻黑红,板得极其可怕,下巴上迅速蹿出刚硬的鬓须来,一下子又长了七八岁。然后,精致的眉眼就渐渐脱了相,开始走向疯魔化,然后他高大粗壮的身躯胀大了一倍不止,耳朵也越来越尖,脸膛更越来越红,像是火人。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不属于她的愤怒。 “老獓!” 她刚喊半声,獓狠就嗷地长啸了一声,所有动物都惊惧得匍匐在地上,鸟都扑啦啦落了一地,就连她的心都颤了几颤。等她反应过来想上前抱住他,他已经倏忽间消失在原地了。 她尖叫:“老獓,你给我回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老獓——”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她一指老獓曾经坐过的雄狮。 那雄狮像是这会儿才叨过这口气来,眼珠子通红,被她一指更吓得哆嗦,整个抖做一团。别说它不知道什么,就是知道恐怕也说不出来了。 故知正急火火往这边赶,远远的就问:“小姐,您没事吧?刚刚那声音——?是您召集的这些动物?”。 她看见他捂着腰腹,虽然心里担心,但还是迁怒着,问出的话很不怎么客气:“你怎么了?伤了?” 故知满脸通红,蠕蠕着。他练了这么多年功,却被一声吼,吓得乱了气息,实在丢人。“不,不是,没受伤。只是,只是没留神,岔了气。” “我们也岔了气!”地上的鸟叫着,扑棱了几下翅膀,最后也没飞起来。 故知听不懂,她却听懂了。 “故知,传我命令,除了上山下山一条路,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走动。否则后果自负。若是自己人伤了,我也唯你是问。” “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礼物,又是东平 花烛赶过来的时候,华无思已经走了,只剩下故知。 故知一脑袋问号。既震惊于小姐的进步神速,又对自己能跑岔气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还有这漫山遍野匍匐的鸟兽。他曾猜测小姐是听得懂鸟言兽语的,但这么厉害却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花烛也愣呆呆的,他是被还哆嗦的雄狮和白额虎迷了眼,只喃喃地说了一句:“老大!冰山雪莲有消息了。” 故知回过神来。 “小姐已经走了,只能等会儿传书了。对了!小姐临走时十分郑重地吩咐,让除了上下山两条路,任何人不得四处走动!” “啊呀!那糟了!我上来前特意让提名把劝学阁的兄弟们都派下去搜查了。” “快!都拦住!” 两兄弟脸都白了,风风火火地跑下去,那样子分明比那些鸟兽更胆战心惊。 一只褐背黄胸的小鸟展翅就上了树梢,叽喳叫了两声。另一只白鸽落在略低的位置回应着。然后无数只鸟同时扑棱棱地向各个方向飞。 此时,华无思已经到了京北的卫陵。 这是她反应过来的第一个獓狠会来的地方。毕竟在那两个兜帽人化成黑烟之前,他老人家可没那么愤怒。而同样的兜帽她只在这里见过。 她着急,也怕被发现,便在陵内也闪移。好在她现在五感都特别敏锐,扫一眼,附近几百米便知道个大概。等看守的士兵反应过来,她早没影了,他们还以为是错觉呢。 卫陵被重新整修过,到处都工整、庄严。但她却从表象中看到一片萧索,就像是毫无生气、重病垂暮的老人。 只是她走过的地方,没有半点獓狠的踪迹。 她正要离开,忽然有一个莫名的念头,她便又向正东拐去。 獓狠真的来过这里,偏殿里外还残存了一点它愤怒的气息。还有—— “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呢?”她闭眼沉思。“在哪儿见过呢?应该很久了!”她灵机一动,“像是栀子花!” 她猛地睁开眼,径直闪移去了定王府她第一次醒过来的屋子。 她现在分辨的出了,她醒过来前嗅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栀子花香,那是一种人为混合的药剂,至少有迷幻的作用。 “什么人?”元左机警,几乎第一时间就踢门而入,挺剑就刺。 她下腰后撤,一下子后退了三米多远,起身的时候还很觉得自己真是不凡,没想到元左的剑如影随形,瞬间又至。 她急忙惊叫了一句是我。也得亏对面是元左,身手够好,能及时收了剑。 站定后,她还惊魂未定。只这一剑,就足够让她把骄傲的心态彻底摆正了。 “韦大娘子?属下见过姑娘。”元左还特意上下扫了一眼,确定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又躬身施礼。 “您是特意来找王爷的?王爷他去了北境,这会儿应该到了!但王爷吩咐了,只要姑娘有需要,王府上下任凭您调遣,属下留下来就是为了能全力调配护佑您的。” 元左这么说她更尴尬了。人家一片赤诚,她却是上门来追罪的。她又一下子想起元展寻知道那块玉对她有用毫不犹豫就再不肯收回去的事。 “姑娘不是在觉音寺吗?怎么忽然来了王府?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我只是刚好路过。是有个东西想让你带给定王。” 她说着往怀里摸,下一秒就傻眼了。她这才想起来,她布好阵后,怕万一,把所有好东西都放在二弟身边了。 可她话已经说出去了。最后,她心念一动,把给铃兰做的小熊掏出来递了过去,同时在心里叨念:“小铃兰啊,这个就是个练手的,等有空,我给你做个更好的、防护阵更强的。” 元左用双手恭敬地捧着。只觉得这个珍珠镶嵌的鸡蛋大的看不出是什么的小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是女人的东西,下意识就问: “这东西,造型别致,属下从未见过类似的,可是姑娘自己做的?” “算是吧!你让他日夜带在身上,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大用呢。对,就是有大用!” 元左琢磨着“日夜戴着”,“有大用”这两句,精明的脸上更乐开了花。这一定是韦姑娘心爱的东西?还特意给王爷送来,那是——。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属下一定快马加鞭,小心翼翼地送到王爷手上。属下相信,您不吩咐王爷也一定会日夜戴着,甚至没人的时候还会拿出来欣赏欣赏呢。” 这话没什么毛病,可她听着有点毛骨悚然。尤其元左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捧着这个卡通珍珠小熊就有点扎眼。继而她又想到元展寻——一身银白铠甲、硬汉气质的铁血男儿,摆弄这个珍珠小熊的痴呆样子,更打了个哆嗦。 “这个吧?外形确实不怎么适合你们王爷,但正因为这样子,别人才会不以为意不是?其实,它里边真是大有乾坤的,我还特意加了料。他若真遇上个什么,也能替他顶一阵。” “属下懂得。只要是您送的,在王爷眼里都是宝,什么一时不察,小人暗算,握着它,王爷都能逢凶化吉!” 她一声干咳,差点没被自己口水淹死。 “姑娘还有话?那您只管吩咐!” 她顿了一秒,还是说没事。“我真没事,王府没事就好!你好好盯着吧!我走了!” “韦大娘子,王爷把王府精锐的侍卫都留给了属下。您不说,属下也不过就是麻烦点,最后总能查明白的。” “真没——” 正此时,她心猛地一跳,脑仁一下子痛到炸裂,愤怒到差点控制不住。 “不好——,老獓!” “元左,我问你,两年前我来王府——生病那次,除了你们王府的人,还有谁在?” “王府一向不许外人进来的。不能——!对了,那天,大国巫在!” “大国巫?”她沉吟半晌。 不对,不是他,她们也见过几次。那气味除了那天早上,她似乎没闻过。 “姑娘不必担心,王爷对大国巫一直是有所防备的。后来那次,王爷宁可毁容都没让他看诊。他即便再是东平郡主的人,也没用了!” “你说他是东平郡主的人?”她猛地想起那条大蛇,还有郡主府那间刑室。 “老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反常,困兽之斗 华无思脸色大变,一跃就到了门口。 元左是眼看着她刚跨出门的,但追出来她已经没了踪影。他是结结实实被她的速度和进步惊到了。若是他知道她已经站在了郡主府刑室的门口,估计能当场五体投地了。 刑室地处偏僻,此刻也没什么人。为了以防万一,她随手捏了个决,在身上拍了几块灵石,整个人就隐匿起来,急匆匆往前走。 只是越走越嘈杂;越接近主院,“哎呦”、“妈呀”的喊叫声越响亮;东倒西歪的哭爹喊娘的下人越多。至于那些苗圃、造景什么的更是没眼看了。整个郡主府像是被海盗洗劫了一样。 转过假山,主院里,——好家伙! 獓狠化作个四不像的“大狗”龇着獠牙、威风凛凛地蹲踞在花砖铺就的五彩麒麟祥云地图正中。 他一声吼,铜铃一样的眼珠子闪过一丝猩红。 无数匹骏马良驹在主院里嘶鸣狂跳,马蹄纷飞;原本看家护院的大狗更是疯了一样,逮谁咬谁,连喂食它们的人的话都不听了;更有那原本关在厨房、待宰的鸡鸭鹅兔鹿,更是一个个红着眼珠子奓着毛,凶狠得丝毫不逊于秃鹰、猛虎;还有那些也不知从哪个洞里钻出来的皮毛都擀毡了的黄皮子、还僵硬的长虫、癞蛤蟆…… 整个郡主府、主院可以说是乌烟瘴气、天翻地覆。 一条长虫吐着芯子向前一冲。小丫头们惊叫连连,纷纷躲避,倒是明晃晃把东平郡主露了出来。 有那胆小的小厮根本没想上前,只想逃。只是他们腿软,动作慢了,被围着东平郡主的一群人一拥,直接倒在地上,被踩了好几脚,疼得哭爹喊娘。 有那躲得快的,没被人踩着,倒是被马蹄子扫倒了,连疼都来不及喊,就被另外一只大蹄子踩得差点倒出屎来。 倒是有几个胆大又功夫好的侍卫。但东平郡主显然已经吓坏了,尤其在一条大狗把苦荷的一条腿生生咬断,只剩一条皮连着的时候,她哪还敢把人放出去,更恨不得把人都拽到她身前去挡灾。 她尖叫着,嗓子都破了。“快,快去调京畿卫,弓箭,弓箭,把这些畜生都给我射死!” “老獓,别玩了!先走!”华无思在心里疾呼一声。 但老獓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只原地跳突着换了几个方向。 “老獓!” 獓狠又嘶吼一声,眼里像是着了火。吓得好几个人破了胆,摔倒在地,口吐绿沫。那些动物们也越发狂躁。 “不好——” 她心里一突,猛然想起在空间失控的老獓,手里已然多了一条q弹的软棍。那些动物虽然看似狂乱,已然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来。至于那些不开眼撞上来的人,她也没客气,无一例外都直接打飞出去。 侍卫小厮们看不见她,只看见满天飞的带血的大牙,又青又紫的胳膊腿,以及吱哇乱叫,倒着飞出去的同伴。 这下院子里更乱了,恐怖的气氛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无限制地蔓延开来。 她还在往前冲。獓狠猛地转过来,冲她嘶吼。 而这时,她已经完全感应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凭一腔孤勇,一脚踏上了花砖。 “老獓,我来了!” 脚下猛地一软,她的心也随之一沉。 明明是坚硬的花砖,踩着却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沼泽。只这一瞬,鞋底已经被包裹住。她只能猛地又退后一步。 难道这花砖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困吸阵不成? 獓狠又嘶吼一声,猛地跳起来又一个转身,眼神哀怨又清冷,眼中那团红火青光闪了一瞬。她这才看清,他是用这种方式把四脚从已经蔓延包裹住他脚踝的花砖里拔出来。 “老獓,空间!” 她在心底里喊出这一句,也立刻意识到,他一定是已经回不去了。 的确,獓狠现在不只是被困在看似花砖的大阵里,也被困在他自己幻化出来的这副动物皮囊里。 他现在彻头彻尾就是个兽,困兽! “老獓,看我!同时!蹦!” 她在心底里厉喝一声,给老獓猩红的眼中的火浇了一盆冷水,更不给他反对的机会,一跃而起,直朝老獓扑去。 老獓也只能信她,尽力迎着她扑上来。但他,只是勉强爪子离了半寸地。 相撞的那一瞬,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花砖底下伸出来,拽着她们的脚脖子把她们向地下的无底深渊拖。 她拼尽全力。 那股吸力却像是来了劲头。 不到一分钟,獓狠的一条后腿、半个屁股已经被它拖拽进去。而且,老獓正——,正放弃抵抗,反而把仅有的力量用来往外推她。 “老獓,不,不行!我不许你放弃!啊——!”她咬着牙、瞪着眼,一手拽着老獓,一手紧握黑晶石!“树屋——!走——!” 一股刺眼的光芒,晃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她喘着粗气,瘫倒在地上。一阵眩晕过后,她惊得一跳。等看清了树屋高大的树冠,又瘫下去。 “老獓!”她虚弱地转头,看见被自己紧攥着的“大狗”正缓慢地褪去长毛獠牙,但他的眼珠子还是猩红的。 她打了一个冷战,彻底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 “老獓!” “走——,你们人类没一个好东西!” “老獓!是我!” “是你又怎样?”獓狠猛地站起来,是那个稚嫩少年的模样。 “你——” “我救了你,你呢?你吃我的,用我的,却偷了我的内丹,把它折腾成邪灵,还要用我养你的邪灵?无耻——” “老獓——” 她猛地站起来,但哪里还有老獓的影子。 她几乎把勋国公府都翻过来,甚至辽京、八阵空间都翻了一遍。没找到老獓,却见到了刚赶过来,几乎累断气的一只小鸟。 “找到雪莲了?好!非常好!传出去,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二弟那里有红丝和小金,还能等一等。但走之前,我必须找到老獓!”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报复,有求必应 华无思又去了东平郡主府。既然找不到獓狠,就得把他潜在的威胁去了。 她皱着眉头围着花砖转了好几圈,最后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这个东西弄到空间去。 但她试了几次,花砖上的灰都纹丝没动。 现修炼是来不及了。她一跺脚去了空间。 她有灵石、有法阵、有符篆,她就不信整不出来个借力的东西。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等她再出来,手里的东西唰地一撇,就和再海上撒网一样。只见一阵狂风、咔嚓一道厉闪,一个流动着光弧大罩子就从天而降,肃杀之气瞬间把整个院子都笼住了,连月亮都把旁边的黑云拽过来遮住了身子。 一道惊雷,天崩地裂。 东平郡主府富丽堂皇的主院轰隆崩坏。一块足有三丈高的圆锥地,嘭地一声蹦到半空。东平郡主府都颤了三颤。又一道厉闪,圆锥地、她都消影无踪。 漫天飞舞的黄沙夹杂着一股热浪直撞向她和以圆锥地为中心的噼啪作响的光弧保护罩。声音清脆得崩豆一样。而光弧中央,圆锥地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尖头着地,悬站在沙漠里。 她欣喜非常。 成了!真的成了!她成功把这个大家伙安放在她转换出来的空间沙漠里。 这可是个巨大的里程碑式的进步,从今以后,空间将彻底对她敞开大门! “哇啊哦——” 她兴奋得跳起来,尖叫着仰躺在沙漠里。然后乐极生悲地被滚烫得一蹦三尺高。 噼啪——,咣当——! 光弧里,一团紫色的耀目的火团终于挣脱开了地面的束缚,从花砖里腾地跃出,砰地一声撞在圆弧正中穹顶。 穹顶被撞出去一米来高,鼓着大包,差点承受不住,爆裂了。 紫火没成功,极其不甘心,开始东冲西撞。 光弧可怕地噼啪作响,像是下一秒就会爆裂开来。 她一下子想起如来佛压猴子的天符来,也一手张开,向旁边一伸,伸到别的空间维度里,也不拘是什么,把原本收藏着的大把大把的符咒随手一扬,都粘在光弧上。 紫火也被彻底惹怒了。它上蹿下跳。光弧被撞成各种形状,咔嚓咔嚓地响得吓人。 “我还就不信了!” 她一撸袖子,两手同时往两边一抓。大把大把的五彩晶石被她扔出去。 不过一瞬,围绕光弧,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了各种阵势——什么捆仙阵、收拢阵、困阵、……凡是她做过的,看过的,统统布来。甚至她还建了通道,在光弧旁边布了个储藏阵。 “你不是能折腾吗?你折腾出多少,我就收多少。有本事你就把自己变成永动机。我告诉你,你就是变成永动机,也只能是个给我打工的永动机,永远别想逃出去。” 紫火气得一下子大了好几倍。 “来啊,有能耐你把光弧撑破了,我就服你。” 紫火果然又大了几倍。 但它这一大,吸收阵起了作用,它的能量开始迅速流失。旁边的储藏阵甚至都光亮起来。她呵呵一笑:“火大啊?那我就给你消消火!” 她再次扬手,什么清心咒、心经、地藏经、护身符,大大小小的符纸、经藏,把光弧贴的密密麻麻。 她冷哼一声,也没托大,又盘坐下来。存货用完了,她就现画。总之,各种咒、阵都一股脑地密密匝匝地,把光弧包裹了十几层不止,而且每层都加了报警程序。 “我保证,你逃出来之前,我绝对能得到示警,更有足够的时间再把你困里。” 她转身要走,想想不放心,又在四周加了个防护石阵,弄的简直和迷宫一样,自己都差点走不出来。 想了想,她又一招手,在石阵所有明显地方,都刻上了“老獓别进去,里边危险”的字样。 “老獓,等我回来。既然这是你的内丹,既然是被他们折腾成的邪灵,咱们就一定能找到办法把它变回来。等我!” 她倏地出了空间。只是她不知道,她刚走,獓狠就一脸冷漠、眼眸漆黑地出现在她刚站的地方。 她没有去雪山,即便她相信她现在有足够的能力。她去的还是东平郡主府。 此刻的郡主府比白天更乱。 那些丫鬟、小厮、侍卫原本就精疲力尽,惶惶如惊弓之鸟,再面对这个显然不是人力造成的大坑,他们只恨不得老娘能再把他们塞回到肚子里去。他们只乱哄哄地在院子里乱跑,什么用不顶,还更把东平郡主那张惊慌的老脸吵得黢黑。 东平郡主此刻一点没了当初居高临下、恨不得吃了她的气势,活像个老巫婆。没了苦荷搀着,她两条腿都在打颤。她沉着脸,一言不发,像是要用两个刁钻的眼珠子把大坑盯平似的。 华无思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最后冷笑一声。她有了更好的主意。 她一抬手招呼来数十只小鸟。 “每只一包,每隔三天,就在郡主府的高空撒一回!一次一包就行。记得啊,在上风头飞,别吞了!还有,去找兔狲,让它安排,隔三差五的让蛇虫什么的过来玩玩!” “劝学阁正没钱,东平郡主府的产业还是充公的好。把这事传给桃花。” “东平,咱俩的地位也该换换了!玩阴的,我也会!” 她瞪了东平一眼。 东平一哆嗦,朝她这个方向望过来,但她显然什么也没看到。 但这一眼让她很不爽。几个起落就在郡主府放了两把火。而且,所到之处,郡主府值钱的东西都被她一股脑卷到空间去。然后,她就远远盯着,看着一地鸡飞狗跳。 等东平喊破了嗓子,连打再骂才勉强把这些腿软的赶去救火,她又往她身上扔了一团特制的最是黏人的火。 那团火不大,橘红色,最是沾东西就爱飞窜的。它一落到她裙摆上,就找到了乐子,只围着她,在她身上跳跃。 东平郡主被烧的吱哇乱叫,很快脸也黑了,头发也着了,腿也瘸了。 “老獓,想开点,既然丢了,咱们就找回来。我敢肯定她不是罪魁祸首,就留着她给你钓鱼玩好了!” 她一身轻松愉快的去了雪山,一路都在想,怎么再开辟一处冰雪幻境,要把雪莲复制个百八十份。再建个有求必应屋? 她的给老獓的强大的空间储物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复制,被人算计 华无思心满意足地回了白头山。 八阵空间的某个维度,是几乎和雪山一模一样的她创造出来的冰雪圣境。只是铺天盖地的是一分二、二分四成就出来的冰山雪莲和稀有的雪域白冰凌花。明明那么珍贵的东西却给人一种大白菜的即视感——喜人,可也吓人。 这结果实在太完美了,以至于她都把过程的惊险丢到脑后了。当然,她是真想丢。既然没人知道,她穿进雪窟窿里出不来,又被狂风暴雪弄迷路,最后被雪崩砸晕的囧事干嘛还要都出来呢! 她噗一出现,红丝和小金四个黑眼珠瞬间明亮,然后下一秒又齐刷刷地暗了下去。 她先是一笑,然后飞奔进洞。 “怎么啦?出事了?” 看见二弟没事,她才放下这颗心,在石凳上坐了。一边掏出一朵雪莲开始研磨,一边笑着搭话。 金龟嘴角很快扬起来,慢悠悠地从温冠玉心口爬到她腿上。她用食指摩挲了一下它的小脑袋,抬眼看红丝。红丝则一脸嫌弃,傲娇地转过头去。 她听见了它的腹语:“有了新宠,把我们丢在这儿不说,还屏蔽我们,又装什么情深?” “什么屏蔽?啥意思?”她一脸懵逼。“你是说,我后来感应不到你们的情绪,不是因为离得远,而是我单方向屏蔽了和你们的联系?不可能!我没有!我怎么可能那么做!等等!屏蔽?还有这神操作!你们没说过呀!等会儿,我得捋捋,我是怎么做到的?说不定以后有用!” 她自言自语,若有所思,一个没留神,就自己叨叨咕咕了一夜。当然她手下也没闲着,整个白头山的法阵又被她加固了好几遍。 “小姐!” 铃兰人还在洞口,就兴奋地喊了一声。但白狐比她更快。它猛地一扑,就像一道白色闪电。嘭—— 白狐悲催地撞在她在温冠玉身前一米新设的那道弧光屏障上,眼白都翻出来了。 铃兰惊叫一声,跑进来弯腰抱它,一边心疼,一边数落着: “你看看你,说你多少次了?不要毛毛躁躁的,不要不计后果,你怎么就记不住呢?我瞅瞅,哎呦,都长肉球喽!看你下回还改不改!” 她看着好笑。这还是当初那个整天小心翼翼,差点把白狐当成祖宗的铃兰吗? “咱们的小丫环翻身啦!白狐,你怎么混得啊?也不行啊!” “小姐!”甘雨躬身行了一礼才走进来,把个篮子放在石桌上。开始一样一样把东西往外拿,还贴心地把给红丝和金龟的吃食都直接放在它们身前去。“不知道小姐回来了,只给铃兰带了一点小食,您先垫一垫吧!” “没事,我吃过了。多亏你们想得周到,不然小红和小金就要饿肚子了!怎么样?风国兀回来了吗?” “小姐还说呢!那个桃花姑娘在半路听说劝学阁的地契没办下来,非要改道过去,结果就被知府扣住了。跟着她来的那位什么翰林,差点被认成是通缉犯。三少爷花了好些银子才把人都捞出来呢!” “那人呢?都安全回来了吧?” “都在大厅吵吵呢!桃花说她受委屈不要紧,但劝学阁的面子不能丢。她主张现在就给那个知府一点厉害,还说一定得让他知道是劝学阁做的。” “哦?有志气啊!” “那个什么翰林不同意!说了一大堆什么这个朝那个代的。反正,他的意思就是自古民不与官斗,劝她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先忍一时之气。还说就是以后慢慢还回去,也不能漏出是劝学阁的首尾来。” “那最后怎么定的?” “我出来那会儿,中层们也分两派了。双方势均力敌的,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那个桃花就问故知大哥的意思。” “故知怎么说?” “故知大哥才不给她们俩断官司呢!大哥说小姐说了让他一切听凭阁主吩咐。你没看她们俩的脸色都可精彩了呢!” 铃兰傲娇的小模样,简直就是故知的小迷妹。 甘雨紧皱着眉。 “小姐,依属下所见,那个庄翰林很是固执,也不像多把桃花姑娘放在第一位的样子,而且他话里话外对大家都很是看轻,倒像我们都是草莽,就他是大贤大才一样。那他为什么会跟来呢?而且他才刚一露面就惹祸,以后怕是阁里都会受他连累!” “他当然不是只因为儿女私情就来的。他在官场跟个过街老鼠也没什么差别?当年他恃才傲物,没少得罪人。现在那些他当初看不上,认为不如他的,个个比他官阶高。新仇旧恨,那些人不给他下绊子就已经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还有那些皇子,个个都握着杀他的刀。这叫什么?捧杀!” “那您?” “他无处可去,又急于证明自己,不正适合现在的劝学阁吗?他是个好利器,关键要看怎么使。告诉故知,我的意思就是不管桃花做什么决定,都坚决支持。劝学阁,就听阁主的。” “小姐,您不下去?” “我干什么去?我又不是阁主!再说,我一堆儿事呢?告诉桃花,劝学阁明年开春要是名声大噪,我给她发奖金。 哦!对了!让故知侧面提醒提醒桃花,从贪官污吏那里拿回来的东西想法子出手,变成钱才是王道。劝学阁想要快速站稳脚跟,银钱开道是个好路子!”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北境吃紧,我估计风国兀也呆不久了,忙起来也顾不上这边了。二弟我就交给你们四兄弟了!这两座山,一定要多派人。还有,各地的少年也该培养起来,劝学阁未来大踏步发展,咱们必须得自己培养知根知底又忠心的人。” “小姐放心吧!您之前透露过这个意思,大哥也已经早早就开始准备了。只是大哥说了,宁缺毋滥,所以才没有那么大张旗鼓!” 她脸色突地一变,下意识回头,可她身后只有还在沉睡的温冠玉。 “小姐,怎么了?” “有人算计我,我这脖颈上凉飕飕地。”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闯入,人生如棋 觉音寺,通往居士住的寮房的路上,一个穿着皱皱巴巴红黑斗篷的男人正鬼头鬼脑地往里窜。 若不是他推开韦无忧所住那间的门的时候僵了片刻,又茫然地回头四处看,兜帽掉了下来,露出了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通红的眼珠子,实在很难把他和以往风流倜傥的宇文吉联系起来。 宇文吉上手推开了门还感觉像做梦一样。 其实这条道本就是可以随意走动的。但实在是他为了见韦无忧已经在这条道上被逮回去太多次了,才会觉得畅通无阻到门口很不可思议。至于那种失忆或是被定住的感觉,他根本没在意,更想不到是韦无忧的阵法,他只以为是好不容易进来的错觉呢。 他跨进门来,避开了晃眼的阳光,看清了屋内四角桌和床幔的简单陈设,才回过神来自己进的是女人家的屋子。他下意识转过身,像小狗一样甩了甩头。 “韦无忧,你在不在里边啊?你还真本事,竟让寺里的武僧给你守门。你躲在里边干什么?要金蝉脱壳啊?” 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本就沉不住气,此刻更心焦。 “我的姑奶奶啊,我真有急事。你给我个动静,行不行啊?你再不出声,我可真就闯进去了啊?!” 还是没动静,他一跺脚,两步到了床前,抬手捏住了床幔的中缝。 “你再不出声,我可开了啊?” “堂堂郡主府的小王爷,这是要逼迫我一个病人?” 华无思唰地一下先一步掀开了床幔,一边干巴巴地咳了一声,一边把皮氅搭在刚系好丝绦的外衣外面。 宇文吉不过是顺着她的手看了一眼缠了两圈的丝绦,嘴巴先于脑子喊了出来: “你——你怎么瘦成骷髅了?” 华无思也嫌弃地打量了他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是怎么回事?这衣服、这胡子?你是把哪个花楼的姑娘包了?竟然被摧残成这样?” “唉!”一向乐呵呵地宇文吉破天荒地叹了一口气,把家里那些乱糟糟的事从脑子里挤出去,才哼唧道:“你倒是躲清静了,都不知道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若不是我今天见了你,能给你做个见证,辽京的人都会以为你死在觉音寺了呢!” 说完,宇文吉又发觉自己跑偏了。情急之下,他伸手就抓了她的胳膊。被她凌厉的眼锋一扫,他哆嗦了一下,却也没完全松手,还抓着她的袖子。 “阿寻有难。你得想法子救他啊!” 她心底一跳,故作镇定,不搭茬。 “我自己都要病死了,能管得了谁?再说,就算我想管,也没那个能耐!” “你有,这事也只能找你。你不是认识能布阵的人吗?那人都能把你从卫陵救出来,也一定能救阿寻。” “你听谁说的?” 她把袖子抽出来,慢悠悠地踱去窗口。虽然他没说清楚,但她还是听明白了。对方既然用了非常手段,用了阵法什么的,那还真就得她。问题是对方为什么会找上元展寻呢? 宇文吉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急得控制不住,都要暴走了。 “他对你可是实心实意的啊!你可不能不管啊!我听说那个什么阴风阵可厉害了,几百人进去,瞬间就能连骨头都搅碎。你可不能不管,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寻去送死啊!” 她猛地从窗口转过身,眼光像是能穿透他似的,看得他一哆嗦。 “阴风阵?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我查到的!” “怎么查到的?从哪儿查到的?” “我——,你——,你别管了——,先想办法救阿寻吧!” “没办法,救不了!” 宇文吉错愕半响,最后才从她冷冰冰的话语和饶有兴味的视线里咂摸出点滋味来,嗫嚅了半天才道:“我,我前天偷听了我娘说话。大皇子那边应该也得了消息。他们都已经派人往北境去了。可派去的都是普通侍卫,根本不懂阵法。” “我也不懂阵法。还有,你就这么确定他们派去的人是救人,而不是杀人?”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不是不管,是真救不了。卫陵那次,也是那人找的我,我却根本找不到他。” “韦无忧!你师父你怎么找不着?你就是不想救!你太忘恩负义了。阿寻为了你,连命都不要,把仅有的几颗药丸都给你吃了。现在他性命不保,你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好,你好!我实话告诉你,你爹——勋国公,也早接到圣旨,带兵往北境支援了。阿寻被困,他也好不到哪去!” 宇文吉说完,嘴是痛快了,可想起来阿寻的命还得靠她,又软和下来。 “韦无忧,你管你爹,顺便管管阿寻好不好,我求求你。我娘是不对,你对她有气,怪她曾经害你,害了你弟妹,可阿寻没有,他对你真是掏心掏肺的——” “我真找不到人!我只能给你药,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赶紧去想别的办法。” “韦无忧!你个白眼狼!韦——” 宇文吉气得跳脚,却也被闻声赶过来的多福多寿拽着往外走。 “你还拽我?你忘了谁是你主子了?阿寻都要被害死了,她能管却不管,你们还拽我?良心都让狗吃了?” 多寿当即就愣住,被她歪头瞪了一眼,松了的手下意识就又拉住宇文吉,但却没怎么使力。可以说,多福完全是凭着一己之力把两个都拽走的。 他们前脚出门,便有个小翠鸟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冰冷。 原来宇文吉是真的偷听了东平郡主与人密谈。但那屋子隔音太好,或者是被布了阵,他和小鸟们一样,根本没听到具体内容,不过是那黑衣人临走说了句“你要是不放心,就派人去北境看着”而已。 至于什么阴风阵,什么大皇子派人去了北境,什么全辽京只有她能救,什么她有个厉害的师父等等,不过都是有人故意放给他的消息而已。就连今天他能进来,也是有好几拨人暗中支开了武僧和她的人。 他这个纨绔虽然对筹药这个差事上了心,但他连她都见不着,再蹦跶也就是个蚂蚱,能有多大能耐能得到什么重要的消息? 至于给他的消息的人,她猜里边一定有大皇子宇文广博。但为什么呢?他图什么呢? 整件事情的背后又有谁?与东平密谋的黑衣人又是谁?他们又有什么阴谋呢? . 宇文广博稳稳地坐在书房里。他是在这么大法事里鲜少的没去凑热闹的人。 但他的耳朵、眼睛可没闲着,消息源源不断地送进他的书房。此刻他就正在听属下的汇报。 “宇文吉真的见到她了?” “是!当时,属下就在那处。她站在窗边,瘦削了不少,看来是真的病了。” “那这么说,卢知府扣下的戴兜帽的女子便真不是她了!” “是。今天也接到卢知府那边的传书了。那两个人被洛巡抚保走了。” “洛宝州?那这么说那个男人也不是庄翰林了?” “以庄翰林的性格,若是能走通洛宝州的关系,绝不会甘心这么多年被压着却不动用这层关系。” “洛宝州背后是老二在支持?” “以往看来是。但这次,晋阳的分属回报,在那附近除了定王的人,只发现了三皇子的势力。” 宇文广博冷哼一声。 “他们藏得倒是深!那他们都还在找吗?有没有其他可疑的行迹?” “除了互相监看着,互相拆拆台,还真没什么别的。各皇子府还有他们的势力撒下去找庄翰林的人也一个都没收回来,而且已经基本都是明着找了,应该也都抱着宁可让他死也不会让他在别人手上的心思!” “就这么闹腾,这么久也没找到人?那他还真能猫在觉音寺不成?要不就是他有本事凭空消失?” 宇文广博的神情不太好,慧崖立刻跪了下去。 “属下一定严查到底,若他真被笼络了,属下定亲手取了他首级!” “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属下已经飞鸽传书问了,还没有回复。” “这还用你问?他们的脑子呢?劝学阁的后台到现在都没查出来,一群废物。” “属下这就派稳妥的人过去接手。” “她什么反应?” “他(她)?”慧崖忘了擦汗,沉吟了一瞬,试探着问:“韦大娘子?” 见宇文广博没反驳,他才赶紧接着道:“当着宇文吉的面,她什么都没认,看样子也没想要做什么的意思。属下在外围布了严密的监控,甚至每一条街道、四门都有人把守。这两天绝没有人接触她,也没有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出辽京,包括去北境的必经的所有通道,都没有她派去的人。” “她真那么狠心?” “我听说之前她还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儿处置过定王派去的人。她对定王应该真的不怎么上心。而且,那天宇文吉也说韦敏龙去了北境。她还是只说联系不上。” “连亲爹都不管了?” “她这两天不再闷在屋里了,会不时出来在院子里走动,看着也是心事重重、坐卧不宁的。属下觉得,她应该真是没有能联系上那人的法子。” “那元展寻岂不是危险了?” 慧崖也叫不准主子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敢出声。 . 华无思知道有人盯着她,便不时露个面。何况,这正是消除别人怀疑的好时机。 实际上,这几天她去过北境四五趟了。 北境的确是个超冷的地方,到处是白茫茫的,风刮过来像刀子一样。即便她可以瞬移,但没有确切的坐标,她也很难靠自己的双脚找到元展寻,即便她有探阵也暂时排不上用场。 期间她也的确发现了一点行军的痕迹。可她顺着追过去,却半个人影都没看见,漫天的大雪掩盖了所有痕迹。甚至她刚走过来的脚印再有一刻钟也能被吹得无影无踪了。 后来她冒险去了定北军,见到的果然是元冷。但元冷也对元展寻的状况一无所知。只犹犹豫豫地说出韦敏龙带兵来支援,却在行军半路消失无踪的消息。 再出来,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仿佛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别人的棋盘上。而且就在刚刚,当她被冻得手脚冰凉、大脑迟钝的时候,她感觉被俯视了,那是一种被盯住了要深入观察的探究。 但这很不可思议。在这茫茫的空旷大地,她还有着超强的五感,方圆几里地风吹个雪她都能听到,却根本没看到、感到、听到有人,更别提盯着她了。 是真的有人还是错觉呢?若有人,那人又能躲在哪儿呢? 而且那地方没什么人烟,除了偶尔能见到几只低等的麻雀,其他动物少之又少,树草都没有一棵,想要借力都不可能。 借力? 想到这儿,她又一次返回觉音寺,在院子里溜达了一阵。一只翠鸟扑棱棱飞走,去联系兔狲了。她要兔狲想方设法找些耐寒的动物先过去,扩大范围,当她的眼睛。 然后她瞬移去了一趟劝学阁、回了一趟勋国公府、进了一趟八阵空间。 除了依旧没有獓狠的踪迹,其他的都和她预料的差不多,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桃花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竟然坚守住,甚至说服庄翰林,给了卢知府迎头痛击。而且正是以劝学阁的名义。 劝学阁先是发了有仇必报的声明,之后便传出卢知府要被针对的口风。与卢知府有勾当的上下家为了自保,便都要撤出。卢知府还想着怎么把事情按下,好得以自救。于是在上下家明里暗里的威胁之下,他被追讨得差不多只剩了底衣。 但不过第二天,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铁证便被散的人尽皆知。当晚当地受过他迫害的百姓便都收到了一笔可观的补偿银子。等洛巡抚派人接手,卢知府已经没什么能拿出来的孝敬差役的,结果更惹恼了办案的人。 整件事不过就三天,办得干脆痛快。劝学阁的名头在当地更响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逼婚,阴毒手段 即便连年的战乱,也终究有不肯抛下世代居所的百姓。 但这两天,为数不多的边境百姓开始彻底惶恐了。因为自家破烂的房顶、树梢,开始出现代表着不吉、晦气、和死人的乌鸦了。而且次数、数量越来越多。 那些乌鸦会冷不丁地在你头顶呱地大叫一声,把你吓一跳。更要命的是你身边根本没有别人。那它预示会死的人就不可能不是你。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不惶恐的人就尤为突显出来。 华无思也很快得到了北境确实有几处地方异常的消息。 她直觉地选择先去毫无消息的古槐树林。至于另一处高昌边境重镇黄道岗东南的黄石林,虽然她想去的感觉也很强烈,但还是被她压下了。毕竟传来的消息说哪里有高昌的士兵把守,周边常死人,也有三三两两的脾气暴躁得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的人出来闲逛。这就和被布下厉害大阵不怎么沾边了。 意念一转,她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白茫茫一片的仅有的一处黑土包上。因着隐身阵,除了空气流动因为被隐身的她阻挡有了细微变化外,没有任何来了外人的痕迹。即便对面的白桦林里有人暗中窥探,也定看不出破绽来。 何况她的正前方,是稀疏的白桦树林,有没有人一览无虞,有没有阵法她也一清二楚,因为她腰间就挂着一个探阵。 难道她弄错了?阵法呢?何况这也不是古槐树林啊? 槐树历来有招阴吸煞的名声,常被选为坟地。可这里阳光、白雪,空气清冽—— 不对,白桦大多笔直向上生长,可这里的树无一例外都弯弯曲曲、结结巴巴的,说是营养不良都太轻了,更像是辐射后遗症。 一只乌鸦呱地叫了一声,扑扇开大翅膀,笔直地朝着白桦林俯冲。但不知怎么,它滑了一个大弧度,又转了回来。晕头晕脑地落在雪地里。 过了一会儿,它又呱呱叫了两声,奋力起飞,直朝正对的最粗大的一棵白桦树而去。那架势大有宁可一头撞死也绝不再兜回来的架势。但最后,它还是栽楞着扑棱到地上。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么是探阵失灵了,要么是等级不够。 “行了!好好歇歇,这里别再过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意识在空间里把这几天准备的工具都武装上,从里到外都换上雪白的衣衫、毛氅,甚至脸上也戴了一面雪白的面具,头发也包了一条雪白的头巾,这才一丈一丈地瞬移过去。 一切正常,直到进入白桦林内三丈,她刷地一下抖了个冷冰冰的激灵,随身的隐身阵也碎成了一串冰晶,散落在白雪里。她彻底暴露出来,孤零零地站在光秃秃的疙疙瘩瘩的白桦之间。 四周静得可怕,像是每一棵白桦背后都会随时蹿出一只恶鬼一样。 没有一丝风,一种类似花香的清幽却主动飘过来,像有生命一样。但她却嗅到清幽之下掩藏的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她皱了皱眉,像是不经意地在鼻下抹了一把她秘制的药汁,她便又嗅到一股淡淡的姜的辛辣。 她的药还管用,但布的各种阵却因为受到强大法阵的影响都不怎么灵光了。晶石能量都像是被限制住一样。五彩晶石根本不能释放,黑晶石也有气无力地,只是因为想要保护她才勉力支撑。但后果就是为了维持都在她的意识里嗡嗡作响,这反倒干扰了她的意识、情绪。 好在,她掀开白毛氅,看见里边贴着的轻身符、敛气符还稳稳地泛着金光。 她定了定神,又淡定地往里走。 越往里走,血腥气越来越重,但肉眼可见还是茫茫的白雪,只有她能看透表象,看到越来越多的死人。 那些人都穿着一样的军服,尽管脸色惨白,还是能看出二十出头的大好年华。其中有好几对都是两人相对倒在染红的雪地里,各自拼尽全力把手中紧握的钢刀扎在对方的心口。临死都不知他拼命杀的正是自己朝夕相伴的队友。直到血液凝固成了黑红色。 是死亡,残酷而可怕的死亡。比它更可怕的是战争,是战争背后的野心、贪婪。 她的心思越来越沉重,脑袋也越来越麻木。 她不想看,可也不敢关了法器。她也想逃走,但被卷进对方的棋里,也只能往前走。 “郎君,是我啊!我是慧茹,你明媒正娶的女人啊?” 前面光秃秃的空地,猛然传来个女子的声音。她尽量缩起来,轻手轻脚地往里走。除了诡异,她还想不通,在这么个凶险的大阵里,怎么会有人还在这里调情呢?慧茹,怎么这么熟悉呢? “郎君,你睁眼看看我啊!我一片痴心为你,默默在等了你许多年的慧茹啊!你看看我,看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更美了?” 那叫慧茹的女人声音魅惑,言辞恳切,若是她肯定就睁眼了。但那慧茹显然没成功,因为她的气息陡然间重了一瞬,才又柔顺着声音道:“郎君,这么多年,你怜惜我身体不好,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到哪儿都护着我。那些女人嫉妒我,总是耍些小手段,都是你第一时间挡在我前面的。” “不是怜惜,是愧疚!” 元展寻的声音猛然插进来。 她猛了一下。不会吧!这么快就找到了?这也太平顺了吧?这么想着,她快走了几步,还警告自己男人的声音太过机械,不能冲动。 “愧疚也好,怜惜也罢,你宠了我这么多年,终究娶了我。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许久没见,我想你的紧——” “不会!” “什么?” “不会娶,你不是阿无!” “元展寻!” 屏障像是被女人这一声厉喝给猛地去除掉了。总之,她竟然一下子看清了盘坐在白雪里、脸色苍白的元展寻,以及正从他怀里坐直厉声质问又温柔媚笑着坐下去的于小娘子,还有他们身后需要四五个人才能环抱的大树——古槐。 原本清秀、孱弱的于慧茹眼睛晶亮,脸色很是潮红,气色看着不是一般的好。但她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魅气。她正咯咯笑着,笑得勾魂。 可那笑却像是一根吸管插入你身体里,似乎多听两声就能把人的骨髓、精气神都吸出来,就连她这个女人都觉得气血上涌,何况男人。 “你是说韦无忧啊?你惦记她,她惦记你吗?我的消息是她根本没打算来救你呢!你又何必为了她强撑着非要对抗我呢?再说,你又能对抗几时。现在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我若非要你,你能挡得住吗?” 韦无忧心急火燎,但她把所有能用得上的符篆、药、毒都过了一遍,甚至还想要强行运转一下法阵,但没有一样能成功穿透以古槐为中心的看不见的屏障。 于慧茹还在竭尽全力地蛊惑着。 “寻郎,你就要了我吧!再撑下去,你耗尽了所有精元,成为一具干尸有什么好?要了我,与我欢好,从今以后,我们是真正的夫妻,你怜惜我,我顾念你,我会一辈子只对你好,绝不像你娘一样三心二意,更不会像韦无忧那样和那么多男人不清不楚,我会让你再感觉不到任何烦忧。” 元展寻的眸子猛地睁开,全是血丝,有那么一瞬,他痴迷地望着于慧茹。 “你不是一直很护着你的那些下属吗?他们这么多年跟着你、护着你、忠诚你,为你出生入死,你不是把他们看得如兄弟一般,不许任何人欺辱吗?你现在要抛弃他们了吗?那他们就真的剩不了几个了。你就忍心为了一个韦无忧,眼看着他们不是死在战场,而是死在最亲的伙伴刀下吗?” 于慧茹魅惑地、一口气轻吐到元展寻的脸上。他的脸色又白了一分,且隐隐透出一抹金色。他晃了晃,径直后仰,整个眼珠都红了,眼神也热烈明灭起来。 “夫君,天为被、地为床,你我就此洞房如何?” 不行,顾不得了。她在獓狠的古籍里看过就像于慧茹这样的阴毒术法。这个疯女人要的可不只是元展寻的人,真让她得逞了,元展寻可就不只是失身,恐怕以后他就成了一具躯壳,行尸走肉,变成她的傀儡,惟她命是从了。 没有护身法阵又如何?她还就不信了,她一身毒还制不住一个女人,就算再来个百十来个人,凭她现在的身手,也能抵挡一阵。再不济,她就拼尽全力,把元展寻带到空间去。说不定,老獓看她有危险,就不藏着了。她不是还有红丝它们吗? “这时候想起我们了?”红丝的声音冷幽幽地在她脑子说。 “我警告你,别做傻事。獓狠的气息非常微弱,连我们都感觉不到,你就别指望它能来救你了。这么远,我们也根本帮不上忙,白狐也绝对穿不透古槐的法阵。何况,那个疯女人应该是动用了什么暗黑力量,她的气场太过阴毒,白狐等级太低,就算你能破了古槐法阵,它也帮不到你!” 韦无忧冷肃地向前迈了一步。 “站住!”红丝厉喝。“那疯女人炼化了不少童男童女,才造就了古槐法阵,你若真进到进去,绝对会进不了空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怨毒,阴阳调和 红丝难得地絮絮叨叨地劝阻。 “华无思!你别冲动,再想想其他办法。万一你有个意外,你二弟、劝学阁、跟着你的——,华无思!” 它最后这一句低吼的时候,她已跨出一步,直挺挺地站在当场。 “我当是谁,这不是于太仆家的小娘子。没想到你竟这么放得开,冰天雪地竟向儿郎求欢。” 于慧茹慢慢起身,愤怒得身子有些微颤,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她却敏锐地注意到只是这么会儿功夫她的脸已经一点不魅,甚至不美了——不仅不美,而且面部扭曲,声音冰冷、眼神阴鸷。 “你是谁?竟有本事到这儿?谁让你来的?” “到这儿很难吗?我不过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劝学阁号召保家卫国,没钱都有一大堆人响应,何况还有赏金贴呢!我缺钱,自然就快来碰碰运气。” 红丝正恼火,但听她这么说了,还是即刻通知了兔狲,让它想法子把那赏金贴真的发了给她善后。它吩咐完兔狲,就怒瞪向白狐,倒像是白狐惹着它了似的。 于慧茹冷笑一声,向她迈了两步。 “缺钱好挣,就怕你没命花。” 她这么说着向后一耸肩,就把披着的灰底白毛尖的大氅直接甩掉。 一股无形的阴柔之力直泄而出,向她裹来。她觉得这很像哪吒那条能自由伸展的红绫。但她的注意力却没在她的内力上,反而在她的里衣上。她看得眼睛都直了。 于慧茹穿的竟然是纱衣,而且还只是薄薄的几层。这里可是北境啊,现在可是隆冬腊月,她这穿着连光洁的大腿,短小的抹胸都若隐若现。这还是于慧茹吗?她好歹也是个千金嫡女啊,到底修了什么邪功?短短几月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快跑!”红丝感受到危险,径直喊了一声。“别被她裹住。” 但已经来不及了。 于慧茹那张诡异的脸上露出癫狂的笑意。她则感觉被一股大力包裹着,直向古槐法阵撞去。原本在她面前坚不可摧的法阵,忽然像是粘稠浓密的半固体伸出两个触手把她包裹了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错了,以为就要窒息死了。但最终,她还是一动不能动地站在了于慧茹的面前。得以近距离地看于慧茹那张脸——蜡黄、褶皱、虽浓妆艳抹也掩不住诡异的一张脸。 “看够了吗?”于慧茹恶狠狠地说。“等我吸食了你,它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到时候,寻郎与我欢好时,看到的就会是美艳不可方物的我。你戴着这么个鬼面具是太老太丑吗?但好歹你也是个女人,能到了这里,想来也不会令我太失望吧!嗯?” 穿过古槐法阵,她反而更有底了。 “吸食?你需要靠吸食保持的不只是美貌吧?还有什么?阵势?你现在这么丑是为了控制它耗费太多了吧!” 于慧茹瞬间怒了,然后毫无征兆地,她脸上又显出痛苦的表情来,不过只是一瞬,又变成了媚笑。但她这会儿的样子,一身戾气、皮肤褶皱、脸色灰败,实在看不出一点美感来,反倒把曼妙的身段和纱衣更衬得诡异非常。 “你能看到这层更好了,证明你还是个厉害的女人。很好!这样的底肥才更有劲,不是吗?” “你不怕再被打断吗?!” “谁敢?劝学阁就是再来一万个人也只能——” 只一句话,她的脸就变了三四次,最后连话都没说完,就歇斯底里地五指成爪朝她小腹抓来。 千钧一发之际,华无思却深吸一口气,脑袋微侧,闭了眼。 于慧茹只当她是毫无办法,已经放弃抵抗了。她在半空中就咯咯一笑,自以为笑得花枝招展。 华无思意识里的白狐感受到了巨大的阴森煞气,虽然察觉到她不躲是有意为之,还是忍不住惊叫一声。 红丝则警告地吐了一下芯子,让它闭嘴。因为它已经感受到了,华无思不是自残,而是要印证。 的确,华无思甘愿被古槐触手裹挟进来就是破釜沉舟,另有图谋。但从被裹住的那一刻开始,她那种或有或无,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更强烈了。但到底是什么,她一时间很难抓住。她正是要趁对方的攻击,近距离接触,调动最灵敏的五感来找出真相。 金龟最实际,它正抓住白狐的尾巴奋力往它身上爬,好到时和白狐一同奔赴。 意识里外都是一阵静默、紧张。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于慧茹的手爪初一触到她衣衫之时,原本还一动不能动的她瞬间侧退了一步,把于慧茹让到身前。不仅如此,她还紧跟其后,在她去势要尽的时候,在她后背推了一把。然后又借力一个起落到了元展寻的身边。 她弯腰,抬手,搂住他脖颈,极隐秘地把一把符篆塞到他衣领里,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才松一口气看他。 只见他脸色土黄,脸颊凹陷,显然被困了多时。 但她初一碰到他,他便睁开了眼,眼神清澈分明。他低低地唤了一句:“阿无!” 不等她回答,于慧茹已经癫狂着飞转回来,纱衣直竖,狂乱飞砍,每一片扫过来都像刀砍一样。 同时,古槐的阵法圈也随着她飞近缩小一大半。压迫感顿增,刚有一丁点恢复血色的元展寻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于慧茹竟然放弃了进攻,纱裙摆横着一扫,竟把他吐出的那一口血尽数笼住。还在半空中的鲜血竟排成一道笔直的血箭,一滴滴直落入她裸露的肚脐之中。然后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红润光泽起来。 她咯咯一笑,纱衣一摆欺身又向她袭来,而且这次的攻势明显凌厉许多。 但华无思早有准备,她的一只手伸到意识空间里,紧挨着为了控制紫火建起的那个储藏阵。 不错,刚刚在她后背的那一推虽短暂,但已经足够她拨开于慧茹通身的阴鸷气息,查到她的本质和那团紫火如出一辙。那么晶石不能提供的能量,紫火应该可以。紫火不能为她所用,那净化后的紫火应该可以。 是,是应该,不是一定。而且究竟能补到什么程度,她也不确定。何况紫火本身的能量并不多强,之所以可以困住獓狠,无非是利用了它心底里的不甘和愤怒罢了。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豪赌。 但她觉得她赌得起。只是,她尚需全神贯注地盯着她,务求能够一击正中她最脆弱的那个点。 两寸、一寸—— 来了!就在此时! 于慧茹衣裙荡起的风已经拂到她脸上。储藏阵内被净化得泛着金色的能量瞬间传遍她全身。 霎时,她带着的所有法阵都嗡地一声。那些进攻型的法阵则一股脑地精神起来向于慧茹强攻过去。 嘭地一声,于慧茹倒飞出去。又是嘭地一声,她的背脊撞上后玻璃一样的古槐法阵。 她紧盯着,法阵咯嘣咯嘣的响了一阵,终究还是维持住了。 “不可能?怎么会?没有人能在我的法阵里抵抗。” 于慧茹一脸难以置信地瘫倒在地,嘴角还挂着鲜红血,她身前地面上那一大滩血迹更是触目惊心。更要命的是,她看见她伸出去的手,皮肤正肉眼可见地干瘪。 “不——,” “看来,你强取豪夺来的力量并不能完全为你所用啊!说白了,你能用的不过是至阴的哪一部分,以至阴阳失衡,再强大也不堪一击。哪怕,你牺牲色相,祸害那么多童男也没用!” “你,你住口——” 这是于慧茹心底最戳不得的痛脚。 “但你自己的阴气不可能这么重,竟还能支撑这么强大的极阴属性法阵。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修炼出来的,是吧?有多久?十年?还是更长?” 元展寻哼了一声,颤巍巍坐起来,难以置信又鄙夷地看着于慧茹。这样的目光,于慧茹根本受不了,她慌乱地爬着后退,还想尽量用手挡住脸,挡住身体。 他却再不看她。 “是十三年吧?阿姑找来的那些女孩子都死在你手里?而我,竟然还愧疚?还护了你十年?” “不,不是的?”于慧茹彻底癫狂了,她眼神怨毒的盯着华无思。“都是你,都是你!我这就先炼化了你!” 她张牙舞爪的奋起一扑,只是扑到一半,脸色又猛然一变,人也嘭地落在雪地里,身子抽筋一样,说不出的诡异。但她终究不死心,撑着站起来,又向前走了一步。 只是这一步,她只觉得脚像是踩在刀片上。疼得她眼睛都红了。但越是这样,她眼中的愤恨和不甘越浓。最后她咬牙又向前迈了一步。 可下一秒她震惊地抬起手,看着手上四处乱窜拱起的一个又一个小包。像是血液在皮肤下烧开了冒泡一样。她疼得冷汗直冒,脸都变形了,就连脚下的雪都肉眼所见地化了一片。最后她愤恨地凄厉叫了一声,用通红的眼珠子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逃出了古槐的法阵。 于慧茹走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敢放松半分,手指还探在几乎见底的储藏阵里。 直到元展寻的咳嗽声传过来,她还觉得难以置信。 这就完了?走了?放弃了?这不对啊? “我竟护了她那么久,唯有她一个人能活下来,我早就该——,其实我也有过怀疑,我——” “你就算知道,也想法子杀了她,也还会有人代替她!或许——” 元展寻满怀希冀地看着她。 “我的确怀疑,全阴人能解毒的说法不过就是你阿姑找出来搪塞和让你背锅的借口。” 元展寻内心一片焦灼。是他的错,是他太渴望亲情,才会对东平郡主不设防那么多年,做了她的帮凶。他低头,怀里的她送的小熊刚好掉下来,虽然是掉在雪地上,却碎了一地。幸亏,幸亏她给他送来了那块今天她没事,不然——。想到这儿,他忍不住一阵咳,差点跌倒。 她伸手就扶了一把,手指刚好碰到他衣袖的破口处,摸到了他的手臂。她一颤,脚下发软,整个人跌进他怀里。她更有些招架不住,甚至脸红心热起来。 他身子一震,像是着了火,滚烫得吓人。 他手臂圈上来的一瞬,她只觉得像是被电了一般,整个人都酥软了,只想沉浸在火热的满足里。 二目相对,他的眸子炽烈得像是两团火,嘴里喃喃地喊着阿无。 “元展寻,清醒一点,我们中招了!” 而刚逃出去的于慧茹正蜷缩在这片林子更深处的地上抽搐。此刻的她皮肤皱驰、一身是血、薄薄的纱衣已经被割得一条一条的。看着就像一坨被割坏的扔了的臭肉。 她不远处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戴着黑色面具的高大男人。 “看来,上次在晋阳给你的惩罚还不够让你长记性。” “主人,错了,婢子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命啊,主人!” “饶命?上次你刚有小成,就敢背着我偷偷探查他的下落,结果把那个女人不明不白地送过去,还救了他的命。今天,你又当面违背我的直接命令,不肯退出,还敢叫饶命?” “主人,婢子错了,再也不敢了。婢子当时真的是太生气了,才没第一时间回来。主人,您答应婢子把元展寻给我的。主人,求您再饶了这一回吧。” 她匍匐着去抱男人的衣摆。男人则冷漠鄙夷地退了一步。 “下次,你还想着下次?” “主人,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婢子保证再没有下次了,绝不敢再违背您,全听您吩咐。婢子,婢子甘愿再吃下一粒圣药。” “好,那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法阵里,我化了阴阳合欢膏。” 于慧茹的脸顿时雪白一片,眼睛直勾勾地。 “不舍得?” “婢——,婢子不敢。” “那就盯紧了他们,眼看着他们欢好。在他们最动情之时,吸了他们的精元。” “是!” 男人突然不见,她颓然坐倒,眼泪扑簌簌而下。 她执念了这么多年,牺牲这么多,弄成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一百三四章 契机,一击制胜 让于慧茹盯着两人欢好,对她来说实在是最残忍的折磨。尤其在她费尽心机,还欲壑难填,当着心上人的面被戳穿,被他鄙夷到泥土里之后。 但她再不敢动任何手脚。这次主人催发圣丹两成的威力,已经让她痛不欲生了。何况: “再不乖乖听话,我有一万种比成为底肥更美好的结局给你。” 主子那双能看透一切的棕红色的眼睛一闪而过,让她不寒而栗。她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恨恨地融入到法阵的加固之中。 可一抬眼,两个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甜蜜相拥,浓情蜜意。她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就这么随意给了一个陌生人,还一脸满足地在她秀发间小心翼翼摩挲沉醉地嗅着她的馨香。她嫉妒得发狂。 但她的恐惧、愤恨、恼怒等等所有情绪,即便要把她撑爆,她都不敢让其喷发出来。她只能煎熬着,愤愤地想着等他们干柴烈火之时,就把他们都吸干,以提升她操控法阵的力量,她还要把那女人榨成干尸再踩成齑粉。 直到半个时辰后,她再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以巩固到古槐法阵中,才反应过不对来。 她们怎么还只是抱着呢?主人的药没人能熬得住。难道药失效了?只这么想了一下,她就吓出一身冷汗,仿佛亵渎了至高无上的主子一样。 实际上,华无思对敌经验太少,起初的确没注意到自己中招了。 与他意外的肢体接触,让心底旖旎一片。那是一种即便是在数九寒冬也温暖如春的感觉——无关情爱、无关原始的冲动,是一种平和的满足。或许,年轻时候刻骨铭心的爱情,在回归生活的柴米油盐之后,再相拥,就是这样的满足。 这样的美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让她不自觉地就放纵自己沉醉其中。 而她不声不响,不争不扎地躺在他的怀抱里,让他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圆滚滚的肉乎乎的小女娃赖着他的情景。她和两年前的放得开截然不同,更没说着“他太嫩”,“她能给他当妈”这样怪异的话。感受到他臂弯里温温柔柔地安静地女孩,他蓦然想起她的话。他也想说:这姿势我顶喜欢。我按你说的泡完热水澡,也曾幻想过,能有这样一个暖洋洋、甜腻腻的拥抱。 他扬起嘴角,趁着她后脑勺没长眼睛,在她秀发上蹭了一下,她的发香顺着鼻腔直冲脑际,仿佛喝了一杯回甘的陈酿。 一股热流从小腹传遍全身,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抱着的不是那个可爱软糯的小女孩,而是个女人。 但这是他珍视的女人,连他都不能亵渎了。他赶紧收摄心神,竭力控制着搭在她腰间的手臂,可还是情不自禁,他的手指慢慢攥成了拳,整个人都僵硬住。 不,这不对。他想躲,却舍不得。 但他不能,他决不能在这样的时候玷污他捧在手心里的人儿,更不能让她把命搭在这儿。 他喃喃地喊她,“阿无!” 他沙哑隐忍的嗓音一下子把她唤醒了。她马上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可已经晚了。 她试了几次,但那人的药太过阴毒。即便是她也不能一下子解毒。她需要时间,要调配解药,更要想下一步的对策。那就只能—— 将计就计! 她转过身,冰凉的手指抚摸上他涨红的脸。 他抖了一下,眼神迷离,主动把脸又往上凑了凑。 她趁机便把缓解的药物涂在他鼻下。 有那么一瞬,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迫得她只能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听着他粗重的喘息,感受到了他在极力克制。她趁机把他那块玉佩放在他怀里,又拿了两个她改良过的防护法阵,也一并放在他怀里。 “再忍忍,我需要一个时机。” 她轻声在他耳边说,他混沌的意识也越来越清晰,但他极不愿打破这份静谧的幸福。幸好,她说“别说话!” 他甚至已经能听出她在假装地情动难以自制。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喃喃地叫她:“阿无!”。 但她这会儿没空理会了。 因为刚刚,就刚刚,她感受到了,想要穿过来的白狐和金龟在半路受阻,嘭地一声掉落在八阵空间里。 金龟四足头尾都蜷缩进龟壳里,白狐则一脸懵逼地看着遮天蔽日的沙漠,直到在意识里听见她肯定的答复,才确定这的确是八阵空间。 空间?可空间不是外面,也没有她,不接触,金龟的能力根本发挥不出来,她的毒还是解不了啊? 白狐急了,也不等她说什么,叼住金龟连着几次穿梭变换。但每一次出现,还是沙漠,最后它还嘭地一声,四肢摊开着掉落在看不见的困阵球形的穹顶上。 两小只的不闻不问,视而不见,对穹顶内的紫火简直就是挑衅。接连的砰砰声,也扰得它又惊又怒,再顾不得龟缩保存实力,向穹顶的小白猛冲。 又是嘭地一声。 白狐也被吓了一跳,一个不稳,顺着看不见的穹顶一路向下,滑落到滚烫的沙子里。一路上带落了一长条的各种符篆。 而穹顶内,火花四溅。紫火少的可怜的能量又顺着通道跑到储藏阵一部分。它身上,两点最亮的火光,像眼睛一样骨溜溜地盯着没有符篆的那一道。 她也心底一喜。 “小白小金!” 只一个念头,两小只已然明了了。 金龟从龟壳里探出头来,看着紫火裂开嘴笑得灿烂。 十足的嘲讽,刺激得紫火又嘭地砸来。 金龟再次一缩,小白却朝着紫火猛冲过去。 噗——,嘭——! 小白及时转了个弯站定住,只用大尾巴扫了一下困阵,又扫掉了几张符篆。 紫火却结结实实地撞在困阵上,头昏脑涨,光芒都弱了不少。 金龟围着困阵慢悠悠地爬。小白速度飞快,把困阵上的各样符纸带得一片片飞扬起来。但紫火这次干脆闭了眼,任凭白狐和金龟怎么挑逗都缩在中间一动不动。 然后小白倏地就不见了。等它再回来的时候,从浓密的白毛里抖出无数五彩的晶石。它咬住一个最小的一甩头就砸进去。 说也奇怪,那晶石竟然径直穿透了困阵,直朝紫火砸去。 紫火被砸的火花四溅,原本虚弱得只剩鸡蛋大,瞬间涨成了鸭蛋。但这次,它狡猾地仍旧没动。 小白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它的变化,只兴致勃勃地把晶石一枚一枚往里扔,还尖叫着:“这颗打爆你的头,糟了,没中。那这次打你肚子。哼,再来。” 小白吱吱地叫,一会儿嚷着脑袋,一会儿嚷着尾巴,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惋惜的。一把晶石很快见了底。 见紫火除了亮些还没动静,小白也没了兴致,蔫头耷脑地瘫躺着,无聊地用狐狸爪鼓捣着沙子。金龟扒拉着,在沙堆里找到了最后一枚鲜红鲜红的红晶石。 “别玩脱了,加上这颗说不定它就能逃出来了。”小白偷偷挑起一个眼皮,在意识里警告了一句。 金龟慢悠悠地向前爬着。“放心吧!我算着呢!” 华无思嘴角扬了扬,一手已经偷偷探进储藏阵里,悄悄在里面加了一个虹吸阵。 紫火现在犯了和刚刚华无思一样的错误。他完全没意识到她的小把戏。他正全神贯注,偷着眼看金龟。但金龟爬的太慢,它等得心急火燎,甚至已经微微悬空而不自知。它已经把每一块散落没打中它的晶石位置都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了,就等这一枚到手,它有把握放手一搏。 倏忽间,金龟晃着小脑袋,嘴里的红晶石抛出来。 但它力量小,红晶石只勉强挤进困阵。 但这对于紫火来说已经够了。 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驰而来,没注意到身后像扫帚一样的火焰被储藏阵都吸了去。它一个急转弯,顺当地把红晶石裹进身体里,然后走了几个之字,把散落的晶石都尽数裹住。 霎时间紫火光芒大盛。它怪叫着,再次直撞穹顶。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仿若半吨重的烟花在困阵内瞬间绽放。 困阵被撞得晃了又晃,噼啪作响,可并没有碎裂,因为虹吸阵精准地在撞击的那一瞬吸走了大半能量。 紫火满心期待,最后却成了一场空。它愤怒地转向了储藏阵,可那里些许的那点充盈根本就不对,难道它又被耍了? 就在它疑惑的这一瞬间,古槐法阵的穹顶遭到了猛烈的撞击,也是嘭地一声巨响。穹顶一寸寸爆裂开来。 她和元展寻相拥着,一飞冲天。两人眼睛晶亮,身体笔挺,白衣白氅被凛冽的寒风鼓荡着,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最后相携着潇洒地飘然降落在法阵的废墟之上。 元展寻眸子晶亮,深情、淡笑、低沉地唤了一句:“阿无!” 她强迫自己从那个踏实的环境中走出来,让自己认清现实,恢复心智。 她后退了一步,深呼吸,又深呼吸。这才抬头淡淡地看他。 “你怀里的东西小心收藏,财不露白,懂?” “还有。我——不是阿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意外,反噬刺杀 “我——不是阿无!” 华无思只说这一句,便忙着确定周遭是否还有未知的风险,探阵有没有恢复正常,之后 略一掐算,她便直奔于慧茹所在的方位。 元展寻眼神晃了晃,多停留了不过片刻,便也迈开大长腿紧随其后。 再追上她的时候,他也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又变成了之前冷酷的定王,仿佛古槐法阵内的一切真的就是药物作用一般。 他只轻声说了一句:“他们最终要的是定北军符!我只是附属品。” 她站定了,回头望他。 “何以见得?” “我到北境之前,元冷遭遇了几次刺杀。只是那时对方的行事比较隐蔽,应该没用什么太大的法阵。那时他身上只有装军符的盒子。后来我在人前露过一次军符。追杀、围堵就没停过。” “那——,军符没事?” “应该是因为你给我的小熊。上一次它忽然大亮,把我从迷幻阵里带了出来。” 说到这里,他眼睛深邃,想起迷幻阵里对方不遗余力,把他心底里所有的恐惧、不甘都放大出来折磨他。他甚至看到她母亲面目狰狞地把那毒硬塞进他嘴里,更看到他一刀扎进她的心口。他急忙把自己从回忆里拽回来。 “所以他们才布下了古槐法阵。难怪会对我的晶石能量有那么大的影响呢!看你这气定神闲的样子,军符应该没事。可既然对方势在必得,怎么没搜走军符呢?” “因为它根本就没在我身上。” 他弯嘴角闪现了一个迷死人的微笑看她。她赶紧错开了目光。 “我把它给兔狲了。” “你说谁?” 她猛地又转回头,再次对上他的眼神。 从他眼角漾开的笑意更浓了。 “兔狲,你没听错?就是你那只兔狲。”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就不怕它给你弄丢了?不对,它什么时候来的北境?” “就我进法阵的前一天晚上。我当时也是预感不好,正愁着军符怎么办?它就忽然出现在我的营帐里。我就把军符放在装小熊的袋子里,让它拿给你了。” “这个家伙!前两天我有事找它,它却提都没提这个,至于军符我更是见都没见着。等等,军符在它那,那恐怕连它也——” “放心吧,它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我没说明袋子里是什么,估计它就是不知道东西重要,才没急着给你。” 吱吱——,吱吱—— 小白在空间里拼命蹦跶,“我,我!我带兔狲来的。军符现在就在红丝肚子下呢!” “红丝让你们来的?” “是啊!它可凶了!非逼着我来。我说是你让我守着山洞的,它就差点把我冻成冰!” 红丝只低低地冷哼了一声,白狐就吓得差点把脑袋埋在沙子里,弄得她哭笑不得的。 但这倒是说得通为什么兔狲探查北境的消息能这么快了! 但——,她为什么觉得不安呢?她到底漏了什么呢? 不应该啊!红丝一向靠谱,军符在它那儿也不会出差错。那山洞,恐怕也是除了八阵空间最安全的地方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却被元展寻拉了一把。 空气里一股子说臭不臭、说香不香的、乌突突的味道。她抬头就看见前方一大滩血迹。 “没事!是于慧茹的。她躲在这儿是想暗算我们,这情形应该是被反噬的不轻。” “可这里没她,也没有其他人的痕迹。那带走她的人,就十分可怖了。” “难道也是个可以瞬移的?” 这话她可没说出来。但只是想到,已经让她心里直突突了。 空间这么逆天的东西,若是对手也有,还不止一个,那她得熬到哪天,才能稳稳当当地在院子里晒太阳啊? 那,那山洞就十分不安全了! “小白,去把军符拿到空间里来。” 她刚回过神来,就看见好十几个元展寻的侍卫歪歪扭扭地降落在给元展寻面前。 元展寻扫了一圈,看到他最精锐的侍卫只剩了这么几个人,顿时皱了眉,极力克制着掩不住的心底的哀伤。 反观这些人,他们虽然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但看见主子没事,一个个欢天喜地的。其中有一个很虚弱的,在给元展寻行完礼后,还特意过来恭敬地朝她拱了拱手。 这人伤得最重,一身是血,半边脸上还有一个大口子,左眼也肿得根本就睁不开。 她仔细看了,才认出是元秀。 “用药了没有?” 她说着就伸手到袖袋里掏药。 可变故就在一刹那。 元秀猛地起身,手指成爪,凌厉地朝她脸上抓来。 元展寻惊叫一声,点地飞起。但变故太快,那人离她又近,所以,即便他用尽全力,差点把丹田的内力逼空,也还是比那人慢了一个身位。眼睁睁看着那人的手爪就到了她眼前。 他懊恼非常,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直接用眼睛就把那人的手爪砍掉。他更恨不得,他能替了她,哪怕用他的命替她挡,他也愿意。 就在他以为她就要凶多吉少的时候,那人竟再前进不了,凌空就僵住。然后嘭地一声掉在地上。 元展寻跨上一步,径直站在她身前,腿还在兀自发软。 看到这一变故,那些侍卫,刚才还差点要抱头痛哭一场,这会儿,一个个都举着刀,一脸戒备地瞪着眼珠子,盯着曾经出生入死的同伴。 元展寻也把腰间的软剑抽了出来。 “没事,刀都放下疗伤吧!剩下的都是自己人。” 她冷冷地盯着地上的人。那人还保持着向前偷袭的姿势,连眼睛都不能眨动一下。想要咬毒自尽也不能。 她上前一步,蹲在他旁边,冷呲一声。 “我正愁找不到线索,你就送上门来。要不要说说谁让你来的?” “不想说?没关系。我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比如让一个虫子从你鼻孔钻进去,然后一口一口啃食你的内脏,或者——” 嗖嗖地破空声,三把飞刀直朝她心口、咽喉、鼻梁射来。 还不等她动,元展寻手中的软剑已经挽成了好几朵剑花,把三枚飞刀一一都打飞出去。 那些侍卫都是精锐,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但那人更快,他们只看到黑斗篷一闪,人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气急败坏,以为中了调虎离山,急火火地返回来。 地上僵直的人已经完全看不出,只留着一个黑烟的笼罩下的形状在地上冒着黑泡。空气里飘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在大概是咽喉、心口的位置,两把化了的黑漆漆的刀柄晃荡了一下也化在了黑泡里。 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天黑的猝不及防,阴风阵阵。那滩令人作呕的黑水看起来也只像是雪化了露出来的黑土地。 华无思带着一行人朝白桦林深处走了里许。 一路上,灰喜鹊站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她便知道劝学阁办了个声势浩大的招生仪式,也知道孟兴欢送了一块雕工精美的柿柿如意美玉作为贺礼,更知道随行的孟唐故意落了块铁牌在花园里,铁牌上的符文无人能识。 当然这些都是可控的,包括庄翰林传出去的那几封信,她也不想理会。她倒是更担心劝学阁范围内出现的那几个身份不明的人,也更担心风国兀,他这次的北齐之行可谓是危机四伏。 她脸上没表露出什么表情,但元展寻却看出来她的不高兴和忧心忡忡来。 “怎么了?”他轻声问,像是也就是随口一说。 她摇了摇头。“我怕凉,你们每人捏一个雪团给我吧。捏得紧些!” 元展寻毫不迟疑地就摆摆手吩咐下去。他也率先捏了个又大又圆的。 很快,十几个雪团递过来,都被她状似无意地丢出去。 元展寻只默默看着,那些侍卫便也没有一点不满。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周围看似还一样,实际上却完全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差别就是冷飕飕的风没了! 她率先盘腿坐下来,看似闭眼打坐,实际上神识去了空间。 那十几个侍卫也几乎撑到了极限,一个个噗通噗通地跌坐在地上,蔫头耷脑,昏昏欲睡,一点没有该去放哨的觉悟。反倒是元展寻,他不吭声,也不怪罪,默默站在她身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元展寻便嗅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随着气息越来越浓郁,他的疲惫一扫而空,困意也消散无踪了。那些侍卫也一个个睁开了眼,觉得僵硬的脑子开始转动起来。 “黑气有毒?”元展寻最先反应过来。 她抬头看他正皱着眉,慢慢地站起来,话却是对着侍卫们说的。 “都别着急着起身!这个小法阵不仅能解毒,还可以疗伤。等明早,法阵效力散了,你们再出去走动。也省得给有心人留下法阵的把柄。” “你呢?要走吗?”元展寻尽量压制情绪,却还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还有事!”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就出了这个小阵。 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见她的方向是古槐便有些心慌。尤其她一袭白衣,原本该走出很远还能看见的,也不知怎么就一下子隐没在了黑暗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悲伤,兔兔快来 元展寻在疗愈法阵里待了不过半个时辰,便趁着黑,带着伤最轻的元右和秀一出来了。 原本该月色冷寒的林子灰突突的,雾糟糟的,能看清的距离也不过是眼前十几步。可大冬天、滴水成冰、冷风比刀子还冽,怎么可能起雾?难道林子里还不干净? 于是,他没敢用定王府特有的联络信号。毕竟这么久还没到他身边报道的,即便活着,即便能响应他的信号,怕也是伤的不轻,反而会暴露,招致杀身之祸。 “跟紧我,不要分开!” 说完他一塌腰,运气轻功就走。 这一跑就跑到了天大亮,踏遍了这片白桦林的每一个角落,片刻没停,也不敢停。 但找到了二十几个伤重侍卫的喜悦,抵不过入眼也入心的一幕幕兄弟惨死的场景。 尤其找到侍卫中年龄最小,平时总是笑出两个小酒窝的元朗,看见他断了双腿,身体冰凉,气息微弱得就如同死了一样昏厥在地上,再看到他旁边是一向像亲哥哥护着他的冷三的时候。元展寻呼吸都停顿了。 冷三胸口插着那把刀是元朗的。刀斜斜插入,用的正是冷三常教导元朗的那招飞龙探月。而冷三最拿手的招数正是攻击下盘的横扫千军。 他颤抖着上前,又半路顿住,元朗的发丝一动不动。 “把冷三抬走!” “主上——!” 一向坚强的元右控制不住,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捶地痛哭。 “主上!我们一进了林子,就起了大雾。因为一直能听见身边同伴的脚步声,所以,所以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面。我们,我们,一直,一直以为是被偷袭了。” “元朗会活!不要告诉他!” “主上?!” 秀一背过身去,擦一把眼睛,倔强地、小心翼翼地抱起冷三。他的眼睛灼热,流出的泪滴到他胸前,化进他血染的侍卫服里。 元展寻皱眉,像看着元朗,更是透过他看所有还重伤在原地的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的衣摆一动不动,身边也有救护法阵!就像你们之前呆的那个。她都来过了,一一救治了他们。哪怕是元朗,她也没放弃,尽了最大努力。” “她?” 元右问,他却没答。他站起来,看着远处。 “我带进树林的,可不止这些人!” “是不止!”元右立刻起身,把眼泪和鼻涕都在袖子上一抹。“这次跟进来的,除了我们的三支亲卫,还有侍卫营的明卫、暗卫,一共一百二十人,除去见到的这五十三个,加上我们十六个,还缺五十一个,元秀也没找到!” 那人呢?至少,尸体呢? 元展寻再想这个问题,昨晚华无思也在想。她也从树林里的气息发现了应该远不止这些人,她甚至还把古槐树那处的法阵余势还有树下的气息、灵力都探查了一遍,但的确只有这些人。 “该不会——?”秀一话只说一半,就咽了回去。他实在不想把被化了——像那个刺客一样——用来猜测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但元展寻懂了。 “不会!一路过来,没有那样的痕迹。”他肯定的说。 “可,可,”秀一纠结地小声说:“元朗周围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包括这一路,也没有我们分散开行进的脚印。” 他话没说完,元右已经揪了他的脖领子,举拳就要打。“你是盼着他们死啊?你是不是早就想占了元秀的位置?” “元右!” 元展寻喝了一句。元右拳顿在半空,落不下去,瞪大的通红的眼睛忽然又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秀一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然后一下子抱住了元右,哭的像个孩子。 好一会儿,元右猛地把他推出去。 “狗东西,哭什么哭?他们要是死了,老子就拼了这条命给他们报仇。他们要是没死,老子就是翻天覆地也把他们找回来。” “对!找回来!找回来!”最初那十几个侍卫都赶过来,一个个眼珠子通红,咬牙切齿。 元展寻微眯着眼,他注意到元朗的衣襟被风带了起来。那就意味着疗愈阵失效了。 “联系元冷。元右,把他们都带到这来吧!都去吧!他们伤得很重,不能颠簸了。何况,这林子没什么危险了。” 元右随手点了右七、右九留下,带着人就走。 右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又探了探元朗的额头,给他喂了几口水。 元展寻掐着鼻梁,努力让自己乱糟糟的思绪平稳下来。最后,他想到的还是她。 她应该累坏了吧?她去哪儿了呢? 她怎么能这么快呢?就算她径直来找元朗,时间也明显不够。何况一路上她至少会遇上两波人。她不可能放任不管何况离元朗最近的那处,疗愈阵早就灭了。 忽然,脚下的地震动起来。右七、右九瞬间把主子和元朗都护在身后,机警地四处查看着。 不过一炷香,就在远处传来一阵阵嘈杂,人喊马嘶。 元展寻隐隐觉得来的应该是元冷。难道也是她去报的信?即便是他全盛时期也根本做不到。 但来的真的就是定北军。他已经看到骑兵营飞扬的大旗了,后面远远的还跟着十几辆辘辘的马车,刚好够让伤员都躺在里边。 冷一翻身下马,急跑几步,跪地施礼,双手过头,奉上一个大号布袋子——粗麻本色,上边抽绳收紧,右下角有个兔狲的爪印,和当初装小熊法阵的小袋子如出一辙。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坚决地把军符给了兔狲的原因。 “主上,昨晚有个姑娘来见将军,说了您的位置,还留了三个袋子。还特意嘱咐属下来接您时要带两个袋子,给您一个。” 元展寻伸手接过,打开来,里边是瓶瓶罐罐,都是上好的伤药、解毒药。还有——两个有点歪扭的小熊,做工明显不如之前的精细,应该是太着急的缘故。 “主上,那姑娘说了,让您自己留着,贴身藏好,不用给旁人,还说她会尽快、尽量多送些来。” “可还有别的?” “还,还有一句。” 被他一看,冷一再不敢吞吐,直接道:“那姑娘说您若是想要那件重要的东西,就大喊三声:兔兔快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守护,知天下事 《重友,轻色》第一百三十七章 守护,知天下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疑惑,女儿心事 《重友,轻色》第一百三十八章 疑惑,女儿心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答案,意外结果 小灰灰一介凡兽,怎么就能被白狐带着穿越呢? 这的确是个敏感的好问题。 金龟伸长了脖子一动不动,白狐的身体也绷得僵直。而兔狲一听到聊起了这个,小黑眼睛眨巴眨巴地,然后趁华无思不注意,哧溜一下就跑了。 她没追,动都没动盯着红丝。 红丝沉稳得有些过了头,好半响才把头从身子里抬起来。它抻着脑袋,慢悠悠地反问: “你知不知道兔狲最与众不同的是什么?” “听力,它的外耳虽小,但听泡比其他同类大三分之一,能听到低频的声音!” “对,刚好你在这一方面也颇为突出。然后你要养小动物,它和黄胸鹀就到了勋国公府!” “不是巧合。嗯!明白。所以呢?” “其实没什么所以!八阵空间平行于这里。其实,原本只要有缘的人都可以去。但有缘的人也不乏贪婪者。他们觊觎空间的灵力,虚伪,假善,自以为是,得不到力量就妄图把空间里的东西带出去,收为己用。 除了部分能带走的各种能量源晶石,受迷惑最多的就是兽族。” “比如黑晶石,比如你们?所以说,你们本来和獓狠是一起的,早就相识?” 红丝严厉地盯着她。 她讪了讪,没有谁有义务要跟她说清楚一切事。她沉了沉。“你说!” “不错!严格来说和它相识的是我们的祖先。 空间自有法则,任何超出法则的行为都必定是要受到惩罚的。所以,很快,出来的兽族就都失去了原有的能力,甚至智力。而相对于所有族群的全面退化,我们四族总能出现特别的。 但这并没有让我们四族就此繁荣昌盛,反而成了我们的原罪。我们虽然被尊为四圣兽,却从一出生,就注定要经过严苛的选拔,残酷的竞争。一代代都死于人类疯狂的欲望之下。 但这么多年,四圣兽鲜少聚全,能同时出现两个已经很破天荒了。人类不懂,不是他们找不到我们,是因为这里灵力太过稀薄。于是贪婪的人类又开始疯狂延续我们的生命,或者榨取我们的灵力,又开始寻找那些他们不会利用,而丢弃了的晶石。 可这十年,我们三个同时出现,也陆续开始有开启灵智的兽族出现,比如——兔狲。” “所以,因为它和小白、你们本就师出同源,所以才能去北境?那我呢?我就是个普通人,为什么——?” “你自然和兽族不同,但你和那些人族也不同,不是吗?” 她一下子噎住了。 是了,对于这个世界,她本就是个异类。说不定,她能穿到这儿,也和空间有关,所以才能去空间,所以才能和獓狠有交集。 “那——,你们现在能感知到獓狠吗?它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是你带回来的桃花和那位庄翰林。她们的存在就要给劝学阁惹麻烦了。你再不消除隐患,你还想当成避风港的劝学阁就要变成泡影了!” 她一瞬间有点急,以及对红丝的信任,她下意识就向它问计。 “我?我该——” “你要是够用功,就应该早就知道药物能改变容貌,也早该掌握了!” “药?药典?”她还想说药典她看了好几遍了,怎么没看到有这条?但对上红丝瞪圆的小眼睛,她又怂了。“是是是,我这就回空间修炼!” 看她消失掉,红丝的身子一秒软下去,白狐也放松下来,重新躺好。 “你当心她以后全知道了,跟你不依不饶!”金龟慢慢吞吞地,把四肢头尾尽量摊开。 “我说的有一句是假话?”红丝的声音有些细高。“还不是獓狠?竟然私自从空间出来,弄成现在这个局面,我能兜住?” 红丝难得的不高冷了! 金龟也难受地晃动着身体。 “我也要兜不住了!这小子身体里有太多残缺暴戾的圣灵力了,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压制,已经翻了几倍了。再这么下去,就算我能撑住,这小子也撑不住,就要爆了。” “那就放出去一部分!” “放?你知道后果吗?他是载体,从他身体出去的变异圣灵力会带着他的记忆、秉性等等一切,到时候他伤害最大的就是他亲近的人。” “她早晚都得必须学着接受!一个残暴、诡诈的亲人的背叛,才能让她快速成长。她也早该收收心。她必须向着目标直线前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跑偏,谁的事都要管。” “红丝!”总是笑呵呵的金龟第一次这么严肃,它乌溜溜的黑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红丝。“你确定?结果不会比现在更糟吗?” “不然呢?你能兜住?” “兜不住!” “所以,尽你所能吧,撑不住就放点儿。让她逐渐认清现实、逐渐接受,没什么不好。也总好过直接让她看着他爆裂消亡吧!等最后,她再知道他的死都是因她而起,她真会垮的!” 金龟叹了口气,神情越发严肃。 “红丝,他们对圣灵力的摧残和榨取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而且,我怀疑——,这小子体内的力量能这么快翻倍,是因为他能从你我的压制里吸取灵力。” “你的感知不会错?” “应该不会!” “不可能,除非他体内含也有四圣兽的灵力,可我们三个都没有——?你是说第四圣兽?” “不错。你的冰、我的血脉里都有水元素,它就很可能通过这个汲取我们的灵力,也只有它能做到。” “可若是它,怎么可能它出世了我们都不知道?它又怎么可能背叛四圣兽之诺?” “若是它未出生就被他们变异了呢?就像獓狠的内丹呢?” 山洞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被他们屏蔽信息的华无思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正看着药典的她突然十分烦躁,忍不住站起来。 紫火一直偷瞄着她,见她起来,下意识退了一步,整个火闪了闪。 她心下一动,拿了块五彩灵石就扔进去。但它不上当了,只动了寸许,将将躲开,打定主意是尽量一点灵力都不给她了。 她也来了气性,抬手就摸出一大把五彩晶石,一块块扔出去,非要打着它不可。 最后,一块红晶石精准地预判了它逃走的方向,一下子打进紫火的正中。 她都忍不住要欢呼一声。 可紫火竟然强忍着,当时就定住了。甚至还把火焰烧出一个缺口,红晶石就被它托在中间,最后还扔出来,宁可自己消耗,也不让她尝到一点甜头。 之后,任凭她怎么挑逗,哪怕是言语相讽、激将法、阵势——总之,就是各种折腾——它就是一动不动。 已经被逼到绝境的她也来了气性。 什么石头、木头、铁块,甚至她的药丸、药瓶、哪怕是毒药都精准地招呼到紫火身上,甚至最后她连水浇、沙埋,甚至噼啪爆炸的阵势都破釜沉舟地用上了。 最后,紫火也被折腾得可怜巴巴地摊着,奄奄一息,仍旧一副宁死不屈,就是不动、不吭声。就仿佛是个倔老头,宁可鼓着腮帮子,宁可把自己脸都憋大两圈,也不肯妥协半分。 一人一火就这么僵持着。 她也真的打心眼里由衷地佩服它。她凭什么就要强取豪夺人家呢!关着吧!不出来作妖,不惹恼獓狠就好。 她决定丢开手。 她彻底心静了,便又开始埋头各种药典,真的入了神。 后来,等她的肚子不停抗议,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身边堆满了各种古籍、器具、药材、模型,甚至药壶、条形桌等等,应有尽有。她都有点懵。 “老獓?” 她试探地喊了一声,又恨不得调动出第六感来找兽。 可确实没人、没兽,老獓根本就没来过。 那——,这是——? 难道是只要她想用、想要,这些东西就能凭空出现? 咕噜—— 肚子又叫一声。 她脑子里第一反应的就是烧鸡。于是她真的就在桌子某个原本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圆餐盘,上面还盖着钟形的不锈钢盖子。 盖子一掀开,一只被烤得焦亮、散着热气,还滋滋冒油的烧鸡赫然就躺在盘子里。一股浓郁的香味随之散开来,直冲她的口鼻、肺腑。 对食物的最原始的冲动,让她也不管烧鸡是怎么来的了,伸手就扯下一个大腿。其实她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口就咬掉了大半。 嗯——!太好吃了! 她享受得闭着眼直哼哼。 皮酥肉嫩、鲜香可口、肥而不腻。只一口就让人口齿生津,美味绝伦,回味无穷。这比德胜楼的烧鸡还要胜出一筹啊! 嘭—— 紫火直挺挺撞在护阵上。 虽然还是那团紫火,可她就是看出贴在橱窗玻璃上馋得淌了哈喇子的小孩儿样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紫火闪了闪,像是也眨巴眨巴眼睛。 她揪了另一个鸡腿,朝它扬了扬。紫火顿时上蹿下跳,简直就和一岁的人类幼崽兴奋起来一个样。 她刚把鸡腿扔进去。紫火就已经蹿了起来。随着鸡腿划出的抛物线,它甚至扭出一个大月牙,简直就像张大嘴的夸张的动漫小娃儿。 鸡腿被它整个裹进去的一瞬间,它享受得僵直在半空中了,连闪都不闪了。然后下一秒,它就像昏了似的,径直后仰,然后坠落,嘭地掉在沙地上。 然后从它中间的两边伸出两条细细的火焰,又弯回到它中间位置,还上下来回跳动着。像极了吃撑了,用小手摸肚子的娃儿。 一套动作下来,足足三分钟。 她看得眼睛都直了。 然后,突兀地,它又跳起来,上蹿下跳,两个“手臂”不停挥舞着。 “还要?” 紫火拼命点头,上边两簇火焰特别明亮,像是眼泪汪汪的乞求的大眼睛。 “你这消化的也太快了吧!” 两个“手臂”甚至做了个拱手行礼的姿势。 “行!行!行!怕了你!” 她说着把两个鸡翅都掰下来,一并扔了进去。 她扔得太放松,两个鸡翅分散开了。 它竟在半空中就来了个高难度的劈叉动作,整个火一分为二,中间就靠着一点儿细线一样的火苗连着,奇迹般地分别接住了两个鸡翅。 然后它又静止住,掉下去,再起来。 就这样,一整只烧鸡,她就吃到了一口。 “没了!” 她两手一摊。 它眨巴着,眨巴着。 突然,它嗖地转了一圈。好多灵力直接顺着通道自动跑到收集法阵那边去。 “你这是——?” 紫火又嗖地转了几圈,然后“细手臂”就指着钟形餐盘盖。 “你是说,只要我给你好吃的,你就给我灵力?” 紫火很明显地点点头。 “成交!只要有灵力,别说是烧鸡,就是烧鸭、烧鹅、烤乳猪、烤全羊,我统统都给你拿来。而且还保证不欺负你!只是,你也得乖一点,别想着跑,也不能再刺激老獓!” 紫火又拼命点头。 “行了,你现在美食熏心,怕是什么都能答应。咱们以后说,我先给你弄点吃的。” 紫火便眼巴巴地看着她。可她刚把眼睛闭上又睁开了。 “等等,你不会吃多了不消化,对身体有害吧!” 紫火要哭了,她又赶紧闭嘴。 下一秒,她就拼命想着——在紫火的困阵里摆上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再放一只烧鸡、一只烧鸭、一只烧鹅。 然后,她就和那些好吃的一并出现在困阵里。 她现在是一点不怕了,先不说她刚刚又修炼的好几个复杂的法阵,自己身上也各种加固。单就紫火这个明显的吃货品质,她就完全能够拿捏住。 事实上,她也的确不用多虑。 紫火的眼睛全在吃的上。三个盘子一出现,它就直接扑到最大的一只烧鹅上,把自己整个摊薄了,烧鹅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足足半个时辰,它都一动没动,才算是把这只烧鹅吞进去。 华无思看着好笑可也没闲着,两个鸡大腿狼吞虎咽地进了肚,才开始慢条斯理地一边撕着鸡胸肉,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东西什么时候能消化完。 若是这个时候,白狐和金龟出现在空间,绝对能惊掉下巴。 第一百四十章 贪吃,小命不保 《重友,轻色》第一百四十章 贪吃,小命不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控诉,博弈守护 华无思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 她感觉到有人闯入,也就和紫火说了一句话,加上有时间流速的差异,耽搁都不到一秒,但来人竟已经到了她床前,甚至手都碰到帘子了。这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停!”她提高了音量。“容我穿衣!” 感觉到那人退了一步,她略松了一口气。紫火喊得颇急,她正要穿回去,就察觉到桌边还有一人,门口还有四人,不,是五人,又突然插进来一个。 “大皇子怎么走到这来了,让老衲好找!” 是住持普愿,但他说的大皇子——宇文广博? 但她没空理会了,又进了空间。 紫火坐在地上,忽闪忽闪地的,似乎所有的精元都被抽走了。可这屋子分明没有被入侵、破坏的痕迹,那它为何破了声地喊救命呢? 而且,它的禁制竟然解了。它刚刚明明十分激动的,竟能这么快平静下来? 她慢慢走过去,都怕走太快,风大,把它吹灭了。 她塞了一块红晶石给紫火。它竟一点没反应,只顺从地吞了下去,然后柔柔弱弱地站了起来,语调也温柔得不怎么真实。 “你回来了?我饿了!” “你没事吧?” 她这么一问,那小东西又委委屈屈地说: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就因为太好吃了,就胡乱喊叫。我不该诓你的。我下次不敢了,也不会再惹祸啦!” 那小东西什么时候这么乖巧过?不正常!她想摇摇它,可它是一团火,烧手啊,想了想,她随手变出一根棍子,捅了捅它。 “小东西?” 它惊叫一声!嗖地跳起来,惊慌失措地左右乱晃,然后才一眼看住了她。 “臭丫头!” 这回它的声音尖尖的,真实不少。可下一秒,它就又没声了,倏地躲在她脚边,很乖巧的样子。 这明显有问题。但她这会儿实在不得空。 “我给你多加个保护阵,你乖乖先呆着。” “不要,我不想自己留在这儿!” 她皱了皱眉,四处看了一眼,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无奈,她只能试探着问:“那,我带你出去?” 紫火拼命点头,一下子扑到她腿上。饶是她反应快,跳开去,裤子还被烧焦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她叹一口气,手心一翻就拿了个大玻璃瓶子。出乎她意料的是,小东西也不过纠结了三秒,就乖乖钻了进去。 她也不耽搁,匆匆设了个困阵,便又出来。 刚好听到宇文广博说: “方丈客气了,本王刚才出正殿,便听下人汇报说有形迹可疑的人,这才一路赶到此处。” “那韦施主?” “无碍,贼人并不在这里。” 贼人?到底谁是贼人?她心下冷笑,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条外裤。 “阿弥陀佛!大皇子也是一片丹心,有您在,想来韦施主菩萨心肠也是不会有事的。” 为了印证普愿这句话,她适时地掀帘出来,真诚地朝普愿福了福身。 “多谢方丈挂念,信女无碍!并没见到什么——贼人。” 贼人两个字,她咬得颇重。她转身给大皇子也行了一礼,只是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 “久病之人,形容不整,慢待了大皇子,还望大皇子不要怪罪。” 宇文广博半天没吭声,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不过短短十几日的光景,她越发骨瘦如柴了,眼下的黑青简直如病入膏肓似的。这样的人,实在让他很难和门客说的阵法高手挨上边。何况缩地为尺,也不能即刻千里吧! 他心下先叹了一口气,就连她沉稳很多的气息,他都觉得不是沉稳而是消沉了。经历这个东西实在是说不得。 普愿哈哈一笑,打破了屋内的沉闷。 “想来两位是有事要谈,老衲也还有俗务,就留普吉在门外供大皇子支应吧。老衲就不扰了,告辞了!” 宇文广博心下一动。 留下普吉支应?这是怕他做什么?特意留个人证?他倒是没想到,堂堂觉音寺的住持,有时连皇家的颜面都拂上几分的普愿,竟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罢了! 转了这么多念头,一时情急差点唐突的话也就无从说起,看她的样子也没有说的必要了。但他没想到,她反倒先开了口。 “不知大皇子此来何意?” 他审视地看了她一眼,才道:“陛下体惜边关战士,特命皇家寺庙为边关战士祈福,为死难的将士超度,本王本次也是奉了陛下之命,代陛下亲来上香。” 她不吭声,静等着他说重点。宇文广博看了她一眼,才又再开口。 “高昌连年滋扰我边境,伤亡日增,尤其定北军到了北境后,高昌更是变本加厉,致使边关战士伤亡日增。韦大娘子为超度至亲,不惜做一场如此声势浩大的法事,更允百姓书写至亲牌位一并超度,想来也有一颗拳拳爱国之心。” 她挑了挑眉。 “本王既然见到了韦大娘子,便想同韦大娘子商量一下从草木堂购药一事。” “据我说知,这差事交给了宇文吉,若成了收益最多的自然是东平郡主府。大皇子为别人做嫁衣,竟如此尽心吗?” “为边关购药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义,自然不分你我,该齐心勠力。本王知道你与郡主素有嫌隙,草木堂也曾被人觊觎。但按市价征医购药的方针,乃是陛下钦定的,你不用有任何顾虑。即便战事吃紧,国库紧张,陛下断不会失信于民,本王亦可为你作保,断不会让你损失分毫。草木堂若肯为国出力,待北境凯旋,本王定会上报朝廷,再另行给予嘉奖。” “如此说法,草木堂主听了,应该也会欢喜吧!” “你同意了?” “可惜啊!大皇子找错人了!草木堂不姓韦,顾虑也好,嘉奖也好,都与我无关!”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有人先一步,买了草木堂的招牌、药草,连种植的田庄地亩都一并收走了!” “谁?” 宇文广博脸都黑了。 “劝学阁!” “你说什么?” 他蹭地站起来,声调又高又尖。 “你,你竟敢在战乱之际把占据大周国一半药医份额的草木堂让给别人?” 普吉身形一晃,先于宇文广博的护卫一步,嘭地推开了门。但屋内两人都很激动,根本没人理会他。 “我的东西,我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劝学阁是什么背景你知道吗?说不定他们背后就是高昌!” “那又如何?难道我就该傻等着,让人强占了去,我还得感恩戴德吗? 我不管劝学阁到底姓什么。至少他还肯过来同我商量,没像大周某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把我的命看得连蚂蚁都不如,三番四次要碾死我,又来觊觎我保命的这点产业。” “那是某些人,不能代表大周!” “大周多对得起我么?多坦荡吗? 对得起到,把我堂堂勋国公府,算计得就剩了我一个。” “你是要投敌叛国吗?” “我投敌叛国?你是大皇子,你倒说说,大周的兵制,怎么就能让我家大哥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文弱书生去带兵?那些武将都留在家里生孩子呢?” “你——” “我什么?我小弟到底有没有杀人,怎么杀的人,那些大官就真的查不明白吗? 我二妹——堂堂勋国公府的嫡女,被算计得连个妾都不如,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吞药自尽。我母亲,一个诰命,就真的如同外面传言的那么不堪,为了儿子甘愿女儿沦为暗.娼吗?” 她倔强的一把抹下眼中的泪。 “我父亲,征战杀场,一身是伤,身、智早不是先前,更何况又遇刺没多久,怎么就非要他披挂上阵?行!他是勋国公,受了朝廷的俸禄,披挂上阵,哪怕马革裹尸都理所应当,无可厚非。可路上,他遇到的那么多情况,到底是他无能,是天意,还是人为,兵部就真的不知吗?他,还有他带领的兵卒,还没到西北就已经伤痕累累,损伤过半。兵部又是怎么衡量,要派这么一支部队去北境支援,他们又是怎么失踪的?有谁在乎过?有谁想过搜救? 陛下亲赐的勋国公府,谨小慎微了十数载。不过短短两月,就家破人亡,只剩我一个孤女。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我命尚不如水上一只浮萍,唯一能做的,唯愿的,无非是临死前替至亲做一场法事,聊慰身心。 可就是这一场法事,又有多少人惦记,背后又担了多少图谋?大皇子真当谁都是傻子吗?” 普吉默默低下头。她咬牙强忍着泪水的样子,饶是他方外之人,看着也心酸。 宇文广博后退一步,跌坐凳上,也沉默半响。震惊、激动的心情也早不在了。只轻声道:“可劝学阁突然崛起,来路不明。若真是外邦,你岂不是要担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她冷哼一声,眼泪扑簌簌地滑下:“通敌卖国?难道大皇子不好奇宇文吉一个纨绔是怎么知道了北境绝密的战况吗?你就不觉得他能刚好闯进来告诉我我父亲在北境失踪很蹊跷吗?” 宇文广博像是吞了苍蝇,脸色十分难看。 她倒是平静下来。 “可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呢?不就是因为卫陵的事怀疑我吗?当权者,以为我懂阵法,想利用我,更想要通过我,利用曾经救过我的人! 可惜我又让他们失望了。我听了父亲的消息,除了跪求菩萨保佑,挖心挠肝的心焦,急火攻心的昏厥,什么都做不了。” 她戚戚然的神色一变。 “可就在我走投无路,求告无门的时候,劝学阁来了人。承诺只要我让出草木堂,就尽全力派人去北境搜救我的父亲。我能不同意?我怎么能不同意?难道草木堂再值钱,还能比得过我唯一的亲人?” “你是说劝学阁这两天才找的你?” 她淡淡转头,看着他略微吃惊又急切地看她,心下冷然。她只坚定地说了一个字。 “是!” “不可能!这几天,绝没有人能进居士林。” “没有吗?大皇子进来的时候,不就是说追着贼人吗?” 宇文广博死死地盯着她,她也丝毫不怯地盯着他。 他这才真实地感受到,他从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的她,早已不是他印象中的一直呆傻乖巧,被元展寻小心护着的模样了。不,是相去甚远。去年他到草木堂试探着请她解毒,她还曾存了要依附他的心思。 可现在!她的言语、眼神、气度、进退、智计,甚至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 是什么让她变化如此之大呢?难道真是变故吗? 宇文广博的眼神太过明显,华无思对他的想法已经心下了然。 但她不在乎。这个不在乎不是因为她有了保命的资本,而是,对于要至你于死地的人,你的软弱反而会成为他们折磨你的借口。 “阿弥陀佛!”普吉施礼道:“大皇子,贫僧化外之人,本不该多言,更不该参与国事。但劝学阁究竟是不是外邦的产业还不得而知,现在说通敌卖国也为时尚早。 何况,勋国公力保西北边境数十年无失,于国于民都可称得上是功臣。韦施主小小年纪,设了草木堂,也曾为万千民众解忧济困,如今她牵头做的这场法事亦是大善举,连陛下都赞许有加,在百姓中更是颇有声望。 至于,让出草木堂,全因她一片孝心。即便有失,也是她年纪尚幼,涉世不深,才致思虑不周。大皇子一向仁心仁德,还请您看在他父亲立下的屡屡战功,看在她为国为民的善举,顾念她突遭大变,言语无状,对她宽宥一二。在陛下面前——” 宇文广博站起来。他的目光扫过冷傲又悲壮的韦无忧。他不禁想,元展寻若是知道了,会和他断交吧! “大师不必多言,也请代为转告方丈,勋国公功勋卓著,本王一向尊重。回去也定当细查韦大娘子所说之事。至于几句言语顶撞,本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临到门口,他又转过来看她道:“劝学阁若不是外邦,我必保你再不受东平郡主府欺辱。”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金光,脱离掌控 眼看着宇文广博的背影转过月洞门,华无思悲愤的表情也收得干干净净。 “不就是演吗?谁不会啊?我也不输给你!” 说完,她又想起他临走那句必保她再不受东平郡主府欺辱的话,她的心又小动了一下。 “谁知道你说的真假?” 她冷哼一声,一边转身回房,一边愤愤地,也不知道是对他还是对她自己。 “不过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就满是口是心非、一万个心眼子的,何况,他还是个皇家长子,哪有简单?” 可她又懊恼,究竟是他真的那么不值得信任,还是她不敢再拿出信任来? 她叹了一口气,一脚跨进门槛。 怀里的玻璃瓶剧烈震了一下,还是向她肚子方向的。疼得她闷哼一声。 “小东西,你干——?”什么两个字还没出口,她又被狠狠撞了一下,而且这次更狠,还是尖的,像木棍直捅到肚脐眼上,疼得她几乎掉眼泪了。 然后紧接着第三下又来了。 她赶紧稳住身形,不顾一切地向怀里去摸那罐子。 可明明是个硬玻璃的罐子,这会儿玻璃却变得像是软胶皮——被顶得七扭八歪,这一个尖,那一个包的,而且烫得根本抓不住。 她是极快地布了个护阵,才勉强把它直接灌在桌子上。 罐子刚一粘到桌子,就嗖地弹起来。还在半空中,罐子就被撑薄了一倍,她也看清了里边的小东西,黑紫黑紫的,东冲西撞,一副癫狂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带一丝蓝的罐子上似有一道金色。 只这一瞬,紫火彻底癫狂了。它带着罐子不管不顾,四处乱撞。 她制不住,就只能赶紧飞出一把晶石,给罐子补了一个消音阵,一个加固阵。 然后她的冰冻咒悲催地没砸到罐子上,却把床幔冻住了。 只这么一耽搁,罐子像吹气球一样可怕地鼓胀起来,简直薄如蝉翼。 “完了!要爆了!玻璃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床上的大被拽过来,撒渔网似的一抛。正把罐子罩在其中。她刚把大被收拢,罐子就嘭地一声彻底爆裂开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马上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离谱的大错误。 大被腾地着了火,不过一秒,就变成了一个大火球。若不是她松手的快,恐怕她也得烧着了。 可也正因为她松了手,大火球更得以东冲西撞。不过几息,床幔、桌椅就都烧着了,连房梁也起了火。 为了不让火势蔓延,她草草布了一个困阵,把屋子罩住。 可紫火显然意识到了这点,不等她加固,它就不管不顾地专挑阵式上的能量点撞。大被很快就化成了灰烬。它也又大了三圈。最后,它又有以一种恶狠狠地加速俯冲的姿势,夹着唬唬的风声,直朝她扑来,分明就是要一举把她火化了的架势。 她双手圈转,手里的五彩晶石霎时便布起一道屏障。 此时,外面已经响起了无数惊呼。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就朝她这边奔来。她甚至听到宇文广博气急败坏地嘶吼。 “慧崖!救人!不顾一切,务必救出韦无忧!普愿!戒严!若是走出去一个活物,我要你全寺陪葬!” 嘭地一声,紫火正撞上屏障,火花四溅,紫火也瞬间小了一圈。 可它却不要命地连着又撞了好几下。 “不对,小东西其实单纯的很,只是好吃,并不残暴。何况还是对她?即便是为了那一柜子慕斯也不可能对她下杀手。” 又是砰地一声,天崩地裂一般。紫火小了一半。 这回,她看清了,被撞得飞溅出去的紫火,都被一抹淡金包裹着,最后不是熄灭了,而是被吞噬了。而吞噬它们的金光,借着阳光的掩护,又都游离到紫火外围。 她顺着看过去,透过外围淡金让出位置接纳同伴的一瞬间,她对上了里面的紫火。 此刻的紫火,满是委屈和不甘。 千不该万不该,它不该掉以轻心。第一粒金光从她衣物透过来的时候,它便察觉到了。但它非但没觉出危险,竟还生出一抹熟悉、爱恋的情绪来。正是这一抹情绪,让它眼睁睁看着它们一粒粒汇聚,貌似温柔地、一点一点地附上玻璃罐子。 然后,它就被它蛊惑得失了理智,瞬间暴涨,泄露了太多精元。等到它耗费了大半精力恢复理智,察觉到它的目标竟是摧毁她的时候,它的懊恼全变成了恨,变成了十足的戾气。 它拼命反抗,激发出全部的力量和金光博弈,上蹿下跳,东冲西撞。 它不允许它伤害它认可的人。 从它有意识起,它就被关着,被那些魔鬼一样的人折磨着,度过了漫长岁月。直到它认识了她。虽然不过短短几天,但它知道,她对它好,她变着法给它好吃的,她不折腾它,更没想毁了它。 就在她对上它的那一瞬,它的戾气变成了不知道疼痛的惨痛的扭曲,它无声地厉喝一声,拼尽全力拖金光的后腿,哪怕它明知道,在金光面前,它的这点力量就是螳臂当车,最后,还是会被金光迫着向她直冲而去。 “该死!” 她看懂了,懊恼地叫了一声。可此时金光挟着紫火,离她不足一寸。 千钧一发之际,她竟悄然撤了屏障,左手掌里已经多了一把内弯的圆月弯刀。 倏忽间,刀、光相撞。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金光上砍开一道口子,眨眼间就把金光像剥荔枝一样从两边剥褪开去。 她的手掌径直张开,弯刀尚未掉落在地,她已经又凝出一个新的困阵。而且困阵直连着空间。此刻,她想的全是尽力保全紫火,至于金光她根本无暇顾及。 但千钧一发之际,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金光竟早就看透了她的打算,被褪去大半,也不过是它顺水推舟的把戏。它甚至借着她推开它的力道,直接转到紫火身后。 然后,就在她要把紫火揽入困阵的一刹那,金光邪笑着,向斜下狠厉一撞。 紫火擦着困阵边缘,以光速没入了她的小腹之中。 一股热浪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被烧灼得要化掉一般,动都不能动,眼看着金光笑得乱颤,隐没在一屋子的烈火里。 然后,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像是才传到她这里似的,就在宇文广博的侍卫闯进寮房时,她才开始急速后退,后背嘭地撞上着火的窗框。她径直从窗口直飞出去,身上还腾着汹涌的火焰。 眼看着飞出来一个火人,宇文广博不管不顾,腾空而起,抬手就接。 与此同时,好几桶冰水兜头盖脸朝她砸下来。 内热外冷,极致的两种温度,激得她心神激荡,仿佛听到紫火最后一秒的惨呼,也看到一道道金光带着邪笑,消散开去。 “韦无忧,韦无忧,你清醒点,坚持一下!太医,太医!”宇文广博急切地喊。 她却根本听不见,只恨恨地咬牙切齿地念叨:“金光,金光!” 抱着她的宇文广博瞬间僵住。一脸的急切瞬间变成了震惊、懊恼、难以置信,最后甚至是惊恐。 “什么金光,你说清楚!” 她却已经支撑不住,只眯了眯眼,最后就彻底昏了过去。 “韦无忧,不许睡,你起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起的火?攻击你的人到底是谁?哪来的金光?韦无忧?” 一向面无表情的慧崖脸色也变了几变。他一把按住了宇文广博的胳膊,连叫了两声主上。 “来人,没看到主上衣服都着了吗?主上的威仪怎能容人亵渎,还不把无关的人撵出去!” 宇文广博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他淡淡说了句无妨,就默默地抱起韦无忧,抬腿就走。 “大皇子——” 普吉刚开口,就被普愿拦住。他见方丈正默默看着他,还摇了摇头,便再不作声了。 书香倒是被他这一喊,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猛推了一把吓傻的多福,然后一跺脚,小跑着跟了上去。 可宇文广博走得飞快,等她追到专为宇文广博收拾出来的禅院的时候,宇文广博正坐在院子里。她也没理会,直接跑进屋。 刚号完脉的太医正愁没个女人给她换衣裳,看见她心中一喜。 宇文广博皱着眉头,像是失魂一样,直盯着小丫头进了屋。 慧崖低声道:“主上,林宇在屋内发现了困阵的残迹。唯独——” “什么?” “屋内并没有火油的气息,可不管怎么推算,只这么一会儿,火势也不该如此大!” “这么说真的有人在你们的严密监视下不仅闯了进去,还纵了火?还是特殊的火?” “主上,这次派的都是精锐,属下敢拿命担保,他们绝没有任何懈怠。可还是发生了这事,只能说明对方的武功出神入化。” “或者阵法精妙。你说是他吗?” “主上,不可说!那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您的地位——” “慧崖!当年他为什么没杀我?” “主上!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一直都相安无事。您此时可万万不可胡思乱想啊!何况,辽京有二皇子、三皇子,北面还有高昌虎视眈眈,您的心绪可千万不能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羁绊住啊!” “无关紧要?怕是这才是现在所有这些事的关键。” 第一百四十三章 猜测,无人做主 宇文广博皱着眉头站在自己床前,看老太医第六次给韦无忧号脉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这——,”老太医一脸无辜、无奈。“她确实没有大碍,身上那几处擦伤,也有了愈合的痕迹。” “没大碍?什么叫没大碍?她都昏迷一天一夜了。怎么你查来查去,还是没大碍?” 老太医脸色发苦,挠着头。 “火那么厉害,房子都塌了,她只有几处擦伤,这本身就相当不可思议。所以下官认为,她的高热不退,不是病!” 宇文广博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扒开,把那些医术装自己脑袋里,自己给韦无忧号一号。 他嚯地转身去看林宇,却先看见了他来来回回叨登了好几趟,叨登来的一地的破东烂西。他这会儿,正这儿指,那儿点,弄得床幔都跟着一晃一晃的。 “花样弄了不少,可这么久了也没个准话儿。”他气恼地想。“他已经是他身边最懂阵法的,现在看来,也根本指望不上。” “你说!那不是病,是什么?” 林宇就差把蒙头转向直接写脸上了。不过这会儿,被大皇子凌厉的视线注视着,他彻底放弃了。他收了手,尴尬地抬头,眼神更是意味深长。 “小人把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但她身上的气场太过杂乱,完全查不出什么。”下意识地,他又补了一句:“这么混乱的气场,基本可以断定,绝对没有作用在她身上的阵法,即便有也是相当微弱,入门级的,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不是说屋子里有困阵吗?” “这——,小人起初确实以为是困阵,可在韦大娘子身上没查到,小人便起了怀疑。仔细查去,小人发现,起初以为是困阵的碎片实在,实在不严谨。因为小人根本找不到能支撑困阵的——” “行了!” 宇文广博叱责了一声,看见正急匆匆进院的慧崖。他默不作声地在桌子旁坐下。 慧崖单膝跪地,又站起来贴近他耳边,才道: “主上!草木堂京郊的几处房产确实在这两天都过户了。但根本和劝学阁没扯上半点关系。买家是朔日阁的孟兴欢。 宇文广博一下子转过身,想起那条突兀的消息。果然慧崖也是这么想的,他接着就道: “属下之前向您汇报过,曾收到韦大娘子住在晋阳西郊涵碧山庄的消息。只是属下派了几波人,也没机会进去探一探。主上细想,一个私人庄子,连属下们都进不去,这怎么可能?可若那是朔日阁的地方,就说得通了。” “劝学阁之前不是也通过朔日阁入手了不少资产吗?” “那是一个月之前,之前劝学阁为了不引人注意,房产都登记在别人名下。可自从上个月那位“桃花”阁主露面后,劝学阁所有入手的所有资产在官府登记的都是“桃花”的名字。” 宇文广博已经信了几分。 “那她为什么会说是劝学阁呢?这个时候卖草木堂,即便我不查,别人也会查的。这个谎言很好戳穿啊!何况朔日阁毕竟还算是大周人的产业,就算为了勋国公,她也不该说是劝学阁啊。” “主上!属下有一句话——” “说!” 慧崖说之前,还特意朝韦无忧看了几眼。 “主上,您一直在探究她到底会不会阵法,因此属下特意在每一班里都有安排懂阵法的人——即便他们不精,总还是能看出一点端倪的。何况,这么多年来,懂阵法的人一直少之又少,陈宇也多年未遇敌手。所以,属下真不以为除了那人,还有别人能在我们严密的监视之下随意进出居士林。 倘若真是那人屈尊亲来,依着他残暴的性情,恐怕韦大娘子也不是这个状态了。 所以,属下以为根本没有什么阵法,金光之说,草木堂出卖一说一定是事先约定好的。” “或许还是一种误导!说起来,从两年前她被元展寻救回去之后,一切都的确变化得太大,太快了!劝学阁、朔日阁、高昌、定北军符……” 宇文广博揉了揉太阳穴。 “慧崖,再加派人,所有势力都给我盯住,要事无巨细,一率上报!” 慧崖一脸难过,他想说他现在实在力不从心,可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正此时,书香端着铜盆,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大皇子!” 她蹲身行了个礼,相当随意,也看不出半点恭敬,还顺道瞪了其他三人一眼。 她刚和多福吵了一架。 什么大皇子不能得罪?什么把小姐接出去,他也请不来更好的大夫?什么别的院子没这里安全? 借口,都是借口!依她看,多福就是个胆小鬼,嘴上说着什么生死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其实,他根本就没把小姐当成比王爷更重要的主子。否则怎么会任由小姐被他们扣在这儿,他们那是关心吗?分明是把小姐当犯人!何况,何况,他们几个大男人围着小姐,这像什么话!何况,何况,还根本没研究出个退热的法子。 要她说,他们就是动机不纯。当谁都是傻子?根本就看不出他们打小姐的主意? 她就算死,也不能任由他们欺负小姐。 可这会儿对上阴沉沉的大皇子,她虽然还是耿耿地,但心里已经打了鼓,本想表现得没有半点惧色的,声音终究弱了。 “大皇子,奴婢要为小姐擦身降温,请诸位回避一下。” 不等慧崖开口,老太医已经眼前一亮,颤巍巍地回:“可行!或许——,可行!” 宇文广博一甩袖子,领头朝外走。 书香直瞪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气哼哼地到了床头,嘭地一声把盆一墩,洒了好些水出来。 可等她抬头,看着小姐那烧得脸通红的小脸,眼泪流的更多。 她一边拧帕子一边垂泪,一边小声磨叨。 “小姐!我可怜的小姐——,您快醒过来吧!您不醒,被欺负了,也没人能给您做主了!啊——!” 韦无忧瞪着眼睛,正双眼无神地望着房梁。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承诺,再往北境 华无思面无表情地望着屋顶。 她在空间里废寝忘食的这一年到底算什么? 为了让紫火从她身体里脱离出来,她拼尽全力,近乎疯狂,甚至是不顾自身、不择手段地尝试。 可她怎么可能不呼吸呢? 她想不到一向引以为傲的吐纳呼吸之法竟成了紫火的催命符。 她虽然睁着眼除了形态,紫火根本就是个孩子,身世经历凄惨得可怜的单纯可爱的孩子。可她却彻底将它吸收殆尽。 “小姐——” 书香被她吓着了。眼见着不过几秒,华无思脸上的肉就塌下去,高热也一下子褪掉,她疲倦的小脸,也刷地一下和她一样惨白了。 华无思感知到了书香的忐忑。但她没时间理会她了,宇文广博就要进来了,还火急火燎、恼恨的,茫然又恐慌的。 这是——?他的情绪? 她略一分神,便也察出书香的不安、欣喜、委屈、心疼……。 她得先捋捋。 “扶我起来!把人拦住,我要沐浴!” 宇文广博一脚才踏进来,就听见了这句话。他顿了半晌,直到书香拿着华无思刚穿的外衣站在他对面,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带人退了出去。 但纵使明知不合适,他也没走,就站在院子里,皱着眉头看着几个小沙弥进进出出,抬来一桶桶热水。 那个小丫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这会儿,偶尔出现在门口,却脸也煞白,连累得气喘吁吁都没红润过来。她经历了什么? 还有,她病到太医都束手无策,怎么就能忽然醒转,还能大张旗鼓地洗浴? 他实在想不出来,也没办法集中思绪,哗啦啦的水声一遍一遍挑战着他的神经。 当年那次意外,他被抓到暗巷,眼看着身边人一个个爆裂。碎肉残血溅得他满身。然后那个黑衣男人只是淡淡一笑,一招手,手掌上的金色火焰便蔓延开,把一巷子的血腥和痕迹都烧毁殆尽,唯独剩下了他。 他一步步逼近,走得很慢。可每一步都像是在他心坎上碾压。 他看见他的手指张开又蜷曲,他的心被生生捏住,几乎不能跳动。他恐惧地窒息着,看见他终于走到了他身前,看见他缓缓抬起手臂。 那一刻,他甚至是庆幸的。终于要解脱了。可他又看清了他蒙着黑布的脸上的眼,一个眼仁只是两个黑点的暴戾的眼。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睁开眼,已经在他自己的寝殿的地上。一身脏污已经干透,干巴巴地贴在他冰冷的瘦小的身上。 他哗啦啦地洗了三天,身上都没一块好皮。 那之后,他睁眼,闭眼,眼前都是血腥的红,和诡异的一片苍茫中的一点黑。这两个场景,也成了他这许多年的梦魇。 他逼着自己强大,近乎到不择手段,只为摧毁那双眼。 可现在,那人有可能就要出现在他面前,他能做到吗?有那个能力吗?至少现在他应该是能动了吧? 他能吗?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死死地闭了眼。再睁开,他赫然就发现她正笔挺地的站在门口。哪怕从头到脚都裹着一袭超级蓬松的雪白大氅,她依旧瘦的就像一根杆子。 她刚刚有这么瘦吗? 可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回想,就看见了她的眼,不自觉地一抖。 她这双眼实在是太黑了,更与眼周仅露的那一点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怎么会?难道她也和当年的元展寻一样? 这让他极度不适,而更让他不适的,是她眼中极致的冰冷和无情,曾经的那种明亮荡然无存。不,不只是眼,她往那儿一站,周身上下的温婉、坚定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也是冰冷。不,是冰冻。 这,这还是她吗? “这是大皇子的院子!我就不打扰了!”她淡淡地说,语调同样冰冷,和面对外人的元展寻很像。 “你——,你——,你真的好了?怎么可能?太医都——” “我是大夫!还是毒医!” 她慢慢地,就在他的注视下,往外走,甚至没有一点下位者的觉悟。 慧崖的手当时就握在剑柄上了。 但老太医先了一步,“老夫行医多年,从未见过韦姑娘的病症,可否请韦姑娘不吝赐教,详细说说?” 他浑浊的眼珠子放着光,恨不得能瞪出眼眶,贴在她身上仔细看个究竟。她理都没理。 宇文广博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的气愤。 “等等!” 宇文广博把火气往下压了压,朝身后的挥了挥手。 陈宇如蒙大赦,抬腿就走。别人没感觉,他却几乎被威压欺得站不住。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就像他的出身来历一样。 老太医虽然不舍也只能跟着退了出去。慧崖瞪了书香和多福好几眼,但两人直到得了她的允许才不安地挪动了脚,在慧崖的监督下退出去。但也仅仅是退出去。她们和慧崖泾渭分明地站在紧闭的大门两侧。书香还不时地瞪慧崖两眼。 宇文广博等了半天她也没吭声,便只能自己退一步。可一抬头,就看见了她的眼。那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一点没消退,反而令他更加不安。他忍不住一激灵,赶紧避开,这才干咳一声,干巴巴地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起火?你当时说的金光又是怎么回事?” 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尤其刚刚对视的时候。 他紧张什么?金光?那他就有可能和她不是一路人了。还想从她这里套信息? 她冷冰冰的一句“不知道”果然让宇文广博瞬间抬头。 视线碰撞的那一瞬,——她一股脑感知到一大串情绪——愤怒、恐惧、慌张、甚至是懊丧。宇文广博不仅一无所知,还特别不淡定,声音都尖了。 “不知道?那么厉害的火,却只烧了你一间屋子。这么蹊跷的事,你就一句不知道?你难道就没感到一点异常,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没有!” “韦无忧!你到底都瞒了什么?” “既然你这么激动,就改天再说吧!我还有事!” 她冷冷一眼,宇文广博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控不对劲。他迅速平静下来,咬着牙,换了话题。 “那就说说孟兴欢吧!买草木堂的人可不是你说的劝学阁!” “他说他是劝学阁!” “说你就信?”他的火气瞬间又窜上来无数倍。“韦无忧,劝学阁是不明的势力,但朔日阁可明明白白的不是大周人的产业。你就不怕背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吗?” “那能如何?父亲下落不明,韦家除了我也没别的人。诛九族,也不过就是死我一个而已。” “你——” 嘭地一声,门被推开。 慧崖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在他耳边低低地回:“主上,定王去了黄石林。” 宇文广博当即就变了脸色。“他怎么会查到韦敏龙最后出现在黄石林?那他岂不是——?” “定王失踪了!” 他们自以为声音极轻,实际上她听的一清二楚。 看来她真不能再耽搁了。他到底是敌是友,也不用分辨了,就当他是敌人好了!至于感知情绪这件事,也不一定非要在他这里入手,何况也不急。 “啾——,啾——,……” 是黄胸鹀,它扑闪闪落在门前的杨树上,正急急地叫着给她汇报。若不是她的脸蒙的太严实,恐怕宇文广博都会惊奇那么白的脸怎么还会更白一分。 “三弟回北齐怎么可能忽然拐道去黄石林?还失了踪迹?” 她抬脚就走,冰冷的气息消散不少。 宇文广博眼眸猩红,他今天再一次不淡定了。 “韦无忧!把草木堂给外邦,你真的不在乎大周的军队会多死伤多少人吗?他们可都是大周的百姓。还有那些跟着元展寻的,都是曾经和他出生入死的侍卫,好些你也认识。你就真的为了你父亲一个人就都不顾他们的死活了吗?即便你不在乎他们,难道你也一点不在乎元展寻吗?” 她站定住,回过身,紧盯着他。 这次宇文广博没有退缩,他的眼中在喷火。 “他去北境战场,你干了什么?你在他的亲卫里安排了人。”她说的很肯定。“你有什么资格说在乎,你在乎过他吗?” 宇文广博踉跄了一步,愧疚的情绪瞬间把他包裹住。但最后,他坚定、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在乎!一直在乎。虽然他排不上第一,但绝对是除了那件事以外,我最在乎的。” 她真切地感到了他的愤怒和真诚。 第二?已经不易了,谁又真能没有一点私心呢?能说出第二也足见他的诚意了。她转身又朝门口走去。 “韦无忧!” 她又站定住。 “和我做生意的的确是劝学阁,至于为什么更名到朔日阁,我会查清楚。我的确隐瞒了一件事。那就是——我有劝学阁一诺——若有战,草木堂的药绝对不会出现在大周以外的军队里。” “当真?” 她从怀里掏出那枚桃花簪。 “这是劝学阁阁主的信物。” “那金——?” “大皇子,我要去北境!希望你能有同等的元展寻待你之心。” 她潇洒推门而出。 宇文广博呆愣愣地盯着门口。那里空荡荡的,但她的背影仿佛定格在那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追捕,死磕到底 宇文广博没想到,他不过愣了一会儿,再追出去,竟没追到。而且,那么多暗卫,几乎遍布觉音寺,竟都信誓旦旦地说她从自己隐身的地方走过。这怎么可能? “查,四门严查,务必留下她!” 他忽然有些慌,就像当年从暗巷回来后一样。当年那黑衣人也是这样忽然就出现,忽然消失。 而且,细想起来,她浑身的那股劲可不只是冰冷,隐藏着的那股子戾气才更可怕。 还有那所谓的劝学阁主的信物。是真是假?她怎么会有?她凭什么能耐得到对方一诺? 她又凭什么去北境? 若她一直都是隐藏着的,那放她走岂不是放虎归山? 若她什么都不是,岂不是去送死?元展寻知道会怎么样? 他许久没有这样六神无主,觉音寺也待不下去了,径直回了府邸。可等来等去,天都又黑了,也没有她半点消息,反倒是庄翰林的行踪有了眉目。 在辽京以东二百里的大巫山脚下,他的人发现了庄翰林和他一直看顾的那位红颜知己姚春妍。 姚春妍的底细他早查得一清二楚。说起来她也是官宦之后。她父亲姚林当年官至从三品,为人正直,也谨小慎微。之所以获罪也是受了老定王被污通敌一事的牵连。所以她被元展寻带回来,他却查不到她这些年的经历,也并未多在意,想来大抵便是些花街柳市之流,被抹去了而已。 至于她和庄翰林当年的牵扯,也无非是佳人幼齿,爱慕才子,才子不得志,不愿唐突佳人罢了。如今兜兜转转,她如浮萍般飘零,再相遇,早已是物是人非,不过是“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 难道真是因为世俗,,他二人才有了退隐之意?不然那边地处偏僻,往东南北都是深山密林,往东更是危险重重,即便穿过密林,也是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还多礁石暗流。他去那里干什么? 算算脚程,他若打定主意就往那里去,事先安排好接应,倒是正应该出现在那里。 “早就说了,他好歹也领着朝廷的官职,私自离任,既有消息了,拘回来就是,为何还先来回报?” “主上,那里地势太过复杂,对方事先亦做了极严密的部署,属下的人还没靠近,他们就跑了!” “一个书生、一个女子,能跑到哪儿去?” . 被耍的团团转的林三若是听到这句话,估计得吐血。 他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但看那女子身段婀娜,容颜清丽,起初还以为是哪个京城里的大官的小妾与人私奔呢。等他被逗弄得在林子里跑了两天,一身是土,身边的兄弟一个一个倒下,他也两次差点命丧之后。他懊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身手敏捷,没在第一个陷阱的竹签子上受点伤。 这前面跑的,那是人啊!比兔子还贼,比他们这些土生土长在山里娃腿脚还遛。这俩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等他再抬头,眼看着两人进了那片稀奇古怪的林子,更是欲哭无泪。 正想着,身侧两声闷哼,他的人就又不见了两个。地上出现两个大坑,一个京城来的黑衣人险险从旁边躲了过去,眼中都是惊恐。 妈的!这林子不就是有野兽,进来的人常失去方向吗?什么时候也这么多陷阱了? 正想着,又听见一声惨叫,他忍不住一哆嗦,下意识就想站住脚,第一时间就往左首看去。 他左边,一袭黑衣,双眉紧皱的是这边的支队长明起。 明起也是心下一凛。他原以为这个难得的露脸的机会,会手到擒来呢,却没想到这般棘手。 他与那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手势里,知道下面的机关不仅复杂还少见,虽诧异,也只能坚定地点了点头。 正此时,狡猾的泥鳅一样的男女,在重重叠叠的树木之间露出一点身形来。那两人显见的也是筋疲力尽了,转弯隐身都慢许多。 他更不迟疑,脚不沾地,只在树杈间垫脚。 眼见距离更近,他看准方位,飞身而起,在树尖一踏。同时,他苦练已久,引以为傲,却一直暗藏着的飞龙爪被他迅猛抛出。 凌厉的乌金爪头闪着蓝绿的光,带着破空之声,打着旋,直朝男人后背抓去。乌金爪头极重,牵引得其后的乌金铁链一阵阵脆响,即便抓不住,被砸一下也得内伤。 前面男人听见破空之声,心知不好,脚下就有些发软,气息已然乱了。女人本就是受他搀扶的,他一乱,两人的动作便不同步,她慌乱间竟被自己绊倒了。 明起半空中嘴角微扬,抢上两个身位,激射而出。 可就在他以为十拿九稳的时候,正前方,忽然飞出几只羽箭,连着叮叮三声。 第一声,四只羽箭竟同时射中飞旋的四个爪尖;第二声,第五只羽箭直中爪头和爪链连接处,乌金的爪链竟应声而断;第三声,第六只羽箭直朝他面门袭来,饶是他反应迅捷,终究也只让过头颅,那支箭正射中他装飞龙爪的镖囊的肩带。肩带应声而断,鲜血激射而出。 可他自始至终没看到射箭的人。 等他再起身,男女的身影也彻底消失无踪了。 “追,必须死磕到底。消息都已经报上去了,抓不回来,谁也别想活。” . 黑衣人带着两人疾行出了密林。到了一处密密匝匝的树丛,才摘了面纱。 顶着一张庄翰林脸的男人,也一把扯下了脸上的伪装。二话不说就从树叶下扒拉出两件粗布麻衣,丢给女人一件,另一件就往身上套。套完了衣服又开始把旁边的树枝树叶往腰带上、帽子上、靴子里插。 “三哥,你们前面还没布置好吗?今个这么一遭,怕是对方已经起疑了,就姓庄那个老小子能有我这么好的身手?!二哥想让对方确准我就是那老小子,也不用弄这么复杂啊,直接坠崖死了得了!” “废什么话,二哥自有他的考虑,何况,这说不定就是小姐的意思。你们赶紧换身衣服,再拖几天再说。” “几天?三哥,后面那小子可不白给!” “别说了,上来了,走!” 第一百四十六章 龌龊,截然不同 华无思随便一个影身法,便骗过了所有人,把目的地直接定义在了北境。 原本该是转瞬而至的,但就是这么快的一瞬的中间,她竟被“扯”了一下。 她旋着身落到一层枯败厚密的落叶上。 入眼都是郁郁葱葱的密林,空气里隐隐有一股子又潮又咸的味道,这里明显不是北境。 她顺着落叶间有一道极不可查的被踩踏出的痕迹走出去。来到一道光秃秃的石崖上。 在石崖尽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毛绒绒的背影。可那背影却被一股浓浓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包裹着,熟悉中透着陌生,与以往的它截然不同。 “小灰灰?”她试着叫了一声。 兔狲的背影瞬间僵住,它周围几处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五彩晶石都扑棱棱地掉在地上。随着一串脆响,那种孤寂的感觉也消散了。 它回过头,像是不大敢认这样包裹严实的真是她似的,它又僵了一瞬,才像往常一样飞快地奔过来,跳着扑在她怀里。 她稳稳地接住它,习惯性地把手指插进它厚密的绒毛里。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她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她挠了挠它的脖颈。 有一瞬间,她竟在它的被厚密的绒毛覆盖的脸上看出了害羞和——抗拒。 她的心咯噔一声,不知道哪根弦断了。 小灰灰从不害羞,它甚至会仰躺着,把肚皮和所有私密的部位都露出来,渴求她的抓挠。至于抗拒她亲密的只有——獓狠。 她不敢往那想,更不敢问。 “你这段时间长大不少,也壮实了!” 它享受地呜呜叫了两声,再没有一点反常。 果然,它还是它。 那股子陌生应该是分开太久了吧! 虽然,在它看来也不过几天,但于她,隔着的可不只是一年,更是一个世纪、一个心境。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个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平凡到平庸的小女人。可笑她竟曾经因为前世办公室、感情的那点鸡毛蒜皮的破事纠结挣扎。 她只想爆粗口,那算个屁啊!现在的她才真的算得上是生不逢时。 她现在分明已经彻彻底底地落进了看不见的诡诈的滚滚漩涡里。獓狠、二弟、小紫,甚至于她身边这些只要能喘气的,恐怕都已经被人算计进来了。甚至当年,她脑中灵光一闪。是啊,说不定她父亲、老定王也是。 她还天真地想着就平平安安地活着就行! 她心下冷笑!活着,怎么可能活着?人家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嚼了她的骨头。 想活着,她只能先冷血,再变强,把他们碾碎,先下手为强。 “嗷呜——” 兔狲不安地抬起身。 她回过神来。看着这张关切又蠢萌的毛绒绒的小脸,她勉强一笑,低低地问: “你在这儿,是要做什么?” 它没开口,她已然都知道了! “要布个幻阵?红丝竟让你来干这个?难为它了,为了让庄翰林假死,竟还能顾及到扮演者的死活!” 她打开了识海,红丝的声音也一秒就在她意识里出现了。 “让人无谓地牺牲,你能同意?!” “不能!” “你怎么了?” 红丝果然敏锐,一下子觉出了她的反常。 “没什么,被人骗了而已!” 红丝干咳了一声。 她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只问了二弟安好,便袖子一扫。 眨眼间,幻影一闪。 石崖像是后退了一丈,而她正悬空站着,脚下万丈深渊,怀里还抱着一只并不常见,也定不会允许自己被人抱着的兔狲。 她只略看了一眼,就凌波微步似地从虚空朝陆地走来。可一只脚刚踏上石崖,她和她抱着的兔狲就倏忽间消失了。 意识到她再一次单方面关闭了识海,红丝一下子直起纤细的身子,眸子里鲜少露出一丝慌乱来。若是这会儿华无思出现在白头山山洞,就会看出它身上的红色明显淡了不少。 “瞒不住了!”红丝烦躁地重新盘转了身子。 “听天由命吧!”金龟悠悠地趴在温冠玉胸口。它也是一样憔悴,脖子上的皮都松了,嘴角耷拉着。它瞟了一眼脸上身上都是厚厚一层冰晶的温冠玉。 “瞒不住的,何止这一件。不如,我们也去北境吧!” . 有这样慨叹的不只它们,还有辽京高高在上的皇帝。 此刻他正坐在书案后面,一脸讳莫如深地看着在他案边跪着的以往嚣张拨扈的东平郡主。 他一点没掩饰眼中的鄙夷。 她也的确跪得极为狼狈,像是软泥堆着,虽然衣着头饰还是一样华丽,看起来却像是胡乱穿上,又胡乱把金银珠宝插戴上一样。以前那份雍容华贵的气度荡然无存,俨然就是个抽抽巴巴的老太太。 “你们既然什么都瞒着我,还来找我做什么?”大周帝现在也一点不热络了,嫌弃地扔了手里的奏折。 东平郡主抬起头,眼中射出一抹近乎疯狂的光。她这段日子被折磨得日夜难安,府里每天都上演着各种任谁都想象不出的稀奇古怪又荒诞离奇的事。 “我这些天过的是什么日子,陛下心知肚明吧!您是真的要袖手旁观吗?” “我能救你什么?你埋在院子里的是什么,有什么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的困境我也解不了。” “你这是要借刀杀人?” “先帝当年属意广郡公,要把位子传给他,我俯首听命。可你成了他夫人。他要算计四国。这个位子也成了谁也不要的烫手山芋。你们非让我坐,我也坐了。这些年,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让我往东我就不能往西。我不过就是你们的傀儡罢了!我能借谁的刀,又能杀谁?” “皇帝,你坐这个位置,不像你说的这般无私吧!勋国公变成这样,难道就没有你派去的人的功劳?如今他们齐聚北境,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鹿死谁手,你难道以为你真能瞒住当年的龌龊?不如,我们合作?” “他,还好吗?” “你问的他是谁?” 第一百四十七章 偏航,瞎打误撞 让华无思没想到的是她又一次偏航了。 这次她明显感到一片金光刺眼,然后她就抱着兔狲倏地出现在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她下意识抖了一下斗篷,先把小灰灰盖住了。 她这一动,周遭的几个大男人都吓了一跳,她怎么就站在他们中间了呢?他们怎么都没印象呢! 她身前的男人猛地一回头,因为离得太近,实在出乎他的预料,吓得他一哆嗦,虬曲粘黏着的络腮胡子都跟着一抖。她也看清了他脸上那条从眉梢到嘴角的狰狞疤痕。 “鬼啊你,离这么近干什么?找死啊?!” 男人心怦怦跳,这才看清这个紧贴着他的,从头到脚一身雪白,还蒙着白巾的是个女人。已经举起来的大石头一样的拳头停在半路,最后又慢慢放了下来。 “抱歉,意外!”她退了一步,视线从四周收回来,看着他。“请问,这里是哪里?” “哪里?你不知道?还穿一身白裘,你是高昌的,还是北齐的?” “大周的!” 他又举起的拳头再一次放下来,胳膊一扒拉,哼了一声。 “老子心情好,没空搭理你,滚滚滚!” 但他对面的是她。她略一闪,便躲过去。男人僵了一下,也没再理会,径直大步走开去。那几个男人显然是跟随他的,瞬间就追了上去。 她也没恼,更没追。只冷冷地又扫了一眼四周。便也跟着男男女女的人流也朝男人走的方向跟过去。 这该是个比较繁华的边境小镇,有不少异域的特色。但大体上还是像大周更多些。 小灰灰紧绷防御的状态松懈下来,在她怀里拱了拱。 她微微一笑,随手在空间里拽出一件外袍。把它包的更像个小孩子了。但这次它的眼睛露着,刚好看到不远处正跑过来的几个半大孩子。 其中一个一脸雀斑的孩子忽然“咦”了一声,然后一脸坏地戏谑地对不远处的一个一身补丁的半大孩子挑衅道: “二狗子?你们一家不是都跑山里去了吗?” “我们才没跑!”男孩头发乱蓬蓬地,说话也倔头倔脑的。他的拳头攥得咯嘣响。视线却是越过雀斑男孩看着他身前一步的那个头发像钢丝一样的男孩——那几个孩子的头儿,老罗。 也不记得什么原因了,反正他和老罗从小他们就不对付。各自的小团队也势同水火,这些年不知道打了多少仗,谁也不服谁。其实心底里,他倒也有些佩服这个老罗的。 但他今天他落了单,一定讨不到好,免不了挨上一顿拳脚了,但他可不是软骨头,输人不能输阵。 她虽然没回头,但后面的剑拔弩张,那些孩子家的志气,她都感受到了。 但“钢丝”男孩破天荒地没有挤兑二狗子,还把雀斑男孩拽了回去。想了想,最后他还是决定上前一步。 “你跑没跑都没关系!二狗子,”他四处看看,声音更低了些。“你这该不会也是去报名吧?” 也?二狗子的眼睛瞬间睁大了,带着一股莫名的欣喜。 “你也是?我爹说了,英城将军作战英勇,胆大心细,我就是要投在他手下,挣个好前程。不如——” 多年的对手,一瞬间,他们心灵相通了。 “战场可不是玩的,杀高昌达子也不是儿戏。咱们去,不是白白送死,得给那些被抓走的亲人报仇,还得争取活着回来。咱们好歹是一个村的,等进了军营就尽弃前嫌,互相照应,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 说话间,几个人就站在了一起,一起朝前走。 “老罗,我爹说英城将军可和那些只想着缩在城里自保的脓包将军完全不一样。这几次胜仗,都是他,要么带人先出城埋伏,要么半路截杀,要么半夜冲营,他还有一次一刀就把高昌达子大将的脑袋砍了……。” “我知道,这次来征兵的正是英城将军的人。” 原来是征兵?她正想着往回走,再找个人问问,前面忽然就吵起来,原本大家就是往前面聚拢的,所以瞬间就围了一大圈人。 “你们这帮狗娘养的,不好好想着打仗,竟干这些连蒙带骗、见不得人的行当。竟然敢冒充小定王和英城将军的人。你们分明就是原来不成器的守军。” 听声音,正是刚刚那个刀疤脸。 “报了名,就是我的兵。如此不守军纪,辱骂上峰,把他给我擒住,军法处置。”当官的气极,哑着嗓子喊。 她略一思忖,就紧走了几步。一晃身就站到了最里面。她四周的那些来报名的人,一个个都在问,散出来的情绪不是愤怒就是惊疑。 “你们到底是哪的?我们去了到底是不是在英城将军手下?” “对啊,你们说清楚!” “我们可是奔的英城将军才来投的军。” 这时的刀疤脸和跟着他来的几个人已经和征兵的打起来了。 刀疤脸有几下子,更有把子力气,只一个背摔就把一个士兵扔到地上哇哇叫。 “反了,反了,来人!”当官的一边喊,却一边往后躲。不小心正踩在刚挤进来的雀斑男孩的脚上。他先是一哆嗦,然后看清了是个半大孩子,回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那脓包又狗腿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帐篷后呼啦一下围上不少当兵的,刀疤脸他们就落了下风,转眼间都鼻青脸肿的。 “来啊,瞎了你们的狗眼!老子当年跟着老定王的时候,你们还尿炕呢!” 二狗子和老罗只互相看了一眼,就哇地一声,冲上去,一人抱住一个围着刀疤脸的当兵的大腿,嘴里还喊着“舅啊,哥啊,我可找着你了”的话。剩下的几个半大孩子也跟着围了上去。 当兵的,先是一愣,后来被缠得烦了,也不管是不是孩子,连踢带打的。 刀疤眼看着更是血气上涌,不但不趁机跑,竟然还想着往上冲。 “没头脑的家伙!” 她冷哼一声,袖子一扬,刀疤脸的两条腿就不听使唤地开始倒腾。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对比,尸位素餐 刀疤脸的腿不听他自己使唤,这可把他吓得不轻。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虽然被控制着,却也有好处。他左躲右闪的,身法奇妙,那么多官兵对他围追堵截,愣是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抓到。然后他的腿就带着他一头扎进了人群。 他也算机敏,瞬间便反应了过来,立刻边跑边嚷: “乡亲们,他们根本不是英城将军的人,更不是小定王的,大伙可千万别上当啊! 你们想想,以前咱们都被高昌达子欺负成啥样了?女人被他们嚯嚯多少?哪家又没有几个人死在高昌达子手上?可这些脓包守将们哪次出兵了?谁管咱们啦? 你们以为这几次胜仗怎么打的? 第一次大胜,英城将军设伏,老子就在半山腰砍柴。眼看着他老人家带的那点子人,扎进高昌达子的队伍里就那么一点儿。但英城将军英武非常,带人像刀一样插进敌阵,喊杀声震天响。但高昌达子人多,又有那套让人动弹不得的诡计。战况惨烈到老子都不忍看,在山上哭得鼻涕都出来啦。 最后,还是小定王带人出现,先是隐在暗处给达子放箭,然后又亲自带着人,排成四角阵冲进去。 可小定王也就那点人。但两位英勇神武、胆识过人、里应外合,这才打退了高昌达子,保了北境这两个月的安稳。 但他们呢?一直以来,脓包得连城都不敢出。不仅不肯给小定王和英城将军兵将,事后也不肯派一兵一卒支援,还生怕他们夺权,处处排挤,现在竟然还敢冒充来征兵。 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上当,还不反了他,投小定王去,等什么? 等着进了大营,和他们一样当缩头乌龟?还是一样眼看着小定王、英城将军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还是一样眼看着亲人被达子掳去祸害都不吭声保命? 老子刚才就亲耳听到他们说招了咱们,等英城将军和小定王和高昌达子拼个两败俱伤,就让咱们顶上去。反正咱们就算都拼死了,也不影响他们的实力。” 哄—— 这下百姓彻底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们要当兵就是被欺负得狠了,饭吃不上,命也保不住,才奋起反抗的,哪能忍受得了连当兵都被欺负,被安排送死? 百姓群情激愤,但他们面对的好歹都是正儿八经的兵,尤其这些兵对付敌人不行,对付老百姓可狠厉的很。有几个兵落了单,被暴乱的百姓追打得抱头鼠窜,竟然还想着抓几个女人当挡箭牌。 有两个不开眼的,直冲她而来。 眼看着这场闹剧,华无思眼中全是冰冷。就这样的人也配说自己是保家卫国? 她气极,随手一扬,那人像是被一股大风直撞胸口,径直后倒。后面那人略一愣,却发狠冲上来。 不待她再出手,小灰灰已经蹿了出去。它龇着牙直咬上那人脖颈。那人哇哇大叫,手脚并用,也没甩脱它,反而和另一个士兵撞上,双双摔倒。 小灰灰松了口,嚎叫一声,飞身扑向正抓打那几个少年的士兵。把被打趴下的鼻青脸肿的他们解救了出来。 华无思一路退出去,所过之处,粉末飞扬,士兵一个个软倒在地。 刀疤男被不受控制的双腿带着直奔偏僻暗巷。他的心越来越沉,可脚下却不受控制,因为不用躲避,反而速度更快了。 到了暗巷深处,腿忽然不跑了,他却刹不住,直接扑倒在地上。腿和脚一阵酥麻,突突地。 他的腿回来了?快跑! 可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见了一道白影。饶是他胆大他满心满眼都是惊惧。等看清是她,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瘫在地上。 这会儿,他不是害怕未知和死亡了,他是后怕。幸亏初见面的时候,他控制住了脾气。 “你是怎么能打探到的战场上的事的?” 他没吭声,就瞪着她。 她略一思忖便感受到了他的怀疑和不信任。她也毫不退却地盯着他。 实际上,从她读懂了宇文广博的情绪后,她一直在反复频繁地出入空间,利用空间时间流速,努力感受身边所有生物的情绪。这是她能想到的让小紫不白死的唯一办法。也是她到现在脸色还那么苍白的原因。 让他相信她是她今天的另一个尝试。她利用了他的情绪,并强行把她的情绪灌输给了他。 “我是大周人,来救人,也是来助元展寻破敌的。你所说的诡计其实是阵法!” 王忠还是瞪着她。他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想说自己不该这么轻信,可心底里马上有另一个笃定的、不容置喙的声音,让他完全信服她。而且他竟然还从心底升起一股像是对老定王那样的崇敬之情。 他哆嗦着腿站起来,恭敬地抱拳行了一个军礼。 “姑娘是高人。小的——” 她收回视线,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长话短说。” “是!小的王忠原来在老定王帐下,因为喜欢上一个卖菜的姑娘违反了军纪,被逐出了军营。小的一直悔恼,想重投王爷帐下。这次小定王来了北境,小的就想着先挣个军功,也好让小定王收我。 小的熟悉北境,就提前到几个重要的地方蹲守。后来看到小定王的四角阵,打得高昌达子落花流水,小的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实在等不得了,这才想着先隐姓埋名报名从军。” “四角阵?” “小的不懂,就看见小定王让最外层的人排成方形队列,就胡乱给起的名字。对了,不只是外面一层里面几层也是。小的在半山腰,隐隐看着外面几层像是更重在来回走位变换,保持队形,而不是不进攻。倒是中间围着的是弓箭手才是主管进攻的。这四角阵十分厉害,冲起来像长枪一样,高昌达子根本靠近不得。” 听到这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高昌的诡计?分明就是来进犯的高昌军队都配了阵法师。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会那么轻易被元展寻给破了。他们只会以为他队里也有阵法师。 他的确有阵法师,陈允、顾运一直跟着他呢!但他弄出来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什么四角阵根本不是阵法,更和陈允他们无关。 她想,他是绝不会把护身符的事透露给陈允他们的。何况他们习惯了用阵法,就会受阵法的思维的局限,只会想着把小阵组合起来变成大阵,建立隔离区。却绝不会想着简单地把小阵排列,只通过走位填补漏洞。 能把十几个护身符这么利用到极致,元展寻的表现的确很惊艳。 王忠见她又不说话,心下便有些惴惴的。 “这是哪儿?” “哦,这——,这是西石镇,再往西就和西境相交了。” “偏西,那离黄石林应该挺远的。” “是,黄石林在北境东北,两个方向。” “高昌人一直会用阵法吗?” “老定王在的时候绝不会。至于什么时候会的,小的也不知道。何况,高昌达子的骑兵向来凶悍,小老百姓看见就腿软,也没人深究。哦——,小的一年前猫在土坑里打猎,遇见鞑子,想跑都不能,小的还以为是岁数大了,现在想,那时可能就是!我说我没那么脓包嘛!” 但华无思可没管他有多兴奋。她在想一年前,那差不多就是她遇见云翳的时候。 她记得当时看某幽的漫画,就是说因为某一变故,有超能力的人才多了起来。莫非这里也有什么大磁场,或是大事件?所以,她才能穿过来? 王忠半个身子向着暗巷口,先看见了勇猛无比的小灰灰。他以为那是她的爱宠,见它远远地蹲伏在巷口,就小心翼翼地喊她。 “高人姑娘?” “嗯?”她答应但同时已经看见了小灰灰。小灰灰也在她看过去的一瞬间避开了。 “你违反了什么军纪!” 王忠一愣,不知道她怎么就问起了这个,但他还是如实答道:“小的看上的姑娘被人欺负,小的一时失手,将人打死了!” “那她人呢?——那姑娘。” 王忠嘿嘿地笑得憨厚。“做了小的婆娘,给小的生了两个儿子。小的小儿子才五岁,虎头虎脑的呢!” 他一时说得得意,等看见她庄重的脸色,又讪讪地。 “你真要当兵?就不怕战死了,见不着她们?” “小的是舍不得,可小的不去,若小定王和英城将军的人打没了,她们也不能活!” 不被逼到绝处,谁愿意抛妻弃子去拼命呢! 她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掏出了元展寻那把乌金匕首,用手一扫,乌金匕首上就闪过一道暗纹。这是她设的一道禁制,一旦这匕首到了别人手里,它会自动回到空间去。 “把它交给英城将军,他自会收留你!” 王忠欣喜若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去接。 “记住,藏好,不要过第三人之手。” “是!” “还有,把他们几个也带去!” 王忠顺着她的手才看见那几个探头探脑鼻青脸肿的少年。 第一百四十九章 激将,失去理智 这次华无思瞬移时细细体会了。根本没看到什么金光,只觉得什么一闪,但太弱、太快了,好在这次,她都真到了黄石林。 她就站在石林的最南边,眼看着黄色的、锋利的石头从她脚下由小到大,由疏到密一路铺延着向北,直插到天穹里去。 寒风像飞镖一样,打着旋从石林飞出,直朝她扑来。饶是她裹着最厚的皮裘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可不正常,石林密密匝匝的,风还能这么凛冽?这哪是石林,分明就是一只暴怒的凶兽,正张开血盆大口要吞了她。而且它可能也会出其不意地喷出毁天灭地的厉火,把她焚烧殆尽再一阵风彻底吹散毁尸灭迹。 像怕她不进去似的,一阵风卷出来,夹在的一块零碎布料落在她脚边,那该是男人穿的大氅,风国兀似乎有过类似的。而且这次,她真的看到金光一闪。她忍住没动,果然便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 “韦无忧,这又没人,你戴兜帽给谁看啊?故弄玄虚!上次我就认出是你啦!” 即便有点距离,她也一下子认出了石林深处两颊绯红,妆容精致、浓烈的正是于慧茹。她甚至都看呆住了。 她也兜头罩着一件大氅。但她的大氅在冷风中缥缈飞舞,又极清透,更明晃晃地若隐若现地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来。 她甚至都怀疑她那几层烟罗纱下什么都没穿。所以即便是见识过现代文明的她,也会不禁血脉偾张。 于慧茹被她看得羞愤异常。她也不想这副打扮。实在是她天资不高,修了这么久也撑不起法阵。主人留她独撑法阵,她便就只能通过男人来快速提升突破。偏她魅/术也不到家,若再不用这样极致的诱惑,哪个男人会心甘情愿,倾尽所有呢? 可背后做是一回事,被她如此赤果果的注目又是一回事,何况还是情敌!她下意识抓着纱氅裹了裹。 可就那几层纱,不裹可能还好些。 她更加露骨的惊呆让她愈发癫狂、愤恨。有那么一秒她甚至也怨恨主人竟丝毫不顾及她,让她变成这样。这个念头不过就是一闪,她浑身就像被针扎一样,然后每个毛孔都烧灼起来。她瞬间白了脸。最后把所有的痛苦、羞愤都化成了对韦无忧的怨毒。 “韦无忧,认识这个吧?” 寒风刺骨,于慧茹光洁的手臂就那么从纱氅下伸出来,径直向前一推。 她看着都替她冷,倒是没第一时间表现出她已经嗅出了那股淡淡的桃木香。 但她怎会认不出呢?这是这两年来风国兀常用的。 当年她买了桃花簪,再见他的时候,他就特特的凑上来,还把他身上的气息往她那边扇了扇。 “大哥,我这桃木香和你的桃花簮可配?”他笑的那样狡黠、洒脱纯真,真情实意展露无遗。 见她还盯着她的胳膊出神,根本对于香气无感于慧茹眼中全是讥讽。主子还说来的人不能小觑,五感奇强,修为远在她之上,还特意煞费苦心的布置这黄石阵,让她千万不能出阵呢! 现在看,主子完全是高估她了。就她这么蠢笨,连她直送过去的风国兀的气息都察觉不到,根本不配成为主子的目标。至于古槐法阵被破,应该还是因为元展寻至阳命格的事。 可她韦无忧这么不堪,那她那么伏低做小,极尽谄媚,为了站稳脚跟,助主人修炼真火,差点被吸干,又算什么?岂不是—— 想到这儿,她恨不能把韦无忧抓进来生吞了。不,生吞太便宜她了,她受的,她得让她受一百倍一千倍。 她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脚下瞬间像刀绞一样。 “记住,你绝不能踏出法阵半步!” 虚无中看见主子冰冷的眼刀,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只能把所有怨毒都盯在韦无忧身上。可韦无忧这会儿两眼放空,一脸迷茫,根本当她不存在一样。她气得直发抖。 华无思的确没在意她。她的神识五感早已经越过她,探进石林深处,甚至突破了石林内的阵法屏障,但最终她的神识被阻挡在一块巨石前。 这是她吸收了小紫后第一次受阻的这样彻底。她甚至根本探不出这块大黄石在法阵里的一点底细。而且她想绕过这巨石,它竟然像是也能无限伸展一样。 但她的迷茫看在于慧茹眼里,只以为她是害怕,不想进阵。这怎么行。 “韦无忧,你既然到了这儿,再不济也该拿出点勇气闯一闯吧?还是说你已经打算不管阵心里你那个有钱的好兄弟了?亏你还一贯标榜把身边人都当作至亲好友呢,虚伪!不过,也对!你不是已经眼睁睁看着你的另一个兄弟为你连个尸首都没剩下嘛!但你也知道,他背后可不是脓包的天门山,他可是北齐的三皇子。这要是传出去,你就不怕北齐追着你不放?” 见韦无忧皱着眉看过来,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脸上的假笑更深了。 “你不走,却也不进来,想必还想着这是边境,你能等来什么救援,就有更大的胜算吧!你还是死了这份心!高昌异动,今晚就会大举进犯。这会儿,别说定北军了,就是脓包的边关军,还有那些个杂七杂八的所谓爱国组织,都没工夫管这儿了!" “至于你最希望看到的阿寻,他得到了关于他父王的消息,已经动身前往高昌皇宫了!哦!还有你那个不成器,一出来就被困了好几回的爹,他被阿寻派也去天门山了。还有!我主人刚好就在天门山,这次,他怕是再狡黠,也脱不了身了!不只他,整个天门山——” “啊——” 于慧茹一声尖叫,身边烈焰腾起一人多高,可她半点动弹不得,更让她震惊的是,韦无忧只一瞬间就到了她身边。她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逡巡,满满地不屑,简直逼得她发狂。她说出的话更像刀子一样,直接捅在她心口上。 第一百五十章 挣扎,前仆后继 华无思的神识越不过那块大石,确认不了三弟风国兀的安危,便越发觉得于慧茹呱噪又可气。 她一扬手,几块包了隐形阵的五彩晶石就精准地落到于慧茹身边,形成了一个困阵,还是经过了小紫能量加持过的困阵。 于慧茹正对团火吃惊,就看见韦无忧一步就迈到了她身前五步。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又被她冷冷看过来的刀一样的眼神吓着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烈的威压。而且,她的皮肤怎么可能像被冰冻过一样透明,她到底是不是韦无忧? 而且这火,明明烧得她疼痛难忍,可为什么她的衣服、皮肤看上去还完好无损?难道一切都是幻觉?何况,这法阵是主人留给她的,她是主宰的。别人怎么可能瞬间就反客为主?主人! 想到主人还给她留了底牌,她强自定了定神,可因为疼,她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有些微微打颤。 “韦无忧,我告诉你,没有我,谁也别想把人从这阵里救走。” 华无思眯了眯眼,朝她这边转了半边身,只抬了一下脚,就越过了十几步的距离,瞬间站在了她身前,连围绕她的烈焰都向后倒了倒,再也没敢归回原位。 “你最好祈祷我三弟没事,否则,我的怒火会真把你烧成灰。还有——,记住了,既往的事我可以不咎,但谁若是再敢来算计我,算计我身边的人,助纣为虐——” 她说着手轻轻放在旁边的黄石上,黄石瞬间腾起一道火焰,然后瞬间就化成了一堆黄沙。一阵风吹来,连黄沙也散落得无影无踪了。 她退后了一步,转身之际瞥了一眼旁边略大的那块黄石。 “为了那个不爱你的男人,把自己弄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值得?你从小学的教养呢?自爱的道理不懂?你好好想想,就你现在这样子,别说是让元展寻回心转意了,就是道边的乞丐得了你,也顶多拿你当个发泄的工具,半点都不会怜惜。” “你——” 任凭于慧茹如何叫嚣,华无思根本就不理会她,三步两步便消失在石阵里。 于慧茹气得发疯,不过两息就歇斯底里起来,甚至都忘了自己还被困在烈焰里。 “人都走了,你还不滚出来,藏着干什么?等男人吗?你以为我一时被她困住,就治不了你?我告诉你,我但凡是有一点损伤,就绝对会百倍千倍地在你身上找回来。还有,你以为主子养着你,是让你享清闲,就为了要你那点处子血?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要是有事,下一个用来维护这大阵的,一定就是你!” 随着她的怒吼,一个惨白得比刚刚的华无思还吓人的女人转出了旁边的黄石。 她紧咬着下唇,些微抬头,露出满是惊恐的杏眼,赫然就是差点成了元展寻侧妃的许均平。她的穿着倒是和辽京的官家小姐们没什么两样,看上去一样的严实端庄。只不过那土黄色的轻薄料子分明是只有盛夏才会被用来裁衣的。何况她现在哆哆嗦嗦、战战兢兢的,一副走在刀尖上的样子,越发显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 “磨蹭什么?” 于慧茹一声吼,把她吓得一哆嗦,眼泪断线一样,但她还是迫于于慧茹的淫威,着紧地快走了几步。一边走,还一边挽起袖子,露出半截雪白的藕臂。可惜,藕臂上已经有了一条寸长的刚结痂的口子,看着一点不能让人遐想连翩,反而显得惊悚。 “快点儿!”于慧茹尤嫌不足。 她哆嗦着从腰间抽出一把轻薄的匕首,不敢慢上半点,狠心在藕臂上又划了一下。 鲜血喷薄而出,没等掉落在地上,就蒸腾得一丝不剩。空气里霎时仿佛刮过了一阵寒流旋风。 十数个男人的模糊身影陆续从黄石中显现起来。这些身影极其模糊,仿佛只有个透明的轮廓,更看不清面容。 眼看着他们直勾勾地朝着烈焰中的于慧茹而去,散发出来的,弥漫在空气里的饥渴,也越发让许均平越发抖成一团。她急忙用两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喊出声,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粒雪。 于慧茹则不然,她一脸的癫狂,头发、轻薄的纱衣都飞腾起来。她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一样。脸上像是极为反感的痛苦,又像是扭曲的满怀期待的兴奋。 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走得最快,他的身体也最先凝实起来。他像饿狼一样,直扑了上去。 许均平甚至听到了烈焰烘烤皮肉的滋啦声。 他攀上于慧茹的那一刻,他的脸彻底清晰起来,露出沉醉不能自已的表情。但下一瞬,他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不过几秒,他整个人就瘫软着倒在于慧茹的脚下。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更多的男人近了,进了,前仆后继。 烈焰在噼啪作响中越来越无力地忽闪,最后随着于慧茹的一声娇喝,彻底熄灭掉了。 此时,离于慧茹最远的步履蹒跚的男人,才刚刚凝实起来。他的表情诡异地抽了一下。但离他最近的许均平只顾着害怕,根本没注意到。 于慧茹更不可能发现了。 她气急败坏,又癫狂地大笑着,跨出了一步,然后恼羞成怒地从指尖逼出两滴精血,捏着手决,追着华无思而去。她所过之处,越来越多的透明身影显露、聚拢过来,默默地远远地跟着她,像是她拖了一条长长的透明的大尾巴。 许均平只想嚎啕痛哭,却不敢出声。最后,她也只能行尸走肉一样跟在她后面。 那凝实的男人表情又恢复了僵硬,蹒跚着也转了个方向,跟着而去。分明就是失踪了多日的元秀。 但即便这会儿,华无思就在这儿,恐怕也认不出他。因为她这会儿,连感觉到大阵这么强烈的动荡、明知道于慧茹逃脱出来,她都没在意、没理会。她的注意力完全停留在她刚刚丢出的三块灵石所在的方位上。 她若有所思。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光斑,破釜沉舟 华无思若有所思,似乎一切都佐证了她曾经的狐疑。 她该是极力避开一切阻碍,直奔那块巨石而去的。但她偏偏弯弯绕绕地浪费了不少时间,还不知所云地丢下了数百块上品红灵石。 她如此举动,不是不顾念风国兀的安危,反而是在那个时点,绕路才会对风国兀最好的念头太过强烈,何况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突破巨石。她这才选择遵从本心。既然第一步迈出去了,那之后的留下灵石和路线便也就顺理成章了。 她原本以为这是她日常修习的浸淫,面对危难时,自然而然生出的应对反应。 直到刚刚那三块灵石放下。 她忽然意识到,那些看似凌乱的灵石若是再投上几枚,竟隐隐可以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叠加法阵。 这怎么可能呢? 别的不说,她虽然后知后觉,也意识到这个大阵至少包含了十几种阵势,单是其中最主要的阵势就有空间叠加和汇聚两种,不,还是反聚,而它联通的空间竟是獓狠的八阵空间。这么复杂难搞的阵势,即便是她平心静气也需要多次的尝试和反复的演练。怎么可能忽然福如心至,就布下了! 即便她忽然开窍,能完成这样的大阵,她也绝不可能想到要这么做。毕竟,虽然她可以随意进出八阵空间,但截止目前,和空间无关的任何东西,哪怕只是一个草叶,她也带不进去。她怎么可能会想到用这个办法突破黄石呢? 难道—— 她低头看了看乖乖窝在她怀里安静得过分的兔狲。曾经那一瞬的想法越发强烈。她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轻声说: “幸好有你在!等救出三弟,你好好跟我说说这些事,好吗?” 虽然极轻微,但她还是感觉到兔狲僵了一下。 她没再迟疑,提气疾走,及时派出最后几块灵石,站在黄石跟前。 这哪是黄石,这分明是一座由一整块巨石形成的立陡立崖的山。她仰头都看不到顶。被它强烈的压迫感罩住,她都忍不住想,哪怕是她自己被控制在这里面,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抵抗,低头认命了。 “开始吧!”兔狲用更加沉稳、更加低沉的声音叫了一声,纵身朝黄石上攀去。 她叹了一口气,把紧握的沾满汗水的最后一块黑色晶石狠狠按在巨石上。 一直隐藏着、远远跟着的金色光斑不知怎么恍然间就意识到了她要干什么。它嗖地窜出来,大喊一声“不要”。 但它不过是一块光斑,哪有声音呢?它不过是剧烈地跳了一下而已。 事实上,它有了神志也就是不久之前的事。 那天它恍恍惚惚跳出来。回头,竟看见个躺着的冰封的男人。它也不知怎地,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后来它才知道那种感觉叫难受。但当时,它只看到他身上有一条极细的小红蛇和一只金龟。它们都瞪大了眼睛。若不是它躲得快,一定被发现了。 它不想走的,但某种强大的力量吸引着它。它便也不受控地随着那力量的牵引去了。 它半路上遇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已经有了些力量。但她竟然差点把它拐到别的地方去。于是,它拽了她一下。但它力道不够,也还控制不好,反而被她拽去了悬崖边。 那个灰突突的东西对它也有很大吸引力,然后它就迷迷糊糊地跟着她们去了那个小镇。 但再她们身边,它成长得飞快,对自我的掌控力也越来越好,更长大了不少。 她收拾那些男人的时候,它开始有了欢喜的情绪。 她也来了这儿,它很高兴。它已经知道这里是它的根,它就该到这儿,并把自己融入到那个属于它的大家庭里。她要是也能一起,它会更高兴的。 所以,它忍着没有一下子冲进来,而是留下来等着她和那个女人啰嗦完了,一起进来,又耐着性子和她绕。 顺便说一句,它也不喜欢那个女人,她可明显没有她好看。 可她这刚进来就要干什么呢? 是要毁了它的根,还是要毁了她自己? 那都绝对不行! 它瞬间便有了更多的情绪——急躁、愤怒、生气。 它蹦的飞快,都有点儿跑散了。 连它自己都没意识到,它刚刚隐隐化成了个透明的人脸。只是这张脸还有点扭曲,也根本没有一点儿柔和,它是暴戾的,癫狂的。 但即便它这样扭曲,若是华无思没把心思放在巨石上,而是看它一眼,应该也能从中看出,它底子里有点像温冠玉。 这也不奇怪,因为它就是在温冠玉的身体里温养出来神志的。 但光脸“温冠玉”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它碰到她的前一瞬,她的手按在了巨石上。 霎时间,强光大盛,像无数把激光刀,直切进她身体里。 她嘶声尖叫,原本苍白的脸霎时充血通红,扭曲成极度痛苦的表情。眼泪也根本控制不住,嘴角也流下血来。 她的身子,像是被钉在了剧烈抖动的强震机上。除了死死按在巨石上的那条胳膊,她身上的其他器官,都像是随时都会被甩丢掉一样。 同时,正趴在“半山腰”,死死抱住巨石,张着大嘴,像是想把巨石吞进肚子里的兔狲,也没好到哪里去。它吱吱地尖叫着,身上的毛都炸开着,毛尖儿都闪着金光。就像光是从它肚子里射出来似的。它圆滚滚的身子也肉眼可见地干瘪了下去。 不过一瞬,金光已然穿透她们的身子,直撞上光脸“温冠玉”。 光脸“温冠玉”被裹挟得一下子失去了意识,浑浑噩噩地被分解包容进金光里,不受控制地随着金光急速四散奔走。 金光过处,黄石林像地震了一样,剧烈地摇晃,小的黄石甚至直接碎裂成粉末横飞。 华无思啊地一声,噗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笔直地在黄石上砸出一道手臂粗的长洞。 光脸“温冠玉”浑浑噩噩地,却猛然觉得它并不存在的心脏猛地剧痛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意识,祸起萧墙 光斑温冠玉只觉得心脏狠狠地疼。强烈的痛苦把它从混沌中拉回来,它挣扎着睁开眼,被自己米粒大的身子吓了一跳。 怎么会?它精纯的元宝大小的身子呢? 它刚刚,是被剥去了意识? 怎么会?该死!它竟被金光溶了!不然它感受到的周围那藏都藏不住的酒足饭饱的欣喜是什么? 这埋在黄石里、散发着和它一样的金光的东西,真的是它的根吗?它究竟又算是它的什么?它值得它心心念念,巴巴地不远万里赶回来? 亏它还怕那女人搞破坏,不满地瞪了她好几眼,还想着阻止后好好让女人安分点。 可笑!那不值一提的归属感,竟是它自己的自以为是,竟是把自己送上门做别人的食粮?! “啊——” 凄厉的一声尖叫,把它彻底拉回来。 不远处的华无思按着黄石,仿佛每一寸皮肤甚至每一个毛孔、每一根汗毛都在扭曲、叫嚣。她实在受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随着血点落在黄石上,烧灼出一个个孔洞。金光也受了刺激般,剧烈闪动,疯狂的切割她。 她的鲜血从身体各个部位喷洒出来,瞬间蒸腾成诡异的暗红的血雾。 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肉眼可见地透明起来。她的头发被冲得笔直向直脑后摆动去。但即便如此,她也瞪着血红的眼,倔强地不松手。 有那么一瞬,它甚至在她透明的皮肉下,看到雪白的骨头闪现。一股不受控制的无名火从它稳固的道心迸射出来。 “尔敢?” 它虚弱的本体光斑瞬间涨了两倍大——光芒耀目,急速朝她俯冲。 但金光显然洞悉了它的所知所感。包裹它的金光瞬间粘稠黝黑,它用尽全力,不过挪动了一点点。 眼见着,数道微弱的光点从她周身各处冒出来,看它一眼,又诡诈地缩回去。 它目眦欲裂,即便知道这是金光要消耗吸收它的诡计,心底里也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要在所不惜、拼尽全力往前冲,往前撞。 金光里洋溢着掩不住的窃喜。它被磨损得只余一粒尘埃。 然后下一秒,在它的绝望之中,它看到密密匝匝的光网在她的皮肤下面涌动着,下一秒就有激射而出,把她切割成无数小块,掉落满地。 它心胆俱裂,不忍看,又不肯别过眼。它怎能错过见她的最后一眼。 它的心先一步碎了,酸楚无边无际地漫上来,它甚至不能发出一声喊叫,只如她一般如癫如狂。 突然,一道道通天的、竖直的、鲜红光墙从远处排山倒海般铺陈而来。眨眼间就漫过它,裹挟着它,直朝她撞去。 不过一瞬,它还是听见了金光被推挤、撕裂的尖叫,看到了她渗血的嘴角飞扬。 它直没入她心口,被一股温柔的暖意瞬间包裹。它忽然就知道了那光墙是她一路上扔下的无数颗晶石。还有——,无数温柔的不知哪来的记忆。 它只想抱她。 亲近!莫名地亲近。 可为什么要叫她大哥呢?她不是个女人吗?她有它年龄大吗? 然后,它一下子想起来,它是金火。 “我——,我不能陪着你了!” 想完这一句,它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浮玉山顶,白雪皑皑的山洞内。 金龟在冰人温冠玉的心口猛地抬起头来。红丝也瞬间挺直了身子,小黑眼珠瞪得溜圆。 两小只都第一时间谨慎地确认了他还好好地被封着,没有异样。 然后,它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相撞,也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肯定的答案和紧张的困惑。 “刚刚的确是金光乍闪吧?从他身体里射出来,又急速隐了回去,不是错觉吧!但——,你看清了吗?隐回去的是金光吗?”金龟先开了口。 红丝严肃地吐了下芯子:“红光!” “情况不妙!偏偏她屏蔽了——,我——” 难得看见金龟慌乱。 “你必须留下。你走了,他不能活!” “那你——” “我也走不了!变故或许就在下一瞬。有我在,至少你能活着。” “可——” 红丝顿了好一会儿。 “放心吧!獓狠选了百年的人,自会护着。我们也只能选择相信。信他,也信她!” 洞内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然后,白狐噗地一声闪现在冰墩上,丝毫没感受到洞里的紧张氛围,兀自气愤地在嘴里念叨着: “那鬼男人不靠谱。先是整什么四国招生,宣扬什么教育不分国界,要培养各国英才,现在又说什么学员得尊师重道。这不就是给他自己培植羽翼吗?就是整事! 说什么要让天下百姓明理,主宰天下局势。派了那么多弟子到四国各处去游说。我听提名说,那些人甚至说书一样,把最近发生的各种事都演绎得惟妙惟肖、浅显易懂,甚至详尽得谁在什么时间和谁说了什么话都有。 老百姓是知道哪些是贪官了,是知道北境守军不作为、不抵抗、拖后腿了,是知道北齐内乱了,是知道高昌野蛮勃勃了。可那又怎样? 甘雨说定北军、元展寻、卫英城,越是英勇杀敌越遭大周皇帝忌惮。局势越乱,越有人觉得有利可图。 边境百姓日子本就艰难,这回可好,发战争财的更多了,苦的还是百姓。现在到处都有逃难的。元冷就刚刚以卫英城的身份设伏、生擒了一股伪装成逃难百姓的高昌精锐。可随后,就被大周皇帝派来的人申斥了! 不行我得去给华无思报信。她没功夫也得抽工夫管。再不管,劝学阁就要毁在这个老男人手里啦。朔日阁的钱都要打水漂啦!” “站住!”红丝厉喝一声。“朔日阁?你效忠朔日阁?” 白狐眼珠乱转,白毛下,整个皮肤都犯了粉。 “让它去吧!他的情况瞒不住,也不能瞒。她花了那么多心血建了这个法阵,他若出事——” 白狐一面懵,猛地抬头,又低下去,咕哝道:“他怎么了?” 红丝冷哼一声:“让她打开屏蔽,她自然知晓一切。你——” 它还想说让它快点回来,但白狐逮住机会,忽地就不见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容器,悔不当初 于慧茹站在最高的黄石上,像是死死盯着华无思,其实却聚焦在在远处。 她眼睛仿佛要凸出来,身体也微微前倾,指甲都扣进手心里。远处亮光乍起,她身周也腾起一股淡淡的,血雾。光影凝练成光墙,她的头发和薄纱衣已在身后飞扬。腰上的带子更妖异,远比看起来要长很多,甚至扫中了躲得很远的许均平。 许均平猛地抬头,眼中藏不住濒死的恐惧,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出声会被于慧茹推进金光里。 那位主子的手段,早在她被抓进来,还没试图逃走,就知道了。他分明只是看了她一眼,分明连手都没抬,她就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猛地冲出去两丈,一把拧掉了精卫的脖子,她也瞬间向前了两丈,差点把腰晃折。甚至她宁可把腰晃折,也不想离丧心病狂的于慧茹这么近。 她知道有金光,那是于慧茹的主意,可她不知道金光竟是这么用,竟是这么血腥。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见光墙轰然撞在金光上,虽无声,却天崩地裂般,她下意识就闭了眼。 “哼!就知道你定有后手!想用光墙吞灭金光?”于慧茹忽然说。 许均平猛地睁大眼,更被迫转头,直盯着光墙,被迫看着包裹韦无忧的金光主动融合光墙。被融合的光墙,非但没护着韦无忧,反而比金光更凶狠地消磨她。 韦无思的疯狂晃动、扭曲着。 光墙一点点缩小,凝实在她周围,成了个光团。光团颜色逐渐加深,很快变成了鲜红,最后成了暗紫红色。 于慧茹满脸笑意,纱衣飞扬,环视了一圈,引得下面那些失去了神志的精卫一阵骚动。最后她的视线落在许均平身上。 “怎么?你同情她?” 许均平吓得身若筛糠,想拼命摇头,却偏偏一点不能动,眼皮都不能眨一下,冷汗也像是停在了皮肤里,眼泪也像是冻在眼睛里。于慧茹灿若桃花的笑颜,被折射得愈发嗜血扭曲。 于慧茹可没想放过她。 “主子留你一命,你心底里却希望着她破了主子的谋划?你莫不是还幻想着,她能顺带着把你也救出去?” 于慧茹没说完,忽然变了脸,咬牙切齿地道:“趁早死了你这条心!当初你竟敢无视我的警告,还奢望染指他,答应当他的侧妃,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说完,于慧茹脸上的扭曲又转成妖媚。还摸了一把许均平的脸。 许均平拼命想否认,可发不出声。又有几个精卫虎狼一样扑上来,她吓得直接昏死过去。 于慧茹冷哼一声,扭动着腰肢,朝光团走去。 那几个精卫也就跟着,手上还抻拽着许均平。他们也不知道拐弯,几次把她撞在大黄石上。在钻心地疼痛之中,许均平几次醒过来,又昏过去。 她好悔,当初为什么不听父亲的劝告?为什么非要凑上去和于慧茹交好?为什么鬼迷心窍就为了定王能望过来一眼,就和她在一起,听她炫耀和定王的点点滴滴?为什么婚礼不成,还存了或许能入定王府的心思? 他那么好,可终究不是她能得到的。强求来的,终究也不会被珍惜。甚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已经失踪了吧? 嘭地一声,额角血流如注。在无尽懊悔之中,她又一次昏死过去。 前面的于慧茹忽然站定住,却不是因为她的死活。 她机警地把头转向外围,微微歪了头,闭了眼,用心感受。 黄石林边缘的画面一点点出现在她脑海里。画面逐渐清晰起来,可唯独那东西始终看不真切。 只白乎乎的一团,一头略微晃了晃。 “动物?莫非——”她瞬间就兴奋起来。“莫非是白狐?是主子说的四圣兽之一?若是抓住,说不定——” 她舔了舔嘴唇,惹得身后跟着的那些傀儡精卫都癫狂起来,他们精壮的皮肤上隐隐渗出血来,看着极其可怖。可越是这样,他们却看起来越兴奋。 来的真是白狐。 离了冰洞,凭着和华无思那点脆弱的感应,它完全放开自主意识,然后出现在黄石林外。 它还有点愣,它应该直接出现在华无思身边的。 它站定了,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辨了辨方向,猛地朝前扑去,正对着华无思的所在。 可下一秒,它就嘭地一声,撞在看不见的结界上。结界都晃了一下。 但这那团白在齐腰的地方华丽丽地掉落,于慧茹更兴奋了,蹑手蹑脚地往外围走。怕它直接跑了,甚至悄咪咪地给结界开了一个口子。 白狐晃晃冒金星的脑袋,朝刚开的那处口子哗啦了一下,正想往前走,就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它想都没想,果断抛弃了华无思,噗地就消失了。 “靠——” 于慧茹忍不住爆了粗口,腰上飘带一长,直接缠上一个精卫。那精卫被勒得脸色发紫,眼睛外鼓,身上血丝迅速蒸腾,都被于慧茹的皮肤吸收了进去。等那精卫明显瘦了一大圈,她才一扬飘带,把他扔在一边,再朝华无思走去。 精卫们带着许均平,僵直递紧跟着她,没有一个看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个已经骨瘦如柴、气息微弱的精卫,除了最后的“元秀”。他僵硬的脚在他身旁顿了一下。 于慧茹几个起落,就到了光团不远。腰带一甩,轻轻在许均平脸上一拂。 一道红烟从许均平半边脸钻进去,脸瞬间就肿了,她也生生疼醒过来,满心惊恐。 一直激烈碰撞的光团,诡异地保持住了某种平衡,华彩纷呈,若不在其中,任谁也想不到,这么绝美的东西,却血腥至极。 于慧茹沁着邪魅的笑,轻移莲步,腰肢扭得蛇一样,一步步向光团走去。她极为满意地看着喘息着朝她看过来的华无思。 “韦无忧啊,韦无忧!你以为你聪明?你以为就凭你,就能在进来的路上留后手?还整出个什么华无思的身份?让你蹦跶到现在,不过就是替主子做个容器罢了。还自以为万无一失?可笑!”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圈套,都在局中 于慧茹在光影边缘站定住。身上剧烈飘动的轻纱渐渐平和多彩起来,最后与光影的韵动完全融合。她脸上的暴虐癫狂也完全隐去,只剩下神采飞扬、美轮美奂。 她鲜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带着魔力的动听的声音传出来,让一众精卫瞬间安静下来。 “韦无忧,不,华无思,能成为主子的第一个祭品,你也很荣幸吧!所以巴巴地把你的能力都端出来,主动进献。哎呀,我又说错了,你不是第一个嗯,你的好兄弟温冠玉才是啊!” 光茧中的华无思猛地睁开了眼。冰冷的目光竟然一下子穿透厚厚的光茧落在于慧茹身上。 于慧茹的娇笑戛然而止,挺直的脊背瞬间僵硬。她眯着眼仔细朝光影中看去。华无思依旧闭着眼的,表情还是痛苦不堪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反应?! “难道刚刚那一点极致的亮是她的错觉?”于慧茹忍不住想。“难道那股一闪而逝的危机感也是因为她太过不安?” “你过去!”于慧茹还是不放心,随手拉过一个僵直的精卫扔进精光里。 精卫瞬间被边缘的精光切割成了粉末。 但许均平依旧没有一点怀疑。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华无思。华无思的眼睛射出更强烈的金光她也绝不会看错。只不过华无思变得太快了,连同精卫的荡然无存,和于慧茹的癫狂笑声,都让她肝胆俱裂,刚升起来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又无限沉沦下去。 于慧茹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一股股粉色的实质化的妖媚冒着泡泡从她周身飘散出来。 僵直的精卫瞬间呆愣住,继而满眼都是如痴如醉,但表情却又恐惧扭曲。即便是下意识的,他们也更想逃跑。但他们逃不了。他们被束缚在当地,肉眼可见地虚弱了几分。 泡泡碰触到许均平,并没有破裂,反而倏忽间钻到她身体里去。她不过咬牙坚持了几息,就彻底放弃了自己,也跟着妖媚地舞动起来。 “华无思,你比主人说的还愚蠢。你以为是你找到了风国兀?那不过是主人特意给你留的饵罢了。你还妄想破开黄石救她?可惜,你没机会了!” 精光再一次暴涨,随着她的衣带翻飞更加张狂。 华无思忍不住嘶吼出声。痛,与光刀,直入心肺。 “快了!”兔狲呢喃,下一秒就变成了獓狠。只不过要比原来的獓狠瘦弱许多。 金光外,于慧茹笑得肆意张扬,她眼中只能看见她想看到的华无思的痛苦。 “左右还有一刻,你也不用那么辛苦,我便发发慈悲,让你看看你的好兄弟!”她的腰带倏然飞出,变出一条血链,直击巨大黄石。 黄石瞬间破裂,露出里面的风国兀,被一株巨大藤蔓包裹着的风国兀。不,不是藤蔓包裹,是从他身上长出来。 华无思剧烈颤抖起来,崩溃地喊出一句:“不——” 她的喊叫刚好遮盖了獓狠大喝的那声“来——”。 与此同时,金光外变故陡升。 无数男女、甚至动物、飞禽的身影都影影绰绰地出现。就像它们本就在那儿,只是没被注意到一样。 然后所有这些人和动物的身躯上就腾起一股细微的烟雾。烟雾再次凝结成那些身躯的样子,只不过尽皆是痛苦不堪的表情。这些烟雾凝结的身躯竭力想要逃离,却不受控制地向于慧茹飘去。然后尽皆包裹住于慧茹。 烟雾于慧茹缓缓抬起一只光洁的手臂。烟雾纷纷涌动过去,把她的手臂都延展到了诡异的长度。最后在她看一眼就能让人入迷的纤纤玉指上形成了坚硬的铠甲。 勾人的玉指一秒变换成掏人心的鹰爪插进光影里。 “华无思,你、你的气血、能力、气运,都要归我了!” “休想!”一个女人的身周忽然精光大,那精光却不散,就像是给她套了一个精光棺材一样。“他要护着的人,在我面前,就绝不会伤了。” 女人裹着精光棺材向于慧茹撞去,丝毫没在意半路撞上什么。 精卫“元秀”被撞得一个趔趄,发现自己恢复了行动,一瞬间就张开两手,拽了两个精卫,一脚踏进精光里。 “文月娥?” 光茧中的华无思睁开眼,心口处莫名涌起一股异样。然后自然地从她的口中说出了女人的名字。但她又清晰地知道,这话不是她说的,是她心口处的他说的。然后,她的意识忍不住沉沦下去,仿佛一切声音、光影在快速远去。 金光温冠玉猛然间苏醒过来。 月娥?他记忆里浮现出一张鹅蛋脸。 像是透过遥远的画面,他看见这张拥有鹅蛋脸的女人,温柔却刁蛮地缠上一个丹凤眼的男人,无理地要他入赘。即便他厌烦至极,却总是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她总是说着刻薄的话,却又自信且独立地护着男人。 画面一闪,他看到男人失踪后女人如何地惊慌失措,如何全然不顾,从家族祠堂里偷出所有灵力珍宝,如何不辞辛劳地满世界碰壁地找寻男人,又是如何被蒙面人诓骗至此,却始终不肯屈服,与远处那个胆小懦弱的女人形成多么鲜明的对比。 她狼狈至此,好不容易逃出桎梏,却宁可不顾自己,也要护着男人想护着的人。哪怕她曾怀疑要救的是他偷偷爱慕的人。 他忍不住呢喃着她的名字,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啊——”文月娥一声尖叫,跌坐在地上,虚弱得像是随时都能化成一阵风散掉。身周的精光棺材被消耗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虚影。 金光温冠玉一惊,下意识地跳出来一点点。 “沉住!” 獓狠的声音猛然在“金光温冠玉”的识海里响起。他这才记起,他现在是护在她的心口。他痛苦地没动,却忍不住去看那个已经瘦得看不出鹅蛋脸的女人。 好在于慧茹也被撞得脱离了光墙。就在此刻,精卫“元秀”带着两个精卫直接扑到她身上,把她死死压住。 与此同时,华无思的心口,金龟忽然出现,微微愣了一瞬,就上扬了嘴角。 “开始!” 獓狠一声令下,金龟和金光温冠玉,不约而同地就明白了要做什么。 金光温冠玉留恋地看了向外看了一眼,正对上文月娥的眼眸,不舍和眷恋瞬间溢满。 可他根本来不及再想任何,就与金龟腹甲下流出来的血液融合,钻进了他一直严防死守的她的心口。 瞬间,他便仿若要迷失自己,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要沉沦的一刹那,他共享了她的意识、她的记忆,还有瞬间涌进来的,他的。 原来,他便是那男人,他便是温冠玉,他便是鹅蛋脸女人守护的人,也是她的——二弟? 原来,即便失去记忆,他也是本能地不想她受到伤害的。 原来,她也一直念着他,费尽心力保存着他的身体。 他欣慰地笑了,笑着笑着,苦涩泛起。他想再看一眼文月娥。 大滴大滴泪水顺着文月娥和华无思的脸颊同时滑下。 下一秒,金光心脏嘭地一跳,金红的血液涌进她每一处毛细血管,与她的完美融合,温润得仿若佛光。 金光从她柔和透亮的皮肤的每一处毛孔散发出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金光外的于慧茹挥手间就把压着她的暗卫大力挥开,气急败坏的起身,正要处置了不听话的文月娥,就看见暴戾的光墙突然疯狂起来,雷厉风行地强攻,眼看着就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形成最完美的闭环。她桀桀怪笑。 “华无思,这回你的死定了!光刀能把你一寸寸搅碎!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你啦!” 她还没笑完,情势再次反转。她以为的肆无忌惮、天崩地裂的撞击根本没有,不过就是轻微地噗地一声。然后光墙就瞬间乖巧起来,安静得如同被制服的猛兽,还透着诡异的柔和。 “不可能!”于慧茹眼睛瞪得老大,向后踉跄。 然而柔光根本不给她喘息,推着光墙眨眼间就从她身体穿过去,还把整个黄石林都笼罩在其中。 于慧茹瘫倒在地,猛吐出两口黑血。皮肤肉眼可见地褶皱、苍老。她看着自己鸡爪子一样的手,树皮一样的胳膊,嗷地尖叫一声,颤抖起来。 许均平身上都是伤,倒看着没有她苍老的厉害。但她也蜷着身子,低声呜咽。 那些僵直的暗卫更甚。他们瘫倒在地,不住翻滚,有的甚至疼到用头手去撞黄石,哪怕汩汩流血,也丝毫抵消不了来自脑袋里,钻心的疼痛。片刻后,一缕缕黑烟从他们身体里飘散出来,被柔光吞噬殆尽。他们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脑子却渐渐清明起来。 华无思也清醒过来,抬手就接住了正要从她心口掉下去的金龟,不,土龟——原本耀眼的金色现在看起来灰突突的。 “别管它,风国兀!”趴在藤蔓风国兀脚边虚弱的獓狠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得不行。 “三弟!老獓,怎么办?” “盘膝!静心!” 华无思把金龟往怀里一揣,赶紧坐下。为了尽快平复,她甚至闭了眼,狠狠吸了两口气。下一秒,她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直冲进她的识海。 不过转瞬间,她就觉得自己要被撑爆了。身体先一步意识,自动周天运转起来。一缕缕采取被转化的能量丝丝缕缕地在她周身经脉流走,最后储存在丹田里。 可这过程太痛苦。她皱着眉,始终闭着眼。也就没看见獓狠最后看她那复杂的一眼。更没看见,现在的獓狠正痛苦地作为她和藤蔓风国兀的媒介——身体越发缩小,萎靡又衰弱。 最痛苦的还是风国兀。长在他周身的巨大的藤蔓,一点一滴地在往他身体里缩。他痛得只剩下哆嗦,连疼也喊不出。整个人从蜡黄逐渐白到透明,又随着藤蔓收缩进身体里愈多,变得越来越绿。 痛苦仿佛把时间拉长了,连天都阴沉下来。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天空中忽然一道厉闪,彤云密布,眨眼间黑沉如墨,把柔光彻底遮蔽得无影无踪。 于慧茹癫狂地大笑着从地上站起来,面目扭曲狰狞。原本妖艳的纱裙也变得漆黑,长发卷曲着飞扬在脑后,仿佛地狱逃出来的恶魔。她一扬手,黑色的裙带带着滚滚黑气冲出,如一柄长枪,只指向华无思后心。 “华无思啊华无思,你是真重情啊。他就差一点就要变成藤妖了,你竟然还想着救他?你就得了吗?还不惜搭上自己?搭上你自己也没关系,毕竟,你不入地狱,怎么成就我呢?你看看现在——”说着她扬了扬裙带,周身黑气更浓了几分。 “我现在想要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臭虫还容易。不过,你临死前我还有一件更好玩的事要告诉你。那就是,你不但救不了他,还会搭上你那好二弟一家子。” 她满意地看见华无思一抖。接着道:“而且,还不止,还会搭上整个天门山、你建的狗屁劝学阁,那鬼鬼祟祟的草木堂,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定北军,臭虫一样的益堂,对了,还有自以为瞒过了天下人的大豪杰英门,统统都会为你今天的选择陪葬。你以为你是在救他?你不过是个开关,是个给主人融合几种力量的容器。” 华无思猛地睁眼,狠狠瞪着于慧茹。 “放弃吗?放弃,他就死了!继续?等他身上藤蔓消失之时,也就是我主人全面总攻的开始。到时候,四国皇室、四国的满朝文武,都会向我主人俯首称臣。” “怎么,还不死心啊?对了你还有八阵空间呢!”于慧茹笑得肆意,好一会儿才住声。“看看你前面那只灰不溜秋的狗东西吧!它就要被榨干了。他生、它死,然后便是你!” “休想!你算漏了我!” 一声粗狂有力的厉喝,一骑白马风驰电掣,踏过无数黄石,仿佛踏五彩祥云而来——马上,男人白盔白甲,一杆亮银枪直指于慧茹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