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奶爸初养成》 第一章 有人看戏 “老……老板……两个馒头。” 冬日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这一点声音,就像是伴随着主人开口一瞬间呼出的热气,和满世界的冰冷怪物相比,说话的主人像是一只随时会被一口气冻死的虫子。 白晓辛一开口,猝不及防的,一团风就直接灌进了嘴里,令他本就干涩的喉咙,一阵阵地刺痛。 风过,他睁开了眼睛。 他将布满了青紫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揣进了到处是破洞漏风的袖口里掏了起来,长而灰黑的指甲处不慎划过自己数不清破了多少次皮,又长了多少次皮的手背。只是凛冽的寒风早就剥夺了他双手的大部分知觉,他完全感受不到手背上的疼痛,他能做的只有大部分时间在不断重复的呆板动作—— 捏铜板,买馒头。 老板将直冒热气的竹笼盖掀起了一点缝,一团白雾迫不及待地冒出了点头就被寒风阵阵刮得不见踪影了。他迅速地将一条有些发黄的白布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两手揣进了兜里,跺了跺脚的同时,鄙夷地看着又瘦又小的乞丐努力地掏钱。 “好了没有啊!”老板骂道,不耐地把头往旁边一撇。 白晓辛哆嗦着嘴张了张,试图再说些什么,只是那蚊子般的声音一发出,就被劈天盖地的寒风给淹没在空中了。 努力地控制着僵硬无比的手指做了一个弯曲的动作,白晓辛低头搭下了眼帘,脏乱且披散着的湿漉头发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了两下。 “臭乞丐,到底有钱没有!”看着白晓辛慢吞吞的动作,老板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脸上的肌肉扭结在了一起,也不顾及路上其他人纷纷投来的视线,大声喝道,“没钱就继续去捡破烂,不然就拿着碗去学人家去化缘,不要在这我面前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呐!” “我——”白晓辛张了张干裂的嘴唇—— “喂!姓白的……”一阵吵嚷声由远及近,本是恶狠狠瞪着白晓辛的老板本能地朝着声源处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你个混蛋原来跑这里来了!我说呢!你哪来的钱去明风客栈吃一顿?也难怪刘奇那个二愣子让你给甩没影了!” “哼!老大,快弄他!给大千二千报仇!” “傻眼了罢?白晓辛,你真是白小心了,还好老大上了很多次当,这次让我们往反方向追!” “你们……”白晓辛才说了一个词儿,顿时被一群衣衫褴褛的小个头乞丐给团团地围了起来。 “就是你……” “好了,一群兔崽子,都给我安静!”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乞丐喝了一声,顿时让一群你一句我一句控诉着白晓辛罪行的小个头乞丐们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还有你,胡说什么啊你,小萝卜头,什么叫我上了很多次当!”领头的乞丐一巴掌将适才激动得忘记维护老大尊严的小乞丐拍倒在地上,一脸凶恶。 空气中只剩下了被小乞丐们努力控制着的呼吸声,还有那不绝于耳的寒风声。 卖馒头的老板没见过这场面,双手揣在兜里,目瞪口呆。 被打倒的小乞丐双手努力地扒着坚硬的雪地,好容易站了起来。他缩着脑袋,将布满了青紫的手背在了身后,颤颤巍巍地和其它的小乞丐们挨在了一起,不敢再看领头乞丐一眼。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见此情景,都不由得为之驻足,在这个朝代里,除了听小曲儿看戏这些个可供消遣的地方能够让百姓们稍微地找点乐子之外,大多数的人都还是在为生活奔波着,类似今天街上即将上演的一场争斗,不亚于一场好戏。 想来,甚至会比那吊着嗓子咿咿呀呀的花旦名角儿多上几分真实别样的生气。 白晓辛一言不发地将手从破烂不堪的袖口伸了出来,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慢慢地扫过了眼前一众小个子的脸,稍微在被打倒的小乞丐身上停留得久了一些,但最终还是将视线留给了最高的乞丐头—— “你们……想——” “哼!五天前,去我们的地盘偷东西的是你,四天前,打伤了看守食物的大千和二千是你,三天前,让我们所有人被误以为是小偷的是你……你不是很会骗,很会偷,很会抢吗!?现在掏钱吃个馒头都这么费劲?” 高了白晓辛几个个头的领头乞丐冷笑了一声,一下子截断了白晓辛的话,脏兮兮的脸上带着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慢和从容。他学着不知道是多久以前见过的一个大人物摔东西的样子将一直抓在手里的破碗对着白晓辛甩了过去—— 摔碗为号! 碗一下子摔得四分五裂,许些碎片划过了白晓辛的竹竿小腿,顿时让他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小腿慢慢地染上了一些印记。 惨白的凹缝雪地上,土黄的瓷片边缘上,几点浸透了雪的诡艳的红,几滴往下掉了的拉长的汁液。 蜂拥而上,群起而攻之! 骚乱顿起,一些小摊不免受到了波及,零落的掌声夹杂在了一片嘈杂中,有叫骂声,有哀嚎声,也有……笑声。 这是滁县,陵月国北方的边远小城,被群山包围的并不能算富裕的地方。这里离陵月繁华无比的首城——上京,可谓山高水远。不过,唯一能盖过上京的地方……地大人少。 白灵河内的水早在个把月前就已结成冰。到了现在,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雪,一脚踏进去,雪的深度足以埋没到大人膝盖以下的部分。 白灵河上,灰石桥上,青兽头上——搭着一只手。 街上有人,人在看戏,桥上有人,人在看戏。 “夫人,”仆人猫着腰地来到了距离玉手的主人有三步开外的地方站定,恭敬道,“车已备好,您要的糕点和布料青灵也打点好了,您随时可以上车。” “再等等罢。”散漫的语调,温和的声音,夹藏着的是长期身为主人家不可置疑的威严。 “是,”仆人低头,复而又道,“不过,夫人,老爷适才派人过来催了。” …… 第二章 戏中有戏 “再等等罢。”依旧是同样的话,同样的语调,同样的声音。 “是。”仆人很识趣地缄口结舌,退了下去。 “苏灵,”那双漂亮至极的手抬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点了点街头中心正热闹的地方,“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回夫人,奴看到的是——”苏灵抬起一张清秀得过分的小脸,长长的眼睫毛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般快速地轻颤了两下,“一群乞丐在寻麻烦。” “就这些吗?”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发出了一声喟叹。 苏灵听出了主人话里的失望,闻言再度往街头中心看去—— “被寻麻烦的小乞丐……可怜可恨……”苏灵略歪脑袋,想了半天,总算憋出了一句话。精心梳的双丫髻随着她的动作倾斜向了一边,两边发髻上所系着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在了一起,叮咚作响的清脆声音在这凛冽的寒风里给人带来以别样的感觉。 “可怜可恨?”声音的主人顿时把声调往上提了点。 苏灵想了想,接话道,“是的,夫人,他因窃食而可恨,也因窃食而可悲,若不窃食,必然不会遭这般罪。” “苏灵真是可爱。”声音离苏灵越来越近,苏灵不由得偷偷抬眼的小动作顿时落入了已然站在她身前,落落大方的女人眼里。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夫人……”苏灵脸一红,微微颔首。 “可是,你错了,那乞儿,可怜有点,可悲有些,但绝非你所言。”女子轻轻地点了点苏灵的额头。 “夫人此言何解?”苏灵好奇地问道。 “莫问,”女子道,眼波流转,看向了站在马车前的一直没什么大动作的中年护卫问道,“乞儿们都住哪?” “回夫人,共有三处,一是明东街,二是花柳巷子,三是临水街。”马车前的护卫立刻回道,此处的捕快为了方便管理,便将乞儿,潦倒人士所住的地方给划了个地,任由他们自己弄,只要不闹出事情惹到官方人士,他们也懒得去搭理那些霉鬼。 “三处……离此处距离如何?”女子沉吟了一下,伸出保养得极好的手点了点继续问道。 “都有些距离,”护卫犹豫了一下,“离这里最近的是花柳巷子,快马加鞭,须得花上半个时辰,若是……” “那离此处,可有少于……一刻便可达到的偏废地?”女子摆摆手,打断了护卫的话,继续问道。 “夫人……这——”护卫僵住了身子,无法回答。 女子温和的眉眼注视着护卫,不动声色,周遭的仆人丫鬟闻此更是不敢把头抬起半点,一个个地都拿着眼睛一个劲地往地上瞪,似不把漫地白雪给盯出朵大红花来就誓不罢休。 护卫咽了咽口水,眼角抽搐了几下,寒冬腊月的,穿着皮甲冷得没着落的他,现在额头上开始慢慢地渗出了汗水…… 已经是按照女子要求将滁县的地形地势地名都给记得滚瓜烂熟的护卫,何尝会想到女子会提出刁钻的问题?但是不回答又说不过去,毕竟是自己没有做到位。 “罢了,”女子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你可知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吗?” “属下明白。”护卫连声应道,呼了口气后转身离去。 “夫人不回去么?”接到了不远处仆人偷偷传递过来的眼神,苏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问道。 “那么着急?”女子摇头,“再走走,整天闷里面,都快成——” 苏灵歪着脑袋,定定地看着女子。 “馒头啦!” 苏灵伸手捂住小嘴,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见此,仆人心中不由得一声哀叹,爷,您恐怕得再等等了。 “混账!还敢跑!你居然——还敢跑!给我站住!”乞丐头刚想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唾沫往地上吐,却在看到满地白雪后使劲地把那点唾沫给吞了下去,以至于差点噎着,喊骂的声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子一般,吊在喉咙中提不上气,怪异无比。 白晓辛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遇到了一些小摊,就会不顾摊主的惊呼和反应过后的叫骂,上前踢上两脚,扳上两手,制造混乱。 鸡飞狗跳,莫过于此。 “你——狡猾的死鬼!”乞丐头骂骂咧咧地,“后面的,没吃饭啊你们!人快丢了!” “老大,我们确实没吃饭啊!” 一个跑得气喘吁吁的小萝卜头有气无力地喊道。 周围有看戏的人笑了起来,也有本笑着的人收回了笑。 这世道,和乞丐一样总挨饿的人不少,吃了这顿担心下顿的人比比皆是。 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乞丐头眯着眼睛在一个踢翻的烂菜摊子面前顿了一下,然后伸着细长的腿跨了过去,到中了还绊了一下。 动作并不灵巧。 其他的小乞丐有样学样,断断续续地跟上了乞丐头。 但可能是没什么力气的原因,这个追人的队伍越跑越落后头,越跑人越稀拉。 “废物!”乞丐头最终只能插着排骨腰,看着无白晓辛人影的街道和背后的两三人大骂了一声,“好容易找着,又让这厮给溜了!” “哈哈,那只兔子能让你追上就怪了,还是带着你的那群霉鬼回狗窝去罢!看你后面那群歪瓜裂枣,冻死了阎王爷都不收!” “杀猪刘,你才狗窝!不,你是猪——窝!”乞丐头小希的耳朵对这个粗大的嗓门敏感得不得了,闻此把眼睛一斜,脑子都不用动,惹人厌的话就直接骂开了,“整天就知道到处乱跑,也不知道你那漂亮的婆娘趁你不在,还去不去外边偷汉子了,如果你是实在扛不住她了也不用觉得没脸见人,我替你和你那漂亮婆娘说一声,小希我也不嫌弃她有过汉子,下半辈子可以跟她一起过!” 乞丐头小希说完,随手操起旁边一个篱笆黄,且筐底还有点烂菜叶子的的箩筐隔空对着扔了过去。 黄黄绿绿的破烂菜叶直接在半空中被甩了出来,杀猪刘见此,狼狈地躲开了摔过来的箩筐,他没想到看着挺好说话的小乞丐头就跟突然走火的鞭炮一个样,还没点火就爆炸了。 …… 第三章 馒头的戏 估计是因为没抓着那溜得滑手的死小鬼罢! “哈哈哈——”笑声毫无征兆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开始有认识杀猪刘的人调侃起他来。 “老刘,那混小子太小了,肯定应付不了你那漂亮的婆娘,你看我怎么样?” “老刘老刘,甭理他们,全是屁话,我也成的!” “……” “……你个混账,给老子我——站住!”刘大麻子的脸涨成猪肝色,见周遭落在自己身上的奇异眼神越来越多,立刻炸了,三步并两步朝着小希所在的位置奔了过去。 “哎哟,我好怕啊!来啊来啊~来抓我啊~诶~诶~诶~诶~”小希在说完那番话的时候就翻过几个破烂摊子跑了好一段路了,哪会等一干人说完话,等杀猪刘反应过来? 围观的民众见此咂咂嘴,意犹未尽地看着二人消失在街尾中,慢慢地散开了。 …… 还是热的。 白晓辛的小手透过一层薄纱感受着几个鼓囊囊物事的温度,脏发掩盖下的嘴角轻咧了一下,喉咙轻轻地动了一下。 “晓辛!” “晓辛!” “晓辛!” 几个在适才对着白晓辛穷追猛打得最凶的小萝卜头在此时的声声喊叫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们来到了白晓辛面前,纷纷举起自己的手。 “六个馒头!” “三个!” “我拿了五个!” 他们把白晓辛围了起来,沙哑的声音中还透露着一丝稚嫩。 “等。”白晓辛点点头,利落道。 他们于是不说话了,只是脸上还带着欣喜,在原地努力地蹦蹦跳跳着。 白晓辛抱着一团也跟着他们跳,只是动作没他们那么大。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破庙,偏得很,庙门处还有个小屋檐,竟是没被雪给压垮。红漆斑驳的门上还挂着把破破烂烂的铜锁,锁的最上面沾满了厚厚的一层雪,庙门半张着,庙前还立着两棵冻死了的枯树,披上了一层白,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一般,立在了那里。 平日里都没有人经过这里。 庙是破庙,庙前有树,庙后没路。 于是就这么给越搁越荒了。 没一会儿功夫,又有四五个小乞丐穿过小巷,迈着蹒跚的步伐向他们靠近。 “只有一些不太好的菜叶子了。”这四五个小乞丐面面相觑了一会,最终其中一个小乞丐看着白晓辛摇头道。 “那也是极好的。”白晓辛亦摇头回道。 小乞丐点点头,不说话了。 “馒头,”一个个子最矮的小乞丐指了指白晓辛的怀里,“要冷了罢?” 白晓辛没答应。 其他的一些乞丐见此,眼神悄然地游移起来。 “白晓辛,那乞丐头什么时候回来?”小个子的小乞丐看着白晓辛,深深地吸了一口寒气,问道。 白晓辛依旧没搭理他。 “不好意思,我们……我们是新来的。”在小个子小乞丐旁的一个高了白晓辛一个头的乞丐见此,急忙拉住了还要继续问下去的小乞丐,“好了,小云。” “哥!”小乞丐不忿地看着白晓辛,“我们这么辛苦地替他……唔唔……现在都没……唔唔……” 那小乞丐被他兄长捂住了嘴,只能努力扒拉着他的手,使劲地瞪着白晓辛。 “你个兔崽子懂个屁!”率先和白晓辛会和的四个乞丐里,一个抱着馒头蹦蹦跳跳的乞丐实在看不下去,一股脑地将手里的馒头塞给了四个人中的一个,来到了正纠缠着的二人面前,狠狠地推了他们一把。 二人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那年长些的似乎想护住小的,于是在二人无法自控摔倒在地的时候,小的摔在了年长的身上。 雪被砸得跃起,洒洒落落。 “如果不是晓辛,我们连找食物都成问题,你个新来的在这里瞎嚷嚷什么!你已经是第二次了这样了,有本事自己去弄吃的!滁县这个地方小户小门的都穷怕了,看看有谁会好心收留你们两个,给你们白吃白喝!” 一席话镇住了所有人。 一些蠢蠢欲动的乞丐这才想起了,这找食物的法子还是白晓辛想出来的。 所有的乞丐陷入了沉默。 “大千,有人……蹲着吗?”白晓辛从头到尾就没把眼神往那二人身上放,他一直盯着手里的馒头,做着动作的同时,率先打破了沉寂。 “噢,忘了,我去蹲着。”大千闻此,急忙递给了那抱着一堆馒头不敢动作的自家兄弟一个眼神,“看着点,对晓辛还有问题的,把东西留下,让他滚蛋!” “我知道了,哥。”二千答应了一声,眼睛却不离那让他口水都快滴到上面,抱了满怀的馒头。 那摔得龇牙咧嘴的一对兄弟,小的急急忙忙在大的怀里扑腾了两下站了起来,然后手忙脚乱地扶着大的,扒拉着半硬的雪地,好容易站了起来。 大的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是叹了口气,拍掉了沾在身上的的雪粒后,拉起了小的手轻声细语地说着话,而小的却是浑身发抖,死死盯着白晓辛,好像不瞪出一个窟窿来誓不罢休。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嘴唇颤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 “呼……总算甩掉了杀猪刘。”小希眼中略带惋惜地看着手里的几个馒头,“掉了两个……” “老大,这回还挺快的。”蹲在巷口转角,垃圾旁边的大千站了起来,露出了释然的憨笑。 “嗯,”小希点点头,腾出一只手拍了下大千的肩膀,“怎么样?刚才二千没打疼罢?” “晓辛拿三份,剩下的就跟晓辛说的一个样,拿多的人拿大头,我们拿大头。”大千跟在了小希旁边,二人同时快步走了起来,“至于那我弟弟,喂饱就成了,没事的。” “嘿,结果还没出来呢!”小希嘿然道,竹竿一样的腿跑着。 “我们都跟晓辛一起干过好几回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稳。”大千抱着胳膊,蹦蹦跳跳起来,“我都没嫌那伙的拖后腿!反应慢半拍不说,适才还差点坏了规——矩。” …… 第四章 分馒头前 “规矩”这词是大千听整天蹲在花柳巷子,半截身子差不多进了土的老头说的。那满头白发的老头说来也怪,总是颤着手有日没夜地拉着那嘎巴的琴,琴跟花柳巷子里姑娘们玩的琴不同不说,还就一首调子还不带重样的,拉得让人听了总是心肝疼。 他不拉琴了,就开始自言自语。 也不知怎的活那么久。 但大千一没活干的时候,要么拉着自己那除了吃就是睡的弟弟去找晓辛,要么就跟那老头坐一块儿,排排坐在那厚实的灰褐烂石墩上,听他说七了八了的事情。 “规矩”这个词他在那老头的嘴里听了很多次了,每次他没忍住嫌老头的二胡拉得不好听,干嘛不换一首的时候,老头就骂了,劈头盖脸一句“没规矩”,然后就是什么“君子但观什么不语,但闻……”乱七八糟的话了,刚开始听着怪里怪气的,可是听多了,竟有股莫名的味道。 最终,记了不太完整话的大千用不大好的脑子认真地想了一下,觉得这老头很可能是那些花柳巷子的姑娘们说的什劳子的读书人。 “规矩?”小希却是懂的。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就是老大你新收的那俩,”大千呸了一声,却舍不得吐一点口水,“笨蛋!!废物!!我们和晓辛一起辛苦搞来的东西,那俩货差点就拱手让人了。” “噢?”小希闻此挑眉,“怎么说?” “那小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晓辛要馒头,”大千冷哼了一声,双手搓了搓冷冷的胳膊,“当着另一伙人的面!要不是我看那他们眼神不太对,在老大你没回来的时候,就撕破——” “废物!!”小希直接了当地骂了,“撵了!碍事儿!” “老大,我也这么想。”大千抽了抽鼻子道。 二人说着话,脚下不停,已经接近了破庙。 寒风依旧打着旋地在这座小县城里东闯西撞着,雪在不久前就开始下了。厚重的雪在破庙必经的小巷口处,慢慢地覆上了一点又一点。正给这路,抹去那四排延伸入巷的小脚印。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 一只马蹄毫不留情地踏碎了雪正在营造的幻境。 伴随着马“吭哧吭哧”的响鼻声,带着恭敬语气的声音在这巷口响起。 “夫人,到了。” …… “回来了。”白晓辛停下了一直活动着的脚,站直了身体,看向了巷子拐角。 小乞丐们见此,头顶一片乌漆嘛黑的小脑瓜一转,不约而同地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说的什么昏话呢!人呢?” 浓烈的嘲讽味迎面扑来,说这话的是适才吃了暗亏的小乞丐,他双手环胸,抖着小身子,正一脸恶意地看着白晓辛。 抱着馒头眼神就没动过的二千眼珠子一转,看向二人的目光里渐渐地爬上了凶恶。 “小云!”年长些的见此,拉住了他,语气加重了些。 “……好了,兄长,吾……我知道了。” “真回来了。” “晓辛还是这么厉害!” “晓辛,”寒碜的黑绿破布料包裹着主人的身子,小希携着大千,正笑嘻嘻地看着白晓辛,“我回来了。” “分东西。”白晓辛看着他,缓缓地点头道。 “拿到的都放到我这里来,”小希丝毫不在意白晓辛的态度,显然是习以为常了。他将一个一直拎着的底下垫了破布的筐放在了地上,“动作麻利点,分好了就能吃。” 白晓辛直接了当地把抱在怀里的馒头丢了进去。 几个赶在白晓辛后头先和他会和的小乞丐也快步地来到了小希面前,将自己怀里的馒头都丢了进去。 在场十之六七的乞丐都这么干了—— “……那伙的,杵那边当鱼干啊!”小希骂道,眼神凶恶,他指了指自己,“老子不想啃冰块!” “……这个……”有乞丐咬了咬牙,看着自己怀里的东西,挪了挪脚。 依旧有些乞丐站着没动。 “想着当鱼干的,大千——”小希薄唇一勾,一手插着排骨腰,“给我打成鱼干!” 大千神情一肃,从落后小希半步的他来到没动作的人面前,就要动手。 “等等,我倒是要问一句,凭什么!”那被年长些的乞丐唤作“小云”的小乞丐瞪圆了眼睛率先喝道,“虽然主意是白晓辛想的,但这些我们自己得来的,凭什么还要——啊——” 话音未落,小小的身子已经腾空,狠狠地摔在了雪地上。 他一直揣在怀里的一个馒头也被甩了出来。 大千看着没几俩肉,甚至因为长期吃不饱的原因比白晓辛还瘦,但却在无数次抢食中,奔跑中,练出了“小云”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比的力气。 “老早看你不安分了!”大千看着那急忙去扶那孩子的乞丐,也不阻止,指了指那群没动的鱼干,“当着他们的面对晓辛甩脸,现在老大来了,还没说你呢,就急着跳出来,比花柳巷子的那些不给钱的臭男人还不要脸!” “你……唔……”那孩子爬了起来,含糊不清道,一抹自己的嘴,却是些微的温热,还有…… 刺眼的红。 二千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迅速地捡起了地上的馒头,一咕噜扔进了小希身旁的筐里。 “给老子滚!”小希站出来了,一手搭在了大千的肩上,一手指着那小的骂道,“之前看你们可怜收留你们,结果尽会坏事!” “好,我们走。”却是那大些的答应了一声,目光却是瞟向了那已经有了半箩筐的馒头“小云不懂事,能不能宽……” “滚蛋!大千这拳赏你弟弟,差不多就成半条鱼干了,再跟老子啰嗦,直接让你们一起成鱼干!”小希知道他要说什么,率先截断了他的话,骂道。 一个馒头,一条人命。 凭什么要用大家的努力换来这俩光抱怨不怎么出力的人的命? 花柳巷子并不是没有其他乞丐,有动不了的,也有……还不会走的。 想到这里,小希看着二人的目光更冷了些。 …… 第五章 群鳖乱舞 那大些的乞丐,看着小希的神情,最终一声叹气,单膝跪在冰寒刺骨的雪地上,拉起了小的胳膊,将他挨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乞丐头小希和没说过几句话的白晓辛后,转身走了。 白里几点红,融了雪。 小希于是把眼神从那走的乞丐身上收了回来,不冷不热地唤了一声—— “大千。” 大千还没有动作,那些本有当鱼干“拼死一搏”打算的乞丐都相互推搡着将自己的馒头丢进了筐里。 要拼,自己这边恐怕没一个可以压得住大千,最可能落得的下场就是受伤,最重要的是辛苦弄来的东西可能一点不剩。 冬季,受伤生病对于没钱没药的乞丐来说,意味着的是——往生钟敲响。 “还算你们有点眼力见。”小希弯腰把手往箩筐边上一搭,看着箩筐里一团一团的白,咧嘴一笑。 “五个,十个……四十五个……” 乞丐们听着小希的报数,虽然有些人听得并不很懂,但都明白没有停下的报数意味着收获并不少。 他们脸上的笑容不由得越来越大—— “晓辛!”小希突然失声尖叫,“你做什么!” 一只黑乎乎,瘦弱的手虽然被小希迅速地拍开了,但还是抓了三个馒头。 乞丐们顿了一下,下一刻便如煤上烧开的水,从壶里炸了出来。 “还说我们!” “抓住他!” 白晓辛嘴巴动了一下,快速地说了什么,但微弱的声音却被乞丐们的咆哮给淹没了。 泾渭分明的两帮乞丐一下子搅和在了一起。 人虽然不多,但此处偏僻狭隘,场面开始混乱了起来。 有些机灵的乞丐看着微愣的小希,急忙向筐内伸手。 呆呆的小希则是想着白晓辛说的“跑”字。 跑…… 跑…… 为什么……要跑…… “滚开,都滚开!”小希看向身边正恼怒地阻挠着浑水摸鱼的人的大千,脑内闪过了一丝光,瞳孔猛地放大—— “大千!”小希眼睛瞪大,尖叫了一声,“快跑!” “什么?”大千并没有反应过来,长臂挥扫着,还在阻拦着那一只只麻溜的小手。 小希急忙往筐内一伸手,伸手抓了几个馒头,朝着大千叫了一声,然后转身向白晓辛的方向追去。 白晓辛嘴里塞着馒头,使劲地咀嚼着,一手干脆利落地将破旧的锁扯下了拿在手里,一掌推开那破旧的红漆庙门。 这时候没有一个乞丐在追白晓辛了,追人打人怎能和填饱肚子相比? “砰!” 一团雪浇了白晓辛满脑袋。 一只手拦住要合上的庙门。 “……” 沉静的眸对上了沉静的眸。 门颤抖的余韵分别传到了二人手里。 白晓辛看着小希,身体突然抽搐了两下,放开了手。 门顺理成章地被推开。 “怎么回事?”小希从门缝闪了进来,紧随而入的是大千和二千。 “有人。”白晓辛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道,然后看向了大千,“别锁。” 大千于是将刚拿在手里的门栓扔在了地上。 “放好。”白晓辛又道,咽下了嘴里的馒头。 大千又把扔在地上的门栓给倚在了有些了裂纹的墙边上。 “他们不会进来?”二千傻气地问了一句。 “他们还在抢吃的,没那个功夫。”大千拍了拍二千的头。 “嗯呢。”二千轻哼了一声。 “欸……”小希看向了白晓辛,然后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先看看。” “先看看。”白晓辛饿狼似的咀嚼着嘴里的馒头,开始扫视起了周围的环境。 巴掌大的场地,外白里黑的塔炉,黑咕隆咚的破庙,被白雪覆盖的三级石阶,入眼处尽白。 “这……怎么躲人?”二千也啃起了馒头,缓缓出声道。 “进去。”白晓辛道,“雪中见人。” 小希点头,雪太白。 踏上石阶,四人开始打量起了破庙的环境。 …… 小里在战圈外慢慢地走动着,细长的眼睛仔细地看着争抢着馒头的人的一举一动。 他太瘦,挤不过人,也太矮,抢不了人。 脚踩脚。 手打手。 胳膊撞脑袋。 大腿拦腰身。 群魔乱舞。 一个馒头从战团中飞了出来—— 小里并没有去抢,而是找准了地方,把细长的腿伸了出去。 飞身抢到馒头的一个乞丐,看着手里的馒头,脸上雏菊花般缓缓绽开的笑还未完全绽放,就脸朝地狠狠地摔进了雪地里。 是的,菊花揉进了雪地。 馒头从那摔得七荤八素的乞丐手里飞起,在快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瞬间,一只小手捞住了它。 小里一下把到手馒头往嘴里送,踩了几脚雪差点摔倒,然后冲着唯一出路死命地跑。 馒头,只有进了肚子才是安全的。 应该能挨过今天了。 小里手里攥着还有一半,上面有着两三排牙印的馒头,鼓着嘴,不停地嚼动着,喜滋滋地想着。 跑着,白在眼中分不清是前进还是后退—— “砰——” 小里飞起,屁股朝地摔在了雪地里,被嘴里的馒头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只是右手里的馒头却还是死死地攥着。 “白晓辛在哪?”小里发誓从小到大也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他本觉得花柳巷子里那群姑娘的吴侬软语应该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了,不过跟耳边这个声音比起来,她们甜腻的声音却是不值一提。 但……也只是好听罢了。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坐了起来,微晕的脑袋也顾不上,强行止住自己的咳嗽后,小脸通红地继续吃起了馒头。 只剩下一半多了,要赶紧吃完才行。 “夫人问你话!”一个粗嗓子吼了一声。 剑,架在了小里瘦弱的肩膀上。 吃,就是死。 不吃,馒头冻了,被抢了,还是死。 但……做不了饱死鬼,做个半饱死鬼也是不错的。 小里细长的眼睛眯着,馒头,还有一点,吃完就好了。 剑,挥起,与寒风合了出了一阵颤音—— “罢了,我不急,你急甚?”那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夫人。” 剑和剑鞘摩擦的声音在寒风中犹显肃杀。 …… 第六章 瓮中的鳖 马车内,温暖如春。 宽敞的地方,坐处铺着暖黄的羊绒驼子垫,主人家安然地坐在上面,身前放着一张精雕细琢的水沉香木桌,车内的三个角落还分别摆了三团火盆,正“嗤嗤”地烧着。 “夫人……这乞儿也太……”青灵放下了撩着的帘子,转过头来,对着主人不满地噘着嘴,似乎在确定用什么措辞好。 “太不识趣?”女人捏着梅花酥,小口小口地吃着,闻此咽下了嘴里的甜食,笑着摇头,“那青灵说,要那乞儿怎么做才算识趣啊?” 青灵和苏灵,一者活泼好动,一者安静内敛。 “首先肯定是要给夫人请安啦!”青灵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然后,乖乖地好好地回答夫人的问题。” “可那乞儿怎会识得我?”女人将梅花酥放在了搁在木桌上的小碟子内。 “啊?可是……可是,夫人怎么看也不普通罢?”青灵皱起了眉头,“他还是得请安的呀!” “可是他并不懂礼。”女人温和的眉眼注视着青灵。 “啊?”青灵张了张嘴巴,“这个……” “没有人教他。”女人抚了抚自己的衣摆,摇头道。 “夫人,”青灵扁了扁嘴,显得有些委屈,“我怎么觉得夫人您净为这乞儿说话?您不会是不喜欢青灵了罢?” “怎么会?”女人笑着摇头,“他比不上你的。” “那夫人来此?”青灵眨了眨眼睛,“老爷还在家里苦巴巴地等您呢!” “就你嘴坏!”女人笑了笑,温润的眸子却是没有半点笑意,她从放置零嘴的布帛上拿了块小麦芽糖,对着青灵的脑袋丢了过去,“该打。” 小麦芽糖准确地打在了青灵额上。 可话里却是没脾气的。 青灵也不闪躲,笑嘻嘻地任由麦芽糖和小脑袋瓜来了个亲密接触,然后直直地掉在了手掌心里。 “谢谢夫人啦!”青灵将小麦芽糖塞进了嘴里,没个正形地行了个礼,顿时惹来了女人失笑。 “夫人,您还没说为什么非要找那白晓辛呢!”苏灵皱着眉头,想了想,念出了那个颇为古怪的名字。 “你不觉得,他挺有趣的?”女人垂眸,从小碟子里拿起了未吃完的梅花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有趣?”苏灵眉头皱得更紧了,那脏兮兮的乞丐……还有那骗人的手法……何来的有趣? 想起适才在路上遇到的那两个乞丐中,那嘴肿得没边的小乞丐对那群乞丐的描述,尤其是对白晓辛和那乞丐头子声泪俱下的嘶声控诉,简直令苏灵发指! 欺骗他人,偷窃东西,私吞食物,过河拆桥…… 苏灵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光里更多的,是不解。 想起了适才夫人饶有兴趣的神情,苏灵心中却起了疑惑。 跟随夫人多年,她完全能读懂夫人想要表达出来的情绪。 欣赏,赞赏…… 欣赏?!赞赏?! 苏灵抽了抽嘴角,略带狐疑地眼神慢慢地看了正在吃梅花酥的女人一眼。 她记得—— 这种眼神,曾经在看到爷“亲自”猎到了一头猛虎的时候浮现过;在看到月梨园的旦角将一个哀怨至极的动作,神态表达得淋漓尽致的时候出现过……甚至在一个月前,那个刮着凛冽寒风的夜里,小姑娘出生的时候也曾呈现过…… 因为苏灵见过这种眼神太多次了,这次她很确定,夫人的眼神里多了一种东西。 那种东西,就仿佛在小些时候,她见青灵第一次看到了府内花匠提了一只毛白得可以和雪相媲美的兔子一样。那时,青灵的眸清晰地印着这边嗅嗅那边嗅嗅的雪兔,一脸跃跃欲试的…… 苏灵被自己吓了一跳,急忙收回了落在夫人身上的目光。 她……怎么会这么想? 再度抬眼,却是看向了正和夫人调笑的青灵。 青灵也是梳着双丫髻,相较她不同的是,她一身青绿,双髻处各别了一朵绢花。 她正欢笑着,神情可人。 难道她就没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顾虑吗? 也许夫人是想把那个白晓辛抓过来,好好地教训一顿?为民除害? 想到这里,苏灵豁然开朗,必是如此。 小里咽下了嘴里的最后一口馒头,一脸意犹未尽,当抬手想抹抹嘴巴时,不经意间却看见了黏在手里的馒头屑末。 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到了嘴巴面前。 冒着热气的嘴巴牙齿和冰冷的手掌接触到了一起…… 他鼻子嘴巴里喷出的热气很快消散在了这冰寒的小巷口—— 可馒头香犹在。 护卫看着小里的动作,眼里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却也,包括对女主人的不解。 他想不明白,女主人在大冬天的将爷丢在家里,自己出来这边受罪就算了,还来,看这些……畜生? 时间流逝—— 馒头屑再多也会被啃光,馒头香再浓也会被吹散。 小里放下手掌,终于抬头,一双细长的眼睛看向了站在最前头的护卫,然后是车夫,马车…… “夫人,”护卫恭敬地转身朝马车道。 “哦?”女主人的声音从车内传了出来。 小里见此,从地上快速地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朝着车前护卫的相反方向快步地跑了起来。 他想凭借着自己身体小的优势,绕过护卫,从马车和巷口留下的一点缝隙溜走。 可惜没有成功。 “你跑得掉吗?”车前护卫看着被自己踹回原地的小里两个“咕噜”地倒在地上,一声嗤笑。 小里啃了满嘴雪,但挣扎了两下,还是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呸”了几下吐掉了嘴里的雪,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马车,抱着胳膊,站着。 他知道了,在这些人面前,实在难有反抗之力。 他知道了,自己适才的行为是犯傻,人家就像在看耍猴戏的。 他知道了,也就没动作了。 “孩子,白晓辛在哪?”依旧是那好听的声音。 “小巷里面罢。”小里也懒得去想这里头有什么道道,对他来说,他想着的,只有吃,还有活着。 至于……白晓辛? 干他屁事儿。 …… 第七章 群鳖挣扎 “夫人?”护卫试探性地问道。 “赶回去。”女人道。 “赶……赶回去?” 女人不说话了,这爷新派来的护卫……略蠢。 一片呼吸声中,护卫反应过来,仓促地抽剑,转身对准了小里,吼了一声,“回去!” 小里用看疯子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护卫两眼,直到护卫的眼神从仓促慌乱迅速转变成饿狼要吃羊羔的样子,这才不情愿地转身。 “跟上。”这回从车内传来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孩声。 车夫略微往后仰,轻轻地踹了一脚马屁股,拉了缰绳。 马抬头,甩了甩马鬃,张了大嘴,扬了脖子,喷着鼻息,抬起蹄子。 蹄落无声,唯铃打铜。 …… 争抢馒头的混战还没结束,但倒地闷哼的乞丐已经不少了。 林莫此时正被两个乞丐追着打。 套在脚上的破鞋丢了一只,脚丫子踩在白得晃眼的雪地里,已经没了感觉。 他知道,只要把怀里的馒头丢了,就可以去捡那只别人家不要的草鞋了。 而只要套上那鞋,冻得青紫的脚就会舒适很多。 但怀里的馒头,对于两天没吃东西的他来说,是命。 命和舒服相比……他不想舒服地死。 那……就得跑得更快一点了。林莫咬牙想着,可是,脚……动起来是越来越吃力了。 “叮——” 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传入了他的耳内,令他的身体一个激灵,僵住了身子。 林莫乞讨,正因为没日没夜地穿梭于大街小巷中,他见到的,比那整日待在府中的,一些未谙世事的,读了几本书便自以为了解天下苍生疾苦的公子哥要多得多。所以,他听到的不只是铜板往破碗里掉的声音和人们见乞丐话变的话语。 这是……马铃声! 这里怎么会有乞丐乘车?想也知道不可能! 林莫突然想起白晓辛的反应,还有小希…… 有人!! “快——”林莫被二人联手扑倒在地,“跑”字喷进了雪地里。 “给我!”乞丐凶恶地从林莫手里抠下了已经变了形状的馒头,往嘴里送去。 “休想!”和那乞丐合伙压制住林莫的另一个乞丐见此,放开了压住林莫胳膊的手,声音尖锐道,“白晓辛吃独食就算了,你也想这么干?”他一脚对着那乞丐踹了过去。 脏兮兮的脚踢中了拿着馒头的手腕,馒头因此砸在了那个想吃独食的乞丐脸上。 林莫借故得以翻身,他的额上和嘴角都磕出了血,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而是急忙朝着巷转口看去—— 一片粗壮的影。 一对隐约的蹄。 一个把车的车夫。 一辆不小的马车。 林莫的瞳孔陡然放大,原本身冷心热的他,现在身心皆凉。 不少乞丐已经注意到巷拐角不速之客了,所有人停下了手里动作,止住了骂话的嘴,齐齐地盯着那没再动作的车。 时间静止了。 “白晓辛在哪?”护卫居高临下地问道 “冲散他!” “不然谁也跑不出去!” 迎接护卫的是乞丐们当机立断,却一丁点也不整齐的嘶喊声,尖叫声。 平息了的水,再汩汩地沸腾起来,水花四溅! 护卫微微一愣。 “夫人?”护卫请示道。 冰冷而火热的小巷中,低调奢华的车内并没有传来护卫想象中的回应。 莫不是……风太大,没听见? “夫人?”看着脏兮兮的乞丐们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护卫沉声再次请示。 依旧是一片静默。 看来,是任由自己来处置的意思吗? 护卫勾了唇角,脸上浮现出了怜悯的神色,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来到自己面前的乞丐。 那肮脏的脸,披散的头发,凶恶得像个痨鬼。 乞丐,可不就是孤魂野鬼吗? 但他们,凭什么认为,以他们的贱躯,可以越过这道由自己守住的防线? 剑,嘶鸣。 血,飞溅。 恍然间,地上多了三具还在抽搐的尸体和浸透了血的雪。 乞丐们并没有停住自己的步伐,甚至没有多看两眼伙伴们的尸体,他们的死只会更加激发他们求生的欲望。 太多的乞丐饿死了,他们死的时候就不像个人。形容枯槁,一脸渴望或是一脸怨恨,紧接着的是皮包骨头,然后,渐渐地引来一堆奇形怪状的蛆虫,苍蝇。 他们的血会败坏,会发臭。 他们的血会被吸干,他们的肉会被咀嚼掉。 他们见过太多在死之前比未知的死更可怕的东西了。 因此,他们努力地活着,活下去,努力地摆脱濒临死亡的那条红色界限。 那三具抽搐了几下的同伴尸体,离触发他们心中的恐惧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 一只手触到了正得意着的护卫的脚。 两只手抓住了正得意着的护卫的腰。 越来越多的手, 越来越多的如狼似豺的眼睛。 护卫慌了,怎么一晃神,这些贱民怎么就靠近自己了? 三具尸体,还不够吗?他们,难道就不怕死吗?! 一只小胳膊飞起,在空中上升了一会儿,无力地摔滚在了地上几圈,和一具尸体碰在了一起。 “啊呜!” 小乞丐一声惨呼的同时,眼神一变,用一只仅存的手吊住了护卫的胳膊,整个人用牙齿咬住了护卫握剑的手,同时把头一扬。 “啊——” 护卫一声惨叫,剑无奈地脱离了主人的手,但他却抬脚把还吊在自己手臂上的乞丐给踹飞了。 和乞丐一起飞的还有滴血的皮肉。 虽然很多乞丐闪得快,但那飞了的身子还是撞到了另外两个乞丐。 而护卫掉下的剑,则是被一个乞丐握在了手里。 “唉。”毫无防备的叹息声响起时,剑尖停留在了护卫的眼前,只要再往前那么一点,就能插入弯着腰,正在大呼小叫的护卫的眼眶里。 护卫看着静止不动,脸上全带着扭曲神情的乞丐们,脑门上全是汗。 “废物。”车内传来了清脆的嗓音。 护卫一脸恼怒地捂着自己正在流血的伤口,一下踢飞了旁边几个动弹不得的乞丐。 “这些人要找白晓辛。”小里看着动弹不得的乞丐们说道。 可惜了,被制住了,不然,自己可以浑水摸鱼…… …… 第八章 翁的进击 “这些人要找白晓辛。”小里看着动弹不得的乞丐们说道。 可惜了,被制住了,不然,自己可以浑水摸鱼…… 小里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只是找白晓辛,而不是他们。 渐渐地,乞丐们都发现自己能动了。 “让白晓辛出来。”车内再次传来了那个清脆的嗓音。 “……” 乞丐们无动于衷。 “问你们话呢!贱民!”护卫骂了一声,眼里带着浓浓的恶毒,看了自己还在流血的手一眼后,劈手从提剑的乞丐手上拿回了剑。 “不知道。”被夺剑的乞丐看了护卫一眼,应道。 “不知道。” “他抢了馒头就跑了。” “我也没看到,他溜得太快了。” “……” 越来越多的沙哑中掺杂着稚嫩的声音响应了起来。 “噢?”好奇温和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下一刻,车帘被掀开,露出了一张温婉的小脸。 苏灵微微地缩了下脑袋,抖了两下身子,眨了眨眼睛,脑上的铃铛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发出了轻轻的声音。 “夫人,那些乞丐说的,应该不假。” 苏灵看了很久,乞丐们的身形,乞丐们脸上的神情,还有……乞丐们的尸体,最后才皱眉回道。 没有一个正常女孩愿意看见血淋淋的东西,哪怕是不怕的。 乞丐们看着车帘慢慢地放下,那张温婉的小脸躲进了车内。 “我们,可以走了吗?”其中的一个小乞丐上前一步,忍不住问道。 “是啊,我们,可以走了吗?”小里歪着脑袋看着马车,大声问道。 “我们,可以走了吗?”所有的乞丐一起发问。 护卫闻此,把视线从自己那血流不止的伤口上挪开,扫了眼乞丐们后,忍不住抖了两下身子。 那神情,还有那就像大户人家的小孩子在问饭菜好不好吃的口气…… “自无不可。”随着好听的声音从车内传来,车帘再度被掀起—— “不过,怕是要再稍等片刻。”看着乞丐们没有变过的神色,扫过地上的尸体,杨渺渺安抚一笑。 乞丐们于是安静了,也没了动作。 “那个高个儿呢?”杨渺渺眨了眨仿若星辰的眸,再度问道。 寒风中,她的声音算不上不大,却很清楚地让乞丐们都听了个遍。 “是说头儿?” “小希?” “是他在发馒头的。” “可是,后来就没看到他了。” “大千……也不见了。” “二千那个傻瓜子也是。” 乞丐们不由得地聚在一起左顾右盼,窃窃私语起来。 杨渺渺一下便知道了很多内容,她暗中点头,心中有数。 “我看到小希了……我告诉你,我们就能走了吗?”一个乞丐犹豫了一下,大声问道。 所有还在叽喳的乞丐便停了下来,不管是杨渺渺还是侍女护卫都一齐看向了他。 感受到了大家的视线,小乞丐眨了眨眼睛,毫不动摇地看着杨渺渺。 杨渺渺于是轻轻地颔首。 小乞丐似乎才放心了,长吁一口气指了指后面的废庙。道,“我看见小希带着大千二千进去了。” “噢~”杨渺渺柳眉轻挑。 竟然……跑进去了?那孩子,是听到了什么? 当真是有趣。 “我们走了?”一个乞丐眼中带着怀疑,试探问道。 “嗯。”杨渺渺从车上搭着早已下车的苏灵的手,缓慢地下了车,“走罢。” 乞丐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却是小里率先从马车旁溜走了。 有乞丐见此,急忙也向小里消失的方向跑去,一个个麻溜得像猴子,七脚八脚地从马车和巷拐角留下的一点缝隙挤了出去。 却也有乞丐返回原处,捡了几个馒头再走。 杨渺渺看着乞丐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慢慢地收回了脸上的笑容。 “走罢,去看看那个……白晓辛。”杨渺渺顶着寒风,看似单薄的身躯,却没有丝毫的动摇。 “好的,夫人。”苏灵应道。 “青灵,你就和护卫在这边守着车罢。”杨渺渺突然回头对那还在流血的护卫和跟在自己身后的青灵道。 “好罢……夫人,”青灵噘了小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站住了脚,“看这个破庙,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 “这个……夫人,我的伤不打紧的……”护卫有些犹豫。 “行了行了,夫人要你站着你就站着,就你现在这样子,瞎逞能什么?”青灵毫不客气地骂了,“蠢货。” “……”护卫被骂得,一张络腮胡脸涨得通红,但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杨渺渺和苏灵便踱步来到了庙门口。 “好结实的檐。”杨渺渺看着挺在风雪中颤颤巍巍得像个老人家一般的小屋檐,感叹了一声。 她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冒犯了。” 苏灵见此,松开了扶着杨渺渺的手,也跟着鞠了一躬。 “此庙能存在如此之久,实是一幸事。”杨渺渺看着苏灵有些懵懂的样子,主动解释道。 苏灵眨着灵动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二人跨过了小槛。 …… 几条千疮百孔的黯红长布帛随着寒风飒飒抖动着。 两道刀雕出来的粗眉竖起,眼睛处外圈黄中圈白内头黑,宽嘴大张,森牙毕露,一胳膊朝外,连着翻掌朝天,一胳膊用力向下,掌心朝地,露出的手皆青筋毕露,正是破落的怒目金刚佛像。 寒风吹雪,庙里,也是进了雪的。 还不少。 “白白的,雪都吹到佛上了。”二千吞咽着馒头,指着佛像嘟囔道。 怒目金刚佛像的一只眼睛处有缠绕成团的看不清,数不清的白线。 “不是雪。”白晓辛盯了一会,摇头道。 “是蛛丝结冰了。”小希呵了一声,搓了搓手,不屑道,“佛瞎了。” “他真可怜……还好,我们没有让雪……”二千皱起了眉,想了想道,“喔,蜘蛛爬到眼睛里,不然就跟佛一样可怜了。” “嗯嗯。”大千应和道。 “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好躲的。”小希看着这个充满了冰蛛丝的狭窄之地,“能躲的……只有佛像背后……” “不,”白晓辛道,“我们走几步。” …… 第九章 调翁离山 “嗯?”小希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躲这里?” “是,雪进来了,我们就没路了。”白晓辛摇头,语气虽然平淡,但小希却是能感受到他的失望。 “外面的塔炉,还有……”顿了一下,白晓辛突然不说话了。 “佛像。”小希替他说完了他没说完的话,也沉默了。 “怎么了?是还少一个地方躲人吗?”大千感受到了奇怪的气氛,问道。 “不,”白晓辛道,“地方够了,但,我们缺少一个,能替我们拖住时间的人。” “我来。”大千毫不犹豫道,“顶多打一顿的事儿。” 白晓辛和小希想了想,看着吃馒头还吃得津津有味的二千,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能让大千这么做的,只有二千,而不是他们。 白晓辛和小希,不论其中的哪一个,都有带二千活下去的能力,而他可有可无。 他只有力气,也只剩力气,而白晓辛和小希却不是。 …… 杨渺渺跨过门槛的时候,视线一下转向了那立于天地之间,显得突兀的塔炉。 冰冷的塔炉,外面覆着一层不算太薄的冰冷的雪,还有冰雪下的若隐若现的庄重且繁复的纹路。 她微微一笑,调虎离山么——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夫人?”苏灵也随着杨渺渺的视线看了过去。 “难道?”苏灵伸手捂住了小嘴,瞪圆了眼睛。 他们把夫人当瞎子吗? “嘘。”杨渺渺伸出了修长的手,举起了食指,将其放在了唇边,然后指了指那个塔炉,轻轻地摆了摆手,竟显得有些孩子气。 苏灵诧异,随后一笑,了然地点了点头。 夫人,是想和那群小乞丐玩玩躲猫猫了吗?那白晓辛虽然聪明,可现在看来也还是天真了? 反正不管他们怎么逃,也逃不过夫人的手掌心呢…… 杨渺渺和苏灵故作不知地走过了雪地,踏上了石阶。 黑暗中—— “走了。”二千巴眨着眼睛,小心翼翼道。 “二千,你太重了啦!”小希闷得小脸通红,憋了半天,总算吐了口气。 “你的屁股,”白晓辛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推搡了一下小希道,“压着我的头了。” 小小的塔炉内,白晓辛坐着蜷缩成一团,屈就着腿,坐靠在了塔炉里头,小希则是半站着,膝盖弯曲,后弯处微微地靠着白晓辛的膝盖,最后的一点塔炉边的空间,是留给二千的,二千最矮,也是最瘦的,可以完全地站着,还能够打探情况。 小希一下挤在了二千的背上。 “小希,你压得我好难受啊!”二千的话里带了几分莫名的委屈。 “几个人?”白晓辛问道。 “两个。”二千抓着塔炉边,用屁股顶了顶小希,想要给自己留多一点的空间好活动。 “有回头吗?”白晓辛因为二千的动作,猝不及防地被站不稳的小希死死地压坐在了塔炉边上,屈就着的膝盖被压在地上压直了,抱了小希满怀。 “没有。”二千认真道。 “那很好,”白晓辛和转了头的小希面对面,脸对脸,鼻子对鼻子,他点点头,蹭了蹭小希的鼻子,“我们被发现了。” 二千“喔”了一声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出去了。”小希没好气地伸手撑着白晓辛的肩膀站了起来,艰难转身用膝盖顶了顶二千的屁股,“你先出去。” 二千乖巧地点点头,一下抓住了壁缘,轻巧地爬了上去。 …… 青灵坐在了马车上,伸手轻掩小嘴,百般无聊地打着哈欠。 夫人应该抓到他想要抓的那个乞丐了罢? 青灵用手肘撑在了弯起了的腿上,手掌托着脑袋,胡思乱想着。 也不知道,那乞丐有什么好抓的,满大街的乞丐,夫人干嘛非要那蠢护卫东拐西弯地来追那个叫白什么晓辛乞丐啊?听青灵说,那样骗东西,偷东西是很聪明啦……可是,夫人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要能人异士什么的话,随便一声令下,哪怕是借着爷的口,在滁县里肯定有几个上门几个了。 难道是那乞丐长得好看? 脏兮兮,披头散发的样子能看出个什么鬼来哦……青灵刚冒出念头,下一瞬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也不知道跟滁县今年新出的最年轻的进士比怎么样? 话说那进士长得也是不赖的,高高的个头,俊逸的脸,举手投足都带着读书人独有的气息。 这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能够相提并论?自己还真是昏了头了,怎么会突然把他们俩拉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青灵微微脸红,伸手捂着自己的脸颊猛地摇了摇头后,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失魂落魄的护卫身上。 迷离的目光一下转变成了嫌弃。 这护卫着实是蠢了点,还是黎叔好呢,夫人说什么,黎叔都能很快地知会她的意思,并且可以把事情办得很漂亮。可惜黎叔老了,夫人也舍不得年迈了的黎叔陪着她到处乱跑,所以就让黎叔在家里教夫人还看得过去的孩子。 想她跟了夫人近三年,都没见过夫人对那群孩子有半点赞赏……她虽然对一些事情感兴趣,但她的笑只给了爷,她和苏灵,黎叔……还有那个连一面之缘都只能算一半的乞丐…… 想到这里,青灵抽了抽嘴角,无聊地抖了抖手里的缰绳,看着好马吭哧吭哧地吐着气时,很是无趣地叹了口气,再抬眼时,却不禁张大了嘴巴。 三个黑不溜秋,明显还是小孩模样的人,一身破烂地从庙里跑了出来。 …… “还有人!”小希眯了眯眼睛,站住了脚,一下把二千护在了身后。 “冲过去,别拖时间。”白晓辛站在了小希身边,不含半分感情的眸地打量完二人后,心中顿时做出了计较。 “二千跑到小巷口看一看,”白晓辛道,“如果看到一大群不认识的人,那就马上回来。” “如果没有看到呢?”二千下意识回道。 “如果没有,那就一直跑,不要回来,去找花柳巷子的柳妈妈,”白晓辛道,“然后柳妈妈就会明白的。” “那哥哥呢?”二千再问。 …… 第十章 翁鳖交手 白晓辛闻此沉默。 “他给你找馒头吃。”小希看了白晓辛一眼,接道。 “噢。”二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掰着手指头,开始念叨了起来,“看到人就回来,没看到人就跑回去,哥哥给我找馒头……” “记住啦?”小希拍了拍二千的肩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记住了。”二千笑嘻嘻地拍了拍手,“你们在玩老鹰捉小鸡对不对?我也要玩。” “好,”小希道,但鼻子却是一酸,“你先出去看看,记住了,我们在玩老鹰捉小鸡,不能被外面的人看见。” 二千认真地点了点头。 …… 青灵刚开始是想用叫声来提醒进了庙的夫人的,结果发现那三个人像三块木头似地杵在了那里,便犹豫了。 要是让这护卫以为她是在害怕,那她适才骂人的话和内心的鄙夷不是丢人是什么? 就在这空档,那三个人的其中一个还像傻瓜子似地拍起了手,顿时让陷入天人交战的青灵心里生出了一股遇见的不是乞丐应该是疯子的荒唐感。 她抽了抽嘴角,扭头看了眼护卫,一看差点没气笑,知道这是个蠢货,没想到真是蠢到家了,还有空闲在那边傻站着发蠢。 她不由得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傻站着做什么,等夫人来吗!” 护卫被青灵的话骂得从恍惚中回过了神,闻言挺了挺靠着马车的腰身,用还完好的一只手握着剑,大跨步地走了过去。 “跑。”白晓辛低声道,抬起了脚。 三个人,折向了三个不同的方向,但白晓辛和小希却是跑得最快的,隐隐地把二千护在了中间。 护卫找上了个头最高的小希。 “驾!”青灵见此,冷笑一声,缰绳甩在了马身上。 “那个……姑娘……”车夫毕竟是驾车久了的,虽然差点被甩了下去,但却抓住了车缘及时稳住了身子。 你动作是不是太快了点啊喂,还有你懂驾马吗? 车夫战战兢兢地看着青灵一脸戏谑的样子,你这心态……能稳吗? 马吭哧吭哧着打着响鼻,马蹄并没有用尽全力地踏在地上,而是灵活地打了个弯,朝着白晓辛奔了过来。 白晓辛没有朝后面看,而是拔脚向旁边跨了一大步,重新绕了回去。 马依旧跟着绕弯,马车依旧跟着绕弯。 这边,小希手忙脚乱地躲过了横竖劈来的剑影,却闪不过那护卫飞来的一脚。 他连人带身地撞在了庙壁上,然后直直地扑倒在地,雪地的冰寒刺骨传到他身上的下一个瞬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四肢百骸都快碎了不是自己的。 我……要死了吗? 小希攥紧了抓在掌心里的雪,艰难地抬起了头,牙齿咯咯咯地响着,恍恍惚惚地看到了一个高大雄壮的身影慢慢地笼罩住了自己。 为什么……都想尽方法地活了这么久了…… 一只黑乎乎的爪子一下来到了眼前。 …… 厚重的披风略过地面,带来了一丝寒意,叶纹平角靴轻轻地落在了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不深的脚印。 杨渺渺打量着破落的庙,明眸闪过了一丝遗憾。 “怒目金刚佛像?”苏灵轻声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呢。”杨渺渺点头,双手合十,再度行礼,“冒犯了。” 苏灵自然也随着自家夫人行礼了。 “夫人,您是想和那白晓辛玩躲猫猫吗?为什么入门的时候不揭穿呢?”苏灵轻轻地扫过这个巴掌大的地方,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竟是在佛像身上停留得久了些。 寒风呼呼,盖过了呼吸声。 “自然不是,”杨渺渺笑了,伸手点了点苏灵的头,“因为,我想,他应该会在这里。” “为什么?”苏灵乖巧地问道。 “苏灵,如果,有一扇门,推开了以后,发现满地是金子,你说说要怎么办?” “当然是先捡金子啦!”苏灵捂住了嘴,咯咯笑道。 “是啊,当然是要先捡地上的金子了,因为金子难得。”杨渺渺幽幽道,“可是,捡金子的人,常常会因为眼前的金子,而忘记去看金子背后的那道门……” “夫人的意思是,会有更好的?”苏灵弯了弯唇。 “如果不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只为眼前小事,很可能就会因小失大。”杨渺渺道。 “所以,这就是为何夫人会放过塔炉里面的人?”苏灵笑了,然后急忙捂住了嘴巴,想了想又道,“他们也是出不去的对罢?” 杨渺渺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伸手拨弄了一下苏灵的发饰。 铃声叮当—— “那夫人,小乞丐,要怎么办呢?”苏灵毫不避讳地盯着那尊破落的佛像。 “先……和他打个招呼罢。”杨渺渺收回了手,歪着头看着那尊怒目金刚佛像道。 …… 不是爪黑,是手黑。 是自己饿得眼花了,是天暗了。 小希咬着下唇,甜腥的味道从喉咙里弥漫到嘴里,温暖而危险。 “噗——嗤拉——” 后背霎时一沉,小希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砰——啪啦——” 马嘶鸣—— 一阵阵热气从耳朵旁边擦过,一串串喘息喷在脖子后面,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从紧贴着的背后传来。 小希晕了一阵,晃了晃脑袋,眼前的景象犹如雾里看花,直到眼睛适应了迷雾,迷雾才缓缓消失在了眼前—— 那只黑爪子的主人,此刻,正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不省人事。而其身前的马匹则是高高地扬起了蹄子,再往上看去,映入瞳孔的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苍白的脸。 马车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甚至有一个火盆被甩出了雪地。 “我来!”车夫见此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手将青灵推飞,一手放开了紧抓着的车缘,两手同时攥住了青灵脱手的缰绳,一脚为轴身体向后倾,一脚狠狠地顶在了马屁股上。 马扬踢嘶鸣—— 青灵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摔了个跟头,趴在了小希的旁边。 被溅了一脸雪的小希连忙擤了擤鼻子,咳嗽两声,努力地眨了眨眼,完全地清醒了过来。 …… 第十一章 鳖拿一血 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被白晓辛抱住了腰,而白晓辛搂住自己的手臂上,满是被刮出来的血痕。 “还活着吗?”小希刚开口,血便从嘴角处流了出来,因为倒在地上的缘故,血一下沿着嘴角流到了耳朵里。 “还没死。”白晓辛道,“你还能站起来吗?” “废话。”小希急忙舔干了嘴边的血,一手撑在了雪地里,颤抖着起了身。 费力地回了头,一眼撞进了白晓辛略带疲惫的双眸中。 白晓辛后背紧贴着庙的墙根,见小希向他伸手,便抬手抓住了他的手,同时一手撑着雪地,借力起身。 “二千跑出去这么久了……”二人相互借力扶持着,蹒跚地走了几步,白晓辛眯着眼睛伸手挡了一下突然猛烈的风。 “应该是跑出——”小希知晓他的意思,看着趴在地上正在艰难起身的女孩,仍带血迹的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二人步履缓慢地经过了女孩身边时—— “小希,晓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令白晓辛和小希二人停下了脚步,僵在了原地。 白晓辛依旧面无表情,而小希脸上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 “这位……夫人,”大千看着杨渺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脸犹豫,“我觉得,你说得不太对。” “噢?”杨渺渺打量着眼前带着几分憨厚气的孩子,眉头轻蹙。 他是白晓辛? “如果地上有了金子,那是一定得捡的。”大千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心里不知为什么生出了几分对她的不喜,他垂了眸,“不捡,就很可能会被人捡走了。” “噢,”杨渺渺注意到了大千的情绪变化,收了对他的打量,“是吗?” “是啊,”大千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里想着二千应该没事了,“不然很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活,亦或是,锦上添花? 杨渺渺温润的眸子有过一刹那的失神,但她很快地反应过来,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如果捡金子的人,他的金子已经足够了……或者说,他的金子够多了呢?”杨渺渺笑问。 不需要金子。 “那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大千想也不想道。 “那扇门便不管了吗?” “为什么不管?” “捡了金子,怎么管?” “怎么管……当然是捡了金子,然后推开它,再看看还有没有金子。”大千说到这里,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长得漂亮,穿得也漂亮的女人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会问这种傻瓜子问题? “鱼和熊掌怎可兼得呢?”杨渺渺有些恍惚。 苏灵本觉得那乞丐的回答不仅是敷衍到了极点,还很是可笑,若非适才夫人发话了不打人……但苏灵此刻看着杨渺渺的神情,觉得此刻的杨渺渺虽然看着还是平日里温柔可人的样子,但……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苏灵想着。 “……”大千用一种看你八成有病的眼神打量着杨渺渺,不是说捡金子的事情吗?你怎么又扯到了鱼和熊掌身上了? 鱼?大冬天的你要刨冰坑找鱼?熊掌那种东西拿来问他?他还只听人说过,没见过呢!这女人和那个老头一个样,尽说些他听不懂的,大千如是想。 当躲在怒目金刚佛像身后的大千发现那个在庙里自顾自地说了半天话的女人和一个小姑娘正在注视着他的时候,是十分慌乱的。 以前在做这种事情的之前,晓辛就说过了,要是被人识破了,或者是被人发现了,最轻的也要打一顿断个手脚,而下场最惨的是活活被打死。 他是为了弟弟没错,但他没想到,噩梦这么快就来了。 他当时便咬牙蹲了下来,双手抱头,死死地瞪着那个女人,等着她动手。 “下来,”那女人着看他的动作,轻声道,“我不打你。” 大千当时想了想,总是蹲在这里,她虽然进不来,但自己总是要出去的,就算被骗了打一顿也好,这样说不定,小希和晓辛也就更安全一些。 二千跟着他们自然也更安全了。 于是他手脚并用爬到供桌上,再跳到地上,和这个傻女人对视起来。 但他没想到,这女人找着他,就是为了问这些这么不着调的问题? “你不是白晓辛。”杨渺渺看着大千不屑的眼神,突然道。 这孩子,虽然身形和白晓辛像,但精神气,却和白晓辛那孩子南辕北辙。 那白晓辛呢? 对了,适才的,塔炉,还有脚印…… 杨渺渺脑子里一道道闪光,最终定格在了那个塔炉上。 她抿唇看着大千愣住的样子,猛然转身。 披风飒然地转了个圈,扬起,反复起伏舒展,毫不留情地卷走了停留在原地有了一丝的温度。 苏灵看着夫人快步走出庙的背影,愣在了原地。 “他不是白晓辛……还能是谁?”苏灵皱起了眉头,疑惑地看了大千两眼,顾不得想太多,也转身快步跟上了杨渺渺。 “糟了……原来她们是来找晓辛的……难道她们知道主意是晓辛出的了?” 大千见此,站在原地想了一会,也出了庙门。 …… 杨渺渺跨出庙的门槛时,停下了脚步。 “放了我们。” 视线里,一把沾了血的剑横在了青灵的脖子上,而那把剑,则握在了一个个头和在车夫身边的人相比,有些矮的孩子手里。 那孩子的手臂上,已经不能称之为衣物的破布已经掩盖不住他瘦小的手臂,血痕,血迹交错着。 剑很眼熟,是那护卫的剑。 而护卫,则倒在雪地里,半丝反应都没有。 还有一个孩子双手拍着,蹦跳着,站在了白晓辛身边。 马已经和车分开了,马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车夫瑟瑟发抖地蹲在倒了的马车边,被一个孩子用不知道打哪来的锋利石头对准了脑袋。但此刻,车夫并没有很害怕,而是正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挟持青灵的乞丐。 这俩货是魔鬼吗? 他当杨渺渺的车夫这么久了,还是第一回见到这档子事。 …… 第十二章 翁进鳖退 地上还有几具已经没了温度的乞丐的尸体。 还有零零落落的血迹。 “夫,夫人……”青灵靠在白晓辛身上,微微颤抖着,双手被扭断了绞在了杨渺渺看不见的地方,此时,她小脸煞白,毫无血色,眼里莹莹水光。 “白,晓,辛。” 杨渺渺看着脏乱长发遮掩下的那双眼睛,慢慢地露出笑意。 她笑的时候,眸里的星辰亮得吓人。 她用那种对老朋友打招呼似的很久不见的口气缓缓地道了一句,“是你啊……” 白晓辛看着杨渺渺,手稳稳地抓着剑柄没说话。 她是个……很危险的人。 不同于杀了大半辈子猪的杀猪刘拿着杀猪刀的喊打喊杀,也不同于县里衙门那些只想着酒囊饭饱的护卫的外强中干。 白晓辛正想着,眸子里那个小小的她,面带笑意地上前了一步。 白晓辛看着她,只是把稳稳地剑往下压了压。 青灵的脖子上顿时被压出现了一道血痕。 被寒风吹着,出了血的地方说不上的疼,脸上有些擦痕的青灵咬着牙,眸里全是惊惧和惊惧下隐藏着的愤怒。 她靠在了甚至比他矮半个头的乞丐身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潮酸味道,令她欲呕不得。 很多时候,她和一些大富人家的姑娘的丫鬟浅浅地说过话过。只是她虽然年纪小,但言语间无不是高高在上,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看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某些大人物如何如何,某些公子哥如何如何,以后要怎么嫁人,今天哪个丫鬟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打死了,哪个丫鬟不干净被浸猪笼了…… 她眼中所带着的是其他的丫鬟所没有的傲然,俯视着她们,只因为,她的主人是她。 她没想过,“死”这个常出现在她们嘴里,怎么想也落不着自己身上的字,在今天,在现在,逼迫得自己难以呼吸。 “好罢,好罢,你别动,你别动,我不上前就是了……”杨渺渺叹了口气,停了脚步,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摆了摆手。 “……”小希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这语气,怎么听着像街上的那些妇人是哄小孩啊…… “不上前,不上前!”二千拍了拍手。 “……”白晓辛依旧警惕。 这女人,没有任何理由要这样对他……那反过来说,必是有所图谋。 只是目前,他在自己身上找不到半点那个女人可以图谋的东西。 “……”青灵无言,只要一说话,脖子就会和那剑锋不断地触碰,那感觉就好比毒蛇在不断地吐信舔舐着她脆嫩的脖子。因此她只是叫了杨渺渺一声就不再叫了,只用乞求和感激的目光看着杨渺渺。 “夫人!” 众人向杨渺渺的背后看去—— 苏灵从杨渺渺身边出来,一看这情景,瞪圆了眼睛,手臂一摆,一下就想冲上去。 杨渺渺伸手拦住了她。 “夫人!青灵她……”苏灵着急地喊了一声,在原地跺了跺脚,握了握拳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遇事不能慌!看着杨渺渺的神情,她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不能干扰到夫人!也不能逼急了那乞丐! “晓辛,小心!” 又一声喊叫,从杨渺渺二人身后传来。 所有人脸色一变。 “哥!”二千开心地喊了一句,在原地蹦跳着招着手。 杨渺渺轻轻地推了苏灵一下,示意苏灵往右挪一下,然后自己则向左侧移一步。 白晓辛迅速扭头和小希对视了一下。 素手搭在了已经跨出门槛的大千的肩上。 大千着急地刚喊一句,再想提醒晓辛说有一大一小的俩女的要找你,你要小心,只是话还没说出来,便发现自己怎么也不能动,而且也不能说话了。 “那么……现在呢?”杨渺渺看着白晓辛,漫不经心地拂去了二千的肩上的雪,问了一句。 “动手。”白晓辛说了一声。 小希拿着石头的手臂抡了起来。 啥? 车夫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了自己,由大变小,由小变大,急忙把脖子能缩多紧缩多紧,咬紧牙关,想骂出口的话噎进了嘴里。 杨渺渺见此,一把将大千推了出去。 大千踉跄了几步,赶紧跑到了自家弟弟身边。 石头如期地停在了车夫的脑袋前。 紧紧闭着眼睛的车夫等了半天,只听到了乞丐的对话声,还有杨渺渺的声音—— “哥,馒头呢?” “车夫。” 白晓辛没有说话,能多一个人在手里,那就多一个,在这群人眼里,他们的命,只会比自己这些人的贵。 杨渺渺依旧是一脸微笑,她拦着一脸着急想要上前的苏灵,看着那个手很稳,哪怕血还在流,哪怕是见到她也没颤抖过的孩子。 她想看看,他,还能挣扎多久。 “外面那群乞丐——”杨渺渺缓缓出声道。 “他们,不关我的事。”白晓辛打断了杨渺渺的话。 白晓辛说话的时候,热气轻轻地拂过青灵的耳朵,青灵耳边的几缕发丝被轻轻地撩动了下,她不自觉地动了动脑袋。 “别动。”白晓辛轻轻地转了下头对着比高了自己半个头的女孩缓缓道,只是眼睛不离杨渺渺。 青灵闻此,用力地咬着嘴唇的牙齿越发地紧,她忍着痒,不敢再动,只是在白晓辛看不到的地方,眼里的怨恨再多了几分。 “他们不关你的事?”杨渺渺像个好奇的小孩,重复了一遍。 白晓辛没有再回答她的话,不管他说的什么,眼前这女人的看法并不会因他的三言两语而改变。 “晓辛。”小希道了一声。 “走。”白晓辛这话是对正在小声安慰二千的大千说的。 大千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护在了身后,开始后退。 小希揪起了车夫的脖领,在他惊恐的目光下,将他的脑袋对准了车缘撞了下去,然后晃了他两下,确定他晕了之后,开始后退。 白晓辛保持着锁住青灵的姿势,只露一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杨渺渺,大半个脸躲在了青灵的脑勺后,开始后退。 …… 第十三章 进退狗屎 雪飒飒地落着,站在地上被喝止住的乞丐们,小一些的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大一些的还能坚持着,但是浑身僵得厉害。 “被那女人骗了。” 小里看着周围包围自己的护卫们,咬紧了牙关。 “放了我们……”林莫的额头上还有血迹,不过伤口已经凝固住了,但热乎馒头一口也没咬着的他脑子已经开始有了些混沌,“那是狗屎。” “看来我们对她可能还有点用处,”小里道,声音里带了几分强压着的镇定,“不然这群人就不会围而不攻了。” “但……那点用处,恐怕可有可无。”林莫的视线转向了地上一旁的血腥场面——那几具断了手或脚的冰冷尸体。 “……”小里看过去,眼神里着实带着几分不解,还有…… 惊慌。 “为什么?”小里道,“路给带了,人也找了。” 只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跑出去了,为了出去,他甚至还拉了一个乞丐来当掩护。 不过就算那个乞丐死了,他也还是给发着寒光的鞭子给抽了回来。 “不知道。”林莫看了小里一眼,他还是个孩子。 自己也是个孩子。 在这些拿着刀枪棍剑的人的包围里的他们,都还是孩子。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林莫这样问自己,为什么拦了杀,杀完说放,放完便围,围了再杀? 为了钱? 那是狗屎。 是看他们都年纪小,穷又没势,所以拿来玩耍? 那是狗屎。 “你不是说,那女的指名道姓要找白晓辛?”林莫扭头,再度问了小里一次。 “是!”小里不耐烦地答应了一声,但看着周围的刀枪棍棒,还是没敢用力发作。 “那你看这群人这幅狗屎样,是找着人了,还是没找着?”林莫继续问道。 “应当是没找着。”小里道,“找着了,我们就应该和地上……” 和地上的尸体,一样。 林莫看着小里脸上渐渐镇定下来的神色,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 不过,白晓辛,究竟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呢? “哗哗——” 一直都是小声交谈的护卫们突然有了些躁动,刀枪棍剑的破空声还有皮甲,靴子分别和风,雪地的摩擦声令乞丐们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他们更是紧紧地挤成了一团。 “让开。” 冷漠的声音却一下令乞丐们精神一震。 白晓辛!!! “难道找着人了?”小里咬牙,努力地伸长了脖子,“那我们岂不是真的……” “没用了吗”四个字在他看到白晓辛后重新吞进了嘴里。 所有的乞丐把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团狗屎。 “狗屎……”林莫抽了抽眼角,随后垂下了眼帘。 真是……太糟了啊…… 但……总算也好过马上就成为那个女人的出气筒,糊了一脸的狗屎直接去见阎王爷了好。 “晓辛!!你来救我们的吗?”小里惊喜地喊了一声,眼里充满了不可自抑的惊喜。 “不是。”白晓辛一个眼神也不丢给他,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看他退一步,就进一步的女人。 小里闻此,不,应当说乞丐们闻此,眼睛瞪得恰好可以糊一团狗屎,其中,自然也包括林莫。 是不是有点直接? 那你是要怎样啊? 就在这时,悠悠打转了好久的黄豆大的汗水终于从白晓辛的额头上顺着整个脸庞轮廓滑落下来,滴在了地上。 一滴,两滴,三滴。 小希看到了,杨渺渺看到了。 小希的神情依旧凝重,杨渺渺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 白晓辛的胳膊,如在水面点水的蜻蜓,薄翅轻颤;如素手扫弹造成的颤音不断,琴弦难静。 “散开些。”杨渺渺对着那些手足无措的护卫道。 护卫们你望望我,我瞅瞅你,刀枪棍棒慢慢地转了对象,对准了白晓辛。白晓辛退一步,他们退一步。 乞丐们的活动空间慢慢地大了,他们悄然挪动脚步,慢慢地扩散开来。 慢慢地…… 再一点,再一点,只要再那么一点,就可以准备跑出…… “拦截无果,格杀勿论。” 她闲庭散步,她朱唇轻启,她吐字犹小珠落玉盘,声声清,字字轻。 女人的披风一角霎时打了大波浪,银色的叶纹平角靴踩在雪地上,在皑皑风雪中,只留下了一连串浅浅的脚印。 她在风雪中,风雪落在了她乌黑的发丝上,乌黑的发丝飞舞着。 护卫们顿时明白了女主人的意思,那个挟持女主人侍女的乞丐,她要自己来料理。 刀枪棍棒再度转了对象。 “白晓辛,你个狗屎!!”小里的脸色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变化了好几次。 林莫瞥了小里一眼,只觉得他的声音比适才的一下子比平常尖锐了很多,当然,愤怒也比平常的多得多。 “真是……狗屎啊……”林莫看着二人你一步我一步的对峙,轻声地说了一句。 他悄然后退了一步,然后用力地推了旁边的一个乞丐一下。 仅是一下,你撞我,我顶你。 “跑啊!” 不知道是哪个乞丐喊了一声。 乞丐们想得很简单,护卫毕竟没有乞丐的数量多,再怎么拦也不可能全拦住,最重要的是动总比坐以待毙好。 而且,白晓辛和小希几人的出现是一个契机,一个可以牵制人的契机,一个只会出现一次的契机。 乱了。 炸裂般的乱,在那个不知名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蠢蠢欲动的挤在一团的乞丐就如炸裂的马蜂窝一般,四处飞窜。 马蜂无头般地乱撞,乞丐们分散的同时将挟持着青灵的白晓辛等人如洪流吞没土包子般地淹没了。 或者准确地说,是白晓辛他们主动隐入了洪流。 “但是,这不是洪流,这,只是一条快干涸了的小溪啊!” 话音落下,数不清的光一波波地没入了那“小溪”中。 “小溪”遇到了“巨石”—— “青灵!!”站在杨渺渺身后苏灵见此,顾不上喘一口气,眸中隐隐含泪,急忙向一群瘫倒在雪地上的人奔了过去。 “放心罢,她没事。”杨渺渺跟在了苏灵身后,轻声安慰道,“回去就醒了。” …… 第十四章 落马的鳖 青灵在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们中实在很好找,苏灵抹了抹眼角的泪,将昏迷的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了,把他们都带回去,特别是适才那孩子。”杨渺渺的目光扫过护卫们,最后随意地点了点俩个护卫道,“那两个,搭把手,把里面的那新护卫长抬出来,顺便,把里头的那些孩子们都葬了。” “是!夫人。”那俩被点名了的护卫答应一声,面面相觑了一下,便一同跑去干活了。 也就在俩护卫往小巷里跑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入了正在往横七竖八的乞丐里找人的杨渺渺耳朵里。 杨渺渺便看向了来人,反正不急。 “夫人,爷在家里催了,说小姑娘哭得实在厉害,怎么哄也哄不住啊!”骑在马上的仆人到了地儿便拉了缰绳,轻轻地掌了下马儿,让马儿停了没跑过瘾的不满嘶声,然后下马,拉着缰绳,躬身垂首,不敢正眼看杨渺渺。 “好,你回去跟他说,我就回去。”杨渺渺道,声音和往常一样,只是眼里却多了几分嘲讽。 老掉牙的借口了。 “是。”仆人恭敬地回了一声,然后转身,微微地拉了一下缰绳,控制着打着响鼻的马儿,打算等离杨渺渺远些再上马。 一只手,慢慢地撑起身子。 一只手,慢慢地抬高。 猛然揪住! “咴儿——咴儿!!!”棕红的骏马挥起了两只前蹄,立了起来,用力地甩着脑袋,欲跳不能。 仆人没有预见平日里在自己手底下乖的不行的马儿会有这种变故。缰绳脱手,在手底勒出了痕迹,马儿嘶鸣的一瞬间,他没想太多便直接倒在地上打了个滚,先远离了马儿,稍后再行安抚。 “走!!!”白晓辛紧紧地攥着小希的手臂,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头发掩盖下的额上青筋毕露。 “起!!!” 小希成功地跨坐在了马儿背上,他急忙一手锁住了马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本被白晓辛攥着的手臂反过来拉住了白晓辛即将放开他的手,快磨碎了牙,神色狰狞地将白晓辛拉了上来。 不待晓辛坐稳,他把头用力一探,一口咬在了马脖子上,两腿的膝盖学着他见过的马师那样,狠狠地撞了一下马身。 马儿并没有和预想中的一样跑起来,而是在原地嘶鸣着,疯狂地跳着蹦着,想要把他们甩下去。 他们的身上并没有熟悉的味道,并不是它的主人。 “我来来来,你——拉拉拉紧!”白晓辛被马儿颠得说话有点不利索了,他抓着小希的腰,脑袋实在晕乎。 转头看着马尾巴一下一下地扬起,垂落,扬起,垂落,白晓辛的眸子一亮,伸手一探。 “吁——呼——”白晓辛模仿着马行里头卖马的师父训马的声音,长吁了一声。 这是威胁。 马儿再次嘶鸣了一声,总算挥着蹄子跑了起来。 白晓辛的意思很明显,你要是再不跑,就试试变成断尾马的滋味。 事情并没有发生太长的时间,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情。 眼睛被什么给晃了一下,白晓辛一手抓着小希的腰,一手拉着马尾巴,看着女人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然后,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白晓辛的心脏猛地被锤了一下。 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只感觉到自己狠狠地撞在了什么上。 黑暗暗的一片,看不清事物,分不清方向。 在雪地上一个艰难的翻身,白晓辛翻着白眼颤抖着撑起了上身呕吐了起来。发黄的馒头碎屑散发着浓浓的酸味稀哗了满地。 白晓辛喘息一会,手脚并用,乱颤着撑起了小身子打算找小希,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地站起来。或者说站起来了,但是那双脚已经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了。 他再度扑在了地上的时候,左手臂传来了一股深入骨髓的疼痛。 是脱臼。 用还算完好的另一只手抚上脱臼的地方,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这下,风一吹,浑身骨头都在向他叫嚣着疼痛。 “小希……”声音说不出的沙哑,白晓辛发现自己一说话,满是酸气的喉咙就好像有乱七八糟的针在扎他。 “小希……”他再度叫了一声,打算抬眼看一下适才都没顾得上看的环境。 “小希……你死了没啊?”白晓辛再次唤了一声。 一声比一声低,一声比一声嘶哑,不像在叫人,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直到,一双上面绣着长细且碧绿的叶子纹路的靴子,慢慢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原来,自己已经弱到,气味也分辨不出来,声音也听不见了的地步吗? “你想……在我身上找什么?”白晓辛轻声呢喃,还在试图去动弹着,话也没指望女人能听得见,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 “我找你。”女人俯视着白晓辛如蝼蚁苟且偷生般的挣扎,眼里慢慢地浸润出了几分怅然和怜悯。 话音落下,白晓辛便发现自己受伤的那条手臂的手背上多了三根明晃晃的银针。 “孩子,你还是先睡会罢……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你。” 原来,大家都是这样倒在地上的。 原来,马儿是这样把他们给甩掉的。 好困……眼皮……重……重得……睁不开了啊…… 小希,我……也跑不出去了…… 想要抬起脑袋的白晓辛,眼底最后也只剩下了暗红的披风一角,还有那双变出了好多重影的靴子。 他最终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闭上了不甘的双眼。 “如果,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选择就此倒下,”杨渺渺慢慢地半跪蹲在了地上,忽视白晓辛身上的脏乱,葱白的手伸出,轻轻地撩开了白晓辛脏乱的头发,露出了一张有着秀气轮廓,却脏兮兮的小脸,“对罢?白晓辛。” 杨渺渺的手指,轻轻地在他脸上描绘起来。 指尖经过眉毛,拂过眼睛,略过鼻子,停在嘴巴。 “抱歉,你没有选择了。” 女人的声音在这方小天地中响起,呼啸着的寒风在瞬间更利了一些,撩得女人的披风烁烁作响,仿佛在响应她的话。 …… 第十五章 口嫌老爷 淡淡的龙涎香在有着繁复纹路的铜黄小香炉里头慢慢地升了起来,一缕两缕地在空中相互交缠着。但这令人安心养神的名贵香料,在此刻却无法发挥它的效用,平不了屋子主人的心烦意乱。 “夫人还没回来?”也许是受不了在屋子里干坐着,紫色狐裘加身的祁翊快步来到屋子门口,朝着一边的仆人问道。 “之前夫人有让人来递消息,”仆人连忙道,就怕这急脾气的爷拿东西砸他脑袋,这事儿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只是刚好不在自己身上罢了,“说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置办一些物品要这么久?”祁翊忍了又忍,酡红的脸愈发的红,他着实是抑制不了自己的愤怒,“她这是翅膀硬了,又在跟我耍她的姑娘脾气了吗!” 仆人眼观鼻鼻观心,没应祁翊的话,毕竟全府上下,都是有眼睛的,虽然他认为闹事的人完全是爷,才不干夫人的事,但这话说出来就不是闹事不闹事的事,而是有没有命在的事了。 一年前,就在夫人还没有动静的时候,年轻时就爱寻花问柳的爷,终于耐不住寂寞在外面寻了个狐狸精,那狐狸精也不知怎的,居然很争气地给爷生了个大胖小子……虽然,爷没有丝毫冷落了夫人,反而加倍宠爱,但……夫人的心还是冷了。 这不,两口子这又是有闹的兆头啊…… 想到夫人平日里都是冷着张脸懒得搭理爷的大吼大叫,仆人不由得在心中为她捏了把汗,爷……着实是很孩子气啊…… “行了行了,那给爷我落锁,”祁翊一转身,把袖子一甩,昂首阔步双手负背地回了房间,“惯的她。” 仆人翻了个白眼,站在原地没动,心中默默地数一二三。 “慢着慢着……”却是祁翊慌慌张张地又从房间里跨了出来,看着一脸恭敬地再度行礼的仆人,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挥了挥袖子道,“算了,算了,再等等,待会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说着,又挥了挥厚重的袖子回了房间。 仆人再度翻了个白眼,然后肃容站好。 因为……他看到,狐狸精和她尾巴后面的端着东西的丫鬟正向这里款款走来。 “爷在里面?”水淼淼轻声地向仆人问道。 仆人低头说了声“是。” “姐姐她——还没回来?”水淼淼继续问道。 仆人心中冷笑,面上却应了声:“未有消息。” 明知故问,故弄玄虚,假心假意,实在做作。 “好。”水淼淼依旧是柔柔的声音,只是仆人实在不感冒她。 “柳儿,”水淼淼唤了身后的丫鬟一声,长袖一扫,“我们进去陪爷说说话。” “是,二夫人。”柳儿点了点头。 …… 然后里面传来了小心翼翼,嗲声嗲气地为杨渺渺说好话的声音,站在门口的仆人则是一脸了然地听着。 还是老样子,狐狸精越劝越生气,待会爷对夫人也就会发越来越大的脾气,然后夫人就会越来越冷,更不想搭理爷。 佛咋说来着,哦,这就像个圈,兜兜转转走不出去。 唉……夫人,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 铅灰石板铺成的小路上,一片银白镶嵌在石板与石板间的缝隙里。屋檐下,黎翰坐在石阶上,双手揣着个酒葫芦,看着屋檐上缓缓滚下来的雪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眼底一片沉寂。 良久,黎翰的眼神微动,看着还在门口左右徘徊,耷着脑袋,不时握拳的仆人沉声道,“黎月,你别晃了。” “义父……夫人会不会……会不会……”不要爷了啊? 黎月的两侧脸颊上盘踞着一片冻红的血丝,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 “不要乱想。”黎翰看着少年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情绪喟叹一声,那明显因为胡思乱想而飘忽不定的眼神暴露了少年人不是个沉稳的性子。 “可是夫人她——”黎月有说不出的失落和心烦意乱。 “回来了。”黎翰看着黎月,反复地把弄着光滑的酒葫芦身,摇了摇头。 黎月顾不得去看黎翰,而是转身拉开了小门。 自从爷娶了水淼淼,夫人便很少走大门了,大门那里有爷的人,各种人,夫人能少见则少见,能不见则不见。 为了这个问题,爷还同夫人吵过,当然,这完全是爷单方面地吵,夫人则是不言一语。 冻红的双手扒拉在小门上,黎月的脸上流露出了惊喜,忍不住一笑,露出了虎牙。 他看到了夫人。 “夫人!”黎月小跑了几步,然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夫人,您怎么……”黎月疑惑地看着骑在马上的杨渺渺,还有在她身后有些乱七八糟痕迹的马车,“噢,对了,爷等您等得很着急呢!” “不急。”杨渺渺颔首,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了黎月,然后转身对护卫们道,“把他们安顿好,苏灵,将青灵带到我的偏房去,我看看。” “是。”护卫们恭敬道。 “嗯,”苏灵红着眼眶,咬着下唇,看着耷拉着脑袋在自己怀里的青灵,没看盛了满眼星光的黎月一眼。 杨渺渺跨过门槛,看着站在小路上,腰板挺得很直的中年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黎叔,我回来了。” 黎翰一张严肃惯了的脸,也没流露出什么表情,他点点头,只有眸里的情绪流露出了他的欣慰。 “回来就好。” “有些事,我们进屋说罢,黎叔。” “嗯。” “那俩丫头呢?” “难得您会问她们,让我猜猜,是黎月那孩子想苏灵想得紧罢?” “嗯。” “青灵出了点小问题,苏灵正看着。” “那好。” …… “沙沙——沙——” 雪被踩得飞溅,水淼淼轻轻地喘着气,看着健步如飞的祁翊,眼里流露出了饱含妒意的怒火。 然而,眼角在看到了柳儿略微惊恐的表情后,她扶着柳儿的手松了松,垂眸掩了自己的情绪,还是迈着步子勉强地跟了上去。 天知道,他喜欢那个女人到底喜欢成了什么样子!! …… 第十六章 姑娘不哭 快步地踏上石阶,祁翊想也不想地推开了门,跨过门槛,然而,刚沾地的脚像是给蛇的毒牙啄了一口一样,猛地缩了回去,伸手再度“砰”地关上了门。 关门的速度竟是不比开门的慢。 祁翊脸色难看地后退两步,靠在了柱子上,一手往后抓着柱子,一手捂住了腹部,眼角抽搐着。 水淼淼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她脸上带着疑惑…… “爷,您——” “里面都是药味儿!!呕——”祁翊神色狰狞,猛地干呕一声,但却强行地抑制住了,扶着柱子的手迅速地紧握成拳,他微微地俯着身子,咬牙切齿道,“明知道我闻到药味儿就想吐,她……她……竟然还……” “……那个,姐姐应该不是……”应该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祁翊猛地直起了身子,“杨渺渺,你给爷我,出来——” 一声吼彻整个府邸,然而下人早已习以为常,该干啥干啥。 水淼淼吓了一跳,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着祁翊。 然而祁翊眼里的两簇小火苗,是准备将那门给燃了,再把自己给燃了的,而水淼淼……至少在这一刻并不在他的眼中。 门在燃烧着火苗的眼中,“吱呀”地打开了—— 祁翊见此,连忙再度退了两步,一手捂住了口鼻,差点一脚踩空,但毕竟一手扶在了柱子上,所以一脚落在了踏在了第二级石阶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爷,”黎翰脸上古井无波,看着祁翊沉声道,“夫人在给青灵治伤。” 祁翊拿着自己的凤眼瞪着黎翰,酡红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随后愤然道,“忙到来不及看我一眼?她的丫鬟比爷我重要?!黎翰,你扪心自问,她回来,不走大门,走偏门,不让我知道就算了,现在我都亲自来见她了,她还——她还——她还在里面窝着,避着我!你说,她这样,她这样是什么意思!她把我当什么了!当家里是客栈吗?” “爷可以亲自问夫人。”黎翰看了站在祁翊旁边的水淼淼一眼,眼里“夫人说,等丫鬟的情况稳定了,她会去找你。” “那孩子呢!”迎面扑来的药味实在让祁翊越发地不堪忍受,他忍住想要昏过去的感觉,“孩子还——” “夫人让苏灵去抱姑娘过来了。”黎翰打断了祁翊的话。 “黎叔,”水淼淼忍不住出声道,“姐姐她也太——” 话未说完,声未落下,黎翰已经转身进了屋。 门“吱呀”地再度关上,二人被拒之门外。 风声呼号,风雪相间,风中凌乱。 祁翊终于忍不住晕了过去,药味再加上急火攻心,吓得在一旁的水淼淼将欲欲发作的怒火给憋了回去,转化成了一声尖叫。 “来人啊——快扶爷去歇息!快去请刘大夫!!” 杨渺渺的飘渺轩前一阵喧闹,但并没有持续太久。 …… 弯腰,俯身,伸手,她接过了小小的一团。 杨渺渺早在进屋的时候就褪了披风,换了一身衣裳。她抱着那一小团,轻轻地转身,长发微扬,在轻轻地摇着怀里的孩子时,她葱白的手轻轻地将快要盖住孩子嘴巴的裹布往下巴掖了掖,然后轻轻仔细地看着怀里,脸上有明显泪痕的小不点,露出了无奈且温和的笑容。 “夫人,姑娘果然不哭了呢!”苏灵对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感叹过多少次了,但此时见到还是会觉得很神奇,她歪着脑袋道,“姑娘只要到了夫人的身边,就马上不会哭了,哪像爷,一抱姑娘,姑娘就哭个不停。” “嗯。”杨渺渺不置可否,再度伸手将沾在小不点眉宇间的一点小毛碎屑拂去,看着小不点轻轻地皱着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眉,复而松开,小嘴微张,发出了小小的“啵啵”声。 杨渺渺唇角微勾,缓步来到铺满羊驼绒子的摇篮边,将怀里小小的一团缓慢地放了进去。 将手缓缓地从小不点的后背慢慢地挪移出来,杨渺渺看着一脸开始纠结的孩子,内心不由得一阵感叹,这孩子打从出生就对外界的变化这么敏感,这点虽然是随了自己的性子,可……也不知是好是坏。 “黎叔,”杨渺渺突然有所感,翩然转身后,便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黎翰在内室外站着,不肯踏进内室的门槛一步。 杨渺渺听着外头的动静,似笑非笑道,“他们走了?” “嗯。”黎翰轻声应道。 “苏灵,你看着青灵还有姑娘,苏灵醒了,便让她喝了那碗汤药,然后让她继续休息,如果是姑娘,那就来叫我。”也不待苏灵答应,杨渺渺说完便转身和黎翰一起出去了。 苏灵看着关上的门,无声地叹了口气,相较之前忧心忡忡,她秀丽的脸上只剩下了舒心后的安然,她放轻声音坐在床沿上,避免太多的震动给青灵带来惊吓,然后伸手覆在了青灵的手背上,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棉被里。 药香袅袅,且飘且散,且扬且溢。 …… 天黑了。 天黑了? 手指试探着动了动,有点艰难,想睁眼的他,眼皮子像是有人给按着似的,想睁也睁不开。 全身像是给马蹄子一蹄子一蹄子地给踩碎了一遍又一遍,他痛苦不堪,但还是咬着牙没出声,可就因为痛苦在身上不断地游走着,他想要做一个最简单的蜷缩动作也做不了。 一动就疼。 太疼。 怎么会这么重?动得了手指,动得了脚指头,可是,手腕和脚腕却丝毫提不起来。 他试着吞了口口水,干涩的喉咙立刻迎来一阵猛烈的刺痛……但他并没有停止吞口水的动作,而是再度重复了几次。 直到那喉中的疼痛感,慢慢地削弱—— 情况很糟。有过类似经历的他再清楚不过——这种疼痛是死亡前的预兆之一。 记得那时,自己好像是成了给丢进了石钵里头又锤又砸又搅又拌的豆子……整个人完全是陷入混沌浑噩中。 那忽远忽近的嘈杂声,是黑白无常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 第十七章 狼崽苏醒 那时,是小希把半只脚已经踏进地狱的他给拉了回来。 只是,目前的情况又和那次不太一样了,因为意识太清楚了,和那次模糊中伴随着难受的痛楚不一样,而是越来越清楚,他完全可以确认自己是清醒着的。这让他可以越发清楚地思考,也可以越发清晰地感受着比那次经历更加磨人的疼痛。 动,要动起来啊—— 如果有人在此,便会发现躺在床板上,瘦弱的孩子,浑身轻颤,但那颤抖却是愈演愈烈。 豆大的汗水渐渐地从发间,额上,身上渗出,慢慢地浸湿了他身上专属仆人的灰色棉衣。 不知道忍耐了多久,他开始逐渐适应了在身上仿若虫子在乱钻,不断游走着的疼痛。 起来!醒过来!小希还在等你! 猛地攥住了床沿,他的手上青筋凸起。 一口白气喷在了手臂上,睫毛不堪受重那颇有分量的汗珠,终于在又一次眨眼中,落进了酸胀的眼睛里。眨眼,睫毛仿若沾了水的蝴蝶的翅膀,要费些力气才能完成眨眼的动作,同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带着朦胧绛紫的绰绰重影。 弓着身子,喘气,白晓辛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床沿。 就在脑袋在还在晕乎时,白晓辛清楚地听到了—— “咕~” “……” 直到重影消失,白晓辛垂首,先看到的便是那紧咬着自己双手手腕的两个圈。 他听那个铁匠铺的打铁人说过,两个大圈,挂在手上,中间由一扣一的小圈的铁链,连起来的东西,叫桎梏。 这是给犯人用的东西。 那女人,是官府中人? 白晓辛将垂着的脑袋抬起,轻轻一偏,果不其然,那里,被铁链绞住了的被褥旁,同样有两个大圈咬住了他的脚腕。 也就是说,一直在阻碍自己动弹的,便是这四个大圈了。 那,这里,是传说中,官府的牢房? 白晓辛的眼神从迷茫疑惑迅速地转变成冷漠警惕。毫无波澜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包括自己身上,可以甩之前的破布好几条街的灰色棉衣。 原来,那个纸糊的衙门,还会发衣服给犯人? 摇摇欲坠的旧床,凌乱成堆的棉被,散落一地的枯柴,还有……一盆水? 水? 白晓辛抬起手腕,但费力了半天,手臂处传来的一阵猝不及防的酸麻劲,让整只手无法控制地砸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唔……”白晓辛没有准备,忍不住唤了一声,才想起这只手是脱臼了受过伤的,暂时,动弹不了了。 颤抖着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他扶住了自己的那只不堪受重的手,避免让它垂落再度受伤,然后开始努力地移动起自己的双脚。 双脚的移动相较于抬手容易了一些,有那床作为支撑,虽然移动得缓慢,但卓有成效。 凌乱的被子比白晓辛先落在了地上,沾上了灰尘。 “砰!” 没控制好自己的身形,他怦然跪地,整个人趴倒在了地上。 离那桌上的那盆水,还有半步。 灰尘沾上了白晓辛的脸,额头和嘴角磕出了血。 白晓辛抿唇,淡淡的甜腥味和苦涩味涌进了嘴里,他抬头看着那张桌子,可是这个视角却没能让他看到那盆水,有的只是桌子下,那在飘来飘去的一团白色蛛丝。 手,总算是护住了…… 大腿先手着地,只给手带来了一些震动。 但身体这一震,脑袋这一磕,那久违的疼痛再次袭来。 重影再次出现在眼前。 白晓辛咬牙,一手向前搁着,开始使力,同时双腿开始用力地在地上蹬。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不知外面日头开始慢爬的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桌子腿,松了口气的同时—— “咕——咕——咕——” “不管怎么养,你永远受不得这些苦……”白晓辛自言自语道,然后将不怎么能动弹的那支手,架在了可以作为倚靠的那条手臂上,然后,那条手臂前端的五只手指,猛地抓住了桌子腿。 再度蹬起脚的时候,白晓辛已经满脸汗水了。 一点一点向上,腿每向上一点,手一松一抓,整个身体就会向上一点。 手里的掌心茧,因为桌子那老旧的边角刺,一点一点地被划破。 当汗水再度流入眼睛内,狼狈不堪的白晓辛眨着不断受到汗水刺激的眼睛,看着那个还有一手之遥的灰色瓷盆,缓缓地松了口气。 伸手,探着那瓷盆,最后用最长的中指勾着那瓷盆微弯的边儿,慢慢地将那瓷盆给拖了过来。 水波清澜,白晓辛铁圈拨起那瓷盆边,让它倾斜,凝固了血迹的嘴角缓缓地靠近了瓷盆。 缃暖的光,恰如其时地从外面,那小小的北窗跃了进来。 那光照亮了白晓辛的黯色眸子,让白晓辛看到了不断泛着圈圈的水,还有……水面上的影子。 那影,隐约可以看出高挺的鼻梁,清隽的眉眼,失了血色的薄唇。头发披散着,只是却没了之前的脏乱污垢,黯色的眸子因为缃暖的光,所裹挟着的寒气竟是给那光给湮没了。 白晓辛出神的时候,水已经轻轻地触上了他干燥得裂开的唇。 回神,他垂眸,一点一点地往喉咙里吞,并没有太急。 水,要是不好好喝,也会出问题。 “吱呀——” …… 蹲在屋顶上已经很久了的黎翰,仰起头闭上了眼。 黎月,不如他…… 很多孩子的名字,一一从心头滑过,一一地否决。 他无声跃下屋顶,推开了门。 他看着他停了喝水,看向他的眼里慢慢地透出了戒备。 “小希呢?” “跟我来。” 黎翰于是转身出门,听到身后毫无声响,便回身—— 二人的视线再度对上。 黎翰的双手负背,腰板很直。 白晓辛的双手还搁在桌子上,脸上汗渍点点。 一者沉寂。 一者沉静。 “小希呢?”白晓辛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夫人知道。”黎翰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回,身后传来了桎梏碰撞还有“沙沙”的声音。 白晓辛抬不动脚,只能用挪的。 靴子碰到了门槛的时候,白晓辛低头看向了那道门槛,复而抬头看那快要消失了的中年人的背影。 …… 第十八章 好饿好饿 跨过去。 他蹙眉,刚凝了血的薄唇,再度渗出了血。 铁链慢慢地溜过那满是了岁月斑驳的门槛子,“哗啦”地摔进了雪里。 伤了的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没伤的手撑着那伤了的手,他气喘吁吁地继续往前。 一步一脚印,阳光一点一点地越过他的长发,洒在了深深的印痕上。 “去爷的门口,候着。” “水夫人要你去厨房端盘芙蓉糕。” “爷的药罐,熬得差不多了,去看着,好了送去爷那里。” “飘渺轩的那棵枯树,爷看得碍眼,拔了。” “夫人的马脏了,去洗。” “护卫的马伤了,药房里有点药。” 黎翰一路上所遇到的丫鬟下人,统统被派去做事。 直到前方再也看不见任何一个人,黎翰这才转身。 阳光照在他沧桑的面容上,那死寂的眸中,出现了往常很少出现的欣慰,而这点欣慰,一闪而逝,快得像是没有出现过。 他单手握拳负背,一手习惯性地摸上了别在腰间的物事,然后缓缓地踏上了飘渺轩的三级石阶,坐在了第二级上,环顾四周,这三余年来,没什么大变化的祁府。 还有那并不直的曲径上,要很久之后,才会出现的身影。 …… 灰色棉衣一点一点地被汗水侵蚀,外面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大块深灰色汗渍。 汗水如珠成串地砸进了雪中,白晓辛垂首,大口大口地吸气喘气,双手费力地撑在了膝盖上。 它们,已经抬不起来了。 再往前,再往前。 抬首,眉毛上,额角边,睫毛尖,点点,滴滴,淅淅。 无知觉的脚再度擦着雪往前挪时,碰在了坚硬处,无论再怎么用力,也前进不了一丝。 白晓辛垂首,舔了舔发干的薄唇,顺带着卷走了也滚落在唇边的几滴汗珠。感受着咸腥味在嘴里扩散开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脚下斑斑点点的路,再顺着路往远方看去。 接下来的路,没有雪。 末了,有点小小的影。 他颤抖着,抬起了脚。 …… “小……小希呢?”哑了声的他,抬首,再度吞咽了一下口水,让这个正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中年人可以听见他的声音。 “夫人在里面。”黎翰看着半弓着身子的白晓辛,沉声道。 上好石料砌成的青色石阶印入眼帘,白晓辛知道,自己并没有再喘气歇息机会。 至少要先知道小希在哪。 在坚持不住之前。 他缓缓地挪到了石阶前,俯身—— 看着白晓辛的汗水成串成串地滴在了第二级石阶的边缘上,落入零散的雪中,坐得离他很近的黎翰,眼里泛起了波澜。他抬首,闭了双眼,葫芦嘴靠近了嘴边后,吞了满嘴的火辣,咽了满腔幽郁。 桎梏和石阶艰难地摩擦着,白晓辛的双脚在第一级石阶站稳后,他再度抬起一只手,撑在在了第三级石阶角上。 第二级台阶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血手印。 风跃过—— 灰色棉衣的角边,擦过了黎翰的搁在腿上的胳膊肘。 …… 流着口涎,散发着臭味,满脸凶恶的脸和自己近在咫尺,她尖叫着后退并伸手努力地推打着那人的胸膛和胳膊。 可那搂着自己腰的手却是有越来越紧的趋势,如何也挣不开,反倒是自己越发如离了水的鱼,喘气都越发地困难。 “白晓辛——唔唔——唔唔——” 眼前一阵恍惚,青灵踢蹬了两下,发现自己被一只带着令人心安淡香且细腻的小手捂住了嘴巴。 “嘘——”苏灵看着青灵香汗淋漓的样子,心疼地拿手,裹住了她停了乱挥却仍有颤抖余韵的手,“别怕,青灵,现在是在府中,在夫人的房间,别怕!” 青灵无力地眨眨眼睛,见此,苏灵才放开了她,“姑娘在睡觉呢!夫人给你熬了药,你再躺会,我给你端来。” 青灵也没回应苏灵,只是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床顶。 苏灵见此,连忙拿出了自己手帕轻轻地拭去她额上的汗水,“你等等。” 说着话,她将手帕叠好,塞进了青灵的手里,“夫人说了,你喝完药,再好好地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语毕,苏灵转身—— “啪——” 隔着手帕,苏灵还是能感受到到,青灵手掌的冰凉,她连忙反手握住她的手,再次坐回了床边。 “苏灵,”青灵咬牙,直直地盯着苏灵,“他呢?他怎么样了他?” “被带回来了。”苏灵叹气道,转移话题,“夫人嘱咐了,要你先喝药,然后休息。” “……”青灵咬唇,挣开了苏灵的手,眼睛一闭,脑袋偏向了一边,不再言语。 “呼——”苏灵抿了有些干裂的唇,也不在意青灵对她的态度,帮她整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被子,便转身去盛药。俩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待在一块了,她对青灵的脾气,再熟悉不过。 “……”在床上,在苏灵替她掖被角和抚平被子皱褶的时候,都没什么反应的青灵突然扭头,看着已经到了门边正要开门的苏灵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侧身,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来到了摇篮旁边,探着脑袋往摇篮里看。 苏灵歪着脑袋,发髻上的铃铛猝不及防地发出了声响,她闻此脸一僵,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缓了一会,她才松了口气,看着可爱的婴儿耸了耸鼻翼,继续啵嘴睡觉的样子,没忍住眯了眯眼睛,露出了小酒窝,唇边荡漾开了一抹温暖的笑意。 但她迅速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笑出了声。 站直了身体,她再度踮着脚转身离开。 毕竟是夫人的孩子……青灵醋味地想着,然后似赌气一般,重新别过了脑袋。 …… “来了。”稀松平常的声音,还是那种和老朋友打招呼的感觉。 白晓辛垂首看着脚旁一双玄色长靴,舌尖触着唇上的甜腥。 那个中年人,替他推开了门。 黎翰看着弯着腰,正在喘气的孩子,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如果他没有替他做这个推门的动作,那他很可能会连人带门摔进去,然后继续不省人事。 …… 第十九章 教他用匙 宽厚的手掌抵在了白晓辛的背上。 手掌处传来的颤抖,还有那强制着自己不要有动作,却剧烈地抖了两下的胳膊,让黎翰的眸子再度泛起了波澜。 如果,这孩子,还有力气,如果,他的胳膊没有受伤…… 这是一匹随时想着撕咬的野狼,不是一条训得乖的家犬。 四肢百骸仿佛枯草得到了甘霖,白晓辛感到一股暖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上游走。 “什么东西?”白晓辛喃喃道。 “夫人等你。”黎翰收回了手掌,渐渐地皱起了眉头。 他的身体…… 不过,没关系,有夫人。 白晓辛闻此,挺起了身子,抬脚跨过了门槛。 “小希在哪?”白晓辛看着那个坐在竹纹圆桌边,眉眼温和,漂亮得不张扬的女人。 只是……与白晓辛的话不合时宜的是,他肚子里传出的鬼哭狼嚎声。 杨渺渺一双漂亮的秋水翦瞳流露出了笑意,她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物,“吃了,吃了我就告诉你。” 白晓辛皱起了秀气的眉头,虽然还不知道女人的用意…… 桎梏和靛青的石砖摩擦着,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他来到了竹纹圆桌旁。 只是,白晓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竟是比适才在柴房里活动的速度要快了一些。 栗褐色的瓷罐,里面是白米粥,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小希在等你,不是吗?”杨渺渺微笑着提醒道。 白晓辛垂眸,缓慢地伸手微微放倒了滚烫的瓷罐,蹲下身子,就要往嘴里倒。 “砰!” “唔!” 瓷罐脱手,重新坐落在圆桌上,恰好不好地将圆桌上的竹纹压在了底下,同时飞出了一点白,溅到了白晓辛脸上。 手背上红了一点,但并没有血流出。 女人的力道控制得极好,自己的手背上传来了恰到好处的麻劲儿 白晓辛扭头看向了杨渺渺,眼里警惕中透露出了一点疑惑。 适才,他完全没有看清楚,女人是怎么动手的。 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女人对他都还没有杀意。 “匙。”杨渺渺却是皱着眉头,看着白晓辛道。 “匙?”白晓辛也皱起了眉头。 长年忙于窃食的老鼠,哪会知晓匙为何物。 时间在女人和白晓辛的对视中流逝…… “桌上的另一物事。”杨渺渺无奈道,没忍住,喟叹一声,闭眼,伸出葱白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白晓辛打量着女人放松的动作,渐渐地眯起了眼睛。 在杨渺渺的双眼重新流露出光的那一刻,他才扭头。 不行,桎梏太重。 “……”白晓辛俊秀的眸眨了眨,循着桌子上的药罐看到了放在一旁的小巧别致的物事。 “一口一口,慢慢吃。”杨渺渺看着白晓辛的侧脸轻轻颔首,但视线一移到他被蹂躏过的干草一般的头发上时…… 到时候,让苏灵教他识字……顺便还有……最基本的梳妆打扮。 女人可以不嫌弃脏乱的东西,但终归不会喜欢的。 白晓辛蹙眉,一脸冷漠地伸手握住着女人口中的匙,慢慢地插进了瓷罐的粥内,那严肃的神情好像手里拿着的不是吃饭的家伙而是要砍人的刀。 杨渺渺看到白晓辛的动作,眼皮没忍住跳了跳。 直到手指快触到白粥了,白晓辛才停了继续把匙往瓷罐里塞的动作,手腕一动,滚烫烫的热粥盛了满小匙,匙柄站了粘稠的粥液,搭在了瓷罐边缘。 “……”看着近在咫尺,冒着袅袅白气的热粥,白晓辛眼皮子也跳了跳。 这样一大瓷罐的粥,用这么小的东西来舀…… “夫人,青灵她醒了——嗯?” 就在情绪一向很少有波动的杨渺渺,心中也难免沾染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时,软糯的声音传来。 “噢?”杨渺渺看了行完礼后站好的苏灵一眼,然后煞有意味地瞥了眼白晓辛,“青灵药喝了?” “嗯。”苏灵点点头,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屋内的另一个人。 不是黎叔,黎月的话,比他要高上许多……戴着桎梏…… 脑海中霎时有光闪过,苏灵瞪圆了眼睛,小脸微白。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苏灵,你来的正好,我去找祁翊了,”杨渺渺玩味地看着苏灵的小动作,然后指了指白晓辛,“在我回来之前,教他用匙把瓷罐的粥吃完。记住……是用匙哦……” 说完,杨渺渺便优雅地从椅子上起身,脚步似快不快地出了门。 待苏灵反应过来时,屋子的外间,只剩下了她……还有…… 眼里,那个背影,在圆桌前一动不动。 苏灵则是想着夫人适才的那番话,眼睛差点没瞪裂眼眶。 夫人确定,不是把自己这个小绵羊送到白晓辛这头恶狼嘴边么?她难道不怕自己和青灵落得一样的下场吗? 想到此处,她又后退了一步。 离白晓辛这团危险也就更远了一步。 不过,那个白晓辛的朋友,是在夫人手里的…… 还有……戴着桎梏,夫人也算准了这头恶狼会暴起伤人了罢? 苏灵小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可在在琢磨了一下夫人适才的话后,还是试探地迈出了一小步。 白晓辛依旧披头散发,直直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好似感受不到她这个人。 苏灵眨了眨眼睛,最终小心翼翼地绕过了桌子椅子,来到了白晓辛对面。 “我告诉你……”苏灵想到了白晓辛干的好事,本像被到处追赶的母鸡看到自己的孩子受伤了一般,突然间便有了勇气,她鼓着腮帮子,沉了丹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有力度一些,“青灵因为你受了伤,你之前干的什么坏事我也不管,可你必须跟青灵道歉!” “……”白晓辛突然抬头看向她。 还想继续说话的苏灵噎住,好像喉咙里哽了什么东西—— 时间静止了。 实在很难想象,以青灵来要挟夫人的人,不应该是一个凶神恶煞的人么…… 长得这般……俊秀? 苏灵傻眼,难道,她认错人了?可是这身形,比自己和青灵还矮一点的,哪怕穿了棉衣,羸弱的模样…… …… 第二十章 狼崽美色 “你……你是白晓辛?”苏灵想先确认一下,自己有没有认错人。 虽然男孩的手上戴着桎梏,但苏灵还是不太相信。 白晓辛俊秀的眸直勾勾地看着苏灵。 单独的房间,那女人的一个丫鬟,还有……自己。 实在是很好的机会啊,虽然有桎梏的限制,但想要拿她当筹码,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那么……故技重施? 桎梏轻轻地动了一下,发出了轻轻的声响,但随即,被桎梏限制着的手就立刻僵住不动了。 不,那女人既然将女孩留在了这里,那必然是胸有成竹,如果自己轻举妄动,那小希恐怕…… 想及此处,白晓辛垂眸,握紧了拳头,掩去了自己的刚生顿消的念头。 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次一旦失败,他和小希不一定还能活。 苏灵被白晓辛看得有些害怕,那双俊秀的眸里,在垂下的前一刻还盛着几分不明意味的光芒,只是就在她想要再出言的时候,白晓辛便继续把目光放在那冒着热气的粥上了。 伴随着害怕而生的,还有羞恼,在她要发怒的之前,对面的男孩又把眼神收了去,让苏灵憋了股气,没处发。 “教我。”白晓辛突然出声道。 “什么?”苏灵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没反应过来。 “她,让你教我,用匙。”白晓辛语气不明道,“在她回来之前。” 苏灵蓦然瞪圆了眼睛,光顾着试探白晓辛,差点忘记还有夫人嘱咐的这回事了。 夫人如何说来着?在她回来之前,要自己让白晓辛用匙喝完瓷罐的粥? 可是看着白晓辛定定地站在那里,虽然比自己矮了一点,再想到他之前是如何伤害青灵的,苏灵仍旧心有余悸。 夫人……这样对白晓辛,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活捉白晓辛,又禁锢白晓辛, 苏灵抿唇,虽然清楚,暗自揣度主人的心思不是一个下人应该要做的,可是,她没法管住自己脱缰的思维。 “咕~~~~” 也就在苏灵胡思乱想,纠结万分的时候—— 连绵起伏的鬼哭狼嚎从白晓辛所站的地方传了出来,在这个空旷屋子内久久回荡 苏灵呆了一下,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运气不错地捕捉到了白晓辛微微地牵动了一下的嘴角。 “噗——”苏灵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但弯弯的眉眼和小脸上的梨涡却没有遮掩住。 …… “把匙给我。”苏灵离白晓辛有一个手臂多的距离的时候,便悄然地停下了脚步。 白晓辛将匙倒扣在了瓷盖上,往后缓慢地挪了两步多,像第一眼看到的那样。 这个丫鬟,并没有降低戒心。 那,在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之前,为了小希,自己也不能让她的戒心更重。 苏灵进了一小步,来到了瓷罐面前,伸手拿起了长匙。 手指传来的触感告诉她,这匙身和往常相比,变得有些黏手了。 苏灵感到奇怪,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正在看自己的白晓辛,确认他没有过来的意思,这才将匙凑到了眼前。 零星碎红入眼,再看自己的手也沾染上了红,苏灵的身体快速地抖了一下,瞳孔一缩—— “血?”苏灵变了语气,蓦然看向了白晓辛的目光带上了更浓厚的戒备。 “我的血。”白晓辛道,果断地张开了自己的手掌,同时再后退了一步。 和苏灵离得有些远了,但苏灵还是能看清白晓辛展开的手掌上,一片血肉模糊。 苏灵呆了,心快速地跳了一下。 “……这样用……”苏灵回神,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一手端着袖子,一手手指捏着长匙的尾端部,尾指微翘,然后动作缓慢地将长匙伸入了瓷罐。 转头看了白晓辛一眼,发现他距离自己有点远,犹豫了一下,她道,“过来些。” 白晓辛闻此,便向前缓缓地挪了两步。 桎梏和地摩擦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外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让苏灵的心里慢慢地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离得近了些,苏灵又有些不自然,她保持着拿着长匙的姿势,开始朝瓷罐内舀起粥来。 “这样,然后这样……”可能是白晓辛的靠近带来了比较大的压力,苏灵拿着长匙的手都不由得微微地颤抖着。 盛着一点粥的匙,缓缓地靠近了苏灵的嘴边。 “懂了吗?”待热气触碰到了苏灵的肌肤,苏灵才反应过来,连忙将盛了只剩半点粥的匙一翻,盖进了瓷罐里。 “嗯。”白晓辛应了一声。 “……那……拿去。”苏灵将长匙直直地递了过去,脑子有点嗡嗡,物事不该直接递给男子这点,完全给抛九霄云外了。 白晓辛看着那支颤抖得越发厉害的手,蹙眉,缓慢地抬那只没受伤的手去接。 手指刚触到长匙的一瞬间,长匙颤了两下,直直往地上坠落。 瞳孔微缩,白晓辛向前,俯身,伸手去捞。 但他,却忽略了,手腕脚腕上的桎梏。 长匙脱手的一瞬间,苏灵也慌了,时间没有给她多余的思考,她连忙向前,俯身去捞。 长匙最终落在了苏灵的手里,灵动的女孩和带着桎梏的男孩,终究是不一样的。 …… “轰——” 几瞬后,一声巨响从飘渺轩传出—— 倒在地上的男孩身上,趴着女孩。 “唔……”脑袋和脑袋对撞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苏灵轻吟着, “唔——呃——”一声呻吟从身下传来,苏灵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睁开了眼睛,颤抖着身子,慌乱地看起下面来。 待撞进了白晓辛错愕中带着几分隐忍的眸子中,苏灵愣住,心也漏跳了一拍。 此刻,她和白晓辛实在是太近了,呼吸近可闻。 “你……”白晓辛看着苏灵一副失了魂的样子一直盯着自己,提醒了一声。 身子太沉,动弹不得,喘不过气,难受至极。 那个中年人,给自己输的那些内力,似乎,快在体内耗尽了。 在白晓辛的提醒下,一直盯着他眉眼看的苏灵才反应过来。 第二十一章 霸王上弓 难怪,难怪他一副难受的样子。 苏灵连忙起身,但由于太过慌乱和一手拿着匙的缘故,她一个不慎,起身起到了一半的时候,掌心一滑,再度摔在了他身上。 “咳咳……” 苏灵的脑袋撞在了白晓辛身上,白晓辛胸口一滞,猛地一咳,差点没喘过气来。 汗水,密密麻麻地从额头再度出现,滑落进了发间,白晓辛的脸颊染上了两抹不正常的红晕。 眼前那个脸上带着慌乱的女孩,从适才的四个慢慢地分成了六个,八个…… 白晓辛眼皮挣扎了几下,没扛住,脑袋一歪,彻底地晕了过去。 …… “姐姐,你来得可真是时候,爷可刚醒呢!”水淼淼看着杨渺渺脸上漠然的神色露出了微笑,看起来实在是和善可人,如果忽视其纤纤玉手中,那快被绞成两段的手帕。 淡淡的药香滑过水淼淼的肩,和水淼淼身上的胭脂香擦碰,杨渺渺目不斜视,双手负背而过。 水淼淼的笑容僵住。 一旁的仆人连忙埋了自己的脑袋,肩膀快速地耸动两下。 径直推开了门,熟悉的深山藏古寺屏风印入了眼帘,杨渺渺眼波流转,便看到了坐在床上,松拉着身子,正在让仆人捶捏着腿,脸色郁郁的祁翊。 杨渺渺掩门,来到了祁翊面前。 “你——” 一片阴影投在了祁翊面前,祁翊正要骂,熟悉的药香便迎面而来。 “你……你终于舍得出来了?”祁翊忍了忍,拿眼瞪她,终究还是没发作。只是,一直放松着的身子因为她而慢慢地半僵了起来。 她身上的药香,是唯一可以令自己安心,不同于其他古怪的药的味道。 杨渺渺对仆人摆了摆手,待仆人行礼退下后,便上前一步,理了理衣袍,在祁翊身边坐了下来。 “你——”祁翊眨了眨眼睛,俊美的脸上,满满的不可置信。 多久了,这是有多久了?自水淼淼进门后,她多久了都没这样和自己挨得这样近了?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杨渺渺扫了祁翊一眼,伸手。 “这……青天白日的……”祁翊咽了咽口水,瞳孔慢慢地放大,看着那双漂亮的手慢慢地靠近了自己,声音却越发地小了,“不太好罢?要不,要不,我把门外的人撤了再来?” 杨渺渺闻此,手一顿。 看着祁翊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杨渺渺错愕了一下,像是碰着了火一般快速地收回了手。 她拿出了手帕。 “这个……还要手帕吗……”祁翊连忙伸手去拉帷幔。 “啪!” 帷幔拉到一半,却发现自己的手腕隔着手帕让杨渺渺给抓住了。 “这个……这个……”祁翊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 莫不是……她要当那个霸王么…… 祁翊开始神游天外—— 杨渺渺细细地捏着祁翊的脉搏,神色淡然。 颤抖了两下的祁翊,抬头便看到了杨渺渺的侧脸,精致得可以和他媲美的五官……他开始目眩神迷起来—— “心火过旺,情绪起伏过大。”杨渺渺侧目,知道他没少碰酒,且大鱼大肉,看着祁翊一脸脸色苍白的样子道,“忌酒,忌辛辣。” “什么?”只听着杨渺渺声音的他,实在没去注意她讲了什么内容。 “我会告诉下边的人,你碰一滴酒,就拉府里一车酒给老王头送过去,”杨渺渺从他身边抽手离开,站了起来,往他怀里抛了个小玉瓶和一个小药囊,“药囊随身携带,药丸饭后一颗,三餐不可间断。” 说完,杨渺渺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你……”祁翊错愕地看着杨渺渺的背影,心中生起了暖意,她这是关心爷我? 拿起怀里的小玉瓶,握住后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两下,感受着上面的光滑质感,祁翊伸出另一只手搓了搓光滑的脸颊,没忍住傻乐出声。 “嘿嘿……我就知道嘛,渺渺怎么会因为淼淼生那么久的气嘛……” …… 拉开了虚掩的门,便看到了水淼淼用奇怪的姿势抱着一团裹布,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姐姐。”水淼淼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去罢,”杨渺渺后退半步,示意她先行,“我屋里还有事。” 水淼淼妩媚的眼睛稍显错愕,杨渺渺这是什么反应?看到她怀里的孩子,不应该…… 杨渺渺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好……那,谢谢姐姐了……”水淼淼眼里闪过一丝怒火,抬脚跨过了门槛。 “右手往下两分,左手抬高三分。”杨渺渺单手负背,提醒一声,却也再懒得去看水淼淼什么神色,头也不回地走了。 水淼淼,并没怎么碰过那孩子。 显而易见,那孩子明显是知道她来了,抱来气她的工具。 杨渺渺缓步下了台阶—— “黎叔?”看着黎翰在不远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杨渺渺会意,“出事了?” “算——也不算。”黎翰道,“边走边说。” …… “这孩子……”杨渺渺俯身查探着白晓辛的脉搏时,才发现他掌心内的斑驳血迹,再看向一旁埋着头的苏灵,一副做错了事夫人快来罚我的神情,没忍住一笑。 “夫人……他,他怎么样了?”苏灵在背后不安地绞着手指,“适才,看见他脑后出血的时候,奴都吓坏了……” 看着苏灵的样子,杨渺渺到了嘴边的“问题不大”巧妙地绕了个舌,变成了“问题很大。” 苏灵一愣,一直戳着地的鞋尖一顿,鼻尖上倏而出了汗,更加地不安了。 “那……那……夫人……他……他到底是——” “嗯,脑内出血,有点严重了,”杨渺渺看着白晓辛的眼里却是闪过了一丝赞赏,“毕竟,他还戴着桎梏。” “会……会怎么样?”苏灵上前一步,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他会死?” “倒不至于。”杨渺渺摇摇头,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只是,需要人——悉心照料。”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苏灵闻此一愣,清秀的小脸上闪过了几丝纠结,复杂而快速瞥了眼躺在床上的白晓辛白雪一般的脸色后,缓缓地低下了头。 …… 第二十二章 要便随她 他持剑挟持青灵的样子,还在眼前。 黎翰站在一旁,眼里闪过了几丝古怪,最终又化为了平静。 “夫人……我来照顾他罢……”苏灵抬头,看向了眉眼温婉的杨渺渺,毕竟,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的伤才变得这么重的……“不过青灵她……” “青灵问题不大,”杨渺渺回头看了眼在睡梦中不同于白日见到的平静安逸的白晓辛,温润的眸子里藏了几分笑意,“她明天,就能活蹦乱跳。” …… 明黄的灯火摇曳,蹦跶了几下,跳出了几点火星,发出了“嚓嚓嚓”的声响。 “喂,你醒醒,别睡了,睡了,就死了。” “这么小啊你,胳膊比我还瘦,雪水浇馒头,想活就吃。” “我喂你,别闭眼呐!” “我跟你说说话,我叫小希,你呢?” 无数的手将他拖回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又冷又热。 绰影重重,他看到了有些扎眼的光。 桎梏虽然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但它的声音还是惊醒了托着脑袋正在打盹儿的苏灵。小姑娘发髻上的铃铛早已卸下,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唔……”手扒拉着桌子,勉强站稳身子,环顾着四周有些陌生的环境,苏灵才慢慢地清醒过来。 一回首,便看到了正在努力坐起来的男孩。 “你等等,”苏灵完全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来到床边,手不知道往哪儿放,一副想要扶他却又不敢的样子,“别动啊!夫人说,你醒的时候,要先换药。” “药?”白晓辛盯着她,手慢慢地握了起来,嘶声道。 “那个……那个你要不要先喝点水?”苏灵动了动自己有些麻得蜇人的脚,犹豫地问道。 “她在哪?”白晓辛已经坐了起来,他抬头问道。 “我不知道你的朋友在哪,”苏灵道,“只有夫人知道。” “她在哪?”白晓辛蹙眉。 “你是说夫人?”苏灵顿时反应过来,“飘渺轩。” 白晓辛拧眉,这女人这般种种,到底是何用意? “对了,”苏灵拍了拍光洁的额头,“夫人有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她说,到了时候,便会让你知道你的朋友在何处。” 白晓辛无言,眉头松开些许——这么说来,小希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手张开,”苏灵道,“我给你换药。” “她让你来?”白晓辛抿唇,微微侧头,拳头握得更紧了些,“不用,你回去罢。” 屋外不知何时开始洒起了点点。暗夜白雪,寒风凛凛,枯枝舞爪,斑驳黝影,显得格外静谧。 “不是,”苏灵看着白晓辛的半边脸在橘光中忽明忽暗,“你的伤势是因为我加重的。” “我和她的事,”白晓辛道,“不关你事。” “你在怪夫人。”白晓辛的话虽然毫无波澜,但她却从中听出了这个意味。 “技不如人,”白晓辛的手腕动了动,锁链摇曳发出了声响,“活该。” 苏灵心一沉。 倘若白晓辛有可以反抗夫人的能力…… 她快速地摇了摇脑袋,好像要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苏灵轻轻地跺了跺脚,感受着脚上越发自如的轻松,然后迈着小碎步来到了木桌前,拿起了一个玉瓶,还有一些裹布,复而来到了白晓辛面前。 “你——”女孩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白晓辛,他抬首。 “我和你的事,”苏灵居高临下,学着白晓辛的语气,沉声道,“也不关你事。” 硬着头皮迎着白晓辛警惕中带着三份诧异的眼神,苏灵坐在了白晓辛身边面对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探手一下抓住了白晓辛的手腕。 “把手张开。”苏灵沉声道,一脸稚气的她在此刻看起来倒有几分杨渺渺的威严模样。 许是她的动作太过突兀,手里传来了轻轻的一颤。 看着比自己高一点的女孩,一番斟酌后,白晓辛垂下了眸子,慢慢地张开了手。 多说无益,她要便随她。 不算宽厚的手掌上,包着一层裹布。 苏灵倒是没想到,白晓辛就这么妥协了,只是,却还能感觉到他的手腕却还是僵硬着,并无半点放松的感觉。 慢慢地伸手,缓缓地将那层白布拆开。 一片黯红出现在了眼前,许是烛光的原因,那狰狞的伤口看起来,竟也没了之前的可怖。 “呼——”苏灵松开了手,从身旁拿起玉瓶然后拔出了塞子,将黑糊糊的一团倒在了白晓辛的手掌内。 “夫人说……三中取一,”苏灵碎念道,“涂抹均匀后……唔,明日午时,我得去取新药了……” 侧身拿起了新的裹布,苏灵将裹布的一头轻轻地覆在白晓辛黑乎乎的手掌上,然后固定好,缓慢地缠绕起来。 药味儿散了开来,萦绕在两人周身。 白晓辛只觉得掌心涂了黑糊糊药膏后,添了几分本没有的凉意,好似冰凉滑腻的小虫子在往他的掌心里钻啊钻。 屋内并没有小巷那深入骨髓的严寒,女孩的动作很是轻柔缓慢,耳边回荡着她碎念不断的声音,让强迫自己醒过来的他有了点点倦意。 他用力地眨了眨酸涩难当的眼睛,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这个动作,最终再也没有睁开,脑袋耷拉了下去。 桌上的蜡烛缓慢地燃着,烛光像个坐不住的小孩,不时就要劈啪两下,抖抖身子。 “好……”苏灵刚想说好了,结果抬头一看顿时傻眼。 “睡过去了?”苏灵眨眼,看他被桎梏咬住的放松了的手腕。 “睡着了的你——”苏灵抿唇,小心地靠近了些,仔细地打量着白晓辛被光染红了的侧脸,“跟白晓辛那个大混蛋简直判若两人。” 烛光彤彤,在白晓辛的脸上软软地趴着,给这个醒时根本就不存在人情味儿的男孩添了几分暖暖的生气。 “怎么越看……越觉得长得比我还好看啊……”苏灵撇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就是太瘦了点。” 伸手隔空对着白晓辛俊秀的脸比划两下,“如果再长点肉,然后,再把头发给好好地束起来……” …… 第二十三章 暗中观察 想到这里,苏灵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拍了拍自己的前额,捂住了眼睛后仰头,她在想什么? 这个大混蛋,可是差点要杀了青灵的人!! 想到这里,蓦地站起了身气呼呼走了两步的苏灵又忍不住回首看了白晓辛一眼。 可把他这样干放着也不太好罢?毕竟是自己跟夫人主动要求来照顾这个混蛋的…… 想到这里,苏灵倒退了两步来到了白晓辛面前,纠结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放倒了白晓辛,然后拉扯来床上一团凌乱的被子,甩了两下,覆在他身上。 本来以为白晓辛会被惊醒的她倒是有些奇怪了,寻思了一会,在白晓辛的手上定格了一会…… ……莫不是夫人的药? …… “哈——”青灵捂住嘴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动了动身体,突然一个激灵—— “我……好了?”青灵伸手抱肩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还有双手,瞪大了眼睛,这些个地方,昨天醒来的时候,还酸疼万分…… “夫人,果然很厉害!”青灵喜滋滋地想着。 “青灵,”外屋进来一个熟悉的女孩身影,青灵应声抬头,发现苏灵端着一盆水正向她走来,“醒了就好。” “苏灵,夫人呢?”青灵看着苏灵有些疲倦的样子,心里略微奇怪,但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了一丝感动。 苏灵一定是照顾她一夜了罢…… “在逗姑娘呢!”苏灵想到了什么,抿嘴一笑,将手里的水盆搁在了桌子上,“感觉怎么样?” 虽然夫人昨晚说,今天青灵就能够活蹦乱跳了…… “我当然是——好喽!”青灵起身,穿起了鞋子。 “欸!”苏灵双手背在身后,抿唇笑道,“那就好。” “累坏了罢你?”青灵起身,小碎步来到苏灵身边,拉住了她的胳膊,顺到了她的手腕,略带歉意道,“昨晚我……刚醒,脑子不清楚……” “瞎说什么呢!”苏灵反手拍了拍青灵的手背。 “对了,你知道,那个……白晓辛——”青灵的眼神变幻了几下。 她依旧没忘。 她怎么可能忘? 苏灵的笑容一僵。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白晓辛已经成了被缚了四肢的衰狼,而青灵整治人的手段,她也并非没有见过。 她收了笑,缓缓地垂下了脑袋。 “你也不知道?”青灵顿时会意,俏丽的脸微微扭曲。 她的失望和咬牙切齿一听便知。 “那,我们先去见见夫人罢!”青灵道,“我们先给她请安。” 收了脸上的情绪,青灵拉着苏灵的手,正要一起出去。 “别着急,青灵,”苏灵没让她拉动,而是看着她疑惑的表情,认真道,“你先用水洗洗,我已经跟夫人请过安了,待会你去罢,她还让我去办事儿呢!” 青灵不疑有他,看着桌子上的清水,拍了拍脑袋,捋了两下长长的黑发,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 “嗯,那你先走罢!” ……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灵出了房间转角就小碎步地快走起来。 他今早的药,还没有换。 路上自然是遇到了一些想讨好苏灵,让苏灵能时不时地就在夫人跟前提点两句的人。若是平时,苏灵还有些闲情来应付他们,但现在,苏灵心里嘴边碎碎念着白晓辛,哪里得上和他们打交道? 于是纷纷上前,有几分姿色的仆人和丫鬟在点头哈腰的瞬间,只嗅到一股被冷风裹挟着的药香从他们身边滑过,再抬眼时,苏灵给他们留下的也只有匆忙远去的身影了。 呼—— 走了几段路,苏灵扶着大红柱子,轻喘了口气。 离那绫苑只剩几步之遥了,白晓辛昨晚的坐着的睡颜无端端地再次从苏灵脑海里蹦出来。 掐了掐自己的脸,苏灵鼓了嘴,一双清澈的眸子瞪得像祁翊养的想吃鱼食却怎么也吃不到的红鲫鱼一样。 可恶!怎么总想到那混蛋的模样啊! 昨晚出了绫苑后,白晓辛睡着的模样,怎么也没让苏灵赶出脑海,这可让小姑娘气得牙疼,炸毛了一晚上,翻来覆去到天快亮了才模模糊糊地眯了一小会。 也就在小姑娘纠结的时候,风送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站稳。” “是——黎叔?”苏灵动了动耳朵,眨了眨眼睛,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看向了那个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小院。 …… “唔!” 男孩“噗通”摔倒在地的一幕正好让苏灵看在了眼里。 “起来。”黎翰听到了苏灵的脚步声,但没有回头。 还不是时候。 白晓辛抬头,一点一点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趔趄,差点站直身体。 “咻咻——啪!” 鞭子在空中舞出了几道弧度,划出了几道残影。 “砰!” 男孩再次被甩趴在地上,铁链的撞击声在耳边轰隆着。他好似被摔懵了一般,十几瞬后晃了晃脑袋,才开始挣扎手脚试图爬起来。 在圆拱门处的苏灵瞪圆了眼睛,咬住了下唇,眼波流转。 第一次看黎叔用这种法子治人的时候,还是几个下人想要对夫人不利的时候。 那几个人在地下的密室里,活生生地被黎叔打死。记得在那事中,不管那几个人怎么哀声求饶,黎叔也没放过他们的样子让她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沉默不语的中年人,在关乎夫人的事情时,是半点也不会手软的。 那……现在是想把白晓辛活活打死?! 不对,苏灵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否定了自己一瞬的猜测。 那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救白晓辛? 还是……夫人沾染上了虐待人的怪癖? 苏灵越想,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古怪,再想到了夫人和善的笑容时,晓是穿着算是厚重的她,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以后,动作慢一点,”黎翰看着总算站直了的白晓辛道,“就一下。” 白晓辛抿唇,垂眸,没应他。 “两腿岔开,蹲深!”黎翰陡然拔高了声音,给苏灵给吼得一激灵,反应不及,一脑袋磕在了墙壁上。 …… 第二十四章 狼崽蹲坑 白晓辛缓慢地分开了双腿,沉肩坠臀。 “足肩等宽。” “两臂向前,伸直,手心向下。” “双脚开大。” 圆拱门外的苏灵捂住了脑袋,瘪了嘴,一双灵眸里,隐隐有光出现。 “直腰!!” 最后俩字响彻云霄,震得枯枝上的雪都簌簌落了些许,同时伴随着雪落声的是鞭子舞动的破空声—— 这鞭黎翰控制了力道,背后挨了一下的白晓辛只是踉跄了几下,稳住了身形后,便咬牙继续。 黎翰打量了白晓辛两下,便来到了一边的台阶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 离白晓辛的距离,依旧鞭长可及。 黎翰一走开,捂住额头的苏灵便能看见白晓辛的全貌。 坦白而言,白晓辛现在的动作,着实像街上少见的二愣子。 但视线转到白晓辛脸上,他眼里盛着的光芒,脸上的汗珠和唇边的滴血,就很明白地告诉她,二愣子这个词着实跟他沾不上边。 桎梏实在是个很大的负担,倘若,没有它的话,白晓辛应该会轻松上很多…… 苏灵胡思乱想着,只觉得两条腿站得有些酸麻了,于是蹲了下来,也不管厚重的裙摆拖地沾雪,左手撑在了膝盖上,右手抓着左手手,同时手掌托着脑袋,一双灵眸依旧不离白晓辛半分。 白晓辛的双手,从之前的一点点颤抖到后来颤抖的起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黎翰依旧是一鞭子过去。 这回,白晓辛仰头踉跄了十多下,才控制好脚步,重新站稳。 垂下的双臂想要再次凝聚起力量,没有第一次来得那么容易。 “小希。”黎翰小抿了口酒,哑声道。 声音厚重,不大不小,苏灵也能听见。 “唔——啊——” 然后是白晓辛隐忍的声音。 随着两臂再次抬起,这次抬起的,还有白晓辛的脑袋。 汗水扬起,离了白晓辛发间,再洒进雪地的这一幕,清楚地印在了苏灵的眸中。 时间在白晓辛忽轻忽重的鼻息间溜走。 酒葫芦飞起,黎翰旋身伸手拦腰搂住了晕过去的白晓辛同时,酒葫芦已经落在了另一只手中,迅速地别在了腰间。 苏灵见此一惊,想站起来的她没料到两腿已经麻掉了,没站起来不说,反倒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黎翰近距离地打量着白晓辛苍白而爬满汗水的脸,另一手从他的腿弯处伸过,将他抱起,转身。 他手臂上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比平日里的鼓了些。 …… 剥除了白晓辛身上的桎梏和衣物后,黎翰将他放进了冒着滚滚热气的浴桶里。 浴桶不大不小,恰好能容得下白晓辛,冒着热气呈苔色的水,吞没了除了他头之外的整个身子。 黎翰站直了身体,打量着白晓辛失了血色的脸,默默点头。 “苏灵,”他道,很快地收了眼底的情绪,“进来罢!” “呃……黎,黎叔……”苏灵从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赧然地看着黎翰的背影,红着脸支支吾吾了一声。 “夫人昨晚给了你锦囊。”黎翰道。 “吖……对。”苏灵一边小鸡啄米,一边手忙脚乱地拿出了一个绣着精美松叶纹路的若草色锦囊,“我看看。” “去庖屋找兰娘罢。” “好——”苏灵看着手里长长的字条,眼睛有些发直。 …… “青灵,听说你昨天受伤,现在如何?”黎月看着只比自己矮一些的青灵,放柔了自己的声音,问道。 “……”青灵拿着几本书,撇撇嘴,实在不是她挑剔黎月,而是黎月的问话实在是笨拙得不行,挑什么话题不好,偏偏戳她的痛处,想到昨天的白晓辛挟持她的情景,她开始咬牙切齿起来——“走开啦你!” 黎月没想到青灵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按照常理来说,女孩子家家的,不是很喜欢受到别人的关心吗?怎么道了青灵这里,好像不太管用啊? “诶!你等等——”黎月旋身来到了青灵面前,伸手拦住了她。 “你想干嘛?”青灵拿眼睨着他,“从黎叔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嘛,我现在正在帮夫人做事呢,你想自找麻烦?” “不是,”黎月连忙收手摆手,青衣少年被青灵的话挤兑得有些窘迫,“哪里,青灵你想太多了。” “那你,到~~底~~想干嘛?”青灵饶有趣味地看着黎月微微脸红的样子,拉长了声音,明知故问。 “我……我就是想问问,苏灵,苏灵去哪了……”他垂首,瓮声瓮气道,“一大清早的,都没看见她。” “噢~~~”青灵眯着眼睛笑了笑,一副了然的样子,把黎月这个薄脸皮的给盯出了个大红脸来。 “好啦好啦,我也不逗你了,”青灵撇撇嘴,黎月喜欢苏灵的事情全府上下,只要眼睛还没瞎掉的,鼻子还没坏掉的,就能看得出来,闻得出来,“我,也不知道。” “唔?”黎月将信将疑地看着青灵,“她不是整日和你形影不离么?” “今天夫人有事,指名道姓地要她去做,”青灵嗤笑,挑了挑眉,“苏灵体谅我,没拉上我这个大病初愈的,要详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然~~~你去问问夫人?” “噢……”黎月微微低头,一脸失望毫不掩饰,“那……那我先去找义父了。” 青灵看着黎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嗤之以鼻,颠了两下手里的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迈步。 可不能让夫人等太久。 …… “要用……这么多药材?”兰嘉诧异地看着手里的长纸条,看了苏灵一眼。 “对,”苏灵用袖子轻轻地拭去额上冒出的一些汗珠,毫不犹豫地祭出了挡箭牌,“夫人说,要给爷……” 话的分寸拿捏得很好,兰嘉是上了年纪的妇人,马上心领神会。 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实属正常得很,在那个狐狸精还没入府的时候,爷和夫人那可是甜得腻歪人……虽然二人已经相互冷了对方很久了,但那感情肯定还是有的,哪会是随随便便一个同音不同姓的女人能比下去的? “夫人说,兰姨和我清楚,就好啦!”苏灵微微一笑。 兰嘉点头,问题不大。 …… 第二十五章 有人放弃 “那,兰姨,我一个时辰后来拿,时间可充裕?”苏灵问道。 “一个时辰半罢,苏丫头。” “对了,还有青灵的药膳呢!”苏灵笑眯眯道,“兰姨可别忘了哦~~” “不会的,不会的,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她啊!”兰嘉怪里怪气,语气就变得有些敷衍了。 兰嘉对苏灵的喜欢,显然是胜过青灵的,那丫头古灵精怪,经常仗着夫人这儿那儿的,脾气时好时坏,但苏灵却是温婉可人,待任何人都是温和有礼。两者相较之下,自然是后者更招人喜欢和疼爱。 “嗯。”苏灵也清楚兰嘉的脾气,没再多说,便退了出去。 还要去看看,白晓辛那个大混蛋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苏灵的小脸,慢慢地染上了一层红晕。 苏灵走了之后,兰嘉神色古怪地看着长长的药方子,皱着眉头叨了两句,“连那个丫头也不让知道了?唔,也是,毕竟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可这上面……都是些大补之物,而且大多是气血,虚不受补,难不成是要……但爷那亏空了的身……” 自言自语到这里,兰嘉反应过来,打了个激灵,连忙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 幸亏,没人……还是好好做事罢……这俩夫妇的事,还是不要妄议为好…… …… 昏昏沉沉,白晓辛只觉得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身体被什么东西挤着压着,挤压到呼吸都有些困难,然后是大小虫子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好似不把他的身体撞出洞来,誓不罢休。 天旋地转,他再度回到了那个小巷,那片冰天雪地中,他靠在了往常蹲着的墙根下,也不知怎的,雪突然地化了,也就在下一瞬,背后的墙根下也不知是不是埋着火炉,炙热袭来,那传到他身上的温度,仿佛要将他四肢骨头熔化。 墙后,有人隐隐在唤他,唤他的名字。 还有婴孩的啼哭声,撕心裂肺。 ……他听不到了。 感觉被慢慢地剥夺,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 沉沉浮浮,浮浮沉沉,也不清楚,又过了多久,热冷交替,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酸疼。 又是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受,难以动弹。 “醒了,就不要再阖眼,起来吃东西。”沉稳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入了脑海里,一声又一声地在脑海里回荡着。 眼皮子挣扎了一会儿,黝黑的瞳仁慢慢地显露了出来。 还是这个地方。 下意识将头一偏,那坐在桌子旁,中年人将正将一筷东西放进了嘴里。 黎翰合嘴,嘴巴动了两下,眼皮子抬也不抬,手指一动,筷继续去夹桌上的东西吃。 白晓辛动了两下,手紧靠着身体翻了个身,锁链和床板发出“嚓嚓”的声响,脚“砰”地先着地。 锁链哗啦,黎翰拿筷的手一顿,抬眼看他。 恰好和男孩对上了眼。 还能这样下地…… “这里七碟花生,”黎翰站了起来,将筷放在了筷枕上,端起了一盘酸菜,“用筷将所有的花生,夹进这个窄口瓷瓶里。” 说完,也不等白晓辛的回应,他便走着,跨出了门槛。 白晓辛看着黎翰出了门,挪着脚步来到了桌子前。 他略偏脑袋,抿唇,缓慢抬手,探手—— 没说,不能吃。 “七碟花生,用筷其夹进桌上的窄口瓷瓶里,不可抛。窄口瓷瓶,从头到尾须立着,不能有半丝损伤,不能离原地半丝;桌子和装花生的碟子也不准有丝毫损伤,更不准离原地半丝……最后,花生一千,一颗……不能少。” 一颗颗粒饱满的红棕薄皮花生,正悬在白晓辛的嘴前。 清脆的声音所吐露的一字一句,一下子封掉了白晓辛的所有退路。 白晓辛合了嘴,薄唇微抿,扭头看了说完这些话,瞥了正在喘气的苏灵一眼,略歪脑袋,伸手“咯噔”地将花生放了回去。 “白晓辛,先喝粥。”苏灵光洁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看着白晓辛,虽然还在喘气,但却一点点也不妨碍她露出笑容。 也不管白晓辛答不答应,苏灵提着长长的饭盒,进了屋子。 “要——用匙。”苏灵正睁着大眼睛准备捕捉白晓辛脸上的表情,但白晓辛却只是盯着她手里的长饭盒看,面无表情。 “诶……”苏灵好似失望地感叹了一声。 …… 天还未放亮。 “义父!”黎月看着一脸沉寂的黎翰心中揣揣,毕竟今天因为花了比平常更长的时间去找苏灵,耽搁了些许时间。 义父向来严肃,严谨惯了。 “嗯。”黎翰不轻不重地答应了一声,看着黎月强作镇定的样子,再想到白晓辛咬破嘴唇的倔驴样,心里竟是慢慢地涌上了一点点复杂的情绪来。 “晨练——”黎翰停了步伐,沉吟道。 “啊……义父,你听我解释,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黎月手足无措,慌乱地解释道,“我……我确实是耽搁了一些时间……” “别急,”黎翰垂了眸子道,“以后的晨练,你就和桩子他们一起罢,再过一个点,去演武场。” “我不是,啊——啊?”黎月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不罚反奖?天知道,黎月是多么想和桩子他们一起,而不是一大早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赶着时间来义父这里受训。 因为这件事情,他没少让桩子他们嘲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需要义父在屁股后面跟着,督促着他学些小童家家才正在学的玩意儿。 演武场的教习,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裴金源,一手混元棍法使得出神入化,让人眼花缭乱。桩子他们早就学了个两三分像,而自己呢,不仅被义父禁止去学他的棍法,还要天天一大早地来这里扎马步,练基本功。 这是几岁小童就会了的东西,还要在这里练…… 但毕竟是义父,是对他有恩的人,是抚养了他的恩人…… “真,真的吗?”黎月的声儿变了个调,差点没蹦起来,他的眉眼充满了不可自抑的惊喜,又有强行端着的小心翼翼,他盼着一天,盼了多久了? …… 第二十六章 你想馒头 “是,”黎翰看着黎月,双手负背,沉声道,“你走罢,从今天起,不需要再来我这里了。” “那……那,义父……”黎翰作揖,手脚微颤,“孩儿,孩儿告退。” 他激动得结巴了。 裴金源曾经摸过他的根骨,说他是个极好的苗子。 那现在,既然义父允了,那就去找裴师傅,看看是否能拜他为师。 他转身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抛弃了什么,割舍了什么。 他没有回头,错过了黎翰惋惜的眼神。 他的眼前,是他所认为的,绝世的武功,光明的未来。 “……” 看着黎月飞奔而走,因为激动略带颤抖的身影,黎翰摸上了腰间的酒葫芦。 黎月,终究不是一个适合的孩子。 夫人,你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当然……除了祁……不,是爷。 …… 看着白晓辛颤着手,端着匙将所有的药膳给吃了个一干二净,苏灵不自觉露出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来。 如果熟练了……但相比抱罐起来喝还是慢了些。 白晓辛偏着脑袋想着,刚想将匙丢进瓷罐里的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将它搁在了瓷罐的缺口处。 一只相比于自己完全不同,红里透白的手突然在眼前出现。 白晓辛一晃,瞳孔一缩,脑袋本能往后仰,可还是比不上那只手的速度…… 重点是,再把脑袋往后仰,他刚好没多久的脑袋,可能又要让大地给开瓢了。 手停在了他的脸上,有些痒痒的,很奇怪的触感…… 白晓辛被那只手晃了一下,才看到了苏灵红扑扑的小脸。 “馒头?”白晓辛出神,薄唇轻启,轻喃一声。 实在是很像……馒头的触感,那种滑腻腻,香嫩嫩的感觉。 苏灵仔细地盯着白晓辛的脸,看着两颗泛白的粥粒从白晓辛的唇角边离开,再盯着他薄唇轻启,听他喊了一声“馒头”。 “你想吃馒头?”苏灵下意识问道。 手指依旧停留在他唇角边。 白晓辛回过神来,往后挪了两步,定定地看着苏灵。 很多时候,事情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就已经发生了。 苏灵也才反应过来,缩回了手,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毕竟是要照顾你,”苏灵迅速抬头,看向了白晓辛,手缓慢地放到了背后,看起来有几分杨渺渺的严肃,她沉声道,“夫人嘱咐我了,要教你的不仅是用匙,还有……最基本的梳妆打扮。”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在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心,跳得是有多快。 白晓辛不置可否,依旧定定地看着她。 “花生。”苏灵提醒道,双手手手指在背后已经攥红了。 …… 演武场占的地方并不算小,足足占满了整个除一个演武厅外的大院子。各种刀枪利器被规规矩矩地排放好倚在墙上,器具保养得极好,锋锐处,正闪着熠熠寒光。 演武场里喊声震天,破了洞漏了气的风箱声里夹杂着像公鸭嗓子般的声音。同时,拳声阵阵,拳风飒飒,一排排高低各不同的人,正赤着上身,同时打着一套锻身的拳法。 “桩子!!”黎月朝着演武场吼了一声。 “哟,梨子,你来做甚?”桩子本名庄铭,是站在演武场最后一排的一个矮豆丁,也是黎月口中经常嘲笑他的人。此刻,他正搽着脸上的汗水,一手叉腰,一脸诧异地看着向他飞奔而来的黎翰。 有少数的几个比较没定性的孩子,听到了声音,也扭头看向了来人。 大多数被祁府收养的孩子,都是由祁府请来的教习传授一定的武艺,资质好的,可以当祁府的护卫,待遇也属上乘。当然,祁府的护卫,也不单单是家里挑出来的孩子,也有专门聘请的护卫。 有些江湖人士,厌倦了刀剑口舔血的日子,再加上祁府财大气粗,待遇着实不错,实在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而剩下的那些孩子,就看他们的特长,有点脑子的,分配到下边儿的铺子里,当个掌柜,管账的;而脑子比较不行的,就帮忙着看铺子,运货卸货什么的重力活儿。 总之,祁府收养了他们,就不会让他们少一口饭吃。 “从今天起,我和你们一起习武!!”黎月大声道。 “噢?”庄铭来到了黎月面前,“可是玩笑?黎叔居然同意了?”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啊~~~”另一同龄人嘲笑道,“你偷偷来这里,就不怕黎叔打断你的腿吗?” “是真的!”黎月攥紧了拳头,学着他们的样子往上用力地挥了挥,“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我骗你们作甚?” “鬼信,是受不住诱惑了罢?”庄铭翻了个白眼,突然扭头看了眼正用严厉目光盯他的裴金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赶紧给身边的几个伙伴使了个眼色,转身继续呼喝打拳。 在转身之前依旧不忘撂话,“我就等着黎叔打断你的腿。” 黎月闻此,气得握拳,脸涨红。 他沿着台阶走上了演武场,来到了穿过人群,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来到裴金源面前。 在路上,他已经在收敛脸上的愤怒了,到裴金源面前时,正好是一脸肃穆的样子,他抱拳恭敬道:“裴师傅。” “你今日来——”裴金源严厉地看着众人一眼,然后看向他问道。 “晨练。”黎月道,公鸭般的嗓子带着难以自已的激动。 “那好,”裴金源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再问黎翰的事情,只是鼓励他道,“先去储物阁换衣物罢!记住,下次不准打断大家晨练。” “是!”黎月连忙应道,转身离去。 “好苗子……”裴金源摸了摸鼻子下的胡须,毫不掩饰对黎月的欣赏,“只是,那老顽固,居然会同意?我之前跟他苦口婆心了好几次可都没有什么成效啊……算了,多思无益,也许是那老家伙开窍了罢……” …… “叮咚——哐当——” 花生掉进了窄口瓷瓶中,也并没有立马安分下来,东撞西撞了好几次。 …… 第二十七章 麻雀看揍 “伍佰肆拾贰……”看着白晓辛的双手像抖筛糠般不停地上下左右着,坐在一旁盯着他看的苏灵眼里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担忧。 只是,白晓辛虽然抖着手拿着筷子,颤颤巍巍地如一个老人般,但真正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 身体很热,自吃完那苏灵带来的粥,开始拿着筷子夹花生之后,腹部内好像就有一团蓄积了很久的东西,开始快速地往四肢百骸游走。 白晓辛的手颤抖,原因有二,一是桎梏,二是那不明力气的干扰。 那在身体里窜来窜去的东西,让他有了力气,难以自控的同时,动作的地方一阵阵不停歇的酸麻。 现在,表现得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整条手,包括手臂。 所以,他的动作越来越慢,筷子尖,也颤抖得越发厉害。 苏灵看得也越发紧张,视线在白晓辛红通通的脸上和他手上的筷子上不停地打转。 第伍佰肆拾叁颗花生在筷子间蹦啊跳啊的,最后在窄口瓶的上方跌落,“咣叽”地砸在了窄口瓶边缘,摔在了桌上,翻滚跳下桌子,砸在了地上跃了几下,打滚了几圈最后不动。 “……”白晓辛。 “……”苏灵。 “进了多少花生?”猝不及防的声音让苏灵蓦然站起,扭头。 一脸沉,是黎叔。 “伍佰……伍佰肆拾叁颗……”苏灵瞄了白晓辛一眼,小心翼翼道。 黎翰快步地来到白晓辛面前,探手抓住了白晓辛的手腕。 因为身高的缘故,加之桎梏咬着他的手腕,白晓辛被大个儿的黎翰抓得整个人像是一团面似的给拉长了些。 捏了捏白晓辛的手腕,他放开了白晓辛,黎翰转身道,“跟我来。” 白晓辛的腿打着颤儿地跟上了黎翰,但动作相较之前,更利索流畅了一些。 苏灵看着白晓辛,下意识迈步跟上。 “苏灵,”黎翰没有回头,“去忙你的事情罢。” 苏灵停下了脚步,她明白黎翰的话,这是让她,不要再跟了。 看着白晓辛摇晃着单薄的身子,消失在门口,苏灵本想说话的小嘴,慢慢地阖上。 偌大的屋子,眨眼,便只剩下了她一人。 黎叔的意思,是夫人的意思?苏灵垂首,出神地想道。 那,去找夫人。 …… “砰~” 黎翰云淡风轻地收回了手,看着白晓辛上身棉衣破碎摔倒在雪地上。 在身体四肢百骸内游走的力量,让他感受到了更明显的痛意。 白晓辛盯着黎翰,眼里冒着光,只是依旧面无表情,颤抖着手脚爬了起来。 “砰~” 第二次,他比第一次摔得更远。 “砰~” 第三次,他直接飞到了院子里的墙根下,脊背直接撞在了墙上,整个人滑倒在雪地里。 锁链相撞的声音,自白晓辛摔到之后,就没有停下过。 “叽鹅叽鹅——” 绫苑平日里荒惯了,下人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主人吩咐自然不曾来打理过的。 绫苑有枯树,树上有麻雀。 伴随着麻雀乌黑的眼珠子的转动,它身上的翅膀“哐叽”地张开,羽毛膨胀,整个身体顿时像个肥球一般,只是那张到了极致的羽毛却又蓦地收了回来,发出了“噗嗤噗嗤”的声响。 转着小脑袋用喙啄理着自己身上的毛,它滴溜溜的眼睛里倒印着那个狼狈的身影。 白晓辛身上,随着黎翰的不断打击,缓缓地出现了大小不一的青紫斑点。 只是他浑然不觉,他起身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脚步一次比一次稳,小腿从打颤的幅度越来越小,到再也没有打颤过。 他眼里盛着的光芒,也没有因为打击而减弱半分,依旧绿得发亮。 二十七步的距离。 这是他再也感受不到腹部那股力量后,再也爬不起来时,和黎翰的距离。 黎翰,那个高大的身影,没有动过一步。他动的,从始至终,只有他的手。 “伍佰叁拾贰颗花生,”黎翰看着正在努力动弹的白晓辛道,“一半,是小希,大千,二千今天的饭。” “什么!?”白晓辛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黎翰的玄色长靴,瞳孔一缩,猛地抬头。 锁链发出了剧烈的嘶鸣声,寒风起—— “昨日,府内已经为他们供了一顿免费的饭菜,”黎翰沉声道,面容在阳光下看不清楚,一片漆黑,但他的声音与往常无异,“放心,他们还饿不死,如果,你的情况再这样下去,至少——七日之内还饿不死。” 有一,就不可能有第二顿。 “那我的粥?” “那是你的。” “那我吃花生。” “你说了不算。” “那女人在哪?” “夫人不见你。” “那我死了呢?” 黎翰低头,古井无波的眼神看着费力地仰着脑袋的白晓辛,他秀气的眸中,绿光幽幽,显得骇人。 他见多了这种眼神,只是,不曾见过,这种夹杂着奇异情绪的眼神会出现在一个孩子的眼中。 “那——他们就给你陪葬。” 白晓辛颤巍巍地伸手,果断地抓住了黎翰的脚腕。 铁链“嗤嗤”地划过了他的靴面。 “把我换他们。”他嘶声道,脸上,手背,青筋毕露,手指关节凸出,像极了一团正在凝聚力量随时可以迸发的火焰……但很显然,还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不过……也是第一次见这孩子,有了这么明显的情绪。 黎翰抬脚,那不甘的手指,只经历了一阵和长靴的摩擦,徒劳地离开了靴子。 他走了。 风给白晓辛送来了低沉的嗓音。 “进屋。” …… “吃饭。”一大缸子,白稀稀的粥,还有另一大缸子,各种算不得上乘的菜交织在一块的大杂烩,让宋嵩推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咕噜噜——嘎吱——” 伴随着脚步声停下的还有滚轮的声音—— “小希,大千,二千。”宋嵩懒洋洋地点名道。 抱着膝,始终坐着的乞丐们很有默契地一齐看向了坐在黑暗中角落里的仨人。 仨人不约而同地摇摇晃晃起身。 这是,今日的情况。 昨日,有不识趣的乞丐在地牢门开了时,如闻到了腥味的饿狼,对宋嵩的点名置若罔闻,将小希、大千、二千仨人挤在了一边儿,自己打算抢先吃。 …… 第二十八章 群起被揍 因为只有宋嵩一个人,还是个长得细皮嫩肉的人……所以,故技必须重施—— 群起而攻之!这是开始。 群起而被揍之!这是结束。 每个人都给打得鼻青脸肿,柳绿花红的,同时,也包括了小希、大千、二千。 宋嵩的理由很简单,都叫你们了,你们仨居然还跟傻瓜子一样在墙角落蹲着,拉屎还是放屁呢?难道还要小爷来当孙子给你们仨喂饭? 这屎屁事儿在昨日的第二顿的时候,就没再发生过了。 “小辛在哪?”小希接过了一碗加了各种菜后花花绿绿的大碗粥,对着宋嵩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的宋嵩盯着小希上下地打量。 地牢中,没有光亮,只有烛火。 小希的眸,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呵呵……”宋嵩移开了视线,环顾了坐在牢中,眼神里都带着各种情绪的乞丐们,轻笑了两声。 烛火,将他们的情绪映照得一清二楚。 小乞丐们,都有了件像样的衣服穿,一日三餐也吃得全了。 但是,并没有太多的小乞丐,眼里有感激这类的情绪。 他们不知道要做什么,以往的目的很明确,活着。 现在,他们的命捏在别人手里。 他们随时都可能死。 命在别人手里,随时都可能死的人,是不可能对捏着自己命的人,心怀感激的。 宋嵩是很好看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贵气。 “杨……夫人也没让我不说,嗯——她说,只让我在不听话的时候揍你们所有人,揍到听话为止……然后嘛,只要你们仨不死就行了,其他随便。” 从宋嵩那张嘴里缓慢吐出的,是毫不留情的言语。 小希的神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然而,除大千二千外的其他小乞丐的眼中,却不约而同地涌上了惊惧。 “放心,他自然是活着的,就在——你们的上面呢,他活着,你们仨活着,其他人活着;你们仨活着,他活着,其他人活着,如果——他死了,那——所有人都要死哟!” 一段像是茶馆小客栈里头的说书人说的段子,乞丐们念叨了一会,才明白了意思。 “为……为何?”一个小乞丐,颤抖着问出了话。 颤抖是愤怒,颤抖是害怕,颤抖是压抑。 他说出了除小希仨人外所有乞丐的心声。 “不为何。”宋嵩挑了挑眉,嘴角微翘,神情里夹杂着玩味儿,这里头儿这么复杂,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所以……干嘛要对这群下贱的人解释得这么清楚? 他们有资格需要他来解释么? “好了,下一个——”宋嵩依旧懒洋洋道,“快点,小爷还要交差呢!慢了,小爷我照样揍你们!” …… 苏灵走得有些着急,可是来到了杨渺渺的飘渺轩门前时,却又停了下来,垂下脑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还有表情,慢慢地恢复成以往沉稳的样子。 “苏灵,你来了呀?”带着几分朝气的声音从跟前传来,“怎么呆在这里发呆啊?” 是青灵。 “没有,刚到呢!”苏灵抬头,便看到了眼前微微探身,调笑她的青灵,“身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哪有……夫人的药,你还不知道吗?”青灵挑了挑眉头。 “那便好,”看着青灵有了几分郁结的眉,还有微启的唇,苏灵福临心至,不急不缓地出声拦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兰姨给你熬的药膳应该晾得差不多了,赶紧儿的,别到时候凉了,去喝罢。” “啊?还有这回事?”青灵拍拍脑袋,笑嘻嘻地对苏灵道,“那我和你去跟夫人说一声。” “嗯……呜呼呼……咿……” 苏灵和青灵进去的时候,一阵毫无意义,轻声轻语的叫唤声由远及近,慢慢地在耳边清晰起来,软糯软糯的,仿佛羽毛尖儿拂过心头,听得苏灵心都要化了。 是夫人在逗姑娘呢…… 转角,慢慢进入苏灵眼帘的,是一身黛蓝长袍的杨渺渺将一手手腕背倚着桌子边,拿着古黄的书卷,而一手捻着一根松叶色的药草儿,有一点没一点地逗弄着咿呀叫唤的婴儿。 “夫人,苏灵来了呢!那奴告退,和她一起去兰姨那里吃粥啦~”却是青灵出声道。 苏灵闻此,旋即出声,声音里带着一贯的平稳,“青灵,你恐怕得自个儿去了,我还有事要向夫人……” “青灵去罢,苏灵留下。”杨渺渺捻着药草儿的手微微地顿了一下,然后道。 “那……青灵先行告退。”青灵对着苏灵做了个鬼脸,然后才行礼出去。 “苏灵,有事吗?”杨渺渺将整卷书搁在了案上,然而一手依旧逗弄着小婴儿,回首时,眉宇间却是充满了笑意。 “夫人,”苏灵在心里头挂念着白晓辛,“他……” “他什么?”杨渺渺微不可查地轻挑眉头,声音沉了两分。 “白晓辛的桎梏是否太过……”苏灵轻咬贝唇。 “苏灵,可还记得前些时候,养蚕坊里所见么?”杨渺渺喟叹一身,视线一转,药草儿凭空转了几下,继续逗弄起了摇篮里咿咿呀呀不想安分的小人儿。 苏灵想好的说辞,顿时停在了舌尖。 那是在姑娘出生之前…… “苏灵明白了。”苏灵垂下的小脑袋抬起了头,脸上绽放出了释然的笑容。 “噢~~~”杨渺渺却是不放过她了,佯装不知,道,“那你,原本是想对我说什么?” 想到适才未脱口而出的说辞,苏灵的小脸顿时涨红,呐呐道,“没没……什么,无事,就是想……” “想什么?”杨渺渺似乎没有感觉到苏灵的情绪,继续问道。 “想……”苏灵灵机一动,“小希他们会不会饿死啊?” “哈哈——”杨渺渺微愣,让苏灵的话打了个措不及防,本想看小女孩窘迫的她,却是给小女孩轻轻地绕开了话题,看着苏灵依旧存在些不明红的小脸,她顿时大笑出声。 女子大笑本该是不雅的,可不雅这个词完全跟杨渺渺沾不上边。 …… 第二十九章 青灵背面 “不会的,”杨渺渺停了笑,对着苏灵摆了摆手,“黎叔骗他的。” 苏灵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一脸恍然。 “但,你不可告诉他。”转眼,杨渺渺便沉了神色。 苏灵明白,肃穆道,“苏灵当遵夫人之意。” “嗯。”杨渺渺的突然感到手里传来一股紧紧的拉扯力量,想到什么的她下意识转头一看—— 小人儿皱着眉头,却是抓住了那药草儿,呜呜叫唤着,一脸执拗。 杨渺渺温和一笑,于是松开了手。 得了药草儿的小人儿顿时将其拿到了眼前,瞪着大眼珠子对其一阵猛看,另一小手乱舞着,嘴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咕噜咕噜声—— 轩外,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 …… “兰嘉。” 没什么感情的呼唤,兰嘉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便知道来人是谁了,可手中正忙活着,也懒得回应她,只道,“粥在矮架。” “兰姨就这么不愿意和我说话吗?”耳边传入了变了调的清脆且温软嗓音,兰嘉冷笑着,布满皱纹的手将几根菜叶子择掉,再将末了的糙叶给除去,只是,依旧没有回头。 “兰姨的粥,一如既往地好喝啊……”青灵找了个小木墩,自己坐了下来,捏着匙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地抿着,“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了什么东西呢!” “我能往里面加什么?”兰嘉闻此,终是受不住了,转身看向青灵,“你若不愿,我亦不勉强,不过是……放下匙,出去便是!” “不过是什么?”青灵将抿了的粥咽了下去,快速地接上了话,冷笑道,“是看在苏灵的份上,给我做的?” 兰嘉微微地变了脸色,她是没想要将苏丫头给牵扯进来的,谁知道这狼心狗肺的会对苏灵做什么? “放心,兰姨,”青灵唇角一勾,虽是小小年纪,但眉角却是染上了几分成年女子才有的妩媚,她知道兰嘉在想什么,于是满不在乎道,“她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姐妹呢!虽然在你看来,我没心没肺的,但,她又没碍着我什么,我干嘛要无缘无故对她下手?你说呢——” “整天只知道对别人好的人,我对她好都来不及呢!” 她不满地嘟了嘟嘴,颇有几分可爱的意味。 只是,这份可爱在兰嘉看来,却是触目惊心,实在骇人。 “好了,兰姨,我问问你噢,”青灵轻笑,头上的两朵绢花微微晃动,“有没有人来熬药或者是做药膳?” “有啊!”兰嘉直接一口气应了下来。 “哦?”青灵笑里透露出了几分了然,“那,是谁来取药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恶狠狠道。 青灵仔细地看着兰嘉地神色,最终一笑,眼睛不经意地朝四周看了看,“好罢,兰姨,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还是成全你……眼不见心为净,也为了你做的饭菜还能保持原来的美味省得让夫人不满意——你还是给我个盒子,我自己拎回去吃罢。” 这话,说的也是她自己,看着兰嘉,她恐怕也吃不下去,或者说,吃下去了,也会吐出来。 看着女孩慢悠悠地踱步出去的玲珑背影,兰嘉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神色间一片茫然。 她做错了什么?当年,不过是对青灵的亲生母亲说了些话,毕竟丈夫不能再下田,重病卧床,家里孩子又多,不如将大些的孩子送到这户人家来伺候人家,也能减轻青灵母亲的负担…… 不料,不坏的主意,却是让那女孩听到了…… 最后只听自己的丈夫说,女孩一个铜板也没往家里送,最后她母亲的丈夫走了,活活饿死了家里的其他两个孩子,只剩了——她母亲,还有最后一个孩子…… …… 在门口站定,黎翰抬眼扫了扫并不算大的房间,手一伸,几颗金属球从袖中快速地射出,镶嵌进了绫苑房间的壁内。 待白晓辛咬着下唇来到门口时,便只见十二条红丝将半大的房间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区域块。 “白色的鸡毛。”黎翰转身,看着扬起了脸,依旧幽幽地看着他的男孩,举起了手中的一根鸡毛,低沉道,“用嘴吹气,不能落地,锁链条可碰红丝,其他不能。” 就在白晓辛打量那根约莫两寸长的鸡毛时,黎翰再度抬手,将鸡毛射入了房间,那鸡毛在眨眼间便碰到了屋顶的最高处,然后开始徐徐坠落。 白晓辛瞳孔一缩,看着地上的红丝,连忙迈出了第一步。 第一步,脚前便是红丝。 快些! 虽然和黎翰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他知道,黎翰是个喜欢藏话的人,如果不尽力……不,是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就会不断地去找小希、大千、二千的麻烦。 他握紧了双拳,有些费力地抬脚,锁链压着了红丝,但脚却并没有碰着红丝,于是他顺利地来到鸡毛的下方,扬起脑袋,朝着款款落下的鸡毛鼓起了腮帮子,薄唇成圈,开始吹气,用力地吹着气。 鸡毛这么重?不,不是!是鸡毛杆子重。白晓辛黝黑的瞳仁印着那在自己的气息下,只飘浮起了那么一点的鸡毛。 顾不得太多,他连忙再度吹起了下一口气,这次,他的腮帮子更鼓了些—— 像只盯着蚊子的癞蛤蟆。 却又比癞蛤蟆好看。 鸡毛的软毛部分,飘飘扬扬地向上摇摆着,往下坠的那中轴杆子,在白晓辛的气息影响下,打了个飘儿,像喝醉的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地转了个方向,也像成功转了舵的船,向其他地方游去。 白晓辛吐气,接着吸着气,快速地擦地后退两步,抬脚。他记得适才红线的方位—— 然后成功触线。 右脚后退抬起,成功后跨红线,锁链划过红线,红线下压后斜,左脚慢一分后跨,红线受震上弹,左脚跟底与红线相撞。 感受着红丝带来的缓慢荡漾到全身的轻微触感,白晓辛保持着抬脚的姿势,鼓着嘴巴,愣在了原地。 白色地鸡毛缓缓地擦着他散乱披肩着的长发,翻滚了两圈,最后落在了地上。 …… 第三十章 笑看春光 才一下,就没了…… 黎翰看着白晓辛,拿起了别在腰间的葫芦,借仰头喝酒遮挡住了眼里流露出的笑意来。 “明日,若再如此,那就等着小希他们的食物,十中减三。”黎翰低沉地嗓音适时起,“另外,晚些时候,苏灵送粥,教你梳妆打扮,还有识字。” 说完,黎翰转身走人。 对这匹狼,不能逼得太紧,却也不可太松。 握着的双拳,没有松,只越发地紧,只把自己的手扎得鲜血淋漓。 正在复原的手心,被主人毫不留情地再度伤害。 血,一点一点地滴落在了手下边的那根红丝上。 锁链压制可轻易引起震动的红丝,却在扎眼的红落在它身上时,毫无动摇,只做着传递者的工作,将血毫不留情地颠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手张开,手的主人缓缓下腰,稳稳地拾起了那白羽。 或者说,在到了那人的手里时,白羽便要改了名字了。 血羽。 血羽再度漂浮了起来,继续它那摇摇晃晃的旅程。 …… 看着轩外略沉的天色,苏灵一手上下上下“啪嗒啪嗒”地扣着一个小盒子的铜扣子,一手撑着脑袋发着呆—— “苏灵,”看着苏灵神思不属的样子,杨渺渺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捡起了摆放在桌上小瓷碟内的一颗小麦芽糖,往苏灵的额头轻轻地丢了过去。 “哎呀——”苏灵回过神来,惊呼着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一小块麦芽糖。 “去罢,苏灵,”杨渺渺怀抱小人儿,神色间却并没有任何打趣的意味,“从今天起,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必再待在我这里了。” “夫人——”苏灵咀嚼了这话的含义,有些懵懂的眼睛蓦地瞪大,她站了起来,连忙道,“夫人的意思是——是——” 杨渺渺微微地颠着怀里的小人儿,眸中含笑地点了点头。 “那——”苏灵想到了什么,咬唇犹豫了。 “我会与她说,你去巡铺子了,”杨渺渺点点头,“当然,你自己也要和她通气一下。” “兰嘉不适合再给他做药膳了,我会让人去他的院子做。” “黎叔大部分时间,也会呆在那里,剩下的,他会告诉你。” 看着苏灵愣住的表情,杨渺渺含笑上前两步,温和的眸子注视着苏灵道,“青灵也差不多快回来了,从小门走,去罢。” 苏灵的眉眼间,瞬间被注入了名为惊喜的情感。 她快乐地扬起嘴角,行了个告退的礼后,便快速地转身。 然而,就在走了几步,掀起了帘子时,她却又想起了什么,快速地转身—— “夫人!” 苏灵的眸,蕴含着极其复杂的情感,却也闪烁着极耀眼的光芒,使这个正在长大的女孩在这一刻十分的美丽而动人—— “您是想让白晓辛真正地成长起来,对不对?” 她发髻上的铃铛叮当,她粉拳微握,带着不可抑制,仿佛发现了别人无法发现的秘密般的惊喜。 在女孩的目光下,杨渺渺嘴角含笑轻轻颔首。 女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再度行礼,然后铃铛叮当,脚步轻快地离开—— 杨渺渺看着苏灵的离开,缓慢闭上的眸再度睁开时,却只剩下了冷漠,还有隐隐在冷漠中的三分悲悯。 她看向了怀中的孩子—— “不……我只是,要给那追逐日月的狼,套上一生,永远也无法剥除的桎梏。” …… 再踏入了绫苑的时候,苏灵惊飞了几只在地上哧溜溜,近乎小胖球滚动一样的麻雀,麻雀因为她“噗嗤噗嗤”再度落在了高高的枯枝上,咕噜着眼睛一个劲儿地瞪她。 是在等自己走罢……苏灵想着看着它们想着,然后视线一转,看到了在屋内踮着脚,笨拙地仰着脑袋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身影。 她手里抱着一些物事,咳嗽了两声,然后慢慢踱步过去。 待到了门口的时候,苏灵看见了给什么绊倒了,一个趔趄,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后仰,一个屁墩儿摔在地上的白晓辛。 “喂……你没事罢?”苏灵扔下了手里的物事,也才看到了满屋子的红线,她连忙一蹦一跳地跨过了红线,来到白晓辛身边蹲下,想要伸手去扶白晓辛的时候,突然顿住。 白晓辛的上半身衣服让黎翰给震碎到现在,都还是空的。 也就在苏灵盯着眼前一片白花花发愣的这个空档,白晓辛已经撑着地板站了起来。 “你……适才——”白晓辛声音沙哑,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那个……你——”苏灵强行把视线挪到了白晓辛脸上。 两个声线交叠在一起,俩人同时愣住。 “我去拿衣物,”苏灵眨眨灵动的眼睛,伸出左手拨了拨右耳边的碎发,借机挡住了自己抿唇抑住自己快要溢出的笑,“你想说什么?” “你适才,跨红线的……啊——嚏!”白晓辛话哆哆嗦嗦地说到一半,似乎带着些不情愿的情绪,但他鼻子一酸,顿时没收住。 苏灵终于忍不住了,但依旧没有出声,她连忙垂下了脑袋,看地上交错的红线,故作镇定道,“跨红线?” 白晓辛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低着脑袋的女孩。 她的鼻息,说话的气息并不稳。 但,小希他们更重要。 “你适才,跨红线,”白晓辛试图让自己说的话让女孩听起来不要那么的单薄,“可以……再跨一遍……” “好。”不等白晓辛把话说完,苏灵便答应了。虽然她并不是很懂这满屋的红线是要干嘛,但这显然并不是白晓辛会做的事情,那也只能是黎叔做的了。 “那,我从这里,跳到门口。”苏灵指了指两方地红线,对着白晓辛道。 “不能碰红线。”白晓辛提醒了一声。 “知道啦,这个我们小时候就经常玩的。”苏灵话本无心,可是,落到白晓辛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个味儿。 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 这严重的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就在暗示他了人数应该不少。小时候和经常的意思就是做这种事情的时间很长,而且,做的次数很多。玩,把这种对于蝼蚁来说难以做到的事情,当作是游戏……那么是在警告他,这个地方的高手很多,让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 第三十一章 狼崽要飞 是,自己,绝不能够轻举妄动。 白晓辛想着,听到了动静的他,收了自己的心神,仔细地看着女孩的动作。 踮脚,轻跃,举踵,负手,提腕,平擦,缓旋…… 跟自己的跨法……完全不一样。 白晓辛黝黑的瞳仁中,倒印着翩翩的女孩。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女孩的步法,是舞。 一根两根,交错纵横……她来到了红线的尽头。 “好啦!”苏灵最后脚尖点地,双臂平展,一个完美的回身,收了手脚,站在了原地。 “白……”只见,白晓辛闭着眼睛,呆呆地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苏灵眨了眨眼睛,剩下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她转身来到了门外,将适才丢在地上的物事捡了起来,然后一点一点地点着跃着过了红线,来到了一张站得并不是很稳的桌子旁,将手里的一堆放在了上面,然后扭头打量着白晓辛光溜溜的上身,歪着脑袋想了想,再度点着跃着过了红线,出了门。 白晓辛睁开了眼睛,露出的黝黑瞳仁,带着一贯的平静。 探脚,有如蜻蜓点水…… 有如残了翅膀的蜻蜓点水,倒插秧。 于是,摔到在地。 轻跃,仿佛母鸡腾空…… 仿佛鸡爪不平的母鸡腾空,落地不稳。 于是,臀部擦地。 举踵,好似雏鸭起步…… 好似身形不展的雏鸭起步,左右扭。 于是,仰天倒地。 负手,提腕,平擦,缓旋…… 其千姿百态,神行鬼相,言语不能表其一。 苏灵回来的时候,白晓辛上半身的白花花不复存在,而是灰扑扑,红青青,绿紫紫的一块又一块。他正端坐在地上,低着脑袋,双腿屈着,戴着桎梏的手搭在了膝上,好似在思考什么,看上去竟是有几分将睡未睡的兔子耷着耳朵一般的别样乖巧。 “你怎么了……”苏灵拿着衣物,来到白晓辛,蹲了下来。 白晓辛抬头,这时,苏灵也才发现他脸上灰一块白一块的,额角嘴边还有脸侧,竟还带着些青肿和血。 “你……”苏灵打量着白晓辛,只觉茫然,发生什么事了…… 再仔细观察时,白晓辛身上,也带上了大小不一的青肿和擦伤,有些地方,渗出了血在慢慢凝固。 苏灵了然,抱着衣物的她,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白晓辛不是那种听得安慰的人。 于是,苏灵在他身边,默默地坐了下来,只看着他。 停了一瞬,她看见,红珠从他手垂着的手,一点一点地往地上滴答着。 又伤了。 夜悄然地驱走了带着些暖意的阳和云,快速地占据了整片天。 “啊——” 苏灵看着耸动着鼻翼的白晓辛张了张嘴罢,只发出了一声不稳的声,便阖上了嘴,没了下文 她只想着白晓辛强行忍着,怕是受不住了。 将最后一点药轻轻地抹在了白晓辛身上的一处擦伤,苏灵松了口气后,依旧是绷着脸,将衣物没好气地递给了他。 “穿上。”苏灵再瞥了两眼白晓辛上身的白花花,道了一声。 “手上的白布不要拆,我明天换。”苏灵看着白晓辛抖了抖里衣,将里衣舒展了开来后盯着它动也不动。 “你……”苏灵疑惑,才出声,瞬间注意到了什么…… “等等!”看着白晓辛丢了里衣,往红线的地方缓缓迈步,苏灵连忙拉住了白晓辛的手腕,但在下一刻又好像碰着了烙铁一般迅速弹开了。 是的,白晓辛,带着桎梏的他是没法穿布衫的。 白晓辛顿了一下,便继续往有红线的地方走。 “这样不行!”苏灵小碎步来到了白晓辛面前,拦住了他,“你会得风寒的!而且……现在是我的时间!” 白晓辛便想起了,那总是拉着脸的男人说过的话。 梳妆打扮,还有……读书识字? 看着白晓辛拧起了眉头,苏灵知晓他不情愿—— “要是做不好,小希会更不好过的。” 闻此,白晓辛清隽的眉眼拧得更紧,随后慢慢舒展,最终只剩了一贯的冷漠。 “做什么?”白晓辛看着高了自己一点的女孩道。 “先从——”苏灵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她也只是想阻止白晓辛继续跳红线,至于做什么……夫人好像没说过要教他什么…… 从今天起,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看着白晓辛俊秀的眉眼,苏灵想起了杨渺渺对她说的话。 “梳头。”苏灵看着他披散着的草窝头,狠狠地吐了口闷气。 …… 寒风没脑地拍打着屋。 身边搁着个噼里啪啦的火盆,半松着腰骨子的裴金源眯着眼睛不放过棍身的任何一点污垢,一双带着厚厚茧的手似抚摸情人躯体般,轻轻地拭着混元棍。只是,在这静谧的屋中,几分烦躁还是涌上了他的心头。 一声哀鸣,混元棍被用力地甩在了地上。 他大步地跨过它,而那根随着他渐渐显露出老态也慢慢地褪去了以往荣光的棍子,像是被不耐烦的丈夫毫不留情抛弃的糟糠之妻一般,只能无言相望以对。 打开门,寒风并没有浇灭裴金源心中的无名之火,只让它在裴金源的心里烧得更旺。 打量了下四周黝漆漆的祁府,裴金源又顿时有些茫然了。 他迈开了步伐,像是强要面子,迫着自己巡视自个儿一亩三分地的农夫。 …… “哗哗——嘶——” 钻入耳内的声音,让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裴金源多了几分对外界的感知。 嗯……风吹树的声…… 不对!!如果是风吹树的声音,那是自己早已听习惯了的。 能让自己清醒过来的,只有正在迫近的危险。 裴金源闭上了眼睛,是的,自己的心已经开始跳了起来。 那久违的感觉!!! 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后背,不过,却是空的…… “石狮子,”黎翰依旧是站得笔直,打量着他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 “你几个数?”对面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凝重,“一眼认出老子,但……在老子的印象里,好像没你这号人物罢?难道和你打过交道……” …… 第三十二章 鸡和美人 “放下。”黎翰漠然地看着双脚大开,插在雪地里罗里罢嗦的人道。 “嘿嘿嘿,你把那满嘴屁话的臭小子给老子,老子我就勉强把给这废物给你。那臭小子话太难听了,我非把他舌头拔下来拌酱下酒不可。” 黎翰只是看着他,眼神多了几分波动,像在看傻瓜子。 “你老了。”黎翰道。 “哎呦?哎呦?我好怕,好怕……你,你说什么?有种给老子再说一遍!”本以为黎翰要动手的那人像是给戳了刀子似的,突然顿气,等声儿再提调的时候就跟破碎唢呐声儿没什么两样。 “所以你要他。”黎翰继续道。 “……”男人继续道,然而却是有了几分被识破后继续强自镇定的慌乱,“说什么屎尿话!我老了……老子还年轻着!这跟我要那臭小子有关系?!难不成还要认他当老子啊呸,当孙子?!” “犟。”黎翰拿起了挂在腰间的酒葫芦。 “你!”男人道,然后像抓要下酒的鸡脖子一般地捏住了手里东西的咽喉,“信不信我现在就捏死他!” “哦。”黎翰喝了口酒,将搁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 “走罢,石狮子,”黎翰对着正要动手的男人道,“我带你见夫人。” “……”男人还能说什么,只能稍稍地整好手里的东西,拎好后玩味地往后看了眼巨大的枯树,悄步跟上。 但走到适才黎翰站着的地方时,男人借着窜出云层的月光,看了个清楚。 然后他收了脸上的所有笑容,还有隐隐的漫不经心。 ……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裴金源喘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从树干后拖着步子,慢慢地走了出来。 “是来寻仇的?”裴金源伸手抚上了自己有些发麻的嘴角,在适才的情况下,他完全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 想到这里,他顿时有些羞赧。 平日里素来看不起的黎翰站在那里面对那人顶着巨大的压力,而自己却缩在这边…… 他下意识来到了适才黎翰站着,没挪动过一步的地方。 …… 杀猪刘并不是杀猪刘,虽然他经常杀猪吃猪肉。 当喝着没什么味道的酒寻着路来探望个朋友时,没找到朋友的他于是找了个女人成堆的地方。但喝光了酒,兜里没几个铜板,也谈不上有歪才的他,自然并不会受到哪个小姐的青睐。 然后,他只能在女人成堆的地方,喝酒,过个眼瘾。 倒是没料到,大煞风景地看见了几个小乞儿围成一堆,东拉西扯着什么。 那个个头最高的乞儿鸡立鸭群一般,自然而然地入了眼。 他看着他让两群明显不是一伙的乞儿们动了起来,拳头加馒头,虽然少了点酱料。 兴趣一起,杀猪刘便悄然地跟上了他们,暗中观察。 他脑子算不上很好,但杀猪刘也看出了那个几乎一哑巴的乞儿和鸭群中一只鸡的乞儿是一伙儿的。 百姓看不出来,但是那些小偷小摸的动作,他再熟悉不过,略略一想,结合他们闹这么大的动静……一下了然。 鸭群中一只鸡的性子倒是对了他的口,闷声发大财。 他一时兴起,假装没看出他们把戏的人,吼了两句。 只是那一只鸡恐是认错了人,将他当成杀猪的。 虽然跟那一只鸡胡诌了几句,但却没想到满嘴屎尿屁话迎面扑来,虽然知道骂的不是自己,但心里莫名不爽了,认错人就算了,你算老几,骂老子骂得这么起劲儿。 一路下来,作势路人旁观,捏过这满嘴屎尿屁话乞儿的根骨后……哎呦?根骨出乎意料的好? 自然而然,他便动了心思了。 只是当时饥渴难耐,想寻点酒,下几个好菜,好好搓一顿,想着过后再去揪人走。等那一只鸡落入了自己手中,自己想要怎么嘿嘿嘿就怎么嘿嘿嘿。 不曾想,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人就没了。 他左打右探才七拼八凑出事情原委来,最后决定夜探祁府。 …… “江湖榜上排名二十三的石狮子,久闻不如一见。” 看着面容姣好的女人颇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石狮子却是满身的不自在。女人的眼神,不是那些看到了铜板就扑上来的青楼小姐,却也不是那些充满了爱慕的女子的眼神。 可是为什么要不自在? 石狮子便瞪圆了狮子眼,看了回去。 但,长得还挺好看的? 虽然天色暗,但仔细打量下来,却比所有他见过的女的都好看。 只是那眼神,实在让人很不舒服,像是拿着郎中的针在你身上坐瞄右瞄,上看下看,搞个半天,一定得把人看毛了,才准备扎的那种。 想着,一种挖掉她眼珠子的想法竟生了出来,连他这种艺高人胆大的人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能生出这种想法?罪过罪过啊呸。 “不如一见,不如一见。”石狮子便点头附和着,像一只佝偻着身子要上门的女婿,手里提着薄礼。 这会儿要人呢,还是实诚一点好。 “石狮子要那乞儿,”借着烛光,石狮子清楚地看到,女人一手在椅子扶手上敲着,一手垂在了腿上,无端端地给人以无力的感觉。她眉眼间毫无半点笑意,就连适才对自己流露出的一点儿兴趣也收了起来,“我答应了。” “其实,女主人家你看,他留着也没……啥?你答应了?”石狮子有点懵,莫名的熟悉感迎面扑来。难怪了,这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的仆人和主人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能不能听人好好地把话说完? “若阁下应允一事,人我双手奉上,”杨渺渺毫不拖泥带水,“请阁下再带走二人。” “……”一拖二?石狮子神情一凛,莫不是用来…… “美人?”石狮子将“薄礼”往地上一丢,单手叉腰,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大义凛然道,这个肯定是用来勾引他,末了等他深陷美人乡里,再用来逼迫他就范的…… 就这种小伎俩……呵…… “这个恕我无法应允,我只要一只鸡……不,是那个满嘴喷粪的乞儿。” …… 第三十三章 杀戮声起 “两个孩子。”杨渺渺慢慢道,烛火映照下的眼神倒是带上了一点诡异。 石狮子也说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的了,心情复杂。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准这三个孩子,重新回到滁县,”杨渺渺声音在这个寒风雪夜里显得格外空灵,“只要我再见到他们一人,他们,就都别想活了。” 密麻疙瘩像蛇一样直往头上窜。 “老子应了,”虽然这漂亮女人给他的感觉很差,但不拐弯抹角倒是对了他的性子,至于原因……石狮子才不管为什么,人世间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一只鸡给他就行,再多送两个的话……大不了半路上丢掉,“什么时候?” “晚些。”杨渺渺沉吟道。 石狮子松了口气,视线一转,刚想再磨两句嘴皮子跟杨渺渺控诉黎翰,但本该一直在杨渺渺身边的中年人,却早就不见了。 石狮子目瞪口呆,再看杨渺渺时,却是她脸沉如水。 “辟秽丸。” 空手夺过飞来的玉瓶,看着起身的女子,石狮子眼瞪得铜铃一般大。 “今晚的事,怕是要劳烦石狮子出手了。”杨渺渺语气沉重道。 “……”捏了捏手上的玉瓶,石狮子心中骂人。 就这么无缘无故地下水了……老子以后还是少跟女人打交道的好……以前臭老不死的怎么说来着,果然没错,女人猛如虎,一沾……啊呸,老子又没有碰她。 烛火摇曳,似明似灭,有影绰绰。 …… “宋公子?” 青灵喜欢那些身上带着书卷气的人,状元有,她喜欢,苏灵有,她也喜欢,而眼前的宋嵩身上虽然有书卷气,但那长得虽然端正好看,却稍显刻薄的面相,尤其是那双狭长微翘的眼角,却不为她所喜。 但宋嵩是夫人的朋友。 “抱上姑娘,从后门走,记住了,用走的,不要跑,还有,不要回头。”宋嵩坐在椅上,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右手手指一下一下地磕着桌子,左手执扇一下一下地开着合着手中精钢铸成的铁扇。他面沉如水,愈显得眼角愈发用力地上扬,“夫人的辟秽丸,可还有?” “还有一些。”虽然不知道宋嵩问辟秽丸的用意,但青灵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服食一丸,小姑娘吃黏糊的。”宋嵩瞬时起身,“辟秽丸一枚给我。” “……宋公子不留在姑娘身边?”青灵从随身的小袋里拿出了一个瓶子,温和地问道,眉眼显得越发的温顺。 “……呵……”宋嵩敛眉,迈步来到了青灵身边,收起了正开着的扇子,扇尖轻轻地搭在了另一手掌心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响,他冷然道,“你,在想什么,小爷我一清二楚,但再不走,小爷我扔你出去,现在!马上!” 宋嵩在蜡烛下的阴影快速和身形窈窕的女孩拉开,越拉越远。 将视线从青灵小步快走的背影上收回,看着手里的瓷瓶,宋嵩冷笑。 这年纪看似小的姑娘,鬼主意,多得很。 为什么不待在小姑娘旁边,自然,是他在哪边,哪边就更会吸引那些人的注意。 但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宋嵩明白,只是不喜这屁大点的丫头在自己眼前耍这些花样。 烛光投在了宋嵩好看的侧脸上。 要……来了。 …… “峰主问话,应,是不应。” 黎翰打量着近乎和夜融为一体的四人,适才出声的便是其中一个。 月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然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漏一点光。 没有光。 但很好,不需要光。 黎翰出手,有风似无风。 五人出自明峰,武功各有所长,放出去,算是介于二流和一流之间的高手。 但结五人所长,便是一种合击术。合击术算是近乎无赖般的群殴,但综合战力,却可以媲美真正的一流高手。 不过,一流高手也分高低。 打断他们。 黎翰的想法粗暴直接。 一只蜚蠊在你眼前飞的时候,会令人作呕,五只蜚蠊搞了个花花在你眼前飞,会令人想要拍死他们。 但如果没有正确的方法,想要一股脑地整坨拍死,那反而会叫他们钻了空子,趁机咬你一口。 所以,看准了一只一只地来,实在是很有必要的。 有只蜚蠊翻着白眼,被两拳捣烂了五脏六腑。 他无力地扑倒在了雪地里,嘴边慢慢地流出了血沫。 黎翰看着快速散开了的其他人,收拳,眼神无波。 还有,四只蜚蠊。 风在低语着,仿佛和尚念经。 …… 精钢铸成的铁扇张开的时候,从侧面看去,像是放大着去看那立阖着翅膀,翩然停在掌心的蝴蝶,精美绝伦,人畜无害。 谁能想到当这东西把翅膀对准人的咽喉时呢? 脑袋在地上滚动着,一块黑布蒙着那脑袋。 血飞溅了出来,宋嵩看着那喷溅出来的血,再看扇尖处的残留血迹,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那血,不是红的。 “明峰掌控人,依旧是这种手段,这么久了,还没变过。”宋嵩嘴边噙着一抹不屑的笑,他收阖了铁扇,一手负背,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让小爷我猜猜,还有几个人呢?” “叮!!” 铁扇再张开的时候,如坠落的蝴蝶那般,几个迅速地翩翩,便夹缠住了直向他面来的细丝。 “真恶心……” 宋嵩一用内劲,借着铁扇,将那使出天蚕丝的人拉了过来。 扇尖对准了那正在迅速靠近宋嵩的人的咽喉—— “蠢货。” 那人后仰,他认为,铁扇会从他的后脖子袭来,就连他的同伴也这么想,于是侧对着后仰的同伴,想要将不论从哪个方向来的铁扇扣住。 听到宋嵩毫不犹豫的冷讽时,他们依旧毫不动摇。 也是那个侧身站着的,毫不动摇地死去了。 扇子自上而下将他的脑子,劈成了未断的两半。 铁扇卡在了脑子里,那卡着扇子的人也算得偿所愿,“扣住”了铁扇。 而后仰的那人见此,恐自己会补同伴后尘,便起了身,哪敢再后仰来请君入瓮? …… 第三十四章 杀声四起 迟了。 宋嵩一脚,已经踹在了他的下体上。 没有惨叫,只有哼唧。 明峰出来的杀手,大多数,是被喂了药的哑巴。 但还好不是太监。 宋嵩嘲讽地想着,要不然除了脑袋和下面,他都不知道往哪下手了。 看着那人佝偻着身躯,颤抖着身子,抖了一会便不动了。 宋嵩明白,应该是吞了毒药。 这仨死人里面,和很久以前一样,必是找不着任何讯息的。 更何况,他们那么恶心…… 宋嵩冷眼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和以往一样的问题拉出来想了想—— 拔扇子否? 这么脏,恶心…… 可,现在又不是在家里…… 算了,还是拿一下罢…… ……不若,再稍等片刻? 也罢,还是取一下为好…… 下摆微掀,宋嵩手执阖着的铁扇负背,从容地跨过了后门门槛。 血和血汁,随着主人的行走,顺着扇尖往下,一点一滴拉长了,在了石路上染出了一朵又一朵妖冶的花。 …… 石狮子心里头虽然骂着人,但挥拳和出腿,一点都不马虎。 这是在房间里,那适才递给了他药的女人,在把药给了他之后,便只是静静地看着…… 直到打死了一人,那人绛紫的血洒在了自己手臂上,石狮子才察觉到不对劲。 奶奶的,血里有屎,啊呸,有毒! 他再不迟疑,吃了女人所说的辟秽丸。 剩下的还有五六颗的样子,倘若不算那只还未到手的鸡……那这也算是一点收获…… 石狮子想着,一边抡拳抡得虎虎生威,一边哼哼唧唧。 五人一块,搞成了合击术的时候,对石狮子还是造成了一些麻烦的。 石狮子的后背就因此擦破了一些皮。 “老子不干了,爱干谁干去!”石狮子吐了口闷气,一声吼。 明峰的杀手们,并没有反应,该怎么进攻,还是怎么进攻。 “石狮子,这般是无用的。” 杨渺渺很好心地劝道,声音温和,不大不小。 “啊呸!你个……”石狮子脸色变了变,躲开了刺向眼睛的一剑,终究还是没有骂出来。 不行,一只鸡还没有到手…… 杨渺渺这么一说,如果石狮子没有解决掉这些人,那他的绰号传出去了,那完全就是胯下的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这婆娘是在逼他下死手,杀掉所有人。 也只有这样,带一只鸡走的时候,才不会有麻烦事沾身…… 石狮子眼神一变。 绑着不白不黄的布条上,有着粗壮肌肉的手臂上隆起—— 石破惊天!! …… 负责府中花花草草的老魏鼻中呼着热气,颤颤巍巍地推开了屋门,里面传来的热气让他感觉从死亡的边缘挺了过来。 祁翊素拿奇花异草当宝贝,而他也因此有着不错的待遇,一座独立的小屋,不必与那些混得比他更惨的人挤在一起。 只是令人较为惊讶的是,而立之年的他,才有了个孩子。 恰好和夫人那孩子年纪相仿。 呸!他说的绝对不是那个爷后来拉回来的狐狸精,天可怜见,他只认一个祁府夫人。 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是夫人待他好,让他来管理那些花花草草的。 “婆娘,我回来了……”老魏看着桌上差点没从吹灭边缘挺过来的烛光,松了口气,“倒是省得再上火……” 他脱了身上附着冷气的衣服,这才进了内室。 当脚踩在了湿哒哒的液体上时,他也并不是很在意,没仔细去看。 “嗯?” 直到,他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倒在了地上,怀里抱着血肉模糊的一团。 他的眼,黑了一下,心和身,开始抖了起来。 “啊——” 痛失爱子的人,悲号着…… …… 有风呼号,似人似鬼,声悲切。 有一把剑,有一个人,一身黑衣。 他的剑上残留着被冷风吹的血。 他和同伴分开。 他要做的是,杀光祁府上所有的婴孩。 不放过一个。 …… 那么,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同伴在哪? 起初他执剑,看到了一个提着饭盒的女孩。 他并不以为意。 直到女孩走得远了,很远了,不知道到哪儿去了,他才想起——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得下婴孩的地方。 因为他要做的是,杀掉最有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而那个女孩……长得像她的贴身丫鬟。 …… “记住,就这样梳头,明日自己动手。”空气中,仿佛残留着女孩的音容笑貌。 一双眸子在息了蜡烛的房间内悄然地睁开。 小希…… 眸子轻动,锁链声起…… 今夜风声,可以一探。 白晓辛翻身下床,却不经意地将三四件布衫,一小竹筐带了到了地上。 “……”白晓辛一动不动地站着。 他想起了适才,女孩在梳好他的头时,满脸通红地将梳子塞在了他的手里,让他好好地练。 不练,小希吃不了饭。 而她自己,则是取了针线剪子,将几件布衫剪了,再缝了。 屈膝弯腰,白晓辛将他们一一捡起,放在了床上。 除了,那把剪子。 他将剪子,带在了身上。 …… 风,依旧在嚎着—— “小姑娘……”青灵被寒风吹得眯眼眼睛,她看着怀里仍睡得香甜的婴孩。 “夫人危险,你,也危险。”青灵的嘴角,慢慢地咧开,露出了一抹笑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人就这么的不同呢?” “夫人,疼你,爱你。” “我爹娘,打得我疼,爱得我疼。” “家里的大小活,我抢着干,我苦苦哀求他们,不要把我卖掉……” “夫人对小姑娘你……可真是好,太好了……” “好得让我羡慕,让我——嫉妒……” “可为什么,我,不是你呢?” 青灵微笑着,她笑得很美,她笑得很甜,她笑出了眼泪。 她弯腰,将正在熟睡的婴孩,慢慢地,放在了墙角处。 她看着婴孩,脱离了温暖的怀抱,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抱歉……” “我,不是夫人……” 就在她的手,完全地脱离了婴孩的裹布时,婴孩睁开了眼睛—— “呜哼?”轻柔的声音。 …… 第三十五章 狼崽寻婴 “小姑娘,我,只是想要安全一点地活着……” 青灵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看着小婴孩艰难地在风中睁着眼睛—— “你,会理解的吧?” “啊呜?嗯哼呀唔……” 风吹着青灵双丫髻的绢花,她全身上下除了脑袋都藏在厚厚的裙衣里,所以,除了那分不清是小婴孩的还是她的温度,逐渐被寒风带走了,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寒冷。 “嘘——”一边后退着,青灵一边擦着地上的鞋印,一边歪着脑袋笑着。 她微微弯腰,腿脚上用着力,一手负背,一手将食指,放在了自己的红润的唇边。 很可爱的动作。 “小姑娘,想要活着的话,最好,要保持安静喔!” 除了刚脱离母亲身上,成了独立的一份子之外,几乎没有感受过冷为何物的小姑娘,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小声呜咽起来。 她快速地充盈了泪水的大眼睛里,模糊地倒印着那个离得原来越远女孩的窈窕身形。 她听着寒风包含恶意的低语,听着那经常抱着自己的美丽女孩擦着地上的鞋印而制造出的沙沙声,不由自主地将两只小手,从裹布力伸了出来,轻轻地挥着。 “啊呜啊呜啊呜啊呜呜呜——” 眼泪刚离开她漂亮大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化为了致命的凶器。 小姑娘半闭着眼睛,泪珠往下掉着,冻在了脸上,她开始嚎啕大哭。 眼泪化成冰寒,贴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和那寒风一起,给了她稚嫩的小脸和才刚开始探索这个世界没多久的眼睛从未有过的刺伤。 冰寒和雪像条毒蛇,舔舐着小姑娘的小脚处,然后慢慢往上。 出生了半年的婴儿,可以在没有大人的陪伴下,独自在冰天雪地里坚持多久? 谁,也不知道。 …… 剑,刺震裂开了苏灵的饭盒。 精美的饭盒,变成了碎片,散落一地。 女孩,则是晕倒在一旁,额头撞伤。 没有? 看来,是他多虑了。 但也就在转身的时候,他,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哭声。 他动了动耳朵,仔细地听了一会儿。 …… 白晓辛刚出了门的时候,便看到了绫苑门口不远处,一个背影。 但天太黑,他眯着眼睛,也没能认出来是谁。 难道是监视他的苏灵? 可不是才刚回去没多久吗? 还有一点香气钻入了鼻子…… 白晓辛闭上了眼睛,抿了抿唇,不是苏灵,苏灵身上的香气,比这个味道要淡很多,只是……怎么会有点熟悉…… 白晓辛蹙眉,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开始传入了耳朵。 哭声…… 越来越大的哭声…… 他睁开了眼睛,黝黑的瞳仁放大—— 冰天雪地,墙的那边,熔炉般的感觉再次袭来…… “啊……” 他忍不住伸手,颤抖着,去抓隐隐作痛的脑袋,直到,将梳得勉强算是整齐的头发重新揉成鸡窝头,他才停了下来。 “呼——” 长吁一口气,抽筋着的眼皮子,终于有了停下的趋势。 白晓辛重新睁开眼睛,眼皮子还在微微地跳着。 他抬脚。 …… 绫苑拱门触脚可及,白晓辛只要再挪动靴子那么一丁点儿,就可以出这道,他只竖着出去过一次的门。 他曾在这道坎上摔了六次,第七次的时候终于出了去,然后那时一直在自己眼前的中年人,便只成了一个小黑点。 只是,白晓辛低着头,黝黑的眼盯着那只露出一点儿颜色,修得并不是很平整的台阶,越发的警惕。 这哭声,是否是引他出去的一个诱饵? 只要踏出去,那个中年人便会出现。 亦或者出现的是苏灵,还是其他什么人? 白晓辛俊逸的脸上,冷漠一片,毫无波动。 太危险了。 他转身—— 可那一直持续环绕在白晓辛耳边的啼哭声,突然弱了下来。 “!” “哗啦!!” 锁链在风中发出了剧烈的抖动声—— 白晓辛猛地转头,连带动着身体,最后一脚踏在了那门槛上。 心,静止了。 在寒风中,白晓辛额头却冒出了汗珠。 半晌—— 没有中年人的臭脸,也没有女孩的笑脸…… 是的,没有任何人出现。 白晓辛顿了一下,一鼓作气跨过了那道门槛。 猛烈的风,吹在了他脸上。 他下了坎子,循往声源处。 …… 冷,越来越冷。 小姑娘并不知道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她只知道,以往她可以用哭声引来大人各种关注和照顾。 但这次,她哭了好久。 喉咙很疼,眼睛很疼,鼻子很疼,全身上下都很疼。 她想像往常一样睡觉,可周围的环境并不允许她这样做。 她只能嘶哑了声音,将嘴巴收小,小声小声地哭着。 “哗啦哗啦……” 伴随着奇怪的声音,风,突然变小了,小到眼睛可以适应,可以完全地睁开。 “你……是被遗弃的?” 一个人,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了眼前,看不清脸。 “呜呜……呜呼?” “我,好像也是。” 那个人,站在风中,一动不动。 “呜……呜呼哦?” 不知何时,收回去的小手,再次,慢慢地伸了出来。 它本能地朝着那个替她挡住了大部分寒风的人伸了出来。 “那你,就继续,好好地待在这里罢。” 白晓辛黝黑的瞳仁里,倒印着依旧在哭的婴孩,冷漠地一字一句道。 救人?那是小希才会做的事情,自己,可以活着,便已经是很难得了,不是吗? 他凭什么要救这个柔弱的婴孩? …… …… …… 可是,为何,为何这么在心里这么说着,为何嘴边也已经将最冷漠的话语吐露出来了,为何他的脚,却像是扎根在雪里似的,怎么也挪不动? 救她? 扣住手的桎梏颤抖了两下,白晓辛看着那两只小小的手,在黑暗中的它们,那么小,那么的脆弱…… 脆弱到,一点都经不起打…… …… “沙沙沙——” 脚动了,白晓辛猛地转身—— 锁链开始颤抖起来,发出了嘶鸣,好似老鼠遇到天敌一般。 一个全身上下裹藏在黑暗里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 第三十六章 狼崽初战 十步远的距离。 黝黑的瞳仁一缩,白晓辛看得很清楚,对方执剑,剑尖向地。 九步远的距离。 白晓辛一下一下地张阖着眼。 八步远—— 他依旧没有动。 七步远,对方的脚步一错。 白晓辛刚想岔开的双脚,突然顿住。 对方,拐弯了。 什么?!那也就是说…… 五步远。 对方的目标,是那个快要哭死了的孩子? 是了……一个乞丐,除了好心的乞丐和目的不明的奇怪女人,谁会去搭理? …… 风很大,吹着雪。 杀手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带着桎梏的奇怪男孩岔开了脚,拦在了自己面前。 杀手没法像正常人被拦住了一样,开口让那矮小的男孩让开。 杀手的任务,是杀孩子。 而且,谷主教的是,你的任务是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做多余而无用的事。 脚步再错。 那男孩身体一动,依旧是拦在了杀手面前。 杀手明白了。 在杀掉那婴孩之前杀掉这男孩,并不算多余而无用的事。 …… 一剑,没有横空。 它落在了男孩的脑前,男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费力的用锁链拦住了劈向自己额头的剑。 力气不错。 桎梏也不错。 杀手淡淡地想着。 第二剑,再起! 白晓辛咬牙,翻身躲开,然后腹部和胸腔却因双腿的伸展而大空。 将弱点对敌人敞开,要么是请君入瓮,要么是死亡。 白晓辛是后者。 杀手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上。 白晓辛呕出了一口血,滑倒在雪地上。 第二剑,是完完全全的假动作。 锁链,发出了哀鸣声。 “啊呜啊呜啊呜——唔唔呜呜呜呜啊……” 婴孩的哭声陡然大了起来。 是因为,少了那个替她挡住大部分寒风的矮小身影? 还是因为,自己即将要迎来剑的凌迟? 那把轻易击倒男孩的剑,来到了婴孩附近,慢慢地对准了婴孩的脸。 …… 冰冷,还有剧痛,这些东西,并不会让一匹要护崽的狼轻易地失去意识。 有着茧子的手,摸到了一把剪子。 它才从身上掉落,比雪温暖。 他再抬眼的时候,用尽了平生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起身。 剪子,脱离了他的手,被用力地掷出。 他跑向了那个杀手。 是了,哪怕,是撕咬…… 他也,决不能让那把剑,落在那可以轻易地触发他记忆的孩子身上。 是的,可以触发他记忆的孩子。 她不能死。 剑,从婴孩的脸上挪开,击飞了那把在飞行的过程中已经变得冰冷的剪子。 然后,对准了,离杀手只有两步之遥的男孩。 …… 长长的剑,脱离了松开了手指,无声地落在了地上。 男孩抱住了杀手,将他扑倒在地,一口对着他的大腿咬了下去。 …… 没有动弹…… 男孩却不敢有丝毫地懈怠,一拳捣向了男人的下体。 依旧,没有动弹。 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慢慢地抬起,盯着杀手依旧还有温度的尸体。 他死了。 白晓辛很快地判断了出来,因为他不知道多少次看过,摸过尸体了……花柳巷的那些乞丐们的尸体。 不管是饿死了的,被人打死了的,还是……冻死了的…… 下一秒,他起身,连滚带爬地跑到了那个婴孩面前,再也顾不上那个杀手了。 桎梏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他再次地弯腰,用那他瘦小的身躯,替婴孩挡住了大部分的寒风。 …… 在黑暗中松了口气的宋嵩,嘴角挂起了一抹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看着那男孩将那没了哭声小姑娘抱了起来,站了一会儿,东倒西歪地进了绫苑。 “嗯~~还真是顽强的小崽子狼啊……”宋嵩感叹着。 哪怕是差点要摔倒了,他还是护着那怀中小小的一团。 看来,夫人为这头小狼崽精心准备的南疆连心蛊,也许根本就用不上了罢…… 那么,接下来,只能由他来守着这个荒凉破败的院子了。 也不知道那整日耷拉着脸好像谁都欠他银子的臭老不死的什么时候能解决掉事情过来…… 以及那个完全不见踪影的死丫头…… 还有这不省人事的女孩子…… 适才将她一块儿带过来了。 想到此处,宋嵩看了眼受了轻伤,闭着眼睛歪倒在一旁的女孩,伸出修长的手指,想揉揉隐隐作痛的眉心…… 啊!不行!手太脏了!不能碰脸!! …… 昏暗的烛光照亮幽暗的密室。 温婉的女子打落了一个精致的碟子,脸色青白的她,狠狠地揪着隐隐发疼的心脏。 “琰儿……”她口中发出了破碎的呢喃。 …… 当手,一面穿过着冰冷的雪,一面摩擦着那还几乎感受不到温暖、半湿了的裹布,继而将那小小的一团抱起来的时候,白晓辛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那小小的一团,并没有止住哭泣。 是太冷了? 是啊……她那么弱。 白晓辛下一瞬便反应过来,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侧着身子,弯着腰,挡住了大部分可以袭向怀里的风,只是,腹部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短暂地失了意识,没控制好自己的身躯,差点摔倒。 却是忘了……适才,冲得太急,后劲上来了。 白晓辛重新控制好自己的身子,喘了两口气,额上,却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汗水。 他看了眼怀中的小婴孩,脸上顿时铁青。 一定要,快啊…… 此刻,他将起身前的念头,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眼中,只有情况越来越坏的婴孩。 …… 进了屋,白晓辛将门甩上,顾不得喘气,连忙颤抖着手放到了小婴孩的鼻子前…… “还好……” 白晓辛狂跳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随即瞳孔放大。 不对,这还不够,完全不够! 裹布,是湿的、冷的。 白晓辛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 冷的。 自己,也不行,自己,也是冷的。 拖着脚,快步来到床边,他轻轻地将婴孩放在了床上。 抹去额头的汗水,白晓辛开始剥离身上的衣服,因为桎梏的缘故,他在剥离自己身上衣服的时候,近乎是用扯的。 …… 第三十七章 你快哭啊 将那还携带着风寒的一团丢在了地上,白晓辛换上了苏灵已经改缝好的衣服,手臂上的和胸前的扣子顾不及扣上,他便开始剥除包裹着婴孩的裹布。 质地柔软的裹布,虽然已经湿了一大块,但白晓辛对待它和适才还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却截然不同。 裹布的待遇,是被铺在了桌上。 将剩下了的,苏灵未改缝好的衣服,全部的,被白晓辛当成勉勉强强的裹布了。 这是房间里,仅剩的,可以当婴孩裹布的东西了。 依旧是不够。 白晓辛越来越急—— 婴孩,已经没有哭声了。 他来到桌前,拿起那盆冰冷的水,含了一口,吐掉,再含一口,然后,勉强地端着那盆水来到了床边。 将水盆搁在了床上,往里推了一些,白晓辛像只蛤蟆一样鼓着腮帮子,褪了鞋,半跪着上了床,然后轻轻地抱起了婴孩。 “哗啦……沙拉……” 锁链抖动着,床上的一团被子,被白晓辛抖着,甩开。 他缩成了一团,抱着婴孩,将被子裹紧了俩人,就这么的,在黑暗中不动了。 …… 腮帮子里的那团水,这么放着,很难受。 确切地说,是哽得白晓辛的喉咙难受。 …… 时间在流逝着—— 吞一点吧?反正或多或少,这个婴孩也总能喝到水的,不是吗?你已经为她,做了这么多了,差点连小命都撘进去了,喝点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点水,和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个声音在跟白晓辛轻声地说着,说着,诱惑着…… 是啊,只要吞下,哪怕是一点,他的干涩就可以得到缓解。 只是,鼓着的腮帮子,依旧一动不动。 直到,那嘴里的水,不再冰寒了。 白晓辛这才低头,将嘴里的水,缓缓地对着婴孩的嘴渡了过去。 同时,回暖了的另一只手伸出,轻轻地,覆盖在了婴孩布满了泪痕的眼睛上。 哭啊……快哭啊,要,活过来啊…… 白晓辛的心,再次地颤抖了起来…… 愈抖愈烈…… 那怀中的一团,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白晓辛扭头,将屈起的膝盖稍稍地放低了些,被子也稍稍地松了一些,将婴孩小心翼翼地用胸和大腿夹住,腾出了另一只手。 两只戴着桎梏的手,打着颤,摇摇晃晃地端起了一边的水盆。 …… 所有的,来自明峰的杀手,都死了。 是的,全部。 最后一个,则是死在了水淼淼的面前,紫色的血飞溅了一地。 没有人注意到,哪怕是杀死了杀手的黎翰,也没有注意到。 一点紫血,溅到了坐在地上的,抱着婴孩的奶娘手背上。 那手,因为要托着婴孩的缘故,很快地朝下。 冷眼扫了眼晕过去的水淼淼还有牙齿上下打着磕碜合不拢的奶娘,黎翰淡淡说道:“不要乱碰,不要离开,有人会来收拾。” “……是……是是是……是……”奶娘没吓得哭出声来,便已经很好了,她看着黎翰转身离开,除了本能地托着婴孩,也不知道能再干什么了。 …… “那只鸡……”石狮子一出口才觉不对,“那乞儿什么时候给我?我现在就带他离开。” 他娘的,这户人家实在太危险了,才来这么一会……掰着手指头算算都没有一刻钟吧?老子就给拖下水…… “三日后,待我打点一番,便将那乞儿交与你。”杨渺渺沉声道,“今晚多谢石狮子相助了,那乞儿还有些心愿,不断,不可。” 石狮子心中继续骂娘,什么狗屁心愿,一只鸡除了想吃还能有什么心愿? “哎哎哎……那什么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就先走了……”石狮子的眼睛一转,四处稍微地看了看—— 一片狼藉,血溅五步。 “那护卫死了……”石狮子咳嗽了两声,“嗯……” “石狮子,也已经尽力了。”杨渺渺一声喟叹,然后再从袖中拿出了三个玉瓶,“那也是,他的命。” 护卫是给杀手的剑气误伤的,再加上之前未处理好的,在巷中的伤势还有石狮子点了他穴道的原因,无法动作,便死了。 石狮子看着杨渺渺放在桌子上的玉瓶,眼睛咕噜咕噜地放着光。 适才玉瓶药丸的好处,他已经亲身感受过了。 “这是给石狮子的一点心意,”杨渺渺脸上带着些微的歉意,“今晚事发突然……” “我懂我懂,”石狮子忙不迭地点头,“请问这玉瓶——” “里面是春华散,”杨渺渺淡淡地解释道,“上好的伤药,内伤药。” 说到伤药的时候,石狮子并不是很在意,回春散什么鬼的,自己又不是没有囤货,但是……内伤药这仨字彻底地击倒了石狮子。 外伤药虽然贵一些,但内伤药完全是奇货可居。 这种存货,石狮子虽然有,但并不多,用掉一点,就是一点损失,而且再想凑到,是很有难度的事。 这么三瓶,已经足够他跑去跟死冤家打个三百回合…… 石狮子于是喜滋滋地拿着三瓶内伤药出门走了。 杨渺渺看着石狮子的背影,一双水一般温柔的眼睛,瞬间变深沉如墨。 “看来,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你说呢?姐姐。” 微暗的房间内,杨渺渺从椅上起身,口中喃喃。 她迈步,昏暗的烛光下,黛蓝的厚重裙摆随着主人的起身而轻摇了两下。 有美人,携一身暖意,踏出了房间。 她背后,有尸体四分五裂,遍地都是,有紫血四处流淌,汇聚成图。 …… “我留了记号,你怎么久才来?”宋嵩看着那张欠钱的老脸出现在了眼前,打了个哈欠,只是,语气却不敢太过放肆。 很简单,他打不过黎翰。 “小姑娘?”黎翰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宋嵩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下。 “小姑娘受伤了。”黎翰听完,默了一会儿,只给出了一句。 “想要和狼崽子接触,不付出点代价,那怎么成?”宋嵩撇头看向了绫苑,不在意地笑笑。 下一秒,他的衣领子被黎翰拉了起来。 …… 第三十八章 一年不到 宋嵩抽动着嘴角,抽动着眼角—— 娘的……这张老脸,能不能离得远一点?丑死了…… “小姑娘要是出事,你知道后果。”黎翰道,声沉无波。 “没有人可以单方面的付出,”宋嵩的眼梢带着张扬的肆意,“也没有人可以,不付出代价,就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宋嵩声音里的戾气从无到有,越发的浓—— “白晓辛付出了半条性命,杀手付出了他的性命……可小姑娘,没有他们付出得多!却已经得到了狼崽子的认可和保护了!!” 宋嵩的语速越发的快,到了“小姑娘”,却特地放慢了语速,咬字清晰地一字一句道。 “而且,我相信,如果用连心蛊逼迫着那头狼崽子去保护小姑娘,”宋嵩的唇角勾得越发的弯,他抓住了黎翰的双手,眼角猛地一扬,斩钉截铁道,“那他,恐怕——会先咬死了小姑娘,再自己咬死他自己!!” 黎翰瞳孔一缩。 那,确实是头不折不扣的狼崽子。 狼,只会,保护自己认可了的东西。 “老头,松开!!”宋嵩挣脱了黎翰的束缚,倒退了两步,哼了两声,整着自己的衣服,一脸不愉,“哼哼,所以,听小爷我给你支个招。” “那狼崽子鼻子和耳朵都灵得很,小爷我,今晚已经耗尽内力了,而且在这里,一刻眼睛也没眯过,再接近,我没有把握会不被发现和不引起怀疑。” 黎翰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所以,在进去查看小姑娘的状况前,还是先点了狼崽子的穴道吧……最后,如果不想要这头狼崽子在今晚暴毙了,你也最好——查看一下他身上的毒和伤势。” 顿了一下, “最后,帮小爷收一下小飞,这也算是,我适才对你说的那些话的报酬罢?嗯?” 黎翰没有应话,末了才道: “你呢?” “休息了,休息了……” 宋嵩伸着懒腰,—— 哼哼,没有拒绝,看来,是被小爷我适才的那番话镇住了。 小爷的话,向来精辟。 但,休息……倒是为时过早了,还有一只狡猾的黄大仙,需要亲自去找找…… 长风吹得动宋嵩的高马尾,吹不走他的张扬。 …… 祁翊接到消息,从甜美的,有关他和杨渺渺的梦醒来已经是很久以后。 初被仆人叫醒的时候他还一脸不愉,脑下的枕让他抽出来差点砸在了仆人脸上……而现在的他,则是紧绷着一张脸,披着狐裘,四个仆人点着灯,两前两后地拥着他,走在了通往飘渺轩的回廊上。 “还是莫要进去了。”杨渺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行人背后。 在前边为祁翊打灯的俩仆人吓得手一抖,但总算没丢掉手里的灯笼。 回首,却是一身风雪的杨渺渺。 灯笼里照出缃暖的光,也没能驱散正在靠近的杨渺渺身上的寒意。 “渺渺……”祁翊举拳咳嗽了两声,不由自主地上前,讪讪地唤了一声。 “房间,下面的人正在清理。”杨渺渺脸上的寒意慢慢随着她的开口而散去了些,她喟叹一声,看了四周的仆人一眼,“你们先下去吧。” 祁翊,要是进了那房间,八成……不,是肯定得再晕过去的。 祁翊接过他示意的人递来的灯笼,想靠近杨渺渺。 “该止步了。”杨渺渺淡淡提醒道。 祁翊只好不甘地停下了脚步,他借着灯笼的光看了看,还有……三步远。 “不去看看那个你新纳的妾吗?”杨渺渺侧着脸看着廊外的雪,祁翊除非高举着灯笼才能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据说,吓晕了去。” “渺渺,我以为你知道我的心……”祁翊连忙陈情。 “罢了。”杨渺渺却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打断了他的话,“时间很快,我,也只剩下最后一年的时间了,也许……甚至根本就没有。” “渺渺……”祁翊的声音瞬间变得沙哑,充满了痛苦的意味。 “你也算是硬气,”杨渺渺轻声道,“几年内,也没去找过你父亲。” “有你足矣,管那老头作甚?”祁翊道,深情款款。 两人就这么安静了下来,没有再说话了。 黑暗中,杨渺渺看着回廊外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大起来的雪,噗噗朔朔地往地上掉着。 而祁翊,自然是看着杨渺渺的。 仆人们借着灯远远地看过去,一高一低,还以为俩人在好好地谈话,这么想着,脸上都不自觉地带着点欣慰。 末了, “好了,你回去吧……”杨渺渺道,“我没事的。” 祁翊张着嘴巴,还想再说点什么,侧首,在黑暗中看着杨渺渺的轮廓,最终还是罢口。 “姐……” 不知何时,杨渺渺回头了,她看着那个提着灯笼,哪怕是在仆人的簇拥下也显得落寞的身影。 “……你是不是……看错了……这个人?” 水光在杨渺渺眼中凝住—— 不知何时,回廊上的一处扶手留下了手印。 “还有……一年。” 回廊上留下了近无于无的声音。 …… “啊呜啊呜……” 白晓辛,是被一声声轻柔的、间断的声音给唤醒的。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甜的奶香味。 他迷蒙地睁开了眼睛,身子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他……睡着了? 意识,很快地回笼—— 黝黑的瞳仁,一瞬间清亮—— 他连忙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放在婴孩眼睛上的手,还有…… 那两只热乎乎的,不停在自己手背上蹭着的小手。 她,醒来不久…… 慢慢地挪开覆盖在婴孩脸上的手,白晓辛这才察觉,自己身上的僵硬。 天……亮了? 借着半亮的天—— 他看见了婴孩的额,婴孩的眼,婴孩的鼻,婴孩的嘴。 雪白的脸,乌黑的眼,小小的鼻,红红的嘴。 她,是活生生生的……没有死。 白晓辛和婴孩对视着。 “啊呜……呜呼……叽唔~~~~” 小嘴张着,婴孩嘴里发出不明意味的声音,她的眼睛里,倒印着白晓辛那张毫无波动的脸,起初带着些怯怯的意味,只是看着看着,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啊呼呼呼……” …… 第三十九章 简单抉择 她伸出了手,在空中摇摇摆摆地晃着。 白晓辛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像是受到了诱惑般地伸出了手指。 锁链发出了轻轻的声音—— 软软的手指触到了粗糙的手,微妙的触感传到了白晓辛的心里,也就在白晓辛反应过来刚想将自己的手缩回去的时候,软软的小手指已经勾住了他长长的中指,顿时让白晓辛不敢再动弹了。 白晓辛看着勾住大手的小指头,愣住。 “啊呜……呜呼呼……” 婴孩轻轻地晃着手—— 不能伤到她…… 白晓辛想着,一双冰冷惯了的眼,竟是透露了些微的暖意。 …… “吱呀——” 突然的声音,瞬间,将白晓辛眼里的暖意驱走。 他的眼里,重新注满了冰寒。 那个带着寒气的中年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出来。”黎翰面无表情道。 中年人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 白晓辛低头看了眼怀中因为突兀的声音而显得有些害怕的婴孩,脸上带着许些的无措。 要……怎么做? 寻思着,白晓辛两只并不僵硬的手,抱住了婴孩。 其中一只手,尝试着,轻轻地在婴孩的背后,有节奏地拍了起来。 “啊呜……啊呜呜呜呜……” …… 黎翰这次,并没有催促白晓辛。 他等着白晓辛,抱着婴孩出来。 “没想到,居然是你捡到她……” 突兀的话语,让白晓辛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了那个高大的中年人的背影。 “她的双亲,在昨晚,为了保护夫人,被人杀死了。” 黯黯的天光寻着门的缝隙,从中年人身边挤了进来,并没有阳光。 是的,并没有阳光。 白晓辛分辨出来了。 “她没有亲人……” “是的。”黎翰转身,语气和平常无二。 “但——”白晓辛沉吟了一会。 “什么?”黎翰问道。 “……”白晓辛抬头,想要努力地看清黎翰的表情,也同时,在想着一件事,一件,他心存疑惑的事。 昨晚,把婴孩丢在这里的人,是……一个女人。 但在这种地方…… “不!”白晓辛的眼睛混乱了一瞬,但瞬间犀利起来,他仰头,果断道,“你在骗我。” 黎翰的瞳孔一缩,负在背后的一只手微微地收了一下…… “哼,我,需要骗你?”黎翰眯了眯眼睛,一声不屑的嗤笑。 白晓辛微微垂首,没有应黎翰的话。 人骗人,很简单,根本不需要理由。 不管你身处什么地位,只要有心,就可以骗人。 “香气。”白晓辛想了想,道。 “说清楚。”黎翰的心一沉,沉声道。 “昨晚,我看到了人,闻到了香气,听到了哭声。” 黎翰一默,是了,没有接下去问的必要了。 白晓辛不说具体的人的相貌,而是直接说出了香气和哭声,那就说明,他,没有看清人。 但其实,在宋嵩将那个一脸茫然无措的女孩扔在夫人的跟前时,便已经有了答案了。 再加上,香气。 狼崽子,可以辨认出的味道。 只需一试,水落而石出。 “啊呜……呼呼呼呼呼……咿唔咿唔……” “我会将,她父母生前的遗物给你。”黎翰并没有沉默太久,只是冷笑,“但,目前,我想问你的,不是这个。” 白晓辛一手抱着婴孩,一手用着最轻柔的动作拍打着她的背,并不言语。 “按照府里的规矩,这个孩子将会由我收养,抚养长大。”黎翰冷冷地盯着白晓辛,“你,可以把孩子交出来了。” 白晓辛拍打着婴孩的手一顿—— 他缓缓地低下了头,看着那张好奇地盯着周围看个不停的小脸。 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可…… 白晓辛抱着婴孩的手,颤抖了起来。 “呀呀呀呀……啊呜呜呜……” 这些许的颤抖,婴孩感受得并不深切,只是觉得有趣…… 那个抱着她的人,在与她做游戏? 不,他,在做着一个看似很简单的抉择。 小乞丐,连和他一样的人都可以抛下,只求饱食而为活,他需要,这样一个婴孩来为生活增添乐趣? 是的,不需要。 她,只会成为一个累赘。 他还要救小希。 小希…… 白晓辛眸中的冰冷,慢慢地裂开了来。 完全……不需要的,不是吗?自己,也已经照看她一晚上了。 没有谁生下来,就要照顾谁…… 更何况……自己不仅救了她,也照顾了她一晚了…… 白晓辛垂首,将婴孩慢慢地,慢慢地朝着黎翰递了过去。 他没有看见黎翰眼中的失望之色。 也就在黎翰眼中的失望之色愈浓,那携着比白晓辛温暖千百倍的宽厚手掌张开,慢慢要接过那个婴孩的时候—— “等……等一下……”白晓辛猛地停住,将婴孩重新抱在了怀里。 “你,她……会有怎样的待遇?”白晓辛问道,黯色的眸,没有光亮。 这头狼崽子…… 黎翰眼角的皱纹毫无起伏,更加冷酷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养大了,扔妓院。” “……”白晓辛瞳孔一缩,不假思索道,“她父母……” “那又如何?”黎翰冷笑,“保护夫人,是他们该做的事。” “府里的钱,不是白发的。” 接下来的话,更是让白晓辛如坠冰窖。 “按照府里的规矩,我们可以抚养这个婴孩三年的时间,”黎翰从背后拿出了酒葫芦,道,“但三年后,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抚养她。” “如果是男孩,以后长大了,可以当护卫。” “女孩……呵,府里仆人够多了,夫人不需要。” “咩咿唔敷敷……哒哈……” “她,完全没有利益价值。” “啊呜?咦敷敷……呀呀呀呀……” 没有利益价值…… 所以,便要和自己常见的那些花柳巷的女子一般? 花枝招展,媚笑相向,曲意逢迎着那些大腹便便的肥猪? 她们,很多时候,都没有选择。 可现在,这个婴孩,自己正在替她选择着。 “不。”白晓辛在黎翰的注视下,拒绝了那只手,拒绝了将怀中的小东西递过去。 “你说什么?”黎翰尝试用不可置信地口吻质问道。 …… 第四十章 她命属我 “她的命,是我的。” 白晓辛冷冷道,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如果中年人硬要带走她…… 这头狼崽子…… 不可谓不说,黎翰的心,受到了震动。 冷漠为面具,话语为刀,黎翰知道,只要狼崽子下了这个决心,那不管在未来多艰难的日子里,他再也不会放手。 “哦?”黎翰故意嘲讽道,“她的命?你是想说,你从门口的那具尸体手里救下了她?” 白晓辛没有应他,只是全身肌肉绷紧了,戒备着。 “可你——现在都自身难保。”黎翰毫不留情继续嘲讽道,“你用什么养活她?” “……我有力气。”白晓辛嘶声道。 “就这样?” “……还有命。” “……她,跟你可没什么关系。”黎翰今日,难得话多。 “也跟你,没什么关系。” 那就希望,往后的你,会永远记住,今日的话。 “也罢,两只可怜虫……”黎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戒备的样子道,“既然,你选择了不将她交到我的手里,那接下来,就先用你的力气来养活她罢。” “我适才所说,她在府中的享有的权利,吃、穿、用,因为你的选择而改变,只剩下三天的权利,三天之后,府中将不会再提供给她任何的食物和衣物。” “这也算是,对她那可怜的父母一点的交代。” “最后,你也该歇够了,最好,开始做事。” …… 苏灵醒的时候,脑袋有些疼。 待她后知后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摩挲着额头的药,才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杨渺渺,以及—— 跪在地上的很熟悉的一个人。 青灵。 “夫人?青灵?!”她开口,微微唤道。 为何,气氛很沉重的样子? “琰儿,昨晚死了。”杨渺渺一出口,直接在苏灵耳边放了一口钟似的“咚咚咚”地敲着。 “夫……夫人?”苏灵差点摔下了床,“这……这……” 难不成,跟青灵有关系? 苏灵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青灵抱出去的孩子,最终冻死了。”杨渺渺轻声地说着,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很荒诞吧?苏灵。” 苏灵的呼吸停止了,她慢慢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青灵。 可青灵却是红着眼,脸色苍白,双手搭在膝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拼了命地朝她摇着头。 发髻散乱,平日里的两朵绢花,只剩下了一朵。 她身上,可以明显地看出还有伤势。 “夫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夫人——”青灵述说着,声音嘶哑,明显是狠狠地哭过了的样子,“我知道我没照顾好小姑娘,我确实该死……可昨晚,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醒来的时候,宋公子就在我身边……”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夫人!!” 她呼唤着,声声无辜,声声悲切—— “昨晚,府中三岁以下的婴孩,死了一半有余。”杨渺渺背对着青灵淡淡道,“若不是黎叔击毙了杀手,那就会有超过二十四条的性命……” “他们先死于杀手而我孩儿随后……”杨渺渺的声音总算带上了一点波动,“但可笑的是,我的小姑娘,是死于这个天,死于无人理会,死于……我,所托非人。” “夫人!!”青灵把头往地上一下一下地磕着。 磕出了红,直到磕出了血。 “夫人……”苏灵看着青灵口中呢喃道,脑门上急出了汗。 夫人曾经说过,不知道事实的人,没有资格评判。 但青灵是她从小到大的好友,是她的玩伴…… 于情不于理。 “夫人,有人看到吗?”苏灵连忙出声询问,一手抓紧了床上的被子,不管如何辩驳,这点是最重要的。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冒犯了。 “有~~这个,自然是有的~~” 回答苏灵的,不是杨渺渺,而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青灵磕着地板的头稍稍的顿了一下,依旧继续。 她不能停。 “昨日,你身上的香,老头已经验证过了,有人闻到。”宋嵩不着调的声音传来,“宋嵩,给夫人请安了。” 杨渺渺转身,黛蓝的裙袍只挟着一股清冽的气息,她看着把玩铁扇,一脸玩世不恭的宋嵩,轻轻颔首示意。 “看在你伺候我近三年的份上,自己收拾,出府。” “不!!不!!夫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青灵红着眼睛,她用手扒着地板,上前了一些,也更靠近了杨渺渺一些,“没有做的事情为何就变成了我做的,您要查清楚,您曾经教过我的,不能黑白不分呐!!!” “再见,我手下,不留情。”杨渺渺清冷道,负手从青灵身边擦身而过。 “夫人……您,宋公子,宋公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查清楚,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昨日黑衣人来来之前,我便抱着小姑娘走了,我真的不知道,发生这种事……” “也表演够了,”宋嵩不屑地勾起了唇角,看了眼摇摇欲坠要下床的苏灵,铁扇一下一下地在手上敲打着,也不阻止,“再啰嗦,东西也别收拾了,小爷我丢你出去……” 青灵听着话,撑在地板上的手,那秀美的带着指甲的十指,缓缓地握紧,回到了身侧。 …… 有风,无阳,天空阴沉,随时会掉雪。 “宋公子……”苏灵眸中含泪,哀求着看着宋嵩。 宋嵩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苏灵的脸,“是个美人儿……” 于是他转身,罢了,看在美人儿的份上,他回避片刻。 苏灵于是转身抱住了面无表情的青灵,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带着隐隐的哭腔,“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我知道一定不是你做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 青灵的发髻有些散乱,已然不再是之前梳得精致的双丫髻了,她嘴角微微地牵动了两下,眼睛因为流过多的眼泪而有些红肿,她精心保养过的手猛地拍在了苏灵的肩膀上,但似乎是因为犹豫,慢慢地从苏灵的肩膀上下滑,轻轻地按在了苏灵的肩胛骨上。 …… 第四十一章 邋遢美人 “好。”青灵试着露出一个微笑,试了三次,总算成功了。 “小姑娘,她真的……真的……”苏灵泣不成声。 “我不知道,苏灵,我真的不知道。”青灵压抑着心中的火,语气初时缓而后急。 她依旧压抑不住。 “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青灵……”苏灵从青灵的肩膀处起身,她看着带着一脸落寞微笑的青灵,“打算回阿婶家吗?” “我不会回去的,苏灵,”青灵摸了摸苏灵的额角,再次强调着,“我不会回去的,我只打算在中草堂那里,帮帮陈郎中。” “可……可夫人……”苏灵咬着下嘴唇,一脸担心。 “没事的,”青灵安抚道,“你若是得空了……” 突然沉默。 “也对,夫人现在误会我,你还是不要——”青灵强作微笑。 “不会的,青灵,”苏灵抹了抹眼泪,“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好,好。” 青灵苦作笑,苏灵流着泪。 苏灵亦趋亦步在青灵身后,直到……黎月的出现。 “苏灵……夫人的事,我都听说了,你——”黎月插在了苏灵和青灵中间,一身薄薄的土黄练功服。 “哟,”宋嵩兴趣盎然地坐在台阶上,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上,看着少年人的突然出现,语气中略带几分可惜道,“傻大个儿,不赶时,安抚美人儿,却也不挑个好时候……” “你还是离她远——” “你住嘴!”苏灵一张小脸涨得发红,便要发作,但一想不该把脾气发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便道,“我和青灵说话,你走开。” “苏灵……”黎月没再拦着苏灵,而是在她身边苦口婆心道,“你要和她再一块儿,夫人定会不高兴的,到时候……” “到时候,如何?”青灵回头,眉头一挑,带着几分常见的犀利,她接过了黎月的话,“到时候,苏灵受罚,你不好见她,不好——追她?看来,苏灵关心我,还坏了你的好事了?” 黎月的脸一下涨红,他气愤道,“把小姑娘丢掉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赶你出府没取你性命便不错了,还在这边胡诌乱道……” “黎月你住嘴!”苏灵气愤道,“若不想我去与黎叔说,现在便离开青灵和我的视线!我们不想见到你!” “呵!”远处的宋嵩一下一下地把合着的铁扇打在自己的腿上,看着这无厘头的闹剧道,“还是不入流的小伎俩啊,黄大仙……临走前,还要将别人的关系恶化到极点,偷鸡不成也要蚀把米,改不了吃屎……” 语言能力并不是很好的黎月在青灵和苏灵的围攻下,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 “呼~~~~~~~” 看着怀里巴眨着疲软双眼的婴孩,感受到汗水即将掉下的白晓辛慢慢地歪着脑袋,避免过分用力的动作让汗水流得更快,他伸着脖子往自己的肩膀处蹭了蹭,继续他的动作。 沉肩坠臀,足肩等宽,两臂向前,双脚开大。 依旧是扎马步。 黎翰不留情,虽是喝着酒,但见眼角瞥见他的膝盖弯处在颤抖着,手一抖,一鞭子就朝他的背抽过去。 白晓辛一下两下三下地挥舞着手臂,然后脚下踉跄了三四下,被抽直了身体后,竭力的掌控着自己的身体,重新下蹲。 膝盖伸直,得到了一定的缓冲。 黎翰看着他的动作,再次噎了口酒。 没有摔倒,一次,比一次好。 那么,没有白晓辛双手抱着的婴孩呢? 黎翰大发慈悲给了白晓辛一个不知名材料的,很坚固的带子,这个带子上吊着个很坚韧的袋子。 婴孩就这么地靠在并不宽阔,却很温暖的胸膛前睡着,坚固的带子不会拉伸,让她可以和这个小乞丐靠在一起,而坚韧的袋子替她挡住了风,可以让她安静的睡着和玩耍。 “好了,到时间了。”黎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将酒葫芦放回了腰间。 白晓辛缓缓地收腿,手在瞬间便托住了婴孩,但在下一瞬地时候便放开,双手交叠在前,开始搓了起来,他站直身体,诧异地看着黎翰。 “今日是一个提醒,”黎翰淡淡道,“到她的吃饭时间了。” 黝黑的眸子里有一瞬的光亮。 “婴孩,不论男女,一日数餐,每餐极少,”黎翰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怀疑,“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自己掌控时间。” “老头是怕你一下饿死了那小孩,到时候没地方哭去。”宋嵩从屋顶一跃而下,带来一丢落雪。 白晓辛连忙伸手护住了婴孩。 那团落雪于是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 白晓辛定定地看着出现在院里的宋嵩,脑袋上,黑中带黄的头发上,掺杂着炸开后,亮白白的雪。 “还挺护崽的。”宋嵩嘴边挂着不羁的笑容,缓步靠近了白晓辛,看似漫不经心却是仔细地打量着他,倘若不是冷着张和老头同一款的臭脸,那便……是个美人中的美人了。 啧,这头发,啧啧,这衣服,啧啧啧,这一副杀死你的表情…… 宋嵩在手中把玩着的铁扇迅速地在手里转了两下,待扇柄到了掌心,便“锵”地打开,遮住了快要抽搐的嘴角。 他不是黎翰那个面瘫,只能减少,在白晓辛面前露出的破绽。 “进来。”黎翰只留了一声,便走人了。 白晓辛仰了下头,待雪都掉得差不多了,才动脚,搓着双手,缓步地进了屋。 “小一号的臭老头……”宋嵩单手负背,收扇转身撇嘴,实在是太暴敛天物了,这可是个美人中的美人啊…… …… “小姑娘没有死!?”苏灵呆住,顿时便红了眼眶,“那您为什么要赶走青灵?” “小琰差点便死了,”杨渺渺喟叹一声,“倘若小姑娘真的去了,苏灵,你觉得,我会放过她吗?” “那,那也就是说,青灵确实做了这件事?”刚才还在想方设法替青灵申冤的苏灵后退了两步,水盈的眼乱颤着,混乱塞满了她的大脑,她无法可想。 …… 第四十二章 狼崽喂食 “苏灵,”杨渺渺看着她额角的伤,温和道,“我不愿与她多说,人做的事,想要人莫知,除非己莫为,她再怎么否认,也无法改变她做过的事,而且——如果,不是白晓辛救了小琰,那你醒来时见到的,便只能是青灵的尸体了。” “夫……夫人,你是说……是说,白……白晓辛救了小姑娘!?”苏灵再次被杨渺渺抛出的话震惊道,哆嗦着的嘴顿时合不拢了。 “嗯,”杨渺渺坐在了椅子上,翻阅着黄皮书,“我不需要对你说谎,而且,他,还为救小姑娘受了伤。” 是,是的,夫人确实没有必要对自己说谎…… 可……可他,白晓辛,那个冷漠到极点的男孩,除了他的朋友小希以外,会救素不相识的小姑娘? 女孩神色呆滞,青灵和白晓辛带给她的双重打击,并不是很快就能够恢复过来。 …… 用小匙…… 白晓辛端坐在长椅上,看着一小碗粥旁的一把小小的匙,蹙起了眉。 宋嵩把玩着铁扇,虽然很是嫌弃屁股底下硬邦邦的床铺,但其他地方更是不入他的眼,不过现在这个并不是他重点关注的,此刻……他的嘴边挂着谜一般的笑容,打量着白晓辛。 小美人蹙眉,也是极好看的。 “小美……咳咳咳咳,小狼崽,如果再不喂你的小崽子,那小崽子就要哭了。”宋嵩刚用打趣的口吻说完,白晓辛怀里的一小团便爆发出了嘹亮的哭声。 “哼哼~~”宋嵩打开了铁扇,遮住了自己的笑容。 白晓辛连忙拿起了匙,别扭地用着苏灵教的方法在桌上印着青花图案的碗里舀起了一小点,哆哆嗦嗦但却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小团发出嘹亮哭声的小嘴。 闻到了香气,婴孩慢慢地止了哭声。 张嘴,抿嘴,闭嘴。 浑浊的水从婴孩的嘴边流了下来。 “小狼崽,你抱她的那手,再往上抬高一点。”宋嵩整张脸将铁扇拿开,好整以暇地提醒道,“如果,你不想呛到小崽子的话。” 白晓辛闻此,看着婴孩涨红的脸,试探着缓慢地抬高了抱着婴孩的手。 一小团的脸色,却是好了许多。 手腕上挂着桎梏,白晓辛拿着小匙,一点一点地喂着她,不时地用肘上的布,轻轻地擦着婴孩流下来的水。 “啊呜……呀夫夫……” “如果你不想她撑死的话,最好停手。”良久,宋嵩漫不经心地提醒道。 白晓辛想了想,便将小匙放进了碗里。。 二百七十六小匙,往后,可以,酌情地减少一些。 “啊呜……欸丫呀呀唔敷敷……” 婴孩红润着小脸,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男孩的侧脸下巴,也就在她有些不满地想要探手去够男孩的下巴时,男孩的脸便转了过来,定定地看着她。 “噗噗——噗噗——” 婴孩的黑眼睛倒印着他的脸,嘴上开始吹起了泡泡。 耳朵和鼻子轻轻地耸动,白晓辛突然抬头,看向了用铁扇挡着自己脸的宋嵩,眼睛微眯。 铁扇慢慢地阖上,露出了宋嵩的脸,依旧一脸玩世不恭。他站了起来,长袍的下摆便滚直了,金色的丝线在下摆上组合成了一条似蟒非蟒,似蛇非蛇的动物。 白晓辛并没有细究这个,他看的是宋嵩的脸。 铁扇轻轻地在白晓辛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宋嵩启唇—— “小狼崽,好好照顾你的小崽子罢——” 到了门口,宋嵩看着眼眶红红的苏灵, “可不要……轻易地死了。” 门边留下了他的影子,一闪而逝。 …… 苏灵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白晓辛,神情复杂。 之前,他差点杀了青灵。 再想得深一点,如果他有那个能力,夫人恐怕也…… 而今,他救了小姑娘一命,也间接地救了青灵一命。 看着在他怀里,牙语连连的小姑娘,苏灵发现自己对他,找不到任何怨的理由。 “吃东西,换药。”苏灵对着白晓辛道。 虽然知道青灵的走与白晓辛无关,但她并没有办法马上释怀。 所以,与白晓辛说话的口吻,还是有些怪怪的。 只是,这奇怪的口吻,在看到对着她笑的小姑娘时,便会收敛,然后慢慢地不自觉地消失了。 “你认识她?”白晓辛突然问道,盯紧了苏灵的脸。 “……嗯。”苏灵脸上带着些微的释然的笑,她一手逗着婴孩,一脸自然,“她的父母亲,在生前,与我关系很好。” “……白晓辛。”苏灵打量了白晓辛两眼,突然道,“你——” “……”白晓辛虽然感觉到眼前的女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但并无法确切地感受出什么,于是便看着被逗得在笑的婴孩,听着苏灵的话。 “你的头发。”苏灵道。 经苏灵提醒,白晓辛抱着婴孩哄的手,果断僵住。 昨日,还是梳理好的头发,自遇到怀里的这一小团后,便成了不可描述了。 糟了……小希…… 看着白晓辛微愣的样子,苏灵忍不住一笑,但又很快地恢复,佯装出了一副我好凶的模样。 白晓辛便吊着怀里的一团,“哗啦哗啦”地去找梳子了。 倘若……昨天他没记错的话,那梳子,应该被丢在了床上的某个地方。 直到—— 苏灵看着白晓辛一手拿着段成两截的梳子,黑着脸。 “那人弄的。”白晓辛解释了一句。 他讲的,是宋嵩,只是用平平淡淡的口吻讲出,似乎并没什么说服力。 “等着!”苏灵拿过了他手里的两截梳子,没好气道。 …… 晒干了的各种药草味儿混合在一起在鼻尖萦绕着—— 陈彬下半截身子倚在了柜台边,一手撑着身子,另一手在算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他颇有意味地上下打量着青灵,良久了才回道:“家父去山里采药了,还需两日,才会回来。” 陈彬的脸色很白,眼圈下是浓浓的青色,青灵在祁府便知道这种情况代表了什么,但……目前的她倘若将三年的积蓄花在住客栈上…… 不过现在在陈彬面前的是画了脸,换了补丁布袄布鞋的青灵,而不是祁府杨渺渺身边的青灵。 …… 第四十三章 温柔狼崽 想到这些,青灵的心安稳了许多。 “我从土家坳来,是我爹娘让我来帮陈郎中的。”青灵道,故作不知所措的样子。 “土家坳……”陈彬拨弄着算盘的手顿了一下,试探问道,“那……姑娘你先在后院住下,待家父回来……” “那……那打扰了。”青灵抱着一个包裹,看着陈彬点点头。 “还未问姑娘芳名。” “我……我叫阿尘。” “姑娘请——”陈彬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对着青灵道。 青灵怯怯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迈着步伐。 只是,在她经过男人身边时,男人的眸光一闪,神情虽没有多大的变化,但嘴角牵起了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 这回,白晓辛清醒地看着黎翰剥除了桎梏,将自己扔进了桶里,这回,夹了陆佰柒拾叁颗花生进了瓶子,这回,距离黎翰还剩下二十五步。 泡药浴,夹完花生,被黎翰打一顿,便又到了跨红线,吹鸡毛的时候。 在做这些事的过程中,白晓辛只能将婴孩放在床铺上,只是,硬邦邦的床铺并不为婴孩所喜,她动了两下,便又大哭了起来。 再次伴随着婴孩哭声的,还有白晓辛一屁股滑坐在地上,鸡毛落在他头上,有些茫然的样子。 但他顾不得太多,连忙起身去查探婴孩的情况。 鸡毛瞬间从他的头上落下—— 苏灵看着白晓辛的样子本想笑的,只是听到小姑娘的哭声时,便中途转成了一脸担忧。 两种表情同时出现在她脸上显得有些怪异,她也连忙来到床边,离白晓辛有些距离。 在白晓辛的安抚下,婴孩很快便不哭了,只是,当白晓辛将她再次放到了床上时,她就好像触到了弹簧一样,再次反弹。 哭声再次萦绕在两人的耳边。 “要不……我来?”苏灵看着白晓辛试探问道。 “……”白晓辛抱着哭声渐渐弱下来,只剩下小声呜咽的婴孩,顿时看向了她。 苏灵打量着白晓辛挣扎不定的神情,并没有说话,提示是一件好事,但是,不断地暗示,对白晓辛来说,反倒适得其反。 就在俩人静默的时候,婴孩似乎对现在这个情况很满意,她好奇地从白晓辛的怀抱里看着离自己有些距离的苏灵。 苏灵抿唇,然后对着婴孩迅速地龇牙了一下。 白晓辛并没有察觉苏灵的神情变化,他盯着婴孩的眼神依旧严肃。 婴孩被苏灵逗得笑了一下,要不是泪痕,哪还有半点哭闹的痕迹。 她朝着苏灵慢悠悠地伸出了手。 “呀唔,唔唔丫——” 白晓辛愣了一下,看着婴孩的动作,然后微微抬头看向了苏灵。 苏灵见白晓辛看她,皱了皱鼻子,对着白晓辛也来了个龇牙,但依旧没有说话。 毕竟,最后的选择还是要白晓辛来做,她不能去催促。 相信白晓辛绝不会扔下小希,所以现在该做的事,依旧是要继续的。 锁链“哗啦”,白晓辛抱着婴孩走向了苏灵。 “小心。” 靠近女孩,将婴孩递了过去时,白晓辛道了一句。 手碰着了手,苏灵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白晓辛手腕上的桎梏时,却发现,桎梏,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 它已经和白晓辛的体温融在了一起。 苏灵想着,在接过了婴孩时—— “砰!” 两个脑袋轻轻地磕在了一起。 “啊呀呀呀——唔夫吱夫夫……” 婴孩似乎很享受接递过程中,白晓辛和苏灵带来的轻微挤压,在轻微的响声中,她忍不住呼呼哼哼地咧嘴笑着。 …… …… 白晓辛正想直起身子的时候,发现了婴孩小小的手指抓着他胸前的的衣服,紧紧的,不撒手。 俩人……或者准确地说,仨人分不开了 因为她也轻轻地揪住了苏灵的衣服。 苏灵捂着脑袋,没好气地瞪着白晓辛,却发现白晓辛正看着她怀里的婴孩。 两个人的距离,呼吸可及—— 看着垂眉低首的白晓辛,苏灵错愕—— 她看见白晓辛眼波流转间的温柔,连带着整张脸,都柔和了下来,此时此刻,他的眸里闪烁着的不是那让人害怕的诡异情绪。 没有冷漠的白晓辛是怎么样的? 那个名为小希的,他的朋友见过吗? 没有了听到夫人时的如临大敌,也没有看见黎翰时的警惕防备却又压抑着的跃跃欲试的火焰,也没有,面对她时的如履薄冰。 这是收了爪子的,随时想要再饮人血的狼崽? 苏灵这样问自己。 然后她发现,对于白晓辛,她不知道。 这些也是……很久以后的日子,苏灵不时询问自己的问题。 …… “我去跨红线。”白晓辛盯着婴孩,认真道,“你等我。” 也不知婴孩是否听懂了他的话,但抓着他衣服的小手,却是慢慢地松开了。 “噢噢。”苏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白晓辛这样说,下意识地小鸡啄米。 直到白晓辛抬头,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她才回过神来。 看着白晓辛转身走向红线群的背影,苏灵小脸微红。 “原来是……对你说的啊……”用鞋子尖轻轻地擦着地,苏灵看着怀里牙牙学语的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对怀里的婴孩做了个鬼脸。 婴孩被再次逗乐,啊呜啊呜地笑着。 婴孩的笑声和女孩的轻言细语在屋内荡漾开来,而离她们不远的白晓辛则是努力按照记忆中的红线和动作,努力地前俯前转、后仰后跃过红线。 鸡毛在空中东颤西颠地飘着,这次,持续了很久,都没有掉下来。 …… “你在这里呢!”庄铭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提气来到了庄铭身边,“找了你找半天了,怎么了,闷闷不乐的,真的是仗着黎叔和裴师傅对你好,连今天的晨练都不在意了?” “没有的事。”黎月一手拍掉了庄铭的爪子,“你瞎说什么呢你?” “那干嘛总是这一副丢了媳妇儿的熊样?”庄铭皱了皱眉,打量着黎月的神情,大大咧咧道,“你应该庆幸,今早裴师傅病了没来,不然的话……要是给他看到你的样子,挨一顿揍都是轻的。” …… 第四十四章 猴瘪蠢猪 “谁……谁丢了媳妇儿了!!”黎月道,脸上却是有了许些红晕。 年少也知慕艾。 “哎呀呀,苏灵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要不,你说,我现在偷偷地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庄铭说着,装作要起身的样子,惹得黎月顿时急红了眼。 “你……你不准!!”黎月一惊,手快过思考,已经探了出去。 “我就这么一说,看看~~看看!某人急得眼睛都红了……”庄铭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臂,脸上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但心下却微微一凛,刚才黎月怎么出手的,他根本就没有看到。 梨子才跟了裴师傅几天啊……难道是裴师傅给他开小灶了? 庄铭狐疑地看着黎月的脸—— 他可还记得,为了黎月,裴师傅可跟黎叔吵过架的。 也许……该试试口风? “到现在,还不承认想抱苏灵当媳妇儿?”庄铭挑了挑眉头,见他缓缓地松了手,于是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 黎月这才明白桩子的用意是要逼自己说实话,但是被识破了心思的他却也没心思陪他插科打诨。 “被美人嫌弃了?”庄铭似无意地问道。 “嗯……”黎翰有气无力地回道。 “因为蛇蝎苏灵?” “嗯……” “那我说,你还真是笨内……”庄铭感叹道。 “嗯……啊?”黎月道,“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了!” “你挑什么时候不好,偏偏挑那个时候……”庄铭拍了拍黎月的肩膀,“你也知道她们平时的感情深得很,这种感情只能用时间来缓解……你这么冒冒失失的,你说,苏灵不把气撒在你身上,要撒在谁身上?” “……你怎么懂这么多……”黎月看着庄铭,奇怪地问道。 “……你的关注点不应该放在怎么博得美人心吗?”庄铭抽了抽嘴角。 这,是他从府里的小红小蓝的两段感人的爱情纠葛得出来的…… 咳咳,当然,这个没必要跟梨子说……也不重要。 “来,我给你出个主意,”庄铭挑眉道,用力地拍了拍黎月的肩膀,“保证苏灵和你的关系更进一步。” “什么主意?”黎月好奇问道。 “英雄救美,怎么样?”庄铭故作神秘道。 黎月皱起了眉头,“这个道理我懂,但是……” “你刚来,不认识武场内的人,”庄铭道,“但是我认识挺多人的,到时候,我让苏灵没见过的几个大哥的府外的大哥去意思意思,然后,你就……嗯~~~嗯~~~” “这……行得通吗?”黎月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顿生他疑。 “我说行得通就行得通,”庄铭道,“这几天,你就不要去打扰苏灵了,现在,你这张脸,在英雄救美之前,都不能出现在他眼前,懂不懂?” 庄铭说完,搂着黎月的肩膀,摇了摇。 “……懂了。”黎月想了想道,只是不去看苏灵……那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受的。 “对了,到时候,别忘记了这个啊……”庄铭伸出了手,握了握。 “懂懂懂……”黎月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钱吗……为了苏灵,大不了,他豁出去了。 “对了,你老实告诉我……”庄铭靠近他,在他的耳边神秘兮兮道,“我也不告诉别人……裴师傅,他是不是给你开小灶了?” “啊?”黎月拉开了和庄铭的距离,看着他一脸疑惑。 …… 茶香袅袅,檀木方桌上放的完全是和平日里不一样的龙井。 这茶叶,可以说是名列好茶里头的最次品。 不为什么,只因为来的客人是祁翊最不喜欢的人,祁翊可以将好茶同自己喜欢的人分享,但不喜欢的人……干嘛要给他最好的东西?但茶这种东西,也算一个门面,在死对头面前又不能丢了自己的面子。 于是,万般纠结之下,就这么地挑出了一个好里的最次品。 “整日看你大手大脚地花钱,就拿这么个破烂给我喝?”钟崇山是半点也不客气,大口地喝完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你闻得出来还是你下边那条狗告诉你的?”祁翊扯了扯嘴角,暗骂粗俗。 恶心,还有那条狼狗也是…… “还需要我的宝贝儿来闻?”钟崇山嗓门洪亮如钟,然后摸了摸在椅子旁下正盯着自己看的狗头,“想都知道你这个怕夫人的,会给出什么好东西来?” “你敢说你不怕?”祁翊指着钟崇山,一下火气就上来了。 “我……我,至少我夫人肯在外边给我面子,”钟崇山独自强撑,“哪像你,里子面子全部没有!” “你给我滚!”祁翊站了起来,指着大堂门口骂道。 “呸,老子偏偏就用走的——”钟崇山“哗”地站了起来,身材相较祁翊却是伟岸,一身天青的武服相较祁翊华贵的紫色狐裘却是干净利落了许多,只是牵着他的狼狗几步走到门口时—— “老子就问一句,三月春猎还来不来,不来拉倒!”钟崇山回头轻蔑地看着祁翊。 “哼,去,某人都去了,我怎么可能不去——”祁翊道,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钟崇山一脸恍然大悟,“噢~~往年你都是让仆人来问话的,今儿个,还劳大驾亲自来问我,我猜猜,该不会是贵夫人给赶出来了罢?” “去你娘的!你个猴瘪!” “给老子滚!你头蠢猪!” …… “披麻戴孝不需要……我和你,还有苏灵,宋嵩做这件事就够了,”杨渺渺一手拄着脑袋,一手拿着医书,“毕竟,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深居简出的,所有事情要办也得不招摇地办……不过,琰儿死了的消息可以散布出去,至于府内,那些孩子们死了过半的仆人们……” 黎翰在下边,没有出声,等着杨渺渺的决定。 “十倍的月俸给那些失了孩子的仆人们,”杨渺渺的眉宇间倒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和往常一般的平静,“另外,遣散这些仆人,缺位的,不要从府里找人补,重新招仆人,注意,尽量挑有孩子的人家。” …… 未来某章【中秋剧场:月海人惘】不喜勿看 “二弟,”白渡青衫翩翩,往日的杀伐之气尽数洗去。他抬头望月,似喜似叹,“往年仲秋,母亲思你念你,常愁苦满面,却因父亲和其他孩子们而强颜作笑,她知最对你不住,以至深夜常以泪洗面,前些日子能寻得你,真乃幸事。” “嗯。”白晓辛和白渡并肩走着,随白渡的目光看向了那天上,圆圆的……馒头。 馒头…… 白晓辛一手扶住了腰,停下了步伐。 他蹙起了俊朗的眉。 为何……会是馒头? “你想要吃馒头?” “爹爹,我要吃馒头……” 人海华灯无数,只是,心…… 白晓辛下意识抚上了心脏的位置。 心在跳着,一如既往的平稳。 它是空的…… “二弟,你怎么了?”白渡回首,看见了白晓辛愣愣地待在原地,于是来到了他身边,声音里不由得染上了几分担忧,“心又疼了?还是脑袋?” “没有。”白晓辛垂眸,手也从身上滑落了下去。 “我,想要自己走走。” 就在白渡还想再发问时,白晓辛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白渡看着这个正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亲人。 他也是怀疑过的,如果,是有血缘之亲的亲人,怎会一点也对亲人的关怀而无动于衷呢? 没有感动,没有失而复得,反倒是对敌人般的浓浓警惕。 这些日子以来,亲人对他所有的加倍补偿的关怀,都被他看成别有所图的模样了罢…… 如果,不是那块胎记…… 那日,母亲眼中含泪,泪中含恨,说她的儿,吃了太多苦。 所以,那颗也许本该质朴的心,也变得铁石心肠了么…… 就在白渡失望地转身,只落了一句,“莫要忘记,晚些在如归楼会。”时—— “多谢。” 淡淡的声音,并没有饱含多少的情感。 白渡惊讶,再转身之时,只看到了一个毫不留情的背影。 他的二弟,他的情,是根本就已经丧失了,还是只对他自己,又或者……另有其人? …… “爹爹,我要吃馒头!!” “嗯。” 并不粗壮的手,伸出,拿着为数不多的铜板数了数。 “爹爹,我要吃糖葫芦!!” “嗯。” 他小心地拿着两串糖葫芦,蹲在她身前。 “爹爹,我要看那个大伯表演!!” “嗯。” 他转身蹲了下来,让她攀上那并不宽厚的肩膀。 …… 白琰儿愣愣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人牵着自己,抱着自己的景象仿若就在眼前,她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又哭了,别哭了好不好?那个那个……豆神医说了,你眼睛刚好,不能这样哭啊……你爹肯定能找着的……” “喔……”白琰儿举起胳膊抹去了掉下的眼泪。 “我想……自己走走,放心,我不会乱跑的,待会我自己回去找苏姐姐。” “喂……小祖宗……小祖宗……不行啊……” “你再待在我身边试试看?信不信我现在哭然后告诉这里所有人说你拐卖小孩?”白琰儿淡淡瞥了一眼毛蛋,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但是自己现在,只想要一个人。 …… “???” 白晓辛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手在前,一手负后,停下了脚步,蹙起了眉头。 “公子可是将军府二公子?我家姑娘……” “不是。” 白晓辛果断否定,便打算绕过女子。 …… “五弟,我就说三弟会果断回绝罢?” “三姐,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等一下,二姐给我宝贝,该换我看看了!!” “喏,拿去,这西域特使带来的贡品还是不错的嘛,看看你说的,姐姐我就等着你的君子好逑~~~” …… 女子身子一侧,再度拦在了白晓辛身前时,而白晓辛看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毫无温度了。 女子并不相信,自家姑娘芳名远播,丝毫不能引起眼前男子的注意,一定是这男子欲求其他,惺惺作态。 只是……这男子的眼神,实在太可怖了些。 女子鼓起了勇气—— “公子与我家姑娘有救命之恩,我家姑娘……哎哎哎……” 话为说完,白晓辛已经不耐烦地拿起了一边的花灯杆子,拨开了她,还差点让她摔倒在地。 …… “五弟,你怕是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有什么误解罢?” “哪儿的话啊,三姐,是二哥太不近人情了罢……” 离了那喧嚣,白晓辛的脚步,再次地慢了下来。 到月白桥了。 今早,还是在对岸……救了那奇怪的小孩…… 只是,为何会出手呢?自己,会武功? “这位公子……” 白晓辛回首,充满了混乱情绪的眼底,再次地带上了浓浓的防备。 “给你!”却是一妙龄女孩,将一盏花灯不由分说地塞在了白晓辛的手里,还附上了手帕,然后便红着脸,像只受惊了的兔子一样一溜烟跑了。 “……” 白晓辛上前一步,正要追那女孩—— “公子,给你!” “公子~~~” 没一会儿,白晓辛的手里便有了十多盏的花灯和十余条芳香四溢,塞在身上或夹杂在花灯上的手帕了。 这情景,倒是看得周围年纪大些了的人乐呵呵的,纷纷说白晓辛长得俊,好看之类的,难怪大把姑娘喜欢他了。 也难怪,白晓辛一袭黑袍,在花团锦簇中本就显得格外瞩目,再加上冷峻的面容和的气质…… 但最主要的,还是长得好看。 以及独自一人眺望河岸,显得有些“寂寥”的模样—— …… “二哥真是艳福不浅呐~~~” “你要是有二哥一半好看,那也……不行。” “???” “毕竟,还是二哥,艳压群芳。” “???”三姐你这话是对亲弟弟说的嘛? …… 白晓辛只觉背后有人在看自己时,迅速转身。 黑发迎风扬起,黑袍飒飒作响,月海中,人海茫茫而清波不澜,花灯散落一地,香帕随风而舞,唯有四目相对。 “……” “爹爹……还是有这么多姑娘喜欢你啊……” 白琰儿上前几步,弯腰捡起了一只已经没了光芒的花灯。 白晓辛的心开始悸动了起来。 “你……”手,再度攀上了心。 “爹爹,又见到你了,真好,”白琰儿看着白晓辛略显痛苦的样子,笑着,哭着,“我早上,没有认错人,你身上的味道就是这样的。” 她举着花灯,踮起了脚尖,花灯朝着自己,灯杆朝着他,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但是她笑得很甜,笑得很美—— “我叫白琰儿,白晓辛,你是我爹爹。” 今晚有风,今夜有月,有灯,有人。 他缓慢地伸手,接过了那盏已经灭了的花灯。 有你,有我,还有馒头。 第四十五章 写字撒尿 “是,夫人。”黎翰道。 “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如何?”杨渺渺问道。 “一日千里。”黎翰道。 “府里药材,可还足够?”杨渺渺问道。 “可再支持一月有余。” “他四分之三的药,我来办。”杨渺渺从桌上拿过一卷卷着用丝带系好的布帛递向了黎翰,“这上面的药,拿库房内的三箱金银去买,都要最好的,全部百年以上的药材,至于……剩下的四分之一都提个二十年的年限,跟宋嵩要,跟他说,四分之一的药材他给了,再呆个一年,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就此了结。” “是。”黎翰上前,双手接过布帛。 “三日后,他的桎梏换成细一号玄铁。” “是。” “还有……”杨渺渺眯了眯眼睛,终是放下了手里的医书,“那武场教头裴金源今天病了?” “昨晚他看到石狮子和我了,”黎翰知晓,杨渺渺才不会去关心无关紧要的裴金源,只是他有用罢了,“与石狮子交谈关头,我没搭理他。” “好,将他叫来,说我有事与他相商。”杨渺渺挑了挑眉头——“如果不来,就跟他讲一讲被那群杀手伤了后,伤口的利弊。” “是。”黎翰点点头,“还有,适才,爷派人来问夫人……有关三月春猎的事,说您……恰好可以去散散心,是否要……” “春猎……”杨渺渺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有场子弟们的擂台赛……”杨渺渺笑了笑,“那就……去吧,看看也好。” 磨好了利爪的狼崽,总是要出来见见血光的。 …… 钟崇山走后,祁翊的书房内—— “老爷~~~春猎,是什么?”水淼淼坐在祁翊的怀里,垂着眸,一脸无知地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嗲声嗲气地问着祁翊,仿佛不知道祁翊在看自己。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水淼淼摸出了当倒在祁翊怀里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姿态。 “滁县每年都有一次春猎,今年的春猎,也就是在一个月后,”祁翊确实是看着她,脸上充满了温柔的神色,但眸子里却没有半丝的温度,他道,“滁县除了我祁府,还有另外大两家也会参加。” “钟府和李府?”水淼淼笑问道。 “嗯,”祁翊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就消失了,他再次笑道,“往年,祁府都会有参加,今年……也不例外……” “可是,我听下面的人说……姐姐她——”水淼淼放轻了声音,也放慢了声音,轻柔道。 “那女人……”祁翊忍着,眉宇间瞬间被阴云笼罩。 他的孩子…… 死了…… 死了…… 可那女人竟然不允许办丧事,还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 …… 抓着与馒头的手感相比,天差地别的自己的头发,白晓辛的胸前依旧吊着婴孩,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铜镜前—— “……好了,这次,还过得去。”苏灵看着白晓辛束起的头发,微微一笑,然后碎碎念道,“学东西还是学得很快的……到时候,我给你根簪子,那就省事多了。” “……” 镜面上,女孩因为开心,半个笑脸被映照了出来,白晓辛定定地看着铜镜,盯着女孩的梨涡一会,然后便垂首看着呼呼大睡的婴孩了,没有应话。 苏灵也渐渐地习惯白晓辛不说话的风格了,她咳嗽了两声,“好了,过来坐罢,接下来是……认字。” “……” 白晓辛便起身,坐到了木桌的另一边。 苏灵迅速地将铜镜木梳归整到小竹筐里,放在了一旁,然后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诗经》。 “不过,在认字之前,你得先,写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白晓辛道,“我会。” “你会?”苏灵狐疑道。 “小希教的。”白晓辛道。 苏灵看着白晓辛的脸愣了愣,随即噘嘴,“那你写出来看看。” 是马还是骡子,总要拉出来溜溜。 伴随着桎梏和木桌发出的摩擦声,白晓辛抓起了毛笔,往毛笔尖在砚台上用力地戳了两下,也不刮墨,便在宣纸上开始极为别扭的写字过程。 整个过程,看得苏灵牙疼,差点去夺白晓辛的笔。 没关系,没关系,苏灵磨了磨牙,暗暗地告诉自己,没事的……来日方长,自己可以慢慢地教他。 白晓辛收了笔,便看见,毛笔头的那些毛,在不经意间已经炸成一团一条一撮撮一毛毛了…… 将宣纸往苏灵那边一推,白晓辛将笔放回了原位,便又看向了怀里的婴孩。 “……”苏灵将宣纸拿到眼前,差点没晕过去。 白晓辛仨字是写出来了,但是,笔画的力道未免太重,中途没墨汁了也不蘸墨,笔画虽稳但整个字是越写越歪…… 苏灵喘了口气,将纸放在了一旁,只觉得牙又在隐隐作痛。 “白晓辛,看这里!!”苏灵娇喝了一声。 “她……好像要尿了……”白晓辛沉声道。 话音刚落,他怀里的一小团抖了几下,脸上先是一阵阵别扭难安的模样,但随着颤抖的停止,她却是安定下来,咂了咂嘴,继续呼呼大睡。 一股湿意慢慢地浸透坚韧的袋子。 抱着婴孩的白晓辛脸上,依旧是沉稳一片—— 是的,沉稳无比…… …… …… 之后,嘹亮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屋子—— “笨蛋!” 然后是手忙脚乱的嘈杂声。 “好了,记得,不懂的问我,现在,看这里,跟我学——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什么意思?” “笨蛋!一起说完了再问,不要打断我!” …… 火在嗤嗤地烧着,外面的风依旧吹得猛烈…… 裴金源一脸呆滞地在椅子上坐着,从中午那个当儿去见了杨渺渺回来后,直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一直以为祁府的夫人温柔大方,美丽动人,而今见到了……或者说,直到那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对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 他看着手上的斑点紫,再看向了桌子上,那放在自己混元棍旁边的一瓶玉瓶,咬着的牙,忍不住颤了起来。 …… 第四十六章 大仙之术 开始是牙,后面是不听使唤的舌头,然后是嘴巴……最后是整张脸…… 祁府的夫人,确实是温柔可人,美丽大方…… 是温柔可人,美丽大方的妖魔。 是食人心的妖魔! 但,裴金源的手,还是慢慢地伸向了那精致的玉瓶。 和昨晚杀手交过手的他,伤后而退。 他没能救下老魏的孩子…… “啊——”他一把将小桌上的混元棍和药瓶扫在了地上。 …… 可是良久,一只颤颤巍巍的手,伴随着主人颤抖的喘气声,还是伸向了那掉落在地上的玉瓶。 …… 算盘这种东西,青灵并不是很会,而寻铺子这种事通常也是苏灵去做的……或者准确地说,哪怕是这差事落在她头上了,她也会想方设法地推给苏灵。 而那个傻丫头,是根本就不会拒绝的。 但是,现在,这里并没有苏灵。 她便只能靠自己了。 将一摞药材丢在了正坐在木凳上拣药材的青灵脚边,陈彬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他懒悠悠道,“将晒干的叶子捋一捋,石钵碾成药粉,装入罐中,杆别丢掉,收整好了,放药柜里。” “好……好的……”青灵颤着手去拾它,怯怯道。 她的心里有一团火,但是这团火,还是被她抑住了,没有爆发出来。 将晒干了的药草拿在手中,再从杂物架上取来一个小簸箕,便开始拣药材了。 “陈郞~~~” 也就在陈彬和往常一样在柜台边百无聊赖地拍打着算盘时,一个陈彬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他立刻伸手,抓住了一只要拍向他搭在算盘上的手。 “我说是谁呢~~青青,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陈彬的眼睛顿时发出了光,“我可想死你了……” “诶诶诶,说什么呢你,还有人在呢!”唤作青青的姑娘连忙将手从陈彬的魔爪下挣脱出来,她没好气地指了指陈彬,娇嗔道,“你这个坏心眼的……” “没事,她是从土家坳里来帮我父亲的老乡,”陈彬嘴角一挑,靠近了青青,对着她的耳朵吹了吹气,笑眯眯道,“今晚,得空不?” “好歹也是个姑娘家的……”青青看清了青灵的服饰,却是一把将他推开,没好气道,“让人说闲话……” “我陈彬的闲话,什么时候少过了?嗯?”陈彬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笑嘻嘻道,再度靠近青青,“小妖精,快说,是不是——还是老地方?” “是是是……”青青对陈彬的没脸没皮也是习了惯,因此只是说了两句,更多的,还是放在了那个正在抱着簸箕掀起了帘子准备往后院走的背影身上,不过嘴上却对陈彬问道,“不过,这么急着约我,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哪有的事……”陈彬看着青青好奇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他暧昧笑道,“你一个小妖精,就已经够我折腾的了……那个乡下来的土老帽,怎么能跟你比……” 后面的话,却是充满了不屑的意味。 “怎么,你认识她?”陈彬的话语里带上了几分莫名的委屈,“不然怎么对她那么感兴趣?” “行吧行吧,别贫了,”青青收回了目光,“晚上送药上门,那个老不死的还要你们药铺的药来吊着命,现在,先给我一些止头疼的药丸吧,要三瓶……要不,指不准家里那头母老虎待会儿又要闹腾,把气撒在我身上……” 陈彬便依言要去拿药—— 只是,在过道时,却不经意,看到了,洒在地上的未拣好的药材…… …… “你在做什么?”轻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女孩吓了一跳,打翻了手里的小簸箕,脸上带着些许惊惧。 “那个……有些药还晒得不够……,所以,所以,我就,我就拿来,再,再晒晒……” 小簸箕里的药材撒了一地,为数不多在小簸箕里。 陈彬闻言挑眉,上前去翻看掉在地上的小簸箕里头的药材。 确实……有些,还没晒够。 “阿尘,你……认识青青?”陈彬问道。 “啊……”青灵一脸疑惑。 看着青灵一脸痴傻的模样,陈彬挑眉,也没再问她,转身便走。 这里……还有认识她的人…… 她确实没想到…… 可这里,是唯一离祁府比较近的地方,也方便苏灵可以找到她。 若要她到其他地方去……这个世道,她不是没见过。 她爹娘身上便见得那么三分,那么外头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也可想而知。 青灵蹲了下来,收捡着地上的药材,若有所思。 明天,陈大夫就该回来了罢…… …… 穿过一阵莺莺燕燕,年过三十却依然颇有风情的鸨儿不耐地抓住女子不小心碰到她身躯的手,朝着胳膊上的嫩肉狠狠地掐了一下,看着姑娘并没有和昨日那样地大呼小叫而感到了些微的满意。 学乖了。 “依珊……”鸨儿在看到一道独倚栏杆的单薄人影总算松了口气,“我的小祖宗啊,你跑这里来作甚?” 依珊闻言回首,看见鸨儿时,轻轻地喊了声妈妈。 “刘公子来看你了。”鸨儿抓起了女孩的手,眉开眼笑,只是笑得太过用力,精心修饰过的妆容也无法掩盖住她生出的皱纹,“他又来看你瑶琴了,快些,依珊,别让他久等了。” “好的,妈妈。”依珊反手用自己白皙的十指包裹住了鸨儿长满皱纹的双手,“让刘公子稍等片刻,我收缀收缀就去,您先下去知会他一声。” 鸨儿对她的话感到很满意,忙不迭地答应着,手上还对她摇着一方手帕,一步步地往后退着,眼里倒印着女孩明媚的笑脸。 依珊笑着,在看不见鸨儿的时候,再度扭头。 好似怕错过了些什么。 楼下,有人来人往,不时有对她指指点点的人 没有…… 没有…… 依旧没有…… 已经几天了…… 那些窝在这条巷子尾的乞丐们……没了他们,怕是,挨不过去了…… 而她,自身难保,更是无能为力。 所以,他们没有回来,是死了吗? …… 第四十七章 有美思人 整日躲在满嘴脏话的乞丐头小希背后,那个寡言少语的白晓辛…… 是被人抓住了……被人打死了……还是饿死了呢…… 依珊对着一个正在朝她打招呼的公子哥微微一笑。 那穿的人模狗样的公子哥,脸上顿时一阵陶醉,眼里闪烁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隐晦光芒,当然,也不忘喊着她的名字,哪怕迎来众多人的指指点点和嘲讽。 这哪像那个傻瓜,叫了他那么多次,也只答应过她三四声。 还是因为饿了,她给他馒头…… “白晓辛,你饿不饿?” “……嗯。” “我给你个馒头,你对我笑一下好不好?” “……” “你看,馒头在这,我可没骗你。” “……” “我知道了,你是怕有毒对吧?喏,我吃一口,你看好咯。” “……” 在等了些许时候,也就是她没有被“毒倒”的时候,白晓辛这才劈手夺过她手里的馒头,一阵狼吞虎咽。 “喂,你还没笑呢……” 为博美人一笑,她可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他冷着的一张俊脸,一次也没对她笑过。 小希救他的时候,她就他们旁边。 那时的馒头,还是她省下来的一天口粮。 那会,依珊还小…… 而今,她很美,而且至少还有十多年的时间,可以保持住这种美,甚至可以更美。 可这世道,再美,她还得对鸨儿笑,对刘公子笑。 “依珊妹妹,妈妈叫你了。”远处传来的声音,并没有打断她的思绪。 什么时候,她真正地笑过呢? “来啦!”依珊回首,对来人露出了更加甜美的笑容。 是在看那个眼里只有食物的乞丐,狼吞虎咽的时候吧…… “依珊妹妹,妈妈让我,来帮你梳梳头发。” 他用力地活着,不顾一切地活着,而她—— “麻烦姐姐了。” 也和他一样。 …… “官爷……您来这莫不是——”柳妈妈,也就是正在招呼刘公子的鸨儿,正在谈笑的时候被叫出来,心里头是有些不愉的,但是这些个酒囊饭袋身上还吊着官府的身份,所以再不济,也只能笑容以对,“来潇洒潇洒的?” 打好招呼,才能好做生意。 “没什么,就是来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看着鸨儿风韵犹存,那捕快心领神会地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他摸了一把鸨儿手臂上的一块软肉,靠近了她,小声道,“你们巷尾死了一堆苍蝇,住那的一群人跑去衙门投诉了,衙主怕出了毛病,让我们去处理一下尸体。” “处理到这里来?”柳妈妈娇嗔道。 “这不是趁机偷个闲嘛!”捕头笑眯眯道,“晚上~~~~” “小心下面的人告你们衙主因公废私~~”柳妈妈打了一下捕头闲不下来的手,抛了个媚眼,小声道,“晚上,你要有胆儿地就来啊!” “嘿嘿嘿~~~”捕头笑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鸨儿。 待捕头在一群手下人的唏嘘声里走远了,柳妈妈脸上的笑容,倒是消失了大半。 死了一堆苍蝇…… 而乞丐头小希连个消息也没捎来…… 八成,是死透了罢…… 柳妈妈有些可惜想着,倒是可惜了他一月三俩银了。 但目前嘛……还是刘公子重要。 反正,也都成死人了不是么…… 想着,鸨儿再次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 是夜, 陈彬拿着手提着个四方的竹篮,熟稔地和给他开小门的仆人打着招呼。 青灵跟在他身后提着灯笼。 “哟,这谁啊……”仆人挑眉看着跟在陈彬背后的青灵,“这事儿青青知道吗?” “也就你净想着龌龊事,”陈彬不屑地一拍他的肩膀道,“给我家铺子打下手的老乡罢了,我会看上她?笑话。” “那倒也是……”仆人举着灯挑眉,然后便附在陈彬耳边嘿然道,“不过,后边够大的。” 他们,并没有避讳青灵。 青灵在一边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藏在背后的一只手,瞬时紧握,指甲直接深深地掐入了掌心肉里头。 “行了,你去罢,要是晚点,那青青就该急了。” 走在小径上,仆人正在给他们引路。 陈彬看了眼跟在自己后边没敢抬头的青灵一眼,顿时冷哼了一声。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带你来干甚?” “……确实,确实是有一点奇怪,铺里,药草还没有拣完。” 她没有法子拒绝,毕竟寄人篱下。 “就是想带你来看看世面罢了……” 闻言,青灵心里一紧,陈彬的语气耐人寻味。 只是还不等青灵有多余的思考时间,陈彬便再度开口了。 “乡下来的人,身上用的香,居然比青青还要好。” “乡下来的人,还会分辨一些我有时都会弄混的药材。” “乡下来的人,居然,也不会对钟府的富丽堂皇感到一点儿好奇和惊讶?” “乡下来的人,每每迈出的步伐,分毫不差……” “我倒是不知道,乡下来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厉害了。” 陈彬落后两步,和青灵并肩走在一起,慢慢地吐露出令青灵毛骨悚然的话。 看着青灵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脚步也在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陈彬冷笑着,不再言一语,快走两步再次跟在了仆从的身后。 …… “管家,”陈彬对钟府的中年管家作揖道,“家父还在山中寻药,明日方可归。” 中年男人略微倨傲地点了点头,如果是陈大夫,那还会搭上两句话,但眼前的陈彬现在只还是个毛头小子。 “那让青青带你们去药房罢。”中年管家微微疑惑地打量了两眼一直埋着头的青灵,但也并没有多想。 毕竟一个毛头小子的跟班小丫头。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青青便略微不满地捏了捏陈彬的胳膊,小声问道,“你带她来作甚?” “没什么,只是,让你来看看罢了。”陈彬轻佻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青青闻言又惊又怒,瞪着近在咫尺的陈彬便要发作。 “小妖精儿,你想哪儿去了……”陈彬也不避讳在身后的青灵,一下搂住了几欲挣扎的青青,“我只想问问,你可认识她?” …… 第四十八章 夜色夜话 青灵闻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后退两步,拔腿就跑。 “你往哪里跑!!” 陈彬虽然长年沉浸于女色,但毕竟是个男子。 青灵跑没两步便被追上,头发连着包着头发的头巾被一下揪住了。 她一下仰摔在地上,灯笼也跟着摔在了旁边。 长发一下铺散了开来,脸上的疤痕遮掩物,也因为她的摔倒,而彻底地暴露了。 冰冷袭遍了全身。 “青……青,青灵?”在青灵摔倒在地上的时候,青青也来到了陈彬身边,本是想质问陈彬的她,却在借着手里的灯笼看清青灵那张脸后,彻底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 是夜, “晓辛!!” 小希用力地抱住了白晓辛,箍紧了他的腰,激动得不能自已,“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我没事。”白晓辛的下巴,顺势地撞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过因为并不是很习惯这种接触,所以他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 只有解了冻,露出些微暖意的双眼,才能显露出他的情绪。 “呼~~~” 有了一会,小希才放开了他,伸手掐了他几下脸。 手感……意外的好? “长得像个女的一男的跟我们讲什么你死我们死,你活我们活之类的破话……现在,知道你好,便好。” “嗯。”白晓辛沉声道。 “你!?”小希捏着如今没有桎梏加身的白晓辛的双手,“好像,结实了一点。” “你……”白晓辛也抓起了他的手捏了起来。 “磨磨唧唧,你们俩,还要多久?”把玩着手里的铁扇,宋嵩看着小希的眼神充满了“善意”,他不是个聋子,小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人也看了,那该滚的,也该滚回了。” “喂……你,唔,晓辛……听好了,要,要活着啊……”小希的双手被宋嵩轻易地绞在了背后,整个人被提着走,“要活下去啊……” 白晓辛看着小希挣扎着被提走,探着手顿时上前一步,只是还未来得及应一声,沉重的桎梏,便摔在了他的脚边。 溅起的雪溅在了他的靴子上。 “戴上。”黎翰喝了口酒,道。 白晓辛低头看着脚边熟悉的桎梏,再看已然走远了的宋嵩的影子,没有反抗。 是的,这个时候,不管是对他们,还是对于自己,都是不需要反抗的。 …… “你们要让晓辛去做什么危险的事?”被宋嵩提着的小希,在扭头看不见白晓辛后,没再挣扎,安分了下来。 “噢?”宋嵩玩味道,“哪会呢,只是夫人看他好看,抓回来拿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供着看罢了。” “你骗人!!那还要我还有大千二千做什么?”小希冷哼一声,“如果有你说的那么简单,那要么只带小辛回来,我们丢在一边或者死光了就成了,要我们,还特意照顾我们仨,不就是想用我们来威胁他吗?” “你小子,脑子倒是很通透,”宋嵩勾唇,“难怪,一群小鬼都听你的。” “但是,托你之福,”小希却不买账,再度冷笑了一声,“他们现在都不听我的了,因为我们仨的待遇实在是太好了!!” 小希恨恨道:“如果不是怕大千的拳头,再加上晓辛的生死也关乎他们的话,我老早就成鱼干了。” “没办法……”宋嵩纯良地挑了挑眉,“如果不关照关你们仨,小美人儿哪会听话……” 小美……美人儿…… 小希抽搐着嘴角,突然想起了白晓辛,不过,确实长得……很好看呐,依珊那个小姑娘就是让他的脸给…… 啊呸,不对……怎么给这个人带偏了…… “沙哗——” 在小希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脚已经着地。 宋嵩放开了他。 “把我丢这里?”小希眯了眯眼睛,警惕地盯着宋嵩,“要准备给我换个地方了?怕我记着什么跑出去?” “自然不是。”宋嵩暗道可惜,这乞丐头小希,也是块好料子……只是心里有事,背的东西也太重了些。 和单纯着只想着活的小美人儿不一样。 “我准备,送你上路。”宋嵩薄唇轻勾,铁扇已经从手里飞出。 什……什么!? 小希的脑海只划过了这个念头,一阵剧痛袭来,便没了知觉。 “好了,石狮子。”宋嵩上前,撩袍蹲身拾起了铁扇,起身冷冷地看着从拐角处出来的中年男人道,“我已经点了他的昏穴,他还有外边的俩人,就托付给你了,我再最后说一句,不要让夫人在滁县看到他们。” “欸,行了行了,老子知道了。”石狮子一把将小希提了起来放在肩头,虽然满嘴嫌弃,但宋嵩都还是能看出来他的喜上梢眉。 一只鸡,总算是到手了啊…… …… “青……灵?”陈彬疑惑道,但倒映着青灵脸的双眼却忍不住放出了光。 “你,你怎么在这里?”青青惊疑不定地问道。 “……”青灵咬牙坐了起来,身上的疼痛,也并没有在脸上做出任何掩饰,故作镇定道,“医术不精,遭夫人嫌,要我学好回去。” “哦?”陈彬立刻道,“比我好还不够?” “自是不够,”青灵捡起了地上的灯笼,只是握着杆的手却是在颤抖着,“没有陈大夫的一半本事,怎么好回去见夫人?” “原来,是杨府的人。”陈彬了然道。 他的父亲,经常出医两大户人家,杨府的次数比较少,而李府那边,则是父亲的死对头去看的。 在青青这边没听过这号人,那就是杨府的人了。 青青失语一时,却并未失语一世。 “那你何故在陈郞与我话时奔走?” “药囊不慎掉落。”青灵随口便道,借着灯笼的光,指了指不远的雪地,“身染疾,药囊须随身携带,其中几味药,较为珍贵,若是在风雪之地过久,便失了效用。” “你何故隐瞒身份?” “不想招惹过多的闲言碎语。”青灵说着,不屑地看着陈彬和青青。 青青倒是感到了些微的憋屈和涩然。 …… 第四十九章 十三慕古 往常被青灵数落的人里头,就有她了,而今天,自己和陈彬那不堪的一面,更是给她全部瞧了去。 青青再度失了言语。 “家父可知此事?”陈彬眯起了眼睛再问。 “不过是一点小事,”青灵不屑道,声音里却带上了自己都不知道的颤抖,“明日与陈大夫说说便是。” “陈家医术,传男不传女,更何况……”陈彬讽刺一笑,“你,并非陈家人。” “杏林世家向来有规矩,”陈彬傲然道,“医,救人不在话下,但这术,又怎与外人道也?” 规矩…… 又是,规矩…… 青灵猛地攥紧了灯笼的杆,“那——请教陈公子,药王谷,又作何解?” 没想到青灵一小小的姑娘竟是会搬出这庞然大物,陈彬脸上的傲然顿时僵住。 “药王谷习者,”青灵喝道,“从中脱出者也可自立门户!!” “我陈家,家小业小,怎和药王谷相提并论?”陈彬一脸难堪道,“姑娘也太抬举我陈家了。” 空气顿时凝滞,青灵死死地盯着陈彬。 直到—— “青青,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仆人匆匆赶来,脸上冻得发紫,“夫人已经等得很久了。” 青灵不慌不忙地背身,束了束青丝,重新裹上头巾。 今晚这劫,可暂时告一段落了。 只是,这陈彬,还真是不好对付…… 背着身束发的青灵,正与仆人交谈的青青,都没有注意到,一旁陈彬眼中正放着青光,倒印着某个女孩。 …… 滁县外,荒无人烟的树林中—— “一只鸡啊一只鸡,两只鸭啊两只鸭……”石狮子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手里的缰绳一抖,轻轻地甩在马身上,马打了两个响鼻,依旧是慢悠悠地走着,似是对他的歌声不感冒。 正是午夜,这种荒郊野外更不会有什么人。 待马踏着暗摸摸的小路,走到了一片林子前时,石狮子才停了马。 石狮子上前一把拉开了车厢的门,看着里面挤成一团的人,不由得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我是答应了,将他们带出滁县,可并没有答应,要将所有人都带回去。” 石狮子大手往里头一抓,便揪出了一个人,然后是另一个。 “看在你这只鸡的面上,”石狮子嘿然道,看着两人在草丛里挣扎着,“我就把他们丢在这里了,是福是祸就看你们俩的命了,老子只要一个,不要一拖二。” 小希目眦欲裂,一脑袋便撞了出来。 然而,却是被石狮子一巴掌拍回了车厢内。 “给我安分点,”石狮子笑骂道,随即眼神便凶恶了起来,“不然,我就宰了他们!!” 点了小希的穴道,眯起了眼睛的石狮子扭头看向了地上,一孩子努力地护着另一孩子。 女人本是说好,三天之后,可还没一天,就让他来带人走。 那女人说变就变,耍得别人团团转,自己凭什么要听她的? 一只鸡就算了,本来就是自己的目的,可这被硬塞过来的俩人,凭什么? 手,举了起来,呈掌状。 不管那女人是什么目的,自己绝不会称她的意,放了他们,他们必然往回走,丢在这里,又怕给什么人捡了去……太冒险了,哄哄一只鸡没问题,但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是两掌拍死算了。 凄凉的二胡声,传入了石狮子的耳朵内,慢慢地在这林中扩散了开来。 “谁!?” 石狮子心下一惊。 夜晚幽林雪纷飞,何来乐声泣如鬼? “哪位?” 石狮子再次问道,口中一股热气在鼻头消散,嗓门洪如钟。 枯枝压雪,雪竟为之震落几许。 “拉你的车走罢,路在前方。” 苍老的声音响彻林中,石狮子竟是无法找到声源处。 “哼!”石狮子一声冷笑,这几天莫名其妙地受了一堆那女人的鸟气,现在还要他滚? 石狮子从身上摸出一颗铁珠,运劲射向了大千。 “锵——” 大千瞪着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地响。 铁珠几乎是擦着他的眼前过去的。 没来得及看地上碎成几段的拐杖,石狮子手腕一动,直接往树林的某一黑暗处再度射出了铁珠。 “嗡——” 铁珠却是反射了回来。 石狮子瞪大了眼睛,铁珠擦着他蓬乱的头发过了去,那劲风擦过的头皮,隐隐发疼。 “滚。” 苍老的声音里蕴藏着散发出来的气劲,像海水一般,滚滚而来,深不可测。 石狮子的手指微微地发麻,脸色更是涨红,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他知道,刚才那人算是手下留情了。 扫了眼地上断成几节的物事,最后愤愤地看了大千和二千一眼,石狮子翻身上马,驾马而去。 马蹄声渐渐地走远,草丛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待嘴上的布被解了开来,大千傻乎乎地问道。 “老……老头?” “你知道是我?” “那曲子只有你拉的出来。” “那头崽子没和你们一起?” “他在马车里。” 老人蹲了下来,在他身上摩挲了一会,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我问的,是那个也听过我拉琴的。” “晓辛,晓辛……他,他被抓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怎么样……”大千说着,话里带着担心的意味,待身上的绳子解开之后,他立刻帮二千解开绳子,“好多乞丐都被抓了,他们把我们和小辛分开了。” “他在哪?”老人问道。 “不知道。”大千摇头。 老人闻此沉默。 “哥哥……呜呜……”二千的脑子本来就有些问题,受到的惊吓更为严重,在解开嘴上的布条和身上绳索之后,立刻就抱住大千大哭了起来。 “二千……”大千眼眶微微湿润。 他很早就没哭了,但是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想哭。 但他终究还是没哭。 “你,能把小希救出来吗?”大千哽咽道。 “怎么不叫老头了?”黑暗中,老人叹了口气。 “你救救小希和晓辛,我就叫你老头。” “老夫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让人给这样威胁……” “……” 大千不知所措,他脑子,实在也不怎么好,只能安抚着还在哭的弟弟。 …… 第五十章 绫苑墙塌 “刚才那人,别名石狮子,江湖榜上排名二十三,”老人道,“我可以打死他,但如果我跟他打了,我就撑不到回去,见我孙女最后一面。” “至于,那头崽子,我尚不知他在何处,又如何救他?” 老人的声音从没有起伏到越发地苍凉,就像他拉的二胡一样,二千听着听着,哭得更大声了。 “我……我知道抓走我们的女人,长什么样子。”大千连忙道。 “女人?” “对,长得很好看的女人。” “那便帮你找找。” “谢谢你,老头。” “如果要谢的话,就先让你这弟弟停下来哭罢。” “二千,二千,快别哭了,老头要带我们去吃馒头。” 慕古听着大千的话,苍老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阿连啊,我竟还能找到同你这般傻的孩子……也不知,你在那边,还过得好吗? 再等等,再过段时日,我就来找你了。 慕古咳嗽了几声,看着俩孩子,微微湿润的眼里流露出了欣慰。 “走罢,我带你们去吃馒头。” …… 小小的刀子上沾着血。 “我有刀子……” 青灵惊惧地倚在了门的背后,披头散发,瞳孔放大,她想要努力地平稳自己的呼吸,但是……却做不到。 她颤抖着嘴唇,颤抖着手,颤抖着全身,告诉自己。 “汪汪汪——” 耳边环绕着门外陈彬的污言秽语,伴随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隔壁家的犬吠声。 她不敢再睡觉了,如果不是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察觉到了陈彬偷偷摸摸溜进来的行为,还有,枕头下面还藏着把她特地去买来防身用的刀子,那就可能…… 激烈的反抗冲突之下,她用刀子划伤了陈彬的手。 这才将陈彬给逼了出去…… 直到,耳边没了陈彬的声音…… 青灵手持刀子,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下一息,背后传来了狠狠的撞击声。 陈彬喘着气,在踹门。 青灵咬牙,用后背死死地抵住门,她掉着眼泪,却不敢发出任何地呜咽声,只是颤抖着手,一手扶着另持着刀的另一手。 “我有刀子。”她努力地告诉自己。 然后颤抖着的手慢慢地停了下来。 …… 一袭黑袍的慕古没有了在花柳巷子拉琴时的邋遢,他梳着一头整整齐齐的银发,末了用根木头簪子穿引起来,但大部分的,还是披在了脑后,手里拿着一只拐杖,带着大千和二千,在街上慢慢地走着。 “馒头好吃?”慕古摸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二千,问道。 “嗯嗯……呜呜……”二千忙着啃馒头,没空搭理他。 “我……我不吃了……给你罢……”大千看着馒头,直咽口水,但是二千已经吃了三四个了。 “给我?”慕古笑了笑,却没接过,“为什么?” “二千已经吃很多了。” “他吃了的,都进了你的肚子?”慕古笑道。 大千看着老人的笑倒是很惊奇,因为老人在花柳巷子拉琴的时候,对谁都是臭着一张脸,更没有这样地笑过。 “嗯嗯嗯。”大千想着,也不忘点点头。 老人旋即大笑,纷纷引来了路人的注目。 他接过了大千的馒头,然后把长长的胳膊伸到了二千面前。 二千一把抓过。 “我老了,咬不动了。”慕古道。 “哥哥,给。”二千道。 于是大千又接过了刚递出去没多久的馒头。 他终于咬了一口,然后问慕古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找能帮你找崽子的人。” …… “阿——” 皱了皱鼻子,努了努嘴,白晓辛终究没打出喷嚏。 “啊哇哇哇哇哇——” 怀里的婴孩好像对白晓辛欲打喷嚏而不得的表情很感兴趣,她顿时在白晓辛的怀里挥舞着双手,哇哇大叫起来。 约莫着有想要再看几次的意思。 只是白晓辛并没有如她的意,只是低头地看了她两眼。 他像几日前那样,将婴孩交给了苏灵。 然后颤抖着手脚让黎翰揍一顿。 婴孩起初听着砰砰和哗啦啦的撞击声还是很害怕的,但后来习惯了,便只剩下了好奇,她挥舞着两只小手,看着白晓辛一次次地给黎翰打飞撞墙,再打飞,再撞墙。 当然,除了她和苏灵两个旁观者以外,还有树上的麻雀在“叽鹅叽鹅”地呐喊助威。 “……” 再一次撞到墙上,白晓辛沉默着扒拉着雪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奔向了黎翰。 快没力气了似的。 苏灵看着,眼里浮现了不忍。 黎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靠近自己,抬手,再出拳。 这回,他依旧撞在了墙上。 然而,黎翰却微微讶然,因为白晓辛并不是像往常那样直着地撞在墙上。 他斜着撞向了另一边的墙。 打偏了。 黎翰眯了眯眼睛,所以,狼崽开始对他的力量适应起来了么? 那没关系,再加点力,刚才不过用了两分。 “轰隆——” “哐当——”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 正在和水淼淼说着话的祁翊,吓得将手里的玉杯摔在了地上。 没有碎,玉是好玉。 在祁府中忙着喂马,拔树,种树,送药等各司其职着的仆人们照常忙着自己的事情,并不问其他,除了一些新来的仆人对此感到些许的疑惑和好奇之外。 不过,他们全部都被灌输了一个理念: 夫人是最好的,夫人做什么,都是好的。 “唔……” “呀夫夫……敷敷啊呀……” “叽鹅叽鹅叽叽鹅鹅……” 这一天,绫苑西面的墙,终于被撞得连带塌了一半。 “啊呀呀……小美人儿,还真是惨呢……啧啧啧……” 坐在屋顶上,一袭月白衫的宋嵩,手执铁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饶有趣味地看着白晓辛狼狈地从石碓里艰难地爬起来。 “哼……惨点也好……”宋嵩想起了什么,突然抽了抽嘴角,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布帛,“小爷大把大把的银子,就这么哗啦啦地全在你身上流走了,还真是……” 不过,嘴上说着真是,但心里头却有几根苍蝇腿在挠挠般的几分别样滋味,只是放大了说,却也不知道自个儿话里的还真是,是什么…… “不过算了,一掷千金,为美人,倒也不算亏。”宋嵩安慰自己道,“反正花的是老子的钱,又不是小爷的。” 这么想着,宋嵩舒服了不少。 …… 第五十一章 有老赖皮 在滁县,有家店,店很偏,少有人光顾。 门开的一瞬,米非手指往舌头上沾了沾口水,翻了一页发黄的书,眯着小豆眼睛,像往常那样懒洋洋道,“书法左边,名画右边,书法名画每副皆十两银子,先交钱,后挑书法名画,拒谈价钱,若不接受,门在身后。” “咚、咚、咚……” 有节奏的拐杖声在地上敲着,伴随着拐杖的声音,三道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没有听到客人往常熟稔的招呼声,蹲在椅子上拿着竹签戳着自己一团花白头发的米非顿时抬头。 “老不死的,你居然还没死?”看清了来人的脸,米非手一抖把书一丢,竹签插在了自己随意箍着的发髻上,顿时大呼小叫起来,“我的个亲娘啊,你不跟你那夫人……” 慕古的脸顿时一沉。 米非见此连忙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我说你没死就算了,找到我这里来作甚?” “三件事,还有两件,你应该没忘了罢?” “啊呸,不会是让老子再帮你去干那种事罢?”米非瞪圆了眼睛,两只枯枝一样的手在身前连忙晃了起来,“上次你去了半条命就算了,我也差点给搭了进去,滚滚滚滚……” 也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一直躲在大千背后的二千探出了个脑袋,鼓囊着嘴巴,眼睛放在了米非丢在地上的书上。 “喂喂喂……你个臭小子,把书还给我!!”米非正和慕古拌着嘴,想方设法地推掉他拜托的乱七八糟的事,却不料自己的书让二千给捡了去。 “哥,你看这个是什么?”二千却溜得很快,拿了书就往回跑,随手翻了两页看了起来,然后指着一张画着奇奇怪怪的图,对着大千问道。 “这个是男人,这个,是女人。” “噢,男人,女人,我知道我是个男人,那他们在干嘛?” “在……练功?”大千不确定道。 在路上,慕古不仅和他们交流,也跟他们说了一些有关于江湖,有关于武林,有关于……武功的事情。 大千听了倒是有些兴趣,反观二千,不管慕古说什么,都要问上一句,江湖,武林,练功什么的能不能吃,有没有比馒头好吃之类的话。 慕古的回答自然是让二千失望无比的。 他说江湖不好吃,武林更难吃,练功是最难吃的。 而大千现在脑子里除了救晓辛的事,也就是练功的事情了,所以看到什么,都会不自觉地觉得,练功是不是这般模样? “两个小兔崽子,喂,你带来的?快把书还我!!” “二千还想吃馒头吗?”慕古问道。 “想~”听到馒头,二千本来充满失望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把你手里的书给我,待会爷爷和你们一起再去吃馒头。” “好~”二千乖巧道,抬手便把书交给了慕古。 慕古接过,一脸嫌弃地翻了几页。 “都老成什么样了,还在看这种书,你还中用吗你?” “你才不中用了,老子明明中用得很……这俩小娃子,你想干嘛?带回去做孙女婿?还俩个?要知道,好马不配双鞍,烈女……” “好了,先听我把事情说完,”慕古拿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这第二件事,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托你找个人。” “找人?”米非瞪了瞪眼睛,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依旧充满了警惕,“你想让我找什么人?”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慕古回想了一下道。 “第二春焕发?”米非眨了眨豆子大的眼睛,下意识回道。 “……” 慕古很直接,反手一道内力就朝他打了过去。 此人完全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 “啊啊啊啊啊……”米非嘴上叫得厉害,脚下蹦得厉害,然而,在慕古的攻击下却是毫发无损。 于是,慕古转移了目标。 他手上一紧。 “我的个亲娘啊……”米非见此,连忙蹲在了地上,双手高举,“放开你手中的书,大侠一切好说。” 慕古没好气地将书往他柜台上一丢。 “轻点,轻点……这个是我最后最宝贝的一本了,拿金子都换不到你知道吗?”米非站了起来,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书,一脸被糟蹋了的心疼毫不掩饰。 “行了你,说正事。” “你说你说。” …… 半晌之后,米非放下了毛笔,双手分别捏着宣纸的对角,往上面吹了口气。 大千和二千挤着脑袋看着宣纸上的画。 大千发出了惊叹声,“好厉害。” “那是,米非我……”米非刚想再吹自己几句话,结果被慕古给打断了。 “人是哪个?” “祁府夫人,杨渺渺。”米非咂咂嘴,看着自己的画,“我的个娘啊……真是个美人,还是大美人儿……” “行了,我知道了。”慕古点点头,“大千,二千,我们去找小崽子罢。” “呸,还真是个没良心的……”米非皱皱鼻子,看着慕古的背影吐了口口水,眼睛不由得往自己的画上瞟了。 …… 白晓辛被黑糊糊的水整出了一脸汗。 身体又开始热了起来,四肢百骸里涌动着满满的力气,然而却好似一个人背着一座山,太重,反而使不出半点力气,酸酸麻麻的感觉在全身游荡着,游在下腹,几圈后就往头顶上蹿,蹿完了又往下边跑,没个定数。 白晓辛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在极力地适应着。 汗水流进了眼睛内,白晓辛连仰头都做不到,只能眨眨涩然的双眼。 那中年人放心剥除桎梏将自己丢在这里,是因为自己无法动弹,桎梏加身也是多余。 而今,只有手指,可以动那么几个…… 还不够,还不够…… 白晓辛咬牙—— …… “爹,”陈彬连忙上前接过陈父的药篓子,“这次收获如何?” “还好,找着了一些药材。”陈父叹了口气道,“雪太大了,固有些珍贵药材,我也不敢太往里头去。” 滁县有深山,深山有厚雪,一个不慎,难以复返。 …… 第五十二章 却输一筹 “你怎么了?”陈父眉头一挑,看见了陈彬因为要帮他那药篓子而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裹着白布。 “你用药了?”陈父问道。 “是……我处理药材不慎伤着了。”说到这个,陈彬的脸却是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 “可有人寻?”陈彬倒并没有很注意自家儿子的脸色如何,他取下了自己的斗笠交给了陈彬,然后解开了系在背后的蓑衣。 “钟府人来找过父亲,”陈彬连忙道,“我按照父亲以往给钟府夫人的方子开了两剂,说父亲您今天就回来。” “嗯……处理得不错。”陈父淡淡道。 陈彬脸上却是有了些喜意,毕竟对于陈彬,陈父一向甚少夸赞,教训居多,这次能听到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评价也算难得。 “陈大夫……” 陈彬发誓,他从未从青灵嘴里听到如此温柔的嗓音,此声一出,陈彬躁动了一晚见到了陈父时才安分下来的心不由得再次地躁动了起来。 陈父先于陈彬转身。 看到一身素净的青灵时,陈父不由得呆住。 “祁府夫人身边……”陈父逐字道,带着些回忆的口吻,“如果我没记错,你是青灵?” “是的,陈大夫。”青灵笑着,一脸温软的模样。 “找我何事?”陈父有些疑惑,青灵是从后院出来的,看起来呆的也不止有一时半刻。 “爷让我来此,学学药材打理,好让我回去伺候夫人。”青灵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安抚,“毕竟,夫人的一些小病小灾,可以轻易解决的,也省得让陈大夫老是跑腿。” “荒唐!”陈父一下便训斥了,他向来有话直说,哪怕对方是从富贵人家出来的丫鬟,“且不说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家常便饭也就罢了,你一女子,怎可……” 话及此处,陈彬开始幸灾乐祸起来。 “陈大夫,”青灵依旧是一脸温软,只是,打断了陈父的话,“我不求行医救人之术,爷命我来此,只是学些煮药的火候,还有如何看护人的小法子罢了。” 陈父的脸色稍稍地缓了些,向他人学医本就是忌讳,但苏灵既然解释详细了,那就是看护的问题法子,不是大问题,只是对于陈父来说还是有些疑惑的。 毕竟事过突然,全无防备。 “爹,既然青灵姑娘想留在这里,那不妨就成全她,让她留下来罢,恰好,也可与你打打下手。” 出乎青灵意料的是,她早就想好了如果陈彬不答应时的说辞,但事实却是陈彬,彬彬有礼地帮着她说话。 事出反常,青灵握了下拳,迎着陈彬充满善意的眼神,微微一笑,放开了手,没有应话,也没有反驳。 “可……”陈父本想对儿子说孤男寡女的问题,但转眼一想,不过是一祁府的小丫头罢了,这看护人的问题法子不过三日便可传授完毕,届时,毕竟是个姑娘家家,自不会长留,重点是,还可帮忙传传我老陈药堂的名声,有何不可? 想及此处,到了嘴边的话,顿生立消。 …… “你是什么人!?”裴金源质问道。 他来到后门准备接一些杨渺渺让他来接的货物时,却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仆从,还有一老人带着俩小孩准备跨进们来的模样,心下警惕顿生,混元棍转手已经横在了身前。 “我找杨渺渺。”老人说道,像极了喝水吃饭一般的平常,仿佛要和他话里的人叨叨家常。 如果不是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人。 说完,老人并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跨过石坎,还嘱咐其中一小孩让另一个孩子小心一点。 “站住!”裴金源大喝一声,混元棍已经脱手。 混元棍被钉在了雪里,而他发现,自己垮了一步,便完全动不了了。 这种感觉…… 跟那天,跟那天…… 他寒毛直竖,心中暗恨丛生。 “你就在这里呆一会罢,”老人朝他点了点头,并不多说,拐杖点了点雪地,便带着俩孩子走了。 第二次拦在仨人身前的,是黎翰。 因为老人带着俩孩子,问着路上的仆人,慢慢地走到了飘渺轩门口了。 很简单地来到了飘渺轩门口,他拐杖一顿,抬了头,便看向了站在石阶上的黎翰。 这……是个人物。 所以,才会看中那头崽子? “十三慕古,想向阁下,要一个人。”慕古语气无波,但传到了黎翰的跟前,却是泛起了浪花。 黎翰双手负背,淡淡地看着,并不答应。 “你们后退远些,不要打搅了我和阁下,”慕古安抚着感受到了气氛不平常显得有些惊惧的大千和二千,“晚点,我带你们和小崽子去吃馒头。” 大千听着,点了点头,拉着二千往后跑了。 “夫人曾说,”黎翰总算出言,只不过眼睛却是追着那两个正在往后躲藏的孩子,“再见他们,格杀勿论。” 黎翰断然出手。 慕古瞳孔一缩,不紧不慢,拦在了黎翰身前。 拳风在慕古身前定住。 拐杖末梢,停在了黎翰的眼前。 一次。 慕古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黎翰的衣角一动不动。 拐杖头压在了黎翰的肩上。 拳风依旧在慕古身前定住。 两次。 慕古眼里闪过了惊讶的情绪,黎翰的眼里依旧是冷寂。 拳头收了回来。 拐杖变成了粉末。 慕古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内残留的一些粉末苦笑了一声,没有再理会黎翰,而是回头看向了已然看呆了的大千和二千。 “拉不出小崽子了。”慕古的声音里有着几分无奈,“老夫不能带你们一块去吃馒头啦。” “老老,头,你……你骗人……” 说话的是二千,眼泪说掉就掉。 大千则是被二千攥拉着衣角,默默地低下了头。 “头儿没了,小辛也回不来了。” 大千想着想着,拉住了二千的手,将他从自己身上的心越来越沉,沉得找不着北。 “慕古老人,”清越的女声自飘渺轩口传了出来,声音里竟是带着几分怀旧,“不知先生,在这地方呆了多久了?” …… 第五十三章 原是故人 慕古向杨渺渺看去,心下立赞,美过画中人。 杨渺渺看着慕古老人,微微颔首示意,而后,对黎翰解释道,“黎叔,慕古是家师常挂在嘴边的人呢。” 黎翰有些诧异,但没有问出口,只是收了拳风,站在了原地。 慕古也有些诧异,原本以为要跟黎翰拼个你死我活了,结果竟然出了这等意外。 他可不认识眼前这貌惊天人的女子,这等女子,一身风华气质,哪怕是见过一面,也当是印象深刻无比。 但他找不到有关于她的半点印象。 “老夫冒昧一问,令师是——” “家师而今不便与先生道也,”杨渺渺微微一笑,“日后先生,自会知晓。” 慕古倒是乐了,杨渺渺此举算是很有意思了。 我认识你,但我不告诉你。 这不是吊人家胃口……等等,这女子的语气语调,竟是让他想起了一人…… “现在,先生知否?”杨渺渺微笑问道。 “不知不知。”慕古抹了把胡子,乐呵呵道。 他知道了。 但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她那师傅肯让她出来? “先生不必多虑,家师不知。”杨渺渺道,“天寒地冻,先生可愿进屋喝杯热茶?” 慕古往后看了眼俩依偎在一起的可怜虫,刚才黎翰怎么说的,他可没忘。 格杀勿论啊…… “如今与先生相认,怎教我再伤他们分毫?”杨渺渺一笑,微微俯身一礼,竟是率先入屋。 这算是承诺了。 慕古心中想着,便唤来了大千二千,晚些带你们去吃馒头。 二千顿时破涕为笑,而大千的脸上还挂着些微的担忧。 …… 喝了一口热茶,二千吐了吐舌头。 差馒头一百倍的味道。 大千没好气地拍了他的脑袋一下,二千这才乖乖地将茶杯放了回去,缩了缩身体,然后坐着不动了。 大千见此,一屁股和二千挤在了一起。 杨渺渺看着俩人的动作无奈一笑,一下想起了白晓辛,算是释然了。 那孩子是怎么警惕的,这大千就是怎么个警惕法。 慕古看着俩人挤成一团非要坐同一张椅子,也是无奈。 “那小崽子,你是打算——”慕古倒是好奇,也不打算遮遮掩掩,所以就直接问了出来。 “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我不会伤他。”杨渺渺郑重道,“有要事托付于他,需他好生锻炼。” “炼到何等程度?”杨渺渺说得很模糊,由不得慕古不问。 “我敬先生。”杨渺渺只有这么四个字。 所以……是不能说了。 茶香袅袅中,众人皆无言。 “先生来此为他?”杨渺渺也不想气氛就此毁了,毕竟她和慕古,也算是故交。 “是。”慕古点点头。 “那很抱歉,”杨渺渺摇摇头,“但我可以担保,他在我这里,不会出事的。”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慕古是怎么知道她的,“先生如何知道我?” “托人而知。” “大千托先生寻晓辛?”看来慕古不愿细说。 “大千二千与我有缘。”这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了。 “这俩孩子,跟着先生也算一幸事。”杨渺渺点头,也算是承认了这件事。 格杀勿论之谈,看在慕古的份上,算是就此揭过。 “看来……是我来迟一步。”慕古一笑,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黎翰,眼中带着些好奇的意味,他行了个江湖的拱手礼,“阁下身手,已然入臻,不知……” “我名黎翰。”黎翰淡淡一句,不再多说。 慕古一愣,低头仔细地想了想,竟是无法从脑海中寻出这一名字。 是个生人。 “黎叔一向寡言少语,”杨渺渺点点头,“望先生体谅。” 慕古并不是喜欢计较的人,不然按照米非那个跳脱得什么玩笑都开的人,早让他拍成肉酱了。 …… “啊呜啊……丫咿敷敷嗷……” 一个轻跃,鸡毛被他吹起,他借助身躯的扭动,下意识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婴孩。 恰巧苏灵也有事要做,婴孩也只能放在床铺上了。 白晓辛在吹鸡毛前跟婴孩做了单方面的认真沟通,郑重地告诉她,希望她在他忙的时候,不要哭闹。 婴孩确实没有哭闹。 她从躺在床铺上,到趴在了床铺上。 下意识地再吹了下鸡毛,白晓辛看着她爬到了自己放被子的地方,小手攥拉着被子,仔细地盯着被子靠近了看,然后拍打着被子,一个劲儿地叫着。 白晓辛顾不得鸡毛,窜了过去。 她就在床铺的边缘。 “嗷唔?啊呀呀呀……” 婴孩整个让白晓辛搂住,倒在了他的怀里。 白晓辛额头的汗珠正好滴在了她的额头上。 “呼——”他松了口气。 只是…… 她会翻身了? “咿呀咿呀!!!啊呀!!!” 婴孩用力地在白晓辛怀里挥舞着双手。 白晓辛将她抱了起来,使其可以和自己对视。 “不要闹。” 白晓辛严肃地说了一句。 “啊呀呀,咦咦咿。” 婴孩的小手因为挥舞,拍在了白晓辛脸上。 但是轻轻的,却没有什么力气,白晓辛也只觉得脸麻麻的,并没有什么疼痛。 “呼……” 白晓辛觉得沟通完毕,便将她重新放回了床上。 “啪!” 一转身,她又翻身了,正抬头盯着他看。 “啊呜啊呜……” 她朝白晓辛伸出了两只小胳膊。 这是要求抱的意思了。 “我,在忙。”白晓辛盯着婴孩的双眼,认真道。 “啊呀啊呀……” “现在不能,抱你。” “咿吖咿啊……” …… 苏灵拿着几件衣服和裹布匆匆回来走到门口的时候,便听见了“啪啪啪”的声音和小姑娘咯咯笑的声音。 视线一转,苏灵于是就看见了,小姑娘在床上拿着自己的小手不停地拍打着什么。 而鸡毛给落在一边,白晓辛蹲在小姑娘身边,正背对着她,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许是听到了苏灵的动静,白晓辛突然扭头。 看了苏灵一眼,他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缓步来到了红线的地方捡起了鸡毛。 “啊呜啊呜~~~~” 小姑娘见自己的大玩具没了,顿时朝着白晓辛的方向不满地大叫起来。 …… 第五十四章 沙盘重局 她小手用力地朝白晓辛的方向挥着。 “小姑娘,”苏灵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了红线,与正在吹鸡毛的白晓辛侧身而过,然后来到了婴孩面前。 婴孩不满地看着她,哇哇大叫。 “嗯!?”苏灵看着婴孩,却是愣住。 见惯了她平日里躺着的模样…… “小姑娘会翻身了?”苏灵看着张牙舞爪的婴孩,不禁一笑,心下一喜,自然而然地朝她做了个鬼脸,想吸引她的注意力。 只是,这次的鬼脸,却没有达到如期的效果,小姑娘依旧在哇哇地叫着。 苏灵伸手,轻轻地捏了小姑娘的脸一下,倒是让她成功地安静下来,滴溜溜的大眼睛终于停在了苏灵的脸上,而不试图再想着越过她去看白晓辛。 然而,迎着小姑娘的神情,苏灵的心中却是欢喜又忧愁。小姑娘跟她在一块的时间远远大于白晓辛,但现在,表现出对白晓辛的依赖,却远远地比她多得多。 …… “是晓辛……”二千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旁侧——长袍加身的杨渺渺,扯了扯大千的衣服。 大千怔怔地看着,并不说话。 “他还活着。”慕古看着那挂在白晓辛身上的桎梏,喟叹了一声。 “是。”杨渺渺道。 “令师可曾允此法?” “不曾。” 慕古低头看了俩小孩,道,“大千,二千,我们走罢,我带你们去吃馒头。” “先生要走了?” “是,老夫风烛残年,奈何你不得为先,与你故交其次,此事,我不知如何说你,只有一句奉劝,好自为之罢。” “渺渺受教,先生慢走。” 杨渺渺看着慕古牵着俩孩子的背影,手里拿着一个玉瓶,本欲上前奉上伤药,只是细细一斟酌,那老人已自觉亏欠于她,怕是不会再收下药物了。 “倒是可惜了你,”杨渺渺看着手中的药瓶,语气说不清是怨恨居多还是惆怅占上风,“我半生寄予你,望你治病,盼你救人,可,大多全我事者,要么是权,要么是钱……” 黛蓝的长绒袍在大风下只掀起了微微的一角,半丝无法阻拦主人的脚步。 …… “……” 这是白晓辛第二次见到杨渺渺。 相较于第一次的狼狈,如果不看他手上的桎梏,还有一脸冷漠地抱着一个哇哇乱叫的婴孩,那实在是精神得多了。 “这,是一个沙盘。”杨渺渺指了指刚好到白晓辛腰的沙盘。 白晓辛只扫了一眼,便盯着杨渺渺没有说话了。 “作为整日行诈的老鼠,”杨渺渺往沙盘上随意地丢了一个白玉子,“必是对整个滁县,每个角落都了若指掌才敢在不同的地方进行行骗,而不会遭人怀疑。” 白玉子落在了滁县的中心,溅起了黄沙。 几粒黄沙落在了白晓辛腹前的紫色边缘台上。 落子的地方,是白晓辛和小希等人,开始上演冲突的地方。 不待白晓辛说话,杨渺渺双手间又射出了一子。 黑玉子落在了离白玉子的不远处,照样溅起了黄沙,而一些黄沙粒,因为飞溅,而落在了白玉子上。 “现在,我告诉你,在你准备掏钱买馒头,打手势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见你了。” 杨渺渺勾唇一笑,“接下来,你要如何?” “啊呜啊呜嗷呜……” “纵火。”白晓辛毫不犹豫道。 “哦~”杨渺渺挑眉,“哪里起火?” “卖馒头的旁边是卖油货郎,身后那家——”白晓辛道,“是布帛坊。” “布帛坊连街坊,一条街烧下去,制造混乱,接下去。” “走。” “混乱而行,也可,但——” 在白晓辛眼花缭乱一阵的时候,几颗棋子已经射入了沙盘的不同位置上。 盘上繁花乱眼,飞星四溅。 “啊呜哇哇哇……” 白晓辛黝黑瞳仁一缩—— 他看清楚了。 “这些地方,都有我的人。” “明东街的人与其他地方相距很远,我、小希还有其他人,可以杀掉明东街的人。” “每颗黑玉子所在,都有三人,一者策应,二者应敌,还有马匹供骑,你,没有时间。” “所有人分散,分别前往花柳巷子。” “你们的藏身之地,范围正在缩小。” “花柳巷口,这里,有捕快巡视。” “捕快何用?” “捕快在花柳巷口和岐行街(买馒头的那条街)巡视往返。” “构陷?” “……是。” “相较我的人,你如何获取捕快信任?” “捕快头,与花柳巷子的柳妈妈关系很好。” “那么……你与柳妈妈关系很好?”这话颇有意味。 “……不,是小希。”白晓辛默了一会儿。 “我明白了。”杨渺渺饶有兴趣地点点头,声音里少有地带上了几分轻佻,“美人计使得不错。” “但我可以杀掉他们。”眉眼流转间,杨渺渺便是凛若冰霜,“再言道,若真到县衙去,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一个乞丐?” “到不了衙门。” “何解?” “花柳巷,有道。” “密道?” “人道。”白晓辛抬头,直视杨渺渺,“这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人。” “欲引龙虎相争?” “听不懂。” 杨渺渺的揉了揉眉。 “让两方起冲突争斗。” “是,而你,没法这么快到。” 只要眼前的女人,没有充裕的时间到达花柳巷,那么一切,便有回转的余地,岐行街起火必然混乱不堪,而她乘行,又需要马车,马车宽大,不易通行。 “是,如果一切皆可行,那么,我确实到不了花柳巷子。”杨渺渺几根银针从袖中飞出,稳当地扎在了几颗黑玉子边,震起了黑玉子。 “龙争虎斗你看不到了,你看到的,只会是蛇鼠一窝,也就是,那县衙的所有捕快,都和我祁府,有过交易,多多少少,受过我祁府的恩惠。” “……” 白晓辛看着一群黑玉子包围了白玉子,无言以对。 “好了,今日一局,明日继续。”杨渺渺看着蹙眉沉思的白晓辛,突然挑眉一笑。 这笑容,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恶意。 “既然输了,那么,输的惩罚,还是要有一些的。” “来人。” …… 第五十五章 狼崽女装 苏灵在等待着白晓辛的过程中是有些不安的。 但想到杨渺渺并没有杀白晓辛的打算这一点,她又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 直到耳朵捕捉到了除风声外的熟悉曲调—— “哗啦哗啦——” 苏灵脸上有着难以抑制的欢喜,她站了起来,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深吸了口气,重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才转身—— “白晓……晓……” 苏灵没晓完。 粉嫩裙袍在风中微摆,美人在低眉垂眼间自有一股风流,其颈间垂下几条系了水粉丝带的三股小辫,发尾末梢微翘着,发黄的头发夹杂在其中竟也显出了几分莫名的可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粉唇轻点,一副好细腰,寒风擦过,有梅香随风扑鼻,若是长成…… 小仙女? 苏灵抽搐着嘴角,女扮男装的话本她不知看了多少了,但……但男扮女装的……的人,还是第一次……第一次…… 如果,白晓辛是活在话本里的人,那写话本的人到底是……有多么的,丧心病狂呢? 不!!丧心病狂的一定不是夫人!! 白晓辛看着怀里已经沉沉睡去的婴孩,倒是没有顾虑到女孩从迷茫到惊骇的眼神,只是一边迈步,一边抿唇思考着适才黎翰的话。 “哗啦哗啦——” 从明天起,婴孩便没有了食物了。 …… “我和黎月在这个时间点去蹲守……庖屋?”庄铭听到黎翰的吩咐时,着实是有些吃惊的,他上前一步,“黎叔,这这作何解?” “如果庖屋东西没丢,裴师傅就会教你们在使混元棍的时候怎么发混元劲,”黎翰淡淡道,“夫人吩咐的。” 黎月和庄铭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燃起的火焰。 这一定是裴师傅的考验! 绝对要好好地表现! 而且,一定要比对方好! …… “小……”苏灵瞄了眼白晓辛略施粉黛的侧脸,差点咬到舌头叫出妹妹。 苏灵蹲在白晓辛身边,白晓辛靠在了墙边,俩人在墙根下,正在 “那个,你大蒜怎么版(打算怎么办)?”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了,现在她只要看一眼白晓辛就觉得自己仿佛在云上飘。 怎么比女人还好看啊…… 这是夫人的恶趣味么…… 两个念头不断地在苏灵的脑海交替着。 “你上。”白晓辛一如既往沉稳。 “???” “黎翰,并没有说,不让你去。” “……” …… 当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女孩气息时,黎月脸上有过一丝的迷茫。 她是来看自己的? 闭用力地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心告诉自己,眼睛没有骗人。 “唷唷……”庄铭一下搂住了黎月的肩膀,“瞧瞧,瞧瞧,还傻待在原地做什么?还不快去?” 说着,用力地推搡了黎月一下。 黎月被庄铭戏谑得脸微红,但还是上前了。 “苏……苏灵……”他呐呐道。 苏灵想到白晓辛的法子,再看着黎月的反应,嘴里顿时便磨了磨牙。 “那个……咳咳,黎月,有些话,庄铭在这里不方便,我想单独和你说说……” 黎月看着苏灵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心里顿时小鹿乱撞,只恨不得拉着她的小手连声说好,我什么都答应你的心窝子话,哪里还会想到其他什么事。 “等等,黎月,你作甚?”庄铭皱了皱眉头,苏灵现在要带黎月离开这事儿有些不对,但若是要他要说出具体的不对在什么地方,又说不上来。 苏灵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还跟黎月说什么悄悄话……看黎月的神情,一下子被迷得七荤八素了,还记得正事吗? “有什么事情不好当着我的面子说?”庄铭一脸凶。 “我和苏灵的事,你掺和作甚?”黎月本就不惯别人在自己跟前说苏灵。 “……”被黎月这么反凶,庄铭也是有些愣住,但一想到黎月在苏灵跟前完全就是恳求着羊奶水的小羔羊时,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反观小红和小蓝,俩个女孩都喜欢他,但却很少将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来,哪里像黎月这个命苦的,喜欢得这么卑微,这么辛苦,有气还得自己憋着。 这样也好罢……自己表现得好一点,裴师傅能将真功夫传授给自己的机会也就更大了,说不定有机会还能当个真传弟子,入室弟子什么的……到时候再拉黎月这个憨小子一把也不算失了义气。 各种利弊在心中快速地计较过一遍也不过是几瞬的事情,庄铭于是像个老妈子似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对黎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走罢快走罢。 黎月这才亦趋亦步在苏灵的身后。 看着二人消失在视线中,庄铭耳朵一动。 “谁!?” 他脸上本挂着的无奈神情顿时消失。 他松着腰,以便自己可以作出快速的反应,脚一提,一手夺过早就倚在一旁的长棍,心中警铃大作。 一团水粉,出现在了视线里。 看背影,是个美人。 庄铭以自己和各色女孩打过交道的复杂经历迅速地做出了判断。 但同时,他也没忘了一句话叫看背影迷倒千军万马,一回头猛吓退各路诸侯。 一步步地靠近那个试图着站起来但却再次摔倒在地上的背影,庄铭心下却只想骂自己。 看身高顶死一个女孩罢了,你这么磨磨蹭蹭是要作甚?等天黑吗? 这么想着,庄铭喝了一声。 “转过头来!!” 一阵香风袭来,那人快速地转过了头,庄铭顿时瞪圆了眼睛。 “好……好……”庄铭一骨碌栽在了地上。 眼前是一个模糊女孩,但从轮廓却可以看得出,很是漂亮,不过……怀里还抱着什么。 白晓辛冷漠地看着庄铭倒在了地上,抱着婴孩上前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看着他脸上浮起了红印子,拿走了他手里的棍子。 没醒,可以继续了。 这迷药,是让苏灵配的。 白晓辛快速起身,皱着眉头将裙袍卷了起来塞在了自己的裤子里。 这样走路,很是碍事。 看了眼怀里呼呼大睡的婴孩,白晓辛顿时奔向了庖屋。 …… 第五十六章 所谓伊人 “……啊,你,你是美,好美……” 女孩慢慢地转过了头来,一身水粉的长袍,一脸娇羞。 庄铭那冰冷的饱受摧残的身心,仿若在一瞬间便热了起来,热气一阵阵地往脸上涌,热血顿时往脑上冲。 比小红和小蓝好看不知几许……这么美丽可人的女孩倾心于自己…… “庄公子,这是我做给你的点心。” 怀里抱着个小小的竹篮,女孩对他笑。 温柔体贴,既不像小红的暴脾气,又不像小蓝的腻歪…… “美丽的姑娘……”庄铭上前,一把抓住了女孩细腻的双手,却是吓了女孩一跳,她顿时更加的楚楚可怜了。 “我……我可以,我可以和姑娘……” 晓是经过了几段鸡飞狗跳的感情,庄铭在这一刻的心也依旧跳得很快。 他看着女孩的眉目如画,粉唇欲滴,顿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表白的话就要脱口而出。 “梨子,你在干什么呀?” “是啊,我和蓝妹妹,都找不着你呢!” 满腔饱满得快要从脑袋溢出的爱意,在温柔如刀子雨下,顿时变成了浓浓的骇意从脑脊髓灌入。 “喂喂喂,你醒醒!!!” 黎月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庄铭,满脸疑惑不解。 是不是病了啊? 黎月摸了摸庄铭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抓住,按在了胸前。 “美丽的姑娘,美人,你就是我的心,你看看我的心……” 黎月的心一咯噔,听清了庄铭的话后又是一咯噔,整个人差点蹦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依旧处于昏睡中的庄铭。 那美人……不对,自己是给他当成了小红啊,还是小蓝啊?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他的问题。 黎月想着,用力地扒着自己的手。 …… 白晓辛捏着裹布的一角,稍稍地往婴孩的下巴掖了掖。 婴孩吃饱喝足,顿时坐在白晓辛胸前的袋子里,不安地躁动起来。 “啊呜啊呜嗷呜!!” 她的小脑袋转着,试图从坚韧的袋子里探出来—— “……” 白晓辛伸手,护在了她的脑前。 只是这般,也因此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啊——呜啊嗷!” 婴孩叫唤着,试图拿小手去扒拉那遮了她视线的手。 白晓辛于是将手拿开。 婴孩见此,哇哇叫了两声,约莫是很满意的意思,然后再度探出了脑袋。 比她小粉拳大了两倍多的手,再度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嗷!?” 小手搭在了食指侧,轻轻地推着。 或者用更为准确的话来说,是按着。 她很会抓东西,但是力气毕竟没法和这个正用温软眼神看着她的人相比。 “呀呀呀!!!” 倏而尖锐的嗓音从她的嘴里发出,她一下准确抓住了白晓辛的食指。 她的温度,比自己的高出了许多。 白晓辛脑袋往前前探了探,看着小人儿握着他的食指,不断地左右扯动,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他制造的防线。 食指和其它四指,在小人儿眼前慢慢地张开,轻轻地晃了晃。 “嗷?” 小人儿看着手指突然呈现的变化,巴眨了两下眼睛,似乎并没有明白怎么一直阻拦着自己的物事突然变换了模样? 她慢慢地放开了那根手指,然后两只小手同时伸出,一前一后地搭在了他的手上。 痒痒的感觉,从白晓辛的掌心中传来,也传到了他的心里。 两只小手分别抓住了他的大拇指和中指,有着往自己的方向拉扯的意思。 白晓辛自是随她,在接近小人儿的过程中还轻轻的夹了夹手指—— “咯咯咯咯——” 婴孩看着在她面前变幻个不停的大手和自己的小粉拳互动着,顿时乐不可支。 最终,婴孩也因为白晓辛吸引她注意力的行为,而渐渐地忘了最初的念头,同时,也在这样的玩耍中,很快地困倦,然后在白晓辛的拨弄下重新地靠在他的胸膛前,沉沉地睡去。 白晓辛看着她轻轻地呼吸着,再次将裹布往她的下巴掖了掖,确认好可以完全护住小人儿脆弱的脖子后,才将一团小绒被盖在了婴孩身上,最后在整了整袋子,确保小人儿不会从他的怀里摔出来。 “喝粥了。”苏灵蹑手蹑脚地靠近房门,手里提着个竹篮,探出个脑袋,朝着白晓辛小声地喊了一声。 “嗯。” 白晓辛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慢慢转身看向了苏灵。 苏灵瞅了眼白晓辛,抽了抽嘴角,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还是希望自己眼睛瞎掉比较好……” 她没好气地瞅着眼前的美人,嘟囔了两句。 …… “我们……丢东西了?”庄铭摸着脑袋后的汗水皱起了眉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黎月,质问道。 “这是义父给我的单子……”黎月脸色难看地将单子递给了庄铭,但却不好说出什么责怪的话来,毕竟自己也没做好,而且……要博得苏灵的美人心,恐怕还少不了庄铭的帮忙…… “……”庄铭看着上面丢了的东西,长长地吸了口气。 待到冰冷的气进入了鼻子内,庄铭感觉到了自己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你在我和苏灵走后,遇到谁了?”黎月直接问道,“小红?还是小蓝?” “你——”庄铭瞪圆了眼睛。 “老张喝完酒就拉着我乱通一气,”黎月倒是没去看庄铭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他说你要是继续沾花惹草的,他就是把女儿给送出府找个老实人嫁了,也不给你碰半点。” 庄铭脸色顿时像是变戏法变脸似地快速地变了几番。 毕竟他向来好面子,在自己暗自较劲的黎月面前出糗对他来说……实在并不算很好的体验。 只是…… 一想起了*****,庄铭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顿时火热了起来。 那……那可是个大美人儿啊…… 想到这里,他连忙咳嗽两声,手背随意地在嘴上抹了两下。 …… 第五十七章 嫩爪着隐 没关系,小美人儿要和他玩捉迷藏,那便让他好好地陪她玩…… 黎月看着庄铭变幻几番后像看到了美食般迷恋的神色后,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饿了?” “哦哦哦……,我饿了,这样吧,黎月,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罢……” “至于张叔……如果,他还找你喝酒,那你就替我告诉他,让他管好自己的女儿,不要让她到处乱跑。” 迎着黎月目瞪口呆的神情,庄铭一脸凶恶。 小蓝小红再美,哪里会比得过真正的佳人? …… 今天,是每七日为一次的考核。 还是吹鸡毛。 踮脚,轻跃,举踵,负手,提腕,平擦,缓旋…… 看着白晓辛的腰身弯曲着,黎翰眯起了眼睛。 是块好料子,不过身体还是差了些。 但过两日,宋嵩的药材便会送来。 问题,依旧不大。 现在有小希和婴孩作为鞭策,白晓辛必然是不敢松懈半分的,因此,在吹鸡毛这一关,平日因为苦练到位,倒是没费多大劲儿就过去了。 “停下罢。”黎翰道。 鸡毛慢慢地落在了白晓辛手心,他抬头看黎翰。 没有半丝松懈,还是狼的眼神。 只是,依旧不够。 黎翰出手,猛地拍在了墙壁上。 “嗡——” 红线划出了一道道的轨迹 将白晓辛围在中间的红丝,迅速地收缩,最后只变成了几颗金属球,纷纷地滚到了黎翰脚边。 结束了? 苏灵抱着沉睡香甜咂了两下嘴的婴孩,在心中默默道。 她轻轻地松了口气。 也好……毕竟白晓辛在这关上面着实吃了太多的苦头。 …… 只是,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黎翰弯腰捡起那几颗金属球的时候,并没有忽视白晓辛投在他背上不断移动的灼热视线。 他,在找一个合适的点。 一个,可以一击致命的合适的点。 那么,接下来,狼崽子会出手吗? 他,会选择不自量力地偷袭么? 灼热的视线,只在黎翰的背上停留了几瞬,很快就消失了。 锁链如发冷的小孩般轻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狼崽子收回了稚嫩的爪子,舔舐了几下。 血腥藏在了爪间,残忍蔽在了眼后。 依旧,不是时候。 黎翰起身时,像往常一样,盯着白晓辛那双黝黑的眼睛看。 他难得一笑。 很好。 手中的金属球,在手腕发力后,从手中再度地射了出去。 擦过白晓辛的小腿略上处,撞入了墙中。 “嗡嘶嘶嘶——” 熟悉的红线,如毒蛇吐信一般,再度出现在了苏灵和白晓辛的视线里—— 结束,意味着新的开始。 所以,从来就没有结束。 一根崭新的鸡毛,出现在了黎翰粗糙的手指间。 鸡毛上半部呈黑红色,下半部则是白色,而且,比白晓辛手里的鸡毛,大了好几倍。 “七日为期限。”黎翰沉声道,随着他话音落下,其手中的鸡毛已然射出,然后缓缓地落在了白晓辛头上。 “小希在哪?” 白晓辛上前一步,问道。 鸡毛在他头上翻了个身,款款顺着他的脑袋滑了下去。 “他很好,”黎翰转身,不再多看白晓辛一眼,“接下来好不好,还取决于你。” 按照这中年人的话来说,小希依旧没事。 那么,那个女人,是要他做什么…… 白晓辛弯腰拾起了那根鸡毛。 那上半边的黑红,是血。 白晓辛凝视着鸡毛,然后转身看向了一脸呆样的苏灵。 在不知道他人的用意下,莽莽撞撞行事,是大忌。 白晓辛不知道这句话,但乞儿生涯让他通晓这个道理……但现在,那女人将小希和他隔开,完美地将自己的用意,隐藏了起来。 而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在那个女人的授意下,竟然不怕泄露丝毫消息,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而他,除了将自己的爪子磨得更加锋利之外—— 他上前,将那根之前便拿在手心的鸡毛递给了苏灵。 只有伺机而动。 “可以,逗她。”白晓辛瞥了眼睡得香甜的小人儿,并没有看苏灵微微发红的脸,便转身步向那红线。 红线,比之前多了三根,比之前的高了三倍。 他的眼睛里,清晰地倒印着,所有的红线。 …… 宋嵩是怎么搞来这些药材的,杨渺渺倒是没去想太多,尽管从宋嵩的言行举止里面可以探得一星半点儿。 不过,事情,却是宋嵩自己承诺的。 当初救他的时候,只是他身上的六合毒让她产生了些兴趣,便随手一救,倒没有图他要报什么救命之恩。但在醒了之后,年轻人自己却主动提出了要求,说天下也许有东西是无价的,但他的命,却是有价的。 这公子哥儿的话是实在是有些意思,如果不报恩,那还是他的命不值钱了? 杨渺渺觉得这实在是很有趣,但是当时也想不出什么来,钱她不缺,权她也不缺。于是这所谓的救命之恩就这么地拖着了,而宋嵩自然是杨渺渺一日不提,他便一日呆着不走了。 过了段时日,杨渺渺才看出来,这公子哥儿是有心想找个地儿呆着,好似是在躲着什么。 却也实在没必要去戳破,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对于这个公子哥儿,杨渺渺有事使唤他,他也不会拒绝,每件事都可以说做得极为漂亮。倘若,不是他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很难想象一个有身份的人会从容不迫地无条件帮你做事,不管是大事还是鸡毛蒜皮的事。 杨渺渺摸了摸呈紫的玉盒,葱白的指头轻轻地抚过上面的花纹,笑着夸赞了一句,“宋公子,你这玉盒,很是不错。” 宋嵩的铁扇轻轻地掌在了手心上,脸上一笑,竟是显出了几分得意来。 他听过的夸赞不计其数,杨渺渺这话却是显得格外普通。 然而,类似的话从不同人的嘴里出来,给人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有些人说夸赞的话,是嫉妒,而非真心实意,然而有些人说夸赞的话,是敬且佩。 杨渺渺的手腕宋嵩可以窥得一星半点儿,他对她,自也是敬且佩。 …… 第五十八章 大仙杀人 “右归丸——熟地黄八两,山药炒,四两,山茱萸微炒,三两,枸杞子微炒,三两,菟丝子制,四两,鹿角胶炒珠,四两,杜仲姜汁炒,四两,肉桂二两,当归三两,制附子二两○1。” 青灵扫了两眼陈彬搁在药柜子上的书,视线在末尾处停顿了下。 “附子……附子啊……” 她垂下了眼眸,想起了昨晚陈彬在她门口温声细语。 嫁作他人妇,为仅见过几面的陈彬每日玩弄? 然后……还要看青青的脸色行事? 将手里的药材仔细地剔除其污垢,青灵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呵……这,怎么可能呢…… 那时,她手无缚鸡之力,所以给强送到了祁府。 那么,现在呢? 她依旧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不打紧,在祁府的这些年,她还是学了些东西的。 不过,还欠缺了一些东西,需要晚些,方可动手。 …… “陈大夫,隔壁的王婶,让我去帮忙看看药炉子。”青灵对着陈郎中温软一笑。 这算是变相地请示了。 陈大夫对青灵这个小姑娘是很满意的,干活勤快,药材也分得不错,对谁都温文有礼…… 想到昨日陈彬提起的事情,陈大夫眉头微蹙,不过马上便松开了。 这姑娘长得俊,还是祁府的人…… 陈大夫在儿子的请说下,起初是暴跳如雷的,而今细细一想,也不禁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和自家孩子确实般配啊…… 陈大夫拿起了茶碗,看着青灵出去的背影—— 毕竟自家儿子的秉性,他还是清楚一些的,如果这小姑娘能够娶进门,到时候,让他收收心,好好行医,而小姑娘再帮衬帮衬他,末了再添个孙子…… 陈大夫顿时心动,一双有了皱纹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那么,跟祁府的夫人打个交道,再寻小姑娘的父母问问八字…… …… “我去钟府瞧瞧,你好生看着,自己的药,可别忘记了。” “放心罢,爹,我会好好看家的。” 对王婶露出笑容,青灵从炉子下取出了两根火柴,“阿婶,我去如厕,你看着点火,别让它小了,大了也不行,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嘞!俊姑娘。”王婶憨憨地点了点脑袋。 青灵转身的瞬间,眼神依旧带着笑意。 那是一种,即将释然了的笑—— 陈彬…… 也许,很快就能去找小姑娘了…… 小姑娘,你要等着喔,有个哥哥,很快就要去找你了呢~~~ …… 陈彬像往常一样,送了陈大夫一小段路后,这才款款地返回了铺子。 只是看了看铺内,却并没有找到那个漂亮女孩的身影。 那个女孩,还没回来。 这么想着,陈彬来到了后院,进了柴房,在正在燃烧的炉子一边坐了下来,添了两根柴火。 这药罐,还得他自己看着,不时地增减柴火。 而在这个缓缓时间流逝的过程中,这方在后院上的天,也快速地暗了下来。 风,开始大了。 陈彬突然袭来的寒风刺激得抖了抖身子,他微微地驼着背,双手搓弄着双肩,迈着步伐便上前掩上了柴房的门。 这下,便暖和许多了。 陈彬想着,看着药炉子下被那阵寒风给吹得快要灭掉了的火,便再往里头小心翼翼地塞了两根细柴。 …… 陈大夫提着灯笼回来的时候,已是有些晚了。 他走到自家铺子前的时候,正看到青灵一脸苦恼地蹲在铺子前的角落,一双不断搓着的小手正掩在鼻子和嘴巴呼着热气,而似是在被灯光吸引到,缓慢抬头认清了他之后,几分略显惆怅和憨然的脸顿时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来。 “陈……陈大夫……” 青灵站了起来,缓步来到了陈大夫面前,怯怯地喊了一声。 “怎么不进去?”借着灯笼的光,陈大夫眼里倒是流露出了几分对青灵的心疼和对自家儿子的不满来。 在他眼里,青灵已是被当成儿子的未来的媳妇儿来看待了。 “我唤了陈彬几声,他不开门,我只好等您回来了。” 陈大夫要出诊的事,本就没有对青灵隐瞒。 难不成……这是自家儿子给青灵的下马威?陈大夫想着,有些咬牙切齿,立刻便有一种拎出陈彬来一顿打的冲动。 这孩子糊涂啊……这和人家的关系都还八字没着一撇呢,怎么净想着给人家好看!?简直净做糊涂事!! 这么想着,陈大夫对待青灵的语气愈发柔和了。 “青灵没事,待我进去,好生说他。” “不,不用了……” 青灵微微摆手,进退有度。 陈大夫本是想将陈彬唤出来的,可是想着这么暗的天,若是吵着了邻里,自己的这张老脸怕也是不太好看。 自家的事情,还是自家解决的好。 这么想着,陈大夫便将灯笼递给了青灵,示意她自己掏钥匙开门。 在他看不到的背后,青灵提着灯笼,已经毫无知觉了的手指轻轻地摩挲手里灯笼杆子,手中的杆子上已然有了大大小小的裂缝,而且,粗糙滥制的灯笼糊并不能完全阻挡住使劲往外钻的灯光—— 那钻出的光照着青灵的半面桃花,半面梦魇。 她,正幽幽地盯着陈大夫,仿佛可以随时化身鬼怪,吞掉这个已经步入中年的男人。 …… “啊…………” 陶紫的碗摔在了地上,药汁溅洒了一地。 陈彬惨叫着,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翻了两个身,整个人便蜷缩成了近乎的一团,他的四肢乱颤着,瞳孔散大。 “爹……爹……” 手,颤抖着举起,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他开始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心脏,但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告诉他……这是徒劳无功的。 离陈彬不远处的药炉子下的火,将灭未灭,不时地发出几声急促的劈啪声。 寒风,大了起来,在门口鬼哭狼嚎着。 “是……是你……” 陈彬的眼睛倏而一亮,如即将被风吹灭的蜡烛一般,在最亮的一瞬间彻底熄灭。 气息,慢慢地停止,陈彬捶着胸口的手,从越来越慢到再也动不了了…… 他死了。 …… 第五十九章 丧子之痛 人生有喜,一曰金榜题名,二曰洞房花烛,三曰他乡遇故知。 人生有悲,一曰幼年丧母,二曰中年丧妻,三曰老年丧子。 陈彬幼年丧母,而陈大夫虽然步入中年,但准确地来说还并不算老,只是他的寿命也并不算长。 他在陈彬两三岁的时候便痛失爱妻,而后蹉跎半生才将陈彬抚养成人…… 其中艰辛,不明也可究其两分三分。 就在推开看到陈彬蜷缩成一团倒在一摊闪着光的不明物中时,陈大夫的脑袋突然一疼,就连灯笼散发出的暗黄光晕在眼底比平日里都显得更加的模糊了。 “彬儿……大冬天的你在地上——”直到陈大夫提着灯笼上前一探,却见陈彬苍白的脸上呈极为可怖的扭曲状时,陈大夫一愣,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发黑,便已然昏死过去。 “陈大夫……陈大夫!!!” 青灵见状,连忙着急地喊了两声,却没有上前,只是看着陈大夫昏死在他儿子的身边。 “夫人教的,一向有用。”青灵露出了肆意的笑容,上前,捡起了陈大夫丢在地上的灯笼。 “可惜了……现在,不在祁府……” “那么,接下来,就要拜托陈大夫了,”青灵提着即将熄灭了的灯笼转身,下了坎子来到了后院中央,“陈彬,后面的日子,我会好好地照顾陈大夫的,可惜,若你不起色念,我欲与你共处,求个相安无事,但现在,你可不要,怪在我身上,这,哼哼~~~完全是你自找的。” 陈家药铺的后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走廊下因为屋檐下的回廊够长,平日里只要太阳一出来光顾,便可将经过初步处理的药拿出来晒晒,回廊再下处,是一级台阶。 青灵一手护住脸,跨过一级台阶,直接摔在了雪地上。 “唔……” 缓慢站起来上下地看了看自己,在看着旁边已经彻底熄灭了的灯笼,青灵哭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大声——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女孩独特的嗓音,像把刀子一样划破了长夜—— 只是那持着刀子的女孩,脸上却带着肆意的笑容。 快点来人呀,快点来人呀~~~ 她在心底呼唤着—— “汪!!汪——汪……” 率先回应青灵的,不是别人,正是邻居家的那条将睡未睡的狗。 …… 陈大夫再醒过来的时候,凑在眼前的是隔壁老王胖乎乎的大饼脸。 “老王……”陈大夫无力地眨了眨眼睛,“这……这是……” “老陈……”看着陈大夫欲挣扎着要起来的模样,老王连忙伸出粗壮的手臂托住了他的后背,脸上带着犹豫和担忧,“你……你要不要再躺会?” “我怎么跑你这里来了……”陈大夫拍了拍脑袋,“喔,可能是昨晚给钟府的人看得有些晚了,老王啊,你等等,我给你开个方子,这次的方子我稍微地改动了一下,一定可以治好你,不过这个冬天怕是又有你疼的了?” “???”老王有些茫然地看着陈大夫,他的胳膊疼不是在很早以前就让老陈给治好了吗? “喔喔喔,内人还在家里等着我呢……老王,谢谢你啦,我先回去了……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再过一个月就临盆了……”陈大夫下了床,便不停地嘀咕着,“方子我晚点送过来。” 王婶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家丈夫和陈大夫交谈,这状况……莫不是失魂了…… 老王心有灵犀,回头看了眼自家端着水盆正在看他的妻子。 恐怕真是失魂了…… 那现在……是要怎么办…… …… 青灵在老王一家都围在陈大夫身边的时候,来到了他们的家的柴房。 老王一家和陈大夫的关系是最好的。 那怎么剪断他们之间的联系,让陈大夫只相信,只能依靠自己一个人呢?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非常的简单。 让他们自顾不暇,就可以了。 那么,就趁所有人的注意都在陈大夫身上的时候…… 纵火罢。 这么想着,青灵点了点脑袋,美丽的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这……实在是太简单了啊…… …… “我……我怎么就有儿子了?”陈大夫一脸茫然地看着老王,眼底还带上了几分不明的混乱,“老王……你说,你说我有儿子了?” 有个孩子在跑,他的手臂和腿开始长长,他的脑袋开始变大,他的脸也逐渐清晰起来。 “爹,你看,我会熬药了!” “爹,进山小心啊!” “爹,我知道了,你能不能别再说了?有些事情只要说一遍,我就知道了。” “爹!!我说过了,我没有去招惹她,是她胡说的!!” “逆子!!!” 一道闪雷闷声而起,轰鸣声像一把刀,劈散了老王那层笼罩在的心上的阴影。 他想起来了。 陈大夫默默地推开老王要来扶他的手,脸色漠然地踉跄着脚步,向外走去。 “老陈!!”老王见他像行尸走肉一般,便要上去拉他。 “算了,孩子他爹,让老陈自己静一静罢……”王婶想到刚才陈大夫的脸色,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只是毕竟是陈大夫家里的事情,过多的干预也许会遭来横祸。 王婶上了年纪,在街坊邻居的那些闲言碎语里越发的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话,前面的那些话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实则是压下了心中那些因果报应、飞来横祸之论。 老王却是一把甩开了王婶拉住他的手 “你说的什么荤话!!早年是老陈治好了我的胳膊,如果不是他,我也没法去干活,更别说在这里能有个安身之处……” 老王转脸便是一脸凶悍,那张老实憨厚的脸转眼间就变成了煞鬼,他皱着脸训斥了王婶两句,心里也怕老陈出了事,不欲多说,便挣脱了他媳妇儿的手,追了出去。 “哎!!!这死鬼,怎么还凶人!!就不信我呢……” 王婶被自家的丈夫骇住,反应过来后没好气地跺了跺脚,也追了出去。 “走水了——走水了!!王婶!!王叔!!” 如索命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 第六十章 各家所持 三月,天气慢慢地暖了起来,但这里是北方,只能说相较之前没有那么冷了。 “漂亮!!” “玦哥好厉害,百步穿杨啊!!” 掌声断断续续地响起,虽然声势并不浩大,但所有人都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手,脸上带着一二分赞赏,三四分羡慕,五六分不明意味。 站在靶场的年轻人一手扶腰,一手持弓,勉强迈入俊朗行列的五官上带着些微的矜持,欣然地接受了周围同龄人的赞赏。 一个仆人小跑过来,微微弯身向钟玦递上了一块汗巾。 钟珏将手里的弓交给了仆人,拿过了他手里的汗巾轻轻地拭着脸上薄薄的汗水。 周围的同龄人见此都不约而同地跑过来,将他围了起来。 “玦哥好厉害啊,三日后的春猎擂台,定能大展雄风!!” “那是,我们玦哥身手不凡,还用得着你说!?” “……” “嘿嘿嘿,玦哥这么久了,才出了这么点汗,真是龙精虎猛啊~~” 周围的人纷纷地绞尽脑汁搜刮着自己并不深厚的底蕴,夸赞的话像不要钱似的纷纷砸在了钟珏的脑袋上。 钟珏没好气地拿着自己的汗巾没好气地拍了一下说他龙精虎猛的人,脸上的笑意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猥琐。 周围的人也因为这句话纷纷地笑了起来。 “小玦。”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喧闹的笑声中显得有些突兀,但众人却因为这个声音而停下了玩闹。 钟玦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凝固。 众人朝发声处看去,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孩正向这里走来,单手负背,方正的脸上粗眉蹙起,正不满地看着慢慢散开来的众人。 “大哥……” 钟玦敛了敛喜意上梢头的眉,声音里带上了三分无奈,两分撒泼。 “春猎将近,这几日好生休养,如此喧哗,若是跌着磕着,到时候参加不了春猎,岂不是得不偿失?” 钟皓见自家弟弟如此,声音里的严厉缓了些,却依旧严厉,“收拾收拾,娘亲亲自下厨炖了补汤,让我来寻你。” “那——大哥先行一步,我收缀收缀稍后便去?” 钟玦的声音里带上了讨好的意味。 “那你……快些。”钟皓眉头舒展,弟弟如果听话了,当哥哥的还能有什么不满的呢?“不要让娘亲久等了。” “那是那是。”钟玦应声连连。 目送钟皓走远,钟玦脸色立变,立刻面如土色。 他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几个玩的不错的小伙伴脸上。 但那几个小伙伴如遭毒蛇袭击般地跳开了。 “你们……”钟玦沉重道。 “那个……玦哥,我娘亲也炖了汤,刚才在场外的时候,仆人就来唤我了,我……我先回去了……”刚才喊得最凶的人立刻道。 “玦哥,我爹炖了汤,我也得回去了……”立刻有人紧随其后。 “玦哥哥,我娘亲叫我回家吃饭了,我们春猎上见吖~~”小男孩的声音也冒了出来。 半晌后,爆发了一声吼—— “你娘炖汤?开玩笑呢吧你,你娘绣花儿!!还有你,你爹炖个屁汤啊你爹,你要他拿斧头炖汤吗!?统统不准走,今天的饭钟府全包了!!!” “不要啊~~~” “我爹会揍我的~~~” “玦哥哥不要啦,不回去的话,我娘亲会打我的,嘤嘤嘤~~~” …… 沿上攀雪,俏梅探窗,可人可怜。 “公子在练字。”簪着双丫髻的闻香在端着补汤的闻语耳边道,白气细细地沿着她的嘴里呼出来,声音也是放得极轻。 那端着药的丫头点了点脑袋,些微的愁绪爬上了她秀美的脸——要是这汤冷了,到时候又要她走一遭,着实有些麻烦。 只能想想了……只是希望这次公子不要练太长的时间了。 “闻香,让闻语进来罢。”温醇的声音像极了清酒,从房间里慢悠悠地飘了出来,不紧不慢,令人极为舒适。 “好的,公子。”闻香应了一声,便替闻语打开了房门。 寒风与屋内暖气相撞,闻语感受到屋内的暖和和独特的书墨香,差点舒服得嗟叹。 “公子的梅,真好看~” 闻香后一步来到闻语身边,她看着桌上展开的一幅将完未完的画,立刻便夸赞了一句。 “嗯,”李瑾年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的梅,自是好看。” 这是母庸质疑的事情。 李瑾年要什么,要的都是最好的。 “公子,这是席娘做的汤。”闻语道,“公子趁热喝?” “可是——母亲吩咐?”如玉公子李瑾年在受任何人的夸赞时亦可不动声色,坦然受之,然而他在此刻问出话来,却是带着些不可抑制的渴望。 “是老爷吩咐的……”虽然有些不忍,但闻语还是说出了事实来。 李瑾年随之沉默。 “闻语放下罢,我晚些喝。”李瑾年微微颔首。 “是,公子。” 闻语和闻香面面相觑,随即安静地后退。 “闻语,你等等。”李瑾年末了唤了一声。 “待我完工。” 李瑾年重新运笔,蘸墨点墨,笔走龙蛇。 …… “大夫人……二公子要奴婢送来了一幅画,奉与您。” 闻语很喜欢傲气的李瑾年,但对于李瑾年的生母,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不为其他,只为这大夫人从来没有笑过。 她很美,那种不含温度的美。 实在像极了公子笔下的那梅花。 只是,梅花迎寒雪而绽,尚有温度,有蕴孤傲,绝境逢生,生生之意。 但是……梅可比大夫人,但大夫人不可比梅。 大夫人身上,唯有死意。 二者不可相同而语。 闻语想着,奉着画的双手微微颤抖。 大夫人和二公子那张有六分相似的脸上唯有冷漠,她端坐于上,冷冷地盯着闻语。 “三明,屋内冷了些,二公子送来画,拿去火盆烧了。” “什么!?” 顾不得礼仪和害怕,闻语抬头,直视大夫人。 “这……这是公子作了好久的画,他……他……” “喔。” 大夫人站了起来,死寂的眼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别处,闻语从来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可以空洞成这样。 “我不喜欢。” …… 第六十一章 咫尺春猎 “二夫人……”柳儿努力地压制着脸上的的惊恐对着正在修整自己指甲的水淼淼恭敬道,“奶娘……奶娘她……” “她怎么了?”水淼淼并不在意,她张开了自己的手,像一只花孔雀似的展示着自己保养得体的指甲,上面粉嫩的颜色一下便可激起普通男人的保护欲,“你,慢慢说。” 有什么好着急的呢?只要那孩子不是快要死了就成,哪来这么多事?水淼淼心中想道,只是不喜欢,却依旧还要听着。 “奶娘……奶娘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柳儿想起自己看到的景象,忍不住瑟瑟发抖,“小公子他……他好像也染上了……” “什么东西?”水淼淼挑眉,终于将视线从指甲上挪开,漫不经心地移到了柳儿身上。 “就是……就是……”柳儿努力地鼓起勇气,眸中却已经有水在微微打转了,那奶娘的样子惨不忍睹,虽然屋内温暖,但她的膝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罢了。既然你说不出口,那我便亲自去看看。” 水淼淼起身,率先出门。 …… “轰隆——” 身着黄嫩裙袍的白晓辛在奋力地朝着黎翰挥了一拳后就被黎翰给轰了回去。 伴随着锁链浑浊不堪的撞击声,他凶狠如石头砸大蟹般地撞在了重新铸造的墙上,而后快速起身,再度朝黎翰奔来。 黎翰盯着白晓辛,手臂微微抬起,想要再发出一拳—— 变了!! 白晓辛脚步一错,脚腕上的桎梏并没有成为他前行的阻碍,仿佛只是他脚上的装饰物一般,他猛一突进,让习惯了他速度的黎翰挑了挑眉。 但还不至于到手忙脚乱的地步。 黎翰变掌为胳膊肘,腿略分叉,看着狂袭而来的白晓辛。 苏灵抱着“呱呱”乱叫的小姑娘看着白晓辛的举动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要拼了命地练跳红绳,原来……黎叔真正的用意在这里…… 一只凶狠的狼该有的不仅仅只是与之撕咬能力相匹配的力量,还需要的是速度和反应。 狼哪怕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倘若没有与之相匹配的速度和力量,也很容易在搏杀的过程中受伤,乃至失去性命。 一点一点。 白晓辛盯着黎翰的胳膊肘,在黎翰的拳头落在他身上前,豁然出拳。 他要的不是和黎翰硬碰硬。 因为他的爪子很可能断掉。 而是—— 那个存在已久的……很早的破绽。 爪子搭在了黎翰的手腕上。 “轰隆隆——” “稀拉稀拉……” 一触即离,犹如刚爬上山满头大汗的人,被在上面的人一脚踩了下去…… 如先攀爬而后坠崖,白晓辛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撞了回去。 黎翰看了看手腕上裹着条条裹布,松开拳头,复而又握了握。 “今天到此结束。”黎翰看着费力站起来,上身狼狈,挂着仅剩的几条黄丝白晓辛道,随后看向了目瞪口呆的苏灵。 这姑娘已经看了白晓辛一月有余了,但脸上有的不是习以为常,还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这狼崽的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不同。 在早些,他也许就发现了自己的弱点了? 黎翰想着,竟是露出了个笑容。 真是厉害啊……小狼崽。 释然的笑容,在初春的阳光下如悍冰融水,给这依然寒冷的院中,添了几分温暖。 然而这笑容,却是没有任何人看到。 那……就再快一些罢,小狼崽,你的时间,快没有了。 “你没事罢?”苏灵上前,蹲在了正在晃脑袋的白晓辛身边,看他几乎全裸的瓷玉般的胸膛前挂着的几条破烂黄白丝……虽然每天都能看到这番景色,但在此刻还是生出了啼笑皆非的感觉来。 白晓辛见苏灵靠近了,便停止了摇头,恐半身雪溅着她怀中的婴孩半分。 许是祁府内的饮食改善,白晓辛的头发在变长之余,已经渐渐地失去了之前的黄色,新长出的头发黑得浓稠,只有在末梢才能看出他一个月前的光景。不但脸上有了些肉,他的身高似乎也长高了那么一些,只是依旧还是比她矮,手脚在黎翰各种的“刁难折磨”下比之前的干竹好上了太多,其胸膛看似单薄,但却十分的坚实有力。 苏灵视线下移,停在了他欲露未露的小腹上。 想到白晓辛跃红线的样子,苏灵不由得想到,腰,也实在是极好的,至少……比自己好太多太多了…… “那个……先进屋罢?”苏灵看白晓辛的视线停在了自己的怀里,收敛收敛了自己的想法,用熟稔的口吻问道。 “嗯。”白晓辛应了一声,头一后仰,便站了起来。 在苏灵怀里的婴孩半睁着眼睛,眨了眨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子,小红唇轻轻地啵了两下,眼里隐隐有光出现。 她……要睡觉了啊…… 白晓辛淡淡地想着,只侧着脸盯着苏灵的怀里的那一小团走着路,脸上的线条在此刻和往常一样柔和了些。 雪地上很快便留下了两排离得很近的脚印,一深一浅,错落有序。 …… “姐姐,”杨渺渺的手在墙上探了探,轻轻按下了一块砖,原本开着的石门便“轰”地阖上了。 “可惜了,他今天还是陪着那个新娶的夫人,并没有来问我,”杨渺渺在密室里再度地上了两盏油灯,好让这个暗无天日且死气沉沉的密室亮上了几许,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今天,你依旧处于赢的阶段,但是明天,也许就说不定了。” “毕竟,每见我一次,他的思念就与日俱增一点,总会有他自己控制不住的时候。” “渺渺,每日进来都是这一句,”躺在床上的女人虚弱地笑着,双颊已经深深地陷进了骨头,她听出了杨渺渺话里的赌气以为,但她的眼却如温柔的大海一般充满了包容,“你什么时候换换?” “我等你什么时候输了,我就换。”杨渺渺冷着一张脸帮床上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我等你告诉我所有的事情,我就换。” “喔,”女人应了一声,“那还是等你输了的时候罢。” “我不喜欢你。”杨渺渺的话语里竟是带上了几分根本就不曾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的委屈来,“从小,我就一点也不喜欢你。” 她的眼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眼底凝聚,然后一滴一滴地滚落在了女子干柴般的手臂上,“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这个傻瓜……” 如火炙心般的疼痛同时出现在了两个女子的心里。 …… 第六十二章 口吐芬芳 马蹄落在了坚硬的山路上,不断地发出了“哒哒”地声响。 长长一山道,雪鹰在上盘旋,人在道上,在它眼中,如蝼蚁般渺小。 众星拱月般坐在马背上的主人家却是一手轻轻地拉着缰绳,身体随着马上下起伏左右晃动,看起来闲散之至,显然是十分善骑。然从其奢华的武服和其周身气度来看却又非常人可比。 “这李府好生气派啊!”一年轻的猎户提着弓,背后挂着箭筒,看着前方不远处一脸倨傲的下人挥鞭如舞,小心翼翼地跟同伴拉着话,眼底有着说不出的几分羡嫉。 “那是自然,新贵呢,据说跟官府的人搭上了关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我们滁县这个小地方。”年长的猎户脸上更多的是沉稳,并不为那年轻人的话所动,“俺们还是干俺们的罢,他们几家的事情,跟俺们这些人可扯不上什么关系。” “好吧……大伯……”年轻人恋恋不舍地转身,却见自己的大伯已然走了有些路了,他连忙伸手向前,同时站了起来踉跄了几下追了上去,“大伯,等等俺呀……” “对了,俺记得方家好像就是给李家打垮的罢?俺们经常去兑换毛皮的地方,开的原来是方家的店铺,不是么?” “你哪来这么多的消息?问这个作甚?”年长的猎户看了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侄子,眉头皱起,有些不满。 “每次去的时候,总有很多人在那边说啊,俺就不小心听到了,这有什么错嘛……大伯,俺单纯的好奇罢了……大伯,你说说呗?” “他们是没事做的人,你是吗?”年长猎户瞥了自己的侄子一眼,语气不由得有些严厉起来。 “但大伯你不告诉俺,要是以后随便撞到哪一家的人,俺不懂里头的道道要怎么应付啊?”年轻猎户亦趋亦步在年长猎户的身后,有声无力,唉声叹气。 “方家的生意被李家挤兑,方家的钱庄出了问题,挺不过去,输了不服,一输再输,便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年长猎户想了想,还是对年轻人说了出来。 “就……就完了?”年轻人正听得津津有味,大伯就这么断了句,顿时愣住。 林子里在下一瞬便响起了狗嚎声。 “大伯大伯,俺不敢我不敢了,俺这就去打猎,这就去~~” …… “李爷。” 跨坐在马上的年轻人双目炯炯有神,动作不疾不缓,虽然算不上赏心悦目,但孔武有力,给人以十分精神的感觉。 “钟府钟皓,在此接引各位。” “许久不见——” 率先在前头的几名护卫熟稔地掌了掌马脸,让出了一条路来—— “钟家长子越发地英挺了。”李半梅胯下的马儿蹄起蹄落,来到了钟皓面前,马上的人脸上正带着淡淡的赞赏,看着钟皓夸赞道。 “李爷过誉。”钟皓轻轻地拉了拉马缰。 他胯下的马莫名的不安起来,想来是为那李半梅马的气息所影响。 那睥睨一切的气息,不是随便什么马可以散发出来的。 李府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钟皓看了眼李半梅的马,心中自有思量,看来李府在此次的春猎上下了不小功夫。 “祁府和本家正在安营扎寨,”钟皓道,“李爷请随我来。” 李半梅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正在安营扎寨?那么也就是私自先划地盘了?谁给他们的勇气?是瞧不得他李半梅指手画脚? “好久没和钟兄、祁弟说说话了,”李半梅皮笑肉不笑,“实在是想他们想得有些紧,要劳烦你带路了。” “李爷客气。”李半梅的想法钟皓也可以窥得那么一两分,但钟皓不愿多想,毕竟就一个李半梅,相信父亲和祁爷自可应付。 …… “蠢猪,老子说了,这块地不能让不能让,让了老子的人就没法睡觉了,你让大家伙儿的睡树上还是躺你的大棚上面喝西北风啊?” “猴瘪,老子说了,你的人又不多,这点地儿绰绰有余!!绰绰有余!!你告诉老子你人有多少?啊?” “蠢猪就只会乱吼乱叫!嗓门儿大,嗓门儿大有理是罢!?绰绰有余?你哪只眼睛看见绰绰有余了?我们所有人,一个人要俩棚,俩棚你懂吗?这是几,看着我的手,你娘的看着我的手,这是几,二,二就是俩个,俩个懂不懂?我们祁府一人要俩个,蠢猪!!” “父亲,祁爷,李爷来了。”钟皓掀帘而入,向正在争吵的二人施了一礼。 “不想晚上喝西北风就滚蛋,你老子没空。”钟崇山头也不转地骂了一句,用力地拍了拍挂在墙上发黄的图后又继续口吐芬芳,“说你是猴瘪你就是猴瘪,看图啊你,亏你整天自诩什么风流才子,连个图都看不懂,这块地方搭活儿,会崩的,看这里,你看我干甚么!!我脸上有花儿?你让点儿位置又不会挨你夫人骂!!你晚上不搂着她睡觉也要一人一个棚吗!?你那里不行吗!?” “我……”祁翊一瞪眼,一下上前和钟崇山厮打起来。 “娘的,蠢猪!!老子叫你……你放手啊你!!” “娘的,猴瘪!!整天说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你先给老子放手!!” “两位,只是区区小事……”李半梅一进来就感受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儿,他下意识地劝了一嘴。 “娘的,我们俩的事情要你插嘴?滚!!” 祁翊和钟崇山显然是上头了,齐齐再吐芬芳。 李半梅的脸顿时黑了,他什么时候让人这样骂过?一气之下顿时摔袖而走。 …… “听清了?” “听清了。” 芬芳的大棚中,杨渺渺面带笑意地打量着一身青绿长袍的白晓辛,满意地点点头道,“那你,便说说罢。” 火盆烧着,空气中弥漫着暖意,这暖意让白晓辛怀里的婴孩无法保持长时间的安分,她跪坐在吊带里,胡乱地蹭着白晓辛的胸膛。 因为……平常日子里,那显得坚硬而灼热的胸膛,现在却是软绵而温暖的。 婴孩胡乱地用脑袋拱着,用手抓着,捏着。 “他们,想赶走刚才那个出声的人,让他没法出声。” 话音刚落,芬芳已不复存在。 …… 第六十三章 三家交涉 红日款款攀上滁山,在山间雪地上洒下一整块一整块的碎金。 三家营寨地的人烟随着红日逐渐高挂而开始升了起来,山上一道三道七八道黑,无一不是沟壑,山脚两处四处七八处红点,无一不在炊事。 白晓辛给婴孩换好了裹布后,吊着在怀里不安蠕动的她,掀开了厚厚的麻黄帐门,向外看去。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唔——唔唔唔——” 怀里的婴孩小手抓着那吊带的一端,努力地迎着风雪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她从未看过如此热闹非凡的聚会,经历过如此嘈杂的人声,见过的事情,苏灵算一个,白晓辛算一个,杨渺渺算一个,黎翰算一个……剩下的便都成了她记忆里的无关紧要了。起初在昨晚的时候,她还并不是很适应这个地方,但在今天,便收了一张有些不满的脸,瞪着滴溜溜的大眼四处地张望着。 “晓辛~~”女孩在视线里成了一个点,然后身形在白晓辛的眼里越来越清晰,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手里提着个紫色的饭盒,朝他走来。 “啊呜啊呜~~呀~~”婴孩显然也是看见了苏灵,一脸欢娱地朝她伸出了手。 三个驻扎地的仆人可以扎成堆了,类似苏灵这样的侍女自然也不会少,只是像苏灵这样灵气的女孩却是较少了。 一些视线都追着苏灵,然后缓缓地移动到白晓辛的身上。 是谁会让这样漂亮的侍女来送饭呢? 一瞥抹眼,二瞧眨眼,三看吸气,四量放光。 大美人儿啊…… 可当视线停留在白晓辛胸前的那一小团啊呜时,一腔热血转眼比这山间的雪还要寒个七八倍了,就算将他们的心放到那红日下去烤烤,一时半会儿的也缓不过来了。 ……怎么……就有孩子了呢? 看到白晓辛的人,不由得一声喟叹。 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有美人兮,貌惊天人,惜名花有主…… 可惜啊……真可惜…… 这逐渐暖了的天气并没有办法挽回那些人看了白晓辛后的心,他们的心绝非是“拔凉”一词可以概括得全的。 白晓辛身着并非贵服,而是和苏灵一样的服饰,那显然便是下人了,这样一个下人……有了孩子。 唉声叹气逐渐在仆人护卫门的嘴边像黑死病似的迅速地传了开来。 然而当事人白晓辛并不知其中道道,只是对投到自己身上的那些视线的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在记下了几道投过来的灼热视线的脸后,便收回视线,垂下了目光,和脸颊上染着红晕的苏灵一同进了帐篷。 …… “现在,你……放心了罢……” 庄铭拍了拍黎月的肩膀,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戏谑,“大清早的,起得比鸡还早,就为了看看苏灵有没有同谁谈情说爱而特意地忽略了你……” “五十步笑百步,”黎月让庄铭讽刺惯了,心下微恼却也学着不表现在脸上了,“你不是来看那女子的?你现在不怕你的小红小蓝寻她麻烦了?” “梨子,说话要慎重。”庄铭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 “桩子,说话要分寸。”黎月作势握了握拳头。 “行罢行罢,我认输……”庄铭无奈地摇了摇头,武功什么的,他是拍马也赶不上黎月了。 “不过,你真的要去招惹那有孩子的妇人……”黎月看怪物似的看着庄铭,“你不怕他丈夫?你这样的话,严重地话是会吃官司的,而且,府里也有规矩……” “梨子,这你就差得远了,苏灵就和小红她们一个样,都是没长大的小丫头,行行行……你的苏灵不是小丫头,把你的拳头拿开,像刚才那位,才叫真正的美人儿~~~” “我就听你吹罢……”黎月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买庄铭的账。 …… 寒光烁烁间,剑锋吐利而剑刃带势。 日光如瀑,悬挂于剑上,如天河开闸,乍泄回水。 李渭源练完了一整套的剑后,双脚大开,并没有马上的收势,而是闭上了眼睛,嘴角微翘,似乎是在感受什么。毕竟畅快淋漓地挥剑不是他所求,他的剑,一向是要能达到目的的那种剑,而不是求个痛快。 这也便意味着他不能行纯意以御事。 但他是李府大公子,李渭源。 武不过是健身之用,旁门左道,他依旧信他的道。 “大公子,李爷和其他两府的人正在商议今年春猎的具体事宜,您——” 仆人很识趣地在他收剑之后奉上了消息。 “去父亲那边看看。”李渭源道,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今年的春猎,大概会很有趣罢……虽然,昨晚出了点小意外。”他暗暗笑道,“但,那点意外也只会成为我李府的威严在滁县更进一步的踏脚石罢了。” “祁府祁翊不足为惧,不过是一跳脚小虫,倒是那钟府钟崇山和他那看似不和的夫人,使得好手段。” …… “三年春猎都如死水一般,无甚变化,而今,各家的孩子们都长大了,而钟兄祁弟的实力许久不曾见到,想必也更加精进了,不若……我们改改这滁县春猎往年来的一些规矩,添添些新花样,如何?” 李半梅一脸含笑道,举止优雅地端起了放在他身旁的杯具,似乎全然忘记昨天被辱的不愉。 然而钟崇山和祁翊却还是互相地瞪着,仿佛昨晚的战争,在下一秒便会被延续下去。 “你有何主意?不妨一说。”祁翊率先甩脸,一脸你行你来的模样。 钟崇山怀疑的目光,便落在了李半梅脸上。 两人并不是很友好的目光表达了同一个意思——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往年都是护卫仆人们的场子,这看多了,看久了,也是在是有些腻味,”李半梅含了口茶,,这才不急不慢道,“孩子们都在滁县长大,见过滁山,却不知滁山,依我看,这第一局,便设三日猎,让孩子们都在滁山里走走,可以猎物,也可以……猎人。”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李半梅迎来了钟祁二人看疯子的眼神。 第六十四章 持刃入山 “这个李半梅,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疯子!!”帐篷内,祁翊站起坐下,疾走不停,往复十几。 “爷——”水淼淼瞥了坐在一旁双眼微阖,似昏昏欲睡的杨渺渺一眼,恐她搭话,便率先出言道,“您先放放心罢……我觉得,他们李府提出了,却也不一定胜券在握呢……” “我府中的……”祁翊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出来,他膝下子嗣只有一女一男,重点是,他们尚未学会行走……进山行猎更是无稽之谈。 李半梅这么一安排,就直接将祁府给剔除了出去。 祁翊当场就指骂出了这点来—— 只是,李半梅似乎很早就在等着他说出这句话了。 既然是府邸,实在不济,一两个亲戚还是寻得着罢? 李半梅的打算,一下便被看得通透。 但事实上,祁府的建立完全来自他自己,亲戚之流如何来个无中生有?而他也怎么可能荒唐到因为此事回去搬出自己的老爹来? 而钟崇山那家伙,虽然私下已和他有过约定,但这家伙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一句话一个屁,此事他自然也是举双手赞成……还说一百份里取个二十份作为祁府的绩点……这……不是在羞辱自己吗? 想及此处,祁翊更是怒火中烧了。 钟崇山也知道李府势大,在看自己落后时,必然会稍稍地拉祁府一把,但若要说推祁府而上,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利于大部分的人的选择,极少人会逆而行之,这是大忌。 “你听下罢,”清冷的声音从杨渺渺的口中吐露出来,她睁开了双眼冷冷地扫了不断看自己的水淼淼一眼,然后站了起来,“李半梅,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但现在,你最好先顾着你自己,药,可别忘了吃。” “渺渺……你……有法子!?”祁翊蹙眉,随即舒展开来,脸上也慢慢地露出了欣喜。 水淼淼见此,妒火熊熊燃烧,这祁翊,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杨渺渺一说话,在自己面前一番模样,在她面前,更是一幅自己从未看过的模样了。 “是。”杨渺渺冷漠道,“你且等着便好。” 语毕,大髦轻甩,只留淡香于篷中,整个人已然离去。 “既然渺渺说有法子,那便有法子。”祁翊脸上露出了微笑,他对水淼淼道,“我们先吃点东西罢,这样我好吃药,也省得渺渺老是提醒。” “……” 舌尖上的甜腥不断地刺激着水淼淼的神经,她闭眼好久直到招来了祁翊的关心,才睁开眼白着一张脸说没事。 确实没事……日子,还长着。 …… 祁翊再见到李半梅和钟崇山的时候,俩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祁翊高傲地挑了挑眉头,“看甚?我知道我貌赛潘安,但好歹相识有些时日了,你二人还未习惯?” “你倒是有个……好夫人……”李半梅抽了抽嘴角,意味复杂,并为祁翊的混账话所带。他知只要一和祁翊搭话,便是着了他的道,到了后面半句话都驳他不得。 “我夫人,自然是最好的夫人。”祁翊的尾巴耳朵恨不得和鼻子一样,一起拱到天上去。 “既然如此,依你夫人所言,便再修改一下规则罢,”李半梅沉吟道,“别到了最后,我李家还落了个落井下石之名。” 这么说着,他便将修改后的条规说了出来。 …… “我只问你这李府主人一句,‘落井下石’为何意?” “一旦临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 貌惊天人的杨渺渺并不理会李半梅惊艳的目光,只是自问自答般地说出了这番话来—— “李家要在滁县立足,想要落得这般名声?”她哂笑一声,在众仆人惊愕惊叹的目光下飒然而去。 言如烈火,话如钢刀。 焚得李半梅如石顶肺,插得李半梅哑口无言。 这周遭不仅是三家人,还有……百姓。 这番道理一思便通,通则无他虑。 …… 可惜了这通身气派的人了,怎会和这祁翊搅和到一块去了? 看着祁翊一脸傻样,李半梅郁闷归郁闷,但并没有将此话宣泄于口。 有些事,也只能是想想,做不做得到,还须日后再行定论。 …… 白晓辛一身白色利落的武服,长发高高束起,他劈手接过黎翰甩来的三把匕首和一张发黄了的裹布,侧手于胸前,站在雪地上,黝黑的眸盯着黎翰,波澜不兴。 黎翰冷冷道,“你要做的是,化名大千,同祁府的人一同进入滁山,取得雪山晶,三天满后方可出山。” “祁府的人,和你身上所着无差。” “我允许你可以击倒包括祁府在内的所有人,但是,记住,不准伤所有人的性命。” “祁府的人,可以受伤,但须得保全性命。” “雪山晶的详细情况在你手上,默后上交。” “这孩子的眼睛出了些问题,想必,你自己应该也有所察觉了,需要雪山晶为药引方可治疗。” “……” 白晓辛看了眼在苏灵怀里呼呼大睡的婴孩,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在白天的大多时候,特别是光线强的地方,都要用力地瞪着眼睛,似乎要这样做,才能看清一般。 他有曾问过苏灵此事,但苏灵却遗憾地告诉他,她医术不精,无法判断出婴孩的状况。 “我明白了。” 白晓辛张开发黄了的裹布,认认真真地将上面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背了下来,不过半刻,便交还了裹布。 “滚罢。”黎翰淡淡道。 白晓辛最后看了眼在苏灵怀里,脸上带着两团粉晕的婴孩,抿了抿唇,持刃转身。 我走会,你得乖。 手臂轻动间,脚步走动间,那藏在武服中的手腕、脚腕上,都挂着玄青色的,看似轻巧无比的桎梏。 是舍去了锁链的桎梏。 光照在了白晓辛冷峻的面容上,在雪地上投下了长长短短的阴影。 他的眸里,倒映着一群完全与他不同的,正撒泼欢笑,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们。 …… 第六十五章 你是谁啊 靴尖点在了雪地上,粒雪被震得飞洒之余,只留下了一连串时深时浅的脚印。 黎月在枯林中迅速地飞奔着,手上带着的是弓和箭。 还不够,还是不够…… 下一瞬,他看见了前方不远处,有棵歪脖子枯树就杵在了那里。 这实在是好极了。 黎月眼睛一亮,脚下快到了平生极致,他跺地而起,整个人瞬间翻转几圈,腰上用劲,长腿一甩,使了个单脚金钩挂月,便将自己甩挂在了枯树枝上—— 箭在弦上,黎月借势躯干用力,猿臂后挪,枯树枝被他压得吱呀作响,似是下一瞬便要断掉。 “咻——” 银箭断然脱手架弓而出,而挂着黎月的那树枝眼看承受不住,便要断裂。 “梨子,我的个娘啊……”庄铭才气喘吁吁地赶到,便看到了树枝断裂的一幕,他顿时愣在了原地,脑袋一片空白,只来得及口吐芬芳。 黎月扭腰空转,落地时左脚为轴,右腿一个用力,整个人猛后退了几步撞在了一棵树上。 “你没事罢……吓死我了……”庄铭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将弓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这才上去检查他的伤势。 “我没事……”黎月却顾不得这个,只按着自己持弓的左手,只对庄铭快速地说了一句,便催促着他上前去看看情况。 “中了中了!!梨子,你还真神了你!!”庄铭看着因为中箭而倒在地上抽搐的雪兔,脱口而出便是赞叹。 “是啊是啊,黎月,你好厉害啊……”平日里和庄铭相交甚多的张七顿时对着黎月奉上了一个谄媚的笑容。 “黎月兄弟就是厉害!!一身功夫,将来必是武林一大高手。” 黎月让大家围着,被夸赞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顿时给每个人一个微笑。 “这还用得着你说!?”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黎月眉头一挑顿时看向了说话的人,“黎月兄弟的好,自然是不在话下的,可大家看看,大家看看,这是什么人呐这是,怎么就混到我们中间来了?” 席六一边捧高一边踩低的行为自然让庄铭这个人精察觉到了,他看着席六控诉的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道单薄的身形慢慢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却是那走得气喘吁吁的“大千”。 “大千兄弟怕是身体抱恙……”刚被夸赞的黎月,也并不是很能接受自己一下变成贬低别人的比较物。 “既然身体抱恙,那还来春猎作甚?”席六看着那道摇摇晃晃得似乎下一瞬便会倒下的身影嘲讽道,“怕不是想出名想疯了罢?也不想想,自己是否能参加得了这春猎?告诉你,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跟过镖队三趟以上的人,都是见过血的,不是你这种细胳膊细腿的小白脸能比的,连拿个弓箭装装样子都懒得?我看呐,你跟钟家李家的那些薄皮白面的公子哥有什么两样?我呸!” 黎月完全插不进话,席六的炮语连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白晓辛倒是没有理会席六,他只是在适应这个环境。 在祁府中,每日的训练量是由黎翰定的,而他,又极少踏出过那个院子。 半个时辰适应地形,半个时辰让身体习惯地形,够了。 白晓辛双手垂在身侧,冷漠地扫了眼众人,调控着自己的呼吸,并没有答应他们。 这副不将别人放在眼底的模样,也让黎月庄铭等人都皱起了眉头。 这白脸皮子,自进队伍以来,就报了个名字,在众人热闹纷纷的时候,唯有他冷着张俊脸,好像谁都欠他银子般格格不入的模样一下让众人对他失了好感。 就连擅和人打交道的自来熟庄铭都吃了个闭门羹。 寒风扫过这一片林,白晓辛不言,众人不语,气氛冷凝。 “算了算了,都是自己人,他不说话就算了,席六,你嘴巴也收收,让裴师傅还是黎叔听到了,还真有你好看的。” 最终还是庄铭站出来调解,一杆子人才重新踏上了寻找猎物的路程。 在众人有些忿忿时,庄铭悄然地落到了最后,和白晓辛并排而走。 “小兄弟呀,你最好多说说话,和大家伙儿缓和缓和,不然,他们还是会继续找你麻烦的呀……你——” “有坑。”白晓辛掐断了他的话。 “啥……哎呦娘呀——” 庄铭被绊倒,直接跌进了一个大雪坑里。 白晓辛眸光一亮,脑内闪电般划过了黎翰的话。 他们,必须活着。 他弯腰探手,一下抓住了黎翰的脚脖子。 “呼……呼……呼……” 庄铭喘着粗气,微微仰首—— 然后,他看到了黑窟窿东的雪坑内,赫然密布着削尖了,扎在里头的黑铁木。 我的个娘啊……这……这是会死人的…… 庄铭努力地咽了咽口水,颤抖着身子用破鸭嗓子喊起了救命来。 他害怕,他很害怕“大千”那个细胳膊细腿的不会坚持太久,末了俩人一块滑进去就彻底完蛋了,还是赶紧的用叫声把前面的大家伙儿唤回来罢…… 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的身体传来了摔疼的痛感…… 完了完了……摔进去了……我要被插死了!?等等,怎么没感觉啊? 庄铭撑起身子,努力地晃了晃脑袋,先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再睁开了另一只眼睛。 他看到了深深陷入雪地的半只玄靴,而那只玄靴猛地从雪地里拔了起来,溅了自己一脸雪。 “呵,我道是谁那么不济,竟然还摔进了猎户的陷阱里,本想着是野猪还是狼灌之流,原来,是祁府的人啊?” 庄铭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了嬉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就罢了,重点是,这个声音……居然还是个女孩的声音? 就在他爬起来的时候,便又听到那女孩的嬉笑声了。 “喂,你是谁啊?力气还挺大的,祁府的下人里头,有你这号人吗?我好像对你没什么印象呢……” 白晓辛垂眸,将靴子拔出了雪地后,便不着一语了。 “问你话呢!你是哑巴!?” “嗤拉——” 伴随着娇蛮问话声的,还有朝白晓辛破空而来甩鞭声。 …… 第六十六章 各有心思 “我的娘啊……”庄铭一骨碌爬起来,便见到了这一幕,来不及说什么,眼睛瞬间瞪大—— 鞭尾甩向了白晓辛那张他看了都十分嫉妒的脸,但…… 原地不动的白晓辛却毫发无损,一双眸眨也不眨,依旧冷着那张欠了银子的脸。 因那鞭子,长得刚刚好,不多不少地撂过了白晓辛的鼻尖。 “嗤拉——” 长鞭往返,回到了它主人的手里。 “呼——”庄铭喘了口气,还好还好,毕竟刚才白晓辛才救了他,而要他眼睁睁地看着白晓辛受伤,也是过意不去。 这会儿得空了,庄铭才看向了来人。 来人正盯着白晓辛打量个不停,好像要从白晓辛白瓷般的脸上看出朵花儿来。她一袭利落的红束袍,左手执鞭,右手像大人老成般地负背,身体微微前屈。而娇俏的脸上露出了看到猎物般的感兴趣的神情。 “有意思,还真有意思啊……”李雪妍咯咯地笑了两声,将右手从背后伸了出来,使劲儿地拉了拉左手上的鞭子,眉头扬了起来,“连大哥都害怕呢,不怕我的,二哥算一个,你——也不怕?” 说到尾音的时候,李雪妍便从较高的土坡上一步一步款款地下来,而跟在她背后手执兵器的仆人面面相觑了一下,来不及多想,也跟了上去。 “这位——”李雪妍唇角一勾,离庄铭和白晓辛二人越来越近了。 就在庄铭皱起了眉头感到有些不妥之时,他的喉咙猛地一滞,双手下意识地去抓自己脖子前的衣服,差点没喘过气来。 “噗嗤!” 就在白晓辛一把抓过庄铭背后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走的一瞬间,熟悉的鞭尾扫过了他的鼻子前。 “喂——咳咳咳咳,你,你……你放我下来!!” 庄铭感觉一整天的面子里子应该都丢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性命攸关,喘不过气来,腾不出手,他想先做的事情便是先遮住自己的脸。 而李雪妍等人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高了白晓辛有几个脑袋的庄铭被白晓辛提着后领子一股脑地丢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扛着跑了。 “追!” 李雪妍双眼放光,嘻嘻笑道,一马当先。 “大大大大大千千兄弟……你你你能不能先先放我下——来?”庄铭觉得自己骑术不错,驾马也不错,但一点也不晕马,不晕车的他在此刻被白晓辛颠得快要吐了,不由得伸手,拍了拍白晓辛的后背。 “不。”白晓辛紧紧地箍着庄铭的腰,言简意赅。 “为何?”庄铭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哗流了出来。 “危险。” “???”但大千兄弟,你似乎比那小娘子更危险啊……估计那小娘子还没追上,我庄铭恐怕便要让你颠死了。 “砰——” “???” 庄铭一阵天旋地转后,整张脸埋进了冷冷的雪里,整个身子在被颠了一路后,简直快要散架,他被冻得几个哆嗦后,一脸沧桑地抬头看着白晓辛的背影一脸茫然。 “大千……千兄弟?”庄铭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危险!?那你还丢下我?” 像是被抛弃了的昔日情人一般,庄铭的语气近乎质问,脸上甚至带着些委屈和扭曲。 “梨子,梨子,你怎么了!?”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黎月他们来了。庄铭想着,提着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所以,这便算没了危险? 庄铭一下便想通了。 只是,这大千的脑子……是不是有些问题…… “你们是……李府。” 白晓辛和黎月擦身而过,黎月下意识地看了眼白晓辛冷峻的侧脸,便再度看向了前方迎面而来的人,皱起了眉头。 白晓辛则是穿过仆人,站在了最后。 “呦~~原来还有帮手啊,怪不得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李雪妍来时眯了眯眼睛,她已然看不见白晓辛的身影了,视线于是只能放在了黎月和庄铭的身上。 “梨子,她应该就是李府的独女李雪妍了,别看她美丽可人的模样,实际上心狠手辣,我刚才差点着了她的道,你且小心。”庄铭揉了揉脸,在黎月耳边小声说道。 “我刚才看大千他扛着你是怎么回事?”黎月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这个说来话长,还是先应敌为好。” “直接——上?”黎月看了眼李雪妍那边的人,皱了皱眉头,对方人多,倘若要出手的话,伤,是肯定不能避免的。 “这小妞带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动静,所到之处,有鸟也给吓飞了,她估计也就是在这滁山里玩玩罢了,真正要狩猎的,肯定还是她的那两个哥哥,所以才把这一堆的仆人塞给她,所以我想,哄哄她得了,我们可千万别把人耗在这里。” 庄铭在黎月耳边咕叽咕叽,而在他们对面的李雪妍嘲讽着话,借机寻着白晓辛的身影。 “两个男人在那边磨磨唧唧的,”李雪妍哂笑道,“怕是生错了罢?” 在李雪妍背后的仆人顿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席六闻言,不待黎月说话便要上前。 “席六!!”庄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席六,“你住手!!别坏事儿!!” 最后几个字却是挤出了牙关。 席六不甘地剜了对方几眼,这才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去。 “李家,喔~~~祁府也在,我说刚才谁嗓门儿那么大呢,原来是有人先碰上了啊?” “是钟家哥哥啊~~”李雪妍看向了来人,眼睛一弯。 钟玦听李雪妍这么一说,全身鸡皮疙瘩顿时都起来了,他连忙摆手否认。 “我和你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了?你还是叫我名字罢,小魔女,一声哥哥,我可担待不起。”钟玦自然知道哪个是要对付的,祁府不足为惧,晚了自己就可以收拾掉,但李府可就不一样了。 这李雪妍明显是要和自己强攀关系,作秀给祁府的人看,要是祁府的一帮傻瓜信了,那就糟了。 钟玦自然立刻和李府撇清了关系,很明显地站在了祁府这边。 “你就是黎月罢?很早便听过你了!!”钟玦自上而下,想和祁府一干人等汇合到了一块儿。 …… 第六十七章 狼群袭来 坐在一块枯木上的庄铭胳膊搭在了大腿上,双手微微地握在了一起,呆呆地看着前方不远的火时大时小—— “桩子,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一块东西被丢了过来,庄铭下意识接住,马上就是一声痛呼。 “兔子肉啊……”庄铭没好气地看了笑嘻嘻的黎月一眼,然后将视线一转,定格在了正在狼吞虎咽的钟玦身上。 他们,还是跟过来了。 庄铭深吸了口气,有狠狠抓一把自己头发的冲动,这钟家的人看似对自己很友善,但也只是在那娇蛮的大小姐面前做作一番罢了,也就只有黎月这傻瓜,答应钟玦加入的速度就像苏灵让他去做什么事情一样,也不想想,那家伙真的是苏灵那种小白兔吗? 他都没来得及阻止啊…… 都把自己当主子一样的人,怎么可能和自己这些人有真正的合作?末了好言好语地哄诱着他们,到时候如果遇上了李家的两个公子哥儿,自己这些人肯定被当成枪来使了。 祁府本就是最弱的……如果不是夫人借落井下石之名让李府和钟府改了下规矩,那么,自己这边早早全军覆没也不会让人有意外。 争雄的,只能是李钟二家。 “嗤拉——” 庄铭撕了块兔子肉,闻着上面的香味,放在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视线一转,突然定格在了某个身影上。 眼珠一转,庄铭突然有了主意。 …… 在众人都坐着享用食物的时候,白晓辛靠在了一颗枯树上,背着火堆,手上拿着半块馒头,一口一口慢慢地咬着,嘴巴轻轻地嚅动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一样。他黝黑的眸只盯着远处幽幽的深林,并不看其他。 突然,他的耳朵微微地动了动。 “大……大千千兄弟……呼,怎,怎么不去烤火呢?” 庄铭靠近白晓辛的时候,斟酌着话,直到他抬起了头,却突然看见白晓辛侧着脑袋,一双眼睛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借着火光,庄铭看到了他眸中毫不掩饰的怀疑。 没有应话。 还是那般模样…… “这是兔子肉,吃点罢,馒头你也不嫌硌牙?”庄铭自然看到了他手上的馒头,想试图缓和气氛,便将一些兔子肉递了过去。 所有的人里,只有白晓辛一人没有热气腾腾的食物。 白晓辛连嘴也不嚅动了,只举着馒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神连落都没落在那还带着点热气的兔肉上。 他有馒头了,还要兔肉作甚? “……算了,你和我想的,好像有点不一样,呼——”庄铭有些无奈地收回了手。 “那个,今天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庄铭深吸了口气,再次道。 “……”白晓辛侧了侧脑袋,重新将视线放在了远处幽幽的深林上,嘴巴也重新嚅动了起来。 馒头突然停在了嘴边,碰在了唇上。 他略微地低了低脑袋,拿着馒头的手突然颤抖了两下。 那个小不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东西?有没有好好地睡觉?会不会想要说话地哇哇乱叫?还是在床上乱爬呢…… 想她了。 “喂喂喂,你看到了吗,那李家的姑娘还真是漂亮……” “也不知道,比起花柳巷子的那些小姐……嗯嗯嗯~~~” “你是想——娶老婆了罢你?” “咦咦~~~~” 众人在火光的照耀下,吵吵囔囔地讲着荤话,这边的说李家姑娘如何如何,那边则是反驳花柳巷子的姑娘如何如何,更有甚者,还拉过了钟府的仆人来进行评判。 乱成一锅粥。 庄铭看了眼那边热火朝天的人,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 夜晚笼罩雪地,一火相遥,一树之隔,但就好像就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庄铭看了眼依旧在吞咽馒头的白晓辛,不知为何,突然便说不出那已经思虑良久的话来了。 “危险。”良久,白晓辛停下了嚅动的嘴巴,突然道了一声。 “什么?”庄铭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 白晓辛收了馒头,已然越过他奔向了另一个世界。 庄铭转身,白晓辛完全进入了火光的笼罩之下,却和其他人一般地格格不入。 他带来了一股不同于他人的死寂,他的到来,成功地让荤话连篇的众人停下了哄笑声。 “危险。”白晓辛径直来到了黎月的面前,冷冷道。 “什么?”黎月闻此皱了皱眉,他拿起放在身旁的弓箭,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哪来的人?没人,也没有野兽啊!” “就是,这小子怕是饿昏了头罢,欸,我说黎月兄弟,你还相信他啊,肯定是来骗吃骗喝的!我说小白脸,你滚远点,没出力就算了,还整天吊尾巴,想吃兔肉?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钟府那边的人也被白晓辛的举动吸引了过来,钟玦拿着块兔肉,看了眼白晓辛,然后朝着自己的亲信耸了耸肩。 这人是在喧哗取宠? “来了。”白晓辛瞳孔一缩,一柄匕首悄然地落在了手中。 话音刚落—— “嗷呜——”“嗷呜——” 此起彼伏的狼声隐隐地将众人包围了起来。 “什么!?”刚放松下来的黎越在这重重叠叠的狼嚎中再次地绷紧了身子。 “让祁府人,往西边走。”白晓辛手执匕首,上前一步道。 “你说什么?”黎月咬咬牙,“往西边?” “别听他胡说,黎月兄弟,听我的,我在行里走了三年镖了,咱往东边!!”席六立刻反驳道。 “那……”黎月下意识地想要听席六的话,给大家伙儿下命令—— “砰!” 下一瞬,疾风如大雪之刀在他耳边剐过,让黎月深刻地感受到了两个月前的风寒,拳肉相撞的声音也彻彻底底地在他耳边响起。 “往西边。” 依旧是那个听了极不舒服的冷漠声音,而黎月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手抓起了那壮硕的席六,一把匕首已然停在了他的脖颈间。 这个人是疯子罢?他是李府派来的细作!? 看着白晓辛在火光下,毫无温度的眸子,黎月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儿,可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祁府所在,跟我一起,往西边突围!!” …… 第六十八章 与狼共舞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惊慌。 黎月在此刻就像一面旗帜,他率先奔向了西边。 西边是什么? 东边有狼群,西边自然也不缺。 白晓辛迅速地将席六往坡上丢了上去,再爬上西坡时,也已经落在了正在突围的祁府人的最后,他看了眼奔向了幽林中的祁府人后,这才回首将视线投在了脸上惊慌和犹豫不断交替中的钟府人身上。 还在山坡下的火光,照亮了他的黝黑的双眸。 像狼一般的眼神,毫无波动地注视着下面那正在进行决策的钟家公子,钟玦。 风飒飒地撩起了他长袍的一角—— 为什么……要让祁府的人跑西边? 原因有二。 一则是,若跑东边,还需得穿过钟府的人,而在穿梭的过程中必然拖泥带水,只要有人和钟府的人说上一两句,就必然会耗费不少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发生,在应对野兽时,若是反应慢上一分,那丢掉的只能是性命。 那个中年人说,祁府人可以受伤,但不能死。 二…… 白晓辛收了匕首,数拳轰向了自己身边的枯树。 “唔——”席六捂着鼻子,鼻下则是多了之前并没有的两条红柱,他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脑子有些晕,耳边传来了“砰嗤砰嗤”的声响,就待他一手摸向了腰间的弯刀,正想破口大骂白晓辛时,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白晓辛的一拳正好砸在了枯树上,枯树应声而裂。 这并不是让他惊恐的。 让席六惊恐的是,那个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几分力气的小白脸,腾空而起,一记鞭腿直接将枯树击飞。 最可怕的还是枯树飞的方向,正是朝着他们奔来的钟府人。 …… 钟玦做好了很好的打算。 是的,没想到祁府里头的人竟然出了问题了。 这点虽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本来碍不着自己的事,他也并不打算说什么。 只是,那看起来有几分古怪的仆人,居然一语中的。 但令他惊讶的,还是那仆人的果断一击和挟人以要挟。 还是说……其实那人是钟府的人?驱赶祁府的人来为他们开路? 钟玦在危机下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然而,思考需要时间,待他看见祁府的人虽然脸上带着疑惑不忿的神情,但却动作一点也不慢,一下便突向了西边时,便再次迅速地思考了起来。 西边有座山坡,山坡那里,还有一片枯林。 按照常理来说,东边是平地,虽然有可能被狼群追上,但这是雪地,做什么事情都要比平时多费一两倍的力气,爬上那座坡之后,祁府的人,体力还足够撑到和狼群搏杀,突围成功,并成功摆脱狼群的时候吗? 不太可能。 考虑了一下祁府的实力,钟玦一下便做出了判断来。 既然他们内忧外患,那便好好地利用一下,让他们当牛做马,来给自己开路有何不好? 这实在是极好的。 钟玦流露出了笑意,并没有很惊慌。 “钟府所在,听我命令,跟随祁府,往西边突围!!” …… “你疯了你!!”席六踉跄几步,来到白晓辛身边,看着他再次飞脚,将早已砸裂的几棵枯树给踹了下去,大声吼道,“钟府,是和我们一起对付李家的人啊!!” “喔。”白晓辛看着下面一群钟府的人正忙于应付突如其来的枯树的阻挠,黝黑的双眸承载着那山坡下越来越旺的火苗,在下面一群兵器交戈的嘈杂音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你们,需要活着。” “你这不是废话!!!”席六骂骂咧咧,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就要冲下去帮忙,“下面的人,也要活着啊!!” 里头,还有一个跟他聊李家姑娘怎么怎么的,以后要带见识见识不同于花柳巷姑娘的人…… 然而,他的手腕,却被一股大力抓住,欲跑不得的他,差点一脑袋栽在地上。 “狼群,也要活着。”白晓辛道。 “你他娘的在说什么屁话!?”席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站稳了,一回首执着弯刀劈向了白晓辛,“给老子放手!!” 狼群,也要活着。 祁府的人要活着,他们要突围,不得死一人,周围的狼群,也要活着,它们要吃东西。 这两者,是可以毫不冲突的。 那钟府的人,何必管呢? 白晓辛冷漠地看着底下为首的狼王,双眼冒着绿光,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嚎,带领着左右群狼包围了钟府的人后,便一巴掌将席六手里的弯刀拍飞了去,再一巴掌拍晕了席六。 一身雪白,个头高大的狼王,绿眸中带着赤裸裸的杀意和嗜血,正打算亲自下场的它,却突然抬头,将视线投在了白晓辛所在的位置。 火光冲天,充斥着人们的鬼哭狼嚎和狼嚎声,白晓辛和仰着脑袋的狼王默默地对视着。 “啊呜——” 再次地狼嚎,狼王一马当先,群狼紧随其后。 白晓辛这才转身离去。 …… “保护少爷!!!” “少爷,你快走啊,啊——” 鸡皮疙瘩从钟玦的手指蔓延而上,直到了脑门,倘若不是仆人的血和誓死的保护,他根本就已经在和群狼的厮杀过程中失去了持刀的勇气。 “少爷,你快跑啊,找大公子!!!” 少年还算稚嫩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惊惧,他颤抖着全身,本能促使他往前,再往前。 背后,是一双狼的眼睛,他在放着绿光。 背后,是一个居高临下的,一个祁府仆人的眼睛,他没有放光。 是恶鬼啊…… 少年咬着牙,跌跌撞撞地前行,脸上带着快冻了的泪水和鼻涕。 “大哥……呜呜……大哥,你在哪啊,你在哪儿啊……” …… 黑暗中—— “怎么,怎么这些狼群突然退了?” “不知道啊,这……这是到底怎么回事?” “狼群良心发现?” “啊,我呸,你脑子在想些什么?你怎么不说狼群在酝酿什么阴谋?” “我刚才……听到了好长的狼嚎声?” 众人手持各自拿手兵器,身上无不是奋力搏杀后留下的痕迹,此刻,他们纷纷靠在了一起,脸上带着浓浓的警惕,喘息着。 “往前走罢。” “谁!?”黎月瞳孔一缩,长剑对准了来人。 …… 第六十九章 是谁疯了 “嗷……” 一道人影飞摔在了黎月面前,他一声惨呼,令本欲出剑的黎月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强行停下了手中挽起的剑花。 剑尖堪堪地停在了席六的脑袋前—— “席……席六?”黎月把脑袋往前探了探,试探问道。 “疯……疯子……”席六捂着脑袋和脸踉跄了几下没爬起来,只坐在了地上,他来不及答应黎月的话,便扭头看向了一片黑漆漆的幽林入口。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席六一手捂着脑袋,一手颤抖着指着幽林入口处,双脚在地上摩擦着,一点一点地往后挪,仿佛看到了什么恶鬼一般。 席六所指之处,杵着一道不同于枯树的单薄人影。 “席六,怎么回事?” “疯子,疯子!!”席六哆嗦着嘴唇喃喃重复道。 本来已经在黎月和庄铭身边的他应是颐指气使的,就像是早上他对大千那样,但此刻不知为何,一想到适才大千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和干脆利落的落井下石,他便止不住地哆嗦。 除了毫无意义的叫骂,现在的席六,也想不到别的事情。 “怎么回事!!你清醒一点!!”庄铭见此,快速来到了席六的面前蹲下,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地晃了晃。 “他……他……疯子,庄铭,快!庄铭,我们快走,他就是个疯子,祁爷怪罪了下来,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是他干的,是他干的!!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席六脑海里充斥着适才白晓辛断木拦人的片段,已经有些混乱了,他连忙抓住了庄铭的肩膀,眼神也不知道是在看哪。 但庄铭看不到他眼睛里的情绪,反而被他无意义的言语重复弄得有些焦躁不安。 “说清楚!!”庄铭一声喝道。 “你们,没有时间了。” 淡漠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靴底和雪地轻轻的摩擦声,成功地止住正在蔓延着的不安。 “是你?”黎月心底的不舒服立刻便转变为了淡淡的厌恶情绪,白晓辛起初冷眼旁观他们狩猎而不出一分力气还有理由可说,可后来挟持了席六来威胁他做决定简直令人发指,还好狼群不知什么原因退了,否则,还指不定要让他如何的拖累。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李府的人,还是钟府的人了。 但现在失败了,恐怕,也难以和主子交代了罢?所以带着席六跟着他们跑到了这里?想要求得保护? 还真是个不折不扣,见利忘义的小人啊…… 黎月想着,眼底的憎恶更是增添了几分。 “有食物拦路,固然可以拖延一时,但狼群食饱力便足,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食物……拦路……为何意? 庄铭和黎月愣住,显然陷入了思考当中,但庄铭却是先反应了过来,他眼皮乱跳了几下,想到了某种可能的他心脏突突跳了起来,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还在胡诌乱道的席六,脑子里一道闪电划过,身上的鸡皮疙瘩在厚厚的衣袍下也止不住的通通冒了出来。 “钟府的人被狼群包围了!?”庄铭突然问道。 “是。”白晓辛道。 “你干的!?”庄铭又道。 这回,引来了本在关注着自己或他人伤口的众人纷纷注目。 “是。”淡漠的回应,没有骄傲,没有自满,没有……情绪,仿佛在早晨起时喝了杯水那般的稀疏平常。 “怎么做的?!” “你疯了吗?!” 声音交叠在了一起,同时发问的二人也不禁面面相觑。 回应他们的是白晓辛的沉默。 黎月持剑刚要上前,却被席六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干甚?” “救人!!” “你疯了吗!?”席六瞪圆了眼睛,抓着黎月的手也紧了紧。 “你才疯了,救人啊!!”黎月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庄铭听出了不解,质疑。 “黎月!!这是狩猎!!狩猎!!钟府的人在什么时候变得和我们同气连枝了!?你最好搞清楚,我们代表的是祁府!!祁府!!如果你现在去救钟府的人,你把自己命搭进去,我陪上一条就算了,你要把其他人也搭进去吗!!你三年随镖而行,都是假的吗?!” “可……可是……”黎月被庄铭一席话给震慑住了,下意识想反驳,却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但……毕竟,我们是朋友啊……刚才还一起对付李家人,一起吃东西……” 黎月支吾了半天,独自强撑着,也只说出了这些话来。 “朋友?”庄铭提高了声音,他在此刻很想拍拍黎月的脑袋,但毕竟是自己的朋友,这么做并不是很好,“黎月,你清醒一点!!钟家那小白脸想干什么,你清楚吗你!!为什么刚才不追上来,还等我们跑了一段?还好我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否则大家此刻便已经成了狼群的腹中之食了!!” “你……你怎么了……怎么,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黎月呐呐道,想努力地看清近在咫尺的好友的脸,但是天黑,看不清楚。不过,在此刻,他只感觉到了一些不同于平日好友的气息,这种气息,让他彻彻底底地反感起来。 “拿我们当挡箭牌,如果我们在与狼群搏杀的时候损失掺重,那在最后,我们只能成为钟府的附属!!这场三日猎便彻底地失去了意义了,懂吗!!”庄铭恨铁不成钢,再道,“你以为那个钟家公子哥儿能怀着什么好心思?他故意站在我们这边,也只是为了拿我们当枪使,去撞李家的枪!!” “该走了。” 在众人沉默寡言的时候,白晓辛再度摧毁了这耐人寻味的气氛。 “大千兄弟,觉得往哪边走为好?” 庄铭率先应声,虽然还不清楚大千到底做了什么,但这点可以在路上和大千叨叨,若实在撬不开他的嘴,那和慢慢缓过神的席六好好说道说道也无不可,而现在……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为妙。 “不往东边即可。” “那便继续向西?” “嗯。” …… 第七十章 浅默杀意 “应老……”钟皓脸色颇为难看,“所以……除了我弟弟,剩下的全部都死了?还是死在狼嘴下?” “老夫惭愧,祁府也有人在看着,若老夫一出手,便是坏了规矩,规矩一坏,所有和老夫一样的人便都可出手,三日猎便没有意义而和原来一样还是三家的意气之争了……适才,能救下玦少爷,还是运气。” 应不敏淡淡地讲述着发生的事情。 “是祁府的人!?”钟皓沉声问道。 “是,一小儿所为,但老夫并没有看清是哪个。” “什么!?”钟皓质问一声,一巴掌拍在了枯树上,忍着脾气并没有发作,你一个高手,看不到人?你是在跟谁开玩笑!? “老夫本欲出手救人,可祁府的人,盯住了老夫,老夫自顾不暇,谈何看人?” 应不敏现在想想都骇人,一直以为最弱的祁府里,竟然还有高于自己的存在,而且高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倘若那人出手,自己有命没命都难说,哪有功夫去看是谁在落井下石? “祁府夫人一番落井下石的言论可让钟皓我钦佩不已,”钟皓气极反笑,他瞥了眼依旧处在昏迷中的弟弟,“但现在提出的人却先践行了何为落井下石。” “这是三日猎,不是制定规则的时候。” 应不敏淡淡地提醒道。 “我知道,只是颇为感慨,还有,祁府,我记住了。” …… “……唔……” 醒了的庄铭一手捂着脑袋用力地甩了甩,然后扶着树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清晨的日光洒在了他的脸上,他眨了眨眼,下意识用手挡在了眼前—— “……我——”庄铭在的视线扭头扫视到自己的脚边时便定格住了,他看着身边的人睡着的一脸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傻样,火气蹭蹭往头上冒,一脚就对着那仆人踹了过去。 “给我起来!!”庄铭大声喝道,“别人睡觉也就算了,昨晚是你守夜的,如果再来一群狼什么的,你是要大家伙儿变成它们拉出肚子里的屎你才满意吗!?” “桩子,我……我太困了……就,就睡着了……” “起来,这是三日猎,这是滁山,到处都是野兽的滁山,不是让你睡得安稳的祁府!!”庄铭揪着他的衣服领迫使那人站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睛吼道。 太松懈了…… 祁府,完完全全是依靠着几个人来狩猎地,最主要的狩猎人还是黎月,而自己和其他人,更多时候还是起到了一个辅助,也就是围堵猎物的作用,甚至当围堵人跟不上猎物的速度还只能黎月亲自出马。 而有些人甚至没有什么猎捕的经验,只能盲目地跟着。 事实上,祁府的大部分人,都跟过铺子里的走镖运镖,懂守不擅攻再正常不过,哪怕是武功比较拿得出手的黎月。 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了,寥寥猎物的祁府要如何夺冠啊…… 庄铭想到此处便有些泄气,更何况这三日猎里头,还有数不清的变数…… “唉……算了……”庄铭放开了被他吓到的人,只能叹气。 还有,钟府的事情……也不清楚怎么样了…… “对了,黎月呢……”庄铭环顾一周,心里一咯噔,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再度抓住了那刚松了一口气的人的衣领子,“你,你没有看到黎月吗?” 已经被吵醒了的众人面面相觑。 …… 黎月很早便醒了,或者准确地说是一夜未眠。 翻来覆去不得眠,当栖息地的负责守夜的人也忍不住睡了的时候,他找上了白晓辛。 然而,就在他找着白晓辛的时候,却看到了远离众人中心,在边缘处独自一人的他。在火光照印下,稚气未脱的脸庞上若非在睡觉的时候还是一脸冷漠,那根本就无法将其与席六话中落井下石的人联系起来。 不论怎么看,他都还是一个孩子。 可为什么……祁府中,会有这样一个人呢? 还是之前都不曾听过的一个人……会是夫人,还是祁爷的远方亲戚呢? 黎月蹲在白晓辛面前,仔细地盯着白晓辛的面容,粗糙的食指在腰间的剑鞘上不停地点着。 也罢,今晚众人狼口逃生,还是不要吵醒他们了。 在黎月下了决定后转身时,一双染上红光的眸慢慢地睁开来,又慢慢地阖上。 那双冷眸,若眼里只有那橘红而温暖的火,那会很容易地在不知不觉时就让它的主人变成一具毫无温度的尸体。 它只为了将那个起了杀意的人的背影,牢牢地记下来。 …… 庄铭找到黎月的时候,刚松了口气的心再度地提了起来。 因为大千就站在黎月的对面,靠着枯树,一口一口地咬着馒头。 “那个……那个,大千兄弟没事罢?”庄铭尴尬地对着白晓辛笑了一下,也不管他的反应,便快速地来到了黎月的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 “喂,我说梨子,你没把大千怎么样罢?”庄铭拉着黎月转过了身背对白晓辛,在他耳边叽叽咕咕道。 “没有,”黎月的眼里带上了些失望和对朋友从未有过的陌生,“怎么了,你担心我伤害他?” “呼——”庄铭松了口气,并不多加理会黎月眼里的情绪,只是回头迅速地看了眼没往自己这边看的白晓辛一眼,“我告诉你,他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对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态度,但必然是祁府的人,而且还很可能是夫人那边的人,所以,现在我不管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至少要等三日猎结束。” “脑子……有问题?”黎月顿时纳闷。 “你看看他,我们的食物他几乎都不碰,除非必要,一句话都不说,不搭理人,更是不和我们处在一块儿,你说他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这……你说的话倒也有理。” “而且,我觉得,他可能和钟府有私仇。”庄铭见黎月陷入了思考,搭在腰间剑鞘上的手也渐渐地挪开了,心底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三日内,这个队伍里,一定不能出问题,否则就真正的麻烦了。 他继续趁热打铁地劝说着黎月。 …… 第七十一章 交换条件 “雪山晶……”庄铭疑惑地看了白晓辛两眼。 白晓辛端坐在枯树旁边,眼睛一下一下地阖着张着,庄铭并不能看出什么来。 “是,滁山算是我们附近出了名的药山了,就连外面也有人常来这里找药材呢,雪山晶肯定会有的,就是寻找起来有难度而已。”庄铭在这点上并不打算对白晓辛有任何隐瞒,这是跑去问谁都能问出来的消息,“你不是滁县人罢?” “在哪里?”白晓辛没有理会庄铭的问题,继续问道。 “我好歹和你说了这么多了,你多说两句成不?”庄铭算是看出来了,白晓辛这个人是熟不透的。 “在哪里?”白晓辛黝黑的瞳仁盯紧了庄铭。 “……啊呀,行了行了,我告诉你可以,但是……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告诉你?”庄铭被白晓辛的眼睛盯得有些不适应,白晓辛的瞳孔本来就比常人的瞳孔大上许多,黑得深邃,就像从大半夜地从悬崖上望下去的一样,被他这样看着,总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这里,是滁山。”并没有沉默太久,白晓辛的视线转向了茫茫一片雪山,“有祁府,钟府,李府。” “你想说什么?”庄铭眯起了眼睛,突然说起了三家。 “祁府,赢不了。” 庄铭愣住,虽然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但是就这么让人给干脆地说出来了,还是有些受不了,“可是,可是不试试,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李府和钟府,是斗不起来的,”白晓辛抬头,感受着阳光沐浴在脸上身上的感觉,虽然手脚上都裹了厚实的布帛,但却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温度,“他们一决胜负的前提是祁府输了的时候。” “……”庄铭感觉到了脑子被塞了一群马蜂似的,嗡嗡乱叫。 是啊……自己光想着隔山观虎斗,努力地将自己从他们中间剥离出来,却哪里有想到,祁府在老早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被剥离了的一方了,双方相斗,又怎会没有料到祁府这个弱小的一方正等着捡便宜呢? 李府和钟府……是在轮流对付祁府……或者更切实一点说——等到了最后关头,如果祁府依旧还在的话,那不用想也知道,双方必定先拿祁府开刀…… 昨天晚上是先是李雪妍而后是钟玦……但是白晓辛的做法显然是和钟府划了线,一刀两断了,那接下来来找祁府的人,也就只有李府了。 “告诉你雪山晶在哪,你有办法?你要离开我们去找雪山晶?”庄铭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宁愿没跟白晓辛说过话,一切就像刚进来那会就好了。 “不。”白晓辛道。 庄铭濒临抓狂边缘。 “你告诉我,我才能告诉你。” 庄铭听懂了,松了口气—— “我们现在是在滁山外围,滁山外围的药草早就让人给摘光只剩下根茎了,估计要等段日子才会重新长出来,而且雪山晶必定是在雪山内部的,它只在温度极低的情况下生长,而且采摘也有严格的限制,还要纯阳之血才能……” “嗯。”白晓辛道。 “……完了?”庄铭的心提了起来,算我叫你祖宗了,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话? “进山。”白晓辛果断道。 “你有把握对付野兽?”庄铭听到这个答案也并不意外,“在滁山深山内的野兽,可比在外面的野兽,要凶猛更多啊……” “狩猎的范围,是滁山外围,”白晓辛道,“进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而且,也不违反规则。” 庄铭眼前一亮,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了,狩猎的规则也没说往里头窜会违反规则,只说了里面危险而已…… 那只要在内部和外部的边缘处,那隔岸观火之计也依旧可行,何必要跟这白晓辛说的一样,和他一块儿进去呢? “咳咳,多谢你了……”庄铭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但在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白晓辛那冒着森森寒气的匕首,犹如毒蛇吐信一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停在了他的脖子边。 啊啊啊啊……什么鬼啊,故技重施!?难道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庄铭差点啊地尖叫出声,但是在看到白晓辛那双不含感情的眼眸时,只敢将那尖叫声咕咚地吞了回去。 “大千……兄弟,喂喂,兄弟,兄弟!!至于吗!?我知道你意思了,但是这般,也实在太损我们的感情了吧?” “走。”白晓辛任由他叨叨,也不打断他。 “我……”庄铭还是悻悻地停了嘴,如果白晓辛是个能用话说得动的人,那他刚开始就不会这样了。 …… “你——” 祁府众人在没有任何外来危险的压迫下,再度地看到这熟悉的一幕时,差点以为自己眼睛瞎掉了。 众人手持自己的拿手兵器,看着这一幕,说不出什么话竟然是第一反应。 “进山。”白晓辛扫了眼众人,黝黑的眼睛带着巨大的压力,很好,一个不少,那就不用再找人了。 “你这个疯子!!”黎月上前,率先骂道。 黎月现在是真的很后悔自己昨晚怎么没有动手! 如果可以动的话,庄铭是真的很想拍自己的脑袋作无奈状,但奈何条件并不允许。 倘若白晓辛是个有情感波动的人,黎月的这番话,岂不是在激怒他吗…… “进山。”温暖初阳下,白晓辛的话化作了最冷漠的冰刀,一把把地插在了他们的胸口上。 “你先放开庄子!!”一两个和庄铭混得不错的人开口道,“我们再进山!!” 白晓辛没说话了,放下了匕首,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匕首手柄捅在了庄铭的背后。 “啊——”庄铭很配合地尖叫出声,差点没跳了起来,他指着蠢蠢欲动的黎月和其他俩小伙伴,“你们他娘的,都别过来!!听他的!!听他的!!” “进山。”在庄铭的一番手舞足蹈之后,白晓辛的脑袋从庄铭的旁边冒了出来,吐出了冷漠的话语。 第七十二章 影没无踪 “没找到?”李雪妍拧起了秀气的眉。 “禀小姐……确实是找不到,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掐准了时辰,脚印都被雪给覆盖了。” “真是——好一场的大雪呀,”李雪妍仰头,视线穿过一层层压着雪的枯枝,看向了阴沉的天,盯了好些时候,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来,“那你便去问问钟家大哥玦哥哥怎么样了罢?” “是。”下人一行礼,便慢慢退开了。 “姑娘,瑾少爷唤人来传话了,他就在前面不远的凹角处,问您要不要和他一块儿?” “钟府估计正红了眼地找祁府的人,而祁府接下来应该会安稳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过还有一日,不管祁府的人要怎么躲,终归还会是在最后一天出来的……既然如此,接下来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瞧的了,那先和哥哥聚聚罢。” 李雪妍的视线收回,小手不由得地朝着卷好了的长鞭轻轻地抚了抚,然后抬眼看向了正恭敬地垂首对着她的人。 还真是恭敬啊……不管是祁府的庄铭,还是那个大家最看好的黎月,但是这两个毛头小子,哪怕是在自己面前极力地在控制自己,但是下人就是下人,不管在哪里,他们的身上,都依旧抹不掉那种下人的气息。 可有一个是例外啊……李雪妍感受着鞭子上起起伏伏的条纹和指腹的摩擦,想起了那人在自己甩鞭时盯着自己的眼神。 真有意思…… 身上的野性是一个,另外……长得很好看也是一个。 …… “大千,”庄铭抓着自己的喉咙,努力地咳嗽了两声,“你给我吃了什么!?不会是……不会是毒药罢?” “嗯。”白晓辛不顾周围投来惊恐和怨恨等情绪交织在一起的祁府人,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我……”庄铭欲哭无泪了,你去采你的雪山晶,我走我的雪山外部边缘不好吗?都是自己人,何必互相为难?“解药呢?” “采到雪山晶,就给你。”白晓辛瞥了眼周身环绕杀气,似乎随时就会冲上来的人认真道,“他不会死。” 废话……我要是死了,你就得被这群人五马分尸了去!! 庄铭在心中骂着,脸上却开始装孙子了。 “我们现在已经在滁山内部了……你知道雪山晶在哪?”庄铭强迫着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你知道。”白晓辛一偏脑袋,看着他眼也不眨。 你可以开始带路了。 “我……”庄铭七窍差点没生烟,忍了忍,他还是抑制住自己了,瞥了围在自己身边的一群祁府人,“那他们呢!?” “跟着。”白晓辛道。 “可是……”庄铭刚想说,如果进了内山,那么自己这些人的干粮,根本就不够。 不过白晓辛的手却在众人都没有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臂,率先往前走了。 看着二人率先走在最前面的背影,黎月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剑上—— 他的手已经不止一次地落在自己的剑上了,但总在因为看到了白晓辛身边的庄铭时,又收了回去。 …… 赛程已经进行到将近一半了,靠几块石头伫立在雪平地,熬着风雪的猎榜上,李府高高地悬在了第一位,猎兽数二十九,猎首数为零,价格为六百七十二两银。 然而出乎了众人意料之外,排在第二的竟然是祁府,猎兽数六,猎首数二十,价格为四百八十四银,排在末尾的,便是钟府,猎兽数三十四,猎首数为零,价格为四百五十六两银。 三年多来,李府第一已经成了惯例,但是钟府,却是第一次垫底。 “祁!!翊!!”钟崇山的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前方消息刚传来的时候,他简直以为来传消息的人嘴瓢了,或者是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点什么毛病之类的。 但是,这个事实没有让他失望—— 没有让他失望的是李府。 “钟玦是在搞什么!?还有钟皓呢!?” 他顿时大怒。 然而单单气人的还不是这个。 而是祁翊还特意地跑过来嘘寒问暖地问钟玦有没有事,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他的夫人去看看,他的夫人医术超人云云……那一脸苦尽甘来攀上人生顶峰的样子,如果不是看在祁翊身边是他的夫人什么的,就差没给他一巴掌扇出去了。 嘚瑟嘚瑟,净会嘚瑟,嘚瑟个鬼啊,这些年来,他什么时候赢过!?还带着女人进来,算准了自己如果没有女人的情况下,揍他一顿都算是轻的罢?真是他娘的鸡贼啊…… 还说什么一定要大摆宴席?你女儿才死……算了算了……后宅一团乱,能找点乐子也不容易,自己还是不要和他计较了…… 这样想着的钟崇山,心里便舒服了很多,只是在看向那猎榜祁府的猎首数时,眼皮子还是会不由得地突突。 “好一个落井下石,没想到啊……这祁府也有上榜二的一天,”李半梅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微微一笑,“不打紧儿,钟府和祁府的梁子是彻底地结下了,钟皓是不会罢休的,钟府,应该很快就能赶上来了……祁府,也不过是呈一时之威罢了。” 没有人想到,祁府在榜二,一直呆到了第三天的清晨,才被钟府给超过了。 只是,此为后话,暂时按下不表。 …… 走到了半档子,雪终于停了下来,让踏在了寻找雪山晶路上的众人终于稍稍地松了口气。 老人们常说,滁山雪,夺人命。 他们铭记着老人们的常谈,在如黑鸦脱羽的黯雪下,强行压制着内心的不安。 “好重的味道啊……桩子,你不会把我们带到熊窝来了罢!?” “不是……按照雪山晶生长的条件来说,这里,是温度最低的地方了……你这些年镖都白走了吗你!?这种问题来问我!?” 一路的沉默,一路的跟随,众人为了保持力气和体力,都很少说话,但是,终有忍不住的时候了。 在被质问了一声之后,庄铭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有没有熊,你自己不会去看吗!?” …… 第七十三章 钓熊之前 三日猎第一日,温度尚佳,但仅过一日,仿佛就变了个天。 第二日中旬,众人依旧没有见到太阳。 席六靠在了粗壮的树干背后,裹着白布条只露出了手指的双手使劲地搓着,鼻子呼出了长长的气,半点嘴也不敢张,毕竟冷气灌入嘴里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席六已经习惯了在无事可做的时候,那双眸倒印着火光的样子突然就会出现在眼前。起初,他额角手心和后背都会冒出冷汗来,手脚也会忍不住有点麻劲,但经过了大半天的相处,哪怕是眼睁睁地看着庄铭给大千下了毒了,面对那人的反应却也只剩手腿发麻。 这似乎成了他在面对大千时,唯一的反应了。 哪怕大千远远地像个木头人一样地杵着,并没有理会他。 席六总忍不住去想,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有一点,大千的身手……其实,并不弱于他整日在夸捧的黎月,那为什么不站出来?这般拐弯抹角,哪个会服他? 这些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仅用来打发时间。 “吼————吼————” 听到这毫无征兆的吼声时,席六手一抖,大腿一迈,立即转身,下意识想要夺路而逃。 他很清楚那种叫声意味着什么—— “都站着,不要动。” 那双可以将人吸进去的眼睛,连带着眼睛的主人,仿佛就站在了他的眼前,冷然地盯着他。 “可恶!!!大千——” 席六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枯树上,除了强烈的疼痛刺激着他欲欲发抖的手更加地颤抖之外,并没有改变什么结果。 席六并不知道,有许多像他一般反应的人,最多的哪怕是走了一小段路了,但最终还是跑了回来,满脸恨恨地站在了原地。 ……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一——二——三,起——”黎月一声短促的轻喝,将被捆着腰的一人给缓缓地拉了出来。 “是熊……”六子无声地进了雪窟,但没多久就满头大汗地出了来,他大口大口地喘了两口气,然后就闭了嘴巴,憋红了脸地吸着气,“他奶奶的,好大一只,睡着呢……我都不敢怎么动,太太……窄了啊,下去的时候还好,上来我就没力气了,还好梨子哥给我捆着绳子……” “雪山晶?”白晓辛打断了他的话。 “这么多年以来,在滁山找过雪山晶的人都有,但是地方都不固定,只有陈大夫是个例外,陈大夫和别人以前在滁山的熊洞里面找到过两次……那同行的人是这么说的。”庄铭看着六子,顿了一下。 “但那两次,陈大夫具体怎么弄到的可没说过,我只知道,他第一次是在年轻的时候找到的,据说后来拿去治好他妻子的眼睛了……还有后来的一次,但是用来治谁,我还真不知道,反正他说已经把药给用了。” “有可能那陈大夫是运气好,恰巧没遇到那熊……但是,我们运气可不大好~~~怎样?你还想要冒险?”庄铭特意地放慢了自己的语速,换了种诱惑的语气道,“把我的毒给解了,赶紧的,离了这里,大伙儿也受不住这地方,再好好地狩……” “不,”白晓辛在庄铭说前半段的时候,都听得很认真,直到末了,才打断了他的话。 “你……”庄铭气得直翻白眼,敬酒不吃……自己吃罚酒。 顶着寒风,其余人在原地跺着脚,视线在白晓辛和庄铭身上来回,缄默不语,只是眸光闪动,心思各异。 这种天,大家都已经冻得快受不了了,而且,干粮也快耗尽了,如果……如果,这个家伙要拿他们去送死,那自己就算是拼了,所有人一起上,也要逼他把解药交出来!! 就算是伤到了庄铭,他也一定会理解!! 黎月想着,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就像破釜沉舟一般。他伸手摸了下冻得裂开了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嘴唇,不过却依旧是紧紧地抿着,不敢张开半点,眼睛则是紧紧地盯着白晓辛。 白晓辛的手抬起,指了指庄铭,薄唇轻启,随着话语转向了黎月。 …… “他娘的……大千!!!老子活着,就跟你没完!!!” 伴随着轰轰的声音,靠着树干席六表情僵硬地看着身着和自己一席白的张七满脸被冻住的涕泪横流,一脸狰狞地朝着自己奔了过来。 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脸是给冻住了,还是根本就不想动。 席六从未想过张七可以可怕成这个样子,怒目金刚在此也不为过。 不过,这份可怕,也很快地就转到了他的身上。 “他娘的……大千!!!老子活着,就跟你没完!!!” 席六也随张七,表情狰狞地开始了狂奔。 他的背后,跟着一只捂着眼睛吼叫的黑狗熊。 …… 目送众人走远,还有黎月三步一回头的模样,不好的预感突突着庄铭的心脏。 “喂……大千,你等等,我大概知道你要做什么了,不过,你把我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拿我来钓熊!?”人都走远了,他开始紧张了起来。 “不是,”白晓辛转身,倏的,庄铭眼前一花,只感受道了自己的剑和剑鞘的摩擦声音,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白晓辛手执长剑,对准了自己,“出来。” 庄铭心脏一缩……在天寒地冻里……每个人的反应慢了不少,哪怕强如黎月,也多多少少收到了影响,但这大千,怎么反应丝毫未减,仿若初见那般…… “不不……你什么意思!?”庄铭倒吸了口凉气,抽搐着嘴角,“你不是拿我钓熊,是打算把我大卸八块了,再钓熊!?老兄,他在睡觉!!!他在睡觉啊!!我的娘啊……真是,熊都是大老早吃饱了,人家根本就不理你!!你清醒点成不!?啊喂,你这招,只能用来钓狼!!!!” 庄铭表情狰狞地拿手不断地在自己和雪窟之间来回舞蹈,语无伦次。 白晓辛没有理会庄铭的反应,送剑的同时,人已消失在了原地。 锋锐的剑气自庄铭身边而过,一声女孩的尖叫自背后响起—— 第七十四章 相见不识 手掌撑在了地上,透过裹布入骨的冰寒在不断地提醒她的处境。 她缓缓地控制着自己因为心脏快速跳动而加快了的呼吸,努力地将视线从锋锐的剑身上挪开来。 睫毛快速地颤抖了几下,她缓缓抬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刻钟,你,在这里看着祁府人。”在风中,白晓辛的手也依旧是稳当当的,他瞥了眼倒在女孩身边的竹筐,缓缓道。 “不是拿我钓熊啊……大千!!大千!!你做什么你这是!!”反应过来后松了口气的庄铭连忙来到了白晓辛背后,当他看到了可怜兮兮的女孩倒在了地上而正被白晓辛拿剑搭在了脖颈间的时候,连忙要去抓白晓辛的手。 白晓辛抬起了一直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一掌盖在了庄铭的脸上。 庄铭被白晓辛这么推着,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深怕让雪给湿了或者粘了裤子的他连忙骂骂咧咧地蹦了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白晓辛的目光不离女孩半分。 看服饰,不是三家之一的狩猎者。 “等等……等一下,我,我是本地老陈药堂,陈大夫的乡同乡……”女孩慌慌张张,手足无措地嗫嚅道,或许是生死就在脖颈间,她连忙后挪着自己的身躯,试图将离白晓辛的剑远一些,“陈大夫病了,我按照他的吩咐来采药的……” 可惜她的行动并没有成效,剑尖始终贴紧了她的脖子。 她的眼神在剑身上停了几瞬,在白晓辛和庄铭看不到的身后,手紧紧地攥着,还有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想到了什么。 “等等……等等一下!!大千,大千!!你还要不要找药了!?这个,这个简直完全就是得来不费全功夫啊……” 庄铭蹦跶着来到了白晓辛身边,手想要去触碰白晓辛,但是又怕受到刚才的待遇,已经有了几分后怕的他,只好在白晓辛身边手舞足蹈着。 “我要的药材,很难找。”白晓辛淡淡道。 “对对……等,等等……你什么意思!?”庄铭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随着白晓辛的手看向了倒在地上显得楚楚可怜的女孩,但他怕白晓辛随时出手,于是赶紧道,“我明白了……但,但等我问清楚了也不迟!!她又不一定和你冲突了……你,你怎么能滥杀无辜!?” “快点说……你到底要找什么药材!?”喝完白晓辛,庄铭也不敢有任何的迟疑,扭头看向了女孩眼巴巴道,同时他的心悬起来了,我的娘啊……千万别和白晓辛要找的冲突了啊…… “我……我要找的……是伴生雪山晶……”女孩怯怯道,似乎下一秒便要哭出来了。 庄铭吞了口口水,他很肯定自己听到了心脏落回肚子里的声音。 “好了……好了,万事大吉万事大吉……”庄铭松了口气,摇着自己的双手,连忙道,“她要的是伴生雪山晶……跟你又不冲突……” “喔。”白晓辛拿剑的手垂了下来,转身,在庄铭还在对女孩露出安抚笑容的时候,将剑准确地插回了庄铭腰间的剑鞘内。 “啊呼……大千啊……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真的是……算了算了……没事了哈,你别紧张,不过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会来这里啊?喂喂喂……大千,大千,你做什么做什么……” “到时间了。”白晓辛手里拿着一捆从庄铭的腰间抽出的绳子,步子看起来不大,但是却很快就走到了惊魂未定的女孩身边,“她不能影响到你们。” “你什么意思……哇……娘啊……太狠了吧你……”庄铭大呼小叫着看着白晓辛拉起了女孩的胳膊,绳子瞬间已经张开套在了穿得鼓鼓囊囊的女孩身上。 女孩似乎是想反抗,但反抗无果最终只剩下了满脸的委屈。 “绳子若是解开或断了,解药就别想要了。”白晓辛胡乱地打着结,在庄铭目瞪口呆下,最后将女孩捆到连留一点余地也没有的绳子,这才罢休了。 “你和她就在这里。”白晓辛道,然后在两人的目光下,蹲了下来,掀起了半厚重的下摆,将一把在靴间的匕首给抽了出来。 “你那个青色的圈是……”庄铭好奇地问道。 白晓辛没有答应他,在风声中,起身走向了雪窟。 “……那个,姑娘,他就这样,你别害怕啊……等他出来,我就放了你……” “……嗯……”女孩委屈地答应了一声,挣了挣身上的绳子,在庄铭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看着白晓辛背影的眸光闪动着。 …… 雪窟近乎垂直朝天,洞窟仅有两尺多,整个人进去了,手臂都无法真正地伸展开来,极难活动。 在最初的时候,庄铭黎月等人甚至踹了踹雪窟的边缘,让附在石窟边缘的冰碴冰雪块等掉落下去,但是雪窟里面除了传来被风声给盖了了隐约鼾声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动静。 这也是后来的在众人当中让身材较为瘦弱的六子进去一探的原因。 白晓辛盯着雪窟一会儿,纵身一跃—— …… “娘啊……”庄铭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眼看白晓辛跳了下去,一伸手,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他……这是做什么……”女孩目瞪口呆。 “钓熊……”庄铭从雪地上爬了起来,走了两步,但似想到了什么,又退了回来,蹲在了女孩身边。 “那个……你不去看看他没事吗?”女孩怯怯地看着庄铭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道,“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也看到了那个雪窟了……挺深的样子……” “知道。”庄铭咧了咧嘴,“但是如果你绳子断了,那我可就惨了……再说了,不管他现在在洞里面怎么样……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罢?” 女孩看庄铭一副虽然还是很没有信心的模样说话着,但是却再没有挪动自己的脚一步,恨恨地咬了咬牙。 …… 在心中计算着吊着六子差不多入了雪窟的绳子长度,白晓辛猛地踩碎了一块半途中的石头,借力一扭腰身,一脚踩在了凹凸不平的石壁的缝隙中,一手撑在了斜半对面的石壁上。 …… 第七十五章 钓熊杀熊 被踩碎了的石头跌入了下方,但跟轰隆的鼾声比较起来,远远不如。 白晓辛静静地打量着身下的黑暗,直到眼睛适应了下方的黑暗之后,这才控制着自己的手脚缓缓地滑了下去。 柔软的腰身和四肢完全可以支撑着白晓辛将自己悬在半空中,加之白晓辛并不是特别重,因此他不会因为躯干的腾空而落得上下身折断了的下场。 轰隆的鼾声随着白晓辛的深入而越来越大,在他的耳边回荡着,其鼻尖萦绕着一股浑浊的怪味。 白晓辛的一手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另一手探手在石壁上摸了起来,也许处在雪窟深处的原因,也许是狗熊待在了这里,这里竟然比外面的稍微地暖了些。 这也使白晓辛的触觉感知大大地增强了。 顿了顿,白晓辛迅速地从怀里抽出了那把适才备好的匕首,用力地插进了缝里。 匕首破石如切菜般,并没有花费多少的力气,白晓辛便将那匕首给插进了缝里,给固定好了。 紧接着,他双手抓住了匕首,撑在了雪窟壁上的两条腿随即松了开来,整个人抓着匕首,借手和腰肢的力量,将悬着的两条腿借荡着的机会,用力地踹在了石壁上,一松手,整个人转瞬便倒翻了过来,往下落了些后,其双脚准确地勾在了匕首上面。 白晓辛和熊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它的鼻息喷在了自己的脸上。 黎翰给的匕首,锋锐无比,削铁若泥,所以哪怕匕首承住了白晓辛,但是石壁却并不能撑太长时间。 于是白晓辛微微一抖手,他的袖里便滑出了一把最短的匕首。 中年人给了三把匕首,一长一短,一不长不短。 长的在白晓辛的腿上,短的在白晓辛的袖子,不长不短的在白晓辛的胸口上。 除去了那短短的剑鞘,白晓辛的双手握住了那最短的匕首,腿屈起,腰弯弓。 黑暗中的匕首没有发亮,它借着白晓辛的力量不偏不倚地插进了熊的眼中。 这是白晓辛也没有料到的结果。 “吼————吼————” 带着痛苦和愤怒的吼叫声朝着白晓辛的耳边排山倒海般地涌了过来,熊倏地睁了眼睛,强有力的前臂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睡眠而失去他们该有的力量,它们恰好不好地朝着白晓辛盖了过来。 白晓辛并没有立刻地就放开手中的匕首,他听着耳边强烈的风声,一手用力地撑在了熊的前臂上,再次弓腰,借其势拔出匕首。 略带腥味且滚烫的血洒在了白晓辛的前襟,很快地变得冰凉。 熊已经来不及发出咆哮了,洞里陌生的异味更是让它怒气大发,它一手捂了捂自己的眼睛,紧接着快速地站起来循着气味并再次挥出了前臂时,白晓辛已经将自己蜷成了半球,然后伸手准确地抓住了那把插在了雪窟壁上的长匕首。 “砰!!” 一爪落空,拍在了雪窟壁上,碎石无数,雪窟壁震动了起来—— 还在下方的熊对白晓辛这个无缘无故扰了它清梦还重伤于它的人显然是不会有任何保留的,在白晓辛抓住了匕首再次地荡了起来的同时,它循着白晓辛的气味已然开始了最为擅长的攀爬。 …… 黎月听到了风声里别样的声音时已经是好些时候了。 直到白雪皑皑中出现了一个黑点,以及一句听来虽然很粗鄙但是却并不怎么刺耳的叫骂声时,黎月的眼神瞬间锋锐起来。 “黎月大哥!!!”六子喊了一声,便不敢再喊了,强行地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只一脸愤恨地朝着他跑了过来。 抽搭箭,取拉弓。 箭略过了六子的身边,撞在了黑熊的身上。 然而却毫无成效。 箭无法对在夏秋时就开始穿松脂和砂砾的熊造成任何伤害,除非是类似眼睛鼻子嘴巴等这类部位。 就在这时,黑熊突然吼了一声,趁着六子岔神的时候,对着眼前瘦小的人直接盖下了厚厚的熊爪。 “六子!!”黎月一声惊呼,瞪圆了眼睛,连忙上前。 来不及了…… 在这一刻,黎月心中爆发了对白晓辛无限的怨愤和憎恨。 是啊……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钟府的人根本就不会死那么多,关系也不会和他们闹僵,祁府也不至于会落到现在的这个地步,庄铭也不会被当作人质,大家也不会因为他而陷入了这样的地步…… “啊——”奔着的黎翰在抽剑时发出了绝望的嘶声—— “吼————” 熊再度爆发出了吼叫,一眼赤红,另一眼的血已经在冰天雪地中冻住了,再也睁不开。 眨眼间,本该在熊爪下非伤即残的六子在已经和白色的身影滚成了一团。 在黎月的视线内,熊已经朝着滚在一团的人奔了过去。 不再迟疑,黎月跺地而起,长剑朝着熊刺了过去。 “起来。”六子一阵天旋地转时,耳边传来了淡淡的声音。 这个声音虽然淡漠,也并不熟悉,但是六子却是一哆嗦,下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滚出了那人的怀里。 黎月的剑没有落在熊的身上。 差了一毫。 熊扑向了白晓辛。 “轰!!!” 在陆陆续续赶来的众人眼中,白晓辛和熊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大坑。 黎月一惊,脑子清醒了过来,连忙来到了大坑身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影腾空横向翻转着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会武功!?”黎月惊疑不定道。 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握着剑的手隐隐地颤抖着。 “它死了。”白晓辛瞥了他的手一眼,“我去雪窟。” 走了几步,和白晓辛差不多身形的六子踉踉跄跄地拦在了他面前。 白晓辛抬脚转向,然而六子横挪了两步,再度拦住了他。 “什么事?”白晓辛盯着六子问道。 “虽然很讨厌你……但是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还有,你受伤了。”六子道。 “走开。”白晓辛道。 “你受伤了!!”六子更大声了些。 白晓辛一掌盖在了他脸上,将他推倒在地。 “喂……你受伤了啊……”六子皱起了细长的眉头,大声地叫道,“我这里有药!!” …… 第七十六章 人心变数 “还真的是个怪人啊……”六子看白晓辛走得并不是很快,但却很快地消失在了雪白的一片里,“不过,雪山晶不是专门治瞎子的嘛?他又没瞎……” “六子……你没事罢!?”六子回过神来的时候,高他许多的黎月正站在他面前,一脸关切地问道。 “喔……喔,我没事……”六子的眨了眨眼睛,扫了扫雪中的一片白,呐呐道,“可是——那个大千……” “我知道他做得很过分,”黎月恨恨道,将剑回鞘,“等拿到了桩子的解药,我便要他——” 六子听着黎月的咬牙切齿,背后莫名地升起了一股寒意。 他便要如何? “可他刚才……”六子下意识便要为大千辩解。 “梨子……那熊呢!?”打断他们的是正在朝他们走来的张七,此刻他脸上已经没了席六见到他时的涕泪横流,只是脸比其他人红了些,看起来像是被冻了很久似的。 “喔……摔到猎户设下的陷阱里头去了,”黎月不自在道,“已经死了。” “死了!?”张七一惊,随后血往头上涌,脸更加地红了,他连忙抓住了黎月的手,“那……那岂不是说,我们祁府,有希望拿到第一了!?” “第……第第……一……”黎月也愣住了。 忙着想要如何将白晓辛杀掉的他,在早些时候就已经忘记了还有三日猎这回事了。 三年内,从未拿到过第一的祁府,可以在这第一关上面拿到第一? 黎月的心中也逐渐地涌出了惊喜来。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也都纷纷地拥了过来,和黎月一起分享着这个喜悦。 要知道,这可是前辈们没有做到过的事情啊,自己仅仅是第一次参加,第一次参加,就…… 黎月的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笑容来,然而在其中却还夹杂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几分得意。 “可是……这个是大千杀的罢,而且,你们不是都否认他是祁府人吗……” 就在众人欢欣雀跃的时候,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响了起来。 黎月脸上的笑容凝固,其他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们纷纷回首—— 是六子。 六子看大家看了过来,双手立即就藏在了背后,顿时变得有些怯生生了。 “他穿的是我们祁府的猎服……又没脱过……” “说得对!!更何况,还是我们帮他引到这里来的,如果没有我们,他能不能成功都还是个问题。” “六子,你可别本末倒置了,大家辛辛苦苦来这里,又不是来帮他找什么雪山晶的!!” “现在能猎到这熊,没有独吞,还算他识趣了……” 看着脸上带着不约而同愤怒的众人,六子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荒唐感来…… 他看向了平日里最讲道理的黎月。 在他的心目中,黎月向来都是最公正,也是最公平的人,对他来说,就像是大哥哥一样的照顾他。 六子注定要失望。 “六子,他也只是怕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引起众怒罢了,毕竟他再怎么说也只有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在一块儿,”黎月来到了六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抚,似是教导,“他之前都做了什么,你忘了吗?还有现在,桩子中了毒,还正受着苦呢……” 六子垂下了眼眸,没有和黎月对视,只是,不舒服的情绪随着黎月的话就像是毒液一样在他的身体中流淌了起来。 但是六子觉得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机。 “好了,大家伙儿,将熊瞎子整一整,弄上来!!”黎月以为六子顺服了,顿时感到了一阵满意,他回首望了眼眼巴巴地等着他发号施令的众人,“熊爪熊心熊脑袋留着,剩下的,大家平分!!” “噢噢噢噢——”众人欢呼了起来。 是为了他们不用吃难以入嘴的干粮而感到了欢欣鼓舞? 六子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了浓浓的失望。 那个大千……不说为了杀熊,就单单说为了救他,可还受着伤啊…… 而且,从始至终,那个大千,也并没有真正地伤害过谁…… 六子抿唇,看着热火朝天的众人,毅然转身。 …… 雪窟边,寒风呼啸—— 女孩扯着庄铭,正立在雪窟边缘,她如临大敌地盯着白晓辛, “我劝你最好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和他跳下去!!”女孩抓着庄铭,冷冷道。 “你对他下药了。”白晓辛看着一脸想死的庄铭,淡淡道。 庄铭心中的悲愤是无以复加的。 被白晓辛喂了毒药就算了,现在还被一个女孩给下了药。 这算什么狗屁!?他庄铭已经沦落到了随意为他人玩弄的地步了!? “我已经说过的话,不想再说一遍!!”女孩认真地对着白晓辛道。 在女孩对庄铭下了药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过当前的这一幕。 她本以为可以趁众人的目光都在那只黑熊上面的时候,自己可以趁机进入那个雪窟中,寻找伴生雪山晶。 只是,她忽略了庄铭的药发是需要时间的,同时,她磨断绳子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且,她更没有想到,白晓辛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在她要将庄铭给扔进雪窟中杀人灭口的时候。 以至于,她连庄铭腰间的剑,都没有来得及拔出来。 …… 白晓辛依旧向着她和庄铭走了过来。 能来这个地方找药的人,是不会轻易地想着去死的。 这个人,无论怎么样,也绝对是不会伤害庄铭的,不是吗? 男孩女孩隔人相望,心思各异。 不过,就在此时—— “娘的,一个两个的,都拿老子当筹码,是当老子没了脾气吗!?”庄铭突然吼了一声,“他娘的,臭娘们,老子跟你拼了!!” 不可计的变数,是庄铭。 这小子平日里的脾气算是好的,但是这两天里,面对各色人等算是当孙子当得憋屈,白晓辛算一个,现在在他身边的女孩,又是一个。 最主要的,还是一次两次地栽在了女孩手里,庄铭心中的熊熊怒火,就像火山一样,终于无法抑制地爆发了。 他强行地扭转着恢复了两三分力气的身体,一推那女孩。 …… 第七十七章 不是男人 三步远的距离—— “嘶啦——” “啪!!” 一块白色的布帛从庄铭地眼前自上而下地飘落,只是还未继续往下,就被一阵寒风给刮出了雪窟,然后再也不见踪影。 “……大千……” 庄铭抬头,先是看见了那个先前挟持自己的女孩,然后是在女孩乌黑的后脑上方,大千冷峻的脸。 被冰冷渗透了的手掌里,渐渐地传来了温热。 女孩咽了咽口水,视线在白晓辛的脸上略微地停了一会儿,最后定格在紧紧扣住的两只手上不再动弹。 刺眼的红,缓缓地从抓住她手的手指尖流了出来。 他有伤。 女孩判断出了这个事实后,再度地咽了下口水。 在此之前,男孩怎么受伤都无关紧要的事,但是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女孩最不愿意见到的是白晓辛放弃了庄铭,其次,就是白晓辛没有能力将二人给拉上去。 她的手指,忍不住在白晓辛包裹着她的手里,仅有的一点狭小空间里轻轻地动弹了两下。 “别动。” 冰冷的风送来了毫无温度的声音。 女孩听着白晓辛的话,深深地吸了口气,倒是没再动弹了。 “你要是不拉我上去,我就把这个登徒子踢下去。” 虽然心中害怕,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威胁道。 “你个臭婆娘,给我说清楚了,我什么时候成了登徒子!?”庄铭搂的是女孩的腰,在这种关头虽然说是无可厚非,但要是严格地计较起来,登徒子这名头扣在他的脑袋上也不为过,“现在还要大千拉着你!?有本事你放手!?” “是他拉的我,是他要救的,你最好搞清楚这点!!”女孩毫不犹豫地反驳道,“还有,是男人你就放手!!” “我放就……”庄铭被激得刚想说放就放,结果想到自己不能放手,但是男人不能不当,这样一直撑着便表示了自己一直不是个男人,于是便朝着白晓辛改口道,“大千!!你坚持一会儿,我现在爬上去!!” “别动。”白晓辛冷冷道,加大了声音。 “你敢!!!我现在就踢你下去!!!”女孩暴喝一声。 “咋回事啊大千!?”庄铭仰头朝天扯着喉咙,也不管寒风化针扎喉咙了,“他娘的,你坚持不住啦!?不是,我说你……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你!?就一小会儿啊!!我很快的!!” “不能动。”白晓辛再度说道,然后瞥了眼脚底下—— 只差半根手指都不到的距离,掉下去的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 他所蹲着的地方,雪早便被刚才在探查雪窟的黎月等人踩得干干净净,而且此处恰好无一丝阻碍,被风一吹,在眼前甚至得以发亮,只要他动了,或者是在吊在半空中的人动了,后果便难以预料。 女孩的生死他管不着,但是庄铭不能死。 “他说了,不能动!!!”女孩低头朝着庄铭喝道,言语间已然出现了几分隐藏不住了的焦躁,“你个傻瓜子,我们都会掉下去的!!” 本来蠢蠢欲动的庄铭,闻此,再也不敢动弹。 “那,那大千……你倒是说说,你你……什么情况……”庄铭瞄了眼下方不见底的黑,咽了口口水,他开始怕了,“我们要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等。”白晓辛道。 等人来。 所有的方法早就在白晓辛的心中过了一遍,但是都缺乏实施的条件,最为主要的,还是自己不能动。 不管是抽出匕首还是其他的动作,自己都会不断地向前滑行。 “都怪你!!没事下什么药啊,我都说了,等大千把那只熊给抓了回来了,就会把你给放了……” “我怎么会相信祁府人的鬼话!?” …… 六子跑着跑着,有些累,也有些喘。 但一想到刚才在盲目兴奋着的祁府众人,他便生出了一种莫名想要恶心的反感来。 而且,想要见到白晓辛的想法一直盘踞在六子的脑海中,所以他的脚步不曾停下。 直到他靠近了刚才的那个雪窟,听到了模模糊糊的叫骂声。 “你说……什么!?臭……婆娘,我……告诉你,你……嘴巴给我放干净……” “我说不清楚?那还要我再说一遍?但我劝你还是少说几句,你的同伴大千满手血,估计伤的不轻,你最好少说点话省得惹人嫌!!” “喂……这婆娘……开玩笑罢?大千……你倒是说两句话啊你,你……受……伤啦!?” “……” “大千!!”六子听到火陌生的女孩声音几乎盖过了被逼的乎步步退的浅浅男声时,本是有些疑惑的,但是在看到一头黑发,蹲在雪窟前的背影时,顿时开心地叫道。 白晓辛刚要回头,突然眼神一冷,犀利了起来。 动不了。 “去死罢!!” “嗯!!” 背后被拍了一掌,白晓辛一声闷哼,一直在把持着自己身体的另一手猛地往这块光滑的地上一砸。 是桎梏。 “啊——”白晓辛一晃,女孩也跟着晃了起来,她不由得因为这突兀的变故发出了尖叫声。 但感受到了白晓辛依旧是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时,女孩不由得松了口气。 “大千!!”庄铭连忙在下面喊道。 所幸,桎梏砸出了一个痕迹,微微地扣住了地面,但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白晓辛的一只脚已经出了雪窟。 “你的同伴在下面。”白晓辛回首,脸色苍白地盯着黎月道。 “什么!?”黎月一惊,上前两步,来到白晓辛身侧,连忙探头往下看去。 “桩子,快上来!!”黎月连忙解开了自己腰间的绳子,朝着庄铭扔了过去。 “你……黎月,你他娘的干的什么混账事!!”庄铭被晃得害怕,嘴上骂着话,但还是抓住了黎月抛下来的绳子。 “咔嚓——哗——” “啊————” 就在庄铭松开了女孩腰的一瞬间,白晓辛跌摔了下去。 桎梏在那块光滑的地上磨出了长长的一道痕迹—— 他本已经松开了抓住女孩的手。 可惜,已经反攥住他手的女孩再没有给他放开手的机会。 …… 第七十八章 我不杀你 “呜呼呼呼呼——” “滴答,滴答,哗——” 凉意不断地砸在了脸上,冰寒从鼻尖开始,缓缓朝着脸的其他部位蔓延开来。 只是,和凉意相对的,一股小小的热气从另一个角度洒了过来,不时在缓解着脸上的冰寒。 在这冷热交替的情况下,青灵缓缓地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唔……” 重新闭上眼缓了一会儿,青灵晃神,回想起了似乎就发生在上一瞬的事,一幕幕的场景在眼前不断地滑过,最终让她定格在了在她尖叫时,紧紧攥住的那双已经凝固了血的手上。 他也掉下来了…… 青灵睁眼,微微地动了动脑袋,但却如受到了惊吓的猫仔一样,立刻顿住。 那股在梦中时,一直在自己脸上盘旋的热气。 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想到这个,青灵不由得浑身一颤,再不敢动。 …… …… 不太对劲…… 难道,他还没醒过来?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青灵心中一跳。 她没敢起身,只先试着动了动手,在轻微地感受到了明显不同于在石头上的触感,而身下的人却还是维持着平稳的呼吸而没有丝毫反应后,顿时放大了胆子,在身下一阵瞎探起来。 在其身上探寻无果后,青灵眼睛倏而瞪大,想起了他在下雪窟之前,插在靴上的那把刀!! 他的腿脚边有刀!! 青灵连忙探手,掀开了他湿淋淋的袍子,朝他的腿边探去。 “嗤——哗啦——” 糟了!! 被溅了一脸水的青灵心中一跳,暗叫不好。 “起来。”热气微微地洒在了脸上,抬头的青灵闻此,却是动也不动。 “你要杀我,那我起来有何意义?”青灵冷笑道。 浅浅的热气洒在了白晓辛喉上,白晓辛转了转脑袋,尝试着在黑暗中动着自己的手腕。 “你所寻与我不同,我不杀你,你不伤害祁府人,我不杀你,你要杀我,我就杀你。”白晓辛缓缓道。 …… 青灵咀嚼着他的话良久,才慢吞吞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脚尖一点一点地探着周围的地面,然后一步一步地扶着身边的墙壁,试图站稳身体。 男孩没有伤她,听着哗哗的水声,青灵知道他也在试图着站起来。 周围一片黑暗,那男孩必然是和自己一样,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不愿轻易地有所动作。 不然,看他的身手,想要杀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刚才他说的话……在目前的这种状态听听就好。 “是……百结草?”青灵一面抚着周围并不平缓的墙壁,一面耸了耸鼻子,似是和白晓辛说道,又似是自言自语,“难怪我们能摔下来不死……” “哗……倏啦……” 青灵本试图用这话来抛砖引玉来和男孩进行交谈,只是这并不空旷的地方只回荡着她的声音,而男孩,除了在最初的时候和她只讲了两句话之后,便似乎将她当成了不存在的人,半点回应也没有了。 哗哗的水声越来越小,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所以……他适才说的话是……真的? 青灵惊疑不定地听着水声消失在了自己的耳边,再如何也听不到了。 …… “咕噜咕噜——” 黑暗中,白晓辛一手撑在了粗糙的墙上,随即脸色难看地将脑袋靠在了石壁上,忍不住弯下了腰。 “饿了……”他喃喃道,摸着石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靠在了墙上。 这个地方,要比刚才湿冷的地方干燥上许多。 手微微颤抖着往胸膛前摸去,直到摸到了一个鼓囊囊的东西时,白晓辛才松了口气,抿了抿自己那早已干燥得裂开的嘴唇,缓缓将胸前那东西给取了出来。 可惜硬了啊…… 白晓辛遗憾地想着,但还是送到了嘴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庄铭所说不假,雪山晶必是在此处了。 虽然并不明白,那要挟持了庄铭的女孩所说的伴生雪山晶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女孩也在此处,那便证明了此处,必然有雪山晶。 “再等等……”白晓辛鼓囊着嘴,闭上了眼睛,空了的那只手努力地攥了攥,“再等等我……” 近两日没见到那小小的一团了…… 焦躁已经占据了白晓辛的心。 要找到雪山晶,要出去…… …… 烛光不断照亮着幽黑的路时,青灵心中难免庆幸着自己的包袱并没有丢失。 她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微微地遮挡着避免火折子的熄灭,同时观察着幽暗狭隘的冰壑,小心翼翼地探着路。 虽然有想到过迟早会碰见白晓辛,但是一想到他引熊杀熊时那一跃的云淡风轻,再见到他塞了满嘴东西鼓着脸颊的样子,虽然还是那一双有些骇人的眸子,但还是有种眼睛瞎掉不忍直视的感觉。 青灵自下而上地扫了他赤裸的上身时,不由得在他的脸上顿了几瞬,不自然地抿了抿自己的唇之后,眼睛自然而然地拐向了被披在了凸壁的祁府猎服,最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倏而看向了他的肩膀。 白晓辛正对着她,一手正从肩膀上放了下来—— 那里裹着白布,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本来就受了伤了,而且,在最后……似乎还受了黎月的一掌? 不过说来奇怪,按照他刚才的说法,自己不伤害祁府人,他方才不会杀自己……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应该和黎月是一块的才对……怎么会沦落到黎月来杀他的境地? “你和黎月那小子有仇?”青灵似笑非笑地问道。 “……”白晓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干脆坐回了地上,鼓囊着嘴巴一点也不掩饰地咀嚼了起来。 适才听到了青灵的脚步声,他便果断几口咬掉了馒头,塞了满嘴,临阵以待。 “喂,问你话……算了,你伤怎么样了?”青灵看着他满嘴的东西,不由得先放弃了问话的想法,“点个脑袋或者摇个脑袋总会罢?” “……”白晓辛依旧没理她,全心全意地咽着嘴里的馒头,多余的目光都没给她,眼神全都在他正对面的石壁上了。 …… 第七十九章 万骨不枯 尽管肚子已经很饿了,但是正走着路的庄铭并没有半分向黎月开口的意思。 直到他闻到了萦绕在鼻尖,那股近乎陌生的香味。 “他娘的……”庄铭一下子冲了出去,将其他人好容易升起的烤火堆给踢散了去,“我叫你们吃,我叫你们吃!!!” 香油滚滚的熊肉被踢飞,满脸春光的众人顿时一脸茫然地盯着鼻青脸肿的来人。 “你做什么你!?庄铭!!”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鼻青脸肿的来人已经被另一人制住了,“你是在想我杀了白晓辛你拿不到解药吗!?大家吃东西吃得好好的,你凭什么——” “你!?你凭什么!?告诉你,不凭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脸子都快没了,你娘的他们还有脸在这里吃饭!?”庄铭反手揪住了黎月的衣服,大声吼道,“这熊谁杀的!?告诉我谁杀的!!” “那人做了那么多坏事,死有余辜!!我没做错!!他破坏我们和李府还有钟府的关系,威胁席六,给你下药,还拿祁府的所有人去做诱饵!!!”黎月毫不示弱,“就算熊是他杀的又怎么样!?现在不是无主之物吗!?” “你他娘的!!!老子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六子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庄铭听不下去了,嘶吼着一拳对着黎月的脸就过去了,“六子都跟我说了,你个没脑子的家伙!!你告诉我,祁府死了多少个人!!死了多少个!!” “我……”黎月没想到庄铭还敢再动手,只是当庄铭在问出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竟然无法反驳。 一个……都没有…… “没死人,那你为什么要杀人!!!”庄铭一推黎月,恶狠狠地盯着他,“你给我等着,回去了,我就把这件事跟黎叔说清楚了,功夫再好,呵——被捧上天了你还有脑子吗!!” …… “没路……”青灵将火折子朝着前方递了递,借着火光,她清晰地看见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各种奇形异状的碎石,就像是让人给硬生生地揉在了一块,不伦不类。 “还真是……”青灵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小心翼翼地找了地方坐了下来,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她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了。 不过,是朝着和白晓辛完全相反的方向。 白晓辛所在的那个地方,已经是死路了。 其实,她本来是打着小心翼翼地防备着白晓辛,然后和其一同探索的算盘。 只是,问题,还是出在白晓辛身上。 因为,不管她怎么说话,白晓辛都没有丝毫理会她的举动。 否则,她现在也不会独自一人在这里了。 “呵,怎么,就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找到出路!?”青灵想到这里又是气极,心中实在有气难平,她顿时忍不住对着石壁冷冷嘲讽道,“以为有点身手就能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么!?” “呼——”青灵发泄完,重新站了起来,“呵,就算我出不去,你也别想出去,现在我独自一人,难以找到出路,那人毕竟有一身可以爬出去的身手……至少,他不对我动手,那我也必须看住他才行……嗯?奇怪了……什么味道?” 青灵自言自语着,突然皱起了鼻子,“此处虽然有风,但弥漫的是一股长年不散的浊味,难道是其他的洞口?” 想到此处,青灵连忙举着火折子,四处看了起来。 “奇怪……真是奇怪……”青灵仔细地看着四周的环境,直到她慢慢转了个方向,火折子朝下缓缓上扬转向的时候,一闪而过的物事,让她忍不住顿在了原地。 她……刚才没看错的话……是……等等!!!等等!!! 青灵忍住了内心的激动,缓缓地蹲了下来,调转着火折子,一点一点地循回刚才的方向。 “我……我……”青灵鼻子一酸,嘴唇不住地哆嗦着。 她的眼里倒印着那橘红的焰光中,在泛着古怪味道的水洼边,在惊险万分的石头缝里,一朵本该有着十二瓣花瓣,却只开了七瓣,只露出了一点嫩蕊的花。 “快开啊……快开啊……”青灵拿着火折子,忍不住靠近了些。 伴生雪山晶,如果没有在三个时辰内开放完毕,就会自动凋谢。 这绝对不可以!!青灵已经将出路抛诸脑后,她的眼里,只有这朵在风中颤颤巍巍的花。 可是……等等…… 她,是否……忘了些什么…… 伴生雪山晶,低温情况下才有可能诞生的一种药材,伴雪山晶而生,花瓣十二,片片入药,毒性不明…… 那……雪山晶呢? 雪山晶,攀峭壁而生,低温情况下出现的药材种子,灌以纯阳之血,花瓣十七,片片入药,可治目疾…… 有人……是有人在催生雪山晶…… 青灵缓缓地站了起来,脸上一片麻木。 所以……那个人……是早就知道了雪山晶的位置? 所以……他不理会自己,是纯属想要让自己主动走开? 所以……他在催花? “噗通——” 火折子摔在了地上。 一片黑暗…… …… “滴答……滴答……” 黑暗中,喘着粗气的白晓辛颤抖着手指尖,一点一点地触摸着那已经展开了花瓣的雪山晶,就像在对待那个大半时间都在睡觉的小不点一样的轻柔。 “还……还不够……” …… 没有残星,没有晓月。 宋嵩一袭黑袍,手上的铁扇半合着,一脚一脚地踩在了雪地上,到了地儿,铁扇向上扬起一个弧度,便轻易地挑开了厚实的大篷叶。 他微微一伏身子感受着迎面扑来的热气,抬眼,看着坐在案边正看着古籍的杨渺渺,脸上却是没有一如既往地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原本以为,你并没有打它的主意,”宋嵩一眯眼,来到了杨渺渺的对面,站定,“还是你觉得,他那副身板,他的意志,可以承受得住?” “那只是个意外,”杨渺渺的双眼就不曾从她的古籍上挪开过一眼,“雪山不开,万骨不枯,你怎知,他就一定能唤出它来?” …… 第八十章 诸般不同 “那已经疯了的郎中,曾唤出来过,”宋嵩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笑容,“而且,当时和那郎中同行的不是两个人,应该是三个人才对。” “一个没回来,两个回来了,后来回来的那个没过多久就死了。”宋嵩摇了摇头,铁扇一下一下地打在了自己的手掌上,“显然他怕了,所以下的手。” “你想表达什么?”杨渺渺微微轻摆手里的书,一手拢了拢袍袖口,“那你,觉得他能到那个雪窟去,是我的安排?” “是不是夫人的安排,我不在意,”宋嵩缓缓道,“我想清楚的是,夫人的意,是否还在保护小姑娘身上?” “一如既往。”杨渺渺轻声道。 “……那乞儿呢?” “你可以祈祷万骨不出,否则……他只能挺过去。” “所以你让老头在那块儿等他死活?”宋嵩敲铁扇敲得越来越快的手突然一顿,“不对,还是说——你想等他控制不住的时候,让老头设法制住他!?” “皆有。” 在杨渺渺身边的烛火突然跳动了一下,无风自动。 …… 青灵跌跌撞撞地在甬道中行走着,被焰光照亮的卧蚕在隐隐地抽动着,脸上似带着些难以抑制的期待,又似乎在恐惧着什么,她的膝上因为走得过快而溅上了泥点,手上的火折子也因为过快的行走而显得飘忽不定。 近了…… 已经过了两道水洼……还有一道,就是了…… 青灵突然停住了脚步,一脚停在了小水洼的上方,然后收回了脚,甚至倒退了一步,一手撑在了甬道的石壁上。 像是在否定自己的想法,青灵笑了起来,无声,且神经质的。 那个大千……呵呵呵,眼睛可没有坏掉啊……而且看他的脑子,也还算不错。倘若不是像陈大夫那样有家室地想要救妻子和儿子的,怎么可能会傻到在这种情况下去滴血催花呢…… 更何况,这年头,孩子都可以当成吃不饱的牛一般使唤,割血割肉就算了,还像猪羊一样的当成买卖…… 所以,你现在是在怕什么呢?青灵? 要知道,你可是连人,都已经杀过了啊…… “呼——” 轻轻地吸了口气,青灵端着差点就没熄掉的火折子,稳当当地跨过了最后一道水洼。 “喂……” 转角,青灵唤了一声,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 “……” 没有答应声。 随着一点光亮照亮了末路,青灵看清楚了。 她看着那个背对着她坐在地面上的背影,缓缓地松了口气,露出了仿佛在印证自己是正确的得意笑容来。 所以说,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啊…… 不过……那伴生雪山晶,究竟是怎么开花的呢? “砰!” “锵——” 青灵的思绪硬生生地被打断了,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就在她的眼前,白晓辛砸倒在了地上,双腿以肉眼可见缓缓地缩成了一团。 不……不对……不是蜷缩!! 他在爬…… 青灵的瞳孔瞬间一缩—— 雪山晶……那比伴生雪山晶还要多出五瓣花,且药性截然不同的药材…… 沾了看不清是何污浊的花瓣在极力地舒展着自己柔软的躯体,许是整朵雪山晶实在是重了些,那看不出颜色的花杆微微地轻摇着,比伴生雪山晶还要大上几倍的花蕊,也已经露出了大半…… 青灵呆滞着转向了一旁,似乎正在极力寻着什么的白晓辛。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仿若走在了刀尖上,每一步都是那么困难…… 她终于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满身狼狈的男孩,目光微微一转,便可看到了一把离他有些远,沾了血的匕首。 自然而然,也看到了他不经意翻手寻找间,腕上,指上的一道道痕迹。 …… 白晓辛,你疯了吗!? 不,苟且偷生的乞丐,不会发疯。 你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救一个和你没有半分关系的婴孩!? 从乞丐遇到她那刻起,就有关系了。 白晓辛将匕首锋利的那一面对准了自己的手指头时,有些奇怪的声音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窜着,不过,丝毫不影响他对自己下刀。 血是热的,也是冷的,刀是冷的,也是热的。 白晓辛数不清自己动了多少刀,轻抚了那正不断开放的雪山多少次。 直到被刺痛到的手指头,感受到了和花瓣截然不同的微微的花蕊时,他甚至想到了和婴孩重新见到的模样。 那双闪亮亮的眼睛,会对着他笑的眼睛…… 但身体总会越来越冷。 他有曾想过不如闭目休息一会。 可是,只要眼睛一闭,那张粉嫩的小脸,便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于是,双瞳不曾闭过,血在不停浇灌,他静候花开。 …… “你个疯子……” 青灵笑不由衷,眸中有光,她将火折子插入了石缝中固定好了,伸手搭上了白晓辛的手腕。 冰冷的手抚上冰冷的手,当青灵的手擦过那触目惊心的腕痕时,也忍不住微微一颤。 是比自己还要寒冷的手,但是还在跳动的脉搏却还是热的。 “小不点……” 在青灵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她安置着倚靠在石壁上的白晓辛却是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青灵一惊,刚想挣扎着抽回手—— 二人身边的烛火,仿若感应到了青灵的心,也微微地跃动了两下。 青灵眸中的光豁然消失,她盯着近在咫尺的白晓辛,眼中隐隐有恐惧在闪动。 “可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眼前的男孩艰难地说着话,薄唇张阖已是困难,但开口却是从未听到过的温声细语,“鸡毛可还喜欢?好好听话,我……马上……马上,就回去了。” 比常人大了许多的双瞳带着些许的迷蒙,在焰光的照映下,让人为之恐惧、深不见底的冰寒早已不复存在,只带着浓浓的,毫不掩饰的温存。 耳边回荡着男孩沙哑的声音,青灵微愣地看着白晓辛努力地强忍着的双眼的上阖,眸中再次地染上了光。 为什么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那个已经死了的小孩有人疼…… 为什么眼前的人,都已经这样了,还在想念着他想的人…… 眼泪终于忍不住地从青灵的眼眶中跌出。 …… 第八十一章 有爱慕者 有风的地方,就会难免不了冷。 而人们,往往在伤心的时候,也不会吝啬到只掉一颗眼泪。 灼烧般的刺痛顺着青灵脸上的泪痕扩散开来,当青灵缓过神来的时候,手忙脚乱地抹掉了眼眶的眼泪,还有在脸上那如刀子割肉般带来的被留下的痕迹。 青灵垂首的时候,两只被缃暖的光照着的,依旧还绞在一起的手,顿时又令其一阵阵的失神。 白气一快一慢,不断交替着地洒在了正不断颤抖着的正绞着的双手上。 眼神顺着他沾满了血的手缓缓向上游移,青灵的双眼在白晓辛的五官都停留过几瞬,但最终还是陷入了那双温存依旧,泛着迷蒙的双眼上。 他口中的小不点……会是谁? 爱慕的人? 亦或者是他的家人? 青灵下意识地想要否定第一个答案,但是,白晓辛的话犹然在耳,尽管排斥,但她在心中却勾勒出了一个和白晓辛心心相印、近乎同龄,但却是体弱多病的姑娘来。 “怎么可能呢……就这呆瓜的闷葫芦样……哪个姑娘和他说话,还不得被他闷死……”青灵脸色一变,冷笑着自言自语着。 可……若没有那深情厚谊……怎会有白晓辛滴血催花之举!? 想及此处,刚想从白晓辛的手里抽出自己手的青灵瞥了眼白晓辛,最终还是没有将手抽了出来。 白晓辛显然是失血过多,才会在这种情况说出这种话来。 那么—— 青灵犹豫着伸出了另一只空着的手,在踟躇着来到了白晓辛面前时,其脑中在突然地一闪而过伴生雪山晶的影子。 立刻,她的眼神变了,温意消却得一干二净。 空着的手张开,果断地钳制住了白晓辛的下颚。 眼中还依旧还泛着温意的白晓辛因为青灵的钳制,脑袋不由得往上抬了抬,靠在了石壁上,他脸上带着几分迷茫,却并未作出任何反抗。 青灵坐直了身体看着白晓辛的样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但她的拇指,却缓缓地贴在了白晓辛的人中,指甲刺了进去。 “嗯——” 白晓辛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猛地一颤,脑袋死死地顶在了石壁上,双眼不由得紧紧地阖着。 …… 虽然很清楚清醒了的白晓辛是什么样子的,但当那双眼睛里重新裹上了冰寒,脸上重新带上了陌生和防备地面对她的时候,青灵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恍惚。 不过白晓辛第一眼看的并不是她。 是那朵近乎完全开放的雪山晶。 绞着的手上传来的僵硬和随后的放松,青灵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在担心那朵花,担心那个人…… “……多久了……”白晓辛的声音似乎也裹上了浓浓的冰寒,混合着他沙哑的嗓音,竟是给人别样的感觉。 “如果是指你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那你尽可放心,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青灵尽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着淡然。 “嗯?”白晓辛脑袋嗡然,刚才过猛的扭头和陡然紧绷和放松了的身体让他喘了口气,只是一转脑袋,借着烛光,眼神一下停留在了两人绞着的双手上,紧接着渐渐地犀利了起来。 “你放心……不过是给你把个脉看你死透了没有,”青灵胡话信口拈来,倘若能将刚才的事情全盘托出了,那她便不是青灵了,“看来你还有几分运气,阎王爷还没急着将你给收了去……” 不待她将话说完,白晓辛便果断将手抽走。 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涌上了青灵的心头,但现在,极力地想得到伴生雪山晶的她却努力地将这种感觉给压下去。 “你……等,等等……你在做什么!?”青灵看着白晓辛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扯着勉强裹着上身的,已经脏污了的内杉。 白晓辛像往常一样,没答应她。 他的手伸进了裹紧了自己肩膀的布条中,取出了一颗呈扁型的药丸,塞进了嘴里。 原来,还自备了药……青灵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不过,应该是个不会使用药物的人……倘若掐准了时间用药,那他也不会落得个丧失了意识的下场。 但若是精通用药……那自己怕也是见不到他刚才那番……那番模样…… 青灵微微矛盾地想着,看着白晓辛再度地闭上了双眼后,找了个地方自己也坐了下来。 看白晓辛的样子,明显是会再继续的,所以过多的焦躁无用,自己只要好好地在这里守着他便好了。 哪怕他无法继续了,自己,也可以代他动刀,不是么…… 青灵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块干粮啃了起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正在闭目养神的男孩。 …… “呜哇……哇呜……” 嘹亮的哭声从小姑娘的口中发了出来,她不安地在苏灵的怀中踢蹬挪动着。 是因为看不见了?还是因为已经离了那令人心安的怀抱许久了? 苏灵小心翼翼地哄着婴孩,眼中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今天……是第三天了……”苏灵用指腹轻轻地拭去了婴孩的双眼快掉下来的泪珠,一股焦躁涌上了心头。 小姑娘的眼,自昨天起便已经全无焦距了,显然已彻底失明。 想起了昨晚和杨渺渺的对话,苏灵忍不住咬住了下唇。 …… “苏灵,她生下来,已是不易,存活下来,更非易事。”杨渺渺道,“快满岁了……所以,她体内的毒,自然也压制不住了。” “夫人此言何意!?”苏灵连忙问道,“有夫人在,还有人敢对小姑娘下毒!?” “苏灵,”杨渺渺伸手像以前那般地掖了掖婴孩的下巴的裹布,忍不住喟叹,“我并非万能,而且,她这毒霸道,自出生便带着了,我后来用尽了法子,也才拖延到了现在……” “您的意思……您也中毒了!?”苏灵近乎失声。 杨渺渺不置可否,“现在就看白晓辛了,如果他能摘得雪山晶,那琰儿自然有救……” “可……可是,”苏灵瞪圆了眼睛,“您不是让他去三日猎!?再有……雪山晶极其难寻,还要纯阳之血……不对……” …… 第八十二章 邪声细语 苏灵眉头一拧,忍不住咬了下唇,似有话说,似又不敢问。 杨渺渺倒是了然,于是伸手抚了抚苏灵的脑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黎翰和宋嵩都武功高强,如果只论摘采药材,囊中取物绝不为过……只是,他们的血,并非纯阳之血。” “呐……”苏灵耳根微红,呐呐地点了点脑袋,声音如蚊子般小,“我知道了……” 而且最为主要的,还是现在婴孩在众人的认知中,是已经死了的,所以现在虽然可以在最大的程度上保证婴孩的安全,但是摘采雪山晶这种事情,没有人认识的白晓辛做了,尽管有人会有些疑问,但是有人会去探究一个陌生的人要采雪山晶做什么吗? 答案显而易见。 杨渺渺想到此处,再次喟叹,“为难你了。” 为难本不用知情的你,也需要承担这种事。 苏灵晃了晃脑袋,“那个……白晓辛,会比较为难罢……” 杨渺渺闻此,沉吟不语。 “会——为难吗?”她轻声问道。 如果当一个人为一个人的付出,已经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那还会有为难这种说法吗? …… 双眼充盈着古怪的情绪,青灵嚅动着嘴巴,一手搭在了自己竖着的膝盖上,眼也不眨地看着那个肩膀不宽阔,身材也不高大的人坐在那里,侧对着自己满手鲜血,目光不离那还差一点便完全盛开的雪山晶。 他在看花,在防备青灵。 青灵在看他,防备之外还有点别的东西。 还剩下了一小块的干粮砸落在地,她起身到一半,几步上前。 一把匕首插在了她的脚边。 “呵,我要杀你,早便杀了用你的血摘花取药了,”青灵看着白晓辛显然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一掌撑在了地上,没有再倒了下去,不过却脸色苍白地盯着自己。 怎么……那个女孩就对他重要成这般!?青灵心中暗暗地嘲讽着,面上也不由得地带上了几分嘲弄。 “嗡——嗡——” “轰轰——” 就在此时,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青灵如受惊的老鼠一般,惊恐地拿起了插在地上的火折子,快速地后退了几步,眼看着白晓辛靠着的那面石壁,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白晓辛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他连忙侧头—— 花开了!! 他瞳孔一缩,探手便要摘花。 但即将触碰到那花蒂的手,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拦住了。 “!!!” 白晓辛用力推开那手,便要继续取花。 他的手已经很快了,但是在他推开那拦住他手的瞬间,突如其来的不知为何物的东西却是已将那雪山晶围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团。 已经碰过的无数次的花,在此刻却是咫尺天涯…… 白晓辛刚想扶墙站起,但不知名的物事像是闻到了食物的野兽一般,纷纷地向他扑了过来。 “嗤——哗——” 他的双腿,也被制住了。 “唔!”刚想站起的他,不由得摔坐在地。 青灵远离了那正在颤抖的石壁几步后,再回首,顿时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雪山晶早已不见踪影,而白晓辛也被的不知打哪出现的白色骷髅给困在了原地。 最可怖的还是那白色骷髅,还正在向白晓辛的上身攀爬而去。 就在青灵本能地后退时,眼尖的她看见了白晓辛的身边,一团团不同于地表的白,正在一簇簇地冒出来。 它们一浮出了地表,便像长了鼻子似地纷纷扑向了白晓辛。 “大千!!!” 她不由得发出了尖叫声。 …… “夫人,白晓辛怎么把雪山晶带回来……会比较为难罢……”苏灵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雪山晶纯阳之血浇灌,失血是必然的事情,而且雪山晶也无法保存太长的时间,一旦时间过了,便会枯萎凋零 “你……”杨渺渺微微讶然,“担心的,是这件事?” 苏灵微微地颠着怀里的小姑娘,低声道,“只有这件事。” “你不怕他犹豫么?”杨渺渺有些迟疑,声音也暗哑了几分,“这很可能会死。” “可是,在死之前……他也会将雪山晶带回来。”苏灵痴痴地看着她怀里蹙着眉头显然睡得并不安稳的小姑娘,“不管怎么样……他都,一定会回来。” …… 白晓辛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出现了大小不一的疼痛感,显然是这些奇怪的东西在作祟。 “你,快死了。”几分邪气和蛊惑的声音在白晓辛的耳边呢喃道。 “……不。”白晓辛道,也只答应了这么一声。 “你快要死了。” “……” “你身上的这些骷髅,它们会一点,一点地吸干你的血,到了最后,你的血会一滴不剩,你的皮肉会凹下去,成为这片废土的养料,你会变得和这些骷髅一样,像贪婪而又丑陋的血蛭,整日生活在这阴暗寒湿里,盼着有人主动跑来成为他们的食物……” “……” “呵呵~~还能这般淡然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别挣扎了,你的力气确实很大,如果是在血盛的情况下,这些血蛭必然奈何不了你,但你别忘了,你的血,大部分都拿来喂这朵和它们没什么两样的吸血鬼了。” “当然,它要漂亮一点。” 骷髅攀上了白晓辛的心脏。 “……” “那群血蛭告诉我,你的心跳,快了,看来,那朵花,对你很重要……” “……” “可是,它也会被吃光……如果,那群血蛭没有得到控制的话。” “你也要死了。”白晓辛道。 “……”那声音被突然打断,似乎被噎了一下。 “你,很迫切。”白晓辛又道。 “……” “你,从刚才起,从我在喂花的时候,就在盯着我了。”白晓辛继续道,“你在看我,会不会放弃这朵花。” “……呵,看来,你想要和那朵花一起,成为废土的养料了……” 声音顿了很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在白晓辛身上的骷髅也放缓了对白晓辛的动手动脚。 “不。”白晓辛道。 “那只能动动你的手,握住我。”那声音蛊惑依旧,“如果你还想那朵花在的话。” “……看不到。” “……呵呵~~~很实诚,你想在哪,我就在哪,你伸手了,我就在你身边。” …… 第八十三章 半面清醒 柔软的水轻轻地荡漾着,不断地冲刷着他的身体,双眼微阖的缝隙间,荧荧的白在充满了暗蓝的中间显得格外耀眼。 “走了那么远的雪路了,你不累吗?” 轻声呢喃回荡在他的耳边,仿佛有一双柔荑悠悠地解开了他的发带。 眼阖上了些,黝黑的瞳仁中,那一点的光开始变弱了。 “才吃了一个馒头,一定很累了罢?” 有点像……那个女孩的声音,他漫无目的地想着。 “睡罢……” 在透露着怜惜的呢喃中,他的半长发在水中绽了开来,随着身体的下沉,一点一点地窜到了他的脸上,游弋着,慢慢地遮挡住了他的脸,他的鼻,攀上了仅还有着一丝光的眼。 “你……你……药吗!?” “咕咕咕——” 大大小小的水泡断断续续地从他的口鼻中冒了出来,缓缓地撑开了遮挡着他散漫如墨染的黑发。 本将彻底湮没的那丝光定格在了他的瞳仁中。 “药……” 本在轻柔的水中再也不想动弹的手指动弹了起来。 药…… 一张懵懂却又依赖的小脸朝他笑着。 药啊…… 他想起来了…… 双眼倏而大睁,黝黑的瞳仁承接了所有能照进瞳仁中的光,他的双臂和双腿都动了起来。 水中的气泡汩汩地游荡着,他奋力向上,气泡被他甩在了身后。 只是,即将从水面中挣出的他,却没有发现在他身后,黑压压的长蔓像长了眼睛似地朝他袭来,而之前所营造出的澄净安宁全然无存。 …… “啊!!!” 烛影重重,分不清东西,看不清南北。 但刺耳的尖叫声还是钻进了思浑浊混乱的白晓辛脑海里,让他攥住了一丝清明。 青灵的嘴唇已经咬出了鲜血,双眼紧紧地闭着,在她身前,一把斜剑的剑尖堪堪地刺在了她的额间。 一丝血从青灵额间顺着她的鼻翼滑落了下去,流进了她的嘴边。 “醒过来了!?” 陌生而带着浓浓惊诧的声音在脑海中出现,白晓辛费力地眨着眼睛,并不作回应。 他扭头看向了被青灵紧紧抓住的雪山晶的花梗。 “放开。”他道。 一开口了,他也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好似街上那多年残破的木门栓轴,不仅开得不利索,开它的人也难以觉得痛快。 …… 自骷髅爬上了白晓辛的身体之后,本被吓得七魂丢了三魂的青灵在一声尖叫后,是生生地拿手塞在了自己的嘴里,才没有发出呼吸以外的其他声音来。 她摸着身后的石壁想偷偷地从只能容纳下一人的甬道狭壁逃走。 十几息间如十几年般漫长,她只挪了一步,便眼见白骨骷髅纷纷从白晓辛身上摔落,然后像是老鼠遇到了猫一般,纷纷往地下钻去。 而裹住了那雪山晶的白骨也不甘落后,统统缩了回去。 青灵没见过这景象,但骷髅的消失初时,她还缓了口气。 可就在她小心翼翼地去查探白晓辛的情况时,借着烛光,她看见了一条条肉眼可见的血丝从他的露出的上身,纷纷地窜向了他的脖子,然后迅速地布满了他的整张脸。 这番景象和之前的骷髅大阵毕竟无法相提并论,所以青灵并也没有多害怕,只寻思他应该是中毒了。 就在她的手要搭上白晓辛手腕上的脉搏时,她瞧见了一把剑身仿佛给人打歪了一般的斜剑,被白晓辛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她愣然,心中道奇,在之前和白晓辛打交道的种种也不曾见过他执剑。但视线一转,不经意地瞥了眼那人的面庞时,呼吸一滞,再无他想。 那直勾勾盯着她的瞳仁被染成诡艳的猩红,深沉的黝黑不复,明明面无表情,但却仿佛数百恶鬼在朝她笑着。 …… 被白晓辛一步步逼到绝境的青灵不曾想过,几次虎口逃生,又再度地陷入了这般境地。 “你不想要这药了吗!?大千!!” 一步步的后退,最后的她只能用那被人血催出来的花来作为自己的保命牌,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声。 那斜剑在白晓辛的手里,举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劈了过来。 “啊!!!” “放手。” 舌尖触着泛着奇怪味道的甜腥,那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出现在了自己的耳边。 她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率先见到的,是被斜剑分成了两半的那一黑一红的瞳仁,然后是大千站在自己面前,单手持剑,喘着粗气。 被这样地盯着,实在噬人。 她全身冰凉紧贴着凹角的石壁,只敢动着那触及花梗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放开了那被扼住咽喉的雪山晶。 而那定在她额头上的剑,也一点一点地挪开了。 “放开。”白晓辛又道。 “我已经放开了。”青灵连忙道。 “呵呵呵~~~很不错啊,还能自己挣脱出来?”白晓辛的脑海中响起了嘲讽的声音,“想要我放开?很简单,我成全你。” 就在白晓辛松手的一瞬间,那本放开了却如多长了一只手臂一般的剑,铿锵地摔落在地,而白晓辛自己,却也如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摔倒在地,扑倒在了雪山晶的面前。 青灵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觉得全身有了力气,趁着这个时候,连忙抽身离开了白晓辛的身边。 “小子,现在的你,离了我可会死啊~~~”那声音依旧在脑海中出现,依旧是一贯嘲讽的语气,“不过,那臭丫头只喊了句药,你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看来心中牵挂甚重啊……” “……”白晓辛撑着想要站起来,却依旧摔倒在了地上。 “啧啧,那花被你这么弄着,也坚持不了多久,”那声音又冷冷地笑道,“怎么样,抓住我的话,你就可以继续站起来……” 脑海内的声音还未说完,白晓辛便握拳,而那把不知染过多少人血的剑,便再度地回到了他的手里。 “很好,小子。”那声音发了声感叹,“以往那几个,要力量要脸皮的……” 白晓辛没理会那把剑,只从腰间取出了一块薄皮的玉盒来,然后伸手扳开那雪山晶的花萼,小心翼翼摘了整朵花,收进了玉盒内。 …… 第八十四章 有终相遇 “天在昨日就变了,今日也不见好,你去看看情况,”钟崇山声洪如钟,虽是在祁翊等人面前,但也无半点遮遮掩掩。 被他点到的护卫应了声是,走得也是干脆利落。 “钟兄也实在太过谨慎,只是天变了些,孩子们又在外头,你这般做法,孩子们什么时候能长大?”李半梅看着那护卫越来越小的身影,不由得轻笑一声,其中讽笑意味也甚明确。 “滁山有山,且深且险且恶,滁山有林,似死似活似仙,滁山有坑难觅,有沟壑万千,大雪压山,杀人也封鬼。”钟崇山坦然道,“祖辈流下来的话是要听的,孩子们也自然是要关心的。” 李半梅乐呵一声,神色难觅,不予回应。 …… “钟家哥哥,看来,那群祁府人是铁定了要当缩头乌龟,”李雪妍依旧利落的红束袍,脸上一副惯了的带几分纯真的笑容,右手抬起放在了眼前,拇指和食指只离了点,恰好露出了她的眼睛,“那我们可否一番小动干戈?” “雪妍不可无礼!”李渭源喝道,一手拦在了李雪妍的腰间。 那里,左手已经抓紧了鞭子头,跃跃欲试。 李雪妍用惯了的招数,李渭源虽然不时也被吓一跳,但毕竟是妹妹,她说话的语气,做事的方式,还是有五六分掌握的。 “大哥~~”李雪妍不甘地放下了左手,抱怨道。 “三妹无礼,钟兄海涵。”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二人身边的李瑾年,彬彬有礼。 “海涵。”钟皓漠然地瞥了李雪妍一眼,右手一动,嘴角颇有几分冷笑的意味,“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就在李渭源辨别这句话的真假性时,身后传来了小妹惊疑不定地叫喊声,紧接着,他耳边咻然而过一道声响。 “珏公子还未醒来?”李瑾年抓住了钟皓徒手扔过来的箭,眼神微微一凝后笑问道。毕竟,这箭卸去了箭头,就算没有自己,雪妍也不过是出点丑相罢了,根本就伤不着。 “醒了。”钟皓只道一句。 谁都没打好心眼,而所谓的先解决祁府,二家都各有商量,现在祁府跟躲了三个窟窿似的兔子一般,还别说兔子了,就连兔毛都无从捉起,因此,双方都难免动歪心思。 就在他打算继续开口邀战时,一个下人突然来到了钟皓的身边。 “找到祁府的人了。” 钟皓脸色旋即大变,露出了咬牙切齿的笑容后转身离去。 “钟皓出了名的护弟,”李瑾年扔掉了手里的无头箭,朝着李渭源和李雪妍道,“那钟玦想必情况不是很好,所以适才他才容易被雪妍撩拨怒了……嗯,我们跟上去看看罢,既然不和我们过招了,那应该就是找到祁府的人了。” 而且,他也很好奇,祁府人这些天是怎么在他们的眼皮底子下呆到现在的? …… 祁府这边自庄铭回队后,便失去了欢声笑语,就像是出丧的队伍一般。 小六子扶着庄铭,二人落在了最后方,而身前,则是沐血过的黎月等人。同府人,却是泾渭分明,形同陌路。 黎月几次想要去扶体力并不是很好的庄铭,但都败在了他的眼神之下。 “你们终于肯出来了!?” 黎月黯淡的眼神瞬间犀利,劈手将射往门面的箭拦下。 这回的箭,不是无头箭。 是钟皓,钟府的人。 这些人,迟早都会来。 霎时,疾风突进,钟府祁府相距无几十的雪地上,只留下了一道坚实的脚印,在后知后觉的惊呼声中,黎月和钟皓已经交起手来。 黎月的状态谈不上好,但是为弟弟操碎了心的钟皓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以至于二人虽然从外面看上去打得有模有样,但要论章法,却是比不上之刚要狩猎的那天。俩人更像是在发泄,发泄着自己无可诉说的愤怒。 “帮忙啊你们!!瞎子吗!?”在队伍后的庄铭没忍住吼了一声。 李瑾年一行人找了个坡爬了上去,眼看钟皓和黎月俩人在抓瞎。 “我弟弟给弄你们弄成什么样了!!你们还真能躲,啊?怎么不继续躲啊!!” “怎么,输不起?再说了,你弟弟怎么样了,我们怎么知道?又不是我们做的!!” “失去理智的钟皓,”李渭源笑了一声,“太重情了。”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李瑾年负背执枪,微微一笑,伸手想去摸李雪妍的脑袋,但李雪妍却如欢脱了的兔子一般直接跳到了李渭源的身边,见此他只好无奈笑笑,来到了李雪妍的背后,“兄弟情可以成为他的助力,却也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雪儿,在看俩人打架?”李渭源瞥了眼来到自己身边的李瑾年,笑问道。 “我找人。”李雪妍眼波流转,露出了微微的不解。 李渭源和李瑾年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好奇和惊讶。 “让我们雪儿找的人,是谁?”李瑾年顺着李雪妍的视线看过去,定格在了祁府人的一方,大感好奇,“祁府的人?”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李雪妍语气颇为失望,“但是长得很漂亮。” “女孩!?”李渭源惊讶,没找到? “不是,”李雪妍转头,上下扫了两眼自己的哥哥们,遗憾地叹气,“他比你们都漂亮。” “???”李渭源。 “???”李瑾年。 就在这时,尖啸声起,浩浩汤汤,有如数百恶鬼齐齐呼嚎。 李瑾年双眼一瞪,连忙抱过李雪妍,双手捂在了她的耳朵上。 …… 白晓辛是踩着白骨一步一步上来的。 脑海里的声音在不断地催促他赶紧出去,白晓辛在石窟下也不知待了多久了,自然也有心出去。 于是他一步一剑,插着石壁摇摇晃晃地攀爬着。 斜剑无声了,它在人类的手里辗转的时间也算不短,但这么给人拿来当攀爬工具而不是饮人血的,还是第一次。 于是它在白晓辛的脑海里唤万骨,对白晓辛说倘若你想要快些出去,便唤这个名字。 “不要。”白晓辛道。 斜剑也不恼,嘿嘿两声之后,便主动将白骨唤了出来。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主动叫这个名字的。”斜剑道,它已忍不住对外的鲜血渴望了。 …… 第八十五章 白黎交手 最后一块白骨在白晓辛踩上石窟顶之后,便无力地跌入了黑暗中。 赤眼四顾,白气从看似随时可以倒下的白晓辛口中不断地洒出,他寻了个方向,步伐不稳地持剑向前。 良久,直到他的眼里出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你没死。”那人说道。 白晓辛紧了紧左手中的剑,一阵阵眩晕再度袭向脑海,仅存一点黝黑的瞳仁,也终于再度被猩红占据。 “那就,拿你,祭血。” 呆滞但带着几分魔性的声音从白晓辛嘴里吐露。 黑袍玄靴的黎翰看着白晓辛手中的那把斜剑,将酒葫芦收回了腰间,眼底露出了凝重。 斜剑震碎了几片款款在它周围经过的雪花,剑身沾上了雪水,混着白晓辛已经干涸了的血,鸣出了一阵鬼音。 落雪了。 …… 落雪了。 一片雪花翩然地落在了杨渺渺的手中,杨渺渺看着她掌心中的雪花融化,消逝。 “落雪了,那他们也快回来了。”杨渺渺瞥了眼远处三府主人站立的身影,轻而易举地认出了最矮的那个就是祁翊。 “人固然要有耐心,但是,你的耐心,还能坚持多久?”杨渺渺嘴角含笑,“越发不敢直视于我的你,还有多久?” 话音落下,她回身,入篷内。 …… 两道身影立于林中,一道转过身来,铁扇于手,青袍加身,正是宋嵩无疑。 “公子,”一两鬓白发的仆人在林中,毕恭毕敬道,“您什么时候回去?” “不回去。”宋嵩把弄着自己的铁扇,一脸嫌恶。 “可王爷那里,您也知道,时间都过这么久了,我们也好容易看到您一次,您就——”仆人满面愁容,就差没说宋嵩在为难他了。 “那你就装作没看到就好了,还追到这里来,”宋嵩拿铁扇遮住自己的脸,“还真是晦气!!” “那么大一笔银子流出,小人想装作没看到也难啊!”仆人摇了摇头,“那账本迟早要交上去的,王爷也迟早会知道公子您在……” “行了行了,别拿那老王八来压我,”宋嵩不耐地打断了仆人的话,“你就告诉我你那账本能压多久?” “一个月。”仆人抹了耳边的汗水,小心翼翼道。 “三个月!!” “一个月十五日。” “三个月!!!” “两个月,不能再多了哇,公子!!”仆人几欲抓头,欲抓不能。 “行,两个月,两个月我就回去了,回去了。”宋嵩警告道,“注意着点你的嘴巴,要是我在这边的消息传出去了,回去我拔了你舌头扔你下酒菜里。” “是,公子。”仆人松了口气,只要宋嵩不再乱跑了,待他将消息带回去,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 眨眼,不过咫尺,嗜血沉寂于二人眼中,正是四目相对时。 斜剑,无论它周身的鬼气如何地浓烈,在黎翰的手掌间,都不能再更进一步。 疯狂的血腥味往黎翰的鼻间窜着,掌中有剑的黎翰看了眼白晓辛那正在流血的左手,眼神微微一缩。 气爆声突地在白晓辛和黎翰的周身炸裂开来,地上寂静的雪脱离原地,纷扬飞散,将二人笼罩。 “轰——” 笼罩住二人的雪还未完全消散时,一道身影便从中弹射了出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然那身影却似乎无半分痛感,几乎触地便倒身转立而起,再度朝那雪中狂袭而去。 “斜剑,找具身体,要么上百年,要么上千年,”黎翰闪过了白晓辛诡异的一刺,“你等得起?” “老头,”白晓辛的赤眼鲜红欲滴,斜剑呈在了脖子前,姿势显得怪异,“别叽叽歪歪的,要么杀了这傻小子,要么,我杀了你。” 白晓辛说话越来越流畅,那便说明斜剑占据他的意识越发地强,控制也就越发地如臂使指。 黎翰上下打量了两眼白晓辛,视线缓缓定格在了他的胸口上。 二人再度交手,兔起鹘落间,黎翰看准时机一掌落在了白晓辛的胸前。 白晓辛露出狞笑,手肘弯成了诡异的角度,掌中斜剑,手起剑落。 黎翰的右手腕,脱离了他的手臂,摔落在了地上。 白晓辛胸口的玉石盒,也摔落了出来,那朵雪山晶,也滚落在了雪地上。 “啊!!!” 猩红的眼倒印着那朵正在被风雪无情吞噬的雪山晶,一阵收缩后,斜剑暗呼不好,便已然从白晓辛的手中脱落。 尖啸声在回荡在空旷的雪地上,向四处袭去,惊起冬鸟。 白晓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的双瞳剧烈地混乱着,猩红和黝黑在不断交替。 但已经失去了力量的他最终倒在了地上,抱成了一团,七窍流血,没了力气的手本能地朝着那不远处的雪山晶伸去。 斜剑被冷落在了一边,它看着就在自己身边的男孩选择了雪山晶而非将它捡起。 “小子,地久天长,总有你需要我的时候。” 说完这句,它便真正地安静了下来,不再言语。 …… 黎翰捡起了自己的断手,看了看后,重新装了回去。 动了动手腕的他来到了白晓辛面前,捡起了雪山晶,迅速地将其放进了玉盒里,再将玉盒放到了白晓辛的面前,看着白晓辛将它抓在了手里,然后晕了过去。 他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长相奇特的剑鞘,将斜剑收入后,也放在了白晓辛的胸前,再整个抱起了已经陷入昏迷的白晓辛。 高大的身影隐没进了逐渐大起来的风雪中。 ……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桩,桩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耳朵现在还疼着呢!!”六子坐在石头上,哆嗦着端着热汤,惊恐还停留在脸上。 “我也不知道。”庄铭叹了口气,“不过好在,都回来了……” 都回来了? 庄铭想到了那个拿着馒头啃也不要和他们一起吃热乎东西的大千。 他没回来啊…… 本还想着跟祁翊说明大千的事情,但谁能想到诡异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大家伙儿都一个个东倒西歪着晕了过去。 等回来的时候,一个两个的,已经排排坐在喝热汤了。 而他,也已经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 第八十六章 以血入药 是夜。 烛光彤彤,照亮着整个大篷。 在宋嵩的眼中,那在烛火边正在轻轻戳着雪白柔嫩的花瓣的手指,哪怕那手在有着洁白无瑕之称的自然之物身边,也无法如绿叶衬红花一般,二者之白,不相上下。 若是平常,宋嵩本应很有心情地对眼前的进行欣赏,但是在见过了自家的仆人还有全身带着乱七八糟伤势的小美人之后,要做到毫无顾忌的欣赏还是颇有难度的一件事情。 “他什么时候醒?”宋嵩本是蹙眉问道,铁扇一手提着,敲着另一手的掌心,只是用力过甚,掌心已然通红。 “哗啦哗啦——” “谁!!”听到了脚步声的宋嵩猛地转身,视线里嫩裙加身的矮豆丁脸色苍白地出现在了他眼前时,他的铁扇差点滑出了手。 他像看怪物似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 “你——” “她什么时候用药?” 浓浓的药味在宋嵩的鼻子前经过,看着白晓辛步伐轻浮的身形,宋嵩想了想,将铁扇一转,抓在了手上不再把玩。 “这把剑,你还是拿到了。”杨渺渺看着白晓辛挂在腰间的剑被他在走路的时候被前腿踢得蹭蹭作响,唇角微勾,但眉宇间却是漠然一片。 “要带着。”白晓辛仰着苍白的小脸盯着杨渺渺,“它会杀人。” 这是在解释为何凶器加身了。 杨渺渺并未在白晓辛的腰间停留多久,瞥了眼重新挂在他手上,且更胜以往的青色桎梏后,也并未再问其他问题。 “她的命保住了。”杨渺渺道。 “……有问题。”白晓辛听出了杨渺渺的话外之意。 “半岁的婴孩,承受不了这么霸道的药性。”杨渺渺指了指桌上的雪山晶道,“所以她还可能会死。” “要怎么做?”白晓辛问道。 “你吃了它,”杨渺渺却是更加冷漠了,甚至有几分冷酷的意味,“以血相喂。” 在白晓辛背后的宋嵩面上越发地面无表情,只是抓着铁扇柄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 “喔,”白晓辛点点头,“那我会死吗?” “顶多痛一点。”杨渺渺袖袍一整,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白晓辛倒无嘲笑的意味,“怕死了?” “怕。”白晓辛点点脑袋,“如果死了,她没人照顾。” 杨渺渺垂眸,最终不知是轻蔑居多还是感叹居多地呵了一声,“吃了罢,我给她治。” …… 苏灵坐在杨渺渺大篷前的一块石头上,双手抱膝,看着宋嵩进进出出,将面无表情地将一盆水端进去,再看他面无表情地将一盆血水端出来,往雪地上泼。 借着篝火,她看着黑红的血水浸透雪地,被雪冻住,一点一点地凝固,成为雪地的一部分。 她插不上手,夫人说,她等着便好。 于是她在大篷门口站着,站到腿发麻了,她才忍着心中的杂乱,不出声地跑到石头上坐下来。 她想到了那一脸青紫的婴孩,她看到白晓辛那张冷漠的脸,甚至,她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还看到了牙牙学语的弟弟还有那一脸冷漠地送她到祁府,但是在黎叔面前却是露着谄媚笑容的爹娘…… 趴在膝盖上的脑袋再沉沉地抬起时,些微嘈杂入耳,天色朦朦,篝火已成青灰。 “天亮了啊……” 所以,白晓辛,你怎么样了啊…… 揉了揉酸胀的双眼,抖了抖发僵发冷的身体,苏灵小步亦趋地来到了大篷面前,手停在了半空。 再有一点,就能碰到那青灰色的大篷了…… 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便抓住了那一片厚重的大篷叶子就要掀开—— “你还在?”带着浓浓疲惫的低沉嗓音率先于她的手冲出了大篷,苏灵心中一咯噔,迫不及待地问道情况如何。 “一大一小,都活得好好的。”宋嵩看着双眼泛红的苏灵,咳嗽了两声,整了整嗓子,“进去看看罢。” 来不及应承,苏灵便从宋嵩身边走过。 “白,晓,辛。”宋嵩摇了摇头,一步跨出了大篷,双手如大鹏展翅般地撑开,浑身上下的骨头便犹如糖炒豆子一般地噼里啪啦作响,“就没让人省心过的时候。” “小爷要去补个觉了~~唔,小美人,你又欠了小爷一次,算了,债多了还愁什么?” …… “来了。”苏灵忙不迭地进了大篷后,便看到了坐在椅上正翻阅古籍的杨渺渺了,她点了点脑袋,唤了声“夫人。”眼睛便不着痕迹地在大篷内转了一圈,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遮着一片地方的小篷叶上。 哪怕是两个字,但从嘴里吐露出的,话里的紧张,还是显而易见。 “唔,去照顾他俩罢。”杨渺渺点点头,手指了指那块小篷叶,“方子我搁在小琰身上了。” 苏灵应了声是,转首大步流星。 杨渺渺抬眼看着苏灵同手同脚,不由得无奈地垂首,将视线重新埋进了书里。 …… 看着白晓辛脸色如白雪般,如安静地娃娃被摆好平放在了塌上,苏灵呼吸不由得一滞,当她颤颤巍巍地将手指放在了白晓辛的鼻子下好一会儿,才感觉到真正地活了过来。 她转眼看向了在白晓辛身边,红扑扑着小脸酣然睡着的婴孩,脸色并不算好的小脸,才露出了笑容来。 “真好。”她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婴孩,手指轻轻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喃喃道,“真好啊!” 喃喃自语间,她双眼模糊,泪光闪烁,眼眶终忍不住跌出事物。 …… “祁府是第一!!!” “祁府是第一啊……” “天呐!!让我打你几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确乎如此,不必多疑,昨晚醒时,我便知这件事……啊啊啊啊,不行了,我一定要揍你一顿,好激动!!好开心!!” 昨日在众人晕过去的时候,众府在紧急地进行救援后,也不忘统计猎物数,在发现了祁府人身上的熊爪熊脑袋后,尽管大跌眼镜,全身战栗,汗毛倒竖,心里骂娘,在祁翊的死亡视线下,计数的人,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将数字算好了一股脑地往计数板上甩。 大失众人所望,祁府第一,毋庸置疑。 …… 第八十七章 有人死了 “跑到了山里头去!?”李渭源将手中端着的,正泛着苦味的药一饮而尽。 “好了,你下去罢。”屏退了汇报完情况的护卫后,李渭源感受着在舌尖上绕了几圈的苦味,握了握拳,转身掀了小篷叶。 李瑾年端坐在椅上,正在和自己对弈。 “大哥可别气急败坏了。”李瑾年道。 “二弟,被祁府人这样耍弄,你难道就甘心?”李渭源冷笑两声,“倘若李府没有将时间花在了找人上,他祁府,三年来年年垫底的存在,会成为榜首!?” 说到最后,李渭源的声音陡然拔高了。 “进山,在规则上并不违反。”李瑾年一席中衣,瞧了瞧棋盘上的局势,缓缓地敲起了食指和中指间的棋子,“现在祁府第一已成为事实,所以,我更好奇地,想出进山点子的大千,是何许人。” “不过一下人,”李渭源来到李瑾年的对面坐下,不经意地瞥了眼棋盘上的局势,整了整自己的生了皱褶的里袍,“藏头露尾的,据说他死在山里了。” “死……了?”李瑾年手中棋顿在了半空中,似是惊讶,似是迟疑,伴随着他咀嚼味的话良久了,才缓缓地落在了棋盘上。 “那还真是可惜了……”李瑾年道,手中一子落下,棋盘的局势已经从胶着变得明朗。 二人相继无话。 …… 苏灵一手端药掀开小篷叶,便看到了摇摇欲坠的白晓辛半撑着塌子,身子佝着,正试图站稳身体。 习惯了白晓辛性格的她也并没惊讶,但紧张还是有些,于是她手里的药微微地晃了晃,褐色的药泛起了皱褶,但并未洒出一点。 不过徒劳的尝试最终还是以白晓辛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结局为告终。 苏灵呼了口气,这才来到白晓辛身边,一手伸到了白晓辛头顶的半空时,犹豫出声道,“坐回塌上喝?” 白晓辛惨白着张脸,双手耷拉在了膝盖上,大眼珠子盯着苏灵好一会儿,这才闭眼摇了摇脑袋。 苏灵抿唇笑,本欲扶白晓辛的手收了回来,将药递在了白晓辛眼前。 白晓辛接过,一饮而尽。 “她呢?”将瓷碗还给了苏灵,白晓辛问道。 “刚喝了东西,睡了。”苏灵接过。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除了呼吸声外的静谧在篷内蔓延开来。 “孩子他爹,今天干活怎么样啊?衣服又破咯?脱下来。” “没犯事儿。” “饿了吃点,记得留些,饭搁柜上了。” “哦。” 除了夏虫的低语,没有过多的喧嚣,在并不明亮烛火的照射下,透着迷蒙的纱窗,从隔着土墙的另一头炕上,还是不懂事娃娃的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到低声窃语的爹娘谈话。 这段对话尤今还记在苏灵脑海里,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地温馨,而仅仅是那两个活在脑海中的最亲的人,在炎炎夏夜里说过的最多的话罢了。 但是现在,竟是能想到…… 苏灵愣然,不知过了多久,再低头时,便看到了将脑袋歪靠在塌边,额上布满细密汗水的白晓辛。 没想太多,苏灵扯了塌上凌乱的被子,胡乱地盖在了白晓辛身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出去了。 …… “孩子们都还没缓过神来,春猎第二场延后些,钟兄祁弟应无异议罢?”李半梅唤人上茶后,倒是半点也不遮掩地直抒胸臆。 “无。”钟崇山对这拖延战术本就无异议甚至求之不得,毕竟孩子们重振旗鼓确实是需要时间的。 “无。”祁翊趾高气昂,得意洋洋如斗鸡得胜了的公鸡,理所当然地认为对“弱者”需要施与合理的帮助。 这幅嘴脸也是让钟崇山和李半梅忍了很久才压下心中的怒火上去揍他一顿。 本人是毫无半分自觉的。 “那大千死了还真是可惜啊……”李半梅也是早就得知了情况的,此刻看祁翊那副想让人扇耳光的嘴里,不由得出言淡淡地讽刺了一句。 “为我祁府作出这等大事,自是要好好铭记的。”祁翊倒是正经了一些,但这番话更加地欠揍了。 “两位,我先走了。”钟崇山怕是忍不住了。 李半梅被祁翊噎得心火丛生,看钟崇山走为上计,哪敢在这是非之地再继续流连?怕是不要命了,于是随意找个借口也步钟崇山后尘遁走。 …… 黑暗中,除嗤嗤风声和滴答水声外,缓缓地出现了一道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 地上,本该有着朵花的花梗上,只存着不知枯萎了几时的花蒂,散发着莫名的,令人心悸的死气。 “啊……真是多谢你了……哈哈哈哈……” 蝴蝶般模样的巨大生骨伴随着刺耳的笑声从黑影的脚下逐渐的出现,在吞没了那道人影后,如恶兽般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带着森森银光的獠牙。 黑色的人影伴随着巨大生骨的消失而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个黑色如融了铁水般的洞坑。 倘若有人能用烛火照亮那洞坑,便可清晰地在那洞坑中发现用古语如鬼刻般的“骨蝶”二字,带着奇异的摄魂能力,正逐渐消逝在洞坑内,小小的石碑上面。 …… 如火如荼的三府聚集地中,不起眼的一处大篷内。 在睡得酣然的白晓辛身边,一把斜剑微微地动弹了一下,猛地发出了铿锵,和套在它身上的剑鞘剧烈地碰撞了一下,便再度如死鱼般地恢复了寂静。 “你认可她了啊……呵呵呵……你也学会认可了。” “……你在说什么?” “哦呵呵,睡醒了嘛,臭小子,我只是在感叹你身上的这件被褥,还真是暖和啊!哦呵呵呵!!那漂亮的小女孩对你很有意思嘛~~~啊,身为一把剑有时候知道太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怎么样,要不要学着当个痴情人?不过你的对象最好换一下,你那个毛都没长齐的臭丫头除了会呀呀乱叫以外,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 “喂,小子,说话。” “……” “说话!!” “……” 第八十八章 夜半可现 “小子,回答我!!你和那个臭丫头是什么关系?要你取药回来就算了,还舍身以血入药!?”白晓辛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捂住了嗡嗡作响的脑袋,耳边回荡着斜剑的质问,“你妹!?” “不是。”白晓辛道。 “看年纪,也不可能是你女儿,难不成,小子,你是我想的那种人!?”恶意满满的话向白晓辛扑来。 “女。儿。” 白晓辛扑倒在地,捂着脑袋,一字一句道。 “哦豁……嗯?你几岁就有女人了?” “……” “有点意思啊,小子,哟,你的女,儿来了,那就看看,你这个爹,能当多久怎么样?” 声音在脑海里逐渐消退了去,白晓辛这才睁眼看着昏暗的环境,眼前一片迷蒙。 “白晓辛,你,你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眼前,苏灵正抱着婴孩蹲在他面前,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她,是我女儿啊…… 白晓辛起身,微微摇了摇头,锁链哗啦响的同时,将还半挂在自己身上的被褥抓在了手里。 他看向了那个正用几分渴望眼神看向自己方向的婴孩,松开了手中的被褥,上前了两步,和苏灵的距离便挨得近了些。 “啊呜啊呜~~” 婴孩耸着小鼻翼,像往常一样朝着白晓辛伸出了小手,脸上一片期待,就差欢欣雀跃。 那就看看,你这个爹,能当多久怎么样? 似警告似嘲讽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于是这恶意满当的话语中,他伸向了婴孩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住,和苏灵抱着婴孩的手碰在了一起。 苏灵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如果她刚才没有看错,白晓辛的喉咙动了动,脸上一闪而过的,是犹豫? 婴孩最终还是落在了白晓辛的怀抱中,仅是几日分隔,婴孩便为重新落在了这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而感到了兴奋不已,滴溜溜的大眼睁着,双手也不断地在白晓辛身上蹭着。 看到这番景象,苏灵不由得会心地笑着,只是当想到了白日见到的那番景象还有夫人的解释时,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 “雪山晶虽然救了琰儿一命,但是,她的眼睛怕是……” “夫人是说还有问题!?雪山晶不是圣药吗?还是,还是雪山晶有问题?” “你说得对,雪山晶是圣药,药性强大,其中固然有白晓辛以血入药,稀释了不少药性,但,那雪山晶,有邪气。” “邪,邪气气?” 在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苏灵甚至以为在听天方夜谭。 “还记得白晓辛回来那天的鬼啸,还有营地的塌陷吗?”杨渺渺问道,“那雪山晶,应是这滁山里,最后一朵雪山晶了,而很不巧,这株雪山晶,又恰好长在了不该长的地方,白晓辛的血虽然让它开花了,但也无法洗去其中的邪气。” “记得雪山晶除了解毒外,还有一点是专治目疾的罢?” “但白晓辛的那朵雪山晶,只能吊住琰儿的命了,至于她的眼睛会如何,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苏灵想着杨渺渺的话,心下不由得恐惧,有对那毫无感情般的解释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也有对婴孩未来的日子感到了不可名状的担忧。 “她的眼睛……怎么了?” 听到沙哑的问话声,本是垂首沉思的苏灵猛地抬头,而白晓辛冷峻的面容也恰好进入了眼底。 “你先吃药,吃完药,我告诉你。”苏灵看着白晓辛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色,还有停在婴孩上方的挂着青色桎梏的手掌,抿了抿唇道。 …… “桩子,你现在还无法释怀吗?”看着远处正在篝火玩乐的祁府众人,六子在庄铭的身边坐了下来,“本来,我还在想,你应该会很容易……” “很容易什么?很容易对黎月的做法理解?”庄铭伸手指了一圈在火光照印下,笑容满面的众人,咧开了嘴,“是啊,站在朋友的立场来说,我和黎月是最好的朋友,从祁府人的角度来说,我何必为了一个不相识的人而责怪自己的朋友,从所有人来看,大千就是个疯子!!!” “可如果没有大千,会死人的,不是钟府,会是祁府啊,是我们这群人里面的任何一个,甚至是任何人!!是大千把我们带出去的,我没有那个手段,我那天还没来得及和大千通气,是我,是我迟了一步啊……” “桩子,你,你喝多了罢?”六子扶住了痛哭流涕的庄铭,一脸担忧。 “六子,六六子,我告诉你,我清醒得很,一条人命,那是一条人命!!!不是别的人,是为了救我,如果黎月那时候能拉他一把,我和他都能活!!!”庄铭抓住了六子的手,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你知道吗?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好,我就怕大千来找我……你说,怎么那么奇怪啊,为什么那个人还可以在那里和别人相谈甚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毫无愧疚之心?他觉得为武林除了一大害!?” “桩子……”六子咬唇,回首看了眼正在和人比划酒拳的黎月。 “你别管我,你也去玩吧,”庄铭憨憨地推了六子一把道,“你还小,你不去,他们就便会排挤你,我不一样,我外边兄弟还……还多得是……” 看着六子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庄铭打了个酒嗝,就在他刚想站起来的时候,一阵香风从鼻尖滑过,一道身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哇呜哇呜~~” “唔?”庄铭眯着醉眼,一屁股坐了回去,“大千?不……不对啊,大千,不是男的吗?” 也没想太多,庄铭一伸手,抹掉了脸上的鼻涕眼泪,拿了酒瓶,再度地瞥了眼还在找乐子的祁府众人,这才熏熏然地转身。 “还是回去罢,大千,是我对不住你……” “哇呜啊呀~~~” “你,看见了?” 在没有人的地方,白晓辛对着围在火光周边的众人抱着婴孩,脸轻轻地蹭着她的脸庞,找着角度看着婴孩的乌黑的眼睛,轻声问道。 “呜呀唔呀!”婴孩指着正在欢娱的众人,发出了吭哧吭哧的笑声。 …… 第八十九章 擂台赛始 这一日,在三府的营地前,便可见到已经搭好了的三方圆形擂台。 显而易见,众府的赛程第二场,便是擂台赛,一府一擂,各为守擂,互为攻擂。而擂台赛不仅代表着三府各自的荣誉,也是众人自己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而擂台赛最终决定胜负的规则,便在于最后,哪一府的擂台数多,便为胜者。 “祁府虽然在上一场莫名其妙地赢了,但是不用担心,他们除了一个名叫黎月的下人还看得过去外,没什么看头……” “知道了,爹。”李渭源瞥了眼对面正热火朝天的祁府众人,“这一场,我会让祁府人知道,什么叫落井下石。” “瑾年,怎么了?”李半梅见自己最喜欢的孩子,李瑾年眯着眼睛正遥望着祁府那边的方向,不由得出声问道。 李渭源见李半梅这般,眼角抽搐了两下。 “没有,”李瑾年回神,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笑中颇有几分复杂的意味,“就像大哥说的,瑾年觉得祁府的人,有点意思。” “爹!!我也要下场!!”就在李半梅刚要出声问话的时候,李雪妍抓着李瑾年的腰,从他背后冒了出来,却是一身惹人眼球的红,配上她还算稚嫩但却活泼逼人的脸,生气倒是比周围的男孩男人们旺了几分。 “不行!!”李半梅立刻就拉下了脸,“三日猎我听下面的人说了,如果不是瑾年反应快,你差点就没命了,这擂台赛大家下手都是没轻没重的,你跟我说什么下场!?瑾年,给我看好她。” “不嘛不嘛!!我就要下去玩!!反正有大哥二哥在,我怕什么?”李雪妍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立刻就嘟起了嘴。 “三妹,还是好好听父亲的话。”李渭源也顿时肃了脸。 “大哥真坏!!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李雪妍扯了扯李瑾年的衣服,没好气地朝着李渭源瞪眼,但却在接触到李半梅严厉的眼神时,悻悻地收了脸上的笑容,“那二哥啊,我先下去了哈~~” “去罢,小心点。”李瑾年无奈地揉了揉李雪妍的脑袋。 …… “小玦,小玦,看着大哥!!” 就在钟玦正看着祁府的人发愣时,猝不及防地被一声冷喝一惊。 “大,大哥……” 钟玦转头,顿时怯生生道。 “没有找到那个落井下石的下人?”看着弟弟就像一只惊恐的兔子一般随时想要逃的样子,钟皓心中的怒火中烧,又有着对小弟的怜惜和不忍。 于是在钟玦面前,向来严厉的钟皓也放缓放轻了自己的话。 “没有。”钟玦摇了摇头。 “据说祁府死了一个仆人,”钟皓将手搭在了弟弟的肩膀上,以示鼓励和安抚,“应老和我私下谈过,当时人太多,为了顾及你,便没有注意那仆人,不过听你所述再根据祁府的下人们流出来的消息,那个人,应当是死了。” “死,死了!?”钟玦大惊。 “不错,”钟皓收回了搭在钟玦肩上的手道,“祁府那群下人,也只能是下人,他们顾自己当且不及,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开始内讧,和我们钟府、李府比,是半丝规矩都无,所以,小玦啊,你不该被这些人拦住脚步。” “大哥,我知道了。”钟玦黯淡无光的眼神在钟皓的这一席话下亮了起来。 钟皓看着自家小弟如此,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祁府啊,擂台赛,你们好好等着。 …… 杨渺渺站在祁翊身边,瞥了眼身边满脸兴奋的祁翊,正转身时,被祁翊一声唤住—— “留下来看看罢!”回转身看着祁翊的神情,杨渺渺再看正对着她的水淼淼,那双秋水翦眸露出的不甘并未有任何掩饰。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了?”杨渺渺伸手指着水淼淼,背后已经摆放好了的椅子,“只是累了,想要坐着罢了。” 和水淼淼擦身而过时,杨渺渺可以轻易地听到她不匀的呼吸声。 “为这样的男人,值得吗?” 杨渺渺在经过水淼淼身边的时候微笑问道。 看着水淼淼欲发作而不敢的模样,杨渺渺冷眸闪过一丝不明的光。 你这样的也就罢了,可她那样聪明的人,又怎么能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呢? 为那个草包?凭什么? 杨渺渺看了眼脸色并不是很好但强打着精神的祁翊,知道他今天还未吃药。 不过,药已经给了,嘱咐也并未拉下,他自己不吃,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黎月!!黎月!!黎月!!” 来到祁府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杨渺渺的思绪被打断,看向了一边正热火朝天的下人们—— 杨渺渺垂眸,也是,现在,还是看看,那个小乞丐今天的表现罢…… 还有那把万骨枯啊。 这样想想,今天的擂台赛,应该不会和往年一般那样无趣才是。 …… 庄铭在一边远远地看着众星捧月的黎月,心底除了内疚之外,还有一丝不明的憎恶。 “桩子,你不去吗?”六子跑了过来,圆圆的脸上带着兴奋,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庄铭,“待会儿你不下场?” 庄铭他环顾四周,摇头,“我知道我自己什么水平,上去了也顶多是被人打下来的份,搞不好还得去药堂,我便不去了。” “桩子~~~”六子皱起了眉头,巴眨着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喂喂喂,不要这样叫我,也不要这样看我!!”庄铭被他这样看着有些不适应,鸡皮疙瘩瞬间便起了满头,“你去你去,我给你呐喊助威!” “好罢……”六子不情愿嘟囔。 …… “三府春猎第二场,现在开始~~~” 有留着两撇胡子的主持拿着一铜锣狠狠地敲了一下,在看到周围的喧闹声因为自己手里的铜锣声安静了下来之后,顿时满脸春风得意的笑容,毕竟三府请了他来,报酬着实不低呀~~ “请三府决定登台守擂之人,攻守轮序,守擂之人对应其它二府的攻擂之人!输者下台,每人仅有一次登台机会!!” …… 第九十章 祁府受辱 席六的长棍横扫,意图明确,破绽百出,而他的对手,是钟府的一下人,不仅在基础功要比席六扎实得多,而且在招式的繁杂上也胜他一筹,席六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长棍便被对方几手拦下,就在他想将长棍抽出时,对方却面不改色,一脚朝他的胸口踹了过来。 席六反应不及,长棍给抽飞甩到了擂台下,而他自己也被一脚被踹到在地,胸中顿时一阵气闷。 “认输吧!” 那钟府的下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倒也没有多大的意气,仿佛几手撂倒他只是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 席六一脸不情愿地爬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看着对方,施了个拱手礼。 对方也正正当当地还了个礼。 “还真是废物呢,看看祁府,都已经上了五个了,没多久就让钟府的人给打下来,还是轮流着上去让人给一个个打下来的,擂台怎么都守不住超过一刻钟。” “就是就是!!敢情第一场不过也就是捡了个大便宜罢了,不然本来获胜的应该是我们李府,就差了那么一百多两银子,现在想想都觉得太可惜了啊……” “你们住嘴!” 俩正在肆无忌惮交谈的李府下人被突如其来的喝声给吓住了,一扭头,便看见了一身着祁府武服,浓眉大眼的人正不善地盯着他们。 “有本事在这里说三道四,怎么不自己上去!?”黎月喝道,眉头倒竖。 “呵,原来是祁府的,我当时谁……”那李府的下人见黎月周边还有几个祁府人,也引来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却也没有丝毫收敛,“怎么,在比谁的嗓门大吗?你管我们说什么!?在这里说我们,那你倒是先上去啊?” “记住你说的话,”黎月靠近了那李府的下人,伸出了手指着他,“我希望能在台上见到你。” 那下人被黎月突然靠近吓了一吓,猛地后退两步撞在了自己的同伴身上,俩人不由得摔倒在地。 “你你……” 黎月没有过多地理会他们,在众人的议论纷纷下,绕过他们来到了擂台下。 赛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也差不多到了尾声,就差作为李府钟府的公子哥压轴还未上场。现在的局势是李府占据了两个擂台,钟府被李府夺了一个擂台,而祁府的擂台又刚被钟府的人给夺去了。 按照常理来说,被哪一方给打下了擂台,自然要找哪一方的人夺回场子。 看着席六跌跌撞撞地下了擂台,再看那身着着钟府服饰的人,黎月便想到了钟府的许多人因为那个人的原因而莫名地死在了狼嘴下…… 他转眼看向了一边正得意洋洋地站在擂台上,一身黯红武服的李府下人。 …… “还有谁!?”张八正为打倒了钟府的一人而感到了兴奋不已,大多数人的视线聚集在了自己身上的感觉实在再好不过。 “我来!” 有些奇怪的嗓音响起,张八有些不愉地转身,才刚获胜的信心还有站在擂台上俯视众人的爽快感顿时让他感觉飘飘然。也因此,当他正想要炫耀地喊话时,即刻的响应声顿时打破了他的快感。 张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来人,只感觉有些熟悉。 好像是那个祁府最厉害的……黎月? 这想法刚刚一闪而过,熟悉的敲锣声便响起。 “三号擂台,守擂者李府张八,对攻擂者祁府黎月,开始!!” …… “六子呢?”庄铭拨着茫茫的人海,一脸疑惑,“不是说要跟钟府人试一试吗?怎么我刚去小解回来,人就不见了?” “喂,六子呢?你有没有看到?”庄铭看到了一身着祁府武服的人,便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哎呦,谁啊你,倒是轻点啊,刚下来!”席六转身,责怪得看着庄铭,只是一对上眼了,他倒不由得愣住。 “……”庄铭见此收手,干脆利落转了个方向便再要去找六子。 “喂,桩子,你等等!!”席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庄铭。 “给我松手!!”庄铭的吼声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和指点。 “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他没回来也是他的命!!”席六道。 “命你个头!!你什么都不知道,但你也是帮凶!!”庄铭一把揪住席六的领子,咬牙切齿道,“蠢货!!” “难道你就是最聪明的!?庄铭,我告诉你,别太高看你自己!!”席六本想劝劝庄铭,但被庄铭这么说着,刚输掉的颓气顿时转化成了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刚受的伤被庄铭这么扯拉着,疼痛感也开始上头了。 “……算了。”这一张蠢脸,庄铭觉得自己再看下去也是无益,果断松开了席六的手。 “哦豁!!不自量力的小子!!” “我都说了嘛,祁府不论大小的,都是一帮废物!还用得着说吗!?” “毛都没长齐罢!?就这么嚣张,哼?还真是自讨苦吃啊!” 听到这声音的庄铭心中果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连忙朝着声源嘈杂处奔去。 “叫你口出狂言,叫你骂老子!!” “六子!!”庄铭猛地拨开人群,也看到了在第三处擂台上被猛踹着最终瘫倒在地,口中呕血佝偻成一团的六子。 “李府李然成功守擂,胜出!” 庄铭浑身的寒毛倒竖,来不及想太多,他连忙奔上了擂台。 “六子!!”庄铭颤着探手去查探六子的情况,手也染上了六子嘴角处的血,“六子,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回我一声,我是桩子啊!!” “桩,桩桩子……”六子艰难地颤着身子,嘴角的血丝再度往下滴了些,“他们骂你,还有还有梨子……” “他们骂就让他们骂,你逞什么能!!”庄铭看着鼻青脸肿的六子,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他的身子,鼻子顿时一酸,六子是所有人里面最小的一个,武功甚至比他还差一点…… 而且原本说好的,六子要找钟府的人试手的,怎么会到李府的擂台上来!? …… 第九十一章 螳臂当车 最主要的,六子不是冲动的人啊…… “你们!!”庄铭红眼,嗜然地盯着适才对六子拳踢脚打的李府李然,嘶声沙哑,银牙浸了下唇的血。 “席六,你个混蛋,还不快上来……带六子去看大夫!!”庄铭朝着下面已然看呆了眼的席六吼道。 “喔喔喔……”席六回过神来,连忙上台来抱,从庄铭手中接过了六子。 “李,府。”庄铭站起了身,攥紧拳头。 “你要接替那小子?”李然歪着嘴上下打量着庄铭,眼梢夹藏的得意和恶意并未有丝毫隐藏,“就你?” “攻擂者,祁府何人?还请报上名来。” “祁府庄铭。”庄铭红眼。 敲锣声下,庄铭出手。 李然侧身抬臂,骨肉相撞间,悍然挡住了庄铭一记手刃。 “你就这点本事?”话间,李然感受着庄铭的力道,脸上更是不屑,出肘抬膝,旋身间,庄铭甚至都未曾收手变招,其一拳已经砸在了庄铭的胸口上。 庄铭不由后退,李然见此,着地上前,趁庄铭还未制住自己的身形,更是乘胜追击。 …… 拳头撞在了张八的脸上,张八由生以来切实感受到被打脸的滋味是什么,或者更为准确的说,他全身上下除了几处要害之外,根本就没有完好的地方。 “我我,认输!!我认输!!”张八一张本就看不怎么过去的脸已是鼻青脸肿,他连声道道,生怕黎月听不到自己的话。 黎月放开了他,任凭张八溜下台。 “祁府黎月成功攻擂,胜出!” 黎月长吁口气,不由得将视线往台下投去。 适才那两个口出狂言的人,此刻却低着脑袋,不敢看他。 黎月收回了视线,哂笑一声,转身看向了祁府祁爷还有夫人等人聚集的地方。 义父呢?刚才在上台前,还看到他的……还有,一直在夫人身边的苏灵,怎么也不见了? 些微的失落感充盈了黎月的心。 …… “祁弟的那个下人着实不错啊,但是另一个看起来就不怎么样了,啧啧啧,”李半梅微微摇头,脸上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得意来。 祁翊看着下方的情景,眉头轻蹙,在袖里的拳头微微收起。 杨渺渺将视线从被一拳打倒在地,鲜血满脸的庄铭身上收回,侧身看了眼祁翊,然后是其身侧露出了微妙笑容的的李半梅。 “李府主,渺渺有一事相问。”周围虽嘈杂,但杨渺渺声音在众人耳里却是一清二楚,众人闻此,不由纷纷看她。 李半梅挑眉,面上露出了祁翊想砍人的笑容来,“杨夫人想问什么?在下知无不答。” 杨夫人!?杨渺渺嫁给了他,是要随他姓的,这朵半死不活的萎花是什么意思!?祁翊大怒。 “瞧那仆人的身子骨,习得凌拳也有段时日了,不知他还剩几年寿命?” 李半梅脸色骤然大变,倏而站起,死死盯着杨渺渺。 “李府主,渺渺还有一事好奇,这凌拳的弊端,那仆人可知?”杨渺渺抬首,手指微蜷点着椅把手,轻声笑问。 “杨夫人,对我李府绝学倒是知得三分……”李半梅脸色变化良久,最终还是坐回了位置上。 钟府一众面面相觑,不知这情形是为哪般。 李瑾年和李渭源对视一眼,脸上讶然。 这女人,从未闻其声名,怎知的“凌拳”!? 李半梅的神色还是很快就转换了回来,只是再无之前那般轻松恣意。 虽然不知那女人怎会知道“凌拳”,但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台下那祁府的黎月虽然武功底子不错,但要拿来跟自己的孩子相比,恐是天差地远了去。而且只要让还未上场的人堆上去,最后自己的孩子上场收拾了,哪里还有什么问题? 而另一边的,被人踩在了脚底下的仆人,就更别说有什么看头了。 所以,最主要的关注还是在钟府…… 等等!!! 李半梅倏地站了起来,上前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下。 那里,一身不同于他人,张扬的红,出现在了黎月对面。 “父亲,我去!” 李瑾年随李半梅看去,脸色微变,行礼过后,几个眨眼已离了高台。 …… “黎月!桩子,桩子出事了!!”就在黎月看着台下未曾敢上来一试的众人,心情复杂莫名的时候,突然人群中传来的一声让他回过了神。 “桩子……庄铭怎么了?”想到了庄铭近日来对自己的态度,一听到他的消息,黎月已然无法和以前一样,坦然以对。 “六子为了维护你和庄铭被李府那群混蛋强行弄擂台上去了!!被打成了重伤,桩子也上去了!!” “什么!?”黎月一愣,刚跨出了一步,却又顿住。 他现在走了,便意味着放弃这个擂台,而台下那些正虎视眈眈着这里的李府人,岂不是…… 正在犹豫的这个瞬间,一声不同于大多数正处于变声期的仆人们清脆的嗓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李府李雪妍,攻擂!!” “什么!?”黎月回首,拥有着一张活泼脸的姑娘,一身红艳的武服,正对自己笑嘻嘻地招手。 “哐啷!!” 铜锣声下,鞭破空声! …… 噗然呕血,庄铭眼前一黑,再度被砸倒在地。 浑身似乎被打入了一股气般在到处乱窜着,胸口无比憋闷,呼吸都甚是困难。 奇怪了,都是差不多的年龄,怎么这拳劲这般大?是打娘胎就开始习武了吗!? 庄铭胡思乱想着,灰红遍布的手重新攥起使力,手肘撑着地板想要侧身爬起。 “砰!” “要替你刚才那个毛小子出头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倒下了?”李然一脚踩在了庄铭的胸口上,脸靠近了庄铭脸,欣赏着他挣扎不得的痛苦神情,脸上充满了扭曲的笑意“给你的兄弟出气啊?不再给你们祁府拿个第一?没本事瞎逞什么能?好好受着我的口水就好了,跟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一样,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输,啊哈,给我滚下去罢你!” 一松脚,李然猛地踹在了庄铭的身侧,庄铭整个身体凌空,眼看便要摔滚下擂台。 …… 第九十二章 被打飞了 “嗡!” 嘈杂声阵阵,但庄铭却依旧清晰地听到了这一声独特如鬼嚎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顿时让他回想起那三日猎最后一日记忆断层前听到的,这辈子耳朵遭受到的最为可怕的声音。 他无力地睁眼,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让庄铭发现自己应该还处在擂台上。 “钉住了?” “谁啊这是?” “剑是他投的?” “好像……没有见过这人,喂,你认识吗?” “眼生,是——祁府新人?好小啊!” 嗡鸣过后,前方骚动声起,让庄铭听得清晰了些。 庄铭勉强抬首,一道身着祁府武服的身影,一道矮小的身影慢慢地从上方进入了自己的眼帘。 庄铭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这身形……这身形不是…… 那人来到了自己的身下,抬首—— 是那张瓷白到让人嫉妒的脸,是那双摄人心魄的眼。 这不是,这不是!? 可是,可是,是自己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的啊!难道自己出幻觉了!?这怎么可能!? “大……大大千!?”庄铭嘴瓢得厉害,胸口虽然闷得难受,但他还是吼了出来,“你是人是鬼!?你来带我走哒!?还是你没死!?你没死答应我一声!!” “刺啦!” 因为过于激动,庄铭未发现自己处于擂台边缘,此刻手舞足蹈,被剑钉住了衣服断然撕裂,他一脑袋栽了下去。 “啊——” 人群中惊呼声起。 只是,没有想象中的臀部开花,也没有半丝的疼痛感,仅有一点摇晃,庄铭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但是,为什么要用温暖? 他颤巍巍地睁眼,看见了正对着自己的缓缓垂首的一张脸。 不,不是幻觉?真的是大千? “放开。” 白晓辛黑眸盯着庄铭,开口道。 庄铭回神,左探右探,却发现比白晓辛还高的自己正被白晓辛抱着,自己还搂着人家的脖子? 他连忙抽手,白晓辛这才将他放了下来。 庄铭胸中有千言万语想问,只是一看白晓辛冷峻的脸,还有周遭看好戏的眼神,他却没敢问出口来。 “用我救人?小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声音再度在白晓辛的脑海内响起。 “没有。你,废铁。” “???喔,很好,很好,小子,你再说一遍!?” 斜剑发出了嗡鸣声,从擂台的一角抽出剑身,挽起一个剑花,刹那回到了白晓辛手里。 “记住,将上面的人打下来,不可取任何一人性命,不管是谁攻擂,都要守住那个擂台。” 黎翰的话回响在他的脑海中,白晓辛没有理会剑的叨嗑抱怨,直接将其插回了背后的剑鞘中。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点地登台。 “大千!!他的拳头有古怪!!你小心啊!”庄铭咬牙,没想到大千居然登台了,可那人拳法古怪,大千虽然也有些身手,但是能打得过吗!? “报上名来!” “祁府大千。” “大大……千?这什么名字……算了,下一场,攻擂者,祁府大千,对守擂者李府李然!开始!” “呦呦呦,又是毛没长齐的小……” “轰!” 话音落下,拳声炸裂,主持还未反应过来,拳爆声起。 回过神时,李然不见踪影,擂台上只孤零零地杵了一道随时会被风吹走瘦弱的身影,还有陷入了地板的两道脚印。 “???”主持瞪圆了眼睛,举着铜锣反应不及。 如若不曾记错,他才刚敲完锣? “???”围观着这个擂台的众人一片死寂,只拼命地瞪眼,似乎在检查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差错,他们看着被砸在地上毫无反应的李然,再看台上那道瘦不拉几的身影,如此反复十几。 有史以来最快的战斗?刚才那俩打得拼死拼活的,恨不得命都拼上了,现在,完了? 庄铭目瞪口呆地看着不省人事的李然,所以,刚才六子和自己打得拼死拼活的,近乎拼了半条命在大的对手,几个眨眼,结束? “哐当~~~祁,祁府,大大千,攻擂成功!” 主持下意识地敲了一下铜锣,宣布结果,到了后半句话才找回了自己的调子,前半段近乎语气飘飘,不知所以然。 “大千,大千……大千!!”庄铭碎碎念着,最后朝着擂台上的身影发出了呐喊声。 …… “他是谁!?” 三府主人同时发声,不同于祁翊的高兴,李半梅和钟崇山脸上充斥着的是惊疑不定。 李半梅一手扶腰,一手负背,心中波澜丛生,凌拳是皇室的秘法,威力巨大,按照正常的拳谱来练,力气会随时间和刻苦而不断增长,正常要达到仆人的威力也要六七年,天赋不佳者,十年八年不在话下。尽管那下人只速成学了个三分,但也不是轻易地就可以让人打飞了的,那小子,那小子,是谁!? “父亲,那人,名为大千。”李渭源皱起了眉头,朝着李半梅道。 “大千!?是,是那个人!?” 反应最大的,是钟府钟玦,本被兄长重新树立起的信心再度倒塌,恐惧爬上了他的脸,那双如狼冷血般的眼睛似乎正在眼前,飘忽不定。 “啊——别过来!你别过来!走开!!” “小玦!!”钟皓一惊,看着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弟弟,不由得上前。 钟崇山也被这番变故惊住,他脸色微变,顿时上前。 “玦儿!!”一直静静坐在钟崇山身边的杜美芳也不由得上前,伸手想要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父亲,我先带小玦回营地休息!!”钟皓侧掌打晕了钟玦,抱起了钟皓,下了高台。 “崇山,我去看看。”杜美芳道了一声,也连忙跟着钟皓去了。 钟崇山脸色不佳,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看来钟府公子,被这古怪小子,吓得不轻啊……”李半梅见此,微微调笑道。 “父亲?”李渭源上前一步示意。 “先看看情况再说。”李半梅瞥了眼大儿子道。 “是,父亲。”李渭源应道。 …… 第九十三章 孩子傻瓜 “二哥!”李雪妍怨念满满地盯着站在自己跟前的李瑾年,气得一把将鞭子摔在了地上。 “主持,这场我们认输。”李瑾年一手紧紧地抓着李雪妍的手腕,一手负背,对擂台下的各种话并无半点理会,只淡淡地朝着主持道了一句。 “是,二公子。”这个擂台的主持连忙应道,然后敲了下铜锣,向台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人们宣声,“李府在这一场弃权,祁府黎月,守擂成功。” 黎月看着在台上的二人,虽有不解,但也没有出声。 毕竟对方认输了,倒也可以节省下一些力气来。 “这位,我妹妹贪玩,我带她先下去了。”李瑾年朝着黎月礼貌一笑,便在众多的吵嚷声中,拉着一脸愤愤却脱身不得的李雪妍下了擂台。 “二哥!”到了擂台下,李雪妍才挣脱了李瑾年微微松开的手,一转身便又要冲上台,但是李瑾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眨眼闪身,一手拦在了她身前。 “三妹,”一席武服的李瑾年却不看她,而是微身仰首看向了主台的方向,“你要因为一次擂台的打斗而在家中思闭一个月么?” 李雪妍闻此,本要去推李瑾年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父亲一直在关注着每个擂台的动静,你是瞒不过他的,”李瑾年回首看妹妹不说话的样子,心又放软,他放下了手,轻叹一声,“再说了,这擂台打斗的都是男子,下手断然无轻重,要是你受伤了,二哥可要心疼了。” “……”李雪妍撇着嘴默了一会儿,这才收手放回了身侧,她踮脚试图越过李瑾年去看擂台上的动静,那里本来是自己上场的地方,因为自己的下台,又有人迅速地上前挑战。 “还真是奇怪了,左边怎么都没声儿了?只剩下我们中间和右边了,怎么回事?刚才不还是喊得挺欢的吗?” “那拳头练得挺厉害李府李然,让人给活生生打下来了,而且把他打下来的还是个毛头小子,看起来没长大似的。” “李然!?你确定是李府李然?那家伙身法虽然差了点,但要论拳头,在李府里头都没几个能打得过,是让人给打下来,不是他把人打下来!?你说的那毛头小子谁啊?是钟府的?” “确实是给小孩子打下来的,他说得没错,我亲眼所见!!如果不是看别人给李然打得那样凄惨,我都在怀疑李然不是去扛铁,是揉面粉去了……不过,不是我们钟府的人,我们钟府的大多数人都在中间这个擂台等着呢~~是祁府的。” “你咋跑过来这边了?” “噢,我在等人上去啊,然后顺便过来凑凑热闹看看情况怎么样了,那边,李然刚被轰下去,现在没一个人敢上去。” “啥情况啊这是,我去看看去!” “等等,咱俩一起!” “李然……二哥,是那个败在我收下的李然吗?”李雪妍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二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如果是李然,那我肯定有把握对付那个人!!” “李然,不过是陪你玩罢了,”李瑾年摇头,语气中却带着几分宠溺,他抬手抚了抚李雪妍的头,“你还是歇了那个心思罢,你打不过的。” 李瑾年虽然在嘴上这么对李雪妍说着,但心下也生出了几分惊异来,祁府唯一可看的人也就只有黎月了,但是黎月现在又在这个擂台上,按道理来说,那个擂台应该是李然霸占了才对,就算是车轮战,按照李然爱折磨人的暴虐性格和现在的时间来算,至少也就过了两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快落败…… 祁府的人,祁府的人……难道祁府还有什么没有关注到的人么? “二哥怎么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李雪妍气得小脸涨红,她愤然出声道,“那,那我过去看看总可以罢?” 看着妹妹赌气的模样,李瑾年心下一动,既然如此,事态不明,过去看看,也好。 …… “呵呵,小子,看看下面那群蠢货的眼神,都给你吓坏了啊!” “……”白晓辛脸上漠然,看着台下庄铭奋力地呼喊,无动于衷。 “说话,小子!!” 白晓辛的眼睛快速地闭上又睁开,身侧的手也微微地抽动了一下。 脑袋疼。 “她刚才在睡觉,待会儿醒了,该饿了。” “……”在剑鞘中的斜剑默了好久才冷笑出声,“你用你那点微薄的血唤醒了我,但你自身也没好全多少,就算凭着那女人的药好了些暂时站在了这里,你也不可能撑太长的时间,下面那些人的血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可是大补之物啊,你难道就不心动吗?” “看看下面那些如同鸡鸭般伸长脖子的人,拿我痛痛快快饱饮一番鲜血不好么?”斜剑继续出声诱惑着。 这把剑,怎么比下面那个人,还要唠叨。 果然是废铁。 “半小匙糖,一小匙米糊,三味药。”白晓辛出声念道。 “哦吼!臭小子,你是铁了心的要当个孩子傻瓜!?”斜剑怒火丛生,白晓辛能够轻易地感受到背上传来的颤抖。 “啊?这位祁府的,的大千小兄弟,你在说什么?”主持就在白晓辛不远处,现在台下也因为白晓辛的出现过于震惊而无甚喊叫声音,因此,白晓辛的话便让他听得了一些。 “需得取三去六,搅拌至稀,和着吃。”白晓辛看向了出声的主持,冷峻的脸异常认真。 “……呃,啊哈哈哈,看来,这位祁府的小兄弟是饿了啊,啊哈哈~~那个,可是现在好像还不是吃东西的时候。”这个擂台的主持是个中年人,看到了白晓辛看过来也不禁被他的眼神吓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胡乱地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 “……”斜剑默然以对,终于沉寂。 “那个,有没有人来继续攻擂?”主持大声喊道,避开了白晓辛的视线,拿着手中的铜锣努力地敲了敲。 “我来!” …… 第九十四章 一个两个 沉寂良久后的一声响应如初春惊雷,顿时让窃语纷纷的众人将视线重新聚集在了擂台上。 黯红武服,依旧是李府人。 “哪位攻擂?还请报上名来。”主持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对着白晓辛的目光了。 “李府,大锤!” 主持看过去,倒吸凉气。 李府大锤,李府专职杀猪人,有着常人无法与之比拟的一把好力气,而这把子力气花在了日积月累的杀猪上后,甚至比之前练了凌拳的李然更胜一筹。 李然打的凌拳由于速成,弊端极大,不仅对身体的根基潜能造成了难以挽回的伤害,而且脾性修养也属下乘。 适才李然完全轻敌,加之杨渺渺花在白晓辛身上的药材其质和量,还有黎翰对白晓辛的刁难以及斜剑的加持等这些已经是非一般习武者所能承受的。因而,白晓辛击溃李然,一击结束收手,却是正常。 而下一个上来的李府大锤,可以说是李府将除了自家孩子外的底牌给打出来了。 李府大锤从小便在自家杀猪的父亲身边长大,从小就见惯了血闻惯了腥味,而在他的父亲因为劳累而英年早逝之后,他自然而然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将杀猪一事贯彻到底,并以此为生。 现在,正一步步走上擂台的大锤杀得一手好猪,也拎得一手好剁刀。 “哦吼~~~大锤!!让他见识见识你杀猪刀的厉害!!” “把那小白脸涮了,给李然看看~~” “小白脸,你可别吓尿了啊,大锤可不会像李然那样轻敌!” 白晓辛看向了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人,抬头看着那张横肉满满显得狰狞的脸定格在了自己的上方。 “祁府的矮冬瓜,刚才只是你运气好罢了,你如果把我和李然那傻货放在一起比较,那可是会笑掉下面人的大牙!” 大锤拎着杀猪刀,兴致勃勃地看着抬首看自己的矮冬瓜,想要从他那秀美的脸上找到一丝害怕的痕迹。 可是他失望了,矮冬瓜从在看他走上擂台爱和他对上眼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冷漠的一张脸…… 不过,一个下人……生得白白净净,要那般好看的脸作甚? “那个那个,这位李府的大锤兄弟,请你和这位大千小兄弟拉开点距离?”主持看这人的身形也不由有些害怕。 三府之人的较量,是不分年龄的,只要经过了第一场三日猎,并自主想要上擂台的人便可。因此这大锤虽二十有几了,但也依旧能站在擂台上。 “你怎么不叫他过去,为什么要让我过去?” 大锤拿着剁刀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不能离开擂台,不能杀人,铜锣声起,便要让每个在擂台上的人,消失。 白晓辛垂首,再度想起了黎翰所说的规则。 “你,不敲锣。” 在主持人左右为难的时候,白晓辛扭头,冷冷看着主持。 “啊啊啊?可这个,这个,要双方站定了,我才能敲锣……”虽是冬日,但主持已然满头大汗。 “站定何意?”白晓辛继续问道。 黎翰,没有说过这一条……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的含义在其中? “啊?你,你不知道规则?”主持瞪大眼睛下意识问道,但内心几欲抓狂,你不知道那你上来做什么? “就是在台上的两个人,一人站你脚下,一人站那边的旗子下。”大锤几乎快被身前的这个矮冬瓜给逗笑了,他一个刀花挽起,指了指自己背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晓辛,就差说出那个意思了。 主持看着大锤不怀好意的样子,心中也明白三分,但这大千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样子,他会过去么…… “你不过去?”白晓辛认真朝大锤问道。 “!!!”主持想拿敲铜锣的锤一锤子敲晕自己算了。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大锤的腿就在这里生根了,挪不动~~~”大锤嘲笑道。 “噢。”白晓辛点点头,张腿,前后开弓。 听这个人的话,自己过去并没有毛病,但是是否有陷阱也未可知,倘若自己过去了,这竹竿又不敲锣再生出一端规则来……到时候若那中年人再生出理由找自己的错误,找小希麻烦。 既然如此—— “哟哟哟,大家快看啊!!这矮冬瓜还想打我?”大锤简直乐开花了,这人怕是脑子出了问题了罢? “哈哈哈……” 台下顿生爆笑,庄铭则是捂着手上的手臂,心都提到喉咙了,李府这人显然蛮横,而大千的脑子又有些问题,到时候若是让那人给找到理由说白晓辛率先违反规则,那后发力打白晓辛一顿也不是不可能…… “轰!” 伴随着还未落下的笑声,是一阵比刚才李然落地时还要巨大的声响在擂台上响起。 “敲锣。” 轰声落下,落地声如铡刀般地将众人的声音一并给斩去后,白晓辛低沉的声音在这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主持呆若木鸡看去,那李府大锤,完美地落在了旗子的下方,一倒不起。 李府大锤,并非李然那般的全无反抗。 在主持的眼底,刚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大锤,挥动了他的剁刀。 只是白晓辛的拳,比他下刀,还要快…… “二哥……这人,这人,谁啊,力气比大锤还大?”李雪妍目瞪口呆地扯着李瑾年的衣袖。 台下,刚到场的李雪妍李瑾年兄妹二人便亲眼地见证了自家府里的大锤给人轰飞到旗下的一幕。 “这,二哥也不知。”李瑾年微微讶然,看着白晓辛的眼神则是渐渐充满了凝重。 “啊!”李瑾年话音落下,李雪妍便激动地扯起了李瑾年的衣袖,小脸泛红,“是那个,就是那个很有意思的那个谁……那个谁来的,就是,就是,二哥,我跟你说过,有个人跟你一样,完全不怕我拿鞭子吓唬你的时候说过啊,啊呀啊呀,说不清楚,我去看看!!” 李瑾年来不及思考,一把拉住了李雪妍的手。 “二哥!”李雪妍蹦蹦跳跳,被李瑾年再度拦住也没有恼火,只是一脸兴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上台就是了,这里人太多了,我去前面看看。” “三妹慢点!”李瑾年微微拉着李雪妍,却是松了力,只让她放慢自己的脚步。 “那个,那个!大千小兄弟,你怎么能提前动手!?”主持虽然被吓得震惊,但也没有忘记规则。 “他说脚生根,动不了。”白晓辛冷然道,“我便让他过去。” “可你,你怎么能把人打伤了啊?”主持见白晓辛没有动怒而是主动解释,胆子也微微放大了些。 “他没伤。”白晓辛微微疑惑地看向主持,“他只是没有站起来。” 被你轰飞了,还能站起来!? 这是什么鬼道理?主持风中凌乱。 …… 第九十五章 事不过三 台下众人倒是能在这个时候清晰地听白晓辛和主持这番对话,可白晓辛话音刚落,他们顿时便看不过去,开始吵嚷了起来。 “台上的,祁府矮冬瓜是什么意思!?”一黯红武服的李府人听到此处,顿时受不了了,“主持,你看看他,不守规矩就算了,还这幅德行,还不让他赶紧滚下来!?” “就是就是,没敲锣就动手,他是想上天吗?”李府人说话,钟府的人也乐得凑个热闹,白晓辛下擂台,于李钟二府来说是十分愿意见到的事情。 庄铭见周围人纷纷,不由咬牙,再度为白晓辛担忧起来。 祁府本就人少,能在擂台上放光的严格来说只有黎月一人。在他人都还能接受的情况下,祁府守住一擂台就像是在悬崖边口上摇摇晃晃得随时能够掉下去,这种局面,不会是其他二府的人愿意打破的。 问题就在……白晓辛出现了。 可见接下来,白晓辛会受到****般的打击,在黎月能够守住擂台的情况下,他受到的打击也就会越来越大。 白晓辛,这是一个最不能确定的因素。 既然是最不确定的因素,那么在试探过后,越发早地解决,也就越发是一件好事。 就在祁翊遮遮掩掩地询问杨渺渺有关白晓辛的事情时,李半梅心中一计量,看大锤的样子,要制服白晓辛多半不可能了…… 李半梅转头看了看祁翊苍白的蠢脸。 “祁弟,你向来以读书人自居,可是最讲规矩的了,”见祁翊转头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李半梅继续道,“但你府中,怎出了这般不懂规矩的下人?” “渺渺说,是她的远方亲戚,”祁翊抬首指了指站在下方的白晓辛,“再说了,我听刚才回来的人说了,他没有违反规矩,没有伤人。” “什么?”李半梅眉头一皱,这算什么解释? “李爷,是这样的……”就在这时,李府传消息的下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地跟李半梅解释,听得李半梅的脸越发沉如黑水。 这下人讲话也是越发地哆嗦了,他和李然关系交好,也知道李然什么性子什么手段,在祁府的六子被李然一拳轰然打倒在地的时候,他就跑远了些去和其他两府同样开小差的人下注喝小酒了。完全没想到跑了一会儿,李然被人打飞下台了不说,李然的对头也让人给轰倒了。 他连忙打听清楚了消息后,急急忙忙回来跟李半梅通信。 祁翊虽然脸色不好,但见此,不由得嘿嘿笑着。 “父亲,大锤之后,我下场罢。”就在李半梅脸色阴晴不定的时候,李渭源瞥着打哆嗦的下人,双手抱拳,主动请战。 “好。”这回,李半梅没有拒绝。 …… 主持虽然脑子混乱了许久,但是终究还是被下面的人给吵嚷得回过神来了,他见白晓辛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只盯着他手里的铜锣看,心里唯有要赶紧主持局面的冲动。 “下面诸位,还请安静!李府大锤!”主持喊了一声,拿眼睛瞟了眼恨不得吞了他手里铜锣的白晓辛,顿时朝着对面脸朝地却毫无动静的大锤喊道。 “李府大锤,可还能起来?”主持见大锤毫无动静,顿生疑惑,难道这祁府大千说谎了? “让他下来!!下来!!” “滚下来!!” “大锤都已经站不起来了,主持,你倒是说句话啊?” 在这吵嚷声中,主持心中骂娘,脸上则是为难地看着白晓辛,尤其视线重点,停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停了很久—— 可如果自己请这祁府大千下台,自己搞不好会成为大千拳头下的第三个飞天者? 天呐,为什么当个主持这么难?还有这等生命危险,早知道让赵老头自己过来主持就好了,就十几两银子,自己怎么把命不当回事儿,就把持不住了呢? 就在主持悔恨交加,股战而栗,恨不得泪洒当场两眼花花地请大千下台的时候,公鸭嗓但在主持看来犹天籁般的声音在擂台上重新回响。 “谁说,我大锤站不起来了!?” 在那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那飘扬着的旗下,李府大锤,他坚定坚强地站了起来,双目圆睁,双手握刀,几欲出手。 主持顿时感动不已,眼泪憋了回去,他心花怒放,犹在严冬之时见到春暖花开,为了回报大锤这奋不顾身地站起,他用尽全身力气敲下铜锣—— “开始!” “轰!” 铜锣声下,轰然声起,台下众人忙不迭战术后退,让出了一大块地,瞪大了眼看李府大锤在擂台上,由下而上,由上而下…… 外伤不知如何,骨头不知断几,除落地姿势和着落位置和李然截然不同外,这熟悉的一幕顿时让大多数人心生寒意。 “啊啊啊,大千,大千,好样的,干得漂亮!!”庄铭尖叫出声,激动不已,挥拳招手连连,这幅德行若非周围人看他早已受伤不便,而且李府李二公子和李三小姐也在这里,上前围攻也非不可能。 “祁府大千,守擂成功——” 主持一声叹气,拉长了嗓子宣布了结果,目光中充满了对着地大锤的怜悯。 早知道站起来了,那早点喊出一声认输,何尝不好?青年人,还真是看不清状况,分不清现实,自讨苦吃啊……哎! 主持微微摇头,啧声连连。 “祁府,大千……” 台下,李瑾年蹲身查探了下已然昏迷过去了的大锤的伤势,紧接着双眸微亮,喃喃自语,他站起,上前一步,眼看后脚便要点地。 “哥……你不会,你不会要上台罢?”李雪妍也看到了自家二哥的不对劲,不由得上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这祁府的大千,别的不说,这力气这么大……二哥要是上台了,不会有危险罢?可是,哥哥这么要强的人…… 就在李雪妍纠结不已,李瑾年对她拉住自己感到微微地疑惑时—— “李府李渭源,攻擂。” 众人寂声一片之时,一沉声响起。 …… 第九十六章 李大公子 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了擂台上,长剑挽花,直指白晓辛。 “拔剑罢。”李渭源道。 “小子,听见没,对面的公子哥儿让你出剑呢~~”斜剑在白晓辛的脑海内和往常无异,似乎刚才被白晓辛气着的它已经完全地忘了这回事儿了。 “他的血虽然比你差些,但比下面那些猪猡却是要好多了,怎么样?借你的身体,借我的力量,好好补补身子?” “不。” “好罢,小子,那就看看,你空手接白刃的本事?” 出乎白晓辛的意料,这回的斜剑仅是说了两句便松了口,似乎对他用不用剑这事完全不在意一般。 然而白晓辛不知的是,斜剑的快速沉寂,打的是想让白晓辛受伤的主意。 就像在雪窟中一样,失血受伤了的白晓辛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若非有那雪山晶的意外,会轻易地挣脱它的束缚么? 所以,对面那一身屎红的人呐,还是尽量在被这臭小子打下去之前,给出重击,完成你的使命罢…… “大千小兄弟,你可需其他兵器?”主持见白晓辛完全没有出剑的意思,便一脸关切地问道。 几瞬后,主持没有听到白晓辛的回应,和白晓辛一对上眼神后,便发现其视线停留在了自己手上的铜锣。 “……”主持翻了个白眼,无力抬首望天,用力挥下胳膊。 “李府李大公子,对祁府大千,开始~~~” 熟悉的铜锣声,熟悉的主持长腔,当熟悉的气爆声响起时,台下众人纷纷屏息凝神,肃穆万分。 一,二,三…… 很好,李府大公子果然是李府大公子,不是他们这等人可以相提并论的,不管如何,开局之后,不论结局,他已经坚持住了三瞬! 这是李然和大锤都无法坚持的三瞬!! 台下多数人脸上全然无笑,依旧严阵以待。 可是,等等……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和大千对阵的是谁?是李府李渭源李大公子啊,怎么他们想的是大公子什么时候掉下来,大公子能坚持多久云云? 众人脸上神色如风云变幻,一时难以言喻。 就在这时,一片被削了的白布飘下了台,在众人面前悠悠晃过,最终落在地上,沾染上雪。 李渭源单脚站在了旗杆上,俯视着台下正仰头看他的大千,挥了挥剑,一脸不屑。 果然如他所想,和大千这种匹夫之勇打斗,不能角力而要拼智。 他的剑法偏属阳刚,若和这大千硬碰硬,要占得上风也非易事。 因此,他只需从大千的动作中寻找破绽即可。 “大公子!!大公子!!” 一些李府的人开始纷纷叫嚷起来,自白晓辛上台之后,他们瞪这一刻已经等得太久了。 “小子,你的衣服破了唷~~那公子哥儿还跑到上面去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斜剑在白晓辛的脑海中嘿嘿笑着,友好地给了个提醒,“那小子的剑虽然耍得挺光明正大的样子,但出剑的角度,很是刁钻呢~~” 又是几瞬过去了,李渭源微蹙眉头。 因为接下来白晓辛毫无动作,就这么仰着脑袋看着他。 台下的呼声也渐渐地弱了下去,众人不禁开始猜测—— “肯定是那小子怕了我们大公子!!”一仆人瞄了一眼身边的李瑾年,嘿嘿笑道。 “大公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必是将那矮冬瓜吓呆了去,看,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就光有把子力气,怎么能跟大公子比呢……”一仆人自然也不甘落后地拍起了马屁来。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李瑾年越来越凝重的脸色。 “取我的枪来。”在一众夸赞声和嘲讽声中,李瑾年朝身边最近的李府仆人出声道。 “啊?二公子?” “我说,取枪。”李瑾年看着他温声道,只将声音提了些。 “啊,可,是,是是……”仆人唯唯诺诺,本下意识地想问一声,但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的他立刻变了脸色,而后奔走。 “二哥?不会是——”李雪妍想到了什么,惊呼出声。 “三妹,”李瑾年摇摇头,一脸无奈,“你要记着,大哥赢了,便是二哥手痒,想去别的擂台走一遭罢了。” “可,可现在……”李雪妍看着李瑾年温和的神色,在看看一片大好情势的擂台。 李瑾年没有回应李雪妍了,仅是拍拍她的肩膀,不语。 希望,是他想错了。 …… 李渭源听闻耳边一片嘈杂,再看身下白晓辛一脸冷漠地盯着他,心中不由泛起了些微的烦躁。 适才,这大千不是一副攻击性极强的模样么?怎么现在自己这番动作了,他却反而失了锋锐?若非眼睛还眨着,简直可以称是呆若木鸡。 心下微澜,李渭源想着,若不快些解决了,下面的人自己自然不会在意,可是一直在台上看着的父亲,会怎么想呢?更何况,刚才自己也看到了,老二,也在下面…… 让谁看笑话都可以,但是老二,不行! 既然他不出手,那自己便逼他出手! 长剑破空,朝白晓辛而来。 凌越剑,一击而成,一蹴而就,一剑断人魂! 剑尖抵面,毫无留手,轻则重伤,重则无命在。 他肆无忌惮地朝着白晓辛下重手。 这剑剑身长,来到白晓辛面前,也够快,中间变了两式。 但白晓辛比它快。 黎翰两月多以来的猛打猛揍,让白晓辛足以看清李渭源的招式变化,甚至是剑尖指向自己的什么部位,都能够一清二楚。 李渭源比黎翰,慢了太多太多。 侧身擦剑而过,背后的武服被李渭源从侧面穿透,白晓辛抬肘,朝着李渭源毫无设防的后背,便是狠狠一下。 于是,万籁俱寂—— 于是,主持轻唤了两声“李府大公子”后,便一脸高深莫测地敲下了手中的铜锣,意犹未尽地宣布了结果。 于是,结束。 话说这第三回,台下诸众并未如愿以偿地看到新的落地姿势和落地位置,但却见识到了滁县李府的李渭源李大公子,四脚朝地面朝下如死蜥蜴般一动不动的模样。 …… 第九十七章 废铁要吗 “……” 又是寂静一片,庄铭口水不断下咽,瞄了眼不远处脸色肃穆的李瑾年和一脸吃惊的李雪妍,这才忍住了为白晓辛呐喊的冲动。 这呐喊声一出,怕被打的不是大千,就是自己了。 于是在这个时候的庄铭暂且忘记了自身的伤势,将双拳放在胸前,握得紧紧的,为白晓辛打气鼓励的劲儿大约都在这两只拳头里面了。 李半梅站起,上前几步,双目倏而瞪大。 渭源,从一定的年龄起就开始修习武功的渭源,尽管在力气上不一定能和对方较量,但是那凌月剑,怎么可能会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无名小卒躲过?躲过也还有身法的这一说法,但是一举将渭源拿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小子到底是何身份!? 李半梅咬牙,突然意识到什么的他转身看向了祁翊身边的杨渺渺。 刚才祁翊那个没脑子的说,这小子是杨渺渺的远方亲戚? 可是这一号人,在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 或者更为准确地说,应该是杨渺渺这个人,在这次狩猎中,算是第一次露面。不过,奇怪的是,往年都是祁翊独自一人登台,为何今年这从来不露面的女人居然露面了? 滁县坊间传闻,祁翊痴心于青楼女子水淼淼,而对发妻视而不见,发妻备受冷落无力争宠,而那水淼淼却备受宠爱,风光无限……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祁翊虽然娶了那青楼女子,但目光,大多数时间可都是黏在杨渺渺身上的。 所以,为人不知的人,说白了,不是台下的那个大千,而是杨渺渺这个人。 可是为什么之前三年不出来,却偏偏要在李府谋于滁县的时候,冒出来呢? 巧合?这不可能! 这边端坐在台上的杨渺渺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下那和李渭源离远了些的白晓辛,自然不知这边心思百转的李半梅。 不过,那乞儿……是在作甚? 他输了? 他输了? 他输了!? 这,这怎么可能!? 李渭源颤抖着身子,感受着脊背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感,微微地起身了些,瞳孔放大着盯着地面,一脸不可置信。 这个奇怪的人为什么能躲开自己练了六七年的凌越剑?凌越剑是皇室剑法,自己从一定的年龄便开始修习……难道这人练的是比皇室还要高段的武功绝学? 可是比皇室还要高段的武功绝学,怎会随随便便地就出现在滁县,出现在这样的一个小子身上? 不,一定是这样的!除非比皇室还要高段的武功绝学,否则自己怎会轻易落败?! 李渭源咬牙,取剑,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满面狼狈,满脸阴沉。 “大哥。” “大哥!我来扶你!” 沉稳交着清脆的声音在李渭源的耳边响起,李渭源浑身一颤,强自镇定着扭头看来人。 李雪妍抓住了李渭源的胳膊,想要扶他,却被李渭源一把甩开。 “不要扶我!”李渭源压了自己的嗓子,怒意满满地吼道。 小姑娘伸着手顿时呆住,从来只被哄着的她顶多了也只被阴沉着地教训过两句,像现在这般被家里人发火吼着,还从未有过。 眼泪一下便在小姑娘的眼眶里打转,她咬唇盯着李渭源。 “三……三妹……”李渭源反应过来,也呆住了,焦急和怒火充溢着他的心,他连忙上前想要和李雪妍解释,但因为被白晓辛重伤,他一迈开步伐便差点跌倒。 好在一双有力的手绞住了李渭源一边离伤远些的胳膊,这才让李渭源顿在了原地,他连忙看向了扶住自己的李瑾年。 “三妹,大哥的伤挺重的,”李瑾年温和地安抚着,“你忘了前两天大哥要给你准备的礼物么?大哥这会儿焦头烂额,本来是打算对我吼的,但是头晕脑胀,吼错了人,三妹,你要是掉眼泪了,那大哥二哥可就不知道,前两日的礼物,还要不要继续准备了。” “真,真的吗?”李雪妍盯着李渭源,一脸怀疑。 李瑾年连忙往李渭源的胳膊下微微使力。 “喔喔,是啊,雪妍,刚才是要对你二哥的,我,我脑子有点不清楚现在……”李渭源连忙接过话道。 “大哥,那我也不准你对二哥吼!”李雪妍娇憨道。 “是是是,大哥错了。”李渭源瞥了眼微笑的李瑾年,瞳孔微微放大。 因为,他的另一手,拿着一杆银枪。 “你。” 就在这时,冷漠的声音打破了三个人还算温馨的氛围。 李府兄妹纷纷看向来人,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怎么,你来做什么?”李渭源率先出声,怒意满满。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失态了? 李瑾年则是微微收笑,打量着站在眼前矮个子的……孩子?台下远远看着还算好,但是这么近地看,这脸上的稚嫩,还有这年纪,怕是和三妹的年纪差不多大,甚至,还要小一些罢? 李瑾年的表情微微古怪。 而李雪妍眼底的泪水早在李瑾年和李渭源的联手安抚时便隐没了去,现在,她恢复了满脸的兴致,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相比几日前见到的,憔悴了许多的少年。 “你,很有钱?” 在三人炯炯目光下,白晓辛冷静地问道。 “……” 此话一出,仨人不由愣住,李雪妍没忍住先笑出声来。 “想来李府做事?”李渭源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听到大千这话,他心中的怒火也不由得削减了些,甚至许些得意涌上心头。 如果这大千真的来李府了,自己可要好好地磨他一番,再让他做事才行…… 李渭源的心思开始涌动起来。 唯有李瑾年,虽讶异,但不动声色。 “这把剑,你们要吗?” 白晓辛抽出了背后的剑,一挽剑,悬在了仨人面前。 “噗嗤!”李雪妍没忍住,蹲了下来,埋脸笑。 李渭源一脸便秘地看着眼前完全和自己的凌越剑没法比的黑乎乎的,斜歪着的,根本就不能算得上是剑的剑。 新仇旧怨,怒火中烧,李渭源一用力便要上前,就想去扯白晓辛的领子质问你他娘的是在耍老子吗! 但是李瑾年却是手上用力,制住了李渭源的胳膊。 他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 “那小兄弟,你想要卖多少?” 白晓辛微微抬头,黝黑的大眼珠子认真地看着李瑾年的眸子,似是在郑重思考。 “五两。” 风过无声。 “啊啊啊啊啊啊~~~~臭小子!!你个#%#¥@……&%” 第九十八章 失明战斗 “五两……”听着下人的禀报,杨渺渺轻声重复,微微敛眉,似有所思,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嘴角凝滞,一脸古怪。 五两一把万骨枯,那把千年古剑,怕是要给那乞儿气傻了罢? “五两?”钟崇山一脸质疑近乎用吼的问完了这句话,看到了身边李半梅的视线飘了过来,顿时眉头紧皱,举拳连声咳嗽,同时不耐烦地挥着蒲扇般的大手让下人回去,但是心里却早已乐不可支地狂声大笑了,有钱卖五两?这是多看得起有钱的李府啊? 相对钟崇山涨得一脸青紫,盯着他装模作样的李半梅则是真正的脸黑,有钱卖五两?这就是在羞辱李府啊!那个人,那个人是想找死吗!? “有钱?五两?”祁翊闻此,皱眉一脸不满,他祁府难道就比李府差了?就算是拿到他跟前了,也总比去李府那俩败家兄弟前面好罢? 不过一想到是白晓辛救了祁府的场,还是杨渺渺的人,祁翊的不满,很快就消却了,还找了和其他两府府主一样的理由来。 这是高台上。 …… “五……两?”李渭源气急攻心,顿时一阵头晕目眩,他看着眼前那个招人恨的少年,那张清隽的脸在眼前晃成了四五个影子在向他嘲笑着,而全身力气又让李瑾年牵制着难以动弹,于是一翻白眼,终于晕在了李瑾年的怀里。 “三妹,扶大哥下去。”李瑾年淡淡出声,也收了脸上的笑容。 李雪妍脸上带着愤怒的红晕,她没好气地瞪了白晓辛两眼,这才连同上来的仆人扶着李渭源,慢慢地下了台。 “你,不要?”白晓辛的视线随着李渭源的背影下了台,但依旧还举着那把剑,直到看不见人了,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在了面前的李瑾年身上。 “严格来说,李府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辱我李府?”李瑾年负手执枪,枪尖指地。 “……”白晓辛看着李瑾年,缓缓将剑重新背在了身上,眸中闪过遗憾。 那些整日在街上奋力叫卖的人,总能卖出那么一个两个物件,大多数原因,都是因为廉价。看来自己抱不得侥幸,下次遇到有钱人,要么碰瓷,要么也得廉价售物,否则为他人识破,他人必会心生嫌隙,觉得他在鱼目混珠。 那下次,二两定价为宜,这剑啰嗦归啰嗦,但还是锋利的。 白晓辛在李瑾年的目光下,慢慢往主持身边走。 “……小子,你是觉得,我睡了这么久,刚醒所以很好欺负么?”斜剑在白晓辛的脑海中嘿嘿地笑着,“五两?很好,很好。” 从未有一执万骨枯的人,会想着怎么将万骨枯卖出去,且不说数座城池,黄金千万,居然还是,五两银子!? 呵呵,呵呵呵…… 当白晓辛在台上站定转身的时候,突然,眼前一暗。 ……看不见了…… 白晓辛眨了眨眼睛,伸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睛。 确实,看不见了。 “呦呵,小子,你不是很能吗?那便试试这个,怎么样?”斜剑在脑海中嘿嘿笑着。 它从未如此希望执剑的宿主,以最快的速度受伤。 “李府二公子,对祁府大千,开始~~~” 主持在这回便很知趣地没问大千是否要兵器这种傻事了,经这么三回合,大千的拳头便是最好的武器这一点,主持早已了然于心,于是等二人站定后,便敲下铜锣,宣布开始。 李瑾年看了大千两局的战斗,大千的力气很大,这是一点,大千的动作很快,这是第二点。 譬如在大千闪躲李渭源的凌越剑时,他便完全没有看清大千的动作。 唯有在大千用肘部击打李渭源的时候,因为需要蓄力,他才勉强看清了大千的动作。 而他用枪,意在四两拨千斤。 铜锣声下,李瑾年没有停顿,悍然出手。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向来硬碰硬的大千,在面对他的这第一枪,选择的不是用他的拳头迎枪而上,而是……闪避? 不对,动作,相较之前,也不知慢了几许! 李瑾年拧眉,长枪绞在臂上,刺而不得,断而拦腰。 白晓辛蹙眉细听李瑾年的枪声,被逼得连连后退。 “喀啦!” “大千!!” 眼看大千一脚踩空落入台下,一脚顶住擂台木柱,两手抓住了擂台的边缘,台下众人不由得惊呼出声,而庄铭更是担心得大喊。 没人想到,在前三回合表现出强大战力的大千,在面对李瑾年两招三式后,便转入了下风。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台下众人不由开始吵嚷起来。 大千,表现出了与之前完全不符的水平,是李瑾年太过强大还是二人私下有何交易? “不过是力竭罢了,中看不中用,一点都不持久!!”台下有人嗤之以鼻。 “那是,也不看看他遇到的是谁?是我们二公子!!”自然有人迎风续拍马屁。 “那问题来了,你的意思是,你们府的二公子,比大公子还要厉害咯?”钟府的人,啧声问道。 “这……”李府的人断然无话,也须得不落下风,于是各种理由漫天飞地开始吵了起来。 李瑾年起身挽枪,微微眯眼,这大千,是看不起他么? “劳请你认真些!”李瑾年断喝道,长枪毫不留情朝着摇摇欲坠的白晓辛刺出。 白晓辛侧耳倾听着与叫好声,叫骂声,嘲讽声等交杂在一起的枪声,脑袋嗡然作响,他脚往台下柱子上一踹,一手接一手,不断旋身躲过李瑾年连连或刺或扫过来的枪尖。 擂台边缘终有尽头,李瑾年在接连刺出了十几枪后,也终看到了白晓辛整个身子撞在了楼梯上,眼看便要往下跌。 “大千!!”台下庄铭用尽全身力气奔出,朝着白晓辛坠落的方向奔去,但奔到一半,却发现白晓辛勾脚拦柱,双手垂在脑袋边,武服下摆也紧跟着盖住了脸,整个人赫然倒挂在了支撑着擂台的柱子上。 “车~~~~” 台下顿时各种唉声叹气和不看好的声音。 只是庄铭依旧来到了擂台下,伸手小心翼翼且胆颤心惊地看着白晓辛东摇西晃。 …… 第九十九章 如封似闭 “欸~~欸~~欸~~小子,你快掉下去咯~~现在这个滋味,你觉得怎么样啊?”斜剑在白晓辛的脑海里大肆嘲笑着。 白晓辛甩手,将自己荡了起来,三次之后,折腰,最后断然起身,在一片惊呼声中重新回到了擂台上。 枪风自自头顶而过,重新在擂台上站好的白晓辛为了躲避李瑾年,没控制好身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应景的嘲笑声轰然而起。 “听到下面猪猡的叫声了吗?”斜剑嘿嘿笑着,引诱着,“真是难听啊!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点儿愤怒?” 白晓辛手在台上一拍,翻身而起避开了李瑾年的挑刺,而身边的木板在连声噌然断裂的同时,木屑飞散,一声声在他的耳边炸裂开来。 “……又不说话啊,小子,看来你对这个情况适应得很快嘛,害我白白为你担心,但是,这么下去,你不做出反击吗?” 斜剑声音刚落,在李瑾年惊讶的目光下,白晓辛一把握住了朝面刺来的银枪枪身,脚在地上一跺,整个身体便顿在了原地。 眼见二人即将陷入胶着,李瑾年目光一紧,双手猛然使劲,而恰在此时,白晓辛不知为何,在银枪上使着的力断然一松,那枪身便在李瑾年的力下,磨着白晓辛的手掌,对着白晓辛的门面再度刺了过来。 白晓辛歪头,枪带断他的发丝,李瑾年整个人和白晓辛擦身而过。 “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怎么不出手哇?哎哎哎,真是可惜,只值五两的我,简直是为你感到了可惜了~~~”斜剑在脑海里感叹道,“小子,太差劲了啊~~~” 白晓辛调整着呼吸,站着身体呆呆地在擂台上走了两步。 在台下的众人看来,白晓辛如此形容并不为过。 手臂前臂,感受不到,还有小腿,也没有踩在地上的感觉。 “你,能清楚我的身体情况。”白晓辛道。 “哦豁哦豁,只值五两银子的废铁怎么可能会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呢?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嘿,我说小子,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将我拔出来,拿在手里嘛?”斜剑吊儿郎当,年轻的男声里透露着满满的嫌弃,“不是我说,套在我身上的这破铜烂铁,档次也太低了罢?那臭脸男给你的你就接受了?你也不问问我接不接受?” “砰!” 短短几句话的空档,白晓辛反应不及,顿时被李瑾年杀回,想要伸手抵挡李瑾年的一脚,但却被一脚踹飞,猛地撞在了擂台一边的旗柱上。 “嗑嚓——哗啦!” 旗柱瞬间断裂,直挺挺地往台下摔了下去。 白晓辛被较粗的旗柱桩挡住,没有摔下擂台。 李瑾年本是打算刺白晓辛一枪,但见白晓辛在看向他瞳中无光时,心下感到微微奇怪,于是电光火石之间,试探的想法涌上心头,他顿时转枪负枪于背变为出腿。 出乎他的意料,白晓辛甚至都来不及将手拿到胸前抵挡,便被他一脚踹飞了。 “小子~~小子~~哎呀,天哪天哪,你流血了呢,胸口疼不疼啊?”斜剑顿时大呼小叫地“关心”道。 白晓辛在地上摸了半天,最后用沾了血的手扶住了已然断裂的旗柱口,借着胳膊肘的支撑缓缓地站了起来。 在擂台上的主持一手替着铜锣,一手举着铜锣锤,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如风烛残年般行动着的白晓辛,有些不敢置信,这是刚才那个一打三,一时风头无俩的少年郎?这转折也太过突兀了罢?俩人明明就这么你来我往了一会儿,怎么就被打得趴地还吐血了? “你的眼睛。”李瑾年眼睛重新眯起,淡淡出声道,“好像出了点问题。” “不过,你辱我李府,就算落下趁人之危的口柄,我也并不打算手下留情。”李瑾年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是你自己下擂台,还是我送你下去?” 李瑾年的声音在擂台上倒是显得格外清晰。而在其一旁的主持人听了,从目瞪口呆的状态马不停蹄地持续着目瞪口呆的状态。 搞了半天,敢情这李府的二公子早知道这少年郎出了问题了?那还招招不留情了往死命了打?还有,敢情这少年郎还是负伤上阵的?等等,这样说来,这少年郎倒是很拼呐,从不停地看自己的铜锣来看,显然很是注重擂台赛,不过现在这个当口儿,如果不认输的话,性命,可能就会有危险了。 这祁府出来的都这么拼吗?一个俩个仨个,个个都被打得重伤吐血的…… 唉,毕竟祁府式微…… 主持微微感叹了两句,盯着白晓辛的状况,心中有些希望白晓辛能够开口认输。但是看他冷若冰霜的脸,顿时又有种说不出的期盼,就连他自己都不能说出准确地是在期盼什么。 “把我拿出来,否则,你可能会死哟~~~”斜剑也在不急不慢地催促着。 “废铁,你,别想。”白晓辛回应道。 “……”斜剑顿时无话,哼哼两声,似是不信。 “很好,既然你不做选择,那便让我送你一程。”李瑾年几步上前,出掌。 眼看李瑾年的一掌便要落在了白晓辛胸前—— “轰!” 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众人纷纷屏息凝视并做好了战术后退。 “啊呀啊呀,小子,你看看,那人又给你打飞了去,不过哟~~你说说,他从那个地方下去了,会不会被捅一刀,然后摔死呢?”斜剑哂笑一声,略微的不甘它自己都并未承认那份被白晓辛拒绝了的不甘。 白晓辛不能死,而刚才李瑾年的那一掌,是要他死的,因此,它瞬间便收了对白晓辛的禁锢。 白晓辛瞪大了眼睛,脑中斜剑话音未落,他便用尽全身力气奔出。 “咔嚓,轰——” 白晓辛再度撞在了另一根旗柱上,他的怀里,搂着李瑾年。 而李瑾年也因被白晓辛搂在了怀里,而躲开了本对准他心脏的削尖了的立桩木。 二人搂着滚着,白晓辛率先跌下了擂台,在一众惊呼中,李瑾年一手抓住了擂台的一角,一手抓住了白晓辛的手。 …… 第一百章 瑾之思虑 好沉! 李瑾年咬牙,青筋毕露,这大千的身形上下看怎么都要比自家三妹要轻一些,就算身为男儿,又怎会如此之重? “嗑……嚓……” 清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李瑾年一脸惊讶地抬头。 “二公子!”台下李府众仆人惊呼。 “瑾年!!”高台上,李半梅早已站起,甚至来不及呼唤身边的护卫。 “咚!刺啦——” 李瑾年一阵天旋地转,拉着白晓辛的那手反而被一双有力的手攥住,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悬于空中,被人抱在了怀里。 原来是白晓辛眼见可借力的搭台长木棍就在自己的脚边,顿时脚踹了上去,便借力翻身而起,同时也将攥紧自己的手的李瑾年给拉了上来。 二人同时腾空翻身,最后落地,实在干净利落。 白晓辛看着怀里的李瑾年,李瑾年微微仰首也看着他。 “我输了。”李瑾年咳嗽了几声,嘴边也露出了一丝血来,他打量着白晓辛嘴边的血迹,然后慢慢向上望进了他黝黑的眸里,坦然道,“你的眼睛似乎没事了。” “嗯。”白晓辛面无表情道,“放手。” 李瑾年微微摇头,似乎有些遗憾,然后才收回了搭在白晓辛脖子上的手,紧接着,还未等白晓辛放手便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 “不过,为什么救我?”重新落地的李瑾年一手捂着腹部,看着白晓辛转身要走的样子,好奇地问道,“刚才那一掌,我下了死手。” “你不能死。”白晓辛认真道,黎翰说过,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死。 “我……不能死?”李瑾年眯起了眼睛,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个孩子在刚才对阵自己的时候出现了什么意外,但是在现在竟然说出这话来,可以肯定的是,在场所有人,无一是他的对手,“不过,为什么是我?” “有人说过。”白晓辛道。 “那人是谁?”李瑾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眉梢,慎重地思考起来,难道……他的真实身份,被知晓了吗? “男人。”白晓辛道,语气逐渐凝重。 “……”李瑾年呼吸一滞,随即满脸古怪的神色,不过他并未轻易放弃,手从眉梢放了下来后,瞥了眼正盯着他和白晓辛的主持,稍作思考后便决定换种方式追问。 “他知道我?”李瑾年再问,那人若不认识自己,那又何必要大千不准对自己下死手?要知道,在往年的擂台上,虽然三府秉持着不能有死亡的事件发生,但终归还是会出现被打死的事情。 而自己在刚才,显然差点就命丧黄泉了,而李渭源,相较之前那大锤不知断了几根骨头而且惨淡无比的落地来说,也约莫是眼前的少年手下留情了。 “不知道。”白晓辛略微思考后道,自己并不知道黎翰知不知道。 那着实奇怪了……与自己对阵,却不允许自己出现意外……李瑾年思考着,眼见那少年便要走远,连忙再度出声—— “你可有意愿来我身边?”李瑾年问道,这算是光明正大地招揽了,看得台上的主持暗暗点头,这李府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一比较,还真是高下立见,二公子怎么看也是更胜一筹,这下,那少年可算是走了好运了,快些答应为好,毕竟祁府日渐式微,在那府中,怕也难有好果子吃…… “不。”白晓辛道。 话说得很快,显然并无半分考虑的样子。李瑾年听出了这一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本还想再问问祁府是给了他哪般条件哪般待遇的他,寻思一番后,也放弃了这个打算。 毕竟先前,自己可是要对他下死手的,现在自己这般转变,哪怕自己身处于少年郎的位置,怕也是难以答应。 而且这少年这般作为,也能看出其心性沉稳且性格忠厚,至于在祁府所受待遇哪般哪般,用自己的势力去查,还怕查不出来吗? 想及此处,李瑾年看着少年重新在擂台上站定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看向了主持,示意他可以宣布结果了。 “李府二公子对祁府大千,祁府大千,守擂成功——”主持这下放心敲锣,高声宣布结果。他怕就怕这李府二公子说不服再来,到头来难办的只能是自己。 “二……二公子……”有一仆从跑上擂台,小心翼翼地双手为李瑾年递上了银枪。 “吩咐下去,这一擂,我李府放弃,接下来不论是谁攻此擂台,都驱逐出府。”李瑾年看着站定不动的大千,微笑吩咐。 “是,是。”仆从听了微微惊讶,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千两眼,这才慌乱应道。 李瑾年颔首,没有拒绝仆从的搀扶,缓缓地下了擂台。 …… “二哥,那大千没事罢?”李雪妍一脸嫌弃地示意仆从让开,然后扶住了李瑾年。 “三妹,”李瑾年叹气摇头,“你这可算是吃里扒外了。” “哪有?二哥,我是觉得你比那小子厉害,所以才没问你的,更何况,我早让人把伤药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回篷上药呢……可那个大千不一样啊,又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我好奇,随便问问呐~~~”李雪妍嘿嘿地笑着。 “噢?但二哥依旧伤心啊,”李瑾年故作一脸失落,“我还在想,三妹会不会为二哥出头呢,现在看来,什么可能都没有啦!” “二哥~~”李雪妍用脑袋碰碰李瑾年的胳膊,“三妹我,就是抱着为你出头的想法啊!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呀!不是二哥教我的嘛~~~” “行啦你!”李瑾年恢复了一脸温和的模样,“不过,那位少年,他的伤势,应该要比二哥来得重一些。” “啊?”李雪妍一脸惊讶,“那,那他不下来吗?” 李瑾年并不打算告诉李雪妍自己对白晓辛下了死手的事情,这种事,他的妹妹,不需要知道。 “大哥和我都已经输了,所以李府也没有再战的必要,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我们李府的人,不会再上那个擂台。”李瑾年抚了抚李雪妍的脑袋,咳嗽了两声。 “喔,二哥真好~~”李雪妍笑嘻嘻地抱住了李瑾年的胳膊。 …… 第一百零一章 心思各异 “你这模样要是让父亲见了,那可就不好了。”李瑾年笑道。 “咳咳,二哥,要不,我先扶你回去?”李雪妍眨眨眼睛。 “这就不劳烦三妹了。”李瑾年瞥了眼李雪妍,他难道还不清楚这小妮子抱的是什么想法?必定是催他回篷,然后自己跑出来找大千“玩耍”,而那大千的性子现在也只窥得四五分,若是自己在还好,自己若是不在,三妹会和大千闹成什么样子,那简直无法想象,“二哥刚才已让人拿药来了。” “额……好罢……”李雪妍顿时闷闷,心中想着看来只能等篝火会的时候,再去找人了。 “那二哥,剩下还有两擂,我们李府一定要攻下来!!”李雪妍想到了什么,连忙道。 “最靠边的那一擂,三妹不需要担心,在最后,站在上面的必然会是我李府人,不过,中间那一擂……可惜今年改了规矩,一人只能上台一次,否则就算是我这般模样,也必能上台将那黎月给逐下台来。”李瑾年道,语气一贯温和。 “那,不如三妹我——代劳?”李雪妍自然而然又动起了歪心思。 “三妹就别想了,”李瑾年接过一仆从递来的伤药,乐呵呵道,“现在就算是我想让你上去也没有机会了,毕竟,你在之前就已经上过一次台了,而且,还是当众认了输的~” “二哥,你还真是狡猾……”李雪妍噘嘴道。 “二哥在这里,多谢三妹夸赞~” …… 在台上看得心惊胆战的李半梅总算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了位置上,李瑾年是他最喜欢的孩子,倘若这孩子有一点三长两短,他必找祁翊拼命。 好在那祁府的小子,还算识趣。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居然就输在了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手中,李半梅的脸色也依旧好看不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有一仆从迈着飞快地步伐,小心翼翼地向他说明了李瑾年不允许李府所有人攻祁府大千所在擂台的决定。 “噢?”李半梅不是简单的人,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并不简单,这会这个决定一宣布,结合之前李瑾年在下面和大千交谈甚久的模样,那李瑾年打的什么主意,便昭然若揭了。 “任瑾年去,”李半梅想了想,不经意地瞥了正在倾听下人说话的杨渺渺美丽的侧脸,“不过,跟二公子说明一下,那大千,据说是杨夫人的远方亲戚。” “是。”下人应声而退。 接下来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钟府的大公子没有赶回来,那一擂,便是祁府所属了。 …… “不允许自己人攻擂?”祁翊乐了,但顿时便想到了什么,一脸古怪,“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会是想要——” “嗯,看上大千了。”杨渺渺微微颔首,表示对祁翊所说话的认可。 那乞儿,放上去变成一块香饽饽了,虽然,喜欢上这块香饽饽的人,还并不多。 “看……看上?”祁翊皱了皱眉头,良久才问,“渺渺啊,那孩子看起来受伤不轻,不让人去送些药吗?” “往后,比今天还要残酷的事情还会有很多,”在祁翊疑惑的目光下,杨渺渺答非所问,“若谁都不在他身边了,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总是要忍着,忍着,再忍着,没有人帮得了他,他只能战斗到身边没有威胁的时候,才有机会喘息。” 祁翊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从怀里拿出杨渺渺给他的药瓷瓶,放在手里摩挲了起来。 杨渺渺微转头,看祁翊将药瓷瓶拿在手里并没有吃,哂笑一声,而后不语,再度地将视线投在了擂台,那个站得笔直的薄弱身影上。 …… 小祥将身上的东西尽数地朝着对手扔了过去,等他一脸紧张地想再往兜里掏东西的时候,兜里并没有如他所想的,还有小刀。 “喂,我说小祥啊,下来罢下来罢,好手不知道为啥子都往那边跑了,你东西丢完了就下来罢?啊哈?你看哥哥都打不过他,你丢点你的东西就能改变什么啦?下来罢下来罢!” 就在小祥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零稀的台下突然传来了一个大嗓门儿,顿时吼得小祥一激灵。 “大……大哥啊……”小祥涨红了脸,一脸怯怯地看了眼对面不知比他高大了几许,壮硕了几许的青年,“我,我就下来。” 在主持的连声哈欠中,小祥朝着黎月抱拳行礼,待得青年也向他行了礼,便朝着主持喊了一句“我认输。”然后小脸红扑扑地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了下去。 “第六回合,祁府大千对钟府张小祥,守擂成功!”主持一脸惺忪地敲下了手中的铜锣,在被突然袭来的一阵寒风吹了吹之后,抖了抖肥胖的身子,拉长了哈欠宣布结果。 黎月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看着台下零星的几人,不由失落。 不管是苏灵,还是庄铭……啊,糟了,庄铭! 黎月抬首,慌忙看向天空。 “不管大家的次数用没用完,时间也快到了……”黎月向台下看去,只有零落的几个祁府人,而且,还都是次数用完了的。 “牛大哥,你知道……你知道庄铭怎么样了吗?”黎月连忙高声问道。 “刚才有人说被打吐血了,应该,送药堂去了罢?”牛奉小跑到了擂台下,和庄铭对视,语气中点着不肯定,然后伸手抓了抓脑袋,耸了耸肩,“刚才再跑去那边打探情况的人,去了之后,就没回来了,所以我们这边的,光看你比赛或者去打另一边的擂台了,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那,牛大哥,能麻烦你去一趟吗?我现在这边离不开……”黎月恳求道。 “哎,黎月兄弟怎么说话这么轻跟个娘们一样,”牛奉拍拍胸脯,“我去去就回!” 黎月便在擂台上,不安地等着牛奉回来,只是看向了正在上台的下一个对手,准备迎战下一场的他,并不知晓他托付了重任的牛奉,因为在听了隔壁擂台一群人说着精彩纷呈的打戏后一去不复返。 …… 第一百零二章 一夜篝火 没人想到,在今年,稳拿第一的李府竟然轮为第二。 也没人想到,在今年,向来稳坐万年老二的钟府竟然会轮为垫底。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在今年,拿第一的,是往年垫底的存在。 日上中天,擂台赛便算是真正的结束了,而在钟崇山的期盼下,自己的夫人杜美芳和大儿子钟皓依旧未曾回来。 只有仆人带回了二公子情况并不是很好的消息来。也向钟崇山具体地讲述了大公子钟皓用尽了方法也无法稳定其情绪,只好无奈打晕钟玦的过程。最后,大公子护送夫人带钟玦回滁县医治了。 听完消息,钟崇山最先没忍住地便是找相隔一位的祁翊,然而这回祁翊似乎得了便宜了,也还知道收敛收敛。 “稳定情绪的药,一日三服,一次一丸。”也就在钟崇山内心纠结于春猎最后的篝火仪俗时,祁翊那不怎么常见的夫人却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跟前,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一呈青色的瓷瓶直接放在了他身边仆从的手里。 那仆从见到杨渺渺的时候本就呆了眼,失了声,等杨渺渺再站到自己身前的时候,更是浑身抖如筛糠,哪怕杨渺渺只对他说了两句“手伸出来。”“接好。”他也连忙服从,照做不误。 钟崇山见了,不禁伸手捂脸。 “这药,有用吗?”见仆从在自己示意了半天才回过了神,钟崇山想踹他几脚的心都有。 “自是有用,否则我何必拿来?”杨渺渺本欲转身就走,在钟崇山的问出声后,反问了一句。 女子身材高挑,白裘加身,话虽温和,但却不容置疑。 钟崇山微微一愣,这女子给人的感觉……话里藏刀,和祁翊那个外强中干的废物完全不同,只是,这种人会将自己托付与祁翊? 待钟崇山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女子已然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就连端坐在高台上眼巴巴的祁翊和那个花里胡哨眉宇间不时有妒忌的水淼淼,也全然不顾了。 “将这药快马加鞭送回去给玦儿服用。”钟崇山想了想决定还是留一晚,将最后的章程走完了,否则自己的孩子和夫人都走了,自己再走了,那钟府的名声可就全部倒在这次春猎上了。 唉!重点是,晚点回去也好,夫人的火最好能发泄光了,别等自己回去了,又要遭一劫…… …… 白晓辛下擂台的时候,除了庄铭很不识趣地把他的大脸凑过来,其他人见到他都是纷纷闪躲—— 除了两个人。 李瑾年和李雪妍。 一巴掌将凑在自己眼前的脸扒拉开,也不管庄铭没好气地抱怨还有各种絮絮叨叨之类的问题,白晓辛看了眼李瑾年,微微转身拔脚,一步步地朝李瑾年和李雪妍走去。 “我说大千!你等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那雪窟看着那么深,你居然还能爬出来?” “喂喂喂,等等我啊,大千,我和你一块儿去药堂!” “大千兄弟,伤势甚重,怕不是要早些治疗的好,瑾年这里有……” 李瑾年见白晓辛来到自己眼前,便温和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只是还未将话说完,那白晓辛便与他擦肩而过。 李瑾年微微一愣,没控制好呼吸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样被人对待,被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男孩对待,还是第一次呢! “喂,你也太不知好歹了罢!?” 然而李雪妍却眼珠一转,连忙抓住了借口,未等李瑾年反应过来,三两步向后,一下拦在了白晓辛面前。 “我哥哥那样对你,你好歹给点反应嘛!”李雪妍双手叉腰,扬起脑袋没好气地瞪着白晓辛,马尾在脑后摇晃着,倒是可爱。 在李雪妍的注视下,白晓辛缓缓伸手探向了她的耳边。 没错,在李雪妍看来,就仿佛像很多话本里写的一样,男人缓缓轻柔地爱抚女人的脸庞,缓缓道出情深意切的话,再缓缓地促进二人感情的发展,再缓缓地…… 白晓辛一半的手,在她的脸庞上,一半,在她的耳鬓边,触着她的一点发丝,她的耳朵,她的脸。 李雪妍的脸,“砰”地烧了起来,被白晓辛触着的耳朵,更仿佛是被刺到了一般。 怎,怎么这么快啊……自己都还和他不熟啊…… 接下里,接下来要怎么办?要大声训斥他吗? 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有失礼节?还是,还是要学着话本里的一些女孩说讨~~厌~~ 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会不会太放荡了些? 李雪妍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这些话,然后…… “哎呦!”她被白晓辛扒拉一下,顿时摔倒在了地上。 “???” 李雪妍脸上的红都还未消却,一脸茫然地看着白晓辛远去的背影,生出了疑惑来。 这怎么和话本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 篝火熊熊,在黑夜的怀抱中,众人吃喝玩乐,好不快哉,唯有黎月一人,茫然无措。 大千,自己可是亲眼看着他摔下去的啊!怎么还会出现在擂台上?那牛奉和席六等人怕是两眼昏花了罢?!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黎月站了起来,双眼发狠地望着四周正在寻欢作乐的仆人们。 对,别急,黎月,那大千既然是帮忙救场了,那必然是在人群中,就算不在人群中,自己去问庄铭,他一定知道大千的下落! 黎月想着,他并未发现垂在身侧的手,正在剧烈地发抖着。 簇簇篝火中,有人在相互倾诉着烦心事,讨论着风月事,也有人无暇谈天说地,于各营地间在穿梭着。 “二哥,不是说都会来嘛?怎么见不到人啊?”李雪妍蹙眉,最终忍不住蹲了下来,“怎么躲那么偏僻啊?要让我找着他了,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二哥——”在篝火身边的李瑾年抚了抚李雪妍的脑袋,朝一和他打招呼的仆人点头示意后,抬头仰望着无边的黑夜,“也不知。” “回去罢!”良久,李瑾年才道。 终是一夜篝火,不知所踪。 …… 第一百零三章 危险毒瘤 离春猎过去已是三日,众府各自回归后,那日春猎的比赛情况自然也慢慢地传到了滁县百姓的耳朵里,除了私底下跑去赌场下注的人输了个血本无归几欲发狂外,大多人听到这番消息,也只是感叹两句,一笑而过。 但在一些作坊茶楼里,一些大胆的说书人若是不抓住此次春猎这令人咋舌的机会好好地“编纂编纂”,那可真枉为说书人。 向来成为笑料的祁府,突然翻身把歌唱,这顿时惊倒了听说书的听得津津有味的人。 “说书人,你说了半天,说这人如何如何英明神武,那究竟是谁啊?”有茶客不耐地起哄。 顿时便有四五人连声响应。 “此人姓黎名月,是祁府的仆人。”说书人示意小二给自己添上茶,啧啧了两口,嘿嘿笑道。 “一个仆人,竟然如此厉害?”那茶客顿生疑惑。 “且说这黎月打过两场后,三拳两脚撂倒那李家大公子,见那李家大公子好生不服……末了,大的不行,自然是小的上,李家二公子代兄上台,于是那连过三场的黎月,又和那李家二公子一番苦战……” “没想到区区一个仆人,竟然如此厉害!” “是啊!不知是否拜得高人?居然连公子哥都能教训!” “真是好样的!” 说书人见众意犹未尽,便又拿出了点祁府的后宅事,开始洋洋洒洒了起来。 …… 祁府,飘渺轩。 “消息,都推到黎月身上了?”杨渺渺对着宋嵩问道。 “是。”宋嵩和往常一般把玩着铁扇,应声道。 “两府,都未曾有何反应?”杨渺渺举杯用嘴唇蘸了点水,抿了抿唇。 “不曾。” “倒也是,”杨渺渺道,“毕竟,输在一个小有名气人的手里,总比输在从未听过声明人的手里好,至少,是聪明人,也就不会出来反驳这些话了,那两府,可还有什么动静?” “李府的老二,似乎对小美人很感兴趣。”宋嵩笑道,“至于李府的李半梅,还有钟府钟崇山,都在查你。” “嗯。”杨渺渺答应了一声,垂下了眼眸,小声道,“时间不多了啊!” 就在这时,飘渺轩外传来了一阵声音,顿时让杨渺渺微微抬了抬眼皮。 “淼淼啊!你别那么激动好不好?” “爷,您的孩子,您的孩子经姐姐手就快死了,您还护着她?”杨渺渺听着这声,不禁伸手揉了揉脑袋,这女人,还真是麻烦! “让我进去!我有事要找杨渺,不,姐姐,你们给我滚开!” “让她进来。”声音不大,但门外的几个丫鬟闻此,便站回原位,放水淼淼进去了。 “姐姐,你不是说,我的孩子会好吗!?你看看,你看看,他都快死了……啊,我苦命的孩子啊!”水淼淼一进来便扯着半干哑的嗓子开始哭了起来。 “那个,那个,渺渺啊,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自从吃了你拿来的药之后,这孩子的病情越发恶化了,原本还想着让大夫来看看的,但淼淼非要来你这……” 祁翊话未说完,杨渺渺便起身。 “我何时拿药与你?”杨渺渺问道。 “就春猎前!”水淼淼眼泪哗哗往下流,看得杨渺渺面上越发无情绪了。 “宋嵩,我的药库都是黎叔也有帮忙看着,她有让人来拿药?”杨渺渺看向宋嵩问道。 “水夫人的奶娘跑了过来,说她和孩子浑身疙瘩,”宋嵩迎着祁翊惊异的目光,知道他八成是误会了,但也不慌,大大方方道,“黎翰便将治疗疙瘩的药给那奶娘了。” “也真是有点意思,”杨渺渺闻此一笑,就差指出栽赃陷害的把戏了,只是未曾想到安静了这么久的水淼淼就想出了这么个把戏来,“你的人出了问题,结果跑来我这里拿药?” 水淼淼泫然泣道,“常听爷夸姐姐医术精湛,在春猎上,姐姐也赠与那钟府府主药,以至钟府那二公子稳下病情了。这般种种,教我如何不相信姐姐?” “罢了,我看看。”杨渺渺只觉这水淼淼就像是一只恶心的蟑螂……就连蟑螂都比她要可爱些,也不知祁翊怎偏找了这种,名字也和她相像,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恶心人。 也许不是一般的病症罢。 杨渺渺想着,来到水淼淼身边,探手掀开了微微盖住婴孩的裹布—— 接下来,她显得漫不经心的神情瞬间凝固,然后转变成了凝重,周身甚至都带上了杀气。 这番气势一下将身边的水淼淼吓了一跳,抱着婴孩的手微微发软。 不过祁翊却仿若无察觉般,只是盯着一脸玩味的宋嵩慢慢将脸上的玩味收了起来。 “姐,姐?”水淼淼试探问道。 然而杨渺渺却不理她,伸手在婴孩的鼻下一探,再轻触其额头几息后,便设法让婴孩的嘴张开来,看起了他的舌头,最后干脆抱过了水淼淼手中的婴孩,一下扯开了婴孩的裹布,查探了起来。 “怎么了?”宋嵩从未见杨渺渺这般,顿生疑惑。 “没有时间了……”杨渺渺吐露出了这句话,话语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寒。 “这,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的孩子便要死了吗!?”水淼淼后退两步,似乎在下一息便能晕倒过去。 “!”宋嵩微惊,想到了什么的他几步来到杨渺渺身边,看到杨渺渺手中的孩子时,顿时也惊呆了。 “是那晚的刺杀……出了差错?”宋嵩一见到这番情景,手中的铁扇就不由自主地开始翻转起来,铁扇一停在掌中,思考出了结果,他便有了答案。 “这孩子现在放在我这里,我负责医治,”杨渺渺转身对他们道,“你们可以离开飘渺轩了。” “你是什么意思?”祁翊上前问道,这样的杨渺渺,本就不常见。 “如果两位非要赖在这里,那就请到飘渺轩外等着,否则我便动手,宋嵩送客,再顺便把那个奶娘带过来。” 杨渺渺说完转身便走,而祁翊和水淼淼正要上前追问,便被宋嵩拦了下来。 “那孩子情况严重,如果二位识趣,那就请回,有消息夫人也会告知二位。” “你谁啊你!”祁翊眯了眯眼睛问道。 “夫人的朋友,”宋嵩一笑,“如果祁府主脑子里想的是那种龌龊事情,那小爷我劝你最好停止你的想法。还有,二位,如果再不出去,夫人,也没说过不让我动手的话。” …… 第一百零四章 风雪之前 “嗡——” 白晓辛仔细地听着空气中的声音,连忙后退。 然而却未躲闪开来黎翰的一鞭。 鞭子缠绕在了白晓辛的腿上,白晓辛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黎翰拉扯着,撞在了墙壁上。 “太慢了(太慢了。)~~~”眼睛上蒙着黑布,脑海中和耳边同时出现了熟悉的声音,一个吊儿郎当得像看戏的公子哥儿,一个就像在面对尸体时平静地讲述其死因的仵作。 白晓辛感受背上的疼痛,不敢稍作停留,立刻就站了起来。 “同样是闷葫芦,但这个人可比你有意思多了。”斜剑的声音依旧在白晓辛的脑海里絮絮叨叨着,“是担心你会遇到和在擂台上的情况还是怎么的,还要你蒙着眼睛和他打,呵呵呵~~~不过,我很好奇,小子,你的身手是这么给他打出来的?看你的样子也被他揍了很久了,身为弱者,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羞耻怨恨吗?” 随着一声响,白晓辛再度被打撞在墙上。 “哦~~哦~~太惨了啊!惨得我都看不过去了~~啧啧,你的孩子在那边呼呼大睡,你在这边挨揍,还真是天差地别呢!”斜剑道,“还有你身上的伤,每天这么揍下来,能扛得住?” 就在白晓辛不知第几次爬起来准备躲闪的时候,等了良久,却再也没有听到那破空的鞭声了。 “今天到此结束。”黎翰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白晓辛刚想摘了眼上的黑布而去看婴孩的时候,猝不及防,又是一声长鞭的破空声。 白晓辛顿时被抽趴在地上,黑布落在雪地上,他也吃了一嘴的雪。 “日子久了,就学会相信别人这种东西了?”黎翰冷冷道,“你最好,和之前一样,做好防备的觉悟。” 话音落下,白晓辛起身去看黎翰的时候,人已不在院中了。 “你怎么样?”苏灵眼看便要下台阶去查探白晓辛的情况。 “别过来。”白晓辛道,这才撑着身子,缓缓往她的方向走。 苏灵抱着婴孩顿时愣住,收回了要下台阶的脚。 “下雪了。”白晓辛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 苏灵一笑,看了看怀里呼呼大睡的婴孩,顿时了然。 待白晓辛浑身热气地站在了她身边时,她也能看见了不断地落在地上的雪。 “下雪了。”苏灵看着纷纷落在地上的雪,轻声道,“可是,天气暖了,雪也会化的。” 白晓辛看了她两眼,视线才落在婴孩身上,“回去。” 苏灵颔首,和往常一样率先走在了前方,而白晓辛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我身后的人,可怕极了你饿着冷着伤着,”苏灵小声地对怀里的婴孩道,“小姑娘呀,你要赶紧地学说话哦!喊他……” 话及此处,苏灵一愣,待在了原地。 喊白晓辛……什么呢? “怎么了?”背后传来了淡淡地疑问。 “噢,没事。” 无人知晓,这是祁府多数人,所见到的最后一场雪。 …… “琰儿的毒自产下便带着,之后我除了她身上的子蛊,用尽了法子压住了她的毒,一月一次用药,哪怕我不断地将量减到了最少,那孩子的身体依旧承受不住,所幸白晓辛采了那雪山晶,服用后虽眼睛无法复全,但毕竟可以活下去了。” 杨渺渺抱着水淼淼的孩子,对着宋嵩道,“那晚刺杀,那奶娘怕是出了问题,没有及时发现,或不以为然,接下来喂这孩子,自然,这孩子也会沾染上毒蛊。” “明峰的毒蛊经他们的血遍布全身,不同人,不同的情况,症状也难琢磨,我毕生医术仅此,而今也无可能让人去取雪山晶为药引制药……” “最主要的是,一旦他们的身体成为了培养虫子的粮仓,在三个月内,就能催出子蛊来,而位置,也将彻底暴露给明峰。”宋嵩的脸阴沉无比。 这是个死局。 “孩子尚小,粮仓作比不合适,”杨渺渺看了眼怀里的孩子,“他身上我刚查过,子蛊尚在成型阶段,却未成型,但那奶娘,在水淼淼身边养着孩子,自是要吃饱喝足,因此子蛊必然成型。” “明峰上次的刺杀,也是因为琰儿的蛊毒恰好爆发,”杨渺渺道,“我怀中孩子和琰儿情况有点相似,用药不多,尚可压制,但生死难断,而那奶娘的,我无药可救。” “无药……可救?”宋嵩疑惑道。 “是。”杨渺渺坦然道,“除了几味必要,府中药材,包括你给的药,已然全部用在了乞儿身上了。” “!!!”宋嵩不可置信地看着杨渺渺。 全,全用小美人身上了!?这才两月多些啊…… 杨渺渺的话,半真掺假。 药,确实用在了白晓辛身上,但那奶娘,也并非不可施力一救。 但她,并不想救。 明峰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时候救她,并无意义。其次,她自己只有一个人,要看护密室中的她,要注意白晓辛和琰儿,还要救怀里的孩子,还要每天都注意一些她都难以应付的“客人”…… 而且,她并不知晓,明峰来的,会是什么人。 上次有石狮子相助,这次,只有她,黎翰,还有宋嵩。 所以……那位奶娘,她顾不上,也不想顾。 还有,那奶娘,尚可一用,且,人尽其用。 “给那奶娘三百银,”杨渺渺道,“让她回家,即刻启程。” 宋嵩正在思考,闻此收扇,稍一思考,便明白了杨渺渺的用意。 这样一来,那奶娘,可算必死无疑了。 “你且救这孩子。”宋嵩道,转身便走。 “老天爷,你还真是,不留给人一点时间啊……”杨渺渺看宋嵩远去,这才看向了怀中的孩子。 “我且救你,不是因为承诺,也不是因为你是祁翊的孩子,只是,你的命当和琰儿一样,还有很长,很长。” “夫人。” 就在这时,黎翰进了来唤了一声,也不问为何杨渺渺在这时候唤他过来,只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杨渺渺吩咐了。 “你随我来,我带你去看她。” 话音落下,杨渺渺在黎翰面前开了密室,转身抱着孩子进去了。 …… 第一百零五章 千钧待发 “姐,黎翰来了。”杨渺渺将水淼淼的孩子安置好了,这才来到女子身边,像往常一样,开始为床上的女人进行诊脉。 “欸,你终于换了一句。”女人虚弱道,看着杨渺渺认真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来。 “你还是在意他?”杨渺渺问道。 “自然是在意,”女人笑出了声,却猛地一阵咳嗽,“是吃醋了吗?筠筠。” “不要这样叫我。”杨渺渺虽是这样说着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话语里却不自觉地带着几分小孩独有的别扭。 “你来了。”女人被杨渺渺止住了咳嗽之后,这才看向了缓步而来却止在了五步之外的黎翰。 “是。”黎翰答应了一声,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 接下来,便是无尽的沉默。 “出事了。”良久,床上的女人借烛光仔细地打量着杨渺渺的眉,还有垂着眸和往常大相庭径的样子轻声道,“那孩子,也不是琰儿。” 杨渺渺眉头微皱,“我没和你说话。” “你无时不刻同我说话。”女人略微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是要出事。”杨渺渺将女人的皓腕重新地放好,“我打算带你回药王谷。” “明峰的人,还是追过来了……”女人的语气藏着几分惋惜和不明的意味,却偏没有害怕。 “是。”杨渺渺道,“至于琰儿,我也同你说过,已经交给了我和黎翰都觉得尚可的孩子,到时,我会趁乱放他出去,有祁府众人和我的掩护拖延,没有人会怀疑。” “祁翊呢?”女人道。 “……他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杨渺渺嘲讽一笑。 “喔,那你们走罢,我和他一起。”女人道。 “……你疯了。”杨渺渺眸光一沉,袍袖下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她道,“你知道我好容易找到你的,为什么?” 为什么?祁翊那种……废物值得你搭上命? “我知道一起走不可能,”女人对着渺渺认真道,“目标太大,我本是拖累,祁翊更不用说……且说,渺渺,我的事,你的师门一知半解,若非你同我交换身份,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你的师尊再疼你,又怎能和明峰对上?” 随着女人的话,杨渺渺眸,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是……她本就没有把握。 药王谷明面对世俗开放,看似入世事实上却仅是和世俗保持一种藕断丝连的关系,规矩对真正的药王谷中人,是自由却严苛的,落在自己身上…… 私逃是一罪,入世是一罪,杀人是一罪,树敌是一罪……这般种种罪,以药王谷的规矩,可赦? 自己一直倚仗的,不过是那一丝师尊对自己的疼爱罢了。 自绝于世的药王谷,会为两个女子和明峰对上? 杨渺渺这样问自己,再看床上的女人时,张着嘴,竟是不知说出什么话来。 “人终有一死,”女人道,“我本以为筠筠身为医者,当时最看得开的。” “你懂什么!”杨渺渺站起,气息已是不稳,她一转身背对着女子,两行泪便顺着她的脸庞摔落在地。 “可是筠筠啊,我很痛苦,”女人看着杨渺渺的背影,无奈道,“每天,都很痛苦。” “再痛,你也给我忍着。”杨渺渺眼在颤着,嘴在颤着,整个身体都在颤着,她觉得心脏一阵阵地疼,咽喉一阵阵地疼,像是无数的手在攥紧她的心脏和咽喉,让她透不过气来。 “我和他相爱,之后在一起只有三年,这颠沛流离的三年,也是疼得喘不过气的三年。后来,产下琰儿后,因为遇到你,我们相认了,本有死意的我,便打算再忍忍,好好看看这个自小分离,爱闹别扭,爱哭闹的妹妹……” “别说了。”杨渺渺强忍着,沉浸于情绪中的她,却未发现女子话中的漏洞。 “你知道,我现在虽然不怎么能动弹,但想要死,却还是容易的。”女人在床上虚弱地说着,也慢慢地失去了笑容,温和的眉眼,突然凌厉起来。 “你为了他,用自己威胁我!?”杨渺渺果断拭去了脸上的眼泪,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女人。 女人不语,只看着她。 “你……想死还不容易?”杨渺渺强自撑着,在女人的目光下,后退了两步,突然拔高了声音,“罢了罢了,你要死,你想怎么死,随便,我成全你!!” 话毕,杨渺渺几步迈出,眼看就要从黎翰身边经过,但想起了什么的她又退了回去,将安置在一旁几乎去命了大半条的婴孩重新抱起。 女人看着杨渺渺的样子,眉眼一松,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你啊!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生气,脸颊一鼓,嘴巴一撅,就好像把脑子里的事都存嘴巴里,忘个精光。” 抱着孩子的杨渺渺顿时僵住。 “我记得,你有那能恢复行动的药罢?”女子问道,全然不在意适才二者的争执,“把那孩子带过来我看看,既然承了一生的危险和责任要照顾琰儿,那我,自然也当送他一些礼物才是。” 杨渺渺抱着婴孩侧对着女子,似是在听又似乎没有,直到女子不做声响了,才猛地一拍石壁,看也不看她地出了去。 “她走了啊……还是孩子气。”女人自言自语道。 “她只在你面前如此。”黎翰难得说了一句。 “看来,在外面,她的声名也不怎么样……”女人虚弱道,面上却不由自主带了笑容。 “是。”黎翰道。 “你不走吗?”女人问,随即道,“到那天,你走罢,保护那孩子和琰儿。” “他吩咐了,随你左右。” “他让你听我的。” “人在人在,人亡人亡。这条例外。” “……何苦?” “不苦。” …… “你走罢,”宋嵩看着奶娘道,“药你路上吃着,这些银两也足以让你家一生无忧,毕竟你养小少爷,杨夫人和水夫人都谅你辛劳。” “可是,可是……”奶娘咬唇,只觉突然,但看宋嵩一脸不好说话的样子,竟是没敢问下去,只好怯怯地上了宋嵩早已为她雇好的马车。 “对了,”宋嵩突然出声,“你愿为小少爷再做一件事吗?” “啊?这自然是愿的。”奶娘被吓了一跳,忙不迭道。 宋嵩一笑,示意奶娘可以上车了。 抱歉,那就,请你去死罢…… …… 第一百零六章 梅花树下 飘渺轩分为前院和后院。 祁府的仆人从来只打扫过前院,而后院,从来都没有被允许踏入过一步。 哪怕是以往未走的青灵,还有现在的苏灵。 白晓辛算是第二个孩子。 黎翰领着抱着婴孩的他来到了后院时,他一下便看见了杨渺渺安静地坐在了台阶上,在看后院一株倚墙而生的花树。 雪在徐徐地落着,似乎从昨日起便没有半分停下的趋势。 黎翰让白晓辛伸手,解了他桎梏。 “哟,小子,这还是第一次当着你清醒的时候,解了桎梏啊!啧啧!”斜剑在白晓辛的脑海里说着,“那女人……有点意思。” “嚓沙!”桎梏摔进了雪里。 黎翰将钥匙也一并丢在了雪地上,只道,“出来前,自己戴上。” 白晓辛目送他走远,这才回首看向了正在看他的杨渺渺。 “你过来。”她轻声道。 白晓辛看了眼地上的桎梏,然后低头紧了紧怀里的婴孩,确认她不会被雪淋着半分,这才抬首走向了她。 “累吗?”待白晓辛走到她面前,她仔细打量着白晓辛,笑问道。 白晓辛一愣,随后抿了抿唇,便是浓浓的警惕。 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看着白晓辛的眼睛,杨渺渺算是明白了,筠筠为什么要选他了。 保护这个孩子,本就要抱着,谁都不能信任的心,不是吗? 她叹了口气,随后看向了他腰间的剑。 “你知道它吗?”杨渺渺问道。 “……”白晓辛定定地看着她,不作回应。 “它名斜剑,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斜。千年前,铸剑山庄的一名弟子,按着古邪经,屠了数城,在取了上万人血,上万人骨,造出了它之后,血光漫天,而后天灾降临,地上众魔应声,群兽嗥鸣,大地无宁。”女人目光忽然沉了些—— “所以,此剑,也名万骨枯,一朝功成万骨枯。” 白晓辛摇头否认,“它,废铁,废话。” “小子,你活太久了是不是!?”斜剑对眼前这个女人慎重的介绍很是满意,本想再大摇大摆地在白晓辛面前再显摆几番,但是白晓辛一字一句地成功打断了它即将要炫耀的得意洋洋,它登时大怒。 “噗!”杨渺渺顿时一笑。 这笑,和“杨渺渺”又不同,没有嘲讽,纯粹可乐。 “啊呜啊呜?” 就在这时,白晓辛怀里的婴孩突然出声。 女子脸上的笑随着婴孩的牙语慢慢地收了回来,她看向白晓辛的眼神,也变得严肃,甚至于凌厉。 “记住,从现在这一刻起,用你的这份严肃,不,是更胜于此百倍千倍的严肃,待你腰间的这把斜剑,”杨渺渺仰首取了一株带了梅的花枝,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你若会杀人,当你的手握上这把剑的时候,杀的人,将会是你杀的千倍万倍。” “你将不成人。”杨渺渺一点一点除去了梅花枝上的花。 “哟,小子,听见没~~~这女的,好生胡编乱造啊~~~”斜剑在脑海中突然熄了对白晓辛火,“啧啧,就像你说的一样,我只不过是把废铁而已,我怎么会杀人呢~~~” 削减宿主的警惕,是每次斜剑醒来都会做的事情。 而目前,白晓辛算是他见过的,最难搞的宿主。 想来,哪个拿着它的人,不知道它是万骨枯?大部分拿到它的人,谁无不想要饮血武林,称霸天下呢? 唯有……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臭小子…… “到屋檐下去。” 待白晓辛在屋檐下转身站定时,他便愣住。 杨渺渺握了握手中的枯枝,在梅花树下舞了起来。 …… 祁府不远,有大量全身笼罩在黑袍下,蒙脸盖眼的人。 唯有为首一人和其他蒙脸盖眼的人不同,戴着银白的面具。 那人静静地听着面前的一人恭敬地打着手势。 “包围祁府几门,所有人两队人马,一者在外守株待兔,二者随我入府,除了杨渺渺,是人就杀,你找一人随你驱散人群,不要见血,县衙衙主事务成堆,短时间,怕也是来不了这儿。” 在银白面具面前的人,点头后和一人用轻功离开。 …… 群马奔在滁县道上,惊了不少摆摊人。 “明峰异动,大群人马朝滁县涌去,我觉事情不对,便……” “你老早有少爷的消息罢!?现在才上报给爷?若少爷无事还好,若出了事,你命还在!?” “可,可少爷说了,他说——”若不在二人相约的时候上报,那他的舌头可就要给人下酒了…… “你可可可,可什么!罢了,现在将至祁府,你在外接应,我和果橙去找少爷。” “是,是……”那曾与宋嵩相约的管事欲哭无泪,心中祈祷少爷千万无事。 ……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个拐弯,走了僻静的道路。 “还未到?”车中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驾马的人年纪正值壮年,约莫三十有几,虽驾车有术,但面上眼中也不由流露出了担心和焦虑。 “那你再快些。” “是,师尊。”男子应声道,再度加速。 “师尊,放宽心罢,二师姐怎么可能会有事?”马车中还有一声音,相较于苍老声音中的担忧,却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苍老的声音道,虽然声劲沉稳,但却意外地带上了几分孩子气。 “……” 于是车内便无声了,哪怕正焦虑着的驾车男子,闻此,眼梢也不由得微微扬起。 师尊一向心直口快啊! …… “看懂了吗?”杨渺渺来到白晓辛身边,将梅花枝倚在台阶上,慢慢地坐在了站着的白晓辛身边。 “不懂。”白晓辛眼神严肃,“记下了。” “不懂不坏,”杨渺渺微微抬首,看了眼身边的男孩,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坐下说罢。” 白晓辛便坐了下来,然后浑身僵住,再一动不敢动。 “孩子,若等你怀中的孩子长大了,等到了你觉得可以的时候,把我后面的舞,跳给她看。” 杨渺渺抱住了白晓辛,轻轻地抚着他的脑袋,将他的一些散乱的长发捋直了些,最后手向下,再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的耳边温柔地说道。 “告诉她,这是她娘亲留给她的,这也是,她娘亲会的,却唯一能教给她的东西。” “她……她,你,你没死?”白晓辛明白了什么,一脸呆滞道,只觉得快抱不住手中的婴孩。 “不,我要死了。”杨渺渺起身,看着白晓辛的模样,觉得可爱,便揪了一下他的脸,“抱紧了,给她取个名字,从此,你便是她的唯一。” …… 第一百零七章 祁府血祸 丁成是祁府的仆人之一,平日里也存着些偷鸡摸狗的小心思,但他的心思放在祁府这里倒没有什么,毕竟大多数在祁府的仆人都存着和他差不多的心思。 他在祁府两年多来,就摸清了一件事,只要做好分内事,只要不去犯祁府夫人的忌讳,那偷鸡摸狗占便宜的事情,祁府的主人家也根本就不会去管。 当然,他说的祁府夫人,是杨渺渺,而不是后来的货腰。 祁府主的忌讳,也在杨夫人身上。 而一旦犯了忌讳的,一般就直接消失在祁府了。 至于消失是哪种消失,丁成也没有很仔细地去想过。 他将自己人生和面要走的路计量得很好,祁府是个大家,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在这里的丫鬟,也都个顶个的漂亮,若说要和夫人还有那货腰比是不可能的,但至少眉清目秀。 因此只要自己能好好地做事,到时候了,自己求着和哪个丫鬟撮合撮合,再生个大胖小子给村里的老娘看看……光是想想人生都已然巅峰。 “丁成,脑子又在想什么呢你,东西搬到门口去!” “欸,来了来了!” 丁成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有些可惜地拍了拍酒坛,若非祁府主不听夫人的话嗜酒如命,这酒还真不必可惜了全给那隔壁的老王头…… 不过,这是分内事,自己还是不要想着偷鸡摸狗了,祁夫人还有将酒坛数报给那老王头的,自己若是贪了,那精明的老王头可不来告状? 丁成抱起一坛酒,心想着那刚跑去门口说拉马车的人,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动静? 瞥了眼身边虎视眈眈的年长者,丁成立刻将脸埋在了酒坛侧,一阵龇牙咧嘴,不就是张着自己是个管家吗?等老子再干几个月,说不定就能和你平起平坐了,现在给老子颜色看,到时候看你还能给老子什么颜色看! 丁成还是抱着酒坛出酒窖了。 只是走了一段路的他,只觉得平日的祁府已然算安静了,但今天,怎么安静得格外地不同寻常? 平日里,他可还能听到一些丫鬟窃窃私语,一两个仆人干活的呼气声,还有扫雪声,马鸣声…… 丁成突然想起了自己毛都没长齐那会,自己跟阿昌他们大半夜打赌跑去野外坟堆一样。 想到这里,他站住了脚,额头微微出汗,猛地往后一看—— 果然,今儿个怎么自己吓自己来的? 丁成顿时觉得好笑,但一回头,酒坛落地,坛碎成片,酒水四溅在这条灰色石板铺成,被下人们扫干净了雪的小路上。 刀光过,黑袍人身上也洒了些丁成的血,而他持着的刀上,是许多人的已然干涸了的血被丁成热的血覆盖着。 丁成瘫倒在地,下半身扎在了酒坛碎片上,双眼睁着,眼里只存着自己吓自己的侥幸。 没有恐惧。 黑袍人和它的刀继续地寻找下一个。 今天的祁府,确实格外的安静。 在丁成不远处的一个拐角,便有两具丫鬟的尸体,她们被人从背后抹去了性命,她们的脸上,还残留着说私密话的兴奋,保持着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歪坐着互相地靠在了一起。 在拐角向右,沿着三阶台阶向上,是庖屋,而在庖屋里,倒着做饭做菜的兰姨,她本在认真的择菜,而在死前,这份认真,也依旧还停留在她身上。 …… 杨渺渺正走在去祁翊房间的路上。 走着,她脑袋一疼,嘴边流出了一丝鲜血。 她伸手扶了下红柱,暗自运气撑着,终于来到了祁翊的房间门口。 正在和水淼淼说话的祁翊似有所感,脸色苍白的他突然停下了和水淼淼的调笑,看向了被光照出了影子的门口。 突然,他推开了坐在自己腿上的水淼淼,不顾美人的惊呼,奔向了门口。 他拉开了门,顿时呆在了原地,看着那自己日思夜想的,站在门口的人,想说话,但嘴哆嗦着,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和筠筠那个傻瓜打赌,”杨渺渺艰难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她看着不知所措的祁翊,“我说,因为我,你一定会忍着,忍着不去问筠筠的,三年来,苦了你了。” 祁翊鼻子一酸,顿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嗓子暗哑着,似是在压抑着自己自己的情绪,“我知道她不是你,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你了,但我想她和你生得一模一样的,一定是好人!” 杨渺渺微笑,“傻瓜,筠筠也是傻瓜,她觉得,你要么认不出她,要么认出她了就一定会跟她翻脸来找我,她输了。”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你怎么了?”祁翊连忙抱住了要倒下的杨渺渺,跟着坐在了地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他声音里充满了痛苦,连忙慌乱地说着话,而眸中一直打转的眼泪也终于掉了下来,一点一滴地打在了杨渺渺的脸上,“你记得,你还记得你离开他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吗?” “我熬了六年了,怕是熬不住了。”杨渺渺在他怀里无力地蹭了蹭,算是摇头。 “爷,您怎么这样对我啊~~哟,这,这不是姐姐吗?”水淼淼气急败坏地来到门口时,便看到了在祁翊怀里的水淼淼,顿时冷嘲出声,“姐姐可跟我说了,要治好我的孩子,还将爷给赶了出来,怎么,这会还主动来找爷了?” “水,淼,淼,”然而,出乎水淼淼意料之外的是,那平日里,总不屑一顾于她的杨渺渺,竟是抬眼在认真地看着她,眸里没有以往的冷漠和嘲讽,只有温柔的一字一句,“难怪,祁翊,你还是没变,筠筠不让你近身,你就找了她是吗?名字、眉目都和我这般相像。” 祁翊连忙点头又摇头,眼泪不停下掉,感觉视线里都快模糊了爱人的影,他连忙伸手揉去了自己的眼泪,想要将杨渺渺看个清楚,慌乱之下,又道,“我没和她上床。” 站在后边儿的水淼淼还没来得及摸清杨渺渺的变化,听到这番话差点没晕过去。 “傻瓜,”杨渺渺眸里的光突然盛了几分,她颤着手去抚祁翊的脸,“可我对你,从来就只有愧疚啊……” 祁翊摇头,连忙靠近了杨渺渺些,用自己的脑袋去碰杨渺渺的脑袋,好让她的手可以碰到自己,只是在碰杨渺渺的脑袋时,他竟然不敢去看杨渺渺的眼睛,只哑声道,“我知道的,这没事,你喜欢他,我喜欢你就好了。” “杨渺渺。” 一道冷漠到几乎残酷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二人的温存。 “叛出明峰,活到今日,没有解药的六年时间,算你命大。” 银白面具黑袍加身的高大男人,出现在二人不远,一步步地朝他们走来。 …… 第一百零八章 你没问我 但是有一人拦住了高大男人的去路。 是黎翰。 银白面具下,男人的表情略微有了些波动。 “我没想到,他居然还为你做到了这种地步,让长侍待在你身边,难怪之前的明峰的人,来滁县后,全部没了消息。” “我也没想到,鹿参,你已经爬到银座的位置了,”杨渺渺道,眼里的光开始弱了些,但她抱歉的眼底始终对着祁翊,“但总要倚着明座的药,干着杀人的勾当,这样的你,能比我这个废了六年的人,好多少?” “我不和你废话,剑谱在哪?” “烧了。”杨渺渺笑道。 “你!!!”鹿参手中带血长剑直指杨渺渺,面具下,脸差点没气歪。 “他想要的东西,我自然要毁了。”杨渺渺虚弱的声音里却带上了怨恨,“你们杀了他,我们便是仇人了,既是仇人,还堂而皇之地来向我索取东西?你是觉得我有多善良?” “嗡——” 两道内力相撞,吹得空中之雪四处飞散,震得地上之雪四处飞溅。 “啊!!!”水淼淼尖叫一声,连忙躲到了门后,瑟瑟发抖地瘫坐在地上,脑子一片混乱,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黎翰和鹿参交手不久,黑袍人似乎都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了,渐渐地聚在鹿参身后,单手持兵,一动不动。 黎翰和鹿参分开时,黎翰一步不退,而鹿参却是退了七八步,和黑袍人差点碰上。 “有几人归?”鹿参转头问道,单手运功,平复着自己翻涌的气血内力。 “三十人,还有六人未归。”黑袍人打了个手势。 “算了,那也没事,人够了就成,都给我上,用合击术!”鹿参冷酷道,而面具下的眼睛,却是在杨渺渺身上。 五人一组的合击术,现在有三十人。 要败黎翰也许要费很大的力气,但拖住黎翰,却绰绰有余。 只不过,鹿参话音一落,黎翰便朝他冲了过来,鹿参下意识闪开来,而黎翰也就这样顺利地冲进了黑袍人中,一掌拍在了一还未反应的黑袍人脑袋上,率先打死了一个。 而死的那个,恰巧是那个刚和鹿参对过话的。 众黑袍人反应过来,顿时摆好阵,五人迅速一组。 于是至少,黎翰便破了一个合击,先减轻了一点压力。 而银面鹿参则是用了轻功,迅速地来到了杨渺渺和祁翊面前,将沾血了的剑对准了祁翊。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便只好来问问这位祁爷了,当年就为了这么个女人,跟你父亲翻了脸,从上京护送着情敌的女人和孩子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而这个女人,心从来就不在你身上,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怨恨吗?”鹿参嘲讽道。 “一看你就是个缺女人缘的人,”祁翊感受着脖颈边长剑的冰冷,倒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他抬头看了眼鹿参,便又继续低头看杨渺渺了,似乎在鹿参身上都不值得浪费一息的时间,“你懂个屁!” “你!!!”本想激祁翊的鹿参却反被噎住,他并不知在上京,或者说哪怕是祁翊的情敌,都鲜少有说得过祁翊一张嘴的时候。 “不想死就告诉我,剑谱在哪!!”鹿参提高了声音,“杨渺渺,如果你不告诉我,每过三息,我就削他一条胳膊,胳膊断了就断腿!!一!二……” 杨渺渺的脸上,出现了犹豫。 然而就在鹿参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祁翊却徒手抓了从脖子边缘慢慢转向他胳膊的长剑,一把扯过,直接捅向了自己的心脏。 “!!!”鹿参惊住。 “祁翊!!”杨渺渺唤了一声,在看祁翊流泪倾诉思念时她便始终微笑不忍他更难过,同时也不想泪模糊自己视线导致看不清祁翊的她,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情感,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地砸在了地上,而视线里的祁翊,也终于模糊了,只剩下了满眼的红。 “想用我威胁别人?”祁翊满手沾满了鲜血,胸口处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红了起来,他双目赤红,眼边甚至都还残留着泪痕,似乎在这时才正眼看了鹿参,俊美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疯狂,“你问过我意见了吗!?” “傻瓜啊……”杨渺渺费力地再度伸手去触那片触目惊心的红。 然而只触到了冰冷的刀擦着她的手离开了祁翊的身体。 “渺渺……”祁翊轻声道,松了手,将杨渺渺费力地抬起了些,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很辛苦,很痛苦,但我不知道,自看不见你后,你又是怎样的痛,所以,我病了,开始,是相思病,是心痛,后来,心似乎承受不住了,筠筠说,我的肺病了,但我一直……一直地觉得,因为心承不住了,所以,所以将那份痛转移了一些到我的身上……这样,这样,我这里,我的心,就能好过些了啊!” “傻瓜,啊……”杨渺渺喟叹道,她再也看不见祁翊的脸了,“所以说,筠筠说你都不怎么吃药……” “这个……她也,告诉你了啊……你们还真亲近……” “她是我妹妹。” “原来,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说她是个好人,就是,就是脾气,不太好。” “你这样说,她又该生气了。” “没事儿……反正,她也,也听不到了。” “让我再看看你。” “不了,我现在……太丑了,丑得……没法看……” “祁翊。” “欸。” “祁翊” “欸。” “祁翊。” “……” “祁翊。” “……” “看来,你走了啊,没事,那我和你,一起去见那个负心汉……” 祁翊再度地应了杨渺渺几声,便没了声音了,而杨渺渺,也安心地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鹿参看着染血的剑,再看二人,完全没有自己存在的空间。 这女人,早存了要死的心,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再坚持下去了,而这男人,知道这女人会死,也早存了要死的心,而自己,还有手里的剑,不过是给这二人利用了。 “呵!既然都死了,那也没关系,毕竟,还有一条漏网之鱼~~”鹿参试过二人的呼吸脉搏后,不甘的脸,重新变得冷酷残忍了,绕过二人尸体,进了房间,来到一瑟瑟发抖,却满脸眼泪鼻涕的女人面前。 …… 第一百零九章 遗忘之人 “啊!!啊!!”水淼淼尖叫着,在恍然地看见了鹿参手里带血的剑后,吓得整个人不住的后退,就差缩成一团。 “你知道,剑谱在哪吗~~”鹿参在水淼淼面前蹲了下来,诱惑着问道。 “什……什么剑谱?”水淼淼无助地摇头,眼中除了害怕竟还有几分呆滞,“我只知道,只知道乐谱……” “祁翊的乐谱?”鹿参眸中一亮。 “我给祁翊编的乐谱。”水淼淼看着鹿参突然就笑了出来,“你不知道,他可喜欢我给他弹曲子了!” “你竟敢捉弄我!!”鹿参眸中邪光盛然,手中的剑眼看便要取水淼淼的性命。 “祁翊啊,原来你喜欢的是我跟那个女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爷派来的,对,我是爷派来的!!你们不能杀我!对了,对了,平儿呢?姓杨的,你个贱女人,就知道勾引爷,你说好的,要治好我的儿子呢?” 鹿参刚要动手,眼睛一眯,便发觉了水淼淼的不对劲。 看起来是疯了,自己剑都架在她脖子上了,既不求饶也不亮身份,而是说,爷,派来的?而且,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 上次来这里的人,应该是将那婴孩给解决了才是,毕竟子蛊只能寄活在活人的体中,每月一次发作,在之后,都有近两月没有感受到那子蛊的动静……不可能,就算医术再高明的人,明座也曾拿药王谷的人试过了,只能压制,根本就没法研制出解药来。 子蛊除了明峰有解药的人,每月在人的身体内翻身一次,成长一次,若压制狠了,没有解药,一个半岁大的婴儿身体,当是完全无法承受住才对。 只不过,能不靠明峰的药而活这么久,身边也必然有医术高明的人,或者说,有极大的可能,是药王谷的人! 而后来的子蛊动静,是新的,母蛊的节中,消失了一黑点,而新长出了两个黑点来。 明峰除杨渺渺外无人叛逃,死亡人数计算得分毫不差,因此,哪怕算上杨渺渺,哪怕婴孩在两月前没有死,从明座几天前给出的消息来看,也必然是撑不住死了才是。 这样,也才得以解释,这女人,怕是孩子死了,这才会心存死意,逃也不逃地瞪着自己等人来。 那现在看来还有些意思,眼前这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的女人,怕是喜欢上祁翊这个废物了,在无意中,还透露给了自己许多信息。 “那你,就先活着罢!” 面具下,看着继续发疯的女人,鹿参的嘴微微牵动了下。 …… “宋公子,请同我们回去。”秦柠道。 “宋公子,请同我们回去。”果橙重复道。 “识相点,别挡小爷的路!”宋嵩气喘吁吁地瞪着他们道。 “你打不过我们的,宋公子,快走罢!鬼知道这里还有多少明峰的人!”秦柠连忙道。 “你打不过我们的,宋公子,快走罢!鬼知道这里还有多少明峰的人!”果橙重复道,语气和秦柠一模一样。 正在对峙的三人周围,倒着五具黑袍人尸体。 “滚蛋,俩烂头果,别浪费小爷时间!”宋嵩气极,想要突围,却又被拦住。 “既然这样,宋公子,就别怪我们用强了,”秦柠道,“相信爷也会理解的。” 果橙刚要张嘴重复,却被宋嵩忙不迭地打断。 “成成成!!你就别再重复烂头果的屁话了,这么久了,也不怕真变成烂头果,这样,咱都退一步,”宋嵩拿着铁扇没好气地敲了一下果橙,然而果橙依旧面无表情,“我现在,要去放人,听好了,只是放人而已,放完人,咱就走成不?” 秦柠皱眉,然而宋嵩却不理他地用轻功走人了,秦柠也只好和果橙跟上宋嵩。 走了一段,宋嵩看了眼无人的四周,进了无人的一间房间,随手敲下一块沾着些微白雪的石壁。 墙“轰”地在仨人面前打开,宋嵩对着二人道,“随我进来。” 秦柠略微犹豫,不会是陷阱罢,毕竟往年,他和果橙都吃了不少这样的亏! “这他娘的是别人家,我还能再别人家挖陷阱吗!?”宋嵩骂道,“烂头果子,给小爷进来!!” “你先进去。”秦柠嘿然地拍了拍果橙道。 “不管了,俩呆瓜!”宋嵩骂道,身影眼看消失在隧道内。 林莫和小里正倚靠着打着瞌睡,猝不及防听到了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他们一下惊醒,而在他们周围,很多和他们一样正睡着的乞丐也都纷纷醒来。 “我说过,会有几天不会来,看来你们的粮食分配得还好,看起来好像还没有人饿死。”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往日的轻佻。 林莫和小里等人冷冷地看着拿着火折子出现的宋嵩。 “都好好听着!小爷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们废话!现在,你们的头上,是一片炼狱,一群魔鬼在不断地制造着的炼狱,”宋嵩笑道,拿出了铁栅栏上锁着门的钥匙,“这把钥匙,待会儿,我会扔进去,然后走人,接下来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最后,我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提醒,只有死,才是逃出去的最好办法!”宋嵩看着一双双亮起来的眼睛,顿时抛出了钥匙。 钥匙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穿过铁栅栏的缝隙,落在了乞丐们的面前。 乞儿们看到那钥匙如同看到吃的,蜂拥而上,顿时一阵疯抢。 宋嵩没好气地踹了身边秦柠一脚,“该滚了!这么大块头还拦在我前面干嘛,要等着被这群小毛头给挤死吗?给老子滚出去!不是要走吗?” “我没想到这次公子还真没骗人!”青柠讪讪一笑,顿时让开了路,瞥了眼如同疯子一般的孩子们,眼里顿时有了不明的光。 …… 密室内, 有被放置着沉睡得正香的两个婴孩,有被“杨渺渺”扎针而陷入沉睡的白晓辛、苏灵,还有“杨渺渺”在这里。 “您,您是说,您不是杨渺渺,杨夫人?”苏灵惊呆地看着眼前坐在在床边上的女人,顿时感到了几分恐惧,“那,那您您是谁?” “我是她妹妹,”白筠筠轻轻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看了眼四周的火烛,然后才双眼通红地看着苏灵,轻声道,“我叫白筠筠,是药王谷的人。” …… 第一百一十章 相似的人 “药,王,谷?”苏灵重复道,然后开始回想起和白筠筠相处时的一点一滴。 但翻遍了记忆,苏灵并没有找到有关于杨渺渺性情大变的过程。 所以,她一开始接触的就是白筠筠!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何从未有杨渺渺从医但是她的医术却十分的灵妙!这样,也才能解释为什么身为祁翊的夫人,却唯恐其避之不及,甚至冷言冷语针锋相对…… “所以,三年前,看中我并招我入府的,是您对吗?”苏灵略倾脑袋思考,缓缓道。 白筠筠没有打断她,点了点头。 “那,真正的祁府夫人呢?”苏灵好奇问道。 “她与我是双胞胎,面容近乎一样,只是她自小与我分散,被明峰收养,明峰以毒蛊掌控所有人,”白筠筠哑声解释,“以我所学,也救不了她了……” 苏灵呆住,突然转身看向了在床铺上睡得安稳的孩子。 “是,你想得没错,”白筠筠道,“那是我姐姐的孩子,出生后,便带着蛊毒,在那孩子的身体快承受不住我用药的时候,也亏得乞儿舍命相救。” “原来,原来如此……”苏灵想通,“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在上面说这些话?” “因为,上面正在被明峰屠杀,而我,无力阻止。”沉默了半晌,白筠筠才道。 “屠,屠杀?”苏灵惊恐地后退了两步,两腿一软,坐倒在地。 “是,”白筠筠站了起来,背向苏灵,似喃喃自语,又似在说给苏灵听,“三年前,我溜出师门已犯下无数罪,现在,我不能将祸患,带给药王谷了。” “也,也就是说,”苏灵顿时眼泪盈眶,“在上面的大家,他们都会死?” “也不尽然,除非,他们能逃出明峰两层的绞杀。”白筠筠给出了希望。 “黎叔,对,黎叔他应该能保护大家逃出去罢!?”苏灵突然转悲为喜,站了起来,来到了白筠筠身边,抓住了她的衣袖,抬头看着她,微微地擤了擤鼻子,“黎叔武功那么高的……” “……”白筠筠低头看着苏灵,借着昏暗的烛光,她看到了苏灵慌张着害怕着却又强行镇定的侧脸。 实在是像极了,被祸门时候,她被就醒后,抓着师尊的衣服,欲泣不泣地问着家里人的情况…… “我不知道,”白筠筠道,给出了当年那个依旧还是黑胡子的中年人给出的话,“我只看到你。” 因为只看到了你,而其他人,要么自己想死,要么,自己想要去陪葬,要么,不在我身边,要么无法辨别,无法给予信任,所以,我也没有时间去一个个地救下来。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苏灵似乎明白了什么,颤抖着手,慢慢地放开了白筠筠的衣袖。 “因为,要给你选择。”白筠筠的神情似嘲似悲,“白晓辛的路只有一条,所以他能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但是,你不一样,你,会有很多条路可以走。” “路?你是什么意思?”苏灵咬唇,心里感到了无穷无尽地害怕,一朝瞬变,她盯着白筠筠后退离她远了些,确认她没有动手的打算,一股脑地连忙跑到了白晓辛身边,抓着白晓辛戴着桎梏的手摇了摇。 “你快醒醒啊!”苏灵带着哭腔道。 然而白晓辛一动不动,依旧松软着身子睡着。 于是苏灵便打算去拔白晓辛的斜剑,只是用尽了力气,不仅拔不出来,连拿,都无法拿得动。 “让他歇着罢!”白筠筠咧嘴地看着苏灵的小动作,“怎么,还怕我伤害你?我要是打算害你,又何必救你?” 苏灵摇头,慌了神情,她抓紧了白晓辛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攥得紧紧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不救上面的人,”苏灵一抹眼泪,咬牙瞪着白筠筠道,“但当一个人对你特殊的时候,他必然有所图谋!” 这是杨渺……不,是白筠筠教她的。 白筠筠微愣,她看着那个缩在白晓辛身边明明害怕得很,但却努力地装出小老虎要亮那还没磨尖的爪子的女孩,随后欣慰一笑。 这孩子,虽然防着她,但倒是清楚地记着她的话。 这样好啊!不管她选择哪条路,都不会轻易地被骗,不是吗? “我给你几条路,”白筠筠收起了脸上的笑,面容严肃,“第一,是随我去药王谷;第二,则是跟白晓辛一起走;第三,我给你找户人家,你可以改头换面,继续当丫鬟。” 苏灵愣住。 “想清楚了,”白筠筠道,“我知道你大概会偏向后两者。 “但我要提醒你,白晓辛的性格相信你和他相处了两个多月也当清楚,他是个很功利的人,相信除了那孩子,他是不会在乎任何人的,你觉得,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会保护你吗?而且,没有人会知道,你和他在一起,会发生怎样的事。” “还有第三,不管在什么样的府中,相较于第二,你会失去真正的自由,也就是不论发生什么,打个比方说,哪怕是在下一瞬被某个女人看不顺眼打死了,那也没有人会替你做主。” “至于第一,”白筠筠故意顿了顿,“如果你不考虑,那么,我便不说,多说无益。” “第二。”苏灵看了眼倒睡在椅子上,被昏暗的烛光照亮着脸的白晓辛,毫不犹豫道。 “那很好,”白筠筠也不失望,苏灵终归会想明白的,“在床上,我放了两本医书,还有一封信,若当你觉得自己成了白晓辛的累赘,又不想选择第三条路的时候,你可以带着那封信,来药王谷找我。” “你,你要去哪?”苏灵怯怯地看着白筠筠。 “我该走了,”白筠筠看着女孩清秀的脸,给出了去药王谷前的最后一个笑容,她来到了其中一个孩子身边,抱起了他,“我怕再待下去,会吓坏你。” “至于祁府的事,与你无关,你很聪明,小白醒了之后,可以选择性地告诉他,也可以选择隐瞒,你当有分寸。” 白筠筠另一手取了桌上的斗笠,来到另一处墙前,按下了机关。 “活下去啊!” …… 第一百一十一章 饿着没有 “……” 待白筠筠消失在了隧道里,那门“轰”地关上。 苏灵待那震动的声响彻底地消失在了密室内,这才站起,缓缓地松开了白晓辛并不算温暖也并不寒冷的手。 她屏住呼吸,咬着下唇,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机关,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到嗓间了,她学着白筠筠之前的样子,摸了摸那石灰的墙,找准了那块砖,按下了机关,目瞪口呆地看着石门“轰”地在她面前打开。 然而隧道全黑,借着一点烛光,自然不能完全看清里面的情况如何。 苏灵后退一步,那石门便自己合上了。 只是一转身,她便坐倒在地,没有声音地眼泪簌簌。 怎么会这样……朝夕之间,不是她盼着的和和睦睦,长长久久,或许有争吵,或许有不和,但大家就这样地生活下去,她从未想过,一墙之隔,是生和死。 然,那白筠筠虽说给了她所谓的三条路,但事实上,在她选择了第二条路的时候,心里真正所想,是那远在乡下的爹和娘。 都死了,都死了,那自己要怎么办?苏灵泪眼朦胧抬眼看了下依旧在熟睡中的白晓辛,回去找爹娘么? 不,这不行! 苏灵忙不迭地拭去了面上的眼泪,缓缓地站了起来。 既然那所谓的明峰,要杀的祁府的所有人,那自己在他人的眼中,就是个死人才是! 如果死人活了,那跑回去找爹娘,且说自己会不会遭到危险,更可怕的是,还有爹娘。 苏灵抿唇,连忙来到了床边,果不其然看到了白筠筠所说的,两本医术还有两个包裹。 她打开了医书,拿起了……两封信。 她翻了翻,看到了其中一封信写着予苏灵。 犹豫了半晌,苏灵还是打开来看了。 “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你身边。而且,当是你心中已有决断,才敢打开我的信。” “伴我三年,我那不怎么隐瞒你的医术,你可用,但只限于琰儿、白晓辛还有你自己身上,若用在他人身上,被人识破,你难免有口难辩,也容易招来杀身之祸,这点谨记。” “其次,若你选的路是第二条之外的其他路,那你和白晓辛分开后,将那两本医术烧个干净,否则无人保护,那两本书对于你来说,将会成为索命符。” “最后,白晓辛身上,桎梏已除去锁链,由玄铁重铸,从外看去,与铁镯无疑,唯一的打开方式,是书中的小钥匙,面临大敌时可以除去,钥匙在医书内,要如何与他相处,全然在你。” “阅后自毁。” “另一封信,待你到了药王谷再行出示,勿要打开,若你坚定不走第一条路,阅后自毁。” “白筠筠。” 看到最后的三个字和整篇信里带着和往常那温柔的字全然不同的洒脱时,苏灵眼眶不由更红。 同时,她也找到了信中所说的小钥匙。 …… 戴上了斗笠的白筠筠背上的竹筐装着孩子,弯腰走出了长长的隧道后,放眼看了看,是一片枯死的林,她找准了方向,只一步步地走着。 直到,她看见了一具黑袍人的尸体,斗笠下的平静,再无平静。 “师妹,你要去哪?” 突然一声久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白筠筠一手中的银针猛地捏紧,然后紧到极致时又突然一松。 这,这声音…… “回药王谷请罪。”白筠筠调整好的情绪再度乱了,声音顿时沙哑。 “向谁请罪?”在一棵枯树后的人闻此,声音不由得放软,走了出来,朝白筠筠一步步地走近。 “师父。”白筠筠收起了手上的银针,鼻子一酸,声不成调。 “你不逃了吗?”是宗虔,白筠筠的大师兄。 “不逃了。”白筠筠摇头,脑袋上的斗笠也随着她转来转去。 白筠筠慢慢转身,猝不及防伸手抱住了高大的宗虔,脑袋也埋在了宗虔的胸口上,斗笠瞬间被顶得落在了后头。她虽未哭出声,但眼泪却是打湿了宗虔的衣襟。 宗虔一愣,似乎在感受什么,然后才伸手环住了白筠筠,一手缓缓地放在了白筠筠的肩膀后,很快找回了小时候的感觉来,一点一点地拍着,没有说话。 二人便这样,站着良久。 “你们俩,要这样在我眼皮底下多久?”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温存,白筠筠抬头,没好气地看着那打扮得妖娆的女子,“我要抱师兄多久就多久,你管得着?” “我是管不着,”妖娆的女子看了眼宗虔红着耳根的翻了个白眼,“就是怕有人等久了,那就不好咯~~~” “宗璐,”宗虔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看向了白筠筠,“走罢!我们该回去了。” 白筠筠点了点头,宗璐没好气地瞟了宗虔一眼,这才转身。 待上了马车车辕,白筠筠一掀开帘子的时候,顿时愣住。 “师妹,进去罢!师兄该赶车了。”宗虔轻声催促,白筠筠反应了过来,这才缩手缩脚地进了宽大的马车。 车轮开始缓缓地滚动起来,宗璐看了看毫无反应的二人,不由叹了口气,“我快憋死了,你俩谁说句话成不?” “你闭嘴!”异口同声,一老一小交在一起,却和谐异常,完全不显突兀。 “得嘞~~”宗璐翻了个白眼,“我还是出去看看,我哥哥怎么样了。” 宗璐说着,很自觉地起身,瞥了眼白筠筠放在身边的大竹筐,这才掀开车帘出了去和宗虔没着调地坐在了一起。 “怎么出来了?”宗虔温和地问着。 “这师徒俩,我在能蹦出个屁来?还有师尊会当着其他徒弟的面教训别的徒弟吗?”宗璐没好气道,“哥哥是眼瞎,我又不是好罢?更别说还是最喜欢的那个徒弟。” “如果你能改了研究春药转向其他毒药,我相信师尊会对你好一点的。” “哥你还是闭嘴罢。” “好罢。” 车内, 胡子灰白的老人开始没正眼看白筠筠,三年时间,心中自然有无数话想要质问白筠筠,但瞥了眼一脸固执冷漠只想着在竹筐上盯出朵花来,也不正眼看自己的徒弟,良久,只问了一句。 “饿着没有?” 老人别扭地问道。 白筠筠微愣,垂下了眼帘,想象中很久了的各种质问,很多的开场,却唯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 “没有。”她一转头,顺从恭敬道。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死一瞬 白晓辛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暗黄,天旋地转间,让他仿佛有种回到在祁府醒来的那日。 视线下移,瞳孔也逐渐得以视物,白晓辛看见了一团火,而苏灵正蹲在火的旁边烧东西,神情沉重,双丫髻解散了,只简简单单的挽起来,就连身上,也换成了相较以往不知破落几许的服饰。 “咔叽咔叽……” 白晓辛借着椅子扶手用力起身时,他屁股下的椅子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散架。 他突然有些慌乱地开始东张西望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地撞了下桌角,最后失力地侧倚在了石壁上。 “小姑娘在床上睡着。”白晓辛的动静着实不小,苏灵闻此,抬头说道。 白晓辛闻此,慌乱的瞳孔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这并非是真正的平静,直到他绕过苏灵来到了床边,看到那张呼呼大睡的小脸时,在胸膛中的那颗心才算真正的平静下来。 “小子,你的心脏,听得我可有点害怕呢!”斜剑嘿然道。 “把小姑娘身边的衣服换上。”苏灵看着信纸烧完,道了一声。 “小子,真有意思,你可知道,在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嘛?”斜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着的兴奋,“现在,你好好地听我一句劝,最好,送那个指手画脚的丫头下地狱去。” 白晓辛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嫩黄的袍裙,还有在婴孩身边的青色布袄衣,直接一手扯了腰间的蝴蝶结。 这裙子,相较床上的衣服,怎么看都是一件行动不便的事。 “小子!!杨渺渺死了!!” “我知道。” “……”知道真相的斜剑有种要插白晓辛满脑袋的暴躁。 “两个杨渺渺,你见的那个死了,另一个跑了!!”斜剑道。 白晓辛并不搭理他。 “杀了叽叽歪歪的丫头,”斜剑忍住暴躁道,“你就自由了。” 白晓辛脱了裙子,而苏灵则是来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取了床上的黄袍裙,折好,放进了打开好的土黄包裹里。 斜剑继续在白晓辛的脑海里喋喋不休着,然而已经认识了斜剑数日的白晓辛已经开始习惯了这剑的废话,当作没听见也成了日常要做的事。 “晓辛,你且过来。” 白晓辛系好了腰上的带子后,苏灵适时说道。 白晓辛转身,便看到苏灵坐在了床沿上,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 白晓辛依言来到她身边坐下。 “你……太白了。”苏灵仔细地打量着他,然而这时白晓辛也才发现,苏灵做了一番改变,不仅眉毛画粗了,还在脸上抹了乌漆嘛黑的东西,整个人不起眼了许多。 他视线一转,看向了那已经没了火苗的火盆。 “叭!” 白晓辛把头转回来的时候,半边脸上已经给盖了个黑乎乎的手印。 “别动。”苏灵轻声道,便再靠近了白晓辛一点。 于是白晓辛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半晌眨一下。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苏灵终归不太舒服,仿佛自己心里装的那些事一下就给看透了一样。 “眼睛闭上。”苏灵咬唇道。 白晓辛依言闭上眼睛。 看着这样的白晓辛,苏灵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在他的脸上涂抹。 额、鼻、脸、下巴、耳朵…… 涂抹了完好后,苏灵往后挪了挪,再从远的地方看他时,却不禁有些不满。 若是现在将白晓辛放出去,说他是白面书生肯定没人信,但那姣好的轮廓,要说是一个干久了活的长得还过去的人,有大把人信也不为过。 “好了。”苏灵道,看着白晓辛睁开眼睛。 “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小希之前来过了,”苏灵鼓起勇气道,“但是,他和大千他们走了。” “走,了?” 白晓辛的眼底,终于有了些波动,他呆坐在了床沿,似乎愣住,似乎不敢相信,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小希大千是谁?”在脑海里叨唠了半天的斜剑也愣住了,“这丫头在骗你啊!?你被那女的扎完针,除了这丫头和那睡得像猪一样的丫头在,根本就没有人进过这破地方!!” “夫人说,此地不宜久留,这里有人会威胁到小姑娘的安全,”苏灵看着白晓辛的样子,咬咬牙继续道,“我们要走了。” 迟早,都是要出去的。 白筠筠给他们的干粮,也并不多。 “杨渺渺,死了。” 在苏灵隐藏着期盼的目光下,白晓辛的眼神重新恢复成平静无波,他扭头看向了苏灵,缓缓道出了一句苏灵浑身汗毛倒竖的话来。 密室,相较之前的静谧不同,而是陷入了死寂。 白晓辛抬手,斜剑嗡然一声响,仿佛带着胜者的宣告,闪电般地出现在了白晓辛握着的手里。 它那倾斜着的剑身,已经对准了苏灵脆嫩的脖子。 “晓,晓辛。”苏灵看着白晓辛黝黑冷峻的面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没有黎叔,没有杨渺渺,没有白筠筠。 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而她,既然活了,那就,不能死!至少,不能轻易地死! “夫人走之前,将解药的方子给了我,方子我刚才已经烧了,所以你身上的毒,解药只有我能做出来,”苏灵想着平日里白筠筠的样子,目光沉凝,学着她勾起了唇角,“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样杀了我,没了你的小姑娘,还能活多久?” 苏灵一手撑在了背后,近乎攥成了拳头。 生死一瞬间。 “啧啧,这丫头,会有白筠筠那样的制药手段?”斜剑冷笑着,“杀了她!” 不知是否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苏灵竟然从白晓辛身上听到了强烈要杀人的声音。 只是她不敢动,强逼着自己和白晓辛那黝黑的瞳对视着。 “嗡!” 再一声响,那剑已然在白晓辛的手中消失不见,苏灵缓过神来时,白晓辛却已经弯腰抱起了犹在沉睡中的小姑娘。 “怎么出去?” 他问道,面容依旧冷峻,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要杀她的那一幕和强烈的杀意只是苏灵的幻觉。 “你疯了!臭小子!!”斜剑在剑鞘里挣扎着,只是却无用,那剑鞘不知材质,却是能将斜剑制住。 “背上,一人一个,随我来。”苏灵将一个包裹给了白晓辛,一个自己背上,脚用力地往地上跺了跺,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脚软,而在白晓辛面前露出破绽来。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人在等 “那祁府让人给烧得只剩下灰了……也太可怕了罢!?据说县太爷看到祁府的时候,都好久没发声……” “啧啧,你说的那些算个屁啊,你不知道,我一亲戚的亲戚,在祁府底下做事,本想着祁府的待遇比其他两家都要好,平日里也能捞捞油水,但谁能想到竟然落得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真是骇人啊骇人!我那亲戚去认领的时候,都差点没晕过去,醒了之后好久才认了出来,现在啊,正大病一场,卧病在床呢!” “嘿,你说奇怪了,我琢磨着,这祁府平日里也就跟那什么钟府、李府来点对头,再多一个,我再怎么想,也只能想到那什么隔壁老王头,不过隔壁老王头倒是没什么事,我想了半天……该不会是李府干的罢?” “你这话要是今儿个传出去了,看那李府的人要怎么收拾你!” “我这话要是传出去了,还能是谁说的?我身边就只有你们两位了啊~~” “啧啧啧,用心险恶!!” 鹿参脱了面具,露出了一张白净但却不怎么起眼的脸,好整以暇地在茶楼里喝茶,听着传来传去的小道消息。 按照原来的计划,祁府除杨渺渺外不留一人,但是现在来看,除了水淼淼口中所说的孩子,还有一个登记在册,却找不到人影的黎月无法对上之外…… 他更好奇的是,怎么还会多出一堆没有登记在册的毛头小子呢? 那群小子的作用,是什么呢?鹿参的食指,在空荡荡的茶杯内搅动着,弄得茶杯颠三倒四地在桌子上胡乱转着。 算了,不打紧。 鹿参笑了笑,站起,在窗边四处地看了起来。 杨渺渺的孩子是死了的,那另一个水淼淼的孩子是活着的。 既然那死前的奶娘说了,小孩也中了毒的,那迟早也会暴露。 而且,既然那孩子身上有子蛊,那自己靠近的时候,必然会有所察觉。 毕竟,自己身上也带着子蛊,而子蛊之间,互有感应。 这样一来,那孩子没有解药,怎么也跑不远的。 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谅他们的速度再快,也出不了滁县。 而且,那滁县的县令,也是一道很好的防线,不是么? 鹿参想着,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 “我的小乖乖,好好等着,公子我明晚再来~~~” “马公子,不再留一会吗~~~” “哎呦欸,这可不行了,小乖乖,放心,说好了的,我们明晚见~~” “那好罢,可千万记得哦,马公子~~~” 千千的蛇腰倚着门,风情万种地朝着一中年男子挥着香帕,直到彻底看不见那马公子了,这才收起了脸上的依依不舍,转身,叹了口气,和其它投来艳羡目光的女子撞了下眼神,然后才颇为得意地扭着腰上了楼。 在楼梯间,和向自己走来的老鸨认真行了礼,打了招呼,唤了妈妈,然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还真是去他娘的什么马公子,”千千进了房门就迫不及待两脚一踢,扔了鞋子,手帕也随手扔在了桌上,然后拎起了粉布圆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地喝完了,这才啧乐啧嘴,拿起了香帕轻轻在自己嘴上点了点,接着小声嘟囔,“给钱就像是便秘,一次就那么一点儿,给母老虎管得死死的不说,要是老娘哪一天给她那老婆见着了,还不给打死……” 坐了下来,撇了撇嘴,千千胳膊肘杵在了桌边,轻轻地搭着自己的脑袋,一如既往地想起了就住在隔壁的依珊,“那小妖精看着也没我身材好,就胜在琴棋书画,要是她眼睛再小一点,鼻子再大一点,嘴巴再大一点,那可就好了啊~~” 千千想着,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早些歇息罢,这种事情想多了也只能想着。 虽然还是忍不住想了,自己的对象若是能和那她那什么刘公子之类的换一下…… 只是当千千背对着床宽衣解带的时候。 脖子上突然多了道冰凉。 千千一缩脖子,还以为是窗户没紧,正要往背后探手。 “别动。” “等一下,白……大千,你,不准,不准杀人!” “???” 千千反应过来,于是在原地再不敢动。 冷意一下遍布了她的全身。 杀人? 嗓子一提,她差点尖叫出声来,衣服掉在了地上,双手捂住了嘴巴。 然而不巧的是,门口却传来了轻柔的问候声,“千姐姐,在吗?” “大千,你想要小姑娘还没长大就见血吗!?”苏灵快速小声喝道,“我有办法,她不会去告密,犯不着杀人!” “她睡着,看不见。”白晓辛道,眉目间没有犹豫。 “你想让她闻着血腥味长大!?”苏灵再度喝道。 “……”白晓辛犹豫了。 “千姐姐,在吗?”门口再度传来了问候声。 说着,苏灵连忙从身上掏出了一味药丸,来到千千面前,示意她赶紧吞了下去。 千千脑子转得快,却早无法可想,这会儿前有狼后有虎的,要让人看见了,估计门口那人和自己都得香消玉损,她顾不及太多,心中虽然害怕,但也还是颤颤巍巍地将药吃下去了。 “想活命知道该怎么说罢?”苏灵道,然后示意白晓辛放下匕首。 “……”白晓辛见此,收了匕首,抱着婴孩爬到了床上,放下了一半的帷幔,然后缩成了一团,借帷幔挡住了自己。 苏灵也连忙爬到了床上,和白晓辛靠在了一起。 呼~~~ 千千,冷静下来! 不能,露出破绽…… 想及此处,千千咬牙切齿地快步来到门口,深吸了口气,打开了门。 “千姐姐,实在抱歉,不该这么晚打扰你。”千千看着眼前站在廊道中彬彬有礼的女孩,抽搐着眼角。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因果报应?自己是背地里骂她骂得太多了,所以现在特意赶着时候上门来找麻烦吗? “什,什么事?”千千的脸色自然不能好。 “是这样,晴晴让我将乐谱还给姐姐,”依珊柔声道,“她住在楼下你也知道,她刚才来找过你,但是你不在,所以就托我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乖乖听话 “谢谢妹妹。”千千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接过了乐谱,就要关门。 “姐姐好生休息,不打扰姐姐了。”依珊依旧柔声细语。 千千顾不及再看依珊一眼,连忙关门。 站在门口的依珊顿时收起了笑容,有些疑惑。 她知道千千不喜欢她,但平日里打招呼什么的,至少表面功夫还是愿意做的,怎么今天? 算了,何必想太多呢?自己都快顾不过来了。 依珊微微一笑,转身回了房间。 “你,去弄些粥来。” 就在千千拿着乐谱没好气地转头时,却吓得一下撞在了门上,一动不敢动。 比自己还要矮一些,一脸黑不溜秋的男……人?正拿着匕首,怀里抱着什么,正微微踮脚,一副要做了自己的样子。 “大千,你等等!”苏灵才跳下床跑了过来,“你住手!” 白晓辛瞥了苏灵一眼,没说话。 “那,那个……两位,”千千咽了咽口水,指了指自己喉上的匕首,讪讪地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努力地放柔自己的嗓音,“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千千呵气如兰,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白晓辛盯着她,却是更加警惕了些。 但在苏灵还以为要用一堆话来劝白晓辛的时候,在二人的目光下,白晓辛却放下了匕首,一语不发地回到床边,重新爬了上去,再无动静。 “只要你乖乖听话,”苏灵想着平日里白筠筠的样子故意顿了顿,直到看到女子害怕得快缩成一团的模样,心中虽有不忍,但还是继续了下去,“你就不会死,我们走之前,会给你解药。” “你们……你们要在这里做什么?”千千怯怯地问道。 这个人,似乎比较好说话一点。 苏灵脑子一转,一本正经道,“总之,你这等小民,只要好好听话就是。” 千千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然后忙不迭地点着脑袋。 看着千千的反应,苏灵便知道她已经被自己转移了注意,想到了她故意设计的方向上来了。 如果要做成一件事,那么就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目的。 想到白筠筠曾说过的话,苏灵又感到了微微的复杂。 而且,在适才,在白晓辛亮匕首的时候,其实……自己是有些慌过头了。 现在想来,如果第一次的白晓辛有动手的打算,那这姑娘在经自己手后,白晓辛明知自己已经喂了毒药,还要再亮第二次匕首,那不可能是还存着动手的打算,纯粹只有恐吓。 给这个暂时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姑娘一个警示,同时也是加深她对白晓辛的错误认知——他并不是好说话的人。 那么接下来就继续自己一个人唱红脸。 还有小姑娘,也要尽可能地注意,不能让她联想到祁府的事情上面去。 以及自己先前那些话,也可能会成为这姑娘识破自己二人的破绽,尤其年龄、性别,什么都要注意。 苏灵看着千千怯怯又有些好奇的模样,尽可能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来,但心中已然是警铃大作了。 自己之前怎的就没脑子地露出那么多破绽…… 秉着多说反而暴露的风险更大的原则,苏灵便不再说话,来到千千的床边,也爬上了床。 看着靠着墙闭着眼睛抱着小姑娘的白晓辛,苏灵默默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弄粥。”白晓辛突然道了一声,并未睁眼。 “是……是,但,但,我们的粮食,那个,妈妈是有严格控制的,”本松了口气的千千被白晓辛吓了一下,差点没原地蹦起,“现在,现在我,我也没有办法啊……” “粥。”这回,白晓辛只说了一个字。 然而千千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总有种自己再说下去就可能被“咔嚓”了的女人的直觉。 “我,我马上就去!!”千千忍住乱跳的眼皮,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啊,她连忙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衣服,连忙穿好后,连忙打开了门,像只兔子一样立马就蹿了出去,不过还好,并未忘记关门。 千千走后,苏灵在白晓辛身边,忍不住问道,“你这样,也逼人太甚了罢?” 白晓辛没有应话,只是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怀里。 “啊呜呀呜~~~”小姑娘却是在这时候醒了,正一脸好奇地歪着脑袋看着周围。 苏灵见此,也不便再问,只挨着白晓辛,看着他怀里的小姑娘。 于是俩人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安静地看着小姑娘打着哈欠在看着头顶粉红的帷幔,然后看着白晓辛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再看他旁边的苏灵。 苏灵眨了眨眼睛,也对小姑娘露出了个微笑。 …… “这时候我去哪找粥给那俩货吃啊啊啊啊!!”一出门,走远了些,心里忿忿的千千就有种想找点东西撕成碎片的冲动。 “那老鸨是什么样的人鬼不知道啊?”千千攥了攥手指,“我要是去了,她会给东西吃?不把我打一顿就不错了!” “可如果,我失约了,那其中一个虽然好说话一些,但解药的事情……”千千咬牙,如沸腾锅炉上的虫子,无法可想。 “老娘又不是依珊那棵摇钱树,怎的会有,等等,”千千眼前一亮,“在老鸨面前,虽然老娘没话说,但,依珊却有得很呐……” “可,要我去,跟她讨粥?”千千转念一想,又陷入了暴躁中。 “算了算了,不管了,还是生死事大!”在回廊上抓了半天的栏杆,千千最后还是屈从于生死之事,最后磨磨蹭蹭地来到依珊门房前,轻轻地敲了起来。 “依珊在吗?是我,千千。” 千千露出个笑容来,倒是比刚才依珊来找她那会儿,自然了许多。 房里叮当了一会儿,门房没有多久就打开了,露出了依珊带着疑惑的脸。 “什么事?千姐姐?”依珊在房内听得很清楚,平日里,千千自称姐姐,年纪辈分什么的也比她大,但是老鸨觉得她小心思多,虽然生意尚可,但好脸色也不是经常给。 而她刚才自称千千,怕是有事相求。 “可能和依珊道些事?”千千问道。 “姐姐进来说罢。”依珊瞬间便明白了她果真有事找自己。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要服侍么 “粥?”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但双手却显得无处安放的千千,依珊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是,”毕竟不是千千真心想要的东西,此刻说起来,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因此脸色也是怪怪的,“实在是饿得紧了。” 然而这副显得很难为情的模样在依珊眼中看来倒是正常不过,求助于自己不喜的人,确实是一件为难的事。 “不过,姐姐确定只是要粥?”依珊有些奇怪地再度确认。 一副别扭的模样来找自己,如果只是为了粥,不再要些别的好吃的,那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依珊看着千千的双手绞着,心想但如果是为了保持体型,只是要粥的话,那理由,倒也还可以。 在千千越来越发紧的目光下,依珊颔首表示同意。 “真是多谢依珊了!”千千松了口气,不忘奉上一个谄媚的笑容。 毕竟依珊也算从另一个角度,救了她。 依珊摇头,“姐姐客气。” 确实是太客气了,连妹妹也不叫,是真心实意地感谢。 “那,我便回去等你了。”千千起身,自觉要先回去跟里头的人说一下,而且她待在这里也着实不是很习惯。 “好,待妈妈送来了,我便送过去。”依珊点点头,起身送千千。 …… “依珊,说要粥?”柳妈妈本正招呼着一个要走的公子哥儿,听到负责二楼把着楼层的姑娘让人来传话,顿时有些疑惑,不过她也并未生疑,依珊向来听她的话,乖巧得很,只是要粥而已,这并不能算什么大问题。 这棵摇钱树,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养着才是。 “有说什么身体不舒服的么?”毕竟是摇钱树,柳妈妈终归上心。 “这倒没有,只说饿得难受,吃点清淡的便是。”那姑娘穿着侍服,年纪还小,在这楼中,既是传话的,也负责服侍一些红翎楼中身价好的女孩。 “那就让庖屋的刘嫂开个小灶,给依珊弄些粥。”柳妈妈见又有一公子哥儿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过来,只快速地吩咐了下,便又急急忙忙扭着腰上前去招呼了。 姑娘闻此,便转身去了楼后的庖屋。 …… “两位,那个,粥,粥晚点就到,晚点就到。” 门吱呀声起,千千进来后,迅速关上门,然后扫了扫看不到人的房间后迅速地说道。 只是恰在白晓辛本在咿呀的婴孩面前用一只手在陪着她玩闹,而苏灵翻了两页白筠筠给的医书时,而婴孩在千千出声时,在白晓辛的怀里轻颤了一下。 “知道了,做你的事罢。”苏灵沉着嗓子应了声,“粥到了,再唤我。” “是,是,可,两位要怎么称呼呢?”千千见他们犹在自己的床上,自己看不到他们,而他们也看不到自己,不由朝着那床张牙舞爪了下,然后又很快地恢复成了怯怯的模样。 “我是二千,他叫大千。” “大……千?”千千有些奇怪地反问。 “有什么问题?”苏灵有些警惕地问道。 “哦,没事,啊哈,只是,两位恰巧和小女子的名字有那么一点相似罢了。”千千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自己却没有抓住,怕惹怒二人,自己耽了性命,她连忙补救,“小女子花名千千。” “原来如此。”苏灵稍稍松了口气,便不再说话,瞥了眼身边一脸认真地逗着小姑娘的白晓辛,便没再说话了。 沉默半晌,若非那半遮掩着的床上传来了些动静,千千觉得这安静的空气简直难熬得杀死人。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走人?什么时候将解药给自己? 一想到这个问题,千千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但转念一想刚才那个大千说的话,那俩,怕是为衙门办事的?语气有些像经常来找老鸨的一些小捕头。 不过,小捕头来找到自己这里来干嘛?难道,是对自己有意思?不怀好意?图谋不轨?否则干嘛要喂自己毒药? 还有这声音?直接当着自己面就,就,等等,这俩男的是相好的? 咦,又不太对,有点像,像小孩子的声音啊! 那这样说来,真的是看上自己了? 千千决定试探一下。 “请问两位,需要小女子服侍两位吗?”千千鼓起了勇气好久,斟酌良久,小心翼翼问道。 “噢,那好啊!”苏灵翻了页书,只觉和白晓辛走了很久了,喉咙发干得紧,便下意识应道。 以往和青灵在一起的时候,也常有类似的互相问话,只是没有千千这样问得这么小心。 但她身边的白晓辛倒是看了一脸认真看书的苏灵一眼。 原来,她喜欢女人。 白晓辛如是想着,然后视线重新地回到了婴孩身上。 他和小希经常在这条街混,因此倒是见惯了红翎楼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尤其是这种事。 既然如此,自己,当是回避一下为好,毕竟,自己怀中的小不点,还小,不能受到苏灵的影响,要是,给她带坏了,就不好了。 白晓辛想着,抱着婴孩起身,膝盖触地,正要挪得远些。 白晓辛起身不免和苏灵触碰,苏灵抬头,疑惑地看着白晓辛。 “作甚”一词还未脱口,苏灵身边的帷幔便被千千撩起,苏灵看过去,差点原地起蹦。 “你,你,你要干什么!?”苏灵看着千千的脸上谜之酡红,香肩半露,一副令人垂涎的模样,不由得红了脸,慌不择手地将医书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二千,二千公子,不是说,要千千服侍么?”千千一脸娇羞,但心中却在骂娘,装什么装啊,赶紧完事了,最好快点将解药给她才好。 “服服侍!?”苏灵将医书往下放了些,露出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千千的模样,再看白晓辛一副远离她,将手放在了婴孩眼睛上的冷峻模样,深吸一口气,顿时明白过来。 被误会了…… “我只要你给我倒杯水,没要做这事。”苏灵瞪着白晓辛,示意怎不早些提醒她,于是尽管放软了声音,但怎么听着都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嫌弃千千么?”千千眼睛一红,顿时要哭出来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破绽微露 苏灵下意识摇头,但看千千眼神一变,顿时狂点脑袋。 “你就是不喜欢千千~~”千千心中骂娘,面上却越发伤心,甚是眼泪都已经顺着脸流了下来。 若是平日里那什么公子,看着八成就要上前去安慰了,但是在千千面前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孩。 因此苏灵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看着千千落泪也觉于心不忍,于是她道,“在下有喜欢的人了。” 千千一愣,正打算嘟囔几句,但说巧不巧,门口适时传来了依珊的问候,让这稀里糊涂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呼——”苏灵看着缩在一边的白晓辛依旧一副警惕的模样,顿时没好气地朝他龇了龇牙。 不过,白晓辛怎的懂得千千话的意思? “千千姐,”依珊待千千开了门,便直接道,“粥来了。” 千千便关了门,随依珊去了她的房间。 只是…… 依珊看千千小心翼翼关门的模样倒是生出了些疑惑,多数时,千千只会在客人和柳妈妈面前如此动作,而在仅有二人的房间内,也如此地小心谨慎? 疑惑在心中一闪而过,依珊没有想太多。 直到—— “带回去吃?”依珊讶异,“待会有人要来收东西的,姐姐确定要带回去?” “是……是,”千千讪讪笑着,手上却是端起了盘子,“千千姿态不雅,怕极了依珊笑话。” “……”依珊微微挑眉,看着千千急急忙忙要回去的样子,只想着这千千怕是饿极了,姿态不雅,倒也是理由。 “那我便熄了灯火,”依珊来到千千身边,替她开了门道,“那姐姐明日,方记得将盘子端来才是。” “嗯嗯。”千千端着盘侧身出门,看依珊温软地叮嘱,犹豫了下,还是道了声谢谢。 依珊便在廊道看着千千端着盘子一脚踢开了自己的房门,进了屋后,迅速地关上了门。 这番行为,倒是匆忙,依珊微斜脑袋,寻思无果,最终回房熄了灯火。 “两位,粥来了。”千千端着粥,放在了桌上,小声唤道。 “……” 于是千千便看着白晓辛无声地抱着一团东西跳下了床,迅速地来到了桌前。 白晓辛将那盆的盖子掀开,放在一边,然后拿起了桌上的一茶杯,一手稳当当地端起那盆粥,倒了一点在杯中。 千千疑惑地看着白晓辛的动作,最终看着那仅有一点粥的茶杯递到了自己面前。 “吃了。”白晓辛淡淡道。 “呜呜呜~~”他怀里的一包裹,突然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来,吓了千千一跳。 “小,小孩?”千千不由将眼神落在了白晓辛的怀中,在之前一直只顾着性命的她,完全没有注意白晓辛怀里的东西。 “吃了。”白晓辛再度道。 千千顿时明白,她连忙接过了白晓辛的茶杯,仰了半天脑袋和倒扣了半天的茶杯,她这才终于将那点凉了的粥吃进了嘴里。 白晓辛提了粥盆的盖子,重新将其盖在了盆子上,然后盯着千千,开始等待起来。 良久,未察觉有半天动静的苏灵也从床上下了来,疑惑地看着一动不动的二人。 “不吃吗?”苏灵对白晓辛问道。 “等。”白晓辛只回了这么个字。 苏灵看拿着茶杯的千千衣服害怕的模样,瞬间明白了过来。 白晓辛,是在拿千千试毒。 “我看看。”苏灵将桌上的粥盆拉过来了些,然后掀了盖子,将一搁置在一旁的匙拿了过来,检查了下后,捏着中间的位置,倒着在粥内舀了一点,放到了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吃到了嘴里。 “没毒。”苏灵道,转了转匙,将其递给了白晓辛。 白晓辛接过,然后又拿了一新的倒扣着的茶杯,将一些粥倒进了茶杯内,到了茶杯的一半,便停了下来,放了回去。 “这是?”苏灵问道。 “太烫。”白晓辛道。 千千闻此,不由得鄙夷。 吃个东西还这么小心翼翼的,这是什么男人啊?又不是当今圣上…… 苏灵倒是明白,现在在外面,已经没有了在祁府那般好的条件了,粥送来的时候,温度都是刚刚好的…… 在二人复杂的目光下,白晓辛拿着匙在粥内搅了搅,然后这才舀起了一点,手臂微微抬起,调整好角度后,朝着怀里的婴孩喂了去。 “啊呜啊呜~~” “嗯嗯,唔啊呜吖~~” 苏灵见此,便重新回了床上,看起了医书。 而千千倒是看白晓辛一嘴一嘴地或喂孩子,或拿着自己手帕擦着孩子的嘴,陷入了呆滞中。 不过,等一下,那手帕,怎的这么眼熟? 千千抽了抽嘴角,最终低头对着还在自己手里的茶杯龇牙咧嘴。 用老娘的手帕拿去当擦嘴的?还是个有孩子的?不过孩子不应该交给家里人养吗?这会还带到了这红翎楼里,这,这到底算个啥啊? 站着站着,终归会累,但一看到不言不语的白晓辛,千千又不敢没有经过白晓辛的同意而挪到另一张椅子上,生怕屁股一沾到椅子就给这黑脸凶神的咔嚓了。 “二千阁下……”千千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这么叫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女子能坐下来吗?” “可以。”苏灵愣了会才知道是在叫自己,她不由一笑,然后才答道顿时明白了千千叫自己的原因。 白晓辛,太凶了。 于是千千便小心翼翼地在白晓辛的对面坐了下来,见桌上的乐谱还在,便拿起了,挡住了自己的脸,偷偷看着白晓辛。 虽然刚才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但不得不说,他对怀里的小孩倒是真好……千千一脸嫌弃,那小孩,看不出样子,但怎么也没自己长得好看,小胳膊小腿的那么小的一点身材更不用说,怎么看,也是自己更应该惹人怜惜才对罢? 千千百无聊赖地想着,不由得再看了眼白晓辛。 脸还真够黑的,比那什么马公子还要黑。 千千继续暗自嫌弃,不过想着想着顿时又一阵泄气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解药给她啊? 还有,看这俩人的样子,不会一直都要自己去搞这粥罢? 千千翻了个白眼后,不经意间,眼神扫过了白晓辛,却突然发现…… 等等,一个脸黑成了那样的人,脖子,怎生得那样白? 千千眉头一皱,凝了凝眼神想看白晓辛的脖子再看得清楚一些,却突然发现白晓辛猝不及防地将脑袋转了过来,千千呼吸一滞,眼睛一下撞进了白晓辛黝黑的瞳孔中。 “你,看了我很久,”白晓辛在婴孩的咿呀声中道,“什么事?”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叼馒头战 “你去作甚?”苏灵一脸焦急地探手揪住了白晓辛的衣袖,跪坐在床上的她差点因为拉扯而掉下了床。 好在白晓辛没有用蛮力,苏灵也因此撞在了白晓辛的后背上。 “我知道庖屋在哪了,”白晓辛抱着婴孩待在原地等苏灵起身,“我去拿点食物。” “可,可你这样,不是偷吗?”苏灵惊呆。 “和你我适才所做,没有区别。”白晓辛道。 苏灵咬唇,一点点地放开了白晓辛衣角。 “等等,小姑娘不放这里吗?”苏灵连忙道。 “我不放心。”白晓辛道,继而打开窗门,一手抱着小姑娘,一手抓住窗户,直接翻身而过。 苏灵看着消失在窗户的影子,顿觉无言。 这,不是祁府。 在祁府,白晓辛可以因为妥协,而将小姑娘交给她,但如果能不离身,他能做到的都是尽量不离身。 苏灵,你是否还是太安逸了?都不用考虑食物的事情? 白晓辛如果不那么做,那,两个人迟早都是会饿死的,不是吗? 苏灵扪心自问,然后看着倒在自己身边被打晕了的千千。 哪怕是自己,现在和白晓辛的关系,也仅是一种相互威胁着的关系罢了,如果没有那道关系在,那自己,就可能命丧他的剑下了。 苏灵想着,将千千在床上摆放好后,自己则坐在她的身边,后背抵着床头,默默低头思考。 这边,白晓辛翻身下楼落地后,便已经落在了红翎楼的后院中。 红翎楼的后院,算不上杂乱,也算不得好。 自和苏灵出了那条密道后,白晓辛起初的目的,是放在了和小希那伙乞丐经常对着干的另一伙乞丐住的地方。 但苏灵说不行,他怀里的婴孩身体才刚好,弱得很,怕受不得风。 白晓辛思来想去,乞儿们住的地方,大都四面通风,八面透光,这要放在热一点的地方就罢了,但现在正值冬转春,还不时落雪的季节,他怀里的孩子怕真承受不住。 于是他斟酌后,便决定来这小希曾带他进过三四次的红翎楼。 而让千千去要粥,也仅是假象,若这红翎楼的姑娘做的事情和平日所做大相庭径,那恐令人怀疑。 千千屋子正对红翎楼后院,白晓辛在通过试探分清了柴房和庖屋的位置后,便作了此打算。 夜探庖屋。 脚步轻点,白晓辛抱着婴孩很快来到了庖屋前—— 轻手轻脚打开了屋门后,白晓辛掩门关上,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后,鼻翼轻动,一下便捕捉到了, 馒头! 白晓辛眼睛微微一亮,他连忙来到了灶台前。 一盘,馒头。 白晓辛伸手抓了一个,立刻就咬在了嘴里。 “吭~~~” 轻微的声音响起,白晓辛瞳孔一缩,寒毛竖起,没有下轻手,抬脚就是一踢。 “哎呦我的娘啊!铁炉里出来的啊!这么硬!!” 灶台下,传来了一声暗骂声。 咬着馒头的白晓辛眸中寒光大放,眼看便要再出脚,然而灶台下的人反应却不慢,一抓那夹木头的大铁钳朝着白晓辛的腿就甩过来了。 “给我来阴的,好啊,也给你瞧瞧!!” 灶台下的人恨恨地说着,但是那铁钳恰巧不巧地甩在了白晓辛戴着铁镯的小腿骨上,于是那人便被震得一阵手麻。 “娘啊,难不成遇见孙猴子了,还真是铁炉里炼出来!?”那人趁白晓辛后退而屋内狭窄无法施展开功夫的瞬间爬了出来,从一张桌子下滚向了白晓辛所在的另一个方向。 白晓辛顺手操起在木垛上的菜刀,蹲了下来,耳朵微动,朝着那人就扔了过去。 “真是见鬼了,我不就来拿点东西吃吗!?至于吗!?”白晓辛经过黎翰短短几天所练的听声辩位自然还是不到家的,但是黑暗中那人滚的方向没看清楚了,正好撞在了桌腿上,菜刀便越过他砍在了地上,发出了好大一声“铿锵”,把那人倒是吓出了冷汗来。 “看我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人咬牙说着,操起了刀,朝着白晓辛所在飞了过去。 虽然没有飞中白晓辛,但白晓辛还是躲开了,点地后,手在灶台上一撑,直接翻身站在了灶台上。 那被飞了的菜刀直接劈在了桌腿上,整个桌子便震了震,许些小东西掉在了地上。 白晓辛依旧一嘴咬着馒头,他脚在灶台坑处寻了寻,直到触到了铁锅的铁柄,然后脚腕用力,好大一声“哐当”,铁锅便朝着那人站起的方向翻转着飞了过去。 “他娘的,爷爷不发威,你还当爷爷是病猫是罢!?”那人闪得却极快,身法轻盈了一会,犹豫没有太大的施展空间,所以他躲开了铁锅,但整个撞在了另一边的灶台上。 铁锅撞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哐啷响。 黑暗中,那人腰被灶台边缘拦住,整个扑在了灶台上,于是顺手操起了一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便朝着白晓辛飞了过去。 白晓辛闪避,一脚踩在了灶台坑的边缘处,他一旋身,重新控好了平衡,同时脚上一踢那放菜刀的木垛。 木垛和那盘飞来的东西擦过,互相撞在了原本俩人各自站着的地方。 那人,身法极好。 白晓辛想着,脚上便继续寻物。 但也许是所站的位置东西比较稀落,白晓辛寻了会,竟是找不到东西了。 就在此时,刺耳的破空声传来。 白晓辛发现自己的一手手腕和两脚的脚腕似都被缠上了什么东西。 “嘿嘿,爷爷的金蚕丝,”那人顿时得意洋洋,“爷爷要是扔丝的速度还让你赶上,那爷爷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这线是扯不断的,哼!给爷爷我过来!!” 那人用力一扯—— 然后他自己飞过去了。 在空中飞着,未曾反应过来犹然一脸茫然的他,没有白晓辛反应得快,白晓辛一脚抬起,狠狠地在那人脸上盖了一下。 “啊~~~” 那人再飞,撞在了墙上,他手中的金蚕丝已然被收了回去,而白晓辛的手腕和脚腕处,也被划出了血丝来。 白晓辛自觉此处动静不小,于是跳下了灶台,取了桌上的几个馒头后,便抱着婴孩打算走人。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偏是馒头 苏灵想事情想得昏昏欲睡,却在听到窗声响的时候猛一激灵。 她抬首向声响处看去,果然是白晓辛。 “小姑娘没事罢?”她连忙下床,迎了上去。 “无。”白晓辛从怀里拿出了两个馒头道,“给。” 黑暗中,苏灵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馒头。”白晓辛道。 “等等,你受伤了?”苏灵嗅了嗅,一把抓住白晓辛的衣服,“你被发现了?” “无。”白晓辛道,“黑灯瞎火,和一人交手。” “那人竟然把你伤到了?”苏灵一惊,白晓辛的底子她是清楚的,白筠筠砸了无数的药材在他的身上。 “俱伤。”白晓辛想到自己踹他一脚外加盖一脚,而自己在那狭小的空间内,也用了自己能用尽的力。 “小姑娘先放在床上,”苏灵转了转脑袋,才发觉自己无法看清所有东西,“我给你包扎。” “先吃馒头。”白晓辛道。 苏灵一愣,手里的馒头,尚有温度。 “好,先吃馒头。”苏灵点点头。 …… 千千半睡半醒间,或尖锐或吵嚷的噪音在她的耳边不断盘旋着,迷蒙间,想到了什么的她突然一惊,连忙起身。 环顾四周,她猛地看向了背后,而果不其然看到了白晓辛一张犹竟黑着的脸后,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你难道……”千千连忙检查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无。”倚着床头的白晓辛知道她在想什么,平静地回道。 “那位,二千呢?”千千往后缩了缩,问道,微微地整了整自己的长发,寻找起昨日的记忆,但终寻无果。 “看书。”白晓辛道。 她松了口气,随即注意到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尖锐的声音。 给了白晓辛一个讪讪的笑容后,她连忙下床,来到了窗边。 “让你好好看着好好看着,什么不好,庖屋都成什么鬼样子啦?姑娘们都不用吃饭,那你也不用吃饭啦!!” 一打开窗,她便看见后院的老鸨正指负责看后院的邓其骂个不停,“让你好好看着不看着,还给老娘睡觉?好啦,现在收拾收拾东西,给老娘滚回去好好地睡,睡个够!!” “柳妈妈,柳妈妈,再给我一次机会罢!!我也觉得很奇怪,昨日午间明明有和往常一样睡过的,但是我没想到,我怎么,怎么就突然晕了,我真的不知道啊……没,没有下次了……一定没有下次了!” 邓其求饶的话中掺杂着一些乡话,千千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想到什么的她,连忙转身问正在桌上看书的苏灵,“两位,昨日是做了这事吗?” 苏灵沉浸于书中,没有听到千千的问话,而白晓辛则默了会,才道一声无。 千千有些不相信,但又松了口气。 不过,看刚才那大千,似乎完全没有必要对自己说谎,他们干了什么,自己也阻止不了…… 想到这里,千千突然一身冷汗,自己刚才的话,像极了质问,只不过,那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二千竟然没有理会自己?反而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大千和自己说话了? “你醒了?你刚才对我说什么了?”苏灵抬头问道。 “噢噢,没事,没事。”千千连忙摆手。 苏灵便继续低头看书。 白晓辛确实没有说谎。 他没有打晕那看守后院的人,他只是去拿了馒头。 白晓辛继续和咿呀叫唤的婴孩玩耍着,而千千放了心,也关上了门窗。 …… 依珊开着窗户,看着斜对角下,老鸨对那人又骂又叫,差点没动手,已算是好事。 “丢了什么?”柳妈妈没好气地朝着负责庖屋的刘嫂问道。 “呃……柳妈妈,丢了五只馒头,还有,两个鸡腿。” 老鸨闻言一愣,没好气地看向了刘嫂,“没了?” 刘嫂连忙摇头,但犹豫了下道,“损了些东西。” “哪些?”老鸨问道。 “桌腿断了两只,盘子碎了六个,柴火断了三根……”刘嫂看着老鸨的脸色,说话也越说越断断续续。 “继续说!”老鸨喝道。 “是,是,墙上碎了好几块砖,然后就是,砖有些砖块掉到灶台下了,怕会影响生火,锅柄断了,桌子上的菜和料子啥的都掉地上了。” 倚着窗的依珊没忍住“噗嗤”一笑,她自言自语道,“这分明就是两只野猫在打架啊!这下好了,她也没有什么大理由去找邓叔的麻烦了。” “不过,”依珊却是收起了笑容,蹙眉,“怎么,偏生是馒头呢?而且还是……他喜欢吃馒头啊!是野猫?老鼠?还是狗?” 看着后院没什么大后续的依珊,顿生无趣,关了窗,视线落在了千千送来的盘子上。 “竟未有丝毫剩下,”依珊感叹,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没有丝毫饭粒的情景,“怕是老鸨最近对她太苛刻了些。” 白日,稀落的红翎楼中只传来了丝竹琴音,夜晚,才是红翎楼的主旋律。 “马公子~~”柳妈妈拿着香帕甩了一下日常光临的客人,“快去快去罢,我们千千呀,她就在楼上等着你呢!你,对,说的就是你,还不快点扶着点马公子?”柳妈妈看着姓马的男人微微晃着身子,眼睛微眯,连忙再唤来一个小姑娘吩咐了几句。 “诶,诶~~”马公子早已喝得有五分醉意了,还能认路算是难得,虽然还清楚着自己的目的是找千千,但此刻也开始胡言乱语了起来,“我跟你说,我家那婆娘,就,就跟一只老虎一样,恨不得把人给吃了,你看看她那母老虎的脾气,还,还整天让我做这个做那个,她不容易,她不容易我就容易了吗?” 那扶着她的姑娘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却是鄙夷。 待二人来到了千千的房门口时,那姑娘连忙叫道,“千姐姐,马公子来找你了!” 千千心中一跳,手足无措,但在看到苏灵毫不犹豫收书上床之后,连忙装出和平日无二的模样来,“来啦~~~” 千千来到门口,努力地稳着狂跳的心,然后开门露出笑容。 和千千交接后,那姑娘连忙走人。 “千千,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是一日不见你,思之如狂啊!!”马公子看着千千的侧脸,如泣如诉。 千千心中焦急,面上依旧笑如春风。 ……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月夜遇战 直到那马公子抱着千千上床的时候,白晓辛直接出手打晕了马公子。 看着马公子倒在床上,被他压着的千千松了口气,好容易将他从自己身上厌恶地推开了,然后看向了并排靠坐在床上的二人,“两位,虽然躲过了一时,但,这样下去,也终究不是办法啊!” 千千一脸你们最好快点走的样子被苏灵看在了眼里,但现在,外面情况不明,去打探情况被人看在眼里又会被人怀疑,而且,白筠筠说过,他们要杀祁府人,而小姑娘和自己,显然都属于这个范围内…… “这味道……”正沉思着的苏灵突然蹙眉皱鼻,伴随感到的不对劲,一段回忆涌上心头。 她犹记那时,刚进祁府不久,白筠筠立刻就给的青灵和她讲述了有关于春药的药理。 “这些是流走于大街小巷中常用的春药,”白筠筠那时在桌面上摆放了几类的春药,对她们说着,“其他什么,不着急着知道,但这类药,却要牢牢地死记着,不可忘却。” “为什么?”问出这话的是青灵,而那时她,却还是懵懂。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白筠筠道,“你们现在在我身边,但日子长了,终归要分开,我只希望那时起,包括以后,你们都好好的。” 那后,杨渺渺在两个月内,每天都让二人分辨了很多的春药。 倏而想到青灵,一想到那个经常开她玩笑的女孩,苏灵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浓浓的愧疚感来。 但霎时,苏灵便从回忆中回神,她眸光一沉,那么,她现在闻到的这个药? 苏灵跳下床,吓了刚要坐在椅上的千千一跳,登时站直了身体询问苏灵是否有事。 苏灵没应她,沉着脸,来到窗户边,打开了一点窗,然后再回到床边打开了自己的包裹,取了四味药丸,除了昏倒在床的那马公子没有,其他人各分一丸。 “清心丸,”苏灵对着一脸疑惑的千千也没有多加解释,“你可以选择不吃,但如果不想和床上的男人行鱼水之欢,你还是吃了为好。” “呃?”看着苏灵直接吃下了药丸,还吩咐白晓辛让婴孩吃半颗,在红翎楼内也见过老鸨不少手段的千千便反应了过来,“下药?” “是。”苏灵道,然后便重新回到了床上。 千千顿时咬牙,眼神也冷了下来,她看着手中的药丸,如若苏灵要杀了她,大可不必用如此手段,那么假设二人不在这里,一切显而易见,老鸨是要逼自己和在床上的那货在一块。 怕是觉得自己是时候卖出去了。 如若那马公子真要了自己的身子,老鸨必然会逼迫马公子帮自己赎身,而这所谓的马公子,平日里无论如何抠门,也只舍得花那么点银子在自己身上,若真是逼急了他拿钱来,那他家中的婆娘怕真是要寻来这里捉自己去街上说理了。 而老鸨,只需要负责收钱便足够了,自己的死活,自然而然便也可交与给钱的人手中。 这费婆娘,还真是歹毒啊! 千千咬牙,吃下了药丸。 这姓马的,晚上一定不能留在这里!否则有理说不清! “啊呜啊呜~~~”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了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 “嗯?”千千转念一想,突然心生一计。 “两位,”千千来到二人身边,逼迫自己不去看白晓辛的眼睛,“这男人若今晚留在此处,明日醒来,必然有理说不清,而红翎楼的老鸨,必然会借此来寻小女子麻烦,而小女子也是怕二位的容身之所被搅了……” “你想杀他?”白晓辛正陪着婴孩玩闹,闻此问道。 千千一呆,双眼瞪圆,便瞧苏灵反手给了白晓辛的脑袋一个暴栗,但苏灵举动并无杀意,所以白晓辛只看了她一眼,便继续陪咿咿呀呀的婴孩玩着手指游戏。 “你说。”苏灵道。 “哦,哦,”千千回神,“想托两位,能否将这人丢出我的房间?最好,不被人发现。” 苏灵转念一想,若被人发现了也不好,于是便转头看向了白晓辛。 “夜深人静时。”白晓辛道。 千千茫然地看向了苏灵。 苏灵一笑,然后朝着千千点了点头,“他说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将这位请出去。” 千千脸上一喜,带上了由衷的感激。 …… 红翎楼的夜,是女孩们的夜,是男人们的夜,有女孩变成了女人,也有男人变成了猪。 夜深,琴寂,红翎楼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白晓辛将熟睡的婴孩交给了苏灵后,带着马公子从窗那里再度出去。 落地后,白晓辛瞧了瞧四周,选了一面有梅树的墙,借梅树向上,而后点墙翻出。 随手将呼呼大睡的马公子扔在了巷内,白晓辛重新上墙返回,准备和昨晚一样,故技重施,庖屋取粮。 但就在白晓辛立上花枝梢头,身后却传来了陌生中透露着熟悉的破空声—— 白晓辛拧腰,翻身腾空落地。 金蚕丝碎了白晓辛适才所立的枝头,一朵梅花被气韵所震,花落瓣瓣,片片飘扬。 “果然,爷爷我猜对了!!”那声音透露着咬牙切齿,“昨晚害得爷爷那般狼狈,今天爷爷我要全部都讨回来!!” 白晓辛侧身,再度躲闪开朝他射来的金蚕丝。 金蚕丝射在了他的脚下,甚至冒起了烟。 “昨晚的毒没解,就敢跑出来继续当老鼠?” 那人点在屋檐上,借着梅树纵身一翻,轻盈地落在了院中。 今夜月色甚好,无星无云,银白洒在了来人的背上,白晓辛的面上,飘落在二人身边的梅花瓣上。 “金蚕声断,恶萃蛊起。”那人嘿嘿笑道,“昨晚,我的毒好不好受呀?” 白晓辛动了,有势有力。 如古琴弦在耳边奏出一阵的滑音,白晓辛一愣,眼前人已不见踪影。 “哎呀,速度不错,可惜你打不到我,打不到我~~”那人一拍白晓辛的肩膀,白晓辛倒转旋腿拧腰扫拳,依旧打不到那人。 “哟哟哟~~~”那人嘲笑道,“来火了吗?来火了吗?可你就是打不到我,怎样!” “脸疼吗?”白晓辛突然问道。 “???”那人登时大怒。 破绽! 白晓辛眼睛一凝,倒手一拳。 …… 第一百二十章 月下双舞 一声撞击声起,那人被白晓辛的肘部狠狠一撞,登时倒退。 白晓辛接连不停,脚在地上轻点,随即追上。 那人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倒退,直到后院和中庭的接连处,这才一脚踩在了柱子上,身形颇为诡异地向上游行。 “太差了,老鼠~”那人一掌拍在了柱子上,身体顿时腾空,一个翻身后,一手攀住了墙壁某凸出处,果断向白晓辛甩出了金蚕丝。 诡异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白晓辛下腰,那金蚕丝却是穿过他的腰束带,在他的眼前射过,金蚕丝头处的银针直接撞在了地上。 那人纵身一跃,来到屋顶,金蚕丝却不随他动,似乎毫无尽头。 白晓辛的袖处滑出了匕首,握在手里,在那人要收回金蚕丝时,果断翻转身体,朝那人掷出了匕首。 那人嘿嘿一笑,手腕手指迅速游动了起来,一手本集在一起的金蚕丝猛地分散开来,在收回的过程中分成两股,想要迅速地缠住了白晓辛的手臂和腰,而另一手射出的金蚕丝却将白晓辛的匕首给击歪了些,堪堪侧着飞过他的脑袋。 那人顿时一脑门子汗,他对白晓辛的力气,还是错估了些。 再凝神看去时,白晓辛却是用不可思议的各种挪移翻转,避开了他的分股金蚕丝,那身体一点都不像个男人,像极了身体柔软得可以跳出南疆祭祀舞的女孩。 “哼,一手不行,那就来两手!”那人顿时察觉到了白晓辛身体的可塑性极高,动作反应速度极为惊人。 那人再度射出了另一手金蚕丝。 哪怕是再惊人的人,只要是人,终归会有破绽。 在那人看来,白晓辛身上便有很多破绽,但是因为过人的动作反应速度,却硬生生地掩盖了许多不足。 但有一个最大的破绽在白晓辛和他对战的时候,他便察觉出来了。 白晓辛不会身法。 这样一来,纵然有过人的身体作为支撑,再好的条件,不会用也是枉然。 那人嘿嘿笑着,“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尝尝我的金蚕阵!” 话未全落,他的十根手指,手腕,手臂,乃至整个身体,在屋顶上快速地动作了起来。 像在跳舞。 白晓辛躲闪的速度也越发地快了起来,像极了几千年后某星球上六倍速度播放的广播体操视频。 然而那人所料如是,白晓辛不会身法。 金蚕丝上的一根银针最终直接扎在了白晓辛的左手臂上。 “哈哈,中招了罢?你输了!”屋顶那人登时停下了动作,言语间不乏得意洋洋。 白晓辛无言地看着屋顶上那人,再看依旧在自己身边游走的金蚕丝。 输了? 输了,是否意味着死亡? 白晓辛双眸越发地冷,不,白晓辛,你不可以死。 她还在等你,带东西回去。 想及此处,白晓辛的视线,重新停留在依旧在闪着银光的,还在自己周围不断游走的金蚕丝上。 它们的攻击,像极了,像极了……那日,梅花树下,那个女人的舞蹈。 白晓辛感受着自己受了轻伤的左臂。 它,依旧还好好的。 那么,不能输。 输,就意味着死! 白晓辛蹲下,左手从鞋中抽出了一把较长的匕首,对着正在得意的人再度掷了过去。 “他娘的,你个手下败将,还敢动手!?”那人一惊,连忙重新动作,操纵起了金蚕丝。 匕首中道崩殂,直接摔落在了地上。 金蚕丝动了,白晓辛也动了。 速度,没有必要放快。 那就,慢下来。 接下来,白晓辛接下来的所有动作,都以那日梅花树下,那个女人的动作为主。 月将白晓辛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将屋顶那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红翎楼后院,白晓辛舞着,红翎楼屋顶,那人舞着。 刚开始,白晓辛只能堪堪地躲避金蚕丝,甚至身体动作还不算特别流畅,但在两遍过后,拥有着良好底蕴基础的他,开始真正地熟知了这舞。 抬腿,金蚕丝过,翻身,金蚕丝过,仰首,金蚕丝过…… 屋顶上那人,和在后院中舞着的白晓辛似乎按照某种和谐的韵律,仿佛两个抄书人,一个人从头抄起,一个人从反抄起,做着相同的事情,步伐不同,起点不同,但步调却出奇一致。 然而,二人没有发现的是,二楼斜对着后院的窗户,却是不知在何时,悄然地打开了一个小口子。 依珊伫立在窗前,手指抓着窗,久久未曾动弹。 她在看,看着后院,看着后院那在月下看不清脸的人,一身破衫,忘情地跳着同一支舞。 望着,望着,看那人的身形转动,她登时由呆滞逐渐陷入了痴迷。 好一支舞,这样的舞,该和怎样的曲子呢? 她痴痴地想着,抓着窗的手也越发地紧了。 这是一支诉情舞。 那么,唯有诉情曲相对。 待回神过来时,依珊发现,那院中人,却是停下了动作。 头上响起了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如何会这舞!?” 还有人?! 依珊顿时一惊。 然而,令她猝不及防的是,一人不知从哪里来落在了后院中和适才舞得忘我的人纠缠在了一起。 那人心中自然不会是单纯的气急败坏,他在屋顶舞间,自然也能看见白晓辛的动作,刚开始不以为意,但第二遍时终于发现,白晓辛所做,与自己内容相同,但却截然相反。 破裂金蚕阵的方法,要么对方的速度比他的手指要快,要么,就会他刚才所舞蹈的,截然相反的动作。 难道,这个和自己交手了半天的人,是自己人? 但是自己人里面,有力气这么大,脾气这么乖戾,一言不合拿铁锅砸人飞暗器菜刀的吗? 而且,这人半天了也丝毫没有停手的趋势。 不管了,用药拿下他! 那人心中暗想,几瞬间心思清明,便要用药。 只是悄然动药了,待一会借着身法压制白晓辛的他觉得差不多时候了,便稍稍放慢自己动作,准备手擒白晓辛,但猝不及防却被白晓辛一拳打在了腹部,整个撞入了后庭中。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剑一式 白晓辛正待要追上,但却突然抬头,眼睛锐利地盯着两扇窗户中的那条缝隙。 依珊被那眼神一盯,稍稍一愣,几瞬过后,汗毛竖起,不由后退了几步,撞在了房间内的桌子上。 等等,这样的眼神…… 不,她看过了无数次,不会错! 依珊将双手放在胸前,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疯了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但是心中无法明说的隐隐期盼就像一只手在她的后背推着,在推着她不断上前一般,她心跳如鼓,一边祈祷着,再凑上前到了窗户边。 然,再没有那双眼睛,那个人,唯有清冷的月光洒在了地上。 依珊伸手,猛地将窗推开了些,撑在了窗边,向下看去。 适才的一切,都像是,幻觉。 是她的幻觉吗? 依珊颇为失落地关上了窗,一袭中衣的她有些恍惚地回到了床上。 只是她今夜,注定无眠。 …… 身着中衣的一对夫妇哆哆嗦嗦地起来查探自家窸窸窣窣的动静发现了不明人的身影,就将要喊出声来时,几根银针射出,已使他们昏睡。 “是部落的叛徒吗?”被白晓辛一拳打伤了的人,名为端木枫,钟情鸡腿,他趁着白晓辛分神的瞬间,兔起鹘落已然逃出,而恰好白晓辛也根本没有追击的痕迹,在此间,他便随意地进了一户百姓人家里,开始疗伤。 “看着不像,开始出手时傻里傻气,哪有半分精明?”端木枫满嘴嫌弃,却不免要伸手去抹嘴角的血迹,“光有一身蛮力……” “可他,怎就会这舞呢?”端木枫说着说着咬牙切齿了,“爷爷辛辛苦苦想出来,无人能破的金蚕阵就这么给破了?破天荒地头一遭!” “不行!是不是族人这点必须弄清楚了,这样我才好决定下不下死手,免得自乱阵脚。”端木枫说完嘿嘿一笑,掏出了一支箫来。 箫声起,不久,一条青蛇游了过来,懒懒地在他身边将自己围成一个圈,蛇脑袋紧紧地对着昏倒夫妇的方向,吐着信子趴在了他的脚下。 “你是蛇又不是猪,睡什么睡?这么晚来不说,还看什么看?不准看,我怎么教你的?不能吃人,”端木枫嫌弃地踢了踢青蛇,“起来了,有正事要你干,干完了给你他们家的酒喝。” 青蛇扭头,盯着端木枫看。 “这东西送回去给我妹子,”端木枫伸手刮了下青蛇的脑袋,催促道,“走了走了,别看了。” 青蛇衔了端木枫手里的铁球,然后走蛇。 “哼,这红翎楼还真是点东西,待明天爷爷一探去!”端木枫没好气道。 …… “你回来了?”苏灵见两扇窗打开,便下床,抱着婴孩迎了上去,“今天晚了些。” “嗯。”白晓辛淡淡应道,将一碗粥放在了桌上,再取了五个馒头。 “你的衣服?”苏灵借着月光,打量着白晓辛全身上下,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烧火热粥。”白晓辛面无表情地取了一只馒头,迅速地啃了起来。 “噗。”苏灵憋气笑,然后在白晓辛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将婴孩递给了几嘴吃完馒头的白晓辛,然后鼻子凑着在他身上闻了闻,也取了一只馒头,啃了起来。 “不过,你腰带也烧掉了?”苏灵看白晓辛敞着胸膛,露出了中衣,再度问道。 “和人交手。”白晓辛道。 “昨晚那人?” “是。” “你杀了他?” “跑了。” “呼,那就好。”苏灵松了口气,在白晓辛手下跑了,那应该不会再来自找麻烦才是。 “啊呜啊呜?”婴孩倒是没怎么哭闹,白晓辛一直呆在她身边,因此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时间颇为安静,而近来白晓辛带她奔波,见了不少风景的她,一双眼睛里除了好奇和疲惫,也少有其它。 只是因为她的眼睛在白日无法视物,所以大多时间都在睡觉,而白日倒转,来到黑夜时,反倒是她精神颇佳的时候,光是打量周围,便已是目不转睛。 待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中,婴孩便哇哇了两声,然后闻到了香味的她张着嘴,按照平时的喝粥频率,一点一点地喝起了粥来。 待苏灵吃完,婴孩也喂完了,白晓辛便重新将婴孩交给了苏灵。 “作甚?”苏灵问道。 “杨渺渺,三剑十二式,第一剑,第一式,不会,”白晓辛道,“我,太弱。” 苏灵接过发出吃饱喝足后哇哇声的婴孩,一愣,太弱? “小子,不用你的宝贝匕首,用我这把废铁来做什么?”斜剑在脑海中冷冷地嘲讽,“刚才不是打得很欢吗?那中年老头也不在了,还要练什么练?以你的身体素质,只要放开你的意识,继承我的力量就足够杀了所有人了。” “你,废话。” “哦,哦~~~小子,没错,没错,废铁就该说废话!!” 白晓辛跃窗而出,重新来到后院。 苏灵连忙也来到了窗边,看着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的白晓辛。 现在,这里除了苏灵外,没有眼睛。 那么,就开始罢。 白晓辛闭眼。 那女人,第一剑,第一式,只有刺。 刺。 他睁眼,抽剑,向前一步,顿住。 不是那个感觉。 他垂手,回步,斜剑指地。 是刺。 苏灵看白晓辛反反复复一个动作,微微一笑。 而怀里的婴孩,却是激动起来,看着天上的月亮哇哇大叫。 苏灵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了婴孩的嘴,连连嘘声。 “小姑娘,你可不能叫啊!” 苏灵有些心虚地叮嘱着,环顾周围,然后看怀里婴孩的反应一点一点地松开了她的嘴。 不管婴孩是否懂了,但她总算,只是小声嘤唔着。 …… 都死了…… 都,死了…… 苏灵、庄铭、六子、张七、席六…… 黎月浑身发抖,他缩在了无人的角落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黎翰要打他一拳。 然后醒来时,自己便身处异处。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想及此处,他的眼泪簌簌流下,无法可止,心里,也痛苦着。 他已经听人说了,祁府所在处,无一活口。 府主,府主夫人相拥而死于火中,甚至衙役在处理二人尸体时都无法将二人分开。 还有,听说那死在二人面前,双手俱无的不明中年人。 唯有,水淼淼和一下人,不知所踪。 为什么啊!?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捉奸成单 红翎楼的花魁会,三年一次。 受到追捧最多的楼中女子,便是花魁大会的魁主。 这是个简单通俗的道理,花魁的本质只需要用男人们手中的银子来衡量。 “欸!!对了对了,就是那边,红花再往那边挂一点儿!”柳妈妈老早就起来在门口颐指气使,嗓门之大,恨不得左邻右坊都能听见了去,街上的路人,也都能够往她这里瞧过来。 依珊很早便起身了,不过并非是老鸨的大嗓门,而是她一夜难眠,尽管逼迫着自己不要去想那个人,但脑子里总还是闪过那人的眉目。 于是她只好起身。 待闻得老鸨的大嗓门时,她才真正想起今天是花魁大会,好似昨日那老鸨便悉心地叮嘱过了各项事要如何如何。 她无聊地拨弄了下刘公子所相赠的古筝,想着那刘公子说,自己用这琴弹得如何悦人心,再搜刮着腹中不多的墨水,用很蹩脚的话和银子不断明示或暗示自己。 不过,再想到那老鸨的嘴脸,依珊美丽的脸上突然起了自嘲的笑容来。 老鸨可是将自己抓得紧紧的,倘若自己无法成为花魁,那用老鸨的话来说可算是养了个白眼狼出来了。 花魁看似风光,但也不过是如精美的物品一般放在那里任人出价罢了。 若不成为花魁,那可就算是成全了所谓刘公子的意,这样一来,不是花魁的人,便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过想来,刘公子便可轻易地在众人面前买下自己。 只是,精明的老鸨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的。 因此,自己唯能做的事情,仅有配合。 依珊自顾自地想着,突然廊道中的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然后便是踹门声。 这个依珊是听得习惯的,甚至连踢门的人是谁都能猜到。 “千千?” 隔壁只有千千,依珊蹙眉,心中微微便开门来到了廊道。 然后便看到了浩浩汤汤的一群红翎楼女子和几个生人堵在了外面。 “妈妈,你这是?”屋里传来了千千疑惑的声音。 千千凑得近了些,而在围观的姐妹们见是依珊,登时便让开了条道来。 “你个贱人!!” 依珊一惊,便看到了一陌生女子一巴掌打在了千千的脸上,而老鸨便在一旁看好戏,适时出声道: “你这女人,怎么能这样呢?我们红翎楼内,每天那么多个马公子的……” “你个婆娘给我闭嘴!!都进来,给我搜!杵在门口干什么?”那陌生女子尖刻道,一回头,恰好看到了依珊,脸上不由闪过了一丝愤恨和嫉妒的神色。 这是个妇人家,也是个富人家。 不过并未有千千好看,而且脾气怕是极差,依珊打量着女子的发髻,淡淡地想着,然后视线停留在了门外等候着的生人身上,他们此刻便像是听了主人命令的狗,蜂拥而入。 “给我搜!”那女人家道。 依珊能听到背后的女孩们议论纷纷的声音,都是在说千千这回怕是完了可怜之类,只是她一回首,众女孩便都纷纷噤了声。 “夫人,床上没有,床下也没有……” “夫人,小隔间没有……” “夫人,没有……” 依珊能看到千千在老鸨背后躲着,但盯着老鸨的神情充满了压抑地怨愤,而老鸨看似护着千千,但脸上却是充满了惊讶。 依珊细细一想,种种细节从心划过,她瞬间便懂了。 老鸨设计了千千,千千屋子是有人的,只不过,千千不知怎么得了老鸨的消息,用什么法子躲过了。 就在这时,急急忙忙的脚步声自廊道传来,依珊等人让过身子,打扮与屋内下人无异的人便进了屋子急急忙忙道,“夫人,老爷回去了,伤寒了。” “什么!?”那妇人一惊,再顾不得其他,只匆匆地瞪了眼依旧捂着脸垂着脑袋的千千后,便要走人。 “你等等!!”不过老鸨却是在这时挺身而出拦住了那妇人,盛气凌人了起来,“你没找到你家老爷也就算了,但是在楼下砸了我好些物件那要怎么算?” “你,留下,好生跟这婆娘算计算计,我回去,银票稍后便送来!!”那妇人心急回去,倒也懒得同老鸨计较。 但依珊却知道,结局虽然如此,但老鸨却成了最大的赢家。 毕竟那楼下被损坏的物件,可以一件数十两,也可以一件数百两。 “小水儿,给我们千千拿些药来涂涂。”老鸨睨了眼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捂着脸的千千,没好气地下楼了。 但在看到依珊的时候,老鸨却不禁喜笑颜开,刚才一闪而逝的阴沉仿若不存,如阳光明媚下微风轻拂的一朵皱着脸的菊花。 依珊习惯对老鸨露出了笑容,在目送众人离开,确定了廊道再也无人之后,便掩上了门,来到了千千身边。 “玉佩掉了。” 依珊轻声细语道,捡起了地上,千千刚掉的一块玉佩还有……一些馒头粒,她同时放在了手里,看着馒头粒,一边梳了下那流苏,“很漂亮,他给你的?” 千千早在眼里打转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颤巍巍地伸手,看也不看地拿过依珊手里的玉佩,然后猛地转身砸在了窗上。 玉佩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摔在了地上。 它碎了。 “他还在这里,对吗?”依珊看着千千,轻声问道。 “你,你说什么?”千千被这样猝不及防地一说,顿时抬起了头,有些慌乱地看着依珊。 “和我说实话罢。”依珊依旧柔声细语,“不然的话,我就只能去楼下和那个女人说了。” 依珊说罢,便转身,假意要走。 “等,等一下!!”千千向前伸手,捂着脸登时着急叫道。 然而还有人比千千还快。 “别动。”一声窗户哐当,一把匕首已经停留在了依珊的脖颈边。 “大千,你等等!别杀人!(马公子,不必冲动,我并没有那个打算。)” 异口同声,声落下后,万籁俱静。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乳名馒头 “大千?”依珊闻言喃喃,突然一颤,不由出声道。 大千既然在,那白晓辛……那他? 而苏灵却是有些懊悔没有拦住白晓辛,原来这姑娘是将他们当成千千的相好了。 “大千,你不要冲动,”苏灵抱着婴孩来到白晓辛身边,“还是用一样的方法,喂毒药就好了!” 白晓辛瞥了苏灵怀里的婴孩一眼,没有说话。 “你是大千?”依珊突然问道,然后完全不顾在脖颈边的刀锋慢慢转身。 白晓辛见此,蹙眉,依旧警惕,然后微微将匕首在她的脖颈边挪开了些。 婴孩在白晓辛和苏灵二人躲着时,因为动作稍大了些,虽未有哭闹,但终究还是醒了,睁着在白天无法视物的眼睛一脸迷茫。 待依珊和白晓辛二人终于四目相对时,二人却不由双双愣住。 苏灵忙着放置婴孩和在包裹里找着冒充毒药的假药,而千千则是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一脸担忧地看着依珊。 “原来……是你……”依珊说着,却是踩着有些不稳的步伐,朝着白晓辛走近了些。 白晓辛想了想,将匕首重新收回了袖里,站在原地有些警惕看着她走近自己。 “???你,你们?” 苏灵找到假药回头准备给白晓辛的时候,却不由得瞪圆了眼睛一脸迷茫。 和苏灵同样的,还有在一边捂着脸的千千。 谁能告诉她们,在眼前的一幕,是什么鬼? 依珊眼神三分不可置信,三分迷醉地伸出了手,一手贴在了白晓辛黑乎乎的脸边。 然而这不是让她们迷茫的。 让人惊恐的是,向来对他人警惕的白晓辛,竟然就这样让这个女人靠近? “你脸上,涂得是什么啊?”依珊咯咯笑道,却笑出了眼泪,“太丑了。” 太亲昵了!! 在看的二人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天哪?她在做梦罢?苏灵想着,白晓辛居然在清醒的时候给人摸脸了? 天哪?她在做梦罢?千千想着,依珊居然摸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脸笑得那么甜?这要给老鸨看到了,不打活活打死? 不过接下来,还有更令人惊恐的事。 依珊伸手,直接抱住了白晓辛。 苏灵目瞪口呆,手里的药瓶直接摔在了地上。 而千千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啊呜啊呜?啊呜啊呜?”犹自在床上婴孩一个翻身,发出了迷蒙的声音。 “你没死,真好。”依珊的脸搁在了白晓辛的肩膀上,满足地笑着。 唯一保持着冷静的只有白晓辛,他僵硬着身子,袖里的匕首再度滑出,直到他听到了婴孩软嚅得即将带了哭腔的声音,这才连忙翻手猛地挣开了依珊的怀抱,和苏灵擦身而过,径直奔向了在床上准备要大哭的婴孩。 …… “所以,你和咳咳,大千认识?”苏灵看着一双美眸一直黏在抱着小姑娘的白晓辛身上的依珊,顿生酸意。 “嗯……”依珊在苏灵的咳嗽声下回神,不由看向了苏灵,不过感受到了苏灵的示意,她看了眼犹自在桌前看着茶水,但眼神却不停地朝这边瞟的千千,点了点头。 “那,你,你怎么和他认识的啊?”苏灵看了眼身边的白晓辛正一脸严肃地哄着怀里的婴孩,不由得觉得开始牙疼了。 “馒头。”依珊笑了笑,看着手里的馒头屑,“也是,我早该想到的。” “馒头?”苏灵蹙眉,二人因为馒头认识,依珊的话没头没尾,也只能让人想到这些。 不过看依珊只光顾着看白晓辛,没有丝毫说下去的打算,苏灵便也知趣地闭了嘴,心里闷闷不乐。 她自以为算是挺了解白晓辛的女孩了,但没想到,还冒出了,凭空生出叫……依珊的一个女孩来。 生得那般漂亮,看起来,也挺善解人意的样子…… 而且那么早,就认识了白晓辛,还是因为馒头。 所以白晓辛才那么喜欢吃馒头的吗? “这个孩子?”依珊坐在千千床上,白晓辛身边,问道。 白晓辛抬眼,“她是我的。” 依珊点点头,看着白晓辛怀里的婴孩,知道这必然不可能是白晓辛的孩子,怕是他从哪捡来的,“叫什么?” 白晓辛一愣,突然想起了,那个女人说,要自己给她取个名字。 名……字? “叫,白馒头。”白晓辛想了想,一字一字认真道。 苏灵现在对馒头二字敏感得不得了,闻此,她眼睛一翻,又是馒头?想馒头想疯了罢?自己教了他那么多书,是白读了吗?她没好气地给了白晓辛一个暴栗,“小姑娘长大了让人叫白馒头?不可以,这太难听了!” 白晓辛慢悠悠看了苏灵一眼,然后朝着怀里轻声唤道,“馒头。” “这样罢!”依珊看着苏灵一副快气晕了的样子,不由捂嘴笑,她伸手轻点孩子的鼻子,“乳名叫馒头,叫小白爹爹给你再取一个罢!” 于是白晓辛皱起了眉头,看向了身边的苏灵。 “她,之前,有名字吗?” 苏灵一呆,而依珊见此一愣。 “叫什么?”看苏灵的样子显然是有的,但是似乎不愿意说。 “琰,左王而右上下二火。”苏灵看着白晓辛道。 “好名字。”依珊美眸一闪,视线定格在了白晓辛怀里正在熟睡的婴孩身上。 这孩子,莫非身份不凡? 说来也怪,白晓辛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而且居然不是和以往一样让小希带着进来,还有那晚,在后院…… “你怎么会在这里?”依珊终于问道。 这个问题,便算戳到了白晓辛、苏灵的要害了,二人在此刻,像极了心有灵犀般,各自沉默不语。 “好罢,我不问了。”依珊微微一笑,“那我问些别的。” “你迟早要离开这里罢?” “……” “没关系,算我一个可好?”依珊直勾勾地盯着白晓辛问道。 苏灵倏而抬头看向了依珊,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要跟白晓辛走? “不。”白晓辛拒绝。 “你拒绝得太快了,”依珊道,“能告诉我原因吗啊?” “不。”白晓辛继续拒绝。 看着依珊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露出了受伤的神情,苏灵也顿觉不忍。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魁会始 不过疑惑却还是有的。 “不过……你为什么想和他一起走?”苏灵问道。 “我喜欢他。”依珊看着白晓辛,缓缓说道,理所当然。 喜欢……喜欢? 苏灵闻言呆住,虽此话过于直白大胆,但喜欢一个人,所以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想和他一起走? 这难道,是青灵常给自己看的,话本里经常说的二人之间,名为爱情的情感? “你不带我走?”依珊看着垂首哄着婴孩的白晓辛,再度问道。 苏灵从考虑中回过神来,眼神也不自觉地投向了白晓辛。 白晓辛没有再说话。 依珊于是明白,自嘲一笑,起身来到千千身边嘱咐几句,千千便起身,和她并肩而走。 “啊,你,你要走了?”苏灵被依珊这番干脆利落惊呆了。 “不然呢?”依珊让千千先出去了,然后回首,却是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一哭二闹三上吊?” “没,这倒不是。”苏灵被这么一反问,顿时结巴,连忙摆手。 “还是说,你怕我和那老鸨说什么?”依珊倒是看透了苏灵心中所想所念,微微一笑。 苏灵面上一红,只是她脸抹着东西,除了羞赧的眼神倒未看出其他。 眼见着千千先出了门,依珊回首道, “小白在我最初遇到他的时候,便身染风寒,发着高烧,小希好容易将他救回来了,但醒来之后,不仅脑笨,嘴也笨,”依珊叹了口气,“既然不欲对我说,也不愿带我走,那就要劳你多看着他点了。” 苏灵一愣,看了眼依旧毫无反应的白晓辛,下意识点了点头。 房间在门关上之后便彻底地安静了下来,苏灵刚要来到白晓辛身边坐下,却见身边的白晓辛骨碌地站了起来, “该走了。”白晓辛冷冷道。 “什么?”苏灵一愣,毕竟跟了白晓辛三月有余,也晓得了他的性子了,“你是说,刚才那个姑娘?” “是。”白晓辛道。 “可,可她不是说,她不会说出去么?”苏灵蹙眉,“而且她与你是旧识……” “那又如何。”白晓辛已经检查起了床上的物件。 那又,如何? “她只说了,不会告诉老鸨。”白晓辛道。 “你,你是说,她会告诉千千?”苏灵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道,”白晓辛道,“但是知道我的人知道了,我们不管有没有危险,都会有危险。” “你不杀她?”苏灵试探着问道,虽然还不是想得很明白,但终归还是动手收拾了起来。 “她认识我,我不能杀她。”白晓辛收拾好了东西后,将包裹重新背在了背上,“我有刀,身上有孩子,还有你……在这段时间内,她有时间,可以留下无数关于我们的消息。” 至此,苏灵缄口默言,她知道,没有再问的意义了。 …… “什么?苏灵做噩梦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老鸨闻此,眉头一挑,事关即将到来的花魁大会,而且花魁大会几天过后,便是寒食节,这个时候,鬼怪作祟的事情还是不少的。 老鸨是女人,还是个老女人,所以第一信钱,第二便信神佛妖魔鬼怪之流。 “那赶紧的,我托个熟人,在今晚之前把法事做一做。”老鸨闻千千的话,倒没有什么怀疑,毕竟,她心里再怎么有小心思,那也和孙猴子一样,翻不过她柳妈妈的这座五指山。 待千千觉得有些不对地回到房间正想找苏灵探探口风时,便发现,床上,窗处,毫无人迹。 千千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让依珊利用了,打草惊蛇啊!! 自己的解药要怎么办!? 只是,待来到床边时,便惊讶地发现了一个小瓶好好地待在自己的枕边。 吃了“解药”之后,千千便也渐消了去找依珊的念头。 二人手中各有把柄,那还是相安无事为上。 …… 而隔壁,依珊面上倒是恬静,甚至还取了乐谱过来,搁在了自己的膝上,一页一页地翻着,翻着。 翻着…… 开着窗,风吹着乐谱,哗啦着翻着一页又一页。 她,什么都没有了,也毁了白晓辛的路。 不知道,以后再见的时候,那憨憨还会不会拿着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可是,依珊,你糊涂了罢,在说什么以后呢? 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白,晓,辛。” 依珊泪眼模糊地看着膝上的乐谱,只是至终,那泪都未曾掉出来,此刻,她突然想起了白晓辛身边的那个男孩。 “你说对了,我本就是女人,不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能怎样呢?” 只是,不想被他瞧见罢了。 伶子无情,也只为那狠心人。 …… 红翎楼三年一次的花魁会,也是出了名的,红翎楼真正的主人早就死了,老鸨是红翎楼主人的后代。 花魁大会在傍晚的时候便开始了,老鸨欢欢喜喜地送走了所谓做法事的法师后,便开始布置了起来,菜和酒等物,也早早就托离红翎楼不远的酒楼做好了,送来。 滁县,乃至周围一两个离得不远的地方,也都有人来或者被拉来凑热闹。 总而言之,精心养了许久的货物终于到了上架出售的时候了,红翎楼内处处张灯结彩,若非一些置物会让人说三道四有关平明百姓特别是从妓者不得摆放贵物招惹来麻烦,那老鸨是恨不得将半副身家给砸上去。 客人来人往,老鸨的脸快笑裂了,而小一些还无法在这次花魁会登场的小女孩们,责备老鸨当成了侍者使唤着给客人们带路。 “三两”“二十两”“两百两”“四百两”“八百两”“一千两”“一千五百两”的声音不断地充斥在了按照老鸨的吩咐打扮过的依珊耳边,她木然地透过在脸前不断晃荡的珠帘,看着底下或座上或二层楼上再熟悉不过的眼光。 自己,是人啊…… 身边突然有一小姑娘过来,递给了自己一张纸条,然后脸色苍白地像老鼠一样跑了。 依珊依旧木然,看也不看手里的纸条,直到老鸨过来了,乐呵呵地准备要拉自己上场的时候,依珊手里的纸条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老鸨脸色一暗,随即又亮了起来。 “喔,不知道。”依珊想到了刚才那个脸色苍白的小丫头,也清楚她应是为那刘公子所迫,“刚才这里走了两三个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塞给我的。” “噢,”老鸨将那纸条狠狠地攥在了自己手里,露出了和蔼且安抚的笑容,“依珊啊,马上就到你了,好好表现,至于这点烂芝麻的小事,你就别担心了,快,快些上去罢!” 依珊木然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平时对着老鸨的笑容来。 “好的,妈妈。” 钱,究竟能带来什么? 依珊在众欢呼声中登台,款款地在台上坐下,葱白的十指,在古琴上轻轻滑过。 有钱,能改变,一个人吗? 那么—— 依珊微微抬头,珠帘晃了晃,听着众人更加激动的欢呼声,微微一笑,露出了“羞赧”的笑容来。 这样方便让二楼的“贵人”们可以看到自己的脸。 那么,她想要…… 钱。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方平镖局 滁县是个小县城,它有两座门。 那么,要怎么从其中一座门出去,便成为了问题。 小路是没有的,而摸黑烧了城门,亦或者杀了看守城门的兵卒,亦或者用轻功爬上城门再跳下去,对带着婴孩和苏灵的白晓辛来说暂时没法做到。 方平镖局,滁县的一家小镖局,生意一般,小单居多,大单一年内一只手能输得过来。 镖局的大院内, “小贾!!干活给我认真点!!”裴镖师一脚踹在了贾九的屁股上,“看看新来的小白,我看你俩刚才一起装货,他都搬多少东西了!!你呢!?” “是,是,裴师……”贾九差点没一脑袋枕在大批大批的布帛上打瞌睡了,但这么给裴镖师一屁股踢醒了,睡意也全给一脚驱逐个干干净净。他一脸赔笑地见裴师的身影愈来愈远,然后一扭头,手摸着屁股,苦大仇深地盯着身边的矮个子。 “臭小子,裴师来了也不叫我声,你是想找死吗!?”贾九想给身边的人一屁股,却刚好不好地踹在了那蹲下身子来的矮个子的手臂上,一脚将他踹得坐倒在地。 见矮个子一点反抗也没有,贾九顿时觉得找回了口气,他没好气地朝矮个子瞪了几眼,才道了句我去卸货。 “怎么不躲开?”苏灵见人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地走远了,这才抱着婴孩靠近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以刚才几倍速度干起活来的白晓辛。 矮个子自然就是白晓辛,他和苏灵从红翎楼走了后,便来到滁县一家生意不是很好的镖局干活,假称一人病重,另一人想要在这里干活讨口饭吃,不需要工钱,在出城的时候捎带下二人便可。 “他要找我麻烦,不需要理由。”白晓辛瞥了眼在苏灵怀里呼呼大睡的婴孩道。 那就只剩下出气。 苏灵是当过杨渺渺身边的仆人的,只是向来受奉承的她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一点,白晓辛说了一句她便明白过来了。 白晓辛反抗了,或者刚才那脚躲开了,那便可能还会招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顺从的人怎么看都比浑身都是刺的人顺眼得多。 而且是个人,便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何来的空闲去找他人麻烦? 贾九就是这样一个人,说是要去卸货的他根本就是找哥哥借口将大部分的活推给了白晓辛干罢了,他也没那个时间要真正地去找白晓辛麻烦,只是强要面子,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喝两口小酒罢了。 “啧啧啧~~~”贾九一脸迷醉地拿着可以挂在腰间的小木罐,一口之后便打了几个哆嗦,舒服得浑身发暖,“这会儿要是能再找几个红翎楼的小妞唱唱曲儿,那就真是到天上去了。” 昨个儿就是和自家镖局地兄弟喝酒发愁着没法去红翎楼看小妞弹唱跳,最后几人划拳划拳着就直接倒在桌子上睡着了,最后一脚让裴师给在梦里抱着小妞滚的他踹了出来,丢人丢大发了,自己醒过来,和自己喝酒的俩货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真是没义气…… “嗯哼?我给你唱首小曲怎么样啊?”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贾九含了一口即将从喉咙滑下去的酒直接全喷了出来。 刚想要藏起自己酒的贾九拗不过裴师,一下就让高大威猛的裴师给夺了酒瓶。 “哎哎……”贾九眼见不妙,拔腿就要跑。 然而却是让裴师一脚绊倒,吃了个狗啃雪。 “不是我说你,小贾啊,你啥时候能长大啊?”裴师整天想着偷奸耍滑的贾九也是无奈,此处无人,他便语重心长,“你爹走得早,你娘整天叫我要好好看着你,你怎么就光想着喝酒偷懒?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成家立业?又会有哪个姑娘看得上你?” 贾九默默站了起来,听着裴师教训。 “这次好容易有了趟大点的镖,”裴师见他不语,也不愿再多说了,“这趟我会随行,你做好些,也省得让人说三道四,末了,钱也能多分一点,好给你娘。” 裴师说完便走了,酒木罐还给了贾九,贾九拿着那酒,被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知是啥滋味。 …… 待贾九回到装货的地方时,地上的布帛等物已然所剩无几。 他看了眼黑乎乎的矮豆丁,还有另一头抱着小孩正往这里看的男孩,也默默地干起了活来。 “你力气还挺大的。”贾九见白晓辛不怎么说话,而其他人又在离自己稍远些的地方装货,为了缓和一下,便主动出言道。 白晓辛埋头干活,没搭理他。 贾九见自己碰了一鼻子灰,翻了个白眼,也就继续干活不理会白晓辛了。 待到晚时,白晓辛正喂着怀里的婴孩,坐在庖屋的门口埋头吃饭的苏灵突然便感觉一道黑影笼罩了自己,登时便停了吃饭,抬起头来看了。 “怎么不进去吃?”裴师低头看白晓辛喂着婴孩,一点也没察觉到他来的样子,出声问道。 苏灵见白晓辛不答,她也不语地继续埋头吃饭,毕竟裴师问的对象明显是白晓辛。 “这里,安静。”默了会,白晓辛道。 裴师看了眼热闹哄哄的庖屋,点点头,庖屋外面,确乎更安静一些。 “不喜欢热闹?”他问道。 “嗯。”白晓辛道,主要是怕吓到馒头。 “有意愿在方平镖局留下来搭把手吗?”裴师似乎感觉到了白晓辛的不好接近,于是直言问道。 “无。” 倒是干净利落。 裴师愣然,随即失笑,看起来个头是小了点,但是力气却是有一把,是个好苗子,但是性格…… “跟小子身边的丫头,可要小心一些了。”裴师一语,白晓辛未有反应,但苏灵却是一口饭噎到。 “啊?”不待苏灵反应,裴师便自顾自地进庖屋吃饭了,稍微地提醒了几个字,“脖子,耳朵,鬓角。” 苏灵的化妆也就那样的程度,糊弄糊弄普通人倒无不可,但裴师走惯了镖,见了不少市面,苏灵的破绽太多,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苏灵缓过气来,含着满嘴的饭,“要换地方吗?” “不认识,尚可。”白晓辛道,那人素昧平生,话里也没有杀意。 况且,仅有一晚,明日,便要出县城。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过了城门 这一日该起程,方平镖局这次要出镖的人早早便起来做准备了。 滁县的城门是到一定时间才开的,而镖头裴师也并非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为了能够守在城门,等着开启的那一刻便动身出城。在裴师的计算内,最好在今天之内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一个落脚点。 毕竟这趟镖的货物数量是一年内能够接到的屈指可数的较大的单子,能做到毫发无损地将货物送到了,才不会给本来格局就不算大的镖局败坏了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口碑。 裴师在催促着贾九等镖师的时候,无意间倒是看见两个矮豆丁在其中一架马车边守着,不言不语。 五辆马车,便在镖师们的簇拥下,缓缓地出了镖局的大门,上了街道。 此刻天还蒙灰,街道尚未有几人,裴师骑着马打着头阵,抬眼看了下天,心却是微微沉了一些。 怕是会下雪。 希望这雪,要落得慢些才好。 白晓辛和苏灵则是插在了队伍的中后头,按照贾九的话来说,他们出镖的人是有队形的,等出了城之后,二人最好主动落在后头,别碍着了他们行路。 至于两个矮豆丁跟不跟得上,那就并不是众镖师所要考虑的问题了。 白晓辛和苏灵并不是镖局的人,而裴师在最初的时候也只说了要捎带二人一段。 白晓辛和苏灵并未有意见,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而苏灵在裴师的一番提醒后,给白晓辛和自己再度修饰了一番,于是二人在众或骑或走的镖师中便显得越发不显眼了。 过了四条街,一行人来到了城门口。 而这时候,裴师下马,吩咐一行人将车队带到城门旁边,再度抬头看了看天。 县城门边,有四个兵卒,裴师定神一看,便知道应该还有十二个在城墙上边了。 本他想要上前去和守门的一老熟兵打个招呼,但是在看到了那熟兵却是半点都不搭理他,只是站着等时辰开城门,便知晓了有些猫腻,于是便没有上前,只整合着车队。 那老兵站了一会,不知和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一行三人向裴师走了过来。 “例行检查。” 那老兵清了清嗓子道,眉宇间有着止不住的疲惫,而另外两人倒是来到了车队间查了起来。 “伙计,看起来你脸色不是很好。” “最近滁县不是很太平,祁府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过一点,怕是大人给祁府的事情刺激到了,”老兵一边翻着裴师给他的东西,一边道,“就是苦了我们这些平日里松垮着的老人了。” “没什么大问题,走的时候小心些,”老兵叮嘱了一句,瞥了眼裴师身后的车队,“看起来,你这次的镖不好走。” “那也须得走。”裴师道,重新收好了老兵检查好递回来的东西。 “等着罢,还有半个时辰,城门便开了。”老兵淡淡说了一句,便带着检查完毕的二人重新回到了城门边。 “裴师?”就在裴师找了块地方准备坐下的时候,贾九却是靠了过来。 “什么事?”裴师问道。 “我们大概几天能回来?”贾九问道。 “快则一月有余。”裴师道。 贾九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发出了一阵嘿嘿的笑声,在见到了裴师严肃的眼神飘过来的时候,收敛了些,知趣地走开了。 然而,裴师的话并未说完。 慢则三月半载。 裴师并不打算说这话来打击众镖师的信心,只是他心底清楚,这货,不好带罢了。 …… 半个时辰说快很快,说慢也慢,总之天稍稍地放亮了些的时候,城门处早已经聚集了些百姓,不过在看到裴师的镖队时,也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并未拥在城门口,而是散开了些,排成了两队,或和他人相互交谈着相互喷洒着热气,或独自一人揣着手,鼻间两条长白。 门在老兵和其他三人的合力下慢慢地开启,而裴师则上马,一马当先地走在了前头,众镖师随后跟上。 白晓辛和苏灵,也就这么在这浩浩汤汤的一群人中,出了城门。 …… 出城后,山路不平,行道迟迟。 在滁县内,在城门脚下的时候,苏灵还并未觉得有甚大碍,但一双脚在跟着众人走了四条街和一段稍长的,并不平坦的道路后,她便感觉到了自己的双腿再难抬起。 哪怕是额头的汗水,她也不敢如何擦拭,甚至干脆取了块布将自己的额头脑袋裹起来。 脸上的黑色,脖颈间的黑色,并不能去处,而又要防止汗水的渗出将黑色褪去。 苏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在她一脚踩在了圆滚滚的石子上差点摔个狗啃雪的时,一只手扶住了她在空中乱舞着的手,好让她终于稳住了身子。 抬头一看,是白晓辛。 苏灵呐呐无言地看着白晓辛,然后眼神缓缓地移到了白晓辛身后不断在前行的车队上。 “能走?”白晓辛问道。 苏灵心中的倔强很要她想点头,但她的双腿在告诫她最好摇头。 苏灵最终屈从于后者。 白晓辛抽出了让她抓着的胳膊。 就在苏灵觉得惭愧而低下头不敢看他的时候,一袭灰布袄的白晓辛缓缓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上来。”他道。 苏灵呆呆地看着白晓辛哪怕是在灰布袄的衬托下依旧显得瘦弱的肩膀。 她的两只手颤抖着伸出,圈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白晓辛一起身,两只手便托住了她,胸前吊着婴孩,开始缓缓前行。 苏灵起先还有些羞赧,用两只手撑住了白晓辛的后背,但走了一段路后,她自己先撑不住放弃了,于是重新圈住了白晓辛的脖子,下巴倚在了白晓辛的肩膀上,一边用手圈住了白晓辛的脖子,一边整着白晓辛胸前婴孩的布裹。 苏灵脑子轰轰,但是却没有注意到白晓辛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以备在下一瞬便抽出匕首给苏灵一击或者将背上的女孩甩出去。 走着,走着。 镖队的末尾,白晓辛再度地跟了上来,并且保持着距离,再也未落下过。 ……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期而遇 镖队一走,就是半日多。 而裴师希望落空,镖队仅走了半日多,雪便从天而降,不期而至。 风也开始大了起来。 冬末春寒,这场雪甚至可以说是瑞雪兆丰年,但是这对镖队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首先出问题的便是马,再接下来就是人。 必要的休息可以贮存体力,裴师在看了看天气,再看情况并不是很好的镖队众人,计算了下时间。 雪是不会停的。 如此一想,他便让众人修整,各自注意自己的马匹。 众镖师闻此,便知道接下来的路,不大好走。 贾九往嘴里塞了点干粮,强行掩饰住了自己的哈欠,眼里充满了泪水,待回头不经意一看时,却不禁瞪了瞪眼睛,稍稍去了睡意。 “你们居然还跟上来了!?”贾九顿时一阵惊呼,将众人的视线都给吸引了过去。 在安抚马的裴师闻此,也惊讶地随着贾九的声音看了过去。 能一直跟着镖队而没有让贾九拔刀相向的,只有那两个矮豆丁。 可是,镖队的人,好歹都是武艺在身,那两个矮豆丁弱不禁风的样子,行走步能跟上镖队? 裴师不信。 但偏偏事实就摆在了他眼前。 裴师拍了拍马儿,然后来到了矮豆丁面前。 白晓辛在裴师过来的时候,便将苏灵给放了下来。 “是我小看你们了。”裴师看着白晓辛微微喘气的样子,“不过,你们要到哪里去?”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镖队不会因为两个陌生人而打乱自己的节奏,或者让自己分心。 哪怕这两个陌生人在众人看来实在是弱不禁风了些。 “清源县清丰镇。”苏灵抿唇,然后道。 “清源县,清丰镇。”裴师紧紧地盯着她,重复道。 清源县距离滁县有五个县的距离,在陵月国和唐国的交界处。 “是。”苏灵不怕,白晓辛就在她身边。 “我们的目的地和你们不同,”裴师道,“但末了,我会跟你们说怎么走。” “多谢。”苏灵抿抿唇道。 “那好,”裴师道,“能跟上来,我可以给你们一点干粮。” 苏灵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裴师便丢了个小布裹过来,用得着苏灵手忙脚乱地接住。 “裴师,那不是你的干粮吗,还有我们不是……”贾九在裴师走回来的时候连忙问道。 “闭嘴。”裴师淡淡道,“所有人上马。” “喔。”贾九撇撇嘴,往后看了眼打开了布裹,一脸开心地将布裹递到了抱着小孩的另一人面前。 怎么看都是俩逃荒的人,裴师犯得着自己饿着将东西给他们吗?而且……最主要的是裴师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 白晓辛接过苏灵给的馒头,道了一句,“该走了。” 苏灵将布裹归整入自己的包裹里,闻此,面上微微犹豫。 白晓辛低头看了眼只露出一点小脸而依旧睡得安稳的馒头,咬了嘴上的一口馒头。 也不知道为何,从自己拿了雪山晶给馒头治疗之后,她便越来越喜欢睡觉了。 而且,喜欢在白天睡觉。 走了两步,见苏灵依旧站在原地,白晓辛便回走了两步,背对她,再度蹲下了身子。 镖队走着,白晓辛走着。 镖队停下,白晓辛停下。 镖队的人一直遵着裴师的话,从来未曾搭理过白晓辛二人,而白晓辛二人也没有去搭理镖队的人。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七日后,众人快要接近第一个县城凝云县,但夜已近半黑,哪怕再赶路到了凝云县,众人也只能望城门而吹西北风,于是在一处老林的时候,裴师便止步。 下马,检查等各项众人都在有条不絮地进行时,忽然裴师的马开始叫了起来。 众镖师连忙守好自己的位置,目光纷纷看向了裴师,就待下令。 然而,就在裴师的目光微停留了下在背着苏灵的白晓辛的身上时,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算什么啊,两个矮豆丁不是从来未有动静么?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声由远而近,渐渐地靠了过来。 裴师眼睛一眯,刀拿在了手上,随时可以出鞘。 “所以我说,走这路你不听?搞了半天,我们还要绕一个大圈回来,如果没有这幺蛾子,我们早就到了!” 随着这声出现,裴师已然看清了来人。 一个嘴上两撇胡须的大胖子带着一个瘦子,身后几辆马车,还有十几号人。 裴师的警惕已然达到了最高点。 而对方的马也叫了起来,大胖子闻自己的马在叫,连忙勒了下自己的马绳,“什么情况这是?” “金商,好像是镖队?”大胖子身边的瘦子道。 “镖队?”大胖子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他一眼将戒备的方平镖局众人扫了过去,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裴师的身上。 “在下是辛鹿县过来的商队,商号金源,凝云县走生意。”大胖子倒是不慌不忙道了一声。 “滁县,方平镖局。”裴师简单地说了一声,眯了眯眼睛,此处不宜再留。 这番互通过号后,那商队也知趣,知晓在外不能随意勾搭别人,于是便也没再搭理裴师一行人,自顾自地找地方开始安顿了下来。 本以为这番相安无事,但没过多久,就在镖局的众人开始啃着自己的干粮时,商队那边的,竟是捡了树枝架了个烤架,开始烤起肉来。 这可顿时让啃着干粮的镖局众人心中暗暗骂娘,加快了吃食的速度。 然而不知为何,越是吃着手上的干粮,嘴巴心中肚子就越发的不是滋味了。 “裴师,”贾九第一个蹭到了裴师身边,“我们向他们买些热食罢,这么多天了,镖局的弟兄们,也没吃点好的……” “喔,”裴师不屑地睨了他一眼,手一直抚在刀鞘上,嘴朝着白晓辛的方向努了努,“我从未听过他二人说镖局的干粮食不尽味,也未曾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贾九抽了抽嘴角,知道行镖规矩的他也知晓这番纯粹讨了个没趣,于是灰溜溜走之。 …… 是夜,部分镖师就车而眠,一些镖师则是站守在马车边,随裴师警惕地望着四周。 到后半夜时—— “救命啊!你们这群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嚎叫划破了长夜,休息的镖师全部惊醒,马在嘶鸣,裴师则是吩咐众人千万小心。 ……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杀人之心 那边火光将树的影子拉得很长,众人甚至可以看见地上,树和人影的张牙舞爪。 就在大部分人睡意依旧,没力气地拿捏着手里的刀枪棍棒时,一个肥胖的球忽然就从树林里朝着他们这边滚了过来。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裴师借着身形看清了是金源商队的领头人。 裴师本不想管这事,因此叫众人清醒了,但是手上脚上却是将火把给灭了,不想招来注意,但这人不知怎的,肥胖的身躯动作却是过分灵活,竟是跑到这边来了。 裴师刚要开口问些情况,但眼神一瞥,却猝不及防地看到那边再度窜来了七八个人,身上的焦味血腥味纷纷传了过来。 “镖队,救救我们罢!那群土匪太狠了啊!”还不待裴师和金商开口说话,那人便开始惨嚎,“东西都给他们抢了,女人也给他们了,还要杀人呐!!” “还有女人?”贾九睡眼朦胧,就听到了这句话。 旁边一站着守夜的弟兄闻此,没好气给了他一脑拍。 那人惨嚎完,便窜进了镖队里,镖队的一些弟兄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蹭到了马车旁边,蹲下了身子瑟瑟发抖。 “守好自己的位置,不准乱,做好准备!”裴师蹙眉,手上刀已出鞘。 “镖局啊,靠你们了!一定要杀了他们!把我们的货抢回来”金商颤抖着肥胖的身子,只说了这么一句,便缩到了裴师的背后,“只要帮我们,我金商必有重谢!” 话到此时,对面火一黯,一众黑影借着枯树游了过来。 裴师没有上马,在这样的枯林和黑夜里,纵马是傻子才做的选择。 辨声,听位。 裴师行镖已久,这样的场景不是没有经历过。 众镖师也都屏息凝神,武器在手。 …… “晓辛,你要去帮忙吗?”黑暗中,苏灵趴在白晓辛耳边问道。 白晓辛只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他连忙摇了摇头,抱着馒头离苏灵远了点。 “不。” “你不怕他们吓坏小琰?”苏灵看着白晓辛怀里的馒头,她正咿唔地小声叫唤着。 “馒头现在没有哭。”白晓辛瞥了苏灵一眼。 “小琰要是哭了怎么办!”苏灵小声质问道。 “馒头必须学会习惯!”白晓辛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些波动。 这事关怀里的馒头,以后会不会成长为一个坚强的人。 “要是镖队挡不住怎么办?”苏灵咬牙切齿。 “他们不杀馒头,我不杀他们。”白晓辛一贯坚定。 兵刃交接,发出了铿锵的声音,还有和肉的摩擦声。 开始有人受伤了。 裴师杀了三个人,血溅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开始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事情如此,容不得他多想,分神容易受伤。 再度杀了三个人之后,镖队里突然传来了惨叫声。 “大家小心!!他们是一伙的!!啊——” 裴师终于知道心里那股不对劲是打哪来的了。 是金商他们! 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 “好了,镖队里的,你们要是不想死,就他娘的把脑子给老子放聪明一点!”金商的声音从镖队中间传来,刚才叫惨的声音在现在却是显得格外的阴恻恻,“那领头的,将手里的刀放下!老子要货不要人,不然老子手下不留情,你弟兄要一个个死光!” 裴师手上青筋凸起,然而他只能蹲下缓慢地放下了手里的刀。 刚放下刀的裴师,立刻被一脚踹在了胸口上,直接摔在了地上。 立刻就有两人上来制住了他。 镖队里传出了一声口哨,忽然,众人的视线一下亮了起来。 “可惜啊,镖头,你虽警惕,但奈何我还是技高一筹啊!”那金商嘿嘿笑道,一下摘了头上的商帽,捏着微微在胸口上扫了扫,“好了,弟兄们,全部都杀了罢!” “你怎么,怎么说谎?”说话的是贾九,这货被第一个制住,闻此,脸上顿时一慌。 擒着他的土匪顿时笑出了声,“你这厮也忒逗,刚才我们大当家说了什么,你忘记了吗?” “必有重谢啊!”金源不屑地冷哼道,“这不是用你们的命来答谢你们给的厚礼吗?” “你,你怎么这么无耻?”贾九咬牙,“有种放了我们,我们再战!” “不不不,小兄弟,你要知道,女人是不需要有种的。”就在这时,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款款从林中步出,她抱着刀,笑容满面,杏眼翘鼻粉唇,是个美人,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温柔可人,“这计划,是我想的。” “二当家的!!”土匪们纷纷叫道。 “好了,夜长梦多,大当家的还是下令让人都处置了罢,大家好早点回寨里去。”女人靠着枯树,一脸不屑道。 裴师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心生悔意。 “啊呜啊呜……呜呜呜……” 恰要动刀时,忽闻林中一阵婴孩啼哭。 众匪徒纷纷望向哭声来源。 苏灵浑身一僵,看着在白晓辛怀里哇哇大哭的小琰,倒吸了口凉气。 她可真要叫小琰小祖宗了,你哭得也太挑时候了罢? “馒头饿了……”白晓辛蹙眉,现在,没有馒头可以拿来泡水了。 苏灵朝白晓辛使着颜色。 一匪徒在金源的眼色下,来到了白晓辛和苏灵所在的枯树后。 白晓辛一抬头,正好和匪徒四目相望。 “呃……大当家的,俩……流民。”那匪徒打量着白晓辛道。 “噢?”金源眼睛一眯,“让他们出来。” “滚出来!”那匪徒便朝着白晓辛和苏灵喝道。 苏灵一哆嗦,躲在了白晓辛身后。 而馒头则是哭得越发大声了。 “你,吓到馒头了。”白晓辛的眼神冷了下来,死死盯着那匪徒。 “哈哈?馒头?”那匪徒抽刀指着白晓辛,“是饿疯了罢?给老子滚出来,不然就杀了你们。” 白晓辛眼神越发的冷,他一步步地走了出来,和苏灵一起,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下。 “他们不是镖队的人,”裴师终于忍不住道,他开始不想说认识白晓辛二人,但是末了,看匪徒有要杀白晓辛二人的趋势,不由得出声道,“两个脑子有点问题的流民罢了。” “可是,他们看到了啊~~”那女人笑道。 “杀了。”金商面无表情道。 话音落下,斜剑出鞘。 刺啦声响,那拿剑指着白晓辛的匪徒,已然身亡倒地。 “你要杀我,我便杀你。” 斜剑染血,发出喧嚣—— “好样的,小子!!一个个的,都杀光罢!!” ……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斜剑杀人 匪徒瞪圆了眼睛,刚想给白晓辛来干净利落一刀的他现在软着身子,喉间一道红,血汩汩流出,而他整个人也摔倒在了地上,摔在了白晓辛面前。 金商完全没有想到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区区一个流民罢了,哪来这样的胆子?更何况,从身形上看,根本就是个没有超过十五的小孩。 而正等待着死亡,已然绝望了的一众镖师们,也完全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给我上!”金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那土匪的死,只是毛都没长齐的流民一点小小的反抗罢了。 只是他话刚落,那瘦小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俘虏着众镖师的土匪们,在金商一声令下,已然纷纷扑向了白晓辛。 紧接着各种惨叫闷哼声在土匪们还未到达白晓辛身边的时候,便纷纷地响了起来。 有土匪倒在地上,有土匪压在了镖师身上。 一个三个。 他们纷纷保持着高昂的,要为兄弟报仇雪恨的心态,带着面上的和金商高度一致的不屑表情而慷慨赴死。 “漂亮,小子!!”斜剑在白晓辛的脑海里嘿嘿笑着,“虽然这些猪的血,实在没有你的冷血要好些~~” 白晓辛将斜剑往一个要给他一刀的人刺出,然后微微一愣。 他刚才的使剑,不是以往普普通通地劈砍,是刺。 就像那个女人说的,简简单单地一刺。 是刺。 白晓辛一脚踹开了被斜剑刺穿了的土匪,拧腰转身劈砍了下去。 又不是刺了。 土匪,在转眼间,便只剩下了慢其他人几拍的四个人。 而三个人看着倒在白晓辛周边的十六个还有死在另一个矮子身边的一个,顿时面面相觑,果断后退。 一个自然为比较聪明的匪徒,连忙抓住了一个被折断了手骨,呆呆地靠着车辕的镖师,将其抱在了怀里,刀架在了那镖师的脖子上。 “把你……”匪徒盯了半天才看出白晓辛手里的东西是剑,颤抖着发狠道,“把你手里的剑给老子放下!!不然,老子就杀了他!!” 其他匪徒连忙有样学样。 白晓辛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斜剑置空,白晓辛的两袖两把匕首直接射了过去。 那被土匪搂在怀里的镖师浑身一激灵,便感觉到了脖颈间一团热乎乎的东西溅在了自己的脖颈,下巴和侧脸上。 那钳制着自己的匪徒,便从自己的身后软软地滑了下去。 镖师连忙回头,登时瞪圆了眼睛,那匪徒的喉咙上,插着一把匕首。 重新抓住斜剑剑柄的白晓辛,脚在地上一点,转眼便来到了另一眼看便要抓住一镖师来当人质的匪徒。 一剑刺穿。 那差点被匪徒抓住喉咙的镖师,满头是汗地吞着口水。 他倒不是怕被匪徒抓到喉咙,而是低着脑袋看着白晓辛的那把古怪的剑,在穿透了那匪徒之后,再有一手的距离,便要刺到自己的肚子上了。 将剑抽出,白晓辛的脑子便有些眩晕。 这感觉,这剑? 然而,手里的剑,嘿嘿的笑声占据了白晓辛的整个脑海。 这剑,不能碰血。 白晓辛蓦地想起雪窟里自己在水里差点被淹没的那段记忆。 自己在清醒过后,便没了握住斜剑之后的那段记忆。 那么,这剑,便不能用。 “小子,你想松手?”万骨枯在白晓辛的脑子里嘿嘿地笑着,“这怎么可能呢?除非你死了,或者我不从你的手里离开,你是放不开我的。” 白晓辛看了看自己抓着斜剑的右手,于是左手捡起了一把匪徒落下的刀。 然而,刚抓在手里,那刀便哐叽地断成了两半。 “哦吼吼吼,不好意思,我虽然是把废铁,但是你刚才拿手里的货色,比我还废噢齁~~”斜剑笑道,“我不愿意,就没有什么兵器能在你的手里挺过一瞬。” “你最好将手里的剑放下。” 就在这个空档,那金商跑到了裴师身边,一脚将举着火把瑟瑟发抖着的土匪踢走了些,挟持了裴师。 白晓辛眼睛一冷,最主要的人,还没杀。 他持剑,一步步向挟持着裴师的金商走去。 “别管我。”裴师冷静地看着白晓辛道,“杀了他。” “闭嘴,不想死就少说点话。”金商道。 白晓辛没有搭理二人,继续向金商逼近。 “喂,小子,别伤到裴师!”镖队里有人喊道。 “你,你想让他死吗?”金商躲在裴师身后大声喝道,他不是没有见过白晓辛投掷匕首,鬼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匕首,只是现在,他快没有退路了,“给老子停下!” “他死,关我何事。”白晓辛漠然道。 “什么!?”金商一愣。 就是此时。 就在金商靠在了枯树上,一脸茫然地想着白晓辛话里的意思时,白晓辛猛一突进,斜剑刺穿了他的喉咙,将他牢牢地钉死在了枯树上。 因为身高的原因,一手抓着斜剑脚底没沾地的男孩,此刻的动作颇为好笑,但裴师笑不出来。 他看着白晓辛漠然的眼神,耳边微凉。 金商死了,而裴师因为金商持刀角度的原因,脖子还是受了点伤,但没有伤到要害,仅仅是皮肉。 白晓辛猛一使力,斜剑从枯树里拔了出来,他看向了一旁瑟瑟发抖拿着火把的土匪,毫不犹豫给其一剑。 “事已至此,土匪们也被你制服,你,你怎么还动手?”裴师下意识问出了这句话。 “他要杀我。”白晓辛简单答道,看向了最后一个匪徒。 是女的。 “我不杀你。”那女子虽集温婉狠戾于一身,但此刻也知晓该如何做。 她立刻开始哭诉起了自己如何被掳到匪窝里,历经了怎样的艰难险阻,受尽了怎样惨痛折磨等。 白晓辛没有杀她,虽然知道她在说谎。 只是因为意识已经开始恍惚了。 斜剑已饮了太多的血。 而白晓辛不想再体味那种自己差点被淹死的感觉。 他默默地来到了几具尸体身边,强行撑着将两把玄铁匕首收了起来。 裴师先是将那女匪的手给折断了,然后连忙来到自己镖师们旁边,帮忙正骨,恢复他们的行动力。 “多,多谢了……” 看着白晓辛弯腰将一把匕首从私人的喉咙里抽了出来,那靠着车辕早坐在地上的镖师冷汗满面地道了一声。 白晓辛瞥了他一眼,没答话,将匕首两面的血迹往地上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回到了苏灵身边。 …… 第一百三十章 记忆碎片 篝火丛丛,镖师们忙收拾着尸体等物,时不时地往白晓辛坐的地方看两眼。 “多谢你。” 就在白晓辛拿着干粮搅合着水给咿咿呀呀的馒头喂饭时,裴师过来道谢。 白晓辛抬眼看了他一下,便又低头。 “我知道当时你那样说是为了救我,”裴师看白晓辛没有搭理他的样子,便又道,“多谢。” “不,”白晓辛看着怀里吃得满嘴都是的馒头道,“你会错意,他要杀我,我要杀他。” 裴师微愣,虽然白晓辛没有将话说得很清楚,但是他已然明白了。 他们的生死,与他无干。 不过裴师并不在意,走惯了江湖,形形色色见多了,白晓辛这番,虽然是第一次,但毕竟还是救了他们。 他在白晓辛身边坐下,看着镖师们在火间穿梭着,人来人往地处理着尸体。 “明日我们便要进入凝云县,”裴师道,“你看见了,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官府总会来查的,所以明日,我们须得去凝云县的县衙一趟。” “到时候……”裴师刚想说白晓辛和苏灵也去一趟。 “不。”白晓辛扭头看着裴师,“这些人,是你们杀的。” “我明白了,”裴师微愣,但随即点了点头,“多谢。” 一谢为白晓辛救了镖局的众人,二谢为个人,谢白晓辛救了他,三谢白晓辛将杀匪徒的功劳平白无故给了镖局。 世无太平,匪徒猖獗,官府和匪徒是对着干的,而方平镖局若是带着人头去了县衙,少不了会受一番嘉奖,也会打出一点名气来。 这对方平镖局来说,是一件好事。 裴师虽不知白晓辛为何不去县衙凭匪徒的尸体领些好处,得以扬名,但是这是他的选择,自己多思无益。 于是,他将早拿在手里的干粮,递给了在一旁默然无语的苏灵。 “倘若二位要来车上,也无不可。”裴师看着白晓辛道,“包裹里,还有些伤药,算是某一点心意。” 苏灵点头谢过。 “不过某多问一句,”裴师问道,“你们,还要去清源县,清丰镇吗?” “是。”苏灵道。 “那么原谅某之前说了假话,”裴师道,“我们镖局的目的地,在唐国,所以,会经过清丰镇,二位可要一起?” “好。”白晓辛答应道。 苏灵顿时愕然,清丰镇只是她随意拉扯的借口,而且白晓辛答应的速度,也太快了罢? 裴师于是离去。 “你答应他了?”苏灵悄声问道。 “骗他的。”白晓辛瞥了她一眼道。 “……”苏灵无语。 “裴师,”贾九悄然地来到了裴师的身边问道,“我刚才和几个弟兄过去那边看了,货全是一堆破烂枯草装的,但是,他们的马匹却是很好哇~~” 说着,他的脸上带了几分猥琐的笑意。 裴师挥挥手,随他去。 “对了,裴师,那流民,是什么来头?”贾九踮脚,朝着白晓辛的方向看了几眼,却被裴师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 “他们的事情,不要多问。”裴师道,“自己注意一点,也告诉其他人,不要去打扰他们。” “啊?”贾九一愣,“可不跟他们商量商量,我们到凝云县衙门的时候,要怎么说?” “这里的所有土匪,都是镖局杀的。”裴师道,“他们意欲杀我们,我们自卫反击。” “这,这不是抢他们的功劳吗?”贾九吓了一跳,放低了声音,“您打算黑吃黑?” 裴师依旧一个巴掌朝他的脑门招呼过去了。 “我和他们沟通过了,你和其它弟兄说一下,”裴师道,“他们有点原因,所以我们镖局让人救了不说还平白受了个功劳,就要守好嘴巴。” “什么原因?”贾九看过去,“不就俩流民吗?” “不要多事。”裴师警告道。 贾九于是闷闷地走了。 一夜无话。 天蒙蒙亮的时候,镖局一行人便动身了。 凝云县的情况稍微要比滁县好一点儿,说好是是指在做生意这块上,如果说在整个陵月国里说到生意比较好的地方,凝云县还能入围,但是滁县,连听都没听说过。 在镖局动身出发之前,裴师有询问过白晓辛是否要乘车,但被白晓辛拒绝了。 一行人出了枯林,走一段荒路,便来到了凝云县,在过了城门之后,趁街上人烟稀疏,便直奔县衙。 “晓辛,你,你怎么了?”苏灵挨在白晓辛的背上,感觉自白晓辛进了凝云县之后,便有些不太对劲了。 现在虽说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了,但也还没有到大热天的程度,白晓辛却已经冷汗涔涔。 “你先放我下来。”苏灵连忙道。 白晓辛却有些恍惚,继续走着,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苏灵跳下了白晓辛的后背,几个踉跄后,连忙来到白晓辛身边。 “你怎么了?”苏灵伸手在白晓辛的额头上探了探,然后是脖颈间。 “你的血,好快……”苏灵道,看着白晓辛的面上出现了些难受的表情,不禁担忧,难道是病了? “走。”白晓辛果断道,似乎清醒了一些,他一手捂住脑袋,一手揽着胸前吊着馒头的吊带,压抑道。 “去哪?”苏灵道。 “离开镖队。”白晓辛道,是时候了。 苏灵一愣,看着前方的镖队,咬咬牙,扶住白晓辛,左转进入了一个街道。 一砖一瓦,似乎透露着那么点熟悉来。 白晓辛有些恍然地看着地上迷乱的砖瓦。 “快走!!保护好公子,我断后!” “二公子,你要好好活着啊!” “宗叔叔——你不要走啊,不要啊……” 嘶声裂肺的声音在脑海里传来,白晓辛似乎看见了眼前的斑斑血迹,有人抱着个孩子,而奇怪的是他却能看清那孩子脸上的表情,他在奔跑着的那人怀里挣扎着,伸探着手,朝着看不清脸的人,喊着叫着。 像只困兽。 而困兽的周边,就是脚下的这条街道。 摇摇晃晃的白晓辛突然顿住,连带着费力扶着他的女孩也住脚,猝不及防地一停,倒退了两步。 “你好点了吗?”苏灵问道。 …… 第一章 清水李德 白晓辛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将近有半天。 就连背上包着布的斜剑都对白晓辛的状况产生了点好奇,不过在看到白晓辛一脸挣扎的样子后,它便没有再理会白晓辛了。 这个宿主的状况太稳定了些,需要一些不稳定的因素来强化对它的依赖。 苏灵守在一家客栈面前,直到老板开门了,在他诧异的目光下,便扶着近乎看不清眼前路的白晓辛进了客栈。 好在包裹里还是有一些碎银铜板的,苏灵暗自想着。 只是在将白晓辛搁置在床边休息的时候,苏灵想将馒头从白晓辛的怀里取出来,可惜并没有成功。 白晓辛满头大汗,抱着馒头,倚靠在床头,仿若与世隔绝,天地间只要有他和那个孩子就够了。 苏灵看着白晓辛,再看他怀里呼呼大睡的馒头,眼里不由得闪过了一抹黯然。 如果不是用谎话来制约他,自己甚至根本就无法在他的身边。 苏灵想着,在桌上倒了杯水,看了,闻了闻,手指沾了点在舌尖触碰了一下。 无碍。 于是她拿着茶杯,来到床边。 不过,就在她准备喂白晓辛喝点水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白晓辛的眼睛直直地打量着她,仿佛在透过她看谁。 “呃,这个没毒。”苏灵被他这样看着,莫名有些毛骨悚道。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白晓辛摇了摇头,双眼重新恢复了清明,他双手托着馒头,重新站了起来。 苏灵撇嘴,手里的水干脆自己喝了个干净。 “这是,凝云县?”白晓辛迟疑着问道,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是啊,你背着我进来的,怎么自己忘了?”苏灵没好气地将茶杯放回了桌面上。 “……”白晓辛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刚才在脑海里被人抱着的那个小孩……太过弱小了。 因为弱小,所以,没有选择的权力。 白晓辛没有再去细究脑海里莫名闪过的片段,对他来说,只要活下去,好好养着怀里的馒头就够了。 想到这里,他垂首看着怀里馒头的睡颜,脸上的冰冷融化了些。 “现在我们离开了镖队,”苏灵坐在椅子上打量着白晓辛,“接下来要怎么样?” “离开这里。”白晓辛果断道。 凝云县,这个地方让人呆着不舒服,仿佛有什么会随时跳出来似的,脑海里时不时出冒出来的片段他不喜欢,而且重要的是,这个地方离滁县不远。 不远,那就意味着没有真正地远离危险。 联想起那个女人教他三剑十二式,还有自己刚捡到馒头时,便是遭遇到有人要杀她的情景,白晓辛面上的温意便重新消失了。 “吃馒头。”白晓辛道。 “啊?”苏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迟疑地看着白晓辛面上的黑水,迟疑地问道,“你脸上的遮掩快要没用了,要重新画一下吗?” “好。”白晓辛探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放到眼前时,手掌一片漆黑。 ……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看门外有影子,便窜到了那人身旁,习惯性地问上一句。奇书电子书 “打尖。”瘦高的人道。 “诶,是李老板?”小二反应过来。 “你认识我?”瘦高的人是李德,高高的颧骨,眼睛吊三角,颇有股精明的味道。 “前年清水戏院到凝云县的时候,我去看了,”小二嘿嘿笑着,白布在一块桌子上扫了扫,“要来点什么?” “冲壶茶,再来两个素包便好,”李德笑了笑,“掌柜的在吗?” “在的,我去唤他。”小二忙不迭道。 “不过,吃的东西要多备些了,不过肉少点,”李德道,“清水班子晚点到。” “好嘞好嘞!”小二去便溜走后院找庖厨多准备点东西,顺便去唤掌柜了。 客栈叫落脚客栈,生意一般,但时间久了,来往的老客都喜欢在这里打尖住店。 清水班子的主坊在清源县清丰镇,这是在整个陵月国都算是很出名的梨园,而这四处巡回到处演出的戏班则算是在不断地为主坊打名气,招揽客人。 茶和素包很快便上来了,李德给自己倒了茶,吃起了东西来,一边和满脸堆笑的小二搭着话。 “掌柜马上就出来了,”小二假意地擦着桌子,不过白布并未沾到桌子半点,他问道,“李班主想要在凝云县待多久?” “看情况罢,”李德笑了笑,手里捏着茶杯不断旋转着,笑却不达眼底。 主坊那边,自己人传来消息,主坊坊主病危。 主坊有三个班主,自己是其中一个,还有另外两个,都是女人。 其中一个女班主,是坊主的亲戚,不过李德并不是很担心这一点,这个女班主志不在此,早已和坊主说明了情况,而在她手下的戏子们,要么是爱慕她的,要么就是想要轻松点混日子过的。 李德担心的,是另一个女班主。 她不可小觑。 所以,这次的演出,须得取得好的效果才好。 李德并不着急着回去,现在回去就只能灰头土脸地等着坊主死了,听她的话来决定将梨园交付在谁的手上。 所以,李德将老本押在了这次的巡回演出上。 清水坊只能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梨园,最主要的是,在梨园头上,还压着一座名为长乐坊的梨园。 如若这次的巡回演出,能够在下一个县,也就是在长乐坊的地盘狠狠地压过他们,那坊主之位,要落在谁的头上,那就说不定了。 取得好的成果,再风风光光地回去。 这是李德所想。 “李德?”掌柜的慢悠悠地撩开帘子从里头出来了,“你找我?” “是,”李德朝着掌柜的一笑,取过了桌上托盘里的另一个茶杯,往里头倒了些茶摆在了掌柜的面前,“在下有事托掌柜的,毕竟你我也算相交已久。” “什么事?”掌柜并没有去碰桌上的茶。 这茶差劲,喝惯了自己茶叶的掌柜内心嫌弃。 而这时,客栈内寥寥无几的人们也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李德倒是光明正大,将掌柜的约出来说话就是要达到这个效果。 “我戏班子后面就到了,”李德道,“想请掌柜的帮我找几个比较能干的人。” …… 第二章 来到戏班 “晓辛,”趴在白晓辛的背上,苏灵在白晓辛耳边问着问题,“听到刚才那李班主说要寻人来干活,你没有贸然上去问,不过那李班主走了之后,你怎么不去问那掌柜的呢?” 白晓辛微微歪了下脑袋,躲开苏灵喷来的热气。 “假的。”白晓辛道。 “为什么?”苏灵问道,“是掌柜的有问题吗?” “那个李德,浑身上下,很干净,没有赶路。”白晓辛缓缓地走着,“两人交谈,也不熟稔,掌柜只是在和李德搭话。” “是在传消息给当时在客栈里的人听?”苏灵道。 白晓辛没有回话,苏灵知晓他习惯,这算是默认了。 再说小二见过李德的事情,怕也只是小二认为自己见到了,但事实上并不是那个人。 所以白晓辛直接动身去戏班子的地方就可以了,倒是不需要经过假李德和掌柜的消遣。 “那些人,就应该是李德派过去负责传消息的人了罢!”苏灵想了想,攀着白晓辛的脖子更紧了些,微微一笑,“肯定常常用这种方法来传消息,不然,那掌柜也不会一副嫌弃却又听着的模样了。” “你什么时候伤好?”白晓辛道。 “啊?”苏灵一愣,有些不确定道,“明天?” 但事实上,在苏灵排着队见到了端坐在椅子上带着审视目光地看着一众准备来干活的人时,还是愣了一下。 和在客栈里见到的李德,是一模一样的。 苏灵转念一想,客栈里的李德,还是真李德啊! 苏灵偷眼看白晓辛,心中嘿然,小白也有出错的时候吖~ 白晓辛转眼看过来的时候,苏灵悄然扭头,恢复如常了,面不改色,双眼平视前方。 “哈哈哈,臭小子!谁说赶路的人不能乘着马车呢?”斜剑觉得如果自己有个身子,可能就笑得在原地打滚了,他在脑海里毫不留情地嘲讽着,“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用两条腿走路吗?还是你觉得每个人都和镖师一样都要风尘仆仆?” “待会,我去,你抱馒头。”白晓辛没有理会脑海里废话的废铁。 “咳咳,噢。”苏灵咳嗽着答应一声,看着前面队伍缓缓挪动着。 在排队的人寥寥无几,毕竟能这么快过来戏班子落脚处应招的,那还是戏班子就在附近居住的消息传了出去,心有想法的人很快便赶来这里应招。 快轮到白晓辛的时候,他前面的是一壮汉,有两个多的白晓辛高,浑身铁疙瘩,一看便有把子力气的样子。 那壮汉看上一人在李德的示意下,直接让人带着去了前院拿衣服,心中便有种一定要在李德面前大显身手的想法。 到他的时候,他不慌不忙地效仿着先前的人,施了个拱手礼,自报家门:“某是张一,听班子招干活的,某便来一试。” 端坐在院中的李德点点头。 张一便来到一堆看起来是沙袋的东西前,看准了几个沙袋边角,找好了角度,猛地出击,想要来个左手三袋沙,右手三袋沙。 只是他没料到,那沙袋里,装的是厚铁砂。 于是力气没使好,左手滑了两袋,右手滑了两袋。 “噗!”苏灵没忍住笑出声来,然而马上意识到什么的她,连忙缩到了白晓辛身后。 于是张一回头的时候,便只看到了又黑又小冷着一张脸的白晓辛了。 “快些。”李德用催促来掩饰自己的失态,说实话,这憨大个让他差点也没憋住笑出来了,于是干脆连忙拿了旁边的茶喝了起来。 张一一声冷哼,蒲扇大手再度重新抓起了沙包。 这回,倒是真正做到了左三右三了。 他得意洋洋地转身去看白晓辛的脸,只是白晓辛依旧面无表情。 张一又哼一声。 “好,”李德拍了拍手,“工钱一周结算一次,一次三银,餐食全包,但不可半途而走,如若有事,必须提前七天说,否则工钱不予结算。” 壮汉丢了铁砂袋,眉目间竟有些纠结,不过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但是有人来领壮汉的时候,壮汉却故意哎呦叫唤,停在了李德的背后,打算看看又瘦又小的矮冬瓜打算怎么样。 “某是大千。”白晓辛面无表情一拱手,来到铁砂袋面前,随意地一手抓了两袋,一手抓了三袋。 那张一顿时一惊,好一把力气!这,这人怎么这么大的力气?难道吃药了? 李德挑了挑眉头,倒没有掩饰面上的惊讶,他完全没想到白晓辛黑不溜秋瘦不拉几完全一流民的样子竟然还有这把子力气,他都想好了白晓辛如果提不动的话,自己让他走人的措辞了。 人不可貌相。 “工钱两周结算一次,一次三银,餐食全包,但不可半途而走,如若有事,必须提前七天说,否则工钱不予结算。” 李德微微一笑,而他身后的张一闻此,眉目间重新染上得意,颇有几分意气风发打了大胜仗的将军凯旋归来的意气。 “喂,你,你怎么……”苏灵一听登时炸毛,白晓辛随便一手力气,怎么也比刚才那个明显用了力的壮汉要好吧?怎么这李德的条件比那壮汉的还要苛刻! “好。”让苏灵吃惊的是,白晓辛竟然答应下来了。 “晓,大千?”苏灵一惊,不过咬咬唇,最终没再说话了,只是神色依旧忿忿不平。 她相信白晓辛。 “你和大千一块?”李德看了看苏灵,随着说话,他眉目间慢慢地带了几分不明意味,“原来你还拖家带口啊!那可先要说好,大千干活的时候,你可不能干扰他,还有,我们清水的戏班子是到处流动的,要走的是远路。” “是,某知道。”苏灵没好气道。 于是李德一笑,继续等着来人。 时间还未到,而人也还未招齐。 “为什么?”待无人时,苏灵问道。 “你知道去清丰镇的路吗?”白晓辛向苏灵伸手,抱过馒头,不答反问。 “不知道……”苏灵道。 “我们要留在这个戏班,”白晓辛道,“银钱,不重要。” 苏灵恍然大悟。 ……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小白一米一。 每天的更新一般都在晚上11点左右。 第三章 春鸥夏芩 “小子,我实在是想不清楚,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斜剑看着白晓辛搬着一箱里头装的,不知道是屎尿还是什么见鬼道具的箱子过了中庭,来到前庭,它在白晓辛的背上已经看了三天了,整天就看白晓辛这样吃喝拉撒,伺候小破孩吃喝拉撒,然后就是搬东西,休息。 再这样下去,白晓辛要什么时候才能被它掌控,为它所用?它想要见到的是一个疯狂嗜血的宿主,而不是整天抱着小孩四处奔波的奶爹! 斜剑在脑子里继续叽里咕噜着,颇有点苦口婆心的意味,他在想着如何让白晓辛去一些杀戮之地惹些麻烦才好,“何必要在这种地方做这些无用功?我知道你说的清丰镇在哪,你现在向后转,出门,南下就是了。” 白晓辛不搭理他,搬完东西往回的时候,便看着在中庭坐着,抱着婴孩看着书的苏灵。 苏灵在这种地方,并不敢很认真地在书中投入,感觉到了有视线长时间地落在自己身上时,她便掩了掩怀里的馒头,然后从三天前的慌乱地抬头,到现在已经完全学会了若无其事,慢慢地抬眼看了看。 这算算都八百回了罢?苏灵有些幽怨地想着。 在这三天里,如果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八百回,那七百九十回,都是白晓辛。 不过苏灵也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怀里的馒头。 看着白晓辛的背影,苏灵突然感觉到了自己怀里的馒头动了动。 太阳落山了,那馒头便要起来活动了。 浓郁的饭香,自中庭院中的庖屋里飘出。 夏芩面上有些忧愁地走在庖屋路上的时候,让人给叫住了。 “夏芩,冬韬没和你一起?稀奇啊!要去庖屋吗?我和你一起。”夏芩扭头看向来人,是脸妆画了大约有一半的春鸥,不过嘴巴的地方还没有画,只画了嘴以上的部分,此刻她脸上正带着热情的笑容,疑惑地问着她。 “冬韬说不吃了,在屋里上妆准备晚场呢,我有些闷,出来吃饭,顺便自己走走。”夏芩一看是春鸥,脸上的愁苦消却了些,温婉一笑道。 春鸥和夏芩,是李德班下有名的春夏秋冬四将之二,这二人皆为女子,春鸥活泼,夏芩温婉。 站在回廊里的夏芩说着话的时候,春鸥便朝她走过去了。 “夏芩!快闪开啊!” 就在夏芩这边站着正准备等着春鸥过来再一同去庖屋的时候,走到一半春鸥看着夏芩的背后,脸色一变。 在夏芩的侧背后,俨然是一矩形物件,被人一双大腿粗的手给托在了手里,然而那人忙着顾赶路,且不说没有听到夏芩说话,更是没见到她的人。 眼看那矩形物件的侧边便要撞到夏芩的脑袋了,春鸥顿时着急地快步上前。 然而终究不及,夏芩有些疑惑,回头到一半的时候,便给那大块的矩形物件的边角给擦了一下。 “欸!” 夏芩一声惊呼,手撑在回栏上,往后一步,惊魂未定,心中暗幸,还好没摔倒。 但天有不测风云。 那拿着矩形物件的人听到了夏芩的声音,于是下意识回首。 但是,偏偏他手也跟着脑袋回首了。 于是那矩形物件,一个旋风,边角带着呼啸,直接撞向了夏芩的脑袋。 春鸥本来落回肚子里的心又跳到了喉咙口,尖啸声脱口而出—— “啊——” 夏芩依旧被命中了。 这次,她的手没抓稳回栏,直接往前倾。 “哐!” 她的脑袋顿时砸在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文新学堂 夏芩被这前后各自一击,顿时有些昏了脑袋。 “你谁啊你!走路这么不长眼睛!”夏芩晕乎乎地撑着眼前硬硬的东西起身时,便听到了惊天雷动的一声,“看我告诉班主去!” 如果说平时的春鸥是活泼的,那在她生气的时候便爆炸如辣椒在口里炸开的滋味,而被炸的人,往往都不好受。 张一一惊,吓得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物件,于是便看到了软倒靠在一个人身上的女子。 “某,抱歉,某没看到……”毕竟撞了人,还是李德班子里的人,张一顿时就紧张起来了,这要是把人撞出点什么毛病来,那自己可就玩完了,那李德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人,要是计较了,弄到衙门去,那,那可算是个啥子事哦! 眼上看着,心中想着,嘴里念着,李德连忙跑到了那女子身边,结果便看到了…… 那个他看得极不顺眼的小子,高高地举着两只手,手里两只碗,一双眼正冷冷地盯着怀里的人。 “夏芩,你怎么样?你,你没事罢?”春鸥便来到了夏芩旁边,扶住了夏芩的一只胳膊。 夏芩撞的人自然就是张一看得极不顺眼的白晓辛了,此刻,她双手在本能的求生意识下,紧紧地攥住了白晓辛的衣服。 “放开。”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夏芩有些恍惚,直到胳膊肘被一双手扶起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后退了两步。 然后入眼的便是脸黑不溜秋的人。 白晓辛没看夏芩,眸中的冷意在夏芩离开之后,他便收起,重新恢复成冷淡的样子。 他将高举的手放下,左手小碗里的粥洒出了些,但是右手大碗里本有四个馒头,但是现在,却只还剩两个馒头。 那不见的两个馒头,自然是滚到地上了。 “喂,你怎么看路的你!?”春鸥眼见夏芩还好,便开始向张一发火了。 但是猝不及防的,白晓辛却靠近了夏芩,顿时让视线从张一上收回来的夏芩吓了一跳。 白晓辛从她的脚下捡起了一个馒头,重新放在了碗里。 “你,抬脚。”白晓辛抬头对春鸥道。 还有一个馒头,在春鸥的脚后,卡在了回栏处。 “啊?”正忙着喷火的春鸥猝不及防被白晓辛冷漠的声音截断,她顿时一脸不悦地低头看白晓辛,“你个黑炭,说什么话?” “我的馒头,”白晓辛淡淡道,但春鸥却听出了些不悦的味道来,“在你的脚边。” 春鸥盯着白晓辛,眼睛一瞪,刚要发火,你哪门子看到劳什子馒头!? “那个,春鸥,”夏芩连忙拉了拉春鸥的手,温和道,“馒头,确实在你的右脚边呢!还有,刚才要多谢他接住我了。” “啊?”春鸥一脸茫然地朝自己的右脚看了看,还真有一颗沾了灰的馒头在自己脚边。 于是她连忙抬脚。 白晓辛捡了这个馒头后,便站了起来。 “那个,谢谢你。”夏芩小脸有些红,温和道。 白晓辛没看她,从二女和张一的中间穿过。 夏芩见那满脸黑乎乎的人和自己擦身而过,不由好奇地回头看。 从背后看,却是,有点矮了。 “什么啊!你在跟他说谢谢,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春鸥看着一脸畏畏缩缩想要跑的张一,眼睛一瞪,“你,最好别想跑!” …… 第四章 馒头学走 苏灵神情严肃,她怀里吊着咿呀叫唤的馒头,一手拿着两个干净的馒头,她蹲在地上看着变得灰扑扑的两颗馒头,还有一碗粥。 白晓辛神情肃穆地看着那碗有些灰扑扑的馒头,然后下叉,单手在地上猛地一拍。 “哦吼,小子,你终于要对这两个死丫头动手了吗?”斜剑感觉到了白晓辛突然增强的意念,忍不住开始激动了起来。 看来自己这一天下来的苦口婆心没有白费,这小子终于有点觉悟了吗? 啊!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了那个臭丫头的血了,是的,那个小婴孩的! 两颗馒头便一齐飞到了半空中。 他意念一动,斜剑出鞘,闪电般地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他起身,上下左右,四刺! 剑过不留痕,白晓辛出了四剑。 最后他一手夺从天而降的,两颗被削得正正方方的馒头,而之前那灰扑扑显得脏的外皮也已经不见了。 白晓辛于是将碗拿好了,将馒头重新装在了大碗里。 苏灵也自觉地将两颗干净的馒头放了回去。 然后在白晓辛的注视下,她取了只馒头,迅速地吃了起来。 被白晓辛腾空插回了剑鞘的斜剑:“……” “小子,我堂堂万骨枯啊啊啊!!”白晓辛脑子里响起了斜剑的吼声,竟是出乎意料的尖锐。 “啊啊啊!”馒头开始叫唤起来。 白晓辛微微蹙眉,不过很快便放松了,这剑有事没事总喜欢叨唠一阵,晚点它自己就会闭嘴了。 “啊呜啊呜啊呜!”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馒头竟然格外兴奋,甚至有些躁动,她顿时在苏灵的怀里踢蹬了起来。 “啊!”苏灵咬着馒头,顾不得吃,连忙双手抱住蠢蠢欲动的馒头,防止她掉下去。 白晓辛见此,便向苏灵伸手。 二人交接过后,苏灵迅速地啃起了馒头。 白晓辛接过馒头,抱着她,准备像往常一样喂她吃粥。 “啊呜!”馒头突然一声尖锐地叫出声下,不安地扭着身子。 “尿?”白晓辛不敢太用力地制着馒头,怕伤到她的小胳膊小腿。 “看起来不像。”苏灵鼓着嘴巴,满嘴馒头,“你把她放在床上试试。” 二人所在的地方是四人一间的小屋子,只供休息用,白晓辛和苏灵是两个,还有另外两个则是同为搬运东西的张一和李三。 “呀!”白晓辛见她又叫了起来,想了想,便将馒头放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啊呜~~”馒头一个顺顺溜溜的翻身,巴眨着眼睛扭头看向身边。 身边,是白晓辛折好了的被褥。 馒头爬到了被褥边,速度不慢。 在白晓辛和苏灵的注视下,她抓着白晓辛的被褥,小脸在被子上微微的蹭了蹭,然后竟是撑着那被褥便要站起来。 白晓辛连忙上床,跪坐着,两只手在馒头的背后虚扶着。 馒头扭啊扭,啪地打了下被子,然后“啊呀”地唤了一声然后便往后倒了下去。千书吧 白晓辛顺利地抱住她。 “啊呀啊呀!!”馒头笑了起来,小小的手指在白晓辛的手上抓了抓,攥住了他的手指。 白晓辛见她笑,便也松了口气。 “馒头,该吃饭了。”白晓辛道。 “啊呜啊呜!”馒头却依旧激动着,她借着白晓辛的手,这手坚实有力,显然比那软乎乎的棉被要来的好些,她一步三摇晃着,眼看小短腿便要伸出,穿着袜子的小脚丫很不甘心地在床上蹭啊磨的。 “晓辛,”苏灵一愣,突然想到了什么,“馒头已经九个多月了。” “这跟她现在这样,有什么关系吗?”白晓辛搂着挣扎个不停的馒头,回头疑惑地问道。 “快十个月了,一般来说,十个月的婴儿,都是开始学走路的,”苏灵看着叫唤不停的馒头,将最后一口馒头吃进了嘴里道,“所以,馒头她,很可能想要提早下地了。” 白晓辛一愣,回过头来看怀里哇哇叫的馒头。 原来,你是想要走路了。 白晓辛微微放开了手,让馒头从怀里扭着身子爬了出来,然后咕噜一个翻身,眼看又要踢脚蹬腿。 白晓辛连忙抱着她两边的胳肢窝,让她可以站直了,双脚触地,然后看着馒头双脚乱抖乱踢蹬着,开始走了起来。 苏灵吃完了馒头,见此,端着两个碗来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碗待会还要还回去的,”苏灵看着白晓辛道,“所以,你们两个都要吃东西。” “给,你的馒头。”苏灵将那块被白晓辛切了的馒头放到了白晓辛嘴边。 白晓辛扭头盯着她,抱着馒头,没动,像在审视。 “馒头里的是解药,”苏灵没好气道,“一个月一次!” 白晓辛于是便张嘴咬住了馒头,然后扭头看向了馒头。 “好啦~~”苏灵转头,对正在踢蹬的馒头语气可就好太多了,“过来,小乖乖~~不然呀,粥就要凉了。” 听到苏灵声音的馒头“啊呜”一叫,便在白晓辛的有意引导下,扭着身子,软着脚,半踢蹬半走地来到了苏灵面前。 “欸!来~~张嘴,小乖乖~~”苏灵将一匙粥递到了馒头的面前,“好啦!小乖乖吃了一口,那下一口要飞过来啦~~” 馒头便在白晓辛的扶持下,一边走蹬着,一边吃着被白晓辛搅碎不需要咬的粥。 最后馒头脚一软,差点坐了下去,白晓辛眼疾手快地将她抱起,抱在了怀里。 “累了。”白晓辛瞧着她耷着脑袋将睡未睡的样子,让苏灵给套上了吊带,将她小心地放在了吊带里后,一手抱着她,身子微微晃了起来哄着她睡觉,一手快速地啃起了馒头来。 晚些,听李德说还有四场戏,到时候,还要去搬东西。 …… 李德在听说夏芩给人用东西撞了脑袋之后,正在喝的茶杯就吓得摔了,顾不得骂张一太多,他连忙慌慌张张地去请大夫来看。 直到大夫说夏芩没伤,惊吓成分较重,吃两贴药便无事,李德才松了口气,转眼便开始找张一算起账来。 最终的张一,还没怎么干活,便被罚了半月的钱。 “好了,春儿,再半个时辰就该你上场了,”李德对着还在安抚夏芩的春鸥道,“夏芩这里待会让人来陪陪。” “是。”春鸥知道自己上场的时间快到了,既然夏芩没事,那她便也放了心。 …… 第五章 名角花旦 “只因~~爹死无棺木,卖身为奴葬父亲~~~” 后台,白晓辛一袭黄服,戴着顶黄色的帽子,听到此句,从一把将一道具搬了起来,从小门里出来,将其搬到指定的地方放好,然后飞快地从另一小门撤走。 二胡也在此刻十分应景地拉了起来,徒增凄凉。 “满腹忧愁叹不尽~~三年长工受苦情~~” “有劳~~大姐让我走,你看红日快西沉——” “大哥休要~~泪淋林,我有一言奉劝君~~~” …… “锵锵锵……”铜锣声和镲子声响了起来,筲在一边配合着响着,伴随着台下看客熙熙攘攘的声音,秋茹拉长着腔调,然后娓娓收脚,在原地拉着衣摆转了一圈,面朝着看客,然后小碎步地进了白晓辛刚才进去的小门。 下了三阶的木阶梯,秋茹喘了下气,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李德。 “好了,春鸥,衣服整好了没?秋茹你沾点水,小菲,你给秋茹补下妆,下一场。” 白晓辛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而苏灵则坐在得离白晓辛有些距离的地方,抱着馒头,看着医书,不时地抬头看白晓辛两眼。 起初有些大的杂音让馒头有些吓到,吓得眼泪差点便哗哗掉出来放声大哭,苏灵在李德的死亡视线下,本欲抱着馒头回房,但是白晓辛却拦住了苏灵,抱着馒头一阵好哄之后,重新交到了苏灵的手里。 馒头很轻易地就被白晓辛安抚得安静了下来,在听惯了耳边的聒噪声后,反而一双大眼睛咕噜噜地转着,看起了周围的环境来。而待铜锣声镲子锵锵锵地响起来,她便开始哇哇大叫起来,两只小手握紧了互相地摩擦着,好像要将那聒噪声给比下去。 加之看着忙忙碌碌的现场,在夜间格外精神,无法入睡的她便开始兴奋了起来,在苏灵的怀里踢蹬着。 甚至李德在指挥着众人该如何如何时,她也要跟着李德咿呀两句。 李德第一天是想将这哭闹的婴孩还有苏灵给赶出去,听得心烦不说,最重要的还是怕影响到在前台唱戏的人,但是这婴孩竟然在大千的一次安抚过后便不哭不闹,那他便也没了理由。 后来两天,自己在指使着众人做事的时候,这小孩还要跟着自己叫唤两句,这倒让平日里素来习惯了后台氛围的他生出些奇妙的感觉来。 偏偏是在自己发话的时候,那小孩就跟着叫唤了。 最主要的还是不哭不闹。 这样一想,李德竟是有些喜欢起这小孩子来了,无事的时候,也不禁朝着苏灵投去几眼目光。 “啊呜啊呜~~”馒头在苏灵的怀里不安地扭着脑袋。 苏灵感觉到了馒头的躁动,于是只好收了医书,将馒头抱着立坐在自己的怀里。 然而馒头并不满足现状,两条小腿不停踢蹬着。 苏灵知晓她意,无奈一笑,只好抱着她的胳肢窝,让她在自己并拢的大腿上立站了起来。 馒头便努力地在苏灵的大腿上踮着穿着小厚袜的小脚丫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睛和在木台阶边站着的白晓辛不停对视着。 白晓辛看着馒头的样子,温意在眼底弥漫开来。 突然,有张脸凑到了馒头跟前。 “啊呜!”馒头叫了一声,两腿一软,直接便要坐在了苏灵腿上。16k中文 “呃?”苏灵眨了眨眼睛,没想到是李德,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馒头的腿捋直了,然后抱在了怀里。 馒头撇过脸,有些畏畏缩缩地往苏灵怀里钻。 “多大了?”李德饶有兴趣地问道。 “半岁多些。”苏灵自然是隐瞒了。 “你和大千的孩子?”李德上下打量着苏灵。 “啊……啊?”苏灵被李德看得有些不舒服,但嚼着他的话却是一惊,脑子里仿佛有道闪电朝她劈落了下来,她看着李德的目光本还算温和,现在却带上了浓浓的警惕。 “我可是梨园的班主,”李德笑了笑,仿佛没有看见苏灵的警惕,“梨园内,男扮女,女扮男,要是这点分辨的本事都没有,我还当什么班主?” 苏灵没搭话,连忙将目光投向了台阶旁。 只是白晓辛早就不在那个地方了。 “什么事?” 冷冷的声音从李德身后传来,李德眉头一挑,不由得回头。 “啊呜啊呜?”听到白晓辛声音的婴孩从苏灵怀里探出了脑袋,吓得苏灵连忙伸手护住她。 “还挺有夫妻相的。”李德哼了声,突然凑近了白晓辛,仔细地打量起他来。 白晓辛眸光一冷。 “啧啧,大千呐~~之前看着以为你光有把子力气,人长得应该也不怎么样,但是没这么近地看你,我还没想到你的骨相——”李德笑了笑,伸出食指便要向白晓辛的下巴挑去。 白晓辛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斜剑负背,随时可以出鞘。 “还真是极好!”李德也并不在意自己的咸猪手落空,但赞叹声已然脱口而出。 苏灵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德和白晓辛的互动,怀里抱着哇哇乱叫的馒头,所以,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况? “腰身也极好,矮了些不是问题,总会长大,再穿上厚靴,最后将你脸上那涂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去了,”李德抚着下巴仔细地想了想今日来白晓辛的声音,只要培养得道,声音往尖了方面去塑造,“名角儿花旦,不在话下!” “???” 苏灵听着李德的话一脸茫然,只觉得脑子轰然炸裂。 想在祁府,杨渺渺,啊不,白筠筠顶多也就是名为惩戒,实为恶趣味地让白晓辛穿个裙装罢了……但现在,还有比白筠筠更加胆大者,要白晓辛涂脸穿裙装上台去唱戏? 啊嘞?白晓辛的脸,冷成那样,要他去唱戏? 苏灵风中凌乱,只觉得无法可想。 而且最为主要的,还是个花旦? “可惜啊……”李德看着白晓辛咂咂嘴,下一场的戏在敲锣打鼓声中国断然开场了,他要去看着点了,想来日子还久,总还有机会和白晓辛还有那女孩说说的。 …… 第六章 受到排挤 李德的话,白晓辛左耳进右耳出。 反观苏灵本来是信以为真的,那晚后便开始担心起了白晓辛的生涯是否便要进入戏途。但惶惶地过了一晚后,发现李德自顾自地指使着戏班众人做事,并未来找麻烦,紧张的心便略微地放松了些。 只是忙着照顾馒头看书还有防备李德的苏灵,却并未察觉到同屋的张一和李三二人,自李德同二人话后,在看白晓辛的时,眼神里掺杂了不屑以外的一些东西。 今日是李德所带的清水坊班在凝云县度过的第三天晚,在傍晚的时候,一众负责搬运东西的人便被李德叫去后院打包东西。 “今晚还有一场,但是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了,”李德指着院子里的各个箱子还有堆了一地的用具等,“现在先收拾着,明日早起,须得赶路,下一个地方很重要,能早些到便早些到,若是赶不上了的,我这边说着,你们心里当有数。” 李德显然是在提醒众人下一段路的时间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因为下一个地方,便是长乐坊的地盘,长乐县。 他能不能当上坊主,便有一半的身家全压在上面了。 话及此处,部分人或许在之前还有几分轻松,但在听完了李德的教训之后,脸上神情便纷纷转为凝重,李德扫了眼在一干人里显得格外瘦小的白晓辛,心中叹道这人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就在众人转身要去搬东西装载的时候,李德突然朝着人群里喊了一句大千。 众人闻此,各种神色不一,沉住气者脚步迟缓了些竖长了耳朵,沉不住气者干脆回头看向李德和白晓辛。 白晓辛来到李德面前,站定。 “好了,你回去罢。”李德将众人神态收到眼底,只朝着白晓辛微微一笑道。 白晓辛毫不迟疑扭头走人。 这下倒是让李德微惊了下,若是一般人,至少也该流露出些疑惑的神色来,但是大千…… 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大千,”先来搭话的是张一,他佝着身子在白晓辛身边假意地搬着东西,脸上谄媚的笑容露出而毫不自知,“昨晚真谢你接住夏芩姑娘了,不然我可就遭殃了。” “喔。”白晓辛随意答应了一声,绕过他,将一干东西装进了箱子里。 “刚才,班主和你说了什么了?”张一忙不停蹄地来到了白晓辛身边,挤掉了本想和白晓辛搭话的其他人。 “让我回来。”白晓辛道原路返回,继续搬东西。 “没有其他什么吗?”同一房间的李三也凑了过来连忙追问,“譬如,要你做些什么事情?有什么好处之类……” 白晓辛于是不答应了,只默默地搬着东西。 李三等了半天,看着白晓辛依旧冷漠的态度,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拍了拍张一的胳膊肘,看似小声实则算是大声嚷嚷,“看来啊~~有些人得了班主器重,就瞧不起某这些人了。” “就是就是。”张一见此,也不痛快,手脚干脆慢了下来。 其他人见二人如此,神态各异,心思也开始活动起来。鱼鱼 “哟,小子,看来,初出茅庐的你,好像遇到点困难了。”斜剑似乎是从昨日被拿去切馒头的阴影里出来了,此刻的他感觉自己似乎找着了机会,又开始在白晓辛的脑海里叨了起来。 白晓辛不答话,将一箱子装满了之后,将一捆绳索张开来,猛地推了下箱子,待箱子触地一脚翻了个角,露出了下面的缝隙来,他便将绳索猛地甩了进去,开始迅速地捆绑起来。 而在他的身边,周围的人都是两人合力抬起箱子,一人将绳子甩进去,然后进行捆绑。 “说话小子,”斜剑嘿嘿道,“我不相信你没看出那姓李的想要做什么。” “那几个人,就像嗡嗡的蚊子一样,”斜剑道,“既然你昨天都拿废铁去切馒头了,那再杀几只蚊子,也无大碍罢?” “你知道。”白晓辛道。 “不不不,身为一把废铁,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了呢?”斜剑道,“小子,如果不想要被废铁捣乱,通过绳子断了之类的事情向你表达一下我的强烈的求知欲,那就好好地解释一下罢!” “排挤。”白晓辛捆好了一箱,双手抱着,猛然抬起,便要去板车边搁置。 “哟吼~~再明确些,”斜剑在脑海里啧啧道,“不好意思,废铁太笨。” “李德唤我,利用我观察他们,而他们,想要通过我获得李德的消息,便以琢磨他的心意。” “那么问题来了,”斜剑不怀好意道,“虽然李德抱有要你去做戏子的想法,并实际上却没有告诉你什么有用的信息,那现在面对所有人的排斥,你要怎么做呢?需不需要我这把废铁帮帮你啊?” “他们,”白晓辛冷漠道,“无关紧要。” “嘿嘿嘿~~~”斜剑在白晓辛的脑海里笑了几声,缄口默言。 是啊!没有人拿白晓辛有办法。 但是,某个小女婴,还有抱着女婴的小女孩呢? 啊,这群蠢驴最好赶紧用点手段让那女婴不小心地上黄泉路去陪她母亲罢!白晓辛这种人,不需要那种纯真无邪的笑容,只需要,它,就足够了啊! 白晓辛回来的时候抬脚跨过有人故意要绊他的一脚,躲开了朝他撞过来的两人合力搬着的箱子,错开了要甩在他小腿上的绳子套…… 事到最后,给白晓辛下套子的人大有所在,但都败兴而归。 之后便是吃饭,开戏场,搬器具,休场,收工,歇息。 在一屋仨床的地方,张一李三各一床,而剩下的苏灵和白晓辛自是同床而眠。不过二人各向一头,白晓辛半倚着墙抱着馒头而睡,脚直接垂在了外头,睡得并不安稳,他要防止馒头半夜睡得不安稳时进行及时的安抚,而苏灵则是在里头,脚朝着白晓辛的双膝而睡。 三更天明时,白晓辛睁开了眼睛,快速下床,脚尖点地,来到门边一把将门推开。 “出来说话。” 是李德。 …… 第七章 夜半谈话 李德的手刚要触到门有推开的打算时,是完全没想到门会自己打开来的场景。 不管开门的人是谁,李德便下意识地道出那话,让开门的人能够认清他的身份,以免大惊小怪。 而在认出了白晓辛的身型时,李德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意外,后退两步,哑声道,“跟我来。” 白晓辛看着李德后退两步,便出来,关上了门。 …… 直到二人来到了中庭一屋前时,李德才停下了脚步。 “你不问问,我找你有什么事情?”李德停下脚步,来到回栏便,突然掩嘴轻咳了两声道。 “你想说便会说。”白晓辛道。 “来我班下,”李德笑了笑,“我好好栽培你。” “不。”白晓辛道。 “那你接下来会很不好过。”李德悠然道,“我想,为了你怀里的小孩,你也应该要好好考虑考虑。” “还有事?”白晓辛道。 “定论别下太早,听我把话说完再做决定。”李德笑了笑道,“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手下有四个很好的伶子,春夏秋冬,这四人,缺一不可。” “在旁人看来,我靠这四人风生水起,但是,却不知晓,他们其中的有些人,却早已生出了异心来。” “我含辛茹苦培养着他们,”李德笑了笑,“我不挟恩以报,但也并不代表我要眼睁睁地承受背叛。” “我需要一些新苗子。”李德看着白晓辛道,“你,很合适。” “不。”白晓辛道,“还有事?” 李德一声喟叹,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是白晓辛转身而走。 “还真是个干脆的人。”看着白晓辛的背影,李德笑了笑。 …… “小子,他在做什么你知道吗?”斜剑的声音在白晓辛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不知道。” “不不不,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的,第三个人,嘿嘿,第三个人,你怎么能没听到在场的第三个人的呼吸声呢?”斜剑道,“这戏班班主的心眼好坏哟,我喜欢~~嘿嘿嘿嘿……” “不关我事。” “好罢,还真是个无情的小子。”斜剑嘟囔了句,便重新回归平静。 一夜无话。 次日,白晓辛和一众搬东西的壮汉们早早地醒来,在后院收缀一些小东西,整装待发。 李德这回没有再和白晓辛搭话了,他一脸严肃地检查着一应人和东西。 “现在我们赶到县门口应该差不多时间,大家伙儿动作一定要快,”李德一边安排着众人,一边道,“早些到达长乐,大家便能早些休息。” 春夏秋冬中,李德带秋茹共乘一车,而春鸥夏芩冬韬则共乘一车。 “你身体怎么样?”李德扶着秋茹上车,一脸担忧没有掩饰。 “班主,我现在无妨的。”秋茹是男人,但是身子却是比较春夏冬三人要弱一些,在上车的这一期间,他微微地看了眼对面正被春鸥拉着扶着裙角要上车的夏芩一眼,这才率先进了马车内。 “走罢。”李德道了一声,众人答应着,纷纷动手起来。 李德为了省钱,只雇了三匹马拉车,三辆马车拉的都是戏班子的人,除了春夏秋冬,剩下的全都挤一马车里了。v3书院 而戏班子的大部分东西,便都交由白晓辛和壮汉们了。 壮汉们分工,或推或拉板车而走。 马车上街后,街上冷清,一马车边便跟着一板车, 苏灵跟在白晓辛所在的板车身边,看着白晓辛在前面拉着板车走,而张一和李三还有俩壮汉在后面一起推着板车。 这样安分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出了县门口。 “有意思啊~~”斜剑在白晓辛回头收回了看向苏灵怀里的眼神之后,便开口了,“后面的两只苍蝇没人监督便在偷懒,而你如此卖力地拉车,何苦呢?” “你,废铁,废话。”白晓辛道。 “……哼。” “好无趣啊!”春鸥靠在了夏芩身边,看着夏芩拿着话本子在仔细地看着,“对了,夏芩,你今天怎么样?” “春鸥,我很好的,”夏芩温和道,“班主给你的话本子看完了?” “看完了,”春鸥捂嘴打了个哈欠,看着一旁冷冷的冬韬道,“昨天我不就一场戏嘛,所以趁热打铁,很早就看完了,你呢?冷面人?” “看完了。”冬韬冷冷道。 “哦吼,”春鸥坐直了些,笑嘻嘻地朝着独坐着道,“要是让那些看客知道了在台上生动万分的小生冬韬私底下这幅冷面人的样子,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总比看着你整天满脸发春的样子要好些。”冬韬冷哼道。 “喂,冷面人,”春鸥蹙眉,“你想找骂?” “但现在是谁在找骂?”冬韬不屑道,“夏芩,你离她远些,别让她给带坏了。” “你个冷面人,说的什么鬼话啊,”春鸥呸了声,“什么叫我带坏夏芩?” 冬韬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了。 “你们俩,别闹了。”夏芩待二人说完,温和地劝了一句。 “哼,谁跟她闹了?”春鸥嘟囔着嘴道,“我就是嘴欠,干嘛自找不痛快。” 冬韬和春鸥,二人见面,无论有事无事,必要唇枪舌剑一番。 “看着你就烦。”春鸥赌气地哼了声,来到窗边,一把掀起了马车帘子。 “欸?”春鸥突然叫唤了声。 “怎么啦?”夏芩问道。 “是那个黑炭呀!”春鸥一脸惊喜地拍了拍夏芩的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外面的人,“你后来跟我说的救了你一下的那个黑炭。” “哦?”夏芩见此,也有凑到春鸥身边的意思。 “救了你的人?”冬韬看着二人的脑袋凑在了一起往窗口那里看,不由对着夏芩问道,温和的语气和在对春鸥时天差地别。 “是的。”夏芩回头,温和应道。 “欸,不过——”春鸥突然道,“感觉和冷面人好像啊!顶着一张黑炭脸不好好洗干净就算了,还臭臭的样子,跟在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 冬韬闻此,哪里不知道春鸥是在借人挤兑她,不过她并不是很在意。 “我还记得夏芩你和他道谢的时候,”春鸥觉得那日的记忆还是有些凶险的,毕竟夏芩差点脑袋就得开花儿了,“都不搭理人的,一点都不懂礼节啊!” “大概和冬韬一样罢,”夏芩回头看着冷冷的冬韬一笑道,但却是夸赞了,“是个真性情的人。” “……”冬韬看着夏芩温婉地笑容,虽然无言,但是面上却是柔和了些,不复之前的冰冷了。 …… 第八章 她是女的 “喂,喂,张一兄,张一兄!”李三在白晓辛所在的这辆板车后面只用了约莫四分的力在推着车,他小声而急切地唤着埋头推车的张一道,“你快抬头,往马车那边看。” “啊?”张一闻此,一脸疑惑地朝着身边的马车看去,却看到了马车窗边被人撩着,露出了两张尤为动人的面容,一者温婉,一者活泼,登时,走了段路,有些气喘吁吁的他看着那两张脸,不由得呆住了。 “嘿嘿,”李三嘿然笑道,朝着张一挤眉弄眼,“看样子这就应当是班主手下的春夏秋冬之二了,名不虚传啊,还真够漂亮的……哇,她笑了,她笑了,你看,她朝着我笑……” “放你娘的屁!”张一闻此回神,看身边的李三一脸陶醉的样子不由得笑骂道,“明明是看我!” “这样不行不行,”李三被张一骂了声顿时回神了,他连忙道,“她们在看,我们要卖力一些。” “卖力些?”张一咀嚼了下李三的话,顿时明白过来,要在她们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才行。 于是二人相视一眼,果断用力。 “嗯!”白晓辛正拉着车,猝不及防后面二人用力,他被板车撞了下后背,顿时发出了一声闷哼来。 “大千,你怎么了?”苏灵在路上总不能拿医书出来看,只能密切地关注着白晓辛和馒头的动静。 “无事。”白晓辛侧首看了两眼在苏灵怀里的馒头,重新埋头。 “哈!”在马车上的春鸥不由得捂嘴笑出声来,“你看后面那俩傻大个,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春鸥!”夏芩是关注着白晓辛的,自然见到了白晓辛被板车给捅了一下,看惯了话本的她自是知晓为何会这样的,她连忙拍了拍春鸥的衣袖,“你别玩了!” “好啦好啦~~”春鸥撇撇嘴,她倒是很享受张一和李三的目光,“我又不是故意的,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嘛,不过,那黑炭没看过来还真是可惜呀!某人的目光正黏在他身上呢!” “春鸥,你胡说什么?”夏芩登时被闹了个红脸。 “夏芩,你还是别看了罢,”马车内的冬韬冷冷道,“你看不出来,她在借你勾搭别人吗?” “哈哈哈,小子,后面的俩傻瓜像发情的狗,而马车上俩女的对你像看物件一样品头论足,”斜剑嘲笑道,“我真是可怜你被夹在中间。” 白晓辛没有搭理斜剑,这剑不仅大部分时间在废话,还要逼迫着他跟着一起废话。 不过,因为春鸥夏芩的关注,白晓辛在后些的路程,倒是轻松了一些。 “原地休息!”李德在前头喊了一声,负责推板车的人,则是听了下来,一个一个地接着往后传话。 去往长乐县的路上不知比从滁县到凝云县好走多少倍,凝云县和长乐县的商道算是修筑得好些,而李德也是十分熟悉这道了,因此作息倒是十分规律。 “如果没有意外,约莫三日,我们便能到长乐了,”李德下车朝着众人道,“现在大家小憩一番,吃点东西,我们马上上路。” “大千。” 李德一发完话,苏灵便靠到了白晓辛身边,打量着他依旧站得直直的样子,有些担忧道,“刚才我看你撞得好像不轻,我给你上点药?” 白晓辛看了看自己黑乎乎的双手,犹豫了下,于是只靠近苏灵探着脑袋瞧了瞧睡得正香馒头,没碰她。 “大千?”苏灵眼睛一转,再度问道,“你要是伤势加重了,倒下去怎么办?馒头还需要你。” “晚上。”白晓辛瞥了苏灵一眼。九九中文 苏灵便笑意盈盈地点点头。 想要白晓辛从善如流些,只要多和馒头扯上关系就行了。 “欸,刚才在黑炭旁边好像没有看到那个人,”春鸥等人也下了马车出来透透气,顿时让一众或坐地上休息或吃干粮的大汉们看得目不转睛,她看了看大部分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顿时感到了满意,而在看到了白晓辛和苏灵呆在一块后,不由地扯了扯身边的夏芩道。 “可能是一起的罢。”夏芩闻此,并未太过在意,她看了白晓辛身边的苏灵一眼,视线便又下意识地停在了白晓辛背上了。 “嗯?”春鸥眯了眯眼睛,在戏台上她是走惯了的,白晓辛身边的苏灵,一举一动可都透露着女孩子才有的习惯。 “喂!”春鸥眼睛一转,顿时来到了白晓辛和苏灵身边,在众人的注目下,她大大咧咧道,“你是个女孩,为什么要梳着男子的发髻?” 苏灵抱着馒头,结合着医书的内容,想着白晓辛背后至少也有些淤青之类,要如何地节省背后包裹里的药等等问题,待春鸥过来,噼里啪啦地说完了一切之后,她整个人懵在了原地,凉意顿时袭满了全身。 一众在吃东西和小憩的大汉们也顿时愣住了,不由得朝着苏灵上下打量。 这……黑不溜秋,土不拉几……女的? “我问你话呢!你在发什么呆啊?”春鸥伸手便要去触碰苏灵。 然而白晓辛却在她的手触碰到苏灵之前,已经稳当当地将她的手腕抓住了。 “你做什么?”春鸥瞪着白晓辛道,“放开!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 白晓辛放开了她,春鸥触不及防坐在了地上。 “不要碰我夫人。”白晓辛站在了苏灵面前道。 如果说上一刻,苏灵处于茫然和惊慌失措中,那下一刻,她就如遭了晴天霹雳,瞪圆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晓辛的后脑勺。 他,他在说什么?苏灵虽然还有些茫然,但是已然忘记了之前的惊慌失措。 夫,夫人? 那是自己的爹对娘,还有祁翊对杨渺渺才能有的称呼吗? 可,可…… “白白,大千,我,我……”苏灵和白晓辛同款黑炭掩饰的脸下,早已红得出血来,她顿时无法可想了。 “你,你推我!”春鸥眼眶一红。 率先来到春鸥身边的是夏芩,她连声抚慰着,对白晓辛的话也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春鸥是急了些,这是有目共睹的,而白晓辛推没推春鸥,这却只有春鸥和白晓辛知道了。 “发生了什么事?” 李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身边,正意味深长地看着白晓辛。 …… 第九章 事中有事 “班主,”春鸥软软地叫着,颇有几分委屈的意味,“这家伙欺负人!” “欺负?”李德反问道,但眼神却看向了白晓辛。 春鸥没有看见李德的眼神,她自顾自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毕竟是戏子当惯了,眼泪一下就出现在了眼睛里,连声音也带上了哭腔,这副受气包的模样,可把在关注着事情的大汉们给看得好生心疼。 “是啊是啊!”李三率先道,心下暗自一乐,他这样的的单身汉子正愁没媳妇儿娶呢,眼下正是博得春鸥好感的时候,他连忙指着白晓辛,“我看见了,春鸥姑娘要和那……大千后面的人说说话罢了,但是大千一下就出手伤人,将春鸥姑娘推倒在地。” 众汉暗自咬牙,各自摩拳擦掌着,这李三的嘴巴也忒快了罢?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在李三身边的张一前几日刚得罪了春鸥和夏芩,而他又和李三抱着一样的心思,眼下见李三如此,他便连声附和着。 “就是就是,班主,我们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 张一一张嘴又将在一旁的众人带上了,众人看得咬牙切齿。 我们看见什么,犯得着你来说吗? 张一眼观鼻,鼻观口,对周围的眼神视而不见。 “不,不是这样的。”苏灵闻此一气,连忙道,“大千只是怕她抓到馒,孩子,所以才抓住她的,而且,大千也没推她!” “那春鸥姑娘怎么摔到地上了?”张一瓮声瓮气道,“难道春鸥姑娘还会自己摔在了地上?” “是。”苏灵斩钉截铁道。 “哈哈哈……”李三大笑了起来,而张一和周旁的其他大汉们也都笑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春鸥姑娘在撒谎吗?”李三指着白晓辛和苏灵一脸不屑道,“春鸥姑娘和你二人素昧平生,又怎偏要找你二人麻烦?” “……”苏灵被噎得哑口无言,这……她怎么知道? 这姑娘刚才过来蛮横无理地质问她为何女扮男装,而且一出手便要抓馒头,若非白晓辛反应迅捷,馒头会不会给她伤到都很难说。 “好了!”李德喊了一声,“我问的是当事人,你们七嘴八舌的干甚?” 吵嚷着的众大汉于是才安静下来。 “大千,从头到尾,你都没反驳,”李德笑了笑,看着白晓辛道,“那你的意思,是春鸥的意思,还是你身边人的意思?” “哟哟哟,小子,才这么一会儿,就给人家诬陷了呢~~~那么,现在,你要怎么办呢?” “百口莫辩,再辩无解。” “哼哼,还真是能够忍耐呐~~~我这把废铁都快看不下去了。” 白晓辛的眼神扫过一众在看好戏的大汉们,在春鸥梨花带雨的脸上停驻了下,最终和李德看好戏的眼神对视上,而手臂也抬了起来,指着坐在地上的春鸥,“她的。” “罚你一半工钱,”李德挑了挑眉,“可有异议?” “大千!”苏灵捏了捏大千的衣服,愤恨地盯着春鸥,只觉愤怒满腔。 如果,如果杨,白筠筠在这里,这些人,哪里还有这些人说话的份儿? 白……筠筠……520 苏灵的想法就此打住,心突然颤抖了起来。 现在白晓辛用力气在干活,做着一般百姓们做工的事情来养着馒头的话,处境已然如此不堪,那在白晓辛还是乞丐的时候呢? 他,是怎么活着的? 权? 是的,白筠筠之所以能做到那般,任何人敬她尊她,是因为,有权。 现在,她不在,白晓辛没有,她苏灵,也没有。 所以,白晓辛任人使唤,由他人说,且若不到危及性命之时,他断然不会动武。 想及此处,苏灵突然想起了包裹里,那封白筠筠留着的信。 在赶着路的时候,苏灵无暇去看医书,但是只要一停住脚,有了时间,她便沉浸在那奇妙的医术药方内,无法自拔。 而她在阅医书的时候,自然不免俗地会想,药王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见得人人在谈及药王谷时,一副恨不得只身前往或满面春光手舞足蹈的样子,谈及药王谷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明明不是药王谷的人,但只要话题涉及药王谷的种,便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这仅是一念在苏灵的脑海中划过,现在充斥着她的脑海的,更多的,还是愤怒不平。 “无。”白晓辛抓住了苏灵的手腕,道了一声。 “那好,”李德嘴边噙着一抹奇异的笑容,纵使大千性子与他人不可相同而语,但是在众人连声讨伐前,想要待在戏班里,又合唱能不低头呢?至于,答应他做戏子,好好当回挡箭牌,也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大家继续赶路罢!” 马“吭哧”了几声,甩了甩脑后的鬃毛,抬着蹄子在地上摩擦了两下,在车夫的使唤下,重新开始走了起来。 而大汉们也重新归位,推起了板车来。 “你,到后面去!”李三来到白晓辛面前,扬着脑袋,颐指气使。 推车前面和马车相距较近,到时使点力气,转点方向,便能更近马车一步,也更能和春鸥接触了。 白晓辛面无表情地拉着苏灵来到了推车后边。 “喂,你可不要想着偷懒!”张一眼见上佳的位置让李三抢先了一步,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眼见白晓辛拉着苏灵走了过来,便对着白晓辛道了一声。 白晓辛没搭理他。 马车推车重新上道。 “诶诶,你们看到了吗?刚才那黑炭一脸顺从的模样,还有他后面的那个女孩,真是笑死我了!” 而马车里,春鸥早就没了刚才受委屈的模样了,而是一脸的得意洋洋,与其他二女说话间无不夹带着银铃般的笑声。 “也就恶心如你,能这样做了,”冬韬看着夏芩面带愠色,便向春鸥冷嘲热讽,“才说那人救了夏芩,你就这样恩将仇报?” “欸,夏芩,你该不会生气了罢?”春鸥连忙解释着,“可,可真的是他动手啊,虽然没推我,但是,但是你们看,我都感觉我的手腕刚才差点给他捏碎了……”春鸥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露出了红肿青紫的一截手腕来,“要不是看在他救了夏芩的份上,我就继续闹下去了。” “啊?”夏芩眼见如此,愠色不翼而飞,抓住了春鸥的胳膊,顿时一声惊呼。 …… 第十章 做那种事 夜晚降临。 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日夜兼程意外,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会选择夜行。 镖局亦不如是,更别说行走在各县之间的戏班。 现戏班行路到了一处枯林的外围,一条小溪边。 三匹马被车夫拉着离火光远些的地方看管着,马绳被紧紧地系在了一棵外围的树腰上,以免火光和人声惊了马,得不偿失,而大多数人,则是围着升起的篝火就餐和谈话。 篝火有三丛,一丛稀零,是驾车人的,而一丛是戏班戏子和李德的,而最大的一丛,就是大汉们的。 但是有二人是例外,白晓辛和苏灵有意无意地被排挤在了圈子外围。 吃干粮之前,白晓辛示意苏灵跟着他,二人远离了众人,一同来到了溪边。 在苏灵一脸疑惑下,他将手伸进了小溪内用力地洗干净了,迫不及待地在身上擦了擦,这才向苏灵伸出了手来。 苏灵明白,将不是很安分的馒头递了过去。 “啊呜呀夫夫~~”馒头被白晓辛抱在了怀里,她耸着鼻子闻着熟悉的味道,看着白晓辛的那张脸,不禁开心地叫唤了起来。 “你坐下罢,”苏灵看了看周围,视线停留在了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解开了系着的包袱,“我刚好给你涂点药。” 白晓辛闻此,顺着些微的火光朝着苏灵的视线看过去,于是便在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开始逗弄起怀里的馒头。 “我给你……解腰束带,”苏灵左右瞧了瞧白晓辛,天黑,她脸也黑,所以白晓辛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她的羞赧,“你让馒头站起来罢……” 白晓辛便撑着馒头的胳肢窝让她站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想用脸蹭蹭馒头的他突然顿了下,就此罢手。 苏灵则是凑近了白晓辛,两手微微发抖着拉扯着白晓辛的腰束带,现在,哪怕耳边有馒头开心的叫唤声,她也能够清晰地听到白晓辛的呼吸声。 腰束带落在了一边,苏灵听着头顶沉稳的呼吸声,心中不由暗自懊恼了自己的反应,不就是解个腰带吗?再说,再说了,自己又不是没看过白晓辛的身子…… 这么一想,苏灵便觉得自己的勇气便上来了。 她三下五除二地解了白晓辛的粗布衣后,微微掀开了些,再将内里中衣的系带解了,最后将两件衣服一起地往后拉扯了些。 “撞,撞在哪儿了……”苏灵气息不稳地问道。 “脊骨左腰。”白晓辛道,既然不能用脸蹭,那就用手翻着花样和馒头游戏着,逗得馒头哇哇笑着。 “……”苏灵手上抹了点药膏,便伸手穿过白晓辛的衣服,手指试探着在白晓辛的左腰上按了按,“这里吗?” “往上一点。”白晓辛犹自不觉,看到馒头开心的样子,他面上也染上了暖意。 苏灵的手,一面擦着中衣,一面的手指不免会擦到白晓辛的脊背,但这样颤颤巍巍地挪动着,在指尖戳到了白晓辛的伤处时,不免让白晓辛微微一僵,于是苏灵便知晓了白晓辛的伤处了。 以往在祁府的时候,白晓辛白天被黎翰锻炼着身子,虽是她给他上药,但那时情境不同,白晓辛经药水浸泡后,总呈一副瘦骨嶙峋相在她面前,浑身凄惨地在她面前瘫着。那时候跟给个木头人上药一样,刚开始也许还有些不适,但末了也没什么感觉。520 但现在,白晓辛是清醒地坐着的,而且,备受黎翰锻炼的身子,给人以坚实有力的感觉。 触感,也不像是之前那样近乎是木头般硬邦邦的,没几俩肉。 苏灵打住自己脑子里产生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给白晓辛上完药,便要将手抽了出来。 “喂……光天化日之下的,你们在做什么!?” 尖锐的声音响起,安逸的氛围一下被破坏,白晓辛怀里的馒头被这么一吓,腿脚顿时一软。 白晓辛眼疾手快将她抱在了怀里。 但白晓辛忘记了身边的苏灵。 苏灵近乎将整个脑袋趴在他的胸前了,这样一抱,也顿时将苏灵的脑袋搂进了怀里。 苏灵便一脑袋撞在了白晓辛的怀里,将黑糊糊的脸蹭了白晓辛满肚子。 然后那古怪的声音由远及近,却是俩个人影。 “你们俩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却是春鸥,她嘿然笑着,眼里有了几分鄙夷,“就算是猴急,也该到了长乐,安顿下来再来罢?还真是有伤风化啊!” 白晓辛没搭理春鸥,他安抚着拍了拍馒头的后背,然后感受到了一股热气在肚前喷着的他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松开了苏灵。 苏灵在撞到白晓辛的怀里时近乎是呆滞的,哪怕是春鸥在嘲讽着二人她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感受到了脖子上的束缚不见了之后,这才缓缓从白晓辛的怀里退了出来。 春鸥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是十分震惊的,而她身边的夏芩也不外如是。 二人本想吃完东西,随意地走动两下,毕竟整日闷在马车里,除了小憩的时候能出来走动两下,其他时候简直快闷坏了。 而二人也是想着这周围应是没什么人,而且也没打算走得离戏班太远,只是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就撞见了这样不堪的一幕。 难道真的是夫妻吗?本来还以为早上是那个男人的托词罢了,毕竟只有夫妻才能做那种事不是吗? 可是他们看着怎么也不到成家的年纪啊! 夏芩和春鸥各有想法,但相差无几。 “我,我只是,给大千上药……”苏灵这个空档已经站了起来,她瞥了眼一半胸口和肩膀近乎毫无遮掩的白晓辛,连忙替他拉扯拉扯衣服,提醒他穿好。 只是白晓辛并未领悟苏灵的意思,心神一半在馒头身上,一半则是警惕着春鸥和夏芩二人。 “上——药?”春鸥想到了自己的手腕,连忙问道,“你会看病?” 夏芩也想到了春鸥的伤势,于是视线从白晓辛身上收回,眼巴巴地看着苏灵。 “略懂,略懂一点……”苏灵想了想,看着身边的白晓辛斟酌道。 …… 第十一章 长乐吴若 长乐县,长乐坊。 此时是清晨,众伶都在院中或吊嗓,或舞着身段,咿呀声一片,好不热闹。 “坊主?”季得在吴若的房前徘徊了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敲响这个门。 “进来罢!”房内的吴若道了一声,在看季得推门而入之后,便温言问道,“你不是在看大家晨练么?何事?” “坊主,”季得道,“是有关于清水坊坊主之一,李德的事情。” “他怎么了?”吴若正伏案着,此刻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细长的眉,颇为兴趣地问道,“他不是巡回到凝云县了吗?” “坊主,你知道的啊?”季得惊讶道,“那,那怎不做些准备?我有消息,他们今日就应该要到长乐县了,到时……” “你怕他?”吴若一笑,“他只是一班主罢了,再说了他现在在巡回,手下也不过春夏秋冬拿得出手而已,短短时间内,要他上哪儿找人去?” “更何况,在我们的地盘上,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吴若自信道,“如果是清水坊坊主带人要和我一决高下,那我还有些兴趣,李德?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 “清水坊坊主的事情,你知道了?”季得试探着问道。 吴若闻此,脸上平淡的笑意慢慢消缺,他沉默了下来,最终抚了抚在案上自己的字,一声喟叹,“可惜了她,此生仅有数面之缘,令人惋惜。” “坊主知晓得如此清楚,”季得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可有前往一探的想法?” 吴若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无,你脑子是在想什么呢?” “嘿嘿……”季得嘿然笑道,心中却暗自嘀咕着,要不是你总爱节外生枝,我犯得着这么紧张地来试探试探你吗? 长乐坊之所以比清水坊更高一筹,更加受欢迎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的伶人比清水坊的人唱功好,身段模样好,恰恰相反,清水坊在伶人这一方面,是完完全全胜过长乐坊的。 长乐坊能够压过清水坊一筹的主要原因,完全胜在了戏文方面。 长乐坊的吴若,算是个奇人,写戏文的本事算是一等一的,只要有了新戏,大多数人都爱去凑热闹。而热闹是最能传开人气的,只要热闹一传开了,戏文的内容小老百姓们知晓了,便会替长乐坊传播着。 譬如传开的内容七大姑八大姨是个怎的怎的关系,如何错综复杂,那不是很清楚的人听得着了迷,必然会花点钱来长乐坊一看。这样循环往复,长乐坊不愁客源。 而清水坊固然伶人压过了长乐坊,但戏文久久一出,更迭速度之慢和长乐坊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名气客源等,便较少了些。因此,清水坊的固定客源主要来自一些喜欢看固定伶人来演戏的小老百姓,或一些官员等。 季得对戏文是毫不关心的,但是他关心的是吴若要以写戏文寻点子为由,四处乱跑。 就说一次新戏上演前的夜晚,就在戏班子的所有人还不知道新戏内容是个啥子东西,而且所有人都找不着本该在房里写戏文的吴若时,顿时急得如锅炉上的蚂蚁要炸了。 但夜半时分,这让人着急的家伙却顶着个猪脑袋回来,鼻青脸肿一脸激动地拉着季得的手,半眨着眼睛含糊不清道,“新戏文出来了,可以排了!” 那副嘴脸差点让看家护院的人以为是小偷之流再打他一顿。 最后大伙儿不睡觉,在猪头的指挥下,硬是将新戏给排出来了。云轩阁 此类事情多得数不胜数,因此季得和其他一众戏班子的人觉得,在长乐坊里,最需要接受考验的不是他们的唱功和身段之类,而是坊主招呼不打一声什么时候跑路落下他们让不知名的人给打死在外边了。 而季得这般做,是大家伙儿推着他来的,好歹来的是李德,据说此人在清水坊呼风唤雨,如妖魔一般地撑着清水坊的半边天,不可小觑。再有,他们也不希望班主半路再跑一次地来考验他们的心脏。 故而有此一幕。 季得对吴若的回答感觉到了一些安心,于是便说要回去看人练功,抽身而走。 吴若看着季得走人,撇撇嘴,微微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愁眉苦脸地看着案上的文字。 “怎么办啊?又卡住了。” “不管了,出去溜达溜达!”吴若两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一脸理所当然地眉飞色舞,将搁置在案上的折扇取了在手上转了个圈,顺溜地插在自己的腰间,“外边儿才是世界啊~~~去茶楼看看去~~” 然后他跨出了屋子,左右见四下无人,便迅速过了回廊来到后院,硬是借着后院的石头,踮脚扒拉着墙翻出去了。 “哎哟诶!” 代价是摔了屁股。 …… 在进了长乐县的时候,众人便感受到了一丝和在凝云县不一样的味道来。 如果说凝云县的一砖一瓦给人以厚重的感觉,那长乐,便给人以一种纯朴的气息。 守卫的检查也并没有十分严格,只随意地翻了两下,甚至还跟李德打着招呼问什么时候新班子开了,他去捧场之类。 似乎一切,都和凝云迥然不同。 “这长乐……看起来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啊!”苏灵抱着婴孩在推车的白晓辛身边,小声地感叹道。 “……”白晓辛没说话,反倒是他一旁的张一打量着苏灵,没好气地说着“没见识”之类的话,然后他自己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着。 长乐县的新鲜玩意儿还是挺多的,苏灵好奇,只是因为,有些在祁府和祁府的铺子里,没有见过。 “好了!大家伙儿加把劲,快到客栈了!”李德此刻下了车大声地对风尘仆仆的众人喊着,纷纷引来了路人的注目,还有一些行人的主动避让,“到时候,大家伙儿就能吃上热乎的了!” 过了几条街道,在惹来了不少人的关注之后,李德一众这才停在了一家客栈前。 “小二,我们住店!”李德对小二说道。 “好嘞!客官里面请!”小二连忙应声。 …… 第十二章 万事俱备 一众歇脚的地方叫大荒客栈,许是终于到了重要关头,李德终于舍得花钱了,就算是一众搬工们,也好好地吃上了一顿,纷纷洗去了赶路时的仆仆风尘。 而李德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他和一马车夫赶到各个茶馆客栈,磨着嘴皮子和掌柜的谈生意,也就是类似借地宣传的法子,在经得掌柜的允许后,将早就抄好了内容的大红纸贴在了客栈或茶楼较为显眼的地方,并雇了一些人,穿街走巷四处传着清水坊巡班到此的消息。 除了如此,李德还亲自去物色了一些以往巡回过的场地,看是否还能继续借来,以备唱戏。 李德没有闲着,他手下的伶人们自然也都不敢懈怠,在李德四处走访之前,自然有交代了一亲近的人来看着他们,唱念做打,不得有误。 伶人们也都是知道李德心思的,因此毫不敢懈怠,成双成团地练着,但毕竟是在客栈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地方,哪怕是吊吊嗓子,便会引来许多人的注意了。 因此他们只是练练嗓子和身段这些基本功,至于李德新给的话本,是暂时不能在这种地方练的,要等李德找好了地方,转移过去之后,亲自来进行排戏。 “多谢了。”春鸥在房间内,看着苏灵熟练地给她换着伤药,不由得拿眼偷偷打量着她,然后谢道。 不过苏灵却是对她不怎么感冒,起初莽莽撞撞且不说会不会伤到馒头,就拿她借众人悠悠之口来诬赖白晓辛的事情来说,她就没法起好感,哪怕情有可原,晓辛误伤了她。 于是苏灵不轻不重地答应了一声,拿着两个药瓶子,便要走人。 “你医术好像还挺好的嘛~~”春鸥闻着鼻尖的药味儿,没心没肺笑嘻嘻道,她抬了抬自己的手,上面正包着白布,“不过古话说女子不行医,你怎的——” 苏灵闻此呼吸不匀,但是就在她正打算要和春鸥说些什么的时候,便想起了白筠筠的话来。 “我没有行医。”苏灵半侧着身子冷冷道,“不过略懂一点。” 说着,苏灵忍不住道,“现在大千和你两清了,最好不要借别人再来找他麻烦。” “哦?”春鸥无辜地瘪嘴,然后有声没气道,“我知道了。” 苏灵不欲与她多言,转身便要出门。 “不过,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看上那个黑炭啊?”春鸥完全是挨打过后忘了疼,不死心地继续八卦道。 苏灵的脚步滞了下,但没有停留,来到门前,一把打开门便要出去。 “是你?”开门见夏芩,她挽着袖子正要敲门,不过刚好看见一把将门打开了的一脸黑苏灵,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麻烦让让。”苏灵冷冷道,在此刻,她对一切伶人,哪怕温柔性情如夏芩者,也无法引起她的好感,因此说话很难不阴阳怪气。 “喔。”夏芩依言,侧开了身子。 “春鸥的手,什么时候能好?”在苏灵和她擦身而过时,夏芩不由问道,“这三天,便是巡场的日子了,如果到时让班主发现了她的伤……” “明天自行拆药,不好再来找我。”苏灵只落下了这么一句,便走了。 “装什么装?”追书看 夏芩进了房门,小心翼翼地关上之后,便听到了春鸥不屑的声音。 “毕竟是你不对在先,”夏芩温言解释道,“她这般,也是情有可原。” “夏芩,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春鸥没好气道,“要不是遇到她了,刚好懂点三脚猫的医术,我那天晚上疼得受不了就想跟班主说我的手受伤了,到时,看他们俩怎么办,还不是被逐出戏班子?” 夏芩摇摇头,心下一叹,知道此刻她无法释怀,便来到桌边倒了杯水,听着她的种种诉苦。 “明明是我放过他们的,”春鸥看着夏芩的样子,“还有,也真不知道为什么那还算挺好的一个女孩,会和那种随意伤人的人结成夫妇呢……” 夏芩闻此微微一滞,低头垂眼,仿佛只在认真倾听着。 …… 李德的动作很快,场子也找好了。 客栈除了看热闹看着一群伶人们的练习指指点点,也自然会有对他们的吵闹感到不满的人,就在小二有些为难地找上了刚回来一脸遮掩不住的疲倦但是却颇为兴奋的李德时,李德便十分兴奋地说要找他们掌柜的,谈笔生意。 小二委婉地向他表达一些客人的不满后,李德挥挥手,表示不在意,并且道了一声,午时便搬走。 小二闻此便欢天喜地地去找掌柜的了。 李德找掌柜的,主要是为了戏场一些事情的布置,而且这个掌柜的,算是合作的老熟人了,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外,二人的合作,应当是顺顺利利。 “场子已经确定好了,和往年一样,还是那个风水宝地,桌椅也正在安置,就差好酒和下酒菜了。”对于这些事,李德向来是轻车熟路的,生意人,还是合作过的老人。赚钱的路子,直接开门见山。 “和往年一样的份吗?”掌柜的也不含糊,直接问道。他从往年李德的样子现在的比较来看,李德在今年,显然是比较拼命了,风尘仆仆,都没怎么收拾过自己。 李德直接跟掌柜的要了大分量的酒水,而护院之类,也拜托他留心几个。 自己所雇的那一份大汉,都是一把子力气,有没有点功夫难说。他不是没想过直接雇有点功夫的人来,但是这类人花销不是他承担得起的。 不出李德所料,能合伙赚钱的事情,掌柜的明摆是不会拒绝的,二人在仔细地商议了一些关于戏场的流程布置之后,诸项事宜便拍板了下来,掌柜的喜笑颜开地说了两句场面话,然后便去准备去了。 而李德在唤人叫大家伙儿准备转移阵地之后,也终于能坐下来,揉揉他四处奔波的腿,歇一口气。 费力的宣传,上佳的场子,新的戏本,他的伶人…… 更何况,还有他早就准备好的一出杀手锏。 那长乐坊坊主吴若,一定死也想不到那一出,必将会败在他的手下。 一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第十三章 新戏上台 “无辜年来操不律~~~古今到处搜奇迹——” “戏在戏中寻不出——教人枉费探求力~~~” “……家住襄阳,姓谭,名士珩,字楚玉。万有在脑,一贫彻骨……只是年已弱冠,还不曾聘家室,未免伶仃孤寂,尽有那不解的事。只说他手内空乏,不能婚娶,那里知道才人的妻子,不是有了钱钞,就容易娶得来的……” 在上面先唱着的是花旦春欧,在她唱完了两句之后,眼睛一转,视线看向了另一门处,有一人便掀开了那灰布门帘,却是一身锦袍的清俊冷艳的冬韬,画着素脸,扮演小生。 李德在看台上的伶人摆着身段,捏着手势唱出第一句的时候,便满心急切地看着台下诸众的反应了,当他见到一干人等随着伶人的唱词儿和主角儿的出场而纷纷露出惊奇乃至惊艳的神色来之后,一颗悬在外头的心,总算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也是,自己的伶人,怎能是长乐坊的人能比的呢? 他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视线不由在一众人中滞了下,最后便重新回到了幕后。 这还只是第一场,而且还是伶人们第一次登台唱这出戏,多多少少都还有些不到位的地方要他来点出。因此,好几场的戏还需要他在台后坐镇指挥。 李德安排的清水坊戏班巡演的地方,其实离长乐坊还是有些距离的。 毕竟他还没有傻到要和长乐坊的人硬碰硬,在打听清楚了长乐坊要出演的时间后,李德便着手穿插着长乐坊出演时间多少的空隙。 是个人总要休息的,长乐坊向来唱的两日内容多,一日内容少些,这样轮流着,而吴若也总会掐准了时候给放伶人们去休息休息,这样一来,保证戏子们不会将嗓子唱废,身段摆残了。比较着急的时候,除非那长乐坊的吴若排出了新戏,否则一般没有什么大变数。 私活儿也是有的,有重大节日,重大人物来或者大喜事的时候,县衙也会出钱雇他们来唱。 李德得了准确消息,吴若没出新戏文。 这天都在帮他,正合他意。 前天还有昨儿个伶人们也都好好休息过了,那么今晚,便是她们大展身手的时候。 也不枉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多写出的新戏文来,算是有了个不错的开头。 …… “……遂作诗一首。诗曰:玉笋佳名确不易,小班更比大班奇。饶伊擅尽当场巧,究竟厉非妇所宜。要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妙哉妙哉!!” 吴若在春鸥一句收尾后,折扇在身边的木桌上一敲,顿时旁若无人地叫出声来,不过在众人之中,他算是最不显眼的那个,因为熙熙攘攘的声音顿时在第一场结束之后,越发地大了起来。 “咦?没花生了……”吴若一兴奋便要吃花生米,但是手在桌子的碟上瞎摸了半天之后,一转头,便看见了自己的碟子上空空如也。 “这么快啊!”吴若挠了挠脑袋,高声呼喊,“小二,再来壶茶水,还有两碟花生米!”小飞电子书 就在他话音刚落,一个矮小的身影便出现了在他面前。 吴若正兴奋地等着下一场,但猝不及防地看着一脸黑乎乎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左一碟花生,右一碟花生,左手无名指和小指一起勾着一茶壶,怀里还有一团咿呀叫唤的东西…… 吴若折扇一头点了点自己下巴,一边若有所思地从怀里掏出了仨铜板来,放在了正放置着碟子和茶壶的白晓辛面前,调笑了两句,“你这一边干活儿,还一边带小孩呢?来~~” 白晓辛看了眼吴若自己面前的三个近乎交叠在一起的铜板,冷冷地问道,“你,有事?” “嗯?”吴若的视线刚要转回戏台上,不过旁人说话,吴若向来是答应的,他的视线顿时重新落在了白晓辛脸上,“什么事?” “你,给我铜板,是要我做什么事?” 白晓辛的言语里透露出了一股警惕来。 “哈哈哈!你这人在说什么呢!”在一片渐弱下来的嘈杂之中,吴若虽然听清了白晓辛的话,但是却没有听清他话里的警惕,他爽朗地笑着,被白晓辛逗笑的他不禁拿着折扇敲了敲白晓辛的脑袋,一派自然风流,“这是赏你的,何须要你做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白晓辛重复问道,眯起了眼睛。 “咿呀,咿呀~~~”他怀中的馒头,极不安分地叫唤着,探出脑袋就要来看。 白晓辛连忙捂住了馒头的脑袋。 “你这人还挺怪,”吴若忍不住给自己倒了杯茶,视线停留在了白晓辛脸上,终于仔细地看了起来,“别人给你点好处,你就要帮别人做事儿?” 白晓辛冷冷地盯着他。 “模样长得这般好看,如何要遮脸?”吴若挑了挑眉,李德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能看出白晓辛的轮廓来,“既然非要我让你做点事儿,那不如,跟我回长乐坊,让我调教调教,做个花旦,如何?” 这只是吴若的调笑之语,纯粹只是想要白晓辛收了铜板便是,并无他意,在他看来,白晓辛长得确实好看,适合当个花旦,于是以此为借口,想要看看白晓辛接下来会如何反应。 白晓辛瞥了两眼那仨铜板,在吴若嘴边还挂着笑意的时候,蓦然转身而走。 “呃……这反应……”吴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矮小的背影慢慢走远。 “如果他要当个花旦,那还真是极好。”吴若习惯性用折扇的头戳了戳自己下巴,最终探手将那三枚铜板取了回来,最终感叹了一句,“还真是个怪人!” 白晓辛并没有远离吴若所在的地方,他在墙角处,摆满了小菜的桌边站着,一旦有人唤着要菜要茶要酒之类,他便动身。 戏台上已经唱到了第二场,白晓辛小心翼翼地抱着馒头,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胳膊肘上,倚靠在自己的胸膛前,看着戏台上的花花绿绿招着瘦弱的小手,一边努力地咿咿呀呀着。 …… ps:文中的一些戏文摘自明末清初戏曲家文学家、戏曲家李渔的【比目鱼】,主要讲才子佳人的故事,九日没那个本事会编戏文,有兴趣的同学自己百度看全文,文中就不详细说了。 第十四章 馒头报警 “你昨晚去东街口清水坊的班子没有?”隔壁栗三一早出来,便激动地和隔壁布绸店的开店老板唾沫横飞起来。 “没呢,最近生意不是很好,内人在家训着呢,哪有那个功夫……”布绸店的老板闻此,顿时拉下了脸,眉间郁愁纠结,“再说了,要看都是去看长乐坊的,清水坊算什么?” “诶!你这话就差劲了,”栗三连忙否认,“近三日,那清水坊李班主放话出来了,说要给众人行惠,这三日内只要去捧场的,第三日酒茶水价钱减半!” “噢,是么?”闻此,布绸店老板眼睛微微一亮,他就好两口酒。 “再说了,你家夫人不是心情不好吗?”栗三嘿嘿笑道,“带她出去走走,看看戏,总是好的。” “这法子倒是不错……”布绸店老板闻此,眼睛亮了起来,若是内人将视线转到其他些事上,那便也少关注他的账本。 类似这样的事情如同雨后春笋般在长乐县的各地纷纷冒了出来,可以说,一方面,昨晚李德的新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而另一方面,在人脉方面,李德下足了苦功夫的。 第三日,据说是长乐坊新戏要上的时间。 短短三日内,要将名气打出去,并以七日为期,还要将本地长乐坊的整个势给打压下去,这是李德的计划,而剩下的时间,必须用来赶路。 清水坊的坊主,在送信人到来之际,便说剩不到半年了,除去送信人赶路的时间,那剩下的时间,实在很紧。 将比清水坊还有名气的长乐坊给打压下去,这是李德为未来的坊主之位交上的一份满意答卷。 …… 第二日夜。 这一夜,座无虚席,甚至有人站着看,为了周到,李德不得不临时向街坊借一些桌椅。 一出好戏,可以让人驻足津津有味欣赏着,也可让人自己搬椅子来,更有甚者,二人坐一椅。 要搬东西,白晓辛不可能再带着馒头,于是馒头便只好被苏灵抱着。 “对了,你是苏二千罢?李班主有急事同你说,他在后台的院角等你。” 就在苏灵抱着馒头目送白晓辛远去的时候,有一人来到苏灵面前,轻声说道。 “你是?”来人画成了花脸,声音脆耳,不过苏灵实在认不出来是哪个人。 “我是秋茹。”来人似乎被苏灵打量的眼神弄得有些不适应,“你快去罢,我要上台了。” 苏灵想了想,将一药揣在了婴孩的裹布里以方便能够随时取出,然后这才转身去了后台的院角。 苏灵并没有看见,就在她转身的时候,李德和一戏子说着话,正从后台撘的矮梯转角下来。 后院虽然还能够听见前面的喧嚣声,但是却渐渐地弱了下来,让本是咿咿呀呀的馒头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咕噜咕噜地转着眼睛,四处地看着。 就在苏灵快到拐角处的时候,馒头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在苏灵的怀里不安地扭动着。 “馒头,你怎的了?”苏灵停下脚步,惊疑不定道,她耳朵这么给馒头一叫,脑子顿时“嗡嗡”作响。 见苏灵停下了脚步,馒头连忙转头,拼命地在苏灵怀里蹭着,似乎要她回去。 “饿了嘛?”苏灵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是说,想回去看戏?” 馒头唔呀唔呀地叫唤,继续在她怀里像条虫子一样努力地拱着身子,似乎要站起来一般。 可惜,吊带太软,没有足够的支撑力,而苏灵只护着她,也没有要帮她站起来或坐起来的意思。 苏灵眼见馒头如此,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然后朝着黑暗的四周打量起来。 “馒头啊,乖哦~既然这样,我先带你去如厕一下。” 苏灵小心翼翼地踮脚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便要带着馒头狂奔起来。 迟了。云轩阁 一道身影,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拦住了通往前院的道路。 苏灵一惊,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馒头。 “嘿嘿嘿嘿,”那人发出了笑声来,“你往哪里跑啊?” 苏灵一下听清也认清了,“是你!” 是李三。 “哼,耳朵还挺灵光的!” 苏灵不打算听完他的话,一下转身,可是,却又看到了两道身影在朝她逼近着。 “哇啊——” 馒头一下子哭了出来。 “哼,小娘皮,还不赶紧让他安静下来,”李三恶狠狠道,“不然,我现在掐死她也没人知道。” “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放心,不打算干什么,”李三笑容猥琐,缓缓地朝着苏灵靠近,“听春鸥姑娘说,你是个女的,就是想验证验证,看看是不是她说的那样罢了。” “她让你们来的!?”苏灵惊怒交加,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她曾想过那姑娘就是顽劣了些,不招人喜欢罢了,没想到,还会指使人干这种龌龊事? 苏灵拍了拍怀里的馒头,连声安抚着。 是了,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以来,自己所要面对着的恶。 这里,没有爹娘,没有白筠筠,没有白晓辛。 只有她自己。 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摸向了藏在布裹里的药,打开了盖子。 “夏芩姑娘?”苏灵突然道,一脸惊喜。 如果苏灵说白晓辛,他们既知白晓辛已经出去搬东西了,那必然识破,说李德和春鸥,却也不大可能。 那就只有夏芩。 因为夏芩,刚才在后台坐着,三场下来,正在补妆,还未到她上台的时候。 李三果然回头了。 就是现在!! “小娘皮,你竟敢……” 苏灵的心脏剧烈地跳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奔出,一把将打开来的药瓶子对着已经回了半个头的李三的脸砸了过去,然后便要绕过他。 “混蛋啊你们!”李三被二人扶着,眼看就要倒下,他连忙拍开了二人的手,“别管我,快去追她!要是追不回来就糟了!!” …… 外边,正在搬桌椅的白晓辛“噗通”一把放了手。 在他身边,也一起搬着很有分量东西的张一猝不及防被白晓辛松了的椅子砸了脚背。 “他娘的,你这臭小子,没长眼睛吗!在干嘛!?” 张一刚要查看自己的脚,随后想起要找白晓辛算账,可是他抬头的时候,已然不见了白晓辛的身影。 …… 第十五章 小白失控 斜剑能够侵入白晓辛的意识之内,从而达到控制白晓辛的法子非常的简单。 第一种,白晓辛处于半意识状态,也就是自身的意识无法和斜剑抵抗的时候非常容易被趁虚而入,血腥会增加斜剑的力量,容易让白晓辛失控,而第二种,则是欲。 在滁山雪窟之下,第一次白晓辛失去了自制能力而被斜剑控制的时候,白晓辛想要活下去,这是欲,强烈的欲望催动了斜剑,斜剑驾驭着白晓辛的欲从而达到了控制的目的。 白晓辛爬上了雪窟的时候,便是处于半意识的状态,自身意识无法和斜剑抵抗,这时候,他便被控制。 第一次唤醒白晓辛的,准确来说,表面是青灵,实则是馒头。 第二次让白晓辛清醒过来的,表面是雪山晶,实则是馒头。 现在,馒头是白晓辛的全部,他对馒头的感情,是爱,是付出,守护馒头是白晓辛最后的清明。 欲,是想要,是索取。 “轰——” 苏灵眼睁睁地一道身影不知从哪里窜出,也就在和自己擦身而过的瞬间,背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苏灵转身,一道熟悉的背影站在了自己身前。 而李三等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是白晓辛赶到,及时一拳将李三轰飞,而李三则是一拖二,一人撞在了两人身上,三人一同撞在了墙壁上。 “大千?”苏灵松了口气,惊喜地叫道,她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来到白晓辛身边。 “大千?”苏灵的手眼看要抓住白晓辛的衣服,但的衣料也仅仅从自己要伸向他的指尖滑过。 她抓空了。 苏灵微微一愣,低头看了下怀里小声嗷呜叫唤的馒头。 白晓辛不等她,却是径直地走着,看似脚步缓慢,但走没几步的样子,便一下离苏灵很远了。 他的负背处,被布包裹得紧紧的剑鞘疯狂地颤抖着。 一声鬼鸣,斜剑窜天而起,在半空中疯狂地旋转着剑身,最后剑柄一下被白晓辛握在了手里。 “哼哼哼~~该开荤了!” 斜剑在白晓辛的脑海里阴恻恻地笑道。 “啊呜?”馒头疑惑地叫唤着,似是不解。 苏灵眼睛一瞪,连忙抱着馒头就奔了过去。 尽管是黑暗,但是苏灵也勉强看清了,刚才差点要对自己动手的仨男人此刻正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晓,晓辛,你要做什么?”苏灵连忙侧头对执剑的白晓辛问道。 可这一问,苏灵却不禁愣住,视线仅在白晓辛脸上停留不过三瞬,却是寒毛炸起,两腿打抖。 在夜色里,本该看不清白晓辛脸的她,现在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白晓辛两颗黝黑的眼珠,正透着赤果果的腥红,而眼珠旁边,尽是肉眼可见的红丝,诡异的赤红花纹哪怕是有黑炭遮掩,却也可见地占据了白晓辛两边的脸庞。 仿佛千万恶鬼上身的……白晓辛…… 斜剑没看苏灵,最主要是不想要被打扰了早在它再临世的时候,本就该好好享用的一顿血宴。 斜剑不是没想过将苏灵给打飞了,但如果不是怕自己待会伤到了那个臭小孩,待会白晓辛又清醒了,那自己可算是功亏一篑,白白苦等了这么久。 还是先饮血为强! 白晓辛一下来到了仨昏着的大汉面前,呆滞地抬起了手,便要下剑。 “等一下!”苏灵来到了白晓辛的正对面。 斜剑的剑尖,指着苏灵。好吧 “哇啊——” 馒头怯怯地看着白晓辛,还有那悬在头上的斜剑,小嘴一瘪,泪眼朦胧的眼睛重新开始掉珠子,再次大哭了起来。 “臭丫头!!给我闭嘴!!嗯——” 白晓辛魔性的话刚刚脱口,突然便闷哼了一声。 “臭小子,你不是想救她吗?你想救她,就让我乖乖杀了那仨人,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白晓辛呆滞的脸,随着说话,突然狰狞了起来。 “你,你,回去。” 白晓辛的脸再度变回呆滞,眼中红光大放,握着剑的手也颤抖起来。 “小子!你可要知道,刚才如果不是你回来了,你的臭丫头就让人给杀了去!!” “她哭了。” 话自白晓辛的嘴里不断说出,苏灵目瞪口呆地看着随着话语的转变,白晓辛的脸部表情就像变戏法似的也在不断变化着,像是俩个在对话的人。 苏灵的脑子不停地转着,脑子连忙快速地过了一遍刚才听到的对话。 这,完全就仿佛两个人在争夺什么似的。 那个话少的,没什么情感波动的,显然就是白晓辛。 那,那刚才将这仨人打晕了,还红着眼睛的,怕是另一个人。 …… 苏灵咬牙快速地分析着,再抬头的时,悬在脑袋上的剑已经不见了,定睛看时,却是被白晓辛垂在了手侧。 而白晓辛,已然不复两眼的腥红,一眼红着,脸上还剩了一半的诡异红纹。 “晓……辛?”苏灵感觉自己的双腿也没有颤抖着的迹象了,她看着白晓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嗯。”白晓辛答应了一声。 “臭小子!”斜剑在白晓辛的脑海里嘿嘿笑着,没关系,只要这仨废物活着,大把机会总是有的,“很厉害啊,居然,还学会控制了?” 此刻的馒头已然不哭了,正盯着白晓辛两眼婆娑地看个不停。 白晓辛一低头见她不停打量自己,于是不由得扭头,侧着脑袋,只让自己没有炽热感的半边脸对着她。 “你刚才怎么了?”苏灵知道白晓辛是怕吓到了馒头,而现在四下无人,此刻当问。 “不知道,”白晓辛的声音也带了些茫然,就在苏灵有些失望地以为这便是他的答案时,白晓辛顿了下又道,“以后若见我如此,对我大喊馒头。” 苏灵微愣,看了眼怀里惊魂未定的馒头后,点了点头。 末了,白晓辛重新转过身来时,在他脸上,已然找不到赤红,只剩下了黑漆漆的一片。 “给我。”白晓辛向苏灵伸手。 苏灵长吁了口气,便也将馒头交给了他。 抱着馒头,白晓辛这才觉得自己的心真正地安静了下来。 “对了,这仨人不能放过,”苏灵怨愤地盯着地上的几人道,“现在,恰好人也在这里,我去叫李德。” 白晓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注定,是一件无果的事情。 …… 小白眼睛一红一黑,是欲和爱相互制衡,欲是想要保护馒头而杀人的心,爱是因为馒头,两两制衡。 第十六章 秋茹死了 夜,戏场收,客散。 “秋茹?”李德斜眼睨着苏灵,眼神透着玩味。 “没错!”苏灵认真地点了点头。 “秋茹今晚一直在我身边,”李德摇了摇头,看了眼在坐在地上正用愤恨眼神盯着苏灵的李三等人道,“按照你说的,是李三等人让秋茹去唤你,想要骗你?” “是。”苏灵一脸笃定。 “哦!”李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可,你有什么让他们好骗的?” 苏灵被问得愣住,事已至此,她总算反应过来。 李德,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帮谁说话的意思。 他在和稀泥。 “再说了,你这话说得颠三倒四,一点道理都没有,秋茹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有人掀开了门帘,却是将头饰都去了的春鸥,此刻正一脸不屑地看着苏灵。 “你!”苏灵见春鸥帮腔,不由咬牙,紧了紧手,回头看了眼露出一口子黄牙显得分外得意的李三,心中的无力感却是涌了上来。 “秋茹可是班主的心肝呢!”春鸥朝着苏灵道,“而且秋茹体弱,叫谁去唤你不好,叫秋茹?还真是笑掉我的牙啊~” 第二个出来的人是夏芩,此刻,她拉了拉春鸥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春鸥见是夏芩,撇撇嘴,干脆闭嘴。 苏灵眼睁睁看二人你一句,我一句,额头冷汗冒出,只觉百口难辩。 “最主要的是,你说大千看见那仨人要欺你,所以出手?”李德摇摇头,“且不说大千是你的人,无人能信,就拿几天前的事情来说,我也有理由认为,是你二人想要找李三他们麻烦。” 这边, “他们什么事,关你什么事?”夏芩之后的是卸了妆甚至穿回了自己衣服的冬韬,她一脸冷漠地朝着春鸥嘲讽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春鸥眼看就要和冬韬争起来,夏芩连忙拦在她们之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苦口良心的劝阻着。 “没有人能够证明,”李德来到苏灵身边,小声威胁道,“那你们就不要给我闹事!” “好了,大家伙儿都散了,记住了,明天第三天是最重要的一天,谁都不准给我放水,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现在,都回去休息!” “就你们俩这熊样,也想在班主面前乱说话?”李三在人散去之后,率先来到苏灵面前,得意洋洋。 “你和大千给我小心一点!”李三威胁道。 “啊呜,啊呜!” 随后,是抱着馒头的白晓辛。 “走罢。”白晓辛来到她面前,淡淡道。 …… 黑夜笼罩了所有,帮着遮掩正在发生的,不为人知的事情。 “你不是喜欢她吗!?”一个声音压低了声音愤怒地说着,“既然喜欢她,你还拱手送出去?” “我是喜欢她,可我无能为力。” “是啊,是啊,呵呵,你无能为力,你无能为力就反过来帮他助纣为虐!?” “你别这样,咳咳,我也是,我也是为她好。”那人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老友中文网 “你这叫为她好?”那个声音笑了,带着不屑,“你这对她好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我真正待她好了,有用吗?”那人虚弱着,声音里竟然带了几分苦楚。 “有用的话,我何尝不希望这样做?” 二人陷入了沉默。 “走,去和他对峙!” “对峙?你疯了吗?他都已经跟那位大人说好了,我们再去只会徒增嫌隙,到时,且不说我,你都会遭殃!” “那就眼睁睁地看她去死吗!?那位大人?那位大人是怎样的为人,你不知道?” “……我要回去了,近几日他就跟疯了一样,你也回去罢,要是被发现了,你我都说不清。” “你给我回来!!” “锵!” “噗!” …… 第三日午后,惨叫声自储衣间内而出。 “班,班主,死,死人了!”张一堂堂八尺大汉,这会儿哆嗦着壮躯来到正在喝茶研究戏文的李德面前说出了这话的时候,李德一口茶直接呛到。 “咳,我们,咳咳,我们戏班的?”李德连忙站了起来,整整一本戏文摔在了地上,他顾不及将匀了,便连声问道。 “是,是,”张一的脸色苍白,这一辈子第一次见到死人,差点没给吓死。 “让所有人到储衣间前,”李德脸色陡然难看起来,一把将戏本摔在了桌面上,双手撑在了桌子上,“告诉他们,把嘴巴都给我闭紧了,事情要是先从谁那边传出去,那就给我滚出戏班,老子一分钱也不会给。” “等等,不对,多少人知道了?” “我,我还有几个戏班的姑娘,她们我都不认识,是唱戏的,”张一脑子一团浆糊,被李德突然一叫陡然吓了一跳,“她们几个刚才哭着跑出来,其中一个摔在我面前,我有点奇怪,听她说有死人,便随她去看了。” “好,”李德喘了口气,眼睛一亮,事情还有转机,“你赶紧将那几个姑娘集中起来,说班主找她们有要紧事,还有,千万记得,让她们把嘴巴闭紧了。” “是,是。”张一应着话,连忙要滚。 李德也紧随张一而出。 事情是瞒不住的,就看他怎么说了。 晚些时候,所有人就都集合到储衣间前了,储衣间是专门放置戏服和道具的地方,在后院和前院的交替处,算是最大的房间,戏子们平时要化妆、换衣,都会在这里。 李德从储衣间出来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 在众人或慌乱或无措的眼神下,李德喘了两口气,“秋茹死了。” 死这个字一众人常挂在嘴边,要么是“你死你死”之类骂人的脏话,要么是“我死我死”之类的自嘲。但是现在,死就在他们的面前。 “秋茹怎么死的?”李三只听姑娘们说了死人,但具体怎么个死法,他还没打听清楚,人就让张一拉走了,所以他知道得也并不是很多,因此率先在一众人中问道,同时,还将眼神瞟向了苏灵。 越来越多的人将视线聚集在了苏灵身上。 “他的死要是跟凶手扯上关系了,凶手还会在这里吗?”苏灵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行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李德抬手让众人安静下来,“他是病发的。” …… 秋茹是男的,体弱多病的那个,别混成女的了【友情提示】 第十七章 李德心计 病发。 此话一出口,众人疑虑便消。 秋茹弱不禁风地被李德搀扶上马车,还有一下戏台,李德便吩咐人喂水吃药的样子,众人是都曾见过的,因此,病秧子在某一刻病发了,也不奇怪。 “我希望这件事情,大家不要传出去。”李德下一句话,便令人费解了,众人直勾勾地看着李德,颇有几分怀疑和意外。 李德并不为他们所动,而是继续地说了下去。 “如果现在这件事情传出去了,那我们这几天做的可就白费了,”李德的眼神沉了沉,“这几天的收益,在大家看,应该是从未有过的罢?” 众人闻此,眼神闪烁不定。 没有人回应,李德也不需要有人回应,“如果我手下的四名干将之一,病死了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你们觉得会怎么样?” 本有些交头接耳怀疑李德的人,顿时消停了下去。 “没错,我们辛辛苦苦做的一切都会白费。”李德眼神犀利了起来,陡然道,“现在不瞒大家说,我李德这几日内所做的一切,全部是为了压过长乐坊。” “长乐坊进陵月国前三的梨园,而我李德,想要同世人证明的无非是我们清水坊,是不该被长乐坊压在下面的!” “秋茹的死,我极其难过,”李德痛心疾首道,“他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最好的伶人,没有之一!” “我本该好好地下葬他,但是现在,我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时间……”李德有些痛苦道,甚至眼里都出现了泪光,“近日来,付出无数汗水的大家如果因为秋茹不幸病发而失去了自己本该所得,我相信,秋茹也绝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场景!” “倘若现在消息传出去,看客们会嫌晦气,唯恐避之而不及,而你们搭设的戏台纯粹会成为摆设,伶人们日夜苦练的戏,也会成为一出笑话!” “让长乐坊看我们的笑话,你们愿意吗!?”李德痛呼着。 “不愿!” 听着李德一席话,众人之中,开始有人出声,而其他人,虽还在看情势,但也开始意动。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最后,便要以利诱之。 “我李德在此,给大伙儿一个承诺,”李德抹了抹眼泪道,“每个人的工钱涨三倍,等回了清丰县,我必定大葬秋茹!” “李班主说得好!我刘一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是啊,李班主真是大善!” “没错,我们不该让秋茹白白死了。” 秋茹病发而死算什么?这只是一个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他们损失的是什么?是钱啊!还是三倍的工钱啊! 苏灵听着听着,越发地毛骨悚然。 死了人,无论如何就该要给个交代,这般做是何意?是拖延,是隐瞒,是不当人看。 秋茹的尸体,还在里面躺着,而众人却在这边说什么不该让他白死? 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抱着馒头的苏灵不敢开口。 这里,没有可以让她开口的人,哪怕是,堪堪护住三人的白晓辛。 “好了,大伙儿各忙各的去罢!”李德的身形竟是有些佝偻了,他憔悴道,“我再看看秋茹。” 承诺给了,道和利也顾全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滚蛋呢? 没过三瞬,众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苏灵越过李德看了那储衣间一眼,随即低头和白晓辛一起走了。 太过可怕。 “大千,你等等。” 就在二人快脱离李德的视线时,白晓辛被李德叫住了。 苏灵闻言下意识便拉住了白晓辛的手,有一瞬间想跟白晓辛说我们走罢。 只是,苏灵一和白晓辛对视,便呐呐无言地自觉放了手。蝶侠 “在这等我。” 白晓辛看了看自己刚干完活显得黑的手,放弃了抱馒头的打算,走向了李德。 “放心,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没人会想着对她们出手。” 白晓辛的动作,李德看在了眼里,待他走近时,故作大声道。 “……” 苏灵看着白晓辛和李德进了一个房间后,只觉不安。 “秋茹不是病死的。” 就在下一瞬,苏灵闻言,如坠冰窖。 她抱着馒头连忙回头,看见了一个人,而这个人,也正看着她。 “你的相公,怕是有危险了。”那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什么?你,难道,你的意思是,秋茹,秋茹是李德杀的?” “没错。”那人道。 “你怎么知道?”苏灵瞳孔放大,连忙后退两步,紧了紧怀里的馒头。 “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怎不去报衙门?”苏灵立刻质疑。 “你知道,县太爷,跟李德扯上关系了吗?” “这,这……你的意思是,他们狼狈为奸?” “不错。”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现在已经有好几个人和我一样知情了,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虽然杯水车薪……等等,你别走,如若你不信,去储衣间一看便知,秋茹的尸体,还在里面。” “……储衣间?” “不错,为了让你看到我的诚意,我愿同你一起去,而且再晚一些,你的相公,怕是惨遭毒手了。” …… “登台?”白晓辛看着李德,一脸质疑。 “不错,”李德道,“你搬货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的身骨,是极其适合唱戏的,而秋茹的身形,又和你颇为相像,虽然身高差了些,但登了厚靴,戴了发冠,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白晓辛说着,回头转身便要走人。 “十倍的工钱,我现在教你,今晚足矣!” 白晓辛没有回应,径直走了。 李德叹了口气,今晚若将那位暴露了出来,时机却不大合适,太早了。 难道要他自己亲自上吗? 可,自己的模样,哪儿适合秋茹的角儿? …… 苏灵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心脏被重击了一下,整个人后退几步撞在了一挂着戏服的长栏上,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挂着衣服的长栏被直接撞倒了去。 秋茹死了,靠在了化妆时的木桌腿边,双腿大开,头向后仰着,凸着眼睛,死不瞑目,腹部插着一大刀,明显是死于贯穿的刀伤。 刀,苏灵见过,是戏子唱戏时舞的。 令人触目惊心的还是一道长长的血痕拖了一地。 …… 第十八章 答应李德 白晓辛回到院子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被苏灵抱着的馒头。 他抬眼扫了下四周,然后站在了院子中开始等了起来。 等。 过了半刻,白晓辛眉头皱起,抬脚离开了院落。 …… “嘿,你说这秋茹怎么就死了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怎么知道?” “可能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天爷的事情罢,这辈子才死的这样早。” “嘿,要我说,保不准给人——” “砰!” 李三和张一自和白晓辛闹了矛盾之后,李德便也没有再将二人安排在和白晓辛同一个房间内了,而是随便挑了另一个人和白晓辛、苏灵二人在一起。 而李三、张一二人则是和另一人搭伙了。 “娘的,大千你是找死吗?” 踹开门的是白晓辛,猝不及防让半个身子倚在塌上的李三直接从塌上摔了下来,摔了个狗啃屎,然而他顾不得爬起来,快速翻身抬脸看了下门口的人,顿时破口大骂。 白晓辛注满了冰寒的双眼扫过了整个房间,被他看了一眼的众人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白晓辛没有搭理众人,立刻离开。 “他这是发的什么疯?”李三没好气地骂道,“不去陪他的妻女吗?” 张一看着白晓辛消失在门边的残影,愣了愣,刚想对李三等人说什么的他想到了李德闭紧嘴巴的话,于是罢休。 …… 白晓辛回到了自己和馒头住的房间。 “呃?” 房里的人是宋八,正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猝不及防白晓辛一进来,顿时给吓了一跳,心中直骂怎么像个鬼一样,走路也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你,有看见我夫人吗?”白晓辛来到了宋八面前,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被白晓辛这样近距离地盯着,宋八心里突突,只感觉有股莫名的气息笼罩了自己的全身,于是他连忙摇了摇头。 白晓辛后退了两步,在宋八看不到的地方,握了握拳头,眼底的冰寒散去,开始注满了戾气。 “小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斜剑在此刻出声,却怎么听都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偌大的戏班子,就屁大点地方,你都已经找遍了,还找不到那个小屁孩的身影,那恐怕,她已经惨遭毒手了。” 伴随着斜剑的话,白晓辛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 不。 仅仅离开了一会的视线,她就要离他而去? 腥红,开始攀上了白晓辛的眼。 宋八看着背对着他的白晓辛的后背,犹豫了下—— “大千,有人在刚才你走了之后,给了你一封信。” 白晓辛眼底的红迅速地褪了下去,他连忙转身,看着宋八。 “喏,给,给你……” 宋八看着白晓辛的样子,递给了他一个信封。 白晓辛接过,连忙撕开来看了。 “答应李德的话,否则,你的女人和孩子……”作 只有这么一句话,然而白晓辛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又重新在胸腔内跳动了起来。 “嘁——”斜剑不满地在白晓辛的脑海里嘟囔了一声,“还真是好运啊……” 白晓辛回头看着宋八,“谁送来的?” “不知道,我刚回来的时候,推开门,这信就放在门槛边。”宋八本想偷瞄两眼,不过白晓辛迅速回头一问,吓得他连忙摆手摇头和解释。 白晓辛闻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的,时间,是不会等人的。 他吃了那张纸,穿过院子,直奔李德房间。 …… 李德正在为长乐坊那来投自己的伶人到底赶不赶得过来而急的团团转时,自己的房门,突然被踹开了。 “何人!?竟敢……” 李德还未说完,便看到了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的白晓辛。 “你……” 李德觉得白晓辛的样子不是很对劲,模样颇有些杀气腾腾的。 “我答应了。”白晓辛冷冷地看着他,“开始罢,你要教我的。” 虽然不知道白晓辛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是李德还是颇为开心的。 毕竟这场戏,除了春夏秋冬,其他的伶人都是负责一些不重要的小角儿,虽然身段不是问题,但是最重要的是脸根本就撑他们所要唱的角儿来。 现在李德所求,故事讲好,脸要有代入感,至于身段身形什么的,现在根本就不重要。 “但是现在,时间恐怕……”李德为难,心中直咬牙,要是白晓辛早点答应了,只是一出戏而已,起码现在也应该能排出个雏形来了。 “开始罢。”白晓辛道了一声。 “可,”李德咬咬牙,拼了,“现在先把你脸上的东西去了,跟我到前院排练。” 白晓辛闻此,直接来到李德的桌边,取了还温着的茶,直接倒在了自己的衣袖上,随意地往脸上抹了抹。 “走罢。”白晓辛转身。 李德看着白晓辛的脸,登时便是一愣,心中充满了惊艳的感觉。 白晓辛的骨架是极好的,这点李德早在观察过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没想到,竟是,竟是……能这么好。 …… “班主说要带新人来和我们练,但是,谁能担得了秋茹的角儿啊!”春鸥穿着戏服,长袖一挥,那戏服便跟伸长了的手一般,主动展了开来,顿时给人以绵绵不尽的感觉。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想来是班子里的其他人罢?”夏芩一甩长袖,却是和春鸥的长袖交在了一起。 “有这个功夫,还是多练练罢,”冬韬冷冷道,“最不济,班主自己上。” “可班主那脸……适合唱比目鱼吗?”春鸥有些嫌弃的撇嘴,“老生武生还差不多,他上去,大家不会出戏吗?” “行了,说这么多,担心这么多,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罢,”冬韬冷冷反驳道,“你自己最好别见了生人,出戏了。” “好了,春鸥、夏芩、冬韬,”李德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背后响了起来,众人一惊,连忙站好,向后看去。 这本慌慌张张,担心自己话给李德听见的众人,在看了这第一眼之后,便再也挪不开眼来了。 不是挪不开对李德的目光。 而是挪不开粘在李德身边人的目光。 这,这长得比秋茹还好看的人,是谁啊?戏班子,从未有过这号人罢? …… 第十九章 县令到来 李德看着伶人们的眼神,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不过,却不难理解。 向来在秋茹身边待惯了的她们,看待一切事物,眼光不知给拔高了多少。 但是见比秋茹还要好的,自然会生出惊讶的情绪来。 “这个,她们你应该清楚,我就不说了,”李德对白晓辛道,然后咳嗽了两声,让仨姑娘回神,“他是大千。” “班主,你说什么?” 春鸥觉得,肯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了,因此率先反驳的人,也是她。 那个黑炭? 春鸥不可置信地盯着白晓辛,是黑炭身边那个女人还差不多罢? 而且那好好一个人,为什么要将自己的脸抹黑成那个样子?嫌自己不够黑吗? 而夏芩则是默默地打量着白晓辛,心中默默将现在的白晓辛和之前黑乎乎的样子对比着。 冬韬是不熟悉白晓辛的,但是也不由生出了赞叹之心。 “好了,他就是大千,”李德抬头看了眼天色,“现在时间也不多了,大家尽快将戏排出来。” 黑暗中,有人将院子的一切收入了眼底。 呵呵呵,果然答应了啊……那接下来,就好办很多了啊…… 白晓辛穿着长袖被李德手把手教着动作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背后的一股阴冷。 他猛地挣脱了李德正抓着他纠正动作的手,向后看去。 但却只有三个正在看他,却猝不及防和他撞上眼神的女子。 春鸥见他看过来,视线微移,满不在乎地看向了旁边,而夏芩,则是面上微红,默默地低下了头,最后的冬韬,则是略微惊讶地看着白晓辛,眼里的惊叹不曾完全掩饰掉。 “那臭丫头没了,你就方寸大乱了吗?”斜剑讥笑着。 “是她们……”白晓辛在李德的叫唤下,回身,面无表情地摆出了动作。 “啧啧啧,你的意思是她们抓走了你亲爱的小馒头?有点意思,那你倒是说说,是其中一个,两个,还是全部?” “不知道。” “哦吼~~你说是那个原本跟你就有点小矛盾的呢?还是那个从未和你搭过话的呢?还是——” “那个看起来对你很有好感的呢?哈哈哈……”斜剑大笑道。 “这么麻烦地去想做什么呢?”斜剑邪肆道,“直接把我架在她们脖子上,或者杀鸡儆猴一两个,那还怕她们不说吗?我看喔~~把你小馒头给拐走了的,有极大的可能是那个原本跟你就有点矛盾的丫头。” 白晓辛没再搭理斜剑,听着李德的话,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并将所有的动作记下来。 秋茹,是谁杀的? 为什么,要把他拉进来? 参加今晚的戏场,会给那个人,提供什么样的机会? 白晓辛进过凶案现场找过馒头,在拿到信的一瞬间,不是没想过这信会不会是李德写的。 但李德的话,话里的条件对白晓辛来说,却没有太多的言外之意。 如果第一次夜半谈话,是在演戏,那么第二次找他,纯粹以利诱之。而且,李德是没有想到秋茹会死的,否则,也不必花大代价来安抚众人。文婷阁 如果李德是凶手,那直接让秋茹悄声无息地消失,再找个借口,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李德在众人散去后找他,也是突然性的,从李德的话里可以听出,他有什么计划赶不上变化,而白晓辛,只是突然多出来的一个选择。 突然的,多出来的选择。 除了李德,还有谁提前就知道这样突然的,多出来的选择? 而且,倘若没有自己,那会是谁代替秋茹的位置? 屈腰,一手负背,一手捏出兰花指放在脸侧,在李德的劝说下,依旧冷着张脸的白晓辛,在思考着,剧烈地思考着。 …… 今晚的水清坊戏班,迎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 是县令。 五吆六喝是少不了的,张灯结彩也是少不了的,清出一部分场子给县令、师爷等重要的人,也是少不了的。 正对着戏台子中央的台下,便是长乐县县令所在的地方,而其他一般的百姓,只得挤在了边角一些的地方,毕竟场地不大,而有些偷鸡摸狗惯了的小孩甚至不入场,就干脆买点零嘴窸窸窣窣地啃着,趴在了墙头,凑个热闹。 县令与民同乐的消息立刻就一传十、十传百了。 “汤公子,可有意愿——”县令师爷等人入座了之后,却完全没怎么顾及桌上的好酒好菜,乃至台上的开场戏,而是谄媚着一张脸,使劲地和一年轻男人搭话。 “诶,陈县令,此言差矣,”那年轻人笑着摆了摆手,却是一股自在风流做派,“现在正是看好戏的时候,怎可破了这气氛?” 话里竟是有股责怪的意味。 “是是是,汤公子,”县令连忙道,“公子,好酒好菜还有好戏,那陈某现在敬汤公子一杯,算是某给公子舟车劳顿,洗洗尘气。” “好说好说。”那年轻人面含笑靥,然而却不动杯,只待陈县令给自己满上了,这才端了酒,和县令摇摇一对,一饮而尽。 “汤公子好酒量。” “陈县令,咱们,好好看戏罢?”年轻人朝陈县令挑了挑眉,看向了戏台。 “是是是……” 大冬天的,但陈适却是额角冒汗,拿自己的衣袖擦,都擦不完。 鬼知道,这人怎突然窜到了自己这地儿来了?不是说还在中部逍遥着吗?这是甩了身边所有的人吗? 陈适两眼无神地看着戏台,一边想着。 “哟,这伶人身段不错啊!”那年轻人对着刚出场,画了脸的春鸥淡淡地点评了一句,“可跟宫,啊不,跟在我家的戏人有得一拼了,你说是不是啊,小明?” 县令刚想搭话,但后面那一句小明直接让他知趣地闭了嘴。 显然,这话不是问他,而是问那个站在年轻人背后,单手持剑的男人。 “是。”男人答应了一声,并不多说。 “这戏不错,”看了两眼,年轻人继续道,“比我家那些整天翻来覆去唱的,有意思多了。” “这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陈县令终于瞅准了机会,拍起了马屁,“怎能和您家里的相比呢?” “这话就是陈县令的不对了。”年轻人的口吻里夹杂着些教育的味道,“高手在民间啊!” “汤公子说得对,说得对……”陈适感觉自己一张脸都快笑僵了。 …… 凶手的话,挺明显了,线索都列出来了,多数伏笔全在几个女的相处之间,还有之前一章夜半谈话里,在订阅的几位朋友有兴趣可以留言凶手了,案情也差不多快收尾了,再过几章地图gps继续南下。 第二十章 李德死了 当视线回到了戏场上时,台上在李汤和陈适说话间,款款出来的花旦将掩着的长袖慢慢地撤开时,晓是李汤见惯了美人,也不由得惊了下。 那美人缓缓一挥袖子,缓缓开口道:“宣亲逼嫁富家郞,若把声明侮辱了,不如一命丧长江——” 说着,那花旦直接挥袖,冷着和嘴里完全悲情词调完全不同的一张脸,一下跳下了戏台。 “哗啦——” 戏台下还围了一圈屏风,地上铺满了干草,早在底下等着的李三和张一一下将水往上空泼了上去。 这便算是跳江了。 “诶!美人儿!”李汤有些入戏,差点站了起来就要向前,但却被陈适及时拦住,一把给拉住了。 “汤,汤公子,这是戏啊!”陈适满头大汗。 “噢,”李汤抚了抚自己的发冠,“我不忍见那美人受伤啊,那样跳下去,没事罢?” “这个,这个肯定没事的,”陈适强忍着抽筋了的嘴道,“戏班子会布置好场地的,不会摔伤人的。” “那便好,”李汤问道,“那美人儿姓甚名谁,你可知?” “这……陈某不知,”陈适摇头,“稍后待戏唱完,我让师爷前去一问便知。” “诶诶诶,这可就大煞风景了,”陈适连忙否定,“要认识美人儿,也自当前去询问,这才有诚意,你这样的,像是要传唤人家上衙门一样。” “汤公子所言极是啊!”陈适心中那是流血又流泪。 只要他说话,必是被驳,这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 台上, “你等~~不要喧嚷,刘姑不是别人~~是我谭玉之妻,今日之死不是误伤,是她心有死节!” 话及此处,旁边负责铜锣的顿时敲了一下。 悲情的二胡声适时而起。 “哎呀,妻,你慢些走,且等我一等哪!” 那生角,也一挽长袖,跟着一块跳了下去。 戏台屏风下,又是一水冲天而起。 看客打赏的银钱纷纷都给了在下面各桌游走奔波着送菜送酒的人。 春鸥本是负责花旦的,但白晓辛来了之后,这角儿便落在了白晓辛头上,而李德不知是怎么想的,用春鸥替了那旦角的娘亲。夏芩原本是旦角的娘亲,但李德重新安排了下后,竟直接代替了冬韬所负责的生角。 白晓辛固然在短短时间内将动作都学了个全,但却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吊嗓子给学来的本事。 这调,是冬韬贴在戏台前,给一幕布和杂物遮了起来唱的。 一场毕,李汤喝了点酒,大声道,“给赏!!” 陈适连忙让身边的师爷看赏,但是心又在滴血。 李汤出门在外,这赏钱,自然不会自掏腰包,所以,这话一落,要花的便是他的银两了…… 屏风里,白晓辛早就爬了起来,一把将头上微沉的发饰摘了,扔在了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一长长的物事。 “诶?你怎么……” 李三是没认出白晓辛的,但仅仅从花着花旦妆的外貌来看,却是十分的美貌,只是此刻他所作所为,却是令人费解。 白晓辛披头散发着,脚尖点地,竟是几道影子,就消失在了李三和张一的面前。 “???” 李三和张一面面相觑,这戏,还唱不唱了?返台不应该朝左边那个方向走吗? 紧随着落在了干草上的是夏芩,她有些艰难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后,下意识便找起了白晓辛的身影。 “大千人呢?”她向各自端着空盆的李三和张一道。读书楼 “大千?大千又不在这里,估计是去送酒菜去了,”张一回道,“你是?” “我是夏芩,”夏芩连忙道,“不是啊,大千刚才才跳下来的,怎么会不在这里?” “什么!?” …… 屋内,看着李德瘫倒在地上,漫是血迹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夏芩,夏芩,”那人看着自己沾了些血迹的双手,脸上竟是带着些悲悯,“别怕,你别怕,你不用再做出选择了,我已经帮你做出选择了,你就好好地做你自己就够了,哈哈哈……李德,你想伤害夏芩……那你,就先下地狱去罢!!” “砰!” “嗡——” 不知是否是冬韬的错觉,她竟然听到了强烈的鬼,鬼的叫声,带着渴望,带着血腥味。 是李德的鬼魂,还在这里吗?还是,还是那秋茹的? 想着,她脸上竟然出现了些惊恐的神色。 秋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不是…… 待回神时,紧闭着的门已大开,风不断地灌着整间屋子,仿佛要将房里所有的血腥全部清除了去。 一把剑,一个人,漫头长发舞着,站在了她面前。 “馒头,在哪。” 冬韬认出来了,是那个大千。 “你,你怎么在这里?”冬韬眨了眨眼睛,疑惑问道。 “馒头,在哪。” 白晓辛,已经处在疯狂的边缘了,在失了这么久消息的情况下,面前没有她的音容笑貌,耳边没有她的牙牙学语。 冬韬一眨眼,白晓辛却已经在冬韬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冬韬一下子撞在了桌子上,整个人被白晓辛提着,臀部直接蹭着桌子向上,整个人被强制着坐在了桌子上。 “馒头,在哪。” 白晓辛在冬韬的面前道,双眼紧紧地盯着她,声音越发压抑,可怖。 “咳咳咳……咳咳,她,她们没死……咳咳……” 冬韬艰难着,才说出了这话来。 白晓辛松了松自己的手,但依旧保持着掐的姿势。 “她们就在秋茹死的地方,在储衣间”冬韬冷冷道,“被我,用了点药,正昏睡着。” 话音落下,白晓辛松了对冬韬脖子的桎梏,一把抓着冬韬的肩膀,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半拖着比他还要高一些的秋茹,便要去储衣间。 但快到门口的时候 “大,大千?你——” 是夏芩,还有跟着过来的张一和李三。 “走开。” 白晓辛黝黑的瞳仁,已经快有抑制不住的疯狂。 “是你,是你杀了李班主!?”张一惊呼道,“也是你杀了秋茹的?” “大千,大千,你先放了冬韬,有话好好说啊……”夏芩关注的是他手里的冬韬,话里隐隐带着哭腔,“别伤她!” …… ps:相关比目鱼的词和内容,还有人物的名字,九日稍微改了一点。比目鱼简介贴上:书生谭楚玉和女伶刘藐姑相爱,刘母却强将藐姑另嫁他人,藐姑万般无奈,假装答应母亲。当时恰巧在江边演出《荆钗记》,藐姑扮演戏中的钱玉莲投江,她利用这个机会,假戏真作,竟真的自投于江。楚玉也投江殉情。最后前面天仙配的黄梅戏得改一下了,还是统一昆曲吧……不影响剧情,诸位放心。 第二十一章 包围小白 “这,这怎么跳完江人,人就没了?”李汤连忙朝着对面的的陈适问道,脸上是明明摆摆写着不高兴的,“这样,算是这出戏的结尾了?” “这,应当不可能罢,”陈适想了想,“现在这个时段正是上好戏的时候,而且台边看那唱花旦母亲的角儿也还在……” 陈适话音刚落,那站在台边角儿闻人在她耳边一说后直接掀起了台帘,直接往里头一走,人不见了。 这角儿一不见,坐在凳上等着伶人们登场准备着手里乐器的人们不由得互相地交头接耳起来。 而客居上,人们刚赏完钱就发现正主没了,这会儿,也都不耐烦地嘟囔了起来。 按照正常的流程,这会儿该是上好戏来翻转的时候。 “怎么回事儿?”李汤皱了皱眉头,“人都往后跑了?” “这……”陈适也答不出话来,心想,该不会出事了罢? “陈县令,你在这里,小明,”李汤站了起来,毫不犹豫道,“随我去看看。” “是。”持剑人答应一声,随即跟上了李汤。 …… “放了冬姑娘,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张一和李三顿时围堵住了白晓辛。 夏芩连忙知趣地后退,看着白晓辛和冬韬二人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长发乱舞着,完全地遮掩了白晓辛的脸,在没有人看清他脸的情况下,他的一只眼睛,终于攀上了红。 “你还是放下我罢,”冬韬忍不住道,“两个人,你根本就不可能……” “轰!” 冬韬原本以为,轻而易举地抓着自己随便走的男人,应是随便一个便可以做到的,更何况,大千现在手上还抓着她,一手还抓着把剑,哪能腾出多余的手来对付这俩人呢? 白晓辛不用手。 戏袍衣角翻飞着,他一脚将二人连人带门一起踹了出去。 冬韬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被李三和张一等人欺负成那样的白晓辛,居然有这样的力气。 “哎呦!” 白晓辛一脚跨出了门,认了下路,找了储衣间的方向足尖点地迅速地向储衣间而去。 “等等,你将冬韬放下!” 还有一个人拦路,白晓辛同样出腿,一脚将人踹飞。 “夏芩!” 冬韬眼看夏芩飞了出去,摔倒在了地上,于是在白晓辛的手里拼命地挣扎了起来。 这样一拖时间,人全部赶来了。 “大千,你要做什么!?” 有人问道。 “他,他杀了秋茹,还杀了李班主,将我和张一打伤不说,现在还要将冬韬姑娘抓走,大家快把他抓起来!!”李三见此,捂着疼得厉害的肚子慢慢地爬了起来,指着正欲继续赶路的白晓辛尖声嘶哑道。 大汉们连忙抄着路围住了白晓辛。 有个大汉见此,还连忙跑去前院,打算叫人。 “放开我!!”白晓辛手里,被半抓半拖着的冬韬继续挣扎着。 白晓辛抓得越发紧了,紧得就像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点地腾空而起,一脚踩在了其中一大汉的脑袋上,而被半拖着挣扎着的秋茹则是几连续地踢在了那倒霉大汉的脸上。 破了包围圈,戏袍腾空乱舞,白晓辛旋身落地,便拖着冬韬要继续朝储衣间而去。 众大汉见此,连忙追上。 “他进了储衣间!” “难道他终于要对冬姑娘下手了?” “大家一些人去抄家伙,储衣间只有一个出口,我就不相信了,他还能跑到天涯海角去!!” “县令就在外头,快,快去请县令!!” 撞入了储衣间后,白晓辛便松了冬韬的桎梏,剑身直接压在了冬韬的脖子上。877好书网 “在哪。” 白晓辛问道。 “我告诉你,你就放了我?”冬韬冷冷道。 “嗡!” 那压在冬韬脖子上的剑,竟然自行出鞘了! 冬韬看着那斜斜的剑柄,还有诡异的只露出了一丁点的剑身,心竟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在储衣间,柜子的竖箱里。” “我找过了。” “竖箱子右侧,还有个暗层,”冬韬道,“是竖着的,只有我和夏芩、春鸥她们知道。” 白晓辛闻此,连忙揪着她来到了柜子边,一脚踢开了被安置在柜子边的秋茹尸体,然后一手打开了柜子,将所有的杂物全部都清了丢在了地上,再打开了那柜子里摆放着的竖箱。 白晓辛将竖箱的所有衣物全部拿了出来,丢在了地上,然后看向了冬韬。 “怎么开。” 冬韬感受着肩膀剧烈的疼痛,看了眼披头散发的白晓辛一眼,咬牙上前,打开了竖箱里的暗格,摸了摸竖着的挡板,然后找着了空隙,将整块翻板扣着拉了出来。 待那挡板翻开,白晓辛见着了竖箱里抱着馒头侧身坐在角落里低着脑袋的苏灵,于是连忙将剑重新塞入了怀里,然后将苏灵怀里的馒头抱了起来。 是湿的,看来,是尿了。 白晓辛探了探馒头的呼吸和额头,这才松了口气。 “这孩子,有你这样的爹,还真是可怜啊!”冬韬一点都没有逃跑的意思,对着白晓辛冷嘲热讽这,“呵,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也看不好自己的孩子。” “……”白晓辛紧了紧怀里的馒头,默然无语,在冬韬的提醒下,想起了还待在柜子里的苏灵,于是伸手在她的脸上拍了拍。 苏灵慢慢醒来,捂着脑袋头疼欲裂,但是秋茹的死相马上就在眼前飘过,她想起了什么,连忙四处看了起来。 “馒头,馒头!!”苏灵闻到了鼻尖一股尿腥味。 “你,你是?”苏灵看到了抱着馒头的白晓辛,再往上抬眼的时候,便是那冬韬独有的一张冷艳的脸。 “是你杀了秋茹!” 苏灵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当时看到秋茹的死和听冬韬说秋茹的死因而太过惊讶,竟是忽略了空气中弥漫的古怪味道。 “是我。”白晓辛看向苏灵的方向,道了一声。 “晓,大千,”苏灵刚醒,头疼欲裂,她爬了出来,坐在了白晓辛旁边,揉了揉脑袋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穿戏袍了?还真应了李德的话去唱花旦了吗?” “是。” “???” 苏灵顾不得揉脑袋,一脸呆滞地看向了披头散发的人。 “那,那你这会儿是唱完了,还是刚要上去唱啊?” “李德死了。”白晓辛看向了苏灵道,“我们走罢。” “李德死了?”苏灵连忙怀疑地看向了冬韬。 “呵,不错,是我杀的,”冬韬冷冷道,“我又不会赖账,你们怕什么?” “美人儿呢?唱花旦的美人儿呢?” “你谁啊你,不准进去!?” “我要去哪,你管得着?小明,开路。” “是。” 就待白晓辛抱着馒头准备出门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然后出现在白晓辛眼前的,便是两个人。 “哎,你就是那个花旦罢?怎么就不唱……嗯?咋还有个死人?长得还不错,可惜了……” 率先说话的是一身华贵服饰的男人,正东张西望着,视线从冬韬身上转到了苏灵身上,最后定格在了白晓辛身上,从他身上的戏服认出了白晓辛来,但紧接着,他便看到了躺在仨人中间的一腹部有着贯穿伤的死人。 …… 第二十二章 白明交手 气氛本来凝滞着,被李汤一捣乱,逐渐转向了诡异。 “走罢走罢,不就死了个人吗?”李汤不以为意,对着仨人道,“回去唱戏。” “走。”白晓辛抱着馒头站了起来,拍了拍馒头对着苏灵道。 “诶,这就对了,走。”李汤见此,便喜笑颜开来。 冬韬见此,默默地跟上了二人。 李汤瞧了瞧众人,在白晓辛走过他身边时,不由得探手挑了一缕白晓辛的长发,然后故意拦在了白晓辛面前,走着路。 苏灵面色古怪地看着李汤的背影。 他刚才在做什么? 在门口的依旧是围着的众人,不过有几个情况并不怎么好,因为刚才怕李汤进去会让冬韬受伤而拦路的人,直接让李汤叫小明给揍了。 “诶,他出来了!!他出来了!!” 大汉们如临大敌。 “都滚蛋,不准妨碍我看美人儿唱戏。”李汤道。 “他,他杀了人了,你,你还有心情看戏?” “你看到他杀人了?”李汤懒洋洋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杀的?再说里面尸体都放了那么久了,凶器也都还插在人家的肚子上,指不定是她杀的呢?” 李汤随手一指冬韬。 冬韬捂着肩膀,看了李汤一眼,朝着众人道,“没错,人是我杀的。” 众大汉:“???” 这一副不想活的样子是认真的吗? “哦,你看,她自己都承认是杀人凶手了,行了,你们一坨坨的不要都拦在这里了。” “不错,人是我杀的,李德是,秋茹也是。” 这边,李汤冬韬正和大汉们做着沟通,而抱着馒头的白晓辛却是携苏灵,则是踹倒了几个大汉,直接开了一条道。 直直奔后院的小门而去。 李汤眼角的余光是一直是关注着白晓辛的动静的,见此,连忙高声喊道道,“喂,美人儿你往哪里走哇?戏台又不在那里!” 白晓辛自然是置若罔闻。 “小明!给我拦住他!”李汤道。 “是。” “汤,汤公子啊,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 “行了,没你的事,把两件命案处理一下,这女的,自己都招了是杀人凶手,抓起来罢。” 李德指了指旁边的冬韬对着气喘吁吁的陈适道,然后便追着用轻功拦着白晓辛的小明去了。 “回去。” 贾平明对白晓辛道。 白晓辛看了他一眼,“走开。” 贾平明便来到白晓辛面前,出手要抓他的肩膀。 “诶,小明,你轻点儿,别伤到美人儿了!” 那边还在奔跑着的李汤连忙道。 贾平明只想快点催促白晓辛回去唱戏,他好回到李汤身边继续贴身保护。 白晓辛卸肩闪过,冷眸一亮,反身一手朝着贾平明的胳膊下抓了过去。 危险! 贾平明汗毛竖起,来不及收手,袖中手里剑朝着白晓辛怀里劲射而出。 白晓辛瞳孔一缩,收手回手护住了怀里的馒头。 手里剑击中了白晓辛手腕上的玄铁镯,发出了好大一声铿锵声。 白晓辛后退了一步,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馒头,啊呜叫唤着哭了起来。 手里剑落在了地上。 “公子不要过来,这人很可能是刺客。” 贾平明连忙回身,伸手拦在了李汤身前淡淡道。 “啊?看着不像啊?哪有带着个小孩的花旦刺客?”李汤一脸迷惑。 贾平明看着落在地上的手里剑,瞳孔不由一缩。 能打得过他的,都不一定能躲开他的手里剑。譬如那在江湖排行榜上第四十的人,尽管在名次上将他狠狠压在了底下,但,也曾伤在他的手里剑中。 但刚才那个矮子……竟然硬吃下那一剑? 贾平明想着,看着白晓辛的眼神充满了凝重。 白晓辛丝毫没有忘记刚才那一剑,那一剑,差点伤着了馒头。 “护好馒头。”白晓辛将哇哇大哭的馒头,交给了苏灵。 “阁下何人?”贾平明刚问完话,但下一秒就向后一掌直接将李汤打飞了。 “啊~~~” 李汤飞了,摔在了地上。 白晓辛已经来到了刚才李汤站着的地方,一拳砸在了贾平明的剑鞘上。 “有刺客!?”陈适耳朵却是灵得紧,气氛本来凝滞着,被李汤一捣乱,逐渐转向了诡异。 “走罢走罢,不就死了个人吗?”李汤不以为意,对着仨人道,“回去唱戏。” “走。”白晓辛抱着馒头站了起来,拍了拍馒头对着苏灵道。 “诶,这就对了,走。”李汤见此,便喜笑颜开来。 冬韬见此,默默地跟上了二人。 李汤瞧了瞧众人,在白晓辛走过他身边时,不由得探手挑了一缕白晓辛的长发,然后故意拦在了白晓辛面前,走着路。 苏灵面色古怪地看着李汤的背影。 他刚才在做什么? 在门口的依旧是围着的众人,不过有几个情况并不怎么好,因为刚才怕李汤进去会让冬韬受伤而拦路的人,直接让李汤叫小明给揍了。 “诶,他出来了!!他出来了!!” 大汉们如临大敌。 “都滚蛋,不准妨碍我看美人儿唱戏。”李汤道。 “他,他杀了人了,你,你还有心情看戏?” “你看到他杀人了?”李汤懒洋洋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杀的?再说里面尸体都放了那么久了,凶器也都还插在人家的肚子上,指不定是她杀的呢?” 李汤随手一指冬韬。 冬韬捂着肩膀,看了李汤一眼,朝着众人道,“没错,人是我杀的。” 众大汉:“???” 这一副不想活的样子是认真的吗? “哦,你看,她自己都承认是杀人凶手了,行了,你们一坨坨的不要都拦在这里了。” “不错,人是我杀的,李德是,秋茹也是。” 这边,李汤冬韬正和大汉们做着沟通,而抱着馒头的白晓辛却是携苏灵,则是踹倒了几个大汉,直接开了一条道。 直直奔后院的小门而去。 李汤眼角的余光是一直是关注着白晓辛的动静的,见此,连忙高声喊道道,“喂,美人儿你往哪里走哇?戏台又不在那里!” 白晓辛自然是置若罔闻。 第二十三章 戏园事了 长乐坊。 当白楚接了李德的信,知道秋茹死了的时候,便假意托词李德说可能到不了戏班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第二日一早,便听到了班子里的人在说关于李德死了的事情。 “李德死了?”白楚抓着一个平日算不得交好的伶人问道,“你们刚才说的是清水坊的李德?” “是啊。”那被抓着的人看白楚抓着自己肩膀的样子是颇有不满的,而且白楚还打断了自己和别人的对话。更何况,平日里,这白楚一副骄横得好像所有人都没法跟他比拟的样子着实让人讨厌,所以那人回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好。 “怎么死的?”白楚一愣,在李德厚重的条件下,自己本来还想着等秋茹死了的风波过去了之后,自己再过去。 “这我怎么知道?”那人挪了挪位置,让白楚的手脱离了自己的肩膀,“想知道自己上县太爷那里问去。” 白楚脸色微微一变,那自己和李德往来的信…… 堂上。 一两个官差拿眼偷看着黑着一张脸拿着惊堂木使劲儿地在桌子上敲的年轻男人。 下面一群官差在陈适喊完了升堂敲着棍子叫完威武之后,便眼睁睁地看着陈适让出了自己的位子,交给了这个年轻男人。 “带人犯。”年轻男人的口吻带着散漫和些微的恶意。 李汤本来是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像这类事,本直接交给陈适就完了。但偏偏昨晚,自己的贴身护卫让人给个带小孩的花旦给伤了。 最后,坐在地上没回过神的他眼睁睁地看着看那花旦直接携人跑了。 这,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美人没看够,戏没听够不说,就说说小明,小明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处处护着,他,功劳苦劳全都占了,既然昨天他掉了血,那自己也得让些人掉血才行。 那花旦画着脸,只能看出姣好的眉眼轮廓来,要强行扯个一二三,也只剩下了身高。至于花旦身边满脸黑的人是谁,他本就没注意看,还有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他连看都懒得看。 “行了!”李汤坐着没个正形,歪着身子骨倚在了靠背上,使劲儿地拍了拍桌子,别说这惊堂木还真是拿着越拍越想拍,“我就不废话了,杀了李德、秋茹的就你,东东什么来的,对罢?” “是。”冬韬在下面跪着。 “那好,昨晚,”李汤突然严肃了起来,坐直了身体,就在他身边佝着身子站着的陈适以为他要问出什么重要问题,跟着屏息凝视的时候—— “昨晚那个登台的花旦,本名是什么?” 陈适佝着的身子顿时左右摇晃,差点一脑袋栽下去。 “秋茹是民女……”冬韬刚想说实情,但堂上的李汤问的问题却是把她剩下一半的话噎在了嘴里。 “问你话呢!”李汤见冬韬愣在了原地,不由拍了拍惊堂木,“不回?你是想试试水火棍还是铡刀啊?” “他,他名大千。”冬韬连忙道。 “大千?”李汤摸了摸下巴,“好古怪的名字,啊行,你知道他是哪里人氏?” “这——”冬韬犹豫了下,“他刚进戏班不久,民女不知。” “你们戏班其他人没人知道?”李汤继续问道。51 “民女不知。”冬韬摇了摇头。 “哎,这样好的苗子……算了算了,你怎么杀的人,说完整了。”李汤撇了撇嘴,显得有些无趣。 “是,”冬韬道,“事情皆由李德和民女好友,同为戏班的姐妹,夏芩说起。” “我和夏芩,同是清水坊李德班下的人。” “坊主身染重疾,时日不长,坊中有三位班主,其中一位,便是李德。” “李德意欲坊主之位,所以计划在赶回清丰县之前,想要将本地长乐坊戏班的生意,压在底下。” “我不知道他具体有什么样的打算,但是在十多日前,夏芩和李德交谈过后,便忧心忡忡,在我不断追问之下,这才知道,李德已经帮夏芩定了买家,有人,要为夏芩赎身。” “哦豁,”李汤一手架在案上撑着脑袋,另一手捂住了嘴遮掩了下自己无聊的哈欠之后,摊了摊,“你这话还说得挺文雅的,不就是打算把人卖了吗?不过,你就这么为你的姐妹打抱不平?说不定,人家是去好人家呢~~” “有人为李德牵线搭桥,”冬韬双眸充满了平静,视线一转,“而那个买主,就是本县县令。” “啊哈?”李汤泪花都快洒下来了,猝不及防听冬韬来了这么一句,随即精神了起来,视线看向了背后的陈适,“哎呦?陈大人?陈县令?你这艳福不浅呐~~” 陈适脸色十分漂亮,五花十色,他完全没想到居然还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如果死的是夏芩,那自己应该会有所怀疑,但如果死的是秋茹和李德,自己根本就没能联想到这一块去。 失策。 “可据民女所知,”冬韬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死在陈县令床上的女子,应该不计其数了。” “哦~~~”李汤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身子挺了起来,扭头炯炯有神地盯着陈适,“陈大人?我说你昨晚为何一定要拉我去戏班子,还是外地来的戏班子?莫不是,去验货的?” “汤公子!”陈适脸色铁青道,“这妖女胡说八道,您万万不可信!”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信你的咯?”李汤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陈适佝着身子,看着李汤的双眼,一副忠贞赴死的模样。 李汤不再看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看看,这个陈适的官职,是不是真的当到头了罢! “小明!” 李汤双手负背,尽去了面上的玩世不恭之意,“挨家挨户的女子,给我查。” “是,公子。” 李汤回首,一双眼竟是像盯着毒蛇的猎物一般,“你也不用派你的人马去忙着遮遮掩掩了,我的人今天就到,我不着急,反正也找不着那漂亮的花旦了,那就,好好地替我父皇看看,他的江山,究竟是怎的藏污纳垢罢!” 陈适毛骨悚然,双膝差点一软。 …… 第二十四章 我是证据 陵月国,长乐县。 县衙内,未过午时,一群风尘仆仆的人浩浩汤汤地进了大厅内,虽只身着武服,但是气势却比县衙里那些歪瓜裂枣的捕头不知威严多少,一下便给正在打扫的人看呆了眼。 “你们在此等候。”领头的人回首和一众人说了一声,昂首阔步地进了县衙大堂。 “公子!” 待蒋常见到了李汤的时候,一颗吊着的心总算松了些,接下来行礼询问一套流程下来,没有丝毫陌生。 李汤在外化名为汤公子,真实身份是陵月国四皇子。 但与一众隐隐将目标放在皇位上的皇兄皇弟不同,李汤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那个位子的无感。 也就在其他皇子忙着和大臣们打交道想着该如何拉拢或壮大自己势力时,四皇子是想着怎么吃最好的菜,喝最烈的酒,看最美的人。 “小常,”李汤拿着红红的果子正啃着,含糊不清地点点头示意蒋常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昨晚贾大人来信说,有刺客袭击您?是哪边的人?”蒋常最先关注的便是这些问题了。 “你听他瞎说。”李汤皱了皱眉,显然对贾平明的越俎代庖有些不满,不过贾平明这么干月不是第一回了,“他只跟我说了你们今天会赶过来。” “公子,”蒋常一脸严肃,腰间持兵,“您的性命是第一位的……” “啊行了行了,”李汤摆摆手,显然蒋常这般唠叨也不是第一次了,“对我心怀不轨的都逃不过我这双眼睛,至于昨晚那个人,对我没有恶意,你放心,怕是误以为小明要伤害他才出手的罢!” “原来如此,”蒋常依旧不敢放松,“但不可大意。” 李汤感受着嘴里汁液横流的果肉,面上却翻了个白眼。 蒋常听到了毫不掩饰的脚步声时,转身便道,“贾大人回来了。” 贾平明朝蒋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但是蒋常瞳孔一缩,却是发现了贾平明身上不同寻常的地方。 首先是包扎着裹布,但却依旧渗出红来的手,还有脸色也有些苍白,像是强自撑着。 “昨晚的刺客,竟然伤了贾大人!?”蒋常毛骨悚然。 蒋常是非常清楚贾平明的实力的,他出身铸剑山庄,是铸剑山庄二十八代弟子,江湖排行榜第八十七位,平常无事时,同自己喂招,自己都走不过他二十招。御着那把特殊的剑将防护做得滴水不漏,更何况,他还有鲜为人知的手段……难道那刺客,是江湖排行榜上的高手!? “是,”贾平明摇了摇头,“学艺不精。” 蒋常这也才发现了贾平明的剑,也不见了。 “大人的剑……” “剑,碎了。”贾平明道,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那是随他多年的剑。 在铸剑山庄的那段日子里,年轻的他在剑术终于获得了几位长老们的认可后,恰迎来了三年一度的开剑冢。 无数被认可的山庄弟子,纷纷涌入其中,抵抗着不同剑的剑气,寻自己的剑。 他记得长老们说,三日内,须得找得那把在等自己的剑,唯有认可他们的剑,才能被握住使用,若三日过,手中犹无剑,那便无剑可使,最重要的是,强寻无果,反易被剑气所伤,且非伤即残。 剑冢里,无数把剑,他像个懵懂的孩童一般,感受着不同剑或阳气冲天,或阴气森森,或冷,或热……他跌跌撞撞地走着,探着,抵抗着。 他的天赋并不算很好,一切皆靠苦练所得,没有像一些好运的弟子,刚进不久,便获得了一些剑的认可而剑气冲天。豆豆盒 第三天,他能感受快到剑冢关闭的时间了。 后有路,他只要向前。 在铸剑山庄,没有剑,怎能算一个剑客? 但他内力不够精纯,是完全抵不住三天的,三天内,没有一把剑愿意被他哪怕是握住。 它们更多的是戏谑,还有鄙夷地用自己的剑气来捉弄消耗自己的内力,或对自己进行驱逐。 就在他的内力终于挥霍光,眼睁睁感受着一道发横的剑气剑光来到自己眼前时…… 当年那把长剑,今天这把断剑,插在了自己面前的土壤里。 蒋常看着贾平明明明面无表情,但周身环绕着的苦涩,自己却是感受得真真切切。 “好了好了,”李汤挥挥手,好像要将存在空气里的不愉给挥散一般,“要什么样的剑,我再给你打造一把,消息打探得怎么样了?” “陈适陈县令,”贾平明收起了环绕在周身的苦郁,“上任三年后,开始暗中做掠辱女子的事,长乐县共有五十八户名女子,最后都以各种缘由消失在了县衙内。” “噢,”李汤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了手帕擦了擦有些甜腻的果子汁,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小常,跟我去见见陈县令。” …… 陈适在房内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按照常理来说,自己动的手脚应当是很干净了才是,顶多,他们也只能得到那十几户人家自己女儿犯了事儿最后死在了牢里的消息。 呼,就算李汤想要治罪,也需要找到证据才是,现在唯一的差错就是通过搭线和李德通的信,只要矢口否认,那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砰!” 突然,陈适房门被砸了开来。 “谁?敢如此大胆!?” 陈适一转身,便僵住了脸。 “在你的县衙里,只有我敢这么大胆。”李汤笑眯眯道,“五十八户人家的女儿,如果再算上那些没有身份背景的呢?” “公子,你说话,可要讲证据啊!” 陈适一惊,面不改色道。 “我给你证据。” 李汤一抽身边蒋常的刀,几步来到陈适面前。 在陈适目眦欲裂,后退连连下,迎来了人生第一刀也是最后一刀。 “还要什么证据?”李汤看着地上的血,一脸嫌恶,将刀还给了蒋常“我在这里,就是证据。” 蒋常却没有太大的惊讶,接过了李汤的刀。 “公子,那接下要怎么办?” “我写封信给父皇,”李汤将令牌丢给了蒋常道,“让他重新派人,受害人家,自己过来,想把人烧了还是剁了我不管,还有库内,只留必要的官银,其他的,均分给受害人家。” …… 第二十五章 药人真相 有些事情,看不过去,便要去做。 有些人凭意气做事,做了也不需要考虑后果如何,而有些人凭意气做事,要付出的代价,便是性命。 冬韬便是如此。 监牢,除一些较为特殊的位置,大多是被黑暗笼罩着,没有窗,也没有光的。 待换上了囚衣,戴上桎梏,被押入了监牢中,闻着鼻尖的腐臭,还有感觉到差役、囚犯等男人隐晦眼神和充耳不绝的污言秽语时,冬韬虽然害怕,但却不敢表现在脸上。 侮辱令人难以忍受,而死令人恐惧。她的生死,要想做到自己掌控,那要承担痛苦却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撞墙,咬舌这些她都在戏台上演过,但要真轮到自己身上了,却是难说。 冬韬想着想着,将脑袋埋进了膝内,将自己缩成一团。 但是她并不是很后悔,她觉得比较对不起的,也只有秋茹。 她是无心伤他的,只想劝他和自己一起去和李德对峙,可是偏偏他拒绝了,又拒绝得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而又偏偏,那刀就在她身边,当时她不知为何,脑子一热,竟是拔了那刀刺了过去。 她听见了刀刺入秋茹身体内的声响,慢慢看着一个人死亡,直到她沾了秋茹的热血,看见秋茹惊恐和不可置信的眼神,这才清醒了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 而后,想着反正自己已经误杀了秋茹,那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若再将李德也处理了,夏芩岂不是更安全? 恰好想到了那天晚上,无心睡眠的她在听到了李德和白晓辛的对话之后,知道李德真正想要排斥的人,不过是自己,当时自己还心灰意冷了,但现在却能够反之加以利用,于是心生一计,借那大千一用。 果不其然,那李德竟真想借大千进而移花接木,而自己,也能成功地将那带着孩子的人带进了案发之地,将人困起来。 也在众人登台的时候,冬韬本是在戏台的幕布下为白晓辛唱音的,但到了时间之后,她便用早就找好了的戏班里一个唱功不错的人,将李德的戏本给了她,代替自己接着唱下去,而自己,则是找上李德。 起初她想好了,若李德有悔过之心,放过夏芩,那她便主动投案自首,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李德听完她的话后,竟想找人将她绑起来扭送衙门去。 她见此,脑子再度地热了起来,自己不知为何,竟是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杀了李德。 后面,大千出现的意外虽然吓到了她,但是好在,终于救了夏芩。 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假象呢? 冬韬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直到夏芩,出现在了她面前。 “冬韬,谢谢你救了我,”来探望她的夏芩,蹲在了地上,厚重的长裙拖在了地上,但丝毫没有嫌恶的样子,口吻依旧是以往不变的柔和,“很抱歉,为了我,你要深陷于此。” 冬韬摇了摇头,“我心甘情愿的。” “可我救你不得,”夏芩摇了摇头,眼泪竟是快要掉下来,“抱歉。” 冬韬摇了摇头。 “可是,秋茹是我杀的。”夏芩抹了眼泪小声道。 “你,你在说什么?” “我,你,李德,秋茹,都成为了,一些人的工具,”夏芩道,眼泪复而止不住,“我阻止不了他们,所以,我能做只有在你们不知情的时候,把你们拖下水。” 冬韬呆住,这算是什么话?夏芩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是为什么连起来,她便一点也不懂了呢? 夏芩伸手,穿过了栏杆,抓住了冬韬的手。 “秋茹会变得越来越弱,那是因为,有人下药,而你会变得那么冲动,也是因为有人下药,而我今天这个样子,也是有人下药,除了李德,我们都被下药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冬韬结结巴巴地问道,喉咙尽是干涩,她猛地想到了些什么,但在脑海里零零碎碎,竟是难以拼凑完整。 “对不起,对不起,”夏芩摇着头,咬着唇,“如果有来生,我定为你当牛做马。”热点书 冬韬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猛地抓住了要收回手的夏芩。 “你说清楚。” 夏芩站了起来,慢慢地摇头。 “行了行了,探监时间到了,快走快走!!”那看管的牢头突然闯了进来,骂道。 “等一下!!”冬韬抓着栏杆开始叫了起来,“夏芩,夏芩!!你说清楚,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哎!” 然而,一条长鞭向她袭来,在她还未说完的时候,便抽在了她的手上,留下了长长的一条伤痕,也让她吓得坐倒在了地上。 “行了,臭娘们给我安静点!!再吵吵嚷嚷的,就别想吃饭了!” …… 夏芩出来看到春鸥的时候,脸上的泪痕犹然未干。 “她,她怎么样?” 春鸥迎了上来,满脸担忧地问着,刚才牢头只允了一个人进去,于是春鸥便只能在原地干等着了。 夏芩摇了摇头,神情悲苦。 “我,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春鸥又伤感又疑惑,“冬韬向来性子冷清,怎会做出杀人这种事?” “都是因为我……”夏芩失神道,眼泪又流了下来。 “好了,”春鸥手忙脚乱地擦着夏芩的脸,“先别哭了,冬韬救了你,也不是光要你为她哭啊!我们先回去等消息罢?看看清水坊那边怎么说。” …… “药效怎么样?” “失魔的效果不是很好,配上散末,才有点用处,但发挥不定,看使用者的性情,好了可以控制,小了心烦意燥和人争吵,往大了说,就是暴起杀人。” “嗯,药方还需要改良。” “子虚的效果很好,悄声无息使人身体虚弱乃至慢慢死亡,这样的成果,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好,现在缺的就是数量,只要够了,便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着急,一定要仔细了,最好再找孤儿试试。” 夏芩知道,但冬韬不知道,那晚,即便是冬韬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动手杀人,那秋茹也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那个女的,可以继续再养养,作为药人,除非是疯了,才将我们的事情说出去,而那个在牢里的,尽快处理了。” “是,不过,有个奇怪的地方。” “什么?” “那晚,我见那个花旦靠近那冬韬杀李德的那间屋子,急急忙忙布了毒药,然后走开,冒充了李三,但是……不知道为何,毒药对那人,却没有用。” “噢?” “千真万确,我未曾看到那人服用过药物。” “查。” “是。” …… 线索有点多,迷局也揭开了,对话不带人称的,显然是在拿人试药,身份暂不公布。还有普通毒药,记住啦,是普通的,对小白无用,啥子才有用,提示魔剑,大家动脑,这在未来对小白是个限制。 这章节不要订阅,和各位读者朋友请个假 不要订阅,今天被叫去搬东西了,两头一脸懵地跟着跑,没怎么碰手机,十一点多回来听着大人们说话,现在正在写,思路断断续续,估计要很晚或者坚持不住了只能明天发了,抱歉。 …… …… …… ……我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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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春日春光 寒食之后,拜过蛇王,回过神来,已是孟夏。 穿过山,越过河,熏人的风挟着清冽的香,不冷不热地在这片天地间晃悠着。它取一点长乐的沙,沾三分小河的水,拈五分梨花的香,将它们和泥土的气息悄然地融合在了一起,扑了在劳作的人满面芬芳。 苏灵在一片嫩绿中抬头,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一声满足地长叹后,她下意识四处地找起了那个身影。 “姐姐,你是在找哥哥吗?” “咦?小铁?”苏灵不由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孩,“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不是,是娘亲带我过来哒!”小铁是农户铁家的小姑娘,也才五岁左右,“今天,她和我一起来给你们送饭吃。” “小铁真乖!”苏灵摸了摸小铁的小脑袋,“谢谢。” 小姑娘露出了憨憨的笑容,被人夸奖和道谢的她显得有些开心。 “阿娘,我找到姐姐了。”小铁转身,一边扬手高声喊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绕路走着,不敢踩到脚下的农作物半分。 “小铁,快过来,不要乱跑。”那妇人裹着头巾,有些着急地喊着。 “我没有乱跑,”小铁开心地喊着,“我帮娘亲找到姐姐了。” 或许是太过专注于不能踩到农作物,小铁的蹒跚走路反而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在走了十多步路后,她踩在了一块并不平整的地上,直接摔倒。 “小铁!”那妇人一声惊呼。 小铁感受到了赤裸裸的疼痛在手掌心里绽开来,待手放到了眼前一看的时候,便是被划破了皮的几道血迹了。 她顿时慌乱起来,看着手里的血痕,一仰头,眼泪便要掉出来。 但随即,一道身影便笼罩了她。 小铁呆了呆,看着那人蹲在地上,怀里吊着一个小孩,单膝触地,一点一点地拔除一些草。 “大哥哥,你,你的手不疼吗?” 小铁看着白晓辛手背上明显的且远远多于,大于自己的刮伤,眼泪早已充盈了眼眶,似乎能随时掉下来。 白晓辛四处看了看,然后瞥了她一眼,以便确认她是在向自己问话,但视线便很快地转到了手里的农作物上,“有点。” “你疼为什么会不哭?”小铁凑近了白晓辛,举起了自己的小手给白晓辛,“你看,我很疼。” “哭,没用。”白晓辛拨了拨她的小手,她挡到自己的视线了。 “喔,”小铁收了手,用衣袖抹了眼睛,然后擤了擤鼻子,点点头,“那我,那我不哭。” “不过,娘亲说过,如果疼的话,吹吹会有用的,”小铁认真地朝白晓辛道,“大哥哥,你疼的话,我给你吹吹好不好?” “不好。”白晓辛道。 “噢。”小铁懵懂地点点头。 “诶,小铁!” 再赶过来时,便是妇人和苏灵了。 那妇人一脸焦急地检查起小铁身上的伤势来,干骂了两句,怎么不好好走路,总是乱跑之类的。 小铁便委屈兮兮地听着,最后在苏灵有意引开话题下,这段插曲才算告一段落。 “走罢,”妇人看着小铁,拉着她的手,“同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再继续干活儿罢。”追书看 苏灵点点头,而白晓辛闻此,也停下了动作。 简单的午饭,这户人家煮了点面条,为了能够让馒头下咽,白晓辛取了杵子将它们捣了个稀巴烂。 午后,阳光开始毒了起来,白晓辛将面包交给了苏灵,嘱咐了一句,有事喊他,便随着农户去干活儿了。 靠坐在小棚的树边一张小凳上,抱着馒头,苏灵捂嘴微微地打了个哈欠,眼泪瞬间充满了眼眶,被暖风吹着,竟是有些昏昏欲睡。 “姐姐,姐姐。” “啊呜啊呜?” 怀里的馒头这会刚吃饱,离睡觉还需要经过一点时间的哄睡,这会听到了陌生但却奶声奶气的声音,不由得跟着叫唤了起来。 “嗯?小铁?”苏灵连忙安抚了两下怀里的馒头,“怎么啦?” “她是你和大哥哥的孩子,对不对?”小铁凑了过来,盯着馒头看个不停,“好小,好可爱!” 她伸出食指,像蜻蜓点水般地试探两下,轻轻地触碰着馒头蜷得紧紧的拳头。 “呃……是,是罢。”苏灵犹豫了下,瞌睡虫一下被赶跑了,她点了点头,看着扎着丸子头的小铁一脸小兴奋,紧了紧怀里的馒头。 “啊呜啊呜?”馒头慢慢地张开了小手,攥住了小铁的食指,不明不白地叫着。 “爹爹说,小铁今年五岁了,那她多大啦?”小铁抬首,“什么时候会和小铁一样大?” “这,应该还要四年多罢?”苏灵想了想道。 “她会不会说话?”被抓住了手的小铁顿时不敢动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馒头。 苏灵摇摇头。 “那姐姐,你要多和她说说话,”小铁奶声奶气,小脸上分外认真,“我娘亲说过,隔壁的小天已经四岁了,可是还不会说话,就是因为他家里人都不陪小天说话。” “这……”苏灵仔细想了想,若不是小铁说了,那还真忽视了这个问题。 在祁府的时候,馒头因为中毒,大部分时间在睡觉,由白筠筠陪着,白筠筠还是会同在睡梦中或偶尔清醒来的馒头说说话的,但次数不多。 而自出了祁府,馒头都是在白晓辛和自己身边的,白晓辛固然会陪馒头玩耍,但要依照白晓辛的性子,要他张口就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难怪在戏院后台,听到那么多人在说话的时候,馒头格外地兴奋,现在想来,不是仅仅是因为热闹的氛围罢,怕是是人在说话,而她能听得清。 看来晚些,她需要同白晓辛讲一下这个问题,否则以后,怕还真是会影响到馒头说话。 苏灵低头,看着小铁凑在了馒头面前,认真道,“你听我说,娘亲,爹爹。” “啊呜啊呜?” “娘亲就是姐姐,爹爹就是大哥哥。” “咿呀啊呜!” 苏灵看着馒头牙牙学语着,一点都没有睡意的样子,看了眼小铁,再看了看自己。 可是,该说些什么?苏灵愣住,自己逗馒头还可以,但是这种专门对婴儿说的话,该讲些什么内容? 讲白晓辛?讲白筠筠?到底该对馒头说什么? 于是苏灵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能时不时地在小铁不断絮絮叨叨的时候,自己跟着附和两句。 …… 第二十七章 雨夜清澜 铁娘是被雨声惊醒的,而迷蒙了一会儿,便听到了在耳边的,不绝于耳的鼾声。 铁娘试探着伸出了手,拉了拉离自己比较远的小铁的被子,然后缩回了手,整个窝在铁汉的怀里。 她听着外边儿的雨声,心里有些不安。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起初很小,但就在她睡意忍不住重新上头的时候,她在心底开始呼唤起来。 希望这雨,可不要往大了下啊! 天不如她意。 就在铁娘的眼皮子终于重新搭上的时候,外边的雨,开始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往地上砸。 铁娘叹了口气,疲倦地睁开了眼睛,从暖和的被子里重新伸出了手,推了推自己的相公,然后拨弄了下自己小铁。 “诶!不要,再来!” 铁汉发出了几声嘟囔,翻了个身,继续睡。 “娘?” 小铁被铁娘叫唤着,却是很快就醒了,一睁眼,就含糊不清地喊娘。 “咱家的盆子,你快去拿来帮着接水,今晚要漏水。” 铁娘吩咐了一声,从被子里起来,打了几冷颤后,跪坐着,将已经起身的小铁手脚部分的衣服袖子卷起来。 小铁披散着头发在站在原地抖了一会儿,深吸了几口气,这才下地。 “孩子他爹!快起来!”铁娘努力地推搡着雷打不动的铁汉,“再不起来,咱家房子明天就没了。” “噢,噢……”铁汉起身,推开了被子,眼皮子却还是搭着,他有些不耐烦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铁娘连忙拍了拍他精壮的手臂,“下大雨了,赶紧的,要漏水了!” “诶?”铁汉微微醒了睡意,“那明天,不用去浇水了?好收成啊!” 铁娘开始卷起了自己手脚部位的袖子,“是是是,但是我们家会给水淹了。” “喔喔!”铁汉这会总算彻底清醒了,他反应过来,连忙站了起来,撸起了袖子,赤脚下地,“我去接水!” “看着点小铁!我去收拾东西!”铁娘连忙道,然后迅速地折起了被子,将它们推到了炕的角落,然后将在地上的三双鞋子也捡了起来,纷纷放在了炕上的角落。 “鞋、被子不能湿,对,还有一些面食,糟了,会坏掉的!”铁娘连忙下地,赤脚地跑出了屋子。 “铁子,我去屋子收面食!小铁呢?” “小铁在往外掏水了!天哪,这雨这么大!今年粮食有着落了!” “那对小夫妻呢?” “我这不正掏水呢?哪有功夫?” “欸,你这……算了,我让小铁去跟他们说,柴房是住不得人了,那块漏水更严重,小铁!” “娘亲,怎么啦?” 小铁脚上沾着泥水,听到铁娘的呼喊声,她连忙进来。 铁娘看着小铁两手抓着木盆子倒着扣在了脑袋上,浑身湿哒哒的衣物贴着她瘦小的身子,此刻因为已经掏了两趟水的缘故,有些气喘吁吁。 “去跟那对小夫妻说一下,柴房住不得人了,让他们过来帮着掏水,今晚大家伙儿在炕上凑合一晚。” “好!” 小铁顶着木盆,踩着泥水跑了。 …… 柴房内,白晓辛抱着馒头,和苏灵一块,赤脚站在了已经漫地是水的柴房。 白晓辛在狭小的空间内左右横移着,保证雨水落不到馒头身上半分,但是苏灵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瞪着漏水的屋顶,想学着白晓辛的方法,但不管怎么移动,都会给漏水砸个正着。 最终苏灵放弃了,就找了个漏水比较少的地方呆着。12345 白晓辛下身,雨水过脚,已然全部浸湿,但是上身倒并未沾上多少雨水。 “姐姐!” 小铁的声音在苏灵听来,宛若天籁,她顶着木盆连忙跳了进来,踩在水里的时候,也恰好撞在了白晓辛身上。 “……”白晓辛低头,冷冷地盯着小铁。 因为小铁的缘故,一串雨水,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重要还是因为,雨水有些掉在了馒头的裹布上。 “姐姐,大哥哥,”小铁将头上的木盆子拿开,递给了苏灵一个木盆“娘亲叫你们过去,说雨太大,柴房住不得人啦!” 苏灵点点头,将木盆递给了白晓辛。 “你先送馒头过去。” 白晓辛接过木盆点点头,随即将木盆甩了甩水,这才将它盖在了啊呜叫唤着的馒头身上。 看着白晓辛出了柴门,小铁有些疑惑地问道。 “姐姐,你为什么不过去啊?” “孩子重要。”苏灵拧了拧出水的头发,“走罢,姐姐和你一起过去。” “可是,姐姐,”小铁抬手晃了晃手里的木盆道,“只剩下一个木盆了。” “我不用。”苏灵摆了摆手,“砸门过去罢。” “好。”小铁点了点头。 这边,铁娘感觉到自己又掏了一盆子水出去之后,仿佛看到了鬼。 当然,并不是鬼,末了,当那道身影从自己身边袭过,进了屋子之后,铁娘才看清了,是那个叫林莫的小伙。 “那姑娘呢?”铁娘看了看四周,问道。 “在柴房。”白晓辛道,将木盆放在了铁汉身边,又开始躲起了雨水来。 铁娘于是感觉到了一些古怪。 虽说婴儿不能淋雨,但是,这小伙,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情,未免也太过冷淡了罢? “炕角那里结实,不漏水。”铁汉看着白晓辛躲着雨水的样子,提醒了一声。 白晓辛点地来到了炕角边,连忙解下吊带,将馒头放在了折好堆在一边的被褥上,然后抹了一把在脸上的雨水。 “小子,过来搭把手!”铁汉连忙道,“今年的雨还真是大啊!” 白晓辛站在原地看着馒头,并没有理会铁汉。 “诶!姑娘过来啦?”铁娘看着苏灵抱着小铁在雨中过了来,而小铁双手举着木盆,将二人的脑袋笼罩着。 “是,铁娘。”苏灵进了屋子,连忙放下了小铁。 “林莫,我来看馒头,你去帮着掏水罢!” 白晓辛见苏灵来了,照例说了一句,有事叫我,然后才来到了铁汉身边拿起了木盆。 铁汉刚开始是有些不满的,白晓辛都不搭理人一下,但是见此,这才缓神过来,还有个小孩要白晓辛带着。 “对了,你们来几天了,也没问问你们,咋到我们这里来了?” “没盘缠。”白晓辛随口道来。 “你们要去哪儿啊?诶,我看你小胳膊小腿的,还挺会干活儿的,要不要留下来?” “哦。” 白晓辛随意答应了一声,弯腰掏水,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 …… 第二十八章 小铁中邪 天蒙蒙亮。 从屋檐下滚落下来的水珠在尖尖的凸角处逗留着,但最终在其他水珠地推搡下,颇为无奈地砸在了地面的水洼上,泛出了一圈圈的波纹。 几件早就浸湿了的衣服,被搭在了屋里支起的架上,在夜半的时候便早已尽情地将水给滴完了, 铁娘靠在了铁汉的肩膀上睡得沉沉的,而铁汉抱着小铁靠在炕上的墙上呼呼大睡,在炕上,他们的脚边,还有几个沾着水的木盆。 白晓辛光着上身,下身穿着一条宽得可以塞下他三条腿的裤子,一条腿垂在了地上,靠在了炕上另一面有墙的地方,怀里抱着馒头和斜剑,闭着眼睛,脑袋微垂,而苏灵,则是穿着铁娘的陈旧的衣服,怀里抱着布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沉沉的睡着。 如果没有其他的意外。 铁汉觉得自己是给一团火球烫醒的。 于是他迷迷糊糊地睁眼,低头往自己的怀里看。 是小铁啊,铁汉打了个哈欠,心里却是有些埋怨自己,怎么还能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个火球? 铁汉歪了歪脑袋,打算继续睡下去,昨夜那番雨水虽然让他忙活了一个晚上,但是铁汉的心情却是十分愉悦的。 没有什么能比好收成更令他开心了。 在迷糊的入睡过程中,铁汉依旧能想到这件事,于是一张憨厚的黑脸上无法自已地露出了笑容来。 一番动作下来免不了牵扯到肩膀,于是靠在他肩上的铁娘,疲倦万分地惊醒了过来。 “娘——” 铁娘转了转脑袋,本也是有想着继续睡下去的冲动,但是耳边传来的一阵阵轻微的呼喊声却令劳累了一晚上的她有些心烦起来。 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铁娘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眼睛往家里的四周看了一圈,寻了一会儿,这才停驻在了小铁身上。 这下她总算清醒了些,可以确定那一声声令人心烦意乱的呼喊,是来自自己的小铁。 是梦到我了吗? 铁娘看着小铁,想着,心中的心烦意乱逐渐地消失了,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小铁潮湿的头发,有些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但是,她的手,这样一抚,从头发来到了脸上,最终竟是停在了小铁的脑袋上,再也难以收手。 “铁子!快醒醒,快醒醒!”铁娘顿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连睡意顿时全消,她连忙从铁汉的肩膀上起身,努力地唤起了犹然在睡梦中的铁汉来。 炕上的另一边,白晓辛的眼睛在铁汉清醒的时候就睁开了,复而闭上,但是在听到了尖锐的,甚至有些惊恐的声音后,他便抬头,看向了一边脸色不是很好的铁娘。 苏灵在白晓辛肩上猝不及防地被吵醒了,吓得她脑袋一歪,撞了白晓辛的脖子一下。 “怎,怎么了?”苏灵一副将眠欲眠的样子,但还是强打起了精神,直接扭头看向了铁娘,“发生什么事了?” 而已经重新回到了睡梦中的铁汉再次面临了昨晚的的情境,但他最终还是在妻子的呼唤下,选择了妥协,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小铁好像不太对劲啊!”铁娘连忙示意铁汉放开抱小铁的手,她自己伸手接过了小铁。 “哪里会有什么不对劲?”铁汉嘟囔着,看了眼炕上的苏灵和白晓辛,没有说话。 “咱们小铁好烫啊!”铁娘焦急道,“烫得烧人呐!” “这是……病了?”铁汉挠了挠脑袋,有些不确定地问着,然后看着小铁红通通的脸颊有些不解。 “不会是中了邪毒罢?”来看书吧 铁娘想着,瞬间就变了脸色。 她看过村里人得了邪毒的人,死得是多么的惨。 据说饭是吃不下的,觉也是睡不好的,说话还费劲。 最严重的一个,铁娘看过村里,拖了整整七天,以为这病会自己好起来,请了大夫来看,但因为要花许多钱的缘故,那户人家拒绝了大夫接受治疗,最终那人死了,没有和家里人说上话,就在睡梦中里去了。 而那人,铁娘是认识的,正是铁娘的好友,也嫁到了这个村子来,但是却在睡梦中先行她一步,哪怕去探望她,却也未曾清醒过来和她告别。 铁娘的心砰砰地乱跳起来,她还记得自己那朋友最初病发的样子,还有临走时瘦得不成人形的模样。 “小铁!!小铁!!” 铁娘抚着女儿的脸,眼泪倏而就下来了,她急切道,“你醒醒呐,你醒醒呐!” “怎,怎么了?”铁汉被铁娘的样子给吓了一跳,顿时有些慌了起来,“今儿个庄稼好收成呢,你哭什么?小铁不是在睡觉吗?” “你个孬货!”铁娘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地上,差点没摔倒,赶紧地在被褥边取了鞋子后套上,“小铁这是病了,我去找村大夫!” “啊!小铁怎么了?”铁汉一惊,他的妻怎么一副小铁要死了的样子? “是中邪!中邪,小铁中邪了!”铁娘嘶喊着,连忙冲出了家们。 “娘子!你等等我,我和你一块儿去!” 铁汉连忙叫了一声,取了鞋套上,光着膀子就出去了。 “中邪?” 苏灵被这一番变故惊得清醒了过来,心中暗自怀疑,中邪不是南疆巫术的说法吗? 拜白筠筠的医书所赐,苏灵在懂得一些制药的方子和后,也了解了一些类似南疆巫术的说法。 但是小铁这几天一直在这里,大部分时间要么和铁家人一块儿,要么和自己在一起,什么时候跟南疆的人接触过? 白晓辛被他们的反应给惊了一下,连忙检查起怀里的馒头来。 所幸,馒头并没有刚才那孩子那样小脸通红。 对了,那小孩醒不过来。 白晓辛想了想,抿了抿唇,神情郑重。 他伸手,微微地掐了馒头的手臂一下。 “哇——” 惊天动地的哭喊声直接吓得身边的苏灵蹦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白晓辛怀里的馒头。 “馒头怎么突然哭得这么厉害?”苏灵不解地问道,不由得探手检查起了馒头来。 “她没事。” 白晓辛心里松了口气,面上连忙哄起了馒头来。 还好,馒头没中邪就好。 …… …… 第二十九章 搬弄是非 阴暗笼罩着大地,天明竟也少见光亮。 昨夜虽一夜大雨,但现在也丝毫没有开始放晴的迹象,苏灵抬头看着天空,蹙眉深思,现在已到午时,那铁家人竟是没有回来过一次。 倒并非说他们对白晓辛和自己是有多放心,苏灵是想得很清楚的,只有一种解释。 那铁娘所说的小铁的“邪毒”,怕是棘手。 “晓辛,我们跟着去看看罢。”苏灵突然出声道。 “不。”白晓辛拒绝,自铁娘等人离开后,他除了看苏灵之外,便没怎么再动过。 苏灵默了一会儿道,“晓辛,我去看看他们。” 白晓辛没有回应她。 在出门之前,苏灵的手指紧紧地压着木门,忍不住回头一看。 是的,白晓辛……就是白晓辛,他只会是白晓辛。 他,除非必要,也并不会将他的眼神从馒头身上挪开。 “晓辛,昨晚,小铁告诉我,”苏灵神情有些落寞,“她说,她隔壁家的小孩,因为亲人不怎么同他说话,所以,最后落下了到四岁了还不会开口说话的毛病。” 说完,苏灵又忍不住抬头看白晓辛,但并未如她期盼一般,白晓辛转过头来看她。 “我不知道,你在流浪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也并不是想强求你做些什么,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多看一些,多感受一些……” “人和人之间,并不是只有冷漠和尔虞我诈,”苏灵有些恍然她想起了那天下雪,陋巷破庙的白晓辛,那样用力地在白筠筠的布置下挣扎着,“也许,铁娘和铁汉都存了些拿我们当苦力的心思,但是,小铁没有。” “以后,馒头会长大,她也会长得和小铁这般,这样大……” 说到这里,苏灵转身出了门。 “长,大?” 白晓辛看着怀里的馒头,因为最初的掐痕,现在馒头紧闭着的眼睛旁,还残存着泪痕。 “嘿嘿嘿,那丫头说的话有点意思啊~~” 白晓辛面上的疑惑一闪而逝,他知道,在这把剑出现的时候,他便必须减少能给它发问的机会。 “她似乎想教授你情感这种东西呢!”收在剑鞘里的斜剑被青灰的布条过了起来,它在白晓辛的脑海里讽笑,“七情六欲?啧啧啧,小子,你不试着学学看吗?” “说实话,我觉得,那丫头的话简直是太有道理了。” “你现在这幅模样也就算了,难道,你想要以后,你怀里的东西也变得和你这般无二吗?” “这样,很好。”白晓辛瞥了眼在自己身边蠢蠢欲动的剑,“你,又在废话。” “呵呵呵,你是想要再养出一个你这样的怪物来吗?”斜剑似乎也慢慢习惯了白晓辛对它的称呼,因此若不想被活生生给气死,那不去搭理便是,“除了吃喝拉撒和生死,什么都不管不顾?” “……是该学着说话。”白晓辛早就决定不再搭理斜剑了,因此,咀嚼起刚才苏灵的话来。 用言语和他人交流,这也是馒头要学会的事。 那个小孩说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电子书屋 斜剑见白晓辛如此,冷哼两声,闭嘴不言,重新地安静了下来。 …… “根据我行医多年来看,铁娘之前的判断无误,是中邪。” 在铁娘和铁汉期盼的目光下,一席灰色布衫的银发白胡的中年男子,给出了答案。 “什,什么?”铁娘一惊,腿脚一软,差点没跌倒。 铁汉连忙扶住了自己的妻,结结巴巴地问着中年男子道,“那,那你能治好小铁吗?” “当然。”中年男子挥了挥自己的长袖,显出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息来,“我既然看出来了,那自然,也能治好她。” “胡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铁啊!”铁娘闻此,连忙推开了铁汉,竟是直接就跪了下来,眼泪直流,若非还要清楚地讲话,期盼地看着胡大夫应允下来,她差点便要磕头。 “长乐地灵在上,”那胡大夫竟是一脸悲悯,“那孩子显然是吃尽了苦头,这样拖下去,性命难保。” “求胡大夫救救她啊!”铁娘挪动着双膝一点一点地靠近胡大夫,眼泪早不知掉了多少了,一脸悲切,抓着胡大夫衣摆的手竟是如同抓救命稻草一般,“小铁自这般大后,便极少哭闹,也不曾跟别人家的孩子打过……我们找过另一家大夫,他说不收,现在只有您了啊……” 废话。 胡言抓了抓自己和铁家人的衣衫褴褛比起来更显华贵的衣摆长袖,心中却是不屑。 我都说得这么明明白白了,你还在说那丫头那点臭屁事儿,真是一点都不懂得行规啊…… 胡言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悲悯来。 “那必是你的心,不够诚,”胡言摇了摇头,“稚子何其无辜,那必是你和你相公二人做事不够章法,得罪长乐地灵,这才让长乐地灵盛怒,但又因你二人身强体健,命格极硬,这让你女儿代为受过。” 这样文绉绉的话,铁娘是听不怎么明白的,但是有一句她听懂了,就是小铁今天会这样,完全就是铁子和自己的过错。 “求求胡大夫,求求胡大夫!” 铁娘完全慌了神,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代为受过,因在哪,果在哪。”胡大夫继续道,“因此,找出稚子中邪的因,这才能知道如何解决果。” “你二人需有担当,”胡言示意铁子将铁娘扶起来,然后道,“且将你二人劳作,一一数来。” “是,是……” 铁娘抹了抹眼泪,清了清嗓子,兢兢战战地念起自己和铁子平时的劳作。 “看来,是你家的地处理不妥,因此昨日触怒了长乐地灵。”胡言严肃道,“你二人平日过于懈怠,这才让稚子遭罪。” “那,那铁子和我该怎么做?”铁娘深信不疑。连忙追问道。 “需得献上你田地所收一半,”胡言道,“这样,才可安抚地灵,稚子才可得救。” “怎,怎么献?”铁子慌乱道。 “交与我,我自有办法。”胡言高深莫测道。 …… 第三十章 善言恶意 苏灵是在铁家人回来的途中,和他们碰上的。 之前借问村民的路而去了一大夫家,而到了那大夫家,那大夫犹豫了下,面色古怪地给苏灵指了条路。 “小铁怎么样了?”苏灵见夫妇二人脸色十分难看,而铁娘眼睛赤红,布满血丝,眼角残存泪痕,连忙关切地问道。 小铁是给铁汉抱着的,在他的怀中犹自睡着,整个身体眼看便要缩成一团。 “那大夫说,小铁的病……”铁娘呜咽着,被苏灵这么一问顿时难以自已。 苏灵连忙来到了铁娘身边,安抚着她。 铁娘这才重新地镇定下来,和铁汉一边往回走着,一边同苏灵说着那胡言所说之事。 “地,地灵?”苏灵心中疑惑更甚,但未表现在脸上,在没有确定小铁是什么情况之前,不能妄下定论,“铁娘,小铁这几日对林莫和我照顾有加,我,我能看看她吗?” 这样说话是有些突兀的,但是前半句苏灵却是没有说错,小铁现在地模样能坚持多久铁娘铁汉都不清楚,苏灵想要看看她也在情理之中。 起初在醒的时候,脑子混沌的她还未反应发生了什么事,铁娘便变了脸色一下冲了出去,嘴里嚷嚷的只有中邪二字,她想要问清楚事情都来不及。 “小铁……”铁娘泪眼朦胧地点点头,铁汉犹豫了一下,这才蹲了下来。 苏灵这才看清了小铁的模样,不由得伸手在小铁身上查探了起来,不过,在铁娘和铁汉看来,苏灵只是爱怜地抚着小铁,表达着关切。 无汗而喘粗,张嘴吸气呼气,脉浮紧,全身乏力…… 这不是寒包热么? 苏灵收手,愣在了原地。 这病例,在祁府的时候,并不少见,甚至仆人们间就有曾出现过,不过因为白筠筠在,他们自然都相安无事。 “那位胡言大夫说,小铁如此,是中邪?”苏灵想到了什么,反应过来顿时火从心起。 这胡言,开口不是药房,没有医治,而是让他们将人带回来,开口要粮,这明显,是要骗人。 “是啊!”铁娘疑惑地看着苏灵,“怎么了?” “无甚,”苏灵摇摇头,“他在欺骗你二人。” “你说什么?”铁娘眼睛一瞪,神情顿时不善,“胡大夫在村子里都不知道治好了多少人了,你个小女娃,怎能这样说?” “是啊!”铁汉顿时不悦,站了起来重新将小铁揽在了怀里,“你怎能这样说!长乐地灵本就对我们心存不满,你这不是在害人吗!?” 苏灵微微一愣,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善意提醒,招来了二人如此之大的反应。 “可,可是,这是寒包热,怎能说是中邪?”苏灵蹙眉认真道,“而且,这与地灵,又有何关系?” “行了,铁子,我们快回去,别和她多说!”铁娘顿时变了脸色,一脸不善地俯视着苏灵,“如果你还记着我家小铁的好,那你就少说几句,要是地灵盛怒了,那我们家都要遭殃!” 苏灵看着二人绕她而过,窸窸窣窣地走路,还不时不善地回望她,顿觉困惑。 她本善意,何来恶念? 看来,问题是出在那胡大夫身上。 …… 胡言正在拨弄着自己的火炉子时,猝不及防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起点 “请问,胡大夫在吗?” 脆生生的嗓音,相较于之前那已身为人妇且饱受风霜的铁娘来说,来人是个年龄不大的。 胡言马上就判断了出来,挑了挑眉。 “某便是胡言。”胡言站了起来,抚了抚自己的衣袖。 “刚才你说小铁是因为长乐地灵对铁家夫妇不满,因而迁怒,所以才会中邪,”那声音只在门口,却不进来,“可那明明是寒包热,你为何欺骗他们?” “寒包热……”胡言眼睛一眯,一甩长袖,便出了门。 “是你在说话?”胡言盯着并不算高的女孩,心想,是哪个家伙派来砸场子的?难道是村里那个唯一的大夫吗? “是。”苏灵盯着胡言道。 “谁派你来的?”胡言一脸不屑地道,“还是个女娃?” “没有人!”苏灵摇头。 “那就有意思了,”胡言一脸乐呵呵道,“那你是铁家什么人吗?” “……”苏灵一愣,顿时答不上话来,但随即认真道,“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并不重要,但是,我想知道,你在这里装神弄鬼多久了。” “装神弄鬼?”胡言反问,一脸惊诧,但随即嘲讽地摇了摇头,“你觉得,是我在装神弄鬼?呵呵,小女娃,你这样跟村民们说,他们会这样认为吗?” “若是想要将我驱逐出村,那恐怕,第一个被赶出去的,是你才对。” “你!”苏灵咬牙,“我会治好小铁的!我会告诉他们,这是病,不是什么长乐地灵在捣鬼!” “治好?”胡言嗤笑一声,“就凭你?还真有意思,小女娃也会医术?” 突然,神情懒散的胡言脸色一变,连忙迈脚想要来到苏灵身边。 “哎!” 但是依旧迟了。 苏灵脊背一疼,控制不好身体,顿时摔倒在地。 “你是谁!?凭什么要管我们家的事?”打伤苏灵的却是铁娘,此刻她抓着一根木棍,脸色铁青,对着扭过头来看她的苏灵有如恶鬼般咆哮着,“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想要触怒地灵,所以想要害死小铁,再害死我们的罢?” “我,我没有……”苏灵感受着背后火辣辣的疼痛,铁娘是下了狠手地,她急欲辩解,“我是真的想要救小铁,这个胡言,他说的话是骗你们的!” “你看我不打死你——”铁娘脸色一变,“敢对胡大夫不敬!” “住手!”胡言连忙道,来到了苏灵身边。 “这……胡大夫,”胡大夫一喊话,她便不敢再动手了,在她的眼里,胡言就跟地灵派过来的一样的使者一样,“你看,他还污蔑你,想要对你不敬,如果不是半路我反应过来了,我家里人就得给她害死了!” “好了,不要在我这里动手,你先回去,待我和她说清楚便是。”胡言脸上,全然没了之前的懒散,一脸地严肃。 “是,是。”铁娘看仇人般地盯着苏灵,最终才拿着棍子不甘地走了。 “……”苏灵鼻子一酸,这样浓浓的、不加掩饰的恶意,还是第一次从他人身上感受到,而且还是她想要为之做点事的人。 “算了,”胡言低头,无奈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苏灵道,“看你这样傻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什么人派过来的,不过男女授受不亲,我是不会扶你的,但如果你想清楚村子里的事,那就进来,我告诉你。” …… 第三十一章 人心可畏 苏灵将备好的药握在手里,看着胡言的背影这才随他进了屋,随后开始警惕着四处地看了起来。 有画着她看不懂的黄红符贴了满墙都是,也有桃木剑散落在地上。 “你看到了什么?”胡言问道。 “看到你装神弄鬼。”苏灵恨恨道。 “你这样说,倒也无误。”胡言叹了口气,坐回了躺椅上独自地摇着,随手指了指地上那些抓鬼等用的物事道,“你知道这些东西,要多少钱吗?” 苏灵不语,不过胡言也不需要她说话。 “这些东西的价值,不超过一两银子,”胡言摇头道,“随便山上的木头拿来削一削,用刀剜上几下,就成了。” “你是什么意思?”苏灵眯起了眼睛。 “很简单,这里的村民,他们到死都只相信地灵这种东西,”胡言突然冷笑了两声,“至于大夫,他们是不信的。” “这,这是为什么?”苏灵吃惊地问道,“有病,就不应该看大夫吗?找地灵一说,也太过荒谬了。” “因为,他们对地灵所信,超过了对大夫们的期许,”胡言收起了嘲讽的笑容,眉目间竟是充满了冷淡,“这里的人,就是这样。” “可那地灵一说,又怎能生效?”苏灵忍不住道,“若是生效,人们又如何学医,学医可还有用?” “小姑娘,”胡言忍不住笑了笑,看着苏灵的目光竟包含了几分欣慰,只是与他眼中截然相反的是,他的嘴角竟是有了几分苦涩的意味,看得苏灵攥了攥手里的药粉,“你说得不错,人是当求医的,可若医道无用,他们追的,自然还是神仙地灵这一类。” “怎会无用?何来无用这一说?”苏灵觉得这人莫不是求仙问道过了头了?一想到了白筠筠给她的医书,那里面都是救人的药房学术,而且她也曾见过白筠筠亲自动手救过许多人了,怎能说医术无用? “我给你讲个故事,这个地方,曾经死过一群大夫,”胡言看出了苏灵的质疑,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他能看出苏灵的年纪并不算很大,只不过,怎会对医道这样的深信不疑?不过在苏灵震惊的目光下,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十多年前,长乐县闹过瘟疫,不过那会儿,长乐县应该还不叫长乐县,是被皇上划分作那些王族子弟们的地域,”胡言笑了笑,伸出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分别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亲眼看着那一群大夫,被活活打死。”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看着苏灵努力压制着自己惊诧不已的神情,胡言收手,将露出的一截极其瘦弱的手腕也收了回去。 “大夫们费尽心力地替那群人钻研着药方子,”胡言神情突然变得悲悯,“可不管怎么样,都还是会有死人。” “瘟疫,怎能没有死人呢?”胡言说着,突然哽咽,闭上了双眼,“我看他们累死累活地救着人,可只要死了人,便会统统算在大夫们的身上。” “而所谓的长乐地灵,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胡言似乎平复了一下情绪,调整了过来,“他们相信这些,地灵是他们的传统,于是只要好了身体,大难不死的,便拜天谢佛,感谢地灵。” “可是活下来的人,并不多。” “于是那群大夫,就被活生生地打死了。”k 胡言似乎不愿再多说,便在此截然而止了,他只定定地看着苏灵,双眼有了血丝。 “那,那你……”苏灵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如果想要过得好一些,那这件事,最好就放在心里,我看你是个明白人,给你个忠告,能早些离开这里,还是尽早离开罢,”胡言摇了摇头,言语重新恢复了平静,“这个村子,早就在往年的潜移默化中变得畸形了,平常的事还算好,一旦涉及他们的寄托,你,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还有,你可以放心,我不是装神弄鬼的人,寒包热我是识得的,我只是,借装神弄鬼的皮,来包装医术罢了。” “抱,抱歉。”苏灵抿了抿唇。 “无碍。”胡言摇摇头。 “那我想知道,你为何用他们的存粮……” “大夫又不是神仙,”胡言摇了摇头嗤笑道,“我的药材需要钱的,而且,我不用吃饭吗?” “啊,这,这是个道理,”苏灵是真正感受到了这个人的善了,于是又道,“不过,你就一直用这种法子吗?” “当然。”胡言突然又有些伤感了,“作为大夫,总是想多救一些人的,但是大夫很受这里人的排斥……所以,你应该知道,村里名义上来说,只有一个大夫,而且他还是因为世代祖传又加之是左邻右舍的缘故才没有很受对于想救人的大家的排斥,所以作为外来人的我,只能稍做伪装。” “对于想救人又不想花钱的人来说,只有拿出地灵这类东西,才能让怕惹祸上身的他们心甘情愿地花钱,而我,至少便会受着这地灵的庇护,可以竭尽全力地救人不说,哪怕出了意外,我也得以自保。” “原来,原来如此。”苏灵呐呐道,不过抿了抿唇后,握了握拳头,似是鼓起了勇气一般,再次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救治小铁?” “自然是麻杏甘石汤为首。”胡言道,心中却有些惊奇,看来,这小姑娘,倒并非是个轻信于人的人。 “呼~”苏灵松了口气,这样,她便放心了。 “师兄,诶?你这里有村民?” 苏灵一回头,却是一长相颇为不俗的男孩,一身青袍,未及弱冠。 “哇,爷爷运气不错啊,是个女孩?”那男人吹了声口哨。 苏灵见此皱了皱眉。 “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胡言有些诧异地站了起来。 “顺路啊,刚好来你这里看看。”那男孩耸耸肩,有些吊儿郎当,“话说你真的就打算跟那什么谷一辈子啊?不打算回去?” “我不回去。”胡言抿了抿唇道。 …… 第三十二章 来者熟稔 “这,你是还在记恨吗?”端木枫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师弟我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 “如果还当我是你师兄,那你最好不要再说下去。”胡言冷冷道。 “啊哈,行行行,”端木枫摆了摆手,颇为无奈道,“我不说,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你来肯定有事罢?”胡言道,“没事你不会朝这里来的。” “呃,你不是不让我说了吗?”端木枫挑了挑眉头,“还是,你想继续听下去?” “那算了,你走罢,不送。”胡言重新坐回了躺椅上。 “师兄,你这也太无情了罢?”端木枫一脸怨怼,伸出双手放在胸前搓了搓,看起来有些眼馋的样子,“至少,也请我吃个鸡腿?” 胡言不言不语,干脆闭上了眼睛。 “行罢行罢,师弟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端木枫来到了胡言身边,眼珠一瞥,眼睛瞄着苏灵,“我咋看你好像有点麻烦的样子?” “多谢胡大夫解惑,”苏灵回过神来,适时出声,“是某误会胡大夫了,既然如此,某便不再打扰了。” “请便。”胡言睁眼,浅浅出声。 苏灵刚转身的时候,门口的黑影差点让他将手里的药瓶朝门口扔了出去。 “走了。” “啊?”熟悉的声音传来,苏灵闻此,这才将药瓶重新捏在掌心里,疑惑问道,“你怎么来了?” “遇到铁家人,”白晓辛抱着还在抽噎的馒头道,“所以过来。” “……”苏灵看了看白晓辛背后的两个布裹,微微地叹了口气。 是她多事了。 看白晓辛的样子,怕是遭到了铁家人的驱逐,至于馒头。本该在这个时候睡觉才是,竟然哭了,那怕是铁家人吓着她了。 “你,你没伤他们吧?”苏灵试探问道。 “无。”白晓辛瞥了眼苏灵的脚下,站姿略微古怪,一手从见面起就一直放在背后。 “那就好。”苏灵点点头,“我们走罢。” “小姑娘,”胡言突然出声道,“我这里有一点药,刚才那位妇人下手怕是不轻,此事也因我而起,你拿些走罢。” “这……”苏灵回头一愣。 “师弟,劳烦你取一下。”胡言突然对着身边的人出声道。 “喔。”端木枫答应了声,内心却是无比嫌弃,自己要给人家药,不自己拿叫他拿?他哪里知道药放在哪里?而现在在人家跟前头,又不能让师兄失了面子,所以这药,还得自己出…… 真是老奸巨猾,端木枫在无人看到的地方狠狠地狰狞着一张脸,从怀里掏出了一些伤药后,回过头来,转身又是一副气定神闲毫不在乎的模样。 他带着礼貌的微笑,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那,多谢……”苏灵双手接过端木枫的药,只觉惭愧。 她太冲动了。 而事情到苏灵接过药道谢为止,都是十分顺利的。 如果端木枫没有在递给苏灵药物的时候,下意识抬头往旁边看了一眼。梦想文学网 “砰!” 重新坐回了躺椅上的胡言差点一个翻身,一手按在扶手上的手过于用力,导致直接从躺椅上摔下来。 “嘶嘶——” 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摔了个趔趄的胡言瞪圆了眼睛,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往后看的时候,那矮小的影子和师弟的影子已然不见踪影,跟着他们不见的还有一扇木门。 徒留一双手捧着药瓶子,脸上的感激之情还未完全消失,一半的神情还处于呆滞中的小姑娘。 “师弟!你在做什么!?” 胡言连忙冲到了门口喊着话,端木枫做事向来是很少有章法的,全凭心情,要是看谁怎么不符他心意了,出手打一顿都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里不是在南疆,而是在北国陵月国。 如果端木枫行事还是如在南疆一般的恣意妄为,那他拼死也要阻止他! 可是接下来,胡言见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 金蚕丝漫天狂舞着,门口的一颗歪脖子树在二人交错的身影中轰然倒塌,而地面,因为昨夜大雨本来就滑腻不堪,积水甚是,但好歹也是一条路,但现在泥水胡乱地飞溅着,也许本来不算很好的路只是有一两排脚印,但是现在,完全就不能叫作路。 “师弟!你给我住手!”胡言大叫了一声。 胡言的话对于端木枫来说完全是耳旁风。 端木枫是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的。 这个,这个疯子! 因此,“这,你是还在记恨吗?”端木枫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师弟我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该……” “如果还当我是你师兄,那你最好不要再说下去。”胡言冷冷道。 “啊哈,行行行,”端木枫摆了摆手,颇为无奈道,“我不说,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你来肯定有事罢?”胡言道,“没事你不会朝这里来的。” “呃,你不是不让我说了吗?”端木枫挑了挑眉头,“还是,你想继续听下去?” “那算了,你走罢,不送。”胡言重新坐回了躺椅上。 “师兄,你这也太无情了罢?”端木枫一脸怨怼,伸出双手放在胸前搓了搓,看起来有些眼馋的样子,“至少,也请我吃个鸡腿?” 胡言不言不语,干脆闭上了眼睛。 “行罢行罢,师弟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端木枫来到了胡言身边,眼珠一瞥,眼睛瞄着苏灵,“我咋看你好像有点麻烦的样子?” “多谢胡大夫解惑,”苏灵回过神来,适时出声,“是某误会胡大夫了,既然如此,某便不再打扰了。” “请便。”胡言睁眼,浅浅出声。 苏灵刚转身的时候,门口的黑影差点让他将手里的药瓶朝门口扔了出去。 “走了。” “啊?”熟悉的声音传来,苏灵闻此,这才将药瓶重新捏在掌心里,疑惑问道,“你怎么来了?” “遇到铁家人,”白晓辛抱着还在抽噎的馒头道。。 第三十三章 端木受制 “你,竟敢……” 端木枫盯着白晓辛的双眼红了起来,探向怀里准备掏出长箫。 白晓辛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也认出来了,这个人是那天在红翎楼和他交手过的人。 他抱着馒头手持斜剑,接连点地上前,眼看就要在端木枫刚拿出长箫还未反应过来时一剑刺穿他的喉咙。 胡言和苏灵在这一瞬间是呆滞的,普通人一般的身体反应无法促使他们动作,只能看着这无端端便要血腥了的一幕,如坠冰窖。 “哇!” 在斜剑尖距端木枫的喉间还有一手掌宽的距离时,白晓辛怀里的馒头却大哭了起来,不住地在他的怀里挣扎着。 白晓辛瞳孔一瞬间放大,他连忙放剑,回手抱住了差点掉出怀里的馒头。 斜剑插入了泥泞中。 端木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把差点便要取自己性命的怪剑,额间冒出了无数冷汗。适才那一瞬,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看到了死神,而手尚在怀里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如何死亡的。 峰回路转! 端木枫不知道白晓辛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收剑了,但是白晓辛放过了他,可不代表他会放过白晓辛。 长箫已经掏出放在了他的嘴边,开始吹奏了起来。 “够了!” 这个空档,胡言已经跑到了端木枫身边,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打断了他的节奏。 “师兄你放开我!”端木枫挣扎,却不敢太过用力,怕会伤到胡言,“我今天非要跟这个小子好好算算账!” “刚才他已经收剑了!”胡言紧紧地攥着端木枫的手臂朝他吼道,“如果他刚才没有收剑,你就已经死了!知道吗!给我住手!” “晓辛!”苏灵也连忙跑到了白晓辛身边,查探起了白晓辛怀里的馒头。 “你是想让我送你的尸体回南疆吗!?” 看端木枫依旧一副毫不服输的样子在不停地挣扎着,胡言骂道。 “……” 端木枫从地上站了起来,正打算甩掉胡言的他却猝不及防地和胡言对上眼神,看着他一脸愤怒,但眼中却只盛着担忧的模样,端木枫顿时愣住,也忘记了挣扎。 “是那个矮子先动的手。”长箫在端木枫的手里顺溜地转了个圈,最后倒着指向了对面的白晓辛,端木枫一脸委屈愤怒和对心爱之物遭毁的心疼毫不掩饰。 白晓辛似有所感地抬头,双眸紧紧地盯着端木枫手里的长箫,随时可以再动手。 “你当我是瞎子吗?”胡言没好气道。 “是真的!”端木枫恶狠狠地盯着白晓辛,像极了随时要上前撕咬的柴狗。 “呼~”这边,苏灵松了口气,“馒头没事,怕是受了惊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饿了。” “不过,你怎么和别人的师弟对上了?”苏灵问道,“他怎么要打你?是以前得罪的人吗?” “红翎楼,”白晓辛冷冷道,“他,藏身在庖屋中,意图不明……” “谁藏在庖屋里了!?”端木枫打断了白晓辛的话,被胡言拉着的一只手眼看就要再挣扎起来,他瞪圆了眼睛,好似怒火随时能从里面喷出来,“也不看看是谁先来后到?明明我先到的。” 白晓辛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说话。三二 “你去红翎楼庖屋作甚?”胡言蹙眉问道,“还有,红翎楼是什么地方?” “……”端木枫登时哑火。 “青楼。”白晓辛道。 闻言,胡言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了自家的师弟身上,神情莫测,一脸等着解释的模样。 “……”苏灵这才想起来,白晓辛确实是在两天和人交过手,没想到竟然是眼前大夫的师弟。 “我,我不是查,呃,逛得饿了嘛,顺路到了红翎楼,就去偷个鸡腿吃。”端木枫咽了咽口水,“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地方叫红翎楼。” “三年一度,”白晓辛在一旁补充道,“红翎楼花魁大会。” 端木枫吸了口凉气,这人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啊! 抓着自家师弟的胡言,闻此,神情变幻越发地快了。 “你去那种地方?”胡言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一下让端木枫置身于几个月前的冬天,“这两年你都这样在外面胡闹吗?” “没,没有,师兄!”端木枫仰着脖子抢声道,“我就真的看庖屋没人了,去偷个鸡腿吃,但我没想到这人突然闯进来,后来我藏了起来,但是被他发现了,这家伙就给我下死手!” “要不是你师弟我眼疾手快,就给他扔菜刀给劈了。” 说到最后一句,端木枫瘪了嘴,格外委屈。 胡言闻此,愣了愣。 “是你,先动手的。”白晓辛适时补充了一句。 “!!!”端木枫惊了,这人怎能如此胡说八道? “是你,用铁钳打我,”白晓辛一字一句道,“手,脚,差一点打断。” “我……我要有那个本事,现在还会输得这么惨?”端木枫本想说粗鄙的话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但是师兄就在跟前,他是最不喜欢这类话的人,要是说了,这账还算得没完没了了,“而且,那晚你打伤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现在还将我金蚕丝弄断了,你要怎么赔!” 白晓辛看着他,不说话。 “师弟,看来这两年师兄不在你身边看着,你是越来越虎了。”胡言突然松手,神情冷漠,“家务事,我晚点跟你一起算算。” 端木枫抽了抽嘴角,但最终还是缄口默言。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不过,我想请问阁下,”胡言突然转身,直直地盯着白晓辛,“这南疆祭祀舞,你是如何会的?” 白晓辛和胡言对视着,并不言语。 “这是我的一些重要族人所会的祭祀舞,但是,照我看来,你并不是南疆的人。” “对对对,师兄,你可算问在点子上了。”端木枫抓着自己的手腕转了转,一脸小鸡啄米。 “他教我的。”白晓辛眼睛和往常无二地眨了两下,最终抬手,指向了端木枫。 “我?”端木枫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翻了个白眼,哼哼地笑了两声,“我堂堂南疆的……算了,你编个谎话也好歹有点水平,适才你都要打死我了,我会教给南疆祭祀舞给一个和我有仇的人?你说出去都笑掉人大牙。” “你,在我面前,跳了一遍。”白晓辛的一句话,直接封死了端木枫的所有出路。 …… 第三十四章 神魂虚魄 端木枫确实是在白晓辛面前跳了一遍。 不过端木枫是不会相信这句话的,且不说过目不忘这种事情恰巧会发生在这平平无奇的小子身上,再说那晚夜黑风高,白晓辛的眼睛又不是猫眼,哪来这样的本事? “你跟枝花搅合到一起去了?” 端木枫直接长驱直入了,他没有去看身边师兄的脸,而是从他身边走了出来,向着白晓辛的方向走近了两步,紧紧地盯着白晓辛的脸,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线索来。 “不认识。”令端木枫失望的是,白晓辛思索了下便否认了,语气同刚才一般毫无起伏,面上的神情没有半分他想要看到的震惊、意外之类的情绪。 如果这样试探都能够对面上的表情控制自如,那也未免太过厉害。 “师弟,他说在你面前跳了一遍是怎么回事?”胡言关注的是这个问题。 “师兄,我确实在他面前跳了一遍。”端木枫看着紧紧跟过来的师兄,“但是我是反着跳的,我不相信,我这样反着跳一遍,他就能够看出来。” “而且,师兄,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同他那样的关系,怎么可能会违反族规呢?”端木枫道,“是个漂亮女孩就算了,他?哼,一点都不够格。” “那你刚才怎么说到枝花长老?”胡言皱眉,端木枫刚才的问话着实很奇怪,没头没尾就那么来了一句。 “……”端木枫神情复杂地看着胡言,“他叛出巫族了。” “什么!?”胡言一脸震惊,“这是怎么回事?” “是,”端木枫看了眼对面的白晓辛,放低了声音道,“这也是我出来的原因,巫族……内部出了问题,枝花长老偷了神魂和虚魄跑了,人手不够,所以我才出来。” “那你之前说在周游?” “没,我在闭关,当然,现在传出的消息也依旧是我在闭关,除了族长和我妹妹,没有人知道我现在沿着蛛丝马迹追到这里来了,当然,现在还要多你一个,我发现我的力量不够。” “所以你怀疑他和枝花在一块?”胡言瞄了眼在安抚着婴儿,不时警惕地望着他们的白晓辛问道。 “是,毕竟在外头的,除了枝花会巫族舞,我想不到别人了,”端木枫神情复杂,随着胡言的目光看了过去,“而且,我现在也已经将消息传到巫族指定的地方,让人去问一下妹妹和组长,我想差不多在这几天内,我就会收到消息了。” “那……”胡言拧眉,事情开始复杂了起来。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误会,但是从金蚕丝断,再到巫族舞蹈,再到枝花叛变的事情……未免太过巧合了。 “走罢。”白晓辛安抚好了怀里的馒头之后,同苏灵说了一声,胳膊一动,苏灵的布裹从他肩上滑了下来掉在了手肘上,他将手抬起,示意苏灵拿好。 “喔!”苏灵反应了过来,连忙拿过布裹。 在二人说话期间,帮白晓辛安抚好了哭闹的馒头后,苏灵的视线便一直地停留在地上那些断着的金蚕丝上面,还有那些长长的银针。摘书吧 这是蛊熄针,还有金蚕丝…… 苏灵想起了白筠筠给她的书里,有关于这两物的一段介绍。 蛊熄针,是南疆巫族特有的物事,他们不知用什么方法将蛊虫的一部分通过火焰锻成了长针,然而这长针坚不可摧,是为利器,而且在治一些较为特殊的病时,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而金蚕丝,更是极品之物,金蚕吐丝而制取,柔软无比,但非一般利器不可断,在把脉,穿刺等方面颇有奇效。 原来,在红翎楼那次,白晓辛是给它们伤到了…… 想到这里,苏灵看向端木枫的眼里充满了恐惧和后怕。 如果,如果白晓辛的武功稍微差一点,那可就不单单是受轻伤了,蛊熄针和金蚕丝,这可是可穿人肉视骨头为无物的东西啊!亏当时的自己还侥幸地想着白晓辛的对手没事! “好,我们走。”苏灵冷汗已经冒了出来,她连忙一手抓着白晓辛的手,眼看就要拉着他跑。 “等一下!”端木枫眼疾手快,拦在了二人面前。 “嗡!” 白晓辛挣开了苏灵的手,斜剑再次出现在了他手里。 “走开。”白晓辛冷冷道。 “你不能走!”端木枫握紧了长箫咬牙道,他现在大多利器已经被白晓辛摧毁,如果非要动手,恐怕得吹长箫让青骨节蛇出来,但是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我现在不清楚你到底跟枝花有没有关系,”端木枫吸了口气,“所以,你不能走。” “你口中的人是谁,我们并不认识。”苏灵道,然后一把将刚才端木枫给她的药瓶朝着他扔了回去,“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怕是受不起了,现在,我们要走,请你让开。” “……”端木枫接住药瓶,眯着眼看着苏灵,“这么急着走,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但我知道拥有金蚕丝和蛊熄针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苏灵道,“我和我夫君只想好好过安稳日子,请你让开。”你口中的人是谁,我们并不认识。”苏灵道,然后一把将刚才端木枫给她的药瓶朝着他扔了回去,“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怕是受不起了,现在,我们要走,请你让开。” “……”端木枫接住药瓶,眯着眼看着苏灵,“这么急着走,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兴趣知道,但我知道拥有金蚕丝和蛊熄针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苏灵道,“我和我夫君只想好好过安稳日子,请你让开。”你口中的人是谁,我们并不认识。”苏灵道,然后一把将刚才端木枫给她的药瓶朝着他扔了回去,“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怕是受不起了,现在,我们要走,请你让开。” “……”端木枫接住药瓶,眯着眼看着苏灵,“这么急着走,你知道我是谁?” …… 第三十五章 铸剑山庄 白晓辛一击而中完全是端木枫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毕竟那天夜晚,白晓辛也只能和施展出轻功的自己勉强对抗。 但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端木枫被白晓辛撂倒在地上,他盯着白晓辛,咳嗽了起来。 “师弟!”胡言一吓,连忙跑到了端木枫身边。 “我没事。”端木枫抿唇,眼睁睁地看着白晓辛收剑,同苏灵一起离开。 “那便好。”胡言松了口气,“你也太冲动了,还好他用的是剑背……看来,他对你,没有杀意。” “冲动?”端木枫对着胡言眨眨眼睛,“你真的觉得,你的师弟是个冲动的人嘛?” “你不冲动?”胡言一脸嫌弃,“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端木枫在胡言的帮助下起身,抿了抿唇,显得有些不甘,“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他的轻功那么好……那天夜里明明和我是伯仲之间……” “但我觉得他高你一大截,”胡言看着已经完全看不见人影,徒留一串新脚印的泥泞小路,“虽然我不懂武功,但是就凭他刚才在仓促之间接下你的偷袭,你和打得眼花缭乱,而且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我就觉得他比你要厉害许多。” “师兄,你这胳膊肘也太往外拐了罢?” “你师兄向来说实话。” “算了,”端木枫又咳嗽了几声,“刚才我已经在那个女孩身上洒了蛊虫,总还是能知道他们在哪的。” “你还不死心?”胡言一惊,“你想去送命吗你!” “放心,这回我就直接把青骨带在身边,”端木枫眯起了眼睛,“然后引毒虫毒蛇相助,最不济就利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我就不相信,没有法子能制住他!” “线索千千万万,只要有心,终归能有所获,”胡言蹙眉,“他看起来不是你能对付的,而且,完全有实力可以杀你却不杀,我觉得,他可能没有说谎。” “呼——”端木枫皱眉,“也许罢,但南疆祭祀舞这一点,就十分可疑了。” “你可别误了卿卿性命。”胡言叹了口气,端木枫性子一根筋,不管旁人怎么说,他认定了便会做,实在难以劝得动,“这样,我收拾收拾东西,跟你一道儿。” “诶?”端木枫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随我出去?” “你做事,我不放心。”胡言翻了个白眼,进了屋。 端木枫朝着胡言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脸心疼地来到了泥泞处捡起了自己的金蚕丝和蛊熄针。 “嘶——” 每看到一根断了的金蚕丝,端木枫就觉得自己的心脏抽搐了一下。 “这小子真狠!”端木枫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对白晓辛下狠手的,“不过,金蚕丝非一般刀剑能斩断,起码,也要铸剑山庄排名前三十六的刀剑,天下名兵前七十二的才可行,他的剑,是怎么一回事?” 端木枫努力地回忆适才和白晓辛交手的过程中对其兵器的印象。 结果…… “太快了……看不清啊!而且当时光顾着看他身形动作和脸了,”端木枫搓了搓自己的脸,叹了口气,“只看得清是剑啊……难道,是铸剑山庄的人?亦或是用着铸剑山庄相赠的名兵?还是某位江湖人士的后代?” “据我所知,铸剑山庄前三十六的剑,还有十二把在剑冢里毫无动静,二十四把剑,十八把在铸剑山庄人的手里,六把在铸剑山庄之外,为他人所用。” “这小子看着也不像是铸剑山庄的人呐,”端木枫用盒子将所有的蛊熄针和金蚕丝装了起来,“而且,铸剑山庄的人,基本都是养在山庄里,有足够的能力了,才放出来的……他看起来那么小,不太可能。”雨滴书屋 “那就是,在山庄之外了?”端木枫叹了口气,“这可就是大海捞针了,我上哪找去?” “算了,和师兄跟上他们再说。” …… 一只咕咕叫着的灰色鸽子,飞进了建筑古朴庄严的山中。 “咕,咕咕~” “诶?信鸽?” 一身着灰色古朴武服的小童连忙顺了顺站在桩子上的鸽子的毛,从一栗红的缸里抓了一把草籽洒在了鸽子面前,这才解下了鸽子脚边的信笺。 “师叔!”小童穿过了几个院落,不顾周边人的异样目光,大喊着来到了一大堂。 “小语,”一厚重的声音响起,“你且安静些,有事晚些说。” “是,是。”小童连忙答应了两声,在大堂众多人的打量下缩了缩脑袋,这才感觉到了自己的莽撞,他红着脸,略微低头,两脚并着,畏畏缩缩地退到了大堂的侧门的角落边。 大堂内,他们说着的话,小童听得并不是很懂,于是听着听着,站着的身子也开始慢慢地松垮起来,整个人的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竟是有些昏昏欲睡了。 “是,叶兄,那此事便这样定了。” “那好,我便恭候余兄的消息。” “小清,随我送客。”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小童猛一抬脑袋,直接撞在了门上。 “哼哼!” 两眼迷蒙的他听到了清脆的笑声,下意识抬头,一张漂亮的小脸映入了眼帘,反应不得的他,顿时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好漂亮的人呢。 看到小童一副憨样的女孩不由得笑得更加欢快了,笑声从哼声,变成了咯咯声。 “师妹,不可无礼。” “是,师兄。” 小童双手揣着,视线随着那女孩慢慢地移动着,就差动着双脚跟着女孩出去了。 “你个呆瓜!看什么呢你!” 一娇憨的声音响起,小童吓得蹦了起来,整个后脑勺直接磕在了门上,但下一息便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显得格外委屈。 “哈哈,看看你刚才什么样子,差点丢了我们铸剑山庄的脸了!” “没,没啊!” “好了,小清不要多嘴,”却是二掌门止住了女孩的撒泼胡闹,“小语,你刚才要同我说什么事?” “喔喔,”小童连忙站了起来,将信笺递给了二掌门,“是贾师兄来信了。” …… 第三十六章 再遇陌人 叶慈是铸剑山庄的二掌门,而掌门,自然便是铸剑山庄的庄主。 贾平明放在山庄中,是二十八代弟子,但是在叶慈身下,他是叶慈最欣赏的徒弟。 有些人虽能靠天赋吃饭,但是若没有贾平明这样一颗执着的心,终归难以成大道。 听到小语说收到贾平明的来信时,叶慈是喜上梢眉的,若无两小童在身边,他便要高兴得失态了,但最终在他们眼巴巴盯着的情况下,叶慈终归没有外露太多情绪,他慢慢地拆了信笺,一点一点地看了起来。 贾平明哪里都好,但是就是过于木讷,以往在铸剑山庄他声名不显毫不起眼的时候,就因为没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而常常被欺负,而贾平明的字就和他的整个人一样,看起来呆板,一笔一划,没有丝毫多余。 这自然也包括信笺内容,没有丝毫赘叙。 叶慈的须眉,越皱越紧,最后,干脆运气一把将信笺碾成了碎片。 “师叔,你怎么把贾师兄的信笺给毁了啊?”小语一脸懵懂地问着,难道师叔收到贾师兄的信,一点也不开心吗? “好了,小语,”叶慈摇了摇头,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恢复以往的平和,“我有些事要同你大师兄说一下,小清,你和小语先出去罢。” “爹爹,贾师兄的信笺里到底说了什么呀?”小清全名叶羡清,是叶慈的独女,今年五月末恰满八岁,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她不由得拉着叶慈的手摇了摇,“贾师兄是不是今年又回不来啦?” “出去和小语玩罢。”叶慈揉了揉自己女儿的头,“是啊,平明今年,怕是又回不了铸剑山庄了。” “唉,那个皇子,怎么这样啊!”叶羡清噘起了嘴巴,一脸不满地来回转着身子,抓着叶慈的手,“怎么都不让贾师兄回来和我们聚一聚呢?” “平明受四皇子器重,这是好事。”叶慈朝着小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小清出去。 小语在叶慈身边呆惯了,倒也熟悉叶慈的肢体语言,于是默默地催促着叶羡清出去和大家一起玩。 说到玩,叶羡清很快就忘了贾平明了,她朝叶慈做了个鬼脸,便和小童一起出了门。 叶慈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徒弟的来信,本该是一件好事,按照贾平明那个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有信来,有话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但是,消息,却并不是好消息。 “师父。” 突然大堂门口处,站了一人。 “是师弟来信了吗?” 来人温文尔雅,一身古朴的长袍, 叶慈是铸剑山庄的二掌门,而掌门,自然便是铸剑山庄的庄主。 贾平明放在山庄中,是二十八代弟子,但是在叶慈身下,他是叶慈最欣赏的徒弟。 有些人虽能靠天赋吃饭,但是若没有贾平明这样一颗执着的心,终归难以成大道。寻书吧 听到小语说收到贾平明的来信时,叶慈是喜上梢眉的,若无两小童在身边,他便要高兴得失态了,但最终在他们眼巴巴盯着的情况下,叶慈终归没有外露太多情绪,他慢慢地拆了信笺,一点一点地看了起来。 贾平明哪里都好,但是就是过于木讷,以往在铸剑山庄他声名不显毫不起眼的时候,就因为没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而常常被欺负,而贾平明的字就和他的整个人一样,看起来呆板,一笔一划,没有丝毫多余。 这自然也包括信笺内容,没有丝毫赘叙。 叶慈的须眉,越皱越紧,最后,干脆运气一把将信笺碾成了碎片。 “师叔,你怎么把贾师兄的信笺给毁了啊?”小语一脸懵懂地问着,难道师叔收到贾师兄的信,一点也不开心吗? “好了,小语,”叶慈摇了摇头,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恢复以往的平和,“我有些事要同你大师兄说一下,小清,你和小语先出去罢。” “爹爹,贾师兄的信笺里到底说了什么呀?”小清全名叶羡清,是叶慈的独女,今年五月末恰满八岁,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她不由得拉着叶慈的手摇了摇,“贾师兄是不是今年又回不来啦?” “出去和小语玩罢。”叶慈揉了揉自己女儿的头,“是啊,平明今年,怕是又回不了铸剑山庄了。” “唉,那个皇子,怎么这样啊!”叶羡清噘起了嘴巴,一脸不满地来回转着身子,抓着叶慈的手,“怎么都不让贾师兄回来和我们聚一聚呢?” “平明受四皇子器重,这是好事。”叶慈朝着小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小清出去。 小语在叶慈身边呆惯了,倒也熟悉叶慈的肢体语言,于是默默地催促着叶羡清出去和大家一起玩。 说到玩,叶羡清很快就忘了贾平明了,她朝叶慈做了个鬼脸,便和小童一起出了门。 叶慈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徒弟的来信,本该是一件好事,按照贾平明那个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有信来,有话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但是,消息,却并不是好消息。 “师父。” 突然大堂门口处,站了一人。 “是师弟来信了吗?” 来人温文尔雅,一身古朴的长袍, 叶慈是铸剑山庄的二掌门,而掌门,自然便是铸剑山庄的庄主。 贾平明放在山庄中,是二十八代弟子,但是在叶慈身下,他是叶慈最欣赏的徒弟。 有些人虽能靠天赋吃饭,但是若没有贾平明这样一颗执着的心,终归难以成大道。 听到小语说收到贾平明的来信时,叶慈是喜上梢眉的,若无两小童在身边,他便要高兴得失态了,但最终在他们眼巴巴盯着的情况下,叶慈终归没有外露太多情绪,他慢慢地拆了信笺,一点一点地看了起来。 贾平明哪里都好,但是就是过于木讷,以往在铸剑山庄他声名不显毫不起眼的时候,就因为没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而常常被欺负,而贾平明的字就和他的整个人一样,看起来呆板,一笔一划,没有丝毫多余。 第三十七章 夜晚生事 烛火彤彤,照亮着整个房间。 “……虽然我们受到了铁家人的排斥,但我觉得小铁说的话不无道理,我们确实要多和馒头说说话。” 苏灵替馒头洗完了裹布之后,回来的途中犹豫再三,还是并未向白晓辛说自己遇到夏芩的事情。在她看来,自白晓辛和她从清水班子走了之后,便应该算是陌人了,而且苏灵对清水班子的整体印象确实不是太好。 “……”白晓辛闻言默了一会儿,看着怀里毫无睡意,正睁着哧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他看的馒头,蹙起了眉头。 “要,说什么?”白晓辛抬头问苏灵。 “要不,先从爹爹叫起怎么样?”苏灵伸手挠了挠有些发扬的鼻子,“好像很多孩子,都是先学着叫爹爹和娘亲的。” 白晓辛一愣,爹? 这点愕然并未让苏灵错过,就在苏灵正打算细究白晓辛脸上的表情时,白晓辛却已然垂首,重新低头看着怀里的苏灵。 竟然有几分犹豫不决的模样。 就在苏灵偷偷地想着这是否是白晓辛羞赧的反应时,白晓辛想着的,却是和她截然相反的事情。 如果这样明目张胆地叫出来,那是否是在明目张胆地朝着他人展示自己的软肋? 不过,爹爹…… 白晓辛闭上了眼睛,感觉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整个世界。 “既然你不愿同她说,那我来。”苏灵握了握拳头。 “不,”白晓辛突然道,“我来。” 苏灵顿时泄气,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不过,还是先说别的。”白晓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郑重地朝馒头开口。 “活人,死人。” “???” “呀呀啊呜?” 苏灵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教的是什么鬼?苏灵连忙凑近了白晓辛身边,叫了起来,盖过了白晓辛的嗓音,顺便还捂住了馒头的耳朵,“馒头,听姐姐的,你不准听!” “咿呀咿呀~~” “你教的什么啊!”苏灵看着眼前的白晓辛道,“她才多大,你就教她这些东西,怎么合适!?” “她,必须先学会,分辨死人和活人。”白晓辛量力地抓住了苏灵的手臂,“这是她活下去的条件。” “她那么小,分辨什么死人和活人?”苏灵被白晓辛气着了。 白晓辛蹙了蹙眉,苏灵的声音,实在有些尖锐,且不说离他这般近,而且,在这里大吵大闹,终归会影响到其他人,引来注意。 “她必须会。”白晓辛冷冷道。 “这不可以!”苏灵朝着白晓辛摆了摆手,然后从怀里拿出了瓷瓶,继续反驳,“你会教坏她的!” “坏才是好事,好就是坏事。”白晓辛继续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苏灵连忙回身,快步来到了桌子,倒了两杯水, “喔,那你就不要说了。”白晓辛在床边站起,看了眼倚在床柱边的被黑油布裹得严实的斜剑,抬脚挑起,抓在了手里,“你太吵。” “什么!?”苏灵拿着水回来,递给了白晓辛,眼看他一饮而尽,摔了杯子,又接过另一杯子,开始喂起了怀里的馒头,“这明明就是你的不对!” 白晓辛这次没说话,等待苏灵爬进了床底下。 在苏灵进了床底下的一瞬间,照得房内通亮的烛火灭了。 与此同时,斜剑出鞘,剑柄被白晓辛握在了手里。暖才文学网 “中招了,看来,是我上次下的药量不够大。” “既然如此,杀了罢,别让人认出来用药的痕迹,恰好,尸体也能拿回去瞧瞧。” 门吱呀一声打开,白晓辛看见了,在黑暗里朝着这边摸过来的二人。 黑暗中还残留着蜡烛熄灭时发出的怪味,淡淡的青烟自蜡烛顶腾升而起。 直到二人离白晓辛在床边还有三步远的时候,借着帷幔掩住身形的白晓辛,悍然出剑。 李三是完全没想到,白晓辛竟然还能在特制的迷药下保持清醒,他被一剑刺穿了腹部。 “你!” 李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报警,拿着菜刀的他,便摔倒在了地上。 他身边的同伴见此,吓得七魂没了六魂,剩下的一魂指挥着毛骨悚然的他窜向了窗的方向。 客栈里大多房间都是一样的,位置也是差不多,白晓辛如果还要来杀他,那必然要完成拔剑,转身的动作,而李三,那生死不知的李三,至少还能为他拖延一点时间。 但他算错了。 在床下的苏灵朝着他砸出了一个拿在手里的杯子。 虽然苏灵只是凭大致方向和感觉来扔,没有砸中他,但也足够吓他一吓,为白晓辛拖延时间。 白晓辛转身了。 他给了那个吓得跳起来的人一刀,用的是匕首。 他没有拔剑,直接转身。 “呼!” 烛火再亮起来的时候,白晓辛漠然地看着倒地的尸体。 “哟,小子,熟人呐,没有留活口的欲望呢?” 斜剑近日来没怎么出声,像是跟睡着了一般,这会儿是给白晓辛的杀意惊醒了,只可惜的是,白晓辛只拿它杀了一人。 “走罢。”这句话是对白晓辛并不想知道,他从李三身上拔出了斜剑,再来到另一人身边拔出了匕首。 苏灵从床底爬出,松了口气,但她的眼中却没有了不忍。 她不是没见过尸体,在乡下四岁便见着了瘟疫肆虐的惨状,在祁府,在白筠筠身边,更不外乎见过尸体。 这次的她,看着李三的死状,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只是发出了和斜剑一样的疑惑。 “这人和我们毫无干系,怎的会想要来杀我们?” “不知道。”白晓辛拿着斜剑和匕首在其身上擦拭了起来,直至将血迹全部抹去,他才收剑,重新将匕首藏好。 “上来,”白晓辛指了指后背,对苏灵道,“我们走窗。” 苏灵闻言点点头,皱起了眉头,虽然不怕死人,但闻着血腥味的她,还是感到了浓浓的不适感。 确实应当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强行忍住了自己的干呕,趴在了白晓辛背上。 白晓辛来到窗边,苏灵替他推开了窗,白晓辛攀上窗台,纵身一跃。 只是落在了地上时,却有一身影挡在了仨人面前。 是端木枫。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端木枫转着手里的长箫,对着白晓辛露出了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 第三十八章 枝花之事 苏灵见此,连忙从白晓辛背上跳下来,颠了几下,站稳了身体,她认出了来人。 下一瞬,斜剑从白晓辛后背出鞘,瞬间出现在了白晓辛的手里。 “血腥味?”端木枫手里的长箫突然一顿,耸动的鼻翼突然顿住,而在他肩膀上蠢蠢欲动的青骨节蛇本正吐着信子对着白晓辛,只不过端木枫突然的动作,让它顿时朝他侧脸看去,似是在疑惑端木枫的行为。 “你杀了人,所以才这么快跑路?”端木枫眯起了眼睛问道。 下一瞬,白晓辛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嘶!” 犀利的嘶叫声在白晓辛面前划过,直奔白晓辛的肩膀处。 危险! 白晓辛折手,斜剑回档,卡了青骨节蛇的攻击。 “慢着,回来!”端木枫收起了长箫,突然喝了一声。 青骨节蛇两颗尖锐的牙差点便磕在了斜剑身上。 “啧,咋不咬了?。” 斜剑在白晓辛脑海里啧声连连,似是有些可惜。 青骨节蛇这才落地,长信吐出快速地呲溜几下,这才游回了端木枫身边,将自己盘了起来。 “还有迷魂散的味道……”端木枫挑眉,“是枝花在追杀你们?” 白晓辛见端木枫没有动手的意思,另一手朝着背后的青灵摆了摆,示意走人,只不过面上依旧还是一脸警惕。 “诶,你等等,怎么不搭理人!”端木枫连忙要拦住白晓辛,“你是不是知道枝花在哪?” 白晓辛身上飘过来的气味,端木枫再熟悉不过,这是南疆特制的迷魂散,在陵月国这种地方,看起来跟市面上那些迷魂药毫无差异,但是只有南疆自己人知道,这味道是唯一可以辨认出自己人的标志。 “师弟,屋里是死了两个人,”胡言突然从黑暗中走出,出现在了胡言身边,“他们用的是南疆的药物,手持刀刃,应该是闯入不轨者,但人我不认识。” “能在这里流传的南疆药物,除了枝花,我还真想不到有谁,”端木枫咬牙,他跟着尾巴追到唐国的时候,最后的线索是在唐国边境处消失了,端木枫推断了下,陵月国和唐国边境处长年有战,如果要在那里浑水摸鱼,不太符合偷了神魂虚魄的枝花的作风。 既然是偷了圣药,那需得找个安稳的地方先进行尝试才是,而两国边境,对外来者的排查和管理是最为严苛的,两国的探子和中立者,是枝花最大的敌人枝花想要在那种地方混下去,除非和军方有关系。 端木枫是不敢在那种地方查人的,而他相信,枝花也不敢在那种地方用药。 而在唐国内,已经了无枝花的踪迹了,当时的端木枫便决定北上赴陵月国。 他没想到,竟会遇到白晓辛这个怪胎,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你们别走!”这些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端木枫咬咬牙,再度来到了白晓辛和苏灵面前。 “南疆特制的迷魂散,你们怎么来的解药?” 端木枫问道,视线突然落在了苏灵身上。 这小子呆头呆脑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个会制药的人,不过他身边的这个丫头,不仅能认出金蚕丝和蛊熄针,而且…… “姑娘,冒昧一问,”端木枫道,“你会制药?” 苏灵紧紧地抿着唇,缩到了白晓辛身后,丝毫不做言语。 白晓辛冷冷地盯着端木枫。 这个人,像只蚊子。 “嘶!” 就在此时,怪异的声响响起,白晓辛和端木枫连忙闪开。 白晓辛顺手扯了苏灵一把。 “锵——” 长长的鸣音响起,却是两排蛊熄针绕着诡异的线路分别穿透了地砖,扎在了白晓辛和端木枫刚才所站的地方。 而这穿透的程度,远非端木枫使针能比。 “师兄危险!” 第三排蛊熄针!是枝花!只有她才会用! 端木枫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而脑子在此刻间也有了些混沌。 眼前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子,到底跟枝花是什么关系?零一读书网 白晓辛闪开之后,拉着苏灵便要跑。 “抓紧我,我带你翻墙出去。”白晓辛朝着苏灵暗声道。 苏灵点点头。 但是,下一瞬,他便拦住了跑得太快差点摔倒的苏灵,朝右挪移了下。 又一排蛊熄针扎在了他刚才的位置。 白晓辛抬头,能感受到到一人杵在了矮墙上,正俯视着自己。 这边,端木枫救下了胡言,但是听到了第四种声音的他顿时呆住。 “你将蛊熄针传给了外人!”端木枫气得脸黑,沉声道,“你怎敢?” “哟,我是没想到,小少主,你竟然会追到这边来?”另一人在客栈的屋檐上高声笑道,截然不怕为人所知。 客栈的人让她下药了。 “就凭你那点小伎俩,能挡住我的眼睛?”端木枫面上不敢流出半点惧怕来,但心中道苦,三排蛊熄针,足足高了他一个层次,如若他的蛊熄针还在,也只能堪堪做到自保,但是现在,不禁蛊熄针没了,金蚕丝断了,而且胡言师兄在他身边,还要小心保护着。 这次是他莽撞,想揪出枝花的蛛丝马迹不成反被围困。 端木枫的额上,渐渐地流下了冷汗。 “枝花长老为何叛出南疆?”胡言抬头,出声问道。 “你是……”屋檐上的人愣了一下,“哦~~我想起来了,没想到小少主还找了你,不过,你比我先叛出的南疆,还入了药王谷,你也好意思问我?” “我的医道,”胡言冷声道,“不足外人道,但我从未做出过对南疆有害的事,但听小枫说,你杀了五位长老。” “嗡!” 再想和胡言对话的时候,那边的铿锵声却将这边的人吸引了过去。 白晓辛和那边的人已经打了起来,火花四溅。 “还真有意思!”枝花乐呵呵道,“难得这小子也引起了你的注意啊!你也知道他是个好药人的材料?” “你说什么!?”端木枫一惊。 “哟,看来你不知道,”戴着斗笠遮着黑纱的枝花指了指正在缠斗的二人,舔了舔嘴角,“那个挺漂亮的小男孩,一点都不惧南疆的毒,还可在其中自由行事,你说他不是好的药人材料,难道还能是你的师兄么?” “药人!?”端木枫惊住,随即全身起了起皮疙瘩,浓浓的恐惧由心而发,“你疯了吗?” “疯的是南疆那些冥顽不化的长老们,”枝花冷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不放了那些药人,那神魂虚魄早就成功了!” “砰!” 这边说着话,白晓辛却被那人逼退,回到了院子里。 三层金蚕丝,若是切断一层,另外两层就能要了他的命,且不说他怀里还有馒头,而且这人和端木枫的路子不同,那女人的舞,无用。 和贾平明的刚强不同,这人,太过阴柔。 白晓辛回身,将咿咿呀呀的馒头递给了苏灵。 苏灵能看到,在将馒头递给她的过程中,那恶鬼般的红纹迅速地攀上了白晓辛的脸颊,而他的左眼,也在彻底放开了馒头之后,变得腥红。 “躲好。” 声音不同于白晓辛平时的淡漠,而是充满了鬼魅般的低沉。 白晓辛转身,刹那来到了敌人面前。 在那敌人轻蔑的目光下,白晓辛斩断了两层蛊熄针,闪开了一排蛊熄针。 他最终将那把剑,欺身送入了敌人的胸膛。 这边观战的枝花一愣,腰间蛇形剑拔出,便要对苏灵出手。 端木枫一惊,连忙将长箫对着苏灵掷了出去。 “骨节!拦住枝花!” 青骨节蛇发出了嘶鸣。 …… 补充:小白因为曾经高烧和营养不良,视力晚上没有白天好,战斗力也没白天好,馒头是阴阳眼,晚上看得见,白天看不见。 这章两千五的字,明天上山扫墓,碰不了电脑,会比较晚回来,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会断一下。 第三十九章 胶着交战 枝花在之前,是混在戏班子里做事的,戏班子的生活对她来说并不算难,甚至可以说是简单,本会南疆祭祀舞的她,想要学会戏子的动作和神态,完全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她戴了人皮面具,做着最不起眼的戏班配角,如果不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那她早就能进入李德的视线,顶替掉春夏秋冬之一不是什么难事。 在戏班里,她和教出来的手下,暗自研究着神魂虚魄,后来敏锐的她发现了戏班子里不同寻常地气氛,每个人都存着那样的一点小心思,心计一来,寻思着戏班子里的大多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拿来做药人,实在再适合不过。 她控制了夏芩,借由夏芩之手,在其余几人身上都下了药,秋茹本只是身体稍弱了些,但是在用了虚魄之后,身体越来越差,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 而神魂则是用在了冬韬身上,但这姑娘平日里是个沉稳的,对于自己的行为举止也十分地克制,表面上看,冬韬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是和春鸥的争吵次数越来越频繁,到了最后难以自已暴起杀人。 至于夏芩和春鸥,二人都被喂了她自制的慢性毒药,暂时留作药人还可待观察。 枝花将她们在药效的影响下,面上不显,但私下波涛汹涌的一切尽收眼底,冷眼旁观。 她刚开始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白晓辛的,就同春鸥说的黑炭一般,不过是一个搬运工罢了。 但问题出在了冬韬在动手的时候,招引来了这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人。 不仅仅是力气大得很,而且武功路数,也极为诡异。 彻底让枝花注意到白晓辛的,是旁人沾到南疆蛊毒,一碰就倒,没有解药半日即亡,哪怕是内功高手,没有解药,也顶多撑个三日。 可白晓辛,在威胁冬韬的时候,完全视她手下布置的南疆迷魂药,还有视南疆蛊毒为无物。 不仅如此,还和县太爷旁公子哥的护卫战得天昏地暗,最后全身而退。 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她手下如是说道。 这样的人,不是最好的药人吗? 蛇形剑刺向了苏灵,苏灵扭头,眼睁睁地看着那兵器发出怪异的声响凑近了自己,抱着馒头的她只来得及转身,闭上眼睛咬着牙,用侧身应对枝花的突袭。 端木枫的长箫完全来不及挡住蛇形剑。 而青骨节蛇,也只能在枝花伤了苏灵的时候,才能咬住枝花。 在这时候,有一把匕首飞射而来,比端木枫的长箫,还要更快一些。 为了避免受伤,枝花避开了匕首,拧腰用蛇形剑卡住了青骨节蛇的一咬。 赶上了! 端木枫松了口气。 “嗤拉!” 但这口气还未彻底松掉,火辣辣的疼痛,便从他右肩上传来。 端木枫被这股力道击得摔飞了出去。 是蛊熄针。 端木枫连忙起身在肩头的两个穴道点了下,暂时封闭右肩的行动力。 他完全不敢保证,自己会挺过枝花的毒。 “师兄!靠墙跟站,别被误伤!” 端木枫连忙道。 胡言虽然想上前查探端木枫的伤势,但是他知道毫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在现在这个战场上不过是拖累,于是咬牙赶紧跑到了墙根处。 “就你会用毒!?”端木枫咬牙,从怀里掏起了东西来。 这边,白晓辛已然赶到,和青骨节蛇一起,同枝花战成了一团。牛吧文学网 枝花的蛇形剑虽然毫无路数,但是对白晓辛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没有超过黎翰的攻击速度,那他便能适应下来,伺机而动,寻找破绽。只不过夜晚,他的视力状态并不是极佳,要用到眼睛的状况比较少,而借助斜剑,大幅度提高自身的速度和攻击的情况比较多。 但白晓辛只开了斜剑的一半,平衡着自身的状态,同时还要小心遭受斜剑反噬。 杨渺渺教授的三剑十二式,第一式刺,在和枝花对敌的过程中,完全用不上。 她的剑法,毫无路数,同贾平明古板的招式不同,白晓辛无法做到一击而破,反而极可能在出刺的过程中,被枝花反制。 因此,白晓辛顶着斜剑的唠叨,一面思考着,一面寻着枝花的破绽,同时,注意着那条时不时对着枝花突击的青骨节蛇。 白晓辛并没有忘记,刚才这条蛇对着自己张着血盆大口。 “咯咯,小子,你左脸上的花是怎么回事啊?”枝花突然咯咯笑道,“把剑放下,姐姐一定好好待你,如何?” 这边,端木枫眼看白晓辛和青骨节蛇战着枝花,只能稍占上风却无法击败枝花,终于打开了从怀里掏出的药瓶子。 眼看那抱孩子的姑娘学着胡言躲到了墙根下,端木枫一捏药瓶,直到上面出现了裂痕,这才眼疾手快地将其掷了出去。 “小子,待会儿别躲!让青骨节咬一下,它可以解毒!” 配合着药瓶摔了出去,端木枫连忙喊道。 这是端木枫和妹妹一起制出来的药,灵感来自青骨节蛇,毒性和青骨节蛇截然相反,因此青骨节蛇可以和它相克。 白晓辛自然是不相信端木枫的,眼见那药瓶飞了过来,一剑将那药瓶劈碎,然后果断后退。 本欲等药瓶进到自己攻击的范围内,打算将那药瓶踢回去的枝花,完全没想到白晓辛的操作。 一阵肉眼可见的烟雾在中途便迅速地向外扩散开来,一下便将枝花、青骨节蛇和白晓辛笼罩在内。 枝花刚要朝着苏灵的方向闪躲,恰好被白晓辛划了一刀。 “晓辛!”苏灵在墙根处担心地大喊。 白晓辛一个翻滚,周身带着几缕烟滚了出来。 “别过来。”白晓辛哑声道,他离苏灵还有些距离,而烟雾也渐渐地向上飘去,无再向外继续扩散了。 “小少主,你还挺行的嘛!” 面罩下的枝花冷冷笑道,瞥了眼胳膊上的伤口,舔了下自己的嘴唇,腥臭的血已然涌出,“看来,那些年的闭关,不算是白白浪费了?” 端木枫站着,一手捂着肩膀,眯着眼睛不敢大意。 枝花心中暗道不对。 那小子是修炼了什么奇异的功法?怎被伤了一剑之后,感觉浑身力气一下消失了大半? 端木枫的毒是起了点作用,但是终究不成气候,青骨节蛇她也有养,而且药性要比端木枫的蛇毒要厉害得多,跟青骨节蛇相反的毒性,待她安静下来,很快就能配置出解药来。 但是现在,她失去了掌握全局的力气。 早知如此,应该多带些人才是。 枝花有些懊恼地想着,最终决定撤走。 “小子!来日方长,我们后会有期!” 枝花在原地扔了颗毒弹,消失在了原地。 …… 确实有说过百分之六十会断更,但还有百分之四十会提前更新嘛~~~~ 第四十章 斜剑的计 斜剑从来不担心自己所在的地方会没有血腥。 它经常懊恼的,不过是白晓辛总是错失良机罢了。 但后来渐渐习惯了这个宿主的行为,斜剑便安静下来,不着一语,冷眼旁观这个不同以往的宿主,到最后会怎么将自己逼进死路呢? 一想到此,斜剑便不由得欢喜,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有趣了! 就比如,现在。 没有人能时时刻刻控制着自己的欲望。 白晓辛是个不正常的人,但还是在人的范围内。 刚才楼上的血腥、女婴差点受伤、还有端木枫和青骨节蛇的麻烦,枝花的戏谑……他的杀意已起,打破了自己能够掌控的平衡状态。 “真有意思啊!” 白晓辛的双眼已然被腥红吞噬,另一边的脸也爬上了红纹,他持剑一步步地靠近了端木枫。 “过来,刚好,让青骨节给你解个毒。”端木枫打量着白晓辛脸上的红纹,哪怕是在黑暗中也无法遮掩,说完此话,倏而顿住,只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不对,等一下,你先等等,别过来。”端木枫捂着肩膀后退了两步,白晓辛的状态显然不对,中了他的毒不是面色发紫吗?没听过面色发春,啊不,发红光的,而且,这么暗了还看得见是什么鬼? 白晓辛置若罔闻,突然停下脚步,手肘扭成了一个怪异的姿势,将那把古怪的剑握在了手里。 “还真是,有趣啊!” 白晓辛邪声细语。 话音刚落,端木枫所站的位置,划过了五道气。 “嗤拉!” 端木枫全身惊出了冷汗。 他的左臂衣袖绽然破碎,三道深深的血痕留在了他的手臂上,血立刻从中涌出。 “等,等一下,你发什么毛病?”端木枫毛骨悚然,他刚才情急之下的轻功都未能闪躲开来。 端木枫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白晓辛了,白日的白晓辛的武功比夜晚要上一个层次,但是轻功是极差的,可是手臂上深入骨髓的剧痛告诉他,他所想,皆是错。 他产生了和刚才的枝花差不多的疑问。 白晓辛修炼的是什么功法?难道在刚才和枝花打斗的过程中,岔气了走火入魔? 端木枫没有将这个问题和之前斩断金蚕丝的兵器问题联想起来。 剧痛不断地传入了脑海里,披头散发的端木枫咬着下唇,再来一次,自己的这条手臂怕是要废了。 枝花刚才说过,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对大部分的毒都免疫,既然如此,他现在身上所带的毒,恐怕也无法制住他。 “五道邪,中了三道,躲开了两道,哼哼哼哼,你还真是个有趣的玩具啊!” 白晓辛双眼盯着满脸焦急欲做反抗的端木枫,突然冷笑了起来,面部的肌肉不断地抽搐着。 五道邪气,分别斩向了端木枫的头、心脏和手臂,端木枫躲开了劈向头的气,硬生生用受伤的那条手臂承了三道。 端木枫眼看白晓辛脸上的红纹在不断地变幻着位置,不过却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那就看看,你还有没有下一次机会。”白晓辛反手持刃,直奔端木枫而去。 “师弟!接住!” 胡言捡了地上枝花手下留下的金蚕丝,扎在了自己的荷包上,上前两步朝着端木枫扔了过去。 端木枫早就不敢和白晓辛近身了,连忙用上了所剩不多的内力狂奔着,见端木枫朝他扔来了金蚕丝,连忙伸手抓过。 白晓辛紧紧地追着他不放。 只要再杀一人,它就能饱饮那美味的鲜血了啊! 而且端木枫不是常人,内功傍身,刚才它已然尝到了味道,这人可以说是目前遇到为止,仅次于白晓辛血的美味。 “嘶啦!” 这会儿,端木枫和白晓辛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便朝他甩出了金蚕丝。u9电子书 白晓辛轻身躲过,斜剑在他腾空翻身时被置换到了另一手,他逼近端木枫,便要朝他脖子抹去。 这不过十几瞬的时间,没有任何人能反应过来。 当斜剑压在他脖子上的这一刻,端木枫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要死了吗? …… …… “哼哼哼哼!” 直到笑声传来,端木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小子,我跟你,做个交易。” 与冷漠的那个人不同,这个声音,充满了邪气,就像鬼魅。 端木枫豁然扭头,看向了白晓辛。 “作为放过你一命的条件,”白晓辛哼哼笑道,布满了红纹的脸格外鬼魅,他逼近了端木枫,双眼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否则,你便尸骨无存。” “交易?”端木枫咽了咽口水。 “不错。”白晓辛勾起了唇角。 “你待如何?” “杀了墙根下,那个丫头怀里的小东西。” “好。”端木枫立刻就道。 “很好,给你个提示,那丫头,是个阴阳眼。”白晓辛一脸扭曲的笑容,“你,可以以此为借口,好好地待在这小子身边,直到杀了那小东西。” 端木枫还想继续问话,但却感受到,白晓辛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啊!你,走开!” 端木枫目瞪口呆地看着白晓猛地和自己拉开距离,一脸扭曲,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还好,我确实还活着。 “小子,就这么点时间,你也太过较劲了罢?” 端木枫抽搐着嘴角看白晓辛自言自语,像是疯了一般。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小子,病的不清啊?”端木枫喃喃道,“妖魔附身?” “晓辛!” 这边,苏灵赶到了墙根下,看着白晓辛站在墙上摇摇欲坠,连忙高声呼喊。 “唔!” 白晓辛一把将斜剑插在了墙上可落脚的地方,摇摇晃晃。 “喂!” 端木枫连忙上前抓住了白晓辛的腰,防止他不稳摔了下去。 毕竟,杀不杀那丫头不重要,但是这个人身上,有能吸引到枝花的东西,暂时不能让他死。 “呼!” 下边,看到白晓辛被端木枫揽住的苏灵,还有见端木枫无恙的胡言,总算松了口气。 端木枫看着怀里东倒西歪的矮子,一脸嫌恶。 古言英雄救美,英雄救美,抱个姑娘就算了,抱个男的算怎么回事? 不过看着怀里无丝毫清醒迹象的白晓辛,端木枫决定还是忍了。 …… 第四十一章 二人交易 双眼睁开的瞬间,与平日迥异的肢体状态让白晓辛警惕心大起,他下意识翻了个身。 然后他掉下了床铺。 “……” “砰!” 端木枫坐在圆椅上,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打着瞌睡,但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声响吓得跳了起来,大腿撞在了桌子上,登时变了脸色。 白晓辛翻身站了起来,见着端木枫的身影双眼一寒,四处张望了起来。 疼痛让端木枫瞬间清醒,他也看见了正盯着他看的白晓辛。 “馒头呢?” 下一瞬,白晓辛便来到了端木枫面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端木枫的污言秽语还未脱口,便被白晓辛抓住,高于白晓辛的他不得不佝偻着自己的身子,才保证自己能够顺畅出气。 “砰!” 恰好,门在这时候打开来。 “师弟!” 却是胡言,怀里拿着些东西的他见此,脸色一变,连忙上前便要劝阻白晓辛。 不过白晓辛马上放开端木枫了,因为他看见了跟在胡言背后的苏灵,而苏灵的怀里,明显抱着他熟悉的人。 白晓辛连忙奔到了苏灵身边,伸手便要接过馒头。 “师弟,你怎么样?”胡言问道。 “咳咳咳!”端木枫站直了身体,朝白晓辛的背影猛翻白眼,半晌了才拖着破锣嗓子道,“没事。” 鬼知道他在梦里刚好面有诡色的白晓辛,被惊醒过来的时候就给梦里的那人掐住了脖子。 “走罢。”白晓辛抱着馒头,回身取了斜剑和布裹之后便要走人。 “等一下!” 端木枫心中却是诧异,现在来看,这个人跟昨晚将剑压在他脖子上的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白晓辛却是不搭理他。 而在门边的苏灵,却是没有跟往常一样跟上白晓辛的脚步,而是面带犹豫地看着他。 “晓辛,”苏灵拉了拉白晓辛的衣袖,示意他靠近一些,但是白晓辛并没有懂她这般的意思,于是只是盯着苏灵。 “馒头的眼睛,是服用过雪山晶的后遗症。”苏灵抿了抿唇道。 “……”白晓辛看了眼怀里的馒头,紧接着便继续盯着苏灵。 “馒头的眼睛,就跟一些有着相似病状的病人一样,”苏灵看向了白晓辛怀里正在熟睡的女婴,“它有个通俗的名字,叫作阴阳眼。” “也就是白天看不见,但是当太阳下山了之后,便能够卡看见,”苏灵道,“而且在夜晚,眼睛会看得格外地清楚。” “不过,因为馒头之前中过毒的关系,”苏灵黯然道,“夫人对那种毒也束手无策,只能用药制住馒头体内的毒。但馒头太弱了,夫人在用药上,又不能如你一般,直接下猛药。” “所以夫人将馒头体内的毒,封在了馒头的体内的一个部分,用你采的雪山晶,将其引导出来。”88 “雪山晶本用来治目疾,但因为被夫人改了用途,所以虽然将馒头的毒给祛除了,但是,在引导的过程中,严重地侵蚀到了馒头的眼睛,因此,馒头的眼睛,便和常人一般,颠倒了过来。” “所以……”苏灵抿抿唇,“馒头若是长大,将会,很难过。” 白晓辛听明白了,按照这样下去,馒头便只能昼伏夜出,甚至,自己都无法看住她。 “……”白晓辛一直未打断苏灵,末了才道,“你的意思,他们有法子可治?” “南疆医术和其他国的医术不尽相同,别具一格,”苏灵道,“而且拥有蛊熄针和金蚕丝的人,不是平常人,也许,也许会有些法子,那位胡言大夫,也就是在村子里的那位大夫,已经在刚才,通过昨天和今天对馒头的观察,认出了馒头眼睛的毛病来。” “怎么治阴阳眼?”在端木枫看着二人窃窃私语而心中打着算盘的时候,白晓辛突然来到了他跟前,问着胡言。 “我南疆是有两种秘术,”反应过来的端木枫连忙一手拦在了胡言身前,然后如临大敌地看着白晓辛,“你先给我后退点,这么近干什么?” 白晓辛依言后退了两步。 “诶,这才对嘛!”端木枫差点说你跳个舞,不对……想哪里去了,他清了清嗓子道,“不过,天底下可没有会掉馅饼的事情。” “交易。”白晓辛漠然道,而就在这时,苏灵也来到了他身边,不过视线却不由得地瞟向了那个名为胡言的大夫。 “对,还挺上道的,”端木枫煞有意味地点点头,“但是,交易之前,先道歉,醒来就跟疯了一样直接掐我脖子这个帐我先不跟你算,先说说,你断了我的金蚕丝,坏了我的蛊熄针,昨天还差点一刀抹我脖子上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白晓辛一边说着,一边左手往背后探去。 “你要干嘛!?”端木枫瞪圆了眼睛,护着胡言再度后退了两步。 “这把剑,你要吗?”白晓辛道,“它做的,不是我做的。” 白晓辛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断他金蚕丝,坏他蛊熄针,昨天还差点一刀抹端木枫脖子上,从头到尾,他只想过防身罢了。 “……”端木枫小心翼翼地碰了斜剑两下,然后向白晓辛伸手,示意他将剑放在他手上。 “哐!” 除了端木枫和白晓辛外,其他俩人一脸茫然地看着端木枫将剑扔在了地上。 “臭小子,你想死是吗?” 白晓辛脑海里,响起了斜剑阴恻恻的声音。 “他放手的。”白晓辛不承认这锅是自己的。 “除了你,其他人拿我,要花将近十倍的力气,你说呢?”斜剑道,“你可以试试看再把我卖给别人,我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有点重……”端木枫讪讪道,俊秀的脸微红,他看白晓辛如臂使指的样子,还以为没多少分量…… “算了算了……”端木枫摆摆手,示意白晓辛拿回去,“我们直接进入正题,你要帮我抓住枝花,我帮你医治你怀里的孩子。” “不能治好?”白晓辛捡起了地上的斜剑,放回了后背,一下注意到了端木枫话里的漏洞,仅仅是医治,却没有效果的保证。 “我尽全力去医治!”端木枫翻了个白眼,本来还想玩点文字游戏,没想到直接给这看起来笨笨的小子给识破了,“但你孩子的阴阳眼和常人的阴阳眼不同,我不能保证,但情况会有所好转就是了。” “喔,”白晓辛道,“我答应。” 端木枫内心一喜,早知道这么简单,还打得天昏地暗作甚?有白晓辛作为诱饵,那枝花还不上钩? …… 斜剑和白晓辛的对话差点写成我不愿意将就……噗…… 表格文件做不完,断更一晚 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点多,做不完,跟读者朋友请个假。这篇文章没什么内容,别订阅,因为在作品相关里qq阅读显示不出来,所以我放这里了,明天晚上恢复更新。 …… …… …… …… …… …… 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点多,做不完,这篇文章没什么内容,别订阅,因为在作品相关里qq阅读显示不出来,所以我放这里了,明天晚上恢复更新。 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点多,做不完,这篇文章没什么内容,别订阅,因为在作品相关里qq阅读显示不出来,所以我放这里了,明天晚上恢复更新。 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点多,做不完,这篇文章没什么内容,别订阅,因为在作品相关里qq阅读显示不出来,所以我放这里了,明天晚上恢复更新。 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点多,做不完,这篇文章没什么内容,别订阅,因为在作品相关里qq阅读显示不出来,所以我放这里了,明天晚上恢复更新。女生 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点多,做不完,这篇文章没什么内容,别订阅,因为在作品相关里qq阅读显示不出来,所以我放这里了,明天晚上恢复更新。 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点多,做不完,这篇文章没什么内容,别订阅,因为在作品相关里qq阅读显示不出来,所以我放这里了,明天晚上恢复更新。 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点多,做不完,这篇文章没什么内容,别订阅,因为在作品相关里qq阅读显示不出来,所以我放这里了,明天晚上恢复更新。 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点多,做不完,这篇文章没什么内容,别订阅,因为在作品相关里qq阅读显示不出来,所以我放这里了,明天晚上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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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体内的残留的混合药物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个雪山晶,要我怎么治?”端木枫翻了个白眼,“一般的阴阳眼,我见过,也能用南疆秘术调治一番,虽不能好,但也稍有起色,但这孩子,是药物所致,要找出源头,怕不是要费一番功夫。” “一番功夫,是多久?”白晓辛问道。 “一番功夫就是……等。”端木枫想了想,随便给出一个答案。 “等到什么时候?”白晓辛又问。 “等我下了一番功夫之后。” “一番功夫,是多久?” “……啊我呸,”端木枫心里本来就抱着拖延时间的想法,何曾想过,要真正地治疗馒头,只等枝花一到,白晓辛抓了他后带回南疆完事了。 咦?等等。 “对了,我南疆长老无数,”端木枫眼珠一转,拍了拍胸脯,“他们个顶个,医术比我高超,要不,我带你们回去给长老们看看?” “羊入虎口。”白晓辛自然是毫不留情拒绝。 “……”端木枫挑眉,本来医治这个小孩就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只是暂时先糊弄糊弄这个人罢了。 不过,昨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要取这个女婴的性命的那个人,怕不是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货对怀里的小东西有多么看重,一醒来就忙着掐自己找人。16 但咋就叫了一个如此俗气的名字?馒头?我还包子哩! 他是给什么人控制了?端木枫如是想。 既然是给人控制了,那如果自己迟迟在他身边不对那小东西动手的话,那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就是个无法预料的变数,看他的样子,什么时候要给人控制了,把自己给叽哩咔嚓了都不知道。 而自己,如果要在这个当儿上对这个馒头动手,那估计这个人立刻就会对自己动手。 事情,应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最好,在能抓到枝花的时候再动手。 这般进退两难,还真是有些棘手。 端木枫心思百转,扶腰的手摩挲着腰间的束带,低头正准备和白晓辛再说说话的他,猝不及防一愣。 那个矮子,正一点一点地抚平了女婴凌乱而柔软的头发,然后将裹着女婴脑袋的裹布轻轻地套在了她的头上,轻手轻脚的样子,像是怕极了会吵醒怀里睡得香甜的孩子。 端木枫无言地看着,直到白晓辛抬首看他。 “和雪山晶这种药相生相克还能中和的药物不外有数十种,”端木枫道,“那么多种药材,需要一点一点地尝试,最终才能找出对应的方子来,我需要时间,也需要你自行筹备药材。” “什么药材?”白晓辛问道。 “我去写个方子,按照上面的方子,你自己凑,不过每每凑到一些药材,我便需要一些你孩子的血来制药。”端木枫看着白晓辛变了脸色,摊手道,“只要一点,又不用太多,不然你倒是给我找开了的雪山晶还有她吃的药出来。” “喔。”白晓辛点头。 “那行,委屈师兄在这里待会,我回去写个方子,约莫半个钟头回来,”端木枫和胡言打过招呼之后,便挽着依旧还伤着的手,回了自己房间。 胡言明白端木枫的用意,两边的人,要做交易,总要交些底。 淡淡药香弥漫着的房间内,安静是主旋律。 “那个……冒昧一问。” 胡言疑惑地看向了对面打破了安静的苏灵,在场的人,只有他对于白晓辛和苏灵来说是生人,因而,这种口吻,也只能跟他在说话。 “你是,药王谷的人?”苏灵的疑惑,自枝花对胡言一番说道之后,已经憋了很久了,但她看端木枫似乎和药王谷不太对付,因此在他在场的时候,苏灵没有问出声来。 胡言看了一眼白晓辛,不过白晓辛似乎只在乎怀里的馒头,压根就没有听见苏灵说话一样。 “是。”胡言点点头,不过却有些意外,“你也知道药王谷?” “嗯……”苏灵支支吾吾,“我知道药王谷很是出名,所以,所以昨晚听到那个女子在说你叛出南疆,投了药王谷,有些好奇……” “药王谷,确确实实,是要胜过南疆的。”胡言看出苏灵有些闪躲的样子,不由得笑道,“但这并不是我投药王谷的主要原因,我自己的原因不足外人道,不过,我喜欢药王谷,多过南疆。” “为什么?”苏灵咬着下唇问道。 “因为,药王谷博仁,南疆狭隘。”胡言看着苏灵,微微一笑。 “这是何解?” “你当不是药王谷和南疆之一罢?”胡言给自己倒了杯水,别有意味地看着苏灵,“为何对他们这么感兴趣?” “我,我喜欢医术……” 胡言闻言,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 …… 第四十三章 药王谷云 笼罩在山谷的清云冉冉地挪动着,蓬蓬的一团在和风的玩耍中,不时地变幻着形状,有些轻飘飘的清云,便直接融入了风中,没去了身影。 清云之下,枯黄的竹林中,十来个身着青灰质朴的简袍,束着手脚的童子们,背着竹筐,正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你们在作甚?”突然一严厉地呵斥声,掐掉了这群童子的声音,“不去采药净想着说话偷懒吗?” “六师兄……”一头发扎成俩丸子的药童指着枯黄竹林的深处,呐呐道,“云竹廊深处,有一条狼。” “狼?”男子眨了眨眼睛,疑惑道,“狼不是在云谷内吗?怎么会窜到这里来?” “我,我们也不知道。”药童连忙摇头称不知。 “那狼现在怎么样?”男子问道。 “狼被困在了云竹阵里头,”药童道,“刚才小薄进阵采药,给吓得跑了出来,我们在安慰他。” “我才没有被吓到,我只是,只是有点紧张。”名为小薄的药童脸色一红,连忙辩驳道。 男子的面色缓和了些,声音也不由得放轻了,“有没有受伤?” “他跑得太快,摔了一下,擦破了点皮。”那药童道。 “你带他回去上药,我进去看看。”男子道,双手负背便进了云竹廊的深处。 男子姓刘名不语,二十余岁,在谷中,排行老六,专门教这些药童种药,护药,采药,分药,制药等基本事理,保证药王谷事从研制成药的人,能有充分足够的药材。 来到了云竹廊的深处,刘不语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走路却是极为小心。 十步过后,天地变幻,云竹廊已然不复,此处已是云竹廊和云谷的交界。 刘不语手中揣着针对兽类的迷魂药,视线缓缓地搜寻着,果不其然,在一块大岩石后,看到了一条狼尾巴。 岩石有破芽的青草,是为一种药材,难怪小薄会遇到狼,药材算是珍贵,还需得破芽之时采取方为良药,那孩子怕是一时高兴坏了,完全没看到那狼的身影。 不过还好能完好无损地跑回去,没被伤到,真是万幸。 就在这时,那只露出一截的狼尾巴动了动。 “嗯?”刘不语眼神一凝,狼的嗅觉是极为敏锐的,想必当时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那摊在地上的尾巴突然颤了颤,然后藏进了岩石里,转而出来的,是一个露出了脑袋的狼头。 那狼露出半张狼脸和半张狼嘴,狼嘴张了张,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它恶狠狠地盯着刘不语,不过,却没有其他动作。 刘不语有些奇怪,这并不符合狼的天性。 “咕噜咕噜——” 就在这时,奇怪的声响,从云谷那边传来。 刘不语有些惊奇,他听出了这是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有马蹄声。 药王谷有三座屏障,在最外围的,是云谷,云谷有猛兽,是最为天然的抵挡外边来人的利器,而中间的,便是由云竹廊构成的一座阵法,平日仅是开启了三层,危急之时,便会全开,云竹廊完完全全能够成为一座杀阵。而最后一层,是药田,药田有药,药田有蛇数百,有毒花数百,有毒草数千。 一辆马车的身形,缓缓地显现了出来。 刘不语慢慢地张开了嘴巴,连那头狼也顾不上了,如果那头狼这个时候朝着刘不语扑过来来一口,那刘不语命丧当场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奇怪的是,那狼依旧没有扑过来,而是待在原地,也看向了马车来的方向。 “师父!” 刘不语开心叫道,向来紧巴巴的脸上流露出了最为明显的情绪,不过眼角在看到了那狼的身影后,刘不语惊慌起来。 “师父!别过来,这里有条狼!”刘不语连忙喊道。398 马车在三十余步外停了下来。 然后马车的车帘掀开,却是跳下了一人。 距离有些远,而云谷口处又有些薄雾,刘不语看着那人一身素袍,缓缓地走近了狼所在的地方。 “嗥——唔!” 那狼眼里充了些嗜血,爪子在地上磨了磨,它紧紧地盯着这个药靠近它的人。 “它在分娩。”那一身素袍的人道了一声,声音格外悦耳。 “……”刘不语恍然大悟,虽然认不出那人是谁,不过乘着师父的马车,怕不是师姐。 不过她手中的药瓶还是紧紧地捏着,“师姐,你,你离它远些,它还是会伤人的!” “小六,你还是这么冷面善心啊?”那人看了母狼两眼,却是缓缓地拐了方向,朝着刘不语走来。 刘不语再次陷入了恍然,突然,鼻尖一酸。 这种语气,这种语气,只有,只有二师姐…… “师姐!”刘不语动情地叫了一声,便要跑过去。 “你别过来,你过来会引起母狼的警惕。”那素袍人道,“我过去便好。” 刘不语便听话地住了脚。 马车在这时缓缓地动了起来,那马近乎一脸惊恐地打着响鼻,甚至马蹄都放轻不知几许,缓缓地跟在了素袍人的背后。 “一头狼而已,”马车上,老头却是有些嫌弃,“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 “这还不是怕您老人家受惊?”在马车内的女子撩了撩耳边的发丝,“不然筠筠会那么好心地下车?” “你闭嘴!”老头骂道,“这是她应该做的!” “一头狼而已,”马车上,老头却是有些嫌弃,“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 “这还不是怕您老人家受惊?”在马车内的女子撩了撩耳边的发丝,“不然筠筠会那么好心地下车?” “你闭嘴!”老头骂道,“这是她应该做的!” “我就奇怪了,您老这么关心她,怎么总是嘴不对心呢?”女子没好气地嘟囔道,“这一路上老的小的都别别扭扭的!” “你再说一遍?”老头骂道。 “噢,行呗,我滚。”女子翻了个白眼,摊了摊手,主动掀起了马车车帘,坐在了自己的哥哥身边。 “干嘛老跟师父怄气?”驾车的宗虔乐呵呵道。 “他就是少个人跟他怄气。”宗璐一脸嫌,却是有些担心地看着白筠筠走在最前方的身影。 她回来了,是啊,回来了。 虽然还是喜欢跟她斗嘴,虽然还是尽力地装出那一副洒脱的模样来…… 但眼底的悲寂,不是以往那份不成熟的洒然能够遮盖得住的。 消失的三年里,她经历了什么? 谷内的,等着她的,又是什么?师父能护得住她吗?还有那个竹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孩子? …… 明天可能有百分之80%可能性断更,因为要考一整天的试,在手机上…… 第四十四章 俯首认罪 “你听说了,师伯的二徒弟白筠筠师姐回来了?” “是啊,师伯接到了在滁县有大范围药材流动的消息,就急冲冲带大师兄和三师姐去了……没想到,还真将师姐带回来了。” “为什么药材流动就知道师姐在那里呀?” “你笨呐,药材流动不是什么大事,要看是什么药材流动才是大事,肯定是药材种类的流动跟我们药王谷的药方有关,这才会惹得师伯亲自出马。” “哇,那我要和师兄师姐们一样,要好好学习!” “哼,学个屁,哎,你下手倒是轻点啊!” “噢噢,对不起,小薄。” “哼。” …… “三年前,四师弟本应和宗虔前去接应护送药材回药王谷的你,但是到了地方徒留几个药童和几车药材,你却影没无踪,这私逃一罪,你可认?” 宽敞的房屋之内,药香弥漫,几位老人端坐在位置上,中间的一名威严的鹤发老人问道。 “我认。”跪膝于地,一身素袍的白筠筠木然应声。 “若非不是有心在外入世的药王谷弟子在无意间发现几味特殊药材的聚集流向一处,甚至都还发现不了你的下落,这未经允许,私自入世一罪,你可认?” “我认。” 听到这里,就坐在发声的药王谷谷主身边的秦非,开始抓耳挠腮起来。 这死丫头平日里跟自己斗嘴斗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怎么现在就跟放血了的呆头鸭一样?如果不是还会说话,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谷主瞥了身边将心焦不安全部都放脸上的秦非一眼,这老小子整天想着护短,这回好了,放过白筠筠可以,但至少也要让他出出血,整天玩鸡追鸭没个正形,如果不是今天出了杨渺渺这种事,要他好好把衣服穿好了都是件难事。 “那明峰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谷主继续问道。 “明峰之事,我不知情。”说到明峰,白筠筠的眼神这才有了些波动,她看直直地盯着谷主,摇头称不知。 杀人若是查出来了,可以认,但是树敌一事需得烂在心里。 不能将药王谷拖进去。 药王谷并不是真正与外隔绝,也并不是白筠筠并不相信师父和在面前的诸位师叔师伯。 但这些师叔师伯,难免有亲信,而药王谷收人很少看来历,只看心性和对药的敏锐等等。 这诸般种种,白筠筠打定,从此烂在心里。 “那好,杀人一事,你可认!?”谷主突然一拍扶手。 他旁边的秦非顿时一个激灵。 “师兄啊,筠筠犯事,但也是我管教不严……”秦非见状开口,语气少有地正经。 “师兄,你这话欠妥,白筠筠之种种错,本就是她在谷外惹出的,与你何干?岂非是你指使她所做?”此刻出声的是坐在秦非对面的重肃,相对于只是穿得还看得过去的秦非,重肃全身上下丝毫没有一处可挑剔的不堪之处,眉须也是修理得整整齐齐,配合着面上的严肃神情,不怒自威。 “我认。” 平平淡淡的口吻,打断了秦非和重肃即将剑拔弩张的气氛。 秦非毫不掩饰面上的懊恼和心疼之意。 “杀人自当以命偿,”白筠筠道,“但我心中仍有牵挂,当……”110文学 说着,白筠筠突然伸手在脸上一抹,脸上突然多了两道刺痕,血一下便从脸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眼中也流出了两行血泪出来。 “丫头!” 秦非吓得惊叫,从椅子上跳起来,便冲到了白筠筠身边。 而其他一应长老也都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那个跪着的女子。 “筠筠自知犯下种种罪,罄竹难书,此刻,自当刺面,自毁双目,自废武功,往后当自缚于药王谷,再不踏出药王谷一步。” “你用的什么药?你告诉我你用的什么药!”秦非颤抖着抓住白筠筠的手,后半句近乎用吼的。 “我自己的药。”白筠筠感受到了从手上传来的温度,挣开了秦非的手,反握住了他的手,连声安抚。 “你个臭丫头!”秦非嘴边的胡子颤着,他的面也颤着,心也颤着,顿时语不成声,他继续吼道,“你把自己弄瞎了,弄残了,那你还跟我回来做什么?怎么不继续在外面逍遥?” 秦非怎忍得自己最喜欢的徒弟变成今天这般模样? “我若继续逍遥,怎还有人陪师父你斗嘴?”伴随着她的话,白筠筠那从眼中淌出的血,一点一点地砸在了地上。 “笨蛋,你个笨蛋,傻瓜!!” “不,师父,你说过,”白筠筠不哭反笑,只是嘴唇竟有些苍白,“我是你最聪明的徒弟。” “你还笑,你笑什么笑?”秦非浑浊的老眼,一点一点地浸出了咸湿的东西来,却是暗自强忍。 在后面的药王谷谷主见白筠筠脸上安抚的笑容,一声叹息。 他没想到,白筠筠竟然这么刚烈,本想禁她在谷中,再不入世……但她既是如此,他还能说什么? 想着,谷主向着门口走去。 一行药王谷的高层见此,也便随了谷主,出了大堂。 “既然你已知错,那便依你之言,从此,再不得踏出药王谷一步。” 末了,在一众师兄弟的簇拥中,谷主回身,看着老泪纵横的秦非,略微叹气道。 “师父,你不会是哭了罢?”白筠筠充满了不可置信,“我我不过是瞎了一双眼,但我的心,又没瞎”。 姐,如今,我也能同你一般,尝尝你尽在黑暗中行走的滋味。 白筠筠在心中说道。 …… “那是一众心怀仁心的药师,皆向往的地方。那里,少有尔虞我诈,也少有伤害。” “那里,有药田,有山,有水,有竹林。” “那里,有师兄师弟,女子也可习医。” “大家一块,都好好的。” 苏灵看着端木枫递给白晓辛药方,看着站在端木枫身边的胡言。 药王谷,其实,是那样的地方吗? 若有一日,当你觉得自己成了白晓辛的累赘,又不想选择第三条路的时候,你可以带着那封信,来药王谷找我。 苏灵想着这些话,竟有些痴了。 这一年梨园,这一卷,完。 第一章 新的工作 人进,金来,还似人间蓬莱。 在清源县清丰镇,若要人问此为何地,那怕是要招惹人笑,此间声名与滁县红翎花魁会相较更甚,可以说,只要是在清源县地界内,只要会读书识字的稚儿都难不知此间。 酒楼的生意,并没有辱了它的招牌,生意火爆异常,日间夜晚,人们往来络绎不绝,酒楼门前,早有小二等候,且一些常驻车马队,虽未长留,但进进出出地搬着箱子,也足够惹人注目。 若有外地人来,好奇一问怎的金莱阁前如此多的车马队,在金莱阁前面摆摊的瞎子老头,跟人要了一卦捏把着几个铜板颤颤巍巍地揣进了兜里,这才为其解惑,富些的车马队,经过此地的时候,在金莱阁这里,总是少不了几坛花间酒来解馋,甚至拿回去送给亲朋友好,也是极佳的选择。 此刻正是夜晚,人声鼎沸。 金莱阁后院。 “快点,猪大骨好了没?三楼贵客在催了。” “哐!” “在你旁边。” 张厨子身边的下手牛三满头大汗地跑进了庖屋的偏房,慌慌张张地叫着,然后便看到了大砍刀砍在垛子上,一块猪骨头给劈成了两半。 “嗲嗲嗲哈!!” 恰应了那骨头碎成两半,砍刀插在垛子上的声音,小孩子叫了起来。 “干活带什么孩子啊!?”牛三抹了把头上的汗,看着光着上半身的人背后,绑着个小孩子正挥着手哇哇大叫着,见此,他不由得起了眉头往自己旁边环视起来。 在自己的左脚边,一小篮碎的猪骨头便入了他的眼睛。 “呼……” 牛三松了口气,见有了猪骨,那他自然不再同白晓辛碎碎念,连忙抱起了那篮子猪骨头,便往庖屋奔去。 “馒头,”那拿着砍刀的正是白晓辛,此刻,他皱起了眉头,“你,不要捣乱。” 身后的女婴才不去理会白晓辛的话,她终于在这个白晓辛停手砍骨头的空档,一把抓住了白晓辛随意扎着的长发,就着他背后的汗水抹了抹,然后扯着玩了起来。 “嗲嗲~~哇呜哇呜!!” 看来下次,得将头发扎得高些。 白晓辛蹲下从脚边的竹筐里取了块骨头,然后放到了废弃灶台的木垛上,挥着大砍刀,又继续劈了起来。 金莱阁有道名菜叫四方樽,是指定了要这猪骨头为材料的,且这四方樽是能来金莱阁消费的人必点的菜。 猪骨头的量,也就成了一个问题。 而且这猪骨头,还不是从普通的家猪上取出来的,那都是取自南方唐国的猪。 陵月国和唐国不时有摩擦,但是该做的一些贸易却还是要做的,唐国的猪,在陵月国算是挺稀罕的玩意儿,而且还只能在皇室和这唐国近乎交界的地方才能品到,而金莱阁不知怎的,竟能弄到这只有皇室才能吃到的猪。 于是只要有点虚荣心的人,自是要跟这风,你点一道唐国的猪,我自然也要来一道唐国的猪,啊不,是四方樽。 金莱阁要厨子有厨子,要小二有小二,要算账的也不缺,但偏偏,金莱阁的名菜,偏要这大量的猪骨头。 在这里,做过最长时间的抡砍刀砍骨头的,也不过三个月。 无他,是个正常人,就没法整天在这边抡着砍刀砍这唐国的猪骨头。 金莱阁主事的并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比如说,轮着人来,提高一点点的月钱,加饭加菜等等。为尊书院 然这活,人家干完之后,和轮换的人商量商量,取了份月钱,拍拍屁股走人。 人那又不是傻。 金莱阁又不舍得继续加月钱。 再加下去,月钱都快赶上大厨的月钱了,要是一个抡砍刀砍骨头的人,月钱比厨子的钱还要高,那接下来就该轮人厨子不干了。 我整天做那么多菜,还比不过一砍猪骨头的?客人又不是直接吃猪骨头的,那还要我干嘛? 就在主事的眼巴巴地看着这俩轮流抡砍刀的人勾肩搭背地走了,陷入愁苦之中的时候,白晓辛出现了。 那个看起来瘦弱,有点矮还抱着个孩子的男人?指着门口的招工红纸,问着他能干这活吗? 主事的面无表情地拿着圆扇遮住了下半张脸,以遮住自己抽搐的嘴角,那膀大腰肥的一个月就走人了,你这竹竿怕不是抡下砍刀就要倒下去。 但万万没想到,他一个人,顶俩轮着的人。 太值了! 主事眉开眼笑地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而且看起来,这人的脑子,也不是太好用的样子。 不过看在他还带着孩子还有一个人的份上,主事算了算,折中一下,决定给白晓辛那俩货的工钱十份中的七份。 这样一来,还留有余地,恰巧,一拖二的,饭钱也要算的不是吗? 白晓辛便带着苏灵,在这里住了下来。 苏灵去端菜,本有意要帮白晓辛抱着孩子,但白晓辛拒绝了,理由是人多眼杂。 苏灵想想也是道理,于是将自己收拾得不起眼,穿梭在各桌之间当着小二,端着酒菜,递着消息。 “哈——” 一声哈欠声从门口传来,但白晓辛并没有回头。 “整天这样砍骨头的,你也不累啊?”端木枫浑身软绵绵地靠着门框,打着哈欠,眼泪溢出了眼睛,他费力地眨巴了两下,“枝花有没有来过啊?” “无。” 又一块带着血丝的骨头给劈成了两半,端木枫揉了揉眼睛,来到了白晓辛身边,“药材凑齐了没有?” “只凑到了三味,三天后休息,我再进山找。” “那行吧,”端木枫点点头,看着那正把注意力从白晓辛头发上转到自己身上的女婴,不由得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刚才抓来的蚯蚓,凑在了她眼前,想要吓一吓她。 “啊呜?”女婴先是往后缩了下脑袋,然后见着在她眼前晃悠来晃悠去,而且扭来扭曲的蚯蚓,不由得扭了扭身子,小脸望着端木枫的方向凑了凑。 “哇呀,嗲嗲嗲!!” 馒头向着端木枫伸手了。 我妹妹都怕,你不怕?端木枫瘪了一张嘴,心中想道,手上则是再将蚯蚓往前递了递,滑腻腻的,这么恶心,我就不信你不哭。 “哇呀~~~”馒头开心地抓过了端木枫放手的蚯蚓,大眼睛盯着仔细地瞧了瞧,最终一口咬下。 “啊————”端木枫尖叫道,“这不能吃!!” …… 勿订阅。日常请假,这几天不定时更新 不要订阅,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 …… …… …… …… …… …… ……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蛋疼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抱歉各位读者朋友,今晚无更新。这几天都有事,我看情况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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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苏灵看着从身边而过的人,微微蹙眉,不过端着盘子的她并未忘记眼前的要紧事是什么。 刚进这金莱阁,端菜的小二并不在少数,为了少引人注目,手头的事情要做好才是。 数日过, “朱将军又同唐军打起来了?” “是,据说,因为其部不听指挥,贸然突进,所以吃了个小败。” “朱将军威信极高,怎的还有人敢私自突进?” “据说是上边过来的人,名义上是部下,但实际上他要做什么,都有上边顶着,真不到危急关头,哪能压得住他?” “唉,朱将军向来治军以严为主,这位不听指挥吃了败仗的,也不知会怎的被对待。” “不知道。该打就打,该罚就罚,但我怕的,却不是这事啊!” “此言差矣,若是唐军打过来了,那咱哪有活路?” “双方交互,打的是兵将又不是咱们商人,你担心什么?还是担心担心这官道吧,据说唐军那边下令,要封关了。” “封关!?” “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封了,毕竟唐国的皇城离边关也不远,命令应该很快就能传到。” “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唐军那里我有几个熟人,应该不会误了货。” “就看他们那边的将领了,如果和咱将军一样以严治军,那咱们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啊!” 苏灵端了两壶花间和几样小菜进了二楼的厢房,布置的过程中听了不少关于战争的消息。 “封关?” 苏灵闻言面不改色,但心里却有些微的担忧。 白晓辛要去找药的地方,是要经过两国交互的官道的,陵月国的官道还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唐国的官道…… 夜临,金莱阁的生意缓缓登上顶峰。 “没有四方樽了?”牛牛中文网 “是的,客官,边关的事情想必客官听过,唐国已经开始封关,主事说金莱阁从今日起,每日只供十份四方樽,而今日的四方樽已然售空。” “好罢,那来两坛花间,酱牛肉四份,烤羊肉四份。” “好的,客官稍等。” 苏灵出了厢房便抿了抿唇,一晚上逢人便解释,难免口干舌燥。 唐国封关的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如早上那厢房的客人所说无差,唐国的动作十分迅捷,到了中午的时候,主事便已经收到了消息。 而这道出了名的四方樽主料是唐国的猪,想来在这段日子便要成为紧俏菜了。 “两坛花间,酱牛肉四份,烤羊肉四份!” 苏灵快步到了庖屋,大声地朝庖屋内喊道。 然而,苏灵却很快地愣在了原地。 庖屋内没有白日午间般热火朝天的景象,大伙儿全都围成了一圈,像极了在市场上看热闹的样子,不时还有吆喝声。 “哐啷!”“哗啦!” “哟哟哟,打啊,快打啊!” “刚才不还起劲儿吗?现在怎么软了?不中用了?”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苏灵找了个在圈外急着凑热闹但是却因为身高和身材的缘故被挤在了外圈的小二问道。 “噢,”小二抓了抓脑袋,正为看不到好戏而发愁呢,这回见苏灵问他话,便有些垂头丧气地放下了要看好戏的打算来,“主厨和副手打起来了呗。” “怎么打的?”苏灵见小二一副吊人胃口的样子,便趁了他的意,老实地问了下去。 “张厨嫌弃副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副手今儿个不知怎的,突然发癫了,给张厨几句刺激之下,便将菜往张厨的头上扣,张厨怒性大发,二人便打了起来,怎样?要不要下注?” “下注?”苏灵一愣,怎的还扯上下注? “你赌哪边打赢或者哪边服软都没问题的,我是庄家,已经不少人下注了,看你是新人,给你个好心提示,那副手的赔率大。” “……”看着这个小二贼眉鼠眼的样子,苏灵满脸黑线。 “这是怎么回事!?” 背后传来了严厉的声音令苏灵一个激灵,她连忙和小二分开,让出道来。 是主事。 闻此,围观众人作鸟兽散。 而苏灵也看清了抱在地上打滚你一拳我一拳,鼻青脸肿的俩人。 “所有在庖屋的,除了刚才跟我报信的,不论是否参与此件事,工钱扣三成,好了,全部都给我去做事,客人还等着呢!” “张厨和李任,就你们俩闹的这段时间,银子都损失了多少了?你们俩今儿个要是不给老娘说个一二三来,就拿着这个月的工钱麻溜地给老娘滚蛋!!” 苏灵缩着身子看着主事叉着细腰狂喷火焰的模样,心中想道看来这主事实在是气极了。毕竟在金莱阁一段日子了,她也渐渐地摸清了主事的脾气,她人是抠了点,但是只要好好做事不惹事,那也不会找你麻烦。 而张厨子和他的副手若是在今天不给出满意的解释,那么在耽误了这么多时间的情况下,被赶出去怕是已成定局。 …… 嗯,我又滚回来了,每日一更继续 第三章 成为副手 长时间累积下来的张厨子对李任的抱怨,在今天爆发了,这是李任把菜刀一放,把装了酱汁的碟子扣了张厨子满脑袋的理由。 毕竟任谁让人用嘲讽似的语气说人矮马大,短小无力,是没法不发飙的。 而在二人跟前的主事,却无法对这俩人的理由有任何的反驳。 只能从他们的失职入手,原本该好好帮手的没有好好帮手,没有好好做菜的没有好好做菜。 该罚是要罚的,主事的想得很通透,张厨子厨艺一绝,是金莱阁的主厨之一,那道四方樽便是经他手在金莱阁闯出名的,而最近的四方樽隐隐有成为紧俏菜的趋势,若是将张厨子赶出去了,那必是得不偿失。 而这个李任,往简单了说直接赶出去比较快,但是李任擅长隐忍,心胸狭窄,在金莱阁也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若是这时候将其驱逐,单单只能起到消众人怒火的作用,但若是往金莱阁的对家一投靠,别说四方樽了,其他菜样的法子七七八八都要给泄露了去。 唯今之计,是将这对冤家分开,然后施惩戒。 但是主事摇着扇子,想好了解决之道的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大堂,却很快又犯愁了。 每个主厨都有自己用惯了的副手,如果她将李任塞给别的主厨,那其他主厨眼看自己的副手给换了,哪能不产生半点不满?本欲围观看好戏,但莫名却要为之后的事情承担后果,这事儿落谁头上都会不满。 “是是是,客官请稍等,酱牛肉马上就上。” 咦。这声音……不是前段时间才来的新人之一么…… 噢,有了。 第二日,清晨,后屋廊道上, “张厨,你也知道,自此事之后,李任难以再和你一道。”主事的看着经一晚之后鼻青脸肿略消的张厨,心中暗道李任下手不轻,“但我又不能将夺他人塞在你手下,这对他人又不公平。” “是……”张厨颇为无奈,看来主事的完全没有将其他主厨手下的人拨给他的意思,其实有位刘厨手下的副手,刀工不错,他算是眼馋了许久的,而且性格豪爽,也不像李任那般的讨人厌。 “我给你个新人。”主事用扇子遮住了姣好的下半张脸,“他力气不错,性子也挺好,能不能好好用,就看你的了。” “主事的新招的?”张厨心中却是鄙夷,不过却知道主事的那句“性子也挺好”算是在警告自己别再搞事了。 但是副手要一把子力气有什么用?又不是要去砍猪大骨。 “嗯,”主事的自然感受到了张厨郁郁的情绪,不过却没有点破,她轻摇扇子继续道,“对人家宽容些,人家才当爹,日子苦巴巴的,还带着孩子,你也是金莱阁的元老了,该有些气度,像昨儿个跟李任那小子抱地上滚一起很威风?” “是……”张厨憋红了一张脸,他还能说什么呢? …… “啊呜啊呀呀,嗲嗲呆呆……” 偌大的庖屋,还是有一瞬间的寂静,虽然很快就继续地热火朝天了起来。 昨晚的教训,还在众人的心里,主事的说以后时不时会来这边溜达溜达的笑谈无不让众人寒毛直竖,众人很快收回了眼神,重新专注在自己该做的事情上。 “……”白晓辛看了看四周,一把攥住了一个刚要出门的小二。 “张厨,在哪里?”他侧首问道。 “张厨?张厨跟着主事的出去了,喔,他现在就在你后面。”小二昨儿个的庄胡给主事的截了,李任和张厨并未分出胜负,而且还给罚了钱,所以现在整个人软绵绵的,完全提不起对周围的一点儿兴趣,有人问话,他便懒洋洋地回应了。 白晓辛于是把手松开,而小二顺着看过去,一下瞪圆了眼睛,还有带小孩入庖屋的?这啥人啊这是? “嗲嗲呆呆~~”女娃含糊不清地发着音,然后闻到了庖屋香味混杂的她耸了耸小鼻子,大黑眼珠咕噜噜的,却看不清是往哪里看。 小二的心一下被击中,觉得这会儿闷如铁炉的庖屋好像也没那么热了,有点春暖花开的味道。 “你是林莫?”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馒头被吓得抖了抖身子,重新趴在了白晓辛背上。 白晓辛转身,漠然地看着高了他很多的壮汉。紫薇 “是。”他道。 “好了,跟我过来,我先看看你刀工,”张厨心中顿时鄙夷,连小孩都带过来了,头发也不理一下,这怕不是哪边儿的难民里跑出来的。 找个借口,跟主事的说他不行,想方设法换一个。 打定了主意的张厨来到了灶边,随手一指菜篮里的胡萝卜。 “都给我切好了,”张厨子眯着小眼睛,“都给我往薄了切片,不然我做四方樽,萝卜不入味。” 白晓辛想着昨晚那个女人的话。 尽量让这个人满意,不然他找她麻烦,她就要找他麻烦了。 “哦。” 白晓辛答应了一声,指了指垛子上的菜刀。 “用它切吗?” 隐隐的笑声从庖屋内响起。 “废话。”张厨子青筋暴跳,没好气地骂道。 现在还是清晨,这会儿还不是金莱阁人多的时候,一众厨子副手还在准备一些副食和素菜。 张厨子迈着步伐来到自己灶子面前,看着还在燃着的火,自己蹲身往里头添了两根。 最近四方樽限了数量,所以也没必要赶着了,份数少,估计一会儿就卖光了,既然如此,先熬高汤罢。 “拓拓拓拓……” 杂乱无章的剁刀声让张厨听了顿时心烦不已,这样乱七八糟的切菜算哪门子副手?一听就是个生手! 想到主事的将这样的人塞给自己,而自己却还不能反驳,这更让张厨感到了无比的烦躁。 “好了。” “好了就好了,你叫什么叫!” 张厨没好气地骂了一声,转头瞪了白晓辛一眼。 不过这一眼却没有瞪准了,白晓辛太矮了些,张厨甩眼刀还是以李任的身高标准来的。 “哇啊!” 在白晓辛背后的馒头适时地叫了一声。 满屋的清香,让馒头躁动不已。 张厨没好气地来到了白晓辛身边,刚要甩出早已准备好的各种挑剔,什么切片太粗没法入汤,什么什么……什么!? 晶莹剔透冒着汁水的一片片萝卜呈阶梯式地叠了八小堆,乖巧地成堆搭着,薄如蝉翼,让人看了心动不已…… 这刀工…… 张厨一脸便秘。 “……你怎么连萝卜都不削皮!?” “你没说要削皮。” 哄然大笑顿时从庖屋内起。 …… 第四章 日渐熟悉 “咕噜咕噜……” 馒头醒睡了会,醒了就在白晓辛背后软嚅地发出各种不明意味的声音,一边攥拉着白晓辛的长发,白晓辛蹲着,借馒头的力顺势有节奏地后仰,算是陪她玩耍,两手往灶子底下添柴火。 “火小了,柴别一次性添太多,费了。” 对面的张厨正颠着锅,油香从里面散发而出。 闻言,白晓辛摸了两根熏黑的火柴出来。 “阿~~嚏——”馒头抖了俩激灵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牛三把莲藕送过来了,洗莲藕去,记住了,能切多薄切多薄,动作快点,牛三,去冰窖取冰块出来。” 白晓辛闻言,在盆里洗了洗手,蘸了点水给背后的馒头抹了下人中,这才在一筐竹篮里掏出了沾满了泥泞的莲藕,从缸里舀了水,搓着就洗了起来。 “嗲啊嗲?”馒头正为鼻子上突兀的凉意躁动不已,她轻轻地耸着鼻子,伸着小手抓了抓自己的鼻子,紧接着就哇哇大叫着在白晓辛背后扭动着身子,约莫有想要再来几次的意思。 “老赵,你觉得,这林莫,多久能和这张厨打起来?” 说这话的恰是早上和白晓辛交谈的小二,观察了几天的他觉得张厨和这新来的副手之间有点猫腻,借此,他觉得见缝插针地当几回庄家的机会又到了。 “这不好说。” 一厨子正闲着,他掌的菜式是晚间受多数人欢迎的,这会儿是午后,正是他闲的发慌的时候,只能给一些交好的厨师帮帮手,或时不时挑挑菜,捡捡东西。 “怎的不好说了,这不是挺明显的吗?”小二伸着尾指点了点蹲着的白晓辛,“我看那张厨不还是吆五喝六的?” “啧,你个跑堂的又不整天呆庖屋里,老张对那小子吆五喝六的能跟叫唤李任一个模样吗?” “哟,看来赵厨很了解啊?”小二挤眉弄眼,伸手搓了搓手指,“那给透点消息呗?” “滚蛋!”赵厨拿出一碟菜放在了桌上,没好气道,“赶紧送你的菜去,整天干没点活儿就知道惦记着我那几俩银子!” “成成成,老赵啊,你可得拉我一把,我得了不也有你的份儿嘛?”小二操起菜抓起一壶酒往木盘里一放,巴眨着眼睛就往白晓辛那里瞅,心下可惜没看到那小孩儿漂亮的小脸,便要走人。 这边,白晓辛手起刀落,一叠杂乱的薄片莲藕很快便搁置在了张厨前侧的空处。 张厨一抖锅,刚要吆喝林莫不要偷懒,便看见了顶着一头杂乱头发的白晓辛回到了自己对面,重新蹲下盯着火候。 张厨半张的嘴巴很快闭上,视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锅里。 于是,鲜少的,刘厨的河东狮吼顶替了平日里庖屋里嗓门儿最大骂嘴最多的张厨。 张厨和白晓辛就这样一人做菜,一人盯火切菜递盘,二人虽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却仿佛配合了很久的搭档一般。 午间, 白晓辛坐在院里的一颗树下,端着点米粥,借勺将碗里的米都碾碎了,和着汤汁正一点一点地喂着馒头吃。 “啊呜~~” 馒头摇着脑袋,挣着身子,嘴巴也抿得紧紧的,死活不肯让白晓辛喂粥。 “馒头,听话。” 白晓辛捏着小勺蹙眉,额角的汗水哗地顺着鼻翼流了下来。652文学网 这几天不知道为何,喂馒头吃饭实在是越来越难了。 “你这人怎么当爹的?” 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馒头闻此停止了挣扎,哼哼着声,侧着脑袋在听话。 “自己整天啃馒头就算了,有整天都让小孩子吃粥的吗?你不让她腻死就是饿死了,孩子他娘呢?找她喂奶啊!” “娘娘唔呜嗲?”馒头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字,顿时有些激动得大叫起来。 白晓辛抬头看了,是那个胖子。 “腻死?”将粥搁置在一旁,白晓辛站了起来。 “不是,我问你孩子他娘呢?”张厨闻此青筋暴跳,这人听不懂话是不是? “死了。”。 “……”张厨没预料到这个回答,半张着阔嘴。 “你说的,腻死是什么意思?”白晓辛指着搁置在地上的清水白粥。 “小孩不能整天吃这个东西,”张厨脸上的不屑收了些,但依旧是大嗓门,“且不说长不了身子,到时候怕是连路都走不动。” “……”白晓辛于是低头打量着咿呀叫唤的馒头。 “庖屋有些剩下的菜料子肉沫子,往粥里加点。”张厨很快便回了神,压低了声音,“手脚干净点,要敢偷别的,我先把你打瘸了。” “哦。”白晓辛道,看着大腹便便的张厨转身走了,重新低下了头。 “隔壁四方樽也忒香了罢?可惜我来迟了一步。” “唉,谁说不是呢?昨儿个我抢了一份,今天就没有了,而且怕你整天蹲大人府里算账还不知道,金莱阁主事的还说了,为了公平,每人限购一份,而且须当日报菜,不允提前预买。” “那还真是可惜,看来在唐国解除封关前,我是没这个福气能尝到了。” 类似的话语在苏灵耳边回荡着,她缓慢地穿过了人群,来到了后院,鲜少地出现在了金莱阁的后门。 后门,白晓辛背着个竹筐,胸前吊着馒头。 “路上小心一点。”苏灵轻声地嘱咐着,然后掀开了白晓辛背后的竹筐盖,将打包整好的干粮放进了白晓辛背后的竹筐内。 白晓辛垂眼看着馒头,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反应。 “这次唐国封关,不同之前两次。”苏灵仔细地继续叮嘱,“药草重要,你也一样,如非必要,不要起冲突,我打听过了,唐国的军队向来军纪严明,和我们的军队不一样,他们不轻易杀人的,所以,如果真的遇到他们了,除非必要,尽量少说话……” 苏灵掰着手指垂着脑袋絮絮叨叨着,再抬头的时候,便撞进了那双很是熟悉的眸子里,一时之间,剩下的话,在那双眸子的注视下,再也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了。”白晓辛点点头。 苏灵呆呆地看着那个并不宽厚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巷道的尽头。 “早点回来。” 低低的声音消失在了灼热夏风中…… ps:回来了,在这里先一声抱歉,然后,当然,还请那些以截屏、手打等方式将本书“分享”到外站的各位书友,高抬贵手,能迟一些时间再转出去嘛?真心感谢。 第五章 路遇陌人 金莱阁对帮工不算苛刻,前提是好好做事。 每个帮工根据金莱阁长工短工等条例的规矩都有不同的休息时日,或四天或七天。而这个时间可以自己自由决定,要间隔着来或者是连着时日来都要在月初的时候要同主事说明清楚,做好登记。 白晓辛拥有每月四天的休息时间,他每月都是将这四天连着用,一天多的时间用来来回赶路,剩下的时间则是呆在在唐国和陵月国交界的青衡山找端木枫清单上所要的药材。 狭道上,艳阳高照,黄沙弥漫,干枯的杂草从充满了裂缝的陡峭山壁上垂下来,微弱的生机中透着正在蔓延着的死气。 白晓辛抹了把在下巴转悠的汗水,走过了狭道后进了密林,小心翼翼地卸下了背后的竹筐,找了棵大树靠坐了下来,开始照顾馒头。 上青衡山的道路有几条,白晓辛选了没什么人走的走了两次,来回四次再加上这次的第五次,可算是轻车熟路。而此刻太阳正毒,他清楚,赶路消耗的力气是成倍的。 白晓辛拿出了水袋,小心翼翼地往馒头干燥的嘴唇上涂抹了些水,看着在睡梦中依旧皱眉的馒头,白晓辛抿唇,他不是没想过将馒头留在金莱阁,但是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他掐死腹中,上次苏灵带着馒头在戏班里被劫持的记忆不断地在提醒他,馒头必须待在他的身边。 想及此处,白晓辛从竹筐里拿出了苏灵准备的包裹。 此刻休息,恰是吃东西的时候。 打开包裹的时候,白晓辛皱起了眉头,里面只有一块馒头,而剩下几天的份数全部是糕点。 并没有犹豫,白晓辛果断拿起一块糕点,咬着快速地咀嚼了起来,同时快速地翻出了下一段路程的记忆……一段山路后,有几个坑,再过一段,有山涧,可补充水袋,擦擦身体。 …… …… 有人? 白晓辛耳朵轻轻地动了动,动作不快不慢地将包裹收拾好了放竹筐里背了起来。 一道青影快速地从白晓辛前方的道路略过,横穿过密林小道后,复而返回。 那人从灌丛中倒退,然后停在了小道中间,和白晓辛对上了眼。 白晓辛固然能够收敛自身的气息,但是呼呼大睡的馒头并不能,所以白晓辛干脆没有收敛自身的气息。 因此,在身着白衣的不明人士眼里,白晓辛就是一个动作缓慢的笨拙的劳作人。 “唐国封关,是唐国人就不会在这里,你是陵月国人?” 陌生而熟悉的口音让白晓辛有一瞬间的恍惚。 陌生,是白晓辛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种口音和自己说话。以往在街上混的时候在嘈杂中不免听过这样的一两句这样的口音,但是完全没有现在单独面对的冲击大。 白晓辛本以为自己应该是听不懂的,但事实上……他听懂了,一字不落地全部理解。 而熟悉的原因在于,这个人虽然满嘴是唐国口音,事实上却漏洞百出,里面的两三个字内夹藏着陵月国人笨拙的卷舌。168书库 这迎面扑来的陌生和熟悉,是白晓辛完全没有料到的。 “……”白晓辛没有搭理他,穿过一片杂草丛,重新回到了通往密林深处的小道上。 那人见白晓辛朝自己走来,不由得握了握手里的兵器,眼底寒光乍泄,只待白晓辛到自己跟前便要动手。 但事实上,他眼睁睁地看着白晓辛从自己的身边走过。 白晓辛自然注意到了此人的防备,他背后裹着布条的斜剑是准备着随时出鞘的,前提是眼前的人动手的话。 相安无事。 白晓辛和那人近身擦过之后,走了一段路,回首看时,眼睛给他的信息只有的满道的杂草和落叶。 白晓辛漠然回首,抱着馒头重新迈开步伐,但却加快了脚步。 陌生的相遇往往意味着麻烦。 而那一口笨拙的唐国话意味着什么,白晓辛虽然不愿细想,但结合苏灵的各种嘱咐,也很快地明白了—— 陵月国的军队。 这边,白晓辛加快了脚步,但那边,那个刚刚放过白晓辛的人却迎来了劈天盖地的一巴掌。 “我们行动是不能让人发现的,你不杀了他就算了,还放过那个人?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那人在狂风暴雨的洗礼中东倒西歪着,但终究还是没有倒下。 “可,那个人的装束,看着是我们陵月国的人呐……”被打了的恰是那问白晓辛话却没有被搭理的人,准确来说,这人是陵月国军队的一员,隶属陵月国朱正月将军麾下,而此刻打他的,正是朱正月身边的副将。 “我们这次的行动多隐秘你不知道吗!?”副将瞪圆了眼睛继续发泄怒火。 “可是,副将!……那人,那人瞅着还是个孩子,而且,他不是往山外走,是往山里走的……我琢磨着,应该是做寻药卖的营生,等我们任务完成了,估计他都还没出山罢……”在副将愈发噬人的目光下,士卒好容易鼓起的勇气还是慢慢地消失了,最终语气渐弱。 “罢了,这次我不同你计较,”副将看着周围心有戚戚然的其他士卒,最终还是决定收了怒火,他冷冷道,“既然是国人,还是个孩子,那想必路途应该也不会很远,你和一个人去把他给我绑回来!这次的行动不容有误!” “是!”士卒涨着猪头脸,斩钉截铁。 这边,白晓辛行了两段路后,便见到了那道山涧,他将水袋接满了之后,便沾点凉水在馒头的额上和人中处抹了抹,直到他满意地看着馒头纠结的眉头舒展开来。 接着他就着山涧的水,伸手沾了水便往脸上泼了泼,接着解了腰带,敞开上衣就着凉水往脖子胸腔和后背抹了抹。 苏灵说,太热的天捂得太热会长痱子,而白晓辛还在乞丐堆里过生活的时候,也亲身地验证了这个道理,自长了两次之后,他在夏日的时候便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 …… 第六章 一个女孩 山间的密林小道终究比上山的道路要凉快些。 馒头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睁开了眼睛,到点了,她饿了。 白晓辛早有准备,他猫在了山涧不远处的一个湿润的凹坑里,将竹筐放在了坑底,然后从包裹里取了苏灵早已备好的木碗,将一小块糕点放进碗里伴着水搅和起来。 馒头听到了熟悉的木头碗和木勺碰撞的声音,顿时咧开嘴笑了起来,和往常一样发出了猫咪般撒娇的声音,登时,她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只能捕捉到一点黝黑的瞳仁。 白晓辛用只有拇指大小的木勺一点一点地将溶解于水的糕点一点一点地往她的嘴里送,所幸,馒头并没有嫌弃这次的食物,不快不慢地吞咽着,小脸一副满足的样子令白晓辛想起了张厨的话——她不能像自己一样,整天吃同样的东西,且不说长不了身子,否则连路都走不动。 一点一点地喂饱了馒头之后,白晓辛将木碗和木匙洗干净了收好,抱着馒头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睡觉,便要继续赶路。 白晓辛躲开了意外,但意外从来没打算放过他。 再走了一段路,兵刃相交的嘈杂一下惊醒了他怀里昏昏欲睡的馒头,那双无法视物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将睡未睡的迷茫和好奇,起初还有些惊惧,但很快便适应了,只不过小小的眉毛却打了结,发出了轻微的哼哼声。 “嘘,馒头,”白晓辛开口了,但声音却因为太长的时间没有说话而带着沙哑,他将身体转了个方向,迅速地离开那块正在打斗的地方,“安静。” 白晓辛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开口,反而让正处于迷惑中的馒头激动了起来,许是太久没有听到白晓辛的声音了,她顿时开心得“哇”了出来。 婴孩得天独厚的嗓音一下盖过了兵刃相撞的嘈杂。 白晓辛眸光一冷,登时将肩膀一卸。 夏的热风冷不丁地抓着林叶左右摇摆,烈阳的光热衷于在枝桠繁茂中寻找他们的缝隙,二者穿插着,在密林小道上投下一块又一块的阴影。 飞刺在白晓辛左肩上方穿过,发出了灼热的尖鸣,最终插进了一棵树的树干上。 烈阳的光在热风和林叶影响下,摇摆不定地在飞刺的尖端上晃悠着,白晓辛并没有多看这暗器一眼,他转身看向了来人。 是刚才的青衣人。 “陵月国国人?”那人步步逼近了白晓辛,一边问道,用的依旧是那笨拙的口音。 白晓辛没有回答他,像是遇到了野狼的驯鹿一般,一步一步地往适才飞刺所在的地方后退着。 那人见此皱起了眉头,声音越发地严厉了,“回答我,陵月国人?” 迟了。 白晓辛冷漠地看着那人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嘴角流出了一抹血迹,“噗通”地跪倒在了地上。 “嘿!多谢啦!” 一张清丽的脸伴随着青衣人的倒下露了出来。 是个女的。白晓辛如是想道,不可小觑。搜读电子书 双手持枪的女孩站在了白晓辛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激,虽面色苍白,全身血污,发髻杂乱,但,眸正神清,笑靥如花。 白晓辛盯着女孩看了会,毫不犹豫地后退。 “诶,你别走啊!”女孩半倚着长枪,见此不由得朝白晓辛伸手招呼着,她本想向白晓辛求助,但却看到白晓辛如临大敌地盯着她,那一副毫不掩饰自己想走的模样顿时令她哭笑不得。 “你是陵月国人罢?”女孩咳嗽几声,虚弱地朝白晓辛摆摆手,大大方方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想请你帮个忙。” 白晓辛完全没有放松警惕。 刚才交手的情况,他一清二楚。 这女子因为受伤的缘故和二人胶着,本难分胜负,但因为自己来了的缘故,这女子顿时祸水东引,朝自己甩出了飞刺,顿时分散了和她交手的人的注意,而她逐一击破,实在打得一副好算盘。 “好吧,如果是因为刚才的事情,那我可以解释的,”女孩挑了挑眉,双手举起,颇有几分无奈的样子,而那被她握着的长枪也顿时“啪嗒”地砸在了她的脑袋一侧,这顿时增添了几分喜感,“刚才我是想瞄准你头上的发髻,但我的手臂受伤了,我后面那具尸体又死缠着不放,所以没瞄准好就扔这点我道歉,对不起。” 白晓辛没有理会她的道歉,依旧上下地审视着她,同时后退着。 女孩确实是真心实意道歉的,在她的计算下,走一个青衣人的战斗顿时压力大减,白晓辛只要拖住青衣人几瞬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内,她完全能够杀了陵月国的士卒再跑来救他。 但白晓辛并不相信,而且也并不想卷入这场风波内,所以他打算走人。 “诶,小兄弟你等等!”女孩却没想到白晓辛依旧是这反应,此刻她不由得急了,只不过她按捺住了,活泼俏皮的声音顿时沉了下去,“如果我被抓了,把你供出来,你再陵月国还能生存下去吗?” 白晓辛停住了脚步,重新看向了女孩。 看不见的死寂慢慢地攀上了白晓辛的双眼。 这个女孩提醒他有必要将她也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白晓辛背后的斜剑开始了蠢蠢欲动,然而白晓辛面前的女孩却毫不自知地继续说着。 “我们做个交易罢!”女孩重新抓住了自己的枪,倚枪而力,此刻她已经有了几分力竭,更是说得口干舌燥的,所以完全没注意白晓辛的眼神。 “交易?”白晓辛冷冷问道。 女孩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生死门上走了一遭。 “没错,交易。”女孩见白晓辛停下了脚步,终于有了点反应,于是忙不迭地点点脑袋,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 不过见白晓辛又陷入了沉默,女孩便继续说了下去。 “这样的,”女孩长吁了口气,伸手捋了捋杂乱的头发,“你护着我到唐国的边境,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在女孩忐忑地注视下,白晓辛缓缓开口了。 …… 第七章 去死一次 山涧的水汩汩地流着,水的表面慢慢地附上了一层黯红,不过还未来得及扩散开来的血腥,就被自上而下冲刷的水流给卷走,肉眼再难捕捉。 尉迟岚能够噶收到早已干涸的血迹慢慢地从的手上脱落,缓缓地溶解进了山涧的溪水里,这清凉的水顿时让苦战了三日的尉迟岚一阵神清气爽,但由于时间的紧迫,尉迟岚也不敢在这个地方多呆。 她俯首,强迫地将手从山涧清水中伸了出来,抹了几把脸,就着水喝了几口。 “走罢。”袖口随意地在脸上一抹,这便算是休整完毕了,她重新拿起搁在地上的长枪,一个枪花,长枪负背,尉迟岚转身,目光已然寻起了白晓辛来。 “你在看什么?”尉迟岚见白晓辛背对着她也没有回应,顿时疑惑问道,但随即想到什么的她脸色一变,“难道他们追上来了?” “不是。”白晓辛回应了她一句,但依旧没有回头。 尉迟岚便走到了白晓辛身边。 “你在看我的飞刺?”女孩的目光随着白晓辛落在了还未收起的飞刺上,好奇问道,“你喜欢?” 飞刺是尉迟岚的暗器,其粗细如毛笔管,长度约莫6寸,两头锋锐异常,其中间略略隆起,方便掌握。 适才尉迟岚用它来留下白晓辛,而二人完成交易之后,尉迟岚提出要稍作休整,而白晓辛没有反驳,只是稍稍地远离了她。 这便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送你了。”女孩捡起了早已落在地上的飞刺,横着往白晓辛面前一递,“喏!” 白晓辛的视线随着落在了女孩沾满了水珠的脸上。 “不。”白晓辛漠然拒绝。 “好罢。”尉迟岚丝毫不觉尴尬,飞刺被她重新收起。 “他们人数有多少?”白晓辛突然问道。 “不清楚,”尉迟岚摇了摇头,“因为叛徒,我和其他士卒被迫分开,各自为战。” “你知道他的身份?”白晓辛继续问道。 “谁?”尉迟岚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白晓辛是在问叛徒的问题,于是干脆利落地回道,“不知道。” “你了解这座山?” “迷路了三天。” “……” “……” 白晓辛沉默了下来,而尉迟岚想到自己一问三不知,只好朝白晓辛摊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你是头头?”在尉迟岚的注视下,男孩脸上倒没有失望之类的情绪,只是沉默了会,便继续朝她询问。必读书屋 尉迟岚刚想说不是,但仔细地咀嚼了下白晓辛的话,一下明白了这是浑话,于是点点头又摇摇头,话语里带着遗憾,“我比头头小一点,不过头头已经死了,所以现在说我是头头也没错。” “你需要死一次。” 在尉迟岚的注视下,白晓辛给出了匪夷所思的答案,但尉迟岚不是傻瓜,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眼前抱着小孩的男孩,显然是在创造一个机会。 …… 副将目送着两个士卒踏上寻找目标的后,并不单只是呆原地干耗着。 他等着其他的士卒收拢包围,然后在陆陆续续送来的三批唐国士卒中挑着问话,最后雷厉风行,直接将无法利用的唐国士卒就地解决。 东边的包围在这五天内已经完全收拢,剩下一队的士卒直接下山,走小道往青衡山的西边山脚下聚拢,形成封锁之势以打捞漏网之鱼。而在青衡山的东边,副将的部下们已经将所有的土地翻了一遍过去,除了野兽毒物所在的地方,东边的山已经空无一人了,所以其余的士卒正在往他这边靠拢。 但是副将并没有再等下去了,夜长梦多,此次行动迅捷隐秘,时间拖得越长,计划泄露的可能性越高,唐国的将领也不是傻瓜。 于是他干脆地留了个信号让到达会合地点的部下沿着记号往他的方向集合,原地只留了两个人,便带着其他的士卒赴往青衡山的西边,开始压榨唐国士卒剩下的生存空间。 恰好,副将率先踏上的,便是先行出发的两个士卒所走的路。 这次的计划,是朱将军想出来的,包括个把月前的几次败仗,这也是朱将军故意放松那些达官子弟,目的是为了让唐国放松警惕,产生陵月国久没打仗,不过如此的感觉,也有做给上面的人看,好让人将这类达官子弟调离,将边关所有的军权掌握在手中,谋定后动。 而藏在这一切窝囊行为背后的那把准备噬人饮血的刀,就是今天在青衡山上寻着猎物解决他们,在一段仓促的时间里,他们每天要学着唐国人用那古怪的腔调说话,都要把自己当成一把刀,狠狠地往磨刀石上撞着。 但副将却有一点感到了不满。 原因在于军队的整体,朱将军固然已经将所有情况都想过了,但是在实行的时候,却只有副将自己才发现到了略有隐患的一点。 在冒充唐国人的口音的这块,由于时间仓促,也顾不得什么军队的纪律了,朱将军直接花重金将善口音变化者给雇佣了来,直接打散在了要行动的军队里。 这样的做法,短期内让军队的口音达到了要求,但是在军纪上,却产生了隐患。 没有长时间呆在军队里的人,对军队里那些条条框框的刻板规矩感到不耐已经成为了一件常事,而想将军纪融入骨血里起码要呆上几年的时间,所以并不是所有的士卒都认可军纪,或者说,除了本来就呆在军队里的老兵,那些新兵对军队的认识每个人都抱有着自己的一套看法。 这也是为什么副将会对放过白晓辛的士卒大发雷霆。 去他妈的国人,在战场上,在这种地方,任何情况的出现,都会成为影响军队行动的毒瘤。抱有着守护国人为己任的那些士卒,简直天真得像只小羔羊。 但是不能怪将军,将军已经定制了这个计划,大部分的情况必然走马观花般地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而现在,这只能说是计划里的瑕疵。 希望这瑕疵,不会影响到全局。 副将走在路上想着,烦躁无比的他长吁一口气,就在第二口气还未提上来时,兵刃相交的声音直接将他的下一口气封住了。 “啊——” …… 第八章 伪装过关 惨厉的尖叫声自不远处传来,副将一惊,却没有多想,他挥手便率士卒们向声源处赶去。 三具尸体随着奔跑一下映入眼帘。 见到眼前的情况,副将和一众士卒一下愣在了原地。 三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血液四溅,唯一人活矣。 “把那家伙抓起来。”副将眼睛一眯,派了两个人将活着的人抓了起来,自己没有贸然动作,同时又指派了两人前去查探尸体。 “别过来,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那唯一的活人披头散发,状若疯癫,打见面起,能从他身上得到的信息除了他的年纪不大,也只剩下了性别。 此刻,见两个向他走来的士卒,那从他喉咙里隐隐弱下去的声音再度尖锐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什么野兽怪物般,他一边尖啸着,一边浑身打摆子地往尸体身边一扑,就地抓起了尸体的兵器,对着士卒胡乱地挥舞了起来。 那本想去查探尸体的两个士卒受阻,于是停下了脚步,将视线齐齐地投在了准备制服活人的士卒身上。 毕竟是个普通孩子,虽然手执长兵,但这对于两个士卒来说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他很快地被制服,然后被架到了副将面前。 看着全身依旧在颤抖,嘴里不知絮絮叨叨着什么的男孩,副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同时,刚才的两个士卒也分别去查探尸体的情况。 希望这人还没有被血彻底给吓傻了,而且模样和打扮也能和之前跑去找人的士卒所说的信息对上。 想及此处,副将决定放缓语气,这人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倘若因为自己彻底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了,你们放开他,都退得远些。”副将对身边的士卒道。 “可,副将,你自己……”架着男人的士卒犹豫了一下。 “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副将摇摇头,握握了握腰间的兵器。 眼见所有人退开了一点,副将的视线重新回到了男孩身上。 “你是哪国人士?”副将稍稍屈膝,放低了声音轻声问道。 “陵月国,陵月国国人。”男孩颤抖着身子,显然依旧处于不安之中。 听着男孩的口音,副将心下稍安,眼前的男孩不论是装束还是口音,都深深地带着陵月国人的影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副将一手轻轻地搭在了男孩的肩上,循循善诱却又有几分不可抗拒的味道。 “一个抓我要,要杀我,两个,两个突然和那个人打了起来,又,又一个要杀我,呜呜……” 许是承受不住压力,许是刚才留下的阴影还未来得及消除便又被提起,男孩突然哭了起来,涕泪横流。 副将眯了眯眼睛。虽然男孩说得颠三倒四,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难理解,唯一的疑点便是现场只有三具尸体。 副将思考着男孩的话,慢慢地将所有的情节补充完整。 两个士卒被自己遣来捉男孩,在路上遇到了唐国士卒正准备对男孩动手,于是双方起了冲突,正胶着不下的时候,突然又来了个唐国士卒进行偷袭,而自己这一方的士卒不敌,但临死前也拖了一个下地狱。 就在副将思考的时候,鼻子突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副将眼神一凝,男孩身上的血迹还很新鲜。奇幻 就在此刻,已经查探完尸体的士卒上前来汇报。 “副将,他们都死了,综合伤口的情况来看,就是在我们到这里不久前断气的,而且按照现场的状况来看,应该还有一个人。” 无误。 士卒的判断和自己的推断可谓是严丝合缝。 “按照我们的判断,那个人应该是唐国士卒,他行走很匆忙,根据西丛林留下的痕迹,他正一头扎向我们的包围圈。” “很好。”副将流露出了笑容,站直了身体,眼角瞥了下依旧在不安之中的男孩。 “看在是国人的份上,绑了扔在这里,想要活命的话祈祷我们能够凯旋归来。”副将拍了拍士卒的肩膀,“交由你处置了,处置完之后接应一下后续的十几个人,然后跟上来,我们在今天之内务必将所有唐国士卒解决,明晚按照原计划乔装成伤兵入城。” “是。”那士卒应道,眼里带着些微的怜悯看着依旧处于抽泣中的男孩。 副将整合所有的士卒,循着刚才士卒所说的痕迹开始了追逐。 这块地方随着大批士卒的离去,缓缓地安静了下来,夏虫的声音重新出现在了繁密林叶上,山涧土壤边。 “到时候,我将绳索绑得松一点,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自己的了,希望你不要遇上野兽。” 士卒拿出了绳索,开始寻找起树桩,如果男孩的求生欲望足够强烈,那只要他留下足够的空隙,他迟早会将绳子磨断的。 “噢。” 背后传来了一声淡淡的答应声。 一把匕首穿透了士卒的胸口,他手中的绳索随之摔在了地上。 当血从士卒的嘴边流下的时候,他甚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谓死不瞑目。 士卒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匕首带来的剧痛,而接下来的几瞬,剧痛完全淹没了他的思绪,他恍惚地看着三具尸体中缓缓地爬起了一具尸体,踉跄了两步朝他走来。 “该走了。” 这是士卒最后听到的话,而后他摔倒在地,一卧不起。 “刚才演得不错嘛!”尉迟岚撑着长枪,苍白着一张脸凑在了白晓辛跟前,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抹去脸上的鼻涕和眼泪,调侃道,“你是不是唱戏过啊,刚才你一开嗓尖叫吓了我一跳。” 白晓辛也不理她,连士卒身上的匕首都没来得及拿便跑到了一个草丛后,取出了竹筐打开,将馒头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将吊带重新系在了肩膀上。 刚才喂了馒头一点沉香草,也因此她睡得正熟,雷打不动。 抱着馒头将斜剑收好,而后竹筐重新背上,白晓辛这才来到士卒的尸体旁收起了自己的匕首。 “走罢。”白晓辛朝尉迟岚道了一句,转身便要走人。 “锵!噗通!” 没有脚步声,白晓辛回头,却见尉迟岚倒在地上,仿若一具尸体。 “……” 第九章 临时改变 唐军一天内被击破后被迫分散开,尉迟岚四天苦于周旋,撑着三天的伤势,食不饱,力不足。 当她在白晓辛的帮助下装成一具尸体,听到了副将的话时,不可谓不吃惊。 原来陵月国的军队打着李代桃僵的主意,如果青衡山上的唐军被绞杀光了,那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边关。 可知这样的一支军队,倘若真的大摇大摆进了边关,哪怕唐国士卒的反应再快,也必定要承受莫大的损失。 而且从这几日的交手来看,陵月国的这支军队不管是在补给上还是力量上,都比往常交手的陵月国士卒要强上许多倍,而守关的士卒,由于唐军的新将领才接手边关不久……联想下去,从反应的过程到调兵遣将都将成为是棘手的事。 尉迟岚拿着枪爬起来之后,眼前便在恍惚了,再到白晓辛跟前时,眼前只能够敢看模糊的轮廓,她强撑着调侃了白晓辛一句之后,终于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这下,尉迟岚模模糊糊地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灼烧般的疼痛。 她眨了眨眼睛,在还未看清周围的景物之前,很快就摸清了自己的状况——她病了。 不过…… “我们现在在青衡山的哪里?”尉迟岚起身拿手在脸上拍了拍,试图摇摇头,却一脑袋从白晓辛的背上栽了下去。 “原地。” 四肢后仰,平摔在地,顿时把尉迟岚摔得七荤八素,本就灼烧感的四肢传到她脑海里的疼痛愈发的剧烈,她忍不住发出了“嘶嘶”的抽气声。 但没有过多的抱怨,因为抱怨抵不上尉迟岚的惊讶了,“你说什么?原地?你不是在走了吗?” “我往东边走了一段,然后重新回到这里。” “理由?”尉迟岚咬着下唇,强忍着心中的越窜越高的怒火,同时也在思考着,莫不是白晓辛反悔了想要拿她去陵月国军队那里邀功?毕竟,他终究是陵月国国人,如果不是自己威逼利诱……但如果他想明白了威逼利诱的交易完全抵不上捉拿到一个唐国士卒的利益,比一麻袋的药材值钱吗?啊我呸! 尉迟岚浑浑噩噩地想着,但是因为交易还在,不管这交易是不是名存实亡,她还是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听白晓辛的解释。 “如果我们走东边,下了山之后还要绕一段远路。”白晓辛道,“那里,集结了一道防线在等我们。” “你的意思是走西边?”尉迟岚明白白晓辛的意思了,但正因为如此,她顿时觉得荒谬,他们可没有和副将抗衡的本钱,不过她还是问出来了,“我们不会和那个副将撞上吗?” “他们会确保自己万无一失再入唐国的边关,”白晓辛拍了拍怀里因为他说话激动得哇哇乱叫的馒头,“只要消息走漏,他们就算失败了。” “他们会来找我们?”尉迟岚依旧怀疑。 “你是头头。”白晓辛安抚着怀里的馒头,“而且,在你昏迷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个人。” “谁?”尉迟岚觉得脑子已经开始混沌了,但是她还是勉强地集中注意力听白晓辛说话。 “应该是,叛徒。”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vp 白晓辛用脚尖动了动倒在地上的尉迟岚,然后便确定了尉迟岚晕过去了。 想到这里,白晓辛并没有犹豫,将竹筐从背后取下,然后挂在了手臂上,背起了尉迟岚就走。 一堆要寻找的药材寄托在了尉迟岚身上,白晓辛并没有打算让交易泡汤,所以他没有扔下尉迟岚。 一盏茶的功夫,他朝着青衡山的东边快速突进。 他只剩下三天不到的时间了,必须还需得留下一天的时间赶路,所以交易需要在两天内完成。 直到,遇到了一个落单的,狼狈不堪的“唐国”士卒。 那和尉迟岚的装束相差无几的士卒见白晓辛背着尉迟岚,大为惊讶,大呼小叫着便要查探尉迟岚的状况,不过白晓辛拒绝了,但是却没有排斥将一盏茶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他,也包括了欺骗副将的事情,最后别有用心地补充了一句,尉迟岚重伤,前面不远处有几个唐国的士卒在等他汇合,他要带尉迟岚去山下的小镇上休养。 “唐国”士卒没有过多的犹豫,于是便催促白晓辛尽快下山,尉迟岚的性命要紧,而他将会担负起联络其他唐国士卒的重任,并且高兴地告诉白晓辛,已经找到两批失散的人了。 最后,没有过多的交谈,二人直接分道扬镳。 白晓辛看着那个“唐国”士卒的背影消失在通往西边道路的尽头。 是叛徒。 “理由呢?”尉迟岚揉了揉红彤彤的脸,听完白晓辛的过程之后,她的怒火已然消失,“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叛徒?” “他装得很狼狈。”白晓辛道,“他的衣服很乱,头发很乱,腰间的兵器虽然有血,但没有味道,靴子的边缘,有泥土的痕迹但刮得很干净,他的手在腰间的兵器上摸了几下,但在我说要和前面不远的唐国士卒汇合,他便松手了。” 白晓辛的话透露了很多的信息,尉迟岚虽然脑袋疼痛欲裂,但依旧可以从白晓辛的话里分析出一条条属于叛徒的破绽。 衣服和头发是叛徒自己弄烂的,和自己身上同人交手过的杂乱完全不同,兵器的血干涸了太久,所以没有味道,这说明也许他动过手,但是不经常动手,而四处奔波疲于周旋的人,是不会有什么闲情逸致刮鞋子沾过的泥土……如果这些全部都是巧合意外,那最后的一句话直接让尉迟岚的侥幸全部湮灭。 他见白晓辛落单,想要动手,但是白晓辛编造出了汇合的假象,怕被围攻的他,便果断和白晓辛分开。 “他长什么样?”尉迟岚叹了口气道,她是通过这几天不断地战斗摸出有叛徒的线索的,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也并不大确认,重点是她没有遇到任何的唐国士卒,有时间何以互通信息。 所以,白晓辛才会临时改变,做出迂回再度制造假象的举动。 “脖子上有块蓝色的玉佩,”白晓辛道,“年纪不大。” 尉迟岚闭上了眼睛,是他啊…… 气氛一下陷入了沉默中,只剩下了馒头不时“呀呀”两声。 “还有一小段路,”白晓辛看着沉默不语的尉迟岚,“走罢。” …… 第十章 手刃叛徒 叛徒是王忠,唐国人,今年十六。 他是唐国边关小镇里,被骗去征兵的人,因为人数不够的缘故,起初他还想反抗,后来看见反抗者的尸体时他瞬间就乖了,但是他从来没忘记那群征兵的人是如何将他和病重的娘亲分开,最终导致其无人照顾而死在了病床上的这份惨痛。 他从小过惯了苦日子,无良的爹自打他有记忆起就没有出现过,娘亲是唯一一个护着他的人,而唐军,那唐国近乎人人都引以为豪的唐军,却是逼死他唯一亲人的凶手。 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还对高大威猛,保护唐国的他们有一点仰慕,但这份仰慕在接到了一封描述他娘亲已死的信,而他前去恳求士卒长却被一脚踹倒在地的时候,完全消失。 他还记得那个士卒长的话。 “瞧,昨儿个有人来跟我说死了个爹要回去办丧事,今儿个就来了死了个娘的,臭小子,我告诉你,除非你死了,否则别想出军营的门。” “是真的,是真的啊!”他痛哭流涕,紧紧地攥着那封来信,只求他出去让他见一面,“你可以派人跟着我……”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派人跟着你?”那士卒长居高临下,一脸蔑视,“你不过就是个废物,我怎么可能去浪费别人的训练时间来跟着你去劳什子的出丧?” 他不孝。 既然如此,要忠干甚? 这一次,是个绝好的机会,而且陵月国找上他的人,开价的报酬也不低,说能在陵月国给他找个差事做,前提是此次的偷袭能够直驱长入。 王忠答应了,但是拒绝了在陵月国接受差事。 没有人会知道他活着,知道他活着的人都必须死在青衡山。 王忠眼见鸽子迅速地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于是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并没有去追逐陵月国副将军队的打算,他们之间有固定的联络方式。 其实像这种事情是有必要亲自去找副将的,毕竟在唐国的领队小将已经死了,接下来头头,就是那个对他不错的女孩。 不过,谁让她也参军了呢?一个好好的姑娘,可惜了。 王忠走了一段,便放弃了继续行路的想法,按照他的估算,那个陵月国的副将应该差不多接收到消息了,循着山涧上遗留下来的脚印等痕迹来看,他们走的时间并没有超过半天。 半天,如果急行军的话,要追上那个背着女孩的小孩,应该不会很久。 而且,那般地给一个孩子戏耍,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没有脾气,更何况是将军身边颐指气使的副将呢?高傲如他,会放过那个孩子? 虽然危及到的对象是个孩子,但王忠倒也没有半分的愧疚,对方的装束是陵月国人的装束,对他来说,陵月国人和唐国人都没有什么区别。 正想着,兵器摩擦轻甲的声音还有脚步声顿时让躲着休息的他顿时精神了起来。 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是陵月国的急行军,看来那个副将气得不轻啊! 王忠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摸了摸胸口上母亲唯一留给他的蓝色玉佩,在一片灌丛里看着一小支精锐赴往青衡山的东边。 “真是可惜了呢!”王忠抚着那块玉佩,轻声呢喃。 “是可惜了。”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王忠瞬间拔剑回首,但是来不及了,他的脖颈在他回首之间,已经划上了一道血痕。 王忠的脸顿时惨白,他缓缓地放下剑,不敢再动。 他听出来了,但同时脑子也成了一团浆糊,为什么这个女孩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下山的路上吗?奇书网 “说说理由。” “强行征兵,我娘死了。” 王忠扯了扯嘴角,话里充满了嘲讽、不甘还有愤怒,但却没有多加辩驳,他知道不管是什么理由,叛徒是死罪,而且要斩首示众,悬头颅于城门用以示威。 而他背后,自然是手持长枪的尉迟岚,她对王忠的简单解释并不能理解。 “强行征兵,和你娘亲去世有什么关系?”尉迟岚问道,她不能理解王忠的背叛,在军营里的时候,除了她之外,她是年纪第二小的,俩人也比较常说得来话,唯一和王忠强行征兵不同的是,她出身世家,自愿参军。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王忠呵了一声,并不回应。 尉迟岚挥枪了。 然后她就地坐了下来看着王忠的尸体。 身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尉迟岚知道是白晓辛,但没有回头。 “你说,他为甚要当叛徒?”尉迟岚心情复杂,再加上病了的缘故,目光也有些涣散,她打量着王忠年轻且没有丝毫悔意的脸,感到了困惑和迷茫。 但对于杀了王忠这点,她毫无动摇。 二人算是相知的,他清楚她会杀了他,而她也清楚她会杀了他。 她给了他解释的机会,他拒绝了这个机会。 所以她动手了,毫不犹豫。 “该走了。”那个冷漠的声音丝毫没有要回答她问题的打算。 “那……走罢。” 尉迟岚双手交叉揽住了白晓辛的脖颈,脑袋直接靠着他的脑袋,整个人重新挂在了他的后背上。 她现在的病情依旧在加重着,而且在军中惯了,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更何况白晓辛在她看来还是个比自己小的小孩,所以尉迟岚完全不放在心上。 而白晓辛清楚地知道这个女孩跟自己存在着交易,虽然依旧防备着,但没有表示得很明显。 白晓辛走得很快,现在已然是傍晚,闷热稍减,恰是最适合他走路的时候。 在他胸前,馒头也安静了下来,慢慢地眨着眼睛,太阳快下山了,又到了她能够看见的时候了。 馒头已然熟悉白天睡觉,晚上视物的一切,所以乖乖地在白晓辛胸前安静地呆着,只攥紧了小手。 直到,夜,终于笼罩了青衡山。 “啊嗲嗲。” 走了许久的白晓辛一低头,便看见了一双眼睛在看他。 此刻,太阳已然完全消失,林中在午时如死物般的万物悄然地活动了起来,风吹过,如蛇吐信,嘶嘶声不绝于耳。 …… 第十一章 半路叫爹 小石子地面和鞋子的挤压下,突地射了出去,滚落下了山脊,半点没了声音。 “走这里?”借着月色,尉迟岚看着陡得不成形,压根就不算是一条路的陡峭山壁,脱口而出即是,“你疯得不轻?” 在尉迟岚看来,白晓辛确实是疯了。 “我没疯,走山道,他们依旧可以追上,”白晓辛哪怕是解释也依旧平平淡淡,他蹲下将尉迟岚放了下来,“他们之间有我们不清楚的交流方式,待会我不能顾着你,你找绳子把自己绑好。” 这仅仅是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白晓辛没同尉迟岚说,他赶时间。 沿着正常的山道走,在他不熟悉的山路上,他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如果回金莱阁迟了,他要被扣工钱的。 尉迟岚知道现在的时间非常紧,于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再白晓辛同怀里的孩子嘱咐,并将孩子紧紧地绑在了自己的胸前时,她连忙剥离了身上的轻甲,让轻甲沿着山壁滚了下去。 本来轻甲留着是为了遇到敌人作为防御的器具,但现在要下山壁,她什么忙都帮不上,轻甲更是无用的东西,所以她尽可能地减轻白晓辛的负担。 “绳子只有不到三十六尺长,三十六尺之后,完全靠你的臂力和双腿,”尉迟岚将情况同白晓辛说清楚了,同时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有把握撑到落地吗?” 尉迟岚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问题抛了出来。 白晓辛弯腰,拍了拍怀里有些躁动的馒头,从同时长靴里拔出了一把中长的匕首。 “这匕首,不错。”借抹月光,匕首划出道银白,这一刻,成了怪物的它,在在尉迟岚面前展示着自己的爪牙。 尉迟岚得到了答案,她也不再犹豫,左右被追上是死,摔下去半残或死,索性干脆一些。 于是她便将自己绑在了白晓辛的后背上,一端则是系在了一棵古树上。 白晓辛一点一点地检查着绳子,背对着陡峭山壁,最后倒退着来到悬崖边,一点一点松着绳子的同时,他的脚也踩在了悬崖边上。 尉迟岚紧紧地抱着白晓辛的腰,在白晓辛的脚落在山壁上的同时,她不由得更是揽得紧了一些,就在她紧张得咬住了下唇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和竖着被白晓辛系在胸前的馒头对上了眼睛。 “阿虎,阿虎……” 馒头的小嘴轻轻地吐着泡泡,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尉迟岚的脸,扑哧扑哧地眨着,这似乎是小家伙认识陌生人的一个过程,尉迟岚一时被这小家伙看呆了,这会儿,身处何处都给忘了。 五天来的疲倦和压力,在面对这个小家伙的时候,猛地减轻了许多,尉迟岚想着想着,心慢慢地静了下来,这些天来,光顾着逃亡和周旋,哪怕是白晓辛抱着这么个小不点她都没有在意,但是现在,屏蔽了周遭事物而强迫自己专注于军队事情上的她,在这双眼睛下,却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轻松。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突然回忆起了很多自己没有去关注的事情来。 “你们是亲兄妹吗?”尉迟岚好奇地盯着馒头问道,“她长得和你完全不一样,不管是眉骨还是其他的,都找不到一点相似的地方。” 绳子很快就到终端了,白晓辛踩在了一个凹缝上,攀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往下扳了扳,没动,于是便一手攀着那石头,一手用匕首将绳子割断了,再选准了个方位,迅速地将匕首刀脊向下,插入了山壁中。 没了绳索吊着的束缚,白晓辛的动作快了起来,如果有人在看白晓辛往下攀的动作,那实在像极了一只扭来扭去的蜘蛛。唯美 “陵月国国人的话,”尉迟岚想了想,“据说那边的酱牛肉很好吃是不是真的?” “还有金莱阁的花间香醇无比,我上次托人偷偷带进军营一小壶,那味道太醉人了,也不知你尝过没有。” 尉迟岚这么给晚风吹着,浑身因为高热的原因灼痛无比,开口说一点话都很费劲了,但她依旧选择在这个当头絮絮叨叨了起来。 白晓辛的不回应并没有给她带来尴尬,她自顾自地说着,毕竟白晓辛毕竟攀着悬崖,注意力需要很集中才行,于是很快的,她便将目标转向了和自己相隔不远,面对面的小家伙身上。 “嘿,你今年几岁了” “看起来好小只,”尉迟岚凑近了馒头和她轻轻地碰了下鼻子,“会说话了吗?” “来,跟着我说,哥哥。” “嗲嗲,嗲嗲。”馒头停止了吹泡泡,张嘴吱呀了两声。 “是哥哥不是嗲嗲。”尉迟岚耐心地纠正着,虽然脑子已经有些迷糊了,但她也不在意,而是对从未看到过的小孩表露出了无比的兴趣。 她自小生在世家,算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了,而近些年来,在军中锻炼的她更是鲜少看到这么小的孩子。 “嗲嗲,爹爹。” “都说是哥哥,不是……等等,你刚才说啥?” 尉迟岚眨了眨眼睛,有些犯迷糊了。 与此同时,白晓辛突然晃了起来。 “喂喂,小兄弟,你怎么了?”一直处在平稳中的尉迟岚没想到这么突如其然的一晃,“千万要稳啊!我们要是这么一下去,就没了。” “爹,爹。”馒头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两只小胳膊分别在白晓辛的两侧轻轻地动着,“嗲爹。” 又回去了。 “啊,”尉迟岚突然醒悟了过来,这小孩是因为唤了小兄弟爹爹,小兄弟才突然失态的,“他是你爹?不对,你是他爹?” 这算是什么事啊,等等,眼前这小孩还有男孩才几岁来的。 “你还未及弱冠罢?”尉迟岚的声音突然诡异了起来,“你就成亲了?”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风声,还有夹杂在热风中的几声“爹爹”。 “啊,原来,陵月国的民风,都是这么着急彪悍的吗?”尉迟岚喃喃几句,“这么看来,还是我大唐国好。” …… 第十二章 口水喷脸 白晓辛回首往下看的时候,后脖子便擦过了尉迟岚的脸,热腾的气息不断地喷在了他的后脖,白晓辛从开始的不习惯到后面也没有再计较,此刻,他观察着自己和地面的距离,然后扭头转了个方向,便发现尉迟岚已经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乌普乌普,”馒头却是不怎么死心地用头拱着尉迟岚的脸,但因为太小的缘故,她能够做到的仅是用头上的软毛蹭着尉迟岚的脸,这让尉迟岚在沉睡也依旧皱起了眉头,迷糊地发出了几声呢喃。 白晓辛能够从背后高人的温度感觉到尉迟岚病得不轻,但他没有帮她治病的打算,只要她不死,等到了唐国边关,他弄醒她取药就走。 白晓辛重新将视线移到了山壁上,手重新动了起来,还剩下一小段路,走完了,那路程也就剩一点了。 时间还来得及,白晓辛想着,能够感觉到胸侧各传来了异动,他不由低头看向胸前的馒头。 “馒头,我们快落地了,”白晓辛格外认真,“我待会给你弄吃的。” “爹嗲,呜啊啊呜。”馒头与以往相比表现得格外反常,显得更加地躁动,但白晓辛没有想太多。 只不过看着那张小小的脸,白晓辛却不由得凝固了目光,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有些痴了。 她,会说话了。 虽然说话的内容不是他教的“死人”和“活人”。 “小子,不过是几声爹,就让你失态成这样了?”斜剑的声音突兀地在白晓辛的脑海里响了起来,它嘿然道,“原来你是一个这么容易满足要求的人吗?” “还是说,你的下半生就和这个丫头绑在一块?” “瞧瞧,这丫头多有主见啊,这么小就有那么多的想法了,长大了还得了?” “她要长大成人还要十多年罢?她要是知道,她是你捡回来的,就不会去找那个女人吗?她长大以后不会背叛你?” 问题,一个一个地砸在了白晓辛的心上。 “小子,她会死的,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会死得比你还早。” “……” 白晓辛没有回应斜剑,只不过握着匕首手柄的手指却无端地发麻了起来。 “嘿嘿,我想知道,她死了,你要怎么办?陪她一起去?亦或再寻一个和她一样的丫头?这个问题太有意思了。” 白晓辛本该落在山壁石缝里的脚,突然踩空了。 他的身子,剧烈地晃了起来。 “哟!”斜剑似嘲似讽地叹了一声,便重新陷入了寂静,这般地利落与之前的拖泥带水仿佛之前没有出现过一般。 意外,让白晓辛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是的,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最要紧的是送背后的女孩回唐国边关,然后拿到药材。 重新恢复了冷静的白晓辛长舒一口气,视线重新落在了抓着的匕首上。 …… “人呢!” 东边的密林里传来了一声吼叫。 副将失态地揪住了负责传递消息的士卒的脖领,大声咆哮着。 他自身作为发号施令的那一方是完全没有感觉的,但就他对面的士卒来说,满脸口水的洗礼让他只好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暖才文学网 副将一把推开了他,强自忍了一会儿,将胸口翻腾的怒火给压了下去,才继续开口。 “你说王忠的鸽子没有带消息就飞回来了?”副将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剑,但却是暗地里咆哮连天,是王忠反悔了?副将心里想着,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虽然王忠的母亲是因为唐国军死的,也答应了他的条件,但并不能肯定他半路不变卦,毕竟他是唐国人。 所以是王忠故意调虎离山,将他引到这个地方来,好让其他唐国士卒只需要面对一道封锁线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副将在朱将军身边呆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但是在这个关头,他完全不能控制自己。 还有,对了,那个小子!那个小子!他怎么敢骗他?骗他就算了,现在他都已经找上门来了,怎么会半点人影找不到? 他是陵月国的人吗?还是说是唐国人扮成的奸细?可怎么偏偏却说着一口地道流利的陵月国话?就算是奸细,话能说到他们这个程度上就不错了,更别说是那么小的孩子,要说得那么好? 所以是被威胁了? 副将的脑子因为怒火的原因,思绪已经开始混乱。 “封锁线有传来消息吗?”良久,他问道。 “是。”那趁着副将背对着他的士卒悄然地抹去了脸上的唾沫,听到副将发问,连忙应声,“一直按照时间传来消息,到刚才的那只鸽子来,一直都没有动静。” “我们队里的士卒情况如何?”副将问道。 “由于长时间的奔波,情况并不是很好,疲态显露,干粮也快光了。”士卒提醒着,但是没敢说出如果再不到唐国边关混进去的话。 副将心若死灰。 是他着相了。 一开始接到王忠传来的消息时,被欺骗了的副将怒火滔天,一想到自己给一个快能当儿辈的小孩给哄了,他完全不能原谅自己。 必须要用他的血来洗刷耻辱! 他将队伍分成了两队,他亲率十几人的队伍轻装奔袭,而剩下的一队人马,将会以碾压之势沿着道路扫荡西林,并最终和封锁线的士卒汇合,形成合围之势将所有的唐国士卒一举绞杀。 可是,没有,除了看的到头的脚印,什么都没有留下。 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回去!”副将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连忙吩咐士卒集结队伍。 看着显露疲态的士卒们,副将更是心头火起。 “小子,落在我手里,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 这边,白晓辛用匕首在腰间的绳索一划,绳子应声而断,只是那双手依旧揽着他的腰,背后的女孩完全没有放手的自觉。 “醒醒。”白晓辛转身,仰头拍了拍尉迟岚的脸。 “唔?”尉迟岚勉强地醒了过来,但发烫的眼睛却让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只大概看出了白晓辛的影子。 “吃东西,要过封锁线了。” …… 第十三章 火起火线 天气很热。 一回到了地面上,那带着些微凉意的晚风便再难感受到。 尉迟岚坐在了草丛里,一点一点地啃着白晓辛的糕点,而白晓辛则是喂着馒头一点一点的糕点糊。 至于尉迟岚为什么能够从一毛不拔的白晓辛手里拿道糕点,那还是尉迟岚用身上的几俩钱换来的,刚开始她说两文,白晓辛看了她一眼,没开口,直到加到了二两二的时候,白晓辛才干脆利落地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她。 尉迟岚看着白晓辛计较着的模样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还真是会做生意。 糕点平常也算便宜,尉迟岚平时在外边晃荡的时候,也并不是没有尝过,但是现在二人沦落到这番境地,白晓辛坐地起价却也算是正常。 不过当糕点和着点水入嘴的时候,尉迟岚知道自己错了。 这是,金莱阁独有的糕点! “可以啊,小兄弟,金莱阁的东西,唔,以前还没有封关的时候,唐国的车队到那里去可也没那么容易拿到货物呢!据说金莱阁除了固定的几支车马队,只有在有多余的货存时,才会给那些零散的车队,唔,这玩意儿要是热的就更好吃了。” 尉迟岚近乎是狼吞虎咽着,一边和白晓辛搭话,之不够嗓子却是沙哑得厉害。 糕点很快就吃完了,尉迟岚似乎因为食物来了点精神,病蔫蔫的精神气倒是稍微地去了一些。 “我怕是不能帮上什么忙了。”尉迟岚坐在地上,双腿盘着,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苦笑道。 “跑几步还可以吗?”白晓辛突然出声问道。 “现在我全力一击,顶多杀掉一个陵月国士卒,”尉迟岚 道,“还只能在偷袭的情况下,接下来,我怕会遭到围攻。” 尉迟岚觉得白晓辛在想着强行突破防线,那她只能成为一个累赘。 “保留你的力气,”白晓辛道,“还有一刻,就是封锁线交替的时候。” “你有办法了?”尉迟岚惊喜道。 “是。”白晓辛食指弯曲擦了擦怀里馒头的嘴角,再抹了抹她茂密的软发,点了点头,看来回去之后要给馒头修一下头发了,现在馒头的头发过于旺盛,甚至捂出了一些热痱。 尉迟岚看着白晓辛的样子,怎么也压不平自己翘起的嘴角。 …… 路显他紧紧地抿着自己的嘴巴,舌头顶朱上颚,努力抑制着自己打哈欠,整个过程,看起来就像在是在深呼吸一样,不过,泪水却无法控制地出现在他的眼里。 他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让眼前的一片模糊消失。 路显是最后一批到达封锁线的人,本来是由副将带领的队伍,后来副将决定分兵自己去追白晓辛的时候,他因为运气不错的缘故分在了来封锁线的这支队伍里。 就在刚才不久前,副将的亲信刚将传信的鸽子放走去传了消息,不过收到消息后,亲信的脸色眉飞色舞,也不吝告诉他们说有几个漏网之鱼正向封锁线自投罗网,接下来的时间要注意加强戒备。读读 路显是听到消息的其中一个人。 但是对这个消息感觉到激动的人,却单单只有副将的亲信和几个原本隶属于朱军的军人,路显就处于这个激动人的范围之外。 路显是后来临时进来的,因为常年和唐国的商队打交道,他倒是练出了一副不错的口音来。 朱将军说这次行动很少动刀剑,大部分要用到嘴皮子,而且就算动刀剑的话,真正以一当五的士卒也不会坐视不管,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酬金丰厚,而且据说只要大破唐军成功了,他还会跟天子报备请求赏赐等等条件……这一切无不让路显心动。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了这里。 但事实上,才过了几天,路显就开始熬不住了。 首先是远距离的跋山,四处在青衡山里奔波着搜罗那些被打散了的唐国士卒。 远行不是最关键的,脚磨破了也不算个啥大事,相对于受不了的身体,精神上才是重击。他看着副将和其他本就是士卒的其他人虐杀唐国士卒的血腥过程,自己第一个受不了。 不过受不了的也不单单是他一个。 在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之后,军队隐隐地分成了两派,冲突也已经发生了不少了,路显坚信,跟老兵油子相比的那些新兵蛋子,倘若不是朱将军吩咐过了,看副将的神情那怕不是第一个要将自己这些人给刮了。 可副将觉得自己是谁?他们是兵,路显他们就不是了吗? 两股大相径庭的军风碰撞在一起,若非还记着任务的事情,那怕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火星四溅了。 副将竭力地想做出公正严明的模样,但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和眼里常流出的不屑却是让他们鄙夷。私底下,他们这一派的都叫他伪君子。 至于他们这边的大部分人对漏网之鱼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不过是又见证了一屠宰鸡鸭般的虐杀罢了,能有什么看头? 路显已经厌倦了,后悔之心从来未曾变过。 他将兵器杵在地上,强撑着自己的兵器还算维持了个人样,但是,当路显的视线落在了周围的时候,东倒西歪毫不掩饰的人却不少,不过路显不在意,他们不在意,自然没有什么人去提醒。 他们现在就像稻草人,只要处在这边给唐国士卒看就足够他们闻风丧胆了,至于那些副将的人?他们刚开始在意,现在也不在意了,反正军中两股势力相差无几,虽然武力是弱了一点,但人数够啊,真要动手了,除了战死的,剩下的少了人,副将那边怕是对朱将军也不好交代。 于是路显干脆也陷入了东倒西歪的状态。 就在他抱着长矛,眼皮子磕上的那一刻—— “着火了!快来人,灭火了!!” 然而路显却是习以为常了,这几天热得跟狗一样,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见到着火。 路显往周边的士卒看了看,无奈地和另一个较好的人使了使颜色,二人从原地走出。 “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去帮忙。” …… 第十四章 策马扬蹄 路显赶到的时候,临时堆着的草棚火光漫天,没有丝毫熄灭的迹象。 “路显,几个人去找水了,咳咳咳!” “干粮怎么样了?”路显连忙问道,虽然是要演唐国的残兵败将,但如果吃的都没有了,那不管今晚如何,如果还不开赴唐国边关,他们到唐国边关的时候就真和“残兵败将”了相差无几。 所以路显毫不犹豫地问干粮的情况,同时心里对副将的埋怨也更进了一层。 刚开始大家的干粮都是自己带的,没出发之前就规定好了,但是副将却传消息过来说要集中掌管干粮分发,以防有些人控制不住,等末了快到唐国边关的时候再分发解决掉。 路显知道副将是担心他本人不在的时候他们捣乱,于是拿粮食的问题来掣肘他们,但没事的话他们表面上也不会说什么,顶多私底下吐两口口水再骂几句伪君子,但这个时候真出了意外就很让人恼火了。 “找水的还没回来吗?”在一片吵吵嚷嚷中,路显大声问道。 “他娘的,别说水了,路哥……”有个满脸灰不溜秋的士卒从火里跑了出来,肩上扛着几袋子麻袋,手上也抓着几个,那副狼狈的模样路显差点没认出来人是谁,听了半天他气喘吁吁的,才从他的破锣嗓音里才认出了是和自己一派的人。 “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这伙人平时喊打喊杀喊得痛快,看到唐国人跟疯子就扑上去,整得生死大仇一样,现在说要去找水,老子是真怕这样走下去得挨饿了……” “马呢?”路显突然打断他。 “路哥,你,你说啥?”那人碎碎念着,背手抹了一把脸,却越抹越黑,此刻耳边全是嘈杂和自己的话,听到路显出声了,但却没有听清。 “我说那唐国的马匹呢?”路显连忙揪起了那士卒,问道。 唐国马匹之所以存在,是他们截下了唐国的军粮马队,唐国人自然是问清楚情况都杀了,但是马匹却必须留着,这对他们后来要进唐关有重要的作用。 唐国的马匹和陵月国的马匹还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军用的马匹,这玩意儿的存在对他们进入唐关更是隐性的帮助。 而且他们都没有带陵月国的马匹,也无法瞎编说劫了陵月国的军粮马队这一点。 眼瞅着呆头呆脑的士卒突然愣住,就跟只呆头鹅没什么两样,路显抽了抽眼角,完犊子了。 所有人光顾着搬抢吃的,没人想到那马匹的问题。 想及此处,路显连忙丢下了士卒,也冲进了火海里。 “喂,路哥!!路哥……我刚才看到好像死了两匹了……” 然而后面的话,在一片嘈杂里就跟嗡嗡的小虫一样,别说听清了,就是已经冲进了火海里的路显能不能听到都是个问题。 火蛇吐信,高热的温度一下就让路显开始冒汗,路显咽了咽口水,脚步却不停地往里头去。 唐国的马匹自唐国人都死了之后,就表现得很不安,看到陵月国的士卒就一直在嘶鸣着,然而,陵月国的士卒并没有驯服马匹的打算,军马要驯服不是不可为,而是耗时耗力的事情,而处于正在行动的他们就更没有时间了。 至于到时候到了唐关,直接说厮杀太血腥,马吓疯了,便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算是副将计划里的一环。 路显虽不喜欢副将,答应朱将军在前,也收钱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在一阵红光和劈里啪啦声中,路显一脚踩在了一滩嗤嗤烧着的液体上。 由于脚下传来的质感与干燥不平的地面不同,略带黏性,于是路显下意识看了一眼,随后整个人便如凝固了一般。唯美 是血水。 疑惑在路显的脑海里炸开。 然而来不及了,在他的思考还未开始之时,一阵马的嘶鸣便打断了他的思考。 出于对危险的感应,路显来不及思考,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他连忙向旁边一扑。 再回头看时,由下而上,是四条马腿腾空的残影,以及背后上坐着的一个人。 人还没看清楚,路显在火中却是起了鸡皮疙瘩,这火不是天干物燥引起的,而是有人故意施为的! 他咬牙刚爬起来,却见又是一匹马,高扬马蹄,整个越过了火焰,冲向了门口。 真完犊子了! 路显跌跌撞撞地掩护着脸,连滚带爬地连忙冲到了门口,大声喊道,“敌袭!” 但由于烟呛了不少,他没有顺利地喊出声,像极了刚才冲出来的士卒的破锣嗓子。 “敌袭!!”他远离了火蛇,连忙深吸了口气,重新大喊。 来不及了。 一士卒在指挥众人救火搬粮的时候,来不及反应就让马给撞没了,还给马的蹄子狠狠的蹶了一下,想要回过神来怕是要一段时间。 这还不是结束。 有士卒找水回来了,来不及躲马,一撞,一蹄子,水没了。 有士卒在搜罗着粮食做规整,是躲开马了,可又一撞,规整好的粮食给糟蹋了。 “所有人找兵器!”路显大喊了一声,随手夺过一个已经看傻了的士卒的长矛,继续大喊着,“来个废物,叫前边儿傻杵着的别杵了,集合!唐国人都跑到这边来了,你他娘还放什么哨!?” 路显的大嗓门恢复了,他旁边看呆了的士卒也已经回过神来,连忙就要来抢路显的兵器,“路显,这是老子的兵器!” “他娘的,你就光会看戏了,还要什么兵器?废物说的就是你!去给老子喊人!”路显躲过士卒,没好气地踹了那士卒一屁股,也不管他是哪一派别的,一开口就是骂。 那士卒见此只好灰溜溜的走人。 …… 倚着大树看着这边情况的尉迟岚已经惊呆了。 当火光冲天而起的时候,她就知道白晓辛成功了一半,和白晓辛相识的短短时间内,她已经领略了白晓辛的聪明能干。 但她依旧对他所说的行动抱有着担心。 直到,这一刻。 她看着不少前哨开始往那边集中,控制着没有多少力气的身体动了起来,双腿跑了起来。 火光灼灼,照着尉迟岚的脸,照着她红酡的脸愈发的红,尖锐的草刮破了她的衣袍,灼热的风在她的耳边呼啸,但一切都阻挡不了,惊心动魄的笑容在她清丽的脸上绽放开来。 第十五章 唐之归途 叫声,骂声,脚步声,马蹄声交杂在一起。 拦不住的。 火舌成了白晓辛的助力,牵制着一部分陵月国士卒。而两匹马在小小的营地内横冲直撞着,在陵月国的士卒回神集结到他这里之前,蒙着脸的白晓辛直接冲往了前哨的位置,那里的人都开始往他这里聚集。 尉迟岚可以往前走了。 是时候了。 蒙面的白晓辛想着,盯着一个几欲拿长矛捅马的士卒,将斜剑拿了出来,以作抵挡用。 他双手一拉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军马应声,撒开蹄子便所以挑准时机完成之前冲向了一个还未完成合围的缺口。 另一匹军马也算机灵,迅速地就跟在了白晓辛的屁股后面,生怕白晓辛将自己落下。 “拦住他!!”手持长矛的自然就是路显,他几次差点就捅到了马身,结果却统统被蒙面的小矮子拿斜剑轻描淡写地拨开,这差点没让他气吐血,结果就在他要继续进攻的时候,那小矮子却策马走了让他扑了个空。 可接下来,他顾不得发火了,因为看着小矮子策马的方向,那地方明显是前哨的位置。 他明白小矮子想要干什么了!鸡皮疙瘩瞬间从汗涔涔的脊梁骨爬满了他的后脑勺。 路显身处于火中,本该是灼热无比,但此刻他却没有感到半分夏季的热意,反而如置身于冰窖一般。 前哨的位置……还有唐国士卒!! 而他刚才干了一件什么蠢事?把人从前哨叫回来? 用脚趾想就知道,能混进来放火的根本就不可能有太多,他们只要一直在这里呆着,前哨不撤,小矮子没有调虎离山,那马匹迟早有折腾累的时候,小矮子也迟早给他们堵死了。 迟了。 白晓辛拿着油布包裹的斜剑几下打在了几个拦路的陵月国士卒身上,成功越过了长矛组成的绊马线,直奔前哨。 “啊呜啊呜!!” 馒头从刚才开始就激动得在大叫了,之前白晓辛带她进去放火的时候,就直接把裹布打湿捂住了她的脸,她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听到了几声有些吓人的马鸣,而后便有些颠簸地在白晓辛怀里呆着,不敢出声。 事情发生得很快,白晓辛策马开始在营地内瞎转悠的时候就把湿了的裹布掀开,馒头一下就瞪圆了滴溜溜的眼睛看了起来,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人围着白晓辛和她,而且形状各异,有些人受了伤哀嚎着,有些人提着光光的桶欲哭无泪,有些人则是拿着兵器对准了白晓辛进攻着…… 这一切,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开始时,她几乎贪婪地看着周围,但慢慢地,她又能从周围的一切读出对抱着自己的白晓辛的恶意。 于是她不再看了,她开始害怕。 她的身体本能地记起了一些莫名的恐惧,有人要杀她。 她重新扭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直到白晓辛冲破了绊马线,将一切嘈杂抛在了马后。 晚风热烈地抚弄着她的软发和脸庞,自然独有的风的气息混杂着她最依赖的人的气息,她重新转头,看着眼前的景色,看着月亮洒在不平坦道路上的银光,也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于是,她在白晓辛的怀里激动地叫了起来。 “馒头,安静。”白晓辛伸出一手抚了抚馒头的脑袋,示意她安分,然后看着在走着的尉迟岚,他略微倾身,控制了下马匹,放慢速度,同时伸出了手。 尉迟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一脚半踩在了马镫上,借力腾空轻跃,坐在了白晓辛的背后。 军马重新撒开蹄子奔跑了起来。77电子书 尉迟岚便双手揽住了白晓辛的腰,防止自己掉下去,然后迎着风,干嚎了一声,也不知道喊的啥,然后她便发现旁边多了一匹并驾齐驱甚至隐隐有超过他们的军马。 尉迟岚扭头看了下远远落在身后的那些叫嚷的影子,滚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掺杂着苦涩的得意笑容来。 死了太多人了啊…… 唐国,我要回来了…… 这样地想着,尉迟岚终于坚持不住了,她滚烫的脸颊直接倚在了白晓辛的后背上,双眼也慢慢地阖上,但抱着白晓辛腰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小兄弟,你好臭啊!” 昏睡之前,她耸了耸鼻,忍不住嘴碎一句。 “彼此。” 她觉得她的话状若呢喃,白晓辛应该听不到的,但事实上并没有,白晓辛用和往常无几的淡漠回应了她。 他说她也臭。 尉迟岚听着他因为说话背后传来的震动,嘴角微翘,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 金莱阁。 据说边关的封锁的封锁依旧还在,而且朱将军这边,虽然慢了几步,但也开始了封锁。 在客人中穿梭着的苏灵听到消息的时候,是有些茫然的。 那白晓辛回来,岂不是更麻烦了? 正发呆着,突然,巨大的劈里啪啦声将苏灵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庖屋又出事了。 苏灵收了收心神,奔向了庖屋,但还未进去就让小二拉住了。 “你知道情况?”苏灵一副怎么又是你的表情,“我没钱下注的。” “不是,这回闹得有点大。”小二神秘兮兮,也不在意苏灵说没铜板的话,“咱们先避开一点,我怕晚了主事过来,又要扣看闲事不干活的钱了。” “你不是庄家吗?”苏灵一脸无语地随小二远离了点。 “不是,等主事来了,我们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走过去会好一点,噢,那个抱小孩的人这几天是休息了吗?看不到人。”小二一脸胸有成竹,想是为了不被扣工钱再度波及。 “发生了什么事?”苏灵问道,并没有直接回应小二的话。 “哦哦,”小二连忙点点头,“李任和老好人钱厨子闹起来啦!里面热火朝天,张厨一旁说风凉话,感觉主事快要来了。” “李任?”苏灵一脸迷惑,不是前些日子才闹过的吗? “这次是什么原因?”苏灵奇怪地问道。 “据说,李任和钱厨子的老婆搞在了一起被发现了,本来钱厨子想着后边儿问事的,但架不过李任眼高于顶,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傻样……”小二挤眉弄眼,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苏灵无语了。 …… 第十六章 飞刺传信 没有追兵,没有陷阱,白晓辛一路向唐。 当马的速度开始迟缓下来的时候,白晓辛果断换马,让原来骑着的马跟在了后头。 尉迟岚半路醒了两次,一次是自己醒了,不过眼睛很快就闭上了,还有一次,是在换马的时候被白晓辛拍醒的,这次之后,她便独自强撑着,不再睡下去了,因为后面,已经可以看见唐国边关的影子了。 “快到了。”尉迟岚看着远方的城池,露出了笑容,嘴上也呢喃着。 不过白晓辛拉住马停了下来。 “小兄弟?”尉迟岚疑惑。 “你自己可以策马罢?”白晓辛突然拉住马,马于是低头在原地走动着。 “你不进去?”尉迟岚反应过来。 “药材呢?”白晓辛拉了拉缰绳问道。 “小兄弟,你看我身上能装得下你说的那些药材吗?”尉迟岚指了指不远的唐关,“药材自然在药库里,药库就在唐关,放心,你救了我,而且只是个百姓,我跟将军禀明情况,没人会伤害你的。” “你有表明身份的东西物事罢?” “有的。”尉迟岚点头,她身上就有一块小队的牌子,上面有编号,可以证明她的兵员身份,最不济的情况……也可把表明她世家子弟身份的物件亮出来。 白晓辛抚了下怀里酣睡的馒头,重新甩起了缰绳。 …… 今天是常起上城墙轮岗的日子。 笔直地杵在了城墙上,看着和往常无异的景色,常起的思绪不由得开始放空。 常起是一名普通的唐国士卒,是队伍里说好好,说不好不好的一个,他的妻子,老爹老娘,丈人丈母娘全在唐关,就近的情况下,他借和伍长混的熟的关系,经常能够回去看看家里人情况。 这算是解了他不经常存在的相思之苦,但是如果和陵月国人打起来的话,家人都在这座城里的他便要与这座城池共存亡。 他也曾经想过是否要将亲人们转移,以免有后顾之忧,但是目前的情况却是不容许他这么做,他的妻子已经怀了九个月多的孩子,他的老丈人腿脚由于年轻时干活太重,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这种时候根本就挪动不得。 如果家中富足,那雇足了车马也并非不可南下或东移,但常起那微末的军饷,供一大家子的人用只能做到堪堪,要说还有富余,却是天方夜谭了。 他心中祈祷着这堪堪破碎的和平,希望唐军和陵月国的军队不要真正的打起来。 前些日子人称小打小闹的小型交锋就已让常起出一身冷汗了,他倒不是真正地怕死,当然说要坦然面对死亡也不可能,只是周围都是他的兄弟,论死在战场上,他当然不是怂蛋,他怕的是死了,他那一大家子人岂非要活活饿死。 所以他恳切地祈祷着,或者希望这海沧战争来得越晚越好,哪怕是他的孩子生下来了也好。 直到,周围起了些嘈杂,让他的思绪渐渐回笼。飞卢吧 “?”常起定睛一看,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城下,现在却是有了一匹马,两个人。 那马在原地打转着,常起一下看清了坐在马上的俩人。 马是唐马,男人是陵月国人,而其背后不知男女的人,却穿着唐国士卒才会穿的布衫。 城墙上的交谈声慢慢安静了下来,常起抓着城墙的一角,身体前倾,连忙大喝道,“城下何人!?” 过了半晌,城下的人却没有丝毫回应,那策马者抬头看着他这里,但却保持着蒙面的状态,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他和其他一众兄弟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了升腾起的警惕,有一性急的兄弟已经拉弓搭箭,便要射那抓着缰绳的策马者。 常起刚要阻止,却是来不及了,那射箭的兄弟的长兄在前两年正死于与陵月国的战场上,连具尸体都没找到。 那策马者身体纹丝不动,却是抓住了那射向他要害的箭。 城墙上顿起一些按捺不住的叹声,常起也有些惊讶,虽然能抓住射出的箭的人并不是没有,但亲眼见到还是一回事。 那射箭的兄弟涨红了脸,眼看便要再次取箭。 只不过常起已经来到了他身边,制止了他。 “冷静一点!” “小兄弟,你别生气,冷静点哈!”坐在白晓辛背后的尉迟岚沙哑道,却也是惊讶不已,但只怪她现在依旧病重,喉咙出不了声音,而白晓辛却是空口无凭,而且还不能让白晓辛开口,要是蹦出一口陵月国口音,那来的就不是一支箭两支箭的问题了,他们将会面临着变成刺猬的冤屈。 尉迟岚只觉得憋屈,好容易回来了,结果因为没法出声儿,直接往门面上招呼的就是箭矢,要是让她知道是哪个傻瓜射的箭,非要让她揍一顿不可。 “表明身份的东西物事拿出来。”白晓辛扔了那支箭闷声道,朝她伸手,“还有你的飞刺。” “啥?”尉迟岚虽然问了一句,但还是将腰间的带红绳的牌子连同她的飞刺放在了他手上。 白晓辛迅速地将红绳系死在了飞刺上,然后取出了油布包裹着的斜剑。 他握着斜剑的剑柄,挑起了那根飞刺,就着转了起来,在尉迟岚看呆的情况下,直接将飞刺朝着城墙上甩了过去。 常起正和那个射箭的弟兄说话,但猝不及防的,周围一下传来了惊呼声,“常起,危险!” 常起扭头,还来不及说什么,便感觉到了一阵凉飕飕的风贴着头皮飒地过去了,背后传来了“哆”地一声,待他反应过来,已经被周围的士卒围了起来争相摸着他的脑袋。 “他娘的,你们给老子滚远一点!”常起回味过来,顿时一阵后怕,但嘴上却不肯怂,“别占老子便宜!看看那飞刺上挂着什么玩意儿,是不是陵月国派人送的投降信!” “哇哦,真有你的!”城下,尉迟岚赞赏地拍了拍白晓辛的肩膀。 白晓辛侧眸看了一眼她放在他肩上的手,用意明确,但尉迟岚却丝毫不在意,反而更用力地拍了两下。 “号位3866……士卒长!?” 第十七章 白袍白渡 二人的到达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麻烦,城墙上的士卒很快地归位,常起拿着那飞刺和牌子就去找人了,很快的,就有分辨的人来了,下令开城门。 城门打开的一瞬间,白晓辛的目光就锁定在了一个白袍人身上。 那白袍人在士卒中格外扎眼,他看着白晓辛的方向,双手慢慢鼓掌起来,目光越过白晓辛直接落在了尉迟岚身上,朗声侃道,“尉迟岚,有没有哭鼻子?” 他的声音竟是格外朗润好听。 “白……”尉迟岚刚高喊出一声,嗓子就无法支撑她与死对头的对话了,气得她握紧拳头锤了白晓辛一下。 “……”白晓辛漠然无语地拉着有些躁动的马儿。 “原来如此,”白袍人眼梢含笑,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尉迟岚不能出声的事实,然后他挥了挥手,让身边整装待发的士卒让开了道路。 如果刚才在城墙底下的是敌人,那他们这群整装待发的士卒便很有必要了,哪怕是陷阱,也能撑过一段时间。 白袍人名为白渡,是唐国白将军府的大公子,在唐关历练已有一定时日,平时就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但上了战场,血不染襟,剑不沾血,誓死不归。 白晓辛和尉迟岚进城了,在白渡的眼皮子底下。 这是一座危险的城池。 白晓辛这样地告诉自己。 白晓辛跟在了白渡后面安安静静地进了城,一众人马瞬间围了上来,紧紧地拥着他们。 “那个,小兄弟,别紧张啊!接下来就是走个流程,问个话而已,等问完话,我立刻就把药材给你!” 尉迟岚生怕白晓辛在这种阵势下手一抖,整个调转马头就冲出了还未完全关上的城门,于是连忙道了一句。 然而白晓辛此刻的注意却不在她的身上,而是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策马的白渡。 那个白袍人的背影?好像,有那么点眼熟。 白晓辛的脑海里刹时闪过一个片段—— 那是一个在黑暗中行走的高大背影,而看着着这个高大背影的人,显然不是很高,应该是个小孩。 是雪地。 白晓辛判断了出来。 在这个小孩自下而上的观察下,那个背影居然摇晃起来,很明显,这个小孩,年纪算不得大,而且,在艰难地迈着步伐跟上那个高大的背影。 “自己走!” 低沉严厉的嗓音突兀地从前方响起,视线可及处,可以看到那已经转过身来的男人蓄着修建整齐的胡须的下巴,但却是看不到脸。 这副口音,是……唐国人! 再往上一些,再往上一些!千度中文网 白晓辛想着,只希望那个孩子的视线能够再往上抬一些,好让他能够看清那个人的脸。 不行了。 消失了…… 白晓辛睁开眼睛,双手猛地撑在了马脖子上,蒙面下的嘴巴大张着,大口大口地喘气起来,与此同时,刚才静止了的周围,现在却如同被掀开了的鸟笼,嘈杂声由远及近,波浪般地朝他的脑海里涌了进来。 豆大的汗慢慢地顺着他的额头滑落。 哭声,从他的怀里传来。 白晓辛你的意识瞬间回笼,他抱起了吊在自己胸前的馒头,连忙哄了起来,至于刚才的那一点记忆片段,直接让他踢到了脑海角落。 “你怎么了?”尉迟岚沙哑着声音关切问道,“你也受伤了吗?陵月国人下毒了?” “无。” 哄好了馒头,白晓辛于是向四周看去,竟是纷纷投来惊讶视线的策马士卒,眼底多多少少温化了些,不再像之前的杀气腾腾和怀疑。 从眼前现在的情况来看,接触到一些士卒眼神的尉迟岚多多少少放心了一些。 …… 一众人来到了一处宅子前。 不是军营,白晓辛和尉迟岚倒是很明白,不管是引狼入室还是引兔入室,这些行为都是不可取的,引狼入室,临走前自己可能要被咬死吃掉,引兔入室,临走了留下粪土一堆还要自己清理。 “这座宅子是临时借来的一户人家,”白渡介绍道,但眼神这次却是落在了白晓辛身上,“适才听尉迟说你要的报酬是药材,那么接下来,只要你所述完全符实,药材立刻双手奉上。” “不。”白晓辛拒绝,“我与她做交易,只将她送回,她便给我药材。” “噢?”白渡倒是有些可惜,他本来还想套一套白晓辛的话的,但白晓辛的心里却是计量得十分清楚,看来这样不行了。 “那这样,”白渡也不轻言放弃,“倘若与我说清一些问题,药材的数量翻一倍,这算是我和你做的另外的交易?” “不。”白晓辛依旧拒绝,要那么多药材作甚?端木枫只说了要那些药材就足矣,于是他直接出言反驳,“”“这座宅子是临时借来的一户人家,”白渡介绍道,但眼神这次却是落在了白晓辛身上,“适才听尉迟说你要的报酬是药材,那么接下来,只要你所述完全符实,药材立刻双手奉上。” “不。”白晓辛拒绝,“我与她做交易,只将她送回,她便给我药材。” “噢?”白渡倒是有些可惜,他本来还想套一套白晓辛的话的,但白晓辛的心里却是计量得十分清楚,看来这样不行了。 “那这样,”白渡也不轻言放弃,“倘若与我说清一些问题,药材的数量翻一倍,这算是我和你做的另外的交易?” “不。”白晓辛依旧拒绝,要那么多药材作甚?端木枫只说了要那些药材就足矣,于是他直接出言反驳,“”“这座宅子是临时借来的一户人家,”白渡介绍道,但眼神这次却是落在了白晓辛身上,“适才听尉迟说你要的报酬是药材,那么接下来,只要你所述完全符实,药材立刻双手奉上。” “不。”白晓辛拒绝,“我与她做交易,只将她送回,她便给我药材。” “噢?”白渡倒是有些可惜,他本来还想套一套白晓辛的话的,但白晓辛的心里却是计量得十分清楚,看来这样不行了。 第十八章 只是饿了 白渡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尉迟岚所说的“龌龊”。 只要是陵月国的军士,只要有那么一点会帮助到陵月国的因素落在了他眼前,他都要想方设法地毁掉。 只不过现在尉迟岚在这里,他不好动手罢了。 但是听完了尉迟岚的话,白渡眯起了眼睛重新打量起白晓辛来。 原本以为策马的是一个士卒的侏儒,原来还是个孩子,也是,刚才还在疑惑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见不得人,现在尉迟岚一说,仔细看看,那就是抱孩子的手势。 白渡的杀意顿消,看来不是他想的那种尉迟岚胁迫他的情况了,而且居然还带着个孩子,也许真实情况与他所想有些出入。 “那有点意思,”白渡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被尉迟岚戳破,他逢陵月国士卒必杀的做法,在军中从未变过,他微微一笑,朝白晓辛摊手,“你刚才,为何那样看我?” 刚才白晓辛灼热的视线,被一下感受到的白渡回首捕捉到了,只不过白晓辛的眼神一下就恍惚了起来,仿佛在透过他看谁的样子,那么,是认识,亦或者仇人? 白渡看着蒙着面的白晓辛,笑容慢慢地从嘴角消失。 “我……” 声音从蒙面的白晓辛嘴里一点一点地吐露出来—— “我饿了。” 白晓辛淡漠的双眼毫不避开白渡的眼神 万籁俱寂。 尉迟岚这会正抓着纸奋笔疾书,尽力把字写成人能看懂的样子,闻此,第一个不给面子喷了出来,只不过很快收敛了。 尉迟岚一放就收的短促感叹咋看似乎没什么情绪,也毫不起眼,但却仿佛落进平静湖水的小石子,后面紧跟着就有人笑了起来。 白渡在一众笑声中,一脸平静地盯着白晓辛。 后来那些笑得欢的士卒,看着白渡和白晓辛当事人毫无动静的样子,也渐渐地收了笑声。 宅子前,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但白晓辛并没有放过他们,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尉迟岚。 仿佛是为了配合现在的气氛一样,一声咕噜噜的巨大声响打破了这篇寂静。 是尉迟岚。 尉迟岚熬到现在可算是“饥渴能耐”了,她后来想着就算是白晓辛继续坐地起价地卖糕点,那她也得认栽,但没想到的是,白晓辛不卖了。 是的,他不卖了! “剩下的是回陵月的吃食,不能卖给你。”在她怒目而视的情况下,白晓辛雷打不动,不管她再加多少银子,白晓辛都不卖了。 听听,这是人话吗? 回到现在,尉迟岚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病怏怏的了,但没想到白晓辛的一句“我饿了”直接让她的肚子不听使唤起来。 “你饿个屁!”如果周围没这些人,尉迟岚第一个骂出来,但是她不能。 而且也因为她和白晓辛坐得近,众人似乎都将她的肚子呼噜声当成了刚才脱口而出的白晓辛发出的,一个个难免小声地交谈——都是些看来陵月国的人经常饿肚子如此诸类的话。 但是尉迟岚的耳朵却还是烧红了,不过因为生病而红酡的脸看着倒是和之前的情况相差无几。 周围的士卒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岔都放松了一点警惕,不过视线依旧落在白晓辛身上。 “这些?”白渡接过了药材的单子,仔细地看了起来,随即在心中默默记下。 “去药材库里托大夫凑齐了。”白渡随即遣人去药材库搬药材了,没有犹豫。 因为,白晓辛所要的药材都是稀奇古怪的边角料。 白渡是个经常在药房里出入的人,和随行的大夫少不了经常性地打交道,至少,在他所知道的止血药的药材成分里,就没有白晓辛药材单子上所罗列的那些。 最主要的是,白晓辛并没有狮子大张口的意思,药材单子上面的药材份数,最多的几味材料,每种也只要了两份,大部分药材要的都呈单数。 看样子似乎只为了做一份什么药去救人。 换句话说,如果白晓辛真的是陵月国士卒的话,这种行为简直就不符合常理。 而且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进了城,也没有丝毫刺探军情的意思,至于军营,更是半点不提。 白渡想着,自己已经足够谨慎,最后一点,如果眼前的这个蒙面人有半点要留下来的意思,那就别怪他动手了。 留下来,单凭这一点,不需要证据,也已经足够明确对方是奸细了。 真正的平民,是不会喜欢呆在陌生的国度的。 这点适用于所有的人,除了商贾。 白渡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尉迟岚所说的“龌龊”。 只要是陵月国的军士,只要有那么一点会帮助到陵月国的因素落在了他眼前,他都要想方设法地毁掉。 只不过现在尉迟岚在这里,他不好动手罢了。 但是听完了尉迟岚的话,白渡眯起了眼睛重新打量起白晓辛来。 原本以为策马的是一个士卒的侏儒,原来还是个孩子,也是,刚才还在疑惑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见不得人,现在尉迟岚一说,仔细看看,那就是抱孩子的手势。 白渡的杀意顿消,看来不是他想的那种尉迟岚胁迫他的情况了,而且居然还带着个孩子,也许真实情况与他所想有些出入。 “那有点意思,”白渡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被尉迟岚戳破,他逢陵月国士卒必杀的做法,在军中从未变过,他微微一笑,朝白晓辛摊手,“你刚才,为何那样看我?” 刚才白晓辛灼热的视线,被一下感受到的白渡回首捕捉到了,只不过白晓辛的眼神一下就恍惚了起来,仿佛在透过他看谁的样子,那么,是认识,亦或者仇人? 白渡看着蒙着面的白晓辛,笑容慢慢地从嘴角消失。 “我……” 声音从蒙面的白晓辛嘴里一点一点地吐露出来—— “我饿了。” 白晓辛淡漠的双眼毫不避开白渡的眼神 万籁俱寂。 尉迟岚这会正抓着纸奋笔疾书,尽力把字写成人能看懂的样子,闻此,第一个不给面子喷了出来,只不过很快收敛了。 尉迟岚一放就收的短促感叹咋看似乎没什么情绪,也毫不起眼,但却仿佛落进平静湖水的小石子,后面紧跟着就有人笑了起来。 第十九章 事有缘由 “伪装?” “是的,将军。” “也就是说,在无意之中,他们的潜入计划被你和那个不知名的小子给破坏了?” “如果将军把无意去了,我和牺牲的将士们会很欣慰。” “……我清楚了,你下去养伤罢。” “是,将军。” 尉迟岚的伤势经过随军大夫的草草处理后,便连忙来见将军汇报军情,此刻已然汇报完毕,行了军礼便要出了房间。 “白渡,你接触过那个小子,你怎么看?” “很谨慎。” “你没动手该不会是顾忌尉迟岚这孩子罢?” “他只和尉迟岚交易,其他一概不放在眼里,更无半分刺探军情的行为,年纪不大,身份举止可以确认是陵月国的平民,不是武士,而且……” “而且什么?” “他还抱着孩子。” 此话声落,再无动静。 偌大房间,蝉鸣在外,却更显此刻寂静。 “六年了。” “不是,准确的说,是五年两百零三天。” “你……还怨我?” “不敢。” “你觉得我还是做错了?” “您没错。” “尉迟岚那边,你看着点,牺牲的将士,好生安排后事,至于叛徒,按军规处置。” “是。” 白渡行了军礼,而后面无表情地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外。 他看着天空烧得火红的刺眼的太阳,看着院中偶尔摇曳的树叶。 “是,您没错,”白渡轻声细语,他踱步来到了蝉鸣的地方,看着胖乎乎的蝉在嘶鸣着,掩盖了他的声音。 “可我不喜欢。” 他不敢怨,因为他是父亲,是将军,他是厌的,因为他是父亲,也是将军。 所以,他只能转移他的怨和恶,踏平陵月国,是他此生要做的事。 如果,没有陵月国那个狗皇帝,还有那个该死的长公主,那他的二弟,也不会殒命。 白渡冷笑一声,突地一拳砸在了树干上。 此刻,万籁俱静,蝉不敢鸣。 至于白渡最终放了那个蒙面的孩子,是因为他做了父亲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他带着孩子独闯唐关,父亲却落了二弟逃窜回国。 “懦夫!” 白渡在心中咆哮着,慢慢地收了手,疾步出了将军府。 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忍不住以下犯上,拳脚相向。 …… 这边,出了将军府的尉迟岚骑马直奔军营,借养伤之名,忙着大夫东拉西扯。 “所以说,王大夫啊,那些药到底是做啥的啊?” 尉迟岚这会像极了狗腿子,一会儿帮王大夫搬火柴,一会儿帮王大夫看炉子。 “我不知道。”王大夫白眼连连。 这小妮子平时最恨这破地方了,宁愿跟敌军对砍个几十来回,也不愿踏入药房一步,甚至连伤药都是经常托人带回去服用的,往直白了说,她受不得这味儿。 要不是知道她在战场上作战英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这里度假的大小姐呢!不过从她出身世家的角度来说,也就这点比较像大小姐了。 “您看好了,王大夫,这苦巴巴的药我喝了,您可得告诉我,那药方子是干啥用的,这就一个朋友,我关心关心,也不跟别人嘴碎,您出身药王谷,哪能跟我扯什么不知道呢?” 尉迟岚把脑袋一转,狰狞着一张脸,捏着鼻子咕噜咕噜地就把药给喝了,然后回首对着王大夫摆了摆光光的木碗,露出了大大的笑脸,讨好地看着王大夫。 “罢了,我同你说了,你可不能和别人说就是。那药材能分三个部分,第一个方子,药材分成三份三个方子,一个方子,是强补药,一个方子,是毒药,还有一个方子,因为一味药的作用我看不懂,所以不能明断。” “那第二个部分呢?”尉迟岚皱起了眉头,还带这么复杂的? “一个,是药王谷的方子,一个,是……”王大夫斟酌了一下,看了看周围,还是放弃了,“南疆古方。” “南疆?”尉迟岚皱起了眉头,这鬼地方她就不怎么了解了,大唐虽然也和南疆打过交道,但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和其他邻国打交道或者打仗的,只不过在一些重要的节日,两方会互派使节,互通一下,以表友好罢了。 “不错。”王大夫点头,郑重地和尉迟岚说道,“记住了,在外不可胡诌,当年有一南疆弟子入我药王谷,我只是有幸能够看到他带来的攥写的方子。” “那,第三部分呢?”尉迟岚点点头。 “我不知道。” “???”尉迟岚惊讶,双眼就表露这一个情绪——王大夫您倒是说出个一二三来,别辱了药王谷的名头啊! “所有药材的结合,毕竟那方子的药,分量过于精准,想来不做试验用,那必有其方了,”王大夫摇摇头,“当年的那个南疆弟子入了我药王谷的时候,我曾听说过,不过现已闻他为寻结合二者之道,出谷行医,我也不得其法。” 这个房间外,早已在此的白渡倚靠木杆,静静地听着,最后,独自离去。 …… 鲜艳的赤金席卷了天空,云卷云舒,已成形状,在晚风的鼓动下,不情愿地挪动着脚步,在天空中俯瞰着大地。 金莱阁像往常一般的热闹,主事像往常一般地打着算盘,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翻阅账本,小二像往常一样地介绍着哪一方的赔率打,劝着别人下注,张厨像往常一样扯着大嗓门在庖屋里咆哮练练。 牛三暂时顶替了白晓辛的位置被张厨骂得狗血淋头,李任又和新搭伙的厨子闹翻了…… 花间酒的香醇勾得离门口不远的算命瞎子口水直流,来客依旧络绎不绝…… “打哪儿鬼混去了,这次没迟,就不扣你工钱了,快去接牛三的班,张厨也不知道跟我抱怨过几次了,还有,下次这会时间回来就从后门进来,臭死了!” 主事和往常一样,看见白晓辛就拿着扇子捂着脸。 白晓辛重新回到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他在熙熙攘攘的客流中,抱着馒头,走向了庖屋。 “你回来啦。”苏灵掀起庖屋的门帘,猝不及防看到白晓辛的脸,下意识道了一句。 “嗯。” “糕点还够吃吗?” “嗯。” …… 第二十章 厨艺大会 推开门,暖阳照进了屋子,穿着灰色短衫的白晓辛伸手遮在了眼前,黝黑的眼珠适应着从手指缝里露进来的光亮。 该,工作了。 白晓辛来到床边,背起了馒头,用吊带绑在了自己的背后,然后出了房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和这几天截然不同的奇怪的味道。 有些热烈,有些兴奋。 白晓辛并不清楚这种味道意味着什么,但是暂时,他还未从这股味道中闻到危险。 他来到了已经有些人的院中,安安静静地在接水的地方排起了队。 “嘿!林莫!” 排在他前面同为帮厨的人和他打起了招呼。 白晓辛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那人似乎也习惯了白晓辛如此,于是他所做的也仅仅止步于大大方方打了声招呼这条线,并没有深交下去的意思,便继续和他前面的人说话了。 “是啊,本以为一年一度的比赛切磋,会因为两国交战而暂停,毕竟前线和唐国还处于对峙的时候,但是我完全没想到这居然厨艺大会还是如期举行。” “每年这会儿,就是我们金莱阁扬名四方的好机会啊!” “但,说实话,现在这个时候举行厨艺大会,我们大部分的食材来自于唐国,感觉情势对我们来说,有些不利啊!” “你这就是杞人忧天了,大会以厨艺定胜负,又不是比食材的稀有,再说了,现在两国对峙,要是端了盘特供的菜上去,主持会不会吃还不知道,被‘咔擦’了还差不多!” “厨艺大会当然是以厨艺来定胜负了!我认为在食材方面的选择还是十分重要的,更何况,我们身处边关的地方,在材料的处理上,不及繁华地带的厨师处理得细致,要想在上面,我们的选材需得完全体现我们边关的特色!” “你都还不知道大会的题目是什么,你就在这边胡诌?” “其实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啊!” “你懂个屁……你刚才还……” 很快的,讨论的几人拎着水桶便朝着庖屋的方向走远了。 白晓辛提了一桶水,来到一边,半蹲着拿水泼了泼脸,嘴微张着,水在沾湿脸的过程中,也有些进了嘴里。 “呼——” 白晓辛喘了口气,站直身体后,水便顺着他的脸颊往下巴下凝聚,有些顺着脖子流进了胸膛,带来些微的凉爽。 “啊呜?” 馒头在刚才的嘈杂声中慢慢地便醒过来了,她迷茫地睁着眼睛,呆滞了一会儿,似乎才察觉自己又重新落在白晓辛你的背上了,反应过来后她慵懒地拿着脸颊蹭着白晓辛的后背,小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神情,而后便再懒得动弹手脚,继续在半睡半醒之间挣扎。 白晓辛猜都不用猜就摸清馒头的情况了,当然他也不在意,等到了庖屋,馒头的精神劲儿就来了。 不过出乎白晓辛的意料之外,似乎是庖屋的空气太过于灼热传到了外头,在今天,二人还未踏入庖屋只还在庖屋外的走廊道上,馒头就被巨大的嘈杂给弄精神了。 对于白天看不见的馒头来说,嘈杂并不会吓坏她,反而对她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但这要大多要归功于白晓辛并不怎么同她说话的缘故,所以馒头对各种各样的声音总保持着高度的好奇。 白晓辛突然感觉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 不由分说,他下一秒便看了过去。 是……李厨子? 白晓辛漠然地迎上了李厨火热的视线,二人还未对视几瞬,然后他便看到李厨朝自己狂奔了过来。 白晓辛看着,黝黑的眼睛瞬间犀利起来,一旦确定李厨要对他动手,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手,已然握在了背后的油布包上。 白晓辛还未动手,只不过因为李厨身上没有杀气,但白晓辛已经准备好了。 李厨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白晓辛你甚至可以看清他因为过度的兴奋而扭曲了的面孔。 “呔!你这孙子!”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事情回到半个时辰前。 昨夜金莱阁闭阁的时候,率先得到厨艺大比消息的,自然是一帮厨师骨干们。 张厨、李厨,二人在金莱阁已久,也都有各自的拿手好菜,自然都有参赛的资格。 这二人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李厨的做菜的灶位就在张厨的隔壁。 而张厨原来和李任是什么样子,李厨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俩人什么底他都知道。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这二人撕破了脸皮之后,新来的跟着张厨的帮工,手艺竟然这么好! 要知道,在这样简陋的地方,真正做菜的厨子,自然是只顾于做菜的,并不是说他们的刀工,烧火的技能不行,而是完全没有这个时间。 做一道菜的程序本就繁杂,如果在生意场上,一个厨子要做一道菜将所有的流程自己走下来,那客人早就跑了,别说什么招牌了,砸招牌还差不多。 所以,帮工的地位至关重要,他们能负责帮厨师处理掉繁琐且不必要的工作,厨师只需要专心做菜,做出好菜,就够了。 李厨毫不避讳自己的内心,没错,自己是眼红张厨的。 刚开始张厨和他抱怨主事怎的将一个新人丢给他的时候,李厨还抱有些怜悯的情绪,希望张厨不会因为要将大部分时间花费在调教新人身上而把一手好菜给做烂了,而且眼见张厨对自己的帮工还有些不言明的羡慕时,心里还是有些微的得意的。 但此从看着张厨日渐稀少的骂话和二人渐入佳境的配合,李厨盯着白晓辛那一手好刀工,对材料近乎完美的处理以及对增添柴火时机上的把握。他简直毫不怀疑如果张厨扔个萝卜让白晓辛削出个猪头来,白晓辛都能照做不误。 最重要的证明是,张厨的菜,越发地受到欢迎,四方尊这道菜量的减少,半点没有影响到张厨的地位。 于是抱着点希望,李厨跑去问张厨,能不能借白晓辛给他。 张厨是脑袋撞豆腐了才会借给他,自然一口回绝。 李厨也料到了这个结果,但他心想没事,找明的不行,他就来暗度陈仓。 可是,暗到一半,让张厨给截胡了。 …… 第二十一章 突然欢迎 白晓辛看着抱成一团的俩人,面无表情地放开了被馒头踩在脚底,同时被油布裹着的斜剑。 “爹嗲,哇嘎嘎……” 馒头对扭打在一起的声音十分地感兴趣,于是极力地发声模仿着张厨李厨说话的内容,只不过还未习惯他们的说话速度,模仿发声自然不能到位。 “有你这样挖墙脚的吗?真想当我孙子!?”张厨开口就骂。 “我话都没跟林莫说,你着什么急?”李厨在张厨的怀里用力地挣扎着,双眼依旧直勾勾地盯着白晓辛。 “你说得什么屁话?他是我的人,你要做什么跟我说就够了,你找他干嘛?他要切菜,要烧火,没空搭理你!”张厨愈发用力地抱住李厨,一手捂住了李厨的嘴巴,恶狠狠地盯着白晓辛,“还不快去处理食材?” 白晓辛漠然,背着呱呱叫的馒头,绕过他们便走向了庖屋。 “你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李厨瞪圆了眼睛,一把甩头甩掉了张厨肥胖的手,眼睁睁地看着白晓辛的背影消失在了庖屋门口。 “哼哼,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屎,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明白?”张厨一声冷笑,“昨晚你找我要林莫那小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一大早挑个食材还不停往门口跑,你当我是瞎子吗?” “哦,”李厨突然冷静了下来,也不再挣扎了,“你说得不错,但是,你觉得就我一个人对林莫那小子有意思吗?” “你说什么?”张厨皱眉。 “我是脱离了狼群的一匹狼,但是庖屋内,有一大群的狼在等他呢!哼哼哼!”李厨朝着庖屋努努嘴,一脸我得逞不了你也别想得逞的奸诈表情。 “糟了!”张厨反应过来,连忙奔向了庖屋。 李厨见张厨放开了他,连忙抓了抓自己的手腕也跟上了张厨。 不过当二人到了庖屋门口的时候,却张大了嘴巴,平日一向敞开着的庖屋,现在却紧紧地关闭着。 “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给老子开门!”张厨砸了庖屋门一拳,狠狠骂道。 “就是,你们不放老张进去就算了,把我丢在这里干甚?”李厨拍了拍门,“开门,放我进去!” “啊行了行了,庖屋溜进猫和老鼠了,你们俩等会,我们正抓他们呢!最近它们在庖屋偷吃了很多东西,今儿个总算抓到了!处理完它们就开门哈!” “放你娘的狗屁!”张厨差点没气晕过去,“庖屋整天都有专人打扫,哪来的猫和老鼠?你们这群小人!快放我进去!” “把我当诱饵了,过河拆桥是吗!?”李厨也发飙了,敢情自己跑出来给张厨看到,估计都是有人跟他说让他追出来的,不然张厨这个平日里一做饭做菜就忘了周围事的人,怎么可能会发现别的厨子在干什么? 就在李厨想要继续骂人的时候,张厨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就跑了。 “他在干什么,难道真的要放弃林莫?”看着张厨的背影,李厨一脸迷惑,最终想到什么的他猛拍脑袋,“对了!林莫是主事的拨给张厨这老小子的,那么现在要解决这件事,必须要主事的出马,主事一出面,周围人就没话说了……” 除非,有一点,白晓辛主动要求换主厨。 白晓辛看着抱成一团的俩人,面无表情地放开了被馒头踩在脚底,同时被油布裹着的斜剑。 “爹嗲,哇嘎嘎……” 馒头对扭打在一起的声音十分地感兴趣,于是极力地发声模仿着张厨李厨说话的内容,只不过还未习惯他们的说话速度,模仿发声自然不能到位。 “有你这样挖墙脚的吗?真想当我孙子!?”张厨开口就骂。 “我话都没跟林莫说,你着什么急?”李厨在张厨的怀里用力地挣扎着,双眼依旧直勾勾地盯着白晓辛。 “你说得什么屁话?他是我的人,你要做什么跟我说就够了,你找他干嘛?他要切菜,要烧火,没空搭理你!”张厨愈发用力地抱住李厨,一手捂住了李厨的嘴巴,恶狠狠地盯着白晓辛,“还不快去处理食材?” 白晓辛漠然,背着呱呱叫的馒头,绕过他们便走向了庖屋。 “你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李厨瞪圆了眼睛,一把甩头甩掉了张厨肥胖的手,眼睁睁地看着白晓辛的背影消失在了庖屋门口。 “哼哼,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屎,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明白?”张厨一声冷笑,“昨晚你找我要林莫那小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一大早挑个食材还不停往门口跑,你当我是瞎子吗?” “哦,”李厨突然冷静了下来,也不再挣扎了,“你说得不错,但是,你觉得就我一个人对林莫那小子有意思吗?” “你说什么?”张厨皱眉。 “我是脱离了狼群的一匹狼,但是庖屋内,有一大群的狼在等他呢!哼哼哼!”李厨朝着庖屋努努嘴,一脸我得逞不了你也别想得逞的奸诈表情。 “糟了!”张厨反应过来,连忙奔向了庖屋。 李厨见张厨放开了他,连忙抓了抓自己的手腕也跟上了张厨。 不过当二人到了庖屋门口的时候,却张大了嘴巴,平日一向敞开着的庖屋,现在却紧紧地关闭着。 “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给老子开门!”张厨砸了庖屋门一拳,狠狠骂道。 “就是,你们不放老张进去就算了,把我丢在这里干甚?”李厨拍了拍门,“开门,放我进去!” “啊行了行了,庖屋溜进猫和老鼠了,你们俩等会,我们正抓他们呢!最近它们在庖屋偷吃了很多东西,今儿个总算抓到了!处理完它们就开门哈!” “放你娘的狗屁!”张厨差点没气晕过去,“庖屋整天都有专人打扫,哪来的猫和老鼠?你们这群小人!快放我进去!” “把我当诱饵了,过河拆桥是吗!?”李厨也发飙了,敢情自己跑出来给张厨看到,估计都是有人跟他说让他追出来的,不然张厨这个平日里一做饭做菜就忘了周围事的人,怎么可能会发现别的厨子在干什么? 第二十二章 抢着做饭 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白晓辛处理完了张厨的食材之后,便抽个空给馒头喂东西吃,同时根据张厨的话一边控制着他烧汤做菜时的火候。 但今天不一样。 觉察情况有异的白晓辛用了比平时还快两倍的速度处理完了食材,眼见张厨还未回来,翻出来食材的残料之后,便拿起了昨日剩下的饭菜,挑拣了嫩些的菜叶子和肉末,用菜刀碾碎了,和着粥水,热了热,用小木勺喂起了馒头来。 馒头这几日在山里吃的都是糕点水,这会儿吃到了几口粥水便含糊着嘴,迫不及待地往下吞咽着。 这会,白晓辛控制着喂的速度和量的多少,不敢一下让馒头吃得太快,生怕她噎着或咬到自己的舌头。 当然,他也依旧警惕着,庖屋内刚才包围了他的厨子们的视线或多或少地还落在他的身上,晦暗不明。 刘厨子看着白晓辛喂小孩的动作,突然眼前一亮。 林莫这小子,来金莱阁也有一段时间了,那么他平日里看到林莫大多时候都是在做什么? 不是呆在庖屋帮张厨做饭,也不是砍猪大骨……而是,那个长得漂亮的小孩子! 是的,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一直和那个小孩子在一起,并且从来没有撒手过! 现在厨子们都聚在了一起,虽然把张厨和李厨这俩货暂时给踢出局了,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该回来,而且到时候来的,应该也不仅仅是他们,主事的可能也会到这里来。 一旦有人和白晓辛搭上话,那么其他人就会蜂拥而上,且不说他们现在还顾忌着在帮工面前要面子和怕晚些挤不进说话的圈子里,到时候主事的来了,一拍板,盖棺定论,到时候想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现在不如换条路走,将目标放在那个小孩子身上!倘若那小孩对自己做出的吃食喜爱不已,想要一直抱着孩子的林莫转变心意想来也不时什么大问题…… 到时候,在主事面前,自己也能够旁敲侧击地和主事说说那小孩子的情况如何如何,总的来说,张厨不算苛待林莫,但是那小孩子,看看,整天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剩饭剩菜? 再看看金莱阁的这帮废物副手,整天拿着钱花天酒地的,吃得比白晓辛好,得了工钱也花了大半才拿回家和婆娘交差。 当然,林莫这小子的吃食也算不得好,整天在金莱阁要么是吃白面馒头,要么就吃黄面馒头,这玩意儿也就单单能吃饱了,其他的什么作用都没有。 刘厨子心思通透,一边想着,一边就开始挑起了食材。 唔,那孩子瘦得很,眼睛不见得好,脸色苍白,瘦出的骨头搁这么远都一目了然,一看就是穷饿惯了,怕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刘厨子并没有什么怜悯的情绪,手脚利落地打破了一颗鸡蛋,同时一拍副手的脑袋,让这不中用的玩意儿去烧水。 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白晓辛处理完了张厨的食材之后,便抽个空给馒头喂东西吃,同时根据张厨的话一边控制着他烧汤做菜时的火候。 但今天不一样。 觉察情况有异的白晓辛用了比平时还快两倍的速度处理完了食材,眼见张厨还未回来,翻出来食材的残料之后,便拿起了昨日剩下的饭菜,挑拣了嫩些的菜叶子和肉末,用菜刀碾碎了,和着粥水,热了热,用小木勺喂起了馒头来。 馒头这几日在山里吃的都是糕点水,这会儿吃到了几口粥水便含糊着嘴,迫不及待地往下吞咽着。 这会,白晓辛控制着喂的速度和量的多少,不敢一下让馒头吃得太快,生怕她噎着或咬到自己的舌头。 当然,他也依旧警惕着,庖屋内刚才包围了他的厨子们的视线或多或少地还落在他的身上,晦暗不明。 刘厨子看着白晓辛喂小孩的动作,突然眼前一亮。 林莫这小子,来金莱阁也有一段时间了,那么他平日里看到林莫大多时候都是在做什么? 不是呆在庖屋帮张厨做饭,也不是砍猪大骨……而是,那个长得漂亮的小孩子! 是的,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一直和那个小孩子在一起,并且从来没有撒手过! 现在厨子们都聚在了一起,虽然把张厨和李厨这俩货暂时给踢出局了,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该回来,而且到时候来的,应该也不仅仅是他们,主事的可能也会到这里来。 一旦有人和白晓辛搭上话,那么其他人就会蜂拥而上,且不说他们现在还顾忌着在帮工面前要面子和怕晚些挤不进说话的圈子里,到时候主事的来了,一拍板,盖棺定论,到时候想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现在不如换条路走,将目标放在那个小孩子身上!倘若那小孩对自己做出的吃食喜爱不已,想要一直抱着孩子的林莫转变心意想来也不时什么大问题…… 到时候,在主事面前,自己也能够旁敲侧击地和主事说说那小孩子的情况如何如何,总的来说,张厨不算苛待林莫,但是那小孩子,看看,整天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剩饭剩菜? 再看看金莱阁的这帮废物副手,整天拿着钱花天酒地的,吃得比白晓辛好,得了工钱也花了大半才拿回家和婆娘交差。 当然,林莫这小子的吃食也算不得好,整天在金莱阁要么是吃白面馒头,要么就吃黄面馒头,这玩意儿也就单单能吃饱了,其他的什么作用都没有。 刘厨子心思通透,一边想着,一边就开始挑起了食材。 唔,那孩子瘦得很,眼睛不见得好,脸色苍白,瘦出的骨头搁这么远都一目了然,一看就是穷饿惯了,怕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刘厨子并没有什么怜悯的情绪,手脚利落地打破了一颗鸡蛋,同时一拍副手的脑袋,让这不中用的玩意儿去烧水。 …… 第二十二章 我要好处 可以面圣意味着什么?每个厨子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意味着什么? 金莱阁固然在陵月国内颇为有名,但是哪个厨子想要整天呆在边城这边做饭做菜?有谁不想靠近陵月国的皇上?有谁不想要获得陵月国天子的认可?现在,眼前就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而且每年都会有两三个厨子被挑走。 从金莱阁主事的角度来看,她完全不反对厨子们的踊跃参与,输了他们也并不损失什么,甚至于她都已经替那些厨子门找好了借口,说边城的菜无法入皇室人的眼便足矣,因为口味这玩意儿大家不可能都喜欢同一件事物,道理都明白,该喜欢金莱阁吃食的人依旧还是会喜欢。 而获得了好的名次,金莱阁的名声只会跟上一层楼,看,好的名次竟然也被金莱阁的人占据了一席之地,那么还愁那些有手艺没门道的人不主动上门来? 倘若有人入了皇室的眼,那就更好不过了,金莱阁是个所有厨子共同切磋手艺的地方,某某荣誉加身的厨子就是出身于金莱阁……剩下内容就靠一张嘴编。 竞争是有必要的,但是主事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内耗。 而白晓辛引起的事情在她看来完全就是内耗。 在这种时候不专注于做菜,在这边抢一个没来多久的新人?说出去还要不要笑掉大牙了? 主事靠着廊道,摇着扇子,颇为不善地盯着白晓辛,后来意识到这个面无表情的家伙估计连什么事情都没弄清楚,兴风作浪的是那帮厨子也不是他,这才稍微地缓和了些。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嘛?”主事扇了扇圆扇。 “不。”白晓辛地回答依旧言简意赅。 主事对白晓辛的反应倒是很满意,这样的人虽然话不多,但是手上该做的事情一件也不会落下。 “有场比赛,金莱阁的厨子们有资格参加,他们需要好的副手。”主事简单地概括了整件事情,然后便看白晓辛的反应。 白晓辛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长得已经盖过了脸颊,主事也总不能蹲下来看白晓辛的表情,只不过主事看白晓辛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倒是抽了抽嘴角,她都已经表示得这么清楚了,这小子倒是给点反应呐? 两个人总不能这样一直安静下去,最终主事叹了口气,还是出声了。 “简单地说,每个厨子都想要你去帮他们。”主事咳嗽了两声,“你怎么看?” “我?”白晓辛想了想,除了和张厨,其他一概人他都不大熟悉,那么,既然他们和自己并不大相熟,也没有结怨,那么,他们的用意,是想要踢张厨出局?让他没有副手? 简单的说,一块馒头,能少一个人分食自然再好不过不是么? 白晓辛觉得自己想通了关键。 于是他微微抬首,对着正露出微笑的主事认真询问道,“有好处么?” “啥?”主事一脸茫然,接下来白晓辛的反应不应该是坚守阵线或者直接跳槽嘛? “我,好处。”白晓辛伸手指了指自己,他认为主事应该是没听清楚。 “???”主事一脸懵,你就是个副手,你要个啥子好处? 厨艺比赛这事,拿好处的从来都是厨子,要么是做菜的新经验,要么是奖励,荣誉加身……至于副手,有谁问过嘛? 但今天,白晓辛就认真地问了,在主事的视线里,白晓辛唯一能够看到的紧抿着的嘴角显露了他的严肃。 是的,林莫这小子没有在开玩笑。主事如是想道。 “这个没有好处。”主事有些不自然道,从来还没听过有人问过这问题,因为副手向来都是厨子罩着的,而且也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副手问过这个问题。 “噢。”白晓辛点点头,转而拍了拍在他背后挣扎着的馒头,她还饿着,而他也打算回庖屋继续原来做着的事情。 “等等,你跟谁去参加比赛?”主事眼见白晓辛一副要走的模样连忙问道。 “不去。” “……”是哦,原来还能这样选来的,主事抽了抽嘴角,“你等等,不过你为什么不参加?” “没有好处。”白晓辛道。 够直白。主事叹了口气,她的七窍玲珑心不适合对付这样的呆子啊! “其实……可以长长见识。”主事想半天憋红了脸憋出一句话来,差点想骂人,也是,这副手都没好处了,还参加干甚? 主事突然感觉到白晓辛会起一个坏头,如果副手可以有选择不参加的话,那么他们就将会有更多筹码与厨子们谈话。 这也意味着,向来榨取着副手的厨子们,可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来使唤那些副手。 不过,这个代价,并不需要金莱阁需要承受的。 比赛主办方不是金莱阁,怂恿厨子门参加比赛的也不是金莱阁,这完全是厨子门自发的行为,金莱阁,只是他们的一个来源地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主事突然有些好奇,那些厨子们会选择怎么办呢?另择他人?还是付出一定的代价与这个林莫交易? 有点意思。 主事眼见白晓辛走远了,李厨和张厨同时拥了上来,于是和往常一样摇了摇扇子,只是面对他们的笑容略微诡异。 “一起去庖屋,我盯着。”主事慢慢地走着白晓辛走过的道路,她要确保的是厨子们不会被白晓辛气得暴起打起来。 不过,她相信,大部分的厨子都会选择放弃林莫的。 毕竟,林莫不是做菜过程必须的,他是可替代的,相对于无价就能够使用的副手,林莫显然会因为格格不入而被剔除出去。 那么,就要看那少数几个能过付出怎样的利益了。 看看这群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们出出血的样子,也是个不错的早晨。 主事想着,这会儿,一行三人已经来到了庖屋门口。 “林莫啊!你看看你家小孩怎么养的,脸色怪难看就算了,还瘦巴巴的,一看就没吃什么好东西!来来来,看看我的鸡蛋羹!” …… 过程、结局、本书“腰斩”,一一禀述 四十一万二,除去请假之类的废话,应该有四十万。 水文的事情我比较不会,所以每个章节两千多字,因为觉得有必要同在看本书的读者一一解释清楚暗线埋伏之类的,所以很多时候为了埋伏笔大概会令读者们觉得极为不耐烦,开头就是一个我自认为很成功的,但是很招黑的例子。 但本书我最满意的,还是开头的部分。 前十五万字,多分镜还有时间的拉锯,非常细致地写下了我想表达的东西出来,但现在回头,其实还有很多可以改的地方,究极还是我最满意的地方,所以除去错别字,我不想改。 但毕竟是失败的,没有人会喜欢前面的十五万字,总体来说,这本书还是失败了,毕竟我还是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没人搭理我。 我大概动过三次放弃写下去的念头,最后一次,我决定腰斩。 而引发我写这本书的小侄子,我想,我开始讨厌他了,原因无他,太吵了。 接下开向有幸看过拙作的读者们,或者准确的说,是看到这里的读者们走马观花般地介绍一下,我原本想写下去的剧情。 小白带着馒头在历经皇室连同铸剑山庄的合作围剿了在厨艺大会上的武林人士后,小白和苏灵分开,苏灵去了药王谷,又一年过去,小白回到了唐国,在唐国首都的宰相府里找了一份下人的差事,一次,无心救了宰相的女儿,不过没有诸如各位所想发生什么罗曼蒂克的爱情,因为宰相女儿不知道排在女几,是的,日子继续枯燥无味下去,但是引起宰相女儿的注意是必须的。 因为苏灵是女主,所以三年之后会回来找小白,还有那位在山上被救了的尉迟岚也不要想太多,她是小白哥哥的未婚妻,所以想要后宫的读者们可以不用继续看下去了,小白的性格注定不讨喜的。 在接下来我说说小希的身份,开头的十五万字有些地方是小希自导自演的,石狮子是他的人,只是要保护他的,本来想要一起带走小白,但是没想到杨渺渺的意外介入迫使小希的手下只救回了小希,没错,小希的真实身份是唐国被排斥的真正的皇血后裔,只是不小心来到陵月国,又不小心和小白碰在了一起,机缘巧合救了小白,并且会在后期和小白反目成仇,想要小白帮助他夺皇位,但小白不为他所用,一次在捅了小白一刀后,小白为救馒头,落崖失忆,所以你们会看到中秋节我发的那篇先写出来的番外,小白被和尚救了,意外被母亲在庙里进香的时候发现了身上的胎记,而且小白和母亲长得很像,后面请自行脑补。 至于大千和二千,后期为了救馒头死了傻傻的二千,没错,这个是用来催泪的情节,可惜我没写到这里。 青灵不出各位所料会是反派boss,后期成为蝶骨夫人的继承人,拿了蝶骨夫人的传承,座下无数男人使唤,而且只有她的毒能对小白起作用,这个我提醒过大家。小白在馒头的劝说下上战场去救父亲【后期多国大战】,但是由于抗拒斜剑的使用被巫蛊族的人活捉,青灵无意间跟巫蛊族的人交易的时候认出白晓辛【刚开始误认为大千,后来认出是从小威胁自己害自己走上了这条路的乞丐】并救了白晓辛,接下来……囚禁调调啥的,请自行脑补,其实这段会挺刺激的,我大概写不出来。 三夫人是依珊成为了三夫人,爷爷父亲儿子三代娶了她当填房夫人,一个死了,一个废了,一个半残了,是不是她搞得鬼我也不清楚,反正三夫人在唐国艳名远播,哦,对了,依珊被卖到了唐国。后期和小白相遇,嗯,调戏小白是必须的,至于小白会不会有反应想想就知道了,都说不是后宫文啦,后期帮小白很多忙,并且教馒头琴棋书画。 苏灵的话,女二,女主馒头,很有医术天赋,后期药王谷出来,补血能手,和青灵杠上,一人下毒,一人解毒,帮小白忙。 小白后期为了馒头用斜剑守住一座被瘟疫蔓延并且被放弃的唐国城池,一人一剑,把死亡的士兵变成活死人组成亡灵大军对敌国的联军,代价瘫痪,并且斜剑为天下所知。后期小白恢复,代替明峰成为反派boss,会有一段时间,还和青灵联手杀了无数江湖上的“正道”人士,掀起腥风血雨。 究极明峰boss,是另一派陵月国皇族,具体的我还没想好,馒头的妈妈和原来xx府邸的大小姐,和杨筠筠是双胞胎姐妹,后来府邸被灭门,被明峰boss收养,后来和xx国的皇子相爱,背叛了明峰,盗出了剑谱,但是由于追杀不得不和皇子分开,并在祁翊这个偶像剧男二的帮助下逃出,最后传授给了小白,所以,馒头是公主。 李家是陵月国一族的后裔,但是李瑾年后期双腿在一次和长子争斗的过程中为了保护妹妹被毁了,变成了坐轮椅的帅哥,从此心灰意冷,行走江湖,来到唐国无意中在馒头的牵线下和小白成为不说话的好朋友,并且帮助小白守住瘟疫感染的城池。 至于小白会不会死……额,我的原结局是这样的—— 第xx章大地飞花你在眼前 【因为很喜欢虹蓝光明剑的主题曲,所以结局用这句歌词,os:终于八个字了不是?】 可以,增加风景描写……后面给馒头生个弟弟妹妹啥的 …… 看见了纵马飞驰的身影,白晓辛一拉马缰,一提气,脚尖点在了马头,整个身子便滑了出去。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白晓辛单脚点地,一旋身,拿着琰儿给他的一束花,停在了马侧,尝试着慢慢地对着女孩举起来,木着脸对女孩说道。 那束馒头塞给她的满天星,因为在骑马的过程中,花瓣已经全部都掉光了。 所以,这束花,秃秃的,只剩下了花杆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白晓辛道,见女孩呆在原地不动,再次上前一步,举了举手。 女孩似乎是晃了晃脑袋,那蒙着面的斗笠,似乎也跟着晃了起来。 “琰儿教会了乞丐怎么当父亲,” “……有人,教会乞丐这个,”白晓辛缓缓道,扭头看向了一边的红艳的落日,“而今,也不知……她还愿意,用余生,教他,爱?” “笨蛋……” 女孩颤抖着,终于忍不住下马,摘了斗笠,扑进了白晓辛怀里。 她已泪流满面,这是她最初教白晓辛识字时候的诗词。 白晓辛没有抵抗,只是轻轻地拥着女孩。 所以他被扑倒在地。 光秃秃的花杆子,慢慢地洒落在两人身上。 “我想起来了。”白晓辛看着女孩的脸,缓缓道。 “你教我用匙的那一次,”白晓辛道,轻轻地抚着女孩已经摘了面纱后的青丝,然后看着女孩熟悉的眉眼,“也是,现在的模……” 话未说完,女孩便堵上了他的唇。 “不一样的……” 良久,吻着白晓辛,一声喟叹,似从她的鼻息滑出—— 现在的白晓辛,长高了,长大了。 那会儿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还是个臭着脸的小孩。 所以,很久以前,她就对他动心了。 后来,她有贼心没贼胆。 而今,她有贼心……也有贼胆,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他下手了。 是不是很肉麻?是的,这个就是预定好的结局。 我有想过be的,但是我下不去手。 感谢那位不知名的,给奶爸两张月票过的人,感谢给过推荐票的人,感谢留言的人,感谢交流的人,也感谢挑剔的人…… 那么,诸君,江湖再见,下一次,我们起点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