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儿》 第1章 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 “周载年，你再不下来，我就要冻死了。” 周载年走到窗边向下看了一眼，勉强看到夜幕下的人影，红色的裙摆，热情如火。 而电话的那一端，是北风不断的呼啸。 他压了压声音，问：“你不是四年前就已经死了么。” 好的前任就该像个死人。 简兮现在懂了。 结束会议已是半小时后，没故意拖延，也没刻意加快速度，和原定的计划一样。 男人出现在车库的时候，简兮正抱着自己蹲在车边。 西装三件套外搭羊绒大衣，束着条宽领带，黑白灰三种颜色配出一副生人勿近的严肃感。目不斜视地开门上车，把大衣扔在副驾位上，系安全带的时候简兮坐上来，顺手把大衣罩在身上。 他没理她，也没轰，直接把车开上路面。 天气预报挺准，下雪了。 简兮缩成一团偎窗去看，雪花渐渐成片被风翻卷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没等叫他开窗，车就停到路边，门锁啪嗒开了。 “想玩就下去。” 男人的语气比外面的风雪还冷。 简兮直接爬过去落锁，坐回来的时候手留在腿上，食指轻轻地推，顺着肌肉的线条反复摩挲。 “怎么我不能碰”简兮扫了他一眼，从上到下，“我又不是没碰过。” 周载年解开安全带，“过来。” 她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扶着腿攀过去。 简兮勾住脖子，脸埋上去嗅了嗅，“你的香水都没换过。” 他不理她，简兮就自己说：“网评这是香水界的斩女香，就像口红里斩男色一样的存在，又叫渣男香。” 周载年反问了句：“有渣女香么” 手指正摸向他的耳朵，便扬着手腕在鼻端虚晃一下。 淡淡的木质香气，混合着一丝轻苦的药感。 她哪知道什么渣女香，反正他在骂她渣女，那就大方承认呗。 周载年一把将她推回座位，简兮忙系上安全带，感受到他的反应适时收手，笑弯了眼睛看向窗外。 周载年板着一张脸，一脚油门将车开到家楼下的地库，熄火。 没等简兮看一眼旁边那辆昂贵的幽灵跑车，就被拽到他的腿上。 面对面，什么都藏不住。 说什么都多余。 作为渣女，简兮摘掉了他的眼镜，主动吻了上去。 周载年托着她，声音又低又哑，“在外面学了不少。” “你试试。” 一试可就露了馅，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生涩得一如当年，怪要命的。 简兮想得挺好，做完了潇洒说拜拜，结果一场下来就软在他身上动不了了。 “你住哪儿”他问。 明明听见了，她却紧闭着眼睛，挂在他身上装睡。 周载年把人抱回家，放上床就“醒”了，缠上了他的脖子和腰。 “洗澡。” 语气不大好。 她就松了手，看着他扯掉领带，摘掉袖扣和手表，解着衬衫的扣子。 自律又自制的人，身材是真好。 周载年见她盯着自己，眼睛都亮了，俯身问她：“一起” 简兮愣了下，就被抱进了浴室。 冻了一个小时，虽然在车里已经做过了热身运动，也没完全缓过来。水不是很热，淋在身上却直发麻。 每一滴都跟小刀片似的，简兮疼得想躲。 他把她圈回怀里，低头吻住。 适应了水温终于不再那么僵冷了，简兮攀着脖子问他：“你急什么” “赶时间。” 这架式，确实像。 简兮吃不消，就着心口的位置用力咬住，听见他吸气才松了嘴，笑得心满意足。 “给你留个记号，给一会儿的女人看看，知道你是有主的。” 得意了没一会儿就不笑了，再一会儿喘得话都说不出来。 结束后，周载年冲完澡就出去了。 简兮缓了好一会儿才裹着他的浴袍出来，人已经穿戴整齐。 合身的黑色礼服，暗纹领结，短发梳得齐整，就跟没乱过似的。 贪欢完也不忘打扮得一丝不苟，去见别的女人。 “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周载年说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挑了块手表戴在腕间。 她靠着衣帽间的门，犹豫着说：“可能……是第一个男人教得不好” 周载年侧眸看她，“还有种可能，是你后来遇到的男人都不行。” 这次回得没有犹疑。 “是没你行。” 见他当真要走，跟到门口，“你就不怕我像四年前一样，睡完你就跑了” 周载年头也没回，学着她刚才在车上的口气，“你试试。” 门关上，带起一阵风。 简兮裹紧浴袍回到他刚才站的那面镜子前，擦着湿哒哒的头发。 领口里一小块红色印子若隐若现，恰好在脖领的位置。 镜子里的人左看右看，可比她咬在周载年胸前的那一口显眼多了。 第2章 突然这么有情趣了? 半夜，周载年回来了。 简兮睡得正好，脖子又湿又痒。 半梦半醒间，一把就将周载年的脑袋搂进了怀里。 “kirs，别闹，睡觉。”说着，在头顶亲了亲。 只一下，周载年就让她彻底清醒了。 一句话不说，折腾到天亮。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简兮看着他又穿戴整齐去公司了。 睡到中午，接到了周载年的电话。 床头放着一张信用卡。 紧接着门铃就响了，来人把她带到了华庭苑，距离周载年在百川街的房子大约十分钟的车程。 大落地窗能看到市区最好的购物中心，最繁华的路段。 头一回被男人养起来，原来是这种感觉。简兮决定体验一下花周载年的钱是个什么滋味。 出门前，简兮发了个微信给周载年，提示被对方拒收，这才想起来四年前就已经被他给拉黑了。 很快，周载年就收到了消费提示，一条又一条响个不停，直到两天后才消停了。 简兮也没怎么，就是衣帽间已经填满了，外加下起了大雪，懒得动了。 下雨天，下雪天，最适合窝在被子里面睡觉了，她要好好享受。 睡到饿醒，天已经全黑，看了眼时间不过才六点钟。 手机里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周载年打来的。 简兮拨回去，竟然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明明一分钟前他还打进来，差一点她就给挂了。 周载年问她在哪，简兮说在家，他就说了句开门。 话是凉的，咬在唇上的嘴也是凉的，人也是。 简兮才从床上起来，就穿了一条短款的吊带睡裙，身上的热气一下就散了。 手伸了进去，周载年把人提了提抵在门上，低声问她：“想我么” “想。” 证明似的，简兮主动地吻了回去。 周载年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放开她。 “换衣服，出门。” “去哪” “随便带两件就行，把你卖到山里去，你新买的那些衣服以后也没机会穿了。” 简兮一听就乐了，开心地带了两身衣物，又选了身防风防雪的换上，蹬着雪地靴就跟着他出了门。 即将抵达的时候，简兮才发现好像是他的别墅，四年前她曾和他在这里住过几天，再往前还真的是山。 说要把她卖到山里的人停好车，理都不理她就下去开门了。 简兮不着急，一只脚踩进雪里，再把另一只踩进去，慢悠悠地再换一只，短短几米路玩了好半天。 在门口抖雪的时候，弄得周载年一身都是。 周载年拽着她进了屋，嘭的把门关上。 换个地方，不过是继续刚才想做未做的事，远了点也确实麻烦了点，倒是挺有情趣的。 许是因为故地重游，相隔四年的时间，两人又在同一个地方做了相同的快乐事，周载年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不少，喂饱了自己便去厨房里伺候肚子。 简兮帮不上忙就在边上看着，觉得他穿着棉质衬衫和长裤煎牛排的样子好像比前两天更帅了点，整个人贴过去自身后抱住，搂了没一会手指头就到了腰间，又戳又摸地乱动。 “你来” 简兮摇头。 “那就别捣乱。” 她从他眼底看出点意思，再闹一会估计能直接把她给按在灶台上。正饿得厉害，决定不逗他。 周载年煎好牛排出来，简兮已经布置好了，餐桌推到了窗边，铺好了桌布和桌旗，摆好了盘子和刀叉，烛台上还燃着蜡烛，酒也醒上了。 周载年垂眼坐下，淡淡地说：“你还挺有劲儿。” 不知道是夸她呢还是在内涵别的，简兮坐在他对面吃得挺高兴。 酒是好东西，助性助眠，两个人喝了一瓶刚刚好，抱着缠绵，相拥而睡，第二天的心情都是好的。 到了下午，门铃乍响，吵醒了午睡的人。 周载年从窗户看下去，系着扣子下了楼。 “大哥，surprise！周末愉快！” 周未未一进门就扑过来抱住他，怀里的小狗压得直叫。 被吵醒一点都不愉快，周载年看了眼门外的程兰心算作打招呼。 周未未拉过程兰心，把门一关，“我和兰心是过来玩雪的，经过这里就想着来碰碰运气，真的就看到你的车了。你这个工作狂……突然这么有情趣了” 周载年没有请她继续往里进的意思，点头应道：“去吧，注意安全。” 周未未嘴一瘪，他又补了一句：“晚上住哪再往前开半个小时就有酒店，需要我帮你订房么” “我都遇见你了，当然住在这了，干嘛还要往前开，你想累死我——” 话音骤停，周未未瞪大了眼睛，从不敢置信到尴尬再到生气，几种情绪转换得既鲜明又快速。 简兮直穿过去打开冰箱，倒了杯牛奶，边喝边往回走，就穿着一件周载年的衬衫，胸前随意系了两颗扣子，旁若无人地踩着楼梯回去了。 周未未顾不上程兰心，拉着周载年挪开几步，压着嗓子问他：“大哥，你在干什么大伯让你和兰心订婚，你——” 未婚的千金小姐羞耻心重，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周载年笑了一声，低头问她：“搁你的意思，订了婚，她能管得了我” 周未未就看见他耳后的红印子了，气得推他，咬着牙说：“今儿还偏就住在这了，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能把你给迷成这样。” 第3章 就凭你?你也配! 简兮再次下楼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隔着段距离向周载年要车钥匙。 周载年正在和周未未说话，看过来的眼神里笑意未散，问她：“去哪儿” “机场。” 周载年让她等一会儿，上楼去换衣服。 下楼的时候听见了人和狗的叫声，此起彼落。 快走几步，就看到简兮站在椅子上，周未未的那只小狗不停地蹦跳，想要去够简兮的脚。 一只小蝴蝶犬，能吓成这样。 周未未瞅着简兮乐得不行，“你下来，它不咬你。” 简兮手一指，“你先把它抱走。” “我现在去抱它，等着被咬”周未未低声嗤笑，“这么小一只狗，怕成这样胆子那么小，你还敢勾引我大哥” “你大哥没结婚，没订婚，没女朋友，我勾引他碍着谁了只要他一天单着，谁也说不着我。他要是有了主，用不着你说，前一秒定下来，后一秒我立马消失。” “你——”周未未一时语塞。 简兮学她：“你——你又怎么知道我以后不是你大嫂” “就凭你你也配！”周未未气急，指着简兮命令道：“珍珠，咬她。” 不停跳的小狗叫得更欢了。 “周载年。” 简兮早就看见他了，倚在楼梯口看戏。 叫一声，才肯出来。 叫一声，周未未就乖一点。 周载年一开口，人和狗全都乖了，不服也得忍着。 简兮扶着他下去，腿直接夹在腰上。 哪还有怕，看向周未未的眼里全是笑，像是在说：看，我勾引他了，你能怎么样 周未未脸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抱起她的小珍珠瞪着简兮，“不要脸。” 简兮枕着周载年的肩，学她刚才的口气，“这么小一只狗，腿短成这样，还敢凶我” 周载年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简兮把脸埋在他的脖子上。 周未未气得够呛。 抵达机场，周载年才说了一句：“未未说不过你，你别理她就好，你们也没什么机会见到。” 简兮就不高兴了，这就相当于在告诉她，别想着当周未未的大嫂，没什么机会。 关门的声音就大了些。 没说去做什么，也没说需要多久。 周载年点了支烟，在路边等她。 将近一个小时，简兮推着车出来，车上放着个定制的虎斑纹航空箱。简兮把它放在后座，人也坐了上去。 周载年从后视镜看她，抱了只猫出来，好大一只，足足有珍珠两三倍那么大的一只猫。 简兮在猫脑袋上亲了好几下。 “kris，有一只叫珍珠的狗在等你。” “珍珠是个什么狗呢法国狗，蝴蝶犬，还有个名字叫侏儒小猎犬。” “你呢，是西伯利亚猫，是来自战斗民族的猫，是能拍熊的大猫咪。” “所以，kris，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简兮和猫说话的时候，声音又低又轻，满是期待，比刚才气周未未的时候还要愉悦。 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对上，简兮歪头看他，问：“你要不要告诉你妹妹一声，让她带着她的狗尽快离开。” 周载年反问：“你的猫叫kris” “不然” 周载年没说话，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你在生气”简兮发现了。 周载年不想理她。他都生气好几天了，晾着她不理，现在气消了，她才发现。 简兮也不想理他。他妹妹欺负她的时候，他连话都不说一句。 快到别墅的时候，简兮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凑过去拍了拍胳膊，周载年转头的时候，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我和你妹妹的事还没完呢。今天，要么她走，要么她怂，没有第三种选择。你可以看戏，但是不能拉偏架。” 说完，想起刚才出门时没看到程兰心，问他：“你的程小姐呢” 周载年停好车，落下车窗点了支烟，“回去了。” 这是准备看戏了，好得很。 一开车门，kris就蹿下去了，雪地里慢悠悠踩了几步开始奔跑跳跃，撒了欢地打滚。 简兮走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扬着下巴说：“别眨眼，看清楚我是怎么欺负你妹妹的。” 说完，走到院子正中央。 “周未未！” 门开了。 周未未怀抱着她的小珍珠，站在门里面。 “叫我干嘛” 下巴扬着，骄傲地看着她。 风一吹，瑟缩了下，强忍着没有后退。 简兮经过她直接走了进去，出来时把羽绒服推到她的身上，“穿上。” 周未未提了一个声调，“你命令我” “爱穿不穿。”羽绒服转眼就丢到了外面的雪地里。 珍珠也到了简兮的怀里。 周未未追过去，冻得捡起羽绒服边穿边叫：“你把珍珠还给我，你——” 简兮抚摸着珍珠的大耳朵，看着她不敢置信的样子，摇着头说：“我连你大哥都敢勾引，我会怕它” 第4章 把他妹妹给欺负哭了 简兮抚摸着珍珠的大耳朵，看着她不敢置信的样子，摇着头说：“我连你大哥都敢勾引，我会怕它” 说完，叫了声kris，摆了个标准的投掷姿势，就把珍珠像棒球一样给丢出去了。 周未未也叫了一声，戛然而止。 kris狂奔而来，突然腾空跃起，叼住珍珠的脖子轻盈地落在雪地上。一路颠着小跑向简兮，嘴一松，珍珠掉在脚边，kris跑到几米外等着再来。 接狗游戏玩了三回，周未未才缓过神来，想要去抱，kris一爪子摁住狗头直接压进了雪里，冲着她哈个不停。 吓得周未未退了两步，朝着简兮叫道：“你把珍珠还给我，它是我的狗，不是你的玩具。” “你去拿，它不咬你。” “你先把它抱走。” “我现在去抱它，等着被咬” 风水轮流转，有时转得特别快。 周未未气她的那些话，天还没黑就全都还回去了。 “大哥！” 叫周载年这招，周未未也会。 简兮不吃这套，拍掉手上的雪，拽着她一起蹲在地上，“现在这状态，你大哥过来也一样。” kris盯着周未未，跃跃欲试地想要扑过去，又凶又躁的。 周未未眼睛一闭，眼泪就掉下来了。 简兮倒是笑出声来，“睁开眼睛看呀，我给你变个魔术。” 说完叫了声kris，伏低身体和猫对视。 “一，二，三，四……”慢慢数到十，闭上眼再睁开，kris跟着她的节奏也闭眼又睁开，当数到第三次的时候就明显冷静下来。 “kris，坐。” 它就端正坐下。 “kris，卧。” 卧下。 “kris，睡觉吧。” 应声侧翻，眼睛一闭。 简兮把珍珠身上的雪抖了抖，毫发无伤地塞到周未未怀里。 周未未抱着狗，惊魂未定，小声地问她：“你怎么做到的” “周未未。”简兮往前一凑，盯着她的眼睛。 “一，二，三——” 周未未蹭地站起来，转身就跑。 简兮躺到雪地上，一把捞起kris，哪还有半点睡着的样子，在她身上用力抖着雪。简兮从兜里掏了个小零食，塞到kris嘴里，边亲边夸：“装得可真像！” 车门开了又关，周载年走过去。 简兮用手遮着光，看不出他的表情。 伸出手去，周载年勾住，拉她起来。 简兮有点心虚，刚把人家妹妹给欺负哭了，还当着他的面，着实有点嚣张了。 “要不，我走吧。” “累了。” 男人怎么能说累呢 简兮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周载年拉着她往门口带，“今天不想开车了。” 她就高兴起来，扑到他身上，“周载年，我刚才把你妹妹弄哭了，你生气没有” “没有。” “那你妹妹欺负我的时候，你生气没有” 周载年扯开她，“冷了，进去。” 简兮用力抱回去，“下次，再有人欺负我，我不会还手了。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 这么一说才发现，再见面后都没表过情，床倒是没少上。 “周载年，我喜欢你。” 说得挺认真，说完就去找猫了，叫了一声，kris就颠颠地跑过来。 简兮推开门，猫就钻进去了，一点都不认生。 周未未悄悄开门出来，扑到周载年身上哇哇地哭，哭到天色渐暗。 好多年没这么哭过了。 让他离简兮远点，让他送她回家，倒是没再说一句难听的话。周载年问她能不能和简兮坐一辆车，周未未想了好半天，摇头。周载年就告诉她，不能把简兮一个人放在这里。 周未未哭得更惨了，“你刚才带她出门的时候，就把我一个人放在这了。大哥，你偏心，你不许喜欢她。” 以往，家里人都会哄她，周载年也不例外。 现在他发现，简兮对付周未未的方法最有效。 周载年拍了拍她的头，温和地说：“周未未，你再哭，所有的卡全都停掉。” 哭声就弱了。 周载年听见门里面传出的猫叫、狗叫，还有简兮的笑声。 有的女人，好像就没哭过。 第5章 你这张嘴是真行 周未未进门后，揪着周载年的袖口，悄悄瞅了简兮一眼。 简兮正和两只宠物趴在厚地毯上，发一个指令她先做一次，再让kris做一次，最后珍珠学着来一次。做对了，小零食奖励，做错了再来一次，反复做到对为止。 兄妹俩在外面说话的时候就看见了。 这么个小游戏，玩了快一个小时。效果显著，珍珠学会了，连装死都学会了。 简兮恨不能把它夸上天，受到鼓舞的小狗很嗨，围着简兮打转，甚至炫耀到kris面前，汪汪叫个不停，又坐又卧又打滚地展示教学成果。 狗脑袋就被拍在了地毯上，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珍珠眼一闭，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周未未没忍住就乐了，更快地别开脸去，哼了一声，“幼稚。” 简兮理都没理她，只看着周载年，委屈巴巴的。 周载年坐到她身后的沙发上，简兮就把脑袋枕到他腿上，哼哼唧唧说饿。周载年问她想吃什么，脑子里什么都有，就懒懒地说了句大席面，又表示不想再吃牛排了。 “呵。” 周未未故意笑得挺大声，说了句“等着吧，一会撑死你”就回房间去了。 现在的简兮，挺渴望被撑死的，比饿死强。 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顿时觉得她又可以了，确认似地问：“一会就有的吃了，是不是” 那副样子，就像坐在她身后等着投喂的两只小动物似的。 周载年把她提上来放在腿上，摘掉眼镜放在一旁，整个人放松地往后靠，简兮环着他的腰跟着偎过去。 “今儿怎么不穿裙子了” “玩雪不方便。”简兮猛的一抬头，“不好看” “好看。” 细腰翘臀大长腿，修身的裤子比裙子更显身材，怎么会不好看。 就是不方便。 简兮就懂了。 分明两人没有过几次，她已经能看懂他眼里的表达，他想要。 周载年确实挺想。 第一次见她穿裤装，也是第一次觉得女人穿长裤能这么诱人。 在眼前晃了一下午，此时又好像没有那么急，就这么抱着她，等着酒店送晚餐来。 简兮哪知道他那些内心戏，腰被揉得热乎乎的，眼神又直勾勾的，她就亲上去了。她会的都是从他那学来的，模仿得不错，就是生涩。 男人喜欢女人热情又性感，又欲又会。 男人还喜欢女人生涩懵懂，可以手把手地教。 在他们心里，分得特别清楚。 简兮对周载年来说，就是第二种。 她亲得特别认真，认真得好像他不做点什么都是欺负她了。 周载年就吻回去了，就有点收不住。 门铃响的时候，简兮眼里都是不解，被抱到餐桌旁的椅子上还有点懵。 酒店的人挺礼貌，门铃响一下，停一会，再响一下，反复。周未未咚咚跑下楼，冲过去开门。 周载年听见便坐下了，揉着简兮的脑袋，“先吃饭，你的大席面到了。” 确实算得上大席面，摆了满满一桌。 周未未得了她大哥的明示暗示，不看不说，吃得悄无声息。 简兮吃了一口，自言自语似地叹道：“是辉师傅的手艺呀。” “你这张嘴是真行。” 周未未是真的在夸，就是语气不大行。 周家小姐是典型的富养，从小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见过真正爱吃会吃的，也见过一些自诩富贵却连条好舌头都没长的千金小姐，像简兮这样只尝上一口就能点明出处的，真不多见。 周未未就多看了她一眼，再去瞅周载年，目不斜视的样子一本正经。 这一桌给整的，大老远把辉师傅从市中心请到附近的酒店来掌勺，花多少钱是小事，花心思才是大事。 说不偏心，不喜欢，谁信呢。 结果，这么一大桌根本没吃多少。 周载年中途接了个电话就去了书房。 坐在一桌又不说话挺尴尬的，周未未没吃几口也走了。 简兮倒是无所谓，心心念念的这一口吃美了，遛了猫狗又喂了粮，洗澡上床睡觉。 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周载年来了，头发半湿的蹭在身上又凉又麻，睡意立刻就散了。 下意识推了推，手腕就被握住压到头顶。不知道是电话内容让人不爽，还是饭没吃爽，床上的男人让人挺难招架，要这样，要那样，要她听话，还要她回话。 压着耳朵跟她说：“过几天我不在，你乖一点。” 简兮不知道她除了出门花钱就是在家呆着，还要怎么样才算乖。应了声好，问他去哪，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又问他今晚这顿这么丰盛是不是年夜饭。 这就有点扯远了，他们俩还没到能一起吃年夜饭的程度。 周载年没说，又问她喜欢自己什么。 简兮理智还在，却不知从哪说起，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提，随口回道：“有钱。” 他就笑了，一口下去咬得她眼泪直接流出来。 这时候自然要回嘴，叼着皮肉也问他。 周载年回得特别快，“漂亮。” 简兮就把嘴松开了。 扯别的没用，漂亮才是最大的赞美。 第6章 准备把我送给你兄弟了? 敲门声若有似无，细听又没了动静，只剩手机震动着闪个不停。 是同一屋檐下的周未未打来的，哭得委屈又虚弱。 “大哥，我……难受。” 简兮快要散掉的元神直接归了位。 门一开，人就倒在地上，烧得厉害。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能忍，怕扰了她大哥休息，实在受不了了才知道叫人。 别墅里什么都有，食材都是最新鲜的，药品是几年前的，早就过期了。 大半夜哪能就这么把高烧的妹妹带回家，周载年这做大哥的得被家里人骂死，直接去了医院。 检查了一通，受凉导致的轻微肺炎，要住院一周。 周未未躺在病床上准备输液的时候精神了些，嘴里碎碎念着，“为什么是我她怎么没事刚才在车上她就说我是肺炎，真的就是……” “大哥，她是狐狸精，真的。她那只大猫死了都能活，她还扔我的狗都没有事，她还让我生病，让我得肺炎，她真的是狐狸精，你离她远一点。” 年轻的小护士认识周载年，是院长的朋友，对着周未未就不好意思使劲，试了几次，都不敢把针往手背上扎。 周载年按住手腕不让她动，针才扎了进去。 简兮坐在外面走廊的沙发上，听得直乐。 陈景先在边上站了好一会，突然弯身问她：“这狐狸精说的是你吧。” “嗯。”简兮扬起头，笑得就像只小狐狸。 陈景先拍了下她的脑门，“笑，好听是怎么着” 护士离开的时候，周载年透过开着的门，就看见了。安抚了周未未两句让她好好睡觉，关好病房的门朝两人走过去。 “载年，未未怎么样”陈景先站着没动，解释着刚才没接电话的原因，“才下了台手术，看到你的消息就过来了。” 周载年站定在他面前，说了句没事，把两件事都回了。说完朝简兮伸出手，“先送你回去休息。” 简兮又累又困，实在有点撑不住，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陈景先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腕表上的时间说：“你也回去睡一会吧，再过三个小时查房，我去看看未未，有事给你打电话。” 周载年说好，牵着简兮的手往走廊尽头的电梯走，低声说：“认识。” 不是询问，是确认。 简兮回道：“我老板。” 两个人没再说话。坐进车里，周载年发了几个信息，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才把车往华庭苑开。 这件事就没再提。 把医生叫成老板，那就是老师了。 周载年知道，家里就有一位，也管陈景先叫老板，算是得意门生，前途无量。 男欢女爱，谁管那么多，周载年就没想过。简兮上着全世界最好的医学院，导师是一年带一个学生的陈景先，还是得看心情才肯收学生的那种。 车停在楼门口，周载年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姿态摆得很明显，就送到这了。 简兮没动，偏头看他，问：“你不上去……坐一会” 原本想说睡一会，好像又不合适。换了个字，意思竟然一样，甚至更有内涵的意味。 “我和先爷是兄弟。” “所以这是准备把我送给你兄弟了”简兮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我们认识比你久，还用得着你。” 周载年握住她的手腕，“这几天我都有安排。” 他说过，还说让她乖一点，在床上说的。简兮没说话，等他继续。 “不是程兰心，也会是别人。” 她懂了，他会订婚，不止一个备选，过年前就会定下来。 “那先恭喜您了，周先生，还要谢谢您费心安排我，陈老板确实是个好选择。” “你别阴阳怪气的。” “那我好好说。”简兮摆了张笑脸，指了指楼上，“这房子我再住几天，找到地方就会搬出去。” “你不用搬，房子送给你。” “不用了，我想，陈老板不会喜欢我继续住在这里，毕竟他也有钱。” 周载年抿直了嘴角，手移到她的脖子上。 拇指压着的地方有一小块吻痕，浅了，快要看不出来了。 探身向前，唇压了上去。 第7章 自家兄弟也是分亲疏的 周载年到底是在华庭苑坐了一会，还睡了一觉。 醒时已经过了中午，简兮不在。 他给她的那张信用卡摆在床头，就在当天他放的那个位置，压在眼镜下面。 手机里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家里人打的。信息是助理和秘书发来的，安排的事情都办好了。 洗过澡去衣帽间，果然有一架男士衣物，连鞋都有，更别提领带、袖口这些小物件，都是简兮刷他的卡买的。 出门的时候周载时又把电话打过来了，说周未未已经退了烧，让他放心。说完了，也不挂断。 周载年随手把手机放在仪表盘上，点了支烟，等着他自己想明白了接着说。 “大哥，你今儿还来医院么” “看时间。” 周载时又空了一会，问他：“你是不是已经见过简兮了，你们俩又在一起了” 这下换成周载年不说话了，烟抽完了，又点上一支。 当年他和简兮的事知道的没几个人，周载时算一个。自己家兄弟多了解彼此，现在这么含糊其词的，就是有事。 “我今儿在医院看到她了，原来她是先爷的学生。” “我知道。” 在几个小时前知道的。 “二哥今儿也在，他和简兮是大学同学，研究生和博士也都是跟的先爷。” 沈略 那就对了，当年读研的时候沈略曾提过，一年只收一个学生的陈景先破例收了两个，破例的那个应该就是简兮。 “大哥，要不，你和大伯说一声——” 周载年截住他的话，“说什么” 周载时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吧，既然哪个女人和你结婚都是高攀，那简兮也不是不可以。除了没有家世，她不比她们差——” “挂了。” “二哥说他要娶简兮。”周载时急忙追了一句。 手指就在挂断键按住了，周载年笑了一声，“沈家挺好的，小姑和小姑父要是同意，我没有意见。” 抬手，挂断。 “莫名其妙！” 周载时看着手机半晌，憋出这么一句。 沈略往他的嘴里塞了根烟，点燃，挪开些距离以免沾上烟味。 周载时故意凑过去，戳着他胸口说：“沈略，这个时候你裹什么乱周未未缺心眼，你也缺瞎凑什么热闹。” “刚才还二哥呢，扭脸就成沈略了，怎么欺负我是外姓人，不姓周。” 周载时特别无语，东拉西扯的本事沈略从小就有，没少拿来对付自己。 “你是生怕简兮这狐狸精的形象竖不起来，还是怎么的周未未搁那来劲，你也跟着添油加醋的，你要真的喜欢她，那么多年的同学你早干嘛去了，还是说你觉得从自己家兄弟手里抢来的特带劲” 自己家兄弟也是分亲疏的，这不一下子就分出来了。 心，偏得厉害。这种时候，好像只有周载年才是他哥。 沈略掸了掸白大褂，转身往回走，说的话特气人，“不抢一下，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 “抢吧，抢着了也没个好。”周载时跟上去推了他一把，“我倒要看看，周家不能娶进门的狐狸精，你们姓沈的能要你这不叫喜欢她，你是在毁她。” 沈略没搭理他，径自回去工作。 周载时看了眼时间还早，就出去买了份甜点才回到病房，看见周载年坐在病房的沙发上。 生病的女孩子正靠坐在病床上开心地吃着蛋糕，一眼就看到提在周载时手里的蛋糕盒，前倾着露出讨好的笑，“哥，你最好了，跟大哥一样好。” 多会呀，夸人都不落下任何一个，要不怎么都疼她呢。 周未未从小就喜欢吃城东一家老牌酒店的红丝绒蛋糕，今天过瘾了，兄弟俩都买了。更重要的是，在哥哥们心里，她是受宠的妹妹。 周载时在外面转了一圈气消了不少，再看着她也就顺眼多了，蛋糕盒往手边一放，嘁道：“吃吧，能把你嘴给堵上。” 刚坐到沙发上，话还没和周载年说上一句，病房门就被敲响了，鱼贯进来了近十位医生。 下午的查房时间，陈景先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沈略和简兮，再后面是医生和实习医生。 周未未连忙咽了蛋糕，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打着招呼，“陈叔叔好，二哥。” 然后，默默把脸转向一边。 陈景先点了下头，看了眼她手上托着的小半块红丝绒蛋糕，“蛋糕少吃，现在肠胃弱，吃点清淡的。” 说完就走了，顺便带走了未拆开的蛋糕盒，转手放到了简兮的手里。 最好的病房，最轻的病，本来就没什么值得看、值得说的。 门一关，周未未把蛋糕放在一旁，特别惊讶地说：“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我好像看到狐狸精了，还穿着白大褂，她为什么会在这” 周载时差点把抱枕给丢过去。 一看周载年，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头都没抬过似的。 第8章 就是这么被养刁的 沈略下班的时候来看周未未，兄妹三人正准备吃晚饭，还挺是那么回事的，酒店送来的一桌子菜。 周未未连忙指向唯一的空位，“二哥，坐，就等着你了。” “你们吃，我有饭辙了，就是过来瞅你一眼。你少吃一点，好好休息，明儿一早我再过来看你。” “你要去吃什么”周未未满脸的期待。 沈略出了名的爱吃会吃，满上京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好吃的玩意，胃里有张美食活地图。 “就是和同事随便吃点，走了。” 沈略的随便，是能让普通人咋舌的级别，在他眼里吃饭这事就没有随便二字，除非是有手术又赶上了饭点的时候，那只能叫凑合。 “随便”周载时啧了一声，“我刚可是看见了，值班护士吃的都是顺记，你们医院的员工餐不错呀。” 沈略明显不知情，转瞬明白过来，“嗨，这不今儿医院里来了新人嘛，老板作东，算是个迎新仪式。值班的人去不了，就点了餐送来。” “还有这好事既然赶上了，我跟着你去蹭一顿。” 说着，周载时拿起手机就要给陈景先打电话。 沈略把他的手机往自己口袋里一揣，使了个眼色，“走，带你去见识见识我们陈老板的排面。” 周载时登时站起来，扯着周载年的袖子，“大哥，一块儿去，平时都是先爷吃你的请，换咱吃他一回。” 两人合力，也不管周载年是否愿意，就把人给带走了。 周未未扯着输液管哥了好几声，嘭的被关在门后。 哥儿仨抵达的时候，除了值夜和急诊的医护人员基本都到齐了，因为陈景先说了，医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忙碌，连个像样的尾牙晚宴都办不成，今天就算是了。 场地用的是顶奢酒店的宴会厅，另开了两层楼的套房，每个人的房间里面都备有礼服，女孩子们还有配套的首饰和化妆师。 场内满布着向日葵，门廊处有个拍照打卡的位置，女孩子们装扮好了就在那里拍照发朋友圈，赚足了艳羡。 开席的时候，没有开场白，没有致辞，简单粗暴地发红包，人手一份，厚得让人误以为是块板砖。发完就开吃，吃完直接转场，几十辆跑车招摇过市的到了河边的酒吧街。 从喧闹的酒吧街转入林荫小路，跑车陆续减速，安静地驶入大红色院门，连个门牌号都没有。 周载时问：“这是先爷他们家吧，还真是头一回来，没人住么这么安静。” 沈略搭着他的肩，示意积雪树木后半隐的房子，有灯亮着。 “你这眼睛怎么回事，没看见外面的岗哨么” “那能看不见，三五米一个，一身黑，这大晚上的，乍一看吓我一跳。” 周载时瞅着院中央灯火通明的玻璃屋子，嚯了一声，“这院子行，这么大的屋子都能摆得下。” “说是砍了好几棵树，让他们家老太太给骂了一顿。想象一下，先爷挨骂是个什么景。” 两人就聊起来，用沈略的话说，难得能在酒席上吃到可心的，跟着老板还真就从来没有委屈过嘴。 周载时嘿嘿直乐，“可说呢，先爷讲究吃的时候，你连个幼儿园文凭还没拿到手呢，现如今，你都快成博士了。” 周载年在一旁听着，想起辉师傅的那一桌，简兮的嘴应该就是这么被养刁的。 背身点烟，看见简兮从陈景先那辆车的副驾下来，穿的不是昨夜的驼色羊绒大衣，换了件长到脚踝的白色羽绒服，不像平时总是踩着高跟鞋，一双街头风的平底鞋，挽着陈景先的手臂走在最前面。从背影看过去，学生气十足。 今晚，医院的人不论男女都从制服换成了礼服。 陈景先更是不必提，一贯的绅士作派，西装加领结随时随地能穿出一副出席晚宴的架式来。 只有简兮和沈略穿得随意，就跟回自己家似的自在舒适。 第9章 嘿，姑娘，是你吧? 墙外远处，是人间百态的各式酒吧。隔着条河的墙里面，是临时搭建的全透明玻璃房子。 房子里是照着酒吧布置的，高低错落的桌椅，随意而坐，还有个主舞台。 从酒店到酒吧，从黄色的向日葵变成了粉色的公主花。 很多人从没见过这种花，觉得好看又别致，一边拍照一边询问这是什么品种，懂行的说是公主花，又贵又稀有，现在这个季节上京是不容易买到的。 就有人酸了一句：“听说是一大清早从南非空运过来的，一万支花，花了好几百万。” 三个女人能撑起一台戏，立刻就有人接过话来，“那岂不是比刚才的红包发得还要多” “可不就是。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听说是院长的学生，长得倒是真漂亮，明星也就这样了吧。” 几个人就小声地笑起来。 “不漂亮怎么当狐狸精你没听说嘛，昨夜里住进来的那位周家小姐——” 音乐一起，所有的声音都被盖住，乐队直接把气氛调动起来，灯光一打，所有人都往台上看。 陈景先站在那里。 大家都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只叫了声沈略，让他上来介绍新人。 沈略站起来，被周载时蹬了一脚，眼里暗含警告。沈略随手把他的手机丢过去，几步上了台。 相比台下礼服加身的众人，沈略一件休闲西服显得特随意，站在陈景先边上也没个学生样子，吊儿郎当地问：“这……打哪说起呀” 陈景先往演奏椅上一靠，“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要知道怎么说，用得着你。” “得嘞。” 沈略把话筒拿了下来，往正中间走了几步。 “我叫沈略，今年二十七岁，临床医学专业，医学博士在读。我就跟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一样，走正常人的路，过正常人的生活，从幼儿园开始，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然后读研、读博。听着挺对劲的，毕竟这是大家都在经历的，可是偏就有人她不是这样的。” 他蹲下来，看向坐在下面的简兮，“嘿，姑娘……是你吧手里就捏着一张小学毕业证书，中学校门往哪开你知道么你给我们大家伙说说，你不上学，都干嘛去了。” 简兮笑得扬起头来，声不大，只回了一个字：“玩。” 场子挺大，人挺多，没有人出声。 回声一拢，都听见了，隐隐有吸气声接连响起。 沈略站起来，摇着头说：“都听见了吧，她说玩，不上学玩了好几年。在我特别努力地像个好学生似的用功读书，终于考进我梦想的h大医学院的时候，她是玩着考进去的。十六岁就成了我的同学，一路本科、硕士、博士，直到现在，我们俩同学了八年，抗战都结束了，我们俩还没毕业呢。” 台下就有人笑起来，还有人善意地嘘他。 “笑的都是这么学过来的，都懂。”沈略停下来，低头看她。 对视了一瞬，两个人都笑起来。 “来，我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简兮，就这个长得特好看，长得跟个小狐狸似的姑娘，这三个月她会在医院和大家共事。我就不说什么请大家多关照她的话了，我知道你们会，但她其实不需要。你们不用喜欢她，她不怎么招人喜欢，也用不着讨厌她，她没那闲工夫搭理你们。一句话，和以前一样，该干嘛干嘛。大家低头做事，少说废话。” 沈略把话筒递给陈景先，“说完了，该您了。” “说得挺好。”陈景先接过话筒，叫简兮上来，让她和沈略一起给大家开奖，每人手里都有一张向日葵卡，各自印有不同的数字，奖品是外面停着的跑车，可以兑现。 陈景先的跑车多值钱呀，外面停的那些最便宜的几百万，贵的上千万。 谁又能不激动呢。 结果，中奖的内容是两句话，分别印在两张卡片上。 ——入目无他人。 ——四下皆是你。 中奖的两人立时尖叫，没中的是真的唏嘘。 陈景先一抬手，安静下来才又说道：“谁能说出这两句是什么，第三辆车就是他的。没中的就看清楚自己卡上的数字，数字是几，今年的年终奖金就翻几倍。” 大家一看都乐疯了，奖金翻n倍真的太可观了。但还是跑车更加值钱，就胡乱地猜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全都顺着医院去猜去懵。 一直猜到大家都放弃了，简兮才开口，说是向日葵的花语，问陈景先她答的算不算数。 陈景先一向痛快，“怎么不算，说吧，看上哪辆了，随你挑。” 前面中的那两辆可不是随意挑的，是按卡片上的车号排的。 简兮站到他边上，声音原本不大，却透过话筒传了出来，“听说……前阵子您搞了辆33stradale。” 别的人不懂，玩车的公子哥们可是太懂了，那可是价值一个亿的经典啊，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周载时直接草了一声，双眼放光。 余光瞥到了身旁的周载年，又骂了一声，完全不同的两个含义。 沈略推了下简兮的脑袋，“就没你不知道的事，没你不敢开的牙，你怎么不说要医院呢” “我怕真的给呀。” 两个人就笑起来，沈略从主唱手里拿过吉他，琴弦一拨，鼓声就跟着起来了。 陈景先抬起手来，蝴蝶结一晃，车钥匙悬在下面。 “二十四岁，生日快乐。” 第10章 周载年，你过分了 简兮大方接过，一把抱住陈景先，埋着脑袋闷闷地说：“二叔，就你记得。” 陈景先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回道：“欢迎回家。” 周载时不知道还能怎么劝他大哥，自暴自弃地选择无视，感叹着说：“先爷这一晚上，得造了多少钱出去尾牙迎新就不能够！合着……是为了过生日。先爷这么浪漫么以前没看出来呀。” 周载年瞅他一眼，没作声。 一大早从南非空运来的花，那得是几点下订、几点起飞的。 哪有什么临时起意，不管有没有昨天夜里周未未闹的这一出，庆生是早就准备好了。 借题发挥罢了。 先是沈略，再是陈景先，师生俩什么都没说，又全都挑明了。 医院这帮人应该不会再说简兮的闲话，能换她三个月的耳根子清静。 护得真好。 也是真嚣张。 明目张胆的偏爱，把关系摆得远超于师生，偏又不许你们议论，也就陈景先干得出来。 沈略玩得正嗨，招手让周载时过去。 周载时不想理他，奈何身旁气压太低，决定还是躲一躲，便跑上台接过另一把吉他。 哥儿俩又高又帅，台下一副矜贵公子样，到了台上疯得不行。 底下坐的多是年轻女孩，又喝了酒，气氛一下就高涨起来，尖叫声不断，甚至有口哨声响起。 简兮随手给两人拍了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配字：嘿……是你么 陈景先在她身旁看到了，点进去给了个评论：【男人至死是少年！】 简兮秒回：【富婆迟暮亦红颜那您可得多发点薪水，让我支楞起来！】 陈景先：【医院给你】 这么说的人真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才更吓人。 简兮把手机屏幕一锁，哼道：“困了，我走了。” 陈景先拿起羽绒服帮她穿上，“没喝酒吧开车慢点。” “嗯，明儿见。” 出了玻璃门，简兮在风里站了一会，脑子清醒不少，手指转着蝴蝶结往院子深处走，停在老式的中式建筑前。 回廊后有灯光，戏曲声隐约可闻，顺着走过去越渐清晰，是一出游园惊梦。 跟着小声哼了两句，咿咿呀呀靠向回廊柱，闭上眼睛安静地听。 腰后一紧，有人压到身上，冷风里一道温热的呼吸抵在颈间。 简兮没动，由着湿热的吻从脖子到了耳后，才把手指头戳在他肩膀。 “周载年，你过分了，这里不是你家。” “打算住在这了” 唇是软的，语气挺硬。 最敏感的地方，他最清楚，亲了一下，便揽着忍不住颤抖的身体往怀里带。 简兮推了一下推不开，压低的声音随风灌入耳中，“你想在这做” “我是狐狸精，我怕什么倒是你——”手指顺着眉尾摸到眼角，最后按在唇上，“清白自律的周先生，这里监控很多的，你要和我试试嘛” “我是男人，我怕什么” 简兮嗯了一声，搂着脖子吻上去，“你是男狐狸精。” 吻得难舍难分，有人咳了一声。 周载年把简兮的脑袋扣在胸前，站在回廊尽处的人开口说道：“周先生，请回吧，我们家老太太要休息了。” “打扰了。”说完，搂着人往回走。 出了庭院，简兮晃着车钥匙给他看，不理会眼中暗涌的情绪，牵着他的手去了车库。 电动门缓缓上升，大红色跑车呈现眼前。 “上车吧。” 简兮走向驾驶位，见他站着不动，自己坐了上去。 直到车灯亮起，发动机开始低鸣，周载年坐到了她身旁的副驾位。 车子慢悠悠开出车库，穿过院落，缓慢驶出大门。 开到河边宽道的时候，车速提了一些，能听见酒吧里传出的音乐声，不同的乐队演绎着不同的躁动。 “挺好一车，没找对主人。”周载年闭着眼，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哼出来的。 简兮不慌不忙地打着方向盘，“急什么，安全第一。这个时间这条路，突然出现的不止有喝醉的人，还有狗。” “听着没区别。” 简兮没忍住笑出来，把车开上了主路，拍着他的腿说：“别睡了，起来嗨！” 说着安全第一的人，踩着油门瞬间提速。 午夜的环城主路，不像平时那么多车，也着实不算少。 打灯，并线，超车，自如穿梭于车流之中。到了高速路口，油门一踩到底。 周载年看着她，确实挺嗨。 追在后面的巡逻交警换了好几拨，彻底跟不上了。 铃声响起，显示着一串手机号码，挺少见的那种老古董号。 简兮点了接听，又按下免提，车速骤减。 “bonsoir，mamma。” “晚上好，简兮。” 电话彼端的声音柔和安静，周载年明显感觉到简兮的情绪瞬间变化，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第11章 相隔十年的同月同日 通话像中断了，沉默了两秒才又传来声音。 “妈妈在里尔。” “去看戴高乐还是美术宫呀上个月的画展很好，您去看了嘛” “妈妈去了你说的那家餐厅。” 简兮一愣，“哪家” “妈妈看到你的画了，老板把它挂在墙上，还送了妈妈一杯酒，说是当年你预付了酒钱。” 周载年没见过她这样笑，像个小女孩似的，带着些被戳破小秘密时的难为情，说起话来像在撒娇。 “妈妈，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难为老板还记得，替我谢谢他。他还那么帅嘛” “恩，很帅，比大部分法国男人都帅一些。” “比爸爸还帅嘛” 电话那边笑起来，话说得更轻更慢了些，“没有，你爸爸更帅一些。” 简兮朝着手机的方向凑了凑，孩子气地说：“有机会我告诉爸爸。” 母女俩默契的安静下来，笑声消了才又继续。 “妈妈也预付了酒钱，下次你来的时候，老板也会给你一杯。” “好，谢谢妈妈，有时间的话我会去。” “谢谢你给妈妈的惊喜，简兮，妈妈很开心，再见。” “再见。” 就像每次通话，随意起个话头聊上几句，聊完说再见，没有更多。 方向盘上的手握紧了又放松，缓缓呼了口长气，难忍失望。 简兮把车驶下高速，开到机场，停在路边。穿上羽绒服站到护栏旁，看着头顶的飞机起飞，或降落，夜里都不停歇。 周载年走到她身旁，递过她的手机。 是妈妈简明发来的照片。 餐厅的墙上挂着两幅画，分别是简兮和妈妈画的，相同的餐厅一角。用最简单的炭笔随手而画，差别挺大，一幅略显稚嫩，另一幅信手拈来。 落款在同一位置，相隔十年的同月同日，相同的签名——简。 简兮发了一条语音：“妈妈，这家餐厅不是我发现的，十二年前你去过，是你告诉我的。” 确认发出后，仰望天空，小声地说：“我只是把你走过的路，走了一遍。” 很快，收到回复，简明说：“妈妈记得。简兮，生日快乐。” 简兮一笑就哭了，眼泪止不住。 手轻轻落在肩上，把她拥进怀里。 以为不会哭的人，哭起来挺能的，衬衣、西装哭湿了一片。 简兮哭够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抓着他的大衣领口一拢，就看不见了。 “这是我妈妈第一次跟我说生日快乐。” 难怪，哭得这么惨。 周载年把她的脑袋摁回去，顺着头发轻轻抚过。 “我妈生下我，就不在了。” 简兮知道这事，亲耳听他说起，心疼得不行。 “对不起，我不——” 未尽的话被他堵住，在她唇上浅吻一下，低着声说：“生日快乐。” 简兮笑弯了眉眼，就是眼睛有点肿。 “送你个礼物。” 周载年牵着她大步往前走。 简兮努力跟着，边笑边问：“你要送什么呀” “我们去里尔。” “现在” “对，现在。” 简兮猛地停住脚步，“我的护照是随身带的，我就当你也带着，可是明天我还要去医院，你应该也有自己的安排。” “我明晚飞巴黎，提前去趟里尔没有问题。” 说完，打了通电话让助理送护照过来。 挂断后，把她的手机塞到手里，那意思明摆着就是该你了。 简兮拿着手机，从微信界面转到通话界面，犹豫不决。 周载年托着脑后吻得她发晕，手机举到耳边的时候，已经接通了。 公放里传来陈景先的声音，懒散又调侃，“出门前我怎么说的开车慢点，你倒好，不出半个小时，交管局李局长亲自打电话给我，问是不是我干的。” “我——”简兮心一横，“我把车停在机场了，您过来取一下，或者就让李局长安排个人，给您送回去吧。” 陈景先啧了一声，明显在笑，“至于嘛，多大点事，超速而已，又不是撞死人，你还要跑是怎么的” “我要请假。” “这回是要去哪儿” “里尔。” 陈景先哦了一声，“不去里昂” “妈妈去了里尔。” 陈景先没说话，听声音是要出门，关门声响起后是隐约的脚步声，隔了好一会才又说道：“去吧，注意安全，有事随时打电话。” 简兮说好就给挂了。 周载年的表情很微妙，要笑不笑地说：“听着，跟你爸似的，我怎么不知道先爷有个这么大的闺女。” “像嘛”简兮似乎在思考，摇着头说：“不，他们俩不像，他还没你像呢。” 周载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伸手要她的护照，接过来一看，挑眉问她：“法国人” “就是本护照而已，方便。” 订好机票，一看时间还要等三四个小时，两人坐回车里。 经过允许，周载年翻看着她的护照，精彩程度不亚于他这常年到处飞的人。 “你确实挺能玩的。” 简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自嘲地说：“基因很神奇……你要是想听，我可以给你讲到登机，我专门选修过遗传学。” 周载年不置可否，开窗点烟，点燃了问她介不介意。 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想抽就抽，第一次问。 简兮说不介意，紧跟着问他：“能不能给我一支” 他就把烟盒递过去。 她抽了一支出来，周载年把打火机伸到她面前，点燃。 第12章 周载年，谢谢你 简兮安静抽完，勉强笑了一下，“其实我有点紧张，我睡一会。” 关上车窗，周载年也闭上眼睛，低声说道：“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可以不去。” “去。” 好一阵沉默后，简兮叫他，特别小声，“周载年，谢谢你。” 他握住她的手，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景先发给周载年的信息：【我快到了】 简单四个字，周载年反复看了三遍，确认这是发给他的。无声笑了，回复：【我们在车上，她睡着了】 【下来喝咖啡】 周载年看了眼简兮，确认睡得安稳，下车点了支烟，刚抽完车就停在面前。 陈景先让司机去停车场等着，递给周载年一条围巾，两人坐在路边。 上京的冬夜，正是最冷的时候，陈景先支了个户外小炉灶，煮水磨豆子，现冲了两杯咖啡。 喝得有了些暖意，陈景先问他：“她妈妈给她打电话了” “嗯。”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景先点了支烟，瞅着他，“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周载年不知道他指哪桩，摘了眼镜捏住眉骨，“我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陈景先就笑起来，挺开怀的那种笑，搭着他的肩膀拍了拍，“是，周先生嘛，生意场上走一圈都知道。” “先爷说笑了。” “不开玩笑，哭了” “哭了，还抽烟了。” 陈景先就骂了一声，笑都敛了，“上次抽烟……还他妈是上次。” 周载年没接话，也没问是哪次。人前人后都是典型绅士的陈景先，骂街的事从没干过，说话这么没头没脑的更是没有过。 烟抽了好几根，咖啡喝了两杯，陈景先站起来，“去吧，人怎么带走的，怎么给我带回来，你们家沈略可在我这押着呢。” 周载年跟着站起来，戴上眼镜，掩住眼尾的笑，“那是您自己的学生，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小子，合着我跟你逗呢，你是真不知道好歹。” 陈景先少有的严肃，手指点在他胸口，沉声说道：“这母女俩，快二十年了见面不超过五次，每次不超过两天。你能想象出来么最长的一次是四年前，她妈都快不行了，她就站在icu外面死活不进去，就那么傻站着守了两个多月。人一醒，这丫头扭头就走，她妈知道了一个字都不带提的，就跟没这事一样。你现在要带着她去见她妈……你是真行。” 周载年想象不出来，也没听全，只听到他说起四年前。 四年前，他和简兮在一起，突然有一天她就不见了，连句话都没留。 原来，是因为她妈妈。 陈景先走了，留了句话给周载年。 “这次是她自己愿意去的，估莫着没事。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就给她喝酒，这丫头的酒量好得很，三两瓶的死不了，你把人给带回来就行。” 周载年头回见他这么操心，就逗了一句：“没点更简单的办法么吃片药什么的安定” “我傻还是你傻她是学医的，要是想吃她自己就能解决，不想吃你以为你行” 临走给了他一个箱子，让他交给简兮，想起什么似的特别认真地说：“护照你拿好，明白么” 说完，就开车走了，把司机留在原地，等着开那辆超速违规的跑车回家。 即将开始登机的时候，简兮自己醒了，天还黑着，周载年坐在身旁，握着她的手。 眼睛没那么肿了，咧着嘴笑，说早安。 周载年回想了一下，好像他们俩早起醒来说早安只有一次，就是去别墅看雪的那天清晨，后来就让周未未给搅了。 再一想，明明就发生在两天前，像过了好几天似的。 简兮坐着不动，周载年没再问她是不是想去，直接把人从车上拉下来。 过关的时候，顺手就把护照揣在了自己的口袋里，简兮看见了没作声，跟在后面捂着嘴笑。 上了飞机，简兮要了一杯酒，喝完没等起飞就又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座椅已经调平，身上盖着毯子。 周载年在开会，戴着耳机听画面里的人说话，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就没动，侧躺着看他。 想象她冻在公司楼下等他的那天晚上，是不是也这副专注模样，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刻又是个什么表情。 视线忽然对上，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放在了他腿上，忙收回毯子里闭上眼睛。 第13章 住在一起让妈妈看到不好 指背滑过轻颤的睫毛，顺着她的鼻子往下，落在唇上。 简兮睁眼看去，周载年正襟危坐得一如刚才，仍是盯着屏幕。手却没停，在她唇间拨了几下，压着下唇轻轻揉按。 她就咬了一口，说是咬，也就是用牙硌了一下，没使力气。就见他用另一只手遮住了勾起的嘴角。 简兮翻过身去不再逗他，又眯了一会，听见电脑合上的声音。 周载年调好座椅让她坐起来，把箱子放在面前。 原以为这箱子是助理送护照的时候给他带的随身衣物，现在看来不是。 “你老板送来的。”周载年抬着下巴，示意她自己打开。 他也好奇是什么。 箱子打开，一目了然。 一个小画夹，一卷笔帘，一本《小王子》，一只毛绒小熊，里面另外还有个箱子。 打开一看，果然是那台老相机。 简兮把相机拿出来，调好镜头，对他说试试，就拍了一张。 手感不错，一如当年。 拆好了往回装的时候，小下巴扬得挺高，骄傲地说：“这是我外婆的相机，据说是她出生那年面世的，外婆的爸爸特意买回来，说是用来记录外婆的成长瞬间。后来外婆就把它送给我妈妈了，再后来……就成了我的。真是好多年没用过了，我都快忘了。” 周载年点头，“四八年的哈苏，是个好东西。” 陈景先送来这些，真是有心了。 帮她把箱子放好，留了个小画夹和笔帘在她手边，周载年说了声我睡会就闭上眼睛。 简兮愣了半天，给陈景先发了条微信，是个表情包：【谢谢你啊，这么忙还来伤害我.jpg】 挺快就回了，也是个表情包：【可怜弱小又无助.jpg】 周载年看见了，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挺无语的。 准备装没看见继续睡的时候，问她：“你为什么从来不给我发微信” 简兮也挺无语的，当着他的面找到他的头像，无视前面被拒收的提示，输入你好，点击发送。 眼看着……发过去了。 周载年回了个你好，手机往边上一扔，躺平，睡觉。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从小黑屋拉出来了，也不吱一声，这会倒来怪她不发消息。 简直不能更无语。 飞机抵达里尔，时间接近中午。 从起飞到降落，直到走出机场，周载年没说也没问过一句找人的事，住哪儿都没提。 果然，简兮直接叫了辆车去cj酒店。 她追了她妈妈那么多年，应该比谁都清楚人在哪里。 一下车，简兮仰望着酒店的高楼，深呼吸了好几次。周载年知道她紧张，特意等了一会，才牵着她的手走进去。 经理是个特别精神的法国中年男人，迎过来向周载年点头示意，热情地打着招呼：“中午好，简小姐。” 简兮手上攥了一下，脚步不停，“中午好，简女士去哪了” “吃过早餐就去美术宫了，八点钟司机送过去的。” “今天不是周一不是下午才开” “是下午，简女士说先去附近走走。” “准备房间，然后把行李放进去，谢谢。” 经理应好，转身时被叫住。 周载年说：“准备两间房。” 经理又应了一次好，就去准备了。 简兮这才反应过来，把周载年给忘了，幸好他比自己周全。 未婚男女，住在一起让妈妈看到不好。 周载年停下来，简兮也看着他，问：“怎么了” 两种语言的切换自然熟练，倒让他怔了那么一瞬，状似随意地看着大堂说：“你是把我给忘了，还是想要和我住在一起” 这么直接地戳要害，真挺讨厌的，简兮不想理他。 她更不想承认，确实把他给忘了。 第14章 妈妈会打断我的腿 经理很快把房卡送过来，热情不减的周到，“行李已经送过去了，需要为您安排午餐吗” 两人都是睡到飞机降落，错过了正餐，简兮觉得确实该吃一点。 周载年这次替她作主了，不需要，拉着她出了酒店。 刚好去买衣服，简兮原本就这么打算的，穿到对街就是。 简兮挑得很快，目的性极强，一排扫过去取一件，转到下一排，不一会配好了全套。看了眼立在身旁的男人，拉着他到男装区，连放在身上比一下都没有，快得不到二十分钟全部搞定。 周载年曾经陪周未未买过两次衣服，后来就再也不去了，直接给了她一张卡。这次原本打算找个地方坐下等一会，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想起简兮刷卡购物的那两三天，照这速度，消费短信的提示确实是会响个不停。 结账的时候，周载年把卡递过去，还是那一张，两人都目不斜视地看着刷卡出账单，卡片放回桌面，谁都没去拿。 最后，简兮把卡插在他口袋里，靠到身上小声地说：“我一个连护照都不配自己拿的人，有什么资格拿信用卡呢。” 说完，让店员把衣物全部送去对面的酒店，又告知了房间号。 周载年以为她想去逛下一家店，原来就是提着过马路都嫌麻烦。 洗完澡，化好妆，把长卷发全部扎起来整齐地梳在脑后，穿上新买的连衣裙，又配上耳饰戴上帽子，简兮在穿衣镜前看了又看。 周载年也在看她。 五六十年代的复古风，有一阵子影视圈挺流行，他那家娱乐公司有好几个女艺人装扮过，被媒体热捧了几天，直夸人间公主。 应该是没见过简兮吧。 四年前第一次见，周载时就玩笑着说过，简兮可以凭着这张脸在娱乐圈为所欲为。 当时，她说的好像是——当戏子妈妈会打断我的腿！ 此时，为了与妈妈见面，简兮可以说是由内而外的在做准备。 可见这位传说中的妈妈，对简兮的影响有多大。 简女士其人，周载年还真挺好奇的。 正午时间，两人来到小餐馆。 当年的帅老板没见老，多了些成熟男人的魅力。看到简兮时有点愣，反应过来给她倒了杯酒，又送了一杯给周载年。 法国人的热情浪漫应该都体现在他身上了，特别直接地问昨天那位漂亮的女士是不是简兮的姐姐，又问她有没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 “不，她没有男朋友。”简兮笑着说：“下次她再来，你一定要这样问她，和我是不是姐妹，她应该会开心的，她给小费很大方的。” 老板笑着追问：“她人还在里尔吗我可以追求她吗” “她还在里尔，但是追求她这件事你该去问她本人呀，不用经过我的同意，但是……可能需要先经过我爸爸的同意才行。” 老板转向周载年，特认真地问他：“你在追求这位美丽的女士时，也先经过她父亲的同意了吗” 简兮笑得不行。 老板也是，拍着周载年的胳膊说：“你当真了我们在开玩笑呀。” 周载年扯着嘴角笑了下，看向墙上那两副画。 老板和简兮对视而笑，转身去忙了，不一会就把招牌端上来了，一大碗的威尔士切达奶酪，还有奶酷焗鸡块，外加一份可丽饼。 味道一如当年，浓稠的奶酪包裹着绵软的面包块，鸡肉酥烂还有隐约的坚果香气，松脆的可丽饼配上一杯香浓的热可可，仿佛瞬间把她带回到十四岁的简单快乐。 吃得差不多了，周载年问她：“你当年是自己来的里尔” “是呀。不然呢” “你挺行。” 简兮分辨着他的语气和神态，哦了一声，“还行吧。” 那天沈略说了，小学毕业的简兮没再上学，去玩了，直到十六岁去上大学。只是听到而已，亲眼见了墙上那幅小画，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十四岁的女孩子，一个人跑到法国，家里人可真放心。 周未未都二十一了，还像个孩子，一家子老小哄着伺候着，生怕她受了委屈受到伤害。 一顿饭吃完，时间刚好。简兮把杯子里的酒全部喝掉，把钱压在酒杯下面，没有再留下一杯的酒钱，小费给了不少。另压了一张画纸，画的是店老板，比现在的样子年轻不少，帅气十足。 落款写着：larosenepaniquejamais. 没再写日期，只落了一个简字。 周载年看了一眼，写的是句法国谚语：玫瑰从来不慌张。 “当年，他长这样” 简兮若有所思，又释然，“记不太清了，我看的是骨骼。” 周载年牵着她往外走，突然问：“我当年什么样” 第15章 你能不能陪我一会? 周载年牵着她往外走，突然问：“我当年什么样” 简兮低着头。 他又追了一句：“你还记得么” 她一抬眼，就望进他眼中，更说不出话来。 手上用力，把她抱在身前，在耳边小声地说：“闭上眼睛。” 她就听话的把眼睛闭上了，睫毛都有点湿润。 周载年推着她转身，声音更轻，“我数到一，你睁眼，好么” 简兮突然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抓住他的手，指尖都在抖，“周载年——” “嘘。”他在她发角吻了一下，“听话，三，二——” 她闭着眼，睫毛直颤，哑着声叫他名字。 周载年从背后拥住她，“我在呢，你睁开眼睛，然后走过去，我在这儿看着你，好么” 简兮在心里挣扎了好久，突然转过身，摇着头说：“我很久没见过她了。” “有多久” “四年。” 他在她耳边笑起来，“你和我也四年没见了，怎么没见你怕成这样。” 简兮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更快地垂下眼，抱得更紧，小小声地说：“也怕。” 他在她背后轻轻拍抚，“你知道么是我二婶告诉我的，她说，每个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 眼一眨，就有泪意。 简兮努力抬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能不能先跟着她，你能不能陪我一会” 周载年说行，拉着她大步迈出去。 那道背影消失不见，转进了一条巷子。 简兮离得远远的，维持在不把人跟丢的距离。 周载年突然松开她的手，进到旁边的店里，简兮看了他一眼，发现简明到了路口，加快脚步跟上去。 转弯的时候，周载年往她手里塞了杯酒，他手里还提着个酒瓶子。 简兮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在他的盯视下喝掉杯子里的酒。 不一会，到了美术宫外面。 确认人进去了，便找了个能看到正门的长椅坐下。 周载年问她要不要进去，简兮摇头，“妈妈很喜欢看展，不要去打扰她。” 简兮主动拿起酒来，自己倒了一整杯，一口气喝下去，鼓着脸颊努力往下顺。 不一会，就把一瓶酒全喝了，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除了脸颊红了些许，周载年没看出她有什么异样，还真是挺能喝的。 临近闭馆，简明才出来。 一个人走在落日余晖下，闲适又自在。 周载年这才看清楚，简兮和她妈妈的容貌极为相似，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 简兮明艳张扬，简明端庄优雅。 区别在眼角眉梢，倒是与年龄无关。 近似的裙装和外套，穿在简兮身上像是刻意装扮而成的老式电影海报，换了简明，就好像误穿了时光街道，款款经过你面前似的。 简兮拿出相机，快速装好镜头，拨了拨按下快门。明显比刚才放松许多，整个人的状态都是上扬的，跟在后面随意拍着街景斜阳，偶尔抓拍几张简明的侧身剪影。 周载年把酒瓶和酒杯丢到垃圾箱里，点了支烟，不急不徐地跟在后面。 走到一个小广场，喷泉边摆着架街头钢琴，有人弹奏，有人经过，有人驻足欣赏。 弹完的人起身离开，又只能听见流水声。 简明走过去，按下一个琴键。 简兮忽的挺直脊背，定了好一会，快速拍了张照片，把相机随手放在一旁的长椅上，又把包摘下来也放上去。 周载年走过去坐下，看着她在手机上拨出电话。 很快，简明的手机就响了。 第16章 那是你男朋友吗? 简明接起电话，又敲了一个键，轻声地说：“晚上好，简兮。” 简兮学着她的语气，又慢又轻地说：“晚上好，妈妈，您是在弹琴嘛” 简明说是，问她想不想听。得到肯定的答复，便坐了下来，把手机调成免提模式放置一旁，弹奏起来。 一曲弹完，简兮把手背在身后，悄悄地走过去，弯下身看她。 “妈妈，我可以和您一起弹琴嘛” 简明看了她好一会，无声往旁边挪了些许。 那眼神太直白，照镜子似的。 原来，妈妈和她一样，电话里装得再好，见面时都是有些怯的。 简兮的心忽然就亮起来，坐在她身旁。 两个人挨在一起，谁也没动。 指尖都有点凉了，简明在琴键上弹了个哆，简兮用食指摁了一下，冲着她笑。 很快，简明在她的腰和背各敲了一下，又把下巴往上一抬。 简兮就坐得笔挺，娇里娇气地叫了声妈妈，撒着娇说：“我都长大了。” “长大了就不用当淑女了谁教你的” 训人的时候，语调都是平和的，像是在说夕阳真美。 简兮吐了下舌头，把手规矩地搭好。 这次就乖了，简明弹上一小段，她跟弹一小段，再一段，又一段，然后变成流畅的旋律，两只手变成了四只，直至余音褪去。 简兮突然抱住她，手臂松了再紧，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紧张。 “妈妈，谢谢您，带我来到这里，世界很美好，我很喜欢。” 等得有点久，简明的手放在她背上，特别小声地说了句生日快乐，然后又恢复成往日那种带着温和笑意的语调，在她耳边轻轻地问：“那是你男朋友吗他一直在看你。” “还不是。”简兮叹了口气，放开她坐正。 简明放低声音又问：“还是当年的那个男孩子吗看起来成熟了很多。” 简兮明显一愣，点头应道：“是呀，一直都是他。” 原来，她的喜欢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秘密，即使所有人都不知道，妈妈知道。 那一年，她十五岁，在意国第一次见到了周载年。她拍了一张相片，相片里的主角并不是他，即使是为了他而拍下的。 她把旅途中的所有照片发给妈妈，像每一次那样说说见闻。 关于周载年，她一个字都没提过。 可是，妈妈知道。 多神奇。 快走近时，简明突然在她耳边说：“他很帅。” 简兮脚步一滞。 “就是太严肃了些，你爸爸都没这么夸张。你喜欢这样的” “妈妈。”简兮嗔了一声，脸就红了。 周载年已然站起，等在原地。 待简明伸出手介绍自己时，他握住指尖，面色如常地说：“您好，周载年。” “周先生哪里人” “上京。” “家里做什么的” 简兮压着声音说：“妈妈，你好没有礼貌。” “妈妈和人说话的时候，你插嘴才是没有礼貌。和妈妈说话不用您，你的礼貌呢” 简兮就不说话了，转身看向别处。 周载年倒是没多在意，如常回复：“家里是做生意的。” 简明细细打量，了然道：“那就对了，难怪看着面熟，在上京敢说自己是做生意的，又是姓周的也就一家了。周为什老先生是你祖父” 第17章 周载年，你太幼稚了 简明细细打量着周载年，了然道：“那就对了，难怪看着面熟，在上京敢说自己是做生意的，又是姓周的也就一家了。周为什老先生是你祖父” 周载年应了声是，没再多说。 周家在上京确实出名，认出来不足为奇，倒是家中祖父早已不理事近二十年，外人提起来也就尊称一声周沛周老爷子，以表字称呼的还真没几个，现在也不兴这个了。 简明也没再提，问他是否愿意共进晚餐。 简兮不愿意，周载年大方同意了，请母女俩先行，独自走在后面。 路口有车在等待，将三人送到酒店。 简明回房间去换衣服，简兮也回到自己房间，门一关，气呼呼地伸出手对周载年说：“我的护照呢” 周载年这才明白陈景先的意思，会把简兮惹得随时想要远离的人不是他周载年，而是她妈妈。 难怪每次见面不超过两天。 他没觉得简明说的话有多失礼或是令人难以接受，偏偏作为女儿的简兮受不了，就像这世上大多数的母女或父子。 相比简明，他们周家的长辈才现实，面对可能联姻的家族，方方面面无一不考虑。当然，各家都是这样，没有例外。 简兮在他的大衣口袋摸了个遍，没有。戳着胸口说：“你以为不给我，我就走不了从里尔到巴黎只有200多公里，我走着都能去。再换本新护照能有多难，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十四岁的我都可以，今天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谁也拦不住。” 挺凶的，像她那只猫。 周载年有点想笑，脱掉大衣坐到沙发上，示意她过来，解释着说：“刚才你妈妈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简兮呵了一声，边走边说，“周载年，你太幼稚了，那是她还没开始，要是她想过分，分分钟教你做人。” “这么厉害”他拉她到跟前，圈着腰坐到腿上。 “你真该见识见识她的本事，就那么端坐在那里，漂亮又得体，说话柔声细语的，面带微笑。然后，细数你一个小时不带重样的，字字难听。中文常用汉字就那么几百个，你都想象不出来她是怎么排列组合出那么多的花样来。不等你听完，恨不得原地爆炸，下辈子都不想再做人了。” “当然，如果她说的不是你，那么恭喜你，这一个小时你可算是有好戏看了，包你能乐出声来。” “你对你妈妈还挺了解的。” 简兮扯了个笑，挺耐人寻味的。 “我觉得，我妈妈应该去做个脱口秀演员，肯定能成为了不起的简女士。” “你说得对，基因很神奇。” 周载年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心。 简兮至少有她妈妈八成功力，要不怎么把周未未欺负得死死的。 “周载年，你是在笑嘛笑我”简兮托着他的脸想要看清楚。 被指名道姓提问的人抬眼看她，正色解释：“没有。” “周载年。” 简兮突然又叫了他一声，特别认真地看了又看，感慨地说：“你怎么回事戴着眼镜的时候一副样子，摘掉又是另一副样子，还都这么好看！难怪，连我妈妈都说你很帅。” “我突然发现，就算你没有钱，我也可以。” 周载年也有个发现，一瓶酒不足以醉倒简兮，效果却挺惊人的。 作为男性，从小到大，也有不少人夸他长得好，这么诚意十足又讨打的，简兮是第一个。 第18章 周载年最好了 周载年不会打她，只会换一种方法。 现在不合适。 卡点似的，门铃就响了。 “简兮，你换好衣服了吗” 简兮隔门站着，学着简明的语气，“妈妈，我还没有换衣服呀。” “妈妈在餐厅等你，一会见。” 简明说完就走了。 简兮立刻去换了一身，速度快得周载年还没来得及点燃第二支烟。 挺正式的小礼服裙，周载年从阳台进来，问她：“我是不是也得换一身才不失礼。” 简兮挽住他的手臂就出了门，“你现在这样就可以了。绝大多数情况下，她对别人家的孩子都挺宽容的。” “那她对自己的孩子有什么要求” “对我的要求是淑女，大概就是像她那样吧。对我哥——”简兮想到就皱起眉头，“一开始可能是骑士，后来她应该也发现了，挺难的……开心就好。” “你还有哥。” “怎么你妹妹能有，我不配” 简兮说完就后悔了，这该死的胜负欲，不是输不起，就是有点丢人呀。 周载年侧眸看她，“周未未的哥好，还是你哥好” 问得挺随意，随意到简兮都不好意思去猜，是不是被他看出了心虚，想要借机攀比一下。 男人一旦起了攀比心，真没女人什么事。 较劲的时候，谁怂谁就输了。 简兮下巴一抬，挺骄傲地问：“说吧，你们仨准备推举谁出来应战” “沈略。” 这人……心眼又多又坏。 简兮深看了他一眼，快乐地说：“我赢了。” “那你哥还真是挺优秀的。” 不至于不相信，就是特噎人。 简兮没想到他对沈略的认同度这么高，虽然沈略确实很优秀。 “你非得挑一只狐狸出来和另一只狐狸比强弱，心软的那一只肯定是要输的。” 周载年直看到她眼睛里去，沈略确实心软，外人不大知道。 “载时呢。” “我赢了。” 周载年没再评价，电梯门一开，径直走进去。 简兮从镜子里迎视着他的目光，解释道：“那天你没在，应该也没有人跟你提过，你妹妹在医院是怎么说我的。当时载时就气得不行，但也就只是生气而已。这要换成我哥，能立马让我横尸当场，半点不带含糊的。大义灭亲这事，呵，他爸爸都得管他喊爹。” 安静了好几秒，她以为他肯定不会再问了，明摆着她在逗他玩。对着镜子悄悄检查妆容时，听见他问：“那我呢” 她直接笑出来，往他身上靠了靠，别提多得意了，“你说巧不巧，对战周未未这事，我还真就从来没输过。周载年，你怎么想的，我哥再不好，那是我哥呀，哪需要什么理由。这个道理，周未未就比你懂。” 别管因为什么，反正被比下去了，可是让她这么一说，倒也没有那么不高兴。 低头去吻，手指挡在嘴上，理由是口红会花，她想好好吃顿饭，不想听妈妈的唠叨。 吻就落在细长的脖子上。 电梯门一开，两人先后走出去，隔着一小段距离。 果不其然，整层餐厅只有一桌。 简女士正喝着开胃酒，对面坐着个男人。 简兮走过去，拍了下肩膀，“益哥，你怎么在这” 林益回头，愣了一下，转而起身递过一束花，“生日快乐。” 说完，自然地拍了下周载年的胳膊，“好久不见，载年，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 周载年也有丝意外，片刻便回复如常，回应道：“好久不见，林益。” “这么巧”简兮分别看向两人，才指向怀抱的花束，“谢谢益哥，非常快乐。” 落座后，林益非正式地介绍了一下周载年，是他在h大法学院的同学，毕业后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简明微笑表示知道了，夸了一句了不起。 林益略微偏头，笑着对周载年说：“别当真，学姐就是随口一说，考上是你应该的。” 周载年理解，他也是这么认为的。知道了简明是校友前辈也没什么好惊讶，有个十六岁就考上医学院的女儿，妈妈优秀也是应该的。 林益悄悄指了下自己的衬衣领，周载年顺着领口一摸，指尖一点点红，是简兮唇上的那抹正红色。 随手捻开，消失不见，眼尾微微扬起。 咬一口才能止了她的笑，才肯说令人开心的话。 比如，你妹妹赢了，周载年最好了。 从她嘴里说出来，挺动听的。 第19章 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简明对女儿的迟来略有不满，没当着两位男士的面说，更没有一句话针对周载年。 简兮的心情就挺美好。 一顿正式的法餐吃了近三个小时。 简明话不多，却应了简兮的评价，即使不是在挖苦讽刺谁也特别会说。引经据典的巧妙幽默，还会给你留个话头接下去，不至于冷场令彼此尴尬。 坐在她对面的林益存在感不强，一如在学校时的表现，不出风头也不示弱，你可以当他不存在，也不会完全忽视，不主动提起任何话题，也绝不让一句话掉在地上，距离感和尺度把握得刚刚好。 周载年大部分时间在听，就像是课堂上的好学生，老师点名了，交出个完美答案，只要回得好，态度就正确。用餐的过程中他离开了一小段时间，助理和秘书所乘坐的航班即将抵达巴黎，需要和他确认合作方临时更改的会议时间以及文件内容。 回到餐桌的时候，简兮面前摆着一份赠与合同。 是简明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简兮却很不高兴。 一桌四人，分别坐着赠与人和受赠人还有律师，只有周载年一个外人。 周载年就没坐下，表示抱歉还需要再离开一会去处理工作，转过身就走了。 餐厅很大，很安静，简兮的声音就显得出奇的响，明明是压抑着说出口的。 “你们直接告诉我这是遗嘱不就好了有多重要，哪天给我不行，非要在今天，在我生日这天。” “从我有记忆起，你没对我说过一次生日快乐，没有一次生日在我身边。今年你说了，我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准备的大礼。这世上哪个做妈妈的，会在女儿生日这天送份遗嘱当礼物，你怎么不把它送给我哥，让他来感受一下你这份母爱。” 简明仍是端坐着，带着微笑说：“妈妈的全都给你，你哥哥，爸爸以后会给他。” “是，爸爸的没有我的份，因为我连家都不要了，满世界追着你跑。结果呢家没了，我也一样没有妈妈，什么都没有了！” “照你的意思，我还因祸得福了是吧，你的全都给我……外公外婆的也都给我嘛他们同意了嘛” “真要是这样，那我拿到的应该比我哥多不少呢。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谢谢他，还是谢谢爸爸呀我真是……我谢谢你们全家。” 简兮扶着桌角大口呼吸，林益借机把人按在椅子上，塞给她一杯水。 喝了水，深呼吸，再开口时明显冷静了些，“你回去吧，益哥，谢谢你，今晚应该不需要你了。” 待林益出去，简兮也喝起酒来，喝上一杯，说一会。 “简女士，想死这事是奥运会呀每隔四年就来上一回，要是这回又没死成，是不是四年之后还得再上演一次” “我其实挺佩服你的，真的，你还搞得一次比一次更有仪式感了，还赠与……妈妈，你知道嘛实习的时候别人都换科室，只有我永远在急诊，我见过各种自杀送医的人，大部分都抢救过来了，也有抢救不过来的。你这种被所有人宠爱的小女人是不会懂的，有生命在你手里抓不住是什么感觉，但是我懂，我见太多了。” “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我甚至能看到自己坐在天台上的样子，我就劝她，我说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可是我连哭都没有力气，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后来就好了，当医生嘛，见惯了自然就习惯了。” “所以你就直说吧，这次准备什么死法，趁着我在，能治我就治，治不了送医的时候我可以替你签字，你就告诉我抢救不抢救，抢救到什么程度，我听你的。” 简明脸上失了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握住她的手说：“简兮，妈妈没有，妈妈——” “没有……”简兮打断她的话，坐过去把酒杯放进她手里，“喝吧，喝完我陪你，就像当年，你抱着我坐在窗台上。这一次，没有人拦着，咱们俩都别害怕，谁也别舍不得，我陪着你一起跳下去。” 第20章 让您失望了 简兮打断她的话，坐过去把酒杯放进她手里，“喝吧，喝完我陪你，就像当年，你抱着我坐在窗台上。这一次，没有人拦着，咱们俩都别害怕，谁也别舍不得，我陪着你一起跳下去。” 说完，举着酒杯碰上去。 还没喝完，酒杯就被夺走了。 简兮看着攥在手腕上的手，没觉得疼，只觉得眼睛酸得看不清。 林益帮简明挪开椅子，请她站起来。 简明把手伸向简兮，停在半空，最终转向了桌上的那份合同，向前推了些许。 “周先生，抱歉没有让你享用到一顿愉快的晚餐。麻烦你帮简兮看一下这份合同，没有问题的话，让她在冷静之后签字，相信你能给她解释清楚赠与和遗嘱的区别。签好后联系林益就可以，谢谢。另外，有劳代问周老先生好，就说家父很惦念他这位老友，近几年来时常提起。” 简明说完就走，林益向周载年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跟在她身后一起离开。 走到门口的简明突然停住脚步，回身问道：“周先生，冒昧地问一句，你在与我女儿交往吗” 简兮轻轻地笑起来，低垂的脑袋摇了摇。与其等着他说，不如自己说出来还体面一点。 “没有，我们没有在交往。妈妈，抱歉，我让您失望了。” 简明说了声好便离开餐厅。 周载年站了一会，刚要弯身去看她，简兮突然站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的花束，定了几秒后抓起那份合同。 “周先生，请放手。” 这母女俩，挺像的。 那么激烈的情绪过后，一个比一个安静，姿态摆得真好。 周载年攥了一下，看着她疼，又强忍的样子，松开力道。 “谢谢。” 简兮侧身过去，像来时那样挺直了脊背走出去。 洗完澡准备整理花束的时候，门铃响起。简兮打开门，伸手去接才发现门外站的不是来送花瓶的楼层服务员，而是周载年。 他把护照放在她手里，看了眼抱在胸前的花，领口微敞着，发尾的水滴顺着微微泛红的弧度往下流。 护照揣进浴袍口袋，简兮说了声谢谢，关门。 周载年的手挡在门缝，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他就推开门进来了，“拿一下我的东西。” 跟着他往衣帽间走，门铃又响，是来送花瓶和剪刀的。 简兮没再管他，去洗手台清理花枝，抱着花瓶出来摆在客厅的时候，看到周载年坐在沙发上，沙发的角落还戳着她喝剩下的半瓶酒。 她就换了个位置，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撑着脑袋看他。 放在茶几上的书到了周载年手里，随手翻开一页。 是她的那本《小王子》。 据说，自她出生起，妈妈每天晚上念给她听，从未间断。 她不知道妈妈当时是怎么念的，是不是像她日常说话那样，面带微笑，温柔平和。还是像周载年这样，缓慢清晰，低沉有力，那声音仿佛是从广播里面传出来的，在她耳中带着回响。 以前没觉得，听他念了一章，好像还真有了那么点意思——法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第21章 把最爱的两个人都给折腾走了 书页轻轻翻动，简兮枕上沙发扶手。 “小王子，我终于慢慢明白，你小小的生命含着一种忧伤。很长一段时间，你仅有的乐趣就是欣赏落日的温柔。这个秘密，我是在第四天早上发现的。你对我说：’我可喜欢黄昏了，我们去看落日吧。’” 周载年停下来，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睛。 简兮等了一会，仍是没有声音，便自己念白起来，“可是，得等一等。” “等什么” 她顿住，没想到他会继续，分饰角色般又念起来，等着她来接。 “等太阳落山呀。”简兮没再停顿，自顾说下去，“你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就自己笑了起来。你告诉我：’我还以为是在我家呢。’” 余音一断，更显安静。 好久，久到周载年以为她睡着了。 简兮幽幽说道：“确实，美国正午时分，法国夕阳西下。” 原来，这么多年来她努力消弥的，不过是时间和距离。 不管是对妈妈，还是对周载年。 周载年合上书，放回茶几。 问她：“还喝么” 简兮大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喝嘛喝吧。” 他把酒放进垃圾桶里，旁边塞着那份合同。 “需要我给你讲讲遗嘱和赠与的区别么” 简兮想说不用，开口却是：“你说吧，我听着。” 专业的人讲专业的事太容易了，几句话就说明白了。 简兮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只是害怕，怕到用攻击来保护自己。 好像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尴尬的了，不像刚才那么慌乱，急于把自己藏起来，怕他看见她的狼狈。 她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笑，对他说：“你知道嘛你刚才那副样子，很像我向家属做术前风险告知的时候，也像手术失败后对他们说请节哀。就像个机器人，一个专业的机器人。” 周载年眉头微蹙，站起来，俯视着她。 “回去休息吧，我很好，你明天应该会很忙。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 简兮仰躺着窝在单人小沙发里，小腿垂在扶手旁，自然的摇晃着。灯光晃眼，她用手遮着，只露出小半张脸，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从指缝间迎视着他的目光。 她说谢谢他送了最好的礼物，脸上却没有感动，没有欣喜，也没有愤怒，没有失望，什么情绪都没有。 周载年抱起她往卧室走去，把她放在床上。 “机器人也是需要休息的，睡吧。” 厚重的浴袍硌得简兮不舒服，他帮她脱掉，里面什么都没穿。 他拉过被子盖住她，她伸出手去勾住他的手指，眼睛湿漉漉的。 周载年不是没有感觉，但是这个时候不能，也不想。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关掉所有的灯，突然被她搂住脖子，整个人带到床上去。 年轻的女孩子软得不行，毫无章法地到处乱吻最是磨人，才刚克制下去的欲望一下被她挑起。 他把她压回床上，用被子裹好，舔了下嘴角，一股子甜味，简兮身上沐浴后的甜味，沾了满身。 “有些事，你学不会，就该听你妈妈的话，做个淑女。” 周载年的语气不好，又硬又冷，说完就走了，门嘭的关上。 简兮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散了。 一晚上，她把最爱的两个人都给折腾走了。 挺好，就不用再抱任何希望了。 第22章 连失恋都算不上 第二天，简兮起来的时候，简明已经抵达里昂，林益和周载年乘坐同一航班飞往巴黎，两人是在登机后才发现彼此的。 短途飞行的头等舱几乎没有人，林益特意和空乘打了个招呼，把座位调换到了周载年旁边。 周载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他占据在靠窗的位置，问：“有事” 林益摸了下鼻子，“我好像坐错位置了。” “坐着吧。” 周载年发微信提醒简兮注意时间，该出发去机场了，结果收到了一个红色的惊叹号，附字说明——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朋友。 昨晚，给她发回程航班信息的时候，还是好友，虽然她没有回复。 一觉醒来，就被删除了。 连拉黑的缓冲都没有。 绝了。 林益眼尖看见了，嘶了一声，“不是吧，昨晚的亲历者这么快就在她的心里全部死掉了倒是她的一贯作风。” 林益照搬着发了一条：【注意时间，该出发去机场了。】连标点都一样。 发过去了。 林益想把手机收起来，为时已晚，周载年看到了，还看到了简兮的秒回信息。 【益哥，你辛苦了，是林家对不起你。鉴于你的第二人格已有出现的前兆，及时就医可有效缓解你的精神压力，以避免分离性身份障碍的发生。你的私人心理医生——doctor简】 【放心，我会对盈姐保密的，尊重和保护患者的隐私是医生所需具备的基本素养。】 【我在上京需要一个安身之所，请即刻解决。别怀疑，就是封口费。】 被周载年盯着，林益有点头疼，后悔年少冲动瞎逗他玩。快速敲了个妥字，发送过去，改为飞行模式。 收到确认回复的简兮呼了口气，林益办事又快又稳，这样飞机一落地她就有住的地方了。 同时呼出去的，还有沉郁在心底的难过，她劝自己，不过就是失个恋而已。 连失恋都算不上，一厢情愿罢了。 抵达机场，顺利登机，才发现画夹不见了，箱子里就那么几样东西，确实是不见了。 起飞前一刻，简兮下去了，回到酒店、餐馆、美术宫门口、喷泉池，到处都没有。 不过是一张小像，来时的飞机上她画的，在他睡着的时候画的，记忆中四年前的周载年。 再画一张也不是不行，但那份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自然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重新买了下一个航班的机票，等待，登机，起飞，睡觉，降落，一切如常。 抵达上京已是当地时间的清晨六点，开机后，才知道发生了大事件。 机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议论纷纷。感慨的同时还有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乘坐前一个航次。 就是简兮上去又下来的那一架飞机，在起飞的五个小时后失联了。 时间刚好卡在这架飞机起飞后的几分钟。 万幸的是，只是短暂的失联，一个小时后又恢复了正常通讯，在附近的机场迫降后，整机人员做了适当的调整，换乘另一架飞机继续飞往上京。 在这十二个小时的飞行时间里，简兮的微信里几乎全是林益的消息，未读信息的数量惊人。她顾不上细翻，明白了事情原委后连忙回了个消息报平安。暗自庆幸，原本该乘坐失联航班的事只有林益知道。 再想想又不对，机票是周载年给她订的，林益怎么会知道呢 第23章 躺着赚钱确实是轻松呢 简兮翻回到今天与林益互发的第一条信息，那语气和标点分明是周载年的风格，所以她才会逗林益人格分裂。 不容她多想，林益回复了：【没事就好】 在巴黎时间的零点时分。 简兮也觉得，没事就好，真的，没什么比活着重要。 见惯生死的医生也一样。 哪怕昨天夜里，她还想着要和妈妈一起从楼上跳下去。 现在无比庆幸，她还活着。 紧接着，接到林益的电话。 一接通，完全没有她开口的份。 “简兮，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命差点就没了，不止你活不成，还有我，还有很多很多人，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全他妈别想活了！我不跟你着急生气，我跟你好好说，你告诉我这十二个小时，你在干什么你就不知道看眼手机么头等舱里没给你wi-fi么你是不是睡死了！真出了事，我这一个脑袋够不够两家人分啊今儿，就今儿这事我不怕死，真的，我他妈怕你死了，你知不知道！” 语无伦次和情绪发泄都来源于恐惧，就像他说的，怕她死。 简兮知道。 她也是有人疼的。 “对不起，益哥，我不是故意的，我——” “没事，你没事就好。房子已经安排好了，机场外面有人接你，手机号发给你了，回去休息吧。” 一直到走出机场，简兮都是懵的。 一路都有人在聊这个事，新闻也在反复播放，很多人驻足在机场。 所有人都在为航班上的人庆幸，为他们的即将抵达而焦灼等待。 飞机出事故不常有，奇迹更是少见。 简兮甚至觉得，她就是奇迹中的奇迹。明明登机了，却因为一张小像下去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飞机真的失事了，她就是那个最幸运的人。 她是不是该感谢一下周载年 说什么呢 还是算了吧。 他是最知道这件事的人，直到现在，都没问过一句。 她自然也不必提。 林益安排的人打来电话，挥着手向她示意，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是周载年的秘书。上一次，就是这个女孩子把她从百川街送到了华庭苑。 林益的人把钥匙交到手里，带着她往停车的方向去。 韩姝跟过来，边走边说：“简小姐，您的猫在华庭苑，这两天都有人过去照料。” 简兮走到车门边，看向她：“我知道了，谢谢你，晚一点我会去把它接走。” 说完，上车关门，决定先去华庭苑。 早点接走，断个干净。 给彼此留点体面。 回到上京，一切如常。 吃饭，睡觉，逗猫，还有学习和工作。 简兮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急诊从不让人失望，想不充实都挺难的。 所有这一切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周未未这位千金小姐，竟然还住在医院里。 简兮总觉得日子已经过了很久，原来不过三五天。 周小姐并未刻意为难她，为难她的是她的小姐妹们。 豪门小千金们的寒假有多闲，她算是见识到了。 大年二十八那天，简兮难得休息，约了林盈去逛街，就遇见了这么几位。 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说起话来除了有些阴阳怪气，完全没有作战技巧，杀伤力极弱。 简兮没当回事，狐狸精早就听腻了，不弄出点新词来骂她，已经无法令她动容，爱说就说吧。 女孩子们完全get不到双方的实力悬殊，以为她怕了不敢回嘴，更是有滋有味地跟着，见她疯狂购物免不了又是一顿奚落。 “花男人的钱真是容易，试都不试一下，十分钟不到，刷出去几十万。躺着赚钱确实是轻松呢。” 第24章 不如去养个男人来得快活 “花男人的钱真是容易，试都不试一下，十分钟不到，刷出去几十万。躺着赚钱确实是轻松呢。” “别这样，说到底她挣的也是辛苦钱。据说——” 圆圆小脸大眼睛的女孩子长得真可爱，故作神秘说出的话是真难听，“架着腿也不轻松，还得会各种花样，讨男人的喜欢，不只是躺着而已。不像正常的女孩子们，总是要男孩子追求着当女朋友疼的。” 这段不错，话虽低级，到底是挑战了新高度。 简兮侧身看过去，笑起来风情万种，大波浪长卷发更显出几分渣女的味道，“有这闲工夫嫉妒我怎么挣男人的钱，不如去养个男人来得快活，男朋友可真的没有男友力十足的职业小哥哥们来得会，他们会抬着你的腿，不用那么辛苦，他们还会各种花样包你快活。几十万都用不了，性价比不要太高，难道你们还花不起去试试吧，试完了回来我们再深入探讨。” “你——不要脸。” 瞧瞧，词汇匮乏的人就是这样，从狐狸精到不要脸，翻来覆去了无新意。吵个嘴都赢不了，只会发脾气。 林盈录了段小视频，好玩是好玩，发给谁都不合适，最后分享给了林益。 对方也有人录了，发到了群里，小姐妹们炸了窝。 这还了得，没听说过有钱人家的女孩子被个狐狸精给欺负的，简兮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喊打，得而诛之的氛围一下就给拉满了。 周未未看到了，默默关掉群消息，简兮的战斗力她最知道，别惹。尤其她被再次提点过，要是再有一次，不止所有银行卡停掉，还会打到她认错为止，留在医院别想回家。三个哥哥一人一句，她的年就别想好好过了。 闹了这么一下，简兮没了购物的兴致，决定去吃午饭，和林盈玩笑着说“全是没毕业的小菜鸟，就不能来个成熟点的坐坐镇嘛”，刚坐定，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的女人听着有些年纪，说话挺客气，是周家的二夫人，约她见面。 简兮对周载年的二婶是知道些的，从小把他带大，对他极好，亲妈似的，实际是他母亲的同胞妹妹，确实比寻常的婶婶多了份亲情。 她觉得没有见面的必要，毕竟她现在和周载年没有关系，对方礼貌又坚持，便应下来了，就约在附近的咖啡厅，吃完午饭过去时间刚好。 简兮去的时候，冯书宜已经到了，面前摆着杯热茶，问她想喝点什么。简兮说已经点好了，不一会取了杯冰咖啡，坐回桌对面。 咖啡厅的茶包没那么讲究，她应该喝不太下，就那么看着简兮，分明是在打量，却没让人觉得不适。 简兮也看她，年轻时一定很漂亮，现在也不显老，就是太过端庄有些失了颜色。 不知道这么一位周夫人是怎么养育出周载时和周未未那么活泼的儿女的，反倒是周载年更像她的儿子。 她就笑了，也没刻意掩饰，喝着咖啡看向窗外。 玻璃倒影里是林盈的带笑目光，仿佛在说这个是真成熟，你战一战给我看。她收回视线，看回对面。 “简小姐真是漂亮。”冯书宜夸起人来很真诚，面上生动了些，“难怪载时一提起来就说当得上上京第一美，我还好奇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词来，看来是有感而发。” 简兮被夸惯了，此时也有点不会接，来自周家人的夸赞除了周载时，他妈妈是第二个，她又怎么可能想不起同一屋檐下的周未未呢。 心灵感应似的，人家妈妈就提起来，“未未年纪小，是我们疏于管教，但是说过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我这做母亲的替她和你道歉，可以吗” 第25章 周家女人的行为标配 冯书宜说得挺真诚：“未未年纪小，是我们疏于管教，但是说过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我这做母亲的替她和你道歉，可以吗” 简兮摇了摇头，“没有那么严重，周小姐天真烂漫，我没往心里去，周夫人也不用往心里去。” 冯书宜说好，表示以后都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稍作停顿后，继续说道：“其实，今天过来还有个事。不知简小姐是否知道，我们周家还有一位……周夫人，她该是想要见你，我便想着我先见你一回，免得她再来，扰得你不痛快。” 提起另一位周夫人，这位的尴尬已经明显到令简兮无法忽视。看来妯娌俩的关系不那么完美，毕竟是接替了自己姐姐原配地位的女人。 听她的意思，要是换了那位来，应该没有这么令人舒适，那还真是有心了。 “谢谢您的好意，其实两位都不必找我，我和周先生没有关系，周家的门，我不入。” “那是我们周家失礼了，既如此，还请简小姐见谅，今日就到这，我先告辞了。” 简兮忽地一笑，“周夫人，按您的来意，不该给我点钱，请我离开周先生嘛” 冯书宜刚巧站起来，看到她眼里亮晶晶的盈满笑意，也笑了起来，温声说道：“别急，安心等着，说不准就会有另一位周夫人来给你钱呢，也许，很快。” 简兮觉得有意思，他们周家的女人间彼此还挺了解的，先来，后到，安排得明明白白。 果然，另一位周夫人来得挺快，都没等到再一次日出，和前一位的到来也就相隔了一个小时。 简兮就没拒绝，约在同一个地方，一天见完，免得还要耽误明天的休息时间。 这种频率被周家的夫人们相继“召见”，她不禁高看了自己一眼，何德何能啊。 说出大天来，她不过就是和周载年睡了那么几次，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周家的女人们就不分老幼的紧张起来，指责的，面谈的，还有给钱的，一条龙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是怪她耽误了周家大少爷订婚。本该在年前就订婚的计划，拖到快大年夜了，男主角还没回家。 周载年为周氏忙前忙后，临近年关都没休息个一天半日，家里的女人们不是应该既欣慰又心疼嘛反倒兵荒马乱的来找她，好像只要打发了她，就能解决周先生的婚姻大事，太可笑了。 何添芳的意思很简单，像简兮这样的女人，玩玩当然没问题，哪家的少爷没玩过个把女人，即使结了婚依然玩着的也不在少数，但这个女人该有自知之明，逾矩是不应该的，就不值得再让男人养着玩了。 简兮觉得她说的有一点是对的，毕竟她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从周天吾的秘书变成续弦，本事好得很，已然忘了自己曾经也是被玩的那个，换了个身份便义正言辞地来指责别人。 简兮什么都没说，看戏似的瞅着她，最后，一张银行卡放在面前。 “这里是两百万，密码是载年的生日，你收好。我知道简小姐也是有职业梦想的，希望不要因为这点小事自毁前程，那就得不偿失了。” 简兮差点笑出声来，她有什么职业梦想是自己都不知道的如果是医生，那真的不是呀。 让人庆幸又遗憾的是，周家的女人们都太客气了，到底是有钱人家的顶流，教养摆在那，撕她两下都没见破个口子。 像这一位，自以为是地自说自话，但还是顾及体面的，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是……能不能设个简单点的密码，比如六个八那种一下就能记住的，周载年的生日是哪天，她是真的不知道。 这位周夫人也走了，说完就走，和上一位一样。 不知这是不是周家女人的行为标配。 第26章 男人多戏精 简兮把卡一揣，决定去花掉。 林盈不慌不忙地跟上来，白了她一眼，说道：“通天大道你不走，非得在这条小河沟里瞎扑腾，早晚要被社会毒打。” 简兮头一点，“你是姐，你说得对。” 走了没多远，停住，目测着橱窗里展示熊的尺寸。在周夫人不停说话的时候，她就看了好久，真是只好看又巨大的小熊熊。 刚一站定，就有人从里面往外迎。 真巧，是程小姐，周载年的预备未婚妻之一。 那天在别墅看雪的时候，曾和周未未一起来过，也是个好面子的，匆匆忙忙就走了，都没正式打声招呼。 此时也是，程兰心分明也认出她了，还是特别体面地说了声你好。 简兮现在只想把钱花掉，没心思与她客套，手一指，直接说：“那个熊，我要了。” 气氛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林盈掏出电话，假装喂了一声往旁边走去。 程兰心解释道：“那是陈列品，是不售卖的。” “多少钱卖” “不好意思，确实是陈列品，我们没有定价，是非卖品。” “现在定。” 远处不知是谁嘶了一声，有人在看热闹。 简兮毫不在意地找着角度拍照，旁若无人地发微信。走远，再走近，欣赏了好半天。 程兰心往前一步，一张小脸挺漂亮，妆容乖巧又精致，站得笔挺保持着微笑，就是嘴角有点僵。 “抱歉，没能让您愉快地选到合适的商品，有些东西确实不是钱能买到的。我们有缘再见。” 简兮点着头，“不用抱歉，也不用管我是不是愉快，就是请你帮个忙，小熊一定要保护好，会有人来领它回家的。谢谢你，程小姐，再见。” 说完，眨了下眼。 手机响起，简兮接起就走，特别开心地边走边说：“这可是我特地选来送你的生日礼物，可惜，人家说多少钱都不卖，现在的艺术家都这么不向金钱低头了嘛我不管，礼物我选好了，就看咱哥的了，实在不行让他出卖点色相，那姑娘挺好，是他喜欢的款——” 话没说完，简兮就听见有人叫她，不由感叹：“莺歌，咱哥也忒神速了。” 一辆凯旋t120停在不远处的路旁。 赵雁行大长腿一跨，标准的西装暴徒范儿。大冷的天，连个外套都没穿。 简兮被这执行力彻底惊到，再次感叹：“赵雁行是真的行！” 赵雁行朝她一指，声不大，穿透力贼强，“简兮，过来。” 简兮挂断通话，走过去，“你车呢干嘛骑它” “尽快解决是你说的不是这么堵的地儿，你让我开车来” 赵雁行把头盔一放，推着简兮转了个方向，手肘搭在她肩膀上往前走，挑着眉问：“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高兴。” “高兴怎么不叫人呢我觉都不睡地奔过来，就为了给你买只熊。” “哥。”简兮小小声地意思了一下。 赵雁行：“大点声，听不见。” “哥。” “妹妹，咱能真诚点么” 简兮朝着他耳朵喊：“哥！” 赵雁行摇了摇脑袋，气得直笑，边按手机边说：“行！你这快赶上我们那帮新兵蛋子了，压岁钱收好，转过去了，老规矩，八个八。” “小数点就算了吧，都算进去，听着怪吓人的。” “嫌少爱要不要，就这么多。”赵雁行摁了下她的脑袋，推着人走到店门前。 程兰心站在那里，客气得有些委屈，问赵雁行：“先生贵姓” “赵。” 赵雁行随口回道，立在店门口仰头看了好半晌，问简兮：“妹妹，就为这” 简兮给他一个确认的眼神。 “行，付钱。”赵雁行这才正式看向程兰心，问她：“多少钱” 程兰心已经接过电话，对方告诉她有位姓赵的先生会来买一只熊，卖给他，不要硬刚。价格差不多就行，不用特意低价，也别坐地起价。 把不情愿掩藏好，程兰心抬头看着他，“二十万。” 赵雁行让简兮付钱，见她愣着不动，逗她：“刚没给你压岁钱么这是你送赵莺歌的东西，又不是送我的，凭什么我出。” 简兮无语，男人多戏精。 递过银行卡，程兰心接住，简兮这才开口说道：“二十万不合适，价格我定。” 二十万没多要，程兰心不缺钱，此时此刻她只想知道简兮要干什么。 “一口价，两百万，卡里刚好。” 赵雁行搂着她直乐，“烧得你，我跟你说，你就是钱太好来了，我都多余给你。” 简兮没理他，只看着程兰心，“拿着吧，不用客气，是你的了。密码是——” 正说着，就看见周载年从店门里走出来。 她就打了个磕巴，“周载年……的生日。” 第27章 行，哥帮你 要不是被赵雁行搂着，简兮真想扭头就走。 不是说他们俩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连面都不能见的地步，但是拿着周载年的卖身钱还当着他的面去花，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还是程小姐体面，大方地打破了沉默：“不好意思，说好二十万就是二十万，请跟我到里面付款。” 周载年不动声色地瞅着她，赵雁行也是，摇着她的肩膀往前推。 简兮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哥，我不知道密码。” 从小到大，叫哥没好事。 赵雁行太清楚了，存心大声逗她，“偷的你可真行！” 吓得简兮一抖，他才又笑着说了句：“多大点事。” 最后，还是付了二十万，还是用的那张卡，密码是赵雁行输入的。 赵雁行把卡塞回给她，拍着周载年的肩说：“这是我哥们，高中同学，你没见过以前来家里玩过。” 转而又指了下简兮，对周载年介绍道：“我妹妹。” 周载年看了眼两人，像是嗯了一声，又像是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这么一来，就把那张卡的尴尬给抹过去了，谁都没再提。赵雁行说改天让人来取熊，叫简兮放心。 赵雁行办事，简兮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感叹这世界真小，更感叹赵雁行摁头认妹妹的行为真是个天生大直男。 简兮说好，转身就走，赵雁行问她去哪，她说花钱去，脚步不停。 赵雁行喊她：“看你这架式，不像是要花钱的，倒像是去抢钱。枪你要么” 简兮瞪着他，好半天顶出一句，气势汹汹地说：“要！” 人影一闪，脖子就被掐住了，“就没你不敢要的，给你个梯子能爬到王母娘娘家去。抢银行什么罪还敢要枪！等着别人判你，还不如我先弄死你。” 赵雁行摁了几下脑袋，拎小鸡似地把她提回去，问：“准备花多少” “180万。” “去，麻利儿地买去，以你的实力，用不了两根烟的工夫就能搞定。我在这等着，一会一块吃晚饭。”说着，叼了根烟，又给周载年递了一根，点上。 简兮真是服了他，脑子那么好使的人，这会装的什么傻。 “这么花我还用得着你来教” 赵雁行斜了她一眼，了然道：“那就是想当散财童子呗，行，有我呢，哥帮你。” 简兮信他，说行，问他去哪儿。 “找个贵的地儿，把场子里所有的单一结，完事。” 简兮顿时觉得看错他了，当兵的不入世，哪怕这人是世家子弟赵雁行，也是太不了解行情了，那能花多少钱呢。 赵雁行啧了一声，“花不完我跟你的姓，行么” 她就信了，讨好起来，“你是哥，你说的，我都信，就是……不够花怎么办” “该找谁找谁呀。”赵雁行瞅了眼周载年，抖着领子背过身去，“你那张卡不也是他的么接着找他要呀。你还想花我的是怎么着刚不给你压岁钱了么，今年就这么多了，想要，等明年吧。” 简兮差点气背过去，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行，大年初一我找你。” 周载年掐了烟，声音不大，说：“可以。” 也就是说，周载年也去。 去呗，简兮没意见，反正花的是他们家的钱，最有资格享用的人就是他了，他不去都说不过去。 第28章 咱俩妨碍她找男人了 三人就近解决晚饭，最繁华的地段美食多，奈何正是周五下班的饭点，就随意挑了家人少清静的小馆子。 简兮闷头吃，两个男人边吃边聊。赵雁行爱说，周载年的话也比平时多些，许久没见，也没见生疏，聊得挺好。 两人都没开车，赵雁行便叫人开车过来，正好把他的摩托骑走。吃完饭出来，送车的人到了。 赵雁行还没走到驾驶位，简兮一把拉开副驾的门坐了上去，周载年便坐在了她后面的位置。 有意思。赵雁行没言声，一路都没说话，堵得快要怀疑人生的时候，终于到了。 简兮还真是没在上京玩过，没想到场子这么大，人很多，嗨得不行。除了一层的散座，楼上还有好几层的包间。 这么一看，钱应该真的不够全场买单。 赵雁行逗她：“心虚了知道你那点钱不够了吧。” 简兮点头，“加上你给的压岁钱也不能够，要不你先把明年的给预支上吧，我多叫几声，哥。” “翻脸不认人的事，你也不是头回干。今儿喝完了，明儿的事都不好说，还明年……” 情比纸薄，说的就是赵雁行这种人，特别现实。 简兮决定花自己的，虽然不大乐意，总不能真的再去花周载年的钱。 不出意外，简兮在人群里看到了林盈，正准备过去找她，听见周载年说上楼，她就接了一句：“你们去吧，我有朋友。” 周载年就站住了，侧身看她。 赵雁行揪住她，下巴一抬，“让她过来，又不是不认识。” “算了吧，你们俩往这一戳，谁敢过来。” “不能够，盈姐什么时候变这么怂了我和老周有这么可怕么” “你听岔了——” 简兮正要解释，周载年呵了一声，手往西装裤袋里一插，变了个人似的，说道：“你妹妹的意思，咱俩妨碍她找男人了。” 赵雁行算是明白了，拉着她的胳膊扯到角落的空座，“老实呆着。”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了她的两边。 简兮没想到，有一天坐在夜场，她的身边会守着两个男人。 无聊地坐了一会，周载时来了，叫了声赵哥，又看了简兮一眼，仰面坐在周载年旁边，没骨头似的靠到他哥的肩上。 二十六了还这么会撒娇，关键是他哥还吃这套。 简兮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周载时一个大男人会，怪不得那天晚上主动成那样，周载年都不要她。 赵雁行悄悄磕她胳膊，低声问：“你们俩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闹别扭了” “没有。” “没闹别扭那靠过去的不该是你么” 简兮说的是没有在一起，被曲解了也懒得解释。在他腿上拍了拍，想要站起来。 周载年一伸手就把她拽回去了，握着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和周载时说话，一边用拇指摩娑着她的手指。 周载时看见了，腾地坐正，少见的不好意思，“对不起啊，简兮，我妈她——” “没事，就是替你妹妹道了个歉。” 简兮明显不想提，周载时就没再继续，问她：“喝什么我请你。” 赵雁行正消化着刚才的信息，听他这么一说，直接乐出声来，“别！今儿还真用不着你，让她来，她要买单全场，你只管去算，告诉她个数就行。” 简兮真想谢谢他。 “嚯！”周载时瞅了眼没作声的周载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调侃又试探地问：“是这一层的，还是所有的” 简兮反问：“你的主场呀” 周载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她说：“那就所有的吧，也没把钱花到别处去，物归原主。” 周载年这才出声，示意愣住的周载时，“去吧。” 得！谁的主场谁作主。 第29章 敢情，这是找小哥哥来了 周载时起身的时候扽了下袖口，周载年就跟着他走了。 兄弟俩走远几步，确认听不见，周载时就把下午的事说了。他也是才从他妈那里得了消息，正想着该怎么通知周载年，好几天不见人影的人就现了身。 那张卡原来是这么来的，所以想要花干净。 周载年说知道了，一回身被叫住，没等说话，两人就看见简兮了。 在跳舞。 这种场合，漂亮耀眼的女孩子一眼就能被男人发现，多少人都挡不住。 周载时观察了一会，确认他大哥的状态还行，从手机里调出一段视频，递过去。 周载年第一时间就看过了，还是又看了一遍。两个视频的拍摄角度不同，这一版能看清楚简兮的整张脸，还有毫不遮掩的讥讽。 男人扯着嘴角笑了。 敢情，这是来找小哥哥了。 周载时就没敢再提，简兮对他妈说的那句周家的门我不入，还有一句是我和周先生没有关系。周载时头疼，很明显，眼前这位周先生觉得有关系。 吩咐下去把人盯好，别出了岔子，又在全场扫了一圈，发现了七八个不该属于这里的人。 周载年也发现了。 是不是来玩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穿得再不显眼，神态和姿态都和普通人不一样，能确认的就是分散在不同区域的那些人不是来找麻烦的。 周载时心里没敢松懈，面上笑着，“没事，我找人看着，八成是赵家的人。赵哥昨儿才回京，今儿就出来玩，说不准是他们家人怕他无端惹麻烦上身。” 看架式确实像，硬说是赵雁行自己带来的人他都信。 “看着点就行。真是来这里惹事的，你也惹不起。” 周载时一想，他哥说得对。 打开门做生意，什么人都能遇见，普通人来玩才不管这是谁家的买卖，也无从知道。但凡有点道的，都知道这店姓周，没人会来惹事。遇到了，那肯定就是他们姓周的惹不起的。 这种人在上京不多，权和钱看似没什么交情，又紧密相联无法分割。关系套关系，就成了圈子，还有面子，谁会来找这份不痛快。 与其劳神在意这些，不如看紧了那位小姑奶奶，已经跳得很嗨了。外衣脱了，简单的工字背心牛仔裤，最普通的装扮，反倒比那些精心打扮的女人还要引人注目。 哥儿俩坐回去的时候，简兮也拉着林盈回来了。 男人和女人隔桌对坐，各喝各的。男人喝酒，林盈也是，简兮面前一杯果汁。 赵雁行敲着桌面，“爱喝喝，不喝回家。” 简兮正热着，白了他一眼，端起果汁就喝。 过来两只小狗狗，一只奶奶的，一只有点狼，奶奶的叫着小姐姐，问能不能坐下，就当对面的三个男人不存在似的。 林盈上下一扫，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人就坐在了身旁。 小狼狗直盯着简兮看，问她：“喝酒么” 简兮没说话，透过玻璃杯里荡漾的橙汁看到对面坐的周载年，看都没看她一眼。 小奶狗特别会说话：“小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呀，所以才不喝酒。你要是哪里不舒服杨越是医学生，说不准他可以帮你。” 林盈直乐，“哟，弟弟，你几岁呀” 杨越眉头皱起，年轻的脸上不隐藏情绪，“二十二。” “在读大学生”林盈用肩膀顶了下简兮，遗憾地说：“这位小姐姐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读完了h大医学院的硕士，原本想让你们俩battle一下，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 杨越也不尴尬，转而去问简兮：“你多大” “二十四。” “有男朋友” “没有。” “我行么” 第30章 钱不是事，人也不是 简兮就愣住了。 气氛瞬间凝结。 林盈都没带掩饰的，横扫过对面三个男人的不同反应，开心地问小奶狗：“你们这年纪的男孩子都这么直给的么” 这让姐姐们怎么招架，年轻漂亮身材好的男孩子，女人也喜欢呀。唇红齿白干干净净，光是看着都会心情好上一整天。 小奶狗点头：“喜欢就直接说呀，我也喜欢你，小姐姐。” 林盈摆手，“不用了，姐姐我有主了。” 小奶狗没再说话，乖乖地和林盈一起看向没主的简兮。 杨越就那么盯着她，等着她说行，或不行。 简兮把银行卡放在桌上，推到杨越面前。 “把这里的钱全花了。” “多少” “一百八十万。” 杨越一抬手，服务员就过来了，他把卡递过去，又从自己的钱夹里拿了张卡出来，“今晚所有人的单她请了，那张不够的从这张刷。” 说完，拉着简兮的手去跳舞了。 林盈啧啧摇头，给了个眼神，小奶狗识相地走了。 坐在这里多尴尬啊，谁又不想走呢。 赵雁行嘿嘿地笑，点了根烟看着跳舞的人，又看身旁坐的周载年，“有人替你出了，里外里……钱没亏。” 就差直说人亏了。 只有他敢说。 周载年没什么表情，嘴角一压去拿酒杯，淡淡地说：“不是事。” 钱不是事，人也不是。 这份自信还真是没谁了。 赵雁行自认足够优秀，在面对年轻十岁的男孩子时不至于有压力，但在对方同样拥有随手甩钱的底气时，自己除了成熟貌似真没什么优势。 掐了烟，喝杯酒的工夫，就打起来了。 人多，没看清谁先动的手，只能看见杨越挺能打。 周围人迅速躲闪开，空出一大片场地。 周载时腾地站起来，其他三人都坐得挺稳。眼看着那几个保镖似的人围到了内圈里面，周载时坐了回去，点烟抽了起来。 小奶狗是杨越的朋友，挺懂事，好不容易挤进去想要把简兮拉走，被她随手推开，让他别碍事。 杨越打得快，对方四个人已经倒了两个，得了空闲问简兮，“你笑什么看人打架好玩” 简兮往前迈了两步，在他肋骨下方比划了一下，“你刚才打偏了。” “你还真是学医的呀。”杨越把人摔出去，只剩下一个人了，便朝着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的对手抬了抬下巴，示意简兮，“这个给你了，现场教学一下。” “你的手不要，我的还要留着做手术呢。”简兮转身要走，被他拉回去，朝着那人走了两步，就吓得对方抱头蹲在地上。 简兮抽出手，在杨越肩上拍了拍，“下次打慢一点，他就不会吓成这样了，你就能多找找位置和手感，争取做到零失误。” “行。”杨越挺谦虚，眉一挑换了副表情，“快么要不是怕警察那儿不好交代，早就解决了。” 简兮低着头，脚尖点了几下，“那你还不赶紧跑，警察已经来了。” 果然，听见了巡逻车的声音，不知是哪个热心群众报的警，踩着点来的。 “来就来呗，能怎么着你怕么你要是害怕，我现在带着你跑，来得及。” 说着就去拉她的手。 第31章 你能做我女朋友么? 简兮握住杨越的手，看着警察走过来，旁边还跟着个经理模样的人，便朝杨越一笑，“走，喝茶去。” 两人就跟着警察走了，警察让他们俩各走各的严肃一点，杨越咧着嘴乐，“警察叔叔，这是我女朋友，她可没动手，刚才已经被吓坏了，您可千万别再吓她。” 警察已经了解了情况，确实是对方寻衅滋事，想要占女孩的便宜才被打的，就没再多说什么，把当事的几人全部带回了附近的派出所。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享受周末的人们又热闹起来。 林盈跟着警察后面走了。 周载时眼见着几个没出过手的保镖也走干净了，他哥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觉得这事自己管不了，打了声招呼闪人。 就只剩下赵雁行和周载年两个人。 音乐吵得不行，两人换到楼上的包间里继续喝酒，舒服了很多。 到了后半夜，赵雁行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让他去接人。笑骂：“就他妈这时候能想起我来。” 周载年掐了烟，站起来，两人一起出了门。 派出所离得不远，两人都喝了不少，就没开车，一路走过去。 就是冷，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派出所门口遇见了杨起，说熟不算熟，也不陌生，一个圈子里的人见了面总能聊上两句。 一聊才知道，里面那位是他们家的小公子。人是头回见，名气挺大，杨家的小阎王。这不，做大哥的亲自来接，不敢惊动家里人。 原本没什么牵扯的三个人因为这场胡闹，聚在了这种地方。 三人谁也没再说话，一道进去。 值班民警陈述了当时的情况，以及伤情鉴定结果，看着挺严重，实际构不成任何的伤残级别。 杨起和赵雁行分别签了字，交了保证金，值班民警去叫两个人出来。 简兮已经快睡着了，肩上披着件男式夹克。听见叫自己名字的时候，眼睛都是直的。 周载年远远看了一眼，率先出了派出所的门。另外两人也跟着出来，在大门外抽着烟等待。 寒风裹夹着雪渣，能把人给吹透。简兮一出门瞬间清醒，把外套裹得更紧。 杨越一边把手伸进袖子，一边问她：“这两人谁呀刚才就坐在你对面。” 简兮抬眼又垂下去，“我哥和他朋友。” “哦。” 杨越不认生，走过去叫了声哥哥们好，反倒把自己的亲哥给晾在了一边。 周载年直接越过他走向简兮，握住胳膊不让她躲开，把自己的围巾绕到她的脖子上，仔细地围好。 杨越诶了一声想跟过去，被杨起扯回面前，冷着脸说：“回来第一天，你就能打到这来。” 杨越不服气，“我怎么了他们占女孩便宜，我还不能教育他们了再说了，我也没把他们怎么样，打哪儿合适我心里有数。” “你还真是学以致用，我是不是还得夸你。” “那倒不用。” 杨起懒得和他扯，无奈看向赵雁行，“你看这事闹的，给你们俩添了麻烦。杨越年轻不懂事，回去我好好地教训他。回头约个时间请你们吃饭。” “没事。”赵雁行摆了下手。杨起不知道原委，他看得清楚，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能全赖杨越，简兮玩得挺高兴。 两人说句话的工夫，杨越跑回到简兮的面前，弯着腰问她：“你还没说呢，你能做我女朋友么” 简兮都快站僵了，这才抬起眼来。 周载年走远几步，点了根烟，隔着层烟雾看着。 杨越搂上简兮的肩膀就走，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快乐宣布：“没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送你回家。” 杨起气得够呛，叫了杨越一声，还未走远的两人都回过头。 杨越让他先走，说是去取车，先把简兮送回去，然后再回家，让他要打要骂回家等着去。 简兮看见赵雁行一脸的兴味，而周载年……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得笔挺，面无表情的。 镜片后的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看不清他的眼神里表达的是什么，直觉告诉她，如果一直盯着他，很有可能会出事。 回过头，快速朝前走去。 手机一响，林盈发来一条微信。 【杨越像只小狼狗，周载年是头狼。你更喜欢哪个】 简兮无语，回了串省略号，哪个都和她没有关系。 车停在小别墅前，杨越没有下车，隔着车窗说了声再见，看着她走进院子进了门，就开车走了。 进门的时候，简兮还在回想，感叹林盈慧眼如炬，对两人的形容真是绝了，尤其是周载年，那眼神可不就像头盯着猎物的狼嘛。 下意识的，简兮抖了一下。 暗黑的房间里突然亮起一盏小灯，顺着光源，就对上了那双眼睛。 周载年坐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