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世家族秘史》
001 雪夜惊魂
光绪三十四年冬,北平。
自入冬以来,京城里便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悲凉,光绪皇帝病倒后的第二天,西太后也重病不起,风雨飘摇的大清帝国似乎迎来了最严酷的一个寒冬。
夜幕下的京城凄凉萧条,大雪整整下了一天,厚厚的积雪末过了脚踝。雪住风起,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粒肆无忌惮的呼啸而过,掠过每一条街道,洗过每一寸皇土,仿佛要吞噬掉这天地间的一切。
皇城根下的王府街,只有朱记肉铺里一盏昏黄的油灯跳动闪烁,掌柜的朱五爷光着膀子在火炉上炖着肥硕的猪头,翻滚的油水带着血丝,滋滋的冒响,一股厚重的肉香沁人心田,仿佛要把魂馋走一样!朱五爷又胖又高,两个小眼睛藏在一堆肉折里,像极了寺庙里的弥勒佛。
门外突然轰的一声响,朱五爷盯着门口愣了一下,扭头对趴在长桌上新来的伙计喊道:“老八,去看看什么掉了,这么大响动!”
老八无依无靠,四处流浪,三天前饿晕在肉铺门前,朱五爷可怜他,索性便留在店里当了一名伙计。老八年过半百,骨瘦如柴,花白的头发凌乱肮脏,整日里都是迷迷糊糊睡不醒的样子。
“五爷,这深更半夜的我害怕,还是让三爷去吧!”
老八话音刚落就觉得后脑勺一疼,“哎呦,三爷,疼!”
“你也知道疼?三爷今个输了钱,连你也敢使唤我了?”一个瘦弱的青年挥舞着巴掌怒斥道。
这青年叫牛一刀,身材单薄如纸,面目清秀,两道蚕眉乌黑浓密。他是刑部刽子手牛犇的儿子,在家行三,所以大伙习惯称呼他牛三爷。牛一刀自幼和朱五爷要好,每次输了钱便到肉铺寻朱五爷借钱,他爱吃猪耳朵,所以肉铺里煮熟的猪头,很少是有耳朵的。
老八捂着头,阴着脸,心里有气却不敢言语,极不情愿的站了起来,一边嘟囔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门外寒风凛冽,一片寂静,雪中的一切都显得肃穆整洁。老八打了个寒颤,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门后挂着的几把杀猪刀横七竖八的散落在地上。
“许是风大吹下来了。”老八心中琢磨着,弯腰将杀猪刀一一拾起。
可是当捡到最后一把的时候,他的心突然一颤,刀刃上竟然有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的雪窝中。老八记得很清楚,傍晚的时候,五爷吩咐自己将刀一把一把的磨好洗净挂在门后的,怎么会有血?更可怕的是,这血并不是旧的,下午杀猪的血迹,放到现在,肯定已经凝固得被雪末覆盖了,又怎么会滴落?
还没等老八想明白,“嘭”的一声,一把杀猪刀笔直的从他的鼻尖前划过,落在雪地上,老八吓得“妈呀”一声,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去。
朱五爷从门板里探出半个身子,骂道:“妈的,怎么了,哭爹喊娘的?”
老八浑身颤抖,咽了口吐沫,刚要说话,却见一团黑影从门梁上嗖的一下蹿上了屋顶,一双金黄色的眼睛闪烁着两缕幽灵般的光。
老八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上,指了指房顶道:“猫……把刀弄掉了……”
“妈的,看你那怂样,一只野猫也能吓瘫了……把刀都拾起来挂好……”
朱五爷“嘭”的一声将门关上,“胆小鬼……”他嘟囔着。
“哎呦,这肉动不得,那是死人供!”朱五爷吼道。
牛一刀正扯着一只猪耳朵准备下刀,他眼睛一瞪,黑着脸道:“死人供?五爷,连老八都吓唬不住,还来吓唬我?这不是穆大牙要的猪头么!”
“谁吓唬你了!”朱五爷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最近老佛爷病得不轻,没准哪天就没了,穆大牙这些人在赢台守了十年,说是保护皇上,其实谁不知道那是囚禁着皇上呢!他们没几天好日子了,哪天老佛爷这口气倒腾不上来,他们也就活到头了!”
牛一刀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老佛爷快不行了?”
朱五爷腆着大肚皮把炉火捅旺,将地上几根木头抱起来塞进火炉,扭回头来道:“满大街都在传,听说慈宁宫门口跪着几十号御医呢,都不准回家!老佛爷一旦咽驾,穆大牙这些人就活到头了!随便什么旨意下来,也都是人头落地,你敢和要死的人抢肉吃?”
见牛一刀一脸的不相信,朱五爷神秘兮兮的补充道:“皇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临死的人都想着吃猪头,盼着下辈子能像猪一样,有吃有喝又不用干活!”
“按你的说法,宫里要是谁想吃猪头就离死不远啦?”
朱五爷点点头,道:“是。人是有第六感的,你知不知道?尤其是快死的时候!我跟你说,就连动物都有感觉,你就说猪吧,你杀它之前,它能有预感,不吃不喝,极为烦躁……”
“少来这套!”牛一刀打断朱五爷的话,手里的刀尖轻轻一挑,半个猪耳朵落在手心,他烫的呲牙咧嘴,却也顾不得热,一抬手塞进了嘴里,妈呀妈呀的张着大嘴叫着,肥油躺了一脖子。
“别怪我没提醒你,吃死人供,要遭报应的……”
“已经遭报应了,今天输的太惨了!”
“又是和左公子赌的?”朱五爷头也不抬的问道。
“开始和左剑书,后来又来了个经商的,开始我一吃二,最多的时候赢了两万两银子!”牛一刀眉飞色舞的说道。
朱五爷一脸吃惊,道:“两万两银子?”
牛一刀得意的点点头,道:“那手气,没得说,嘴大吃八方啊!”
“最后输了多少?”
朱五爷一句话令牛一刀一下子没了精神,沮丧的趴在桌上,嘟囔道:“五万两,估计能买下你这宅子了!”
“呸!你个败家子!这回看牛老爷不扒了你的皮!”朱五爷将手里的铁钩重重的一摔,接着道:“我这宅子你也买得起?这可是皇上赏的,这是王府街,当年住的都是王爷,这可是无价之宝!怎么,你准备用牛家老宅抵债?”
“不用!我想好了,明天就是皇上赐婚给我姐的日子,我只要躲过今天,看谁敢向国舅爷讨债!”
朱五爷的嘴一撇,奚落道:“国舅爷,你肯定是被人算计了!”朱五爷话音未落,只听门外老八“啊”的一声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002 古树白衣
朱五爷和牛一刀面面相觑,愣了一下,急忙冲到门外。
老八仰面倒在门口不远处,手里握着两把杀猪刀,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朱五爷急忙来到老八跟前,老八的脸苍白如纸,五官扭曲,嘴大张着,双眼圆睁,眼珠像是要鼓出来一样。朱五爷摇晃着他的身体呼喊着,老八一点反应也没有。朱五爷大着胆子用颤巍巍的手指在老八口鼻处试了试,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惊恐的目光凝望着牛一刀。
牛一刀咽了口吐沫,伸手上前试了试,气息皆无,他又在老八胸口摸了摸,虽然尚有一缕温热,却已经没了心跳,老八的脸上写满恐惧。牛一刀在老八手中扯过一把杀猪刀,对老八道:“别怪三爷,爷也是为了叫醒你!”说完,他握着刀轻轻的扎在老八的大腿上,老八毫无反应。
牛一刀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妈的,你小子的棉裤够厚!”说着手里已经加了七分的力气,杀猪刀笔直的扎进老八的右腿,足有三指厚!
“你这是干什么?”朱五爷一把夺过杀猪刀,对牛一刀训斥道。
“我是怕他没死,只是被吓晕了!”
“没死,这一下也被你扎死了!”朱五爷将杀猪刀狠狠的丢在地上,愤愤的说道。
牛一刀看着老八大腿处慢慢染红雪地的血迹,双手合十,对着老八的尸体道:“阿尼陀佛,三爷也知道死者为大,只是不太相信你就这么没了,你别怪三爷,反正你也死了,这一刀也没啥痛苦,要是能扎活了,岂不是救了你一命……”
朱五爷懒得理会牛一刀,他起身四处看了看,雪地上除了门口几串老八的脚印之外,什么都没有。四下里空空荡荡,稍远一点的地方,一片雪白,只有老槐树的树影在风中摇曳,雪地上像是有几个厉鬼扭缠在一起打架一般,影影绰绰,张牙舞爪,隐约中仿佛还能看到一个人影飘荡。
“真是怪了,闹鬼不成?”朱五爷喃喃自语道。
“你还真别说,没准真闹鬼!听前街的李瞎子说,你这宅子,当年住的是皇八子廉亲王允禩,那可是差点当皇帝的人,最后被雍正爷圈禁在此,活活折磨死,估计他死不瞑目,时不时的就出来溜达溜达!你再看看这周围,东边是九贝勒,西边是十贝勒,快能凑一桌麻将了!哦,对了,三缺一,所以把老八叫去了!你说老八这名字也犯冲,你在八王爷的老宅里当伙计,怎么能叫老八?谁一喊老八,八王爷还以为叫他呢,哪能安生……”
朱五爷被牛一刀一通胡扯,说得后脊梁直冒冷汗,怒道:“少在哪说风凉话,死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在这儿说笑?”
“也不是我杀的,怕个球?”
朱五爷可没有牛一刀那么淡然,老八是他的伙计,又死在他的肉铺,怎能不让他着急。朱五爷再次蹲到老八身边,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小子也偷吃了死人供,遭了报应?”
牛一刀闻听,猛然想起割猪耳朵的时候,已经有一只猪耳朵被人先下手割了,立刻举起手向天,苦笑一声发誓道:“五爷,我发誓,我可只吃了一只猪耳朵!”
朱五爷“哼”了一声,道:“你吃了多少,我都给你记着呢,我认得你的阉割刀法!”
牛家世代为刽子手,据说从宋代开始便凭着祖传的凌迟绝技独霸刑场近千年,历代皇帝对牛家也是尊崇有佳。老爷子牛犇16岁开始跟着父亲和爷爷在刑场杀人,四十多年来,也不知杀了多少江洋大盗,多少贪官污吏,当然也有不少忠贤良将,一把寒月秋刀浸染了无以计数的鲜血。与牛家祖上显赫的地位不相称的是牛家人丁不旺,十几代以来,几乎是代代单传,也许是跟这份糊口的手艺有关,很难积德。直到牛犇这一代,接连生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牛老爷十分高兴,给自己改名牛犇,三个儿子根据本领的大小,分别取名牛千刀,牛百刀,牛一刀。
光绪三十一年,慈禧太后下旨废除了凌迟之刑。牛家从此失去了赖以为生的祖传绝技,好在牛犇和牛千刀都在刑部为官,领着俸禄,也不为生计发愁。只是牛一刀虽然生在凌迟世家,却并不会凌迟刀法,也只是学了三五招,便荒废了,整日里四处鬼混,吃喝嫖赌无所不沾,尤其好赌!去年被父亲重打了一顿之后虽不太敢了,却日夜出入八大胡同,醉生梦死,有时一连几天不回家。牛犇一气之下吩咐账房不准给他钱,最开始牛一刀还真老实了几天,后来竟然偷偷的干起了替太监阉割的事来。要入宫的童子,进宫前必须净身,为了减少痛苦,他们会想尽办法找个好的动刀师傅,牛一刀虽然凌迟刀法没学到太多,但是阉割这个活干起来却是得心应手,慢慢的竟然在京城名声大躁,他阉割的太监流血最少、疼痛最短、伤口好的最快,要不上三天便能下地行走。老爷子牛犇虽然气得暴跳如雷,却也没办法,凌迟之刑被废,总要给儿子们一条活路,老大当官,老二经商,老三只要不杀人越货,随便干什么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祖传的凌迟绝技到了牛一刀这儿,变成了阉割刀法,朱五爷常常以此取笑他。
牛一刀脸皮厚,不屑的哼了一声,暗道:“看我哪天给你阉了!”
“从老八的表情来看,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朱五爷眉头紧锁道。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老八,转眼的功夫竟然死了,朱五爷实在无法接受。他大步走到老槐树下,仔细向前看了看,雪地上毫无痕迹,从傍晚到现在,没有人走过。王府街因康熙年间几个王爷的府邸坐落于此而得名,九子夺嫡,雍正王爷得了天下,与他作对的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相继暴毙,王府街便冷清下来。朱五爷的曾祖父曾从军为将,镇压捻军起义中立有战功,皇上便在王府街赏了一处宅子。可惜朱五爷的祖父和父亲没能守住祖宗的家业,宅子越住越小,等他父亲离世,只剩下这几间老宅和临街的大院,朱五爷靠着杀猪卖肉为生。院子里的这棵老槐树,据说是当年八王爷胤禩亲手所种,两百年来,它见证了大清帝国的荣辱兴衰。朱记肉铺的周围是一些典当行、中药铺、饭馆酒肆,这大雪天早就打烊歇业,整条街上冷冷清清,早已不复当年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我看老八是被这树影吓死的吧?”牛一刀跟在朱五爷身后说道。
“不是,他手里的杀猪刀上有血,而且是新的。我看了一下他身上没有伤,血从何而来?”朱五爷反问道。
003 杀人凶手
牛一刀暗自吃惊,重新在老八身上看过,果然和朱五爷说得一样,不由得暗暗佩服五爷的心细。
“这就怪了,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肯定没人来过,老八身上也没有伤口,哪来的血?”牛一刀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朱五爷赤裸着上身,犹如一座黑塔一般站在树影里一动不动,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腰间的红腰带在风中飘舞,沙沙作响。
牛一刀学着朱五爷的样子站了片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五爷,你这练的什么功夫,不冷么?”
朱五爷狠狠的瞪了牛一刀一眼,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开玩笑?你不觉得怪怪的么,似乎杀气很重!”
牛一刀怔了一下,这才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冷的,四周静的出奇,总觉得似乎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五爷,要不咱报官吧?”
“报官?突然死了个人,这地上又没有别人的脚印,你我拖不了干系,到了衙门,没罪也能扒层皮,你倒是有大阿哥撑腰,我可还想多活两年!”
牛一刀哼了一声,道:“那也比这么冻死强!”说完,牛一刀赌气往屋里走去,还没到门口,只听朱五爷“嗯”的一声,紧接着一只大手向背后摸去。
牛一刀忍不住好奇,急忙凑了过去,只见朱五爷手指正在搓动,像是黏黏的东西,他用鼻子闻了闻,惊道:“血!”
牛一刀吓得脸色苍白,在朱五爷手指上蹭了一下,送到鼻口闻了闻,一股血腥刺鼻,他眉头一皱,胸口起伏不停,呼吸已变得急促,“五爷,莫不是你什么地方受伤了?”
朱五爷没言声,慢慢抬头向空中望去,只见昏暗漆黑的夜空中,一个人影僵硬的吊在头顶三尺高的地方,随风摆动。
“啪!”又一滴血落在朱五爷的脸上,他啊的一声,急忙向后退去。牛一刀妈呀一声,比猴子蹿的还快,一下子跃到屋檐下,紧靠着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吊着一具白衣尸体,幽灵般随风飘荡着,时不时的滴落几滴血落在雪窝中。
“快,得想个办法,把他弄下来!”朱五爷望着白衣尸体说道。
牛一刀缓了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他举目凝视了片刻,急步来到门后,摸起一把杀猪刀,手中暗自用力,呼的一下向空中抛去,只听啪的一声尸体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阉割刀法,果然厉害!”朱五爷一边说着,一边跑了过去。
“啊,穆大牙?”朱五爷惊呼道,“愣着干什么,快和我一块把他抬进去!”
两个人将尸体抬进了屋里,穆大牙的身子僵硬,脸色铁青,身上只穿着白色的内衣,胸前被血殷红了一片。发髻间几缕斑白的头发映在闪烁的炉火中,透着一股凄凉和淡淡的忧伤。
“这是怎么回事,大内高手怎么会死在门外?”牛一刀指着尸体道。
朱五爷没有答话,他找来一块抹布将穆大牙脸上没化的雪擦了擦,又在穆大牙的胸口摸了摸,叹道:“刚死没半个时辰,嘴里还有点温,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痛苦,应该是被人暗中下手,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毙命的,杀手很不简单,隔着一层门板,咱们什么都没听见,足见其手段高明,死了个大内侍卫,这麻烦大了!”
“还有,他的官服没了,胸口有血……”牛一刀说着慢慢将穆大牙胸口的衣服揭开,用抹布将皮肤上的血渍擦净,映入眼帘的是右乳下方,六个鲜红的似鱼鳞状的刀口,堆叠在一起,最上面一个,接下来两个,最下面三个!
朱五爷瞪大了眼睛看着牛一刀,牛一刀也是大吃一惊,他愣愣的盯着刀口,半晌无语。
“这……,看着眼熟呢……”朱五爷自语道。
“这是凌迟刀法!”
“你干的?”
“放屁!我他妈在这儿等了半下午的猪耳朵,你看我离开这屋了么?”
“没有!你那眼珠子一直盯着锅呢!”
牛一刀哼了一声,没搭理朱五爷,他探手摸了摸,伤口不深,已经不流血了,似乎仅仅伤到了皮肉。
“你说会是谁干的?”朱五爷在一旁问道。
“按理说,这凌迟刀法是牛家的祖传绝技,外人不可能会,从刀口来看只是皮外伤,不可能致命。凌迟的犯人,割了上千刀都不会死,也都是这样的刀口!另外,这几刀貌似不是随便割的,我好像记得这叫六斗鱼鳞!”
“什么意思?”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咦……拿灯来,快……”
“怎么了?”朱五爷说着将油灯递到牛一刀手上,只见牛一刀举着灯,仔细的在穆大牙的胸口处检查起来,眼睛几乎都要贴到了穆大牙身上。
“五爷,你来看,这伤口有些蹊跷!”
朱五爷趴在牛一刀手指的地方,仔细查看,渗血的刀口周围是一圈血嘎,显然是旧伤的痕迹,“这刀口是在旧伤口上割的!”朱五爷道!
“嗯,穆大牙的身上原本应该就有六斗鱼鳞的刀口,现在有人照葫芦画瓢又割了六刀罢了!”
“对了!”朱五爷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去年夏天,有一次穆大牙来买肉吃酒,天热,他衣领扯开,我看见他胸口有紫黑色的刀伤,我还开玩笑问他,怡红院哪个娘们给他啃的,他当时立刻将衣服穿好,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有一年多没再来过肉铺,这几天可能是觉得大限将至,才又来买猪头肉吃!”
“这么说,你跟穆大牙有仇?”牛一刀盯着朱五爷道,朱五爷一脸茫然,还没来得及解释,牛一刀接着道:“不会是你干的吧!”
朱五爷吓了一跳,气愤的说道:“刚才我一直在屋里,怎么可能是我?”
“可是衙门老爷可不这么认为,外面的雪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老八又死了,杀人凶手只可能是咱们俩当中的一个,你又和他有仇……”
“呸!”朱五爷气得啐了一口,直起身子道:“是你也不可能是我!这凌迟刀口便是铁证!”
004 毁尸灭迹
牛一刀嘿嘿一笑,道:“和你开玩笑呢,怎么就急了。这事太他妈邪性了,穆大牙是什么时候来的?连脚印都没有,肯定下午就来了,他躲哪去了呢?这人也太奇怪了!”
“嗯,这个人是很古怪,平日里话极少,也不见他与谁来往,可能不受待见,所以派了个瀛台守卫的活。你想囚禁皇上能是个好活么,将来万一哪天皇上得势,他岂不是必死无疑?即便皇上永无出头之日,不还有新皇帝么,新皇帝那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能饶了穆大牙这些奴才?”朱五爷口无遮拦的念叨着,“听说他爹钱六指为这事没少托人,终于攀上大内侍卫首领巴图,在钟粹宫给他谋了个差,可是这位爷却死活不去,还就认准瀛台了,你说这不是找死么!”
“刑部仵作钱六指是他爹?”
“嗯,听说钱六指年轻的时候,在关外在宁古塔将军手下当仵作,后来文曲镇出了一桩轰动天下的灭门惨案,就是钱六指验的尸,不知得罪了谁,遭人追杀,被打折了一条腿,定亲的媳妇也跑的无影无踪。钱六指没法在关外呆下去,于是一瘸一拐的从关外进京。走到山海关的时候,遇到一个讨饭的小孩,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钱六指见小孩长得乖巧,又聪明伶俐,于是认做义子,当亲儿子一般养大,就是穆大牙。后来钱六指到了刑部后,托刑部尚书曾大人给穆大牙谋了个大内侍卫的差事,这差事干好了,前途无量。康熙朝的魏顺子,就是个奶妈的儿子,谋了个看城门的差事,康熙爷赏识,当了御前侍卫,后来放出去,成了封疆大吏,整个家族都跟着鸡犬升天。”
牛一刀眉头一皱,他最受不了朱五爷的嘴,无论说起什么来,总是滔滔不绝,说着说着就从地上说到了天上,“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发财,现在好了,发财是别想了,赶快想想怎么逃命吧!”
刚才还说得眉飞色舞的朱五爷,立刻没了精神,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死了个老八,顶多挨顿板子,可是死了个大内侍卫……”朱五爷不敢再想下去。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似乎冰冷的鬼头刀已经压在了脖子上。
见朱五爷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牛一刀身板一挺,道:“别怕,有我呢,明日便是皇上指婚的日子,大阿哥就成了我姐夫,将来大阿哥当了皇上,我就是国舅爷,谁敢动你,我要他命!”
“国舅爷,我看你还是想想现在吧,穆大牙死的蹊跷,身上这凌迟刀口,不管是新伤还是旧疤,你都脱不了干系,莫不会是有人要陷害你吧?”
牛一刀心里咯噔一声,仔细想想,朱五爷的话不无道理,大内侍卫穆大牙死在了肉铺,身上有凌迟刀口,自己又在现场,若真是有人陷害,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牛一刀越想越觉得可怕,“怎么办?赶紧跑吧!”牛一刀紧张的说道,头上已经见了汗。
“不对”,朱五爷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的说道:“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两条人命就为了陷害你?不太可能!我想会不会是冲着俊梅小姐的婚事来的,明日便是皇上下旨定亲的日子,牛家若是摊上官司,这事恐怕就悬了!”
牛一刀气哼哼的在一旁道:“你就盼着我姐嫁不出去,好跟了你,是吧?依我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牛一刀说着,拉着朱五爷就往外走。
“不行,我不能走,要走也是你走,有什么事,我扛着,绝不能连累俊梅小姐!”朱五爷甩开牛一刀的手说道,目光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柔光。
牛一刀心里明白,这事只要和姐姐俊梅有关,朱五爷就肯定不会走。
“哎!说你什么好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整天想当我姐夫?要是你当了我姐夫,人家怎么称呼我,猪舅爷?”
朱五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其实大阿哥和俊梅小姐挺般配的,我虽然不舍,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你还是赶快走的好,我咬死了牛家的人没来过,他们也奈何不得!”
朱五爷和牛一刀自幼一同长大,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暗暗喜欢牛一刀的姐姐俊梅,只是他父母死的早,只留下个肉铺,他从十一岁开始,便不得不独自杀猪卖肉为生,而那份眷恋在心底也埋藏的越来越深。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多少次梦见自己驰骋杀场,战功卓著,皇帝特赐婚牛俊梅嫁给他。多少次从梦中笑醒,他都觉得那是无比的幸福。
“五爷,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两具尸体?万一官府来了……”
牛一刀一提醒,朱五爷回过神来,立刻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思索了片刻,道:“毁尸灭迹!找家伙,埋了!”
朱五爷说着,已经不知从哪儿抄起一把铁锹走进后院,牛一刀紧随其后。两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在冻土中挖了个浅坑,朱五爷将穆大牙拖进坑里,掩埋好,又在上面倒上血腥的猪下水,这才回到屋里一屁股坐到长椅上,呼呼喘起粗气。牛一刀满脸通红,两只手早已经发麻,趴在桌上对着茶壶一顿牛饮。
“五爷,我没劲了,老八的坑就交给你了!”
“妈的,你不说我都忘了,门口还一个呢!”朱五爷说着长出一口气呼的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一刀,一刀,快来,老八呢?”
牛一刀听着朱五爷的口气,并不像说笑,于是急忙奔出屋来,外面的雪地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老八倒下的地方,雪地中还能看出一个人形,可是尸体却不见了。
“妈的,真邪性,今晚咱俩是不是遇到鬼了?”牛一刀道。
“嘘,别说话,你听,什么声音?”
牛一刀屏住呼吸仔细听去,只觉得由远及近一阵嘈杂的震动声,正慢慢靠近,越来越清晰,“好像是马蹄声!”
朱五爷一拍大腿,道:“坏了,不会是来找穆大牙的吧?”
朱五爷话音刚落,马蹄声已经逼近,只见黑暗中,一个个黑影闪过,足有上千人的马队呼啸而过。
005 夜半懿旨
朱五爷和牛一刀两个人躲在门板后长出了一口气。
牛一刀道:“过去了,不是来这儿的,奔着神武门的方向去的!”
朱五爷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这大半夜的,突然来了这么多官军,看来八成是宫里出事了,弄不好老佛爷……”
“老佛爷归西了?”
“弄不好真是!”
“这些禁卫军来奔丧?”
“屁!”朱五爷鄙视的看了牛一刀一眼,接着道:“真是没见过世面!越是这个时候,越是皇宫里混乱的时候,争权啊!十年前,戊戌政变,我这门口全是禁卫军,扛着长枪,吓死个人!”
“看来今天是个不吉利的日子,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死人还能没了……”牛一刀喃喃自语道,忽然语气一转,对朱五爷道:“这老八要是真死了,一具臭尸体丢了也就丢了,省心了。怕就怕他没死,那可就坏了!”
朱五爷吓得一愣,道:“你可别吓我,咱俩都看了,一点气都没了。”
牛一刀凝眉思索了片刻,道:“这老八从来的那一天我就觉得他有些奇怪,昨天下午我见他剃猪骨肉,刀法很是精练!我仔细观察过他的手,指节很大,手背部关节是平的,平而凸出,很结实,虎口的肉很多,手上线条很分明,一看便是练过的。另外,他走路十分轻盈,无声无息,轻功也十分了得。”
朱五爷惊讶的嘴都合不拢,半晌才道:“老八……老八来的时候,我问过他,他说是一路要饭从关外来的,家里人都死在了路上,看他可怜我才留下他的!你早看出来了,不早说?”
“我不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万一猜错了,又得被你数落半天!”
“照你这么说,他这么厉害,为何要来我这儿当伙计?”
牛一刀沉默不语,他突然问道:“老八什么时候来的?”
“前两天……”
“具体那一天?”牛一刀咄咄逼人的气势令朱五爷一阵紧张。
朱五爷咽了口吐沫,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经的说道:“光绪三十四年九月三十日早上,我在门口发现他冻僵了……”
“穆大牙什么时候来买猪头的?”牛一刀打断朱五爷追问道。
朱五爷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沉思了片刻,道:“九月三十日傍晚……”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似乎也太巧了,牛一刀道:“如果老八没死的话,估计这会儿官府的人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啊?那你还不快走!”朱五爷噌的一声跳起来,推了牛一刀一把嚷道。
“你呢?你怎么办?”
“我就一个杀猪的,他们能把我怎样?你就不同,若真的说你杀了穆大牙,不但你得吃官司,恐怕还要连累俊梅和大阿哥!”朱五爷急道。
牛一刀一愣神的功夫,就听见马蹄声风驰电掣的从神武门方向传来,速度之快,令人心惊肉跳。
牛一刀拔腿就向后院跑去,拐过墙角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步,扭头对朱五爷道:“五爷,想吃猪头没?”
“哪他妈有那心思……”朱五爷不加思索的答道。
牛一刀嘿嘿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说完,人影消失在黑夜的风雪中。
牛家大宅坐落在石头巷的尽头,牛一刀远远的就望见巷子里灯火辉煌,他知道家里还在为明天迎接圣旨做准备。石头巷里,贴着墙边停着整整齐齐十八架马车,牲口已经拉去喂了,马车高高翘起。车上是大红漆的楠木金边箱子,雕龙画凤,十分气派。每个马车边上都站着一个庄亲王府的奴才,不时的在雪地上来回走动,偶尔离着近的两个奴才还会小声嘀咕一会儿。
牛一刀知道那箱子里少不了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都是庄亲王送来的聘礼。他流着口水呆呆的看了好久,心中暗想:这要是给自己的就好了,就不用为那五万两银子的赌债发愁了!
牛一刀蹑手蹑脚的从后院的老槐树翻墙回到自己的屋里,灯也不敢点,合着衣服躺在床上发呆,肉铺大院里没有脚印,说明没有人来过,穆大牙肯定雪停之前就来了,至少在掌灯的时候就已经进院了,是谁杀了他?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六斗鱼鳞?老八是怎么死的,尸体又去了哪?宫里出了什么事,惹得御林军半夜进宫?御林军去而复返,朱五爷现在怎么样了?五万两银子的赌债该怎么还?牛一刀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时而想梦见赌场得意,时而梦见穆大牙张着血盆大口来向自己索要猪耳朵……
外面响起四更梆子,牛一刀从梦中惊醒,院子里一片寂静,估计大伙都睡了。他索性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蹲在地上不自觉的将穆大牙身上的刀口画了出来,仔细端详,他试着比划了一下,很难在一瞬间连出六刀而对手毫无反应。穆大牙的死绝不是这六刀!可是这六刀又意味着什么?栽赃很有可能,毕竟只有牛家才会凌迟刀法,可是,会不会是牛家人干的呢?
忽然大门一阵乱响,牛一刀眉头一皱,大半夜的这是谁,莫非朱五爷出事了?他慌张的一头钻进院墙旁的黑影里,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着。
好半天,一个老家奴应道:“来了!”
门闩落地,走进来十几个人,老家奴一看为首这人的衣服心里就明白了,这是宫里的太监。还没等他说话,旁边一个身穿朝服的人说道:“赶快去叫牛犇来见,李公公来传太后懿旨!”
老家奴顿时困意全无,连连作揖,说话的人,他认得,乃是军机大臣、刑部尚书左宁。李公公,不用说,看架势就明白,肯定是大内总管李莲英,好么深更半夜的到牛家,这是有大事啊,老家奴答应一声健步如飞的向院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吩咐几个守夜的家丁道:“掌灯!”
时间不大,院子里灯火闪亮,犹如白昼,牛犇带着两个儿子牛千刀和牛百刀,在庭院中间俯身跪倒。牛一刀躲在黑影中,远远的看着,按理他也要随着父亲接旨的,但是他心里有鬼,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为了穆大牙的事来的,索性在黑影里张望着准备随时逃走!
006 皇宫刺客
“传太后口谕,命牛犇今日五更,在菜市口执行凌迟之刑,不得有误!”李莲英的公鸭嗓音在寂静的院落中回荡。
“是,奴才接旨!”牛犇磕头道。
“时候不早了,你随左大人赶快去吧,我回宫复旨,随后便到!”李莲英说完,阴冷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众人,目光在俊梅身上停落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俊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偷偷抬眼去看,正好和李莲英四目相对,那灼热的目光令俊梅急忙把头埋下,吓得魂不附体。一旁的寒月正好瞧见,忍不住狠狠的啐了一口。李莲英咳嗽一声,佛摆一甩,扭身而去,只剩下左宁和两个亲兵。
牛犇起身,向左宁施礼道:“见过左大人!”
“先别客气了!赶快准备,已经四更天了!”左宁催促道。
“左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凌迟之刑被废三年了,怎么今日突然……”
“这是太后的旨意。”左宁打断牛犇的话,道:“昨夜皇宫抓了一个刺客,武艺极高,以大内侍卫的身份混入皇宫,先是潜入赢台,准备刺杀皇帝,二十多个侍卫都没拦住,直入皇帝的龙床!幸亏御林军及时赶到,皇帝有惊无险!可是,刺客却没抓到,他对大内十分熟悉,等所有人都在赢台保护皇上的时候,他竟然胆大包天,一路逃到慈宁宫,准备对老佛爷下手,慈宁宫三十多个大内高手死于非命,他闯进了慈宁宫。说也奇怪,老佛爷被惊醒了,面对刺客毫不惊慌,一顿教化,他竟然束手就擒。等我们从赢台赶到慈宁宫的时候,李公公带着几个太监将他捆绑在地!老佛爷下懿旨,判了个立即凌迟!赢台守卫穆占元下午失踪,从刺客的侍卫服来看,应该是穆占元的!”
牛犇听得心惊肉,竟然有这样的事,他不敢怠慢,急忙回去收拾东西。
牛一刀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不是抓自己的。听左大人的话,穆大牙应该是被刺客杀死,然后刺客穿着穆大牙的侍卫服混入了皇宫,穆大牙胸口的凌迟刀口会不会是这个刺客留下的?牛一刀好奇心大起,急忙来到大哥牛千刀身后,低声道:“大哥,我也想去!”
牛千刀冷着脸,道:“还敢回来,爹正要找你算账呢!”
“算账不急,公事要紧!”牛一刀嬉笑着说道。
牛千刀瞪了一眼,没再言语,牛犇急匆匆的收拾好,带着三个儿子跟在左宁身后,赶奔午门刑场。
牛一刀悄悄的将大哥牛千刀拉在后面,低声道:“大哥,有件事问问你!”他一边说,一边在雪地上画出穆大牙身上的凌迟刀口。
牛千刀凝视了很久,道:“六斗鱼鳞,你从哪里看到的?”
牛一刀道:“这个你就别管了!你说它叫六斗鱼鳞,你知道什么意思么?”
牛千刀摇摇头,看着神秘兮兮的牛一刀,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赌,你姐姐的嫁妆钱你也敢拿去赌,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等爹收拾你吧!”
牛一刀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满不在乎的嬉笑道:“爹今个估计是没空搭理我了!”
牛千刀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大踏步的向前赶去。牛家三兄弟,老大牛千刀,继承了老爷子牛犇的祖传绝技,凌迟刀法十分精湛,小的刑法,都是他替父亲执行的。他为人耿直,身为刑部侍郎,官威十足,忠君爱国的思想在他心中根深蒂固!牛一刀经常笑他迂腐,他却从不在意,只要是皇上的旨意,无论对错,他都会无条件的执行!在家里,他成为牛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但继承了祖传绝技,同时也成为了这个家的当家人,孝顺父母奶奶,管教弟弟妹妹,都成了他肩上的重任。最令他头疼的便是三弟牛一刀,读书不认真,练刀不用功,整日里四处鬼混,吃喝嫖赌无所不沾,他没少对牛一刀惩戒,怎奈这个三弟是个滚刀肉,油盐不进,他跟着干生气,没办法。
牛千刀赶上父亲,低声道:“爹,今个我来吧!”
老爷子牛犇腰杆笔直,健步如飞,沉吟了半晌,道:“还是我来吧,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动刀了!”
牛千刀鼻子一酸,心中暗道:父亲老了!
街上人影稀疏,偶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紧紧裹着单衣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许是冻死了。可是一进宣武门,却是另一番景象,从宣外大街到菜市口一路上,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个垫脚拔肩,抻长了脖子往里看着,似乎唯恐一疏忽漏掉了什么。人群中人们交头接耳,相互传递着听来的“准确”消息。刑部尚书左宁眉头一皱:这消息走漏的也太快了,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天还没全亮,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凌迟之刑十分残忍,自辽金时代开始用于惩罚罪大恶极之辈。光绪三十一年,皇帝下旨,谕令凌迟、枭首、戮尸三项永远删除。从此,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凌迟之刑。今日风闻有人要在菜市口被凌迟,好事的老百姓一骨碌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携家带口,跟赶庙会一样涌到了午门。
菜市口当街正中央百年鹤年堂老店门前搭着一座油毡麻布席蓬,下面摆着一个长条桌子,上摆朱墨、锡砚和锡制笔架,笔架上搁放着一支新笔。长桌两侧站着十几个衙役将刑场围起,每个人怀捧着鬼头刀站得笔挺,任凭寒风刀割般划过脸颊,愣是一动不动。长桌正前方不远处一根水桶粗细的石柱上绑着一个人,头发花白、蓬松,满是污垢,头低着,看不清脸,光溜溜的身体在寒风中冻得紫红,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时不时的发出一声低闷的呻吟。
牛一刀偷偷的打量着囚犯,身材矮小、消瘦,怎么看也不像个武林高手,他竟然能独闯皇宫,一人杀死五十多个大内高手。
这个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牛一刀正发呆之际,衣袖被人从后面扯了几下,他回头看去,一张肥脸堆满笑容看着自己。
“五爷?你还有心思来凑热闹?”
朱五爷笑道:“百年不遇的事,我哪能不来?……”
“就是他杀了穆大牙和老八,我怎么看着眼熟?”牛一刀压低声音凑到朱五爷耳边道。
朱五爷道:“我正想和你说呢,这人看起来像……”
007 凌迟囚犯
朱五爷话没说完,忽然轰的一声炮响,一个清脆的嗓音吼道:李公公到!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争先恐后的向中间拥挤而来,只见来人头戴二品的红顶子,身穿团龙护心的黄马褂,绛紫色的吉服,胸前挂着朝珠。粉底高筒靴子,迈着四方步走到长桌后,稳稳的坐在高椅上。他的头微微地向右侧着,一张赭黄脸,高高的颧骨,两颊略长,肿眼泡,大鼻子,皮肤白净,额头泛着油光,一双胡椒粒眼微合,虽然小,却透着一股寒光,让人不敢直视。
此人正是当今慈禧老佛爷身边的大红人大内总管李莲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皇帝也要让他三分。
李莲英坐定之后,冲身后的小太监摆了摆手,小太监会意,拔了拔胸脯,高声喊道:“行刑!”
牛一刀来不及细想挤出人群,浑身上下收拾利索,大摇大摆的向刑场走去。父亲牛犇和两个哥哥还在后面准备,他独自一人带着莫大的好奇心凑近囚犯。那囚犯或许是知道死期将至,慢慢抬起头,凌厉而凶恶的目光从垂落的发髻之间迸射出来,恰好和牛一刀四目相对。
“老八?”牛一刀差点喊出来。
老八的目光充满了愤怒、仇恨,同时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喜悦。他在恨什么,又在高兴什么?牛一刀扭头去看朱五爷,五爷也同样一脸惊诧。牛一刀突然发现,挤在朱五爷身边的人,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呆滞,和其他的看客很不一样。
老八呲着一口黄牙,冲着他傻笑道:“三爷,那两刀扎的我好疼啊!”
牛一刀此刻恍然大悟,万万没有想到,穆大牙竟然是老八杀死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没有发现院子里有脚印,也解释了为什么老八会“吓死”,尸体为什么会不翼而飞。这一切或许都是老八计划好的,从三天前来到肉铺他就已经在密谋这一切。昨天下午,应该穆大牙就被老八控制了,直到天黑,老八到外面去下了杀手,并制造了假死的骗局。若不是他行刺失败,那么或许现在吊在柱子上等待凌迟的可能就是自己,天呢,牛一刀想想就觉得脊背发麻,浑身发冷,眼前这个形似枯槁的老人这一刻显得无比的邪恶。
“你会凌迟刀法?”牛一刀仍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低声问道。
老八沉默不语,布满皱纹的脸上隐藏着诡异的笑容。
天突然阴了下来,凛冽的寒风咆哮着肆虐开来,牛一刀瘦弱的身影像是钉在了地上一样,他望着老八得意的目光,心中翻江倒海,他是谁,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陷害我?
围观的老百姓突然热闹起来,菜市口秋后问斩至少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按照规矩,最起码也要报个姓字名谁,家住何处,所犯何事!还头一次见着,什么也不说直接就动手的,难不成这位李公公头一遭监斩,压根就不知道这些?就连席棚后面准备执刑的老刽子手牛犇也是一愣,他扫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儿子,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从接到旨意,他就觉得蹊跷,凌迟之刑已废三年,何故今日突然又用?大内总管李莲英亲自下旨,亲自监斩,不亚于老佛爷亲临刑场,如此重视此事,牛犇还是头一次遇到,即便是当年搅得大清帝国天翻地覆的捻军首领翼王石达开和戊戌政变的帝师侯祖庭受凌迟之刑,也只是刑部下的公文,庄亲王监斩。一个刺客,竟然如此兴师动众,他是谁?最令他不安的是近来听说西太后病事沉重,时常昏迷,偶有清醒,太医院的御医在仪鸯殿门前跪了一排,已经三天了!大雨欲来风满楼,牛犇的双眉微锁,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很快便又平静了下来,他摸了摸腰间的寒月秋刀,大踏步走向了刑场。
牛犇先来到监斩官的长桌前,俯身施礼道:"李公公,刑多少刀?"
"敢问牛爷最多能割多少刀?"
牛犇一愣,沉吟了片刻道:"回公公,这个我自己也不敢说,三十多年来,最多一次割了三千五百刀,足足割了三天。"
"三天太久了,我只能等一个时辰!那就取个零头,五百刀吧!"
李莲英的脸上毫无表情,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破绽,越是平静就越是隐藏着滔天的波浪,这是牛犇多年出入刑场得出的结论。
牛犇暗自深吸一口气,来到石柱近前,囚犯低着头,发髻凌乱的披散在肩上,四肢如麻杆一样干枯如柴,胸部的肋骨凸出,似乎心脏的跳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牛犇将刀咬在嘴上,探出双手将囚犯散乱的头发聚拢挽到脑后,用力一抓,囚犯的头瞬间被抬起。这是一张让人惊恐的脸,高耸的颧骨,深陷的眼窝,黑的发紫的双唇,脸皮紧紧的裹在脸骨上,乍一看如同骷髅一般。那囚犯目光炯炯,凶神恶煞般的盯着牛犇。
本来拥挤向前的人群潮水般向后退去,站在远处的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还在向前挤着,两下里在中间猛烈的撞击,一时间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牛犇脸色铁青,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在囚犯的脸上,寒月秋刀嘡啷一声落在地上,牛犇的嘴唇微微的抖动着,双手缓慢无力的落下。
“寇老八?”牛犇脱口而出,牛一刀心中一惊,父亲认得他?
“你怎么回来了?”牛犇继续说道。
寇老八微微一笑,道:“我要查明真相。没想到哥哥能送我这最后一程,我知足了。”老八似是喃喃自语,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暖了许多。
牛犇哽咽了半晌,眼含热泪,道:“为什么要回来,没有真相!”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在深山雪岭呆了一辈子,我不甘心,对不起了,哥哥!”老八目光暗淡,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行刑!”小太监又一声尖叫,刑场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牛犇身上。
008 刑场抗旨
牛犇打了个机灵,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布满皱纹的脸上透露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他扭身踉跄着走回到李莲英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公公,牛犇老迈,双眼昏花,怕是办不了这差事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不知道为何牛犇临时变了主意。左宁在一旁低声道:“牛犇,你这是抗旨,你懂么?”
“小的明白!小的愿意一死!”
“你……”左宁被噎的半晌无语。
“牛老爷子,我看可以让你的儿子替你!”李莲英喝着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站在一旁的牛千刀闻听,立刻跪倒,对父亲说道:“孩儿愿替父亲行刑!”
牛千刀话音刚落,牛犇轮起巴掌,“啪”的一下打在了牛千刀的脸上,“学艺不精,也敢在此卖弄?”
牛千刀脸上通红,火辣辣的疼,被父亲一巴掌打晕了头,也不知哪里错了,竞惹得父亲勃然大怒,只好拼命的磕头认错。
倒是一旁的牛百刀看的清楚,父亲这是摆明了不愿行刑,他望了一眼囚犯,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李莲英脸色一沉,“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质问道:“牛犇,你这是要抗旨喽?”
洒落的茶水溅在牛犇斑白的头发上,碎瓷片四散崩裂,打在牛犇的身上。牛犇似是没有感觉,只是俯身低头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一旁的小太监吓得扑通跪倒一片,一个个手指颤抖的扣在雪地上,蜷缩着身子。几个戈什哈抱着鬼头刀已经站在了牛犇身后,只等一声令下。
牛一刀看着父亲老迈的身躯跪在雪地上,鼻子一酸,他挺身来到父亲身边,嬉笑道:“李公公,本就无旨,又何来抗旨之说?”
李莲英一愣,多少年来,除了老佛爷,还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放肆!”左宁忍不住冲着牛一刀大声斥责道。
“怎么,左大人,我说的不对么?”牛一刀眉梢一条,目光凛然,语气咄咄逼人。
左宁知道牛一刀向来放荡不羁,皇帝老子也敢招惹,弄不好就要遭他羞辱,所以也不敢过分苛责,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道:“你先退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牛一刀哼了一声,俯身去搀父亲的右臂,可是却没拉得动,父亲的胳膊像是铁塔一般笔直的陷在雪地中,裸露的手腕冻得紫红。
“你给我滚到一边去!”牛犇骂道。
牛一刀向来是挨骂惯了,没听见一样,仰头对李莲英道:“李公公,三年前皇上下旨,废除了凌迟之刑,敢问今日要凌迟此人,可是皇上又下旨恢复了此刑?”
谁也没想到,向来桀骜不驯的牛一刀竟然能问出此话,一句直命要害,意思简单明了,没有皇上的旨意,怎能随便凌迟囚犯?何况已经废除三年的极刑。李莲英满脸通红,尴尬不已。围观的百姓成千上万,本就怀着和牛一刀相同的疑问,听此一问,都直勾勾看着李莲英,等他回答。
李莲英红润的脸庞,由红变紫,再变黑,他双手握着长椅扶手,牙关紧咬,过了好一会儿,他冷笑了两声,对左宁道:“他就是牛一刀?”
“是,牛家的三儿子牛一刀!”
“正要找他呢,自己送上门来了,找死!”李莲英说着,冲几个戈什哈使了个眼色,吩咐道:“还不动手!”。
牛一刀早看破了,他向前两步,大吼一声道:“谁敢!”
几个抱着鬼头刀的戈什哈原本满脸狰狞就要动手,此刻却不得不站在原地,握着刀不敢向前。牛百刀眼尖,偷眼看见牛一刀不知何时已经将一把匕首扣在掌心,他距离李莲英也就两步远,按照他的速度,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会令李莲英人头落地。几个戈什哈也正是意识到这点,才不敢轻易动手。牛百刀头上冒汗,他也弄不清牛一刀哪来的这么大胆量,这可是灭门之罪。想过去劝解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这个三弟,混迹于市井,向来不知理法,又不惧生死,该如何是好?他紧张的揉搓着双手,悄悄将匕首藏于袖间,暗自挪步向李莲英靠了过去,万一牛一刀莽然动手自己也好找机会阻挡。
李莲英的脸色由黑转白,苍白如纸,颤抖的兰花指点了几下,道:“你……你敢……”
李莲英很早便知道牛一刀的名字,宫里新入的小太监,都要他点头同意才行,近年来,几乎所有的太监都是牛一刀净的身,所以他对于牛一刀的伸手早有耳闻,此刻见牛一刀横刀在手,目露杀机,也吓得没了主意。
左宁浑身冒汗,这还了得,伤到了李莲英,自己的乌纱帽也就戴到头了。他毕竟久居官场,紧要关头,还是比较冷静,先是一步跨到李莲英身前,用自己的身子把李莲英护住,进而对牛犇道:“牛犇,你就这么任由他在此撒野吗?”
牛犇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他眉头一皱,对牛一刀喝道:“畜生,还不把刀放下?”
牛一刀极不情愿的缓缓将刀收好,几个戈什哈轰的一声抢过来,将牛一刀按倒在地,牛一刀死命挣扎,倔强的头一直挺拔,双眼圆睁,恶狠狠的盯着李莲英。
“李公公,犬子一刀,自幼娇生惯养,疏于管教,您老别介意!”
李莲英暗自长舒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慢声细语的说道:“看来牛老爷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今日这刑,你若不愿动手也可,只是你这三儿子恐怕性命难保!”
“犬子年龄尚小,冒犯了公公,请公公不要责怪,回去我定当狠狠的惩戒他便是!”
“冒犯我还是小事,我自然会替他担待。”李莲英一顿,冲着左宁递了个眼色,继而低声道:“只是他身上的命案,怕是国法难容!”
李莲英话音刚落,只见人群中一阵大乱,一声惨叫传来,十几个彪形大汉将朱五爷按倒在地,像是抬死猪一样,抬到李莲英跟前,扔在地上。朱五爷被捆绑着手脚,嘴里却没闲着,哭爹喊娘,乱骂一气。
“牛一刀,此人你可认得?”左宁摆起官威,语气凝重的问道。
009 凌迟之刑
“认得又如何?”牛一刀脖子一梗,不服气的答道。
左宁未加理会,摆了摆手,几个戈什哈从后面抬过一张破门板,板上躺着一个人,一身白衣上满是黑泥,早已经冻僵。
“牛犇,这个人你也认得,大内侍卫穆占元,昨天晚上在朱记肉铺被杀,这个胖子是朱记肉铺的店主朱长山,和你儿子牛一刀是好朋友。御林军寻找穆占元的时候,在朱记肉铺的后院发现了这具尸体,你可以看看他的胸口,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左宁一副官腔,却句句如针,落在牛一刀的心头。
牛犇看了一眼牛一刀,慢慢起身来到穆占元的尸体旁,掀开外面的衣服,扫了一眼,六个模糊的凌迟刀口映入眼帘,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左宁继续说道:“大内侍卫派人仔细查看过,只有一人的脚印离开过肉铺,而且几乎是和御林军脚前脚后。他们随着足迹一路从朱记肉铺跟着,到了石头巷,脚印消失在你家老宅的后院墙下!”
“你放屁,诬赖好人!既然跟到足迹,为何不抓人!”牛一刀立即反驳道,心中却不免起疑,若左宁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老八是怎么离开的?
“牛一刀,敢问你昨夜三更之前,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何人为证?”左宁声色厉荏,语气凝重,一连串的问题令人无法喘息。
牛一刀眼珠乱转,极力辩解道:“我……我……我在兴隆赌场……”
“哼!还敢狡辩,犬子左剑书昨天一整日都在兴隆赌场,据说你输光了银子,还欠下赌债,下午便已离开!”
左宁轻蔑的看了一眼牛一刀,扭头对牛犇道:“因这刺客定了凌迟之刑,不想你扰了心情,所以本想刑法结束之后再处理此事……”
牛犇长叹一声,再次磕头,道:“事已至此,我别无他言,立刻行刑吧!只是,我有个请求,请李公公恩准!”
李莲英一脸得意,笑道:“说吧!”
“穆占元的伤口我看过,是凌迟刀口不假,却不是致命伤。另外,犬子一刀,并不会凌迟刀法,我敢以性命相保!请公公法外施恩,饶过犬子!”牛犇说着,砰砰砰几个头磕在地上,看得牛一刀心如刀割。
“这个嘛……”李莲英犹豫了片刻,他明白,牛犇虽然说是请求,却是不容置疑,若不答应,今日的刑法就无法进行,他轻咳了两声,道:“好吧,念在你为大清鞍前马后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向太后请旨,不在追究,动手吧!”
牛犇磕头谢恩,看着牛一刀被松绑,这才大步流星的来到石柱跟前,牛千刀和牛百刀小心翼翼的紧随其后。
牛犇呆呆的看了囚犯片刻,泪水溢满眼眶,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了”,然后向前跨了一步,冷不丁的对着犯人的心窝就是一拳,还没等囚犯反应,刀光一闪,囚犯右胸前血红一片,空中一块铜钱大小的肉片划出一道血色的轨迹。
“第一刀!”牛千刀在一旁朗声喊道。
紧接着刀光在囚犯的左胸前再一转,又一道血色的轨迹划过弥漫着雪粒的半空,地上薄薄的雪层上甩出两道弧形的血窝,一滴一滴红色的血那么的鲜艳夺目,似乎要钻进每个注视着它的人的内心深处,所有的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四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一般,唯有这冬日的风雪依旧如脱缰的野马般肆虐着、咆哮着!
“第二刀!”牛千刀一边高声报数,一边接过牛百刀递过来的白毛巾麻利的把囚犯胸前的血迹擦净,两处眼睛般的伤口很快布满了一层雪末,白色的雪末很快变成了浅红色……
牛犇定了定神,手中的寒月秋刀飞快的转动,肉片和血水在空中飞舞着,眨眼的功夫,囚犯的胸前已经整齐的自上而下的割出了一片鱼鳞般的伤口,新刀口与旧刀口的边缘工整的衔接而又界限分明,若不是知道这是在杀人,还会误以为这是一场完美的技艺表演,利落而精准的刀法,从容和自信的力道,那囚犯始终没有声响,死一般的沉寂。他的胸膛上肋骨毕现,肋骨之间覆盖着一层薄膜,那颗突突跳动的心脏,宛如一只裹在纱布中的野兔,若隐若现的跳动着。整整五十七刀割在了胸肌上,牛犇接过儿子递过来的热茶一饮而尽,雪白的胡须立刻挂了一层细细的霜。牛犇的个头不高却格外壮实,方正的脸庞布满皱纹,一生的杀人经历让他对任何事情都觉得平淡无奇。然而今天,他的心却从未平静,他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几个儿子都看得出这五十七刀他是一口气完成的,若不是上了年纪,怕是眨眼之间这个囚犯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李莲英一直端坐在席棚下,他虽然一生阅历丰厚,却也是第一次真切的见到凌迟的刑场,平日里别人描绘给他的血腥场面与今日眼前实实在在的景象比起来都已经变得可笑了,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一般,若不是挂着监斩官的重任,他可能已经偷偷的躲到一旁呕吐去了。
“苦酒!”牛犇吩咐了一声,然后探手将囚犯的下体抓住,人群中的一些妇女妈呀一声尖叫旋即转过身去,不少男人也不敢直视,悄悄的低下了头,纵然是胆大的,心头也是一震,似乎一种难以抵抗的恐惧瞬间将身躯包裹,寒冷、惊栗、眩晕……
李莲英的双眼突然睁的老大,他的双手死死的抓住椅背,似乎即将被阉割的人就是自己一样。
谁都无法体会那一刀之痛,除了他。
李莲英出生于冀南河间府大城县李家村,村子不大,紧靠在子牙河的边上,距北京大约有300里,是一个十年九涝的低洼地带,夏天雨水一多,庄稼就涝得颗粒不收,用他们那地方的一句土话说,是‘蛤蟆撒泡尿就发水’。所以,这个地方很穷。过了子牙河就是河间府,那一带是出太监的地方,清宫里十分之九的太监,都出在京南二三百里的圈子里。像有名的崔玉贵、安德海,距离李莲英的家乡也不过几十里路。
李莲英八岁的时候,一家人被同宗家族人挤兑,离开了老家来到了京城。为了一家十几口人能活下来,他主动请求净身,老爹托人情请出一位河间府姓沈的老太监,转求到最好的师傅小刀刘的门下净了身。他净身之后在家躺了一年,9岁的时候随小刀刘的进纳名下入宫。他清楚的记得临离家的头天夜里,母亲抽抽噎噎地一夜哭个不停,他父亲拉着排子车,母亲追着车子送他到西直门,最后,眼睛哭的红肿的母亲在他的兜里放了两个煮鸡蛋。五十年来,李莲英每次一闭眼,就仿佛在小刀刘的地窖里,一个车轴汉子,满脸粉刺疙瘩、扁扁的酒糟鼻子的人,在他面前乱晃;也模糊地看到他的老母亲半夜深更里伛偻着身子跪在香前……
随着一道寒光,牛犇手起刀落,囚犯的下体被连根切掉,刹那间血涌如注,一声无比凄惨的叫声响彻四野,像是一把利刃插入了每个人的心底。李莲英泪如雨下,那种痛他永生难忘!
“五十八刀!”
第010章 三昧真火
牛犇迅速接过儿子手中滚烫的苦酒,手腕翻转,丝毫不差的泼在囚犯的伤口上。血立刻少了很多,可是囚犯的脸却狰狞的可怕,他大张着嘴,双眼暴出,脖子绷的笔直,紫青色的血管清晰的密密麻麻的凸显着。
牛犇的手一刻也没停歇,苦酒洒出去的一瞬间,他迅速将碗摔在一旁,腾出手来死死的捏住犯人的喉咙,犯人立刻将紫色的舌头吐出唇外,寒月秋刀贴着舌胎猛地插入了囚犯的嘴里,只见牛犇的手腕快速的一个翻转,然后猛的一抽,这动作太快,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血红色的刀尖上已经扎着一块血淋淋的条形肉,无数的老百姓痛苦的弯下腰去,黄的红的黑的吐了一地,囚犯的嘴角咕咚咕咚的淌着血沫子,人已经昏死过去。
“五…十九…刀!”连牛千刀的报数都带着颤音。
几盆冷水将囚犯浇醒,牛犇再不迟疑,手中的寒月秋刀快如闪电,左右大腿各一百刀,左右胳膊各五十刀,左右屁股上各四十五刀,腹肌上五十刀!
“四百九十九刀!”牛千刀大声的吼道,父亲已经是满头大汗,胡子、眉毛以及两鬓都挂满了白霜,身上则到处都是血渍。他像是一个从冬日里的战场走来的将士一样,寒风中紧握着寒月秋刀,满是血迹的衣襟在风中沙沙作响。
李莲英呆呆的坐着,像一座泥菩萨一般。伴君五十载,就如同走钢丝一般,稍有不慎将跌入万劫不复之地,没准绑在石柱上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现在想想依然后怕的厉害!
刑场内外一片肃穆,所有人都知道,马上是最后一刀了,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牛犇,盯着他手中滴血的寒月秋刀。
牛犇并未急于动手,他挺直身子,深吸一口气,扭身来到了李莲英跟前。
“李公公,有一事请旨!”牛犇俯身跪倒。
李莲英恍惚中,轻轻点头。
“此人夜入皇宫行刺,罪大恶极,小人斗胆,请旨对他用刑三昧真火!”
李莲英眉头一皱,扭头去看左宁,左宁低声简单解释了一下,李莲英似有所懂,轻轻点头,道:“可以!”
牛犇领旨,起身在人群中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一个老人身上,“鹤老板,取我在贵店存的二十年红毡老酒一用!”
老人眉发须白,精神矍铄,是百年鹤年堂老店的第四代传人鹤云天,因牛家经常在此处行刑,所以也不知从哪一代开始,牛家便常在店里存下老酒,以备刑场之用。
鹤云天捋着白胡子,微微点头。
一旁的牛一刀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父亲要对这囚犯动极刑,父亲起初不愿意动手,很显然,他和囚犯关系不一般,然而此刻,怎么会又变得苦大仇深一般?这人皇宫行刺,虽然有罪,但是凌迟也就极为残忍了,为何要用三昧真火?
三昧真火是凌迟之刑最后一刀索命刀之前,给犯人喝下三碗烈酒,断掉的舌头接触到烈酒,可以令人痛不欲生。出于本能反应,一多半的酒会被犯人吐出,刚好顺着脖颈流淌到身上的刀口上,此时的犯人犹如有万只蚂蚁啃咬一般,既痒又痛,万针钻心,他们往往会痛苦的五官扭曲,全身抽搐。凌迟之刑中用三昧真火,没有旨意是不用的,只有罪大恶极之人,才能动用三昧真火。牛一刀清楚的记得,十年前,也是在这里,帝师侯祖庭因参与戊戌政变,被判凌迟五百刀,庄亲王监斩,索命刀之前,特下旨用刑三昧真火。侯祖庭临死前的模样吓倒了几十个围观的百姓!后来再也没听说谁用过,尽管如此,牛家依然保持了老规矩,每一代刽子手都会在午门外的鹤年堂老店存下烈酒,据说酒越沉,给囚犯带来的痛苦越大。
“拿酒来!”牛犇在老八跟前站稳后高声吩咐道。
时间不大,一坛红毡泥封杜康老酒及两只青花海碗端了上来,酒封一揭,一股浓郁的清香扑面而来,牛犇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好酒!”他高声叫道。
牛犇端起一碗酒高高举过头顶,仰面向天,喃喃自语一番,然后猛地将酒泼向空中。随即又倒了一碗,俯身洒在地上。敬过天地之后,重新将两只青花碗倒满,慢慢来到囚犯近前。
囚犯没有任何反应,身上的刀口在不停的渗血,地上早已是黑红的一片。寒风掠过他冰冷的身体,留下一层细细的雪末,鱼鳞般的刀痕遍布全身,围观的人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凌迟又被叫做“鱼鳞刑”。
牛犇端起一碗酒猛的泼在囚犯的脸上,酒水迅速的顺着脸颊和脖颈流到伤口上,那是怎样刺骨的痛?
“啊……啊……啊……”囚犯发出鬼一般的惨叫声,口中存留的鲜血喷了牛犇一脸。
囚犯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似乎在嘲笑什么,又似乎在说着什么!
牛犇狠狠的抓住囚犯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抠住他的两腮,硬是将嘴给掰开,咕咚咕咚连着两碗酒被灌了下去,囚犯的身体随之不停的颤抖、痉挛……烈酒与断舌的交融让他痛不欲生,顺着嘴角淌下的酒水漫过他鱼鳞般的伤口,如同千万只蚂蚁叮咬一般,钻心的痛,出奇的痒!人世间最惨烈的刑法莫过于凌迟,千刀万剐!然而,比这更加痛苦的是,在伤口上撒上盐,一遍、一遍……
牛犇端起第三碗酒,他的双眼满是泪花,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两只眼睛喷射着火一样的烈焰灼烧着囚犯,酒灌下去之后,青花碗被高高抛起,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牛犇抓过酒坛子,扬起脖子,咕咚咕咚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洒落的酒水冲淡他脸上的血迹,染红了他皂青色的长衫,他将最后的一口酒含在嘴里,对准了手里的寒月秋刀,猛的吐出,血红色的刀立刻变得银光闪烁,透着无尽的寒意。
“啊!”牛犇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寒月秋刀插入了囚犯的心脏。
“第五百刀!”
第011章 太监验刑
这一刀穿透了囚犯的身躯,连手腕都末入了囚犯的心窝,四十年的痛与恨,全都融在了这一刀中,牛犇只觉得天地飘摇,一切都变得恍惚,白雪皑皑的天地间,踏着落日的余晖,一匹红马飞奔而来,马上端坐着一位美丽的姑娘,她一身白裙,发髻高挽,那张俊俏的脸上绽放着迷人的微笑,美丽的双眸调皮的眨着,牛犇伸出双手用力的向前够着,可是眼前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渐渐的只剩下那永恒的微笑。牛犇“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整个人摇晃了几下,仰面摔倒……
刑场周围鸦雀无声,囚犯鱼鳞般的尸体挂在石柱上,也说不清是酒还是血依然从嘴角不停的流下。牛犇无力的倒在血泊中,他的手依然在抓着,雪地上留下几条鲜红色的指印……
牛家的三个儿子傻愣了片刻,突然间呼天抢地的跑到牛犇跟前,拍打后心,麻挲胸脯。忙活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牛犇才渐渐恢复了意识,牛千刀将父亲慢慢扶着坐了起来,两杯热酒下肚,牛犇这才缓了过来。
牛一刀突然间觉得父亲老了许多,苍老的脸,斑白的头发,一身的血污,痛苦的表情,暗淡无光的眼睛里透着无限的眷恋。
他在眷恋着什么?
监斩官李莲英平静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他还不能走,按照规矩,刽子手只有请监斩官验刑之后,行刑才算完全结束。
清醒之后的牛犇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蹒跚着步子来到李莲英跟前,双手拱拳,沙哑着声音道:“李公公,请验刑!”
李莲英点点头,冲着一个小太监摆了摆手,小太监麻利的来到囚犯的尸体前检查刀数。
小太监仔细的清点着,一遍下来,他自己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又认真的清点起来,如此反复,竟然查了十几遍,连李莲英都有些不耐烦了。小太监汗如雨下,一脸惶恐的走回到李莲英的跟前,附耳轻声说了什么。李莲英也是脸色一变,扭头看了看虚弱不堪的牛犇,摆手让另外一个小太监再次上去验刑。第二个小太监清点了许久,确信没有问题后,自信满满的来到李莲英近前,“公公,四百九十九刀!”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众人的一片议论。对于凌迟刽子手而言,有三大忌,一是刀数尚未割足,人已经死了;二是行刑之后,囚犯没有死;三是刀数不符,或多,或少!
牛千刀茫然的看了看两个弟弟,他脸色铁青,额头的汗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跟随父亲十多年的刑场生涯中,他亲手杀过不少人,牛家三兄弟中,论起凌迟的技艺,他是最厉害的,当年纵横大清十几载的飞贼刘三便是他亲手凌迟的,两千九百九十九刀,最后一刀索命,不差毫厘,连父亲都赞叹他的手艺,故给他改名牛千刀,他是凌迟刑法唯一的传人。
牛千刀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脸。牛家几百年的名声,栽到了自己手里,这可能是牛家最后一次作为凌迟刽子手出现在刑场,却要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他的泪在眼圈里打转,三十多岁的汉子,此刻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委屈、自责和懊恼令他心如刀绞,他扑通一声跪倒,跪在血水和雪水交融的地上!
牛犇仰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几片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一丝寒意融成水,随着他低下的头,慢慢流淌……
牛犇慢慢来到李莲英跟前,双膝跪倒,道:“李公公,今日是我办砸了差事,与孩子无关,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请公公处罚!”说完,一个头磕在地上,“嘭”的一声。
“不……,是我数错了,我数错了……”牛千刀跪爬着来到李莲英近前,如小鸡啄米般不停的磕头,“求公公治我的罪!”
“慢着!”一声高呼犹如惊雷掷地,一个瘦弱的少年从牛犇身边站起,脸上写满倔强和不忿。
牛百刀脸色一黑,低声吼道:“老三,不准胡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牛一刀的身上,牛一刀双目如炬,盯着李莲英身旁的小太监,质问道:“王公公,确实少割一刀?”
小太监低着头,浑身战栗,却不敢回答。李莲英的脸色难看起来,尖细的嗓音不急不慢的说道:“多少刀?”
这声问话有如千金重物,令小太监不堪重负,扑通一声跪倒,怯生生的答道:“四百九十九刀!”
李莲英的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目光如刀般盯着牛一刀。
牛一刀哼了一声,道:“李公公,敢不敢让我去看看!”
李莲英面带狰狞,阴笑道:“刑场的规矩,你不懂?”
牛一刀想也不想,道:“不懂!”说完,甩开步子就向石柱走去。
李莲英没在言声,扭头去看刑部尚书左宁,左宁一脸尴尬,急忙上前拦住牛一刀,低声道:“大清律规定,验刑的人是由监斩官定的,别人不准有异议,李公公派人数了两次,已经很给面子了,你不要惹事!”说完挥手命人将囚犯的尸体拖了下去。
牛一刀还要说什么,却见牛千刀从地上爬起来,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打在牛一刀的脸上,低吼道:“活的不耐烦了么,滚!”
牛千刀打完,扭身跪倒在李莲英身前,磕头道:“这个畜牲不知好歹,请李公公见谅,今日刀数有误,是我数错了,还请李公公惩罚,看在我爹年事已高的份上……饶了他吧……”牛千刀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只顾得砰砰磕头。
牛一刀摸着火辣辣的脸,独自矗立在风中,他瘦弱的身材,和光秃秃的石柱一般,孤独中透着几分倔强……
李莲英慢慢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牛一刀,道:“这是老佛爷的差,如今办砸了,我不敢擅自做主,等我回去请旨吧!养不教,父之过,不管是少割了,还是数错了,牛犇难逃其咎!来人,先把牛犇押入大牢,待我请旨定夺!”说完,他低声对身边的小太监嘱咐了几句后,大步走出刑场,钻进了八抬大轿。
人群立刻闪出了一条通道,所有人都默默的目视着这位权倾朝野五十年的老太监离开,轿帘挑起,李莲英目不转睛的盯着戳在雪地上默默无声的牛一刀,直到什么都看不清。
围观的百姓三三两两的散去,有人意犹未尽的望着光秃秃的石柱,有人一脸同情的看着牛家父子,也有人久久不愿离去,他们伸长了耳朵四处打听着囚犯的名字,议论着刽子手牛犇的罪行。
只有牛家父子,失魂落魄的跪着,几条人影在浅红色的雪地上拖的老长老长……
第012章 死刑不死
牛家大宅里灯火昏暗,下人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紧张的气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牛一刀扎着马步站在佛堂中央,屁股下面香烟缭绕,他面前的长桌上厚厚的一叠宣纸,只有最上面的一页上写了半页佛经。右手毛笔上黑色的墨汁滴滴答答的落在宣纸上,阴湿了一大片。因为赌输了姐姐的嫁妆,老太太陈氏罚他默写《菩提胎经》。牛一刀早已经习惯,十多年来,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可是今天,他却没办法专心的默写经书。穆大牙和老八的死,父亲的入狱,都在他的脑海里打转,挥之不去。更要紧的是还欠着五万两的赌债,本指望着姐姐俊梅嫁给大阿哥载若之后,事情能有些转机,没想到父亲的入狱让他仅有的希望化为泡影。他心中五味杂陈,时而惊恐,时而忧伤,几次被屁股下的香头烫到了屁股,惹得一旁服侍的丫鬟杜鹃忍俊不止。
“杜鹃姐,今个行行好,偷个懒可好?”牛一刀道。
杜鹃捂着嘴,银铃般的笑道:“其他的都行,可是这经书还是要默的。”
“为啥?”
“刚才老太太吩咐把你以前抄的经书都拿走了,你不抄,拿什么交差!”
牛一刀嘴一撅,心道:老祖母这是动真格的了!
“三少爷,老太太叫你过去。”佛堂外一个小丫鬟低声说道。
牛一刀仿佛遇到大赦一般,丢下笔,一溜烟的奔向西厢房。
西厢房里一片漆黑,隐约着能看到地上跪着好多人,一个个蔫头耷脑,甚至有人默默流泪。
陈氏是牛犇的母亲,今年整七十。她盘腿坐在火炕上,慈祥的脸上布满皱纹,一头花白的头发高高盘起,她闭着眼,嘴里念叨着佛经,手里不停的转动佛珠。自从她知道儿子被抓进大牢,便开始一刻不停的念经,她要把《大慈大悲咒》念上五百遍,以保佑儿子平安回来。
窗外的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天也越来越昏暗。牛家大院的西厢阁里,黑漆漆静悄悄,只有陈氏的佛语和不停拍打窗纸的风声,偶有几声啜泣,令人心里发慌。
“九月,把灯掌上吧,日子还是要过的!” 陈氏吩咐道。
火折子一响,屋里顿时亮堂起来,地上黑压压的跪着老老少少十几个人。老管家牛福和牛犇的原配夫人邹氏跪在最前面,后面是牛家两兄弟,再后面是牛千刀的两房媳妇。牛犇的两个女儿跪在最后面,四周则跪着几个得力的伙计和丫鬟。
“除了他们哥俩,你们都起来吧!” 陈氏吩咐道:“老三,你也过来!”
牛一刀大气也不敢喘,默默的挨着牛百刀跪下。祖母是一家人的主心骨,遇上这么大的事,众人只好向她讨主意。
地上跪着的人仿佛没听见一般,一个个垂着头,谁也不动。
一阵寂静之后,突然邹氏猛地放声大哭,头死命的磕在地上,“娘,你一定要救救老爷!”
一声哭泣引得所有人无不落泪,每个人都忍不住哽咽起来。
“千刀他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摊上了这事,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你先起来,咱们大伙一块想想办法!”
老管家牛福搀着邹氏站了起来,其他人也陆续的跟着站到了一边。唯有小女儿寒月依然跪在地上。
“老丫头,你为何不起来呀?”
“奶奶,他们凭啥抓了我爹?不就是少割了一刀么?反正也是死刑,多一刀少一刀又能怎样?我看分明就是那个李阉人从中使坏!”
寒月今年刚满十六岁,是个火爆的脾气,向来心直口快,认死理。因为年龄最小,从小大家都宠着她,所以大小姐脾气十足,口无遮拦。之所以取了寒月这个名字,还有个有趣的故事。寒月刚生下来的时候,哭的邪乎,从早到晚没有消停的时候。后来,牛犇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这孩子看见了寒月秋刀便不哭了,两只小眼睛紧紧的盯着,仿佛怕丢了一样。牛家上下都围着看,只要刀一拿走,小姑娘立刻变了脸,用不上转身的功夫,就会立刻放声大哭,你再把刀放回去,立刻就好了。真的是要多神奇有多神奇。牛犇哭笑不得,只得请了京城里最好的铁匠师傅照着样子做了一个,虽然做不到一模一样,但是总算哄住了这位小祖宗。老太太陈氏是个信佛之人,她说牛家这把祖传的寒月秋刀,千百年下来定是有了灵气,那灵气投胎转世成了这丫头,所以取名寒月。
寒月大了之后,跟着几个哥哥学起了刀,还别说,学得有模有样,丝毫不比哥哥们差。牛犇经常感慨,这要是个男娃就好了,将来准保是个出色的刽子手!
“傻丫头,我们与那李公公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害你爹?你别犯倔了,站一边去!”
“反正他不是好人……” 寒月还想说什么,被姐姐俊梅一把拉了起来。这姐妹俩只差一岁,性格却天壤相别。牛俊梅性格温顺,知书达理,自幼便懂事乖巧。今天原本是皇上指婚的日子,没想到牛犇被抓入狱。庄亲王府的订亲队伍全部撤走了不说,圣旨也没下来,好端端的喜事就这么搅黄了,加上父亲入狱,生死难料,俊梅的眼睛已经肿得老高。
寒月撅着嘴站到姐姐身边,手里紧紧的握着她的寒月秋刀。
老太太陈氏长叹一声,道:“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牛福,少割一刀,你说会判个啥罪名?”
“这个……”牛福犹豫了一下,道:“这个不好说,这种事极少发生,有时候即便是出现了,给监斩官塞点银子也就瞒过去了,像二小姐说的,反正人也死了,追究起来也没意思。道光七年的时候,有一次在菜市口杀人,判的砍头,那天正赶上下雨,刽子手一刀砍下去,只见一地的血,却不见人头落地。按刑场的规矩,是不允许补刀的,刽子手挨了五十板子,算作惩罚!可是没想到行刑结束收拾囚犯尸体的时候,那个囚犯竟然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013章 刑场疑团
“原来刽子手一刀砍在了囚犯的肩膀头上,躺了一地血,他也疼晕了过去,等到收尸的一动,他又醒了过来!这下热闹大了,那么多人看着呢,这是瞒不住的。监斩官左右为难,既不能再杀一次,又不能就这么算了,没办法,他只好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上奏了皇上。道光皇帝觉得有趣,便翻了一下这个囚犯的卷宗。原来这个人是因为乡里恶霸调戏他妻子失手将恶霸打死,恶霸家里不依不饶,死活要一命抵一命,因此这犯人被判了死刑,秋后问斩。道光皇帝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恶之人,于是朱笔一批,说这囚犯命不该绝,既然没死,那就放了吧!这囚犯阴差阳错,竟然捡了一条命。我还见过这个囚犯,他左肩头和后脖颈真的有一条刀疤!而那个刽子手回家就病倒了,一半是板子打的,一半是吓的,这事说严重,抄家灭门都是轻的,他没什么关系,只得托咱家老祖太爷的门路,判了个流放宁古塔!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哦,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他好像叫张顺,临走老祖太爷怕他路上吃苦,还把所有押送的衙役都打点了一遍!后来听牛犇他爹说还给老祖太爷稍过信回来,说他在和老毛子打仗的时候立了功,罗海将军给了他自由身,他张罗着要去给老牛家守墓。老祖太爷给稍去了二十两银子,还写信嘱咐他不用惦记着给牛家守墓,拿着钱娶房媳妇,买两亩地好好过日子!唉,老祖太爷那真是菩萨心肠,他总说咱们家祖祖辈辈干的是杀人买卖,所以平时要多做善事,多积德。自打那时候开始,我就信了佛,天天吃斋念经,希望菩萨能保佑牛家平平安安的!后来你家老爷第一次上刑场就出事了,全靠佛祖保佑才能平安回来!”
所有人一愣,这个话头却从未听人说起过,唯有老管家牛福低头不语。
陈氏稍稍顿了一下道:“这事知道的人极少,同治元年,老佛爷找借口将东太后跟前的一位得宠的小太监判了凌迟之刑,也是五百刀,钦点你爹上刑场,牛家有规矩,无后之人不得用刑,怎奈太后执意要求,也就答应了。牛犇第一次上刑场,可能是太紧张,刀数不足人就死了,牛福,当时是多少刀人死了?”
牛福低着头,不加思索的答道:“三百五十刀!”
“对,三百五十刀!当时的监斩官是刑部右侍郎左宁,他一眼看出来不对劲,但是并没有声张,而是下令一口气执行完,中间不验刑,这才帮了犇儿!虽然事情掩过去了,但只能骗骗老百姓,左大人不敢隐瞒如实的回了西太后,太后没责怪,还特意召见了犇儿,嘱咐他不要太担心,并叮嘱左大人,此事不准声张!犇儿算是捡回的命,西太后慈悲,左大人心善,加上佛祖保佑,这件事再也无人提起,知道的人也守口如瓶,家里只有牛福、老爷和我知道。对咱牛家来说,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从未提起。不过,说心里话,老佛爷对牛家是有恩的,现在听说她老人家病得不轻,不知道能不能像当年那样帮牛家把事压下来!能把命留着我就知足了,即便流放我也认了!”
牛福急忙安慰道:“老太太,你放宽心,牛家祖上有德,准保能躲过这一难去。年初的时候,老爷还和我提过,凌迟被废了,他想着带着一家老小回老家呢,等老爷回来,咱立刻就走!”
“唉,这事怪我!去年他就和我说过,当时我没同意,我琢磨着等俊梅嫁了人咱再走,没想到竟赶上了这事!早知道要是走了也就太平了!”
陈氏手里的佛珠转的飞快,一种莫名的恐惧爬上她的心头,最近听说皇上和老佛爷都病的厉害,大清帝国风雨飘摇,这个当口上赶上这么件事,怕是凶多吉少,一家人都等她拿主意,可是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有什么通天的本领?
“老三,我来问你,昨晚在朱记肉铺,穆占元是怎么死的?”陈氏突然问道。
牛一刀规规矩矩的跪着,单薄的身影立在身后,如同一根麻杆。他老老实实把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补充道:“奶奶,穆占元的死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寇老八怎么会到肉铺当了伙计?”
“奶奶认得老八?”牛一刀诧异道,其他人也吃惊的看着陈氏,陈氏默而不语,牛一刀只好接着道:“三天前,他冻僵在门外,朱五救了他,看他年纪大了,无依无靠的,就留他在肉铺帮忙,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刺客!”
陈氏皱眉想了片刻,道:“看来老八是有备而来。”
“奶奶,你这话什么意思?”牛一刀不解道。
“寇世勋是你爹的结拜兄弟。”老太太话一出口,便引得众人一片惊呼,牛一刀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在刑场抗旨了,可是仔细想想又不对,既然是结拜兄弟,父亲为什么会用三昧真火?
“三十年前,两人一个头磕在地上,后来寇世勋跟着安德海出宫,出事了,被流放宁古塔,你爹为了救他没少花心思,后来西太后终于下旨赦免了他。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回来,据说他后来加入了保皇党。这次老八突然出现,闯皇宫刺杀太后,或许和保皇党有着莫大的关系。”陈氏手里的佛珠飞快的转动着,亦如她的心情,起伏不定,忧心忡忡。
光绪二十四年,以康有为为首的革新派,在光绪皇帝的支持下推行新政,但却受到以慈禧太后为首的保守派的反对。光绪帝打算依靠袁世凯牵制住以慈禧太后为首的这一股势力,但反被袁世凯出卖,从此被慈禧太后幽禁在中南海瀛台。整个新政只推行了一百多天,政变后大权再次落入慈禧太后手中,对外宣称光绪帝罹病不能理事,实将光绪皇帝幽禁于西苑瀛台,成为无枷之囚。革新派首领康有为梁启超出逃后,秘密成立了保皇党,计划伺机推翻慈禧太后政权,解救皇上。慈禧太后深知这些亡命之徒的厉害,于是悬重赏捉拿保皇党,十年来,抓了不知多少保皇党成员,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残害了无数人,手段之狠毒,令人不寒而栗。朝野上下闻保皇党而色变,谁也承受不起一顶保皇党的帽子,不但自己倒霉,全家老小也可能跟着遭殃。
第014章 六斗鱼鳞
“可是……”牛千刀犹豫了一下,道:“奶奶,我爹后来用了极为残忍的三昧真火,他们既然是结义兄弟,为何……”
“我想父亲是为了救老三……背上保皇党的罪名,轻则砍头,重则诛九族!”牛百刀打断大哥的话,慢声细语的说道,虽然语气不重,可是每个人都能听得出分量,大家默默的将目光聚集在牛一刀的身上,有憎恶,有讨厌,甚至有仇恨,大家似乎是在异口同声的说,为什么每次惹祸的都是你。
牛一刀红着脸低下头,只觉得如芒在背,浑身的不自在,想要辩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穆大牙死在了朱记肉铺,身上还有凌迟刀口,自己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陈氏看了看牛百刀,灼热的目光令牛百刀不敢对视,“我想不会因为老三,或许是因为穆占元!”
陈氏用慈祥的目光看着牛一刀,接着道:“你爹不可能不认识穆占元身上的凌迟刀口,他一定很清楚不是老三干的,其实你们心里也都清楚,李公公的要挟,其实并不能奈何得了你爹,最多把老三抓进大牢关些日子罢了。你爹之所以改变了主意,并且用了三昧真火,我想和穆大牙身上的刀口有关。穆占元胸前的六刀,叫做六斗鱼鳞,是牛家凌迟刀谱中极为特别的一式,它意味着六世轮回。牛家祖上在刑场难免要遵照圣旨凌迟一些忠臣良将,对于刽子手来讲,是不容同情的,所以牛家祖上一般都会在凌迟之刑前,替这些忠臣良将在胸前割出六斗鱼鳞,以福佑他们顺利投胎转世,际遇明君!天下会凌迟之刑的并非只有牛家,但是能留下六斗鱼鳞的,却只有牛家。穆占元身上的六斗鱼鳞从何而来?也许只有一种可能……”
“奶奶,你想到了什么?”牛一刀看着陈氏惊恐的双眼追问道。
老太太陈氏发呆了许久,从深邃的记忆中回过神来,他不愿意将这种恐惧带给任何人,或者说,她希望自己想到的都是假的,“没什么,是一件往事,但愿是我想多了!老三刚才说了,穆占元身上的刀口不像是新伤,那么只能说他曾受过凌迟之刑,而且是六斗鱼鳞。寇老八只不过在他身上照猫画虎又割了一遍而已。”老太太欲言又止,拿起佛珠,慢慢闭上了眼。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来回折返,听得出来,脚步声中带着急促。九月悄悄的来到门口,顺着门缝看去,原来是俊梅的贴身丫鬟灵儿。灵儿也看见了九月,急匆匆的凑到门缝前,递过来一个指甲大小的纸筒,低低的声音道:“请九月姑娘交给大小姐!”灵儿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俊梅也早有察觉,紧张的接过纸筒,扫了一眼,揪着的心这才舒缓了许多,他悄悄将纸筒又塞给大哥,轻轻点了点头。
父亲入狱之后,俊梅便委托大阿哥载若打探消息,想办法救人。两人通过信鸽往来通信,每次收到大阿哥的信,俊梅都会莫名的紧张,他真担心父亲会出事。
牛千刀看过纸筒,心一下子提的老高,手心脚心都冒了汗,连话都说得有些结巴,他慌里慌张的说道:“奶……奶,大事不好了!”
陈氏被唬的一愣,佛珠啪的一声落在了炕上,“你爹出事了?”
“不是我爹,是老佛爷怕是不行了!”牛千刀急道。
陈氏长出一口气,捡起佛珠对牛福道:“我说什么来着,他就是一脑子的忠君爱国,朝廷上的事没有他不操心的,你就是个刑部的主簿,芝麻大的官,竟操些皇上的心!”
牛千刀虽然心里不服,嘴上却不敢说,低声道:“奶奶教训的是,孙子知错了!”
陈氏无奈的说道:“老佛爷怎么了?从哪听来的消息?”
“大阿哥透的信,说是庆亲王刚刚从宫里回来,老佛爷命他连夜去东陵监督修墓。老佛爷这是在给自己安排后事了!怕是要不行了!”牛千刀说着,声音已经哽咽起来。
“这是好事啊!”
“好事?奶奶,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打戊戌政变之后,皇上就被囚禁了起来,太后几次打算废帝,现如今太后病得这么重,加上皇上膝下无子,这皇位老佛爷不会不管,她咽驾之前一定会有交代,庆亲王这个时候被派出去显然皇位与庆亲王府无关了,剩下的也就是庄亲王府了,若真的是大阿哥载若当了太子,你爹就没事了!”老太太陈氏缓缓道来。
牛千刀听得聚精会神,不由得暗自佩服老祖母的这份心机,什么事都看得比别人透彻,“奶奶说的是,孩儿佩服!”
“大雨欲来风满楼,京城又要血流成河了!”陈氏叹道。
牛百刀赞同的点点头,问道:“奶奶,你说这京城的新主子会是谁呢?”
陈氏想了片刻,道:“眼下来看,裕隆皇后的可能性最大,无论是皇帝重返金銮殿,还是新太子继位,亦或是民间传说的叶赫家族自立为帝,皇后都是最安全、最受益的,另外,你们别忘了,还有一个袁世凯,此人手握大半个大清的兵权,不可小觑!这些也都是我自己琢磨的,朝廷形式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你们好自为之!老大,你去趟白马寺吧,替你爹求柱香,保佑他平平安安的!”
“奶奶,有件事,孩儿突然觉得蹊跷?”牛千刀道。
“什么事?”
“寇世勋既然是保皇党分子,他为什么夜入皇宫去刺杀皇帝?”
不等陈氏回答,牛百刀抢道:“以寇老八的身手,都已经闯入涵元殿,见到皇上,又怎会刺杀皇上不成?”
牛千刀立刻明白了牛百刀话中的意思,怪不得老佛爷下旨凌迟,立刻执行,如此想来,寇世勋很可能是向皇帝传递了什么消息,惹怒了老佛爷。近来风闻老佛爷有废帝之意,而保皇党在京城蠢蠢欲动,大有政变救皇帝出瀛台之势。值此风云际会之际,老佛爷下旨凌迟保皇党人寇世勋也在情理之中,一来威慑其他保皇党军,二来也是侧面敲击皇上,莫有非分之想,皇帝下旨废掉的凌迟之刑,老佛爷只需一句话自然可以恢复,个中滋味,细想便知,这大清的天还是在老佛爷的手上。这也就弄明白了,为何李莲英亲自监斩,而一定要迫使父亲行刑。
牛千刀辞别祖母,走出西厢房,仰望灰蒙蒙的夜空,思绪万千。官场的尔虞我诈,相互倾轧,令人应接不暇,有时候一句话或者一道旨意、甚至一个动作其实都隐含着莫大的意义。前日在左大人府中闻听,瀛台的涵元殿内挂有一副《宋司马光谕人君用人之道》立轴,跋文是:“光绪丙午(1906)十月上浣录,臣全忠敬书。”每有人探望皇上,皇上总会用手抚摸立轴。此刻,他终于明白,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皇帝试图以对慈禧太后称臣,表明自己忠于慈禧太后的心迹,来换取老佛爷的谅解。
牛千刀长叹一声,命人准备好马车,连夜赶奔白马寺。
第015章 古寺新党
京城西郊山峰连绵,最高的一座山叫连云峰,山腰的悬崖处,有一座古庙隐没在丛山翠岭之间,叫做白马寺。据说始建于唐初,用于接待远道而来传经求道的僧人。唐宋两朝,人流如梭,香火旺盛。自元朝之后,慢慢的衰落。现在,佛家教堂遍布京城,白马寺山路崎岖,又建在悬崖峭壁之上,香火慢慢凄惨,已经少有人去。倒是牛家自祖上便形成了规矩,每次凌迟之刑结束,都要到白马寺求香,以请求佛祖化解身上的煞气。
一辆马车停在连云峰的山脚下,牛千刀走下车,和马夫交待了几句后,顺着山路,来到白马寺前。
白马寺气势恢宏,寺庙的正殿距离地面有二十多丈高,香客须经过开凿在悬崖上的石阶才能爬上正殿。正殿下方的是宽敞的前殿,殿前有平坦的月台。月台上立着两尊一米多高的石香炉,香炉里冒着缕缕青烟,昼夜不停。四周寂静,隐约听得到阵阵木鱼声,低沉婉转,令整个寺庙显得幽静深远。
牛千刀拾级而上,经过几曲折回,登上了白马寺正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人多高的金色铁卷,上面写着三行大字:铁甲离身,马匹止步,违者立斩,落款是爱新觉罗?奕詝,即清文宗皇帝咸丰。据说当年静妃难产,咸丰帝曾在此求香,福佑妻儿平安,许诺若香愿应验,则保白马寺永世不受兵丁之扰。后来静妃平安产下皇长女固伦公主,于是咸丰皇帝兑现承诺,命人在白马寺正门前立下这块镀金铁卷,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兵丁不得入内。
牛千刀在镀金铁卷前跪拜叩头,然后缓缓起身。抬头看去,只见头顶飞过无数白鸽,扑楞着翅膀,横空略过,化作黑影消失在黑色的夜空中,那份自由是牛千刀所向往的。据说这些鸽子都是野鸽,常年生活在白马寺,自生自熄。牛千刀没少来白马寺,每次都喜欢驻足凝望这些白鸽,奶奶也很喜欢这些鸽子,有时候来白马寺还特意带些吃的喂喂它们,或者和它们说说话,说来也怪,这些鸽子仿佛认得陈氏一般,每次陈氏来白马寺,刚到山脚下就会有鸽子在头顶盘旋,或落在她的轿子上,或落在她面前的地上,甚至还有的落在她的肩上,白马寺的和尚都很惊奇,甚至和老太太说,让陈氏带回家去养着。
牛千刀驻足良久,这才跨步走进殿门,只见一位老僧人身着灰色长衫,手中拿着一节木杵,双眼微闭,点点有序地敲着木鱼。他看来了香客,念经声戛然而止,敲了三声石磬后,把双眼略睁一睁,道:“施主,久等了!”
牛千刀一愣,道:“大师这话什么意思,你知道我要来?”
老僧人眉发须白,仙风道骨,慢慢从蒲团上站起,笑道:“日落之时,便有客人在此等候阁下,已经在此等候两个时辰了!”
牛千刀啧啧称奇,不解道:“敢问是谁在等我?”
“牛公子何妨先请香求愿,然后见客?”
牛千刀心中一团疑惑,这老僧人竟然认得自己?他匆忙请香跪拜之后,跟在老僧人身后,走进偏殿。
偏殿当中一座观音菩萨像下,两个蒲团之上盘腿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另一个年纪略大,脸上戴着铁面罩。
中年男子个头不高,见老僧人和牛千刀走进来,眼睛眯缝着打量了几眼,他嘴角微微上翘,给人的感觉是始终在微笑,“牛大人,久等了!”
老僧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偏殿的门虚掩着,屋子里香气缭绕,牛千刀没有立刻答话,他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并没有什么特别。仔细想想,牛家几百年的规矩,凌迟之刑后,要来白马寺求香,有人知道也并不可疑,只是眼前这两个人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等自己,倒是有些奇怪。
牛千刀深吸一口气,镇定自若,客气道:“让两位久等了,在下牛千刀,不知两位尊姓大名,深夜在此等候,所为何事?”
中年男子抿嘴笑道:“在下徐勤,这位是我的朋友,深夜等候,是为救你家老爷牛犇而来!”
牛千刀心中一惊,皱着眉头,道:“两位与家父是旧友?”
“我等与令尊非亲非故!”
牛千刀半晌没说话,打量着跟在徐勤身后的老者,这个人身穿青色长袍,一头银发梳拢在脑后,半个黑色铁面具遮着额头和眼睛,嘴角下垂着,下颚和脖颈是堆成褶的松弛皮肤,他毫无表情,一举一动都似乎毫无力气,看上去至少在六十上下。这个铁面老人,在晚上看上去总会有几分诡异,令人内心不安。
“牛大人,你爹牛犇今日刑场入狱,福祸未知,不过按照大清律历,至少是要砍头的,而据我所知,还不仅仅是砍头这么简单,恐怕阁下也生死难料!”徐勤说得轻描淡写,却令牛千刀五内翻滚。
牛千刀冷笑了一声道:“阁下深夜在此等候,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不知有何目的?我爹刑场受罚,罪加几等,那是皇上和老佛爷说得算的,怎会是阁下几句话可以定的?”
徐勤和铁面老人对视了一眼,低声道:“既然牛公子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妨直言相告,令尊,此劫难逃,老佛爷已经有意,牛犇凌迟,诛九族!”
牛千刀有如当头棒喝,像钉子一样被钉在原地,他的双手在衣袖里不停颤抖。虽然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但是当他听到这噩耗的时候还是压抑不住来自内心的恐惧。
徐勤不等牛千刀答话,接着说道:“这个世界上能救令尊的只有一个人!”
“谁?”牛千刀脱口而出。
“当今圣上!”徐勤双手抱拳恭敬的说道。
“当今圣上……”牛千刀苦笑着摇摇头。
“救皇上,就等于救牛犇!”
牛千刀愕然呆望了半晌,这才突然明白眼前这几个人的目的。
徐勤缓缓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小布包,慢慢展开后,双手捧着一块掌心大小的黄色绸缎,递给牛千刀,道:“牛大人不妨先看看这个。”
牛千刀看着黄绸上斑斑血迹,颤抖着手慢慢展开,当他看到第一句话的时候,不由得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第016章 瀛台血昭
黄绸上写道:朕唯时局艰难,非变法不足以救中国,非去守旧衰谬之大臣而用通达英勇之士,不能变法。而皇太后不以为然,朕屡次几谏,太后更怒,变法之士多遭屠戮,开明之臣四下漂泊,朕十载囚笼,日日泣血,想百年祖业,岌岌可危,肝肠寸断。近闻太后有意废帝而自立,朕不得不冒死一击,今朕位且不保,汝康有为可妥速密筹,设法相救。江山社稷,朕之身家,以此血诏相托。朕十分焦虑,不胜企盼之至,特谕。爱新觉罗?载湉,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初三。
牛千刀含泪将黄绸上的衣带血诏读完,不禁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罢多时,牛千刀在徐勤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坐在了椅子上,他目光暗淡,两眼发直,整个人显得极为颓废。
徐勤昂首踏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突然站道牛千刀近前道:“牛大人不必哀伤,只要你我同心协力,助皇上重夺江山,则大清之幸、黎民之幸、亦是令尊之幸!如今太后病重,正伺机废帝,若此时不救皇上,则大清危已!”
“圣上被囚赢台已十载有余,当年圣上亲政,内有帝师,外有康梁,通达英勇之士遍布朝野,却变法失败,弄得死得死、逃得逃,而皇城内外谁不以太后旨意为尊?谈何救驾?”牛千刀有感而发。
徐勤道:“牛大人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虽然一无所有,却有民心,有道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只要将太后之恶公诸于天下,则可致太后于死地!”
“天下谁人不知太后之恶?怎奈谁敢言,连康梁二贤也唯恐躲之而不及,又何言置之于死地?”
“小恶虽多,却难以覆舟,而今大恶若昭,则必令其永无翻身之日!”徐勤信心十足的说道。
牛千刀身上热血沸腾,道:“先生此言,想必已胜卷在握?”
徐勤轻轻的点了点头,目光中几分杀气,令牛千刀不寒而栗。
“牛大人,实不相瞒,今日叨扰,正为此!”徐勤道。
牛千刀一愣,道:“此话从何说起?”
徐勤沉吟了半晌,道:“牛大人可知先帝遗诏?”
牛千刀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徐勤目光落在身旁的铁面老者的身上,铁面老人接话道:“先帝临终之际,曾有人建议他杀死慈禧太后,怎奈先帝心善终没有忍心下手,但是他给慈安太后留下了一道密旨:叶赫那拉氏,祖制不得备椒房。今既生子,异日母以子贵,自不能不尊为皇太后。惟朕实不能深信其人。此后如能安分守己则已。否则,汝可出此诏,命廷臣传遗命诛之。凡我臣子,奉此诏如奉朕谕,凛尊无违!”
牛千刀也曾风闻先帝遗诏,但却是第一次知道密诏的内容,他压制着内心的不安,仔细打量着铁面老人,这个人是谁,竟然能够知道密诏的内容。冷静下来的牛千刀突然想到血诏,光绪皇帝被囚禁在瀛台,怎能传出旨意?可是他认得皇帝的笔迹和随身印章,血诏确实是真的,它是怎么带出来的?牛千刀想到血诏的落款,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初三,昨天!牛千刀的差点叫了出来,昨天皇宫里闯进刺客,刺杀皇帝和太后,难道有人趁乱送出的血诏……牛千刀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铁面老人停顿了片刻,接着道:“先帝遗诏留给了慈安太后,慈禧太后日夜不安,万事都唯慈安太后之命为尊,暗地里却伺机杀害慈安太后而毁掉先帝遗诏。机会在光绪七年出现了。慈禧太后称病不理朝政,在宫里一呆就是一年,这让慈安太后放松了警惕,她万万想不到慈禧太后在御医身上动了手脚,一年来,御医每天给慈安太后服用一种慢性毒药,等到慈安太后觉察为时已晚!慈禧太后四处查找也没有找到先帝遗旨,这令她极为不安。多年以来,慈禧太后都在寻找这份诏书,却始终没有找到。”
“可是,他却是真实存在的!”徐勤看着牛千刀一脸茫然,补充道:“戊戌政变之时,皇帝曾将遗旨的下落告诉康先生,也正因为此,慈禧太后突然从颐和园赶回紫禁城,直入光绪皇帝寝宫,将皇帝囚禁于中南海瀛,康先生还没来得及寻找先帝遗诏,就被迫远走天涯!这么多年来,按照康先生的嘱托,我终于找到了先帝遗诏的线索!”
“什么线索?”牛千刀脱口而出。
“长公主!慈安太后无后,但她非常喜欢长公主,所以将先帝遗诏留给了固伦公主,而固伦公主后来在一场大火中葬身火海,从此先帝遗诏便没了下落。康先生得皇帝口谕,据说当年从大火里曾逃出一个丫鬟,后来去了藤王府……”
牛千刀这才恍然大悟,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几位究竟是何来路,为何会有皇帝的衣带血诏,又为何对先帝遗诏知道的这么清楚?”
徐勤哈哈大笑,答道:“牛大人,既然话已至此,在下实不相瞒,我乃是康先生的弟子,此次奉师命回京,就是要救皇上于水火!”
大清几乎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康有为,公车上书、百日维新,最后皇上被囚,六君子遇难,康梁亡命天涯,成立了保皇党,一直在为救皇上而奔走!
牛千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没想到保皇党竟然找到了自己,在京城,谁敢接触保皇党,那就是离死不远了。
牛千刀立刻起身道:“二位,恕在下冒犯,牛家本是多事之秋,二位所言更是诛灭九族之事,不敢多闻,在下告辞!”
徐勤冷笑一声,道:“牛大人是怕我等牵连牛家?哼,真是笑话,若不是令尊于候先生有救命之恩,我等又何必来此!”
牛千刀像是没听见一般,起身向外走去。
“牛大人!”铁面老人大叫一声,道“我想提醒牛大人,若他日需要候某帮忙,可以来白马寺找我!牛犇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定当鼎力相助!”铁面老人对牛千刀道。
牛千刀一怔,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住,他扭头对铁面老人问道:“敢问阁下是?”
“相逢何必曾相识!”铁面老人笑道。
牛千刀踉跄着走出正殿,寒风刺骨,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铁面老人的身影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冥思苦想了许久,突然低声叫道:“是他?”
第017章 上门恶客
帝师侯祖庭的名字突然跳入他的脑海,当年就在午门外,父亲将其凌迟处死,已经十年了,牛千刀疯了一样跑回偏殿,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牛千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都是一张冷酷的铁面具。夜深人静,他独自在书房徘徊,他对候祖霆的印象极为深刻。戊戌政变后,皇帝被囚,西太后再次垂怜听证,康梁外逃,六君子遇难。作为帝师的候祖霆也未能幸免,西太后下旨将其凌迟,在午门外,牛犇将其凌迟五百刀,最后用了三昧真火,牛千刀就在一旁报数,那场宫廷政变,就是以候祖霆的死为结束的。虽然事隔十多年,但是牛千刀却永生难忘。
牛千刀正在回想之际,牛福在门外低声道:“大少爷,左公子求见三少爷!”
牛千刀似乎是没听见一般,轻轻摆了摆手,牛福默默的退了出去。
大门外,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在来回踱步,他一脸蜡黄,不停的打着哈欠。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健壮的家丁,一个怀里捧着一杆烟枪,另一个提着一盏马蹄灯。牛福客气了几句,将几个人带到了佛堂。
左剑书一进佛堂便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哎呦,三少爷这是练得什么功夫,这么刻苦?”
牛一刀心里咯噔一声,一屁股坐在香头上,妈呀一声跳起老高,双手捂着屁股,疼得鼻子和嘴都歪了。他顾不得疼痛,立刻满脸堆笑,先是对一旁捂着脸笑个不停的丫鬟道:“杜鹃姐姐,来客人了,稍后在写吧!”
丫鬟杜鹃急忙点点头跑了出去,已经笑出了声。
“左公子,来,上座!”牛一刀殷勤的在佛像前的蒲团上拍打了几下道。
“少来这套,我问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左剑书抬手将长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掀掉,一屁股坐了上去,翘起二郎腿,手指扣打着桌面道。
“这个不是说好了么,宽限我几日,容我慢慢想办法!”
“想办法?什么办法?现在你爹入狱,你姐姐的亲事也黄了,你拿什么还我钱?”
“这个……”牛一刀一脸苦瓜像,抓着脑袋,不知如何回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要不我去见见大少爷?让牛大人拿个主意?”
“别,千万别,这事不能让我大哥知道,谁也不能知道,否则,还不要了我的小命!”
左剑书哼了一声,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牛一刀龇牙咧嘴,抓耳挠腮,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再宽限两天,宽限两天,等我爹回来了,兴许我姐的事还有转机……”
“我一天也不能等了,你知道你爹犯了什么罪么?弄不好是灭门之罪,到时候你们一家子都去见阎王了,我向谁去要钱?”
牛一刀的心里咯噔一声,左剑书的父亲乃是刑部尚书,莫非父亲的罪名已经判下来了?
“别装哑巴,我问你呢,还是不还?”
牛一刀哭丧着脸,道:“左公子,你别着急,我这不是想办法呢么!”牛一刀说着,揉搓着双手,不停的在地上来回踱步。
左剑书看着牛一刀为难害怕的样子,一脸得意,他侧身倒在长桌上,打了个大哈欠,旁边两个家奴立刻心领神会的将烟枪递了上去,小心翼翼的点着了。左剑书惬意的嘬着大烟枪,一口一口的吐着烟雾,不一会,烟气便将整个佛堂填满。
“来,三爷,你也整两口,正宗的文曲镇八斗冻土,享受享受没准就有办法了!”左剑书说着,将烟枪递到牛一刀的面前。
牛一刀不敢拒绝,只好接过来吸了一口,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双眼流泪,半晌儿,牛一刀才缓过来。
左剑书看着牛一刀狼狈不堪的样子,放声大笑,道:“看在你我兄弟一场,你又这么听话的的份上,我给你指条路,如何?”
牛一刀闻听,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凑到左剑书身旁,狠狠的将烟枪嘴擦了又擦递上去,笑道:“请左兄指点!”
“我这里有一件事要你去办,若能办成,则这笔债一笔勾销……”
“左兄尽管吩咐,不论上刀山下火海,我牛某万死不辞!”牛一刀一听能还债,立刻来了精神。
“这事其实很简单,就是跑趟腿的事,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有,肯定有!”牛一刀拍着胸脯迫不及待的说道。
左剑书微微一笑,收起烟枪,舒展了一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牛一刀,道:“你只要今晚能把滕王府的紫缰公主给我背回来,赌债便可一笔勾销!”
牛一刀迟疑着接过布包,道:“紫缰公主?”
“对!”
牛一刀立即领会,嬉笑道:“我懂,我懂,听说那紫缰公主温柔贤惠,貌美如花……”
左剑书哼了一声,道:“要不是我手下这两个呆子都是饭桶,也轮不到你小子捡这么大便宜!”
“嘿嘿,翻墙入院,鸡鸣狗盗是我压箱底的绝活,左兄只管放心,一定送到!”牛一刀嬉笑道。
左剑书指了指两个家奴说道:“四更天之前弄出来,他俩会在墙外等着你!药少下点,我可不想睡个死人!”左剑书说完,懒洋洋的向外走去。
“好!我这就动身,你就等着好事吧!”
牛一刀送走左剑书,立刻来了精神,五万两的赌债有了着落,一块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此时此刻的他无所顾忌,只想尽快还清赌债。
夜风彻骨,雪花飘零。牛一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飞身蹿上滕王府的墙头。倚墙观望了片刻,确认是后花园,又用问路石试探了一番,没什么动静,这才轻飘飘的落在王府之中。
说起来,牛家和滕王府其实还是有些渊源,老太太陈氏年轻的时候是滕王爷老母亲的丫鬟,老夫人临死前托人给陈氏说了门亲事,嫁给了牛犇的父亲牛青山。于是,滕王府便成了陈氏的娘家,每逢年节,陈氏总会派儿孙过去上礼,牛一刀每年都会来给滕王爷磕头,所以对滕王府并不陌生,对紫绛公主的卧房更是相当熟悉。他轻车熟路便来到紫缰公主的闺阁。这是一桩独立的木楼,上下两层,一楼是书房,二楼是卧榻。
牛一刀蹑手蹑脚的爬到二楼,凑到窗口,侧耳听了片刻,见没什么动静,便从怀里掏出一只拇指粗细的竹筒,捅破窗纸,两腮鼓足力气,轻轻一吹,迷香散带着一股异香飘向屋内。牛一刀心里正得意之际,互听屋内一声娇滴滴的咳嗽,紧接着有人轻声细语道:“进来吧!”
第018章 采花大盗
牛一刀先是一愣,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晃了晃脑袋,侧耳听了听,没什么动静,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鼓足力气,又是一股迷香散吹进了屋内。
“进来吧,门没锁!”
牛一刀一个激灵,这回他听得一清二楚,从声音判断,正是紫绛公主。牛一刀心道:怎么?就这么被发现了,自己一点动静也没出啊,哪里露了破绽?这紫绛公主也太大胆了吧,竟然让淫贼进去?
牛一刀只觉得浑身发软,两条腿不听使唤,他用尽浑身力气拼命的挪动身子来到楼梯口。
忽听紫绛公主的闺阁门吱呀呀一声响,露出了一条缝隙,一股淡淡的清香飘然而出。
牛一刀急忙将准备好的棉花堵在鼻孔,大睁着眼睛,望了片刻,见没有其他异常,突然明白了,或许这紫绛公主和哪个下人相好,听到外面有人,以为相好的到了,这才主动开了门?想到这里,他的心稍微平静了些,心道:没想到这公主不守妇道,今天也就怪不得我了。
牛一刀深吸一口气,挺起腰杆,从门缝走了进去,顺手将门带好,心中已经拿定主意,随机应变,就是绑也要将这紫绛公主绑了出去。
转过屏障,靠直觉走近紫绛公主的卧榻,影影绰绰的看见,有个人影坐在床边,看身形和紫绛公主无二,这才放宽了心。
“你叫什么名字?”紫绛公主问道。
牛一刀心里这个骂呀,堂堂一个公主,连相好的叫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刚好上呀,就让我赶上了。
牛一刀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故意变了声调,道:“小的左剑书!”说完,自己也想笑。
“牛三哥?”紫绛公主一声惊呼,晃荡着身子就要站起来的模样。
牛一刀连连后退,心中却无比震惊,自己堵着鼻子,又刻意变了音调,怎么还是被公主听了出来?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双腿不自觉的向后一转,就想逃跑。忽然屋内的灯光一闪,七八盏油灯同时点亮,牛一刀回头望了一眼,若换做平日,他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只见屋内靠墙转圈站着十几个人,一个个都用棉花堵着鼻子,举着鬼头刀、狼牙棒盯着自己,紫绛公主已经中了迷药,面若桃花,双眼朦胧,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在她身旁不远处,一脸愤怒的滕王爷端坐着,棉花堵着鼻孔的铁青脸堂阴云密布,怒目圆睁看着自己,双眼像是在喷火一般。
“完了,完了,中圈套了!”牛一刀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攒足了力气,猛的冲出门来,拔腿就往楼下冲。
刚跑下楼梯,“嘭”的一声,只听四周地动山摇,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上百号人,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昼。四下里响起呐喊声:“抓淫贼啊,抓淫贼啊……”
木楼四周站满了人,牛一刀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这架势,似乎早有准备,自己这是自投罗网。两个彪形大汉抓小鸡一般,将牛一刀五花大绑捆好,先是一顿老拳,打的牛一刀鼻口冒血,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一般。
打完后,两个大汉剥掉牛一刀的蒙面黑纱,这才将他带到花园当中的一个亭子前。亭子正中央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身莽袍,阔口大耳,额头突出,斑白的头发梳在脑后,深陷的眼窝中射出两道寒光。牛一刀回避着老者的目光,他的心在突突乱跳。自幼他便害怕滕王爷的目光,在老王爷面前,他就像犯了错的犯人一般,只能老老实实的。
“牛一刀?”滕王爷闷声问道,语气里含着愤怒和怀疑。
牛一刀颤抖着声音,不敢言声,头低沉着,似乎要埋进雪里。
“海路,去看看!”滕王爷吩咐道。
滕王府老管家耿海路来到牛一刀身边,腾的一把抓住牛一刀的辫子,将牛一刀的头扬起,一个家奴将火把凑到跟前,牛一刀刀削如骨的脸庞被火光映红,他紫青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身高、身材,还有这一身的大烟味,和小姐说的一丝不差,没想到真的是牛家老三。刚才我还没听出来!”耿海路对滕王爷说道。
“大胆的畜牲!还真的敢再来,把这滕王府当成什么地方了!给我吊起来,打!”最后一个字,滕王爷说得极为清脆,一旁的家奴似乎都憋着一口气一样,等滕王爷话一出口,呼啦涌了过去,将牛一刀吊在一棵歪脖树上,轮起藤条就是一顿暴打。滕王爷视而不见,慢慢起身,走出亭子。
牛一刀从小就没少挨揍,不是父亲就是大哥,所以这几鞭子倒是能受,只是心里害怕,这事回去和奶奶还有大哥怎么交代?另外,日后这淫贼的名声肯定是甩不掉了,丢人丢到家了。
院子里正打得起兴,忽然王府门外传来阵阵喧闹,大门被打得嗡嗡作响,一个粗嗓子高声吼道:“开门,开门!刑部尚书左大人到!”
滕王爷眉头一皱,斜目看了一眼耿海路。老管家耿海路会意,急忙奔向门口。大门吱呀呀被打开,只见外面清一色的官军,队伍整齐,火把如昼,每个人手里握着鬼头刀,表情狰狞,如临大敌。
耿海路眉头一皱,冷冷的说道:“左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夜半三更带人来我滕王府?”
左宁深知滕王爷的厉害,眼前这个耿海路当着滕王府半个家,也是招惹不起,急忙陪笑道:“耿总管,卑职刚刚收到举报,说有淫贼夜闯滕王府,侮辱了紫缰公主,我这才亲自带人过来捉贼!”
耿海路心中奇怪,这边刚捉了贼,怎么刑部就知道了,消息未免太快了吧,看这架势,是早有准备啊。再一想,问题可能出在了下人身上。昨夜三更天,一个淫贼闯入滕王府木楼闺阁,准备侮辱紫缰公主,好在公主在母亲房里玩的疲惫,睡了过去,躲过一劫。可是铺床丫鬟却成了替罪羊,被人凌辱。这还不算,淫贼临走竞留下话头:明日三更天再来相会。滕王爷怕辱了公主名声,也没声张,暗地里让王府上下严守秘密,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还是有下人偷偷说了出去,让刑部事先有了准备,今夜不光滕王府内有埋伏,王府外也有埋伏!
第019章 灭门之罪
耿海路牙关紧咬,几个平时对滕王府不满的奴才立刻在他心中闪过。
“左大人的消息快啊!”耿海路冷笑道,语气里却充斥着不满。
左宁久在官场,真正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赔笑道:“这是个惯犯,我们追了好久了!”
“惯犯?”耿海路不屑道,双目炯炯的看着左宁。
左宁十分沉稳,似乎对滕王府内所发生的一切胸有成竹,答道:“对,从河南府流窜过来的采花大盗,刑部派人抓了很久了!”
耿海路心中好笑,难怪是军机大臣,睁着眼睛就说瞎话,脸都不红。
耿海路虽然仗着滕王爷没看得起左宁,但是毕竟是堂堂刑部尚书,更何况来办案,依照大清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不可以阻挠刑部办案。
耿海路极不情愿的说了一个“请”字,将左宁带入王府后花园。
等左宁见到吊在树上的牛一刀,顿时满脸通红,简直是无地自容,怎么会是他?
“左大人,这惯犯看起来面熟啊?”耿海路揶揄道。
左宁擦了擦额头的汗,道:“手下人或许搞错了,搞错了!”
耿海路在滕王爷耳畔低语了片刻,只见滕王爷袍袖一甩,转身而去,竟连个招呼都没和左宁打。左宁低头躬身目送滕王爷离开,这才对耿海路道:“怎么回事?牛一刀就是闯入王府的淫贼,这厮也太大胆了吧?”
耿海路指着牛一刀道:“你自己去问他,王爷吩咐了,此等淫贼,无需多问,当斩立决!”
左宁挺直腰杆走到树下,举目看着牛一刀,四目相对,牛一刀羞愧难当,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连官府也惊动了,这下人丢大了。
“牛一刀,我问你,昨日三更天你在哪里?”左宁问道。
牛一刀一愣,想了想没明白,为什么左宁张口就问昨晚去哪了?今日刑场之上,他不是已经问过了么?昨晚自己在朱记肉铺啊,可是这事打死也不能承认。一旦承认,那穆大牙身上的六斗鱼鳞刀口岂不是要诬陷到自己头上?他皱了皱眉头,道:“昨夜哪里也没去,在家……”
“在家?可是牛千刀说,你直到将近四更才回去,刚好我去传旨的时候,你也不在,老实说,你昨晚去哪了?”
“赌场,大三门!”牛一刀急忙辩解道。
“白天还说兴隆赌场,这会儿又变成大三门啦?你去的地方还真不少!你可有人证?谁看见你在大三门?”
“这个……”牛一刀立刻没了词。
左宁凑到耿海路身边,低声道:“我看八成真是他,待我带回去好好审审?”
“人赃并获,有什么好审的?你打算怎么处理?”耿海路并不理会左宁的要求,反问道。
左宁听得出,耿海路语气强硬,想必他已经得了王爷的命令,今晚这事,估计还就得按照王爷的意思来了。按照大清律,强奸者绞监候,即判处绞刑,秋后再审决定是否执行,如今受辱的乃是堂堂的滕王府公主,事关公主声誉,若是真按律执行,岂不是毁了滕王府的名声。左宁咧嘴一笑,低声道:“耿总管的意思,该如何处理?”
耿海路微微一笑,沉吟片刻,指着牛一刀低声道:“我给你个发财的机会,他可是一名保皇党啊,王爷已经回去写奏折,想必老佛爷不会不管!”
左宁愣了一下,猛然间恍然大悟,滕王爷果然老谋深算,将牛一刀打为保皇党,既出了心中恶气,又保全了公主和王府的名声,真是两全其美。只是传闻滕王府和牛家私下关系很好,没想到滕王爷出手竞如此毫不留情,保皇党的罪名可不是谁都担待得起的,弄不好会祸诛九族!
“怎么,左大人还想寻私情不成?”耿海路见左宁呆呆发愣,追问道。
左宁略一迟疑,对保皇党寻私情,这事传出去,自己就别想活了。左宁立刻低声对左右吩咐道:“将这保皇党人押入天牢,严加看管!”
两个衙役将牛一刀从树上放下来,五花大绑的捆好,左宁和耿海路告辞,押着牛一刀离开了滕王府。
耿海路送走左宁,便急匆匆的来见滕王爷。
滕王爷满面愁容的坐在书房,端着茶碗,正愣愣的出神。门口两个下人垂手站着,大气也不敢喘。滕王爷治家极为严格,下人们稍有失误,便是一顿板子,打得皮开肉绽也只是寻常便饭,所以此时王爷一脸愁容,下人们便不由得紧张起来,害怕稍有不慎,便会换来一顿暴打。
耿海路管不了太多,仗着胆子,急急的走进书房,低声道:“王爷,人让左宁带走了!”
滕王爷轻轻点头,沉思了片刻,从衣袖里逃出一份奏折,递给耿海路,道:“递上去吧!”
“这……”耿海路知道,这份奏折递上去,牛一刀保皇党的身份也就坐实了,说轻了是个掉脑袋的罪名,说重了可是要灭门的。耿海路对滕王爷向来衷心耿耿,王爷只要吩咐下来的事情,耿海路都是毫不犹豫的去办,可是今天他却不得不多说两句。
“王爷,这奏章递上去容易,可是牛一刀这条命可就交代了,老佛爷若是一生气,弄不好是灭族之罪啊!更何况牛犇眼下也摊了官司,正是多事之秋,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和牛家老夫人先打声招呼……”
“海路,这些我都考虑过了。眼下来看,不光牛家身处险境,滕王府恐怕更加危险!”滕王爷一脸忧郁的说道。
耿海路不解,问道:“王爷此话从何说起?”
“公主这事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昨夜之人并非牛一刀。你想牛一刀自幼和公主玩耍,闯入公主卧房之后,怎会将丫鬟误认为成公主?另外,怎会有如此大胆淫贼,敢二次闯入滕王府?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挖好了坑,专等牛一刀来跳的。牛一刀也可恨,什么事都敢干,死有余辜!”
耿海路凝眉沉思了片刻,越想越觉得王爷说得有道理,禁不住心中也害怕起来,道:“怪不得刑部来的这么凑巧,我还以为是哪个心怀不轨的奴才告的官呢,原来是有人在算计王爷,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020章 身陷囹圄
滕王爷目光深邃,品了口凉茶,噗的一口吐了一地,他眉头一紧,换做平时早已暴跳如雷,可今日却无暇顾及。门口的两个奴才哆嗦着跑进来,耿海路连忙吩咐他们重新沏了壶热茶端上来,滕王爷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幽幽的说道:“他们这是故意在看我的反应,我若寻私情,则倒霉的不光是牛家,王府可能也会有危险!”
耿海路见王爷说得如此严重,也不敢再劝,只好长叹一声,道:“可怜了牛一刀,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背上了保皇党的罪名,丢了脑袋!”
“也不尽然!”滕王爷放下茶盏,道:“牛家的能量不可小觑,我想他们自有办法救出牛一刀,只是我还没想好,若牛一刀真的洗脱保皇党的罪名,我又该如何是好?”
“王爷的意思是这背后操纵之人,就是想利用公主之事试探王爷的反应?”
“不是反应,是忠心!”
滕王爷最后两个字说得极为低沉,让耿海路心中一惊,“忠心”二字的背后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皇上,一个就是太后老佛爷。而皇上被囚禁在瀛台,自可不必在乎,那么就只剩下了太后老佛爷。近来闻听,太后老佛爷病重,废帝、遴选太子、叶赫家族篡位,各种传闻充斥京城,这个时候,有人试探滕王府的忠心,岂不是心怀叵测?耿海路突然明白了一切,越是表现的与牛家疏远,或许越能表达忠心,他速来心机颇深,见滕王爷愁眉不展,拿不定主意,低声道:“王爷大可不必为难,若牛一刀洗脱保皇党之罪,王爷也不必发愁,不是还有个牛犇么!”
牛一刀被关进了天牢大狱,他好奇的四处张望着,阴暗潮湿的牢房、行尸走肉的囚犯,时而撕心裂肺的喊叫,这是他对天牢的最初印象,莫大的好奇心让他忘了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
看守牛一刀的狱卒,看上去五十多岁,脸上坑坑点点,毫无表情,一双眼睛像是不会动一样,始终看着地面,走起路来如同僵尸一般。牛一刀百无聊赖,不停的想和他套个近乎,可是狱卒就像是个聋子一样,所有一切充耳不闻,给牛一刀关好之后,幽灵般的消失在走廊尽头。牛一刀抱着圆木牢笼,抬眼看不远处墙上的油灯,听着如鬼魅般偶尔想起的惨叫声,恍惚间,真觉得这是一场梦。可是,身上隐隐作痛的藤条伤口,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牛一刀昏昏沉沉的倒在冰冷的木床上,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皱着眉头,蜷缩着身子,盯着天花板出神。不知什么时候,牛一刀睡了过去,梦中他时而看到父亲走上断头台,时而看到紫绛公主泪眼婆娑,时而又看到左剑书淫笑不语……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牛一刀只觉得浑身发凉,脑袋混沌,四肢无力,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他努力睁开眼睛,四下里看了看,什么吃的也没有,从没听说坐牢要挨饿的?他晃荡着身子站起来,仔细的在牢门口查看,确实什么吃的也没有,难道还没到吃饭的时间?牛一刀趴在牢门上,远远的望见那僵尸狱卒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个食盒,阵阵肉香飘了过来。不少囚牢里的囚犯都爬到了门口,抻着脖子,流着口水眼巴巴的望着。
牛一刀的肚子跟着咕噜噜叫了起来,见狱卒向自己走了过来,更是饿的厉害。
狱卒走过牛一刀的身边,径直来到了隔壁的牢房前,只见他轻轻敲打了几下牢门,腾的一声从里面跳出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上身一件砍袖马褂,露着大肚皮,腰间系着红布腰带,下身是水火丝绦的肥裤,又黑又粗的长辫子盘在脖颈,一双小眼藏在肉褶里看不清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他一把抓过狱卒的食盒,掀翻盒盖就要动手。
“朱五?”牛一刀惊喜的叫道。
朱五自从刑场之上被抓,关在天牢已经两天了,没人审问,也没人给饭吃,饿得头晕眼花,看了一眼牛一刀,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晃了一下脑袋,这才看明白,的确是牛一刀。
“三爷?你这是来看我还是……”
“呸,有我这样来看人的么?”牛一刀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后指了指自己青肿的脸和身上斑驳的藤条血迹。
朱五爷这才注意到牛一刀浑身伤痕累累,像是刚从前线回来的逃兵一样,“怎么你也被抓进来啦?大阿哥……”
牛一刀懒得和他啰嗦,指了指朱五手中的食盒,道:“给我吃点,饿死我了!”
一听要东西吃,朱五爷嘭的一下将食盒搂在怀里,急忙躲到牢房里面的角落,头也不抬的吃了起来,那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任由牛一刀怎么喊叫和辱骂都无济于事。
也只眨眼的功夫,朱五爷风卷残云般,将食盒里的饭菜吃了个精光,连碗都舔得干干净净,这才打了两个饱嗝,心满意足的起身来到牛一刀近前,嘿嘿一笑,道:“三爷,啥时候来的?”
牛一刀肺都要气炸了,若不是隔着圆木牢笼,他早就动手打过去了。
“滚!我不认识你!”牛一刀没好气的说道。
朱五爷一脸委屈,抱着圆木牢笼的立柱,委屈道:“别介,三爷,不就一顿饭么,我那猪耳朵你可没少吃!我这不是饿坏了么,关进来都两天了,水米没粘牙,你看我都饿瘦了!”
牛一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饿上两个月你也不会瘦的!”
朱五爷见牛一刀笑了,知道他消气了,于是低声问道:“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牛一刀长叹一声,将滕王府的遭遇说了一遍。朱五爷听得认真,最后忍不住道:“你这是被左剑书那个狗杂种算计了!”
牛一刀点点头,无精打采的说道:“现在可倒好,债没还上不说,还背上个保皇党和淫贼的罪名,真是窝囊!”
朱五爷第一次见到牛一刀面露愁容,安慰道:“你这算啥,至少还有人在外面想办法救你,可是我……谁会管我?”
“哼,你?我看你吃香的喝辣的,比在家舒服多了!”牛一刀不屑的答道。
“哎,饿了两天了,没办法,宁当撑死鬼,不做饿死鬼!”
“什么意思?”
朱五爷看了一眼牛一刀,稍稍向后退了两步,这才道:“他们说只要我愿意当人证,就好吃好喝伺候我,让我活着出去!”
牛一刀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对劲,追问道:“什么人证?”
“证明……证明……证明你是保皇党……”朱五爷说完向后猛的又退了两步,目不转睛的盯着牛一刀。
牛一刀的脸一沉,牙关紧咬,恶狠狠的说道:“亏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竟敢出卖我!”
第021章 天牢奇遇
“三爷,你别生气,我也不想啊,可是饿的实在难受……”
“滚!就当我不认识你!”牛一刀脸色铁青扭身来到墙边的木床上仰面我倒,呼呼喘着粗气。
朱五爷扑到间隔的圆木上,解释道:“三爷,你别怪我,真饿啊!再说,我也只是这么答应着,混几顿饱饭吃而已,真到了过堂的时候,我肯定不会那么干!”朱五爷拍着胸脯保证道。
牛一刀盯着朱五看了片刻,见他感情真挚,心中不禁一暖,归根结底,朱五的入狱也和自己有关,那寇世勋或许就是看透了自己经常出入肉铺,才伪装成伙计混入肉铺,伺机下手杀害穆占元,又诬陷自己。
朱五自幼父母双亡,十一岁开始,独自经营起肉铺,遭人欺辱,受尽苦难,好容易熬得生活有些希望,不想又锒铛入狱。由于朱五当家早,艰难谋生,所以极为勤俭,但是对自己却是颇为大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来,光在肉铺吃的猪耳朵就不计其数,朱五虽然总是计较要求自己还债,可是,连账单都没有,又有什么要还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玩笑罢了。
想起朱五爷的好,牛一刀不由得泪眼婆娑,患难现真情,果然如此。可是,朱五今天的表现,却有些怪异,若是平日,朱五肯定会将吃的优先给自己的,可是今天……
牛一刀心中暗叫不好,却见朱五身子已经开始摇晃,他大叫一声不好,猛的扑了过去,可是隔着牢笼,他却只能看着朱五慢慢倒在地上,那勉强微微睁开的双眼里,满含眷恋。
“牢头……牢头,死人啦,死人啦……”牛一刀扯开嗓子大叫起来,可是却无人理睬。
牛一刀喊得声嘶力竭,疲惫不堪的倒在地上,泪水肆意流淌,咫尺之间,那个最爱他的兄弟倒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老狱卒幽灵一般的驻足在牛一刀身边,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嚎什么?”
牛一刀噌的一下爬了起来,急道:“朱五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要害他?”
老狱卒面无表情,冷冷的道:“他自己想死,谁拦得住?”
“为什么,是谁要害他?”牛一刀一脸吃惊的问道。
“你!”
“我?”牛一刀疑惑的看了看老狱卒,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朱五。
老狱卒打开牢门,慢慢走到木床边坐下,然后示意牛一刀也一同坐下。
“宰白鸭,你听说过么?”老狱卒低低的声音问道。
牛一刀一愣,他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宰白鸭。所谓“宰白鸭”,就是有钱和有权的大户人家里遇有人命官司时,以重金收买贫寒子弟或无业游民来顶替真正的凶手去认罪伏法。因为这些顶凶者为了钱财而主动去送死的行为就好像是因贪利而被人任意玩弄、宰杀的白鸭,故被俗称为“宰白鸭”。父亲曾经还讲过一个宰白鸭的真实故事,海宁人陈鳌曾经在福建做过谳局的审判员。有一次,他参与复审一起凶杀案时发现,经验尸确认,被害人生前曾被多人打伤,全身有伤口10余处,最后因流血过多而死亡。但是,县衙一审认定的凶手却只有1个人,而且还是一位身体瘦小、年仅16岁、满脸稚气未脱的男孩儿。因此,陈鳌推测这很可能是一起“宰白鸭”的案件,真正的凶手不是这个男孩儿。于是,在审案过程中他便有意为这个男孩儿开脱罪责,引导、启发他说出实情。哪知他一连将这个男孩提审了3次,每一次提审,男孩儿都口若悬河的叙述作案经过,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杀人凶手,表示愿意认罪伏法。更为奇怪的是男孩儿每次的口供都与县衙门呈送来的状纸上的文字一字不差,这显然是男孩儿按照状纸上的文字事先背下来的。因此,陈鳌更加坚信这是一起典型的“宰白鸭”案件。
第四次提审时,在陈鳌的循循善诱,耐心开导下,男孩儿犹豫良久,终于抱头痛哭,大声喊冤。据男孩儿交待,因为他父母收受了富人的钱财,所以让他来充当“白鸭”,为真正的凶犯顶罪。男孩儿画过押后,陈鳌将该案驳回县衙,要求县衙重新审理此案。
时隔不久,县衙将重新审理过的、和一审一模一样的结果送了上来。陈鳌觉得奇怪,再次提审男孩儿,男孩儿却坚持说自己就是杀人的真正凶手,杀人动机是与死者有仇。矢口否认以前曾承认过的充当“白鸭”之事。按照大清法律,这个男孩儿最后被定为死罪。案子最终确定下来后,陈鳌单独与男孩儿见了一面,询问他为什么要翻供?男孩儿这才流着伤心的泪水,悲愤地道出了实情。
原来,案件被陈鳌驳回重审后,县官见他翻了供,恼羞成怒,责令衙役对男孩儿动用了各种残酷的罚刑。可怜一个年仅16岁的男孩儿,哪里能受得了如此残酷的罚刑。男孩儿的父母也因为用了真凶家里的钱财,见男孩翻了供,害怕内情暴露后全家人反遭不测而对他大加谩骂,威逼他继续充当“白鸭”。深感生不如死的男孩儿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硬着头皮顶凶替罪到底,最终成了众多冤鬼中的一个。
牛一刀恍惚中明白了朱五爷的意图,他泪水四溢,心中懊悔不已,自己还在为一顿饭奚落五爷,没想到那将是五爷的最后一餐。
“你救救他,救救他,我不想他替我死!”牛一刀抱住狱卒的腿,放声痛哭,不听的哀嚎着,向来桀骜不驯的牛一刀第一次底下高昂的头。
老狱卒脸色阴鹜,默默的等牛一刀哭的没了力气,才悠悠的说道:“谁告诉你他死了?”
一脸泪水的牛一刀被问楞了,他傻傻的望了望倒在地上的朱五爷,磕巴道:“那……那……朱五怎么了?”
“他在减肥!”老狱卒停顿了一下,指了指朱五爷肥硕的身躯,道:“你见过这么胖的白鸭么?”
牛一刀依然不知道老狱卒的话什么意思,只是隐隐的觉得朱五似乎还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一切都是自己猜测的。他慢慢起身了擦干脸上的泪水,想了想自己刚才的举止,不由得有些生气,于是没好气的对老狱卒道:“到底怎么回事?”
第022章 生死兄弟
老狱卒并不生气,依然是阴冷的脸和如刀的目光。他低声道:“两天前,你被抓了进来,罪名是保皇党。你知道保皇党这个罪名一旦背上,轻则砍头,重则满门抄斩!这位胖爷本来由大阿哥保释了的,但是知道你的罪名后,让我想个办法救你,我给他出的主意,宰白鸭,他想了两天,答应愿意当白鸭换你出去,只是他太胖了,必须在你上断头台之前,他能瘦下来,我这才从外面买了药,在饭里给他下好,不用五日,他便会比你还瘦!”老狱卒说完,目光里闪烁着得意。
牛一刀半信半疑,道:“你为什么要帮他?”
“谁不想在皇城根下有套宅子?”老狱卒反问道。
牛一刀立刻明白了,这回他信了,泪水再次涌入眼眶,他看着朱五,心底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虽然他兄弟三人,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到手足情深。
牛一刀沉默了片刻,心里有了主意,道:“你有把握救我出去?”
老狱卒不屑的看了一眼牛一刀,道:“换一个保皇党有何难?当年戊戌政变的帝师,在凌迟刀下,我都能换,何况是你?”
牛一刀不知老狱卒说的帝师是谁,但是想到戊戌政变,自然知道分量。他思索了片刻,笑道:“未必吧?若是我不愿意呢?”
老狱卒一惊,脸上略过一丝不悦,反问道:“你想死?”
“嗯!”
“这不是便宜了老朽,你死你的,他死他的。”老狱卒指了指朱五,起身轻声细语道:“他也不用减肥了,这天牢里想死的人难找,想活的很多!”老狱卒拖着两条腿,僵尸一般的向外走去,牛一刀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等等……”
不知什么时候,朱五已经醒了,只是没有力气爬起来,他用微弱的力气说道。
老狱卒停下脚步,鬼魅一般的目光盯着朱五。
朱五勉强仰起头,咧嘴一笑道:“老田,你别生气,容我和三爷商量商量!”
老狱卒没吭声,出了牢房,熟练的将门锁好,幽灵一般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五爷,你没事吧?”牛一刀凑到牢笼边,关切的问道。
“没事,就是浑身没劲,但是不觉得饿,也不想吃饭,这药真好,不用吃饭了!”朱五爷躺在地上道。
“你可真傻,我还没判死刑呢,犯得上用你救?”
“别臭美!我不是为了救你……”朱五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怕你死了,俊梅难过……”
牛一刀呸的一口吐在地上,骂道:“妈的,你这熊样,还整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就是替我死了,我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不会的……,我知道肯定是俊梅小姐求大阿哥保释的我,不然我也是保皇党,和你一样必死无疑!”
牛一刀一愣,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不过他反应快,立刻吼道:“你缺心眼么?大阿哥连你都可以保释,为什么不能保释我?”
“你?”朱五冷笑了一声,“你是必死之罪,若只是保皇党的罪名,也不至于入狱,现在是你把滕王府的公主睡了,要我是滕王爷,立刻给你关到死牢……”
朱五的话音未落,只听牢门的锁链哗啦啦一响,僵尸老狱卒又静悄悄的走了进来,指了指牛一刀,道:“给我来!”
牛一刀愣愣的站起来,迷惑的问道:“去哪?”
“死囚牢!”
老狱卒简短的三个字让牛一刀的心一沉,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朱五,被推搡着带到了另外一间特别的牢房。僵尸狱卒把他交给了牢头,幽幽的离开了。
牛一刀一进来便一眼看见铁门旁的一个油腻腻的瓷碗里摆着几个黑乎乎的窝头,他也顾不上许多,跑过去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生平第一次觉得窝头也这么香。
填饱肚子,牛一刀开始四处打量这个新住处,死囚牢的确不一般。光秃秃的石墙,十几丈高的顶棚上开着巴掌大小的铁窗,一盏昏暗的油灯在墙角跳动着。屋子里散发着臭味和潮气,北面墙下相邻着摆着两张木床,牛一刀隐约的看见西面床上一床烂被里鼓鼓囊囊的裹着什么。
“难道还有室友?”牛一刀一边想着一边走了过去,还没等他靠近,只听见一阵叮当乱响,从西床上爬起一个人来,一件破棉袄上数十个窟窿,黑色的棉花带着白点向外翻着,这人个头不高,身材瘦弱,长发散乱,光着大脚片子,青黑色的小腿像两只筷子一样立在地上,一副巨大的脚镣戴在他的脚踝,仔细打量,那链条都比他的小腿还粗。
牛一刀怔了一下,心道:一个叫花子也关得这么严!再看看自己的手铐脚镣,无奈的摇了摇头,没言声的来到东面的床边坐下,低头想心事。
叫花子撩起头发,漆黑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排黄牙,狰狞的面孔恶鬼一样突然出现在牛一刀面前。牛一刀瞄了一眼,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嘱咐自己道:能关在死囚牢的非奸即盗,弄不好还是个杀人的魔头,还是少招惹的好。他索性全当什么都没看见,毫无反应的倒在床上,微合双目。叫花子一愣,伸出麻杆一样的双手,舞动着哗啦啦乱响的手铐,嘴里凄厉的叫着扑向牛一刀。牛一刀眼都没睁抬腿就是一脚,可是还没踢着,就听见叫花子妈呀一声向后跳了一丈多远。
牛一刀心中一惊,他这一脚踢出去什么也没有踢到,骨瘦如柴的叫花子浑身近百斤的手铐脚镣,在这昏暗的牢房里竟然能躲得这么迅速,怪不得关在这里,还戴着如此特别的刑具,看来这人弄不好是个江洋大盗。
“马大脚,闹什么呢?”牢头从铁门的小窗向里面吼道,“新来的这位牛爷,那可是咱们大清国有名的满清第一刀,凌迟世家,你可小心点,别半夜给你那层皮剥了!哈哈哈哈!”
伴随着刺耳的笑声马大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将破棉袄紧紧的裹在身上,然后乖乖的走到床边,躲到了床角,警惕的目光一直盯着牛一刀。
第023章 天牢死囚
牛一刀心中暗笑,原来是个疯子,马大脚倒是叫得有趣,这人的脚的确很大。他平躺在床上,屋顶正中央是一扇巴掌大小的铁窗,上面封着拇指粗细的铁条。牛一刀看着天窗发呆,心里一遍一遍的咒骂着左剑书,慢慢的睡了过去。牛一刀天生的心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睡得着,用牛百刀的话说是没心没肺。
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中的牛一刀觉得有人在轻拍他,同时一股恶臭灌满了鼻孔。
牛一刀睁开朦胧的双眼,几缕黏连在一起的头发扑在他的睫毛上,一张毫无血色的骷髅脸上两只黑不见底的牛眼盯着自己!
“小兄弟,你会凌迟?”马大脚低低的声音问道,生怕别人听去一般。
牛一刀又好气又好笑,随便的点了一下头,翻过身来想继续睡觉。马大脚用手轻轻的掀起牛一刀的上衣,似乎在寻找什么。
牛一刀无奈的坐了起来,皱起眉头道:“你要干什么?”
“刀呢,刀在哪呢?”马大脚翻着牛一刀的衣服和靴子,认真的找着。
牛一刀被马大脚将里里外外翻了一遍,马大脚好奇的目光和认真的样子如同个孩子一般。。
“这是大牢,不是刑场,哪里来的刀?”牛一刀无奈的说道。
“哦!”马大脚恍然大悟的样子,顿了片刻,突然脸上堆满笑容道:“你真的会凌迟?”
“嗯!”牛一刀不耐烦的说道。
“把人一刀一刀的割肉……”马大脚挥舞着双手比划着说道,眼神里充满了兴奋,手腕上的铁链被他挥舞的嘎嘎做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的清脆。门外的牢头似乎已经习惯了一般,毫无反应的继续瞌睡着。
“你能不能教教我?”马大脚突然认真的对牛一刀道。
牛一刀不屑的看了马大脚一眼道:“牛家祖训,凌迟绝技不得外传!”牛一刀冷酷的目光,让马大脚十分委屈,他的双手不停的扣打着,呆呆的发愣,牛一刀看着他那副失望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好笑,这个疯子,看年纪也有六十上下了,可是一言一行却如同个孩子。
“那我和你换好不好?”马大脚像是想了很久才决定下来似的,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拿什么跟我换?”牛一刀反问道。
马大脚见有希望,手舞足蹈的凑到牛一刀身边道:“什么都行,你说吧!”
牛一刀看了看马大脚,除了一件破得没法再破的棉袄之外什么也没有,用什么换,还真让人为难!
“算了,给他出道难题,或许就安静了!”牛一刀心想着,低声说道:“你要是能把我从这儿弄出去,我就教给你!”
马大脚愣了一下,然后偷眼看了看铁门外的牢头,又用手指了指墙外,脸上的表情似乎在问:出去?
牛一刀忍住没笑,也学着他的样子指了指墙外,然后点了点头。
马大脚的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拼命的点了点头。
牛一刀神秘兮兮的低声道:“等我出去了,绝对教给你!”然后一阵嬉笑。
马大脚见牛一刀不信,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道:“你不信?”
“要是能出去,你为啥不出去?”
“我不出去,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好地方,我不出去……”马大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的说道。
“我说你们俩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哪嘀咕什么呢?”牢头拍着铁门吼道。
牛一刀懒洋洋的起身来到铁门前,隔着铁窗,对牢头低声抱怨道:“军爷,这疯子太吵了,能否帮我换个牢房?回头我让家里好生答谢您!”
牢头一摇头道:“这可不行,换到这儿是左大人亲自吩咐下来的,您可是保皇党,逮一个不容易,我们还指望着领赏呢!那位虽然有点疯,但却是惹不起的,您还是将就一下吧!”
牛一刀陪着笑脸道:“军爷,这疯子什么来头,说话的口气大得不得了,他叨念着是他自愿来的,让他出去他都不出去!”
“牛爷,这话您还真别不信,他没骗您,确实是他自愿来的,这位爷十年前名震朝野,文曲镇帅家灭门惨案和天河县大牢白骨案,你可都听说过吧?这位大脚爷那可都亲身经历过,死里逃生!”
牢头啧啧称奇,吐沫星子喷了牛一刀一脸,神采奕奕的说道:“这位爷之前在奉天大牢里关着的,硬是自己跑了出来,死活要进咱这天字号的大牢,说是无论关哪他都能跑出来,当时的刑部尚书甘大人不信,给他关在了河间府的大牢,没三月就跑回来了!他到哪哪倒霉,哪的牢房也不敢要了,您说这坐大牢的总跟溜达玩是的往外跑,哪个老爷敢关他!甘大人无奈这才给他关在这儿了,命我等日夜站岗放哨,就担心他那天再跑了,刑部的脸就丢尽了!”牢头说的一脸无奈,听得牛一刀下巴好悬没掉下来,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奇人!
“牢头大爷闲着也是闲着,反正睡不着,你和我说说这位马爷,听着怎么跟戏文似的,那么有意思!”牛一刀道。
牛家是干刽子手的,祖传的凌迟绝技无人可比,在刑部、乃至京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这天牢也正归着刑部管,所以牢头们都认得牛家父子,见牛一刀感兴趣,又被吵醒了困意全无,索性抬了把椅子进了牢房,和牛一刀坐下来,慢慢说了起来。
“马大脚以前是干什么的,已经没人知道了。同治七年,奉天城外的文曲镇,大地主帅家一夜之间,全家老小五十七口被杀,十二个男丁死的十分离奇,他们的身上只有右胸口处有六个鱼鳞大小的刀口,像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伤口一模一样,尺寸不差分毫,似乎没有任何抵抗,也看不出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帅家人活着的只有马大脚,后来传说还有一个男婴。”牢头的话让牛一刀心头一紧,六个鱼鳞状的刀口,莫非是六斗鱼鳞?
第024章 越狱狂人
“马大脚是帅家的车夫,那天晚上刚好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家里人已经死光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五六天,马大脚突然出现在了天河县的街头,已经和现在一样,疯疯癫癫的,嘴里反复的嘟囔着: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
牢头说得惟妙惟肖,似是亲眼所见一般。一旁的马大脚也跟听故事一样,听得极为认真,惊讶的表情像是第一次听到。
“县太爷带人查来查去,查了两个月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结案,就将马大脚当成疑犯关进了大牢。
大概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晨,有人来报告县太爷,天河大牢出了大事,等县太爷赶过去一看,人直接吓瘫了,从此再也没有起来。天河大牢里,狱卒和犯人一共六十多人,全部被杀,令人震惊的是除了马大脚,以及和他同牢房的两个囚犯,所有人都被剃成了白骨。十几天后,马大脚一身血污,出现在了县衙,他跪在新县太爷跟前请求县太爷将他送到京城大牢,除了反复说一句“我要去天牢”之外,再也没说过任何其他的话,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无人得知。
新县令查不出凶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道奏折递到刑部,将帅家灭门案和天河大牢白骨案全部算到了马大脚的身上,这下惊动了皇上和老佛爷,因为天河知县的奏折漏洞百出,不能自圆其说,于是一道圣旨给了奉天府尹,奉天府尹派人秘密将马大脚带到了奉天,关在了奉天大牢。
那是一个单间,看守严密,马大脚被作为帅家灭门案和天河大牢白骨案最重要的疑犯看管了起来。
天河大牢的案子查来查去也没有眉目,逃出去的三个人,除了马大脚之外,其余两人下落不明。因为大牢的看守都死了,跑掉的那两位是谁也不知道。马大脚是唯一的知情人,但是已经疯了,没办法,只好关着,因为怕他再跑了,所以看守森严。
牢狱中的马大脚每天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这里不行,我要去天牢……”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吓疯了,也没理会他。一个月后,奉天大牢里的狱卒突然发现关着马大脚的牢房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牢头跑过去一看,关押马大脚的牢房空空荡荡,铁门上的锁被打开了,而且走廊的锁也开着,马大脚真的跑了。
牢头向看守的狱卒一问,狱卒说辰时检查的时候还没什么异常,大概一顿饭的功夫,等他回来时突然觉得马大脚的牢房静的奇怪,问了几声也没有回音,他赶忙进去,这才发现锁都被开了!
奉天城搜捕了十几天,什么也没找到,倒是谣言四起,传说杀人剔骨的恶魔逃出了大牢,整个奉天城人心惶惶,坐卧不宁。奉天府尹一面继续查找,一面给皇上写奏折请罪。谁知四个月后,从京城传回来消息,马大脚已经进京,主动投案自首,并请求关进天牢,刑部尚书甘大人将其押送到了河间府的大牢。奉天府尹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细细查看了马大脚的牢房,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原来牢房的铁门上有一个供食物进出没有上锁的小窗口,马大脚记下了小窗口和锁的方位,然后趁人不备,把手从小窗口伸出去扣到锁眼上,用一块不起眼的小金属片将门锁破坏,逃了出去。在此之前,他已经牢牢的将狱卒来回检查的时间记下,逃出的时间掌握的恰到好处。
河间府将马大脚关进大牢,而马大脚从进去的第一天就表示,这里不行,他要进天牢,牢头怕他再跑了,除了单间待遇外还给他配上了皮制手铐,另外看守也增加了。一天晚上,一个看守巡逻时发现本应带着皮手铐的马大脚两手伸开呈大字形睡得正香。大惊下,看守大声喊来其他狱卒,等众人开锁进去查看的时候,却发现马大脚带着皮手铐在睡觉,牢头为保万一,一怒之下给马大脚又加了一副皮脚镣,并将他关进死囚牢房。
死囚牢房3米多高,墙上镶着铁板,铁门上没有窗,屋子里唯一的一个天窗也用铁网拦着。白天阳光几乎照不进来,只有一盏油灯陪伴着马大脚。
马大脚带着手铐脚镣,在这间死囚牢房里迎来了寒冬。因为怕他跑,牢头要求马大脚每天必须在屋里端坐,姿势稍微有些变化,看守那边都会大声叱责。尽管如此,马大脚还是每天念叨着“这里不安全,我要去天牢……”
狱卒们一开始还十分谨慎,可是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一个疯子的话连个屁都不如。
可是马大脚说到做到,半年后的一天,他突然消失了,河间府尹吓得脸色苍白,他亲自带人去了关押马大脚的死囚牢。
门锁着,开锁后进得屋来首先发现屋里落满雪花。抬头看去,众人不禁轻啊一声,呆立在那。天窗被打开了,雪花悠悠飘落,撒了一地,连破旧的被褥上也落了一层薄雪,从地面到天窗大约有一丈多高,没有任何工具怎么能爬上去呢?而且外边还有两丈高的石墙,那也不是想翻就能翻过去的。虽然无法理解,但是需要正视的现实是马大脚不见了。
经过检查,铁丝覆盖的天窗的木框有些腐朽,马大脚似乎是弄断了木框后逃出去的。对这个死囚牢每天都会有细致的检查,但是天窗太高,一直不是检查对象。不过这么滑的墙怎么爬上去的呢?唯一能起点垫脚作用的是被褥,不过看起来没有被用过的痕迹。河间府尹歪着脑袋想了许久也没弄明白,倒是一个细心的狱卒在墙上发现了一排可疑的大脚印,那大的离奇的脚印说明了一切,可是却没人明白,马大脚是怎么顺着墙爬上去的。人跑了,河间府尹不敢怠慢,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里派人去了京城。
第025章 父子同囚
马大脚果然在京城,他夜入刑部尚书甘大人的府第,跪倒在甘大人的床前,唯一的要求是希望把他关在天牢,如果不同意的话,他就去找皇上。左大人吓坏了,深更半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竟然是个越狱的囚犯,这种恐惧令甘大人勃然大怒,先是将河间府尹革职查办,然后将马大脚关进了京城大牢。
同时,甘大人亲自调查了马大脚逃出河间府监狱的手段,令人震惊的是这位马大脚身怀绝技,除了有超常的体力和腕力外,他的关节异常灵活,像猫一样,但凡头能过去的地方,肩、手脚、腰,都可以自由的脱臼然后随着穿过去。此外,他还练就了把手脚的皮肤收缩像吸盘一样使用的技巧,所以才在墙上留下了大脚印。
越狱的那天晚上外边风雪交加,声音和足迹都可以隐形,实在是个大好机会。马大脚两只脚踩着一面墙,一路蜘蛛爬来到天棚。把事先已经弄松的天窗顶破,爬到屋顶,跳到地上后又找来一块圆木,踩着圆木越过砖墙。
甘大人这次亲自照顾马大脚,他特别安排人给马大脚专门改造了这间牢房,同时命人为马大脚订做了总重量20公斤的特制手铐脚镣。牢头指给牛一刀看了看,锁有手指粗细,两个环之间用螺栓固定。不单如此,甘大人命我们24小时不间断的在牢房门前值班,每天一次搜身,每天一次查房。这次马大脚似乎十分满意,老老实实的在天牢里住了下来。这已经几十年了!”牢头感叹道!
牛一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大脚,道:“他为什么非要来天牢呢?”
“据说帅家的仇人后来发觉有个男婴逃脱了,所以才不断追杀马大脚,天河大牢的六十多具白骨足以说明这些人的手段多么的残忍,或许马大脚觉得只有躲到天牢才能安全!”
牢头停顿了下,接着道:“这个人按理说死个十次八次的也该是有了,留在这儿,我们也提心吊胆,不知哪天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抹了脖子了!可是上面的人却不这么想,你看这待遇,分明就是保护起来了!还不止如此,最近经常会有朝中的大人来这里提审他,连宫里的大总管都来过好多次!”
“大总管?李莲英!”
“嗯,昨天还来过,锦衣卫把这附近围的水泄不通,他老人家问的啥,我们这些小兵也不知道,这位大脚爷,现在可是活菩萨,我们哪敢怠慢?”牢头感慨道。
“他真的疯了?”牛一刀低低的声音问道。
牢头一愣,眼神中带着疑惑,“不知道,有时候说话像个正常人,有时候跟个疯子一样!”
“怎么把我跟他关在一起,万一他的仇家来了……”
牢头苦笑了一下,道:“不知道,不过,你得庆幸,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关在这里的,我在天牢呆了一辈子了,看管这间牢房也半辈子了,这牢房一共关过三个人,关的第一个人知道是谁么?”
“嗯?不是马大脚?”
“不是,后来为马大脚又改造的!”
“那是?”
“这人你认得的,牛犇!”
“我爹!”牛一刀险些叫了出来,惊讶的目光盯着牢头,“我爹坐过牢?我怎么不知道?”
“我刚才说过,帅家人的身上有六个奇怪的刀口,当时宁古塔将军查海派仵作钱六指验尸,钱六指认出伤口乃是凌迟刀法,而正巧你爹牛犇正在文曲镇,于是查海将军将你爹抓了起来。后来,送回京城就被关在了这间牢房。关了一个月后,皇帝下旨,赦免了你爹!”
牛一刀简直无法相信,他四处打量着这个阴暗潮湿,又密不透风的牢房,没想到父亲也曾在这里呆过。
“这里面有太多的秘密,帅家被谁灭门?马大脚被谁追杀?帅家是不是真的活下来了一个男婴,都是迷,没有人能解开。就连这个疯子是不是真的叫马大脚,都不得而知,一切都扑朔迷离。只有一件事,一定是真的,帅家人身上的凌迟刀口一定是你爹留下的!”牢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胡说,我爹绝不会这么做,牛家和帅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屠杀帅家?”牛一刀涨红着脸说道。
“除了牛家,还有谁会凌迟刀法?”牢头反问道。
牛一刀哑口无言,默默的低着头,思索了片刻,愤怒道:“若真是我爹杀人,为什么他能平安走出这牢房?”
牢头支吾着半天,也是一脸恼怒,他伸手指着牛一刀大声道:“或许牛家花钱走的门路,反正我只知道凌迟绝技,只有你牛家才会!”。
两人吵的面红耳赤,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看架势,谁要再多说一句,马上就会打起来。
“不是牛犇杀的……”黑暗角落里,悠悠的一句话令牢头和牛一刀两个人吃惊不小,他俩同时目不转睛的盯着马大脚,这牢里除了他俩,会说话的只有马大脚,难道他又不疯了?
过了好久,什么动静也没有,牢头和牛一刀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牢头率先起身,扔下一句“两个疯子”扭身走出牢房,大锁咣当一声落下,他从门缝里偷瞄了一眼,只见牛一刀和马大脚正凑在一起,不知在说着什么。
牢头摇了摇头,打了一声哈欠,拖过长凳,倒在上面,眨眼的功夫,鼾声如雷。梦里是一座流光溢彩的红砖青瓦的大宅,自己端坐在太师椅上,两个个俊俏的姑娘正跪倒在地给他捶腿,他惬意的喝着茶,眯着眼盯着两个丫鬟,心里痒的厉害。他正笑眯眯的伸手奔向一个丫鬟的胸脯的时候,忽然觉得太师椅一阵颤抖,一股天崩地裂的巨响刺入耳膜,令他脑袋一大。
牢头一脸不耐烦的从美梦中惊醒,只听得牢房的铁门被打得震天响,他怒火中烧,大骂着起身,吼道:“妈的,吵什么,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啦?信不信老子饿死你!”
牢门递送食物的小窗口,牛一刀堆满笑容的脸挤得有些变形,他客气道:“牢头大爷,我有急事,能否代劳跑一趟牛家?”
第026章 菩提胎经
牢头翻着眼皮,啪啪将铁门拍得震天响,吼道:“有什么屁事不能明天说?老子睡觉呢,知道不?别说是你,就是天皇老子到了这儿也得乖乖的!”
“知道,知道!不过确实是天大的急事,牢头大爷若肯帮忙,我让我大哥重谢你!”
牢头一听重谢二字,脾气立刻消了一半,但口气依然生硬,“少来这套,这天牢是有规矩的,你说咋样就咋样,那还是坐牢么?”
“牢头大爷,此事若成,我答应给你两根黄物!”
“额……”牢头以为自己听错了,楞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牛一刀,直到牛一刀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心花怒放,看来美梦要成真了。
天蒙蒙亮,牢头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出天牢,三拐两拐来到石头巷,迎头正遇到牛百刀。牢头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口袋,递给牛百刀。
牛百刀看着牢头眼熟,虽然记不得名字,但是却知道这位在天牢当差。三弟入狱,急坏了老祖母,天不亮便把他叫了过去,将一本心爱的佛经交给他,吩咐不论如何也要将牛一刀从天牢救出。
牛百刀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跑一跑袁世凯的门路。牛百刀天性聪颖,为人圆滑,倒卖长白山千年山参,结识了不少达官贵人。也难怪,能买得起千年山参的人,非富即贵。
牛百刀笑呵呵的接过牢头递过来的牛皮纸,打开仔细看过,心底豁然开朗,看来自己还非得跑一趟袁府了。只是信尾的两句话,让他有些难办:吾答应以黄白之物重酬牢头,然不必当真,只需好言安抚,待我出狱之后,自然应他,切记切记。
牛百刀嘴一咧,心道:真下血本,送个信,竟然以金条相许,真是虱子多了不痒,让我如何是好?牛百刀沉吟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足有两百两,递给牢头,道:“辛苦辛苦!出来的急,没带多少银子,三弟答应之酬一时难以凑足,这张银票,老兄先拿去吃酒,回头三弟出来后,自当送到府上,我这一两日便可筹足,多多见谅!”
牢头接过银票,已是心花怒放,他认得牛百刀,知道这牛家老二倒卖千年山参,随便一棵也是上千两银子,自然不会少了他的这点跑腿钱,所以笑呵呵的拿着银票去了。
牛百刀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急匆匆的赶奔袁府。
兵部尚书袁世凯的府邸门前,人流如梭,可是袁大人却一直没回来。牛百刀花了二十两银子才从袁府的一个奴才嘴里打听清楚,昨夜二更天,袁大人便被叫进了宫,一直未归。牛百刀在军机大臣袁世凯的府里直等到三更天,才有袁府的看门奴才告诉他,袁大人回来了,但是还有客人,让再等等。
牛百刀满脸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布包,道:“听说袁大人信佛,这本经书是我家老太太收藏的,帮忙交给袁大人,也算我的一点心意!”一边说着,一边将布包交到看门奴才手里,顺带着将一块沉甸甸的银元塞了过去!
家奴立刻满脸笑开了花,口中道谢后,一路小跑着进去了。
时间不大,家奴兴冲冲的折了回来,道:“牛二爷,我家老爷有请!”
有钱能使鬼推磨!牛百刀暗自得意着,跟在家奴身后,来到袁世凯的书房!
家奴通报了一声后,慢慢退了出去。牛百刀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这是一个宽敞的书房,北墙下摆着金丝楠木的长条桌,东面是整墙的一排书架,屋子中间点着火炉,上面坐着大肚子黑铁壶。一个健壮的背影正聚精会神的在火炉边看着牛百刀刚刚送来的经书。
“袁大人!”牛百刀弓身施礼,轻声喊道!
袁世凯转身站起,笑道:“百刀兄,不简单呢,拜到我的庙里来了!”
牛百刀咧着嘴嬉笑道:“有病乱投医,可是这些郎中没一个有真本事的。没办法,只能来请您这尊真菩萨!”
“哈哈!”袁世凯一脸横肉,笑起来脸上的肉微微颤抖,“百刀兄抬举了,我乃一介武夫,冲锋陷阵当仁不让,可是给人抓药方,那可是一窍不通啊!”
牛百刀心中自然明白,袁世凯是有名的老油条,滑的厉害,想要他帮忙不给足了好处,根本连句实话也套不出来,于是悄悄将一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手指轻打,笑道:“大清国,正是风雨飘摇之际,也是袁大人一展雄才之时,我这点小病,您抬抬手也就治好了!”
袁世凯受用的听完牛百刀的奉承话,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桌上的银票,哈哈大笑道:“奉承的话,你我兄弟就不多说了,先坐下,牛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尽快说吧,我怕一会儿宫里来旨意再叫我回去!”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牛百刀在袁世凯对面坐了下来,说道:“我爹被囚,至今不知道是个什么罪名,袁大人行走军机处,可否帮忙从中疏通,救我爹出狱?”
“这个换作别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次的事情似乎有些蹊跷,所有旨意都出自慈宁宫,根本没理会军机处,我也是无能为力呀!更何况你爹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牛百刀立刻明白,袁世凯这是要打太极,一张嘴就推得干干净净,免得惹祸上身。
“既然如此,那就不难为大人了。我来还有件私事,临来之前,我家老太太叮嘱,说是有本经书要托大人帮忙看看,素闻袁大人信佛,在经书方面造诣颇深,还请大人不要推辞!”
袁世凯的脸一红,心道:好厉害的后生,送出的礼,一句话就要回去了。他已经反复看过经书,心中有数,笑道:“多谢你家老太太抬爱,袁某人也是粗懂一点罢了!”
袁世凯说着将手中的经书递到牛百刀面前,眼睛放光,道:“这可是无价之宝,单看稳健的笔意就知是件真品,估计这卷经书来头极大,它是我见过的最古老的手抄经卷,从内容来看,是西魏的墨迹,大统十六年陶仵虎写造,字大如豆,书法为北碑一派,笔意自如,全无石刻方拙之态,其超凡入圣之处,实有不可思议之妙。”袁世凯说得眉飞色舞,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第027章 叶赫老女
牛百刀伸手想接过经书,可是手放在经书上却发现袁世凯攥得死死的,他心中暗笑:好个贪婪的老狐狸!
袁世凯抽回经书,起身读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伽毗罗婆兜释翅授城北双树间,欲舍身寿入涅槃。二月八日夜半,躬自襞僧伽梨郁多罗僧安陀罗跋萨,各三牒敷金棺里,衬身卧上脚脚相累,以钵锡杖手付阿难。八大国王皆持五百张白氎栴檀木榓,尽内金棺里,以五百张缠裹金棺,复五百乘车载香苏油以灌白,尔时大梵天王将诸梵众在右面立。释提桓因将忉利诸天在左面立,弥勒菩萨摩诃萨及十方诸神通菩萨当前立,尔时世尊欲入金刚三昧,碎身舍利。善哉不思议法……”
袁世凯诵的极为虔诚,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手握重兵,杀人如麻的将军!
牛百刀对佛经毫无兴趣,一句阿尼陀佛已经是唯一能背得上的了,“袁大人如此虔诚,真是佛家子弟,令牛某钦佩!不知这经书叫什么名字?”
“《菩提胎经》,东晋竺佛念于姚秦弘始年间所著。据说在五胡乱华时丢失,令佛家子弟痛不欲生,今日老弟能把许公的手抄卷献出来,真乃是千秋功劳,万载慈悲,我佛定然会保佑牛家平安无事的,阿弥陀佛!”袁世凯说着,将经书放下双手合十向书架上的一尊菩萨像拜去。
牛百刀立刻也学袁世凯的样子,双手合十冲佛像施礼,心中琢磨道:这袁世凯真难对付,他看上的东西想要回来看来是不可能了,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想到这里,牛百刀脸色一变,哽咽着说道:“袁大人,我的确有献宝之心,怎奈家父身陷囹圄,这是牛家最后的救命钱,还求大人出手相救!”牛百刀说完俯身跪倒,一个头磕在地上,放声痛哭,这其中一半是演戏,有一半也真是替父担忧。
袁世凯顿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有种抢了小孩东西,人家哭着往回要的感觉。袁世凯满脸通红,急忙将牛百刀扶起,安慰道:“百刀兄,不必如此,为兄也在想办法,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两个人重新围着火炉坐下,沉默不语,炉中的火炭烧的通红,映着两张紧绷的脸。
好半天,袁世凯长叹一声道:“有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爹牛犇这次不知什么事得罪了老佛爷,听说李莲英去监斩的时候就已经揣着圣旨了,即便你爹不少割一刀,牢狱之灾也在劫难逃!”
牛百刀闻听,心中无比惊骇,袁世凯乃是军机大臣,十年前平定戊戌政变立下大功得到太后老佛爷的赏识,这些年来专心练兵,大清八成的兵将都是他的心腹,他说的事情一般不会有假。
“此事和老佛爷的家族有关,牵扯甚广,极为复杂,所以不是我不帮你,确实是无从下手!”袁世凯脸色阴沉的说道。
牛百刀眉头紧皱,袁世凯所说的他一句也听不懂,但是他能听得出来,这件事要比想象的复杂的多得多。
“袁大人,能否详言相告,老弟感激不尽!”
袁世凯略一沉吟,接着道:“今日刑场凌迟之人,叫寇世勋,四十年前,是大内三等侍卫,后被西太后晋为一等侍卫随大内总管安德海出宫,安德海出事之后被流放到了宁古塔,前两日他突然回京,夜闯紫禁城,在赢台密见皇上,不知说了些什么,后来又强行闯入慈宁宫意欲刺杀老佛爷,不知老佛爷和他讲了什么,竟然乖乖就擒,被判了凌迟!”
牛百刀眉头紧锁,竞和自己料想的相差无几,追问道:“这和我爹有什么关系?为何老佛爷要治罪家父?”
“这其中有一段隐情,鲜有人知。寇世勋等人被流放后不久,便被太后赦免,听闻是你爹牛犇大力斡旋,并亲自带着太后旨意去的宁古塔。而重回自由身的条件便是秘密屠杀文曲镇帅家满门!令尊当时据说也参与了对帅家的灭门,帅家男丁十二口,被凌迟处死!而寇世勋这些人随即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绞杀殆尽。一直以来,人们都以为,活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爹牛犇。可是,寇世勋的突然出现,却告诉所有人,帅家凌迟案,竟然还有人活着!”
“啊!”牛百刀惊得目瞪口呆,他咕噜咽了口吐沫,呡了呡嘴唇道:“此事当真?牛家有祖训,不得以凌迟之刑滥杀无辜,牛家所凌迟之人,都是有圣旨的,从未乱杀一人!”
“若凌迟帅家男丁有圣旨呢?”袁世凯目光阴沉,每一句话都意味深长。
牛百刀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愣了片刻道:“帅家只不过是文曲镇的一个大户,所犯何罪?竟被满门抄斩,男丁全部被凌迟?”
“此事说来话长,追根溯源,要从一个传奇的女人说起,她叫东哥。
东哥,明万历十年出生于叶赫部,是叶赫部的公主。她出生时,叶赫部的萨满大巫师特尔浒预言说:“此女可兴天下,可亡天下”。
东哥温柔贤达,美貌名扬女真各部,被称为满蒙第一美女。当时的女真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三部分。叶赫部是海西女真之一,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所属的部落为建州女真的一支。女真各部之间常有斗争,分分合合,他们也常通过联姻的方式来改善部落关系。叶赫公主东哥美貌倾国倾城,原本将有一段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她的婚姻历程却坎坷曲折,引得关东大地金戈铁马、血雨腥风。
明万历十九年,太祖皇帝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金甲起兵,并迅速崛起。他得到了明朝的承认,被授为都指挥使,成为建州女真的首领,实力大增。叶赫部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于是,叶赫首领纳林布禄向努尔哈赤提出了领土要求,被努尔哈赤拒绝。纳林布禄便率领哈达部、辉发部,联合满蒙九大部落攻打建州。
第028章 求败之局
为了联盟对付建州,乌拉部贝勒满泰为弟弟布占泰聘娶了东哥。叶赫首领纳林布禄和贝勒布塞出于结盟的需要,同意了这桩婚事,并接受了满泰的聘礼。于是,布占泰以叶赫女婿的身份,率领三千乌拉兵加入了九部联军。万历二十六年,九部联军兵临建州,这一战努尔哈赤以少胜多,击败了九部联军。东哥的父亲布塞战死沙场,乌拉部布占泰被俘。努尔哈赤还亲自将布塞的尸体割下一半送还给了纳林布禄。东哥抱着父亲的半截尸体指天发誓,不惜一切代价替父报仇。
布塞的儿子布扬古见叶赫被建州打败,为了保全部众而议和,他提出将妹妹东哥嫁给努尔哈赤。东哥是个性极强的女人,她强烈地拒绝了做“礼物”的命运。无奈之下,她的一个姑姑甘心接受了和亲的命运,代替她嫁给了努尔哈赤,解了城下之围。不扬古向努尔哈赤承诺,待东哥年过了十八岁之后,再来迎娶。努尔哈赤信以为真,十分高兴,不但退兵,还下了许多聘礼,并向天滴血盟誓,发誓永不与叶赫为敌。
努尔哈赤回到建州后不久,东哥的哥哥布扬古便背信契约,公开向海西各部征婚,条件是杀了努尔哈赤,虽然无人敢应征,却让努尔哈赤痛恨不已。
明万历二十七年,哈达部发生内讧,叶赫贝勒金台石趁机带兵将哈达部劫掠一空。哈达贝勒猛古孛罗只好向努尔哈赤求援,表示愿将三个儿子送到建州作人质,请求努尔哈赤出兵。但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叶赫,叶赫部惊恐之下给哈达贝勒猛古孛罗写信,表示愿意将东哥嫁给他,重新和好。但条件是抓住建州统兵将领,不将人质送去建州,并杀死建州士兵。东哥的美貌太具诱惑力了,猛古孛罗就答应了。他的背信弃义激怒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当即发兵讨伐哈达部。哈达城破,猛古孛罗被俘,哈达部灭亡。
明万历三十五年,辉发部贝勒王机努死了,他的孙子拜音达礼杀死了七个叔叔,自立为贝勒。但是部众都叛离了他,逃到叶赫部去了。拜音达礼不敢向叶赫要回部众,只好请求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率军帮他收复了失地。叶赫见此情形,提出将东哥嫁给辉发部贝勒拜音达礼。拜音达礼立即与努尔哈赤断交。但叶赫并没有履行诺言,拜音达礼只好再次求助于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并没有责怪拜音达礼,很爽快地答应了他。这时,叶赫又提出将东哥许配给拜音达礼,来换取他与努尔哈赤断交。拜音达礼竟然答应了这个条件,再一次背叛了努尔哈赤。
这一次,努尔哈赤不再忍耐了,他率兵攻占了辉发,拜音达礼父子战死,辉发部灭亡了。
乌拉部贝勒布占泰被努尔哈赤俘虏后,在建州关了三年,并娶了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的女儿为妻。乌拉与建州的联姻引起了叶赫的不安。他们承诺将东哥嫁给布占泰。
明万历四十二年,努尔哈赤率军攻打乌拉,布占泰希望得到叶赫的支持。但叶赫并没有出兵相救,乌拉城被努尔哈赤攻破布占泰投奔了叶赫。东哥不愿意嫁给一个努尔哈赤的手下败将,叶赫没有履行婚约,布占泰又羞又气,抑郁致死。
明万历四十三年,布扬古见妹妹年纪已大,想要将她许配给蒙古暖兔部的首领暖兔贝勒的儿子吉赛。无奈东哥坚决不同意,吉赛得知后扬言要进攻叶赫部。布扬古权衡之下,最终决定将东哥嫁给喀尔喀部达尔汗贝勒的儿子莽古尔泰。这一回东哥同意了这门亲事。
努尔哈赤听到东哥出嫁的消息后,十分气愤,想要出兵攻打叶赫。但明朝担心努尔哈赤的势力太大,威胁自己的统治。于是,与叶赫结盟,并派兵保护东哥。努尔哈赤有所顾忌,最终没有出兵。努尔哈赤因为自己不能征服这位绝代美女而诅咒连声,说:“此女生不祥,哈达、辉发、乌喇三部以此女构怨,相继覆亡。今明助叶赫,不与我而与蒙古,殆天欲亡叶赫,以激其怒也。此女流祸女真,必捉而辱之!。”
莽古尔泰将东哥娶回后,部众整日不安,纷纷流传此女不详,其父因其分尸而葬,哈达、辉发、乌拉三部以此女构怨,相继覆亡,而所嫁之人被俘的被俘,被杀的被杀,无一善终,喀尔喀部早晚也将灭亡。莽古尔泰架不住部众的压力,一年后以东哥回家探亲为由,将东哥送回叶赫部,从此再未接回。
明万历四十七年八月,努尔哈赤亲率大军围困叶赫部东西二城,决意屠城。当时太祖皇帝手下有它由强和虫不僵两位勇冠三军的将军,自跟随太祖皇帝起兵之日起便身先士卒,可谓劳苦功高,太祖皇帝视两人为手足兄弟。可是,两员大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带兵去屠城。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无奈之中,听取了大巫师的建议,命令两位将军对弈一局,特别的是,胜的一方去执行命令。这个命令看似有些特别,却又合情合理。因为太祖皇帝十分了解这两人的棋艺,他们平时除了带兵打仗,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太祖皇帝下棋,但是谁也不敢赢皇上的棋。于是,久而久之,他们便开始研究如何求败。这求败的学问就太大了,比求胜还难,难就难在,你不能故意的败,要败的巧妙,败的精彩,要尽量不让对方发现你在故意让对方。两位将军在常年与太祖皇帝对弈之中练就了这样的一番本领,皇帝虽然察觉,但是却从不点破,实际上这两位将军的棋艺已经胜过皇帝很多了。太祖皇帝知道他们谁也不愿意去执行屠杀叶赫城的命令,这才下令对弈一局,胜者出兵,为的就是看看这两个常年在自己面前求败的将军,他们对弈的结果又是怎样!
第029章 叶赫魔咒
于是,有趣的一幕上演了,它虫二人对弈之中谁都不求胜,都绞尽脑汁的想要让对方看不出破绽的吃掉自己的一枚棋子,这盘棋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它由强将军不幸胜了,他是以惨烈的四枚棋子取胜的,这场对弈被后人称为求败之局。它由强带人将叶赫古城屠杀殆尽,叶赫部族首领布扬古临死前对天发誓:‘我叶赫那拉就算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建州女真。’后世将此戗语传为“叶赫魔咒”。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叶赫家族和爱新觉罗家族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努尔哈赤在叶赫部被灭的的第二年正式称帝建立后金。三年后,后金汗努尔哈赤发布“七大恨”,与明王朝决裂,其中“第四恨”即为“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此恨四也”。
据说东哥被努尔哈赤部众羞辱后,努尔哈赤命人将她放在红鬃马的马背上,赶入荒无人烟的戈壁。东哥命大,随红鬃马流落至黑龙江流域。被叶赫古城侥幸活下来的后人找到,奉为族长。叶赫家族世代以复仇为活下去的意义,目标便是爱新觉罗家族和它虫两家!它虫两位将军看着叶赫古城无数无辜生灵一夜之间惨遭涂炭,心中萌生退意,于是两人同时向太祖皇帝请求告老还乡,太祖几经劝慰,怎奈两人已经心寒意冷,太祖无奈特赏赐丹书铁卷及金银万两同意两人卸甲归田。两位将军带着家眷不知去向,或隐居山野,或漂泊异域无人知晓!叶赫那拉族后人追查了几百年也没有找到!然而事情在四十年前突然有了转机!”
牛百刀听得入神,脑袋里跟着飞快的旋转,“同治元年?”他脱口而出。
袁世凯点了点头,俯身端起一杯热茶,茶碗轻轻煽动了几下,慢慢呷了一口,神色凝重的说道:“这是极为不平凡的一年,两宫太后联手恭亲王奕訢发动政变,诛杀顾命八大臣,夺取政权,开始“二宫垂帘,亲王议政”!同治皇帝登基大典格外隆重,其中有一位特殊的客人,也是当时唯一的一位外国使臣,他进献了一件特别的贡品,此事百刀兄应该有所耳闻吧?”
牛百刀默默点头,思索了片刻道:“同治元年,两太后垂帘听政,日本使团前来朝贺,贺礼中有一块丹书铁卷。西太后非常感兴趣,还命人召见钱族后人携铁卷入京,与东太后及一干重臣对比观赏。西太后看过钱氏铁卷和日本使团带来的铁卷,还问过群臣大清是否有此铁卷,朝堂之上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谁不知叶赫族恨?所以都说没有。西太后怒而质问为何没有,无人敢答。西太后点名文轩阁大学士陶文渊,陶文渊跪在地上,集中生智,答道:太祖皇帝熟读明史,洪武三年,朱元璋大封功臣。获封公爵的有李善长、徐达、李文忠等6人,获封侯爵的有28人,他们均被赐予金书铁券。此后,朱元璋还陆续向新建立勋业或晋升了爵位的功臣颁赐铁券。明成祖朱棣即位时,帮助他夺取皇位的“靖难”功臣邱福等26人也都被赐予铁券。在明代中后期,仍不时有功臣及功臣后裔获赐铁券。直到明代末年,刚即位的崇祯皇帝出自麻痹奸宦魏忠贤的谋略,还给其侄子魏良卿等颁赐铁券。大明王朝的丹书铁卷几乎达到了泛滥的程度,而几乎所有赐予铁卷的人最后的结局都是异常惨烈。故太祖皇帝曾有口谕:若八旗子弟翌日踏平中原,决不赐铁卷。
口谕这东西,谁又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过?何况几百年前的事了?
显然慈禧太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虽然只说了‘枉读书’三个字,但是后来还是找了个理由将陶文渊贬为庶民,遣回祖籍。自此再无人敢提丹书铁卷之事,但宫中却有风言,说老佛爷曾多次密旨派人出宫寻找太祖皇帝赐下的丹书铁卷,也不知是真是假?”
袁世凯点点头,道:“宫中之事,向来难以琢磨,不过此事未必是空穴来风!日本使团中为首的这位名叫渡边麻一,其祖上和中国颇有渊源,据说他进贡的丹书铁劵是末代渤海王赐给其祖上的,他到大清的目的便是寻找末代渤海王的下落!老佛爷对此人非常欣赏,留他在宫中住了一个多月,虽然说是向渡边麻一了解倭国的风土人情,但是后来听宫里的太监们传来的话,老佛爷更关心大清太祖皇帝赐下的两块铁卷的下落!由此看来,渡边麻一离开京城时很有可能多了一个特殊的使命!”
“寻找它虫两家的下落?”牛百刀接口道,人突然愣住了,双眸月亮,他一下子明白了,“莫非帅家……”
“不错!帅家很可能就是它虫两家之一!渡边麻一行踪不定,来去诡异,不过从几次他出现在京城的情形来看,他很有可能就是找到帅家的人!同治八年,有人见过渡边麻一出现在京城,也正是那一年,寇世勋随安德海南下,安德海被杀,寇世勋等人流放宁古塔!也是那一年,令尊第一次回乡祭祖;还是那一年,帅家满门抄斩,所有男丁均被凌迟;而渡边麻一最后一次出现在京城,大概是半个月前……”
牛百刀倒吸了一口冷气,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越发的相信,刑场之上,父亲其实并没有少割一刀,一切或许都是阴谋……
牛百刀起身抱拳施礼,一躬到底,真诚的谢道:“多谢袁大人相告,否则我牛家上下还被蒙在鼓里!”
“客气就免了,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是福是祸就看你爹的造化了!他能从文曲镇活着回来,而且太后没有杀人灭口,足以说明你爹暂时还是没事的,至于为什么这次被抓,或许和寇世勋活着出现有关。当年文曲镇帅家灭门惨案,本就是太后报族恨,你爹能活着已经是奇迹,太后怎会容忍另有人活着出现?”
第030章 渡边麻一
袁世凯侃侃而谈,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一旦有人将此事明告天下,估计八旗子弟、皇族后人的口水也足以淹死她!想必太后用了一石二鸟之计,命令尊凌迟寇世勋,然后寻了个借口,将你爹牛犇下狱,所以刑场之上,少割一刀可能就是个借口。其实,令尊未必不知道这些,否则他怎么会抗旨?可惜的是,天算不如人算,李莲英以牛一刀为保皇党为名相要挟,你爹也是无奈啊,要知道保皇党是要诛九族的!”
牛百刀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被废的凌迟之刑重上刑场,为什么父亲刑场抗旨!
他目光闪烁,问道:“袁大人可知当年文曲镇帅家灭门案的经过么?”
袁世凯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落,道:“我所知道的这一切,也是在半个月前在白马寺遇到一位高人,机缘巧合而知,这已经是杀身之祸,又怎敢多问?”
牛百刀有些失望,却仍不放弃,追问道:“大人可方便告诉我,这位高人是谁?在下想前去拜访……”
袁世凯咧嘴一笑,道:“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名字!”
“他是?”牛百刀一脸兴奋的问道。
“渡边麻一!”
牛百刀望着火炉里熊熊的火焰出神,他心里清楚其实袁世凯有意隐瞒了一部分真相,真正知道文曲镇帅家灭门案的何止父亲和寇世勋,日本使臣渡边麻一或许知道的更多!可是上哪去找他呢?牛百刀的目光投向袁世凯,眼中带着几分哀求。
袁世凯明白牛百刀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道:“别看我,我也找不到他,此人行踪不定,大部分时间或许都在关外茫茫雪原之中,自从半个月前白马寺一别,整个京城再也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牛百刀思维敏捷,稍一沉吟便立刻明白,袁世凯所说的一切真假未辨,渡边麻一连袁世凯都找不到更何况自己?再说,即便自己走了狗屎运找到了渡边麻一,人家又肯对自己说多少呢?想到这里他已经有了主意,眼前的一切还要倚重袁世凯这颗大树才好,救不出父亲,能救出三弟也好,保皇党的罪名,也是担待不起的。想到这儿,牛百刀不急不慢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道:“依大人之言,此人可遇而不可求也,更何况我一个市井小民,又怎能得渡边先生垂青,闭门羹是吃定了!眼下能救我爹者,非大人莫属,还请大人教我良策,百刀感激不尽!”
袁世凯哈哈大笑,道:“百刀兄,你我相识也并不是一日半日了,我若有办法怎么会瞒着!我想能救令尊的,怕只有一个人!”
“谁?”
“太后老佛爷!她老人家虽然病体沉重,但是脑袋不糊涂,抓你爹怕也是她的旨意,否则谁敢?”
“可是……”
袁世凯打断牛百刀的话,道:“眼下来看,只有取悦太后,方可救令尊!而取悦太后,却并不容易……”
牛百刀见袁世凯话没说完,便知他定有办法,急忙奉承道:“袁大人贵为军机,乃大清中兴之能臣,求您给牛家指条活路,牛百刀就算粉身碎骨也会报答大人的恩德!”
袁世凯微微一笑,道:“百刀兄过奖了,别的忙帮不上,但是老佛爷这里,我还是有些建议给你的。它虫两家,只找到了一家,若能找到另外一家,对于老佛爷来说,则立下不世之功,不但能救令尊于囹圄,更能令老弟飞黄腾达!”
牛百刀眼珠一转,不解道:“大人,它虫两家,并非都有屠城之罪,为何……”
“虽然它将军并没有出手,但是,那场求败之局已经注定,他们两家都脱不了干系,围城之兵难道就没有它将军的人?”
牛百刀略一点头,道:“太后寻找一生而不得,我又怎能找到,何况眼下没有时间去查?”
袁世凯一笑,道:“我只是告诉老弟有这么一条升官发财的路子而已,牛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几千年来凌迟绝技独霸刑场,当年叶赫古城,凌迟叶赫族男丁,想必祖上也是参与过的,它虫两家隐匿江湖,别人想找如大海捞针,但是对牛家而言,却未必!”
袁世凯话里有话,牛百刀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旋即笑道:“我知袁大人有意栽培小弟,牛百刀自当用心查找它族下落,一旦有丝毫线索,当立刻告知袁大人!”
袁世凯十分欣赏牛百刀的悟性,什么话一点就通,两个人相视而笑。
牛百刀缓缓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道:“眼下我爹福祸难料,想我也别无他路,只能仰仗袁大人照应,还请袁大人多多费心!”
袁世凯早就盼着牛百刀走,只是碍于经书和桌上的银票,不好开口,见牛百刀要走,也起身道:“若是旁的事,袁某人绝无托词,可是令尊之事,确实无能为力!”
牛百刀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来的本意也并非指望袁世凯能救父亲,只想套点父亲的消息,他的真实意图,其实是为牛一刀而来。
牛百刀见袁世凯果然中计,话里留了缝隙,立刻接话道:“既然如此,还有一事,请袁大人指点!”
袁世凯哈哈大笑,道:“人都说你牛百刀心思缜密,看来不假,竞把我绕进来了。有什么事,说吧!”
牛百刀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我家老三牛一刀被人诬陷为保皇党,前两天抓入天牢。袁大人知道的,我这个弟弟平日里吃喝嫖赌,游手好闲,他怎么能是保皇党,穆大牙死的时候,他只不过恰好在现场罢了。如今这保皇党的罪名可是担不起的,还望袁大人帮忙,助我三弟洗脱保皇党的罪名!”
袁世凯沉默半晌道:“此事我略有所知,本来刑场之上,李公公已经答应既往不咎,怎奈牛一刀侮辱了紫绛公主,滕王爷为保住公主的声誉,这才一个奏章递上去,目的很简单,致牛一刀于死地,为紫绛公主报仇。但是这个奏章却令李公公和刑部非常难堪,不得不将牛一刀抓入大牢。你可知道,现在朝中有人怀疑穆大牙也是保皇党!”
第031章 围炉之约
牛百刀一愣,道:“怎么可能?他若也是保皇党,为何会死在寇世勋的刀下?寇世勋也是保皇党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保皇党这些人,为了达成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或许穆大牙到死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会被自己人杀掉!最近我得密报,说是京城内外有不少保皇党人秘密聚集,密谋伺机营救皇上,听说他们拿到了一份皇上求救的血诏。若真有此事,那穆大牙必是保皇党无疑,你想,这几天能从瀛台出来的人有谁?只有穆大牙!寇世勋入宫其实并非行刺皇上,我想只是给皇上送信,或者传递消息罢了。”
“可是,寇世勋见到皇上后,并没有逃走,而是去了慈宁宫,他其实本有机会逃走的……”牛百刀不解道。
“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当年寇世勋随安德海出宫,后来安德海出事,他被流放宁古塔,直到文曲镇灭门帅家,他都是忠于太后的,可是帅家被灭门之后,或许太后杀人灭口而令寇世勋心灰意冷,他才明白,他其实只是太后报仇计划中的的一枚棋子而已,难逃灭口之祸。或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成了一名保皇党。有机会重回紫禁城,他当然要向太后问个清楚!即便是死,也了无遗憾了……”
牛百刀凝眉认真的听着,他眨巴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寇世勋站在慈宁宫慈禧太后病榻前的一幕,太后面对几十年未见的大内侍卫,是如何三言两语让他乖乖臣服的呢?
袁世凯目光深邃,自知说得过多,面对牛百刀这样绝顶聪明之人,只需只言片语他便会洞悉一切。他暗自告诫自己言多必失,陡然将话题转回,长叹一声,笑道:“要救牛一刀这事,我想我帮不上太多,昨晚懿旨下来了,明日验尸,查办这个案子的是九门提督曾大人和大内侍卫首领巴图,巴图这个人向来与我不和,我根本插不上手!”
牛百刀何等聪明,见袁世凯硬生生转了话头,知趣道:“我知道这事涉及保皇党,十分棘手,现在又撇下刑部和兵部,由曾大人和巴图查办,外人很难干预。听说要验尸,我想去看看穆大牙,或许查验一下尸首,能找到穆大牙的真正死因,便可洗清牛一刀的罪名!”
“如此说来,倒也好办,我和曾大人倒是有几分交情,打个招呼想来不会为难你,何况是给他帮忙,但是巴图将军就不好说了,你也知道他的脾气,谁的面子也不给,能不能让你进去都难说。”
牛百刀自然知道,当下大清国的兵丁,除了巴图的大内侍卫之外,无不是袁世凯的亲信,袁世凯觊觎大内侍卫良久,却无法渗入,巴图将军也看清他的目的,更是对袁世凯恨之入骨,两个人不睦也是满朝皆知的事。
“这个……”牛百刀一脸为难的样子看着袁世凯,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的突然站住,意思很明显,若袁世凯不答应,他就不走了。
袁世凯看着牛百刀,苦笑一下,拿人家的手短,只好说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去找高汗,就是刑部老仵作钱六指的的徒弟,他在查验穆占元的尸体,找到他你就说是大阿哥派你来帮忙验尸的,估计巴图不会连庄亲王府的面子也不给,曾大人那边我给你打个招呼,或许能成!”
牛百刀仔细一合计,这办法虽然不尽如人意,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袁世凯既然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也的确仁至义尽了,总不能让袁世凯亲自带着自己去验尸吧,何况巴图还极有可能连袁世凯的面子都不给。想到这里,他连忙作揖道:“多谢袁大人指点,百刀明白了!”
袁世凯摆摆手道:“和我就当自家兄弟,不用客气。我琢磨着,若能查清穆占元的死因,至少可以还一刀一个清白。你爹的事我琢磨着,老爷子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尽可以放心。若有机会我定当在老佛爷面前替令尊求情的,尽管放心就是!老弟你耳聪目明,勤学好问,将来定会封侯拜相,老佛爷这里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兄弟可仔细想想!另有一件事,百刀兄也可以多想想,若穆大牙另有死因,那他身上的凌迟刀口又该如何解释?”
牛百刀的眼珠乱转,这个问题他已经想到了,也是他一直没想通的。还想多问,见袁世凯已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只好双手抱拳,道:“有劳袁大人了,大人所言,百刀句句记在心里,他日定当重谢!今日就不叨扰了,我这就去找高汗!”牛百刀说完告辞而出。
从袁府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远处炊烟袅袅,鸡鸣狗吠。路上人影稀疏,偶有一些卖油条豆汁的小贩,在摊子里冲着他挥手,满脸堆笑,牛百刀强挤出一丝笑容点头致意,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
转过前直门,沿着皇城根没走多远,牛百刀远远的看见不远处围了一群人。他心中明白,那里一定就是朱记肉铺,穆占元的尸体就是在那发现的,也正在那验尸。牛百刀小跑着赶过去,里三层外三层的官兵将朱记肉铺围了个水泄不通。外面更是聚集了不少围观的老百姓。
一个老翁头发花白,弓着背,双手背在背后,正和身旁的人闲聊:“听说前两天凌迟刑场上抬出来的那具尸体就是从这儿挖出来的,是个大内侍卫的,你说一个卖肉的,胆子也真够大的,连皇宫里的人也敢杀!”
“听说凌迟的那位便是偷了大内侍卫的衣服混进皇宫刺杀老佛爷的,该不会就是死的这位吧?”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接着道。
老翁赞同的点点头,道:“我估摸着差不多,听说九门提督曾大人都到了,还有大内侍卫首领巴图,朱五这这回死定了!天没亮,我就瞧见刑部把人从大牢里给送回来了。打了一早上,开始还鬼哭狼嚎的,这会儿没啥动静了,弄不好已经打死了。”
教书先生连连点头,道:“出事好几天了,才开始查,肯定往死里打,听说昨天大内侍卫把这周围开铺子的都抓了起来,挨个过堂呢……”
第032章 仵作验尸
老翁一脸不屑,道:“你才来多一会儿,堂都过完了!”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当铺,道:“瞧见没,百发当铺,老板叫张百万,没挨住呀!在里面招了,据说就是他做的人证,说是看见牛家老三,就那个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当天下午待在肉铺!”
众人神秘兮兮的望了望百发当铺,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啊!”朱记肉铺里猛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听得每个人都浑身发冷,围观的百姓都不约而同的向肉铺里拥去。
“这是动大刑了……”老翁一边说一边挺直了腰杆抻着脖子向肉铺里张望。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人们的热情丝毫不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唯恐落下什么。
牛百刀呡了呡嘴唇,咽了口吐沫,正犹豫怎么进去,人群忽然自动分开了一道缝,在六个戈什哈的簇拥下,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胖子,他脑袋肥硕,蚕眉细眼,两颊堆满了肉,臃肿的身体蹒跚着挤出人群,虽然天气寒冷,但是他却不时的用衣袖抹着脸颊的汗水。
牛百刀一眼认出,这不是刑部的仵作高由俭么,看他一脸的汗,牛百刀心里就已经明白,这尸体没验得明白。高由俭有个外号,叫高汗,一般遇到难以查验的尸首,他都会大汗淋漓,因此得名。
牛百刀急忙挤到高汗身边,偷偷的扯了扯高汗的衣袖,两个人走到一处僻静之处,牛百刀低声问道:“高大人,怎么,这尸首不好验?”
高汗因和牛犇同在刑部为官,长有来往,所以和牛百刀也很熟悉,他长叹一声道:“不是不好验,是根本没法验,浑身上下就胸口有几片肉被割了,其他的什么也没发现,可是那几处伤口,又明显不是致命伤,让我怎么验?”
“死的是大内侍卫?”
高汗点点头道:“大内二等侍卫穆占元,赢台当差,前几天在肉铺后院的老槐树下面挖出来的,没有中毒,也没致命伤,却死了!更要命的是,他的衣服也不见了。你也知道皇宫里抓了刺客,就是偷了穆占元的衣服进的皇宫,上头给了死命令,今天必须查出来!那边人证都准备好了,这个朱五肯定是帮凶,至于主犯……”高汗一顿,没再言声,意思自然明了。
牛百刀心知肚明,当日李莲英答应父亲不再追究牛一刀的罪名,所有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朱记肉铺的命案算到寇世勋的头上也就草草结案。可是,谁知道牛一刀得罪了滕王爷,滕王爷一怒之下,一道密折程上去,揭发牛一刀乃保皇党人,甚至是杀死穆占元的真凶。这样一来,再也没人敢说什么,老佛爷下旨命九门提督曾大人和大内侍卫首领巴图查明穆占元死亡真相,据实禀告。曾大人和巴图自然不敢怠慢,查不到真凭实据,自然会一个帽子扣在牛一刀的头上,人证物证对于他们来说再简单不过。好在仵作高汗有点良心,没有妄下结论,否则此刻牛一刀已经人头落地。
牛百刀庆幸自己来的恰是时候,问道:“那你这是……”
“曾大人命我立刻回去请我师傅,哎!丢人现眼啊!”高汗一脸无奈,偷着用手指指了指背后不远处的几个戈什哈,不停的摇头!
“钱六指?他老人家的病好啦?”
“哪好了,原来还没啥大事。可是后来穆占元死了,把老爷子打击的够呛,虽然穆占元不是他老人家亲儿子,但也是从小养大的,感情比亲儿子还好!老爷子一下子瘫痪在炕上了,加上我这也没查出个眉目,把他老人家气的不行。从昨天开始犯迷糊,时而清醒,时而瞌睡,东西也基本上吃多少吐多少,这次怕是够呛。可是,曾大人说抬也要抬来,谁让我这个徒弟是个窝囊废呢!”
高汗一脸委屈和自责,肥硕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刚才身上的一身汗,经冷风一吹立刻像一把把冰刀一般沁入骨髓,不觉中泪水涔涔。
牛百刀见高汗要走,立刻抓住他的胳膊,道:“高大人,能否让我看看?”
高汗怔了片刻,犹豫道:“百刀兄也懂验尸?”
“高大人别忘了,虽然在下不懂验尸,可是我懂刀,你我二人联手,或许能查出个究竟!另外,和巴图还有曾大人说,大阿哥派我来帮你,想必他二位不会阻拦。这数九寒天,钱老爷子这么一折腾,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
牛百刀最后一句话正戳中高汗的软肋,他自幼父母双亡,在街头流浪被钱六指带回家收为徒弟,一晃二十年,钱六指对他恩重如山,有如再生父母,他怎能不发自内心的担心师傅的安危。
高汗沉吟了半晌,一咬牙,道:“好!等我通禀一声!”
牛百刀心花怒放,等了片刻,见高汗和一个戈什哈钻进人群不久便又挤出来。高汗冲着他摆了摆手,牛百刀会意,悄悄跟在两人身旁,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肉铺门前。
朱记肉铺门前十米远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站了两排高大威猛的戈什哈,个个手按着腰间的佩刀,面目庄严的凝视着面前围观的百姓,哪个胆敢靠近。
牛百刀屏住呼吸,看着高汗和一个坐着的老者嘀咕了一会儿,老者用眼角扫了他一眼,然后沉默不语,一个戈什哈走过来在他身上搜查了一番,这才让他和高汗进了肉铺。牛百刀从老者的官服上能够猜出来,这位应该就是九门提督曾豪。这个人虽然官位不高,却是个谁也惹不起的角色,手握京城铁骑,除了老佛爷和袁世凯,谁也不会正眼瞧,幸亏提前拜会了袁世凯,否则还真进不来。
牛百刀随高汗穿过肉铺,偷扫了一眼,一个矮个子中年男人被吊在屋脊房梁之上,身上血肉模糊,耷拉着脑袋,跟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不远处的肉案旁侧身站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手里握着一把宝剑插在肉板之上,眉头紧锁,似乎正在琢磨着什么。牛百刀咽了口吐沫,吊着的这位肯定就是朱五,看样子也是屈打成招了。
第033章 神秘刀口
肉铺的后院,还算宽敞,一地血水染红的残雪半融半冻,恶臭扑鼻。牛百刀皱了皱眉头,一眼看见老槐树下放猪肉的大案板上停着一具发黑的尸体。周身上下赤条条,硬邦邦,脖颈、脸上以及手指缝里还有些许残留的冻土。
高汗指了指尸体胸口处的刀伤,低声对牛百刀道:“你来看,我查过了,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处伤痕,却只是皮外伤,并不致命,口舌鼻腔我也查验过了,不曾中毒,你说奇怪不奇怪!”
牛百刀盯着穆占元胸口的刀疤,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般,高汗说了些什么,他也完全没听清。
他的耳畔只反复的重复着四个字,六斗鱼鳞!牛百刀虽然在刑场也曾见过,但却没有现在看得这么仔细。
据说牛家祖上曾根据凌迟刀法创了一种武林绝学,名为千刀斩,一度横行天下而罕有对手!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失传了,从此千刀斩在牛家只能成为口口相传的一种骄傲。虽然后人也不断从凌迟刀法中摸索了一些招式,却永远无法企及先人的高度,最多也只能用于防身。而六斗鱼鳞,据说是千刀斩功夫中的第一式,连出六刀而似一刀,六个伤口呈现成三层,第一层一个,第二层两个,第三层三个,落在身上,则是如同鱼鳞般成三角形的六个伤疤,任谁看上去都会奇怪,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因为和天上的南斗星座极为相似所以取名为南斗鱼鳞,又暗合着六世轮回的意义。牛家祖训,凌迟乃谋生之技艺,然人命关天,不可妄为,一切须依旨而为。若遇忠勇之士,侠义之仁,当以六斗鱼鳞开刑,以佑其六世轮回。
高汗轻轻拉了一下愣神的牛百刀一,低声道:“百刀兄,这刀伤你可认得?”
牛百刀立刻从沉思中惊醒,略一思索,道:“这刀法实在厉害,此人出刀之快,牛某平生未见,不过,你说的对,这刀伤并不致命。”
高汗佩服牛百刀装傻充愣的本事,却有意点破,道:“比牛家的凌迟之刀还快?”
牛百刀本想极力避开和牛家的关系,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不得不硬着头皮苦笑道:“牛家出刀最快的是老三,不过他似乎也不及此人!”
“百刀兄能看出来穆占元的死因么?按理说这大内二等侍卫,还是保护皇上的,拳脚上的功夫也不会太弱,怎么会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倒是不难,高大人你想,最大的疑犯应该是寇世勋,他也是大内侍卫,若两个人认识,则不会有防备。”牛百刀一边说一边仔细的检查穆占元身上的刀伤,“我觉得问题还是在这刀伤上!”
“你发现了什么?”
“我需要一把快刀!”牛百刀用手指轻抚着穆占元胸口的刀伤说道。
大内侍卫首领巴图就在不远处,他比任何人都更加迫切的想知道穆占元的死因,所以牛百刀的话音刚落,他已经将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几步来到牛百刀身旁,递了过去。
牛百刀接过刀,咬在嘴上,一股冰凉刺入心底,“御赐的蒙古刀,上等镔铁打造,削铁如泥”,牛百刀立刻知道了这把刀的好坏。这是他自幼养成的习惯,每次用刀,都习惯先用牙咬一下,立刻就会知道这把刀的好坏,以及使出来的效果,也只有这样,出手的时候才有分寸。牛百刀又用手指在穆占元胸口的刀伤上按压了两下,然后左手持刀,白光一闪,穆占元胸口原来的一处刀口,瞬间又被水平的削去一片肉,肉薄如纸,令高汗和巴图暗自钦佩。
新的刀口在雪地阳光下泛着白光,透着几分血色,和原本黝黑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牛百刀几乎将眼睛贴到了穆占元的胸口上,一动不动的凝视了片刻,这才如释重负般指着新刀口对高汗和巴图道:“问题就出在这儿,你们仔细看!”
高汗和巴图瞪大眼睛,好奇的趴到穆占元的胸口上仔细观看,两个人也不免吃惊。只见新的刀口正中央有一个极为细小的银点,像一枚针一样嵌在肉里。
高汗和巴图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牛百刀。
“应该是被细针刺入心脏而死,两位若不介意,我可以将银针取出!”牛百刀道。
高汗看着巴图,这种事他那里敢做主。巴图凝眉盯着刀口看了片刻,并没有回答,他慢慢蹲下身子,探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尖对准刀口上的银点,轻轻钳住。
牛百刀心中暗笑,这位来自蒙古草原的汉子也真有趣,竞想用指甲把银针拔出,这细如发丝的银针嵌在肉里,怎么可能用指甲拔出。看着巴图极为认真的表情,牛百刀忍俊不禁,若不是这么压抑的场合,估计他准能笑出来。
可是,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牛百刀便惊呆了。虽然巴图的手指并不能看出有丝毫的抖动,但却看见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正一点点的从穆占元的体内被取出。
牛百刀由嘲笑到惊讶,再到惊恐,他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惧,平生以来第一次发自肺腑的佩服一个人。怪不得会是大内侍卫的首领,身上的硬功自不必说,这份内力估计也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
很快银针被取出,巴图轻轻的将它放在穆占元的肚皮上,高汗擦着汗凑近了观察。这是一根细到不仔细凑近看,根本无法看清的银针,两根手指长,带着几丝血迹弯曲着。高汗用指甲将银针夹起,银针因为太细,已经卷曲成一小团,高汗用两只手将银针拉直,试了试强度,随着力气的不断加大,银针竟然丝毫不断,高汗用尽吃奶的力气将银针拉在双手之间,那银针依然不断。
和高汗同样诧异的牛百刀用手指摸了摸银针,光滑而弹性十足,不仔细去感受,根本无法知道自己的手里竟然有一根银针。
第034章 滴血银针
唯有巴图表情平静,似乎在想什么。
高汗忍不住对牛百刀道:“百刀兄,这是什么东西,你可认得?”
牛百刀摇了摇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那你好像知道这刀口里有东西?”
牛百刀苦笑道:“我也是怀疑,才试了试,下针之人,也算是煞费苦心,用银针杀死穆占元之后,又在银针之上留下刀口,我猜他的目的肯定是想用血迹遮住银针,用这刀伤来迷惑仵作,借以来掩盖穆占元的真正死因,不过也算是弄巧成拙,若不是全身上下只有这几个刀口,我也永远想不到这伤口之下还有什么秘密!”
高汗的脸上微微一红,他也算得上京城最有名的仵作了,可是今天却栽了跟斗,差一点在这数九寒天把瘫在床上的师傅抬出来。好在碰到了牛百刀,幸运的查到穆占元的死因。高汗长出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刺骨的凉侵入他热灼的身体,令他一阵惬意。可是,看着牛百刀和巴图凝重而严肃的可怕表情,他又不得不正襟危坐起来。
高汗不敢去问巴图,他凑到牛百刀跟前,低声问道:“百刀兄,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么?”
牛百刀指了指穆占元肚皮上弯曲着的银针,沮丧的说道:“能用这银针杀人,实在是闻所未闻,这杀手也太可怕!”
高汗立即明白了牛百刀所说,也不禁恐慌起来,这细如发丝的银针是如何被打入穆占元的胸口的?常人别说用这银针杀人,即便是能将这银针拉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可就在方才,他又亲眼看见巴图用内力将银针从穆占元的胸口取出。
“莫非遇见鬼了?”高汗脱口而出。
牛百刀抬头看了看巴图,这位大内侍卫首领,来自蒙古,跟随西太后一生,衷心耿耿,在皇宫除了太后老佛爷,谁也不会多看一眼,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牛百刀还是第一次和他距离这么近,巴图身上的倔强和威严,令牛百刀望而生畏,话含在嘴里却不敢说。
巴图双眼发呆,似乎在思索什么,却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洞若观火。甚至牛百刀欲言又止而轻轻开阖的嘴唇。
“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用看我的脸色,对了错了,我不会计较!”巴图冷冷的说道。
“是!”牛百刀答应一声,说道:“曾听闻十年前有一个江洋大盗,夜入皇宫偷宝,三进三出紫禁城,杀人于无声无形,他所用的是衣袖间暗藏的竹签,细而锋利,擦肩而过之时便可刺入人的心口窝,而遇刺之人毫无察觉,仍然前行,十步之外,无声而倒,立即毙命,似与今日穆占元之死极为相像!”
巴图点了点头,道:“刚才我也想到这了,我曾和那个人交过手,可惜让他跑了!三入皇城,将大内翻了个底朝天,却不知在找寻何物,三次清查,竟然什么也没丢,至今令人困惑!”
“此二人似乎系出同门,一脉相承,只是杀死穆占元之人更为可怕,其内力已达到出神入化之境界!”牛百刀道。
巴图沉默不语,可是脸上阴郁的表情却无法遮挡他内心的恐惧。嘴角难以捕捉的跳动中透漏着不甘和无奈。
“百刀兄的意思,不是寇世勋杀的穆占元?”高汗问道。
牛百刀点点头,道:“杀死穆占元之人,恐怕另有其人……”
“把穆占元的尸体找地方埋了,那个卖肉的交给九门提督府的人,撤!”巴图一声干脆利落的吩咐,十几个侍卫立刻忙了起来,只须臾之间,大内侍卫便走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未来过一般。牛百刀暗自佩服,如今的清兵,大部分都听命于袁世凯,只有大内侍卫,掌握在巴图的手中,袁世凯一直想染指大内,却始终受制于巴图,今日见大内侍卫如此干脆,井然有序,不得不赞叹。
高汗带着牛百刀和九门提督曾大人告别,也从拥挤的人群钻出来,冷风瑟瑟,高汗颤抖着肥硕的身体,无奈的苦笑着对牛百刀道:“今日有劳百刀兄了,改日我定当登门拜谢!”
牛百刀嘿嘿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何不趁现在,找一处酒馆,暖暖身子,顺便听高大人讲讲这银针的故事!”
高汗一愣,不解道:“百刀兄说得哪里话,什么银针的故事,我没听明白?”
牛百刀四下里看了看,一把揪住高汗的耳朵,凑到耳边低声道:“高大人,我知道你认得这银针!”
高汗眉梢一挑,一股杀意露出,随即又消失了。一脸肥肉中露出憨厚可掬的笑,道:“百刀兄不愧为京城里有名的鬼精灵啊,什么事都瞒不住你的眼睛?”
牛百刀心中一惊,为何高汗面露杀机?难道就因为自己发现了穆占元身上的银针?他脸上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答道:“事关牛家千年祖训,我不得不查明穆占元之死,更不能冤枉了三弟!”
高汗哈哈大笑,道:“在下佩服百刀兄的这份眼力,实话实说高某学艺不精,我一直没有看出来穆占元身上的银针,倒是家师听我说完尸体的样子,一语点破!”
“六指先生一生阅人无数,查验过无数尸首,见多识广,在下佩服!”
高汗知牛百刀话里有话,阴笑道:“既然已被百刀兄识破,老弟不妨到家师家中小酌,或许就会知道这银针的秘密!”
牛百刀看着高汗不怀好意的笑,旋即明白,酒无好酒、宴无好宴,立刻道:“多谢高大人美意,六指先生卧病在床,怎好打扰,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牛百刀说完,拱手道别,也只走出两步,呼的一下,人影飘过,高汗露着一排白牙,狰狞的脸挡住了牛百刀的去路,一只竹签顶在了牛百刀的后心口。
高汗幽幽的声音说道:“去不去,恐怕由不得老兄了!”
牛百刀万分意外,没有想到高汗如此肥胖的身躯施展起来却身轻如燕,他手中的竹签已经扎入自己后心口的肉里寸许深,令人浑身发麻。
牛百刀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他心中明白: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矣!
第035章 六指仵作
高汗用手抵着牛百刀的后心,推着牛百刀走街串巷,半个时辰的功夫,来到了后海西北角的一处平民区。这里和宏伟壮观的紫禁城相距不远,却是两个天地。
一排排低矮的茅草屋纵横交错,狭小而幽深的巷子中臭水横流,污秽遍地。牛百刀高一脚浅一脚的走进一处小巷,这一路上他思绪万千,为何钱六指和高汗有意隐瞒穆占元身上的银针?这银针意味着什么,背后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穆占元是钱六指的养子,那么人至古稀之年的钱六指更想查明杀人凶手为穆占元报仇才合理,为什么竞要嫁祸牛一刀?
牛百刀将牛家几年来所有的事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从未记得有和钱六指结仇,相反,父亲牛犇,爷爷牛青山对钱六指相当敬重,每每提到更是敬仰之意油然而生,常常告诉别人,钱六指乃是大清的宋慈!
牛百刀能想到的只有一条,杀人灭口。莫非真正的凶手是高汗或者是钱六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未免有些太可怕了。牛百刀越想越觉得害怕,从高汗手中的竹签即可明白,十年前三进皇宫的人应该是和钱六指有关,或者就是高汗本人,他们为了避免有人查出穆占元身上的银针,而有意将凶手和牛一刀联系在一起,以洗清他们自己的嫌疑。牛百刀反复琢磨了几遍,越想越觉得合理,唯一无法解释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杀穆占元?
牛百刀正在胡思乱想,忽觉背后一痛,不由得举目四望,这里是平民区中的一条普通的巷子,两侧参差不齐的长着一些歪脖树,树下垃圾堆得像个小山一般,尤其是灶底灰,被风吹得四散开来,眯的人眼都睁不开。牛百刀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踉跄的向前,在两扇柴门前,高汗拉住了牛百刀。这是一个拥挤的院落,低矮的石头墙凌乱的堆彻着,断壁残垣中长着几株一人多高的柳树。两扇木门已经被风雨打磨的摇摇欲坠,轻轻一推,竟然只闻咯吱吱的响声,却不见门开。他小心翼翼的加大力量,门晃荡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沟,才勉强开了个缝隙。
牛百刀走进来,映入眼帘的是四间茅草房,几扇木窗像是黑漆漆的眼睛瞪着,低矮的屋檐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有一种要低头的冲动。门上的一道草帘一半吊在门上,一半悬在空中,据地半尺长的地方是空的,草帘上留着浓浓的黑炭灰的痕迹,显然是被火烧过。
屋内传来阵阵咳嗽声,扑面而来的浓重药味掺着阵阵恶臭险些将牛百刀击倒,他回头看了一眼高汗,五官扭成一团。高汗面无表情,似乎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他的手指轻轻用力,冲着门努了努嘴,示意牛百刀进去。
牛百刀原想此去凶多吉少,到了钱六指家,大门一关,高墙深院,岂不是任人宰割,可是眼下一看,不是那么回事,这哪是钱六指的家?
屋里光线昏暗,牛百刀适应了片刻才勉强能看清屋内的陈设。屋子地方不大,倚窗是一排火炕,连着灶台,灶台外便是直通室外的路,火炕对面的北窗下,摆着两个简单而破旧的大木箱,朱红色的油漆经过岁月的雕琢已经变得毫无光泽,木箱上供奉着大宋提刑官宋慈的牌位,这是每个仵作必须早晚敬拜的祖师。
火炕上一卷破棉絮被里裹着一个老人,露着一头白发和布满皱纹的额头,牛百刀有几年没见过钱六指了,没想到竟然老成这个样子,这个几乎家徒四壁的屋子,四处漏风,虽然钱六指一生未娶,无儿无女,可是他的徒子徒孙遍布大江南北,怎么会沦落于这般田地?高汗是钱六指的关门弟子,现在已经是刑部最好的仵作,名震京城,可是眼前锦衣玉食的徒弟和落魄不堪的师傅却显得格格不入,他扭头一脸疑惑的望着高汗。
高汗的脸一红,低低的声音道:“老师,一切按您的主意办的,人也带过来了,我得回去了,不然……”高汗瞥了一眼牛百刀,没有继续往下说。
钱六指咳嗽了两声,从被窝里伸出瘦得跟筷子粗细的胳膊,摆了摆手。
高汗冲着牛百刀满怀歉意的笑了笑,低低的声音道:“得罪了!”说完扭身离开。
钱六指翻着眼皮扫了一眼牛百刀,指了指炕沿,道:“来都来了,做吧!我这里破烂不堪,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你就自便吧!”
牛百刀连忙谦虚的说道:“老先生不用客气,我是晚辈,理当如此。”
钱六指咧嘴一笑,露出两棵仅存的门牙,道:“是我命高汗请你来的,怕你不来才出了下策,用竹签逼你,不要怪罪我们师徒。”
牛百刀更糊涂了,问道:“老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钱六指一连咳嗽了数声,脸憋的通红,道:“十年前,有人三进三出紫禁城,用的就是竹签夺命,当你看到穆占元身上的银针时一定会想到,所以怕你不来,我让高汗用竹签逼你过来!”
牛百刀悬着的心这下才放松下来,看着钱六指布满皱纹的脸,心中暗道:好个老狐狸。
“要骂就骂出来吧,躺在这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才知道能有个人骂骂我,也是好的!”钱六指仰望屋顶,淡淡的说道。
牛百刀脸一红,嘿嘿一笑道:“老先生,你怎知我会去验尸?”
钱六指一脸得意,欠了欠身,半坐起来,道:“只有牛家人能发现银针,以防万一嘛!”
“老先生为何要掩盖真相,嫁祸给牛一刀?”
“什么是真相?”钱六指的目光突然一凛,“这个世界永远都没有真相,即使你能找到真相,也会残酷的令你不敢面对!真相总是残酷的。或许生活本身就很虚无,在这种虚无面前,一切的挣扎都那么无力。时间总会带走一切,包括生命。一切最终都会淡去,什么也留不下,甚至连记忆都是。那些曾经让你刻骨铭心的往事,在时间面前都不值一提。每个人都这样地走过或长或短或风光或卑微的生命。一个生命告一段落了,与之相关的一切的事和物,也会在时间里慢慢消散。风光或卑微的人,长或短的生命都一样,只是消散的快与慢,有些差别。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在时间面前,他们都如出一辙。”
牛百刀心头一阵,钱六指一生不知亲手查验过多少尸首,断过多少案件,这些话也只有他才可以说。
第036章 风雨欲来
“高汗并没有嫁祸给谁,我们这个行当永远都是墙头草,风往那边吹,我们往那边倒,真相只能留给自己。事发当晚,高汗第一次从肉铺回来,告诉我穆占元死了,身上有六个凌迟刀口,虽然凌迟刀口并不是致命伤,但是却无法查到其他致命伤,禁卫军查到有足迹从肉铺离开到了牛家,后来知道当晚牛一刀就在肉铺,于是案卷直接写明穆占元死于凌迟,凶手是牛一刀。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牛一刀并不是凶手,只是一只替罪羊而已。第二天刑场凌迟寇世勋,大内总管李莲英答应你爹牛犇,不治罪牛一刀,于是没办法只好再次验尸,证明凌迟刀口并非致命伤。本以为案子就这么结了,没想到滕王爷一本奏章状告牛一刀系保皇党,杀害穆占元。没办法,老王爷的奏章分量太重,谁敢怠慢,又再次验尸,只得再次证明穆占元死于凌迟,若不是大阿哥和袁世凯的介入,恐怕牛一刀在劫难逃,你也看到了,人证都找到了……”
牛百刀啼笑皆非,却不得不承认,官场之上,一切其实都是上头的一个脸色,他扭头看了看宋慈的牌位,未免有些可笑了。
钱六指知牛百刀的心思,笑道:“不用看他,世道不同啊!一个仵作也要活命呀!”
“那银针是怎么回事?凶手到底是谁?”
“凶手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或许你就会知道凶手是谁了!四十年前,文曲镇帅家一夜之间遭满门屠杀,十二口男丁死于凌迟之刑,每个人的胸口都和穆占元一样,有六个凌迟刀口,当时是我验尸的,没有发现其他伤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六个凌迟刀口并不是致命伤,所以尽管你爹牛犇当时有很大的嫌疑,但是他不是杀人凶手。可是,卷宗上报朝廷之后,一道密旨下来,将牛犇抓捕入狱,杀人凶手硬是判给了牛犇,我当时觉得极为对不起你家老爷子,于是连夜重挖墓地,找出尸首,再次查验,最后才发现凌迟刀口中有致命银针。我把事情告诉了查海将军,将军只说了一句话,想活命的话,就永远不要提及银针,世界上永远都没有真相!”
牛百刀浑身一颤,深邃的目光看着钱六指,虽然钱六指讲的极为简单和平淡,但是其中的惊心动魄和离奇诡异细想之下令人浑身不安,灭门帅家的乃是太后老佛爷,又去哪里查找真相?
“所以……你知道穆占元是怎么死的了吧?”钱六指目光凛然,带着一股寒气。
牛百刀何其聪明,他不假思索的答道:“寇世勋杀害的!”
钱六指轻轻点头,道:“孺子可教也!我找你来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不要追究银针之事,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计较起来,恐怕将招来杀身之祸!”
牛百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没有想到一切竟然如此可怕。
“老先生,听说当年帅家灭门后,有一个男孩死里逃生?”
钱六指冷笑一声,并未直接回答,道:“素闻牛家二公子玲珑八面,心机颇深,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之前,总是和你爷爷牛青山还有你爹牛犇打交道,和你也只不过是见过几次面,没想到后辈中还有你这样的厉害人物。牛家的将来要靠你啦。”
牛百刀听得出钱六指的话外之音,笑道:“前辈,您老这话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百刀听晕了。我一直在倒腾关外的货,打交道的都是富商权贵,难免说话有些油滑,但是和您老那绝对是有一说一,您老验了一辈子尸,大清朝的宋慈,死人都能看透,何况是个活人,所以百刀在您面前绝对规规矩矩。我总觉得咱们爷俩性情相投,应该是一路人。”
钱六指虽然知道牛百刀有意阿谀奉承,却是很受用,暗暗佩服牛百刀嘴皮子上的功夫,三两句话即捧了人,又将对方画入自己一类,令人无法再说什么,只好回到牛百刀的问题上来,道:“帅家之事,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或许你已经猜到穆占元的身份,我和他虽有父子的名分,但是却着实无力帮他,我也曾劝过他很多次,胳膊拧不过大腿,放下恩怨,好好生活。可是,总有小人撺掇,从中挑拨,令这个孩子一步一步走向了仇恨的深渊,他的死,对于他本人来说,一切都结束了。而对于很多人而言,一切才刚刚开始,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到,京城又要血流成河了。”
钱六指说得认真,牛百刀听得仔细,他不知道钱六指说的暴风骤雨是什么,可是他已经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京城这些日子里人马调动频繁,官老爷个个小心谨慎,富商大户也极少抛头露面,难怪最近生意难做,原来大家都或多或少的听到了一些风声,大雨欲来风满楼,不知道这场风雨,牛家是否躲得过去。
牛百刀回过神来,笑道:“老先生何以住到这里……”
钱六指仿佛有些累了,躺下道:“哎,人老招人嫌呀。穆占元死后,都怕惹上保皇党的麻烦,谁还敢管我?高汗又是个怕老婆的怂货,没办法,只能出来自己住,我这把老骨头,活不了几天了,在哪都一样!”
牛百刀盯着钱六指看了片刻,他丝毫看不出这个老人对义子穆占元的死有一丝悲伤之意,这似乎并不符合人之常情。
“老先生,你似乎对穆占元的死并不悲伤?”
钱六指苦笑道:“早就该死的人了,多活了四十年,够本了,有什么可悲伤的?孩子们都大了,各有各的人生,随他们去吧!”
牛百刀隐约中觉得虽然钱六指没有明说,可是自己已经猜到真相,穆占元应该就是帅家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个男孩,当年应该也和他的家人一样受过六斗鱼鳞的凌迟之刑,只不过后来命大,被钱六指救下,隐姓埋名成为了钱六指的义子,钱六指还为他特别编了一段故事。可是四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牛百刀却无法清晰的猜到,一切都被掩盖,每个人都沉默不语,畏之如虎,看来真相或许永远也无法揭开。
第037章 巨额赌债
刑部的一纸文书下到天牢,牛一刀无罪释放。牛一刀嬉笑着看着一脸沮丧的马大脚,大摇大摆的走出大牢。
大牢门外一顶毛毡小轿停在不远处,老管家牛福冻得哆哆嗦嗦的立在轿旁向大牢的门房望着,一眼看见牛一刀急忙拎着一件牛皮夹袄迎了上来。
“少爷,快穿上,天冷得很!”牛福一边给牛一刀披上衣服,一边低低的声音道:“老夫人在轿子里呢……”
牛一刀没想到奶奶亲自来接自己,心中的温暖立刻让他惭愧不已。
远处的天边露出一抹灰白,寒冷的风从衣袖裤管钻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街两旁的墙角下,偶尔可以看见几个冻僵的叫花子卷缩成一团,身上一层薄雪,一动也不动。
冬日清晨的京城一片肃穆。轿子里不时传来陈氏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是一把刀扎到牛一刀的心上。从小到大,奶奶不曾骂过他,打过他,唯一的处罚就是默写经书。十八年的时光里,奶奶在他的脑海里永远都是一副慈祥的模样,无论自己惹了天大的祸,奶奶都可以原谅他,护着他。就像现在一样,奶奶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
走进石头巷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牛千刀在门口抻着脖子张望着,见了轿子,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牛千刀跟着轿子,小声的和陈氏说着什么,牛一刀似乎听见了左剑书的名字,心里不由得一怔,等轿子在门外放下,只见左剑书笑嘻嘻的站在门廊中间,一脸得意。
牛一刀心中咯噔一声,扭头要跑,却发现大哥牛千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老太太陈氏在牛福的搀扶下来到书房坐下,几夜未眠,困倦和忧愁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憔悴。独生子牛犇尚在囚牢,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怎么回事,不省心的孙子牛一刀又惹了一屁股的祸,真是按下葫芦起来瓢,让她一个古稀之年的女人心力交瘁。可是,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面对,她已经嗅到那一丝令人不安的味道,仿佛一直有双眼睛在暗中看着自己。
牛一刀跪在地上,心里狠狠的咒骂着左剑书,可是骂又有什么用,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到,他只能厚着脸皮面对。
左剑书从怀里掏出一张欠条递给了陈氏,然后得意的摇着扇子在牛一刀面前来回踱步。
陈氏接过欠条,看过之后,她的手在颤抖,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欠条下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陈氏用惊讶的口气对牛一刀道:“你欠的债?”
牛一刀磕头在地,脸红耳赤,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氏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牛千刀凑到近前,不停的拍打老人家的后背,好半天陈氏才缓了过来。
牛千刀接过欠条,扫了一眼,惊道:“五万两?”
牛一刀低头不语,左剑书洋洋得意道:“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夫人,大少爷,你们看怎么办吧?”
牛千刀眉头一皱,三两步跨到牛一刀身边,一脚将牛一刀踹倒在地,呵斥道:“败类,畜牲!你是要牛家倾家荡产么?”
牛一刀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的重新跪好,依然沉默不语。
“老大,你退后!”陈氏语气平静的对牛千刀说道。
“奶奶……”牛一刀一个头磕在地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牛福,家里的账上还有多少钱?”陈氏对牛福道。
牛福沉吟了片刻道:“大概还有一万五千两银子!”
陈氏长叹一声,对左剑书道:“左公子,牛家正在危难之时,家里没有这么多银子,看在你爹和千刀他爹的交情上,能否宽限几日?”
“不行!”左剑书一口回绝道:“谁知道过几天你们牛家会怎样?万一满门抄斩,我向谁去讨债?”
左剑书一句话似刀割一般,正剜在老太太的心头,陈氏气得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她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手指紧紧的扣着椅子的扶手。
牛百刀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冷笑道:“左公子,俗话说得好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
“哎呦,二少爷,你这是吓唬我么?”
“我那里敢吓唬你,我只是劝你不要把事情做绝,我爹虽然身在牢笼,可是不日便可放回,到时候牛家自会还你的钱,又何必如此落井下石?不知令尊是否知道此事?”牛百刀道。
“少来这套,别说我爹来了,就是皇上来了,这债也得还!赶快还钱,否则我今日便去衙门告状,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我不信你牛家敢赖!”
陈氏咳嗽了两声,手掩着嘴,道:“左公子,既然话说到这里,我老太婆也没什么好说的,牛家上下还是有些家当的,你派人拉走吧!牛福,派人把账上的钱也都支了吧!”
“老夫人……”牛福想阻止,却见陈氏摆了摆手,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
左剑书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老夫人放心,五万两,多一分我也不会要!我特意从万鑫当铺请了铁算盘张发财来,一件一件,都会经他手算清楚!”
左剑书说完,闪身来到门外,一个个子不高,留着络腮胡的账房先生弓身站在门外,他手里拖着一副铁算盘,满脸堆笑。在他的身后站着二十几个家丁,个个五大三粗,摩拳擦掌。
左剑书等牛家家眷仆人,都来到院子里之后,像是战场的将军一般,大手一挥,二十几个壮汉开始冲进每个房间,搬腾值钱的东西。张发财的铁算盘拨打如飞,旁边一个小伙计紧张的记录着。
大概一个多时辰,院子里已经堆积如山,大到衣柜木箱,骡马牲畜,小到绫罗绸缎,佛龛字画,一一被记在账上。
左剑书接过张发财的账本,凝眉看了看,摇了摇头,对陈氏道:“老夫人,加上这些家当,一共三万七千六百两,这可不够啊……”
第038章 磕头还债
“你……”牛一刀闻听火冒三丈,腾的一声从腰间拔出短刀,怒吼道:“左剑书,你不要欺人太甚!”
左剑书撇嘴笑道:“怎么?还不起债,要杀人么?别忘了,你夜闯滕王府,奸淫紫缰公主的事还没完呢,我爹看在你爹和滕王爷的面子上,放你一马,你别给脸不要脸,拿把刀我就怕你了?少在这里冒充好汉!”
左剑书的一席话,令牛府上下一片惊叹,众人这才知道,老夫人为何半夜三更去了滕王府,没想到三少爷竟然干出这种事。各种奇异的目光落在牛一刀的身上。牛一刀恼羞成怒,纵身向左剑书扑去,可是还没抓到左剑书,就已经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一人按住一只胳膊,扭得他动也不能动,刀噹啷一声落在地上。牛一刀挣扎了半晌,最后只得任人摆布。
左剑书哈哈大笑,道:“你个淫贼,还敢在小爷面前撒野!”
左剑书正在得意,冷不防一阵凉风袭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右脸颊一痛,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脸上,他暴跳如雷,侧目去看,只见一个清秀的姑娘,手中握着刀,怒目看着他。
“你……”
“我什么?姑奶奶我没给你一刀,算你便宜,竟敢在牛家撒野,信不信我活剐了你!”
说话的正是寒月,这大小姐向来不讲道理,今日竟有人欺负到牛家,让她气愤不已。一开始俊梅一直拉着她,她才忍到现在。
左剑书瞪着眼睛,嘴里呼呼冒着热气,他扭头对陈氏道:“老夫人,还不起债,就想杀人灭口么?你要是不管,可别怪我替你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陈氏瞪了寒月一眼,却并没有责备,答道:“左公子,牛家已经尽力了,只有这么多,剩下的,我看还是宽限几日如何?”
左剑书捂着脸,冷笑了两声,目光扫过寒月,突然心里有了主意,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为难老夫人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请讲!”
左剑书指着寒月道:“必须让这位姑娘跟我回府,等牛家还了钱,我再给您送回来……”左剑书说着,目露淫光盯着寒月上下打量。
牛一刀哪里忍得了,拼尽全力冷不丁的挣脱两个大汉,哇的一声暴叫,一下子将左剑书扑倒,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左府的几个家丁立刻冲上去,死命的将牛一刀挣脱,可是左剑书的脸上还是留下了几道血印子,疼得他哇哇直叫!
“左剑书,你个王八蛋!有什么事冲老子来,敢招惹我妹子,我绝不饶你!”牛一刀怒吼道。
“好!妈的,你小子有种!今天我也不难为你,一千两一个头,只要你给老子把头磕了,这债咱就一笔勾销,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左剑书指着寒月道。
牛一刀满脸通红,脖子僵硬,他看了看寒月,咬牙道:“好!磕就磕!”
“一刀!”陈氏眼看着牛一刀挣脱左府家丁就要跪下去,大喊一声道:“你过来!”
牛一刀愣了下,不敢违扭,慢慢来到陈氏身边。
“跪下!”陈氏吩咐道。
牛一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刚刚仰起头,冷不防陈氏啪啪两个巴掌打了过来。牛一刀咬牙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父母和苍天!你明白么?”
牛一刀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奶奶这么生气,也是第一次挨打,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答道:“孙儿……记住了……”
陈氏脸色苍白,双手在微微颤抖,她扭头看了一眼牛百刀,牛百刀低头躲在牛千刀身后,一言不发。牛家其实最有钱的人是牛百刀,他常年倒卖长白山人参,早已是富甲一方,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陈氏其实是希望牛百刀能够站出来,把这些债还掉的,可是牛百刀却自有打算。
陈氏长叹一声,对张发财道:“铁算盘,我牛家这宅子,够不够还债?”
牛家老小谁也没有想到老太太陈氏竟然想要用宅院还债,一个个傻愣着盯着张发财。
张发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举目看了看牛家宅院,磕磕巴巴的答道:“够……够了……”
“左公子,你听见了?”
左剑书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从现在起,这牛家大院和这些东西,就都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牛一刀脸色铁青,攥紧的拳头恨不得立刻打在左剑书的脸上,他怒目盯着左剑书,恶毒的目光像是要杀人一般。
左剑书得意洋洋的扮着鬼脸气牛一刀,更不忘揶揄几句道:“牛三爷,你别生气,改日赢了银子,我允你赎回这宅子,说实话小爷我还真没看上这宅子!”
“呸!”牛一刀啐了一口,道:“姓左的你记住了,总有一天你落到我的手里,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哎呦,真没看出来,牛家不光会凌迟,还会剥人皮?三爷,刀法要好好练着,小爷我等着!”
牛一刀还想还嘴,却被牛千刀一把抓住脖领子,像是拎小鸡一般,拽到了人群中,随着依依不舍的人群,被裹挟着向门外走去。
牛家一百多口,跟在老太太陈氏的身后走出了院子,站在门口,冷风呼啸,举目素白。
陈氏抬头看着门梁上高悬的金字“牛府”牌匾,心中五味杂陈。嫁入牛家五十多年,在这里生儿育女,度过了半生,没想到今日竟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赶出了自己的家,什么都没了。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竟然如同一场梦一样。
左剑书得意洋洋的来到门口,看着牛家老小举目在看牌匾,挥手对两个家奴道:“去,先把这匾给我砸了!”
两个家奴领命,立刻爬上梯子,挥起手中的板斧奋力向门匾砍去。半柱香的功夫,牛府牌匾轰的一声落在地上,七零八碎,满目疮痍。
牛家人默默的看着,无声的泪水一瞬间喷涌而出。牛一刀心如刀割,一家人就这样因为自己的罪责而失去了一切。
西北风卷起零星的雪末,像是白雾一般撒下,陈氏拄着拐,带着一家老小蹒跚的走到巷口,矗立在路口,老太太愣愣的站着,该往何处去,哪里才是家?
第039章 固伦公主
牛福搓着手,凑到陈氏跟前,低声道:“老夫人,我看去符府吧,那里已经空了很多年,收拾一下,暂时还是可以落脚的。”
“这……”陈氏犹豫着没有回答。
符府,京城人称为驸马府。
咸丰五年五月初七,丽妃为咸丰帝产下了皇长女,荣安固伦公主,成为第一个为皇帝生儿育女的妃嫔,皇帝龙心大悦,在皇长女“洗三”的那天,丽嫔晋封为丽妃。咸丰帝死后丽妃又晋为丽皇贵妃,后来慈安太后膝下无儿无女,所以荣安固伦公主非常受东宫太后宠爱,视如亲生女儿。
固伦公主自幼天性活泼,能歌善舞,尤其善棋,5岁起便宫中无有对手。咸丰帝和东太后惊为神童,都想知道这个宝贝女儿棋艺有多厉害,于是下旨,让善棋的大臣入宫与公主较量棋艺,胜者赏黄金百两。宫廷上下像是过节一般热闹,可是善棋的大臣来了一波又一波,却都垂头丧气而归。咸丰帝龙颜大悦,视固伦公主为掌上明珠,而倍加宠爱。后来,大学士文礼进言说滕王府公子腾春城棋艺精湛,天下无敌。于是皇帝下旨宣滕春城入宫,与固伦公主一决高下。
十一岁的腾春城年少轻狂,闻听公主棋艺天下无双,也来了兴趣,按他理解宫中之人多是为哄皇帝开心,不敢赢固伦公主,于是当即答应入宫,要教训一下这个无知的公主。
谁想对弈之时,两人鏖战一天,竞不分胜负,引得皇帝、后妃、宫女太监无不啧啧称奇。固伦公主与腾春城相约来日再战,就这样,一直对弈了十天,仍然不分胜负。咸丰帝突发奇想,命二人改变规则,对弈之时谁败谁赢,但是却不能故意失败,必须败得合情合理,毫无破绽。
固伦公主和腾春城两人正准备厮杀之时,没想到西宫慈禧皇后突然龙颜大怒,愤而离席,让咸丰皇帝和东宫皇后及其他嫔妃尴尬无比。固伦公主和腾春城早已暗自较劲战胜对方,于是浑然不顾,摆棋决战,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想办法求败,这一战两人只杀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宫女太监不得不将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守在一旁。皇帝和东太后一旁观战,瞌睡了一觉又一觉,却终不见二人分出胜负。最后无奈,咸丰皇帝下旨腾春城年长而不能赢公主,视为败,以此结束了这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棋艺对决。腾春城不服,皇帝允其回去练习,随时找公主对弈。没想到,固伦公主和腾春城的求败对弈持续了五年之久,直到同治五年,腾春城终于心服口服承认赢棋,败给了固伦公主。腾春城输了棋,却赢走了固伦公主的心。
然而,命运总是捉弄人。
同治五年九月,奉两宫太后懿旨,荣安固伦公主指配给世袭一等雄勇公符珍为妻。固伦公主接到旨意后,痛哭流涕,东太后搂着她,劝说良久,却未能说服。其实,宫内人人皆知固伦公主钟情滕王府大少爷腾春城,可是西太后却偏偏不遂她的意,硬是将她许配给雄勇公符珍,并在宫外朝阳街修建了驸马府。固伦公主在同治皇帝身边苦苦哀求,皇帝心疼姐姐,下旨,待固伦公主年满十八再出宫完婚,其中用意,不言自明,固伦公主满十八岁时,同治皇帝已经亲政,嫁不嫁给符珍,也还是一道旨意的问题。固伦公主满心欢喜,继续与腾春城相约对弈,幸福而美好的时光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同治十三年。这一年的十二月,同治皇帝一病不起,不久离开了人世,年幼的光绪皇帝即位。没有了皇帝弟弟的庇护,固伦公主不得不屈服于西宫太后的淫威,出宫嫁给了符珍。光绪元年十二月二十九,驸马府一场大火,固伦公主和两名贴身丫鬟葬身火海。
有人传说驸马府的大火,乃是驸马受西太后指使所为,大火之后,西太后并没有深究大火的起因。坊间传说是固伦公主与腾春城当年求败之局乃是太祖皇帝屠杀叶赫城前夜两位将军抉择谁来执行屠杀命令的棋局,因而西宫太后一直记恨固伦公主,寻隙报复,也有人说咸丰皇帝临死之际,害怕西太后干政,而曾留下处死西太后的密旨给固伦公主,西太后因此杀害了固伦公主。多年以后,京城流言,大火中有一个公主的贴身丫鬟并没有死,而是逃出了火海。种种传闻,不绝于耳。
那场离奇的大火之后不久,符珍也离奇失踪,驸马府便从此荒废。
牛福见陈氏沉默不语,一家人又都站在街头,冻得哆嗦,只好仗着胆子劝说道:“老夫人,咱眼下无家可归,身上也没有多少银两,没有其他去处,总不能就在街上露宿吧?”
陈氏犹豫了片刻,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长叹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驸马府离着牛家并不远,大概走了半个时辰,拐进朝阳街,一眼看见了高大的门头。
驸马府大门紧闭,门匾高悬,两个麒麟石兽分别坐在两侧。高大的朱红院墙一眼望不到头。陈氏凝视着被积雪封堵的门槛,不由得感慨万千。五十年前,这里人流如梭,门前守卫威严挺拔,别说是门前,就是整个巷子,也是一片雪花也没有。物是人非,曾经的驸马府如今凄凉萧条。
天近二更,一家人总算在符府安顿下来,牛福一脸无奈的找到老夫人,道:“夫人,下人跑了四十多个,裹协着一些家当,要不要报官?”
陈氏无奈的笑了笑,道:“树倒猢狲散!随他们去吧,牛家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也委屈了他们!你吩咐下去,想走的不勉强,想留的欢迎!等牛家度过这一劫,愿意回来的还欢迎!”
牛福点了点头,思索了良久,支支吾吾的说道:“还……还有件事……”
“什么事,这么为难?”
“三少爷……”
“老三怎么了?”
“三少爷和寒月小姐都不见了!大少爷和二少爷出去找了,真担心他们再闯祸……”
第040章 烟花柳巷
京城的夜晚格外的冷,风住雪歇,半个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一地银光,更显得肃穆与寒冷。
皇城脚下到了晚上最热闹的去处当数八大胡同,这里茶寮酒肆、饭铺烟馆、戏院书场、勾栏瓦肆比肩林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大栅栏西面的韩家潭胡同口,一位十七八岁的公子沿着巷子,边走边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他身材匀称,粉面玉颈,蚕眉杏眼,一身白袍香气四溢。身边的灯红酒绿对于他来说仿佛世外桃源一般,令他目不暇接。
在八大胡同,最繁华的地方当数妓院。妓院大致分为五级。一等妓院,被称为“清吟小班”,为五级之首,里面的烟花女子擅长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其秋波明媚,颦笑情深之态,往往令名流士绅、权贵富商趋之若鹜。尤其是在韩家潭,小班随处可见。
据传很多年前,南方有位文人来京,在大栅栏西面一条胡同买了一处宅院。住下后他总想着家乡江南的园林。于是就请工匠在后院造一座和老家一样的园林,他亲自主持施工。这天,工匠们挖土时发现一个坛子,他让工匠们小心翼翼用手挖了出来。人们知道这宅子原房主是个大财主,他埋的坛子里肯定是金银珠宝之类。待打开坛盖一看,大出人们所料,原来是一坛清水。此事传开后,人们认为这坛子必是原房主韩家埋的,所以就叫这里为“韩家坛”了。不想后来在挖出坛子的坑内涌出了一潭泉水,清澈透明,久不干涸。文人大喜,认为这才是无价之宝。他又觉得“韩家坛”这名字不妥,谁不爱择水而居呢,何况园林建成,潭水清清,就将“坛”改成“潭”了。“坛”、“潭”同音,可这一改,就雅气多了,从此,“韩家潭”就叫开了。
也许正因为这份雅致,所以很多小班聚集到这里,错落有致的优雅小楼或隐或现的埋藏在柳荫花丛之中,充满幽静却又与繁华咫尺,格调清新却又不失妩媚。
韩家潭胡同尽头路西有一条不起眼儿的死胡同,被当地人称作后河,据说泉眼便在这里。后河是一条不足2、3米宽的小巷。小巷先东西,后南北走向。在小巷深处有一座百年老宅,据说是当年一代风尘女子陈圆圆的住处,闯王李自成在这里与陈圆圆共度了一个月的美好时光。这是一座二层青砖小楼,大门朝北开,门楣上端有乳白色纸灯数盏,灯上用红漆书写着“怡红院”三个字,周围挂着一串色彩缤纷的小灯。门杠右面挂着一个长方形的铜牌子上用红漆横写着“一等”二字,下面是竖写的“清吟小班”字样。门楣上还挂有红绿彩绸,垂向两侧。进大门,穿过门洞,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天井正中有木制楼梯通向二楼,二楼天井四周有木制围栏和游廊。
白袍公子犹豫了半晌,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走进了怡红院。这里面灯火通明,人流如梭,红裙飞舞,浓香四溢。嫖客与妓女的嘻笑声不绝于耳,只是嫖客里大半部分都是太监。白袍公子脸颊绯红,双目含羞,他有些尴尬的四处偷眼看着,默不作声。
“呦,公子!”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子迈着小碎步迎了上来,还未走近,早已被她身上的浓香包裹。
“我不是寻开心的,是来找人的!”
老鸨子闻听,脸立刻沉了下来,悻悻的说道:“找人?公子,这儿的规矩你应该懂的,我们这里只能找姑娘!”
“我找牛一刀!”
老鸨子哼的一笑,道:“你找三少爷?你是谁?”
“我……我是他弟弟!”
“弟弟?没听说三少爷有弟弟,倒是听说有两个哥哥!”
“少废话,快叫牛一刀出来!”
“这事我帮不了你,你要是叫姑娘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两个!”老鸨子说完,屁股一扭,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白袍公子杏眼怒睁,双手叉腰,四处看了看,仰头朝天,怒吼道:“牛一刀……牛一刀……”
几声怒吼振聋发聩,怡红院的立刻一片安静,大眼瞪小眼的盯着白袍公子。
老鸨子一看急了,从楼上噔噔噔跑了下来,怒吼道:“死崽子,你故意来寻事不成?”
白袍公子视而不见仰头四处看着,只见东北角上的一扇桃花门旁伸出一个脑袋,张望了一眼,便立刻缩了回去。
白袍公子蔑视的笑了下,推开老鸨子踏步上楼,几步来到桃花门前推门闯入。
屋内水汽缭绕,清香四溢。屋内陈设华丽,梳妆台、靠背椅、座钟、木榻、绣花幔帐、丝缎衾枕、衣架、盆架、茶具、果盘应有尽有,正当中的地上一个大木桶盛满热水,一个妙龄少女裸着身子,正在轻轻撩动水花,似乎对突然闯进来的人视而不见。两个老妈子垂手站在一旁如木偶一般。一个瘦弱男子正慌里慌张的穿着衣服。
“三少爷,好福气呀,竟在这儿快活。”
牛一刀一脸羞红,结巴道:“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牛一刀一边说着一边冲白袍公子身后的老鸨子挥了挥手,老鸨子无奈的冲两个老妈子递了个眼色,两个老妈子利索的给木桶中的姑娘穿好衣服,跟在老鸨子身后离开了。
“我担心你想不开,大哥二哥满世界的找你,我就去找了左剑书,他说你只会去两个地方,一个是赌场,一个就是怡红院……我琢磨你也没钱去赌,所以来这儿寻你……”白袍公子正是寒月,她低头委屈的说道。
寒月从小便和三哥玩的好,大哥年龄大而且古板,总是给他讲道理,教育她,所以她每次都是躲着大哥;二哥牛百刀心机重,凡事利字当头,寒月也不喜欢;按理说她和姐姐俊梅年龄相仿,又都是女孩,应该相处融洽,可偏偏她们俩性格相反,姐姐是那种传统的大家闺秀,而她却喜欢舞刀弄枪,所以她和三哥最投脾气,像个跟屁虫似的的整日里跟在牛一刀身后,牛一刀也喜欢这个飞扬跋扈的妹妹,对她疼爱有加。
牛一刀看着寒月委屈的小脸,一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一屁股坐在软塌上,叹道:“哎,我那里有脸呆在家里……”
第041章 太监娶妻
“那也不能来这种地方呀……”寒月满脸羞红的说道。
牛一刀看着妹妹,苦笑道:“醉生梦死,灯红酒绿,我真想忘了这一切……”
“三哥,咱回去吧!这地方看着别扭,怎么有那么多太监……”
牛一刀闻听,忍不住笑道:“太监怎么了?别说太监逛窑子,还有太监娶媳妇呢!”
寒月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奶奶讲过,那个叫安德海的太监娶过媳妇!”
安德海,外号小安子 聪明伶俐,为人狡诈。他在八岁时净身进宫后在咸丰帝身边为御前太监。由于他善于察言观色,阿谀奉承不露痕迹,很快就得到了咸丰帝和慈禧的好感。咸丰死后,安德海成为慈禧的心腹,充当慈禧和恭亲王的密使,奔走于热河和北京间,帮助慈禧除掉了肃顺、载垣、端华,剥夺了顾命八大臣临政之权。政变后,慈禧将皇权牢牢地控制在手里,小安子厥功甚伟,深得西太后的宠爱和器重,升为大内总管。他遂恃功自大,纳贿招权,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干预朝政,连皇室亲王、朝廷重臣,见了他也要让三分。
同治七年冬天,小安子在北京最大的酒楼“一品香”举行喜宴。他身穿蟒袍,头戴花翎,满面红光,他要在这里光明正大的娶媳妇。他娶的是徽班唱旦角的美人、艺名“九岁红”人称马大奶奶的马赛花。这位马赛花9岁起便崭露头角,16岁随着梨园入宫唱戏,得到慈禧太后的欢心,曾赏赐她大红氅衣一件。安德海对这位美人垂涎三尺,于是,他对马赛花用重金诱惑再加上威迫吓唬,终使得马赛花答应嫁给了他。慈禧太后特地赏赐了白银一千两,绸缎一百匹,随了一大份“份子”,以示对小安子的宠爱。太监娶妻的稀罕事迅速在北京城传播起来。人们最关心的事还是洞房怎么入!
同治八年七月,安德海出京赴南方置办皇帝大婚用品,半路上被山东巡抚丁宝桢抓获,丁宝桢说:“宦竖私出,非祖制。且大臣未闻有命,必诈无疑!”丁宝桢下令,将安德海处死,随行的二十多人流放。
寒月听完这个故事,第一反应是九岁红后来怎么样了?在她的不断追问下,她爹还真托人打听了一下,有人说沦落红尘,在八大胡同当了妓女,有人说带着安德海的财宝远走高飞了,还有人说她去山东给安德海收尸,并终身守墓!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清九岁红何去何从!
寒月每次想到这个故事都会对九岁红产生一种莫名的怜爱,而同时又对太监产生一种切齿的恨!
“寒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九岁红后来去哪了么?”牛一刀笑道。
寒月看着牛一刀一脸得意的笑,急道:“你知道?”
牛一刀点点头,笑道:“你还见过呢!”
寒月睁大了眼睛,惊讶的问道:“我见过?”
牛一刀低低的声音嬉笑着道:“不信?要不要打个赌?”
寒月把嘴一撅道:“我不赌!你这是欺负我!”
牛一刀哼了一声道:“你也没钱,赌赢了,也是白赢!告诉你吧,就是刚才的那个老鸨子……”
寒月有点不敢相信,问道:“真的?”
“当然!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她现在是李莲英的人,这妓院真正的老板是大内总管李莲英,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太监!”
寒月恍然间有些泄气,九岁红在她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让她有些怅然若失!
兄妹俩正说着,外面一片嘈杂,寒月和牛一刀推门出来,扶着围栏向下看去。
楼下的大厅中,来了一个白脸小生,笔直的腰板,俊俏的脸庞。老鸨子挽着他的胳膊,赔笑道:“王公公,不是说好了明个来的么,兰心那个小妮子还饿着呢,死活不答应,要不今个还让宝仪伺候您吧?”
“看见没,老佛爷身边的太监,他叫王八耻,我给动的刀!”牛一刀指着白脸小生得意的说道,“老佛爷有今天没明天了,他们这些人弄不好要给老佛爷陪葬,能享受一天算一天啦!”。
“不行,爷我今天就在这儿等着,我今天要定她了!”王八耻怒吼道。
老鸨子面露难色,按住王八耻探进腋下的手,笑嘻嘻的说道:“我的爷,那早晚是您的人,何必着急呢,您还是等等吧,我瞧着她撑不过今晚了!”
“不行,爷今个非要兰心不可,我就在这儿等着!”王八耻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老鸨子好话说尽,又不敢得罪,只好赔笑着说道:“那就先让宝仪陪着,我再去后面劝劝她。”
“王公公!”牛一刀倚着栏杆笑嘻嘻的喊了一声。
王八耻抬头看了一眼,慌忙小跑着爬上楼来。
“三爷,您怎么在这儿……”牛家刑场遭遇,满京城都传遍了,牛一刀被捕抓进天牢,福祸难测,王八耻更是比谁都清楚,牛一刀突然出现在妓院,确实出乎他意料。
“怎么?我就不能来这儿?”牛一刀反问道。
“不是、不是,最近听说您家老爷子摊了官司……”
牛一刀眼珠一转,立刻来了精神,问道:“你在宫里听说了什么?”
王八耻低头沉默不语,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牛一刀眉梢一挑,冷眼道:“怎么,有难处?”
王八耻点点头道:“三爷,这是掉脑袋的事,我不敢乱说!”
“不说也罢,你那命根子也就别想要了!”
“别,三爷!我说还不行么?不过您得保证别说出去,让李公公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嗯!”牛一刀应了一声,几个人先后走进屋内。
“前天晚饭时候,老佛爷醒了过来,似乎精神好了着,李公公说了刑场的事,并请旨怎么处罚您家老爷子!老佛爷没说话,等了很久,她问李公公该怎么罚,李公公说,牛犇凌迟,牛家灭门!老佛爷沉默了很久,说牛家几个儿子选一个来行刑,将功补过,也算给牛家留后了!李公公点头,问什么时候下旨,老佛爷又沉默了很久,然后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看见我在一旁,便没再说!李公公起身把我和几个丫鬟都赶了出来,后面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隔了一盏茶的功夫,又叫我进去的,老佛爷闭着眼躺着,气息还算匀称!李公公吩咐紅菊几个给老佛爷换衣服,说是尿了,然后我就等换完,把脏衣服捧着送出来,再就没回去。”王八耻流水账一般讲了一遍。
寒月在一旁气的蚕眉倒竖,心道:好个李莲英,竟然如此恶毒,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她的手紧紧握着刀,脸色铁青。
第042章 大闹妓院
牛一刀的心里咯噔一声,说不出的酸楚涌上心头。仔细回想,他总觉得当日刑场之上的刀数有问题。
“当日刑场之上跟着李公公的两个小太监,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刘大头和王五?”牛一刀突然问道。
“是!不过……”王八耻答道。
“不过什么?”
“刘大头已经死了,王五失踪了!”
“什么?”牛一刀吃惊道:“怎么回事?”
“李公公回宫下轿的时候是刘大头搀着他的,谁知道没扶住,李公公摔了一跤,虽然不重,但是李公公很恼火,给了个仗毙的处分……可怜大头兄弟,活活被打死了……”王八耻哽咽着说道。
牛一刀沉默了很久,叹道:“李莲英故意的?”
王八耻默默无语,低着头看地,不停的摸着泪。
“那王五呢?怎么会失踪?他是你堂兄吧?你会不知道他去哪了?”牛一刀道。
王八耻叹了口气道:“刘大头被活活打死之后,王五当时就吓得口吐白沫人事不醒!李公公让我和董大坑给他抬回房里的,并安排了两个小太监守着!就在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听说人没了,至于他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牛一刀目光如炬,他已经明白,王五很可能也死了!两个刑场验刑的太监都死了,难道是巧合?
牛一刀默默的坐着,刑场的经历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他隐隐的觉得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慢慢靠近自己,也靠近家里的每一个人。
忽然,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一个满脸漆黑的小男孩闯了进来,他散着头发,衣衫褴褛,把屋子里的人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寒月身上。还没等寒月有什么反应,小男孩哇的大哭一声踉跄着扑到寒月脚下抬手抱住寒月的双腿,嚎哭道:“爹!”
寒月哪里见过这个,吓得她妈呀一声死命挣扎,满眼惊恐的看着牛一刀,身子却被抱得死死的,一动也不能动。
牛一刀愣了一下,抬手抓住小男孩的一只胳膊就想拉开,可是用了几次劲,却没拉动,不由得他心里一惊。
这小男孩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瘦的皮包骨,牛一刀本想一把抓起来,没想到竟然没拉动丝毫。
小男孩哭的呼天抢地,一口一个爹,叫得寒月血脉喷张,汗毛倒竖,想一脚踢开,哪知道小男孩的双手似有千金之力,紧紧的将她的双腿抱住。
屋外此刻也乱成了一锅粥,也不知从哪冒出来二、三十个小叫花,冲进了妓院,见门便闯,见人便跪地抱住双腿哭喊,不是喊爹就是叫娘,整个妓院一片鬼哭狼嚎的动静。
老鸨子慌里慌张的叫来护院的奴才,拎着狼牙棒,冲进各个屋里,对着小叫花就下了死手。
说也奇怪,这些小叫花一看狼牙棒来了,立刻不哭了,撒开腿就跑,也不管床上还是柜顶,一个个如同小老鼠一般四处躲闪。
怡红院这下炸开了锅,有些嫖客、妓女还在床上,被突然闯进来的小叫花猛地钻进被窝,呼天抢地的爹娘叫了一番,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见几个身强力壮的奴才挥舞着狼牙棒冲了进来,小叫花在前面跑,狼牙棒在后面追。
茶壶酒碗碎了一地,方桌衣柜东倒西歪!
有些妓女被吓得扯破了嗓子尖叫着,有些胆大的嫖客气不过,用随手抓来的酒碗狠狠打向小叫花。
一时间,哭喊声、叫骂声四起,怡红院里一片狼藉。
抱着寒月的小叫花最为特别,看见一个铁塔般的奴才举着狼牙棒冲了过来,竟然不跑,身子一转,躲到了寒月身后,一尺多长带着利刺的狼牙棒几次举起来想落下,却又没敢。
护院的奴才也知道,这怡红院里的嫖客,多是富商显贵、达官贵人,那个也惹不起,更别说伤着他们。
牛一刀将心一横,将随手摸来的纸扇奔着小男孩的下掖而去,他的意思还是想逼小男孩放手。小男孩很是机灵,双手抱着寒月的双腿,轻轻一转便躲了过去。牛一刀又是一惊,他不知道这小男孩是本能的一躲,还是藏着不可小觑的真功夫!
寒月此刻已经清醒了很多,她猛地将手中的寒月秋刀刺向小男孩的头,她心里清楚,虽然手里这把刀不如真的寒月秋刀锋利,但是一旦刺中也是要命的,所以她出手七分虚三分实,主要目的还是逼着小男孩放手。
小男孩似乎一眼看透了寒月的心思一般,既不躲也不闪,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盯着扑面而来的寒月秋刀!寒月可是吓了一跳,急忙手腕用力,刀尖在小男孩的睫毛前嘎然而止,寒月吓出了一身冷汗。再看小男孩,似乎不知道害怕一样,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寒月。
四目相对,两个人竟然毫无陌生感,寒月只觉得心中一暖,小男孩虽然叫花子打扮,但是一双明眸却透着几分灵动,一种从未有过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涌遍全身。
“三哥,先别动手!”寒月一边阻止牛一刀出手,一边抬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小男孩的头。小男孩没有躲闪,目光呆滞的望着寒月,双手上的力气一下子少了很多。
“小弟弟,来,把手放开。”
小男孩扭头看了看举着狼牙棒站在一旁的奴才,慢慢的将双手松了开。
牛一刀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寒月,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寒月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举着狼牙棒的家奴瞅准机会就要下手,还没等狼牙棒放下,寒月的秋刀啪的一声抵在了狼牙棒上,她杏眼一瞪,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家奴吓坏了,手一松,连狼牙棒也不要了,扭头就跑。
寒月扭动了几下麻木的双腿,慢慢弯下腰,一脸和蔼的对小男孩道:“小弟弟,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爹!”
小男孩露出一个顽皮而可爱的笑脸,然后不慌不忙的向外走去。寒月的心像是突然被撩动的琴弦一样,不自然的紧跟了几步,然后又下意识的止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牛一刀,脸刷的从额头红到脖颈!
第043章 蕙质兰心
外面依然是一片混乱,哭爹喊娘的声音此起彼伏。
小男孩走到门前,手指放入舌下,一声清脆的口哨响遍怡红院的每一个角落。
说也奇怪,那些小叫花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般,全部都停住了脚步,紧追不舍的家奴,此刻也都犯了犹豫,毕竟偌大的狼牙棒落下,恐怕是要人命的,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老鸨子。
老鸨子双眉紧促,她也算是老江湖了,看了看这群小叫花,心中暗想:定是有人背后捣鬼,先要稳住这群小叫花才是!
她凝视了一下打口哨的男孩,那张黑漆漆的脸,和瘦弱的身躯透着一种泰然自若,这是并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镇静!
“小兄弟,敢问怎么称呼?”
“曹蕙质。”小男孩一本正经的答道,那副凝重的表情中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寒月凑到牛一刀身边,低声道:“和你小时候很像呦!”
牛一刀瞥了一眼寒月,没言声。
“小英雄,有道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不知怡红院那里招待不周,惹得小英雄生气!”
曹惠质手扶围栏道:“我姐姐两天前被人卖到了这里,你赶快放了人!”
老鸨子闻听心里已是明白了八分,她嘿嘿一笑道:“我这怡红院虽然是青楼,但是你也不可污了我的名声,我们这儿的姑娘都是自愿的,那里会有买来的?莫不是小英雄弄错了吧,令姐可有名姓?”
“曹兰心!”
老鸨子已经猜到,心里暗想着对策,脸上却不露声色,道:“这名字我没听过,不过可以帮你找一找,这八大胡同,怡红院还是有些名声的!”
她说着,摆手叫过来一个家奴,低声嘱咐了几句,然后那家奴点头答应着转身离去。
时间不大,楼下一字排开摆了五桌酒席,热气腾腾的鱼鸭酱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老鸨子大声招呼道:“各位小英雄,找人这空儿,也别闲着,都下来歇歇!姑娘们招呼着!”
老鸨子一声吩咐,刹那间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一般,涌出来二十多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二十多个妓女有的奔向床头,有的爬向柜顶,逮住一个孩子便抱在怀里,来到酒桌旁。
如此,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五桌酒席已经坐满,每个妓女的大腿上坐着一个小叫花,甩开了腮帮子大吃大喝起来。
老鸨子在一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她抬头看了看曹惠质,吩咐道:“宝仪,去把小英雄请下来!”
“不必了!”曹惠质道。
一旁的牛一刀早已经看明白了,曹兰心肯定是被卖到了怡红院,老鸨子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用了五桌酒席和二十几个妓女就把闹事的一群小叫花子收拾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果然不出牛一刀所料,宝仪姑娘没来,但是两个彪悍的家奴却不请自来,他们拎着狼牙棒,从左右两侧慢慢逼了上来。
寒月的心咯噔一声,她这才看明白老鸨子耍了手段。
小男孩却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不耐烦的对老鸨子道:“老妖精,别在这儿哄我,赶快放了我姐姐!”
老鸨子鼻孔哼了一声,目露凶光道:“小兔崽子,敢在老娘的一亩三分地上撒野,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想活命的痛快下来,给老娘磕一百个响头,再叫几声好听的,老娘高兴了,或许能饶你一条小命,否则别说是放了你姐姐,怕是你也别想活!”
小男孩手指压在舌下,一声清脆的口哨再次响起,正吃的开心的这群小叫花子立刻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像是接到命令的部队一般刷的一下跳出妓女的怀抱,擦着鼻子就准备闹事,可是四周慢慢靠近的狼牙棒却把他们牢牢困在了中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群面目狰狞的家奴已经埋伏在了左右,露着獠牙看着这些嘴里还嚼着肉的小叫花。
曹惠质也是一愣,这是他没想到的。
老鸨子哈哈大笑,“乳臭未干的小野种,就这点本事还敢来怡红院撒野!”
“老妖精,你敢戏耍我!”曹惠质愤怒的狠狠拍了一下围栏,脸颊憋的通红。他左右看了看,两个大汉满脸得意的慢慢靠了过来。
寒月拉住牛一刀的胳膊,骤然紧张的气氛令她有些窒息,那一尺多长的狼牙棒布满铁刺,闪着耀眼的寒光。
牛一刀默默的注视着曹惠质,这个十来岁的孩子除了愤怒,看不出一丝的慌张。
曹惠质咬着牙,猛的将右臂展开,刹那间,一团火嗖的蹿起,就在他的右手上猛烈的燃烧。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妓女们妈呀一声四散奔逃,看热闹的嫖客也一溜烟的逃得干干净净。
这怡红院整体是个木楼,最怕火,这要是着起来,想跑都来不及。
寒月的心也是一紧,抓着牛一刀的手攥得紧紧的,眼圈已经满是泪水,仿佛那火烧在了她的手上一般。
没有人说得清火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烧在曹惠质的右手,更没有人说得清,人的手为什么能燃烧,这个小男孩的手里握着什么,他不怕疼么?
“老妖精,立刻放了我姐姐,否则我把你这妖精窝一把火烧个精光!”曹惠质怒吼道,他的眼里喷射着烈火一般的愤怒。
老鸨子也是一惊,刚才得意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就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快,快去把兰心姑娘请来!”老鸨子手足无措,只好一边对家奴吩咐着,随后又一边对曹惠质道:“小英雄,千万别莽撞,你姐姐兰心就在后院,好好的呢,一会儿就来,有事好商量,千万别放火,这可是我二十多年的心血啊!”
曹惠质咬着牙,不知道是愤怒,还是被火烧的疼痛,额头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落在破烂不堪的夹袄上,瘦弱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漆黑的小脸透着十足的倔强。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大闹怡红院,不惜自焚来救自己的姐姐,无论是谁,都会为之动容!
第044章 情定勾栏
寒月的眼已经被泪水塞满,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儿时,三哥牛一刀也曾这么倔强的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那还是寒月九岁的时候,天性好动的她在门口藏了一根绳子将要离开的老太监绊倒在地,当时正值隆冬,滴水成冰,老太监一跤狗啃屎摔在地上,门牙都摔掉了,一脸血污。
不懂事的寒月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可是却吓坏了牛犇,他带着全家人跪在冰冷的地上给老太监磕头,老太监不依不饶,非要牛犇交出凶手,寒月看着父亲惶恐不安的样子才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也吓得手足无措,更不敢承认是自己结的绳子。
老太监含糊着说若是不交出凶手,就要去老佛爷面前告状,牛家这是要谋反!
这个罪名谁担得了,吓得牛犇不停磕头,好话说尽,他心里清楚是女儿寒月的恶作剧,却又不忍心将女儿交给老太监。
就在这时,牛一刀跪爬几步来到了老太监跟前,承认是自己干的。
老太监愤怒的对牛一刀一顿拳打脚踢,然后指着牛犇的鼻子要老爷子惩罚。
牛犇无奈,一咬牙命牛福将牛一刀的衣服剥光吊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用沾水的藤条一下一下的打在牛一刀的身上。
牛一刀那年十岁,弱小的身体别说挨打,就是那份寒冷也足以让他无法承受。牛一刀冻得发紫的背上、屁股上,前胸布满血印子,可是他一声也没吭,那份倔强似乎与生俱来。
牛犇许诺一直打到老太监满意为止,若不是老太太陈氏吩咐牛百刀偷偷塞了两百两银子给老太监,牛一刀会被活活打死!
寒月哭的跟个泪人一般,那份自责与内疚成为她永生刻骨铭心的记忆。牛一刀在床上躺了半年才完全好利索。寒月就和哥哥一个屋,陪了半年,兄妹俩积下了深厚的感情。
后来奶奶问起牛一刀为什么愿意替妹妹受罚,牛一刀的回答也是简单干脆,因为寒月是妹妹!
一句话让牛千刀和牛百刀自愧不如,让大人们为之动容。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寒月恨极了太监,在他眼里太监没有一个好东西!
楼下的大厅中忽然一声尖叫,一个女孩被两个大汉架着,嘴里高喊着:“惠质……惠质!”喊声很快淹没在哭声中!
“妈妈,我从了还不行么,别伤害我弟弟……”女孩的哭声透着委屈、凄惨和无奈。她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已经晕厥过去!
惠质的手还在烧着,他的眼里泪水涟涟,姐姐兰心瘦了好多……
“小杂种,想要你姐姐的话,赶快下来给老娘磕头,要不然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老鸨子厉声吼道。这片刻功夫她已经明白过来,眼前这么一个毛孩子竟然也能威胁自己,既然他想要救他姐姐,那岂能让他要挟住了。
老鸨子一脚踏在兰心的脸上,抱着膀子,一脸淫笑,道:“差点让你唬住,你想烧就烧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大不了我陪着你们姐弟俩一块烧死在这儿!”
老鸨子虽然这么说,但是一旁已经有家奴准备好了救火的水桶,两个大汉拎着狼牙棒站在距离曹惠质不远的地方,只要老鸨子一声吩咐,没等曹惠质放火,恐怕先就被狼牙棒打成了筛子网!
曹惠质四下里看了看,眼睛里已是充满绝望,手中的火也不如刚才燃的旺了。
“老妖精,说话不算数,小爷我今天认栽。”说着扶着围栏就要往下跳。
寒月终于忍不住了,她大吼一声,“等等!”
曹惠质的一只脚已经搭在了围栏上,一脸泪水望着寒月,火似乎已经将围栏燃起,一股刺鼻的糊味迎面扑来。
寒月顺手扯过门帘团成一球,走到曹惠质身边,死命的拍打着火苗,一个机灵的家奴小跑着拎着水桶爬上楼来将火浇灭。
寒月心疼的搂着曹惠质,令她奇怪的是,手上竟没有多少烧伤的痕迹。寒月来不及细想,她含泪抚摸着曹惠质的手道:“小弟弟,疼不?”
曹惠质摇了摇头,嘴唇咬的紧紧的。那倔强的表情令寒月泣不成声。
曹惠质看着楼下昏迷不醒的姐姐,眼泪止不住的哗啦啦往下流,他扑通一声跪在寒月跟前,抽泣着说道:“救救我姐姐,救救她!” 一边说着,一边磕头。
寒月心如刀割,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牛一刀。
牛一刀嬉笑着趴在栏杆上,对老鸨子道:“我要给她赎身!”
老鸨子迟疑了片刻,笑道:“这是王公公看上的姑娘,如果王公公愿意,我没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王八耻立刻答道。
“好!兰心我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的,给三爷和王公公个面子,就一千两,今晚的事一笔勾销,人你带走!”老鸨子也是个精明人,她心里清楚为了个妓女闹下去不值当,于是将价格翻倍,喊了一千两!王八耻心里最清楚,暗自骂道:无情的婊子!
曹惠质聪明机灵,他立刻跪下给寒月磕头,破涕为笑道:“多谢姐姐,大恩大德他日必将涌泉相报!”
“一千两银子!”寒月惊道,再看看跪在眼前的曹惠质,她又气又笑,道:“你可真聪明,可是你拿什么来报?”
曹惠质扬起头,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可以娶你!”
寒月一愣,看着曹惠质认真的样子,她忽然想到,那一年三哥躺在床上,奶奶问自己:老三替你挨打挨骂,差点命都没了,你将来可怎么报答?她想都没想说,将来我要嫁给三哥!儿提戏言,恍如隔世!
如果爱,请等待
终有一日我长成男子汉
与你
重逢在人海
老鸨子开出一千两银子的赎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在八大胡同,最红的一等妓女要是赎身,这笔钱也够了。寒月凝望着牛一刀,眼神里充满渴求!
牛一刀满不在乎的笑道:“把那姑娘带上来,找郎中看看,爷可不想赎个死人出去!人若无事,一千两,爷我出了!”
第045章 一诺千金
老鸨子高兴的答应着,脸上乐开了花,吩咐两个家奴将兰心抬到床上,又命人请了郎中。
兰心本没什么事,只是两天水米未进,加上一时激动昏死过去。郎中下了两针,又叫人送上来一碗小米粥给兰心喝下,时间不大,兰心面泛红光,慢慢醒了过来!
她抓着弟弟曹惠质的手泣不成声,兄妹俩人抱头痛哭,诉说离别衷肠,说到父亲被害的时候,兰心几度哭昏过去。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她才平静了一些。当得知是寒月兄妹救了自己和弟弟的时候,兰心挣扎着爬下床给寒月和牛一刀磕了三个头!
再次回到床上,她目光游走,四处看着,似乎在寻找什么,那是一种难以言述的眼神,爱恨交加,苦痛挣扎!
“兰心,你怎么会被卖到这儿了?”寒月拉着兰心的手轻声问道。
兰心泪水涟涟,哽咽着说道:“我爹是个街头艺人,很小的时候娘就死了。爹带着我们姐弟两个人沿街卖艺,虽然辛苦,但是一家人能在一起,其实也挺开心的!要不是我……”兰心说到伤心处,哭的更凶了。
寒月抓着兰心的手,低声劝慰着。
好半天兰心才恢复了平静,接着说道:“两年前,我们卖艺走到奉天。那段时间,在我们杂耍摊不远处有个戏班子,天天唱戏,我打小就爱听戏,爹也知道,所以每次戏台上鼓乐声一响,爹便让我过去听戏,有时候还会给我几文钱,让我买些爱吃的,可是我不舍得,把钱都攒着,打赏给了一个叫王天城的武生。”
“那段日子着迷的厉害,他的声音太好听了,我迷得茶不思饭不想!后来台下认识了王天城,我俩很快就好了。那段时间他对我很好,给我唱戏听,给我买好吃的,我真觉得自己很幸福!爹也渐渐发现了这事,他只说了一句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我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是我能看得出来,爹不想我和天城好。没多久,他就张罗着要走,也刚好天气冷了,我们必须往南走,留在奉天,冬天太冷,在街上卖艺根本伸不出手。”
“我当时急坏了,想着办法的磨蹭,就是不愿意走!后来,有一天,爹下了死命令,我要么跟着走要么就留下来!我当时哭着去找王天城,可是没想到,他们的戏台子已经拆了!一打听才知道,戏班子昨晚已经连夜赶往京城,说是有人在老佛爷面前荐了他们戏班子的戏。”
“我当时很是失落,就这么走了?三个月的朝夕相处,怎么能说走就走?我不敢相信,自己安慰自己天城或许是走的太急了!”
“回去我就催着爹走,爹很奇怪,一打听知道戏班子进京城了,他反而不走了。我拗不过爹,天天以泪洗面,原本以为我命该如此!就在我渐渐的把这事忘了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有人给我捎来了一封信,大概是半年前,是王天城的信,他说了很多肉麻的话,并说他现在在宫里当差,想让我进京来寻他,说要娶我,并且特意嘱咐我,别让我爹知道,等成亲之后再来接我爹和我弟弟,那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我爹也就不会反对!”
“我当时捧着信,哭的跟个泪人一样,也没多想,偷偷的给爹留了一张字条就走了,甚至连钱都没带!但是我不后悔,我一边走一边卖艺,我知道,坚持到京城就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一个月之前,我到了京城,却突然发现,京城太大了,我不知道去哪找他!我想起来,捎信的人说是在韩家潭胡同,天城托他捎的信,于是我就在韩家潭胡同口守着,等了十几天,终于让我等到了!”
兰心说到这里,忍不住失声痛哭,那份委屈,和一路上的艰辛在见到心爱的男人那一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
兰心抽泣着道:“我当时高兴急了,半年来,我忍饥挨饿,终于见到了他,那种心情你们能体会么?”
“天城见了我很是吃惊,他把我带到了一个饭馆,我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那一刻我就发誓,我再也不离开天城了!天城变得成熟多了,只是嗓子似乎不太好,我问了几次,他都说不碍事,我也没多想。”
“吃完饭后,他让我等一会儿,他去找个老乡帮我安排住下,大概一个多时辰以后,来了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看了我很久,然后拉着天城出去了,没一会儿,他们又回来了,天城说这个女的是他的老乡,让我跟着去,他在宫里当差,不方便带我进去,他答应我会经常来看我。我虽然很不舍,但是能理解天城的难处,什么也没说就跟着那个女人去了!没想到,我就那样被我心爱的男人卖到了妓院!”
兰心平躺在床上,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无声的滑落,寒月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她攥着兰心的手不知该怎么宽慰她。
“姐!”曹惠质跪在姐姐的床前放声大哭。
就连没心没肺的牛一刀也微微觉得鼻子有些酸。
“等我明白过来,我才知道自己被卖到了妓院,那个女人就是老鸨子!”
“头几天对我还挺好,只是话里话外总是想让我接客,我一直不相信天城能把我卖了,他一定有他的苦衷,我就每天给老鸨子磕头,求他让我见见天城,除非天城告诉我他不爱我,不想娶我,否则就是死我也不接客!”
“老鸨子开始还答应,说是想想办法,后来就是每次都告诉我天城不想见我,让我忘了他这样的话。我不信,我还是每天磕头,求老鸨子让我见见天城,后来老鸨子可能失去耐心了,她终于告诉我,我不可能嫁给天城了,因为天城一年前净身进宫当了太监!”
兰心说得极为平静,她温暖而怜爱的目光缓缓望向王八耻。
寒月惊的目瞪口呆,没想到兰心所爱的人竟然就是眼前的这个太监!
愤怒的寒月眼睛里冒着火,负心的男人是天下所有女人的敌人,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太监!
寒月握着刀一步一步的向王八耻走去,刀光一闪,冰冷的刀尖架在了王八耻的脖子上,鲜红的血立刻说着刀尖流了下来。
第046章 戏子入宫
“不……”兰心喊着,连滚带爬的来到了王八耻身边,紧紧的抱住寒月的腿,苦苦哀求着。
寒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人疯了么?骗了她、伤了她、负了她、卖了她的男人,她竟然替他求情?寒月只觉得头嗡的一声,有爱的世界她不懂!
牛一刀走到寒月跟前,低声道:“奶奶说不准惹事!”
寒月愤怒、迷茫,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头像裂开一般的疼!她的刀无力的落下,人疲倦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眼前的这一切她无法理解。
兰心扭身捧着王八耻的脸,抽泣着道:“疼么?”
早已经哭成泪人的王八耻一把将兰心拦在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委屈的说道:“疼!”
多少心酸,多少爱恨,都浸在这悲喜交加的泪水中。
“天城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兰心温柔的捧着王八耻的脸颊,像是怕突然失去一般委屈的问道。
王八耻替兰心擦了擦眼泪,神情凝重的说道:“离开奉天之前,你爹找过我师傅,他告诉我师傅,等我什么时候有一百两银子了,什么时候再来娶你!”
“我师傅最疼我了,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他是个要强的人。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已经打下了主意。我的表弟王五和宫里的李公公能说上话,于是荐了我师傅进京给老佛爷唱戏!老佛爷这辈子没其他的爱好,就喜欢听戏!师傅觉得这是个机会,兴许唱好了,老佛爷一高兴,赏下来,钱就有了!”
“师傅谁也没商量连夜就拆了戏台带着我们来了京城,我都没来得及和你告别!那场戏我唱的很卖力,老佛爷也特别高兴,后来一连让我们唱了三天!师傅特别高兴,知道这回钱肯定有着落了!最后一场戏唱完,老佛爷吩咐了赏,我看见师傅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
“李公公单独把他叫到了一旁,说的什么,我当时并不知道,但是我瞧着师傅的脸色就不对,他不时的望着我,我能感觉出来,他们说的事情肯定跟我有关!”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师傅被抓了起来,好几个师兄弟也一同被抓了去。我当时就蒙了,四处打听,这是怎么了?”
“表弟后来告诉我,老佛爷爱听我唱戏,想让我进宫,师傅不答应,惹恼了李公公,这才将师傅和几个师兄弟抓了去。我当时很傻,和表弟说,不就是进宫唱戏么,我答应就是了!”
“我当时想,老佛爷就是听着新鲜,我去唱几天,等她听烦了,我也就回来了。谁知道我想的太简单了!表弟当时十分佩服我的这股子孝心,就去和李公公说了,没几天,师傅和几个师兄弟就回来了!师傅知道我答应进宫之后,当时就抱着我哭了,他把一百两银子的事也告诉我了。”
“我安慰师傅,告诉他我去唱两天就回来了。师傅这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进宫意味着什么!老佛爷的意思,其实是想让我进宫当太监!我知道以后,人当时就傻掉了,可是已经答应李公公了,又能怎样?”
“反悔?逃跑?那样最后遭殃的还是师傅和我的这些师兄弟们!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一夜,甚至连死我都想到了,可是我还惦记着你,我还没告诉你我去哪了,所以我不能死!”
“三天后,师傅托人找到了牛家三爷替我净了身,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师傅就在一旁伺候了我半个月,他一直念叨是他的错,他不该带我们进京!我入宫之后的第二个月,大师兄托人给我捎来了一个红盒子,那是师傅存放他最心爱的头饰的盒子,我打开一看,里面是沉甸甸的一百两银子!捎信的人告诉我,我师傅走了,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临死的时候,还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王八耻说的声泪俱下,几次哽咽着说不下去。
“一开始老佛爷很是喜欢我,我也很用心的唱戏和伺候,想着有一天我也能混出人样来,不辜负了你的一片痴情,不辜负师傅的疼爱!可是,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老佛爷对我的喜爱遭到了李公公的妒忌,那段时间李公公在老佛爷和皇上之间摇摆不定,老佛爷对他的信任远不如从前,私下里很多人都说,我有可能取代李公公。也正是这种谣言差点害死我"
"年前老佛爷病倒了,别说听戏,连床都起不来了!老佛爷不听戏了,我就没事干了,李莲英趁机整我,给我安排了个给老佛爷的端屎端尿的活,这还不算,还有更恐怖的事!宫里盛传,老佛爷要选童男童女陪葬,他们说老佛爷喜欢我的戏,我又是童男,陪葬的名单中第一个就是我!”
“我吓坏了,完全不知所措,李公公也突然对我好了起来,派董大坑和我一起当差,可以自由出宫,还给我推荐了怡红院,说让我及时享乐!这意思很明显了,我的日子没多长了!我唯一惦记的事就是你,我托人给你写了信,我不知道你在哪,也不知道你能否看到信,更不知道你是否还爱我!”
“没想到这事被李公公知道了,你来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董大坑找到我,偷偷告诉我,不想陪葬,只有李公公可以帮我,他说韩家潭胡同的怡红院是李公公的,只要我把你送进去,然后把换的银子交给李公公,他老人家一高兴兴许我就能活!”
“我哪里舍得!董大坑又给我出主意,让我把你卖到怡红院院之后再把你包下来。董大坑说即便我不去卖你,也自然有人会把你卖到怡红院,因为李公公已经打了主意。我想了十天,没办法,只好照着做了,我骗了你,我害了你,我该死啊……”
王八耻一边哭嚎着,一边狠狠的抽打着自己的脸。
兰心心疼的抓住王八耻的手,委屈的紧紧卷缩在他的怀里,哭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告诉我啊?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第047章 半路救人
眼前的一幕让寒月无所适从,这个残缺的男人也有他不为人知的苦痛,他所做的一切在每一个人眼里可能都是无法容忍的,但是在兰心的世界里,却又完全成了另外一番模样。难道这就是爱情?
“先不要哭了,来日方长,王八耻,如果你不想陪葬,我给你指条路!”牛一刀说道。
王八耻跪爬几步,来到牛一刀脚下,重重的叩头在地,浑身打着颤,闷声道:“求恩公指点!”
“钟粹宫!”
王八耻一脸茫然,钟粹宫的主子乃是裕隆皇后,自皇上大婚之后,从未得宠,在宫里也是一直默默无闻,虽然是老佛爷的侄女,可是又怎么管得了陪葬的事。
王八耻迟疑了片刻,道:“是,多谢恩公!”
牛一刀也不多说,从腰间抽出一张银票交给寒月,道:“咱们该回了!”
寒月一愣,问道:“你从哪弄的钱?”
牛一刀嘿嘿一笑,道:“咱家其实有个财神爷,只是他比较抠门而已。别说五万两的赌债,就是五十万两,他也拿得出。我从他房里偷偷拿了一张,估计他都不知道!”
寒月旋即明白,牛家的吝啬鬼其实是牛百刀。牛百刀近年来从长白山贩运千年老山参,卖给京城的富商显贵,着实赚了不少钱,但是他平日里极为低调谨慎,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少钱。
寒月接过银票,擦干眼角的泪水,轻抚了几下曹惠质的头,笑道:“拿着吧,别忘了将来报答我!”
曹惠质颤抖着瘦弱的小手将银票接过,稚嫩的脸上充满感激和不舍,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的连话也说不出来,泪水无声落下。
兰心支撑着赢弱的身子跪在一旁,轻声道:“受恩公如此大德,敢问两位恩公姓名?如有他日,我兄妹二人定当相报!”
寒月俯身将兰心扶起,笑道:“牛家祸福未知,钱再多也不知能否救回我爹的命,你们有用,拿去便是,牛家若是能逃过此劫,我定会派人寻了你们兄妹俩到家中坐坐,看你们的杂耍,想必定是好看!”
曹惠质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含糊着道:“你们是今日刑场凌迟的牛家?”
“牛家现在,估计满京城人都知道了!”寒月道。
“你们知道那个挨千刀的囚犯的尸体在哪么?”
牛一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他诧异的回头看着曹惠质,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亲手割下他的头!”
“嗯?”牛一刀走回到曹惠质跟前,蹲下身子道:“为什么?”
曹惠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兰心一把将他搂在怀里,只听曹惠质含混着说道:“他杀了我爹,割了我爹的头,我要报仇……”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经历了人生最为痛苦的事情,母亲早早的离开了他,他从来不曾享受过母爱,即便在梦里,他也不知道,母亲是个什么样子。
朝夕相伴的姐姐,离开了他,生死不知;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父亲,遭人杀害,客死他乡。
一夜之间,他变成了一个孤儿,漆黑的夜里,哭声都显得那么的苍白,命运给他的,更多的是无以承受的伤痛与苦难!
半年前,曹惠质跟随父亲曹刚山,一边沿街卖艺,一边寻找兰心。
从奉天到京城,何止千里之遥,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孩只身一人,这一路衣食堪忧,暖饱无从,让一个父亲如何放心?
曹刚山一路走一路打听,他生怕女儿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好在他总是能找到女儿的踪迹,大批闯关东的难民都十分肯定的告诉他遇到过一个卖杂耍的女孩,每当曹刚山听到这个消息,都会十分高兴的和儿子一起卖力的表演免费的魔术和杂技给这些乡亲解闷!
四个月后父子二人走到了山海关。出了关,便离着京城不远了。爷俩很高兴,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兰心了。
一路上曹刚山想了很多,最后悔的事就是觉得不该为难王天城,仔细想想,两个孩子在一起也许并不是坏事,并不是所有的戏子都无义!
深秋的一天傍晚,爷俩赶路错过了投宿的客栈,荒山野岭中,只好随便找了个破庙住下。天已经黑透了,曹刚山忙活着生火给儿子做饭,白天一位山东老乡给了两个地瓜,他准备烤熟了给儿子吃,曹惠质最爱吃烤地瓜!
火刚生好,曹惠质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边跑边喊:“爹!供桌下有个人!”
曹刚山一愣,一把抱住儿子道:“人?什么人?”
“不知道,我刚才钻到供桌下面玩,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摸了摸是个人手,吓死我了!”曹惠质气喘吁吁的说道。
曹刚山摸了一根刚点燃的柴禾,来到破庙的供桌下。这座破庙也不知道荒废了多久,四处残破不堪,屋顶也已经倒了一半,但是这张供桌结实的很,虽然破旧,却是完好无损的摆在那。供桌上盖着一块看不清楚颜色的麻毡布拖在地上。
曹刚山慢慢掀起麻毡步,借着火光看去,果然有个人躺在下面,散发着刺鼻的恶臭。那人头发凌乱的包裹着脑袋,身上的衣服千疮百孔,光着双脚,裸露着脚踝和半截小腿,那小腿瘦的厉害,简直不堪入目。
曹刚山探手在那人鼻子上试了试,气息虽然微弱但还有气,他连忙吩咐儿子在旁边生了一堆火,又找来自己的破被给盖上。
因为常年在街头卖艺,磕磕碰碰总是难免,所以曹刚山也粗略的知道一些医道,他搭脉摸了摸,脉搏微弱但并无大碍,八成是劳累和饥饿导致昏迷。
曹刚山连忙烤了地瓜,给儿子一个,剩下一个在开水里搅成末,给这个昏迷的人灌下。过了一会儿,曹刚山再次摸了摸,脉搏比刚才有力多了,面颊也略泛微红,这人的命应该保住了。
曹惠质在陌生人四周好奇的瞧着,时不时的挠挠他的脚心,捅捅他的腋下,然后给父亲扮着鬼脸。
第048章 恩将仇报
突然,曹惠质从陌生人的腰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好奇的揭开被子,从陌生人的腰间,摸出了一个黑色的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色牌子和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
曹惠质仔细看了看金牌,这块金牌长方形,半指厚,沉甸甸的,虽然蒙了一层灰尘,但是却掩不住那份精致,金牌四周雕刻着盘龙,当中镌刻着一排字。
曹惠质跟着爹学过几个字,常见的基本都认得,借着火光看去,只见金牌中间写着:大内一等侍卫寇世勋。
曹惠质皱着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再拿起印章,这印章小巧精致,周身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内嵌着祥瑞四兽,曹惠质小心翼翼的翻看着,只见印章的低端刻着两个字,第一个字他认得,是个“叶”字,但是第二个字,他不认识。
曹惠质像是得了宝贝一般,撒欢跑到父亲身边,展示着手里的两个宝贝。
曹刚山接过金牌和印章,仔细看过之后,心里咯噔一声,他连忙让儿子把东西重新包好原模原样的放了回去,抽手回来的时候他感觉到右侧有把刀,冰冷的金属质地让他的心砰砰乱跳。
曹刚山将儿子拉至远处,低声道:“不要乱翻人家东西,知道不?那么贵重的东西,万一丢了,把咱们爷俩都卖了也赔不起!”
他本想提醒儿子这个人有刀要离着远点儿,但又怕吓着孩子,所以只好这么说。
曹惠质撅着嘴答应着,可是心头的那份好奇却放不下,“爹,那个金牌上写的什么意思?寇世勋是他的名字么?还有那个透明的宝贝上面的那个字读什么,爹没教过我啊?”
曹刚山脸色凝重的望着躺在地上的陌生人,道:“那块金牌是块腰牌,我猜它代表着身份,这个人的名字叫寇世勋,是皇宫里的一名侍卫,另外这枚印章上写着叶赫,是肃慎古国最古老的氏族,他们繁衍生息在关外的黑土地上已经几千年的历史了。”
“三百多年前,清太祖兵临叶赫古城之下,一夜之间将叶赫族屠杀殆尽。后来传说叶赫部首领布扬古临死前曾对天发誓:‘我叶赫那拉就算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建州女真。’这句话后来被人们称为‘叶赫魔咒’,现在看来这句戗语怕是要真的实现了!”
曹惠质听不太懂,但是他觉得很有趣“爹,快要实现了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现在大清国谁最厉害么?”
“知道,慈禧太后老佛爷!”曹惠质骄傲的答道。
曹刚山摸了摸儿子的头道:“你知道她姓什么么?”
曹惠质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怯生生的说道:“姓慈,或者姓老?”
曹刚山被儿子的话逗笑了,道:“她姓叶赫!”
“哦,她就是叶赫族的女人!”
曹刚山点点头,他两眼发呆的望着远处。晚秋的夜凉风徐徐,半轮明月挂在遥远的天边,撒下一地的银白。
“爹,他动了!”曹惠质喊道。
寇世勋一碗地瓜粥下肚,身体渐渐热了起来,他似乎从噩梦中惊醒一般,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紧跟着一个鲤鱼打挺跪在地上,被子被掀到了一侧,他的左手紧紧抓着腰间的布包,右手按着刀,眼睛警觉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你醒啦?好点没?”曹刚山关切的问道,他的心一惊,这个人的目光太可怕,像是狼的眼睛一般,里面充满了杀机,看得自己浑身不自在。
寇世勋没有回答,“你们是谁?”
“我们是走街卖艺的,错过了投宿的地方,想在这破庙凑合一晚上,不巧看见你昏倒在供桌下面,所以给你弄了碗粥喝了!”曹刚山解释道。
曹惠质有些害怕的躲在父亲身后,眼前这个人面相十分恐怖,颧骨突出,眼窝深陷,胡子和头发搅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来,那双眼睛像是要吃人一样,喷射着恶毒的目光。
寇世勋四处扫视了一遍,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这个不好说,我们来了有两个时辰了吧!”
寇世勋闻听,立刻紧张起来,他俯身趴在地上,耳朵紧紧的贴着地面,人一动不动,曹刚山父子两个人被他弄得也突然间紧张起来。
好半天,寇世勋才从地上爬起来,半跪在地上,查看着四周的情况。
突然,他冷冷的说道:“你们动过我的东西?”
曹刚山愣了一下,有些结巴的说道:“孩子小……”
还没等曹刚山的话说完,只见一个黑影从半空中扑了过来,一道寒光直奔曹刚山。
曹刚山几乎一点防备也没有,凭着本能他一把将曹惠质推开,大吼一声:“蕙质,快跑!”
于此同时刀也到了,只见寒光一闪,血光四溅,曹惠质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父亲的尸体已经倒在地上。他永生都不会忘记那个瞬间,银色的刀光,殷红的血……
寇世勋眼放寒光,盯着不远处傻愣着的曹惠质,就在他准备起身扑过去的时候,一阵低沉的马的嘶鸣从遥远的黑夜中传了过来,寇世勋神经一紧,他脚尖点地,身子像燕子一般腾空而起。
月光下,一个小男孩流着泪仰头望着恶狼一般扑向自己的人影,一动不动,就在寇世勋即将靠近的时候,突然间一团火光迎面而来,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紧急时刻,寇世勋用尽全身力气在空中将身子向一侧翻动,勉强躲了过去。
尽管如此,他的脸还是火辣辣的灼痛,一股烧焦的味道充斥着鼻孔。
寇世勋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目光盯着火光暗自奇怪,眼前怪异的一幕让他颇为震惊。
小男孩似乎手里握着一团火,正慢慢一步步向他靠近,火光中,一张被愤怒扭曲的小脸映的通红。
马的嘶鸣声越来越近,寇世勋再次趴在地上,贴着耳朵听了听,又看了一眼即将靠近的火光,有些眷恋的摇了摇头,如飞鹰一般,身子再次腾空而起,黑影闪动了两下,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第049章 永失父爱
曹惠质从小跟着父亲表演杂耍,掌心取火是他最擅长的,每次表演也是最受欢迎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救了自己。
他哇的一声放声痛哭,跪爬着来到父亲跟前。
突如其来的飞祸令他茫然无从,唯有无尽的泪水和千般的疑问萦绕心头。救人,却惨遭毒手,甚至连个理由都没有。
曹刚山用赢弱的声音道:“快……跑……跑……”
曹惠质哭得极为伤心,弱小的身体在不停的抽搐着,他的头磕在地上,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曹惠质隐隐的觉得地面在动,起初他觉得是自己太伤心的幻觉,可是渐渐的他意识到,地真的在动,他学着寇世勋的样子将耳朵贴在地上,这次声音很明显,他能十分清晰的听到马蹄凌乱的踏地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
曹惠质四处看了看,破庙东面是一片荒草丛,足以将他埋没,他来不及细想,一头扎了进去。
时间不大,一群人马停在了破庙门前,曹惠质数了数,一共六个,全都是清一色的黑衣罩身,薄纱遮面。六个人围着破庙转了一圈,然后不约而同的立在了曹刚山的尸体前,一个人跳下马来,弯腰用手沾了地上的血迹在嘴唇上舔了舔,他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曹刚山,手腕一转,一道寒光闪过后,黑衣人纵身上马,唧唧咕咕的说了些什么,然后六个人分成了四波向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
马踏荒草,曹惠质似乎觉得那马蹄就在耳边呼啸而过,他趴在草丛中,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恐惧,也第一次明白什么是仇恨。
曹惠质回到父亲身边,父亲已经死了,父亲的咽喉有一道细如蝉丝的刀痕,显然黑衣人发现曹刚山没死又补了一刀。
曹惠质在荒草丛中埋葬了父亲,泪水早已干涸,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救人的父亲反而被杀害了?这些黑衣人又是谁,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人性命?
这一切似乎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一般,在未来的人生当中,时常爬上他的梦捱!
告别父亲,曹惠质继续一路进京,他除了打听姐姐的下落,同时也会经常问起寇世勋的踪迹。
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靠着父亲教给他的杂耍沿街乞讨,一路上他认识了很多与他同龄的要饭的孤儿,他们着迷于曹惠质的杂耍,索性一路跟着。
就这样,一路风雨相伴,一个月后,曹惠质带着二十几个小叫花走进了京城,来到了韩家潭胡同。
在韩家潭胡同,他意外的看到了那个每天晚上让他从噩梦中醒来的寇世勋。
寇世勋的身影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跟着这个风一般的影子,他来到了怡红院的门前。
令他意外的是,他在门外等了三天,却等来了一场凌迟之刑,被凌迟的人,竟是他的杀父仇人寇世勋!
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站在刑场的人群外,泪流满面。仇报了,可是他并不开心,想想父亲的惨死,他咬着牙发誓,一定要把寇世勋的头砍下来祭奠父亲,哪怕他已经死了!
寒月轻抚着慧质的头,劝慰道:“别难过了,仇报了,姐姐也找到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不!”慧质擦着眼泪道:“我要把那个恶人的头砍下来,去祭奠父亲!”
慧质一脸倔强,语气里没有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寒月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扭脸对牛一刀道:“三哥,寇世勋就是个恶魔,他该死!”
“滥杀无辜,确实该死。”牛一刀有一搭无一搭的应和着寒月,心中却在琢磨:追杀寇世勋的是些什么人呢?
牛一刀沉默了片刻,对寒月道:“你们先走,这里我来处理!”
牛一刀话音刚落,门外一声狰狞的笑,老鸨子马赛花推门而入,笑道:“怎么?想跑?”
寒月刚要将银票递过去,却被牛一刀一把拦下,牛一刀嬉笑道:“妈妈这是哪里话,只是今个出来的急,没带那么多银子!”
“三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牛家的事我都知道了,别说一千两,就是一百两估计你也拿不出来!要走也行,我这儿有个条件,不知道三爷能不能答应,要是敢干,您这一刀就是一千两!”
牛一刀闻听,立刻来了精神,凑到马赛花近前,低声道:“这个没问题,有多少刀?”
马赛花手指一笔划,道:“八十刀!”
“八十刀?八万两!”牛一刀眼冒金光,像是看见了聚宝盆一样,连忙道:“没问题!没问题!”
马赛花得意的笑了笑,道:“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
牛一刀高兴的答应着,将寒月拉到一边,低声道:“你带着兰心她们先走,我这里还有点事,晚点回去,告诉奶奶放心!这张银票留给蕙质,当你的定亲礼!”
寒月一脸羞红,狠狠的扭了一下牛一刀的胳膊,不情愿的带着慧质兰心姐弟离开了怡红院。
牛一刀心里乐开了花,这回好了,八万两银子到手,立刻就可以将牛家老宅赎回来!
牛一刀兴奋的手足无措,迫不及待的问道:“人在哪?”
马赛花抿嘴笑了笑,四下里看了看,低声道:“白马寺!”
牛一刀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恨不得立刻飞到白马寺,可是心里一盘算又觉得不对,敬事房怎么会突然要这么多小太监,这事连自己都不知道,再看看马赛花一脸的诡异,他一下子冷静了许多,稳住心神道:“妈妈可不要戏耍我,最近可没听说宫里要这么多小太监!”
“敢不敢和我打个赌?”马赛花笑道。
牛一刀生性好赌,一听这话难免心里痒痒,可是毫无把握的赌注却也是从来不轻易答应的,加上马赛花和大内总管李莲英关系非同一般,这赌十有九输,于是连忙咧嘴一笑,摇头道:“我信还不行么,不过妈妈总要向我透漏一二,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总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马赛花思忖片刻,一脸严肃的说道:“此事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千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否则不但你拿不到银子,或许连命也没了,到时候不要怪我!”
牛一刀被马赛花一说,更是好奇心大起,连忙点头答应。
马赛花凑到牛一刀耳畔,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为老佛爷准备的,八十童男……”
牛一刀立刻惊醒,脱口而出道:“陪葬?”
第050章 童子净身
牛一刀跟随马赛花乘坐一撵小轿连夜来到白马寺。
牛一刀警觉的发现,竟然走的后山,黑漆漆的山峦阴影中,几盏孤灯闪烁,偶有几只鸽子扑楞着翅膀从头顶掠过。爬上石阶,扣开庙门,一个老和尚将两个人让入庙内,又警觉的向外张望了片刻,这才重新将庙门反锁好。
牛一刀能看得出来,马赛花对这里十分熟悉,老和尚只看了她一眼,念了一声阿尼陀佛,便将她们两人让了进去。
马赛花径直穿过白马寺的大殿,绕过佛祖菩萨,来到后殿,在佛祖像的背后轻轻扭了一下什么,只见脚下的一块青砖慢慢划开,漏出一个黑洞,老和尚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递给马赛花一只火烛,然后默默的退到一旁。
两人之间的默契令一旁的牛一刀格外吃惊。一个妓院的老鸨子竟然对白马寺如此熟悉,和这里的和尚有如此默契,这一切都让他大开眼界。
在火烛的光亮中,牛一刀看到,洞口向下是整齐的台阶,勉强可以容纳一个人下去。
马赛花举着火烛在前,缓缓走了进去。牛一刀虽然心中有一丝害怕,但是为了八万两银子,也豁出去了,紧紧跟在马赛花的后面。刚下去没几步,头顶咚的一声,青砖合拢,牛一刀的心随着一颤。
这段地下通道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进入一片开阔地,牛一刀不知道自己现在深入地下了多深,只是感觉胸口发闷,呼吸有些困难,伸手压了压胸口,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身透汗,像是被雨淋过一样
。前面马赛花身上的浓香,不停的钻入他的鼻孔,在这里变得更加的刺鼻,牛一刀总感觉要打喷嚏,却又强行压住,那种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马赛花举起火烛,在牛一刀脸庞照了照,笑道:“三爷有些胆量嘛,什么也不问,就一直跟到这儿了!”
牛一刀哼了一声,反问道:“人在哪?”
马赛花格格笑了两声,扭着细腰肥臀继续向前走去,七拐八拐,穿过十几个漆黑的屋子,终于看到前面有一片亮光,牛一刀知道,这应该是到了。
一路上他也没闲着,不停的用手在近处的墙壁上摸索着,光滑的石壁上偶有凸起凹进,借着微弱的火光,牛一刀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些佛像,有的端庄慈祥,有的面目狰狞,还有些或坐或躺,五花八门。
前面的光越来越亮,等走近了,牛一刀反而觉得有些刺眼,适应了好半天才慢慢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个大殿,虽然屋子不高,却也足够宽敞,四面是石墙,墙上插着灯台,数十盏长明灯燃着。大殿正中央供奉着一座诡异无比的佛像。
佛龛下方整齐化一的坐着十几排打坐的小和尚,他们面向佛像,一个个虔诚无比的端坐在蒲团之上默默诵经,似乎对马赛花和牛一刀的到来并没有察觉。
佛像下,背对着佛像,端坐着三个上了些年纪的和尚。看样子,至少在六十左右,最中间的一个眉毛已经全白了,可能还要大些。
马赛花放下火烛,静静的看着。
牛一刀心扑通扑通直跳,他扫了一眼,面前正好八十个小和尚,看来要给老佛爷陪葬的就是他们了,虽然都是背影,但是牛一刀能感受得到,这些小和尚的年龄并不大,一个个稚嫩的肩膀、瘦小身材与宽大的僧袍并不相称。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白眉老和尚突然说道:“你们的罪孽马上就到尽头了,熬过最后这一刀,前世的恶便洗尽了,接下来佛会告诉你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救赎自己,方可到极乐世界,阿尼陀佛!善哉,善哉!”
白眉老和尚说完,缓缓从蒲团上起身,在另外两个老和尚的陪同下来到马赛花和牛一刀近前。
白眉老和尚上下打量了一下牛一刀,对马赛花道:“京城最好的刀手?”
马赛花一脸严肃,恭敬的答道:“是,牛家三公子牛一刀!”
白眉老和尚似乎有所耳闻,点了点头,冲身边的两个老和尚吩咐道:“那就开始吧!”
牛一刀的心突突乱跳,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流到脖颈,仿佛马上要挨刀的是自己一般。
只见八十个小和尚自动排成了一列,最前面的小和尚爬上两个老和尚抬过来的一张长椅。
牛一刀看着一脸呆滞的小和尚,自己缓缓退下裤子,两个老和尚将他的手脚绑好,又抬过来一张长桌,桌上摆着各种阉割所用的工具和止血镇痛的草药。一切准备齐全,这才在小和尚口中塞好一团抹布,然后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牛一刀身上。
牛一刀心中惊叹,这里简直比宫中敬事房准备的还齐全,一应所需,应有尽有!
不远处排队等着挨刀的其他小和尚不约而同的双手合十,低头默默诵起经来,声音不大却有节奏的在大殿里回荡,闻之令人心头一阵平静,却又有些酸楚。
牛一刀牙关一咬,从长靴中摸出随身携带的牛角弯刀,去了刀鞘,一道寒光闪过大殿,牛一刀长出一口气来到长桌前。虽然他阉割过的太监至少也有几十个,但是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从容的男童,这反倒令他有些紧张。
马赛花毫不避讳的站在牛一刀的身后看着,偶有目光和白眉老和尚交流。
一声惨叫,一道寒光……
长明灯下,牛一刀手腕翻飞,开始的紧张和内疚随着一刀刀割下而变得平静起来。
小和尚们的表现也令他稍许安慰,除了挨刀时的痛苦,再无其他的声响,一个个像是昏迷了一般,被老和尚抬入长明灯下的黑影里,直到八十刀全部割完,牛一刀才在擦汗的无意之中发现,长明灯下的暗影里,其实有很多拱形的石门,而每个门口都有一个模糊的健壮的影子,黑暗中看过去,有些恐怖。
白眉和尚和马赛花始终站在牛一刀的身后,时而低语,时而凝望,直到最后一个小和尚被抬走,才如释重负。
马赛花的脸上漏出了一丝微笑。她扭身走到牛一刀跟前,用手帕轻轻擦去牛一刀脸上的血渍,笑道:“三爷辛苦,送到内务府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三爷的面子还真不小!”
牛一刀苦笑一声,道:“这是大阿哥的面子,谁认得我呢!”
第051章净身酬金
马赛花笑笑,道:“三爷谦虚了,满清第一刀,谁不认得?来,这边请,请随觉远师傅到偏殿休息,我这就过来!”
牛一刀跟在一个老和尚的身后,走进一个拱形门。
见牛一刀走远,马赛花转头对白眉和尚道:“这一刀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好……”
白眉和尚没等马赛花说完,打断道:“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我会用最好的药,让他们早日康复,这里就不用你操心了,倒是李莲英那边要盯紧了!”
“是!”马赛花像是接到命令一般,爽快的答道,“那牛一刀……”
“你先和他聊聊,我去给你们沏茶!”白眉和尚迈着方步缓缓走出大殿,目光里游离着可怕的寒光。
马赛花和牛一刀两人在蒲团上相对而坐,白眉和尚端着热茶送到牛一刀手中,牛一刀还真渴坏了,接连三杯一饮而尽。
马赛花笑道:“三爷辛苦了!”
牛一刀长舒一口气,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回去睡他三天也就好了!”
马赛花知道牛一刀急着拿钱,却故意不提钱,嬉笑道:“三爷手艺精湛,以前还不信,今日亲眼所见,真是佩服!”
“哪里哪里,京城比我刀法精湛的大有人在,只是妈妈提携,才给了我份这么赚钱的买卖!”牛一刀故意再次提到钱,心里却早已经骂娘,心道:这个老婊子,该不会赖账吧,敢少给一分,为老佛爷陪葬这事我一定给她说的满大街都知道!这些挨刀的小和尚估计还不知道陪葬的事,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折腾呢!他想到这里,不由得踏实下来,笑道:“想必这些小师傅不知道为何要进宫吧?”
马赛花九岁跟着师傅登台唱戏,红遍京城!十五岁嫁给大内总管安德海,虽非心甘情愿,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能认命,安德海死后,这才算是解脱,为了生计,在李莲英的帮助下,开了怡红院,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久在江湖,任何事情,无需多言,她一点即通。牛一刀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听得明白,笑道:“人各有命,挨这一刀,也算是他们命里注定的,至于入宫之事,也只能凭天由命!像我九岁开始唱戏,原本以为一辈子都会站在戏台上,谁曾想,竞被安德海相中?原本以为嫁了安德海,荣华富贵守活寡就该是我的命,可是哪曾想到,安德海这个老东西竟然走得那么快,连活寡也守不成,还得自己出来讨饭吃!万万没想到步入红尘,一生与酒色相伴!这都是命啊,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在哪里,或许今日还是高官名士,明天已为阶下之囚!”
牛一刀知道马赛花话里有话,若不是看在八万两银子的面子上,他早已拂袖而去!牛一刀面色阴沉,嘴角抽动了两下,阴笑道:“我也不和你在这里斗嘴,赶快给银子,我还有事,不便久留!”
马赛花格格一笑,道:“都说三爷脾气急,今日倒是一见了!钱自然不会少,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三爷聊聊,听说令尊刑场少割了一刀被捕入狱?”
“这和今日之事有什么关系?”牛一刀不耐烦的反问道。
“有没有关系,得等我把话说完!听说三爷前日在赌场输了五万两银子,你牛家连老宅都赔给了左家公子,三爷拿了钱定是要赎回老宅喽?”
牛一刀脸一红,道:“这是自然,我惹的祸,我自己扛!”
“好,有骨气!敢问三爷剩下三万两银子,打算怎么用?”
“嗯?”牛一刀一愣,打量了一下马赛花,心道:这个老婊子今天有点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马赛花从牛一刀的眼神中,看得出他的不屑和鄙夷,低声道:“三爷想不想救你爹?”
牛一刀大为意外,他看马赛花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道:“此话怎讲?”
“牛家老宅,三天后,我会帮你赎回!剩下的三万两,看三爷想不想救你爹,若是想的话,有些事,我知道的或许更多,想必对救牛犇有些用处!”
“这个……”牛一刀的脑海里飞快的旋转着,他来白马寺其实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赎回牛家老宅,既然宅子能赎回,那么,能够救回父亲,则是他最好的选择,想到这儿,牛一刀笑道:“这样也好,只是不知道我这三万两银子,花的值不值!”
“很多事,即便你有三万两金子也不一定能买来!”马赛花道。
“好!三爷洗耳恭听!”
马赛花伸手在额头轻轻撩了一下头发,五十多岁的女人,虽然一生命运坎坷,却没吃过苦,加上浓妆艳抹,乍看上去,依旧光彩照人!她沉思了片刻,道:“你爹苟活这么多年,如今锒铛入狱,也是命中注定!”
马赛花的话令牛一刀血脉喷张,他慢慢伸手去摸靴子里的短刀……
马赛花表情严肃,看着牛一刀愤怒的脸,笑道:“三爷不必动怒,听我把话说完,很多事你并不知道!”
马赛花轻轻捋了下头发,缓缓说道:“四十年前,你爹牛犇得太后密旨以回乡祭祖的名义,来到文曲镇,凌迟了帅家十三口男丁……”
牛一刀哼了一声,冷笑道:“妈妈不要在这里编故事哄我,我牛一刀也不是三岁的孩子,由得你哄骗,我爹与那帅家无冤无仇,何以杀他满门男丁?”
马赛花苦笑一声,道:“三爷先不要动怒,给你看一样东西!”马赛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纸筒递给了牛一刀。
牛一刀慢慢打开纸筒,剥去一层一层的包裹,里面露出嵌着龙爪金丝的绫锦,两端是透明的玉轴。牛一刀的身体激动的一抖,这东西虽然不常见,但是他还是认得,乃是圣旨!牛一刀小心翼翼的展开圣旨,祥云瑞鹤之上,端正的写着一行字:特命刑部刑官牛犇东出山海关,凌迟文曲镇帅家全部男丁,钦此!醒目的玉玺印在两条盘龙之中,威严醒目。令牛一刀奇怪的是圣旨下方除了玉玺印之外,还有一方红色小印:同道堂。
“那枚同道堂的印章是老佛爷的!”马赛花说道。
第052章 皇族龙脉
“这个……这个……”牛一刀一下子蒙了,他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的骇然令他说起话来,都有些磕巴,“为……为什么要杀帅家?”
“这个说来话长,这幅画你可认得?”马赛花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墙。
牛一刀举目望了望,墙上垂着一副卷轴画,画像左面是一个披头散发赤裸的女人,右面是一匹红棕色小马,而下方则画着一排弩箭,或长或短指向不同的方向。
“三爷认得吧?”
“满族祖谱!”
“不错,正是满族祖谱,建州满人,家家厅堂供奉,三爷可知它的由来?”
牛一刀从小到大没少在族谱下跪拜,更是对这族谱中的故事耳熟能详,他思索片刻,道:“古代的时候,东北时常有一些少数民族国家南下骚扰中原大地和江南地区。比如辽代的契丹民族、金代的女真民族、还有蒙古民族。按照古代风水先生的说法就是:那些少数民族皇室祖先的骨灰都安葬在了龙脉上了。此种龙脉的地气可以造就数代帝王。”
为了解除少数民族国家对关内的骚扰,尤其是蒙古族和东北女真,明神宗下召,派了当时最有名的两个风水先生魏淳风和穆占书师徒二人,到关外把所有能造就帝王的龙脉地气都破坏掉,使东北不能建立少数民族国家。
师徒二人领命后立即出发,出关之后向东北走去,二人一路拔山涉水风餐露宿,只要遇到能造就帝王的龙脉地气都给破坏掉了。
这一天,二人来到了长白山脚下建州古城外,方圆几百里的龙岗山由这里穿过。山中树木茂盛,泉水甘甜,野生的人参随处都能挖到。巍巍的龙岗山高高耸立在云间,即能阻挡冬天北下的寒流,又有阳光的百般呵护,真是一处人间仙境。
师徒二人走上了龙岗山上,徒弟穆占书对师父魏淳风说:“此处是一块风水宝地,该怎样破坏它的地气呢?”
魏淳风看了看说:“此处的地气不用破了”。
穆占书不解,魏淳风接着说到:“这里的地气非常特殊,不是简单的把尸骨安葬就可以的,第一此处的地气在树上,第二安葬在这儿的尸骨要有一定的条件。”
穆占书问:“什么条件。”
魏淳风道:“江南的骨头江北的肉,龙岗的土炖豆腐。也就是说要江南的男人和北方的女人结合,还要吃龙岗山的土炖的豆腐以后生下的人才符合条件。所以这里的地气不用破了。”
于是师徒二人迈步走下了龙岗山,回到了关内。
许多年以后,在龙岗山下有一座小镇,镇里的人并不多,但很繁华,镇里各行的生意很兴隆。在小镇的边上住着一对夫妻,男的叫王生,女的娘家姓肖,人称肖氏。二人结婚多年都没有生下一个孩子。
有一天,王生家的隔壁来了一个南方人,靠给人家做短工为生。
王生是一个老实好客之人,年龄和南方人相仿,很快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时间一晃又过了几年,南方人从没回过家。每到新年的时候,王生都要邀请南方人到自己家过年。
有一天,镇上来了一个算卦的先生,虽然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到这里围观的人很多。王生平时也愿意来转转。
每次王生来到卦摊时,算卦先生都会把自己的坐位让给王生坐,自己却站在一边,这时有很多人不满地问算卦先生,为什么我们来了你都不给让坐,而只给王生一个人让坐。
算卦先生说:“王生的后人将来能当皇帝,能成为一国之君,我当然要给他让坐了。”
很多人都笑着说这个先生简直是疯了,王生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这一天,王生来找算卦先生问个究竟,王生对算卦先生说:“你说我的后代能成为一国之君,而我结婚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孩子,为什么呢?”
这时先生说话了:“你的孩子会有的,但你只是孩子的养父罢了,这个孩子应该是你的妻子和一个南方人生下的孩子,只有这个孩子将来才是皇室的祖先,当然,这就需要你有一定的付出。”
王生回家考虑了很久。后来对妻子说自己想到黑龙江去做生意,听说那里的生意好做,妻子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
临行之前王生把南方人叫到了自己家里,把自己要去黑龙江的事情告诉了南方人,并嘱咐南方人说,如果自己有什么意外的话要他帮忙照顾自己的妻子,南方人问王生:“要去多久?”
王生说:“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
南方人说:“你就放心去吧,我会帮你照顾嫂子的”。
王生到黑龙江是有意躲出去的。他每天计算着时间,很快三年就过去了,他没有给家里写过一封书信。
而肖氏和南方人也没有一点王生的消息,都以为王生死在了黑龙江。
肖氏也只能靠南方人的帮助维持生计。很快二人产生了感情,并结成了夫妻。南方人也不在给人家做短工了,夫妻二人决定以做豆腐为生,二人每天做豆腐,由南方人挑着出去卖。
有一天,他们的豆腐在本地没有卖完,南方人便挑着剩下的豆腐想翻过龙岗山到山后去卖。刚刚走到山顶的时候,脚下突然被什么拌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了山岗上,白白的豆腐滚落在了地上,沾满了泥土。
南方人一看这下卖不了了,只好把豆腐捡了起来挑着回家了。
夫妻二人不舍得扔掉带有泥土的豆腐,于是就把豆腐炖了自己家吃。不久后肖氏怀孕了,第二年肖氏生下了一个白胖胖的儿子,二人都很高兴。又过了两年,孩子已经能够到处乱跑了。
王生算着时间已有六年多了,估计他们的孩子也该出生了,于是便从黑龙江回到了小镇。
这时南方人和肖氏都傻眼了,王生看着这个孩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欢。
而南方人觉得对不起王生,从此离开了这个地方回了老家。
王生和肖氏共同抚养这个孩子,并为孩子取名王皋,不久后一家人搬到了京城居住。
第053章 满清族谱
王皋长大后娶妻生了一个男孩,在这个孩子的脚下长有七颗红痣,王皋给孩子取名努尔哈赤。
在努尔哈赤十二岁的时候王皋夫妇相继去世了。努尔哈赤只好自己谋生,被别人推荐到当朝丞相府中做了一名书童,平时服侍丞相的起居。
一天,当努尔哈赤在为丞相洗脚的时候,发现丞相的脚底长有三颗红痣,便好奇的问道:“丞相您的脚底为什么长有三颗痣呢?”
丞相回答说:“你不知道哇,我这一生的前程全靠这三颗痣啊,如果没有这三颗痣我是做不了丞相的。”
努尔哈赤忙说到:“丞相你还不如我,我脚下有七颗痣呢。”说着把脚伸过来给丞相看,当时把丞相给惊呆了。
丞相晚上就寝的时候就把这件事说给自己的小妾听。丞相说:“这个书童脚踏七星乃是帝王之命。我要连夜进宫见皇上,让皇上定夺。”于是连夜进宫了。
丞相的小妾是一个善良的人,她急忙把努尔哈赤叫来。把丞相进宫的事告诉了他,并告诉他带上父母的骨灰离开京城,骨灰不能随意取下,只有找到合适的位置才可以取下安葬;还告诉他后院有两匹马,大的青龙马日行八百里,小的红鬃马日行一千里,一定要骑那匹红鬃马走。”说完便把努尔哈赤放出了丞相府。
努尔哈赤离开了京城一路向东跑,出了山海关向东北跑去。
丞相到了皇宫,见了皇上,说了此事,皇上立即下令捉拿努尔哈赤。
当丞相和御林军到达丞相府之后才知道努尔哈赤已经跑了,并且是自己的小妾放的,忙问到:“跑多久了?骑的是哪匹马?”
小妾回答说:“有两三个时辰了,骑的是红鬃马。”
丞相知道追不上了,皇上那儿也不好交差,于是下令把自己的小妾抓了起来,把衣服扒光了,用皮鞭抽打,直到披头散发的死去了。
努尔哈赤跑了三天三夜,跑到了龙岗山,马也慢了下来。他跳下马背,牵着马走上了山岗。
实在太累了,他从后背取下父母的骨灰,找了一棵大树挂在了上边,自己倚在树底下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披头散发并赤裸的女人来找他,告诉他她是丞相的小妾,被丞相给打死了,以后让他给报仇。
努尔哈赤一下子吓醒了,看见红鬃马还在不远处栓着,起身想取下父母的骨灰继续赶路,他抬起头却惊呆了,父母的骨灰已经被大树牢牢的抱住了,并且长到了树干的里面了,已经无法取出来了,没办法只好牵着马离开了龙岗山。
不久后,努尔哈赤听说了丞相小妾为了自己被丞相给打死了,发誓一定要为她报仇。
多年以后,努尔哈赤骑着红鬃马,率领十三金甲军在龙岗山起兵,马踏关东大地,刀指白山黑水。
崇祯六年,努尔哈赤大战仇敌叶赫部落时,两军相遇,展开了一场浴血厮杀。
叶赫部人不顾伤亡拼命抵抗,战斗十分激烈,十分艰难。
努尔哈赤的部队冲向前去又被击退,退了回来又冲击过去,多次反复厮杀,一直战斗到夜幕降临也未能击溃叶赫部人的抵抗。
这时,敌人的援兵就要赶到,形势十分危急。
努尔哈赤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拔出战刀,骑着心爱的红鬃战马,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刀劈马踏,直杀得敌人溃不成军。
突然一支冷箭向努尔哈赤射来,与敌将正杀得难解难分的努尔哈赤毫无防备,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久经战阵的红鬃马凌空立起,用躯体挡住了冷箭,顿时,鲜血从红鬃马的脖子处流出。
努尔哈赤见战马为救自己负伤,不禁怒从心生,大吼一声,把敌将杀落马下。
红鬃马带着伤,负着满身血迹的努尔哈赤纵横杀场,敌人被吓坏了,纷纷后退逃跑,努尔哈赤带人大败叶赫部,红鬃马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倒在了血泊中,努尔哈赤跪倒在红鬃马的尸体前,默默流泪。
后来努尔哈赤称汗,找能工巧匠绘制了一幅丞相小妾及红鬃马的画像,努尔哈赤要使自己始终不忘救命的小妾和红鬃马。
很多年以后,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族,在东北建立了满洲王朝,他把画像供奉在金殿的供堂之中,朝夕参拜,并经常叮嘱儿孙,这副画像要作为咱们满族的祖谱来供奉,永世礼拜。
从哪以后,越来越多的族人在自家的厅堂供奉这副画像。
因此,满族人的祖谱上是一个披头散发赤裸的女人和一匹红鬃马,这就是满族人祖谱的来历。
马赛花听完,不以为然道:“这个故事我也听了一辈子,其实没有多少可信的,唯一准确的只有一处!”
“哦?”牛一刀愣了一下。
“只有龙岗山!长白山脚下确实有这个地方,距离它不远的地方有个小镇,便是文曲镇!只不过,太祖皇帝起兵之日,那里还是个小村庄!”
马赛花指了指画像,接着说道:“她叫东哥!因为她,太祖皇帝带领它虫两位将军屠杀了叶赫古城,叶赫部族首领布扬古临死前对天发誓:‘我叶赫那拉就算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建州女真。’这句话后来被人们称为‘叶赫魔咒’。”
“它虫两位将军看着叶赫古城无数无辜生灵一夜之间惨遭涂炭,心中萌生退意,于是两人同时向太祖皇帝请求告老还乡,太祖几经劝慰,怎奈两人已经心寒意冷,太祖无奈特赏赐丹书铁卷及金银万两同意两人卸甲归田。这是大清国唯一一次赏赐丹书铁卷的两个人。”
“据说东哥后来流落至黑龙江流域,被叶赫古城侥幸活下来的后人找到。叶赫族人隐居山野,绘制了东哥骑着红鬃马的画像悬挂在厅堂,提醒族人永世不忘叶赫部被屠杀的仇恨。为掩人耳目,叶赫族后人以满清祖谱的故事掩盖画像的真正含义,而唯有叶赫部首领的女儿们才会在出嫁之日从母亲嘴里听到画像真实的含义。”
第054章 丹书铁卷
“那你……”牛一刀疑惑的看着马赛花。
“我是听李莲英说的。太后老佛爷垂帘听政后,时刻不忘族恨,却苦于找不到它虫两家,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谁?”
“日本特使渡边麻一!同治元年,他进献的一件珍宝无意中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包括你爹,寇世勋,安德海,帅家……当然还有我!”马赛花说到这里有些怅然若失。
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她记得九岁的自己在舞台上唱戏,红遍京城;她记得十三岁的自己红衣出嫁,大内总管安德海掀开她的盖头,痛哭流涕!
她记得十八岁的自己跟着安德海无限风光的走出紫禁城,替皇帝采办大婚用品,万人瞻仰;她记得十九岁的自己亲眼看见安德海被吊死在济南府门前,惨不忍睹;她记得二十二岁的自己成了另一个大内总管的女人,走进了灯红酒绿的世界,醉生梦死。
命运起伏,悲喜交加,有时候无尽惊喜,有时候苦涩难言,从一个站在舞台上唱戏的小女孩到五十多岁的妓院老鸨子,她的人生如同她儿时的唱的戏一样,曲折离奇、坎坷不平,却又真实自然。
牛一刀看着马赛花出神的样子,那么的可怜,那么的落寞……
“妈妈,什么珍宝?”牛一刀轻声问道。
马赛花从记忆深处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道:“丹书铁劵,渤海末代王赐给渡边麻一先祖的!”
牛一刀凝眉想了片刻,道:“戏文中唱的免死牌?”
“不错,民间称之为免死牌,但是却不仅仅是免死那么简单。这个东西在明朝司空见惯,但是在大清却几乎没几个人见过。它是古代帝王颁发给功臣、重臣的一种带有奖赏和盟约性质的凭证。受券人与朝廷各执一半。因“铁券”上的信词最初时用丹砂填字,所以称为“丹书铁契”,又叫“丹书铁券”。”
“”现在还能看到的铁卷,极其稀少,只有唐末的钱鏐铁券。四十年前,太后老佛爷垂帘听政,看到日本使团的铁卷想起族恨,特下密旨追查它虫两位将军下落,丹书铁劵成了唯一的线索。”
“找到了么?”
“嗯”,马赛花无奈的点点头,道:“同治六年,日本使团的团长渡边麻一从东北重返京城,他带回了一个令老佛爷无比兴奋的消息,太祖皇帝赐下的铁卷找到了,在文曲镇的帅家!”
“渡边麻一去找铁卷?太后老佛爷给他的密旨么?”牛一刀问道。
“不,渡边麻一是自愿的。他为了寻找末代渤海王的下落而寻找十三金甲军。”
“十三金甲军最初驰骋关外是在古代渤海国时期,随着末代渤海王的失踪,十三金甲军也消失了!直到太祖皇帝的时候,十三金甲军重现关外,统领十三金甲军的正是它虫两位将军,所以要找到末代渤海王的下落,就必须找到它虫两位将军,在这一点上,老佛爷和渡边麻一想要的是一致的。”
牛一刀听得云里雾里,他搓着手掌心道:“说了这么半天,我也没听懂,这些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马赛花一笑,道:“我想了一辈子才想明白。”
“啊?”牛一刀惊道。
“这一切其实都是太后老佛爷设的局,一个巨大的阴谋,你爹,寇世勋,安德海,还有许多人,其实都是棋子罢了,甚至他们到死都不会知道!也正因为如此,寇世勋才会冒死闯入慈宁宫,他其实只是想知道真相!”
牛一刀越发听不懂马赛花的话,他苦笑道:“我听不明白,什么阴谋。”
“所有这一切都是阴谋,叶赫那拉阿兰的阴谋,这个恶毒的女人!”
牛一刀吐了吐舌头,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是要砍头的。
“不要吃惊,也许听我说完,你也会骂她,或许比我还恶毒!”
马赛花笑了笑,接着说道:“慈禧太后知道了铁卷的下落之后,并没有立刻派人去杀帅家,这是她的高明之处,她为了屠杀帅家,整整准备了两年,为的就是让这一切看上去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当然也为了避免落下口实,毕竟那是太祖皇帝赐下铁卷的家族,即便有谋反之罪,有铁卷也不至于灭族!”
慈禧太后的第一步是找人,屠杀帅家之事,必须极为严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执行的人得相当可靠。她需要慢慢物色,从同治六年到同治八年,她陆续晋升了二十一个大内侍卫,这其中就有寇世勋,他从三等侍卫被晋升到一等侍卫,可想而知,他对老佛爷的那份衷心!
然而,这还紧紧是个开始。
同治八年二月的一天早上,慈安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小剩子奉命送诏书给慈禧太后,西太后正在梳头,就让他在门外侯着。
这小剩子仗着有东太后的恩宠,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有些不耐烦了,便不停的咳嗽。
慈禧太后心知肚明,让人送了一碗参汤过去,小太监不明事理,将送汤的丫鬟数落了一顿,丫鬟哭着回去向慈禧太后诉苦,慈禧太后特意将小剩子叫了进来,亲自将参汤递了过去。
这若是换作一般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儿有太后给太监端汤的,即便是亲王大臣也不曾享受过这般礼遇。
小剩子出生牛犊不怕虎,犯了倔劲,不但没接,而且回道:奴才是来送诏书的,不是来喝汤的,请太后用印,我好早早回去复命!
一旁的太监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喘,以为西太后一定会大发雷霆之怒,没想到,西太后笑呵呵的说道:“如此奴才,真是难得!诏书拿来我看!”
安德海在一旁也是看得糊涂了,他一眼就看出了小剩子分明是仗着东太后在后面撑腰,根本没把慈禧太后放在眼里!西太后今天不知哪来的如此好心情,竟能容得下。
安德海将小剩子递过来的诏书交给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并没有急着看,而是轻轻的将奏折放在床头的一堆诏书之上,然后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小剩子,道:“这诏书你家主子可看过了?”
“是!东太后已经用印,命我送到慈宁宫请西太后用印,然后送到养心殿!”
咸丰皇帝临终前,为制衡顾命八大臣,将自己刻有“御赏”和“同道堂”的两枚御印,分别赐给了皇后和懿贵妃,并颁诏说,此后新皇帝所颁的一切诏书,都要印有这两枚御印才能有效,故而诏书拟好之后通常都要送到西太后和东太后处用印,然后再盖上玉玺,才算生效。
慈禧太后哼了一声,抓过诏书狠狠的丢在小剩子脚下,道:“这就是你送的诏书?”
第055章 太后布局
小剩子吓得一机灵,诏书平铺在地上,他虽然不知道里面内容,但是却亲眼看见慈安太后盖了印的,而眼前的诏书却空空荡荡,只一行苍劲有力的楷书!
饶是他有天大的胆子,此刻也怕了起来,这等罪名,即便是慈安太后也担不起的,他双腿一软跪了下去,颤抖着双手要去拾起圣旨,却听慈禧太后道:“大胆的奴才,那是你看的么?来人拖出去,菜市口凌迟五百刀!”
缓了片刻,紧接着吩咐道:“小安子,你去给慈安妹妹送个信,就说我替她教训教训这个不守规矩的奴才!”
安德海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慈禧太后分明是从一堆等着用印的诏书中抽的一份,而那些诏书都是先送给西太后用印的,又怎么会有东太后的印章!
小太监一直低头答话更是不明所以,等他想明白的时候,身上已是千疮百孔!
其实,这件事也很稀松平常,谁都知道两宫太后面和心不和,西太后借机杀了东太后身边最得宠的太监,也算正常,可是没有人会想到,其实西太后是故意的,她已经酝酿了很久很久。
安德海将小剩子被杀的消息告诉了东太后,东太后十分伤心,这笔账虽然记在了西太后的头上,但是气却要从安德海身上撒。
同治八年十一月,慈禧太后命安德海出宫,寇世勋等二十几个侍卫跟着,为皇帝采办大婚用品,安德海十分高兴,风风光光的走出紫禁城,一路上犹如钦差大臣到访,各地官员迎来送往,恭迎奉承,甜言蜜语,安德海一下子神气了起来,可是他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刀山火海。
刚走进济南府就出事了,济南府尹接东太后密旨:安德海绞刑,随行人员砍头。
本以为太后老佛爷会来营救,可是老佛爷只救了寇世勋等人,他们被流放宁古塔,安德海还是死了。
现在想想,其实安德海的死是慈禧太后一手策划的,只是借东太后的手杀了他。
慈禧太后杀了东太后最得宠的太监小剩子,其实她知道慈安太后不会善罢甘休,派安德海去给东太后送信,已经暗露杀机,凭他对东太后的了解,她是有意让东太后记恨安德海。
派安德海出去筹备皇帝大婚之物,只是给东太后个杀人的借口而已。
世祖皇帝在乾清门立下铁牌太监不得出宫,并不是谁都敢违背的,在当时两宫太后垂帘听政的时期,西太后很确信,东太后不会不管,加上小剩子的恨,安德海其实踏出紫禁城就已经注定踏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而等待西太后来救,更是一个笑话。
安德海的死其实都是为了收买寇世勋等人。他们二十几个大内侍卫一路流放到宁古塔,天寒地冻,生死未卜,寇世勋等人彻底绝望。
当牛犇握着密旨将他们从披甲人的奴隶重新变成自由人的时候,你能想象他们对西太后的感恩么?
二十几条汉子向京城的方向常跪不起,热泪盈眶!
当牛犇告诉他们这里有西太后的仇人的时候,他们义愤填膺,无所顾忌的拿起了屠刀……”
“我爹?”牛一刀大惊失色。
“嗯,其实西太后最初并没有打算让你爹参与屠杀帅家。小剩子被判凌迟,牛犇第一次上刑场,可能是太紧张,刀数不足,人就死了。这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还是被报给了西太后。慈禧太后最初的意见是仗责八十,可是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召见了牛犇,给了牛犇两道密旨,一张在你手里,另一张救下了寇世勋等人!牛犇就是有一百个不情愿,可是他是有罪之人,慈禧太后可以判他死刑罪诛九族,他不得不带着密旨以回乡祭祖为名来到文曲镇。于是,一场杀戮开始了,帅家上下被满门屠杀!”马赛花说完,长叹一声,目光凝滞。
牛一刀更是五内翻滚,他不知道马赛花所说是真是假,一切听起来都如同天方夜谭。他尽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仔细琢磨马赛花所说的一切。
“妈妈,如你所说,若是真的,现在寇世勋……”
“事还没完,你爹还有寇世勋他们,其实都是棋子,在慈禧太后的摆布之中,他们杀完帅家之后,命也就到头了!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天河大牢准备将他们全部灭口,没想到你爹命大逃出来了,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只有你爹逃脱了,没想到还有寇世勋!”
“神秘的力量?”
“是的,至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应该是西太后的人,很可能是叶赫族后人!”
牛一刀冷笑一声道:“这就不对了,即便我爹逃过所谓的神秘力量的灭口,可是他回到京城,见到了老佛爷,却平安无事,对么?”
“哼,你反应的还够快。这就说回来了,据说你爹回来的时候,向皇帝觐见了一件珍宝,而得以活命!”
“什么珍宝?”
“丹书铁劵!”马赛花盯着牛一刀一字一顿的说道。
看着牛一刀一脸吃惊的样子,马赛花冷笑道:“你还年轻,所以很多事你根本不懂,你爹牛犇似乎从接到密旨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退路,所以,在屠杀帅家之时,他抢到了最重要的东西,并且活着回来了!更高明的是,他把铁卷献给了皇上,太后即便想杀他,也会顾忌皇帝手上的丹书铁劵,所以这么多年来,你爹能平安无事!可是,寇世勋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所以他被判凌迟,你爹会坐牢,太后实在不想让当年的一切让任何人知道!你明白么?”
牛一刀看着有些发旧的圣旨,愣愣的出神。
他不知是否该相信这一切,牛一刀偷眼去看马赛花,只见马赛花两眼紧闭,脸上极为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难道这些都是真的?
马赛花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仅仅是为了三万两银子么?
牛一刀的心中腾起种种疑惑。
“妈妈,你既然能猜到这一切,就一定有办法救我爹,对不对?”牛一刀问道。
马赛花半晌没说话,她像是一尊佛像一般,端端正正的坐在蒲团上,双手放在怀中,呼吸均匀,脸色平静。
白眉老和尚无声无息的走进来,在二人面前各放了一碗茶,又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外面响起寺庙的钟声,清脆悠远。
淡淡的茶香在屋子里弥漫,牛一刀端起茶碗,一饮而尽,从喉咙到心田都觉得温暖,不由得困意来袭,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马赛花慢慢睁开眼睛,盯着牛一刀,看了片刻,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道:“也许只有你能救你爹!”
牛一刀只觉得那笑容那么的模糊,甚至遥远。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晃着身子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外面是宽敞的佛殿,站在巨大的佛祖像脚下,牛一刀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模糊的双眼中,全是马赛花涂满胭脂,苍白而诡异的脸,他觉得一阵头疼,然后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056章 命在旦夕
寒月回家后,迟迟不见牛一刀回来。又等了一天一夜,仍然毫无消息。老太太陈氏坐不住了,再次吩咐牛千刀和牛百刀带人去找。
一家人将京城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牛一刀的踪迹,这才发现老太太陈氏的担忧或许是对的,惹事的祖宗不见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似乎一把悬在头顶的剑,随时都会落下。
第四天晚上,一家人正愁眉苦脸的琢磨去哪找牛一刀的时候,老管家牛福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陈氏的房间,“老太太,三少爷回来了!”
“人呢?”陈氏惊喜异常,可是再一看牛福哭丧的脸,又立刻意识到不对劲,老三回来了,为什么不自己过来?
她吓得一头冷汗,急道:“老三怎么了?”
“老太太,你先别急!三少爷是被人抬回来的,人昏迷不醒,已经找郎中看过了,但是没看出来是怎么了,大小姐已经求大阿哥去请御医了!”
“人呢?现在在哪?”
“在三少爷屋里呢……”
陈氏不等牛福说完,从炕上下来,踏上鞋,就那么拖拉着快步向牛一刀房间奔去。牛福还是第一次见陈氏这么匆忙,连鞋都没提。
牛一刀的屋里已经挤满了人,寒月趴在床边,撅着嘴攥着牛一刀的手,见奶奶进来,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淌了下来,她一头扎进奶奶的怀中,一边嘟囔着“奶奶,你救救三哥……”,一边放声大哭。
老太太陈氏搂着寒月在床边坐下,她仔细查看了一下牛一刀,只见牛一刀双目紧闭,脸色红润,呼吸均匀,和睡熟了并无两样。
“怎么回事?”陈氏问道。
“傍黑天的时候,两个和尚把他抬回来的,说是在白马寺山脚下发现的,开始以为是死人,后来摸了摸还有气,以为是喝醉了,可是怎么叫也叫不醒。因为见过老三在白马寺上香,所以就给送回来了。我立刻请了郎中,可是一连请了三个都瞧不出什么毛病。没办法,只好请您过来看看,俊梅已经去求大阿哥,看看能不能把最好的御医请来!”
牛千刀说着,从床头拿过来一个布包,神色凝重的展开后递到陈氏面前,接着道:“这是从老三身上找到的!”
看着牛千刀严肃的表情,陈氏心里一紧,布包里,包裹着一个黄色卷轴,和一个牛皮信封。
陈氏打开黄色卷轴,里面露出嵌着龙爪金丝的绫锦,两端是透明的玉轴,竟是圣旨!
陈氏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用略微发抖手展开圣旨,祥云瑞鹤之上,端正的写着一行字:特命刑部刑官牛犇东出山海关,凌迟棋盘镇帅家全部男丁,钦此!
醒目的玉玺隐在两条盘龙之中,威严醒目,玉玺印下面,还有一方红色小印:同道堂。
陈氏只觉得头嗡的一声,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她慢慢闭上眼睛,只觉得四周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逼近自己,因果巡回,终究还是跑不掉的。
她摸出佛珠,默默的诵起经书: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屋里的人都静静的听着,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陈氏诵完一段经文,慢慢睁开眼睛,她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对折的宣纸,简单的四行字:仙茅龙草,地蛇血,蚁骨,曌。
陈氏凝眉看了许久,却并不明白这是在说什么,看上去像是药方,却没有一味药是认得的。
“东西你们也都看过了,想必有些事也瞒不住了,关于这份圣旨,我是没有见过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件事,是要告诉你们的。四十面前,牛犇第一次上刑场的时候,凌迟小剩子,刀数不足人死了。此事说起来,杀身之祸。若上面震怒,灭门也是可能的。”
陈氏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道:“后来老佛爷面见牛犇,要他以祭祖为名去了文曲镇,戴罪立功。若牛犇不同意,则满门抄斩,牛犇无奈之下,不得不答应,但是也言明绝不做杀人越货之事。”
“他在文曲镇等了三个月,有人传来口谕,要他将帅家男丁凌迟,不取性命但要以示惩戒,牛犇深思熟虑之后,将帅家男丁每人胸口凌迟六刀,也就是六斗鱼鳞,伤口很浅,并不致命。谁知道当天夜里,帅家惨遭灭门,所有男丁都死于非命,身上除了凌迟刀口,没有任何伤痕,当时验尸的仵作钱六指,虽然明知六斗鱼鳞不至死,却查不出其他致命伤。查海将军将牛犇抓入大牢,并请旨如何处分。得到的圣旨是斩立决。”
“啊?”众人一惊,这不是杀人灭口么?
陈氏颤抖的手快速的拨动佛珠,可以看得出,虽然事隔四十年,她的内心依然难以平静。
“牛犇知道后,病倒在牢中,幸亏寇世勋和一个帅家的马夫,才能够死里逃生!”
“寇世勋?”众人都是一惊。
陈氏道:“不错,寇世勋和牛犇一块被抓入狱。寇世勋因跟随安德海出宫,被流放宁古塔,老佛爷将他赦免,并命他带人将帅家包围,帅家男丁是他带人绑起来的,动刀的是牛犇。他们全部被抓入大牢,跟随寇世勋的那些侍卫,首先被斩首。就在寇世勋和牛犇临死的头天晚上,一群黑衣人夜袭大牢,所有狱卒和守卫都被杀死,而且死的极为惨烈,各个被剃为白骨。”
“天河白骨案?”牛千刀惊呼。
这件事他听说过,被列为满清第一大奇案。
同治八年春,天河县大牢发生了一起惊天的大案,牢里的狱卒、囚犯和守卫,一共一百三十一人被杀,可怕的是现场横着一百三十一具白骨,根本无法辨认谁是谁。
宁古塔将军查海看过现场之后,一面派人搜捕罪犯,一面向朝廷请旨,京城得知后,连皇帝也震惊了,派出钦差大臣和御林军亲自协助查海破案。
然而,查了三个月,却只查到当时大牢中有一百三十四个人,只有一百三十一具尸骨,说明有三个人逃生了。其他的一无所知,从此这桩案子变成了悬案。
坊间关于天河白骨案的传说有很多,甚至有妖魔鬼怪之类的。牛千刀没有想到,竟然父亲也曾经历白骨案,并且逃生,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如此残忍,杀人剃骨?
第057章 御医把脉
陈氏表情凝重,点点头道:“当时囚牢里还关着一个人,是帅家的马夫,因为外出晚归而幸免,却又因为他是帅家唯一活下来的人而成为嫌疑犯,被捕入狱。查海将军决定杀掉牛犇和寇世勋的头天夜里,那位马夫告诉牛犇和寇世勋,黑衣人是冲他来的,他负责引开这些人,让他俩趁乱逃走,并且给他俩指了一条出路。”
“原来,马夫早已经计划好了要逃狱。”
“寇世勋扶着牛犇在马夫的指点下逃出大牢,路上为了避免有人追杀,两个人分头逃跑,牛犇选择了回京,他想着死也要死得明白!而寇世勋选择了相反的方向,逃入了长白山,从此再无音信!”
“牛犇回来后,被秘密押入天牢,没有老佛爷的旨意,谁也不能见?后来是托了滕王爷找到东太后,才把牛犇救了出来!这件事也就永远无人得知!我也是后来才听牛犇说起,惊心动魄,又匪夷所思!没想到当年还有一份旨意,牛犇却从未提起!”
“奶奶”,一直沉默的牛百刀说道:“帅家究竟是什么人,老佛爷为什么要凌迟帅家,却又不杀人?”
“据说当年太祖皇帝屠叶赫城,叶赫族男人被凌迟处死。而带人破城的正是帅家祖上,老佛爷为报族恨,找到隐世于民的帅家后人,将帅家男丁象征性的凌迟,以示复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暗中作祟又将帅家灭门,害了你爹和寇世勋。”
“帅家人的死,似乎和穆占元的死有几分相似?”牛百刀喃喃自语道。
“是谁杀了天河大牢的人?一直都没查到么?会不会也是那些黑衣人杀的帅家人?”寒月眨着眼睛,好奇的问道。
“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这么多年,都一直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听你爹说,帅家应该就是这些黑衣人杀的,他们后来发现帅家有一个男婴死里逃生,这才将天河大牢所有人全部杀害,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找那位马夫,寻找帅家男婴的下落。”陈氏道。
牛千刀接过话来,道:“有传闻说,这些人很可能是叶赫族后人。”
“哦,怪不得成了悬案,谁敢查!”寒月叹道。
众人凝眉思索之际,一个下人来通禀,御医张大人来了。
张大人皓发皆白,走起路来都得丫鬟搀扶着,一步三摇,若不是大阿哥载若的面子,他肯定不会亲自来。
牛千刀将张大人让进来,老人家没有急于搭脉,而是先认真的查看了一下牛一刀的身体,里外上下都查看了一遍,这才搭脉。
看着御医张大人越来越严肃的表情,一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陈氏更是紧张的手抖,佛珠哗啦哗啦的拨动的毫无节奏。
牛百刀的心底泛起一股酸意,奶奶对三弟的疼爱是最多的,从小到大,无论老三惹了什么祸,奶奶都不会生气,天塌下来也会替他顶着。
就像这次赌输了老宅,也没见奶奶如何惩罚,这份包容和疼爱,全家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张大人终于放下牛一刀的手,捋着白胡子,翻着眼皮想了一会儿,官气十足的说道:“贵府三公子时日不多了,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张太医的话令牛家顿时陷入巨大的悲哀,寒月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老太太陈氏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悲伤,可是依然忍不住泪眼婆娑。
张太医冷漠的摇了摇头,颤颤巍巍的起身,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门口的暗影里,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张德亮,三少爷得的什么病?”
张太医一愣,作为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御医,除了皇上和太后,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牛家人也是一愣,倒是俊梅立刻听出来,这是大阿哥载若的声音,刚才张太医进来的时候,全家人的注意力都在御医和牛一刀身上,谁也没理会大阿哥载若什么时间进来的。
一个憋红了脸的下人,局促不安的站在大阿哥身后,显然是大阿哥嘱咐他,不让他通禀的。
俊梅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几步来到载若的跟前,缓缓曲身施礼,哽咽着道:“见过贝勒爷!”
张太医虽然没将载若放在眼里,可是毕竟是皇亲国戚,加上最近宫里流传大阿哥载若将被立为太子,自己再高的威望,终是人臣,于是立刻颤颤巍巍的要跪倒扣头。
“礼就免了吧,三少爷什么病?”
张太医一连咳嗽几声,喘着粗气,答道:“脉如麻子之纷乱,细微至甚。盖卫枯荣血独濇。轻者三日死,重者一日殂矣。”
载若也是一惊,道:“三少爷前两天还生龙活虎,在刑场之上与李莲英对峙,为何今日突然病入膏肓?”
“依老夫看来,应该是中毒所致!”张太医捋着胡子,不许不急的说道,他见过太多生生死死,所以对他而言,似乎牛一刀的生死平常不过。
“中的什么毒?难道无药可解?”
“三少爷脉相时而急促猛烈,时而平滑若无,乱如麻团。老夫无能,看不出中的什么毒,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平常人的脉相能变得如此杂乱,必是中毒所致,并且从三少爷的脉相来看,已是命悬一线,多则三日,少则一天,天仙下凡恐怕也无能为力!”
“至少也要开些药,试一试吧?”俊梅插嘴道。
换做平日,张太医肯定少不了一通数落,但是今日有大阿哥在,张太医有什么脾气也得忍着。他冷冷的道:“用什么药也是白费,弄不好反而会加快他体内的毒发作,你盼着他早死么?”
俊梅闻听,捂着嘴拼命摇头,吓得不知所措。
“张太医,我这儿有个方子,你不仿看一下?”陈氏说着,从信封里抽出药方,递给了牛千刀。
牛千刀将药方呈给张太医的时候,牛百刀已经搬了把椅子塞到张太医身下。
张太医的嘴角略向上扬,满意的看了看牛百刀,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可是,屁股刚挨着椅子,呼的一下又站了起来,那股劲根本不像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这……这……这是哪来的?”张太医有些激动。
第058章 神秘药方
众人没言声,默默的将目光投向陈氏。
陈氏道:“老三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张太医给瞧瞧,这是一副药方吧?”
“这几位药,若有一位,也足以起死回生。”
张太医一脸激动,目光炯炯,颤抖着手,抖得宣纸沙沙作响,他换了口气,缓身坐下,道:“仙龙草只在五代唐筠州刺史王颜著《续传信方》有记载,传说唐明皇纵欲过度,身心憔悴,体力不支,昏倒后人事不省,遍请名医,无人可治。人事尽,举朝丧。恰西域道人来拜,婆罗门僧进药仙龙草,上都僧不空三藏碎而煎之献明皇,服之有效,龙体康复,夜夜笙箫不倦,视为奇方。上都僧不空三藏饮药渣,安心敬佛,容颜不老,精力充沛,寿一百五遂终。”
“王颜称此药为婆罗门参,有起死回生之力。然后世可望而不可及,寻尽天涯而不得。世间是否真的有此药,不得而知。但是我相信它是存在的。”
张太医说完,指了指药方,接着道:“这几味药都绝非寻常之物,别说是凑齐,就是找到一味,也比登天还难。《山海经》载,太白之巅有青蛇,名曰地蛇,身小如指,长眠地下,掘洞而眠,逢夏至日而起,觅食产子后复入眠,寿千年,身剧毒,遇敌而红,释血而亡。”
“地蛇血并不是真的指血液,而是地蛇在遇到危险时,浑身上下会变成血红色,然后由体内释放出一股具有刺鼻臭味的红色分泌物。地蛇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又生活在长白山顶的地下冻土层中,几乎没有天敌,它苏醒的时间也极为短暂,只在夏至日前后的十几天里,所以要想得到地蛇血,其难度可想而知。”
“另外,地蛇血近乎于气体,一瞬间就会消失,很难捕捉,这就令它几乎不可能流传于世。很多人,身患绝症,为了找寻地蛇血,常年生活在长白山,却穷尽一生也没有找到地蛇血。”
寒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从大喜落到大悲,可是她又有些不甘心,追问道:“那蚁骨呢?”
“蚁骨或指蚂蚁骨头,或是民间偏方,老夫闻所未闻,不知是何物,可能是有人随便写的吧!”张太医有些感慨的说道。
牛百刀虽然佩服张太医的学识和医道,但是也知这些御医常年给王侯将相看病,多半都是照本宣科,医书上没有的方子,他们向来不敢用,久而久之,脑袋也就僵化了,一些流传于民间的偏方和土方,他们向来不屑一顾。
自己虽然不懂医,但是却相信,这蚁骨不一定就真的指蚂蚁骨头,或许另有所指。
他虽然心里这样想,却并不点破,微笑着对张太医恭敬道:“张太医不但学识渊博,医术精湛,为人竞这般坦诚,不愧为大清的医圣,受教受教!”
张太医听着十分受用,虽然自己一直以大清朝最好的郎中自居,但是当别人如此赞赏自己的时候,心底的那份喜悦和自豪依然会油然而生。他得意的捋着白胡须,腰板笔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牛百刀接着道:“太医可知道这最后一位药所言为何物?”
“那不是药!”张太医斩钉截铁的说道:“《资治通鉴》记载——永昌元年十一月,凤阁侍郎河东宗秦客,改“天”“地”等十二字以献,丁亥,行之。太后自名“曌”,改诏曰曌。宗秦客,是山西蒲州人,和武则天是亲戚,从小就和武家有来往,他知道武则天原来的名字叫“武照”。在武则天还是皇后时,他与许多朝臣一样,非常佩服武则天的治国才能,经常出入宫中劝说武则天当皇帝。当时,武则天当皇帝受到一些朝臣的极力反对,因而阻力很大,说从来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武则天想当皇帝是乱伦之事,是阴阳不合,是乾坤颠倒,更有甚者骂作“母鸡啼鸣,家败人亡”。”
“为了给武则天当皇帝制造舆论,驳倒那些反对派的言论,宗秦客就造了这个“曌”字,来到后宫,献给了武则天。他给武则天讲了这个字除了日月当空普照天下的意思外,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层表示阴阳一体的含义,很符合她女人当皇帝的心境,又和她的名字“照”字同音。武则天正是需要帮助和支持的时候,一听宗秦客所说的意思心中十分高兴,马上就采纳了宗秦客的意见,把自己的名字由“武照”改为“武曌”。”
张太医侃侃而谈,却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
众人几乎是屏住呼吸在听,提及武则天,对于时下的朝野来说都是个极为敏感的话题,保皇党一直将慈禧太后比作武则天,所以一般人提及武则天都会有意避而不谈,或者一语带过,张太医上了年龄,加上牛百刀的一番恭维,卖弄学问的同时,无意中说了禁忌的话,自己却没有发觉,直到注意到众人的神情,才知道犯了禁忌,冷汗随之从额头流下。
尤其是大阿哥载若阴冷的目光令他不寒而栗。
张太医立刻从椅子上站起,用衣袖拭了拭额头,集中生智,接着道:“其实这个字很简单,日月代表一切力量,所谓太极生两仪,这个日月就是代表阴阳,也代表宇宙万物,一切“有”,而空又说一切都是“无”,是佛教中讲的万色皆空的含义,一切的力量也都是虚空,这个字可以说是菩萨的境界,拥有一切力量,却也看穿一切的本质是空。写药方的人,似乎在提醒什么,又似乎是告诉用药的人,若有幸找到解药,也需清心寡欲,一心向佛,才能靠时间慢慢化解体内的剧毒!”
张太医的一番解释,本意是想转移众人的注意力,避免有人给他安个诋毁太后的罪名,却无意中给老太太陈氏点破了药方的秘密。
陈氏盯着药方,长出一口气,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义,不顾张太医和载若等客人还在,对老管家牛福道:“备车,我要去白马寺!”
众人都是一惊,牛福看了一眼陈氏,见老太太目光坚毅,知道无法劝说,默默退下去准备。
张太医正愁怎么圆场呢,正好借机,道了别,在丫鬟的搀扶下,狼狈离开,和来时的趾高气昂、不可一世判若两人。张太医回去后就病倒了,再也没能起来。
第059章 滕王奏折
牛福备好车,垂手站在门口,老太太陈氏和大阿哥客气了两句,便急匆匆的上了轿,临走吩咐牛福将鹤年堂老板鹤云天送回来的老酒一并带上。牛犇出事后,鹤云天将牛家寄存在老店的老酒全部送了回来,一来是想和牛家撇清关系,以防受牵连;二来凌迟之刑已废,再也用不到了。
大阿哥载若目送陈氏出门,满腹心事,却并不急着走,扫了一眼俊梅,低头向后花园而去。
俊梅红着脸,低着头,从后面跟上。
大阿哥默默的走在前面,心潮澎湃,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去父亲庄亲王的书房请安,发现父亲不在,于是他偷偷的翻看了父亲桌上的奏折,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一份滕王的奏折竟是参的牛犇,载若反复看了三遍,吓得一身冷汗。他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房间,依然惊魂未定。滕王奏章,参了牛犇四项罪,第一条是同治八年,刑场上行刑凌迟刀数不足,而犯人已死;第二条罪是同治九年参与帅家灭门惨案,凌迟帅家男丁十二口;第三条罪是光绪三十四年,凌迟犯人刀数不足;第四条罪是贪匿帅家免死铁卷!奏章里更是详细的记述了每一件事的过程,读罢如身临其境一般。
载若心神不宁,奏章内容他虽不是十分了解,但是凭着在皇宫出入二十多年的经验,他清楚的知道这份奏折的份量。他急忙命人将老师候祖霆请到了自己的密室。
候祖霆是太林院的翰林,光绪三年受两宫太后之命为帝师。光绪二十四年,戊戌政变失败,慈禧太后将光绪皇帝囚禁于赢台,同时将帝师候祖霆打入天牢,庄亲王花重金贿赂牢头,用一个穷人的命换了候祖霆的命,也就是常说的宰白鸭的办法将其救出,牢头担心日后东窗事发,于是用铁刺将候祖霆的容颜尽毁,那张恐怖的脸,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噩梦不断。庄亲王命人造了一块铁面具,给候祖霆戴在脸上,将他藏于府中,改名候羽年,给载若当了老师。载若只知道这位老师神秘莫测,却并不知道他的来历。庄亲王之所以冒着巨大的风险救下候祖霆,一来是因为爱惜他的才华,二来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自戊戌政变之后,所有人都明白,皇帝和太后视同水火,明争暗斗。虽然戊戌政变太后夺权,但是谁也不敢说太后能长久,庄亲王是光绪皇帝的弟弟,他十分同情哥哥,可是表面上却又不得不表现的忠诚于太后。
庄亲王深知光绪帝对候祖霆的感情,一旦有机会重掌天下,必然第一个为候祖霆平反,所以他冒着巨大的风险救下了候祖霆,并安排候祖霆当了儿子载若的老师。
候祖霆听载若说完滕王奏章,捋着山羊胡想了片刻,道:“大雨欲来风满楼,京城恐怕又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载若大瞪着眼睛,问道:“老师,您何出此言?”
候祖霆眯缝着眼,道:“这份奏章虽然参的是牛犇,但是你仔细去想,其实参的是另外一个人!”
载若歪着头想了半天,却也没想明白老师说的这个另外之人是谁,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候祖霆抬手指了指天,载若凝眉看着,又举头看了看,光秃秃的屋顶什么也没有!
候祖霆无奈的长叹一声,载若的脸微微一红,心中有气却不敢发作,只得扮作个渴求知识的学生模样,那份无知也不用刻意表演,浑然天城!
“我所说的乃是大清朝的天!”
“皇上?”
“被囚之人,连荒草都不如!”
“太后老佛爷?”
“正是!”
“这奏章参的是老佛爷?”载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很多事,你并不知道!你了解滕王么?”
“这个?”载若想了想,道:“只是听我爹说,滕王是唯一一个剩下来的异姓王爷!”
“不错,圣祖皇帝平定三蕃之乱后,大部分的异姓王爷都被削为平民,唯有滕王依然保持王位。滕王府几百年来从不参与国事,极少与朝臣来往,几乎到了足不出户的程度。王位世袭罔替,都是家中长子承袭,娶媳嫁女也只与民间百姓来往,从不与朝臣结亲。据说滕王府家规极严,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承袭了几百年,历代皇帝对滕王都是礼遇有佳!滕王祖上跟随太祖皇帝横扫关东,战死沙场,太祖皇帝封其为滕王,几百年来,人们已经渐渐淡忘了这位王爷,没想到现在突然上了奏章,而且矛头直指慈禧太后,真是平地一声雷!”
“老师何以看出这份奏章参的是太后老佛爷?”
“牛犇之罪,看似是他个人所为,但是实际上每一条都和老佛爷有关,第一条凌迟刀数不足犯人已死,当年是老佛爷免掉的;屠杀帅家,也是老佛爷派他去的;此次凌迟出事至今没有结果,只是下了大狱,其实也是在等老佛爷的懿旨;至于贪匿免死铁卷,其实说白了还是帅家被灭门之事;这奏章上所列的罪名,其实只有帅家之事才是他想说的,帅家对大清有不世之功,又有太祖丹书铁卷,却遭人一夜屠戮,惨死殆尽,若追究起来,定会牵扯到慈禧太后,世人皆知叶赫家族和帅家有仇,此奏章提到帅家和铁卷之事,就是希望皇上能查明帅家被灭门的真相,你说是不是矛头直指慈禧太后?”
载若如梦方醒,咋舌道:“滕王府的胆子真够大的,竟敢向皇帝状告太后!”
候祖霆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铁面具,道:“痛恨太后之人有很多,只是摄于太后的淫威而敢怒不敢言。如今太后病重,想来也没多少时日了,这份奏章递上去,或许是给皇帝提醒,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可是,我听闻皇帝病的也很厉害,因为皇帝膝下无子,太后已经在秘密选储!”载若说着,眼中放着光。
候祖霆早已经看透载若的心思,笑道:“皇帝之病在心,他年富力强,总会熬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牛犇之事做好文章,或许还有出头之日,否则这天下就不知是何人之天下了!”
第060章 清之张相
“老师此言差矣,这天下终究是爱新觉罗的天下!”载若说着,嘴角勉强挤出几分虚伪的笑。
候祖霆对载若再了解不过,载若心中的事,他一清二楚。
“殿下,此时说这话未免为时尚早,你不记得我常和你说起的《武周传》么?”
戊戌政变之后,候祖霆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本民间野书《武周传》,书里淋漓尽致的描述了一代女皇武则天是如何一步步想将李家天下变为武家天下的故事,虽然里面的很多事情都属于民间传说,并无正史可以考证,但是却也似乎说得头头是道,载若自然明白候祖霆是以武则天暗指慈禧太后!
“您的意思,这天下还能姓了叶赫不成?”载若反问道。
候祖霆沉默不语,一场牢狱之灾并没有让他改变多少,年少轻狂的躁动变成了深藏不露的斗志,他要复仇,更要救皇帝走出牢笼……
“大阿哥,有些话,我不方便讲得太直白,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太后病重,她最关心的无非是大清帝国皇位,她若想死后太平,你觉得最合适的选择是什么?”候祖霆道。
载若低头沉默了,两年前太后在颐和园召见他后,对庄亲王说:“大阿哥才貌双全,大清后继有人啊!”从那时开始,宫内宫外都将载若视为太子,连光绪皇帝也对载若这个亲侄子十分信任,每次相见都会尊尊教诲,关心他读什么书,对国家大事有如何见解,老师候祖霆教给他的东西十分符合光绪皇帝的胃口,让叔侄两人变得更加亲密。从此,载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频繁的出入官场结交朝臣,也更加敬佩老师候祖霆,那颗怀有鸿鹄之志的心跳得更加兴奋!皇帝和太后重病的消息传来后,他暗中不知高兴多少回,急切而难耐的心令他坐卧不宁。
“老师,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载若狠狠的说道,眼中露着凶光。
候祖霆隐藏在铁面具下的脸露出了得意的笑,他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载若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整个人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呆做一团。无奈中他看到候祖霆的铁面具,似乎重新找回希望,多少次他问过老师为什么带着铁面具都没有得到答案,父亲也对他守口如瓶,但是他心中却始终有一个念头,眼前的这个怪人一定是父亲请来的高人,他是来帮助自己成就梦想的!想到这里,载若起身鞠躬施礼道:“请老师教我!”
候祖霆并没有什么反应,这个礼他受的理所当然,“大阿哥,王爷去哪了,你可知道?”
载若被这冷不丁的一句话问得一愣,道:“不知道?老师怎么问起这个了?”
“大阿哥的心事王爷是知道的,他也是在帮忙的,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是去了慈宁宫试探老佛爷的口气去了!”候祖霆道。
载若傻愣着,他完全不知道老师为何要说这个。
候祖霆看出了载若心中的疑惑,笑道:“大阿哥,我来问你,为何武家大周的天下最后又交回了李家?”
载若眉头一皱,仔细想了想道:“《唐史》对这件事记录的很清楚:圣历元年,武则天的侄儿武承嗣、武三思数次使人游说太后,请立为太子。武则天犹豫不决。狄仁杰以政治家的深谋远虑,劝说武则天顺应民心,还政于庐陵王李显。当时,大臣李昭德等曾劝武则天继续以四子李旦为嗣,但没有为武则天接受。对武则天了解透彻、洞烛机微的狄仁杰从母子亲情的角度从容地劝说她:“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附姑于庙者也。”武则天说:“此朕家事,卿勿预知。”狄仁杰沉着而郑重地回答:“王者以四海为家。四海之内,孰非臣妾?何者不为陛下家事!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义同一体。况臣位备宰相,岂得不预知乎?”最终,武则天感悟,听从了狄仁杰的意见,亲自迎接庐陵王李显回宫,立为皇嗣,所以在狄仁杰和张柬之等重臣的极力劝说下令武则天放弃了传位武家的念头!”
“这只是其一,大周的兵权在最后时刻落到了狄仁杰和张柬之等人的手上,神龙元年正月,武则天病笃,卧床不起,只有宠臣张易之和张昌宗侍侧。宰相张柬之与大臣敬晖、崔玄暐、桓彦范、袁恕己等率羽林军五百余人,冲入宫中,杀张易之兄弟,武则天被迫传位给太子李显,病榻之龙已经回天无力,这才是根本原因!”
载若似乎听明白了,急道:“老师的意思是要保住爱新觉罗的天下,最重要的是兵权?”
“还要有狄仁杰!”候祖霆道。
载若立刻热血沸腾起来,道:“老师,学生才疏学浅,请您指点,谁为张相,谁为狄公?”
候祖霆朗声一笑道:“若是老朽猜得不错,狄公在慈宁宫!”
载若眼中放光,这才明白老师的意思,接着道:“谁为张相?”
“大阿哥以为谁当为张相?”候祖霆反问道。
“学生不知!”
候祖霆看着载若起伏不平的胸口,低声道:“汝当为张相!”
载若又惊又喜,脸上掩饰不住的洋溢着笑容,“老师可教我如何为张相?”
候祖霆再次捋着山羊胡道:“大阿哥觉得现在谁是张相?”
载若思索了片刻道:“礼部尚书、军机大臣袁世凯!”
“若他能为你所用呢!”
“老师,袁世凯从小站练兵起,就不断培养亲信,今日之局非一日之功,他怎会听我的?”
“有皇命,既有权,舍家财,终有军!一旦风起雨至,自然就会有人寻找避雨之地,大阿哥他日乃大清之主,他不听你的,听谁的?”候祖霆道。
载若听得清楚明白,他似乎看到自己一身戎装检阅众军的飒爽英姿,心中不免窃喜,再次抱拳道:“请恩师指点一二,助学生一臂之力!”
第061章 帝师谋逆
“这滕王奏章是个大好机会,太后病重,正是多疑之时,大阿哥可先一步将奏章内容告知太后。滕王为汉人,不问朝政,太后必疑心袁世凯鼓动汉人谋反,必然夺其兵权,谋其性命,殿下可安抚袁公,许以高官,密露太后削权夺命之意,袁公自当感激涕零,为你所用。皇宫内外痛恨太后之人比比皆是,只是敢怒不敢言,若有人揭竿而起,则必一呼百应,此乃天时;八旗旧部多追随王爷,更不愿看到天下落入叶赫家族或汉人手中,举目大清,满人之中,可担重任者,唯大阿哥一人,他们定当鼎力支持,此乃地利;朝野上下密谋营救皇帝之人,蠢蠢欲动,黎民百姓,深受太后之苦,翘首以盼,此乃人和;孟子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载若听得热血沸腾,心中不禁暗暗佩服候祖霆的心机,看着他冷冰冰的铁面,不由得也害怕起来,他不知道这张铁面之后,隐藏着怎样可怕的一张脸!
师生二人对坐良久,各怀心事。载若冷静之后,又犯起了犹豫,道:“恩师,若太后问起消息从何而来,学生该如何回答?”
“大阿哥如此聪明之人,怎么连牛家待嫁闺阁之人也忘了?何况据我所知,牛家的老夫人乃是滕王母亲的贴身丫鬟,奏章状告牛犇,这么大的事,定会有人秘密通知牛家!”
“可是,滕王缘何状告牛家?莫非他是……”
载若没有说出保皇党三个字,可是在这个时候敢和太后做对的人,都有可能是保皇党。滕王爷虽然从不过问政事,但是在朝中却是威望显赫,汉臣自不必说,连很多满臣都对他恭恭敬敬。他和康有为梁启超关系非同一般,戊戌政变,滕王虽没有公开支持康梁,但是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滕王是支持变法的,戊戌政变后,西太后大肆捕杀变法人士,却并没有动滕王一下,可见滕王的地位。光绪皇帝曾不止一次和自己提到滕王,褒奖赞许之词毫不吝啬。细想之下,即便滕王不是保皇党,也定然和保皇党有联系。大阿哥偷偷看了一眼候祖庭,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熟悉的老师变得陌生起来,甚至他的铁面有些冰冷,隐约中他能感觉得到候祖庭似乎也和保皇党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牛一刀夜入滕王府,侮辱了紫绛公主,滕王爷碍于情面,以牛一刀为保皇党名义,将他送入大牢。牛百刀重金贿赂袁世凯,参加大内侍卫穆占元的验尸,查明穆占元之死并非牛一刀所为,于是牛一刀被释放,滕王爷怒而上本,参牛犇之罪,这才有了滕王奏章。可是,老佛爷并不知道这其中细节,恰此重病之际,必会疑心重重,殿下,千载难逢的良机,不可错失!”侯祖庭侃侃而谈,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这更加加重了载若的疑心。
载若此时已经全部明白,候祖霆已经为自己谋划好了这一切,他恍惚间突然发现眼前这个老师虽然足不出户,却无所不知,神通广大。他更加确定,自己面前的很可能就是一个保皇党。载若不漏声色,似乎是无意提起,试探道:“老师,你对保皇党怎么看?”
侯祖庭何等聪明,他放声大笑,目漏凶光,道:“你我皆是保皇党耳!”
载若一愣,不明白侯祖庭的意思,略显不悦,道:“老师此言何意,学生从未见过保皇党,怎么会是保皇党?”
侯祖庭笑道:“殿下有所不知,牛百刀能够验尸穆占元,不光是袁世凯从中周旋,最关键的是他是以殿下之名去的。殿下仔细想想,若太后认定牛一刀为保皇党,则救他出牢狱的人也必然和保皇党有关,殿下如何解释?”
载若吓得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解救过有保皇党嫌疑之人,那自己岂不是也有了保皇党的嫌疑,太后对保皇党的痛恨,足以让庄亲王府鸡犬不留,他不能不害怕。
侯祖庭看得出载若心中已经害怕,话既然说到这里,索性让他明白真相,于是严肃道:“不满殿下,在下确是保皇党,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若殿下决议放手一搏,在下愿效犬马之劳!”候祖庭说完双手抱拳一躬到地。
虽然一直怀疑老师是保皇党,但是当侯祖庭亲口说出来之际,载若依然恐慌不已,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双腿已经忍不住瑟瑟发抖。
侯祖庭沉默不语,目光凌厉的看着载若,他来到庄亲王府,眨眼十年,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虽然庄亲王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大阿哥与自己有师生之谊,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切都已经身不由己。十朝卧薪尝胆,全部赌注都押在眼前这个优柔寡断的贝勒爷身上,若他还有几分胆量,则大计可成。
大概过了一注香的功夫,载若终于平复了心中的骇然,强打精神,道:“老师,你为何要入保皇党,这可是灭门之罪?”
载若不知道,他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侯祖庭的手中暗暗扣着一枚毒针,这么近的距离,足以致命,甚至毫无声息。
侯祖庭暗自长出一口气,他太了解载若了,甚至载若的一个目光,侯祖庭都能洞悉他心中所想。
他慢慢收起毒针,道:“殿下是否记得当年戊戌之变,帝师侯祖庭?”
“当然记得,政变之后,太后下令将他千刀万剐。”
侯祖庭点了点头,接着道:“在下不才,正是侯祖庭!”
载若震惊之余更是佩服侯祖庭的胆识,他刚才多少已经猜到了侯祖庭的身份,面对着一张冰冷的脸,载若的心怦怦乱跳,父亲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庄亲王府竟然有保皇党,而且是帝师侯祖庭,简直不可思议!坊间一直流传的帝师侯祖庭没死,原来是真的,侯祖庭就藏匿在王府,就在自己的眼前。
第062章 艰难抉择
载若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侯祖庭已经亮明身份,其意思莫非只有两点,要么你将我抓起来交给太后,要么和我一样成为保皇党。
眼下来看,已经没有选择,自己和庄亲王府都不可能摆脱保皇党的罪名。可是,要他立刻加入保皇党,他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至少要和爹商量一下。
“恩师,你是谁,并不重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载若定当尽全力,保护您的安危,弟子还有事,需要去趟牛家,晚些时候,再来拜会!”载若说着,也不等侯祖庭答话,起身快步走出了王府。
侯祖庭望着载若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康公识人,此徒却非九五之身……
载若依然心有余悸,迈着方步在前面,俊梅悄悄的跟着,两人走进了后花园。
当年驸马府花园的壮美一去不返,到处都是残败之色。
俊梅看着一脸严肃的载若,心里不是滋味,牛家的事她本不想牵扯载若进来,可是父亲入狱,生死攸关,她又不得不寄希望于这位“太子”,复杂而矛盾的心情让她见了载若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仿佛欠了很多钱还不起,人家又不要一样,自责、内疚,又有些感激!
以前两个人都是在无染寺偷偷相见,这还是载若第一次来登门,没想到竟然是在驸马府。
“俊梅,你爹到底是怎么回事?”载若一边踱步,一边问道。
俊梅低着头在一旁陪着,她将几天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载若,末了补充道:“至今也不知我爹究竟犯了什么罪,是不是真的凌迟帅家满门!”
“你说当年你爹去关东是有圣旨的?”载若问道,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是的,三哥带回来的,我看了,上面还有老佛爷的印章!”
“这么说你爹是无罪的,他只是照圣旨办事而已!”载若肯定的说。
俊梅闻听,脸上立刻露出笑容,高兴的说道:“真的么?”
“我还能骗你么?”载若轻抚着俊梅的额头,温情的说道。
俊梅脸一红急忙躲开,四下里张望起来,花园里静悄悄的,一层薄薄的雪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染成白色,偶尔能看见几只麻雀在雪地上跳来跳去,见到载若和俊梅两个人走近,腾的一下便飞走了。
“大阿哥,我爹的事让你费心了……”俊梅憋了好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却没能全说出来。
载若抓住俊梅的双手,四目相对,俊梅娇羞的头深埋在衣领下,她想拒绝,可是却又渴望这种美好。
“俊梅,不要这么见外,等你爹回来,我就让我爹来提亲,让你做我的大福晋,将来会让你当皇后!”载若说着紧紧的将俊梅搂在怀里。
俊梅挣扎了两下,毫不起作用,索性靠在载若厚实的胸膛,感受那种温暖和安全。
“我不想当皇后,也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这样相拥着,一辈子!”俊梅低低的声音说道。
载若只觉得一股清泉涌入心底,甘甜而清澈,怀中的姑娘是他梦寐以求的贤淑妻子,漂亮温柔、和蔼可亲,他只想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她,只为了让她开心,让她幸福。这一刻,他终于下定决心,只为这一个人而抗争!
“那道圣旨在哪?”
“在我大哥哪儿,怎么了?”
“我要带着它去见太后,让太后放了你爹,我什么也不要,只要能娶你!”载若斩钉截铁的说道。
俊梅高兴的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将载若抱得更紧了。
花园远处的脚门传来一声轻咳,将一对温存中的鸳鸯分开,俊梅红着脸举目看去,只见大哥衣冠整齐带着朝珠和乌纱慢慢走来,到了载若近前,摔打袍袖跪倒在地,叩头道:“参见大贝勒!”
载若说了声“平身”,然后双手背后,踱着碎步问话道:“牛犇之事,我已清楚,帅家之事,当年是依旨办事,并无不妥,如今不知是谁在背后陷害,落得身陷囹圄,你且将圣旨拿给我,我去找太后禀明,牛犇自可无罪释放!”
牛千刀闻听,激动的立刻再次跪倒,道:“多谢大阿哥!”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从袍袖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圣旨,双手捧给载若。
载若也不敢怠慢,双膝跪倒将圣旨接了过去,展开看了一眼,尽管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吃惊不小。
他慢慢起身,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远方,一场未知的战斗即将打响,手中的这张圣旨不知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命运,他看了一眼俊梅,目光里充满了怜爱。
“我这就去请见老佛爷,一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载若说着踏步向外走去,牛千刀在后面跟着,只有俊梅孤单单的站在花园雪地上,看着载若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一阵冷风吹过,俊梅下意识的裹紧了衣服,心头掠过一种异样和恐慌,她无法分辨是离开载若的孤独无助,还是内心深处如影随形的不详预感?
陈氏从白马寺回来已经是子时了,家里依然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没睡,守在牛一刀的屋里。
寒月哭了一天,加上熬夜,双眼布满血丝。见奶奶回来,她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扑到陈氏的怀中。
陈氏布满沧桑的脸,带着疲倦和忧虑。她走到牛一刀身边,轻轻拿起一旁的瓷碗,舀了一勺水,慢慢送到牛一刀嘴边喂下,她是那么的慈祥,又是那么的充满爱意。
牛百刀看在眼里,不免心里升起一丝羡慕,可是这也难怪,谁让老三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呢。
牛家人都知道,牛一刀的母亲钱氏是牛犇在外面找的女人,按照规矩钱氏连妾也算不上,直到死也没有任何名分。若不是为牛家添了一个男丁,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她。
牛家从没有人见过牛一刀的母亲,听说钱氏生下牛一刀后难产而死,牛犇无奈这才将牛一刀带回了家。
牛一刀到牛家时只有不到三斤,幼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拳头紧紧的攥着,牛犇说除了刚生下来时哭了几声外,再也没哭过,似乎那份坚强与生俱来。
陈氏含着泪把刚出生的牛一刀抱回自己的屋里,也是这般,一勺一勺的用小米粥把牛一刀养活了。
眨眼之间,十七年过去了,没想到要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个倔强的小男孩,就要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她而去。
第063章 归还老宅
陈氏忍不住泪眼婆娑,颤抖的手把水撒了牛一刀一脸,她急忙用衣袖替牛一刀擦干。看着牛一刀清秀的脸庞,陈氏从怀里掏出佛珠,盘腿坐在炕上,轻声吩咐道:“都回去吧,我在这儿就行!”说完,一遍又一遍的开始诵着经文。
灯火跳动,夜色阑珊,驸马府里断壁残垣,一片破败。自从搬到这里,下人们已经陆陆续续走了不少,偌大的院子里,空空荡荡,毫无生气。
鸡鸣狗吠中,天边发白,一缕缕炊烟笔直的升起,难得一个晴天,一丝风都没有。老管家牛福早早的起来,将门庭打扫干净,在他心里,家,无论在哪,都应该是干干净净的。
牛福的扫把有节奏的挥舞着,却突然拎不动了,一只脚踩在了他的扫把头上。牛福抬头看去,一张干瘦的脸,带着坏笑,望着自己,来人正是左剑书。
“牛老头,挺勤快嘛,这破地方也能收拾的这么像样!”
牛福哼了一声,用力使劲一拽,左剑书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一旁的两个家丁呲牙咧嘴,就要上前动手,被左剑书拦下。
左剑书嬉笑着晃着身子,道:“牛老头,你别耍横,我可是有好事!”
牛福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接着扫地。左剑书凑到他身边,在他眼前摇晃着几页纸,牛福隐约看到几个红章,他停下扫把,追着左剑书的手,仔细一看,那不是牛家的房契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大早跑这儿来羞辱我们牛家么?”牛福怒目而视,手中的扫把攥得紧紧的,左剑书若敢诚心来戏耍,他的扫把会毫不留情的打过去。
“你别激动,消消气,我这是来还房子的,你们家三少爷有本事,找人把债还了,我自然要把房子还回来,你说是吧?”
“什么?还房子?”牛福一愣,“有人替三少爷把债还了?”
“是的!”左剑书一把将房契丢到了牛福手上。
牛福有些激动,急忙打开房契,的确是牛家的,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回到石头巷牛家老宅。
“怎么的,也不赏杯茶喝?”
牛福立刻笑逐颜开,道:“请,里边请!茶,上好茶!”
左剑书笑着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牛千刀也已经起来,在院子当中练功。牛福急匆匆的跑过去,将房契递了过去。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牛福便急忙去端茶,牛千刀将左剑书请进书房。
“左公子,你说有人替一刀还了赌债,这人是谁?”牛千刀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昨天下午,有个叫花子来找我,把钱给了我,说是牛一刀赚的钱,用来赎回老宅,并让我把房契送回来,他丢下钱就走了,还真他妈信任小爷,小爷若是个小人,收下钱不还房,估计他也没办法!”左剑书咧着嘴,吐沫星子喷了牛千刀一脸。
牛千刀有些诧异,不过既然有人还了钱,赎回了老宅,这应该算是好事,老三昏迷不醒,也不知他是怎么弄到的钱。
左剑书翘着二郎腿,喝了口茶,突然表情严肃,道:“听说牛一刀不行了?”
牛千刀眉头一皱,心中立刻不悦。可是碍于刑部尚书左大人的面子,不好得罪眼前这位爷,于是强忍怒火,叹道:“一直昏迷不醒,太医也看过了,没有什么良方,一切只能凭天由命!”
“我觉得是这个宅子不吉利,你们怎么住到这了,听说当年这里一场大火,固伦公主死在了这儿,相当惨!”
牛千刀虽然不信鬼神,但是还是忍不住起身站在窗口打量了一下这座宅子。
这座驸马府是咸丰皇帝赐给固伦公主的。固伦公主是咸丰皇帝的庶长女,亦是其唯一的女儿,姿色出众;生母庄静皇贵妃他他拉氏,时为丽嫔。后来被慈禧太后迫害,跳井而死。
固伦公主生于咸丰五年五月初七,其母丽嫔也因“诞育大公主”而在产后三天晋封丽妃。咸丰帝死后丽妃又晋为丽皇贵妃,因为慈安太后无儿无女,所以固伦公主一直非常受东宫太后之宠,视如亲生女儿。同治四年九月,公主以嫔妃之女的身分,破格封为皇后所出的嫡女等级——荣安固伦公主。按照清廷祖制,只有皇后生的女儿才能封为固伦公主,妃嫔生的只能封和硕公主。按常理说丽妃生的这个女儿应封和硕公主,可是慈安太后却破例封她为荣安固伦公主,足见东宫太后对其的厚爱程度。
同治五年十一月,西宫太后下懿旨,将固伦公主指配给世袭一等雄勇公符珍为妻。据说固伦公主曾极力抗争,不愿下嫁,于是在东太后和同治皇帝的呵护下又在宫中住了一年,最后迫于无奈出宫住进驸马府。驸马爷符珍,瓜尔佳氏,清太宗时额驸辉塞之后。袭封一等雄勇公,初名瑞煜,指配后改名符珍。婚后第二年的九月,驸马府突然失火,固伦公主葬身火海。从此,这座驸马府便荒废,加上固伦公主突然暴毙,死因成谜,这里少有人来,渐渐的成了鬼宅,无人敢靠近。
左剑书站在牛千刀一旁,顺手指着远处一座只剩下残墙的房子道:“就是哪,雪盖住了,不然你能看见漆黑的墙和烧焦的木头,我们小时候不懂事进来玩过一回,礼部尚书田大人的那个傻儿子田峰雨,就在哪捡过半块头骨,那头骨上还有几缕烧焦的头发呢,田峰雨当时就吓傻了,直愣愣的站着,嘴哆嗦,他家来人把他抬回去的,躺在床上十几天,水米不进,请了无数郎中也治不好,眼看要饿死了,后来请了一位大神,大神说是他动了固伦公主一个贴身丫鬟的头骨,被附体搅闹的,要是早让他来看看也许人还没事,现在有点晚了,只能保命了。大神跳了三天,田峰雨醒了,也彻底傻了。幸亏我胆子大,跑的快,不然我也傻了!”
牛千刀听得毛骨悚然,心中不安,他冲着在院子里扫地的牛福喊道:“牛福,去告诉老祖宗,准备搬家,回石头巷!”
第064章 江湖游医
左剑书得意洋洋,像是做了一件大善事一样,充满自豪。他回到座位上,品着茶道:“大少爷,你不妨也去请位大神,或许过来跳跳,死马当活马医嘛,总比这样强!”
牛千刀虽然没往心里去,可是恰好走过窗前的寒月却听了个清楚。
搬回石头巷的当天下午,牛千刀发现牛一刀的屋子外站满了各式各样的江湖大仙,有道士,有和尚,甚至有叫花子。他凝眉走过去,倚门向里张望,只见香烟缭绕中,一个光头大和尚正盘腿坐在地上,手里的一串骷髅骨舞动的上下翻飞,口中念念有词。寒月瞪着大眼睛看得出神,时不时的回头张望一下牛一刀。牛一刀的床头一个大托盘上整齐的摆着银灿灿的元宝,打眼一瞧足有五千两。
牛千刀黑着脸,正要进去训斥,却被牛福一把拉住。
牛福无奈的说道:“让她折腾去吧,老祖宗是默许了的,都这样了,但凡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
牛千刀没言声,脸黑如炭,瞪了一眼门外的这些江湖游医,独自回房。自从父亲出事,牛千刀在刑部的差事也被停了,他是个心系朝廷大事的人,时刻都想着为皇帝分忧,突然闲下来,无所事事,让他极为不适应。
掌灯十分,牛千刀再次来到牛一刀屋前,已经是一片清净,寒月疲惫不堪的坐在门口发呆。江湖游医各显神通一下午,却没有人将牛一刀唤醒。
牛千刀本想训斥寒月几句,可是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忍心,他挨着寒月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急,可是也不能这么折腾,都是些江湖游医,耍把戏还行,指望他们起死回生,岂不是笑话?”
寒月似乎没听见一般,双手抱膝,头放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地面发呆。
远处,巷子里隐约传来铁环有节奏的拍打声,须臾间,听见有人吆喝,“大力丸,蚂蚁骨,跌打损伤,疑难杂症,包治百病!”
寒月噌的一下站起,支楞着耳朵听了片刻,冷不丁的拔腿飞奔而出,牛千刀鼻子都气歪了,他跟着走到门口,只见巷子深处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赤着脚踩在雪地上,身后背着一个破筐,虎撑在头顶有韵律的哒哒作响,寒月站在一旁,和乞丐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便相随着走了过来。
寒月对牛千刀视而不见,径直带着乞丐往里走,乞丐也不理会牛千刀,依然自顾自的拍打着虎撑走进牛家大院。牛千刀追上去,一把拽住了寒月,低声道:“别闹了,这么个要饭花子,能治病?”
寒月看了一眼乞丐,挣脱开大哥的手,略带神秘的对牛千刀道:“那个虎撑看到了么,他是在头顶的,只有医术高明的人才会这样,来了这么多人,他是唯一一个敢举过头顶的!”
虎撑是江湖游医的一个象征。相传在唐代,名医孙思邈有一天进深山采药,刚到半山坡,忽见面前跪着一只斑斓猛虎,张开血盆大嘴,向孙思邈发出痛苦的呻吟,显得十分悲哀可怜。孙思邈定下心来,朝虎口望去,只见老虎的喉中卡了一根长骨,孙思邈知道老虎正向他求救,心想,取这根骨头很容易,但是用手将骨头取出时老虎会护痛,只要虎口一合,我的手不就完了吗?于是孙思邈慌忙下山,请一位铁匠打了一只铁环,用它撑住虎口,再用右手从铁环中伸进虎喉,把骨头取出来,老虎感激地向孙思邈叩头,之后飞奔而去。此事传出后,游医郎中为显示自己也有名医孙思邈那样的医术,手里也都拿着这样的铁环,作为行医的标志,并取名为虎撑。
游医们摇动虎撑时说来还有一定的规矩:如果放在胸前摇动,表示是一般的郎中;与肩齐平摇动,表示医术较高;举过头顶摇动,则象征医术非常高明。
牛千刀气得七窍冒火,却又不敢惹这个泼辣的妹妹,无奈中,怒目瞪向乞丐,希望把乞丐吓走。
可那乞丐却并不害怕,笑呵呵的看着兄妹俩,十分洒脱。
寒月恭敬的将乞丐请进牛一刀的屋子,先是客气道:“刚才匆忙,还没来得及问大师姓名?”
乞丐笑道:“在下空明道人,昆仑山五莲峰出家,云游四海,偶尔也给人看看病,化顿饭吃。”
寒月只是客气,哪有空听他说那么多,她指了指卧榻上的牛一刀道:“空明大师,那是我三哥,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求你给看看!”
空明扫了一眼牛一刀,依然满脸堆笑,那笑容像是刻在脸上,永远不会消失一般,答道:“不急不急,小姐可否先给我弄点吃的?”
“额……”寒月一愣,又不好拒绝,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牛千刀,于是道:“大哥,你帮我去后厨给大师弄点吃的!”
牛千刀铁青着脸,也不答应,也不反对,只是站着。寒月眉梢一挑,显然不高兴了,重复道:“你去给大师弄点吃的,快点!”
这回可好,连大哥也不叫了,像是吩咐下人一般的语气。
牛千刀正要发火,却听身后有人说话:“谁这么大火气啊?”
牛千刀知道是奶奶来了,急忙迎了上去,准备结结实实的告上一状。
谁知老太太听完,眉头紧促,语气沉重道:“即便就是个讨饭的,要到你门前,你还能赶出去么?快去弄饭!”
牛千刀极少见到奶奶生气,他是个严守孔孟之道的读书人,在家尊长,在朝敬帝,对上级和长者永远都是一副谦卑的模样,无论对错,都会立刻遵守。
牛千刀额头冒汗,听陈氏训斥完,立刻出去准备。陈氏打量了一下空明道人,施礼道:“刚才多有冒犯,请多包涵!”
“不碍事,不碍事!”空明道人笑着说道。
“大师怎么称呼?”
“在下空明!”
陈氏点点头,在牛一刀床前坐下,目光里满含爱意。寒月得意的陪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空明和尚闲聊。
第065章 空明道人
不多时,牛千刀端着碗快步走了进来,刚好是吃饭的时间,加上被训斥后手脚麻利,所以转身的功夫,牛千刀就在后厨盛了一碗热面送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陈氏突然高声对空明道人问道,吓得牛千刀手里捧着的碗差点摔到地上,傻愣着看着奶奶。
寒月更是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奶奶一脸严肃的表情,又看了看空明道人,心悬得老高。
空明道人似乎并不介意,依然是憨厚的笑容,不疾不徐的答道:“老人家,在下空明,昆仑山五莲峰出家,云游四海。”
陈氏的眼中立刻布满惊喜,若不是强忍着,眼角的泪都几乎滑落。
“设宴,招待大师!”陈氏高声吩咐道。
牛千刀咧着嘴楞在原地,手中的面碗冒着热气,无比尴尬。他不知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竟然设宴招待一个骗吃骗喝的道士。可是奶奶吩咐的又不敢不听,尴尬的笑了笑,扭身就要去准备。
空明起身拦住牛千刀,接过面碗,笑道:“不必了,一碗面足以!”说完,也不用筷子,张开大嘴,仰脖秃噜秃噜,一碗面便吃了下去,看得众人目瞪口呆。牛千刀咽了口吐沫,心道:这是有多饿?
空明吃完,用衣袖擦了擦嘴,笑呵呵的来到床前,伸出漆黑的手指在牛一刀的百会、神庭、人中、凤池四大穴位上按了一遍。
空明道人一出手,就令陈氏的心一颤,这四个穴位,都是要命的地方,稍有差池,人就没了。
空明道人按完,从背筐里拿出一个锃亮的长条铁盒,打开盒盖,是数不清的发丝粗细的银针,空明捻起一根银针在牛一刀的百会穴上扎下,众人也没看清是如何下的针,只眨眼的功夫,银针便不见了。如此这般,四根银针扎下,空明又从筐里翻出一把小刀,看着锈迹斑斑,只刀尖处有些锃亮。他取过刚才吃面的碗,对着碗里轻轻一吹,腾的一下,一团火苗蹿起,令人惊讶的是那火苗竟然是绿色的,像一团有灵性的妖魔在跳动着。
空明道人将小刀在火上烤了烤,然后拉起牛一刀的双手双脚在每个手指和脚指的指肚上割了一个十字刀口,任凭血慢慢流出。
血越流越多,慢慢的殷红了一片,牛千刀指着汩汩而出的鲜血,支吾道:“这……”。若不是奶奶在一旁,他早已经出手阻止了。这和下午那些装神弄鬼的江湖游医还不同,那些人烧香拜佛,舞剑撒酒,起码不会致命,可是眼前这位道人,针灸命穴,破指放血,哪一个都是要命的,这么折腾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可是扭头去看奶奶,陈氏虽然也十分紧张,却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牛千刀不敢擅自做主,只好凝神看着。
空明道人盘腿打坐,默默祷告了一注香的功夫,这才起身,从破筐里摸出一把白泥一样的东西,抹在牛一刀的手指和脚指上,说也奇怪,血立刻停了。寒月暗自惊呼,真是灵丹妙药,看来三哥有救了。
空明道人再次打坐,这次足足祷告了两个时辰的佛经,才慢慢起身,来到床前,拉起牛一刀的右手,只见手指上的白泥都已经变成了黑褐色,空明对着手指轻轻一吹,黑褐色的白泥化作无数微小的颗粒,犹如烟尘一般散去,看得牛千刀等人目瞪口呆。
空明道人笑道:“这黑色的东西,便是你家少爷所中之毒!”
“他好了?”寒月按耐不住喜悦,惊呼道。
空明道人没有回答,只见他的手在牛一刀的百会、神庭、人中、凤池四大穴位上又轻轻一划,手中已经多了四根黑色发丝。空明道人脸色一沉,指着掌心道:“银针化黑炭,此毒太深,贫道无力令他痊愈!”说完轻轻一吹,黑色的烟雾升腾,四根银针化为灰烬。
“那该怎么办?”陈氏急道。
“他体内的毒,我已经替他排出,暂无性命之忧,刚才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方能苏醒,苏醒后要一心向佛,静心无欲,或许此毒不会发作。小人功力有限,无法替公子根除,然命运多变,或许公子日后偶遇贵人,可助他脱离苦海,命也,运也,造化也!”
牛千刀一听,便泄了气,忍不住道:“大师,你不用这么多之乎者也,你就告诉我,我三弟多久可以醒来?”
空明道人莞尔一笑,道:“少则三天,多则五日!”
“那可否请大师留在寒舍多住些日子,以防三弟再有其他意外?”
空明道人哈哈大笑,道:“佛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你我有缘,他日必会重逢!”
牛千刀还要说什么,被陈氏打断,老太太道:“来为客,去为宾,牛家不便久留贵客,只是老身有一事想请教大师,刚才所用白泥为何物,为何可以去毒?”
空明道人一笑,提起破筐递到陈氏眼前,陈氏抬眼去看,差点呕吐出来,只见框底的一个小篮子里,密密麻麻的爬着一堆白蚁,空明道人的手轻轻一抖,白蚁四散滑落,漏出半张骷髅脸,十分狰狞。
老太太陈氏急忙扭过脸去,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几次都差点呕出,牛千刀立刻上前搀扶。
空明道人笑而不语,收拾好东西,起身向外走去。寒月和牛千刀都不知陈氏看见了什么,见空明道人要走,寒月急忙抓过几只元宝,递到空明道人眼前,道:“若三哥真能醒过来,剩下的这些都是你的!”
空明道人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寒月的头,大步向外走去。寒月还想追出去,忽听一声咳嗽,牛一刀在床上动了一下身子,她又惊又喜,扑过去,尖声叫道:“三哥,三哥……”
可是,呼唤了好久,牛一刀什么反应也没有。
寒月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看来三哥得救了。冷静下来后,寒月才发现,空明道人已经踪迹不见。
第066章 祸事又起
牛千刀扶着陈氏,拍打了好半天,陈氏才好了一些,额头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牛千刀不知道奶奶看到了什么,似乎是极恐怖恶心的东西。
寒月趴在牛一刀的耳边轻声呼唤,刚才的一声咳嗽令她极为兴奋,见奶奶好些了,她喜极而泣,道:“奶奶,你听见了么,刚才三哥咳嗽了一下?”
陈氏无力的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寒月这才觉得,奶奶似乎极度虚弱。她搂住陈氏的脖子,让奶奶的头轻轻的靠在自己的胸前,然后对牛千刀道:“大哥,你去倒点开水吧,我看奶奶有些不舒服!”
牛千刀“哦”了一声,一溜小跑的出去了。陈氏微笑着闭上眼睛,很是欣慰。这个泼辣蛮横的孙女,其实也很温柔。
喝下温水,陈氏的精神好多了,她不愿回去休息,坚持要陪在牛一刀身边,并且要给牛一刀诵读经书。
“奶奶,你不舒服,就回去吧,我和寒月在这儿就行了。”牛千刀劝道。
“哼,你俩一会儿不知又得因为啥吵起来,我才不放心呢!”陈氏揶揄道。
牛千刀脸一红,笑道:“那也不用您在这儿陪着,一会儿老二回来,让他和俊梅过来轮换着替寒月也好!”
陈氏闭着眼,没答话,低低的声音诵读着《大慈大悲咒》。
牛千刀和寒月不敢离开,也只好陪在一旁。
陈氏诵读了两遍经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对牛千刀道:“怎么一天没见老二?”
“他呀,哪儿呆得住,听说去了袁府,一来是把他收的药材卖给当兵的,二来是想从袁世凯哪儿打探些爹的消息!”
陈氏目光如炬,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慢慢放下佛珠,道:“和他说,离着袁世凯远点,最近京城不太平,要出乱子了,小心为好!”
“哦”,牛千刀答应着,他不知道奶奶说的乱子是指什么,不过隐约中,他能感觉到最近人心惶惶,老佛爷病倒后,病情愈发沉重,一些人已经开始四处活动,寻找新的主子,还有一些人则暗暗勾结保皇党打算兴风作浪。一想到朝廷暗流涌动,而自己只能窝在家里不能为皇上和太后分忧,他就有几分自责,却又无奈。
牛千刀叹了口气,索性不想了,转了话题,对陈氏道:“奶奶,这个大仙真能医好老三么?”
“八九不离十吧,佛家是讲究缘分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说他的名字吧,你不觉得太巧了?”陈氏反问道。
牛千刀沉思了片刻,并没有想到什么,他举目去看寒月,寒月似乎如梦初醒,一脸惊讶的说道:“空明,空明合在一起不就是曌么?”
牛千刀一愣,空明两个字和在一起的确是曌,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陈氏点点头,道:“他讨饭吃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的,我觉得奇迹或许就在他身上!后来他给我看了他的筐,我更加肯定他能医好老三!”
“奶奶,那筐里装的是什么,看你的样子,像是挺吓人的东西?”寒月问道。
陈氏道:“那是一堆白色的蚂蚁,爬在一颗血肉模糊的骷髅头上!”
寒月的脸局促到一团,光想着那样子,就令人作呕,道:“真恶心!”
“虽然恶心,不过也许真的能救老三,还记得药方里的蚁骨么?不是正应了这东西!”
寒月和牛千刀面面相觑,如果说空明道人的名字是巧合的话,还说的过去,可是连蚁骨也对得上,就有些诡异了。
陈氏接着道:“空明道人在一刀手指和脚指上抹的白泥一样的东西就是白蚁,这东西应该和水蛭一样嗜血,所以能吸走一刀体内的毒,而最后这些白蚁也被毒侵蚀而死亡,化作灰烬。”
“会不会是这个空明道人害得老三?”牛千刀道。
陈氏摇了摇头,道:“看空明道人的样子,慈眉善目的,应该不会是他,或许他是受人之托来救老三的。”
“我看,先别管那么多了,只要三哥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寒月道。
陈氏点了点头,白马寺一行,她在佛祖面前祷告了一夜,希望佛祖保佑这个命苦的孩子,或许是佛祖显灵,派来了空明道人!但愿牛一刀能够醒来,苦难和伤痛不再伴随着他。
没有人可以洞悉陈氏的内心,她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可是这些秘密又无法告诉任何人,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从重新活过来,她就知道,她需要独自承担起很多很多无法诉说,无人分担的秘密,或许只有白马寺才是她可以坦露内心的地方,可是佛祖可以保佑牛一刀,却无法将牛犇给她送回。
烛火跳动,佛经低沉而悠扬有韵,袅袅的香烟弥漫在屋子里,一切都显得安静。
不知什么时候,牛百刀已经走进屋子,静静的坐在一边,他看得出来,牛一刀的脸色好多了,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已经不像昨天一样隐隐透着黑影。寒月似乎是困极了,就趴在陈氏的腿上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沉美香甜。牛千刀拉着牛百刀走到屋子的另外一角,绘声绘色的讲起空明道人的神奇,起初牛百刀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可是说到银针,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等牛千刀全部说完,他才急忙问道:“大哥,这个道人用发丝粗细的银针刺入老三的命穴?”
“是啊,寒月和奶奶都看见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牛百刀愣了片刻,道:“大哥,你知道穆占元怎么死的么?”
牛千刀被问的一愣,道:“这有什么关系?”
“我曾给穆占元验过尸,他身上虽然有六斗鱼鳞的刀口,但是那不是致命伤,致命的地方,恰好是在刀口中刺入的银针,和你所说的空明道人的银针很像!”
牛千刀这才明白牛百刀问话的意思,这么说很有可能是空明道人杀了穆占元,难道空明道人是寇世勋的帮凶?
“先别想这个了,有件事我今天从袁世凯哪刚打听来,有人告了御状,参了咱爹四条大罪!”
第067章 瀛台圣旨
“老二回来了,你们俩嘀咕什么呢?”陈氏其实什么都听得到,闻听有牛犇的消息,立刻放下佛珠,停止了念佛。
“奶奶!”牛百刀上前施礼请安,然后带着几分惶恐道:“奶奶,刚刚从袁世凯哪得来的消息,说是滕王爷参了我爹一本!”
“滕王爷?”陈氏有些不敢相信,滕王爷从不上朝,更从不问政,在陈氏的记忆中,就从没见滕王爷上过奏折。
“听说是因为老三侮辱了紫绛公主,原本滕王爷打算以老三是保皇党的名义将他送进大牢,料想老三一定是死罪。这样既能保全紫绛公主的名声,又能惩办凶手。后来穆占元验尸,查到另有死因,六斗鱼鳞并不是致命伤,在大阿哥的帮助下,老三就被放了出来。滕王爷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写了奏章,目的很简单,还是要出胸中恶气。”牛百刀道。
“他参的什么?”牛千刀问道。
“参了爹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四条大罪。第一,同治八年,刑场上行刑凌迟刀数不足,而犯人已死,欺上瞒下,视为不忠;第二,同治九年以回乡祭祖为名,回祖籍棋盘镇,却参与帅家灭门惨案,凌迟帅家男丁十三口,致牛家列祖列宗于何地?视为不孝;第三,光绪三十四年,凌迟犯人,刀数不足人已死,视为不仁;第四,贪匿帅家免死铁卷,苟且偷生,视为不义……”牛百刀实在无法说下去,偷眼去看奶奶。
陈氏一脸严肃,滕王府算是他的娘家,她曾伺候滕王爷的老母亲六载春夏,主仆二人情同母女,滕王府上下对陈氏也是十分尊重。没想到今日竞是滕王爷上奏章参了自己的独子牛犇,这几条罪名,任何一条足都以让牛犇人头落地,甚至祸及牛家满门。
一家人陷入了沉默,除了老太太陈氏之外,没有人知道四十年前在文曲镇到底发生了什么,牛犇和帅家的灭门案究竟有多少关系,陈氏的叙述中总让人觉得似乎刻意隐瞒了什么。
“奶奶,孙儿斗胆问一句,当年爹从文曲镇死里逃生回到京城,老佛爷原本下旨将爹押入天牢,准备以杀害帅家的之罪问斩,那回是谁救得爹?”牛百刀仗着胆子问道,这是他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
“当时我去求的滕王爷的母亲,庄氏老夫人。老夫人进宫面见东宫太后,东太后下的旨,放了你爹!”陈氏说的十分利落,似乎已经知道有人要问,在心中默念过千百遍一般,语气中又带着几分坚决,不容置疑。
牛百刀碰了一个软钉子,不敢再问,咽了口唾沫,低头不语,而心中已然清晰,事情绝非奶奶说得这么轻巧。
气氛骤然凝结,陈氏目光凌厉的盯着低头不语的牛百刀,心中泛起一丝不悦,刚想训斥,却见老管家牛福神色慌张的走了进来。
“老夫人,张公公来传圣旨!”牛福道。
陈氏一愣,道:“张公公?张万田?”
牛福点点头,神色有些慌张。
陈氏心中一惊,别说牛福,连自己也有些恍然,张万田跟着光绪皇帝囚禁在瀛台十几年,从未离开过。上次他传旨还是戊戌政变前的时候,一晃十多年,一直都是老佛爷身边的太监传旨,怎么突然张万田来了,难道皇上又亲政了,难道老佛爷……
牛千刀兄弟两人跪在庭院当中,灯火阑珊,微风卷着雪末肆意飞扬,肃穆静寂。张万田站在台阶上,表情凝重。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充满沧桑。牛百刀看得出,张万田的眼神里并没有兴奋和喜悦,这说明,皇帝还在瀛台,只是为什么会是他来传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刑部侍郎牛犇,欺君罔上,滥杀无辜,屡付圣恩,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赐牛家男丁凌迟,其余人发配黑龙江。择一子行刑,特赐此子刑后充军免死,倾此!”张万田宣读完圣旨,一丝苦笑。
牛千刀听完,只觉得气血上涌,身子一颤,倒在地上。浅灰色的长袍裹着略显臃肿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宣判将他一下击倒。牛福连忙跪爬过去,将牛千刀扶在怀里,几个伙计手忙脚乱的帮忙抬起,送回屋子。
牛百刀倔强的叩头谢恩,从张万田的手中接过圣旨,犹如接过一把利刃,令他五内具焚。
张万田禁不住老泪纵横,拂袖掩面扭身向外走去。
“张公公留步!”老夫人陈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院角,寒月和俊梅在左右搀扶着,她脸色煞白,声音颤抖。
张万田和陈氏是旧识,一晃十几年没见,两个人均已是白发苍苍,老态龙钟。
张万田寻声来到陈氏身旁,两人相视良久,同时摇头苦笑。
“老了,十年不见,咱们都老了,没想到临死还能再见,真是老天眷顾!”陈氏似是喃喃而语,又似倾诉肺腑。
“没想到是我传的旨,送牛犇上刑场!这难道就是命?若小主在天有灵……”张万田欲言又止,只是无奈的摇头。
陈氏在张万田肩头轻拍了两下,道:“自皇帝入住瀛台,便从不问政,旨意均出自慈宁宫,为何你会来宣旨?”
“滕王奏章到了慈宁宫,老佛爷命李公公送到了瀛台,皇帝看过之后,亲自下旨,一道给腾王府,一道给牛家,又赐我宝剑,命我一路送来,有敢阻拦者,格杀勿论!我一路也是冒死而来,好在这些守卫,虽然知道皇帝被囚,却也不敢冒然找死,加上近来太后病重,这些王八羔子也都是墙头草,观望风声,我这才出来的!”张万田娓娓道来,如闲来聊家常,可是在陈氏听来,却是惊心动魄。
陈氏沉默半晌,道:“这是皇帝冒死在保全牛家血脉啊!滕王爷那边是个什么罪名?”
“削去王位,贬为庶人,流放武曲镇,世代为太祖皇帝守灵!”
陈氏一声长叹,摇摇头道:“处罚的太轻了!”
张万田一愣,看着陈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问道:“老夫人,我知滕王爷上奏章参了牛犇,可是他也有苦衷的,你难道记恨腾王府不成?”
第068章 生死抉择
陈氏无奈的笑了笑,道:“滕王府也算是我的娘家,我怎么会记恨,可是眼下来看,皇上的处罚的确太轻了,若是太后疑心,则皇上危险哪!”
寒月和俊梅两个人听得面面相觑,谁也听不懂两个老人在说些什么,然而不远处的牛百刀却听得出弦外之音,只是不便插嘴,更不敢问。望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寒暄,他心中感慨,自己虽聪明伶俐,一身本领,却命运坎坷,生不久已!悲伤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能死中得活,圣旨中择一子行凌迟之刑,刑后充军免死,这意味着牛家三兄弟中有一人可以活下来,眼下老三人事不省,肯定不会是他,只有大哥牛千刀和自己竞争,而依照大哥的性格,他绝不会和自己抢,眼下来看只要祖母点头,那自己就能侥幸躲过这一灾,想到这里,他浑身一轻,刚才紧张不安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张万田和陈氏踏步向门外走去,张万田似乎轻松了很多,开玩笑道:“按理说,这种圣旨下来,立刻会有官军抄家抓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清净的!”
“官老爷们还在等着老佛爷的旨意呢!”陈氏笑着送张万田出了院子,目视着他老态龙钟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石头巷的深处。
陈氏直接来到了牛一刀的房里,同时吩咐牛百刀将一家老小全部叫了过来,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要干什么。牛府的下人中,已经有人偷偷的收拾东西连夜跑路,他们可不想这么平白无故的跟着牛家千里流放。
牛千刀已经苏醒,只是表情沉重,眼神无光,整个人颓废不堪。
陈氏默诵了一会儿经文,等众人都到齐了,这才放下佛珠,说道:“圣旨的事,大伙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这是牛家的事,和下人无关,所以不要为难他们,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散给他们,让他们连夜逃吧!”陈氏说着,目光在牛福和九月身上扫过。
九月轻咬朱唇,沉默不语,也不动。牛福像是没听见一样,面无表情,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陈氏也不多言,接着道:“自古忠君爱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咱家老爷犯了错,皇上责罚下来,牛家自该一力承担,皇上有浩天之德,给牛家留了后,他们兄弟三人之中,有一人可为牛家传宗接代,光耀门楣。叫大伙过来,就是想商量商量这事!”
陈氏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说戏文,可是每个人心中却都七上八下的,老爷凌迟了一辈子囚犯,没想到自己将要死在凌迟刀下,更难以预料的是凌迟他的将是自己的儿子。无论是三兄弟中谁能侥幸活下来,凌迟父亲的刀该如何拿起,又该如何放下?
没有人答话,死一般的静寂。
“老大,你爹不在,你是一家之主,你说!”陈氏对牛千刀道。
牛千刀一激灵,仰起头来,想了片刻,道:“孩儿不能拿刀对准父亲,愿随父亲一路而去,三弟重病在身,自然是二弟最合适……”
牛百刀心中暗自庆幸,和自己想的一样,可是这个时候,却不能漏出丝毫欢喜,他连忙答道:“孩儿也不求独生……”话没说完,放声大哭。
经牛百刀一带头,大家的泪水像是泄了闸的湖水一般,泉涌而出,一屋子人哭成一团,嚎啕尖叫之声犹如惊雷。
“咳咳……”
就在众人悲伤欲绝的时候,牛一刀身子一阵抽搐,紧接着一串咳嗽传出,寒月离得近,摸着眼泪尖叫道:“三哥醒了,三哥醒了!”
可是等众人都凑过去,却发现牛一刀一动不动,仍然死尸一般平躺着,只是面颊泛起了一丝潮红。
牛犇的夫人邹氏退回到椅子上,道:“娘,说实话,别说老三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是他平日里端端正正的时候,我也觉得他不能留下,一来他无德无才,只知道吃喝嫖赌,即便留他也对牛家没有半点好处!”
邹氏并没有说牛千刀和牛百刀谁更合适,不过作为牛千刀和牛百刀的生母,让她来抉择那个儿子活,那个儿子死,实在是太残忍了。
陈氏目光落在俊梅身上,俊梅低着头,什么也不想说,可是架不住奶奶一直盯着自己,只好说道:“我觉得娘说的有理。不过,我想咱们不能就这么认命,我已经给大阿哥去信,希望大阿哥能劝说太后废掉皇帝的旨意!”
俊梅的一番话,令牛百刀突然灵光一闪,目露喜色,不想被陈氏看了个正着。
“老二,你怎么想?”
牛百刀突然被问,慌了神,支吾了半天,道:“还是大哥吧,老三现在这个样……”
“老三会好起来的!”陈氏说的斩钉截铁。
“那……”牛百刀支吾起来。
“那他也不合适!”邹氏接过牛百刀的话茬,道:“老三生性顽劣,向来不务正业,不足以撑起牛家家业。”
屋子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知道,牛一刀并非邹氏亲生,她定然会偏向自己的儿子,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陈氏。
陈氏的目光望向寒月,虽然她还是个小丫头,但在这种决定三兄弟生死的时候,作为牛家的一员,陈氏也想听听她的意见。另外,陈氏更是在寻求支持,其实她更倾向于牛一刀,而她相信寒月也会倾向于牛一刀。
寒月咬着嘴唇,吧嗒吧嗒的掉着泪,三个哥哥,让她来选择谁生谁死,对于她而言,太难了。
“我要三哥!”寒月忍不住嚎啕大哭。
陈氏叹了口气,对她来说,三个孙子都是掌上的肉,那个离开,她都会伤心,但是保全牛一刀却有她的苦衷和难言之隐。
“奶奶……”牛百刀冷静下来后,心中已然清楚奶奶其实已经有了选择,失望之余,他决定要给自己争取一条活命,“我觉得老三合适!”
牛百刀的话音一落,全家人都是一惊,刚才还表示牛千刀合适的,怎么突然改了,邹氏更是吃惊,愤怒的目光望向牛百刀。
牛百刀不慌不忙的平静了片刻,接着道:“老三现在昏迷不醒,无法行刑,这样爹就没什么危险,拖得了三天,就有三天的希望,拖得了五日,或许天就亮了!”
陈氏的目光一亮,牛百刀说得有道理,大清的天,现在乌云密布,暗无天日,可是太后老佛爷病事沉重,或许天真的快亮了。
“那就老三吧,牛家祖上有德或许会躲过这一劫!”
邹氏听不懂牛百刀和陈氏说的什么,却清晰的知道,活着留下来的是牛一刀,她脸色铁青,愤然而起,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门一开,一阵寒风吹进来,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没有人注意牛一刀也跟着打了个寒颤。
第069章 公主贵礼
陈氏和寒月两个人守在牛一刀的房里,陈氏不停的诵读经文,她默默的祈祷牛一刀能够醒过来,也祈求佛祖能保佑牛家,保佑她的儿孙。
寒月趴在三哥身前睡的香甜,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除了祖母,就是三哥。
寒月的母亲,原是牛犇房里的丫鬟,有了身孕之后,按照陈氏的意思是要给个妾的名分,可是邹氏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一番折腾,硬是拦了下来,寒月出生后的第三年,她母亲郁郁而终。
陈氏可怜这个女娃,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宠爱,可是其他人却时常欺负她,唯有牛一刀和她同命相怜,时常护着她,所以寒月视牛一刀为至亲。
天蒙蒙亮的时候,牛福悄悄走了进来,见陈氏在打瞌睡,犹豫了半晌,不舍得打扰,却又不得不叫醒老人,他磨蹭了一注香的时间,还是忍不住凑到陈氏近前,轻声呼唤,“老夫人……”
陈氏本来就睡觉很轻,牛福进来,她也一清二楚,但是眼皮困的睁不开,也就懒得理会,听牛福叫自己,知道有事,低声道:“什么事?”
“滕王府的管家耿海路求见!”
陈氏闭着眼,坐得笔挺,像是佛堂里的佛像一般,一动不动。她沉默了片刻,心里已然猜出耿海路来的目的。
“让他过来吧,准是来辞行的!”
“我问过他了,说是受紫绛公主之托,来见三少爷的!”牛福道。
“嗯?”陈氏一愣,这有点出乎她的意料,牛一刀虽然没有侮辱紫绛公主之实,却的的确确夜半三更潜入了公主的闺房,京城里的风言风语更是讲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听说连茶馆里一些说书的都已经有了评书,名字就叫满清第一刀,夜入紫绛阁。滕王爷正是因为紫绛公主名誉受损,这才一怒之下,上奏章参了牛犇四条重罪。然而不幸的是这每一条罪名都牵扯西太后,若是太后恼怒,滕王府一个人也活不了,光绪皇帝为了保住这唯一的异姓王爷,冒险下旨,将滕王府流放到了武曲镇。按理说,紫绛公主应该对牛一刀恨之入骨,怎么会在即将流放之际,突然来和一个淫贼告别?
陈氏反复琢磨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想明白,于是对牛福道:“那就进来吧,正好老三也在这儿,他要是能听明白,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牛福缓步退出,陈氏轻抚寒月的秀发,又顺手轻轻抚摸牛一刀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她的心中一紧,虽然她已经有九成把握牛一刀会醒过来,但是也隐隐有些担心,万一醒不过来,又当如何?
陈氏心中胡思乱想的功夫,耿海路跟在牛福身后走了进来,他脸色苍白,略显憔悴,但依然双目有神,他在屋内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牛一刀身上,他像是猎鹰盯上了食物一样,直接扑到牛一刀身边,抓起牛一刀的手腕,这怪异的举止惊醒了沉睡之中的寒月,寒月眨着惺忪的眼睛先是看了一眼耿海路,那张陌生而恐怖的脸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连忙去看祖母,见祖母稳如泰山的神色,这才略微安心。
“你是谁,要干什么?”寒月冲着耿海路嚷道。
陈氏咳嗽一声,道:“寒月不得无礼,这是滕王府的耿总管……”
寒月不知出了什么事,她凑到陈氏身旁,低声问道:“奶奶,他要干什么?”
陈氏搂着寒月,低声答道:“嘘……他在给你三哥把脉!”
寒月好奇道:“他是个郎中么,很厉害么?”
陈氏道:“是的,不过这人脾气怪,几乎从不给人瞧病,所以没几个人知道,医术嘛,比那些御医不知要强多少倍!”
“不给人瞧病的郎中,比太医院那些整天给人看病的御医还厉害,真够怪的……”寒月念叨着。
耿海路一手握着牛一刀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慢掰开牛一刀紧握的手指,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塞到牛一刀的手中,又将五指合拢,道:“三少爷,这是我家紫绛公主托我送来的,我已经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一旁的寒月看着耿海路的举动有些怪异,他明明知道三哥昏迷不醒,听不到他说话,为什么还是把东西塞到三哥手上,并且佯装不知,还特意嘱咐几句。
“耿总管,一刀能醒么?”
耿海路一笑,道:“老夫人说的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按照紫绛公主的吩咐,把东西亲自交给三少爷而已。”
陈氏并不计较,笑道:“耿总管,若一刀醒来问起,我该如何对他说?”
“公主只有一句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耿海路道。
陈氏心中高兴,这么说来,老三应该无碍,不然何来后会有期之说。她拿起耿海路塞在牛一刀手中的布包,问道:“紫绛公主送的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送一刀?”
“这个在下不知!”
“我能打开看看么?”
“夫人请便,在下不便久留,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告辞了!”耿海路说完,抱腕施礼后向外走去,牛福跟在后面送客。
“奶奶,这个郎中好奇怪?”寒月忍不住问道。
“他年轻的时候学医,后来犯了错,被逐出师门,并立誓一生永不从医,所以他从不给人看病,刚才虽然已经给你三哥把脉,却不承认,也是这个原因。他既然说,紫绛公主和你三哥后会有期,那么一刀应该能醒来!”
寒月若有所懂的点了点头,听到三哥能醒来,她十分喜悦,其他的事原本她就并不关心。
陈氏慢慢打开布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紫绛绸缎,这是公主出生的时候皇帝御赐的,代表着身份、象征着尊贵,虽然滕王爷被贬为庶人,但是却没有影响紫绛公主。紫绛绸缎里面包裹的是一个金色的精致小盒,盒盖上绘着一副鸳鸯戏水图,陈氏的脸微微一红,她轻扣盒盖下方的一处机括,盒盖自动弹开,盒子里一块红色的丝绸当中包裹着一个掌心大小的饼状紫色玉石,灯光下闪射着五彩斑斓的光,陈氏一眼看得出这是滕王府老夫人挚爱的罗兰紫珀,天然圆润中透着冷艳高贵,摸在手里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陈氏看完重新包裹好,塞到牛一刀的枕头下面,伸手轻抚牛一刀的脸,额头依然滚烫,两颊绯红。
第070章 准备后事
寒月已经完全清醒,她在一旁看得清楚,布包里的两样东西都十分贵重,不由得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奶奶,这公主送这东西来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陈氏像是已经知道寒月要问一样,回答的干净利索。
寒月一噘嘴,她知道奶奶肯定知道,只不过不想让自己知道罢了。她趴在床边,握起牛一刀的手,有些心疼的说道:“三哥,你快好起来吧,紫绛公主送了定情信物给你呢!”
陈氏闻听忍俊不止,心道:“真是女大不中留,该嫁人了!”
天亮的时候,牛一刀高烧不但没有退,反而更厉害了,寒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陈氏虽然强做镇定,可是脸上的惨白和干裂的嘴唇无法掩饰她内心的焦急。
“寒月去叫你大哥过来!”陈氏吩咐道,
寒月正要起身,陈氏改口道:“不,叫你二哥吧!”
寒月出去没多久便回来了,回道:“奶奶,二哥昨晚就出去了,听说去了袁府。”
“你大哥呢?”
“大哥在大妈屋里,圣旨对他的打击很大……”寒月没敢多说,她找到牛千刀的时候,牛千刀正跪在邹氏的屋里,邹氏劈头盖脸的已经骂了一个晚上,寒月没敢进去,只是隔着窗户隐约听到“皇上,皇上,你心里只有皇上,皇上要砍你脑袋了,你心里还是想着皇上?老二若能想到办法最好,若是想不到办法,就必须和老太太讲明白,你和百刀必须活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牛家留给牛一刀那个败家子……”,若是平时,寒月肯定狠狠的给邹氏告一状,可是现在,他不忍心再给奶奶添心事。
“哎……”陈氏长叹一声,思忖了片刻道:“那就叫牛福来吧!”陈氏放下手中的佛珠,道:“让他代我去送送滕王爷,顺便把这包东西还给紫绛公主,就说一刀不行了,正在准备后事。”
牛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听了个正着,吓了一跳,一脸惊诧,有些结巴的问道:“三……三少爷……”
“烧的比昨晚厉害了,照这么下去,只能准备后事了。你把东西退给紫绛公主吧!”
牛福恍然大悟,如释重负,道:“我明白了,是逼耿海路给办法,之前竞忘了他!”
“之前找他也没有用,他不会来的,现在只能用紫绛公主逼他了!”
牛福道:“我明白了,这就去,老夫人先不要着急!”
牛福急匆匆的离去。陈氏只吃了一碗粥,便什么也吃不下了,压在牛家的圣旨就已经让她无法喘息,躺在床上高烧不退的孙子更是让她心慌意乱。
她和寒月交代几句,走出了屋子,丫鬟九月在后面跟着。早晨的阳光格外温暖,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静止的。一群麻雀在不远处的地上,从雪层中寻找食物,叽叽喳喳的叫声如跳动的音符沁人心田。
陈氏长舒一口气,胸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她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坚持下去,奇迹也许会再出现,就如同四十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一样,她走出火海,涅槃重生。
陈氏围着花园走了一圈,跟在身后的九月心事重重,已经落后了很远。
陈氏站在光秃秃的柳树下,待九月走近,问道:“九月,牛家就要流放了,你有什么打算?”
“夫人不嫌弃的话,我愿意跟着您,无论去哪!”九月不假思索的答道。
九月这句话发自肺腑,说得真诚,陈氏心中不由得一阵温暖。十年前,九月的父亲史寅康因为参与光绪皇帝的百日维新,在戊戌政变后慷慨赴死,她的母亲得知后在家中自缢身亡,留下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以袁世凯为首的守旧派的王公大臣担心史寅康的儿子史新政长大后报仇,不远千里在关外找到了刚满三个月的史新政,并将其带回京城,关在了天牢,他们以史新政为诱饵,诱捕了很多史寅康的同党。史寅康的大女儿六月当时十五岁,变法之前史寅康似乎预感到了这场危机,将三个孩子送出了关外。史新政被带走后,六月为了救下弟弟,带着妹妹九月不远千里赶到京城,紫禁城外拦下老佛爷的轿子,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弟弟的命,老佛爷同情这个小姑娘,将她赐给皇帝做贴身丫鬟,只是条件十分苛刻,要求六月喝下一碗毒酒,毒哑了自己。六月随着光绪皇帝被一同囚进瀛台,一去十年。袁世凯按照太后的旨意交回了史新政。
史家被洗劫一空,小女儿九月当时九岁,抱着刚刚三个月的弟弟无依无靠,只要有人敢可怜姐弟俩,立刻就会被视为保皇党而被捕入狱,京城里人心惶惶,谁见了她们姐弟都像见到瘟疫一样躲得远远的。九月和史新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要饭都没人敢施舍给她们。无奈之下,九月含泪抱着奄奄一息的史新政跪在菜市口父亲死去的地方插草卖身,只求有人收养可怜的弟弟。九月跪了三天,史新政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气若游丝。老夫人陈氏路过,恰好遇见,悲悯之情,由心而生,导演了一出史新政饿死的假戏,救下史新政并派人送回祖籍托人收养。就连九月都误以为弟弟史新政已死,万念俱灰,差一点寻了短剑,好在陈氏料知这小姑娘性子刚烈,看护周到,发现及时,又好言相劝,这才救下九月。九月感念陈氏慈母心肠,便留在了她身边,当了一名贴身丫鬟,陈氏对她视为孙女一般,呵护关爱。
“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可是怎么能跟着我这个老太太一辈子呢,你也不小了,留在京城,找个老实人嫁了吧。或许有一天,你们姐妹还有团聚之日!”
提到姐姐六月,九月忍不住泪水涟涟,十年前,姐姐走进紫禁城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照顾好弟弟,可是十年过去了,她每每在梦里都会被姐姐训斥没有照顾好弟弟,对不起死去的父母,更对不起身在囚笼再也无法说话的姐姐。
“别难过。”陈氏心疼的走到九月身旁,轻轻抱住九月,道:“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每次你做噩梦都会把自己吓醒,你不敢见姐姐,怕她怪你,可是这一切都是没办法的。十年了,你姐姐待在瀛台十年了,或许一切都会不同,或许你再见到她,她会原谅你的!”
第071章 九月心事
“不!”九月伏在陈氏的怀中,抽泣道:“我对不起新政,是我害了他,是我辜负了姐姐,她像坐牢一样,待在宫里就是为了新政能活下来,可是我却没能留住新政,我自己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伤心至极的九月,陈氏再也不忍心隐瞒下去,她轻抚九月的秀发,低声道:“或许新政没有死,他可能在另外一个地方,等着两个姐姐去看他呢?”
九月先是一愣,继而是一阵止不住的抽泣。
“九月,别难过了,奶奶告诉你,新政没死,他还活着。”陈氏低声道。
九月瞪着大眼睛,一脸惊诧,道:“老夫人……,你骗我,我亲眼看见新政被埋的,他一点呼吸都没有了,当时还有好几个郎中把过脉的!”
“你认识耿青山么?”陈氏突然问道。
九月一愣,她不知道陈氏想说什么,只好轻轻点头道:“昨晚还来过的滕王府管家。”
“你还记得,十年前,你跪在菜市口抱着新政的时候,有一个人给过你一张油饼么。”
“当然记得,那是唯一一个给过我东西吃的人,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可惜……可惜新政只吃了半口就死了。”九月伤心的说道。
“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么?”
九月摇摇头,“他当时带了一顶黑色的斗篷,看不见脸……”九月说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凝眉思索了片刻,接着道:“不过现在想想,样子好像和耿总管有几分相似,身材和声音都像。”
“其实,那个人就是耿青山。”陈氏肯定的说道。
“啊!”九月十分意外。
“其实新政吃下去的饼中有一种特殊的药,叫血蝉,可以令人假死,一般的郎中根本看不出来。当时,很多人都是想逼死新政,只有新政死了,他们才能安心。我只好求耿青山想办法,耿青山佩服你爹的胆识和人品,所以给新政吃下假死药,连你也被骗了。”
九月只觉得头嗡的一声,她看得出陈氏并没有骗她,“夫人……这是真的?”
“新政被我托人送回了武曲镇,去年老家来人,我还问过,新政已经快赶上你高了!”陈氏笑着对九月说道。
九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弟弟还活着,她心中压抑了十年的自责和愧疚在这一刻随着汩汩而出的泪水释放出来,布满泪花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奶奶骗了你十年,就是希望连你都认为新政已经死了,只有这样才能骗得过那些歹人,你不要怪奶奶。”
“不会的,不会的,我谢您还来不及呢……”九月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俯身叩头在地,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哎呦,这头磕的比过年的时候还响呦!”陈氏打趣的说着,抬手扶起九月。
九月脸一红,慢慢随着起身,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之所以要告诉你,是牛家马上就要流放,咱们娘俩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不想你一直这样痛苦下去。昨天张公公来的时候,其实你姐姐有话带给你,她嘱托你照顾好新政,照顾好老宅,若有一天她能走出紫禁城,她想回家看你们。”陈氏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绣着鸳鸯戏水图的红色布包递给九月,“这是六月让张公公带给你的。”
刚刚平复下来的九月,接过布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九月哭了好久,梨花带雨,泪撒长衣,今天对她来说是最幸福的一天,得知弟弟新政尚在人间,收到阔别十年的姐姐的音讯,她只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的,一会儿在云端,一会儿在枝头。
哭罢多时,九月含泪道:“姐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以前我以为若是哪天皇上驾崩了,姐姐就出来了,后来有人告诉我,如果皇上驾崩了,他身边的宫女和太监都是要陪葬的……”
“不要听他们胡说,六月一定会活着出来的,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安心待在京城,银子不用发愁,我会让牛福给你留足的!”陈氏说得严肃,口气中带有十分的把握,九月在老太太身边呆了十年,素知眼前这个老夫人睿智稳重,什么事都考虑的极为周到,她说出来的事情总是不会错的。
九月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新政在哪?”
“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也不要想着去找他,等他长大了再告诉他这一切或许会更好。现在还不安全,袁世凯是不会放过他的。”
九月轻轻点头,牙关紧要,道:“我明白了!”
陈氏和九月并肩走在花园里,无风的初冬,太阳暖融融的,地上的雪有些融化的迹象,湿漉漉的。
自从牛犇在刑场被捕入狱以来,陈氏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太多的事情压在她的身上,令她无法喘息。琢磨不定的未来,充满杀机,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眼前的黑暗,能否平安的走出去,她自己的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陈氏正在琢磨着心事,一眼看见牛福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牛福喘息未定,便急忙说道:“老夫人,滕王爷一家已经启程,没见到耿青山,可能是他故意躲着我。没办法,只好去求紫绛公主,公主只给了一句话,让我把东西拿回来,说这是送给三少爷的,无论生死,都希望三少爷带在身上。”牛福说着,将布包递交给陈氏。
陈氏心情一沉,愣愣的站在原地,僵硬的立着,背后一阵阵发冷,心中悲痛:难道老三熬不过这一关了么?
陈氏步履蹒跚的走回牛一刀的房间,俊梅守在床边,牛一刀的脸上红的发黑,身子时不时的打着寒颤。
陈氏失望的坐到床上,将紫绛公主的布包放到牛一刀的枕边,然后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
俊梅不敢打扰奶奶,偷偷的向牛福问明经过,忍不住默默流泪。
陈氏连午饭也没吃,呆坐到傍晚,俊梅则不停的更换冷毛巾给牛一刀搭在额头。可是,牛一刀依然高烧不退,身体抽搐的更厉害了,甚至经常会口吐白沫。
晚饭十分,全家人都知道情况不妙,聚集到了牛一刀的屋子里,寒月哭得如同一个泪人。俊梅泪眼婆娑的给牛一刀换好寿衣,最后将紫绛公主的布包打开,把血玉戴到牛一刀的脖颈,那抹绚丽夺目的光美极了。
陈氏怜爱的目光盯着牛一刀,看了好久,布满沧桑的脸上写满不舍和自责,没想到自己亲手带大,百般呵护的孙子,就这样撒手人寰,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陈氏只觉得心里绞着劲的疼,脑袋突然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都飘忽起来,她双目一闭,老泪纵横,微弱的声音吩咐道:“老福,准备后事吧!”
第072章 太后遗命
黄昏的夜幕笼罩在紫禁城的上空,慈宁宫幽幽的掌起了几盏油灯。
太后老佛爷一声呻吟,头轻轻的摆了一下,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一个太监急忙跪爬着来到床榻边,俯身跪倒趴在了地上。
慈禧太后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她用微弱的声音道:“虫轩,以后不必给我做脚踏了,我恐怕是不行了!”
“老佛爷,您这说的哪里话,歇两天就好了,这虫轩给您当了这么多年的脚踏,您不让他干这个,他还能干啥?再说了,这么多年管您说啥,他还反应过么?他是只要见您一睁眼,立刻就跪过来,虽然他这耳朵不好使,可是眼神还真管用!”李莲英叨叨着说道。
慈禧太后费力的眨着眼睛,道:“唉,我都忘了他听不见了!”
慈禧太后说着看了一眼趴在床榻前的虫轩,以人为脚踏,一踏十年,或许也只有她享受过。
“连英,我死之后不要难为虫轩,放他和六月出宫去吧!当年我是答应过他的!”
“是!”李莲英答应一声,心中一阵酸楚,跟随太后风风雨雨五十载了,竟不如一个甘当人肉脚踏的聋子,老佛爷临闭眼之前还惦记着。
这个被称作虫轩的太监本名陆龙轩,满洲陆村人。
戊戌政变后,史寅康被捕,六月带着弟弟妹妹逃跑的路上,路过陆村,被人拐骗,卖到了陆村,成为陆龙轩的未婚妻。
六月和陆龙轩一见钟情,陆龙轩可怜六月的遭遇,偷偷送六月离开陆村继续北逃。
后来,六月姐弟被抓回京城,六月为救回弟弟新政而甘愿入宫为奴。
陆龙轩日夜思念六月,最后冲破族规逃出陆村,进京寻找六月。得知六月入宫,随光绪皇帝一同被囚瀛台之后,陆龙轩绝望之中,不顾生死跪倒在紫禁城外,求太后以己之命换回六月。
慈禧太后得知后,感念陆龙轩爱慕六月而忘却生死,答应他,若他甘愿入宫为奴,待到自己百年之后,便放两人出宫。
陆龙轩一口答应,净身入宫后,被李莲英毒打至双耳失聪,在慈宁宫老佛爷的床前当了一尊人肉脚踏。
太后借以告诫暗中贼心不死的保皇党,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要把保皇党踩在脚下一天。因宫中忌讳龙字,所以太后给陆龙轩改名虫轩,这一踏就是十年,好在太后记得当年的承诺,弥留之际还能想着放这一对苦命鸳鸯出宫。
“连英,你的心事都在脸上了,我会为你安排好的!”慈禧太后一眼看穿了李莲英的心事,低声说道。
李莲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老佛爷您别这么说,您长寿着呢,这是被那些不争气的奴才气得,过些日子就好了!您要是去了,老奴也不活了……”
慈禧太后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欣慰,勉强笑着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我走之后,你就出宫吧,趁着我还能为你做主,你托人找个合适人家的闺女,提门亲事,将来出去了还有人照顾你!”
李莲英做梦也没想到,慈禧太后竟然会突然给自己这份殊荣,太监娶媳妇,太后恩准,这是多大的荣耀!李莲英小鸡啄米般叩头在地,哽咽着谢恩!
“还有件事,也该办了,你抓紧,为了大清江山,也为了你自己,明白么?”
“奴才明白,都准备好了,只要老佛爷一声吩咐,奴才这就动手!”李莲英道。
“好!这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下去吧,让庄亲王进来!”慈禧太后吩咐道。
李莲英爬起来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时间不大,庄亲王一身朝服低着身子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在卷帘前摔打袍袖俯身跪倒,道:“太后吉祥!”
“起来吧,今个精神好点,宣你进来,是有些事要交代,这些个礼节就免了吧!”
“喳!”庄亲王慢慢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他心里清楚,太后这是要安排身后事了!
“去看过皇上了么?”慈禧太后突然问道。
“昨个晚上去瞧了,还好,太医说只要没啥大的刺激,应该无碍!”
“他怕是挺不住了,王太医刚刚来报,怕皇上这是回光返照!所以,眼下不得不提前打算!”
庄亲王闻听,心中一惊,自己亲自去看过皇上,虽然病得不轻,但却没什么大碍,太后这番话意味颇深,难不成是要废帝?自光绪二十四年,皇帝被囚禁赢台之后,太后多次露出废帝之心,今日看来,太后这是要下决心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竟然和自己商量,不知是福是祸!
“一切听太后吩咐!”庄亲王谨慎的答道。
“皇上膝下无子,所以一旦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必将大乱,趁我还清醒,这事必须定下来,你觉得谁适合继承皇位?”
庄亲王虽然想到了太后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亲耳听到还是犹如五雷轰顶般震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战栗,道:“太后,此事关系国家命运,奴才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那就现在想!”慈禧太后道,语气咄咄逼人。
“是!”庄亲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答道,心里立刻搜肠刮肚的想着该如何应对,这件事可以说是太后信任,但也可以说是太后在试探自己的内心,稍有不慎就会大祸临头。庄亲王额头的汗水如涓涓细流淌下,他已经无暇理会,大脑飞速的转动着该如何回答。
沉寂了好半天,庄亲王叩头道:“太后,恭亲王如何?”
恭亲王是光绪皇帝和庄亲王的弟弟,为人低调,极少参与政事,各方面的印象都还不错,恭亲王继位,既不会让满清皇室不满,又不会令太后死后不放心,对于庄亲王自己来说,又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难为了庄亲王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这么圆满的答复。
慈禧太后沉默了一会儿,道:“恭亲王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还有个更合适的人,你来听听!”
“是!”
“载若如何?”
第073章 太子人选
庄亲王愣了一下,虽然宫内一直流传载若将被立为太子,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听太后亲口说起,作为父亲,庄亲王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继承皇位,但是眼下宫内宫外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私下里暗暗争权,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自己一清二楚,此刻将他推到风口浪尖,祸福难料!
“多谢太后赏识,犬子无才无德,怎堪大任?奴才之见,还是恭亲王最为合适!”
“我只是听听你的意见,其实你本人,我也是考虑过的,只是大清国眼下风雨飘摇,需要个年轻人扭转乾坤,载若有忠心,有见识,文韬武略青出于蓝,加上你在背后辅助,我才更放心!”慈禧太后娓娓说道。
庄亲王没想到太后会对载若有如此高的评价,可是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对,听太后的意思,似乎此事已成定局,自己不好反驳,只好叩头道:“一切听太后安排,奴才绝无异义!”
“好吧,你还有什么事么?听李莲英说你等了一天了!”慈禧太后有气无力的说道。
“有件事很棘手,听说皇上昨日连发两道圣旨……”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既然旨意已经下了,那就按皇上的意思办吧,皇上虽然病重,脑子还是没太糊涂的,
这事回头会有旨意的!”
庄亲王愣了一下,咽了口吐沫,本想探探太后的口风,谁知立刻就被洞悉的一清二楚,一句话虽然不含责备,可是语气却不轻。庄亲王感觉得到,太后对这件事还是很不满意的。
“没有别的事,你先下去吧,回头自然有旨意给你!”慈禧太后吩咐道。
庄亲王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站在宫门外的台阶上,庄亲王恍如隔世,刚才的一切似乎是一场梦一样,儿子载若将要成为太子,可是他的内心却没有一点欢喜,反倒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王爷,恭喜了!”
庄亲王打了个寒战,扭头去看,李莲英满脸堆笑着看着自己。
庄亲王急忙赔笑道:“李总管取笑了,我何喜之有?”
李莲英道:“王爷这份沉稳着实令在下佩服,大阿哥将要皇袍加身,难道不是大喜么?”
庄亲王心中一惊,这事自己也只是刚刚知道,李莲英竟然比自己知道的还早,不愧是太后的心腹!
“此事还待太后斟酌,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载若年幼,怎堪大任,我已经禀明太后,尚待斟酌。”
“我看此事十之八九!”李莲英道。
庄亲王眼珠一转,李莲英这话似乎话里有话,载若当太子之事来的太突然,或许可以从李莲英这里听听虚实。想到这里,庄亲王笑道:“犬子这事,怕是李总管也费了不少心思?”
“王爷这话,老奴我自问还是担得起,不过还是大阿哥自己争脸,对了老佛爷的心思!”
庄亲王一愣,道:“李总管此话怎讲?”
李莲英一笑,道:“太后为此事,反复思量很久,迟迟未下决心,昨天下午大阿哥觐见之后,才使太后最终决定,这不是大阿哥自己争来的么?”
“什么?载若昨天下午进宫了?太后召见他,为什么我不知道?”庄亲王急道。
“并非太后召见,而是大阿哥自己来的,说是有大事觐见太后,我只是帮他递了份密折,太后看过之后见了他,说的什么,我不知道,只是大阿哥走后,太后说,满清八旗里终还是有能堪当大任之人!我就明白,太后这是终于有了人选,这会儿又见太后宣王爷,便已料定这事十之八九已经成了!昨天夜里太后已经下了旨意,大阿哥载若可自由出入皇宫,有事可随时到慈宁宫觐见。”
庄亲王不得不佩服李莲英这份心机,察言观色中,什么事便已经一清二楚,难怪太后宠幸。可是载若进宫这事怎么会连自己也满了,密折所为何事?难道滕王奏章……庄亲王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一切,暗自咬牙骂着载若。
李莲英似笑非笑,一脸诡异,道:“滕王爷的奏折不知怎么回事,没到太后手里,而是直接送到了瀛台。”李莲英砸了一下舌,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庄亲王,心中得意。
太后病重后,所有奏章都是庄亲王看过之后,写好节略交由李莲英递进去的,像是滕王爷这种奏折,因为事关重大,一般庄亲王都会直接交给李莲英。
庄亲王因为滕王的奏折中事关牛家和太后老佛爷,所以被他扣下。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奏折竟然被人送到了瀛台,光绪皇帝命张公公冒死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流放滕王爷,一道凌迟牛家男丁一人。
庄亲王思前想后,只有儿子载若能接触到奏折,可是从李莲英的话里话外,他听得出来,载若是直接带着奏折来见了太后,并且得到了太后的褒奖。
载若也没有本事将这奏折交给皇上,那么到底是谁从中作梗,将奏折送到了瀛台?
“李公公,平日是谁将奏折送往瀛台?”庄亲王问道。
李莲英早有准备,道:“已经很多年不用送奏折过去了。除非太后有吩咐,都是我拿着送过去的。”
“那滕王的奏折是怎么到皇上手里的?”
“不知道,太后已经派人密查,最近来了不少小太监和宫女,八成是他们乱了规矩。”李莲英道。
“新来的太监和宫女,我怎么不知道?”
“大阿哥的条子送进来的。”
庄亲王木然一愣,又是载若,李莲英的话里留着余地,其实已经在暗指此事和载若有关,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太后绝口不提滕王奏折之事,反而要让载若做太子?
久经官场,深谙帝王心术的庄亲王很快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天欲令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庄亲王心里骂着儿子,急着回去找载若算账,脸上却不露声色道:“李总管费心了,假如犬子真能入继大统,少不了您的大功,我自然不会忘了您的恩德!”庄亲王说着神秘的凑到李莲英耳边道:“您老有什么事不方便的尽管吩咐,我自当效犬马之劳!”
李莲英嘿嘿的淫笑,道:“王爷您还正好问着了,老奴还真有一件事不知找谁帮忙才好!”
“李总管何事烦心,尽管吩咐!”
“老奴想娶房媳妇,求王爷帮忙提亲!”
第074章 东宫字条
牛百刀回到家的时候,正赶上家里在搭设灵堂,他第一反应就明白老三没了。虽然这是他意料中的事,可却依然如针刺心,疼痛异常。
牛百刀急忙来到牛一刀的屋子里,本以为应该是一片哭声,可是走进来却发现,屋子里静的出奇。一个老郎中正在给牛一刀把脉,牛百刀心里一阵奇怪。他慢慢凑到最近的牛福身旁,低声问道:“老福,怎么回事……”
牛福拉着牛百刀走到门口,低低的声音道:“二少爷,晚饭的时候,三少爷不行了,老夫人吩咐准备后事。可是,就在半个时辰前,三少爷突然开始退烧了,这不请了郎中再给瞧瞧。”
牛百刀点点头,举目看着郎中。老郎中捻着胡子,似乎已经查明病情,弯腰施礼,对陈氏道:“老夫人,三少爷已无大碍,估计明天一早就会醒来!”
“啊!”一旁的寒月惊喜的叫道,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追问道:“你没看错?”
老郎中一笑,道:“老朽虽然医道不精,不过这脉相还是把得准的。”
“奶奶,你听见了么,他说三哥明天就会好!”寒月嚷道。
陈氏也是颇为意外,她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轻轻点了点头,道:“多谢黄郎中,这么晚,有劳了!”
陈氏话音刚落,床上的牛一刀竟然呼的翻了个身,不多时又呼的翻了回来,口中发出抿唇和吞咽口水的声音。
老郎中捋着胡子呵呵一笑,道:“看见了吧,没事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只是体力恐怕不支,最好多养几天再下地行走。赶快弄水给他喝吧,不然一会儿三少爷渴醒了,可是要骂娘的!”
众人一笑,仿佛看到生龙活虎,顽劣不羁的牛一刀一般。
唯有邹氏没有笑出来,她眉梢一挑,冲着牛千刀和牛百刀一使颜色,然后起身走了出去。牛千刀和牛百刀会意,随后跟着。
邹氏走回自己的房间,一屁股沉重的坐在藤椅上,两个儿子在不远处垂手而立。
“看样子,老三还真的能醒。这回傻眼了吧,外面这灵棚这回可是为你们哥俩搭的了。”邹氏说着狠狠的剜了一眼牛百刀。
牛百刀自然知道母亲的心思,他在外面跑了一天,心中已经有数,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娘,我已经打听过了,皇上的圣旨虽然下来了,但是袁大人和左大人他们那边还在等老佛爷的旨意,太后不下旨,没人敢动牛家,我已经托袁大人帮忙疏通,看能否让太后赦免牛家之罪。”牛百刀答道。
邹氏听完,略为宽心,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老三留下,我希望你们哥俩都留下,这是娘的意思,你们下去吧,我累了,有事随时来告诉我!”
牛千刀和牛百刀兄弟两人回到书房,牛百刀道:“今天打听了一下,爹没关在刑部大牢。”
“那是关到哪了?”
“不知道。”
牛千刀一脸茫然,父亲牛犇竟然没有关押在天牢,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兄弟俩正在发愁,俊梅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脚刚进门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哥,好消息!”
牛千刀腾的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急切的问道:“什么好消息?”
俊梅喘了喘,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道:“大阿哥来信说爹有救了!”
“真的?”牛千刀和牛百刀兄弟俩异口同声的说道。
俊梅将一张字条递给牛千刀,字条上字迹工整的写着:俊梅,吾昨日觐见太后,为乃父求情,太后曰,册封太子之日当赦免天下,牛家自当感恩太子,故言牛犇之事当无碍,待我立储之日,当是你父女团聚之时!重务在身,不能面叙!落款写着载若。
牛千刀看罢激动的热泪盈眶,不由得面南跪倒,叩头道:“谢主隆恩!”
牛百刀反复将字条看了三遍,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字条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太后已经决定立载若为太子,待册封大礼之后,由太子发东宫旨意赦免父亲之罪!可是这事来的如此突然,太后此时立太子用意何在?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接下来一定是废帝,太后绝不会在临死之前仅仅立个太子那么简单,太后立太子,皇上自可以废太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太后要废帝!牛百刀想到这里,不由得浑身一个机灵,看来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了!
牛千刀从地上爬了起来,颤抖着双手反复的看着字条,心中的那份激动无以言表。
“什么事这么高兴?”门外一个浑厚的声音问道。
兄妹三个同时抬眼向外望去,牛千刀和牛百刀兄弟吓得立刻俯身跪倒,道:“参见王爷!”
俊梅吓得花容失色,也连忙跟着跪在了两个哥哥身后。
“起来说话吧,来得匆忙,所以直接进来了!”
牛千刀磕头道:“多谢王爷!”说罢战战兢兢的起来,心里已是一片狐疑,庄亲王这么晚登门,一身便服,连个奴才都没带,所为何事?他偷偷扫了一眼庄亲王,只见庄亲王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俊梅。
“王爷,这是家妹,名俊梅!”牛千刀连忙介绍道。
俊梅再次俯身跪倒叩头道:“参见王爷!”她两腮绯红,头深埋着,柔声细语中带着少许的羞涩。
“起来吧!果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庄亲王赞道。
俊梅慢慢起身,悄悄的退到了后面。
牛百刀心思缜密,察言观色间已经看出庄亲王似有难言之隐,于是道:“王爷,不知这么晚来牛家有何指教?可是为我爹之事而来?”
庄亲王摇了摇头,道:“受人之托,与人说媒!”
牛千刀闻听眼前一亮,心道,莫非庄亲王亲自来为大阿哥提亲不成?看来父亲出狱之事是真的了,否则,王爷怎么可能认下这门亲事!
牛千刀满心欢喜,笑道:“大阿哥和俊梅之事,其实早就该张罗了,怎奈我爹出了点差错,耽搁了下来,等他老人家出来之后,咱们就摆喜酒!”
庄亲王苦笑着没言声,一旁的牛百刀拽了一下牛千刀的衣袖,冲他努了努嘴,牛千刀偷眼看了看庄亲王的一张苦瓜脸,心里立刻凉了半截。
“你爹要出狱,是谁说的?”庄亲王问道。
牛千刀将大阿哥的纸条递给庄亲王,道:“刚刚收到大阿哥的字条知道的!”
第075章 王爷说媒
庄亲王看了一遍字条,久久没有说话,深邃的目光凝视着跳动的火烛一动不动。牛家兄弟两个大气也不敢喘,书房里的空气像凝结了一般,静得可怕。
“你怎么想?”庄亲王指着字条对牛百刀道。
牛百刀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故作镇静道:“大阿哥既然这么写,自然有十成把握救出我爹!”
庄亲王摇了摇头,叹道:“大雨欲来风满楼,你爹恐怕一时半刻是出不来了!”
牛家兄弟俩啊的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惊诧。牛千刀一边磕头一边道:“王爷,此话从何说起?”
庄亲王抬手扶起二人,叹道:“听说你爹已经承认凌迟帅家满门的罪行……,所以……”
牛千刀和牛百刀两兄弟,被这晴天霹雳般的噩耗击在原地,两个人大瞪着眼睛相互望着,怎么会这样?
牛百刀急忙道:“王爷,这消息可准确?我找了一天也没找到我爹被关在哪!”
“消息可靠,你爹被关在了养蜂夹道,九门提督亲自看押的!”
“养蜂夹道?”牛百刀闻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地方是大清的高级监牢,只有亲王犯错才会被软禁在那里,父亲牛犇只不过是一个刽子手,二品的顶戴,怎么会被关在养蜂夹道?又为何是九门提督亲自看押?
牛千刀脸色铁青,刚刚还是满心欢喜,这连一盏茶的功夫不到,令他从希望之颠跌落下来,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牛千刀指着大阿哥的字条道:“这……这个……,又该如何解释?”
庄亲王苦笑道:“载若所言之事虽不假,可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他能否当上太子还在两可之间,何言救人?”
牛千刀闻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着哀求道:“求王爷救救家父!救救家父!”
“起来吧,我来便是为此事而来!”
牛千刀连忙磕头,道:“多谢王爷!”
“不用谢我,我救不了牛犇!”
“啊?”牛千刀一愣,他的眉头一皱,没想明白庄亲王说的什么意思。
牛百刀在一旁连忙问道:“王爷,那谁可以救家父?”
庄亲王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俊梅身上,抬手指着道:“唯有令妹!”
牛千刀和牛百刀两人一惊,俊梅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娇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牛百刀眼珠一转,道:“王爷放心,俊梅与大阿哥之事,我兄弟二人可以做主!有道是有父从父,无父从兄!”
庄亲王连忙摆手道:“你们误会了,我并非为载若说亲!”
“那是……”牛百刀疑惑的问道。
“大内总管李莲英!”
庄亲王话音刚落,俊梅只觉得五内发热,头一阵眩晕,柔弱的身子晃了两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牛千刀急忙命人将妹妹扶回房里。
牛百刀也是吃惊不小,大瞪着眼睛道:“王爷此话当真?”
庄亲王轻轻点头道:“李莲英晚饭十分找到我,求我替他提亲,他要娶你家小姐俊梅!怕是老佛爷默许的了,不然他一个阉人何来娶妻之说!牛犇之事已经招供,谁敢掺言?是死是活,唯有太后老佛爷一句话,而能在太后跟前讲话的,怕是只有李莲英了,俊梅若是嫁给李莲英,他自然会替未来的泰山老岳父求情,而太后说不定也会网开一面!再退一步讲,即便牛犇无法救出,我想也会救下你牛家满门!皇帝的圣旨,若太后允诺,你兄弟则性命攸关,牛家上下也将流放千里,即便有一个人活下来,也将背负弑父之名,所以俊梅嫁给李莲英至少可以救下你们牛家几兄弟,我反复深思熟虑过,这才来替李莲英提亲!”
听完庄亲王的话,兄弟两个人五味杂陈,心中满是酸楚,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庄亲王替李莲英提亲,这门婚事竟来得如此突然,嫁给李莲英,一个太监,这不是将俊梅推入火坑么?
“可是王爷,俊梅喜欢的是大阿哥啊!”牛千刀道。
“年轻人的爱情我不懂,我只知道,她嫁给李莲英,对牛家有好处!嫁给载若,却没有任何好处,你们明白么?李公公或许是想帮助牛家呢?”
“不!”牛百刀极力否定道:“大阿哥马上就是太子,将来是皇上,有谁敢伤害太子妃的家人?”
“非也非也!”庄亲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他摇头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庄亲王说完慢慢起身缓缓向门外走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之际突然回头道:“事关重大,你们兄弟三思,李莲英说彩礼已经备下,这几日便会来迎亲。明天一早给我消息,我也是受人之托!”
庄亲王正要转身离开,却和急匆匆跑进来的牛福撞了个满怀,一个黑色的木匣滚翻在地。牛福吓得连忙跪倒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庄亲王揉了揉被撞得发痛的胸口,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牛家两兄弟只顾着发呆,连送客都忘记了!
牛福跪在地上直到庄亲王的脚步声听不到了,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拾起黑木匣凑到牛千刀身边道:“大少爷,老爷来信了……”牛千刀闻听父亲来信,激动的双手颤抖。牛百刀比较镇静,抬手接过了木闸,他打开木匣,里面一层黄色丝绸下盖着一张草纸,草纸上墨迹浓重,字迹潦草。可是牛百刀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正是父亲牛犇的字迹!
“大哥,真是父亲的信!”牛百刀惊呼道。
牛千刀连忙凑到牛百刀近前,一眼看去,心中立刻激动起来,“是爹的笔迹!”
兄弟两个人头对着头,认真读了起来。
牛福在一旁眼巴巴的等着,见牛百刀率先看完,急忙问道:“二少爷,老爷说的啥?”牛百刀充耳不闻,呆呆的愣在原地,两眼发直,眉头紧锁。
牛千刀一屁股做到椅子上,人也完全没了精神。
“大少爷,怎么了,老爷他……”牛福问道。
“牛福你别瞎想,老爷没事!”牛百刀道。
牛福长舒了一口气,道:“老爷说的什么?”
牛千刀将草纸递给牛福,牛福仔细看去,只见信中写到:千刀吾儿,为父身陷囹圄,不日将祸及牛家,实在惭愧!想我一生,杀人无数,许是报应!关外帅家,本与我毫无干戈,却满门男丁具受凌迟之刑,年轻莽撞,铸此大错,善恶到头终有报,吾乃应有之劫,不必挂记,更不必徇私开脱!太后心慈,得以苟且数年,吾足以!汝为牛家长子,当一力担护牛家上下平安,不可因我置众人于不顾!太后念我多年之劳,当不会为难于你!凌迟之刑已废,牛家当隐退山林,不闻世事,安分为民,救济他人,以赎双手之血,切记切记!武曲古镇,牛家祖地,面山傍水,可养天年!为父假死不可寻仇,终为自取,当以为鉴!
牛福看得出神,目光落在最后的一个血色押印上,那血押清晰、鲜艳,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腥味,一封家书为何签字画押?牛福的心里顿时画上了无数问号,难怪牛千刀和牛百刀呆若木鸡,这封信来得太蹊跷了!
“这个……,会不会是假的?”牛福犹豫着说道。
第076章 折狱血押
牛千刀沉思了片刻,扭头去看牛百刀。
牛百刀想了想道:“我也是云里雾里的,不过从笔迹来看,应该是真的!老爷子的笔迹中有千刀斩的功夫,这是任何人也模仿不来的!”
牛家不知从那一代祖先开始将凌迟绝技发展成了一种独门刀法,取名千刀斩,刀法精湛,快如闪电,可惜刀谱失传,只留下一招半式。
牛千刀点点头,道:“字迹确实是父亲的,可是一封家书为何还要画押?”
“这个或许是和供状一块写的,所以也就一块签字画押了!”牛百刀猜测道。
“在这个时候,突然来这封信是什么意思?”牛千刀追问道。
“或许爹已经知道圣旨之事,更知道俊梅出嫁的事,他信中说,要一力袒护牛家上下平安,是不是指俊梅的事?”牛百刀道。
牛千刀沉默不语,他发自内心的不愿意让俊梅嫁给李莲英,可是若有父命,他又觉得为保全牛家,牺牲俊梅的终身,或许也是可以的,他犯起了犹豫。
牛百刀看着牛千刀,等他拿主意。
牛千刀低垂着头,想了一会儿,道:“俊梅的亲事比较棘手,我看还是先和老人家商量商量吧!”
“大小姐的亲事?”牛福问道。
牛千刀将庄亲王来提亲的事简单的跟牛福说了一遍,牛福气得好悬没背过气去,太监娶妻,真是作孽!
“我看这事万不能答应,否则就是把小姐推进了火坑啊!那马赛花不就是个例子么!”牛福道。
“马赛花?”牛百刀疑惑道。
牛福叹了口气道:“咱大清朝太监娶媳妇是有过先例的,二十年前,大内总管安德海就娶过媳妇,同治七年冬天,他在北京最大的酒楼前门外天福堂大酒楼张灯结彩,大摆酒宴,正式娶徽班唱旦角的年方19岁的美人、艺名九岁红的马赛花为妻。慈禧太后为了表示宠爱,特地赏赐了白银一千两,绸缎一百匹。太监娶妻的新闻,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也迅速传播开来,轰动整个京城,连外国人都跟着瞧热闹。后来,安德海在济南府被处死,马赛花流落到八大胡同,听说当了妓女,现在是个老鸨子,和李莲英的关系还不错!不过那马赛花本就是个戏子,也就没什么,哪里比得上咱们家大小姐?咱可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嫁给个老太监?”
“不能嫁!我宁愿在乾清门外跪死,也不能让大妹嫁给个老太监!”牛千刀听完牛福的话气愤的说道。
牛百刀沉默了片刻,道:“此事怕是由不得你我,连庄亲王都没有办法阻拦,那就意味着老佛爷是默许了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牛百刀一句话就让牛千刀泄了气,他从骨子里就散发着忠君思想,让他违背皇家的意愿,就等于要了他的命,现在上有皇旨,下有父命,他完全屈服了!
“这个老妖精,这么缺德的事她也干的出来,就不怕死了下地狱么?”牛福咒骂道。
“牛福,不得这般无礼,太后老佛爷自然有她的难处!”牛千刀训斥道。
牛福沉着脸憋了半天道:“那就让老夫人拿主意!”说着,扭头就要往外走。
牛千刀自知话说的严重,牛福在牛家了一辈子,向来说话有几分份量,这事和奶奶一说,也定是不会同意俊梅嫁给李莲英的。
“牛福,你先别生气,咱们先一块商量个主意再去和奶奶说也不迟!”牛千刀的语气变得和蔼了些。
牛福虽然对牛千刀的愚忠很是气愤,但是自己毕竟是个下人,不能给脸不要,只好忍着火气一屁股坐在了临门的一把椅子上,埋头不语。
“爹的罪说大就大,判个满门抄斩也是可能的!说小则小,打个几板子,判个流放也是可以的,眼下来看,有几个人至关重要,得罪不起!”牛百刀分析道。
“那几个?”牛千刀问道。
“第一个便是这大内总管李莲英,他日夜在老佛爷面前,现在老佛爷又病倒在床,每句话几乎都是通过他的嘴传出来的,若他肯帮忙,则大事可以化小,小事可以化了!第二个是兵部尚书袁世凯,此人手握兵权,他若肯帮忙,此事也定然有转机!第三个嘛……”
“第三个是谁?”
“第三个是庄亲王,他既然亲自来提亲,那就是他已然不同意俊梅和大阿哥的婚事,同时也觉得是最有可能救下牛家的办法!”
“老二照你的意思你是同意俊梅嫁给李莲英喽?”牛千刀一句话戳中牛百刀一番话的中心意思,他对牛百刀极为了解,知道他心眼多,说话喜欢绕来绕去。
牛百刀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却很明显的表达了他的想法。
牛福冷静了片刻,思来想去,虽然内心里将这两兄弟骂了千百遍,但却无能为力,自己一个老奴才,又能有什么办法,他看着俊梅从小长大,心中那份感情如同父母一般,牛家兄妹五个,牛福最为疼爱的便是俊梅,而最懂事的孩子也是俊梅!牛福现在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到了老夫人身上,眼下来看,能救俊梅的,只有老夫人了。
“我看这事还是和老夫人商量商量的好!”
牛千刀和牛百刀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心里虽然也舍不得妹妹,但是事以至此,又有什么办法来改变呢?
屋子里的气氛骤然尴尬起来,谁也没有动,也没说话。
牛福忍不住道:“老爷在信里写的清楚,不可因他之错而连累家人,何况是大小姐,我想老爷定是不愿看到她嫁给李莲英的,如果可以用我这把老骨头去换,我愿意!”牛福说得情真意切,令牛千刀和牛百刀兄弟脸上一阵羞红。
“这事我看还有转机!”牛百刀道。
牛福一脸茫然问道:“什么转机?”
“太子!”
牛福苦笑道:“大阿哥?二少爷,你别忘了,庄亲王来提亲的,我看大阿哥为了前程,肯定不会反对的!”
“不管怎样,都要再等等,若大阿哥真是负心汉,我们再想办法!”牛百刀道!
这一夜,俊梅哭红了眼,嗓子也哑了,信鸽已经放飞了九只,却没有一只回来的,一切希望似乎都将破灭。
俊梅摸起一段白绫,踏着方凳悬到屋梁上,泪水打湿衣襟,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有割舍不下的爱,更有无法承重的痛。她宁愿选择死,也不愿嫁给一个老太监。
牛福早已经安排丫鬟杜鹃守在俊梅的房门前,看着俊梅小姐登上方凳,杜鹃不顾一切的冲进屋内,死死的抱住俊梅踮起脚尖的双腿,苦苦哀求。闻声而来的牛百刀强行将俊梅拉了下来,安慰她道:“不要鲁莽,一切或许还有转机,等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大阿哥!”
俊梅掩面痛哭,大阿哥现在在哪,为什么毫不理会自己的信?
俊梅不知道,此时的载若正在做一个决定他人生命运的艰难决定,生死存亡,性命攸关。
第077章 冲冠一怒
载若自从收到俊梅的第一封信开始,便坐立不安,一个男人竞无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眼睁睁的这么看着她嫁给一个老太监?载若心中怒火喷涌,他恨不得立刻进宫将李莲英碎尸万段。可是,他更清楚,这是太后老佛爷的意思,不然李莲英不敢这么放肆。载若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了高高在上的意义,身为九五至尊才能拥有天下。
心烦意乱的载若不停的在花园里来回踱步,一个黑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那具冰冷的铁面具似乎在嘲笑自己。
“老师!”载若有些委屈的走到侯祖庭的近前,深施一礼道:“有人要夺我挚爱,学生肝肠寸断,不知所以,求老师教我!”
侯祖庭昂首挺胸,轻抚载若的额头,道:“箭在弦上,就看你发不发了!”
侯祖庭说完,从怀里逃出一个卷轴,轻轻展开,递给载若。
借着月光,载若看得明白,这乃是先帝遗照,上面工整的小楷写道:叶赫那拉氏,祖制不得备椒房。今既生子,异日母以子贵,自不能不尊为皇太后。惟朕实不能深信其人。此后如能安分守己则已。否则,汝可出此诏,命廷臣传遗命诛之。凡我臣子,奉此诏如奉朕谕,凛尊无违!
载若看得双手发抖,这就是传说中的先帝遗昭?他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侯祖庭,侯祖庭轻轻点头,道:“为了它,不知死了多少人,我们找了很久。若以此号令天下,则叶赫那拉兰儿则必死无疑!”
载若此刻恨透了太后老佛爷,看着遗诏,他牙关紧咬,半晌无语。
侯祖庭知道他还在犹豫,道:“这京城现在有保皇党三万多人,全国各地奔赴到京城的路上的人,不少于二十万。大内侍卫一共也只有三千人,离着皇宫大内最近的丰台大营的禁卫军也只有三万人,何况若想调丰台大营的兵过来,最快也要半天时间。另外,宫中我们已经埋伏了八百内应,只要炮声一响,他们会立刻控制住慈宁宫和慈禧,当你坐在金銮殿上,那么新的历史就将开启。内有接应,外有援兵,上有先帝遗照,下有衣带血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载若听得热血沸腾,虽然知道这是一件祸灭九族的事,可是为了俊梅,为了那个触手可及的皇帝梦,他愿意拼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载若连夜叫来几个随身侍卫,跟随着侯祖庭来到了紫禁城外不远处的一家老宅。这是一座普通的宅院,从外面看仿佛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冷冷清清。
侯祖庭带着载若穿过两道屏风,先是来到一个四合院,院里寂静无声,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见侯祖庭轻咳一声,北厢房的门吱扭扭一响,从里面先是伸出了一根拐棍,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驮着背,挑着一盏油灯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载若一阵泄气,心道:难道这就是保皇党。
“阿婆,天黑了,灯要挑的亮一点!”
老太太侧着耳朵,一脸茫然,她把马灯放在地上,向侯祖庭跟前挪了两步,大声说道:“什么?”
“我说天太黑了,你应该把等挑的更亮一些!”侯祖庭提高了声音说道。
老太太这回似乎听清了,拐杖回挑,准确的挑起马灯,然后马灯在她的拐杖上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灯光也越来越亮。
载若心中一惊,这老太太连路都走不稳,舞起灯来,却是大气不喘,而那盏灯也十分奇怪,竟然是越转越亮,渐渐的院子里变得明亮起来。老太太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那笑容在灯火中显得无比诡异。
“阿婆,够亮了!”侯祖庭说着,拉起载若慢慢向灯光的中心走去,载若如坠仙境,只觉得脚下的路,越走越长,时而平坦,时而台阶,四周始终是光环围绕,跟来的家丁,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载若只能看到侯祖庭的背影和时而扭转过来的冰冷面具。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载若突然发觉前面的光强烈起来,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急忙用手挡住视线,等他回过神来,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令他无比吃惊。这是一个巨大的石洞,究竟有多大,连载若自己都无法衡量,头上吊着火把,眼前是人山人海,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石头平坦光滑,足可以容纳十几个人一同站到上面。面对着自己站着数不清的人,各式各样的打扮,相同的是他们的表情,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每个人手里拿着不同的武器,大刀长矛,鸟统铁锤。唯有右侧有一排黑衣人,穿戴整齐,黑纱遮面,手握半米多长的弯刀,像是等待命令的士兵蠢蠢欲动。
载若虽然见过很多大场面,但是今天的情景,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些害怕。他在人群中极力搜索着铁皮面具,直到目光落在了一个满脸刀疤的老人脸上的时候,他才觉得浑身一颤,除了没有铁皮面具,这个人和侯祖庭的身材气质,完全是一样的,而那一脸横竖不一的刀疤,让载若确信,他很可能就是侯祖庭。载若直勾勾的目光看着,终于侯祖庭缓缓的走出了人群,道:“我这幅样子,但愿没有吓到你!”
载若跳下巨石,来到侯祖庭的身边,低声问道:“这是哪,这些人是谁,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里叫千石涵洞,上面便是煤山,从这里向南,不远便是紫禁城的北门神武门……”
载若一听,完全明白了,眼前这些人都是保皇党,再看看他们充满仇恨的目光,连载若都有些害怕。
“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只需觐见太后,并宣读先帝遗诏,他们中最厉害的两个人将扮成你的贴身侍卫,随你入宫。赢了,江山和美人都是你的!”侯祖庭说道。
载若的双腿有些打颤,他的第一个念头是万一失败了呢?可是他不敢说,看着这么多吃人的目光,他已经明白自己已经爬到了老虎背上。
“容我想想!”载若紧张的双手不停揉搓,在原地来回踱步。
第078章 血染皇宫
侯祖庭十分了解载若,他轻拍载若的肩膀,轻声道:“殿下,现在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刻,即便你不去,我们也是要去的,只是成功的机会会小很多。万一我们失败了,也没什么关系,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是你就不一样了,庄亲王府恐怕将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你们失败,和我有什么关系?”载若眉头一皱问道。
“宫内的八百勇士,都是牛一刀凌迟的小太监,他们可是以你的名义纳入宫的……”侯祖庭话语轻柔,却如一把弯刀刺入载若的心脏。
几天前,载若是听下面人报告敬事房新来了一批小太监,全是牛一刀以自己的名义净身后送进去的。自从认识俊梅后,牛一刀经常以自己的名义送小太监入宫,所以这次他没有在意,具体的人数肯定不会像侯祖庭说的那么多,但是这件事肯定是有的,原来这些小太监便是保皇党的内应,自己无意间已经被卷入这场蓄谋已久的宫廷政变之中,如侯祖庭所说,即便自己不去,万一政变失败,查起来自己也难逃其疚。
载若一声长叹,拳头一攥,高喝一声道:“拿酒来!”
酒壮怂人胆,载若不胜酒力,一碗酒下肚便立刻耳热面红,侯祖庭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描绘着谋反成功的美好场景,江山美人,万众瞩目,一回眸而四海平,一言出而八方诺!
也不知是谁搬来一把太师椅,用大黄色的绸缎装扮,扶着微醉的载若端正做好,又是接连三碗酒喝下,众人起誓盟愿,歃血为盟后,精神抖擞,一众齐刷刷跪倒在地,跟随侯祖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载若十分享受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跪倒在地的黑压压一片的人头,想象着君临天下的美好情景,不由得热血沸腾,他激动的“呼”的站起,目光凌厉的环视四周,高声道:“出发!”
月黑风高,紫禁城肃穆庄严。载若穿戴整齐,带着两个“家奴”大步流星的向紫禁城的神武门走去。
城门守卫象征性的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为难,开门将载若放了进去。载若只觉得背后几道黑影闪动,然后是几声闷响,随即一切平静如常。他一路脚步不停,大步走向慈宁宫,慈宁宫外,两个小太监站在门口,这里已经没有了大内侍卫。载若突然觉得一阵奇怪,前日他来慈宁宫时,这外面还跪着一地的太医,墙角站着十几个等着觐见的大臣。他木然回望,身后一片死寂,这一路走来竟是这么的顺利?
一个小太监从台阶上走下来,施礼道:“贝勒爷,太后吩咐,让你等等!”
载若的酒顿时醒了一半,心里咯噔一声,无人通报,太后怎么会知道自己要来。他本能的反身要跑,高声叫道:“不好……”
可是,却没有人能听到载若的喊声,一颗划破夜空的烟火,照亮整个慈宁宫的大殿,成千上万的人冲了进来,载若一眼看见戴着铁皮面具的侯祖庭,他挤过人群,想要劝说侯祖庭快跑,却不料侯祖庭手中的大刀嘭的架在了他的脖颈,“宣遗诏!”
侯祖庭的语气沉重,由不得载若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架在脖颈的刀已经陷入肉里,载若若敢说半个不字,估计这一刀也就下去了。
四周突然间陷入了宁静,静得可怕,载若带着哭腔,大声的宣读先帝遗诏:叶赫那拉氏,祖制不得备椒房。今既生子,异日母以子贵,自不能不尊为皇太后。惟朕实不能深信其人。此后如能安分守己则已。否则,汝可出此诏,命廷臣传遗命诛之。凡我臣子,奉此诏如奉朕谕,凛尊无违!
遗诏宣读完,侯祖庭大刀一挥,高吼一声道:“活捉慈禧者,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保皇党军如同潮水般涌进慈宁宫,门外的两个小太监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此刻正好被抓来当了血祭,两股热血喷洒在慈宁宫的宫门上,随即宫门被冲破。
然而,就在冲破宫门的一瞬间,突然从慈宁宫里射出无数的利箭,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快如闪电。
这出奇不易的遭遇令保皇党军措手不及,冲在最前面的人一下子倒下去一片,后面刚要掉头逃跑,第二波利箭已到,保皇党军惨烈的嚎叫着倒了下去。整个大殿立刻乱作一团,保皇党军蜂蛹着向来时的路逃去,可是还没逃出大殿,便发现,四处都是大内侍卫。
侯祖庭操着大刀,站在人群前,他的左肩和右腿都已经中箭,鲜血染红了整个身子,他奋力挥舞着大刀,高喊一声道:“慈禧就在宫中,和他们拼了,活捉慈禧!”
身陷绝地的保皇党军,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自己已经被包围,杀进慈宁宫,活捉慈禧,就还有一线希望,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玩命的冲向慈宁宫。
一时间,大内侍卫倒是被压制着节节败退,保皇党军已经冲进了慈宁宫,不远处的屏风前站着几个太监宫女,借着灯光,侯祖庭看到,为首的正是李莲英,这么说慈禧太后也肯定在。刚才只是为了鼓舞士气,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蒙对了!
“兄弟们,李莲英,慈禧就在里面,杀……!”侯祖庭奋力高呼,可是最后一个字没有喊出来,便被一只箭射中了右胸膛,他摇晃着身子,挣扎了几下,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载若抱头躲在大殿的一角,一眼看到倒下去的侯祖庭连滚带爬的从宫门的台阶上摔了下来,他急忙爬了过去,抱起侯祖庭的头,大声叫道:“老师……老师……”
侯祖庭微微睁开眼睛,嘴里漏出了一丝难以琢磨的微笑,他用力抬起手,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铁面具,然后啪的一声手指落地,没了气息。
“老师……”载若一声惨叫,却知道永远也唤不醒老师了,他轻轻的剥开侯祖庭的铁皮面具,一张雪白的脸呈现在他的眼前,载若痛哭的双眼突然间定格在了这一瞬间,这个人根本不是侯祖庭。
第079章 生死对峙
载若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原来侯祖庭并没有进紫禁城,来的这个人只不过带了他的面具,难怪一向羸弱不堪,年近花甲的老师今天变得如此的英勇。
保皇党军踏着同伴的尸体慢慢逼近屏风,李莲英战栗着退到屏风前,身子已经紧紧的贴在屏风上,再也没有退路,只要保皇党军再向前冲半步,他将被一刀砍死。
大内侍卫被逼到绝境,无路可退,身后就是躺在床上的太后老佛爷,眼前就是谋反的保皇党军,唯有以死相搏才能换得活命。另外,在他们心中还有希望,丰台大营的禁卫军马上就快赶到了,只要再坚持一下,就是保驾平反之功。
于是,保皇党军和大内侍卫在慈宁宫里展开了贴身肉搏,你进一尺,我退半寸,来回拉锯,慈宁宫门前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如河流般顺着台阶漫布整个大殿。
载若仰天长叹,自己年幼无知,竞被人骗了,连庄亲王府这回也要遭殃,何谈救下俊梅?想到俊梅,载若心中怒火冲天,他扭头去看半瘫在屏风前的李莲英,牙关一咬,抄起地上的大刀,飞奔而起,几个箭步冲到最前面,轮起大刀向李莲英的面门砍去,李莲英虽然已经吓尿了,可是依然本能的向侧面一滚,紧接着跪爬两步绕到了屏风后面。
载若自幼习武,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却没少在木兰围场出入穿行,八旗子弟中,他的伸手也算得上中上等了。
载若一声怒吼,抬起脚来,嘭的一声,将屏风踹倒在地,李莲英虽然躲闪的及时,却还是被砸中下半身,他妈呀一声惨叫,哀怜的目光望向卧榻之上的慈禧太后。
载若举起刀,对准李莲英的脑袋就准备下刀,忽听一声厉吼,道:“住手!”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不知是习惯了太后的威严,还是心中的恐惧作祟,载若楞在了原地,他扭头去看太后的功夫,狡猾的李莲英拼着老命从屏风下爬了出来,迅速的爬到了慈禧太后的床下。与此同时,大内侍卫也都纷纷聚集在太后榻前,一个个牙关紧要,怒目圆睁,已经做好了以死向博的准备。
保皇党军更是杀红了眼,拎着血淋淋的兵器聚拢在载若身旁,准备做最后的厮杀。
“你们让开!”太后吩咐道。
大内侍卫闪出了一条缝隙,慈禧太后竟然从床上坐起,威严如旧,目光如炬,载若身不由己的腿一软,竞跪倒在地。
外面隆隆的炮火响起,预示着丰台大营的禁卫军已经进了紫禁城,保皇党军面面相觑,竞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载若,何以至此?不出多久,你便是这大清之主,天地之子,你为何如此等不及?”
载若自知大势已去,抬手指着李莲英道:“夺人所爱,非杀之无以安心,载若并非谋反,只想借保皇党军之手,为百姓除害,为大清捉奸!”
李莲英打了个冷颤,他没想到载若竟然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若是让载若说出自己逼婚俊梅之事,定会引起太后疑心,其实保皇党军能如此顺利的进入慈宁宫,多半功劳是他的。他没有想到载若如此窝囊,生死有关之际,竟像个孩子一般怂了。李莲英眉梢一挑,心一横,突然抢过身旁一个侍卫的刀,大吼一声道:“保护太后!”说完,对准载若的胸膛,分心便刺,其他侍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约而同的将太后挡在了身后,慈禧太后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人群外一声惨叫,载若毫无准备,想躲的时候已经晚了,长刀直没入胸膛,眼前的李莲英露着一脸的狰狞撒手向后退去。
李莲英老奸巨猾,他知道太后此刻是咬牙硬撑着的,自己出奇不意的一声吼,造成了载若偷袭太后的假象,而大内侍卫的本能反应刚好挡住了太后的目光,太后什么也看不到。太后会误以为载若偷袭自己,而被李莲英救下。
就在这时,慈宁宫的大殿里突然涌进成百上千的禁卫军,很快便冲进慈宁宫将剩下不多的保皇党军围了起来。
保皇党军看了看宫外望不到尽头的禁卫军,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力气,纷纷扔下兵器投降。大内侍卫和禁卫军将投降的保皇党军带走,又将宫中的尸体清理干净,慈禧太后已经无力的倒在床上,两眼发直的看着屋顶。
“老佛爷,微臣救驾来迟,还请太后责罚!”袁世凯一身戎装跪在地上说道。
太后没言声,袁世凯不敢站起,只得默默的跪着。
宫门外,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走进宫中,挨着袁世凯跪倒在地,道:“老佛爷,瀛台谋反的小太监和宫女都已经就地正法,八十童男,八十童女,全部是以大阿哥的名义荐到敬事房的!”
来的人正是大内侍卫首领巴图,刚刚就在瀛台,巴图亲自带人将准备营救光绪皇帝出瀛台的保皇党军全部击毙,他身上血迹斑斑。
“保皇党军,全部枭首示众!庄亲王府,灭门!”慈禧太后微弱的声音吩咐道。
“喳!”袁世凯和巴图一同应道。
又等了片刻,慈禧太后接着道:“巴图、袁世凯、李莲英,护驾有功,官进一等,赏黄马褂。”
“谢太后!”李莲英和袁世凯立刻叩头谢恩,可是巴图却一动不动,他鄙视的看了看李莲英和袁世凯,自己竟然和这样两个人一起听封,他觉得是莫大的侮辱,可是太后的命令已出,又不好回绝,只好以沉默来回击。好在慈禧太后经保皇党军的一通折腾筋疲力尽,此刻迷迷糊糊的,身子轻飘飘的向上浮,已经没有精力计较什么。
李莲英偷偷望了一眼,心知不好,立刻吩咐一个小太监去传太医,自己则扑倒在太后床前,拿起手帕,替慈禧太后轻轻擦去额头的汗水。
巴图和袁世凯知趣的慢慢退出慈宁宫,大殿上十几个宫女太监正在手忙脚乱的打扫地上的血迹,徐徐微风吹过,巴图打了一个寒颤,他心里清楚,丰台大营的禁卫军若再晚来一会儿,或许慈禧老佛爷就已经遭了保皇党军的毒手,他扭头去看袁世凯,袁世凯面无表情,神情淡然。
“袁大人,你可知道,为什么丰台大营的禁卫军比约好的时间晚到了半个时辰?”
“是么?不会吧,我可是下的死命令!”袁世凯似乎根本不当一回事。
“你知道么,就是这半个时辰,大内侍卫损失了八成!”巴图愤怒的说道。
“这个不要紧,丰台大营和九门提督府的人,你随便挑,挑最好的!”袁世凯说完,轻轻一笑,迈着方步向外走去。
巴图楞在原地,他才想明白,这场保皇党军的谋反,不但保皇党军失败了,自己也失败了,那个胜利者正趾高气扬的走下慈宁宫大殿的台阶,踏着保皇党军和大内侍卫的血向前走去。
第080章 祸及牛家
天蒙蒙亮,牛百刀实在耐不住,起身出了门,急步向庄亲王府走去,一路上冷冷清清,连个人影也没有!刚刚走到街口,牛百刀就觉得不对劲,往日里,这条路最为繁华,天不亮,做买卖的便会沿街叫卖,今日却格外安静。
牛百刀举目远望,前面拐入庄亲王府的路口,已经被封死,一队清兵站在街口,警觉的向四周注视着,远远的看见牛百刀鬼鬼祟祟的模样,两个戈什哈飞快的冲了过来,大吼道:“站住,路封了,绕道走!”
牛百刀吓得一哆嗦,停住了步子,张望着的功夫,两个戈什哈已经到了跟前,“这条路封了,绕道走?听见没有?”一个戈什哈挥舞着长矛大声呵斥道!
牛百刀咽了口吐沫,有些不舍的张望了一眼,慢慢转身,走了几步,总觉得不对,他重新折回去,大着胆子问道:“官爷,这是怎么了?我天天都走这条路遛弯,今个怎么不让走了?”
“少他妈废话!不让走就是不让走,瞎打听什么?信不信把你抓进去?”戈什哈怒吼道。
牛百刀黑着脸,眼珠一转来了主意,他低声下气的说道:“官爷,跟您说实话吧,俺是个卖艺的,前些日子和妹子在庄亲王府门口路过,从王府刚好出来了一位少爷,看俺妹子长得俊,硬是拖进了王府,说是要伺候大阿哥几天。俺没办法,只好天天在这儿门口侯着,盼着他们啥时候给俺妹子放出来……”牛百刀说着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
两个戈什哈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道:“你妹子被大阿哥拉去睡了!哈哈,你还来找,我劝你识相的赶快跑吧!”
“跑?”牛百刀问道。
一个戈什哈收拢笑容,神秘的低声道:“大阿哥谋反,庄亲王府已经被抄家了!”
牛百刀像梦游一般恍惚着回了家,一路上他不断的捏着自己的脸蛋,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庄亲王府被抄家,更不敢相信大阿哥载若会谋反。
拐进石头巷,他一眼看见牛一刀翘着二郎腿坐在台阶上,正仰面朝天的不知看什么。
牛百刀揉揉眼睛,仔细一看确实是牛一刀,没想到好的这么快,只一晚上的功夫,现在竞跟个没事人一样。
牛一刀看见牛百刀愁眉苦脸的走过来,嘿嘿一笑,道:“二哥,起得早啊!”
牛百刀哼了一声,毫无心情理会牛一刀。
牛一刀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人,一把拉住牛百刀,笑道:“二哥,有没有银子,借点……”牛一刀一边说着一边捻着手指。
牛百刀闻听,火气腾的就上来了,心道:刚活过来就想着赌,真是死性不改。牛百刀头也不回的向院子里走去,牛一刀小跑着从后面跟了上来,不依不饶。
牛百刀哼了一声,道:“恢复的不错啊,都会跑了,怎么,手又痒痒了?”
牛一刀的脸一红,嬉笑着看着牛百刀。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赌?”牛百刀忍不住训斥道。
“什么时候?这不早晨么!”
“滚!”牛百刀气得肺都炸了,扔下一脸茫然的牛一刀来找大哥。
庄亲王府被抄家的消息犹如当头一棒将俊梅击倒,牛家上下陷入可怕的宁静之中,虽然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要出大事了。
牛百刀连屁股都没坐稳,刑部尚书左大人就急急忙忙的冲进了牛家,脚上的鞋不知什么时候跑掉了一只都不知道。
左大人径直来到了老太太陈氏的房间,气喘吁吁的说道:“老夫人,大事不好了,你赶紧跑吧!”
左大人一句话令陈氏原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更加的动荡,她顾不得客套,急问道:“左大人出了什么事?”
“大阿哥昨夜带着保皇党军入宫谋反,不料他事先约好的袁世凯反水,保皇党的人全部被埋伏好的大内侍卫绞杀。又是袁世凯提前将消息告诉了太后,太后设计在慈宁宫外将保皇党人全部射杀,大阿哥惨死,庄亲王府连夜被抄家,除了庄亲王被囚禁到了养蜂夹道之外,其余家人全部被杀!”
老太太陈氏虽然见多识广,但是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也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她目瞪口呆,回想着大阿哥载若温文尔雅的模样,再想想他倒在血泊中的凄惨,老太太忍不住一阵难过。
“老夫人,不是难过的时候,牛家也大难临头了,你赶快跑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陈氏擦了擦泪水,道:“这事莫非还牵连牛家不成?”
左大人一跺脚,急道:“何止牵连!大阿哥载若死后,大内侍卫搜身,在他手里发现九张字条,全部是大小姐飞鸽传书过去的!据说大阿哥是知道了李莲英要娶俊梅之后才决定行动的……”
陈氏的头嗡的一声,早上天不亮的时候他才听牛福说了庄亲王替李莲英提亲的事,正怒火中烧之际,没想到这位大媒人便沦为了阶下囚。老太太紧张的双手发抖,她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眼前慢慢模糊发黑,左大人的话越来越听不清楚……
等陈氏“啊”的一声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左大人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坐立不安的来回踱步。
“左大人……”陈氏用虚弱的声音叫道。
“老夫人,你可醒了,赶快走吧,来不及了……我这里有一枚金牌,拿着他可以顺利的出城,剩下的就看牛家的造化了……”
老太太摇摇头道:“多谢左大人的好意,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跑不动了,再说我儿牛犇还在大牢里呢……”
“老夫人!”左宁有些生气的说道:“不为别的,单为牛家有后也要逃啊!这谋反之罪,说起来是要灭门的,你忍心牛家从此绝后?”
老夫人一下子明白过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个孙子,还没等她说话,牛千刀一个头磕在地上,哭泣道:“奶奶,我不走……就是死,我也陪着您……”
“行了,你先别哭了,这节骨眼上,也没什么说的了,老三,你走吧!”
第081章 遭人算计
“奶奶!”牛一刀十分意外。
老太太陈氏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黑色的布袋,招手将牛一刀唤到跟前,附耳秘嘱了几句后,道:“眼下这京城肯定戒严着呢,路上小心,去吧!”
左大人点点头道:“老夫人说的有理,你拿着金牌先走,如果牛家没事,你再回来,若是有事,也好有个收尸的,不是?”
牛一刀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左大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硬在他手里塞了一块金牌,然后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嘴里说道:“走,骑我的马出城!”
这是一匹内蒙进贡的黑马,高大壮实,跑起来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南城门,城门已经封了,只准进不准出。牛一刀从马背上跳下来,掏出金牌,大步向门外走去。
“站住,没看见城门封了么?只准进,不准出!”一个黑脸戈什哈吼道。
牛一刀嘴一撇,扬起手中的金牌,蔑视的看了一眼黑脸戈什哈,这人看着有些面熟。
“哎呦,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来人,把他给我绑喽!”
牛一刀一听不对劲,扭头就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在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五六个戈什哈,闻听抓人,纷纷向牛一刀包围过来。
“妈的!”牛一刀暗骂道,他再次尝试着将金牌举得更高。
黑脸戈什哈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三爷,别举了,你就是举到天上也没用,抓的就是拿金牌出城的!”
牛一刀盯着黑脸戈什哈看了片刻,他突然想起来,这人不是梁黑子么,兴隆赌场,曾和自己一同与左剑书赌牌九,自己和梁黑子各输了五万两银子。
“梁黑子?怪不得看着眼熟!”牛一刀说话的空,几个围上来的戈什哈已经将他绑了起来。
梁黑子嘲笑的目光看着牛一刀被捆了个结实,道:“三爷好眼力,穿了军服你也认得出来!”
“妈的,你和左剑书两个人耍我!”牛一刀突然想起,忍不住骂道。
大阿哥载若下聘礼至牛家与俊梅定亲当日,牛福忙得难以脱身,便嘱托牛一刀按照采买清单去给姐姐俊梅置办嫁妆。牛一刀第一次办事,很是兴奋,他拿着钱半路遇到了左剑书,被拉到赌场,准备借鸡生蛋,赚点赌资。开始的手气相当不错,不过一个时辰,已经赢了一千两银子。牛一刀天生记忆力超人,过目不忘,只要他想记下来的,不需要太多时间,便会牢记于心。这项独特的本领,被他用在了赌场上,十赌九赢。正当满心欢喜的牛一刀要走的时候,左剑书又从邻桌拉过来一个商人打扮的黑脸汉子,并介绍说这是京城最大的瓷器商人梁再兴,青花瓷都卖到了国外,有的是钱,今天想找个对手,赌两把大的,问牛一刀敢不敢。牛一刀自从十一岁偷了奶奶一对银手镯卖了银子跟随左剑书进入赌场,还从来没说有人敢和他挑衅,他立刻答应下来。
可是,牛一刀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场被设计好的陷阱。
当日三人坐定,筹码一千两起。整个赌场的人都不玩了,围在三个人周围看热闹。
筹码从一千两赌到一万两,牛一刀一吃二,赢得数钱都数不过来。大富商梁黑子输的最多,接连三次派家奴回家取钱。最后一手,梁黑子提议赌把大的,十万两!整个赌场都惊动了,掌柜的也忍不住站在一旁观战,牛一刀心情大好,毫不介意。谁知最后一把,全部被不起眼的左剑书赢走,牛一刀欠下五万两赌债。今日见到一身兵服的梁黑子,牛一刀这才惊醒,原来当日赌局完全是个圈套,左剑书骗了自己。再想想后来迫于赌债压力替左剑书夜入滕王府而坐牢,出狱后又凌迟八十个小太监而被九岁红马赛花暗中下药,险些丧命……
牛一刀不敢再想,他觉得头皮发麻,心在打颤,这一切都是被人事先设计好的,自己无意中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他瞪着火红的眼睛盯着梁黑子,道:“梁黑子,你和左剑书一同算计我?”
“三爷,你说对了一半,左剑书算计你,我可没有,我只不过陪你两个演场戏罢了,赚点酒钱!”
“左剑书这个狗娘养的,看我不剥了他的皮!”牛一刀咧嘴大骂,拼命的挣扎着,身上的绳子勒的很紧,一用力立刻陷入肉里,骨瘦如柴的牛一刀直觉得骨头都要断了,也只好放弃挣扎。
“搜!”梁黑子吩咐一声,上来两个戈什哈将牛一刀从头到脚搜了一遍,除了一包银子和几张银票之外,只有一本经书,梁黑子有些失望的将经书塞回牛一刀的怀里,几个人将银子和银票分了,就将牛一刀扔在一旁。
其中一个戈什哈分了银子,显然无比高兴,笑道:“梁爷,左公子待咱不薄啊,什么好事也不忘咱们哥几个!”
梁黑子嘴一撇,道:“就这么点银子就把你美成这个样了,你知道么,咱今天抓的牛一刀值多钱?”
“多钱?”
“少说也值一万两银子!”
“那么多?”两个戈什哈有些不敢相信的张着大嘴问道。
“他可是地地道道的保皇党,昨晚上紫禁城的谋反,都听说了吧?有八十个小太监在瀛台打算救皇上出来登基,那些小太监,就是这位牛爷送进宫的,这可是保皇党头子,值老鼻子钱了,瞧你俩那没出息的样!”梁黑子不屑的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牛一刀的头嗡的一声,这才明白马赛花为什么花那么多钱请自己去凌迟小太监后,又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梁黑子将牛一刀带回牛家,此时的牛家已经被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牛一刀被押进院子,只见禁卫军已经将屋里屋外的人全部赶到了院子里,分男女,南墙下女人,北墙下男人,然后重点把牛千刀和牛百刀兄弟绑了起来,由四个禁卫军用刀压着脖子。
第082章 满门抄斩
其他的禁卫军,像是搬家的蚂蚁一样,挨个房间的翻箱倒柜,把一些值钱的东西搬到了院子里!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院子中间堆得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屋子里已经一片狼藉,再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几个禁卫军将事先准备好的封条贴在了门窗上,这就算抄家了!一个撅着山羊胡子的秀才,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中间,挥笔登记着牛家的财产。老太太陈氏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不少,端坐在花坛的石头沿上闭着眼默默的念经。一些女眷不敢大声哭,只好偷偷摸泪!
牛一刀偷眼四处张望了一圈,不知道左大人什么时候竟然走了,走得无声无息!这种场面他似曾相识,就在不久前,左剑书上门讨债,也是这样把牛家翻了个底朝天,后来牛家搬到驸马府,等从驸马府再搬回来的时候,牛家已经被掘地三尺。牛福曾说过,好像左剑书在牛家找什么,当时众人还不相信,今日看到牛家又是这个样子,加上自己被抓搜身,他突然明白,左剑书父子或许真的在找东西,牛家有什么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呢?
天近晌午,外面突然一阵炮响,紧接着只听一声尖叫:“圣旨到!”
牛家老小呼啦啦跪了一地,纷纷叩头俯身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约,牛家参与大阿哥载若谋反,犯上作乱,罪不可赎,牛家满门抄斩,财产充公!”
圣旨还没读完,十几个女眷已经昏死在人群中,老太太陈氏身子一直也栽倒在一旁,顿时,院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牛千刀不顾一切跪爬着来到母亲和奶奶身旁,一边哭一边磕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淹没在嘈杂的哭喊声中!
牛百刀则傻愣着仰面朝天,阴沉沉的天空雾蒙蒙、灰呛呛的,遥远而昏暗,牛百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咕喽咽了口吐沫,他轻晃了几下脑袋,暗自嘱咐自己:别慌!他一眼看见手中握着圣旨的袁世凯,脸上强挤出一分笑意,跪爬了几步来到袁世凯脚下,磕头道:“袁大人,牛家是被冤枉的,还请大人代为申冤啊!”
袁世凯哼了一声道:“载若手中有牛府大小姐的亲笔信,还能抵赖?一个女流之辈,给她胆子她也不敢,定是你们这些人暗中支持,助他夺取皇位,继而好成为皇亲国戚!你敢说牛家大小姐和载若没有私情?除了他尸体上发现的字条之外,我们在庄亲王府还发现了八张密信!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不!”牛百刀一口否认道:“这一定是有小人栽赃陷害,我家小姐已经答应嫁给李总管,又怎会和大阿哥书信来往!”
牛百刀一句话令所有人为之一惊,牛福愕然的看着他,又扭头看了看老太太陈氏,最后目光落在俊梅身上!早上陈氏还一通大发雷霆,说宁愿牛家满门被斩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可是此刻,牛百刀竟突然把此事坐实!
牛百刀顾不上奶奶冒火的目光,他用祈求的目光望向俊梅,这个时候,唯一能够救牛家的只有她!
可是俊梅却低着头,似乎没听见一般,充耳不闻。
袁世凯接着道:“牛一刀勾结保皇党,凌迟八十保皇党军以载若之名荐入敬事房,企图劫持皇帝准备谋反,这罪名已经作死,无须狡辩!来人,将牛一刀就地正法!”
“啊!”牛家上下一片惊讶,紧接着就听见寒月疯了一样,就要找袁世凯拼命,口中大骂:“胡说,胡说!”
众人一片混乱,牛一刀的脖子被刽子手强行按下去的瞬间,俊梅缓缓的从奶奶身旁站起,挣脱老太太紧握的手,含泪道:“袁大人,我已经答应嫁给李总管!这事是庄亲王做媒,若因此事诬陷牛家参与大阿哥谋反之事,未免有些牵强,我三弟年幼无知,游手好闲,嗜赌成性,因为欠给左大人公子左剑书五万两银子的赌债才被人骗去凌迟保皇党军,并荐入敬事房,他对后面之事一无所知,大阿哥甜言蜜语哄我开心,现在想来就是想让一刀凌迟那些个谋反的小太监,一刀昏迷多日,也险些丧命,还请袁大人明查!”
俊梅的一番话让牛百刀长出了一口气,俊梅一向懂事,心地善良,现在遇到这样的事,用自己来换一家老小平安,她是会答应的。
牛千刀羞红着脸低头不语,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让妹妹牺牲自己来挽救一家老小,真的是莫大的耻辱,想想和俊梅的无私善良比起来,二弟的自私自利,贪生怕死,连他这个哥哥都跟着丢人!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牛百刀,紧握的拳头死命的抵着冰冷的花坛!
牛福忍不住老泪纵横,道:“大小姐,你……”
“老福,你别难过,要是能救爹和奶奶,死我也愿意!”俊梅说得平平淡淡,可是对于牛福来说却无异于万箭穿心,这如同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太监一样,令他伤心难过。
“袁大人,请你给李总管带个话,这亲事我同意了,但是嫁妆不能少!我要三样嫁妆,第一是他们要将我爹放了,第二是把牛家的寒月秋刀还回来,第三,这谋反的罪名牛家担不起!少一样我也不嫁,我宁愿去死!”俊梅的话掷地有声,寂静的大院久久回荡着她的声音。
“我不同意!”一个高傲的声音怒吼道:“姐,你怎么这么傻?”寒月对俊梅道,她没有想到从小到大,一直管教自己的姐姐竟然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寒月秋刀,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喊了姐姐!姐妹俩相拥而泣,“我宁愿不要秋刀,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你嫁给那个老太监!”寒月像个孩子一般哭道。
“这也许就是我的命!”俊梅含泪说道,她没有丝毫的愤慨和怨言,相反她的心底还有一丝丝暖意,她深爱的男人为她而死,她已经知足了,她愿意为牛家上下几十口而牺牲自己!
袁世凯一直沉默,他悄悄的和身边一个贴身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第083章 以身救家
因为俊梅的一番话,袁世凯不得不派人去找李莲英商量。等着李莲英回信的空挡,袁世凯再次命人将牛家人一个个搜了一遍,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牛一刀身上。
两个戈什哈当着袁世凯的面再次将牛一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搜了个遍,只翻出了一个黑色的布包。袁世凯将黑布包接在手中慢慢打开,里面是一本薄书《大慈大悲咒》!他的脸一黑,重重的将书丢在地上,扭头怒目看了一眼老太太陈氏,指着牛家大宅,对手下人吩咐道:“接着搜!”
老太太陈氏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刑部尚书左宁和老爷子牛犇虽然是一个为官,一个为刽子手,但是二人私交很好,相识几十年来,左宁没少帮牛家!可是,今日之事若是用巧合来解释又未免太牵强,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袁世凯所谓的搜身其实不过是搜寻他想要的东西罢了,他肯定是知道牛一刀身上有什么东西才搜的,而这事除了牛家的人之外,怕只有左宁知道!更为可疑的是,恰恰是左宁说服了陈氏,让牛一刀逃命,陈氏这才将她认为牛家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牛一刀。
袁世凯在找什么?左宁为什么会帮助他?
牛一刀的心里也闪过无数疑问,他更不明白,为什么逃命要带着一本佛经!他望着奶奶,眼里满是疑惑,刚刚奶奶还在自己耳边低语,这布包里是牛家最重要的宝贝,没想到竟然是本佛经,这经书里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秘密?
就在这时,刚刚离开的侍卫带着一个老太监走了进来,他们和袁世凯说了一会儿,然后只见老太监来到牛千刀跟前,拔着胸脯,尖声细语道:“传老佛爷口谕,牛家谋反一事乃遭人陷害,奸佞小人已抓,牛家满门无罪释放!”
牛千刀带头磕头谢恩,感动的热泪盈眶!
老太监得意的看着一院子的人向他磕头,三拜九叩之后,他笑嘻嘻的牛千刀道:“牛家大爷,恭喜了!总管大人吩咐我将这个盒子交给你,让你帮忙转交大小姐,算是聘礼了!李公公说了,大小姐的聘礼,这就算齐全了,大小姐回家省亲之日,也是老爷子牛犇出狱之时!”
牛千刀尴尬的接下盒子,盒子不大,沉甸甸的,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五光十色,耀眼夺目!
“李公公还说了,明日丑时,他将派人抬八抬大轿,娶大小姐过门!”老太监说完,一脸淫笑,目光在女眷人群里扫视了一番。
袁世凯轻轻一挥手,院子里的禁卫军呼啦一下,像是一阵风一般,消失在门廊,袁世凯对着牛千刀一抱拳,道:“恭喜了!”说完也转身离开。
老太监刚要离开,牛百刀从地上噌的一下爬了起来,拦在老太监身前,道:“公公留步!”他说完在一堆抄家的古玩字画中,翻出一串墨绿色的佛珠,硬塞到老太监手上,接着道:“公公,我想知道,是谁陷害的牛家?”
老太监嘿嘿一笑,将佛珠塞进袖筒,低声道:“这个告诉你无妨,刑部尚书左大人发现了载若手中的字条,也是他辨认出那是你家大小姐的字迹,更是他说的大小姐和载若之间的私情!否则谁会知道这么多?”
老太监高兴的随着袁世凯的禁卫军离去,牛家一片狼藉,老牛福含着泪,开始动手将堆在院子里的东西整理好,搬回屋,下人门像是经历了一场瘟疫一般,都破涕为笑,跟在牛福身后重新收拾屋里院外!
老太太陈氏在丫鬟九月和俊梅的搀扶下回到了屋里。
她先在佛龛前重新焚香、敬香,然后跪拜下来,默默的叨念了一番,这才长叹一声盘腿坐到了炕上,荣辱一瞬间,也让她有些疲惫。还没等她发话,牛百刀扑通一声跪倒在炕沿前,磕头道:“奶奶,孩儿有罪!”
“起来吧!奶奶刚才的确有些生气,不过现在想明白了,你也是为了牛家!只是委屈了俊梅!”
俊梅应声跪倒,抽泣道:“奶奶,谁也不怪,说到底这祸是我招来的,我不能让你们跟着我送了性命!二哥,好在你反应快,否则我们这些人,没准已经掉了脑袋,我不怪你,是我咎由自取!”
陈氏让九月将俊梅扶到自己身边,轻抚着她的头发,道:“这事也不能怪你!你的眼光不错,大阿哥算是个男子汉,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是个真男人!女人这辈子能遇上这么个男人也算没白活!”
俊梅一头扎进陈氏的怀里放声痛哭,心底的那份委屈和痛楚随着汩汩而出的泪水宣泄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迎亲的鞭炮已经响彻牛家宅院外的巷子,牛福哭丧着脸打开门的一刹那,他惊呆了。
牛家住在石头巷子的最里面,这条并不宽阔的小巷灯笼高挑,红毯铺街。从牛家门口到巷子外,完全是一个红色的世界。
门前不远处停着一乘八抬大轿,祥云雕花的轿身两侧嵌有琉璃瓦,三面玻璃轿窗,蜀绣软缎的轿帘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八个精壮的轿夫笔直的站在一边,个个透着精神。就在牛福开门的一瞬间,一声铜锣,唢呐高奏,鼓乐宣天,在这个寂静的冬日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狭窄的小巷站满了人,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他满脸堆笑的来到牛福身边,道:“我师傅派我来迎亲,请你家主人出来说话!”
牛福认得眼前的小太监,他叫张祥斋,人称小德张,也是慈禧太后身边一位得宠的太监。
牛千刀早已经站在不远处,直到此刻他也无法接受将妹妹俊梅嫁给李莲英。他长叹一声道:“唉!天意难违!”说罢,踏步走了出来,强挤笑意对小德张道:“见过张公公!”
小德张笑道:“恭喜牛大爷,贺喜牛大爷!在下奉师命替师傅来迎娶师娘!”说罢向后一招手,齐刷刷走来十八个年轻姑娘,个个红妆裹身,香气袭人。
第084章 俊梅出嫁
“这是家师给师娘买的丫鬟!”说罢,十几个丫鬟缓缓走进牛家大院!
“这是老妈子!”小德张话音刚落,八个老妈子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丫鬟身后走进院子。
“这是聘礼!黄金三千两,白银一万两,珍珠首饰各六箱!”说完,八个大红木箱在院子里一字排开,箱盖上翻,一片珠光宝气!
小德张略显得意的看着八个大箱子,斜眼看了一眼发呆的牛千刀,继续说道:“牛家大爷,不知师娘是否准备好了?”
牛千刀略一迟疑,道:“快了快了!”说完冲牛福使了个眼色,牛福急匆匆的向老夫人的房里走去。
老夫人一夜未睡,看着九月和邹氏将俊梅梳洗打扮完,老少几个眼泪都哭干了,唯有俊梅,傻愣着发呆,一言不发,任由九月和母亲为自己梳妆。
“老夫人,接亲的队伍来了!”牛福在门外低声说道。
邹氏闻听,再也克制不住,哇的一声放声痛哭,老夫人肝肠寸断,双眼一闭,呢喃道:“该来的总要来,姑娘,奶奶对不住你,好自为之!”
俊梅在九月的搀扶下像个木头人一样,盖着红盖头缓缓走出老夫人的房间。寒月和牛百刀站在门外泪流满面。寒月紧紧的握着寒月秋刀,咬着嘴唇,她的胳膊被牛百刀死死的拽着。老夫人吩咐牛百刀什么也不用管,只看好寒月便算大功一件。寒月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二哥,气得她不知把牛百刀骂了多少遍!
与其说这是一场婚礼,倒不如说是葬礼!牛家人一个个愁眉苦脸,泪眼婆娑。俊梅走出牛家大院站在轿前,慢慢揭开盖头,凝望着从小长大的家,她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坚强的俊梅一滴泪也没有流,她紧紧咬着嘴唇倔强的上了花轿。
鼓乐声更加喧闹,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堵在小巷,二十几个戈什哈围着小德张走在最前面,八抬大轿颤颤悠悠的离开牛家。
这一路对于俊梅来说,尤为漫长,她的脑海里闪过父亲、奶奶和牛家大院的每一个人,闪过她的童年,她的成长,也闪过她短暂却悲伤的爱情。大阿哥在天上是否能看到自己出嫁呢?原本这轿子的终点应该是庄亲王府,可是现在却是走向太监李莲英的家,人生如梦,每一次醒来,都不知道需要面对什么!她默默流泪,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个什么样子,她的人生是不是该在这一刻走向终点?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在反复的犹豫是不是该追大阿哥载若而去,可是命运又让她无法选择,她活着还有更大的意义,那就是可以救下牛家大院里的亲人!
天光渐亮,花轿走进了长安街,路上跟着的小孩嬉笑打闹,人群中人们众说纷纭,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成了冬日京城的一道特殊的风景!
俊梅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轿子一停,前面的轿夫啊的一声惨叫,轿子砰的一声向前倒去,俊梅尖叫着一头撞在轿顶,迷迷糊糊中,只听外面一片嬉笑怒骂之声,俊梅隔着轿子的窗帘缝隙向外望去,只见轿子周围不知从哪里突然钻出数不清的小叫花子,他们像是一群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有的甚至钻进了轿子里,俊梅还没来得及喊叫,嘴已经被一双纤手堵住了。
李莲英派去迎亲的队伍走到菜市口的时候,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了一群小叫花子,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队伍中横冲直撞,有的钻上轿顶,有的钻入轿内,有的抱住轿夫的大腿,可怜巴巴的讨吃的,任你多大的劲也甩不掉,好不容易赶走一个,呼的就会冲上来两个,惹得轿夫哇哇直叫,却又不敢发作,今天是大内总管李莲英的大喜日子,谁敢见红?
带队的小德张甚是机灵,也就慌乱了片刻功夫,立刻反应过来,急忙从腰间抽出银袋子,抓了一把散碎银子用力散到路边。还别说真管用,小叫花们呼啦一下子便全部冲了过去。
小德张略显得意,冲着队伍招了招手,鼓乐齐鸣,迎亲的队伍继续向前走。可是还没走出去一百米,那些小叫花子们去而复返,这回像是尝到了甜头,闹的更起劲了,甚至连轿杆都抢了去。
小德张急忙故技重施,再次抓了一把散碎银子扔了出去,同时吩咐轿夫夺回轿杆加快速度前进。可是,那些小叫花子像是故意作对一般,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如同潮水一般,从背后扑了回来。
小德张气得脸色铁青,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再次去掏银子,可是这回口袋里已经没了碎银子,无奈之下只好拣小的扔了出去。可是,他却忘了,跟着看热闹的不光是这些小叫花子,还有一些大叫花子和路人。见了整块整块的银子,谁不心动,人群开始沸腾,人们放下尊严,为了二两银子挣得你死我活,甚至相互掐着对方的脖子翻滚到了马路中间,在路上如同战场一般的厮杀起来。
小德张咽了口吐沫,缩头呆在一旁,一时片刻是没法往前走了,又不能动手打人,坏了李公公的好事,谁担得起责任。他闷头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灵机一动,叫过来一个奴才,暗自吩咐了几声,奴才撒腿而去。小德张还没来得及得意,忽然见一群大小叫花子和行人围着一根长杆上蹿下跳,挣得你死我活,他定睛仔细一看,长杆上挑着一个丝绸袋子,袋子沉甸甸的高挑着,像是挂在枝头的肥肉一般,引得众人拼命争抢。
小德张一摸腰间,大骂一声,也跟着抢了过去。原来,刚才没察觉,不知是谁将他的钱袋子偷了去,此刻正用长杆挑着四处奔逃。不知什么时候,钱袋子漏了一条缝隙,大小银子不时的掉落,人们像是饿狼一样左右扑腾,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争夺,连轿夫和鼓乐手都忍不住冲了上去。迎亲的队伍在菜市口乱做一团,新娘的花轿孤零零的摆在街中央。在它的周围叫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小德张满头大汗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手里握着好不容易夺回的五两银子,已经是鼻青脸肿。无论他说什么,喊什么,都瞬间淹没在嘈杂的叫喊声中,无人理会。
第085章 叫花闹亲
小德张哭丧着脸,气急败坏,自己那是一年辛苦攒下的体己钱,没想到在迎亲的路上被抢了个一干二净,好在自己身体灵活,抢回了五两……
“操你妈的……”小德张大骂一声跟在一个小叫花后面抬腿踢了过去,他的五两银子还没捂热乎,就被一个小叫花硬生生从手里夺了过去。
小德张再也顾不了许多,怒火中烧的他大吼一声,对着奔跑的小叫花下了狠手。
那小叫花子从背后吃了一脚,站立不稳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头正好磕在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瞬间便血流满面。可是,这小叫花竟然不顾那么许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撒开腿拼命的钻进人群。
忍无可忍的小德张见已经见了血,李公公的大喜日子算是被这群小叫花子冲掉了彩头,既然已经没了好兆头,那就不能再赔了银子,他指着不远处的几个抢的最凶的小叫花子,大声吼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他这一声令下不要紧,鼓乐手,轿夫和迎亲的一些奴才像是得了圣旨一般,撸胳膊挽袖子大开杀戒。
十几个小叫花子相继挂了彩,争抢的路人一看不好,纷纷四散奔逃,落在最后面的一个小叫花跑的慢了些,被追上来的几个奴才从后面逮住,抢了手里的银子后,按倒在地上打的皮开肉绽。
小德张紧走几步来到奄奄一息的小叫花子身边,接过家奴递过来的十两银饼,在手心掂量两下,塞到怀中,狠狠的在地上呸了一口,抢过一个奴才手里的皮带就要下死手。
高举的皮带还没落下,忽然不知从哪里又钻出一个小叫花子,长得眉清目秀,脏兮兮的头发中间高高的扎起一撮犄角辫子,直冲云霄,一双圆眼含着泪花,楚楚可怜。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挡在了皮带下。小德张一愣,心道:哎呦,还有不怕死的。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只见扎着冲天小辫的小叫花子向小德张身前一凑,扑的一下拦腰抱住小德张,大哭道:“大人,大人!”
小德张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小叫花子却突然向后退去,然后手里掂着一块十两重的银子,洋洋得意的望向小德张。
小德张这个气呀,这是要洗劫呀,不但抢钱还往死里气人呢,他哇呀呀怪叫,皮带舞得呼呼直响就冲了上去,却见那个扎着冲天犄角辫子的小叫花子也不躲闪,双臂在身前只一挥,腾的两团火在手心燃起,越烧越旺。
小德张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一哆嗦,打过去的皮带,落下去的力气已经减了九分,向前扑的身子控制不住,好悬栽倒在地。原本倒在地上的小叫花子不知道什么时间已经跑得不见踪迹。
扎着冲天犄角辫的小叫花子两只手在小德张的身前一晃,只眨眼的功夫,小德张妈呀一声惨叫,扭头向回跑,屁股上、衣领上都起了火苗,辫子也被烧的起了焦味。一旁的奴才七手八脚的跟在小德张身后不停拍打,懂事的奴才立刻冲进附近的店铺,取来了一桶水,对准小德张猛的浇了下去。
小德张身上的火终于被扑灭,他哆嗦着身子,磕磕巴巴的吩咐人去抓放火的小叫花子,却发现,早已经没了踪影。
小德张连打了七个喷嚏,人已经冻得冰凉冰凉,一脸黑烟,身上的衣服被烧的左一个黑洞右一个黑洞,辫子也烧的焦黄,散发着刺鼻的糊味。小德张彻底变成了一个叫花子。
战栗成一团的小德张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他派去搬救兵的人,终于回来,从袁世凯那里求来一百个禁卫军,这些人立刻将迎亲的队伍围在当中,鬼头刀明晃晃闪人的脸,老百姓哪里还敢靠近,都尽量躲得远远的。
小德张哆嗦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摆摆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进,今个算是倒了大霉了,眼看着就要到午时,再不把新娘接回去,估计李公公就要发怒,自己这顿鞭子是免不了了,所以他也来不及追赶小叫花子们,忍着寒冷,打着喷嚏跟在队伍中,好在有个懂事的尖嘴奴才从附近抢了一床被子给他裹了起来。迎亲的队伍像是打了败仗的军队的一样,一个个蔫头耷脑的继续前进。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只由禁卫军开路的迎亲队伍还没走出长安街,便再次停了下来。小德张使劲的捏了捏鼻子,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那滋味难受极了,心里担心回去挨鞭子,已经百爪挠心,见前面的鼓乐手突然停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张望,心里咯噔一声,顾不得难受,打起精神大步流星的走到最前面,公鸭嗓子嘟囔道:“妈的,怎么啦、怎么不走啦?”
尖嘴奴才小跑着迎过去,咧嘴道:“张公公,真晦气,前面有个出丧的!”
“管他干什么的,都赶一边去,耽误了李公公入洞房,咱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尖嘴奴才哭丧着脸,道:“您还是过去看看吧,太他妈的邪乎,一个壮汉穿着囚服坐在马路中间卖身葬父……”
小德张鼻子差点气歪了,李公公这是找谁掐算的日子,净遇上些稀奇古怪的事,怎么那么个小崽子手上起火,自己没事,把我烧的乌烟瘴气?小德张心中对刚才的事还耿耿于怀,跨步走到队伍最前面。好嘛,这壮汉还真他妈的壮……
只见路中间摆着一床破被裹着一具尸体,只露着烂鸡窝一般的头发,旁边坐着一个胖子,五大三粗,一身白色的囚服,手脚都带着镣铐,悠闲的坐在地上,身前是一块撕得毫无规则的囚服白衣,上面用血字写着“……父”。
小德张多少也认得些字,可是愣是看不懂白色囚衣布上前面三个圈圈点点的血字写的什么。
小德张恨的牙根都痒痒,走上前去,大声吼道:“胖子,你这是干什么呢,为什么拦路。”
胖子不屑的看了一眼小德张,用手指了指面前的血字。
“这是什么意思?”
第086章 拦轿抢亲
胖子一咧嘴,鄙视的看了一眼小德张,用手指点着血字道:“看不懂么,卖身葬父!”
小德张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手指气得发抖,道:“你这是哪国字?”
胖子嘿嘿一笑,道:“前面三字不会写……”
“妈的,你耍老子呢么!”
“公公,别人都看得懂,你是第一个问的!”
小德张浑身嘚瑟,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他扭头对身后的尖嘴奴才道:“你能看明白?”
尖嘴奴才先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突然意识到不对,急忙解释道:“看不懂看不懂……”
一旁看热闹的禁卫军和其他奴才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去你妈的……”小德张大骂一声,抬脚冲着胖子的胸膛踢去。
胖子不慌不忙的伸手将小德张的脚抓住,嘿嘿一笑,手里加劲,小德张立刻疼得五官变形,妈呀妈呀直叫,裹在身上的被子也顺势滑落在地上,胖子用另一只手迅速的将被子扯到自己怀里,然后用力向身旁的尸体抛去,恰好盖在尸体身上。
胖子念叨道:“爹呀,终于有人给被子盖了,这回不冷了!”
“上啊,都他妈看热闹呢么?”小德张疼得咬牙切齿,冲着身旁的禁卫军和奴才吼道。
胖子见有人围拢过来连忙撒手,笑呵呵的向四周抱拳道:“各位军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好说个屁,赶快滚,小心爷手里的刀不长眼睛,送你下去陪你爹!”一个禁卫军吼道。
“军爷,不是我不走,是我爹睡这儿了,我实在弄不动了!”
“放屁!你长得五大三粗的连具死尸也挪不动?”
“军爷,真的,不信你试试!”
当兵的还真不服,向前走了两步,扯着尸体的脚脖子,死命向路边的方向拖拽,可是尽管他使出了吃奶的劲,那尸体却纹丝不动。
当兵的一愣,仔细打量尸体,看上去并不是太重,他又试了一次,拖不动。从旁边又上来一个帮手,一人扯着一条腿,还是拽不动。
这下众人似乎有些相信了。
“不会是鬼压身吧!”尖嘴奴才低声嘟囔道。
小德张急忙向后退了两步,瞪了一眼尖嘴奴才,接着吩咐道:“再多上去几个人,我就不信了一个死人还抬不走!”
禁卫军犹豫了一下,还是迫于压力走上去十几个人,有的扯脚有的扯胳膊,有的胆小拽着个衣服角,可是十几个人忙活了半天,愣是拽不动,胆小的首先放弃,一边往回退,一边叨咕着:“鬼压身……鬼压身……”
所有人都轰的一下子退的老远,再也没人敢往前凑。
鬼压身是一种民间传说,如果一个人生前杀人太多,在他死的时候,就会有无数冤魂回来报仇,这些冤魂钻入死者的肉身之中,迫使死者的肉身有万金之重而无法入土为安。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死者的亲朋只能选择将肉身原地烧毁,别无他法。当然,也有人家请来大师做法驱散死者体内的冤魂,可是,成功的却很少。尸体无法入土,则代表着死者永世不能超生。
小德张急得满头大汗,举头看了看天,差不多快中午了,这么耽搁下去,回去和李公公怎么交代?怎么鬼压身偏偏就让自己赶上了呢?
正当小德张着急的时候,一个小太监风尘仆仆的从远处跑了过来,小德张一眼认出是李公公身边的耿一中,看来这是来催的,小德张硬着头皮举手招呼,却见耿一中望了自己一眼,继而继续在人群中搜索着。小德张这个气呀,心道:妈的,耿一中这货瞎了么……
尖嘴奴才眼尖小跑着把耿一中拉到了小德张跟前,耿一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小德张,仔细盯着看了半天,差点没笑出声来,他捂着嘴,笑道:“张公公,你这是闹的哪出?”
小德张懒得解释,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李公公着急了?”
“可不是,怎么都这个点了,才走到这儿?那是在干什么?”耿一中指着不远处的死尸和胖子问道。
小德张简单的说了事情的经过,最后一副无奈的表情道:“妈的,真是倒霉,净遇上怪事,不行得绕道了!”
“绕道?绕到哪去?”
“从北城门出去,绕到南城门进去……”
“那回去不得天黑了?耽误了李公公入洞房,他老人家还不扒了你的皮。”
“那该如何是好?”小德张一脸无奈的看着耿一中。
耿一中晃着大脑袋,拍了拍小德张的肩膀,道:“看我的!”
耿一中迈着方步来到胖子身前,围着绕了一圈,然后来到禁卫军头目身旁低声吩咐了几句,只见禁卫军头子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回头跟身边的人交代了一番。
只见十几个禁卫军拎着长枪,明晃晃的枪尖对准地上的尸体和胖子,猛的戳了过去。胖子妈呀一声,噌的蹿了起来,对着靠过来的一个禁卫军猛的一挥手腕上的镣铐,正打在禁卫军的头上,禁卫军应声而倒,胖子夺过长枪,轮圆了,大吼一声:“操你奶奶!”
挨着近的几个禁卫军立刻挂了彩。再看地上的尸体,这一刻竞呼的站了起来,一副老叫花子打扮,身上也是一件囚服,只是早已经被穿的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他蓬乱的头发中,呲着黄板牙漏出一张恐怖的脸。十几支长枪竟然伤不到他,没人看得清他是怎么躲过去的。
耿一中拉着小德张躲得远远的,点手指着老叫花子道:“看见没,就是两个叫花子,装死充愣,骗钱的!”
小德张气得半面脸都肿了,今个算是栽到要饭的身上了。
禁卫军擦拳磨掌凶猛的扑向老叫花子和胖子,胖子还好对付,就是力气大点,可是老叫花子却不好对付,几乎没人敢靠近过去,挨着的也看不清老叫花用的什么手段,只是看见他身轻如燕,在人群中飘荡,脏兮兮的手指轻轻在禁卫军的身上一点,禁卫军士兵便像是突然中了邪一样,身子一瘫软便倒了下去,一眨眼的功夫,禁卫军已经倒下了一半。
这下连耿一中脑袋顶上也冒汗了,没想到老叫花子这么厉害。他急忙对尖嘴奴才道:“快,快去告诉袁大人,就说这里有保皇党!”
第087章 疯狂逃命
尖嘴奴才挤出人群,撒腿而去。
胖子仗着老叫花子的神威,舔着肚子来到花轿前,放声大笑,道:“妈了巴子的,还有人敢抢我媳妇!”
人群中一阵骚动,甚至有人高声叫好,胖子更加得意,单手用长枪尖轻挑轿帘,只见里面端坐着一个蒙着红盖头的新娘。胖子用力扯掉轿帘,咧嘴笑了笑,轻声道:“俊梅姑娘,是我,朱五啊,我来救你了!”
新娘身子微颤,却并不答话。朱五挠了挠头,再次道:“我是朱五,牛一刀的好朋友,皇城根下朱记肉铺的,想起来啦?”
新娘还是没言声,朱五急了,不远处的禁卫军正端着刀枪虎视眈眈的看着呢,若不是害怕老叫花子的手指,早就扑上来了。朱五索性伸手一把将红盖头扯掉,道:“我……咦……”
朱五一愣,里面端坐个新娘不假,粉面玉颈,凤冠霞帔,却并不是俊梅。
“你是……”
新娘也一脸着急,低声道:“壮士,你要救的俊梅已经被救走了,禁卫军大队人马马上就来了,你还是快跑吧!”
朱五呆立在原地。他在狱中听说俊梅嫁给大太监李莲英,心中愤恨。正巧跟他关在一起的马大脚屡次和他提到牛一刀答应教给他凌迟刀法,于是朱五和马大脚商议好,只要马大脚带他出狱,他便带马大脚去找牛一刀。
马大脚出入牢房如履平地,即便是天牢也拦不住他。朱五跟着马大脚逃出天牢在李莲英迎亲必经的路上拦轿闹婚,为的就是趁乱救走俊梅,可是,没想到俊梅竟然被其他人救走了。
朱五愣神的功夫,老叫花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轻飘飘几步来到轿前,手臂一张,像是有磁力一般,将新娘拦腰抱在身上,他冲着朱五呲牙一笑,扭身飞一般的穿过人群,消失在所有人惊诧的视线中,这哪里是人,简直就是神仙。
朱五想从后面跟上,可是禁卫军不敢招惹老叫花,却哪里会轻易放走他,呼啦一下将去路拦住,一个个瞪着仇恨的眼光盯着朱五。朱五心道不好,小眼睛四下里搜索着,寻找机会逃跑。
哪里还有跑的机会,剩余的禁卫军和李莲英迎亲队伍的奴才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朱五困在当中。
小德张此刻也来了精神,大吼道:“别弄死他,抓活的,新娘还在老叫花子手里呢?”
朱五紧握着长枪,他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镣铐,行动受限,尽管有一身蛮力,可是没了老叫花子的帮衬,眼看着就是死路一条。他心里暗自咒骂着马大脚不仗义,又不得不继续寻找机会逃脱,可是脚底下缠着脚镣,根本跑不快,刚才的一番打斗,脚踝已经磨掉了一层皮,仗着皮糙肉厚,也不当做一回事。
正当他四处张望的时候,忽然人群中一张熟悉的脸闪过,他一惊,紧跟着就是一喜。那是一个瘦的像根麻杆一样的少年,脸色苍白,嘴角露着几丝坏笑,正是牛一刀。朱五的心一下子踏实了许多,他从一开始就相信,无论发生什么,牛一刀是绝不会同意俊梅嫁给李莲英的,所以他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牛一刀的身影,直到看到了,他才踏实下来,有牛一刀在,总会有办法让自己脱身。
只见牛一刀冲他笑了笑,然后不紧不慢的走进街边的一座茶楼,不一刻便在三楼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低头望着被包围的朱五,轻轻呡了一口茶。
朱五气得肚皮鼓的老高,心中千百次的咒骂着牛一刀,这小子竟然见死不救。这回看起来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只好豁上命去拼了,他大吼一声,轮起长枪先对身边禁卫军下了狠手。
朱五带着镣铐独自迎战二十几个禁卫军,虽然他力量无穷,可是好虎难敌一群狼,禁卫军找到朱五行动不便的缺点,也不急于一枪致命,围着朱五滴溜溜转,瞧准机会,便是一枪,朱五分身乏术,挡得了前面,挡不住后面,片刻功夫,已经是满头大汗,身上不少地方已经挨了枪。朱五心道:看来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不知道俊梅知不知道自己为她而死。再偷眼去看牛一刀,人已经不见了。
“啊”!朱五仰天怒吼一声,反手一枪将偷袭他的一个禁卫军刺倒,鲜血溅了他一身,其他兵丁立刻向后退去,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倒下的同伴,心中怒气冲天,顾不得小德张活捉的命令,都爆叫一声对准朱五下了毒手。
危难时刻,忽然不远处路边上传来几声惨叫,禁卫军头子大声吼道:“保护张公公!”
二十几个禁卫军正对着朱五进行最后的决战,没想到突然被要求去保护小德张。他们扭头去看,这才发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数不清的小叫花子,拿着各种兵器正将小德张抬起,沿着马路飞奔。
禁卫军不敢违命,小德张虽然只是个小太监,但却是李莲英身边的红人,也深得老佛爷和裕隆皇后信任,要是出点差错,谁敢担待。
二十几个禁卫军扭头就去追小德张,朱五一愣神的功夫,就觉得有人拉他。
“还不快跑,你等轿子来抬你呢么!”
朱五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牛一刀嬉笑着看着自己。来不及客套,朱五爷在前,牛一刀在后,两个人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跑了一会儿,朱五突然止步,揉着流血的腿,道:“我没劲了,你还是自己走吧,不然一会儿禁卫军就追回来了!”
“妈的,你快跑吧,走南城门,往城外跑!”牛一刀骂了一句,狠狠的在朱五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正踢到一处伤口上,朱五疼的精神一振,踉跄着继续跑。
没跑出去几步,咣当一声,朱五被脚镣绊倒在地,大口喘着气,嘴里念叨着,道:“这么跑下去,不用跑到地方,我的脚就会断掉,三爷,你还是走吧,不用管我了,保护好俊梅小姐,告诉她,我来救过她!”
第088章 古庙藏身
“要说你自己说,快起来!”牛一刀奋力去拉朱五,却一点也拉不动。
两个人正在拉扯,忽然从一旁跑过来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袭黑衣,头顶的宽斗篷将脸遮住,只漏出两只眼睛。他来到朱五身边,探手摸出一把短刀,用力砍在朱五爷的脚镣上,火星四溅,脚镣啪的一声断为两半。牛一刀一惊,仔细去看,那短刀竟然是寒月秋刀。
“寒月?你怎么来了?”牛一刀一下子猜到来的人是寒月。
“先别说那么多,五爷,把手抬起来!”
朱五乖乖的举起双手,将手铐拉直,寒月挥刀砍下,手铐断为两截。
“你们快走,袁世凯带人正追过来呢!五爷,我姐就在白马寺,你去白马寺就能见到她!”寒月说完,扭头跑开。
朱五噌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目炯炯,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拔腿就跑,脚下断为两半的镣铐哗啦啦作响。
牛一刀跟在朱五后面,两个人出了南城门,奔白马寺而来,一路上山。白马寺一片寂静,落日的余晖撒在大殿上,光影斑斑,更显得空旷肃穆。牛一刀大步跨进佛殿,巨大的石佛似笑非笑的矗立着,佛前的长明灯下,燃灯女尼端坐着,一动不动,牛一刀非常好奇,她难道一直这么坐着就不无聊么?
朱五走进大殿,仰望巨大石佛,心中不禁震撼,他第一次来到白马寺,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佛像。朱五忍不住双膝跪倒,双手合十,连连叩头。三拜九叩之后,他扭身对着燃灯女尼也是一番跪拜。
牛一刀看着朱五,一身囚服,手铐脚镣哗哗作响,忍不住笑道:“五爷,你这越狱的逃犯,佛祖不会保佑你的!”
朱五拜完,慢慢起身,道:“大菩萨不管,小菩萨会保佑我的!”
牛一刀哈哈一笑,道:“那不是菩萨,那是真人,燃灯女尼,专门管长明灯的,从我小时候第一次来这里,她就坐在哪,据说已经坐了几十年了!”
朱五大睁着眼睛,惊讶道:“真人?”
朱五一边说着一边抬腿爬上了石佛的脚面登上高处的佛龛,凑到燃灯女尼跟前,仔细打量,女尼盘腿打作,脸上的皮肤光滑,只眼角布满几丝皱纹,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看了一会儿,竞没有一丝呼吸吐纳的迹象,虽然看起来的确像个真人,却没有任何活着的样子。朱五不由得回头看牛一刀,以为牛一刀又在耍自己。牛一刀抬手指了指燃灯女尼示意朱五再看,朱五一扭头,忽然发现燃灯女尼睁开了眼睛。
朱五哇的一声,从佛龛上滚了下来,仗着皮糙肉厚,没什么大碍。他咧着嘴,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屁股,道:“真的是活人!”
牛一刀哈哈大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朱五沉思了片刻,再次跪倒,叩头道:“这位菩萨,刚才小的无知,多有打扰,请勿见怪!”说完再次叩头。
牛一刀竖起大拇指赞道:“嗯,知错能改,好样的,小菩萨保佑你将来发大财!”
“发大财,娶俊梅!咦,寒月不是说俊梅在这儿么,人呢?”
“寒月要是说我姐在月亮上,你是不是就上天了?”牛一刀嘲笑道。
两个人还在嬉笑,互听外面一阵嘈杂,禁卫军冲上大殿,一字排开,将佛堂的门围了个水泄不通。牛一刀心中暗道:禁卫军来得好快!突然他一眼看见门口处的几滴血迹,这才恍然大悟。
“五爷,你的血可真多,这些人踩着你的猪血一路就追过来了,你看怎么办吧?”
“你先顶一会儿,我累的不行了!”朱五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五爷,你别忘了,他们可是来抓你的!”
朱五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妈的,老子什么时候成保皇党了,老子就是一个杀猪卖肉的!”
“咦,奇怪,这些人怎么不进来,怕中埋伏?”牛一刀向外张望,禁卫军一个个在外面的大殿站着,一个为首的将军焦急的来回踱步。
天渐渐的黑了,朱五也跟着纳闷,近在咫尺,为何不敢冲进来?
牛一刀忽然记起,门外的大殿上好像有一块皇帝立的铁卷,他趴到门边透过门缝仔细看过去,只见靠近正殿入口的位置,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金色铁卷,上面写着三行大字:铁甲离身,马匹止步,违者立斩,落款是爱新觉罗?奕詝。
牛一刀终于明白,原来寒月让自己来白马寺并不是随便一说,而是为了救自己,仔细一想,寒月并没有来过白马寺,主意肯定不是她出的,再一想终于明白,这肯定是奶奶出的主意。牛一刀想到这儿,心中不禁一阵温暖。
“你在看什么?”朱五见牛一刀看得出神,忍不住问道。
“你来看,那外面有一块皇帝立下的铁卷,所以他们才不敢贸然闯入。”
朱五爷凑过去看了一眼,心一下子放松了许多,扑通一声再次瘫倒在地上,他太累了,浑身的骨头架仿佛都散了。
“三爷,找点吃的吧,我实在饿的不行了,早上跟着马大脚从天牢跑出来,中午拦轿劫亲,又跑到这儿……一天没吃东西啦……”朱五说得可怜兮兮,忍不住呡了呡嘴唇,干裂的疼。
牛一刀看着朱五可怜巴巴的样子,只好在白马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一点吃的,连个活人也没看到。
“走,带你去个神秘的地方!”牛一刀拉起朱五神秘兮兮的说道。
朱五拖沓着步子跟在牛一刀身后。当牛一刀打开石佛身后的暗门时,朱五突然来了精神,拉了拉牛一刀的衣角,道:“这里会不会有宝藏?”
能让朱五心动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个是牛俊梅,第二个便是钱。其实也可以说成一个,朱五之所以贪财,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能够使自己和俊梅门当户对。
牛一刀拉开朱五的手,笑道:“你还别说,这里是保皇党军的秘密住所,说不定还真会有宝藏!”
朱五闻听,立刻来了精神,脚步竟然轻盈了许多。
两个人高一脚、低一脚,九曲十八弯之后,终于看到光亮。牛一刀故意放慢了脚步,变得蹑手蹑脚。他不知道这里会不会还有保皇党的人。
第089章 密室血人
朱五尽量放低步子,以免脚镣发出声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突然,牛一刀站住了,扭过头来,幽幽的对朱五道:“五爷,你怕鬼么?”
朱五的胆子并不大,但是想着有牛一刀在前面开路,没准又能找到宝藏,咬牙道:“什么鬼?你要是看见了,告诉我一声,我正饿着呢!”
牛一刀嘿嘿一笑,黑漆漆的地道里,只看见一排白牙,朱五打了个冷战,心怦怦乱跳。
不一会儿,前面一片通亮,朱五爷瞬间踏实了很多,快走几步赶上牛一刀,两个人趴在洞口往里面望去。
宽敞的地下大殿灯火通明,不见一个人影。这是一个圆形的大殿,一圈一共八扇拱形门,可以一眼看出所有的门都是敞开的。大殿很宽阔,中央有六根巨型石柱将整个大殿拖起。牛一刀贴着墙壁慢慢靠近最近的一个拱门,里面的灯火虽然不旺,但是却看得出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地散乱的木箱和横七竖八扔了一地的大刀长矛之外,什么也没有。朱五爷进去仔细查看了一番,也只好皱着眉头走了出来。第二扇门里,是整齐的十八个蒲团,蒲团看上去和新的一样,这里或许应该是保皇党头目聚集在一起密谋的地方。接下来的三扇拱门内全都是密密麻麻一个挨着一个的行李铺盖,都很简单,整齐划一的有序排列着,引人注目的是这些行李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血迹。牛一刀明白,这里应该是被凌迟的八十个小太监休养的地方,当日他们也是被抬进这些拱形门后的。
朱五爷一脸沮丧,这么神秘的地方,没有金银宝藏也就算了,竟然连一点吃的也没有。他有些泄气的顺着石墙坐在地上,刚要发牢骚,被牛一刀一把堵住嘴巴。牛一刀用手指指了指第六扇拱形门,朱五爷瞪着小眼睛仔细去看,只见门口处露着一团头发,头发上满是血迹。
那被血迹染红的头发,正一点一点向外蠕动。
朱五吓得妈呀一声,掉头就往回跑,牛一刀接连后退几步,也是胆战心惊。眨眼间,那血淋淋的脑袋慢慢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马赛花!”牛一刀心中一惊,“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恨这个老女人,就是她险些夺走自己的性命,他握紧拳头,想狠狠的打她一顿,可是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和可怜的样子,又不忍心动手。这个曾经在戏台上风光无限的女人,有着和姐姐俊梅相似的命运,却没有姐姐幸运。她的恨远比自己多很多很多,或许这就是她加入保皇党的原因。牛一刀相信在她的背后,会是一个或者无数个男人蹂躏她、利用她,最后又抛弃她的悲惨故事!
牛一刀慢慢松开拳头,长出了一口气,善恶终有报,或许她已经受到了报应。
马赛花翻着眼睛向外看着,身子匍匐在地上,慢慢向前爬。她也看到了牛一刀,眼睛里漏出惊讶,同时也现出一丝惊喜。她用手指向牛一刀轻轻摆动,示意牛一刀走过去。
牛一刀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先到出口的暗影里将朱五拉了回来。
“不是鬼,是个活人,不过好像受伤了!你连鬼都想咬一口,却被活人吓成这个样子?”
“妈的,真是鬼,爷就不怕了,怕就怕这种半死不活的人,人吓人,吓死人!”
牛一刀知道朱五嘴硬,懒得和他斗嘴,拉着朱五来到马赛花跟前,只见马赛花的腿似乎断了,胸口处也血淋淋的。牛一刀顾不上许多,从朱五身上扯了几块布条将马赛花的两处伤口包扎好,然后又将她扶了起来。马赛花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朱五在一旁看了会儿,拉了一下牛一刀,低声道:“怎么看着像八大胡同怡红院的老婊子?”
牛一刀点了点头,道:“眼力不错,这张脸不擦胭脂不抹粉的,我都认了好半天才认出来,你却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不是……啊……”
朱五见牛一刀不怀好意的笑,便知道他想说什么,骂道:“少他妈诋毁我,这老婊子京城有几个不认识的,当年的九岁红,一曲红遍京城,后来老佛爷赐婚,嫁给了大内总管安德海,就冲那名头,我也得去看看。不过,看看归看看,爷就是进去溜达了一圈,可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
牛一刀没空听朱五啰嗦,他把耳朵凑近马赛花的嘴唇,隐约听到几个字:水……水……水!
牛一刀仰头向最后一个拱门内望去,里面混乱不堪,地上横沉着十几具尸体,从衣着能看得出来,都是和尚。牛一刀隐约记得上次来时见过的几个人,都不在其中。这些人似乎死了很久,尸体已经有些发臭。拱形门的最里面,靠着墙角摆着一座佛龛,供奉着关二爷,佛龛前摆着八个红毡封顶的坛子和两支长明灯。朱五爷已经先行一步走了过去,坛盖开启,一股浓香扑鼻,闻着已经醉了一半!
“好酒!”朱五爷用手指沾了沾品尝后不禁感慨道,说完,举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牛一刀放下马赛花,急忙跑过去拉住朱五,强行夺过酒坛子,埋怨道:“还有心思喝酒,喝醉了,谁背得动你?万一外面那些禁卫军追进来,你就等死吧!”
朱五本想发怒,一听牛一刀说的有道理,只好擦了擦嘴,笑道:“尝尝,我只是尝尝!再说五爷我海量,喝个三坛五坛没什么关系!”
牛一刀看着朱五已经发红的脸堂和朦胧的双眼忍不住揶揄道:“少跟我吹牛,你知道这是什么酒么?这是我爷爷和我爹存在鹤年堂的陈年老酒!我爹出事后,鹤云天送回牛家的,我奶奶都送给了白马寺的菩萨,这酒烈的很,现在你要是能走直线也算英雄!”
“怎么不能?”朱五爷说着,晃动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扑通一声栽到在地。
牛一刀暗自后悔阻止的晚了,可已经来不及了,朱五原本酒量就有限,加上饿了一天,空着肚子喝了半坛烈酒,此刻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第090章 幕后黑手
牛一刀任由朱五爷在地上折腾,拿起剩下的半坛酒摔在地上,取了一块碎瓷片盛了些酒送到马赛花嘴边喂下。马赛花一连喝了差不多一大碗酒,才摆手示意不要了,人也迷糊了过去。不远处的朱五爷已经鼾声如雷。
牛一刀看着两个人心中好笑却又无奈。他起身在屋子里四处转了转,一共十八具尸体,全部都是和尚,死的有日子了,很多都已经开始腐烂。牛一刀隐约能从他们的脸上认出这些都是白马寺的和尚,尤其是其中的一位老者,牛一刀印象深刻,他是白马寺的主持,以前和奶奶一起来的时候,少不了听他讲经说法,那时候没有耐心听,更多的时候都是盯着老和尚的长胡子发呆。怪不得上次跟马赛花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些人,原来都已经死了,看来是保皇党为了占据白马寺杀害了这些和尚,然后又冒充他们,在这里图谋不轨。
“可是……”,牛一刀看了一眼马赛花,“她就是保皇党,她为什么会受伤,是谁想置她于死地?”
牛一刀愣神的功夫,马赛花咳嗽了一声,轻轻翻了个身,强撑着身子,竞坐了起来。
牛一刀暗自佩服,不愧是妓院的老鸨子,常年以酒色为生,这点酒对她来说,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马赛花的脸上略带愧色,冲着牛一刀一笑,道:“三爷好大的命,你一定恨死我了,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怡红院找你,可惜没找到,那个时候一心想杀了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看着你这般模样,我想你和我的命运差不多,也被人利用了?”牛一刀弯腰挨着马赛花坐下后冷冷的说道。
马赛花点点头,道:“三少爷比之前成熟了不少,能忘却仇恨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牛一刀咧嘴一笑,问道:“你为何会在这儿,谁伤的你?”
马赛花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轻叹一声,道:“卸磨杀驴,杀人灭口而已,这就是江湖,只有利用和被利用!”
“谁利用你?”
马赛花苦笑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想想自己简直是个傻子,到头来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牛一刀直勾勾的看着她,马赛花脸色微微泛红,眼神游离不定,牛一刀知道她可能有意再隐瞒,于是不再问,长叹一声就要起身。
“你可能不信,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知道我被人利用了,保皇党也被人利用了!”马赛花仰面朝天,似是自言自语,牛一刀躬起的身子又慢慢坐了下来,只听马赛花微弱的声音,接着道:“四十年前,安德海死了,我无依无靠,只好跟了李莲英,他给我钱买下了怡红院,我成了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戊戌政变之后,突然有一天一个面带铁面具的人来到妓院找到我,是他告诉我安德海遇害的真相。安德海虽然是个废人,我嫁给他也是被逼的,但是说实话他对我非常好,起码不会让我去卖身……”马赛花停顿了一下,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虽然她没有说太多,但是能听得出,跟着李莲英的日子,令她痛苦不堪。牛一刀暗暗算了一下,安德海死后,马赛花也只有二十出头,一个正当花季的年龄,却毁在了李莲英的手里。
马赛花沉默了片刻,接着道:“所以当我知道安德海被害后,我突然觉得我的一切都是太后老佛爷害得,是她迫使我嫁给安德海,是她迫使我屈从于李莲英,是她改变了我的一生。于是,我答应了那个铁面人,加入了保皇党。从那一天开始,我利用能够接近李莲英的所有机会,从他那里打探保皇党想知道的各种消息,然后借到白马寺上香的机会告诉我的接头人––白马寺的一个小和尚。然后从他那得到新的任务。就这样过了这么多年,直到最近,小和尚告诉我,保皇党准备营救皇上,需要我帮助他们找到你,利用你手中的刀,凌迟八十个小太监,并将他们送进宫,所以我骗了你。那天带着你来白马寺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住在白马寺里的和尚,除了和我接头的小和尚之外,其他人都不见了,没想到他们都死了,不知道是不是保皇党的人下的手。”
“凌迟那些小和尚,把他们送入宫,就是为了谋反,营救皇上?”牛一刀忍不住插言道。
马赛花点点头,道:“那些都是保皇党从四处搜罗来的小孩,最大的也就十五六岁……”
牛一刀咽了口吐沫,牙关咬得死死的,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中害了这么多小孩,真是作孽。
“为什么要找我,我和你,和保皇党无冤无仇?”牛一刀忍不住气愤的问道。
“这个由不得我,其实保皇党早已经计划好了,不然你怎么会欠下一屁股债?”马赛花说着,目光扫过牛一刀铁青的脸,嘴里浮着一丝鄙夷的笑。
牛一刀的头嗡的一声,道:“你是说左剑书……”
“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其实他也是保皇党!”
“不可能!他爹左宁是刑部尚书,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他怎么会是保皇党?”牛一刀极力否认道。
“无论他有什么,都没用。他没有大麻,他爹有多少钱,也不可能养得起一个大烟鬼!”马赛花淡淡的说道。
牛一刀恍然大悟,如同雷击一般,他不但亲眼见到左剑书抽大烟,甚至自己还尝过,原本以为左剑书只是装装样子,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大烟鬼。如此说来,一切都是密谋好的,当日兴隆赌场,左剑书设套赢走了五万两银子,其实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逼自己凌迟八十个小太监!可是,牛一刀突然觉得不对,立刻道:“不对,左剑书当日找我讨债,并没有说让我凌迟八十个小太监,而是让我去滕王府替他背紫绛公主!”
马赛花轻蔑的一笑,道:“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这是一个巨大的网,不但要把你网在里面,还要有其他人,滕王爷便是其中之一,至于为什么会有滕王爷,我还不是太清楚,总之左剑书的任务就是骗你赌钱欠债,然后指使你去滕王府,剩下的就是逼债,逼的越凶越好,这样你自然会主动的跳入另外一个陷阱,所以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和左剑书有什么关系。”
第091章 十年密局
牛一刀痴痴的发呆,如坠入梦境一般,所有的这些都是他无法相信却又真真切切发生了的。
“之所以找你凌迟这些小太监,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刀快,还有一层更重要的目的,也是我后来才明白的。”
“什么?”牛一刀迫切的问道。
“把大阿哥牵扯进来。”马赛花轻咳一声,凝眉平静了片刻,斜眼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牛一刀,接着道:“你凌迟的小太监,以大阿哥的名义荐入敬事房,这些人预谋营救皇上,无论成败,大阿哥都难逃谋反之罪,你明白么?”
牛一刀闻听,全身一颤,他没有想到保皇党竟然如此恶毒,不但算计了自己,连着大阿哥也一并算计了,怪不得大阿哥载若眼看着就要做太子了,却参与了保皇党的谋反。难道这也是自己害得?
看着牛一刀吃惊的样子,马赛花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是密谋了多少年的计划,每一个人都是保皇党精挑细选的,每一个步骤也是他们反复周密思虑过的,即便我身在其中,其实也只是知道极少的一部分。你也不用太自责,既然保皇党选中了大阿哥,自然会有他们的办法。十年前,戊戌政变之后,他们重金贿赂袁世凯,然后由袁世凯以宰白鸭的办法,秘密将帝师侯祖庭救出天牢。侯祖庭出狱后,被袁世凯介绍到了庄亲王府,成了大阿哥载若的老师。十年来,凭借侯祖庭的本事,难道不足以令载若谋反营救皇上么?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谁最忠于皇上,那么除了康先生,恐怕只有侯祖庭了。”马赛花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不,只有侯祖庭。他离开天牢的时候,被袁世凯收买的狱卒担心事发受牵连,在侯祖庭的脸上留下了七条刀疤,彻底摧毁了他的容貌,无论是谁,永远也不会认出他就是侯祖庭,所以他到了庄亲王府之后,一直带着铁面具。就是他找到了我,并告诉我,老佛爷为了族恨,密谋了一切,害死安德海和寇世勋等人,将文曲镇帅家灭门。”
“嗯?寇世勋不是没有死?”牛一刀奇怪道。
“那只是个意外,和你爹牛犇一样,能从文曲镇走出来的人,活下来都是意外。老佛爷最初的计划里,他们和安德海一样,最后都是要死的。寇世勋逃出文曲镇后在关外隐姓埋名多年,后来被保皇党找到,才终于知道自己被慈禧太后利用,他加入了保皇党。这次保皇党密谋的营救皇上,他的任务是秘密接头穆大牙获得血诏……”
“穆大牙?”牛一刀惊得目瞪口呆,“难道他也是保皇党?”
“不错,他也是保皇党,不过,他还有一层身份,其实,他是文曲镇帅家的后人!”
“什么,他是帅家的后人?”
“嗯,当年帅家十二口男丁被凌迟后,都不足以致命,你爹牛犇和寇世勋等人离开后,有人屠杀了帅家,侥幸的是穆大牙没有死透,钱六指验尸的时候发现了,秘密将穆大牙救了下来。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穆大牙的胸口处会有凌迟刀口了,那其实是四十年前你爹留下的。”
牛一刀心乱如麻,马赛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令人难以置信,可是,细细琢磨却又发现似乎都有印证,这个保皇党的女人到底知道多少?她是不是因为知道的太多,而被灭口?
牛一刀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穆大牙是帅家人,这个可能连老佛爷都不知道?”
马赛花嫣然一笑,眼神里闪过一丝骄傲,道:“你别忘了,我的怡红院可是温柔乡,每个男人都一门心思的想往里钻,穆大牙也不例外。”
牛一刀仍然有些不信,追问道:“不可能吧,瀛台的大内守卫逛窑子,怎么可能?”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李莲英为了收买瀛台守卫,总会偷偷安排他们来怡红院,当然都是秘密的,只有我知道,接客的姑娘都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来头。偶尔,我也会亲自接待他们,比如穆大牙,每次来只认我……”
马赛花脸一红,不再往下说,牛一刀已经明白,嘿嘿一笑道:“穆大牙一定是在温柔乡里酒醉之后的醉话被你听了去?”
马赛花脸一红,没有言声。牛一刀接着道:“这么说就合理了,你知道穆大牙身负灭门之仇,于是你引诱他加入了保皇党。你们利用穆大牙的身份,传递和皇上之间的信息,最后命寇世勋拿到皇帝的血诏,然后杀死穆大牙灭口。寇世勋再利用穆大牙的侍卫服和他对大内的熟悉,进入瀛台,佯装刺杀皇帝,秘密将保皇党的营救计划告诉皇上,然后逃出。”
“不错。可是,保皇党百密一疏,没有想到,其实寇世勋心底一直有个死结无法解开,那就是太后老佛爷对他有再生之恩,他对老佛爷也是忠心耿耿,他不相信老佛爷会利用他,所以他离开瀛台之后,原本有机会逃出紫禁城,而他却选择了去慈宁宫……这是保皇党没有想到的。李莲英说,寇世勋比他更忠于太后,就算被凌迟,也没有丝毫后悔,只因为太后老佛爷告诉他,从未利用过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在挑拨离间。寇世勋就那么信了,并心甘情愿的接受凌迟处死。或许这就是老佛爷的魅力吧,有人甘心被她骗,甘心为她死,只要她一句话!”
马赛花莺莺细语,说到最后忍不住泪水涟涟,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牛一刀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心甘情愿的为了一个人,不论生死,那该是个什么样子?
牛一刀沉默了半晌,他已经大致弄清了这突如其来的宫廷谋反,其实是早有预谋。保皇党的计划不能说不周密,他们利用穆大牙从皇宫带出了皇帝的血诏,然后派寇世勋接头的时候将穆大牙灭口。又不知从那里找到先帝当年留下的遗诏,这样两份圣旨在手,师出有名。
第092章 螳螂捕蝉
各地的保皇党军也通过各种方式集结到了京城,内有宫女太监接应,外有成千上万的保皇党军揭竿而起,太后老佛爷重病之中,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有利,于是就在昨天,利用大阿哥载若的太子身份,保皇党军顺利进入了皇宫。可是,如此严密的计划,却为何失败了?
牛一刀舔了舔嘴唇,叹道:“太后老佛爷的确厉害,保皇党千辛万苦密谋的一切,最后还是没能救出皇上。保皇党最后还是失败了!”
马赛花长叹一声,一脸失落,道:“哎,万万没想到,看似周密的计划却早已被人识破,千算万算,终究没能斗得过慈禧!和十年前一样,康先生又一次瞎了眼,信了袁世凯……”
“袁世凯?莫非他也是保皇党?”
“不。他不是,只不过他手握大清九成兵权,要想营救皇上,就不可能绕过他,你想成千上万的保皇党军秘密进入京城,如果不是兵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怎么可能?太后老佛爷其实一直对袁世凯有所忌惮,虽然袁世凯在戊戌政变时立下大功,但是老佛爷心中明白袁世凯绝非等闲之辈,让他手握重兵,迟早都会是麻烦,所以老佛爷也在千方百计寻找机会收拾袁世凯。只是袁世凯老奸巨猾,一直未露出破绽。我一直极力在李莲英耳边吹风,希望他能将袁世凯的异心传给老佛爷,可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袁世凯在李莲英身上下的功夫比我们多的多,也正因为此,李莲英渐渐的对我起了疑心,等我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我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难道是李莲英要杀你?”
“或许是吧,我也不知道,昨夜子时,忽然有一伙黑衣人来到怡红院悄悄潜入我的房内,我幸好不在屋里,及时发现了他们,于是我连滚带爬的往白马寺跑,可是万没想到,白马寺里等待我的才是真正的死亡!”
牛一刀默默的看着马赛花,她眼神迷离,似乎有些发昏,身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马赛花强打精神,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一个人逃到白马寺,进入这地下密室,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侯祖庭。原本以为他会死在紫禁城,没想到他昨夜并没有入宫,我虽然有些吃惊,却总算见到了自己人。我告诉他有人在追杀我,希望他帮我尽快逃出京城。他答应了,可是就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他对我下了刀子。好在我命大,醒来后遇到了你,虽然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但是终于可以找人说说心里话了,也算死而瞑目了。”
“候祖庭在这里专门等你?”牛一刀反问了一句,然后皱眉思索了片刻,道:“那就是说,他很清楚你会来白马寺。进入怡红院的黑衣人或许是候祖庭派去的,为了逼你逃到白马寺,毕竟你死在白马寺的地下密室里总会比死在怡红院里少很多麻烦。只是,我很奇怪,候祖庭为什么没有亲自参与营救皇上,他忍辱负重十年,谋划了这一切,到最后却置身事外?他会不会已经对谋反的结果非常清晰,早已经预料到注定会失败?穆大牙死了、寇世勋死了,左府听说也被官军抄家,左剑书估计也不会幸免,其他的保皇党军都死在了紫禁城,只有你和侯祖庭还活着,他杀了你,这所有的一切便再也无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亲手密谋的这些,与其说是在营救皇上,倒不如说是在埋葬保皇党。侯祖庭真的是一名保皇党么?”牛一刀反问道。
马赛花目光突然一亮,牛一刀的一番话令她茅塞顿开,惊道:“侯祖庭,我怎么没怀疑过他呢!如果他不是侯祖庭,那这一切就太可怕了!”
牛一刀一愣,看着马赛花满脸的惊恐,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侯祖庭不是侯祖庭,什么意思?”
“十年前,侯祖庭被救出,出狱时,狱卒担心将来事发受牵连,将侯祖庭容貌俱毁,从那时开始,再也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侯祖庭到底是死了,还是被人救了出来。可是,如果真的侯祖庭没有死,那么他不会弃皇上于不顾,只身躲在这地下密室,看着保皇党军浴血牺牲。”马赛花说的极为肯定,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神情一阵兴奋,急道:“牛犇,牛犇应该知道这些,是你爹凌迟的侯祖庭,十年前在菜市口,我亲眼所见,还有三昧真火……”
马赛花说的语无伦次,可是牛一刀却听明白了。十年前,侯祖庭在菜市口被判凌迟,如果父亲牛犇不从中帮助,那么不可能有人能救出他,这么说父亲也该对此十分清晰。他的心怦怦乱跳,一场宫廷谋反虽然结束了,可是这背后错综复杂的权利斗争却远远没有结束,而所有一切却都毫不留情的将牛家牵连其中,这又是为什么?
“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所有人都败了,皇帝败了,他用尽力气也没能走出瀛台;太后败了,她费尽心机也没能守住手中的权利,守住大清的江山;保皇党也败了,康先生苦苦挣扎了十年,却毁于一旦!滕王爷、庄亲王、左宁,都败了,他们要么流放,要么灭门;只有一个人赢了,只有他赢了,大清要亡啊!”马赛花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满脸泪水的嚎啕大哭,昏暗的灯火中,满是伤口的身体不停的起伏着,渐渐没了声音。
牛一刀静静的坐在一边,他少不更事,原本吃喝玩乐是他生活的全部,可是一场赌局将他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错综复杂的权利斗争,尔虞我诈的官场厮杀,把他的人生彻底打乱,他举目看看冰冷的长条白石屋顶,不由得一阵战栗,当他明白所有一切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大的谜团,看似与牛家毫无干戈的保皇党起义,从准备到实施的每一步都能找到牛家的影子。
第093章 乌云压顶
从文曲镇帅家的灭门,到帝师侯祖庭的生死,到处都有牛家的影子,而左剑书三番五次的搜查牛家,老佛爷、袁世凯和李莲英极力威逼牛家,都似乎在迫使牛家屈服,而这种屈服,又到底该是怎样的一种方式?牛家究竟在隐藏或保守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牛一刀一个人傻愣着发呆,马赛花所说的一切,听起来犹如天方夜谭,可是细细品味,却又都合情合理,真相到底是什么?
牛一刀大病初愈,奔波了一天,水米未沾牙,他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浑身冷的厉害。他摇晃着勉强起身又把地下大殿里里外外转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看来注定要饿肚子了。看着一坛坛好酒,牛一刀舔着嘴唇也顾不了许多了,抓起一坛酒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直喝到肚子浑圆,双眼模糊,身子一晃挨着朱五爷倒了下去。他朦胧的双眼盯着屋顶,也只是一刹那,他猛的明白了马赛花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一个人赢了,赢的人是袁世凯。一个手握大清重兵的人,借着保皇党军宫廷谋反,不费吹灰之力将大内侍卫残杀待尽,大清最后的一个权利堡垒,落入了袁世凯的手中,老佛爷怕是死也无法闭上眼睛,难道真的如马赛花所说,大清要亡么?
牛一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中依然是那片空荡荡的雪地和那张无法看清的笑脸,只有遥远的天际透着一丝光明……
也不知什么时候,牛一刀从昏睡中慢慢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乏力,似乎爬都爬不起来。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已经饿得难受。朱五爷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睡得香甜,似乎正在做美梦,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原本不远处倒着马赛花的地方,留着几滩血迹,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牛一刀立刻精神了许多,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地下大殿找了一圈不见人影,最后在地道口发现几滴血迹,洞墙上印着血手印,就在血手印的旁边,用血迹写成的一个“曌”字令牛一刀久久发呆。马赛花酒量远胜自己和朱五爷,她醒得最早,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走,也确实是个奇迹,只是她留下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牛一刀急忙回头将朱五爷叫醒,两个人顺着地道重新回到白马寺的正殿,外面的天空一片昏暗,大片的乌云压在头顶,黑压压的令人窒息,一群白鸽不停的在空中飞来飞去,似乎他们也有些不安。不一会儿,零零散散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飘了下来,煞那间地上、树上已经白了一片。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白马寺大殿外的禁卫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了,从寺内的一切整齐如一来看,禁卫军似乎一直没敢进入,牛一刀看了看立在大殿上的铁卷,心道:这东西还真管用,不知道这些兵丁躲到哪去了,现在会不会正在暗中盯着自己,伺机抓捕?俊梅和蕙质他们会不会和自己一样躲过一劫?李莲英被人抢了亲,会不会为难牛家?牛一刀心乱如麻,平生第一次有如此多的牵挂,扰得他心神不宁。
朱五冻得浑身打颤,见禁卫军撤了,扭头对牛一刀道:“得下山弄点吃的,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你不怕禁卫军埋伏在山底下,等着你去送死?”
朱五迟疑了一下,咽了口吐沫道:“反正都是死,与其饿死,还不如去拼一下,万一禁卫军没在山底下呢?”
“那你去吧,给我带回来点。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当你死了。”牛一刀表情严肃的说道。
朱五极少看到牛一刀表情严肃的时候,知道他有些生气,于是默默的低下头,只好自己安慰肚子,咬牙忍着。
两个人有些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愣神的功夫,从大殿下面的台阶缓缓走上来一个人,个子不高,青呢布长衣,手提一只食盒,一副干练的模样。
牛一刀一眼认出,小跑着迎了上去。
“寒月,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你俩不得饿死?”说着将手上的食盒轻轻揭开了一条缝,一股肉香扑鼻,馋的朱五口水流了一下巴。
两个人像是迎接菩萨一般,恭恭敬敬的将寒月接进正殿东面的禅房,还没落座,朱五已经急不可耐的抓过一只鸡腿塞进嘴里,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
牛一刀也不甘示弱,两个人风卷残云般,将寒月带来的饭吃得一干二净。
寒月笑呵呵的坐在一旁的蒲团上看着两个人丑陋的吃相,心底无比的踏实。
“五爷,把我的刀借你,把那几根铁链子弄开吧,叮叮当当的可吵死人了!”
“好,我也烦着呢!”朱五接过寒月的刀,一阵折腾,终于将手铐脚镣从身上拆下,一下子觉得身上轻松了很多。扭头看寒月,她已经拿出衣服给牛一刀换上,正拎着另外一件大褂看着自己。
朱五有些不好意的接过来穿在身上,笑道:“寒月妹妹想的真周到,这衣服还挺合身!”
“这是祖母吩咐的,全家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的,你将就着穿吧,总不比穿着那个囚服引人注目!”寒月一边说还不忘挖苦朱五,三个人会心而笑。
牛一刀因为寒月不经意的这句说笑,心里踏实了许多,他擦了擦嘴,笑道:“这么说,家里都还好,李莲英并没有为难家里?”
“他哪里有那个心思,宫里出了大事了!”
“多大的事?天塌了不成?”朱五在一旁打趣道。
寒月严肃的点点头,道:“禁卫军都被连夜调回紫禁城,宫里怕是要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朱五爷打着嗝问道。
“听说,皇上连下了两道谕旨:其一:谕内阁,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懿旨,醇亲王载沣之子溥仪,著在宫内教养,并在上书房读书。其二:又谕,朕钦奉皇太后懿旨,醇亲王载沣授为摄政王。大哥说,老佛爷此举可能是要废帝!”
第094章 半碗参汤
大雪纷飞的早上,李莲英身穿大红长袍,外罩祥云马褂,一副新郎官的打扮,脸上却愁眉不展。他不停的在屋檐下踱步,神情焦虑。迎亲的队伍被人戏耍,不但新娘被劫走,连凶手都没抓到,袁世凯的禁卫军也只是象征性的追到白马寺便匆匆连夜撤兵。洞房花烛夜,他一个人独坐新房整整一夜,心中落寞,五味杂陈,老佛爷人还在,只不过重病不起而已,可是已经有人敢欺负她老人家的狗了,这着实让曾经不可一世的李莲英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跑了媳妇还算小事,主要是自己的主子怕是快不行了,无数人眼巴巴的盼着老佛爷归西,这其中不乏自己的仇人。树倒猢狲散,可是自己这个猢狲该何去何从?他觉得浑身难受,胸口发闷,心慌的厉害。
正思索间,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脸色铁青,胡乱打了个礼,道:“公公,太后叫你呢!让你立刻过去!”
李莲英只觉得头一晕,心中立刻闪过几丝不详的念头。老佛爷知道自己昨天娶亲,正当洞房,新娘被劫走的事还没来得及告状,太后此刻若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绝不可能叫自己进宫,怕是她老人家快不行了。
李莲英匆忙换了衣服,命人备轿,顶着鹅毛般的大雪,急匆匆的进入皇宫。慈宁宫大殿台阶前下了轿,李莲英一路小跑的上了台阶,正巧太医院的两个老御医,擦着汗从慈宁宫出来,和李莲英撞了个满怀。李莲英见两人面色土灰,心里的猜测便坐实了。也不多问,掸了掸身上的雪,小跑着进了宫。慈禧太后面色苍白,嘴唇紫的吓人,瘦得脱像的脸上一双眼睛鼓鼓着布满血丝。见李莲英进来,轻轻动了一下嘴唇,李莲英慌忙跑过去,附耳倾听。
慈禧太后微弱的声音道:“该去……该去看看……皇上了……”说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枕边,无力的闭上双眼。
李莲英小心翼翼的拿起慈禧太后枕边的一页宣纸,打开来看,只见上面是熟悉的小楷,皇上的笔迹,工整的写道:我病得很重,但是我心觉得老佛爷一定会死在我之前。如果这样,我要下令斩杀袁世凯和李莲英。
李莲英浑身一颤,额头的汗水立刻下来了,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竞不知该放下宣纸还是就这么拿着,这无意于一道死刑判决书,将他置于屠刀之下。更为可怕的是,这么机密的东西,太后竟然也能得到,说明皇帝身边有太后的眼线,连自己也不知道,隐藏的这么深,其可怕之处,令李莲英无比恐惧。瀛台涵元殿的几个人,李莲英闭着眼睛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是谁出卖了皇帝?
李莲英猛然想起前几日老佛爷大寿的话:我不能让他得逞。
十月初十是慈禧太后的生日,身体虚弱的光绪前去贺寿,进门前,李莲英窥见光绪扶着近侍的肩膀做疏松筋骨的动作,大概担心给慈禧太后跪拜时爬不起来。但正要进去时,太监忽传太后的懿旨:“皇帝卧病在床,免率百官行礼,取消贺拜仪式。”
李莲英知道慈禧太后毕竟年事已高,加上今日重病卧床,更是日薄西山,奄奄一息,快不行了。光绪按吩咐返回自己寝宫,心情似乎还不错。光绪脸上的表情很快被人密告给慈禧太后:皇上听说太后病重,脸有喜色。慈禧太后听后勃然大怒:“我不能让他得逞!”
李莲英在一旁伺候,惊骇之余,闻听此言心中已经明白,废帝已是不可回转之事,没想到老佛爷竟是动了杀心。
慈禧太后睁开眼,看了一眼魂不附体的李莲英,道:“当断不断,必留后患,食盒我给你备好了,那碗参汤是你自己喝了,还是送到瀛台,你看着办吧!”
慈禧太后目光平淡,歇了一会儿,道:“宣皇后……”
李莲英像是僵尸一般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长桌上的食盒,慢慢伸手拎起,只觉得有如千金重,他踉跄着走出慈宁宫,天上乌云压顶,狂风肆孽,大雪飘零,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李莲英心一横,招手吩咐一个小太监去请皇后,自己踏步向瀛台走去。
南海瀛台,与水云榭岛、琼华岛分处太液池三海之中,象征东海三仙岛蓬莱、瀛洲、方丈。瀛台四面环水,只在北端架一板桥,通至岸上,板桥中间有一段是活动的,光绪被囚于此之后,慈禧太后便命令人把桥板撤掉了,以免光绪帝走出瀛台岛。
瀛台的中心建筑为涵元殿,殿后为涵元门,门外为翔鸾阁,阁下即木吊桥。殿前为香扆殿,该殿从北面看为单层,从南面湖边看则为两层,名为“蓬莱阁”。光绪住在涵元殿里,太监每天送饭时架起桥板,走到瀛台来,用饭完毕,就抽掉桥板。
李莲英命人架起桥板,走进涵元殿。大殿里灯火幽暗,寂静无声。
李莲英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只见卧榻上,光绪皇帝仰面朝天的躺着,清瘦的脸上颧骨突出,毫无血色。听到脚步声急转头,大瞪着眼睛,不停的挥手指着嘴。李莲英心里清楚,一定是老佛爷命令禁了食,可见太后已经算计好了一切。可怜的皇帝饿得连床都爬不起来,李莲英四下里看了看,寝宫里空荡荡的,连吃饭喝水的器皿,也都被太监们盗窃殆尽,只剩下一个玉鼎。
李莲英将参汤倒入玉鼎,小心翼翼的递到光绪皇帝的身边,光绪皇帝显然是饿急了,竞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过玉鼎,一仰而进,喝完舔了舔嘴唇,一副没有喝够的样子。李莲英没有想到竟然这么顺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楞在原地,像是钉子一样钉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光绪皇帝。
光绪皇帝将玉鼎摔在地上,倒在床上,满足的舔着嘴唇,目光幽幽的看着穹顶。
第095章 血染残阳
跳动的烛光里,李莲英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皇帝倒在破败不堪的床上,床头的蜘蛛网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四下里空空荡荡,一片狼藉,连个太监和宫女都没有,戊戌政变之后,光绪皇帝被长期软禁,食不果腹,衣不暖身,御前所列菜肴虽多,但大多腐臭,不能进口,有时令御膳房添换一菜肴,必先奏知西太后,太后常常以俭德责之,光绪竟不敢言。涵元殿年久失修,四处透风,隆冬天气并无炉火,寒冷已极。去年侍候光绪的老太监王商去和内务府大臣立山商量,立山也同情皇帝处境,偷偷整修了涵元殿,糊好了涵元殿的窗户纸。不料慈禧闻知此事,怒责立山,“看来你越来越能干了,会走好运了,明儿我派你去打扫瀛台”,吓得立山连掴自己耳光,连称“奴才该死”。从此,再也无人敢动瀛台一草一木。
光绪皇帝扭头看了一眼李莲英,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愤恨。他突然觉得不对劲,眼睛大睁,虚弱的问道:“太后赐的……参汤?”
李莲英吓得连连后退,轻轻点头。
光绪皇帝啊的一声惨叫,从床上摔了下来,伸手不停的抠着嘴,脸上的五官痛苦的扭曲成一团。
李莲英不忍直视,拎起食盒急急转身外逃,却和进来的宫女撞了满怀。
李莲英来不及去取撞翻在地的食盒,愤怒的看了一眼进来的宫女,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光绪皇帝的哀嚎声、翻滚声和宫女的呼救声。
李莲英走下桥板,对两个小太监吩咐道:“皇上旧疾复发,无大碍,不许任何人探望!”
两个小太监跪在地上连连称诺,不敢抬头。
李莲英回望了一眼瀛台,黑漆漆的宫殿中,隐约传来几声哭嚎,渐渐的没了声音。宫女六月跑到桥边向两个小太监苦苦哀求,却被一顿臭骂,最后是一阵乱石砸过去才将六月赶了回去。
涵元殿恢复了平静,而李莲英的心中却泛起涟漪,无尽黑暗笼罩的紫禁城,却隐藏着无穷的杀机,他老了、累了,无求于锦衣玉食,无欲于歌舞升平,只想逃离这权利的天堂,人间的地狱。
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十四日酉正二刻三分,在瀛台被囚十年之久的光绪皇帝,突然身故,终年38岁,庙号德宗。慈禧太后随即下令将醇贤亲王奕譞的孙子溥仪过继于同治帝载淳,继承皇位。
无可否认,光绪的一生是不幸的,正如恽毓鼎在《崇陵传信录》中说的,“缅怀先帝御宇不唯不久,幼而提携,长而禁制,终于损其天年。无母子之亲,无夫妇昆季之爱,无臣下侍从宴游之乐,平世齐民之福,且有胜于一人之尊者。”人生苦短,血色残阳,也许只有死去,光绪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后人评述光绪皇帝:德宗亲政之时,春秋方富,抱大有为之志,欲张挞伐,以前国耻。已而师徒饶败,割地输平,遂引新进小臣,锐意更张,为发奋自强之计。然功名之士,险躁自矜,忘投鼠之忌,而弗恤其罔济,言之可为于邑。洎垂帘再出,韬晦瀛台。外侮之来,衅自内作。卒使八国连兵,六龙西狩。庚子以后,怫郁摧伤,奄致殂落,而国运亦因此而倾矣。呜呼,岂非天哉。
紫禁城内还没来得及准备丧事,慈宁宫内,大内总管李莲英一声呼天抢地的哭嚎,像是一声宣言:老佛爷慈禧太后咽驾。这个统治了大清帝国四十七年的铁血女人终于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两日之内,帝后相继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和一个三岁的娃娃皇帝。
朝廷的血雨腥风随着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的去世而归于平静,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风起云涌。
光绪三十四年十二月二日,溥仪在太和殿即位,并大赦天下。裕隆太后特别下旨,牛犇秘密处决,不准收尸,牛家流放宁古塔。
牛犇被处决的消息传到牛家的时候,一家人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踏上千里流放之路。
老太太陈氏奄奄一息的倒在马车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令她痛不欲生。
十几个兵部的戈什哈不停的催促着牛千刀赶快上路,牛千刀仰望紫禁城的方向,泪眼婆娑,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皇宫的方向三拜九叩之后,带着一家老小踏上了漫漫流放之路。
牛一刀跟在流放队伍的最后面,他迈着步子,踏着厚厚的雪地,走向莫名的远方。
长亭外,聚集着不少送行的人。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和送行的戈什哈耳语了几句后,悄悄的将牛一刀拉到一旁无人处。
牛一刀认得他,正是小太监王八耻。他一身便装,双手塞在袖筒里,冷得不停的跺脚。
“三爷,来寻你,一是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二是想要回我那命根子……”王八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牛一刀咧嘴一笑,道:“看你冻得不轻,来等了很久吧?救命之恩从何谈起?”
王八耻表情僵硬,冻得说话都吃力,叹道:“幸亏三爷上次在怡红院指点我到了钟粹宫否则我也和刘大头一样,给老佛爷当了陪葬,现在想想都后怕!”
牛一刀欣然一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凑巧了,如今裕隆太后垂帘听政,你的好日子来了!”
王八耻哭丧着脸,道:“在宫里,再好的日子,也是过得提心吊胆,我只想那天太后高兴,把我放了出来,我好寻了兰心回老家,过平淡的日子便足以!”
牛一刀一怔,自从上次抢亲,马大脚带走了兰心和俊梅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两人的消息,不知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否平安。
牛一刀心情低落,淡淡的道:“那命根子你不来寻,我也已经命人转交给你了,只是他不便进宫找你,想必晚些时候自然会交到你的手上。兰心和俊梅都是被马大脚救走的,想必还不知道新皇帝大赦的消息,或许正躲在什么地方呢,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们就都会回来!”
王八耻点点头,道:“但愿如此!”
牛一刀见王八耻仍没有辞别的意思,低着头似乎还有话说,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第096章 千里流放
王八耻沉吟半晌,道:“老佛爷走了之后,太后便搬进了慈宁宫。我住到了虫轩的屋子,前两日日头好,想着把被子晾晒一下,谁成想在床底拾了一页纸,想是虫轩仓促中塞到床下的,后来急于出宫而又忘记收拾了。我思忖良久,想三爷于我和兰心都有救命之恩,所以带来请三爷看看,或许有用!”王八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页宣纸,揉得皱皱巴巴,墨迹厚重,有些地方已经变成了一团黑墨,起初的几行字,工整洒脱,越往后,越凌乱。
牛一刀细读之下,不禁骇然。这是一篇日记: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十四日,掌灯十分,噩耗传来,皇帝驾崩,上下一片悲伤,然我心中却有几丝兴奋,想六月终于得以重见天日。老佛爷病体沉重当也在这一两天,安排了新皇帝,便立刻秘密召见裕隆太后,叮嘱后事,繁繁琐锁,颇为细致。其一为族恨,帅家灭,却仍有余孽;将家毫无眉目,当仔细留意;其二,新皇继位,当有大赦,然牛犇不赦,其知晓帅家之真相,不可留;其三,六月、虫轩、李莲英,我死之后,可准其出宫;其四、兵部尚书袁世凯,志不在将相,不可重用。闻将出宫,不胜心喜,老佛爷终是不食言之人。皇后一一称诺,知不日将与六月团聚,彻夜不眠,当远离宫廷,寻一山水之所在,安度余生……皇后与李莲英突然大哭,莫非太后……
牛一刀深吸一口气,老佛爷临终还惦念不忘父亲之罪,看来父亲所知道的真相令慈禧老佛爷惴惴不安,只有害死方可放心。父亲究竟做了什么,又知道些什么?
王八耻看着牛一刀一脸愁容,说道:“老爷子的事,有些蹊跷,如果你想弄清楚,我建议你去寻六月和虫轩,裕隆太后已经下旨放他们出宫,六月虽然是个哑巴,但是她看得到,听得清,寇世勋入宫行刺的晚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或许只有她最清楚;虫轩虽然耳朵不好使,但是他肯定也会看到很多事,或许也会知道老爷子被害的真相。”
说到父亲的死,牛一刀不禁眼眶湿润,虽然从小到大,父亲都是一副严肃的面孔,可是当那个整天教育他读书、习武、自立、向善的父亲永远离开他的时候,他的心底突然空牢牢的。他曾无数次听人说起父亲对母亲的爱,那是一副无与伦比的美丽画面,如果里面能有自己,那将是他人生最幸福的事,那种幸福是他发自内心所向往的,然而却成为一种无法企及的奢望。
牛一刀长叹一声,语调变得坚毅,道:“真相我一定会查出来!”
王八耻也跟着长叹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白布包,递给牛一刀,接着道:“这也是我在虫轩的屋子里捡到的,挺特别的……”
牛一刀接过去展开一看,是一块巴掌大小有些发黑的硬东西,略有些弯曲,很不规则的形状,看上去像一块石头,仔细看上面有一些纵横交错的纹理,向内深嵌着。
“这是……”牛一刀掂在手里迟疑了片刻。
“像是人的头骨!”王八耻猜测道,“不知道虫轩从哪弄来的,貌似很特别的样子!”
牛一刀凝视了片刻,看不出什么特别,却知道这是一条人命,掂在手里十分沉重,他小心翼翼的收好,有朝一日能见到虫轩还给他的时候,或许就能知道原委。
王八耻又和牛一刀寒暄了片刻,远远的望见一个乞丐模样的小男孩跟在寒月身后矗立在一颗歪脖树下,不时的向这里张望。
王八耻安慰了牛一刀几句,指着寒月和小乞丐,道:“你们来之前,我和蕙质商量着,要他留在京城,我照顾他,可是他不肯,一定要去找兰心,一会儿,你帮我劝劝他,世道这么乱,他有个三长两短,将来见了他姐姐,我没法交代。”王八耻说得有些无奈。
牛一刀明白蕙质可能一时半刻还无法原谅王八耻,而去寻找兰心或许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
牛一刀答应下来,和王八耻辑手告别。他收好虫轩的日记,踱步来到寒月身边,冲着蕙质苦笑了一下,道:“你姐姐和我姐姐都丢了……”
蕙质泪眼婆娑,轻轻点头道:“我要去找她!”
牛一刀想劝说两句,却看见寒月冲着自己轻轻摇头,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轻轻抚摸着蕙质的头,道:“不要担心,或许大赦天下的圣旨他们没看到,看到了自然会来寻我们……”
牛一刀话没说完,抬眼看见朱五晃动着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的冲自己走来,他突然灵光一现,对蕙质道:“我找个人陪着你好不好?”
蕙质仰头看了一眼牛一刀,又看了看寒月,寒月一脸娇羞,低头不语。
牛一刀知道他们误会了,连忙道:“寒月也要流放,不能随你去,让他陪你去吧!”
牛一刀抬手指了指已经走到身边的朱五。
大赦天下,朱五也没了官司,家却回不去了,朱记肉铺被查封,不许任何人进入。朱五晚上偷偷进去取了些东西,百无聊赖的在京城转了几天,心却始终无法安定。他明白自己心绪不宁的原因,却又无法摆托。听说牛家被流放的消息后,天不亮他便扛着包袱等在长亭外,希望能看到俊梅。如果看不到,他就打算跟着牛家一块去宁古塔,他认为有牛家的地方,是他唯一有希望再见到俊梅的地方。
“五爷”,牛一刀对朱五爷道:“有件事拜托你!”
朱五爷见牛一刀表情严肃,愣着等他继续说。
“这是兰心的弟弟,他叫蕙质,他想去找他姐姐!我也想去找我姐姐,可是……”,牛一刀顿了一下,一脸惆怅,道:“你也看到了,牛家被流放宁古塔,我们能不能活着走到宁古塔都是未知数。我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所以这事只好委托你,帮我去找我姐姐,和蕙质一块!”
朱五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孩子般的笑容,他挠着头看了看蕙质,说道:“走!”
看着朱五急不可耐的样子,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远处一阵骚动,一个戈什哈一边急急的走过来,一边嚷道:“上路了,上路了!”
从长亭开始,流放的犯人都要带枷锁,算是真正的踏上了流放之路。除了老夫人陈氏上了年纪倒在车里之外,所有人都被套上了木枷,远处白茫茫的一片,越往关外天会越冷,此一别山高水长,或许就是永别。人群中开始有人嗡嗡的哭了起来,有人忍不住小跑着从后面追赶,九月死死的拉住老夫人陈氏的马车,哭的令人心碎。蕙质躲在朱五的身后抹眼泪,不敢去看。朱五仰头目送,面无表情,心中默默祈祷这一家人能够顺利的走到终点。
蕙质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撒腿追上流放的队伍,也不顾戈什哈的阻拦,硬是拉住牛一刀,喘着粗气道:“我去找过寇世勋的坟墓,是空的,空的!”
蕙质几乎是喊出的最后一句话,两个戈什哈气愤的将他架起扔到了一旁的雪堆中。
牛一刀愣了片刻,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踉跄着向前走去。
无尽的风雪淹没了送行的亲友,漫长而荒凉的古道上,一行人带着枷锁艰难前行,等待他们的是饥饿、寒冷以及未知的苦难。
第097章 流放之路
苍茫林海,无际雪原。
黑漆漆的乌云从远方翻滚着压过来,凛冽的寒风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在荒无人烟的漫漫雪原驰骋肆虐。茫茫无边的雪原笼罩在夜幕的昏暗中,一队人马带着枷锁步履维艰的走在坎坷不平的官道上,队伍的两侧星星点点的站着二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衙役,一个个冻得无精打采、哆哆嗦嗦。
队伍最前面的一辆马车迎着风雪走走停停,后面站着四五个年轻人弓身用力推着,嘴里喷出的白气一瞬间便爬上眉毛和发梢,形成晶莹的白霜。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黑脸衙役叫骂着、催促着,急得面红耳赤。官道两旁黑黝黝的树林里,阴风阵阵,狂雪肆虐,时而传来几声豺狼咆哮,惊得人心乱如麻。
“军爷,太冷了,实在没劲了,歇歇吧!”一个年长的长脸汉子一边用嘴“呵呵”的吹着热气暖手,一边冲着黑脸衙役说道。
“妈的,都怪这个老不死的,要不早到奉天了!”
气急败坏的衙役头子叫梁刚,因为脸黑,得了个梁黑子的外号。他指着马车咒骂了半天,最后喘着粗气,望了望天,回头看了一眼,大吼道:“铁牛……铁牛!”
在队伍的最后面顶着风雪跑过来一个带着狗皮帽子的衙役,身材消瘦,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闪着贼光,一看就是个机灵人。铁牛两只手插在袖口里,脸上被白霜包裹着,一团白烟在嘴边飘荡,大着嗓门吼道:“头儿,咋了?”
“和张发财到前面找个避风的地方,今晚他妈的要在这荒山野岭喂狼了!”
铁牛答应一声高高兴兴的拉了一个大个子衙役,大踏步迎着风雪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中。
梁黑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白霜,高声呦呵道:“都精神点,到前面找地儿休息了!”
一行总共六十多人,听到这声吩咐,立刻来了精神,欢呼起来,每个人的步子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
这是流放牛犇一家的押送队伍,已经离开京城两个月,自从走出山海关,天气便越来越冷,天寒地冻,荒凉孤寂,不时的一群饿狼横在路中,吓得男人腿颤,女人哭嚎。牛家长子牛千刀的原配夫人和孩子因无法忍受严寒的天气,走出山海关的第三天便重病不起,进入林海雪原之后,大雪连绵,连吃的都没有,更不要说药,两人先后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老太太陈氏,年老体弱,失去独子的悲伤让她一蹶不振,走出京城没多久便病倒了。好在有一辆马车载着她,遮风避雨,即便如此,老太太的病还是一天比一天重,已经昏迷了十几天。一家人沉浸在极度的悲痛中,可是眼泪还没流干,更大的危险却一步一步的向这悲苦的一家人靠近。
牛千刀站在奶奶的马车旁,望着无尽黑暗,呼呼喘着粗气,终于可以歇歇了。他心中默念:地至严寒,至其地者,九死一生。
天黑透的时候,张发财回来了,说是在前面两里远的地方找到个小山坳,里面还有个山洞。众人闻听,精神抖擞,跟在张发财的后面,艰难的向前跋涉。
牛千刀轻轻挑起马车窗帘的一角,偷偷看了一眼奶奶,老太太陈氏闭着眼睛,斑白的发髻上落着几朵雪片,苍老的脸上布满皱纹,她一脸痛苦的佝偻着身子蜷缩成一团,随着马车的颠簸起伏不停地咳嗽。
“大哥,奶奶的情况不太好啊……”挨着牛千刀推车的牛百刀低低的声音说道。
牛千刀一脸迷茫,奶奶自从知道父亲牛犇被处死之后,便一病不起,两个月的流放之路,已经将她最后的心血熬干,若是再不找个地方好好调养,老太太怕是要撑不住了。牛千刀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心中着急,却又没有什么办法,作为牛家长子,现在一切都扛在他的肩头,使他倍感压力沉重。这一路上,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吃过一顿饱饭,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靠着心中那份必须活下去的信念咬牙勉力支撑着才没倒下。
牛百刀见大哥没反应,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牛一刀。牛一刀一路上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瘦弱的身体几次差点倒在关外刺骨的寒风中。他明白二哥的意思,推车的手加了一把力气,低低的声音道:“今晚是个机会!”
牛千刀一愣,他没听懂话的意思,可是牛百刀却心领神会,目光注视着牛千刀。
牛千刀随即明白了,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低声道:“不可惹事!”
牛百刀有点失望,默默的低头继续推车。
半袋烟的功夫,张发财将众人带进一片树林,绕过一处小山包,来到小山的背阴面,铁牛远远的吼道:“这儿……这儿!”
等走近了,才看得清,果然有个山洞,虽然山洞不大,但是对于在风雪中漂泊的人来说,还是充满惊喜。
梁黑子吩咐手下人带着牛家兄弟和几个奴才,将山洞前的积雪清理出来,从树林里拾了柴准备生火。大雪天几乎找不到干柴,湿柴烧起浓黑的烟,熏的众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好不容易才引燃了篝火。
梁黑子带着张发财和铁牛钻进山洞,没有了寒风,一下子觉得暖和起来。山洞狭长,起初是一段狭窄的石壁,走进去一百步左右,渐渐变得宽敞。山洞的尽头是一处足有一间屋子大小的空间,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梁黑子轻抚山洞的石墙,竟然是温热的,石墙上黄色的岩石凹凸不平,最西侧离着地面半尺高的地方,一块大石头尤其突兀,大石头的下面是一片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小洞。张发财趴在地上仔细研究了很久,试着用腰刀向里探了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不过能感觉出来,里面很深,而且隐约的能听到流水的声音。洞口太小,一般人进不去,他有些怅然若失的自语道:“弄不好这里有宝贝!”
“你可别乱捅,别是狼窝!”铁牛在一旁吓唬道。
第098章 小鬼难缠
张发财闻听立刻跳了起来,他虽然身材高大,长得威猛健硕,但是也听闻关外豺狼成群,无比凶残,所以也不由得害怕起来。
“都别站着扯淡,先填饱肚子再说,然后再生堆火,今晚看来能睡个好觉了!”梁黑子吩咐道。
“头儿,粮没多少了,估计剩下的米,喝粥都不够!”铁牛皱着眉头道。
梁黑子早知道没吃的了,不过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招手示意张发财和铁牛靠近过去,低声道:“不是还有一匹马呢么?”
张发财和铁牛会意,不约而同的笑了。铁牛一拍胸脯,道:“这事我来!那个老不死的,要不是她,咱这会儿早到奉天了!”
“车上还有几坛酒,梁爷,这天寒地冻的,咱们是不是叫兄弟们暖暖身子?”张发财连忙补充道。
铁牛嗜酒,出来两个月了,一口酒没喝过,一听有酒,立刻来了精神,接话道:“马都没了,谁来抬酒?就得咱们兄弟喝到肚子里抬着!你说呢,头儿?”
梁黑子知道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为了喝酒,他心里也痒痒,心里一合计,这大雪的天,牛家这些人想跑也不敢跑,于是默默点头,铁牛欢快的跑了出去,张罗着杀马抬酒。张发财则将捡好的干柴抱进山洞,将火生好。
牛家兄弟抱着奶奶陈氏虚弱不堪的身体躲在一棵青松树下,地上的火光映着兄弟几个的脸,都毫无血色,一个个呆呆的如同木偶。他们看着几个衙役将唯一的一匹马杀死割肉,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没有了马车,陈氏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这大冷的天,不知道老人家能否熬过今晚。山洞里阵阵肉香飘过来,勾得人口水直流。已经没粮三天了,最后一个窝头,早上的时候寒月偷偷掰碎了用温水化开给陈氏喝了下去,其他人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饿着肚子在风雪里坚持了一天。
牛百刀实在忍不住,起身走到洞口,对门口站岗的两个衙役道:“两位军爷,我们也一天没吃东西了,这马也算是牛家的,你们杀了也就杀了,好歹给我们点儿汤喝……”
左手边的一个颇为强壮的衙役,没等牛百刀说完,啪的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吼道:“滚!”好在牛百刀躲得快,只打到衣领,牛千刀急忙走过来将牛百刀拉住,低声劝慰道:“这些人也饿疯了,别去招惹他们!”
牛百刀一脸铁青跟着牛千刀回到树下,背后的笑声令他如芒在背,他一屁股坐在青松树下,兀自生闷气。
天越来越黑,风似乎小了些,陈氏轻轻咳嗽了两声,邹氏和寒月弄了点水给老太太喂下,看着陈氏苍白如纸的脸,一家人忧心忡忡。牛一刀独自一人蜷缩在一块毛毡毯子上,地上的寒气冷得刺骨,加上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根本睡不着。
忽然山洞口传来几声刺耳的淫笑,几个衙役晃荡着走了过来,他们先是来到牛一刀身边,铁牛喝得脚都站不稳,他张牙舞爪的对着牛一刀就是一脚,高喊道:“起来,滚一边去!”
牛一刀的肩膀挨了一脚,铁青着脸,抓起毛毡毯子就要走,铁牛“哎呦”一声,一脚踏住牛一刀的毯子,笑道:“人可以滚,毯子留下!”
牛一刀眉梢一挑,手上用力一扯,铁牛喝了酒,踩着毯子的脚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两旁的几个衙役一边扶起铁牛,一边已经抽刀在手,一个小个子衙役平时和铁牛要好,见铁牛吃了亏,跳着脚一步蹿到牛一刀身边,手中的刀已经压在牛一刀的脖子上。铁牛捂着屁股,骂骂咧咧的冲到牛一刀身旁,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耳光,打得牛一刀头晕脑胀。
牛千刀见情况不好,几步跨过去,一边拉住铁牛的手,一边劝说道:“爷……爷,误会、误会,别生气,毯子送您,送您了!”说着话,牛千刀将毯子递到了铁牛跟前,铁牛眼一瞪,上来了倔脾气,一把拨开牛千刀的手,
指着牛一刀的鼻子骂道:“妈的,想造反是吧?信不信爷劈了你,把你扔在这儿喂狼?”
铁牛虽然是个衙役,但是他说的话却绝不含糊。流放之路有千里之遥,路上死上几个人再正常不过,更何况这寒冬腊月,风雪连天的鬼天气,随便报个暴死或者企图逃跑被处死都说得过去,根本无人追究。这条流放之路自有清以来,不知流放了多少人,可是真正活着走到终点的却并不多。株连制度下,一人犯法,全家有罪。因此,大多数被流放的犯人,他们不是一个人上路,而是整个家族一起远行。那些自幼就用布匹裹了脚的女人们,哪怕以前养尊处优,从不曾走上三五百米的路,这时也必须依靠纤秀的三寸金莲,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古道和瘴气弥漫、虎狼出没的原始森林。流放途中,流人必须一直戴着枷锁,直到流放地才能打开。如果没有钱贿赂押送人员,这沉重的木制枷锁就会一连几个月戴在脖子上。倘若行走于陡坡悬崖,密林山径,其痛楚与危险可想而知。
牛千刀之所以选择隐忍,也是清楚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如今牛家落难,为了苟活性命,谁也不敢招惹。
负责押送牛家的这群人,原本都是跟着梁黑子在京城永定门把守城门的,虽然是个不起眼的活,但是权利很大,进进出出不论什么人都得规规矩矩的,甚至一些王侯大臣对他们也是恭恭敬敬,知道小鬼难缠。可是,因为左剑书牵入保皇党谋反的案子,一直和左剑书关系很好的梁黑子受了牵连,被袁世凯挪了位置,安排他负责流放牛家。这是个苦差事,不但没了油水,更是风里来雨里去,陪着被流放之人流放这一路,好人也得扒层皮。梁黑子这些人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加上一路上越走越冷,更是满腹怨气,这些气,无处发泄,最后就都落在了牛家人身上。
第099章 受尽欺凌
牛一刀愤怒的看着眼前的几个衙役,一路之上,受尽他们的欺凌,换做平日,他早就一个一个将他们阉了。可是自从父亲被处决,一家人踏上流放之路,他慢慢的变得成熟起来,知道不能逞一时之勇,否则不但自己吃苦,一家人也跟着受牵连。牛一刀紧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松了下来,心中默默嘱咐自己忍着。
铁牛见牛一刀没了脾气,骄傲的扬起头,道:“梁爷吩咐了,所有的被子、毯子,棉衣都交出来!听说关外狼多,你们可小心点,别让狼叼走了!”铁牛嬉笑着吩咐完,几个衙役一哄而上,将牛家人的被子棉衣倒腾进山洞,唯有老夫人陈氏身上盖着的一床碎花被,一个衙役用力扯了几下,都没扯动,他忍不住大喊道:“铁牛……铁牛,这儿有人造反!”
铁牛黑着脸,几步来到陈氏近前,只见寒月和牛百刀的夫人王氏两个人死死的扯住陈氏的被子不肯撒手。
“牛千刀!”铁牛低吼一声,指着碎花被道:“这被子,梁爷征用了,你们别不识趣!”
牛千刀看着寒月和王氏,咽了口吐沫道:“爷,老太太病得厉害,被子要是拿走了,那不是要了老人家的命么?您行行好,这被子留给老太太吧?”
“滚一边去!”铁牛抬起手来对着牛千刀的胸口就是一拳,牛千刀挺起胸膛,鼓足了劲,咬牙接了下来,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铁牛愣了一下,也只是一瞬间,他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牛千刀的头上、脸上,只打到气喘吁吁,这才喘着粗气指着陈氏身上的碎花被,吩咐道:“给不给?”嘴里说着,手中已经握着明晃晃的鬼头刀,摆出一副随时要杀人的架势。
牛千刀嘴角流着血,脸肿得老高,却依然倔强的向前两步挡在奶奶身前,虽然没有半句言语,却令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要么杀了我,要么就别想拿走被子。
铁牛怒目圆睁,酒气上头,举起刀来就要下手,却听背后有人喊道:“铁牛,别犯浑!”
说话间,梁黑子晃晃悠悠的举着火把走了过来,先是冲着牛千刀一笑,继而凑到铁牛跟前低语了几句,铁牛慢慢将刀放下,恶狠狠的瞪了牛千刀一眼。
牛千刀长出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刚刚放下,却冷不防,梁黑子突然轮起火把棍子打在了他的头顶,火把溅射的火星飘得四散飞扬。牛千刀摇晃了两下身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一愣,牛家人谁也没有想到梁黑子竟然下黑手!牛一刀反应最快,腾的起身欺到了梁黑子的身边,抬起双手将梁黑子的脖子套在了手铐当中,当下就用了吃奶的力气,下了死手。铁牛等人嗷的一嗓子冲了上去,两三个人硬生生将牛一刀的双手掰开,在他的小腹一顿猛打,直打到牛一刀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牛百刀和几个家奴刚想起身反抗,张发财的鬼头刀对准了离着最近的一个叫陈六的奴才便下了狠手,刀光一闪,陈六人头落地,鲜血如泉水般从陈六无头的脖颈喷出,尸体栽倒在地,吓得女人们一片哭嚎。
牛百刀和其他家奴被这血淋淋的一幕吓住了,半晌没敢动地方。牛百刀心里有数,牛家虽然人多,可是都带着手铐脚镣,这么硬碰硬的拼命,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弄不好还得白白搭上性命,他惨白着脸慢慢扭身,扯过奶奶陈氏身上的碎花被递给了梁黑子,被子上大块大块的血渍摄人心魄。
梁黑子冷笑了两声,用刀尖挑起被子,嘭的一声扔在了陈六的尸体上,瞪着吃人的眼睛,恶狠狠的说道:“现在给?晚了!爷今天就让你们明白明白爷的手段!”说着,他邪恶的目光在女眷中扫过,然后指着牛百刀的夫人王氏和丫鬟兰儿道:“这两个娘们不错,拖到山洞里,爷今晚要开开荤!你们也跟着沾沾光!”
梁黑子身后的衙役们闻听,一片欢腾,铁牛带头,冲进人群,将王氏和兰儿架在肩头,欢呼雀跃着向山洞走去。两个女人疯狂的挣扎着、嚎叫着,撕心裂肺的凄惨叫声在寂静幽深的山谷中回荡,令所有人无不落泪。牛百刀的心仿佛在滴血,他清晰的听到王氏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一腔热血的他,却清晰的知道此刻冲上去必死无疑。
梁黑子淫笑着看着牛百刀,嘴角浮现着几丝得意和挑衅,他冲着张发财吩咐道:“盯着他们,谁敢动一动,立刻给我劈了!娘们,哥给你们留着!”张发财带着七八个衙役举着刀恶狠狠的盯着牛百刀和他身边的家奴。梁黑子拎着刀,和铁牛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山洞。
黑夜寂静,连风都停了。只有跳动的篝火噼噼啪啪的响着。不远处的山洞里偶尔传来几声女人无助的惨叫和男人放纵的淫笑,牛家的每一个人心里都在滴血。女人们相互拥抱在一起,默默流泪。
张发财的目光在人群中一遍一遍的扫过,最后落在寒月身上,所有人都明白眼前这个饿狼想着什么,却都不敢言语。邹氏紧紧的搂着寒月,焦急的目光时而看看倒在地上的牛千刀,时而看看憔悴的陈氏。这个时候,他多么的希望能有人来救救牛家的女人!
半个时辰的功夫,几个衙役心满意足的提着裤子走了出来,和张发财身旁的衙役换了位置,早等不及的几个衙役饿狼一般扑向山洞。牛百刀双眼一闭,两行热泪滚下,用尽力气的双手紧绷着手铐,手铐陷进肉里却丝毫不觉得疼。他只觉得浑身冰冷,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原来自己是这么的无用,这么的窝囊。二十几年来,出入京城豪门贵府,结交大臣权贵,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惨遭这般屈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受人欺凌,却无可奈何。牛百刀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似乎要死了一样,窒息得难受。
第100章 狼群围攻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个衙役用毛毯裹着两具尸体扛在肩膀,从人群一旁走过,尸体上滴滴答答落下的血迹像是王氏和兰儿无声的泪和泣血的咒骂,骂这群猪狗不如的禽兽,骂牛家贪生怕死的男人。
梁黑子笑嘻嘻的走到张发财近前,拉着张发财道:“亏待兄弟你了,刚才那俩娘们,一个太不禁弄,一个性子太烈,没给你留住,不过不要紧,剩下这些女人里,你随便挑!”
张发财还没来得及答话,铁牛淫笑着探过头来,笑道:“哥,我能不能也挑个?”
“去你妈的,好吃的还能一晚上都吃了?”梁黑子假模假样的在铁牛头上拍了一巴掌,接着道:“好饭不怕晚!”
张发财想也不想,指着寒月道:“我就瞧上那个妮子了!”
梁黑子哈哈大笑,道:“兄弟眼光不错,那可是牛犇的老丫头,一准的黄花大闺女!”
张发财嘿嘿一笑,饿狼般扑到邹氏身边,抓起寒月的头发,就要往怀里扯,寒月虽然怕的厉害,却没吓傻,一只手早已经攥着寒月秋刀,见张发财扑了过来,冷不丁的挥手就是一刀,她多少也是练过的,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划破张发财的脖颈,张发财大瞪着眼睛,连哼都没哼一声,扑通一声栽到在邹氏身旁,汩汩而出的鲜血将地面瞬间染红。邹氏大张着嘴,眼睛一翻,吓晕在一旁。
看着张发财无声的倒下,梁黑子等人淫荡和得意的笑像是刻在脸上一般慢慢的僵硬住了,夜色黑暗,加上寒月出刀极快,竞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
铁牛冲着张发财,磕巴道:“发……发财……你怎……怎么了?”
无人回应,梁黑子心里咯噔一声,一咬牙,提着刀就要冲向寒月,不想脚底下一个没留神,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扑通一声栽到在地,因为毫无防备,来不及躲闪,脸结结实实的摔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前面的两颗门牙不堪重负,应声而倒,疼得梁黑子杀猪一般嗷嗷直叫。
铁牛眼尖,一眼看出来是昏倒的牛一刀醒来后偷偷的下的绊子,嗷的一嗓子,拎着刀就扑向牛一刀。
牛一刀翻滚着身子躲闪着,铁牛恶狠狠落下来的夺命刀,一旁的寒月忍不住就要跳起来拼命,忽然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几声鬼哭狼嚎的惨叫声,紧跟着连滚带爬的跑来一个血肉模糊的衙役,所有人都吓得浑身战栗,不停的向后躲闪。
“狼,有狼!”一个血肉模糊的衙役栽倒在铁牛脚前不远处大声吼叫着,他的腿上和肩上骨肉分离,血流不止。
铁牛顾不得收拾牛一刀,横刀在手向树林的方向望去,只见黑暗中无数双泛着黄光的眼睛盯着自己,并且正在一点一点靠近。
铁牛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向后挪动着身子,嘴里喃喃自语道:“狼…狼…好多狼……”
梁黑子顾不得牙疼,一骨碌爬了起来,他小的时候跟着家里的老人进过山,一眼看出来不好,一定是去埋王氏和丫鬟兰儿的两个衙役遭了狼,也怪自己一时疏忽,忘了狼对血极为敏感,多少里之外都能闻见。在这荒山野岭,豺狼出没的地方杀人见血,血腥味引来了群狼,可不是好惹的。他一把拉起铁牛,高喊道:“快,进山洞,火……火不能灭……”
牛百刀也被吓得清醒过来,抱起奶奶陈氏,吼道:“进山洞!”
人群一阵骚乱,争先恐后的涌向山洞,落在后面的几个衙役和牛家的家奴,被扑上来的狼群活生生撕扯成碎片,那凄惨的嚎叫声回响在山谷,像是无数厉鬼四处游荡。
狼群逼近山洞口,被一团火焰挡在了山洞外。一只白狼从丛林中走了出来,它庞大如虎,通体雪白,金色的眼睛散发着刺骨的寒光,白狼一步一步靠近洞口,它望着里面熊熊的火光止步不前,徘徊了几圈,不愿离去,时不时昂起头冲着山洞发出几声低吼。周围的狼群也跟着叫了起来,声音幽远,穿透树林和山峦,似乎在传递着某种信号。
梁黑子和衙役们躲在山洞最里面,一个个哆嗦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喘,胆小的已经吓得尿了裤子。洞口的火堆边还有两个衙役腿被咬断了,正哀嚎着艰难的向洞内爬行。牛家人挤在洞口,几个牛家的家奴拼命的点火扇风,用一堵火墙将狼群挡在了外面。浓烟灌进山洞,呛得衙役们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牛一刀放下大哥,回身来到洞口将两个断腿的衙役拉了进来。虽然他心里也憎恨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但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喂狼,又心有不忍。两个断腿衙役满眼含泪,长舒了一口气昏死在一旁。
牛一刀站在洞口,仔细的看着白狼,只见白狼的眼里似乎没有多少凶残,反倒有几分焦急,它似乎在寻找什么。他隐隐的听见从山洞里传来几声呜呜的低吼,附和着白狼的叫声,白狼听到后,显得更加焦急。
牛一刀循声找到山洞西侧凸起的大石头,声音是从下面的小洞发出来的,莫非这里有狼崽子?
“快,都闪开,里面有狼崽子要出来!”牛一刀立刻吩咐道。
挨着小洞的人闻听里面有狼,立刻向后退去,小洞前闪出一块空地。梁黑子等人早已经被吓蒙了,蜷缩在一起如一滩烂泥堆萎在山洞最里面。
牛一刀挡在众人前,站在小洞口,他顺手从地上摸起一块锋利的大石头双手举在半空中,屏住呼吸盯着小洞。里面的吼叫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促。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随着焦急的狼吼,从小洞里探出一团黑影,牛一刀离着最近,借着火光,他看得清楚,一团蓬松的灰色毛发像是线团一样,一点一点蠕动出来,速度极慢,大概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洞口处渐渐的露出了人的脊背、屁股和腿。牛一刀气血上涌,只觉得心脏似乎都要跳出来了,怎么会是个人,难道遇见鬼啦?牛一刀双手暗暗用力,寻找着怪物的致命之处,这块大石头打下去,不打死这怪物,至少也会将它打得没有反抗的机会。
第101章 天灾人祸
忽然,怪物又一连几声低吼,吓得山洞里的人哭爹喊娘,牛一刀手中的大石头差点跌落,外面的白狼如同悲嚎一般仰天长啸,几次都尝试着要闯进山洞。
牛一刀心一横,牙一咬,就要下手,却见那怪物的灰色毛发中突然露出两只眼睛,竟真的是个人,他眼框里淌着泪,目光中充满了祈求和无助,牛一刀只看了一眼,就如同中毒了一般,举起大石头的手突然没了力气,嘭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这是个人,一个会狼叫的人!牛一刀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脸,被长长的头发包裹着,颧骨凸出,双眼内陷,怪异的是他的嘴角竟然有两颗雪白的獠牙,如同利剑一般。狼人似乎双腿无法行走,只靠两只手支撑着地,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身体,时不时的发出一声狼吼。
牛一刀望了望洞外的白狼,似乎明白了白狼的用意。其实,这群狼并不是专门为了袭击流放队伍而来,他们是为了山洞里的狼人而来,或许这本就是狼窝!
牛一刀突然起了怜悯之心,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几步走到狼人跟前,轻轻将狼人抱起,狼人顺从的卷曲在牛一刀的臂弯里,像是个孩子一样,狼人很轻,通体冰凉,身上的血流得很快,牛一刀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血管在流淌和跳动。牛一刀跨步向外走去,纵身跳过火堆。所有人都惊呆了,寒月忍不住低声在后面叫了牛一刀一声,牛一刀似乎没听见一般,钻出了山洞。他轻轻将狼人放在离着白狼不远的地方,然后慢慢向后退到洞口的火堆旁。
白狼先是直勾勾的盯着牛一刀,嘴上的獠牙向外呲着,脸上是一副凶恶的表情。见牛一刀向后越退越远,白狼慢慢一步一步向狼人靠了过去,逼近狼人的一瞬间,白狼突然发动,像一道白光一般冲到狼人近前,一口衔住狼人,飞速的拖回狼群。他长出一口气,看来自己猜对了,白狼其实是为救狼人而来,并不是来袭击流放队伍的。
牛一刀还没来得及高兴,群狼忽然呼啦一下潮水般将山洞围住,一个个呲牙咧嘴,准备着随时冲上去将牛一刀撕成碎片。
牛一刀虽然向来胆大,可是看着眼前这个架势还是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脚下没留神,一脚踏在半截火红的柴炭上,疼得他妈呀一声跳了起来。
“嗷~呜~”狼群误以为牛一刀突然发动了进攻,都吓得向后倒退,然后张开血盆大口齐声怒吼。
山洞里的人吓坏了,牛百刀和寒月隔着火堆,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要不是牛百刀死死的拉住寒月,小姑娘早冲出来了。
牛一刀站稳后,立刻揉了揉脚踝,好在反应的快,没什么大碍,他嬉笑着冲狼群挥了挥手,连声道:“误会、误会……”说着急忙退到火堆旁,狼群并没有要进一步靠近的动作,背后熊熊的火焰足可以烧一个晚上,牛一刀猜测在火没有熄灭前,狼群应该不会靠近。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如此长时间耗下去,明天柴火烧完了该怎么办?他四处打量着,眼前至少有两百多头狼,一旦篝火熄灭,山洞里的人立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呜~呜~”
就在牛一刀绞尽脑汁想脱身之计的时候,树林林传来了一声狼吼,清脆幽远,低沉有力,山谷中回荡着这浑厚的吼声,狼群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有序的向后退去,它们似乎有着特别的训练,后面的退回去不远停住,矗立守望,前面的再有序后退,像是战场上的士兵,按照队形有条不紊的撤退,而那一声狼吼似乎就是退兵的号角。牛一刀发自内心的赞叹眼前的狼群,真的是太神奇了,他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人类才会遵守纪律,才会有组织、有命令,没想到狼群也有。
狼群盘旋了一阵,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过了一会儿,白狼拖着狼人又慢慢的向牛一刀走了回来,离着牛一刀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白狼放下了狼人,然后慢慢向后退了一丈多远。狼人用一只手撑着地,抬起头,伸出另外一只手向牛一刀轻轻摆动。
牛一刀猜不透狼人要干什么,只是从表情和手势大概猜到似乎狼人在叫自己过去。
牛一刀犹豫了半晌,里道:要吃我也不用等到现在,过去看看又有什么好怕的!
牛一刀大着胆子走近狼人,然后慢慢俯下身,以便能更清晰的看清狼人的脸。
可是,就在牛一刀刚刚蹲下的一瞬间,牛一刀只觉得脖颈一凉,狼人锋利的牙齿落在他的肩头,牛一刀哎呀一声,继而想反抗,却见狼人猛的扑了上来,将牛一刀按倒在地,咬着牛一刀肩头的牙毫不松口。狼人虽然瘦得像根麻杆一样,但是细小的胳膊却异常有力,死死的按住牛一刀,戴着手铐脚镣的牛一刀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他心里暗叫:完了,这下死定了!
牛一刀试图用手死命的抓住狼人的头发,可是却没有任何效果。他渐渐的放弃了反抗,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儿,牛一刀眨了眨眼睛,狼人只是咬着他的脖颈,再没有其他动作。他能感觉到,咬得并不深,狼人似乎在用力的吸允着他的血,脖颈的血管不停的鼓动着,像是有无数涓涓细流从自己的身体流向狼人的嘴里。
牛一刀突然明白:狼人是想吸干自己的血!一时的恻隐之心丢了性命,值么?牛一刀看着蓬乱的发隙间那双泛着黄光的双眼,没有憎恨,也没有凶残,似乎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他是谁,为什么成了狼人?牛一刀渐渐的觉得双眼模糊,昏昏欲睡。
就在牛一刀觉得要死掉的一瞬间,狼人突然从他的身上翻滚下去,他用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回望了一眼牛一刀后,慢慢爬向白狼,白狼亲昵的和狼人摩擦着脑袋。狼人趴在地上,两条腿跪着,双手着地,蓬松的头发从头到脚将身体覆盖着,炸看上去如同一团黑炭,和白狼雪白的毛相比格外鲜明。他目光始终停留在牛一刀身上,久久不愿离去。
白狼焦急的仰头高吼了几声,最后无奈的叼起狼人,狼群附和着消失在漆黑的树林中。寒月第一个从山洞冲了出来,她抱起牛一刀放声痛哭,看着外面横七竖八的死尸和满地的鲜血,心中无比凄凉,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第102章 狼人传说
梁黑子等人只等到天光大亮才从山洞走出来,清点了一下,衙役少了八个,有两个伤势重的,已经奄奄一息。牛家人倒是只死了三个家奴,有六七个人混乱中受了伤,虽然伤势不重,但是既没有吃的也没有药物,能不能活,全都靠运气。
梁黑子和手下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将牛家人分成两部分,主要的几个人,牛千刀兄弟、寒月及陈氏先走,目的其实很简单,在这荒山野岭,剩下的这些老弱病残,带上一起走,不但是个累赘,还可能大家谁也没办法活着到达奉天,分开后至少先走的人能够有希望活下来。只有老太太陈氏是个例外,梁黑子明白,牛家三兄弟都不是简单之辈,若不是戴着枷锁,还抬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祖母,哥几个没准早跑了,只要老太太一天不死,三兄弟总会有所忌讳。
抛下老幼病残之后,一行30几人再次上路,风餐露宿,渴了吃点雪,饿了啃树皮,又走了三天,路上跑了两个衙役和三个牛家的家奴。
老太太陈氏命硬,靠着雪水顽强的活着,连梁黑子也由衷的赞叹这简直是个奇迹。第四天的傍晚,终于远远的看见几缕炊烟,众人欢呼雀跃起来。
这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名叫索伦村,村子里是一个家族的人,全都姓索伦,满族正黄旗,听着就那么高贵。族长索伦春将众人安顿到每家每户,索伦族村民可能是见得多了流放的人,所以对这些陌生人并不害怕。
牛家三兄弟、陈氏和梁黑子等人住在了索伦春的家里,众人终于正经八百的吃上饱饭,睡上好觉。牛一刀的伤并不重,只是有些失血,索伦春老汉给他上了点草药,并仔细调养了两天,牛一刀慢慢醒了过来。老太太陈氏虽然依然昏迷不醒,但是脸上的气血却好看了不少。
索伦春十分敬佩牛一刀的胆量,所以每天晚上都会亲自给牛一刀换药,然后听牛一刀讲雪狼和狼人的事情,百听不厌。负责照顾牛一刀的寒月和索伦春老人熟悉起来后,便会在索伦春老人换完药之后,央求老人给他们兄妹讲讲雪狼和狼人的传说。
索伦春老人认为牛一刀能从狼群里活着回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牛一刀他们遇到的白狼乃是长白山雪狼,万狼之王,被长白山脚下的百姓称为长白山之子,视为圣物,可遇而不可求。索伦春老人说如果不是狼人,牛一刀他们不可能看到狼王,如果没有狼人,牛一刀他们也不可能活着。意思很明白,狼王一般人见不到,见到的人也都死了。
而关于狼人,可能比雪狼更富有传奇色彩。索伦春老人说他小的时候听老人们说过狼孩,那是被狼养大的人类的孩子,狼孩多用四肢行走,像狼一样奔跑,他们白天睡觉,晚上出来找吃的,和所有动物一样怕火。狼孩只知道饿了找吃的,吃饱了就睡,不会像正常的人类的孩子那样说话、玩耍;他们不吃素食而吃肉,并且和狼一样不用手拿,而是放在地上用牙齿撕开吃;他们不会讲话,每到午夜后像狼似地引颈长嚎。
嘉庆三年的冬天,索伦村进山砍柴的村民索伦山准备吃午饭的时候,发现自己餐盒中的食物不见了,感到很奇怪,因为一起来的村民都带了午饭,大家又都很熟悉,不可能偷走他的饭,更何况只是没了食物,饭盒还在。他沮丧的站起来,到林子里转了转,发现有零零散散的米粒被丢在地上,雪窝里有一只小脚印。索伦山猜测可能是村里那个孩子的恶作剧,于是,愤怒的追了上去。追出去不远,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索伦山突然发现一个野人一样的怪物,光着身子,像猴子一样向前弯曲着身体行走,瘦得皮包骨头,一直在哆嗦,手里粘着米粒,显然,他已经吃光了索伦山的午饭,正不停地捡地上掉下的米粒吃。他的眼睛红得像老虎的眼睛。索伦山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狼孩。
索伦山立刻呼叫同村的其他村民,众人花了半下午的时间,终于将狼孩抓住,带回了村子里。狼孩头发很长而且粘结在一块;他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咕哝声和尖叫声;脸上挂着被捕获后的惊恐表情,怕人怕火。全村的人都跑过去围观。一个叫索伦娅的中年女人从人群中哭嚎着扑到狼孩身上,大喊着儿子,被狼孩咬伤。
索伦娅的儿子刚出生六个月的时候丢失了,见她叫狼孩为儿子,村民都嘲笑索伦娅想儿子想疯了。可是索伦娅的男人索伦及喀却郑重其事的说,这个狼孩的确是他丢失的儿子。村民们半信半疑的看着索伦及喀,索伦及喀说八年前的春天,他正在山上放牛,索伦娅疯了一样找到他,告诉他,儿子索伦木不见了。村民们记起那个春天,一连三天,众人都漫山遍野的帮助索伦及喀一家寻找索伦木,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找到。
索伦及喀指着狼孩胳膊上的一处伤疤说,那是索伦木小的时候,被剪刀割伤的,他清晰的记得。如果不信,还可以查看狼孩的额头,应该有一块拳头大小的青色胎记。村里的年轻人很快将狼孩按住,索伦山证实了索伦及喀的说法,这个狼孩的确是索伦及喀和索伦娅的孩子。原来索伦木是被狼叼走了,庆幸的是他还活着。
对于索伦及喀一家来说这是天大的喜事。但对索伦木来说却似乎是一件可怕的事。他拒绝穿衣服,也不会用筷子和勺子吃东西,喜欢咬人,也喜欢捕捉家里和邻居的鸡鸭,捉到后便会立刻生吃,他害怕任何靠近他的人。不愿洗澡害怕水,还想尽办法,试图逃回丛林。因为他不会说话,所以他不可能告诉亲人他是谁或者他想干什么。索伦及喀夫妇没有办法,只好把索伦木锁在了屋子里。
第103章 未知险途
这样过去了大概半年,有一天晚上,突然村子外面来了一群狼,他们围着村子来回的转,同时不停的吼叫,村民们用尽各种办法也无法将狼群赶走。他们能够清晰的听到索伦木发出的狼吼。众人都明白,狼群是为索伦木而来。最后,为了避免狼群攻击村庄,索伦及喀不得不将索伦木交给狼群,让他重新成为了一个狼孩。索伦娅当天晚上就疯了,再次失去儿子的索伦娅,第二年春天死在了去森林寻找索伦木的路上。
听说村里人最后一次见到狼孩索伦木是在索伦娅的葬礼上,有人说看见索伦木一直趴在坟地附近的一颗大树上,直到索伦娅被埋葬。
老人最后补充说,狼孩的故事在长白山脚下,已经不是什么新奇事,但是狼人却是从未听说过的。他推测,狼孩就极其稀少,能够存活下来,并长大成人的狼孩可能更少,牛一刀所遇到的跟着雪狼王的狼人则是索伦村人世世代代都闻所未闻的,若不是牛一刀亲自经历过,他都不敢相信。
索伦春老人的故事令寒月热泪盈眶,而牛一刀则是持久的沉默。
梁黑子一直在索伦村住了十天,才不得不准备起身赶路。最后一个晚上,牛百刀睡得格外的早。第二天,天不亮他就早早的爬了起来趁着梁黑子等人不注意,偷偷的拉着索伦春来到屋外,低低的声音打听道:“老爹,这里离着奉天还有多远?”
索伦春似乎明白牛百刀的用意,道:“远倒是不远,还能有个三百多里路,只是大雪封山,连路都看不见,你们又有病人,走起来就慢了!”
“路上可好走?”
索伦春老汉一摇头,道:“这才刚开始,离开这儿之后,向北二十里便是破军山,破军山再往北三十里是陆村,离开陆村再一路上便荒无人烟,全都是林海,流人把这段路称为死亡之路,多少流放宁古塔的犯人都是死在这段路上的!”
牛百刀心里一紧,他知道索伦春老汉没理由骗他,这要是一路走下去,能不能活着到奉天,真的说不好。
索伦春见牛百刀愁眉不展,宽慰他道:“也别怕,黑脸的那位军爷,昨晚也问过了,我和他说了,过了破军山,到了陆村,那里有驿站,可以先歇歇脚,等上个把月再走,这马上就过年了,过完年天就暖和了,路就好走了,路上的豺狼虎豹也就少了!现在这个时候,不适合赶路,更别说还有病人!”
牛百刀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却见索伦春目光游离,似乎有什么事瞒下了,他盯着老汉的双眼,目光夺人,语气生硬道:“老族长,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索伦春脸色一白,随即泛起几丝愧疚之色,道:“这位爷眼光独到,一定是位大官人,什么事也瞒不过!后面的路再难也走得过去,只是先要过得了破军山!”
“破军山?怎么,那里住着阎罗王不成?”
“还真让爷你说对了,的确住着一位阎罗王。破军山上有一伙土匪,平时到也没听说欺压老百姓,只是最近听闻大当家的老匪头周庭宇死了,他的三个儿子四处搜刮民财,说是要给他爹风风光光的下葬,三天前,还来过我们庄,把些女人的首饰、男人的刀,还有像样的罐子都搜罗了去!敢说个不字,立刻杀你全家!阵势真是吓死个人。你们刚好赶上这当口,怕是凶多吉少!”
“梁黑子知道么?”
“他没问,我也就没说!告诉他,估计你们肯定就不走了,我们这么小个村,哪里养活得了这么多的爷,所以我藏了个心眼,就没告诉他,没想到被你看了出来……”索伦春说完,一脸的沮丧,似乎看到了梁黑子等人在村里横行欺男霸女的样子。
牛百刀沉默了片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偷偷嘱咐索伦春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就当我没找过你!”
牛百刀说完,回到屋里爬上火炕继续睡觉,剩下索伦春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傻愣着发呆,这人怎么了,难道一门心思送死?索伦春摇了摇头,正要去喊老伴起来准备早饭,忽然看见柴房的方向闪过一道人影,他揉揉眼睛想看仔细,人影已经不见了,他皱着眉头想了会儿,仿佛牛家三兄弟的老三,那瘦弱的身影,孤单中透着倔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天光大亮后,索伦春的老伴已经做好了饭,并装了一袋子的窝头和咸菜,准备给梁黑子等人带在路上。
梁黑子吃饱喝足,将所有人聚齐,带上索伦族人给的粮食,押着一行人启程赶路。
索伦春将众人送到村口,梁黑子笑着和老族长道别,末了客气道:“老爷子,我们这些当差的,说没钱你可能不信,不过真的是一分银子也没有了,等我们回来的吧,一定重谢你老人家的款待!”
牛百刀故意走在最后,听闻梁黑子唬人的话,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扭身走到梁黑子和索伦春近前,冲着索伦春道:“老人家,牛家流放之人,此一去九死一生,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报答您老人家,我这里有一件传家之宝,送给你留个纪念,也算这两日的饭钱吧!”牛百刀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半尺长的银壳匕首,递到索伦春跟前,道:“这是牛家祖传的寒月秋刀,削铁如泥!留给你,帮我好好保管,将来若有一日牛家人有机会再找您来赎回去!”
索伦春正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梁黑子一把夺过寒月秋刀,在手里反复看了看,他早就听闻牛家的凌迟宝刀寒月秋刀,心里清楚这是个无价之宝,于是正色对牛百刀训斥道:“流放之人,身上竞敢私藏兵器,你活够了不成?”
牛百刀一脸委屈,连连低声下气的解释道:“梁爷息怒,梁爷息怒,此乃牛家祖传宝刀,临走时袁大人特别交代,牛家可以随身携带,绝无私藏兵器之罪!”
第104章 官匪夺宝
梁黑子眉头一皱,抬腿就在牛百刀的小腹上踢了一脚,嚷道:“什么他妈的圆大人、方大人,现在爷说了算,你明白没?”说着两只牛眼恶狠狠的盯着牛百刀。
牛百刀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堆笑,道:“是是是,听梁大人的!”说完灰溜溜的扭头追赶流放的队伍。
梁黑子收起宝刀,冲着索伦春一抱拳,道:“老族长,后会有期!”说完将宝刀掖进怀里,大踏步的转身离开,竞只字不提宝刀的事。
索伦春咧了咧嘴,忍不住偷偷呸了一口,心中暗骂:“吃屎的玩意,白眼狼!”
吃饱睡足之后,人的精神完全不一样,连走起路来都格外的轻快。牛家流放的队伍不到半天功夫,便到了破军山。
官道两旁是连绵起伏的丘陵,高耸入云的破军山鹤立鸡群一般耸立在群山之中,银装素裹、巍峨雄壮。
梁黑子知道天黑之前赶到陆村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吩咐人在破军山脚下的一处山坳里生火休息,拿出索伦族人送的窝头啃了起来。
可是,窝头还没啃到一半,忽然四周一声炮响,紧接着涌上来无数人,一个个裹着厚厚的棉衣,扛着大刀长矛,齐声呐喊着、吼叫着。
梁黑子咬着窝头的嘴一口咬到了舌头,疼得吱呀吱呀的叫着,看着四周这群奇怪的人,心里明白,这是遇见土匪了。他知道自己这些人,包括牛家人,都穷的叮当响,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慢慢起身,冲着四周一抱拳,朗声道:“各位爷,不知哪位是大哥,小的梁黑子这项有礼了,俺们一路从京城来,要送这牛家去宁古塔,一路艰辛,好容易活着到了这儿,除了这身皮和几个窝头,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也没好意思拜山。爷们如果看上什么尽管拿去,俺们没有二话!”
土匪们先是一阵乱叫,然后围着众人转了几个圈,这才从南面的山包上跑下来两个小喽啰,干净利索的将梁黑子等人的兵器收了,见梁黑子等人没有反抗的意思,又下来十几个土匪,挨着个的搜身。梁黑子等十几个衙役举着双手,满不在乎的看着这些土匪。说起来,这情景着实好笑,十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竟然乖乖的等土匪搜身,要是让皇上知道,不定会有多生气。
土匪们把衙役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知道这群人穷的连饱饭也吃不上一顿,也没有为难的意思。正要去搜牛家人,忽然一个小土匪“呦”的叫了一声,他在梁黑子的身上摸到了一把刀,反反复复仔细看了几遍,似乎觉得是个宝贝,刚要拿走,被梁黑子一把夺了回去。
梁黑子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心里叫苦不迭,竞忘了刚刚夺来的宝刀,情急之下从土匪手里抢了回来。不抢还好,这一抢,小土匪更认定这把刀是个宝贝,张牙舞爪就要动手,一旁呼啦啦围上来几个土匪,七嘴八舌的喊着要把梁黑子点了天灯。
梁黑子吓得扑通跪倒,也不知那个是土匪头子,胡乱拜了一气,带着哭腔道:“各位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刀不要了……不要了,求各位爷饶命、饶命啊!”
土匪群中,闪出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戴着虎皮帽子,啪的抽了梁黑子一个嘴巴,怒道:“说,这是个什么宝贝,竟然不舍得给老子?”
梁黑子连头也不敢抬,一边磕头,一边道:“这是京城刽子手牛家的凌迟宝刀,专门用来给凌迟犯人行刑的,他们就是牛家人!”梁黑子说着抬手指了指牛千刀等人。
壮汉闻听喜出望外,惦着寒月秋刀反反复复看了一会儿,一脚将梁黑子踢倒,笑呵呵的带人消失在山峦中的树林里。
梁黑子眼巴巴的看着土匪夺走宝刀,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也没了吃饭的心思,一边骂娘,一边催着众人赶路。
牛一刀凑到寒月跟前,低低的声音问道:“你的刀?”
寒月眨着眼睛,轻轻点头,道:“二哥说借他用用,我也没多问,我看他的意思是想答谢索伦大叔,后来被梁黑子抢去了。”
牛一刀皱着眉头,一边走一边琢磨着,二哥牛百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大哥牛千刀轮换着背奶奶。
“依我对二哥的了解,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他是知道破军山有土匪的。”牛一刀道。
“三哥,你的意思是……二哥故意让土匪劫去我的刀?”
“可能是吧!”
“二哥果然鬼主意多,这样爹的刀就保住了!”寒月赞叹道,她顺手摸了摸怀里父亲留下的寒月秋刀,刚刚土匪来的时候,她将刀塞进了雪窝,才躲过了一劫。
牛一刀看着大哥和二哥,又抬头看了看天,心想:现在梁黑子等人手里没了武器,这个时候如果出其不意对他下手……或许天黑之后,二哥就会动手。他低低的声音对寒月道:“晚饭多吃点,别睡得太死。”说完,一脸诡异的笑了笑。
寒月琢磨了片刻,也猜到了几分,心中顿时激动起来,小脸涨得通红,手心已经冒了汗。
可是,一行人还没走出去三里路,远远的听见背后人声鼎沸,梁黑子回望了一眼,土匪又追了过来。他眼珠一转,知道这群土匪既然放走了自己,绝不会平白无故又追了回来,肯定是来者不善。铁牛吓得脸都绿了,冲着梁黑子道:“哥,这些人该不会抢了咱的宝贝,追来灭口的吧!”
梁黑子闻听一下子蒙了,心怦怦乱跳,也顾不得许多了,吼道:“快,找家伙,跟他们拼了!”
刀早已经被土匪收了去,那里还有什么家伙,铁牛随手从一旁的树林里摸起半截树叉,就要拼命,可是一找梁黑子,却没了人影,四下里一望,才发现梁黑子一屁股钻进了树林,正没命的逃跑。
众衙役一看头儿跑了,那还有心思玩命,各自放开双脚没命的四下里乱窜。牛家人也乱成一团,牛千刀背着奶奶,踉踉跄跄的钻进身旁的一处石缝中躲了起来,牛一刀牵着寒月的手也紧跟着躲了进去,唯有牛百刀不见踪迹。
第105章 土匪夺刀
土匪们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撒开人马和衙役们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十几个土匪盯着一个衙役,围着圈,在树林里追着衙役跑,时不时的便会传来一声惨叫声。
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土匪的大队人马重新聚齐,围拢到牛千刀等人近前。
刚刚去而复返的壮汉带人簇拥着一个四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来到石缝前,带着虎皮帽子的壮汉指着牛千刀等人对络腮胡子男子道:“大哥,他们就是流放的牛家人!”
络腮胡子男子挨个打量了一下牛千刀等人,大声道:“你们是京城凌迟刽子手牛青山的后人?”
牛千刀原本做好了拼命的准备,闻听这话,一时蒙了,什么意思,竟然提起爷爷牛青山?他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道:“在下牛千刀,牛青山是我爷爷,敢问这位英雄怎么称呼?”
络腮胡子男子笑而不语,戴着虎皮帽子的壮汉抢先介绍道:“这是我们大当家的震八方周大鹏!”
牛千刀对绿林的称呼没有多少研究,也是第一次遇到土匪,只好学着戏词里的样子,双手抱拳,道:“幸会幸会!初到宝地,枷锁在身不便拜会,请大当家的见谅!”
周大鹏哈哈大笑,道:“牛家子孙竟然还有你这般书呆子,怪不得流放千里!”说罢,接着放声大笑。
牛千刀不知眼前这个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听着他的话有些难听,却只能陪笑着不做声。
周大鹏笑罢,从怀里掏出寒月秋刀,在牛千刀眼前一晃,目光突然变得犀利,盯着牛千刀的眼睛,质问道:“这是你牛家祖传的宝刀?”
牛千刀一愣,不知周大鹏究竟为何而来,想干什么,他轻轻点头。
“你自己看看!”周大鹏用力向下一丢,寒月秋刀在空中翻了几个圈嘭的一声扎在牛千刀脚前的雪窝中。
牛千刀看了周大鹏一眼,弯腰拾起刀,一搭眼便瞧清楚了,这其实并不是真的寒月秋刀,而是父亲当年为哄寒月托京城的铁匠师傅仿造的那把刀,他回头看了一眼寒月,半晌无语,面对虎视眈眈的土匪,牛千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是吧,等于自讨苦吃,土匪肯定是看出来这刀不是真的才来质问。若说不是真的,土匪一定会问真的在哪,怎么说都不行,他只好涨红着脸不说话。
“三十年前,我爹曾有幸与牛青山在破军山上一聚,小酌半日,所以我认得牛家祖传宝刀,这把刀也算是一把好刀,只不过和牛家的寒月秋刀比起来,那只能算是一块破铁!”
牛千刀倒吸一口冷气,眼前这个土匪头子口口声声说和爷爷相识,可是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却分明是来抢刀,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牛一刀在陈氏身边,此刻终于忍不住,起身来到大哥一旁,朗声道:“有什么话,请直说。既然是牛家老友,又到你的地盘,震八方就这么待客么?”
周大鹏眉梢一挑,不怒自威,打量了下牛一刀,轻轻点头,道:“说得好,这才像牛青山的后人!你叫什么名字?”
绿林好汉从不讲究孔孟之道,他们讲究的是义气,所以牛一刀的一番话刚好说到周大鹏的软处,又完全符合江湖规矩,不由得令周大鹏刮目相看。
“在下牛一刀,牛青山的三孙!”牛一刀不卑不亢的答道。
周大鹏点点头,道:“按周家和你爷爷的交情,请你们上山小住几日也是应该的,只是眼下你们都是戴枷之囚,这里又死了这么多官军,想朝廷不久即会来缉捕,所以此地绝非久留之地,你们最好远走他乡,隐世而居,等哪天太平了,再到我这里做客,我自当盛情款待!”
“好,既然如此,牛家就此拜别,后会有期!”牛一刀毫不客气,立刻答道。
周大鹏的脸泛起青色,没想到牛家的老三竟然如此伶牙俐齿,说得人毫无辩驳的空隙。见牛家人起身就要走,周大鹏脸一红,急道:“慢着,我还有一事要说!”
牛一刀知道周大鹏的目的在寒月秋刀,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笑道:“怎么,大当家的还要送送不成?”
周大鹏莞尔一笑,道:“牛家此去凶多吉少,不但朝廷要抓你们,一些不守规矩的小毛匪想必也不会放过你们,出于安全考虑,我想你们还是把寒月秋刀托我保管比较好,免得引火上身,遭了毒手。”
牛一刀冷笑了两声,心中暗道:“好个老狐狸,抢东西竟然也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他双手抱拳,道:“这是牛家的事,就不劳烦大当家的费心了!”
“慢着!”头戴虎皮帽子的土匪突然冲着要走的牛家人吼了一声,瞪着眼,大声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酒怎么吃,罚酒怎么吃?”牛一刀双目圆睁毫不客气的答道,他十几岁便混迹市井街头,虽然没遇到过土匪,但是各种各样的恶霸流氓却是时常打交道,他清楚知道这里面的套路,一旦气势上弱下来,必定一败涂地,唯有拿出不要命的劲头,才能让对手心有顾虑。虽然面对几十人的土匪队伍,但是这口气不能输,更何况爷爷牛青山和老匪头还有些交情,牛一刀自忖周大鹏还不敢明抢!
头戴虎皮帽子的土匪显然不善言辞,气得哇哇直叫,一把弯刀已经横握在胸。
周大鹏黑着脸,直勾勾的盯着牛一刀,半晌无语,两下人就这么对峙着。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周大鹏嘿嘿一笑,道:“既然不听劝告,那我也就不留各位了,就此拜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马鞭一扬,啪的一声厉响,像是一声命令,众土匪跟在周大鹏的马后,绝尘而去。
牛千刀长出了一口气,立刻叫寒月从鞋底里将真正的寒月秋刀拿出,将所有人的枷锁削断,看太阳已经挂西,四处寻找牛百刀,想商量商量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却找不到人。
牛千刀心里一急,预感不妙,立刻吩咐家人逐个翻看雪地里的死尸,终于找到一具无头尸体,从身形、衣着和手脚上的枷锁来看,就是牛百刀。
第106章 狼人报恩
牛家人一阵悲伤,牛千刀痛哭流涕,可是谁都知道,眼下不是哭的时候,土匪随时能去而复返,天就要黑了,必须马上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否则随时都会有性命危险。
牛千刀带着两个家奴将牛百刀的尸体安葬,做好记号,以便日后回来寻找。收拾完后,牛千刀和牛一刀一商议,眼下只能去陆村,因为老太太陈氏的病越来越重,必须立刻找郎中看看,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试试,这可是牛家的主心骨。
一家人立刻背着陈氏启程,沿着官道赶奔陆村。
天将黑时,又走出去十几里路,离着陆村已经不太远了。牛一刀累得汗流浃背,冷风一吹,又觉得刺骨的寒冷,他双手扶膝,眼望远方,大口喘着粗气。忽然,牛一刀隐隐的觉得脚底下的大地在颤动,他立刻趴到地上,耳朵贴着地面,清晰的听到后面不远处,马踏大地的飞奔声,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来找大哥牛千刀,道:“大哥,我看震八方是追回来了,怎么办?”
牛千刀的嘴一咧,怕什么来什么,他急得双手不停的揉搓着,嘴唇微微颤抖,这可是生死关头,土匪来者不善,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该如何是好?
来得人果然是破军山的土匪,只不过震八方周大鹏没有来,二当家的武三郎带着五十多人追了上来。周大鹏没有同意,却也没有阻拦,他的内心其实是矛盾的,一方面他想得到寒月秋刀,另一方面他又想维护破军山在江湖上的名声,所以对二当家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武三郎在家行三,曾在破军山山谷里打死过一只斑斓猛虎,所以大伙叫他武三郎,可见其身手了得。这人五大三粗,火爆脾气,做事一根筋,认准的东西一定会干到底,从不在乎别人对他怎么看,所以既没有孔孟之道的束缚,也没有江湖道义的制约。
土匪队伍举目可及,看着五十几匹高头大马在远处的山坡上耀武扬威,牛千刀知道,这场杀身之祸已经在所难免。慌乱中,牛千刀拉住牛一刀的手腕,低声吩咐道:“老三,你带着寒月往北走,能跑多快,跑多快,走灌木丛,不要走开阔地!快!”
牛一刀默然不动,他明白大哥的用意,可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丢下亲人独自逃生?他从寒月的手里接过寒月秋刀交给牛千刀,凛然一笑,道:“大哥,牛家除了凌迟,还有一种绝世武学千刀斩,你不给大家开开眼?”
牛千刀一愣,看着牛一刀平静的表情,不由得暗自佩服起来,老三这份处事不惊,临危不乱真有大将风范,这个时候还开得出玩笑,真的是视死如归。千刀斩不知从那一代开始就已经失传,再想重现当年牛家先祖的雄姿,已经是不可能了,不过牛千刀自忖凭着手中的刀和十几年刑场的磨练,土匪想要抢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想到这里,他浑身热血沸腾,摆开姿势,准备拼命。
武三郎等人站在高处,一眼便看见牛家十几个人躲在一处大雪覆盖的巨石下,大有背水一战的架势。武三郎冷笑两声,慢慢抽出腰间的圆月弯刀,挥刀向天,“杀……”的一声,五十几匹快马如闪电一般扑向牛家人。
牛千刀咽了一口吐沫,目光死死的盯着武三郎,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唯有一击制服武三郎,才有活下来的希望。牛一刀和寒月两个人握着两块石头,守在奶奶陈氏身旁。其余人全部躲在巨石后。
夕阳西下,狂风骤起,满天雪末飞舞,土匪的马头越来越近,牛千刀甚至能看清武三郎写满愤怒的脸,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呜~呜~”
生死存亡之际,忽然在武三郎冲下来的山头处,传来一声狼吼,那吼声深远悠长,听得人心颤胆寒,紧接着四面八方一同响起了相同的狼吼,那声音摄人心魄,犹如战场上千军万马的铁蹄碾压而过的厮杀,闻者情不自禁的有一种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而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不能动。
武三郎的刀挨到牛千刀眼前的一瞬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土匪们骑着的马仿佛突然间中了毒一样,全部栽倒在地,武三郎如同飞人一般被甩了出来,像是饿虎一般扑向牛千刀。牛千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了一跳,本能的攥紧寒月秋刀对准飞过来的武三郎就是一刀,不愧是凌迟刽子手,这一刀刚好划过武三郎的哽嗓咽喉,牛千刀手腕用力,挑起一块血肉。
马失前蹄的武三郎被甩出来,早已经蒙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脖颈一凉,身子一沉便没了知觉。死尸重重的撞在大石头上,积雪抖落,青石上血迹斑斑。
后面的土匪一个个挣扎着从雪窝里爬出来,看着倒在地上的马,再看看背后成群结队的野狼,妈呀一声四散奔逃。狼群似乎早有准备,一百多只健壮如虎的野狼在山谷里有序的狂奔,吓得土匪们扭头便跑,很快,五十几个土匪被分割成六块。山顶随即发出一声清脆有力的吼叫,像是一声嘹亮的军号,伏在山后的狼群有目标的扑了下去,将六个包围圈里的土匪瞬间撕咬成肉末。
牛千刀瞪着眼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这些狼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队,先是派强兵悍将将土匪队伍分割成不同小块,然后命令大部队集中兵力,将被分割的敌人一举围歼。这还是狼么,简直就是人!
狼群迅速消灭了敌人,然后似乎已经分好工,一部分狼扭头爬回山头,一部分狼三俩一伙将吓趴下的马咬死拖回。
眼前的景象是那么的分工有序,有条不紊,从消灭敌人到收缴战利品只有一柱香的功夫。眨眼间,狼群消失在山顶,只有一个半人半兽的影子在山顶慢慢站起身,仰天长吼,声音宛转悠扬,久久回荡。
牛一刀一眼认出,是狼人。他的腿似乎好了,已经能够站立,并像人一样奔跑。
狼人在山顶徘徊了几圈之后,消失在昏暗夜幕中,一切又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牛千刀浑身被汗水湿透,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第107章 百年古镇
死里逃生的牛家兄弟抬着祖母,在荒山野岭走了三天,终于来到了陆村镇。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随街林立的酒肆勾栏,众人恍如隔世,忍不住热泪盈眶。
陆村是长白山脚下的大镇,一条青水河将陆村镇分为南陆村和北陆村。明末清初的时候,陆家的祖上搬到了陆村南岸,世代繁衍,人越来越多,渐渐成了一个村落。陆家世代临河而居,从不允许异姓人搬入陆村。满清入主中原统一天下后,来往京城到奉天的官商越来越多,陆村因为地处通往奉天的交通要道,所以从康熙朝开始,渐渐有人搬到了青水河的北岸,有流浪的,有讨生计的,也有做买卖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搬来,北陆村渐渐热闹繁华起来,和南陆村的沉寂古老相比,北陆村更像是一个新城,充满活力。陆家人为了交通方便,特意在青水河上架起一座铁索桥,足有十几丈长,铁锁紧固在两岸的四根入地铁柱上,上面铺着木板,铁索桥很窄,只能通行一人,走在上面像是荡秋千一般,脚下二十几丈深的地方滚滚河水汹涌澎湃,看一眼都会令人恐惧。
每一个第一次来到陆村镇的人都会惊讶于这条湍急的大河,九曲十八弯,自东向西,从山峦群峰而来,又流入丛山峻岭,没有人到过青水河的终点,所以没有人知道它流到哪。河的中间水流异常湍急,浪花滚滚,终年不冻,陆村镇水性最好的汉子也没有人敢靠近它半步。
牛千刀带着一家人落魄的走进北陆村,路上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们。因为不敢走官道,更害怕土匪追上来,所以原本半天的路,牛家人翻山越岭走了足足三天三夜,风餐露宿,跌跌撞撞,不但一个个衣衫褴褛,甚至浑身上下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终于见到了人烟,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填饱肚子,找个住处,然后想办法给老太太陈氏看病。在大山里转悠了三天,原本稍微好转些的陈氏病得更重了,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手脚也开始越来越凉,连脉搏都时有时无,所以牛家兄弟别无选择,必须去陆村,虽然明知道这里离着破军山太近,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牛千刀接连叩打了六户人家的门,却没有一家愿意收留他们这些不速之客。也难怪,这世道兵荒马乱,谁敢一下子把这么多要饭花子一样的人留在家里。更何况北陆村的人都知道,朝廷流放到宁古塔的囚犯大部分都会经过陆村去往奉天,难保没有流放的囚犯半路跑出来,所以百姓们都格外警惕。
天将黑时,终于找到了栖身之所。这是一户破败了的地主宅院,主人是个赌鬼,人称刘三饼。因为嗜赌成命所以家财散尽,气死了父母,媳妇也带着孩子跑回了娘家。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他输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大宅院。其实,这宅院也已经被他赌进去了,只是刘三饼的叔叔心疼这份祖业,又花钱把宅院赎了回来,看他无家可归,可怜他,暂时允许他在这儿住着,也寄希望于他能改邪归正。
刘三饼除了嗜赌外,再也没什么其他嗜好,整日里游手好闲,想尽办法四处骗钱,骗到的钱除了吃喝,剩下的又都送进了赌场,时间一久,镇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了他,没人再肯上当,刘三饼愈发难弄钱,目光只好放在了外地人身上。
牛一刀敲开刘三饼家的大门时,刘三饼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了寒月身上。虽然从破军山到陆村一路风尘仆仆,寒月折腾的破衣烂衫、面黄肌瘦,但是刘三饼看得出这个姑娘相貌俊俏,身材匀称,且举止得体大方,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只是路上折腾的没了模样,只要稍加调养,再弄身新衣服一打扮,一准是个漂亮的姑娘。
刘三饼动了歪心思,立刻热情的将牛家人接进了家。刘家有的是屋子,住的没什么问题,只是吃的令人头疼,刘三饼连自己的饭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何招待这突然临门的七八口客人。他思索了半天,最后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他叔叔讨了些米面,勉强撑过了晚饭。
掌灯十分,牛千刀找到刘三饼,希望刘三饼能帮忙找个郎中给老太太把把脉,刘三饼一脸难色,憋了半晌,只好实话实说,道:“牛大哥,小弟实话和你说了吧,你别看我这宅子不小,可是它不是我的,我也是暂时借住,晚上的饭,还是我厚着脸皮去二叔家讨来的,明天的饭,我还发愁呢,哪里有钱替老太太请郎中?”
牛千刀自打进了门,就看出来刘三饼不对劲,这偌大的宅子竟是空空荡荡的,没想到刘三饼也是个穷光蛋,他的脸一红,连忙赔礼道:“老弟不用为难,我自己想办法,自己想办法!”
牛千刀闷闷不乐的走回房里,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守在陈氏身旁的牛一刀和寒月一眼看出大哥脸色难看,知道没了希望,也跟着发起愁来。最后,牛一刀实在忍不住,道:“大哥,不行我再去求求东家,就算给他做牛做马我也愿意,只要他能救了奶奶!”
牛千刀手一挥,“哎”了一声,道:“你别误会,东家不是不帮咱,是他也不比咱富裕多少,说是晚饭都是去亲戚家讨的,哪里有钱替咱请郎中?再说,就是请了郎中,不是还要抓药,就奶奶这个身子,我看一是悲伤过度,二来就是这一路上连顿正经饭也没吃上,得想办法补养补养!”牛千刀说着双手一摊,道:“可是,咱哪有钱?”
一说到钱,牛一刀立刻没了声,牛家这一路上走过来,能保住命,已经是老天眷顾,哪里还有半文钱!寒月撅着嘴看着可怜的奶奶,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一家人正发愁的时候,刘三饼神秘兮兮的将牛千刀单独叫到了屋外。牛一刀和寒月对视了一眼,总觉得刘三饼的眼神有点怪异。
第108章 血玉含蝉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牛千刀愤怒的吼声:“不行,我不同意!今的饭钱我会想办法给你,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牛千刀脸色铁青着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寒月,气愤的坐下来,两只眼睛里都在冒火。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东家要赶咱们走么?”牛一刀问道。
“他不赶,咱也得走,我宁愿死在外头,也不愿意受他羞辱!”
牛一刀越听越糊涂,急道:“大哥,到底咋回事?”
牛千刀气得双手颤抖,道:“刘三饼说咱们要想住下来,给奶奶瞧病,必须得用钱,他给想了个办法……”
“什么办法?”牛一刀和寒月异口同声的问道。
牛千刀顿了一下,用颤抖的手指着寒月道:“他说只有把寒月……把寒月卖了……”
“啊?”寒月和牛一刀大吃一惊,牛一刀呼的一下站了起来,骂道:“妈的,一看刘三饼这家伙就不是好东西,原来藏着歪主意,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牛千刀虽然在气头上,可是还是很有理智,见牛一刀犯了混劲,急忙拦住牛一刀,道:“先别生气,他也只是给想了这么个办法,不是真要这么办。换成穷苦人家,为了生计卖儿卖女也是正常的!眼下这是住不长久了,得赶紧想办法弄点钱!”
寒月听得明白,心中凄苦,趴在奶奶肩头,拉着陈氏的手莹莹的哭了起来,时而抽泣,时而哽咽。
牛一刀心中酸楚,他自幼便和寒月要好,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眼下牛家落难,竟要卖了寒月才能解燃眉之急,令他五内具焚。
“大哥,寒月,你们莫急,咱们还不至于到卖活人那一步!”说完,牛一刀起身挑门帘走了出去。
屋外冷风瑟瑟,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给奶奶看病,然后还要寻个长久之处躲起来。那一样都得用钱,他伸手摸了摸脖颈的玉坠,这是紫缰公主临走时留给他的,据说是藤王府老夫人留下的罗兰紫珀,应该值些银两,眼下牛家除了寒月秋刀能典当点东西估计也只有自己身上的这块玉石了。牛一刀反复思量了很久,最后解下紫珀来找刘三饼。
刘三饼也正在屋子里发愁,牛千刀不同意卖人,等于断了自己的财路,还白白搭上一顿晚饭。有心偷偷下手,可是看着牛一刀和牛千刀不像好欺负的主,又不敢贸然下手。当下之计,只能慢慢熬着,那个老太太老样子没两天了,等他们熬不住了,自然也就同意了。当务之急是多多劝说,尽早让牛千刀下定决心。
刘三饼正在琢磨着明天一早再去劝劝牛千刀,突然见牛一刀不请自到,两眼冒火,面带怒容,吓得他在炕上连连后退,支吾着道:“我只是出个主意,你们不愿意就算了……”
牛一刀横眉冷对,哼了一声,道:“这镇子上可有当铺?”
刘三饼一听明白了牛一刀的来意,如释重负般慢慢坐回炕边,道:“有两家,三爷是想去换点钱?”
牛一刀将玉石递到刘三饼跟前,淡淡的问道:“这个值些银两吧?”
刘三饼小时候家里富裕,奇珍异石见过不少,接过牛一刀递来的宝石,一上眼便知道是个好东西,立刻笑逐颜开,一边把玩,一边赞道:“好东西,好东西!值钱!值钱!”
“那就带我去!”牛一刀一把夺回玉石,对刘三饼道。
刘三饼麻溜下地穿好鞋子,披上衣服,乐呵呵的引领着牛一刀往街上而来。
北陆村沿河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平整的青条石铺地,地面上打扫的干干净净,高墙和房顶落着厚厚的积雪,白色的世界里,饭馆、妓院、赌场、茶楼一字排开,高低交错,灯红酒绿,仿佛是一个童话的世界。路上的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袄、皮衣,悠闲的走着,相互见面免不了一通寒暄,三三俩俩的钻进了酒楼茶肆、妓院赌场。
刘三饼双手塞在衣袖里闷头走在前面,不一会儿,来到了一家当铺门前,牛一刀举目看了看,“欣悦当铺”的幌子在风中飘荡,门前的石狮旁蹲着一个乞丐,佝偻着身子倚靠在当铺的木墙上,冷眼看着街上的行人,此刻目光恰好落在牛一刀的身上。
刘三饼领着牛一刀进了欣悦当铺,高大的柜台后面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留着八字胡,正睡眼朦胧的打瞌睡。刘三饼抬手在柜台上拍了两下,喊道:“周掌柜……周掌柜,来生意了!”
周掌柜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刘三饼,脸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爱答不理的答道:“我这儿不当活人!”
刘三饼脸一红,用力拍了拍柜台道:“妈的,说的什么话!爷你也买不起,周三胖,这东西一准你没见过,不看别后悔!”
周掌柜打了个哈欠,欠了欠身,道:“怎么?家里又找到了新宝贝?”
刘三饼脖子一梗,抬手示意牛一刀,牛一刀从怀里摸出玉石交给刘三饼。
刘三饼拎着玉石上的红绳在周掌柜眼前晃了晃,周掌柜立刻睁大了眼睛,盯着玉石左右摆头,像是一只贪婪的老狐狸看见小鸡。
刘三饼啪的一声,将玉石攥在手里,一脸骄傲的问道:“怎么样,好东西吧?”
周掌柜立刻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拉着刘三饼和牛一刀进了旁边一间书房,落座之后,吩咐人沏好茶,这才笑呵呵的指着牛一刀对刘三饼道:“刘爷,这位是?”
“牛三爷,到武曲镇投亲的,在破军山遭了匪,家里老太太又病了,只好在我哪住两天,手头有点紧,又急着给老太太看病抓药,所以没办法,把家里祖传的这块玉石拿来看看!”刘三饼说着,小心翼翼的将玉石递给周掌柜。
周掌柜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仔仔细细的反复把玩了片刻,不由得发自肺腑的赞道:“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能从当铺掌柜嘴里听到一句好话不易,也足以说明这块玉石货真价实。可是,牛一刀的心里却没有丝毫欢喜,隐隐有些不舍。
“周老板,看看能当多少银子?”刘三饼迫不及待的问道。
周掌柜贼眼滴溜溜乱转,看了看牛一刀又瞧了瞧刘三饼,轻轻将玉石交回到牛一刀手中,然后拉起刘三饼躲到一旁,轻声耳语起来。
牛一刀隐约的听到周掌柜在盘问刘三饼玉石的来历,并说出担心自己是江洋大盗的猜测,其他的听不出他们在讨论什么,从刘三饼的表情来看,似乎有些为难。牛一刀心里暗笑,他浪迹京城,三教九流也见得多了,知道这个周掌柜一准是瞧上了玉石,只是在耍手段想把价格压下来罢了,他默不作声,闷头喝茶。
过了一会儿,刘三饼和周掌柜重新走了回来,周掌柜率先开口,对牛一刀道:“牛爷,这玉石您想当多钱?”
牛一刀早已拿定主意,于是不加思索道:“有句难听的话叫虎落平阳被犬欺,您老别介意,现在已经不是我想要多少的问题了,是看看周掌柜能给多少?”
周掌柜的脸立刻白了下来,看了一眼刘三饼,心道:这主明显不是善茬。
刘三饼急忙打圆场道:“周掌柜你别介意,话糙理不糙,您老比我们识货,您给看看能当多少?”刘三饼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挤眉弄眼,牛一刀看在眼里,却假装没看见。
周掌柜再次从牛一刀手里要过来玉石,反复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道:“牛爷,刘三饼说这是您家里祖传的?”
牛一刀点点头,没言声,听周掌柜继续说道:“您可认得这块玉石?”
见周掌柜不提钱,反倒过问起这玉石的来历,牛一刀明白这是开始要给自己演戏了,于是假装一副糊涂样,支吾着道:“这是小时候,我爷爷给我的,没问过有什么来历,只是我爹告诉我,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千万不能丢了!”
周掌柜半信半疑,指着玉石道:“这块玉叫罗兰紫珀,传说就产自这长白山,从品相和质地来看都是老夫生平见过的最好的紫玉。更为重要的是,这是一块血玉!”周掌柜说着对着光指了指紫玉内部的纹理,接着道:“这里面红的发紫的液体便是血,这血也不是普通的血,它叫地蛇血。地蛇是长白山上的一种极其罕见的动物,《山海经》载,太白之巅有青蛇,身小如指,长眠地下,掘洞而眠,逢夏至日而起,觅食产子后复入眠,寿千年,身剧毒,遇敌而红,释血而亡。地蛇血并不是真的指血液,而是地蛇在遇到危险时,浑身上下会变成血红色,然后由体内释放出一股具有刺鼻臭味的红色分泌物。地蛇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又生活在长白山顶的地下冻土层中,几乎没有天敌,它苏醒的时间也极为短暂,只在夏至日前后的十几天里,所以要想得到地蛇血,其难度可想而知。另外,地蛇血近乎于气体,一瞬间就会消失,很难捕捉,这就令它几乎不可能流传于世。你们再看,这血中包裹的东西像什么?”
刘三饼和牛一刀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的确影影绰绰的看起来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却一时答不上。
周掌柜道:“像不像一只蝉?”
“哦!像!”牛一刀和刘三饼两个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周掌柜正襟危坐,一副极为谦卑的模样,轻抚玉石,道:“古书上管它叫血玉含蝉,这里面的的确确是一只蝉,地蛇在捕食它的时候受到惊吓而喷出蛇血,而也恰好在那一瞬间,蝉和地蛇血被包裹在液态的玉石熔浆中,又经历千万年的风化,吸取天地之灵气和日月之精华,最后成为了现在的一块罗兰紫珀!它不仅仅是一块玉石,更是一位名贵的药材,能驱热散毒、活血通络,帝王将相、达官贵人都争相求之,世间见过此物之人寥寥无几。我也是一年前在此遇到一位道人,无意中听他说起过,才知道世间还有此物。若牛公子的这块血玉真的是祖传之物,想必祖上非富即贵!”
牛一刀和刘三饼都惊的合不拢嘴,尤其牛一刀,他不敢相信这玉石竟然如此珍贵。猛然间又想起那份神秘药方中的地蛇血,自己昏睡不醒之际,恰好紫绛公主送来这块玉石,听说是姐姐俊梅在自己临死之际挂在自己脖颈的,而第二天自己就醒了过来,莫非和这块血玉有关?
第109章 慷慨解囊
刘三饼拖着下巴,问道:“周掌柜,真的假的?听上去怎么像戏文里说的呢,你再说下去,是不是孙大圣要从里面蹦出来了?”
牛一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掌柜脸一红,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刘三饼,继续说道:“这不是我说的,是那位道士说的,后来我特意查了古籍,却有记载。有一本书叫《太白之巅》,是古渤海国的一位药师写的。他在长白山之巅发现了这块玉石,当时玉石里面一共有三只血蝉,药师将他带回国后进贡给了渤海国国王,成为了国宝。后来契丹人为了争夺这块宝石,举兵偷袭了渤海国,渤海国一夜之间付之一炬。从哪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血玉含蝉,更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周掌柜说完看着目瞪口呆的牛一刀和刘三饼,道:“你们说,它值多少钱?”
刘三饼咽了口吐沫,本来和周掌柜商量好的要从中分点利,却没想到周掌柜把玉石的底和盘托出,这是摆明了不想收了。刘三饼的脸一沉,对周掌柜道:“周三胖,你这是什么意思?”
“两位爷,这东西我老周给不出价,即便给的出,也当不起,再说我也不敢收!”
“为什么?”刘三饼不解道。
“这东西拿在手里那就是块肥肉,大老虎们虎视眈眈的看着,保不齐那天宝贝没了,连老命也交代了!你们也知道,这陆村本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不出百里,便是破军山,这是土匪窝啊,谁敢留着这宝贝?”周掌柜将紫玉包好,塞回牛一刀手中,然后起身,从后屋拿出个沉甸甸的袋子,递给牛一刀道:“牛爷,这是二百两银子,店里就这么多了,算我老周借给你的,将来如有一日你发财了,再还给我!”
牛一刀一愣,原本周掌柜给他的印象和京城里那些当铺掌柜没有什么两样,贪财、势力,又一肚子坏水,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仗义。牛一刀呆呆的发愣,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三饼一见银子,立刻心花怒放,嬉笑道:“周掌柜仗义,刘三饼小看你了!”说着,毫不客气的将钱袋子接在手中,生怕丢了一样。
牛一刀见周掌柜一脸真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立刻起身,双手抱拳一弓到地,道:“多谢周老板慷慨相助,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牛一刀终身不忘!敢问周掌柜大名?”
“在下周大鹏,!”
“周大鹏?”牛一刀一惊。
“怎么,牛爷听过我的名号?”
“没有。只是周掌柜和那破军山的土匪竟同名同姓。”
“哈哈哈哈,在下早有耳闻,所以一般不敢自保家门。”
“此大鹏慷慨仗义,彼大鹏杀人嗜血,不可同日而语。”刘三饼在一旁文绉绉的奉承道,惹得周掌柜又是一阵大笑。
“在下牛一刀,武曲人,回到祖籍之后,立刻筹齐银子,连本带息一并给周掌柜送回来!”牛一刀说着再次躬身施礼。
周掌柜也不客气,受完礼,笑道:“出了门向右直走,走到尽头,有一座茅草屋,里面的主人叫谭向天,是咱陆村最好的郎中,请了他赶快回去给老太太看病!”
牛一刀鼻子一酸,心中感动,再次施礼答谢后跟在刘三饼身后向外走。突然,周掌柜一把拉住了他,他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凝重的周掌柜,周掌柜低低的声音道:“京城凌迟世家牛家?”
牛一刀心中一惊,自己本就是戴罪之身,又私自在流放路上逃跑,罪行之重,毋庸置疑,难道一块血玉竟然暴露了身份?周掌柜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牛一刀立刻心乱如麻,头上冒汗,像钉子一样钉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牛一刀犹豫之际,周掌柜已经心明如镜,他偷偷塞了一张纸条在牛一刀的手心,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身向后屋走去。
“牛三爷,磨蹭什么呢?快点!”刘三饼看着站在原地发呆的牛一刀催促道。
牛一刀攥紧纸条,加快脚步走了出去,刘三饼笑嘻嘻的一边将钱袋子递过来,一边道:“牛爷,能不能先把晚饭和明天早饭钱支给我?”
牛一刀正急于想知道纸条上写的什么,于是不假思索从钱袋子里面摸出五两银子交给了刘三饼,刘三饼笑面如花,接过银子连声道:“多谢,多谢,多谢!那我就不陪你了,还有点事,先走了!”刘三饼说完快步走到街上,径直走进一家赌场。牛一刀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赌场偌大的招牌,心中也是一痒,不知道这地方怎么个玩法!
牛一刀驻足望了一会儿,强忍住心中欲望,扭身准备向右走,忽然,躲在地上的一个老乞丐像是从地里面钻出来一样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一脸神秘的样子,低声问道:“公子,想发财不?”
牛一刀吓了一跳,老乞丐身材魁梧,背略微有些驼,苍老的脸上一双鹰眼,两道浓眉,右侧脸上一道深深的刀疤看着吓人,牛一刀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问道:“什么意思?”
“我这里有个大买卖,缺几个人手,看你有几分胆量,想问问你敢不敢来,用不了三两日便可腰缠万贯!”
牛一刀暗自忖度:八成是看我手里的钱,要打我的主意,于是连忙摆了摆手,绕开老乞丐,直奔郎中的家里而来。老乞丐似乎还不放弃,在后面喊道:“后悔的话,明天来这里找我!”
牛一刀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展开纸条,仔细一看,只见纸条上只有四个字:救我,六月。字迹潦草不堪,只能算勉强可以分辨,可以想象六月应该是偷偷的写下这几个字的,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而这危险就在她身边,她迫不得已急匆匆的留下了几个字,希望有人看到,并且前去营救她。牛一刀收好纸条,心绪不宁,可是无暇多想,还是奶奶的病要紧。
郎中谭向天给老太太陈氏把过脉后,开了药方。陈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虚弱,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再吃几副药就会康复。牛千刀兄妹这才放下心来。
第110章 凤引九雏
牛一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将周掌柜的字条打开,凝神看着字条上面的四个字:救我,六月!牛一刀一阵奇怪,六月是九月的姐姐,十年前入宫跟随光绪皇帝被囚禁在赢台,她的字条为什么会出现在陆村?光绪皇帝死后,六月被放了出来,她此刻应该在京城和九月团聚才是,奶奶之所以将九月留下就是为了让她们姐妹团聚,可是从字条来看六月似乎到过陆村,按时间来算,六月孤身一人,了无羁绊,路上不会耽搁,的确有可能先牛家一步到达陆村。再仔细想想周掌柜当时的样子,牛一刀愈发肯定六月的这张字条恐怕就是留给牛家的,她清楚的知道陆村是朝廷流放囚犯到宁古塔必经的地方。牛一刀猜测:六月遇到危险后,假装去当铺当东西的机会暗中嘱咐周掌柜将字条留给牛家,因为她预料到牛家不久便会到达陆村,加之牛家和九月的关系,不会见死不救。牛一刀想明白了,不禁心中烦乱,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六月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可是,转念一想,六月也应该知道牛家是流放之徒,自身且难保,又怎么可能救人?
“或许是六月别无指望,危险之中采取的无奈之举,虽毫无希望,也只能试试。”牛一刀胡乱琢磨着。
牛一刀突然觉得应该和周掌柜问清楚,于是,急忙起身,一路小跑着来到欣悦当铺,当铺的门已经锁了,他用力砸门,却无人回应。
“怎么,兄弟让人坑了?”躲在黑影里的老乞丐突然说道:“掌柜的走了,看样子是要出远门……”
牛一刀抿了抿嘴唇,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扫了一眼老乞丐,什么也没说,一边沉思一边向街上走去。
老乞丐似乎盯上了牛一刀,跟在后面,道:“小兄弟,缺银子的话,还是跟着我干吧……”
牛一刀突然驻足,扭头冷不丁的问道:“这家当铺怎么感觉怪怪的?”
老乞丐先是一愣,然后笑道:“不光你觉得怪,这镇上的人没有不觉得怪的,开两个月了,没收过一件东西,你说有这么做生意的么?”
牛一刀一惊,忙道:“才开张两个月?”
老乞丐点点头,牛一刀心中更加慌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否见过一个姑娘进过这当铺……”牛一刀本想问问六月是否来过,可是他并没有见过六月,一时不知该如何描述六月的相貌,转念一想六月和九月是姐妹,长得应该差不多,于是道:“长得白白净净,长脸,眼睛很大,眉心有一颗痣,比我矮半个头的样子……”
老乞丐略一沉吟,摇头道:“倒是有个姑娘来过,但是她遮着脸,身旁还跟个男的,没看清长相,个头倒是和你说的差不多。”
牛一刀皱眉沉思,老乞丐说的这个人八成就是六月,跟着的男人可能是陆龙轩,他们两个人一起出的宫。牛一刀越想越觉得事情和自己猜测的相近,心中不免焦急起来。这事得赶快回去找大哥商量一下,他拿定主意,脚步加快就往回走。没有出去多远,老乞丐忽然小跑着追上他,拉着他的胳膊道:“小兄弟,你打听的那个姑娘我知道在哪!”
“啊?”牛一刀一愣,直勾勾的盯着老乞丐,老乞丐喘息了片刻,道:“刚才蒙了,才想起来,你说的那个姑娘和翠红院新来的一个姑娘很像,八成就是一个人!”
“翠红院!”牛一刀一听名字便知道是个什么地方,急忙对老乞丐道:“快带我去!”
老乞丐在前面带路,转了一道弯,绕进一个胡同,一座粉色小楼出现在眼前,门前很寂静,红灯笼高挑着,映着金色门楣上三个绿色的行书:翠红院。
老乞丐停在门口,指着翠红院门前的高挑的一串灯笼,道:“看见没有,那串灯笼叫凤引九雏,老百姓称之为凤灯,只要凤灯一亮,就表示翠红院里来了新姑娘,至于亮了几盏灯,那就要看这姑娘的相貌了。看见没有,现在是六盏灯,这姑娘应该算得上上品了,五盏灯亮起来的时候都不多,更不要说六盏灯!明天有热闹看喽!”
牛一刀举目看着凤灯,九盏灯从小到大依次自上而下呈塔状,高高的挑在一根长竹竿上,此刻正亮着最下面六盏灯,赤橙黄绿蓝紫六色交映,光不太亮,却似乎很有穿透力,离着很远都能看见。
老乞丐看着牛一刀一脸迷茫的样子,道:“这是陆村几百年的习俗了,名约凤引九雏。因为南陆村世代居住在河南岸,又是同一个家族,所以娶媳妇便成了一个难题,后来有聪明人看准了商机,便在北岸的这个地方开了这家翠红院,最初这里并不是妓院,而只是贩卖妇女,挂起凤灯,是为了通知南陆村的人,这里来了新姑娘,陆家人一看亮了几盏灯便知道新来的姑娘的大体情况。后来,北岸的人越来越多,翠红院的一些女子被陆家挑剩下来,就开始接客,渐渐的翠红院就变成了妓院。尽管如此,翠红院依然不忘初心,每次新来了姑娘,依然点起凤灯,现在演变成了一场赌博。凤灯亮起的第二天,翠红院会把新来的姑娘打扮漂亮,然后装进木笼,由马车拉着围城三天,这叫木笼囚女!木笼囚女在陆村镇也流传了几百年,其实就是卖女为娼,无论是良家妇女或是从外地被骗来的姑娘,若是想卖个好价钱,必须送到怡红院三掌。”老乞丐说完停顿了一下,用得意的目光看了看牛一刀。
“什么是三掌?”牛一刀问道。
“所谓的三掌,是陆村特有的青楼规矩。第一掌便是要将待卖女子送到怡红院让老鸨子掌眼,所谓的掌眼就是将送来的女子脱光,看看五官、身材和脚,若是都瞧得上眼,至少十块大洋是卖得上了;第二掌便是送给稳婆掌身,这稳婆也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据说还有祖传的手艺呢,不但会接生,还会掌身。所谓掌身便是验身,若不是黄花闺女,便会浑身赤裸的用木笼装了,吊在怡红院门前的大树上,所有嫖客从一百块大洋起下注,谁下的多,这女子当夜便是谁的;若是黄花大闺女,那方式就要复杂的多,便有了第三掌,掌舵!所谓掌舵,便是将这女子沐浴更衣,好好打扮一番,然后用一尾草席裹了身体,只露出脸和脚,然后装入木笼囚车,有人驾驶着马车拉着这木笼囚车沿着北陆村走九九八十一圈,走三天,边走边喊,以告诉大家,有个黄花大闺女,有钱的嫖客可以到怡红院一饱洪福!之所以要露出脸和脚,是因为很多人都喜欢脸蛋漂亮的小脚女人!”老乞丐说得口水直流。
第111章 木笼囚女
牛一刀在京城也经常出入妓院,却从未听说这个规矩,看来这陆村还真是个特别的地方,逼良为娼也弄得这么隆重。
老乞丐向前走了几步,指着翠红院门前的大杨树道:“看见没有,那树杈之上横着一根大竹杆,木笼囚女绕城三天之后,便会连同木笼被吊在那竹竿的一头,而另一头会吊上一只同样大小的囚笼,这囚笼是开口的,叫做龙门。若是有钱的主看上这女子,花钱在翠红院换了龙门锭,然后把龙门锭放入囚笼,当钱多到一定的数额,另一头的木笼囚女便会慢慢被跷起,直到两端平衡,那么这个女子便是鲤鱼跳了龙门了。”
“什么意思?”
“这都不懂?鲤鱼跳了龙门,也就是被人赎了身,她便会被放下来,乖乖的跟着出钱买她的人走,终身为奴的伺候着替她赎身之人。陆家自古就是这么娶媳妇的!若是想给囚女赎身的人多,那就看谁给的钱多了。”
“啧啧!”牛一刀不禁咂舌,“这么说,那是不小一笔钱呢,要足够把那木笼和女人一起抬起来才行!”
“不错,所以这木笼囚女之法很少见,一来这样的女子不多,二来除非陆家看上的姑娘,否则也很难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也没关系,若是没有人走龙门,那么就要比盘蛇注!”老乞丐道。
“盘蛇注,那是什么?”
“摆下龙门的同时,也会摆下盘蛇注,就是在树下会立起二十根盘蛇杆,嫖客们下注需到怡红院买盘蛇锭,这盘蛇锭是圆形盘蛇状,中间有一个圆孔,将盘蛇锭套入盘蛇杆,一个盘蛇锭为一注,代表十两银子,在太阳落山之前,比谁的盘蛇锭最多,最多的人便可以第一个和木笼囚女过夜,剩下的人依盘蛇锭的多少排序,这女子便要轮番伺候他们,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都可以得到盘蛇杆的,如果人很多,又都很有钱,那么一注盘蛇锭也可以代表二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甚至更多,这便是盘蛇注。”
牛一刀自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可是陆村的这些个规矩却闻所未闻。
老乞丐看着牛一刀失落的样子,嬉笑道:“怎么样?知道自己没钱了吧,跟着我干吧……”
“我要见见这位姑娘,可有什么办法?”牛一刀问道。
“等明天的木笼!”
“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老乞丐说得十分坚决。
牛一刀抿了抿嘴唇,举头看了看凤灯,虽然心中十分焦急,却似乎没有什么办法。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递给老乞丐,苦笑一声道:“有劳老伯您了!”
老乞丐并不接钱,笑呵呵的说道:“我一路跟着你其实是想请你去干桩大买卖,并不是为了这点儿银子。”
牛一刀心中好奇,问道:“什么买卖?为什么非得请我去?”
老乞丐笑道:“这买卖本地人没人敢去,所以只能找初来乍到的外地人。这几天雪下得大,外地人来的也少,所以我一直跟着你……”
“什么买卖?”牛一刀愈发好奇的问道。
老乞丐嘿嘿一笑,道:“这个暂时还不能说,等你想去的时候,我再告诉你!”老乞丐说着晃晃悠悠的走出了胡同,牛一刀跟在后面,街上没有什么人,格外冷清。
“想好了来找我,明天一早还来得及!”老乞丐丢下一句话,慢慢走回欣悦当铺。
牛一刀满腹心事回到刘三饼家,本想找大哥一块商量一下六月的字条,到了大哥的房间,发现大哥牛千刀已经睡下。一路走来风尘仆仆,牛千刀带着一家人几次死里逃生,如今算是勉强活了下来,用不了多久,官府就会四处缉拿,破军山的土匪也不会轻易放过牛家,该何去何从都需要他这位当家人拿主意,他确实太累了。牛一刀转身走到奶奶的房里,寒月握着老太太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陈氏的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看上去除了有些黑和清瘦之外,还都不错。牛一刀多少放下心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牛一刀学会了关心家里的每一个人,关心他们的安危和健康。半年前,他还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吃喝嫖赌、偷鸡摸狗,没想到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多。
牛一刀回到屋,倒在床上,摸着胸前的紫玉慢慢睡了过去。
窗外,夜风徐徐,落雪无声。
天光渐亮的时候,牛一刀被冻醒了,他打了个冷颤,腾的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怕是有五更天了。他惦记着翠红院里面的六月,怕再睡下起不来,便坐在床上捱了一会儿,好容易盼着天大亮起来,急匆匆的走出刘三饼家,直奔翠红院。
翠红院门前,地上扫的干干净净,红毯从门前直铺到街上,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木笼摆在老杨树下,木笼上缠着红丝绸,四个膀大腰圆的轿夫等在门廊里,闲来无事正在聊天。奇怪的是除了牛一刀并没有其他人围观,牛一刀琢磨着陆村的人估计已经见惯不惯了,所以没人来瞧热闹,再说这围城要三天呢,谁会急于这一时?
过了半个时辰,翠红院里渐渐热闹起来,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簇拥着两个奴才,抬着一苇竹席走了出来,竹席里裹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姑娘,只露着头和脚,此刻正冷的打颤。
牛一刀远远的望见,急忙凑了过去。他琢磨着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先要确认一下,这个姑娘是不是六月。
几个妓女见牛一刀灰头土脸,衣衫褴褛,都忍不住捂着嘴笑,轿夫们瞪着眼凶巴巴的盯着他,似乎在警告牛一刀不要靠得太近。
轿夫们忙着将裹着竹席的姑娘塞进木笼,又将姑娘的头和脚摆好,姑娘仰起头的一瞬间,与牛一刀四目相对,牛一刀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了一般,“九月!”
九月站在木笼里,也看清了牛一刀,冻得发颤的身子晃的更加厉害了,她忍不住泪流满面,目光中充满了无奈和悲伤。
第112章 为钱入伙
牛一刀喊了一声“九月”,也顾不得许多,挺身冲到了木笼跟前,“九月,你怎么会在这儿?”
九月哭的哽咽,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轿夫呼的走过来,抓住牛一刀的肩头,用力抬起,然后合力将牛一刀扔进一旁水沟的积雪中,嘴里骂道:“妈的,哪来的要饭花子,到这儿来认亲?”
妓女堆里,一个老鸨子模样的女人,指点着两个妓女爬上车,给九月脸上的泪痕擦净,重新摸了胭脂,又叮嘱了几句,九月止住悲伤,目光望着一身雪花的牛一刀,囚车缓缓启动,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车夫,大声吼道:“翠红院的新姑娘,游街喽!”
牛一刀从沟里爬上来,整个人已经呆住了,九月在牛家已经十年,和自己一同长大,奶奶待她如同亲孙女一般,若是奶奶知道九月被人卖到了妓院,该是什么心情?牛一刀焦急的望着木笼囚车远去的影子消失在胡同口,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头嗡嗡的响,双手发颤,在这个陌生的小镇,想要救出九月,似乎是不可能的,难道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九月遭人蹂躏,受尽欺凌?
不知什么时候,老乞丐已经悄悄的站在了牛一刀的身旁,他扯了一下牛一刀的衣袖,道:“想救人的话,跟我走吧,弄到钱,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牛一刀恍然大悟,一把抓住老乞丐的手,道:“走,我跟你走,我要钱,三天后我要在这里赎人!”
老乞丐嘿嘿一笑,拉着牛一刀走出了胡同口。牛一刀一边走,一边冷静下来,很多疑问涌上心头:九月为什么会到陆村?她应该在京城才对,她和六月留下的字条有什么关系?既然六月没有被卖到妓院,那么六月去了哪里,她是不是也有危险?自己这么鲁莽的就跟着老乞丐走了,大哥找不到自己会不会很担心?想到这里,他拉住老乞丐,道:“老人家,我想给家里人留个话,免得他们担心!”
老乞丐轻轻点头,牛一刀四处看了看,不远处站着一个流鼻涕的小孩,十一二岁的样子,破衣烂衫站在路边望着一家火烧店的铁锅流口水。火烧店的师傅正在铁锅里烙饼,香喷喷的油饼带着葱香飘的满街都是。牛一刀拉着小乞丐来到店前,交了半斤油饼的钱,又和店家交代了一番,这才对小乞丐道:“镇西有家大户,叫刘三饼,你到他家找一个叫牛千刀的人,就说牛一刀要出去几天,请他勿念。送完信回来,老板自然会把饼给你,明白了么?”
小乞丐早就等不及了,拼命的点了点头,牛一刀一撒手,他飞快的向西跑去。
牛一刀这才放下心来,跟着老乞丐一路七拐八扭,出了陆村,被带到了镇外的一座古庙前,古庙已经断了香火,但是庙宇却保存的很好。牛一刀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对老乞丐道:“老人家,认识这么久,还没问怎么称呼你?”
“在下呼延镜,以前在老家当过两天师爷,所以大伙都喜欢叫我镜师爷,现在一般都叫我臭要饭的,你看着怎么方便怎么叫!”老乞丐呲着一口黄牙笑道。
“镜师爷,现在能告诉我去哪里发财了吧?”
镜师爷嘿嘿一笑,并不做声,两个人并肩上了古庙正殿的台阶,门半掩着,镜师爷推门先一步跨了进去,牛一刀紧随其后。
正殿中央供奉着如来佛祖的泥身,泥身前面是佛龛和功德箱,佛祖两旁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地上横七竖八的坐着几个年轻人,一个个面相不善,随着脚步声,都不约而同的盯着牛一刀。
镜师爷向其中一个半躺着的汉子齐牙一笑,道:“马爷,这位叫牛一刀,初来陆村,想跟着咱一块发财,赎女人!”镜师爷说着将半躺着的汉子介绍给牛一刀道:“这是马爷,马庄园,这次咱们都是跟着他老人家发财!”
马庄园上下打量了一下牛一刀,眼角上挑,有些没看得上眼,闷声道:“老叫花子,我说你越来越不中用了,你看他瘦得跟麻杆一样,跟着去了能干啥?给他一袋金子也扛不动吧!”
镜师爷不徐不疾的嘿嘿一笑,道:“马爷,多个人总是好的,至少多个照应不是,能抬多少金子,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好!这事不能再等了,我估摸着这几个人也就差不多了,等胖子把货弄齐了,立刻出发!”
“好嘞!”镜师爷答应一声,拉着牛一刀在佛祖身后的几片破麻袋上坐下,低声道:“谁的话也别往心里去,你只记得跟着拿钱就行!”镜师爷转身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来,表情严肃的问道:“这可是玩命的事,你敢干不?”
牛一刀不屑的点了点头,道:“来都来了,怕,你们能让我回去么?”
镜师爷嘿嘿冷笑了两旁,突然间判若两人,眉宇间透着几分杀气,道:“好!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牛一刀仔细看了看,大殿里除了马庄园和镜师爷,还有三个人,挨着马庄园身边翘着二郎腿坐在蒲团上一个尖脸的汉子,年纪三十上下,穿着一件狗皮大衣,大衣的口袋和袖口摩的锃亮,衣领口破损的严重,一看便知这身衣服穿了多年。大衣里鼓鼓囊囊的将整个人包裹的十分臃肿,自从牛一刀进来,他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并且毫无善意,似乎随时都要向牛一刀讨命一般。
穿着狗皮大衣的尖脸汉子此刻正和马庄园低声嘀咕着什么,看得出来,一群人里面,他和马庄园的关系最好。挨着门口席地而坐一老一少两个人,老者须发皆白,正低着头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锅,那紫铜色的烟袋锅十分别致,吸嘴处还镶着一块泛着蓝光的宝石。旁边一个略微年轻些的汉子看不清相貌,正蜷着身子打瞌睡。这群人穿着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别,倒是镜师爷让牛一刀格外注意,自从进了古庙,镜师爷似乎换了个人,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他手脚麻利,脚步轻盈,完全不像窝在街边讨饭的乞丐。牛一刀猜不透这些人凑在一起要干什么,难不成要出去打劫或者去那个地主老财家杀富济贫?
第113章 雪山寻宝
牛一刀正思索间,忽然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嗓音吼道:“马爷,货齐了!”
只见一个胖子扛着一个麻袋冲了进来,他高大威猛,腆着肚子,腰间扎着一根红绸腰带,一张圆滚滚的大饼脸上连鬓络腮的胡子像是一根根铁针扎在肉里,辫子盘在脖颈,辫稍含在嘴里,一把将肩头的袋子丢在地上,双目炯炯的看着马庄园。
马庄园呼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凑到胖子跟前,打开口袋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扭头对镜师爷道:“先吃饭,吃完就走!”
胖子一眼看见从佛像后钻出来的牛一刀,两眼突然一直,紧接着努嘴瞪眼,冲着牛一刀不停地递暗号。
牛一刀自从听见胖子说话就已经认出,这人正是朱五,没想到自己拜托寻找姐姐俊梅的好兄弟竟然跑到陆村来发财,他正准备发难,一见朱五满脸紧张的表情立刻心领神会,压住心中怒火。
朱五从地上的口袋里摸出玉米窝头,在每个人手里塞了两个,大伙都默不作声的蹲在地上啃了起来。牛一刀接过窝头的一瞬间,只听朱五轻声道:“记路!”
牛一刀啃着窝头,偷眼打量着每一个人,众人似乎都极为平静,只有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
吃完饭,马庄园和镜师爷有条不紊的吩咐众人各自带好东西,又仔细核对了一番,这才带领众人离开古庙,一上路,牛一刀更加觉得奇怪,怎么方向竟是向着破军山而来?
牛一刀想找机会和朱五问问,却发现根本没有机会,马庄园在最前面带路,开始还是官道,没一会儿就进了林海雪原,众人跟在后面排成一路,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艰难的前行。牛一刀偷偷将寒月秋刀攥在手心,沿路留下标记,同时也尽可能的将路上的一些有特点的大树和石头记在心里。
接进晌午的时候,终于找了个歇脚的地方,马庄园吩咐朱五分干粮,他并没有急着吃,而是扫了一眼众人,缓缓道:“再往前三里,就是破军山,眼看着就到了,所以不用急着赶路,等天黑下来,再出发。大伙吃完饭,多去弄些松油,以便晚上用!”
没有人搭腔,一个个依然自顾自的吃着。牛一刀假装低头啃窝头,眼角的余光瞧见,马庄园说完话冲着镜师爷使了个眼色,镜师爷一边啃着窝头,一边向牛一刀挪了挪身子。牛一刀心里清楚,马庄园这是对自己不放心。
镜师爷啃完窝头,抓了把雪塞在嘴里,然后拍了拍手,看了牛一刀一眼,道:“吃完跟着我,咱俩一块!”
“师爷,我也跟着你吧?”朱五接茬说着,凑到镜师爷身边。
镜师爷没反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来到马庄园跟前,两个人走到远处,低声商量着什么。
牛一刀终于有机会逮到朱五,他开口便问道:“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朱五一边慢腾腾的啃着窝头,一边看着远处的松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口中却轻声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这伙人是要进山挖宝!”
牛一刀恍然大悟,可是这深山老林,天寒地冻,到哪里去挖宝?莫非这些人知道破军山里什么地方埋着宝藏?
牛一刀来不及多想,接着道:“你怎么在这儿?蕙质呢?”
“走散了。路上认识的李二愣子,后来他爹李大辫子说能带着我发财,正好我身上也没钱了,就跟着他们爷俩过来了……”朱五说着瞄了一眼白发老头和他身旁的后生。
牛一刀心里暗骂朱五贪财,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大辫子父子,他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讲过一句话,也看不出有什么担心,似乎对要去哪,去干什么都一清二楚。从镜师爷对李大辫子的态度来看,这个老头或许和镜师爷是一伙的,而穿着狗皮大衣的尖脸汉子是跟着马庄园的,而且这个人或许知道的比马庄园还多!牛一刀记得路上在一个山脚下,马庄园对当时继续前进的方向有过一次犹豫,尖脸的汉子立刻指了一个方向,马庄园稍作犹豫后,按照尖脸汉子指的方向继续前进。虽然整个过程也只是两个眼神的交流,但是牛一刀还是敏锐的发现了。
“他们五个人,不像是一伙的?”牛一刀咬了一口冰冷生硬的窝头道。
“马庄园和狗皮陈是一伙的!”朱五瞄了一眼穿着狗皮大衣的尖脸汉子示意道:“镜师爷和李大辫子是一伙的,咱俩是一伙的!”朱五假装抓雪,扭头看了一眼牛一刀,嘴角浮笑,低低的声音说道:“叫我来主要是看上了我这一身力气,至于为什么叫你来……”朱五的话说了一半,后面的话他不知怎么说,因为他还没想明白。朱五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些估计都是亡命之徒,咱们有命来,不知道是否有命回,所以你要记住路,还要格外小心!”
一向大大咧咧的朱五此刻显得谨慎认真,多日不见,牛一刀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除了脸黑了点,稍微瘦了些,朱五没有太大变化,死性不改的贪财和贪吃。牛一刀清楚的看到,朱五给每个人发了两个窝头,而他自己偷偷在袖口里多藏了一个。
镜师爷和马庄园商量完的时候,众人也吃完了,于是牛一刀和朱五跟在镜师爷身后走进了松树林。
参天的松树挺拔笔直,每一棵都有水缸粗细,至少也要有上百年的树龄,在这里找些松油还是极为容易的。
镜师爷似乎对找松油并不关心,只顾得一个劲的低头往松林深处走去,牛一刀和朱五对视了一眼,只好从后面跟上。
走了大概有两三里路,镜师爷终于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除了高大的青松和脚边的灌木丛之外,举目之内除了雪什么也看不到,呼啸的风从耳边吹过,像是厉鬼的嘶吼。
这段路走得极快,牛一刀出了一身汗,朱五也略微有些喘,而镜师爷竟然看不出半点吃力。
“你们知道这是哪里么?”镜师爷突然问道。
牛一刀和朱五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知道镜师爷什么意思。朱五吞咽了一口口水,答道:“小树林?”
第114章 匪盗匪墓
一旁的牛一刀差点笑出来,镜师爷瞪了朱五一眼,迈着方步,昂首挺胸,环望四周,慢吞吞的说道:“这是破军山!”
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立刻蒙了,这位镜师爷是怎么了,跑这么老远,就为了说这个?谁不知道这里是破军山。两个人不好反驳,却又不知该怎么回答,朱五无奈,只好装作一脸诧异的表情应道:“是啊?”
镜师爷顿时一泄气,面对两个棒槌,想卖个关子都难。他哼了一声,道:“这里可不是个普通之地,据说,当年大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死后就被埋葬在这里!”
朱五闻听,不由得立刻激动起来。举目遥望巍峨的破军山,心中暗道:看来这是要发财了,一准是去撅皇帝墓!
镜师爷看着朱五兴奋的表情,笑道:“只是,几百年来,未曾有人找到过!”
朱五已经忍不住,急着问道:“师爷,你的意思是现在找到啦?”
镜师爷摇了摇头,叹道:“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朱五立刻泄了气,道:“那我们这是去哪发财?”
“大财没有,小财总要抓住吧?”
“什么意思?”朱五追问道。
镜师爷抬手指了指头顶雪白的破军山,道:“这山上有一伙土匪,土匪头姓周,叫周庭宇。周家盘踞在破军山已经有几百年的时间了。据说当年太祖皇帝刚刚死了不久,周家便来到了此地。与其说他们是匪,倒不如说他们是贼,盗墓贼。周家祖上便是以盗墓为生,他们在此盘踞,多数时间都是在搜寻太祖皇帝墓,十天前,听说老匪头死了,估计他的墓里能有不少好东西,所以我们这次来是要发点小财的!”
牛一刀和朱五恍然大悟,终于弄明白了进山的目的。牛一刀不禁问道:“盘踞在这里几百年,就是为了盗皇陵?”
镜师爷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他们的厉害之处。只盗皇陵,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都只为一个目标努力。当然,一旦成功,祖祖辈辈也够好几代人用的。另外,他们还是土匪,不受任何人管束,自由自在,实在没有吃喝,他们还可以抢嘛?”
“这活真他妈舒坦!”朱五叹道。
“听说破军山的土匪很是彪悍,他们世世代代就是盗墓的,这老匪头的墓不是容易挖的吧?”
“当然,如果没有马庄园和狗皮陈,咱们可能连老匪头埋葬在哪都不知道!”
“一个土匪头子能有什么宝贝?”朱五一脸不高兴的嘟囔道。
“哎,你别小看了这老匪头的墓,这么多年,老匪头搜刮了不少宝贝。另外,周家祖祖辈辈都干的盗墓的买卖,怎么可能少得了宝贝。十年前,周庭宇便开始派人修墓,虽然他的墓不可能和皇帝墓相比,但是找到的话,我想里面的宝贝,咱们一辈子怕是花不完!”
朱五一听立刻又来了精神,嬉笑道:“我就说么,跟着镜师爷不会空手而归!”
“你们只要听我的,找到的宝贝,我们三个人均分!”镜师爷一脸诡异的说道,听得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顿时心中一寒。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风小了很多。破军山脚下七个人影准备妥当,再次上路,这次带路的人变成了狗皮陈,印证了牛一刀的猜想,对于藏宝之地,显然狗皮陈知道的更多。狗皮陈一言不发闷头走在前面,似乎连路都不用看,就能准确的找到老匪头的墓地。牛一刀越发觉得奇怪,狗皮陈会这么清楚老匪头的墓地,无怪乎两种可能,一是他已经来找过很多遍,轻车熟路,二是他对这片地方很熟悉,曾在这里生活过。第一种可能性不大,老匪头刚刚死去十天,他没有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应该曾在这里生活过,牛一刀猜测或许这个狗皮陈就是破军山上的土匪,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走出近三里山路,渐行渐高,不知不觉中登上了一座小山的半山腰,等爬到山顶,眼前一片开阔,脚下是一片松柏,远处是弯曲逶迤的青水河,背后是高耸入云的破军山。镜师爷不由得叹道:“就是这儿了!”
话音刚落,狗屁陈瞪着眼睛气势汹汹的逼向镜师爷,道:“老叫花子,你知道这里?”
镜师爷愣了一下,旋即笑道:“陈爷误会了,我怎么会知道老匪头埋在什么地方。只是我见这里风水极好,咱们这也走出了差不多三里路,所以猜想应该就是这儿了!”
狗屁陈似乎不信,冷笑一声,逼问道:“镜师爷,这里风水有多好?”
镜师爷知道狗屁陈多心,此刻起了疑心已露杀机,连忙解释道:“此乃盘龙卧虎之地,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风水中最好的地方。你看此地,前有青水河,背负破军山,面南背北,藏风纳水,山水有情,山水我所用。山龙水龙交会,天地人一体。呀……”镜师爷忍不住叫了一声,赞道:“此地有龙脉之像……”镜师爷忍不住扭身向北面的破军山望去,道:“美中不足的是此地气若是能有北方来龙……”镜师爷大瞪着眼睛,原本喜悦的表情变成了惊讶,继而变得严肃起来,他双目炯炯的看着北面,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先是急转直下的山坡,然后突然斗转而起,连着破军山。巍峨的破军山雄伟挺拔,像是一条苍龙,直冲天际。
马庄园等人不懂风水,看着镜师爷奇怪的表情,知道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狗皮陈笑呵呵的问道:“师爷,北方来龙什么意思,怎么听着耳熟呢?”
镜师爷半晌未吭声,马庄园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道:“先别啰嗦了,天马上就黑透了,还是赶快踩盘子要紧!”
马庄园的一句话令牛一刀心中一惊,踩盘子是土匪黑话中动手做准备的意思,牛一刀喜欢听戏,所以知道它的意思,可是这句话从马庄园的嘴里说了出来,意味着什么?看众人的反应,似乎只有朱五听不懂,莫非这些人都是土匪?老匪头一死他手下的几个土匪惦记他墓里的宝贝,来个监守自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第115章 北方来龙
狗皮陈瞄了一眼镜师爷,他知道镜师爷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故意隐瞒,所以脸上写满了不悦,他懒洋洋的后退了两步,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既然镜师爷能看破此地风水,想必一定能找到老匪头的锅子!”
牛一刀心里立刻明白,果然遇到了土匪,锅子即棺材,偶尔能讲一句黑话不足为奇,可是一连几句说得流利自然,定是土匪无疑。
镜师爷眉梢一挑,也不谦虚,挺身向前,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偶尔还会举目看看背后的破军山和远处的青水河,马庄园等人默默的跟在镜师爷的身后。牛一刀偷眼盯着狗皮陈的脸,狗皮陈的表情随着镜师爷的脚步而逐渐变得阴郁起来,同时又含着几分恐惧,牛一刀知道镜师爷离着老匪头的坟墓越来越近了,看来这个狗皮陈一定清楚的知道老匪头的墓地,本想刁难一下镜师爷,没想到镜师爷竟然有寻龙点穴的真本事。牛一刀的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镜师爷,这个其貌不扬的老乞丐究竟是干什么的?
突然,镜师爷的脚步一怔,旋即围着几棵松柏转起了圈,众人正在发呆之际,镜师爷猛的抬腿对准一棵碗口粗细的青松树就是一脚,只听一声巨响,那青松树竟然轰的一声倒了下来,直奔马庄园等人砸了下来,马庄园等人妈呀一声,立刻四散奔逃。
一片雪末升腾中,十几丈高的青松树倒在地上,马庄园擦着额头的汗水,大吼道:“妈了个巴子的,你这是要弄死我们么?”
众人都对镜师爷如此伸手惊诧不已,只有狗皮陈阴着脸,低低的声音道:“师爷果然厉害!”
马庄园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几步走到镜师爷跟前,四处看了看,急道:“在这儿?”
镜师爷没搭茬,指着身边的几棵青松,扭脸对朱五道:“胖子,你来,把这几棵树给我蹬倒!”
朱五一咧嘴,苦着脸道:“师爷,别开玩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
“不用担心,这几棵都是新栽的树,树根没扎稳呢,依照你的力气,没有问题!”
朱五仔细看了看这几棵青松,似乎和别的树没有什么区别,他半信半疑的来到一颗树前,倒退了十几步,深吸了一口气,攒足了力气,猛的起跑,一个飞腿踢到青松的树干上,只见青松树连根拔起飞了出去,朱五用力过猛,自己停不下来,身子跟着也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呲牙咧嘴的捂着屁股半天没站的起来,引得众人一阵嬉笑。
牛一刀四下里仔细看了看,周围是一片松林,都是一人环抱粗细的青松,却单独在眼前这片地方,长出了碗口粗细的小青松,牛一刀仔细数了数,一共十八棵,而且排布似乎暗藏着某种规律。牛一刀心道:估计老匪头的墓就在这下面,这些小青松树应该是后来有人栽上的,一来为了掩人耳目,二来是为了做个标记。
牛一刀思索的功夫,马庄园等人没费多大力气,将所有小松树全部放倒,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看着镜师爷。
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镜师爷命李大辫子父子点起火把,自己抽出背后的弯刀,用刀背在地上不停地击打,来来回回搜寻了三遍,最后在两个树坑前来回徘徊,马庄园看得心急,催促道:“师爷,找什么呢?挖吧?”
镜师爷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狗皮陈,道:“我找的地方不错吧?”
狗皮陈没言声,算是默认了。镜师爷接着道:“挖,估计明天也挖不到锅口,这里有机关!”
马庄园愣了一下,扭脸去看狗皮陈,狗皮陈眨巴两下眼睛道:“我只知道锅在这里,锅口在哪,我也不知道,要看师爷的本事了!”
镜师爷冷笑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鄙夷。他重新将每一个树坑走过,步子沉重,众人瞪着眼睛看着镜师爷在眼前画圈。
“要不要先吃点饭?”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二愣子突然提议道,朱五立刻投过去赞许的目光,他俩想一块儿去了。
马庄园低着头不说话,狗皮陈目光如电,一直盯着镜师爷,仿佛没听见一般。李二愣子他爹李大辫子把火把插在土堆里,蹲在地上用力的吸着烟锅,神情淡然。牛一刀靠在一棵树上举头看天,似乎什么都不关心。
李二愣子咽了口吐沫,回望了一眼朱五,撅了撅嘴,没人响应,也只好忍着。
镜师爷像是着了魔一样,在几个树坑间转来转去,时而面向破军山凝望,时而举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最后他站在最中央的两个树坑之间,挥手将牛一刀和李二愣子叫了过去,吩咐二人一人站在一个坑中,又叫朱五和李大辫子在一旁给牛一刀和李二愣子的坑中埋土。李大辫子和朱五两个人从地上的冻土层中用刀撅好冻土,然后等着镜师爷吩咐,指到谁,谁往坑里埋。马庄园和狗皮陈像是看杂耍一样,怀着极大的好奇心凑到旁边。
“师爷,你这是要把我俩当树种了么?”李二愣子憨憨的问道。
“想娶媳妇不?”
“想!”李二愣子闷声闷气的答道。
李二愣子跟着他爹李大辫子出来,就是为了赚钱娶媳妇。他脑袋缺半根筋,除了认吃,再就认钱,知道有钱就能娶媳妇,所以镜师爷一句话就打发了他。可是狗皮陈却想知道个究竟,嬉笑道:“师爷,你这儿玩的什么门道,我怎么看不懂啊?”
镜师爷哼了一声,也不理睬,俯身趴到地上,用刀背轻嗑地面,然后对狗皮陈道:“你们往外站站,不要站到这圈树坑里面!你俩也是!”镜师爷又指了指李大辫子和朱五。
几个人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牛一刀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些小青松树对着当中的两棵树围了一个大圈,大圈里面还有一道s形的弧线,在弧线的两侧各是一棵更小一点的青松,他隐约觉得这些后来有人移植过来的青松似乎摆出了一个熟悉的图形。狗皮陈似乎也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不停的围着树坑转了起来,和镜师爷最初的疯癫样子一般无二。
第116章 借墓藏尸
狗皮陈转了两圈,突然站住,带着惊讶的口气对镜师爷道:“生死门?”
镜师爷嘿嘿一笑,道:“陈爷好眼力!走了两圈就认出来了!”
马庄园一脸迷惑的看着狗皮陈,狗皮陈咽了口吐沫道:“马爷,你看这些坑弯弯曲曲连在一起像什么?”
马庄园举着火把转了一圈,摇了摇头。狗皮陈折断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副太极图,瞪着眼睛看着马庄园。
马庄园再次走了一圈,立刻恍然大悟,道:“生死门,这个……”
“老匪头没有这个本事,一定是他找到了龙脉,继而借墓藏尸!”狗皮陈兴奋道。
“这么说……”马庄园兴奋的差点连实话也说了出来,半句话说完立刻意识到不对,一把捂住嘴,恶毒的目光看向牛一刀和朱五。
牛一刀一直低头偷听,装作若无其事,朱五根本对这些毫不关心,眼巴巴的望着装着干粮的口袋,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镜师爷从地上爬了起来,也站到坑圈之外,嘿嘿一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北方来龙,此地绝对的风水宝地,老匪头这锅支得好啊!”马庄园笑道。
镜师爷点点头,道:“周家几代人落草于此,不就是为了找到这生死门么,没想到还真让老匪头给找到了,不但如此,连自己的阴宅也省了!”
“师爷,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能不能打开门?”
镜师爷嘿嘿一笑,胸有成竹,从地上抓起一把冻土道:“只差这一把土而已!”说着,他将手中的土噗的一声丢在李二愣子的脚下,起初还是一片寂静,眨眼的功夫,只听地下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声音越来越大,牛一刀妈呀一声惨叫,整个人嗖的一声陷进了土里,朱五本能的伸手想去拉根本来不及。
马庄园等人吓得连连向后倒退,唯镜师爷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站在原地不动。
朱五顾不上危险,一步跨到牛一刀原来站着的树坑处,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黑漆漆的看不见底,朱五扯开脖子吼道:“牛一刀!”声音浑厚而低沉,过了片刻里面传来一声回响,朱五爷咽了一口吐沫,双眼含泪,望着镜师爷道:“这……这……”
镜师爷面无表情走到朱五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朱五刚要说什么,只听镜师爷用极其低的声音道:“分钱的又少了一个该高兴不是?”除了朱五没有人听得到这句话,朱五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镜师爷突然用极其严厉的口吻道:“怎么,你认得他?”
朱五自知已身处险境,周围的几个人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刚才情不得已,不由自主的显露出对牛一刀的关心,此刻若不能立刻解释过去,怕是镜师爷一把也会将自己推进深坑。
朱五急中生智,咧嘴哭道:“妈的,倒血霉了!”朱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十分伤心,心中暗暗盘算该如何圆谎。
马庄园等人倒也不急,一个个直勾勾的盯着朱五,只见朱五摸了几把泪,突然起身跪倒在地,哽咽道:“马爷、师爷,小的说实话!刚才进林子弄松油的时候,牛一刀偷偷和我要了几个馒头,说是等发财了,他的那份多分我一半,小的贪心,所以多给了他几个,本指望着他能多给我点宝贝,没想到他就这么没了……”
镜师爷看了看马庄园,两个人半信半疑,李二愣子闻听腾的起身将朱五背着的口袋夺过去打开,倒腾了一遍,气愤道:“妈的,果然少了六个馒头,你小子想饿死我们不成!”说着,李二愣子一脚踢在了朱五爷的肩膀头,要不是朱五膘肥体壮,分量重,估计这一脚就踢到深坑里去了。
马庄园长出了一口气,道:“吃都吃了,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从你的嘴里省回来!二楞,背好干粮,不能再少了,否则有命拿金子,怕是没命回去了!”
朱五心中松了一口气,眼前的危机算是化解过去了,他惦记着牛一刀,于是爬起身来,指着牛一刀掉下去的洞口道:“金子是不是在这里面?”
镜师爷笑着点点头,扭头看着李大辫子,道:“看你的了!”
李大辫子凑到洞口前,拿起一枚土块丢到洞里,然后侧耳听了片刻,心中有数,起身从棉袄里摸出一根绳索,找了一棵粗壮结实的松树,将绳索的一端结在树干上,他抬手抖了几下绳索,又用力扯了扯,确认绑得结实后,将绳索的另外一端结到腰间。准备妥当,李大辫子站在洞口将周身拾掇利索,长辫子盘在脖颈,嘴咬住辫稍,也不打招呼,纵身一跃跳入深洞。朱五在一旁哎呀一声,急忙趴过去看,李大辫子已经没了人影,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洞口处的绳索一紧,众人急忙凑了过去。片刻功夫之后,只见绳索动了三下。镜师爷长出一口气,眉眼含笑,道:“走,下去看看!”
狗皮陈手脚利落,第一个抓住绳子,像是猴子一样抢先跳入深洞,马庄园紧随其后,然后是李二愣子,朱五本打算趁着众人都跳进洞里后,伺机逃跑,可是镜师爷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似笑非笑的看着朱五。朱五无奈,咬着牙抓住绳索,跟在李二愣子后面进了深洞。
朱五扶着洞口向下攀爬,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觉得下面一股热浪上涌,身上竟渐渐暖和起来,他心中不由得奇怪,正纳闷的功夫,忽然一只手嘭的抓住了他的脚跟,吓得朱五妈呀一声差点松了手。
“别乱动!”
朱五听得出是李大辫子的声音,于是顺着李大辫子的手慢慢向下,眼前的洞壁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台阶,顺着台阶是一个石洞,朱五慢慢站稳,然后爬进石洞。狗皮陈等人已经等了好久,待镜师爷也下来之后,马庄园燃起了一根火把,四下里一下子亮了起来,这石洞刚好能站下一个人大小,墙壁光滑,越往里越宽敞,轻轻敲打石壁,发出嗡嗡的响声。
第117章 诡异墓室
“下面似乎有股热浪,隐约还有水声,莫非有温泉?”镜师爷对李大辫子道。
“温泉,而且是活水,很深,不知道流到什么地方!那个替死鬼估计是掉进水里了……”李大辫子道。
朱五暗暗皱了皱眉头,李大辫子口中的替死鬼定是牛一刀,怪不得镜师爷会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来掘坟,原来是当替死鬼,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成为替死鬼,朱五不由得害怕起来。
除了朱五之外,其他人都满脸的兴奋,连李二愣子都不嚷嚷吃饭了。狗皮陈脚步轻盈的走在最前面,镜师爷紧随其后,只有朱五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面,心事重重。
狗皮陈打着火把在前面,一边小心翼翼的行走,一边观察是否有机关暗道,一路并无异常,墓道旁四处都是小动物的骨骼,看样子好像是鸡犬之类,一看就是陪葬之物,还有一些不值钱的破陶罐烂瓦片,想来也是用来陪葬的。
墓道不长,而且一路走得极为顺利,狗皮陈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样子,看上去反而有些滑稽可笑。可是,除了李二愣子和朱五之外,每个人的心里反倒增加了一丝说不出的担忧。
半柱香的功夫,火把的光线突然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狗皮陈立刻止住脚步,伸手向黑暗中摸了摸,什么也没有,墓道里是无尽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耳畔偶尔响起几声吱吱呀呀的响声,凄厉阴沉。狗皮陈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刺鼻子的气味钻入肺腑,让狗皮陈眉头一皱。他低声吩咐众人多点火把,四周逐渐亮了起来,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了墓室。火光亮起的一瞬间,狗皮陈的心脏突然猛地向上蹿了一下,差点儿从嗓子里跳出来。 这墓室相当奇怪,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两间房大小,其余的地方都被黑暗“包裹”着,而在这墓室的正中央,则吊着一个约两丈长一丈宽的棺椁。这棺椁离地两尺多高,楠木为材、金漆描边,一看便知是达官贵人所用之物。
狗皮陈显得有些激动,快步走到棺椁跟前,举着火把上下打量了一番。众人也都好奇的围拢了过来,狗皮陈把火把递给马庄园,俯下身把耳朵贴在棺椁上,轻轻叩了几下,棺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直起身来,一脸兴奋道:“金丝楠木的棺椁!”
马庄园激动的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棺椁,道:“这么大的金丝楠木棺椁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这方圆几百里,估计也只有老匪头有这个实力。”
“这东西很值钱么?”李二愣子围着棺椁转了一圈问道。
众人不知该怎么说,齐刷刷的目光看向镜师爷,镜师爷沉吟了片刻,道:“春秋战国时期天子王侯最讲究的是金缕玉衣躺在棺床上不用棺材,其他贵族王室则选用青铜棺材,普通的地主乡绅开始用楠木棺材,当时的楠木很多,所以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珍贵。到了唐代王公贵胄开始使用金丝楠木,据说当年柳宗元去世以后,他的家眷在柳州当地订购了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殓装着他的遗体千里迢迢地运回老家去安葬。等回到河东打开棺材重新殓装遗体的时候,却发现柳公的遗体一点儿也没有腐烂,面目仍栩栩如生,大家都十分惊讶。柳州棺材从此名满天下,达官贵人无不以拥有一口上好的柳州产的楠木棺材为荣,所以后世人说:生在扬州,死在柳州。宋代开始盛行使用金丝楠木做棺材,到了明代和清代朝廷特别昭告天下,金丝楠木不准许随便使用。嘉庆皇帝杀和绅时,和绅的罪状之一就是选用的楠木盖房子, 金丝楠木清代开始变得十分稀少,所以到现在成了万金难求的稀罕物,不是光有钱就能弄到的东西。”
镜师爷顿了一下,指了指眼前的这口金丝楠木棺椁,接着道:“这副棺材有些年头了,肯定是备下很多年了,但是油漆是新刷的,怪不得刚才进来的时候有股呛鼻子的味道。陈爷敲了几下,声音很闷,里面很沉,一定有不少东西!”
李二愣子闻听,立刻来了精神,马上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撬棍,走到棺椁的跟前,将撬棍的扁头塞进接缝处,做好了开棺的准备。
马庄园看了一眼巨大的棺椁,估计凭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打开,他扭脸冲着朱五一努嘴,朱五愣了一下,磨蹭着走了过去。
“我喊一二三,你们俩一块用劲!”马庄园道。
“一,二,三!”马庄园的喊声刚落,朱五和李二愣子一起将撬棍向下一压,只听“嘎吱”一声,这棺椁的盖子就被撬了起来。
李二愣子兴奋的就要抬手去掀棺盖,突然李大辫子一把拉住了他,阴声怪气的道:“一路上五爷最辛苦,好东西先让五爷挑!”
朱五此刻也莫名的兴奋起来,这么大的棺椁如果说只装了一个人,那简直太浪费了。闻听李大辫子的话,心中一暖,看来这群人里还是有好人的。朱五想着,伸手抓住棺盖的沿,用力向上,刚揭开一道缝隙,突然一股耀眼的光从棺椁里射了出来,一旁的李二愣子尖声叫道:“金子!”
李二愣子说着挣脱了李大辫子的手一个箭步窜到朱五身前,抓住棺沿,用力推开一条长缝,朱五被李二愣子撞得一个趔趄,好悬装在棺材角上。
一团金光闪烁,墓室里顿时亮了起来,李二愣子张着双手扑向棺材里,突然,一个惨白的东西从棺椁中伸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李二愣子。这东西的速度太快了,还没等李二愣子反应过来,就将他的身体缠了个结结实实!
“二愣子!”李大辫子大喝一声,抽出别在身后的弯刀,猛地扑了上去。
出人意料的是,那白色的东西并不坚韧,李大辫子一刀下去便劈成了两截。
“这什么破玩意儿,敢缠在你爷爷身上!”李二愣子叫骂着,把那东西摔在了地上,恶狠狠地跳上去踩了几脚。
“金佛!”李二愣子再次扑到棺椁边惊呼道。
第118章 楠木棺椁
朱五吞咽了一口吐沫,斜眼看了一眼李大辫子,心中总算明白,原来李大辫子并非心怀好意,刚才若是这棺材里有什么暗器,自己先上去挑宝贝,那必死无疑,这老头也把自己当成了替死鬼。
马庄园等人聚集到棺椁边,棺椁有两层,上面这层要小得多,只有一丈长,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个半人高矮的金佛,在火把的照射下,墓室里显得金碧辉煌。
“爹,咱们发财啦!”李二愣子指着金佛对李大辫子说道,可是再看李大辫子,他和马庄园等人个个脸上表情凝重,直勾勾的盯着棺椁。李二愣子这才注意到,两层棺椁间有半臂宽的缝隙,而这缝隙竟然是用白骨填满的!
狗皮陈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块骨片,仔细查看后,他的心一惊,竟然是人的后头骨,再去看棺椁里密密麻麻的头骨碎片,少说也要上千人的头骨。碎片上竟然有几个缺口,像是被什么利器伤过,又像是什么东西啃咬过。
“啊……”就在这时,李二愣子惨叫一声,他手中的撬棍被扔出了七八米远,直接滚入了黑暗当中,李大辫子举着火把冲了过去,只见李二愣子的嘴里伸出了一个惨白色的东西,像是一个舞动的触手一样向李大辫子抽去——李二愣子被那奇怪的东西寄生了!李大辫子大喝一声,灵巧地一闪身,紧接着一刀劈断了那惨白的触手。那东西竟然发出了一声悲鸣,“嗖”地缩回到李二愣子的嘴里。
狗皮陈凝望了一会儿,伸手从皮衣中摸出一把飞刀,嗖的一声,飞刀直奔李二愣子的咽喉,整套动作非常迅速,朱五离着狗皮陈很近,他瞪着眼睛看着狗皮陈一气呵成的动作,心中终于明白,狗皮陈的这件破衣服里面藏着的是无数把飞刀。
就在飞刀将要刺中李二愣子的一瞬间,只听啪的一声响,李大辫子头一摆,盘在头顶的辫子如钢鞭一般甩出,如光似电,牢牢的将狗皮陈的飞刀卷住。
狗皮陈一跺脚,大声呵斥道:“老李,二愣子已经被那怪物寄生了,再不动手,咱们都得死!”
李大辫子瞪着眼看着二愣子,这是他的亲儿子,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杀,作为一个父亲,李大辫子无法做到。可是,就在李大辫子犹豫的瞬间,一切都晚了。李二愣子突然哇的一声惨叫,双眼中竟然喷射出大量黑色的雾气来,只用了两秒钟就弥漫了整座墓室!
一切都被包裹在黑雾里,火把的光也被淹没。
“师爷……”马庄园喊了一嗓子,原本想把每个人都叫一遍,可是一喊出镜师爷的名字,马庄园突然呆住了,这才回过味来,进入墓室后,就没有见过镜师爷,他去哪了?
“马爷!”狗皮陈一边喊一边四处摸索,马庄园回过神来,答应一声,两个人抓在一块。
“呼延镜那个老东西好像跑了!”马庄园骂道。
狗皮陈这才反应过来,心中暗叫不好,骂道:“老杂毛……”话没说完,狗皮陈只觉得脚底下有个软软的东西慢慢缠住了他的腿,下意识一摸,光滑绵软,摸起来冰凉的,他妈呀一声,用力拍打,人跳起来,像是疯了一样翻滚、跑跳,用尽浑身力气想摆脱。
朱五一直站在棺椁边,黑雾弥漫的一秒钟,所有人中他是唯一一个高兴的。当黑暗降临,朱五什么也不顾,跳上棺椁,一把抱起金佛,然后又跳出了棺椁,黑暗中不辩方向,他只好靠着感觉背着金佛慢慢前行,暗自祈祷可以找到进来时的墓道。
朱五很快摸到了墓室的墙壁,然后顺着墙壁没走几步便找到了墓道,他心中一喜,刚钻进墓道,忽然觉得腿上爬上来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立刻想起了李二愣子口中吐出的那个惨白色的怪物,吓得妈呀一声飞奔起来,害怕归害怕,朱五却没有扔下金佛,相反他抓的更紧了,只是一边跑一边蹬腿,想把那白色怪物甩下去。可是,不挣扎还好,一挣扎那白色的怪物反倒缠得更紧了,迅速的爬上了朱五的身上,绕到他的腿上、肚子上和脖子上,朱五再想抓住金佛已经不行了,因为那怪物正试图钻进他的嘴里。朱五一把将它们扯烂,粘粘的液体弄了一手。
朱五用尽浑身力气爬到墓道尽头,却突然愣住了,头上如天井一般的盗洞空空当当的,下来的绳索不见了。朱五放下金佛,不相信的伸手摸了摸,的确什么也没有,绳索哪去了?朱五发呆的功夫,那白色怪物又爬上了他的脖子,朱五愤怒的抓住脖子上的白色怪物,死命的撕扯起来,那白色怪物软的像棉花,稍稍一碰便会破裂,一股恶臭刺鼻,一摊鼻涕一样的东西落在他的手上和身上。
尽管朱五竭尽全力去撕扯,可是身上的白色怪物却越来越多,多得已经将它完全缠住,而且缠得越来越紧,起初还能挣扎,到了后面,连手都无法伸展,那白色怪物越缠越紧,勒的朱五呼吸都困难,更要命的是那东西正在疯狂的用力撬开他的嘴巴,甚至试图钻进他的鼻子、耳朵以及眼睛。
朱五渐渐地挣扎不动了,双手被白色的怪物缠住,已经无力挣脱,他在脑海里想了一下俊梅,又看了一眼脚下的金佛,慢慢闭上了双眼。就在这时,朱五觉得屁股上挨了一脚,本就无力支撑的身体随之向前倒下,然后像个肉球一般滚落到墓道口下方的温泉之中,温热的泉水灌进他的鼻口,呛得他拼命浮上水面。说也奇怪,落水之后,那白色的怪物竟渐渐的散去,朱五本能的用力一挣扎,立刻觉得轻松了很多。温泉水很热,咕咚咕咚的冒着泡,水不太深,刚刚末过他的肚皮,他钻出水面刚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头顶一阵风声,似乎什么重物跌落了下来,他急忙扭转身体,嘭的一声水花四溅,朱五能感觉得出来,金佛掉了下来。
朱五正奇怪的时候,忽然水中浮出两个头,他瞪大眼睛凑过去辨认,一个是金佛,另一个竟是牛一刀。
第119章 地下河道
朱五啊的一声向后退了两步,道:“你是人是鬼?”
“滚犊子,赶快帮我扛着金佛!”牛一刀骂着将金佛塞到朱五手中。
朱五立刻接了过来,满脸惊喜,道:“你没死?”
“幸好这下面有水,不然早见阎王了!”
朱五忍不住一阵欢喜,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一边说着一边拍着金佛,忽然记起刚才似乎是有人将自己踹了下来,于是脸一沉,问道:“刚才是你把我踹下来的?”
牛一刀嘿嘿一笑,道:“要不是我,你就被那怪物寄生了!”
“你怎么会在墓道里?那白色的鬼东西没缠你?”
“不知道,可能是觉得我太瘦,没什么肉吃,所以也不骚扰我!”
“扯淡!”朱五道。
“先别说那些没用的,现在逃命要紧!”牛一刀说道。
朱五下意识的举头看了一眼头顶,有一缕微弱的光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遥远,他叹了口气道:“下来容易,想爬上去就难了!”
牛一刀似乎并不担心,他拍了一把朱五的肩膀,道:“不用担心,我已经看过了,这水是活的,顺着水流走,一定能出去!”
朱五凝眉盯着眼前的温泉水看了一会儿,果然水在慢慢的流动,举目去看,无尽的黑暗中似乎有一条狭长的河道,他猛的想起进来的时候在山顶曾望见七星河,莫非这温泉流入七星河?
牛一刀已经在前面,慢慢一点一点向前摸索着前行,朱五浑身立刻来了力气,扛着金佛跟在牛一刀身后。
地下河道弯弯曲曲,忽高忽低,高的地方水只到膝盖,矮的地方要游过去才行,两侧的石壁被河水打磨的异常光滑。两个人走了有两个时辰,却依然无法找到出口。
朱五扛着金佛,越走越慢,渐渐地有些体力不支,不得不叫住牛一刀,两个人找了个水浅的地方坐在石壁上休息。
“三爷,你确定顺着水流能走出去?”
“不知道,只能试试。”
“哎!”朱五长叹一声,伸手摸了摸肚皮,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朱五可怜巴巴的道:“弄不好要饿死在这儿了!”
“谁让你贪财呢?好悬当了替死鬼!”
朱五撇了一眼牛一刀,道:“你倒是不贪财?要不是命大,死的比我还早!”
牛一刀沉默不语,抬手摸了摸金佛,这金佛样子十分奇怪,像是一个人趴在地上,而头和脚却努力的翘了起来,背部和屁股、以及大腿连成一个光滑的弧形,从正面看,只能看见一张脸落在地上。
“这老匪头的墓太诡异了,棺材里不装死尸,埋了金佛不说,还埋了一堆头骨,尤其是那个白色的怪物,太可怕了!不知怎么钻进二愣子的嘴里了,起初还没什么事,后来突然从二愣子的嘴里钻了出来……”朱五说着,忍不住认真的摸了摸嘴,幸亏牛一刀来的及时,不然自己也就被那白色怪物寄生了。
“这里应该不仅仅是老匪头的墓地那么简单,我想这里或许藏着更大的秘密!”
“管他呢,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朱五道。
“应该快出去了!”牛一刀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河道,颇有信心的说道。
朱五见牛一刀不像是说笑的样子,立刻来了精神,问道:“你怎么知道快出去了?”
牛一刀伸手摸了摸河水,看了一眼朱五,道:“你没觉得水变凉了么?一定是快到外面了。”
朱五摸了摸河水,满脸惊喜,身上再次充满了力量,他扛起金佛,道:“走!”
朱五在前,牛一刀在后,两个人淌着河水又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光亮。
朱五高兴的连连尖叫,鼓足了力气向前狂奔。前面的洞口越来越小,到最后,朱五和牛一刀不得不匍匐着往前爬,而金佛只能夹在两人中间一点点往前挪动。牛一刀还好,因为身材瘦弱,没遇到什么麻烦。朱五就不同了,因为身材肥胖,很多时候都会被卡住,牛一刀不得不在后面用力推他,朱五爬到洞口的时候,衣服已经磨的全是破洞,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两个人爬出洞口,放眼张望,地下河道中的水流出后顺着山势继续向下,然后倾泻而出形成一道小瀑布注入一个巨大的峡谷,再往远处看,七星河就在峡谷的下方。显然,温泉水流入了这个大峡谷,然后又从大峡谷流入七星河。或许正因为温泉水的注入,才使得七星河的河道中央在寒冬腊月也不结冰。
远眺七星河,牛一刀终于找到了七星桥,这里离着陆村应该不远了。
朱五指着七星桥道:“三爷你看,七星桥对岸的那些房子,是不是南陆村?”
牛一刀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心底泛起一阵疑惑,七星桥的对面看上去的确是北陆村,这么说自己现在竟然身处南陆村,他不由得回头去看,身后是一片坟营地,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山头,像一个一个白色的小山丘,奇怪的是没有一座墓碑。
天气不错,没有风,可是湿漉漉的身体还是冻得直哆嗦。两个人找准七星桥的方向,急匆匆的下山钻进丛林。牛一刀心中惦记着九月,所以走得格外快。看太阳的方位,应该是刚过晌午,能赶回去的话,说不定救九月还有希望。
天近傍晚的时候,两个人终于踏上了七星桥,为了避人耳目,朱五爷忍着寒冷用自己的衣服将金佛包裹住。南陆村的主街上人很少,几乎很多店铺都敞着门,却不见招呼客人的伙计。
牛一刀和朱五正在纳闷的功夫,呼听一声炮响,牛一刀寻声望了一眼,长出了一口气,应该是翠红院的炮声,自己终于赶回来了!
翠红院的门前人山人海,胡同里都挤满了人,木笼囚女下注的时辰已到,柳树下围着木笼坐着一圈富商权贵,一个个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老鸨子。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个木笼,木笼上面的口敞开着。老鸨子笑呵呵的站到树下,蹲了一个万福后,道:“各位爷,按照咱陆村的老规矩,这姑娘的游街结束,接下来就要看各位谁愿意给姑娘赎身了。”
第120章 龙门赌局
老鸨子说完,将九月的庚贴递给居中而坐的一位长者,恭敬道:“陆老爷,老规矩,还是从您开始?”
人群立刻沸腾起来,这才知道原来南陆村的族长陆鹏程来了,这下有戏看了。陆家近年来极少参与木笼囚女的赌注,但是一旦陆家来人,则志在必得,更何况这次陆家族长亲自来赎人。
陆鹏程六十上下,一身藏青色的长袍,头戴虎皮帽,黑脸堂、颧骨凸出、眼窝深陷,表情极为严肃,犀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木笼中的九月身上。他随手翻了翻庚贴,然后交给身边的仆人,抬手举起一个手指,身后的奴才会意,立刻抬着一百个龙门锭放在木笼之中。老百姓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一个龙门锭至少一百两银子,一百个就是一万两银子,陆家一出手便是势在必得的架势。
在陆鹏程左右分别坐着六个富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在最南面的刘百万冲着身后一挥手,将两百个龙门锭放入木笼,有人敢跟陆家抢人本就不多见,何况这位刘百万乃是北陆村最大的富贾,一场争斗在所难免,人们不由得都定睛仔细打量囚笼中的姑娘。唇红齿白,杏眼樱口,算得上标致,但也并非出众,不知什么原因会让陆家和众富商钟情?
陆鹏程也不等其他人下注,举起一只手,握成拳头,仆人们会意,在木笼中加入四百个龙门锭,立刻将赌注抬高到五万两银子。
刘百万眉头一皱,怎肯轻易认输,立刻吩咐仆人将龙门锭加到一百。其他几个富商一咋舌纷纷摇头。
陆鹏程依然面无表情,低声和一旁的仆人耳语了几句,只见仆人仰头喊道:“我家老爷吩咐了,不管别人下注多少,他都愿意付两倍的筹码赎出这位姑娘!”
人群一片惊讶之色,没想到陆家竟有这么大的口气,再去看刘百万,毫不言声的将龙门锭已经加到两百。陆鹏程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命人将龙门锭装满了整个囚笼。
朱五拉了一把牛一刀的辫子,低声道:“三爷,这陆家忒有钱了,估计救九月姑娘没戏了!”
牛一刀咬着嘴唇早已经在想办法,看陆家这架势,就是搬座金山来也不一定能赢得过。他心里焦急,咬牙低声道:“实在不行就抢!”
朱五啊了一声,见牛一刀已经紧握着寒月秋刀,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再看看翠红院门前站着的十几个彪形大汉,他吞咽了一下口水,这是要玩命了。
忽然,牛一刀的目光扫过一张熟悉的脸,周掌柜,他心中马上有了主意,拉着朱五悄悄的挤了过去。
老鸨子瞠目结舌的看着一笼龙门锭,疑惑的眼神回望九月,她自己也有些困惑了,一笼龙门锭至少值10万两银子,这个小姑娘虽然眉清目秀,可怎么会值这么多钱?
刘百万知道再赌下去也无法赢得了陆家,于是起身笑道:“恭喜陆老爷子,这姑娘是你的了!不过,我想多问一句,这姑娘值这么些银子?”
陆鹏程依然是僵硬的表情,淡淡的答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刘百万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
老鸨子乐得嘴都合不拢,高声吩咐道:“将九月姑娘送回去,梳洗打扮,准备嫁人!”
“慢着!”老鸨子的话音刚落,牛一刀在人群后高声吼道,然后挤过人群来到老鸨子近前,先是嘿嘿一笑,道:“妈妈,还没完吧,我还没下注呢!”
老鸨子斜眼打量了一眼牛一刀,骨瘦如柴的身板,一身破烂不堪的行头,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她立刻就会叫人胖揍牛一刀一顿。
老鸨子没好气的答道:“怎么,这位爷也想下注?”
“当然!”牛一刀说完,冲着朱五招了招手,朱五抱着金佛来到九月对面的木笼前,将金佛放入木笼,然后揭开外面包裹的衣服,顿时金光四溢,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尖叫起来。陆鹏程呼的一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一脸差异,凝望这金佛,久久不能平静。
老鸨子也吓呆了,本以为牛一刀是来惹事的,没想到竟然抱着一尊金佛来赎人,她傻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周掌柜颤抖着双手挤过人群来到金佛近前,仔细打量金佛,又上下翻看了一遍,不住的点头道:“大黑天,大黑天,无价之宝啊!”
刘百万也忍不住凑了过去,仔细看后,对周掌柜道:“周掌柜,你认得此物?”
周掌柜有些激动,点头道:“这是大黑天,战神玛哈噶喇!”
刘百万不解,一脸茫然的看着周掌柜,陆鹏程身旁的一位富商一身满族服侍,听周掌柜说完,急走到金佛跟前,俯身跪倒,三跪九叩极为虔诚。人群中很多人也相继跪倒叩拜,刘百万不知所以,尴尬的站在一旁。
周掌柜解释道:“玛哈噶喇乃是观音之悲心的忿相化现。观音大士生起菩提心的一刹那,在阿弥陀佛面前发心立誓:“若我救度一切众生之心退转,我之头身当裂为千片!”在不断救度众生以后,大士见仍有无量众生在生死六道中受苦,故又继续以悲心救度。在一段时间后,他又再由净土中看下来,众生之数目仍然无量,他又再继续度生之事业。这样地重复数次、历经多劫以后,大士再一次观视,以为众生必已度尽了,但见六道中之众生仍然无量,似乎毫无减少之迹像。大士感到很灰心,显现出退心之情况,他的头及身体便马上应誓而裂成了千片。这时,他的上师阿弥陀佛马上现前,把他的身首碎片拾起,重合为千手十一面之相,更策励观音大士继续精进不懈。观音在这以后就想:“在末法期中,有什么方法可以令众生免于短寿、贫乏及昏乱而得成就呢?”此时,大士心间之“吽”字化生出玛哈噶喇,顿时大地震动,世上所有魔王皆生出惧畏的心,所以世间的恶魔都惧怕他!”
老鸨子听得一脸迷茫,她低低的声音对周掌柜道:“是真金的么?”
周掌柜不屑一顾的看了一眼老鸨子,耻笑道:“当然,此物价值连城,乃无价之宝,只怕你这小庙装不下这么大的神!”
第121章 千两金佛
老鸨子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正要发火,却见陆鹏程踱着方步来到牛一刀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质问道:“你从哪得到的金佛?”
牛一刀闻听,知道来者不善,陆家在陆村说一不二得罪不起,加上自己本就是戴罪出逃之身,要小心应对才是,于是齐牙一笑,道:“这是祖传的!”
“你可知道这金佛的来历?”
牛一刀摇了摇头,心道:刚从别人的坟里挖出来,上哪认得?
陆鹏程盯着牛一刀的眼睛看了半晌,目光犀利,咄咄逼人的气势令牛一刀窒息,牛一刀急忙躲开陆鹏程的目光扭头指着周掌柜道:“周掌柜认得!”
周掌柜冲陆鹏程拱了拱手,算是对陆家族长的尊重,继而说道:“此乃“玛哈噶喇”金佛,是蒙元帝国的战神,庇护过黄金家族征服世界。当年,成吉思汗的国师萨尔浒募集千两黄金亲自设计刻铸而成的,是保佑蒙古国运长久,军事胜利的战神。“玛哈噶喇”金佛对于蒙古人意义重大,黄金家族依仗着这尊“玛哈噶喇”金佛,征服了天下,统治了全国,建立了名扬四海、威慑天下的大元帝国。传说谁能得到这尊“玛哈噶喇”,谁就能得到天下。后来元世祖忽必烈在征战中,因金佛不便携带而将其供奉于五台山,不想从此遗失,大元帝国从此国运颓败,最后黄金家族后人被赶回草原。明朝末年,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成为东北汗王,因女真部落世代受蒙古人欺压,他十分期待统一蒙古,而统一蒙古的重要手段就是要得到蒙古人的心,得到蒙古人的心,就必然得到这尊传奇金佛“玛哈噶喇”。努尔哈赤派出一队秘密人马深入草原,查找金佛,他认为玛哈噶喇的丢失不可能是外人所为,一定是和黄金家族敌对的蒙古人所为。这只秘密部队,深入蒙古草原十年,终于在蒙古的察哈尔部找到,于是努尔哈赤通过联姻的办法收拢了察哈尔部,并得到金佛。察哈尔部秘密派迎亲的队伍带着金佛作为聘礼迎娶努尔哈赤的和硕公主。大喇嘛摩尔根喇嘛亲自护送,他牵引着白色的骆驼驮着金佛千里迢迢来到距离盛京城西不太远的地方,白骆驼突然口吐白沫,卧倒不起,安然死去。摩尔根喇嘛又惊又喜,对着金佛“玛哈噶喇”叩拜不起,将此地认作佛门圣地。
盛京皇宫中准备迎接“玛哈噶喇”金佛的努尔哈赤听闻,同样激动不已,带着满朝文武官员,走出盛京城西郊承德县附近的攘外门,又西行约二里多地,才来到白色骆驼归西之地。努尔哈赤认为,这是“玛哈噶喇”金佛神灵显现,择地而居正是吉祥天兆。于是下令择日吉时,卜地建庙,供奉金佛。“玛哈噶喇”没有辜负努尔哈赤对它的期望,金佛到达盛京的这一年,满清铁骑横扫蒙古,似乎真显示了战神的神奇能力。一步一步,努尔哈赤成为了大清帝国的实际建立者和开国皇帝。传说,努尔哈赤为了永保大清江山,临死之时命人将金佛陪葬,从此这尊金佛再次消失。”
陆鹏程扫了一眼周掌柜,道:“没看出来,这陆村小镇真的卧虎藏龙!此物价值连城,用它来赎一个妓女……”陆鹏程虽然话没说完,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其中意味,众人的目光盯在牛一刀的身上,牛一刀莞尔一笑,道:“陆老爷子不是说了么,春宵一刻值千金!”
陆鹏程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无奈中含着几分狰狞,他转身吩咐家人道:“走!”
“慢着!”翠红院门口出来一声娇嫩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看,九月一身红袄打扮的跟个新娘子一样在两个老妈子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陆鹏程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九月,不知九月为何喊住自己。
九月冲着牛一刀轻轻一笑,令牛一刀一下子楞住了,九月似乎很轻松,看不出一丝的悲伤。
“陆老爷,请留步,九月愿意嫁入陆家!”
“啊?”朱五和牛一刀同时一阵惊呼,围观的百姓像是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不少人对九月指指点点,九月视而不见。
陆鹏程也是一愣,他抿了一下嘴唇,盯着九月端详了半晌,鹰一样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心一般,令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胆寒。
牛一刀忍不住上去拉了一把九月,低低的声音道:“九月,你这是干什么?”
“是啊,你知不知道我和三爷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朱五在一旁补充道。
九月一脸委屈,含着泪看着牛一刀和朱五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牛一刀急得一跺脚,道:“奶奶现在就在陆村,要不让她来!”
“不!”九月忍不住终于哭了出来,哽咽了半晌,道:“一言难尽,一会儿再和你说!”
九月擦了擦泪水,目光里带着期许盯着陆鹏程。
陆鹏程犹豫了片刻,指了指牛一刀,道:“现在你是他的人,只要他愿意……”
“我不愿意!”牛一刀立刻吼道。
陆鹏程撇了撇嘴,扭身就要走,九月上前一把抓住陆鹏程的衣袖,祈求道:“陆老爷,你等等,容我和他商量商量!”
陆鹏程不置可否,望了一眼金佛,扭头坐回了太师椅。
九月拉着牛一刀和朱五走到僻静之处,眼含热泪道:“三哥,我有我的苦衷,我必须嫁到陆家!”
“你不说明白,我不会同意!”牛一刀犯起了倔,不依不饶的答道。
朱五蹲在一旁,嘻哈道:“三爷,我看你别拗了,九月姑娘早晚是要嫁人的,正好遇到了这么个有钱有势的主,嫁了也好,你说是吧?”
九月闻听,气的放声大哭,边哭边嚷道:“胡说,胡说……”
牛一刀举头看看天,太阳已经落山,风渐渐大了起来,一会儿天就黑了,他急忙劝道:“九月,先别哭了,有什么难处说来听听,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九月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掏出一页纸,递给牛一刀,纸上落着端庄的四个字:龙轩已死。
第122章 明媒正娶
九月道:“你们走后不久,姐姐从宫里回来了,紧跟着龙轩也回来了。老佛爷没有食言,放了他们。可是,当天晚上他们就吵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连招呼也没打就走了,龙轩也追了出去。我在姐姐的书桌上看到的这页纸,觉得十分奇怪。没多久,龙轩回来了,告诉我,没找到姐姐,我一下子急了,于是跟着龙轩一块出来寻找,一路找,一路打听,就来到了这里,南陆村是龙轩的家,当年就是在这里姐姐被卖进陆家,和陆龙轩成亲,后来陆龙轩可怜姐姐身世,偷偷将她放了,姐姐走后,陆龙轩相思甚苦,又担心姐姐遭恶人算计,所以也逃了出来,进京寻找姐姐,知道姐姐进宫后,他跪求老佛爷,自愿净身入宫为奴,换姐姐平安出宫!”
九月说得粗略,可是牛一刀和朱五都听得出来,这陆龙轩对六月真是一往情深,这样的两个人十年未见,怎么会一见面就吵架?
“到了陆村后,龙轩说姐姐一定是进了南陆村,而他不敢回去,当时身上没有钱了,就带着我去当铺当东西,这个时候,我才觉察到陆龙轩似乎有问题,一路上他从未表现出对我姐姐安危的关心,只是急于找到姐姐本人,而且似乎已经猜到姐姐要来陆村。我有些怀疑,于是趁着龙轩进当铺的机会,找人打听了一下,一问吓了我一跳,陆村的很多人都说,陆龙轩十年前就死了,最近南陆家正在准备给死去的陆龙轩配阴婚!我这才明白原来眼前的这个龙轩是假的,怪不得姐姐留下一句龙轩已死的字条便走了!可是,等我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假龙轩将我卖到了翠红院。呆在翠红院的这几天我想过了,即便是死,我也要找到姐姐,你们知道南陆村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进去的,所以只有嫁到陆家,才有机会进入南陆村。我要找我姐姐,或许她也正等着我救她呢!”
“配阴婚?”牛一刀打了个冷颤,这才明白为什么陆家愿意花那么多钱为九月赎身。
“阴婚就是为死去的人娶媳妇或者找丈夫。有的人在定婚后,未等迎娶过门就因故死亡。老人们认为,如果不替他们完婚,他们的鬼魂就会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为他们举行一个阴婚仪式,最后将他们埋在一起,成为夫妻,并骨合葬,免得男、女两家的茔地里出现孤坟。陆家十年前赎回六月,嫁给陆龙轩,后来陆龙轩可怜六月,将她放走。从此陆龙轩独身而亡,陆家于是决定为其配阴婚,因为九月和六月长得极为相似,所以陆家才愿意花大价钱买回九月。”朱五在一旁分析道。
九月点了点头,道:“或许是这样的,不论如何,我一定要进入陆家,姐姐一定是去找陆龙轩了!”
“真的陆龙轩不是死了呢?”牛一刀不解道。
“不知道,陆龙轩或许就是因为姐姐而死的……”九月道。
牛一刀陷入了沉默,他想起王八耻交给自己的笔记和那块头骨,假龙轩不惜净身入宫十年,甘为人踏,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块头骨会不会就是真龙轩的?
“好吧,我不会看着你死的,我会和你一起去陆家!”牛一刀决绝的说道,口气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九月惊讶的看着牛一刀,目光中充满感激,今日之前,她一直认为牛一刀就是个花花公子,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可是,现在,她却看到了不一样的牛一刀,有勇气、有担当,九月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
牛一刀带着九月回到陆鹏程跟前,道:“我愿意放弃,不过有个条件!”
“说!”陆鹏程简单干脆。
“明日陆家要明媒正娶,今晚九月跟我回家!”
陆鹏程沉吟了片刻,道:“如果你们跑了呢?”
“你可以派人看着我们!”牛一刀早已经猜到陆鹏程会有这个担心,不假思索的答道。
陆鹏程缓缓起身,道:“好,按你说的办!”
老鸨子派人收了陆家的银子,将九月交给了牛一刀。朱五重新将金佛包好,跟在牛一刀和九月的后面走回刘三饼的老宅。陆鹏程带着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到了刘家老宅后,分成几拨人将所有出入的门看好,陆鹏程带着一个仆人寸步不离的跟着牛一刀。
刘三饼欢欢喜喜的将众人迎了进去,下午翠红院门前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牛一刀手里的金佛让他口水流了一地,加上大财主陆鹏程的到来,更是让他满心欢喜。
牛一刀先是去看望了一下奶奶,老太太陈氏的病好多了,但还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牛一刀简单的将几天来的事情告诉了哥哥牛千刀,听得牛千刀心惊胆战,浑身冒冷汗。
晚饭之后,陆鹏程跟随着牛一刀回屋,牛一刀一言不发,心中暗自琢磨,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能跟着九月一起进入陆家,据说几百年来,只有三种人被允许进入陆家,一个是嫁入牛家的女人,第二是郎中,第三是巫师,其他任何人是不允许进入陆家的。当然,也有不请自来的,那是需要真本事,能活着闯进陆家。
陆鹏程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双眼紧闭着。牛一刀仰面躺在炕上,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尽管心里有事,可还是忍不住强烈的困意,一会儿功夫,他便鼾声如雷。
夜半十分,牛一刀隐隐的觉得有人坐在了炕边,并且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他以为是在做梦,眯着眼睛瞄了一眼,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大跳,立刻清醒了过来,急忙将手抽了回来。只见陆鹏程端坐在床边,眉头紧锁。
“你……你要干什么?”牛一刀问道,心还在怦怦乱跳。
“没什么,自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的气色不正常,刚才摸了你的脉,印证了我的猜测,你中过毒?”
牛一刀不知道陆鹏程是什么意思,莞尔一笑,道:“中过,不过没几天就好了!”
第123章 半夜谈佛
“不对吧!我虽然粗通医理,但还是能摸出来的,你的毒并没有解,只是被一股寒气压制住了而已,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脖颈的那块玉应该是块血玉,玉中之血应该是长白山地蛇之血!”陆鹏程信心满满的说道,
牛一刀用惊愕的眼神看着陆鹏程,这个一脸杀气的老头,竟能一眼认出血玉。
“京城凌迟世家的牛青山是你什么人?”陆鹏程平淡的口气说道,可是在牛一刀听来却是一阵心慌,自打到了破军山,怎么这么多人认得爷爷牛青山?
牛一刀不置可否,愣愣的看着陆鹏程。
“你不用害怕,我知道牛家被流放宁古塔,也知道牛家半路逃脱了,要不是这大雪,官府早来捉你们了。”
“你认得我爷爷?”牛一刀轻声问道。
陆鹏程也没有回答,起身在黑暗的房间中慢慢踱步。
过了一会儿,陆鹏程突然问道:“那金佛是从哪里来的?”
牛一刀被问得一愣,咽了口吐沫,嘴硬道:“不是告诉你了么,祖传的!”
“你不说,我也不会逼你,不过,你要知道,这里是破军山脚下,今日你在陆村拿出金佛,这个消息想必此时已经有人告诉破军山的土匪了,到不了明天中午,他们就会来抢,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陆鹏程道。
牛一刀经陆鹏程一提醒,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本来破军山的土匪就在找牛家报仇,现在听闻陆村出现金佛,必然来夺,两下见面,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牛家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牛一刀想想就觉得脖颈冒凉气,一股寒意直逼心头,令他心慌意乱,可是牛一刀嘴上却依然不服软,笑道:“等他们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走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走?往哪走?如果只有你和那胖子倒是有可能,但是你别忘了,还有个倒在床上的老太太,一旦离开陆村,老太太必死无疑!”陆鹏程早已将牛家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牛一刀一时语塞,没了声音,愣愣的坐在床上,如陆鹏程所言,岂不是大祸临头?
陆鹏程老谋深算,早已看出牛一刀在强装镇静,沉默了一会儿道:“这陆村只有我能救你,所以不必再隐瞒,告诉我金佛从哪里得到的?”
牛一刀思忖了片刻,眼下也只有依靠陆家了,可是陆鹏程为什么这么关心金佛的来历。
“陆老爷子,为什么你这么关心金佛?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是我陆家的金佛!”
“啊?”牛一刀一惊,继而一笑,心道:原来陆家老爷子也是个贪财的人,见金佛价值连城便打了主意,牛一刀道:“陆老爷,我看陆家家财万贯,也不像缺钱的样子,为何也惦记我那金佛?”
陆鹏程“哼”了一声,道:“去把金佛拿来!”
牛一刀看不清陆鹏程的脸,但是他猜想一定很吓人,这语气里充满了愤怒。金佛一直在朱五手里,朱五寸步不离的带着,此刻朱五正抱着金佛熟睡。牛一刀叫醒朱五,抱着金佛来见陆鹏程。朱五打着哈欠,一脸的不愿意,边走边嘟囔着。
朱五点亮灯,然后将金佛摆在茶桌上一脸不屑的看着陆鹏程,心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叫他声,他能答应啊?朱五爷在一旁像是念佛一般念叨着:“大半夜不睡觉,看什么佛,还能看出花来啊?”
陆鹏程不理会两个人,双手抱起金佛放在了床上,自己爬上床,把金佛当做枕头躺了下来,开始牛一刀和朱五爷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老头惦记金佛惦记的魔杖了吧,竟然想枕着金佛睡觉?可是,仔细一看,两个人又吓了一跳,朱五爷惊得目瞪口呆,望了一眼牛一刀,道:“这……这么神奇?”
牛一刀显然比朱五更加震惊,他想到的更多。
陆鹏程头枕着金佛,后脑勺和金佛的佛身竟然贴合的严丝合缝。
陆鹏程从床上下来,将金佛恭恭敬敬的摆在茶桌上,扭头对牛一刀和朱五道:“陆家祖训,每一个陆家族长的男儿出生后都必须枕着金佛睡,直到一岁。”
“你们家真有钱,睡头都枕金佛……”朱五咋舌道。
陆鹏程看着发愣的牛一刀,道:“你想什么呢?”
牛一刀啊了一声,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只是奇怪为什么陆家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祖训。”
“现在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得到这金佛的了吧!”
牛一刀叹了口气,道:“我是为了弄钱给九月赎身,才铤而走险跟着一个老乞丐去盗破军山老匪头的墓,恰好遇上了朱五,金佛是他从老匪头的墓里背出来的!”
陆鹏程听完,沉默了很久,牛一刀能看得出来,陆鹏程心事沉重。
“陆老爷,该说的我都说了,这金佛是你陆家的,为何会在老匪头的棺椁中?”牛一刀问道。
“十年前,陆家丢失了金佛,我一直怀疑是老匪头干的,可是又没有任何证据,没想到真的是他!”陆鹏程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答道。
突然,陆鹏程似乎想到了什么,站在牛一刀的面前,道:“老匪头真的死了?”
牛一刀扭头去看朱五,朱五吧嗒着嘴,道:“不知道,棺椁起开后没看到尸骨,只有金佛和一堆人骨头,还有……还有白色的怪物,钻进人的肚子之后会寄生,然后再利用被寄生的人去攻击其他人。李二愣子就被寄生了,狗皮陈差点杀了他!”
“白色怪物?长什么样子?”陆鹏程问道。
“没太看清,软绵绵的,摸起来很凉,抓碎了以后黏黏的,十分恶心。那下面很多很多!”朱五爷描述道。
“那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牛一刀,道:“镜师爷带着我们找到老匪头的墓洞,那墓洞的开启方法很特别,似乎是靠某种机关消息控制的,当机关上的重量恰到好处的时候,即会触发机关。镜师爷利用我的体重触发机关后,我掉到墓洞下面的温泉水里,我发现水不深,而且水在动,我就猜到那温泉水一定是流入七星河,顺着温泉水的地下河道,一定能走出去。我也明白了,他们骗我去是为了让我当替死鬼,朱五肯定是下一个替死鬼,所以我用刀顺着井壁爬了上去,亲眼看见镜师爷毁掉了李大辫子留下的绳索。我悄悄的跟在他后面,也进了墓室。镜师爷进入墓室后便消失在黑雾中,我担心朱五,所以没跟着他。”
第124章 陆村迷局
“那白色的怪物没有攻击你?”陆鹏程问道。
牛一刀点点头,道:“没有。我发现那怪物很怕温泉水,或许因为我从温泉水中爬上来的缘故,那怪物离我很远便绕开了。”
朱五一拍大腿,道:“怪不得呢。那些他妈的怪物差一点就爬进我的嘴里了,幸亏三爷一脚给我踹进水里,否则我也得和李二愣子一样,被寄生了!”
“万物相生相克,九步之内必有解!不过你是命大,否则谁会知道那温泉水是白色怪物的克星?”陆鹏程感慨道。
“不过,那墓室很奇怪,棺椁里没有尸体,却装着金佛和那白色的怪物。还有那团黑雾相当诡异,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黑暗中隐藏了什么,从镜师爷和马庄园他们的行为来看,黑雾当中应该包裹着更大的秘密。”
陆鹏程没有理会牛一刀,沉思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你入局了,连我也入局了!”
“局?什么局?”牛一刀追问道
“陆村就要不得安宁了!”陆鹏程一脸沮丧的说道,双目凝视着油灯,沉思了片刻,道:“你们跟着我回陆家吧,这里一刻也不能呆了!”
牛一刀一惊,没想到陆鹏程竟然主动邀请自己去陆村,正中他的下怀。牛一刀压制着心中的喜悦,一脸平静的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去陆村?”
“留在这儿,你们一个也活不了。破军山的土匪不会放过你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金佛要还给陆家。”
“哼!说了半天还是为了金佛!”朱五一把搂过来金佛嘟囔道。
“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那个局是怎么回事?”牛一刀道。
“牛家自从踏入陆村,就已经有人给你们布了局……”陆鹏程说了半截话,突然眉梢一挑,耳根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他瞪大眼睛侧耳倾听,神情专注。
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也被陆鹏程的举动所感染,竖起了耳朵。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朱五终于耐不住,叹道:“哎!我说你这老头怎么一惊一乍的,吓得我一头汗!”
牛一刀瞪了一眼朱五,低声道:“别乱说话!”
朱五一撅嘴,一脸不屑的搂着金佛上了床,自言自语道:“还是你好啊,泰山压顶也岿然不动!”
陆鹏程知道朱五指桑骂槐,并不介意,接着道:“从牛家走进陆村开始,就有人布下了局,一步一步牵着你们。”
“什么意思?”牛一刀问道。
“现在来看,有人逼着我带你们回陆家,否则牛家将死无葬身之地。同时也有人逼着你们到陆家,因为无论是老太太,还是你牛一刀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九月白白去送死,对么?”
牛一刀没有想到,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早已被陆鹏程所洞察,脸上微微一红。可是,他却不明白,陆鹏程所说的有人逼着陆家必须收留牛家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牛一刀发问,陆鹏程继续说道:“这一切其实都在九月的身上。我买,你也买!你为了买九月而甘冒生命危险去挖老匪头的墓。我为了买九月不惜重金。有人在九月的身上做得一篇好文章啊!”
牛一刀似乎听出了一些玄外之音,可是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九月先你们一步被骗到陆村,卖给了翠红院。等你们到了陆村,他们已经谋划好如何一步一步引诱你入瓮,老匪头蹲在当铺门前等的就是你,其实你并不是替死鬼,老匪头没有要杀你的意思,否则他不会让你掉入温泉水。老匪头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你带走金佛,为了保险,他还找来了一个既贪财又有力气的帮手。”陆鹏程指了指朱五,道:“你可以想想到了陆村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可能并不是巧合可以解释的。”
“不。九月被卖到翠红院不是老匪头告诉我的。”牛一刀否定道。
“应该是欣悦当铺的周老板告诉你的,对么?”陆鹏程反问道。
“呃……”牛一刀没想到陆鹏程一下子便猜中了,六月留下的字条还在他身上呢。
“这个欣悦当铺也只开了一个月,而且据说什么也没收过。它本身就十分可疑。另外,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认得这尊金佛的人并不多,能说出它的来龙去脉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这个周掌柜到底什么开头还不得而知。”陆鹏程道。
牛一刀静下心来,仔细回想,欣悦当铺是刘三饼带他去的,正是在欣悦当铺外,他结识了老乞丐,正因为要救九月自己才跟随老乞丐去盗墓,那个诡异的墓地,现在想想依然可怕,可是,就那么容易的逃了出来,还带着金佛,这尊金佛足以赎出九月。牛一刀看了看陆鹏程,他隐约觉得陆家可能埋藏着更大的秘密。金佛一露面,立刻就会引起陆家的注意,毕竟这是陆家的祖传之物,虽然陆鹏程一直表现的极为淡定,但是他的内心一定强烈的希望拿回金佛。陆家和老匪头或许存在着什么恩怨,自己无意间闯了进来。想到这里,牛一刀坦然一笑,道:“陆老爷,我觉得你想多了,牛家无权无势,谁会费尽心思来引我入局?我又能干什么?”
正说着,忽然外面一阵砸门声,震耳欲聋,过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人去开门。
陆鹏程悠悠的道:“怕是出事了!”
不一会儿,陆家的一个奴才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低声附耳对陆鹏程说了几句,便退下了。陆鹏程沉吟了半晌,呀的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我明白了。”
“怎么了?”牛一刀急问道。
“刘百万死了!”
“啊?”朱五呼的一声坐了起来,道:“怎么死的?”
“刚才刘百万家的奴才来报丧,这刘家老宅的主人刘三饼是刘百万的亲侄子!听说刘百万死的极惨,脑浆迸裂,头骨尽碎,后脑的脑骨被人取走!”
朱五一咋舌,一脸惊恐的看着牛一刀,牛一刀的心中立刻闪过无数猜想,他看了一眼陆鹏程,这个人城府极深,如果说谁最有可能杀害刘百万,答案不言而明,陆家。刘百万很可能因为龙门赌局而得罪陆家,遭到陆家报复。牛一刀突然觉得陆鹏程说服自己带着一家老小去南陆村是不是另有阴谋,会不会为了这尊金佛而杀人灭口?
第125章 逃亡陆家
“陆老爷,怎么能证明刘百万不是陆家杀的?”牛一刀质问道。
陆鹏程一愣,然后一脸不屑,道:“几百年来,没有人敢在龙门赌局中与陆家叫板,刘百万是唯一一个。但是我知道,此事应该不是他的本意,他应该是受人指使或者受人胁迫不得已而为之。我陆家在陆村几百年,从不会滥杀无辜,更何况,钱对于陆家来说只是粪土!”
陆鹏程一番话铿锵有力,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让朱五羡慕不已。
牛一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心中清楚,除了九月,其实陆家更想要回金佛,如果陆鹏程要杀人灭口,那么牛家一个也逃不掉。
“陆老爷,你认识六月么?”牛一刀突然问道。
陆鹏程的脸色一变,沉吟了半晌,道:“认识,十年前,在翠红院门前,我将她赎身嫁给了小儿龙轩,后来新婚之夜,她跑了。”
陆鹏程说得极为简单,显然他隐瞒了很多事。牛一刀冷笑了一声,道:“陆老爷,据我所知,没有人能够进入南陆家,更别说逃出来。”
“不。进入南陆家并不是很难,当然对于普通人而言,难于登天。六月是龙轩放走的。”
“后来呢?”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
“后来,龙轩逃出了陆村,进京寻找六月,甘愿净身进宫为奴。”牛一刀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陆鹏程。
陆鹏程一脸惊愕,道:“怎么可能?龙轩十年前就死了!”
牛一刀一惊,朱五更是一百个不相信,道:“满京城都知道,陆龙轩为了六月姑娘,心甘情愿净身入宫,只为了老佛爷一个承诺,有朝一日当六月和他一同出宫。皇上和老佛爷相继离世后,六月和陆龙轩一起离开了皇宫。听九月说他们早已经到了陆村。”
陆鹏程摇了摇头,道:“不可能,龙轩十年前就死了……”他突然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你们所说的龙轩一定是假的。”
牛一刀和朱五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想起了六月留下的那四个字:龙轩已死。或许龙轩真的死了,那么那个在老佛爷床前当了十年脚踏的龙轩又是谁?按理说他不认识六月,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净身,隐忍十载春秋,趴在地上为奴,若是老佛爷不遵守承诺呢?他为了什么?
陆家的奴才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悄悄在陆鹏程耳边低语了几句,陆鹏程的脸色一边,火光中苍白如纸的脸上写满恐惧。
“现在必须走,再不走来不及了!”陆鹏程焦急的说道。
“出了什么事?”牛一刀追问道,心想:在陆村,还有什么事能让陆家如此害怕?
“翠红院的老鸨子死了,欣悦当铺的周掌柜也死了,死法和刘百万一样,被人取走了后脑……”陆鹏程答道。
牛一刀犹豫了半晌,一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倒要看看陆家藏着什么秘密。牛一刀将大哥牛千刀叫了起来,说明了去陆家的原因,牛千刀也跟着紧张起来。一家人本就没什么东西,很快就收拾妥当。可是,想跟刘三饼打招呼辞别,却发现找不到刘三饼人了。没有办法,牛一刀只好将五十两银子包好放在了刘三饼的卧房里。
走出刘三饼屋子的一瞬间,牛一刀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屋里有一股特殊的味道,他提着鼻子闻了闻,血!血腥味!
牛一刀仗着胆子重新走回刘三饼的卧房,顺着血腥味来到床榻旁,味道是从床下面传来的。牛一刀深吸了一口气,掀掉被褥,揭开床板。
“啊!”牛一刀吓得惊呼起来,牛千刀、朱五以及陆鹏程听到动静一起跑了过来。
牛一刀靠着床头的帷幔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浓重的血腥味布满房间。
“怎么了,老三?”牛千刀率先冲了过去,即便他阅历丰富,杀人无数,见过各种各样的死尸,可眼前的一幕依然让他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
刘三饼侧躺在床底,身体蜷缩着,头上前额部分没什么特别,而后脑勺部分已经不见了,鲜血汩汩,脑浆四溢。一具只有半个头的死尸藏在床底,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双目睁着,就是刘三饼确凿无疑,从刘三饼临死前的表情和四周的情况来看,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死去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陆鹏程脸色铁青,道:“他们来的好快,赶快走。”说着冲手下的一个奴才耳语了两句,奴才点点头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不多时,嗖的一声,一颗红色的烟花钻上黑暗的夜空,绽放出缤纷的色彩。牛一刀知道,陆鹏程这是在给南陆村的人信号,看陆鹏程的紧张程度,或许真的遇上了大麻烦。
寒风刺骨,夜深人静。牛家一家老小随着陆鹏程踏上七星河桥,陆鹏程回望北陆村,那如漆似墨的夜色中,不知将有多少人魂归故里。
一场杀戮开始,一场危机也悄然而至。
牛家人跟在陆鹏程身后,跨过七星河桥,翻山越岭,又走了一个时辰,才隐隐的望见灯火。
一路上牛一刀特别留意了一下,陆家人分散在四周,将牛家人围在当中,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跟着陆鹏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张望,只有朱五半路提出要撒尿,还被陆鹏程训斥了一通,朱五只好忍着。路上没有什么特别,全是山路,唯一奇怪的是路两边全是坟墓,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从山顶到山脚,错落有致的散落在路的两边,更奇怪的是这些坟墓没有一座墓碑。
南陆家坐落在一处山谷中,两边的山峰融入黑色的夜幕中,看不清有多高。从灯火的分布能看得出来,这条山谷由南到北的走向,陆家人沿着山脚居住,然后不断向山上蔓延,粗略的看上去至少也得有上千户人家,没想到这么晚了,竟然都没有睡,或许跟陆鹏程之前发出的烟火有关,陆家人如临大敌。跨入山谷,已经能看见不远处无数火把晃动,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背手站在最前面。
第126章 通灵老猫
见陆鹏程走过来,中年男子迎了几步,两个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中年男子显然地位没有陆鹏程高,他连连点头,时不时的看一眼牛家人,最后陆鹏程带着他来到牛千刀和牛一刀身前,介绍道:“这是我的管家,陆修川,我有事要再去一趟北陆村,你们跟着他到我家,修川颇通医术,让他先给老太太看病,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陆鹏程也不等牛千刀兄弟答话,扭脸看了看朱五,对陆修川道:“金佛放回祠堂!”
陆修川一一答应,然后众人目送陆鹏程离开后,跟着陆修川进了村子。牛一刀这才发现,陆修川身后的暗影里站着数不清的家丁,一个个虎背熊腰,目露凶光,显然对牛家人的到来并不欢迎。
牛千刀和陆修川并肩走在最前面,牛一刀背着奶奶跟在后面。
牛千刀率先客气道:“深夜叨扰,罪过罪过!”
陆修川似乎没听见牛千刀的话一般只顾低头向前走。牛千刀觉得十分尴尬,已经想好的客套话堵在嘴边又不得不生生咽了回去,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收拾妥当,住下来的时候已经五更天了。牛一刀和朱五被安排到一处下人住的跨院,两间厢房坐东向西。进门是客厅,一副草书“落微堂”挂在厅中央,字苍劲有力,磅礴大气,十分醒目。牛一刀看着这幅字,眼前一亮,这字里面竟然有几分牛家凌迟刀法的痕迹。他呆呆的凝望着这幅字,那么的熟悉,这是谁写的?
客厅东面是一间卧室,简单干净。牛一刀和朱五挤在一张石板床上,蜷缩着身子,困意浓重,屋外时而传来一声夜猫的啼叫,像是催眠曲一样,不多时两人便鼾声如雷。
牛一刀爬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客厅的方桌上摆着饭菜,还冒着热气。朱五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依然像死猪一般酣睡着。牛一刀吃了点东西后走出了屋子。阳光温暖,一丝风也没有。
院子不大,青石板铺地,草坯堆墙,西面院墙上一扇月亮门通往大院。
院子当中一口汲水井,井旁是一棵桃花树,树叉上趴着一只通体漆黑的老猫,正眯着眼睛盯着牛一刀,时不时的发出“喵喵”的叫声。牛一刀扮鬼脸唬了一下老黑猫,它嗖的一下跳上院墙,回头冲着牛一刀又叫了几声后跳了出去。牛一刀惦记着奶奶,急步穿过月亮门来寻大哥和奶奶。
陈氏和寒月住在西跨院,此刻,老管家陆修川正在给陈氏搭脉。寒月和牛千刀站在陆修川身后,大气也不敢喘。
过了一会儿,陆修川慢慢起身,从药箱中摸出一块红布,慢慢展开红布,里面密密麻麻的放着细如纤丝的银针,长短不一。
陆修川从里面抽出一根银针,先是在陈氏的涌泉穴扎入,紧接着分别在檀中、华盖、梁门等处落针,不一会儿的功夫,陈氏周身落满了银针。
陆修川下完针,已经满头大汗,寒月急忙递过去热毛巾,陆修川接在手中,一边擦脸,一边道:“老太太悲伤过度,导致心脉无力,加上一路流放,体内寒气过剩,营养不良,能活下来真是奇迹。这针扎下去,不用一个时辰便会出汗,不用管,让老太太把汗出透,千万不要喝水,也不要吃东西,直到老太太不再出汗为止,再把银针拔下来。身上的寒气也就都出来了。村外的七星河中有一种鱼,叫瑶鱼,体大如扇,头很小,嘴尖牙利,雌鱼现在正是产子的时候,破冰之后抓上来用七星河的水熬汤给老太太喝,瑶鱼的鱼籽补气最好,气壮则心脉强,不用三日,便可好转,再慢慢将养便可康复。北陆村郎中的药治标不治本,不过也幸得他的这几副药,否则老太太活不到今天。”
陆修川交待完,收拾好药箱,转身离开。牛千刀兄妹三人欢欣鼓舞,奶奶要是醒了那就太好了,这一家人终于又有了主心骨。寒月和牛一刀留在家里,牛千刀带着朱五去捞鱼。
寒月和牛一刀两个人一下午连口气也没顾得上喘,寒月不停的给老太太擦汗,牛一刀则不停的洗毛巾,给老太太换衣服,直到傍晚,老太太才不出汗了。牛一刀小心翼翼的将银针一一取下,重新包好。牛千刀和朱五收获也颇为丰富,抓了一桶半尺长的瑶鱼,一个个都肥着肚子活蹦乱跳。朱五亲自下厨,熬了鱼汤,寒月给老太太喂下,掌灯的时候,陈氏咳嗽连连,陆修川看过后,满意的点点头,告诉牛千刀兄妹,老太太可能会好得更快。
朱五抚摸着冻得发紫的手指,咧嘴对牛千刀道:“大爷,老太太好了之后,别忘了帮我美言几句,我这个女婿还合格吧?”
牛千刀很早就认识朱五,但是因为一个在朝为官,一个是市井小民,压根就从未正眼看过朱五。对于朱五想娶俊梅的念头,更是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一家人流落他乡,温饱都难以为继,再看看身边,离开京城的仆人和丫鬟,死的死逃的逃,真正陪伴一路的竟然一个都没有,相比之下,朱五的执著和真诚倒显得极为难能可贵,正所谓患难见真情。
牛千刀一笑,道:“俊梅不知现在何处,若是在跟前,我立刻同意你们的婚事!”
朱五闻听,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手舞足蹈,牛一刀在一旁冷冷的道:“别高兴的太早,赶快睡去吧,明天还得抓鱼呢!”
寒月含笑看着几个人说笑,一路上从未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留下寒月和牛千刀轮班照顾陈氏,牛一刀和朱五回去休息。朱五一路上兴奋不已,拉着牛一刀就商量着上哪去找俊梅。牛一刀懒得理他,独自一人站在桃树下发呆。树叉上,一双黄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牛一刀,犹如两缕鬼火跳动闪烁。
牛一刀知道是老黑猫蹲在树上,他很奇怪,这黑猫似乎很钟情这桃树,一天到晚的蹲在上面。他一时兴起,去厨房取了些瑶鱼的鱼刺,来到桃树下。老黑猫老远就闻到了鱼腥味,“喵!”的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在牛一刀的裤腿蹭了几下。牛一刀笑着弯下腰去,将鱼刺散落在地面,看着老黑猫狼吞虎咽的将鱼刺吃光。
第127章 暗地奸情
牛一刀抬手在老黑猫的头上抚摸了两把,道:“你给我翻个跟头,再给你拿鱼吃!”
牛一刀本是无意中想逗老黑猫玩,没想到这老黑猫通人性,竟听懂了牛一刀的话,麻利的在地上翻了个跟头。牛一刀目瞪口呆的看着老黑猫,那两只黄色的眼睛中充满期待。
牛一刀一边啧啧惊奇,一边重新取了些鱼刺,喂给老黑猫。
老黑猫吃完,又在地上翻了个跟头,这才摇着尾巴跳上桃树的树叉。
牛一刀不停的赞叹着老黑猫的聪明,听见屋内传来朱五的呼噜声,这才转身进屋,见朱五仰面朝天,已经将整张床霸占。
看着朱五一脸幸福的微笑,牛一刀不想打扰了他的美梦,贴着朱五旁边和衣侧身倒下,下午也累坏了,不多时便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牛一刀听见“喵喵喵……”的叫声,声音有些急促,好像有些不对。牛一刀爬起来到了院子里,见老黑猫在门前叫着,不停地打转,似乎在等牛一刀出来。
牛一刀正准备蹲下身子看看老黑猫怎么了,忽然老黑猫扭头跑出月亮门。牛一刀一愣,不知所措的看了一会儿,老黑猫又从月亮门外跑了回来,继续叫着,尾巴乱摇。牛一刀一皱眉头,他不明白老黑猫这是怎么了,只好走了过去,刚到老黑猫近前,老黑猫又一溜烟的跑出去老远,然后站在原地叫着。牛一刀这下明白了,老黑猫似乎想带自己去什么地方。怀着巨大的好奇心,牛一刀跟在老黑猫身后走出大院,穿过后花园,又走进一座四合院。牛一刀注意了一下,这是陆鹏程的院子,三进三出的四合院,老黑猫噌的一下蹿上院墙,摇着尾巴,看着牛一刀。牛一刀有些发愣,陆鹏程出去之后一直没有回来,这后宅住的是女眷,自己怎么可以进去。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可是却架不住老黑猫的一再催促,只好爬上墙头。陆鹏程的卧房里灯火跳动,人影一闪,晃过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牛一刀看得出来不是陆鹏程。他的心里咯噔一声,这三更半夜的,陆鹏程的内宅之中怎么会有男人的身影?
牛一刀终于明白老黑猫的用意。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初来陆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慢慢从墙上退了下来。谁知,老黑猫再次折返回来,跳到牛一刀的脚下,竟用嘴不停地拖拽牛一刀的裤角。
牛一刀对老黑猫的行为震惊不已,虽然这只老猫通人性,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聪明。
牛一刀心一横,跟着老黑猫跳进内宅,蹑手蹑脚的凑到窗下,他用小手指点破窗户纸,聚睛向里看去,只见屋内的卧榻上,薄纱帷幔中一个中年女子半裸着身子趴在一个男人的胸膛上,芊芊细手不停地抚摸着男人的脸颊,虽然灯光昏暗,离得又有些远,可是牛一刀却一眼认出这个男人,竟是陆修川,心中的那份震惊,不亚于晴天霹雳。牛一刀慢慢吞咽了一口吐沫,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不停的深呼吸,他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惊扰了里面的两个人。
女人捧着陆修川的脸,深深的吻了一下,朱唇轻启,娇滴滴的说道:“修川,我好像有了……”
陆修川半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两只手不老实的在女人身上轻抚,懒洋洋的道:“什么有了?”
女人娇媚的一晃陆修川的胳膊,羞答答的道:“有了就是有了嘛!”说着将陆修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皮上。
陆修川呼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整个人吓得脸都绿了,表情十分紧张,问道:“是我的?”
女人一脸娇羞,含笑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陆修川显然无法接受,脸扭曲在一起,不知所措。他抬手掐住女人的手腕,一搭脉,心里立刻冰凉,果然是喜脉。
“怎么,你不高兴么?”女人有些失望的问道。
陆修川冷静了片刻,道:“什么时候的事?陆鹏程知道么?”
女人低下头,嘤嘤细语道:“好几天了就觉得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一吃酸的就恶心,今天早上王妈熬的大骨,我喝了一口就吐得不成样子,本想训斥王妈熬的油太大了,却见王妈笑眯眯的看着我,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我这肚子里应该有你的种了。”
“不是陆鹏程的?”
“他?”女人鄙夷的哼了一声,道:“他就是一废人,你看看他这窝里有一个下蛋的么?”
陆修川倒在床上,一只手搂着女人的脖颈,一只手停地在女人胸前揉搓,冥想了片刻,道:“不行我给你配点药吧……”
“哼!只要你舍得,我不在乎!”女人显然有些生气,从陆修川的身上爬起来,扭头趴在一旁的枕头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陆修川长叹一声,搂过去劝慰道:“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这不是商量呢么?你说怎么办?”
女人哭了一会儿,仰起头,目露凶光,道:“最近你听没听说一件事?”
“什么事?”
女人一脸神秘,低低的声音道:“听说龙轩不是陆鹏程的亲生儿子!”
“什么?”陆修川瞪大了眼睛看着女人,这事他从未听说,简直不可思议,陆修川双手抓住女人的肩,问道:“你从哪听来的?”
女人冷笑了一声,得意道:“这件事我可以保证,千真万确。龙轩不是陆家人,你明白么?如果这事让五大族老知道,你觉得会怎样?”
陆修川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妩媚的女人,他浑身一颤,这种事若是让五大族老知道,陆鹏程当不成族长不说,还会被送到五老地阁,永世不见天日。
“你不要乱说,这种谣言让陆鹏程知道,你我一个也活不了。”
“我会骗你么?龙轩娘嫁到陆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孕,龙轩根本不是陆家的骨肉。龙轩娘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对么?”
陆修川一脸恍惚,像是喃喃自语,道:“我爹曾说过,龙轩出生当夜,身边只有接产婆和陆鹏程,其余所有人都只能等在外面,龙轩出生后,龙轩娘失血过多而死,尸体没有任何人看到,直接就埋了。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奇怪。”
第128章 新仇旧恨
“你还不明白么?陆鹏程根本就是一个废人,他不能生育。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你明白么?”女人摸着自己的肚子道。
陆修川突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娶了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怀孕的!”
“龙轩娘被买回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怀孕,陆鹏程为了保住他族长的位置,真是不择手段!”
“这么说,四十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就都合理了,那个接生婆被陆鹏程下令陪葬给龙轩娘了,我娘一直觉得蹊跷,现在看来,接生婆的确该死,而且必须死,这叫做……”
“杀人灭口!”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声音略微有些高,吓得两个人急忙捂住嘴,直愣愣的盯着窗户沉默了好半天。
牛一刀吓得急忙缩回脖子,躲在窗台下,心砰砰乱跳,就好像偷情的人是他自己一样。明知道这里极为危险,越早离开越好,可是强烈的好奇心又把他牢牢的钉在了窗外,他特别想知道这个关于陆家的秘密。
“这回你明白了吧,这个族长应该是你的!”
陆修川严肃的脸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他的手指停在女人光滑如玉的背上,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被怀里的女人挖出,他也是陆家族人,论关系,陆鹏程是他的亲伯父,他的父亲是陆鹏程同父异母的弟弟,只因他的奶奶是偏房,而他爹又不是长子,所以便失去了成为陆家族长的机会,论本事和在爷爷心目中的印象,陆修川始终认为父亲并不比陆鹏程差,可是陆家几百年来的族规将他爹束缚,他们父子只能成为一名管家。
女人见陆修川有些心动,媚笑着拉住陆修川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道:“这里可是你的亲骨肉,你摸,他还有心跳呢,你舍得他么?”
陆修川轻抚着女人的肚皮,沉默良久,突然脸色一变,目露凶光,道:“九夫人,你怎么知道龙轩不是陆鹏程亲生的?”
这女人是陆鹏程的第九房姨太太,下人都尊称她一声九夫人。可是,九夫人三个字从陆修川的嘴里叫出来,立刻让她浑身不自在,看着陆修川穷凶极恶的脸,九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和陆修川私通在一起半年了,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模样,九夫人哆嗦着身子退到床尾,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
“什么?”陆修川厉声问道。
“我……我也是……也是听说的?”
“听谁说的?”陆修川的语气极为压抑,听起来透着浓重的杀气。
九夫人哆嗦着身子,泪眼婆娑,道:“我娘!”
陆修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你娘?”
九夫人点点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委屈与恐惧令她几乎崩溃。
陆修川眼珠乱转,思索了片刻,突然嘿嘿一笑,上前搂住九夫人,道:“看你,怎么又哭了?我刚才着急,口气重了点,你别介意,看在咱儿子的份上,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陆修川说着轻轻抚摸着九夫人的肚皮,九夫人一头扎进陆修川的怀里,哭声渐渐小了。
待九夫人平静下来,陆修川和颜悦色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九夫人想了片刻,道:“我爹年轻的时候是个江湖郎中,走街串巷替人看病,我娘跟着他四处漂泊,生活清苦,却也幸福。后来,我爹在陆村把过一个喜脉,没想到这个喜脉让我们全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陆修川似乎听懂了,他想了一会儿,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李金山!”
“哦,是他。四十年前,他来陆村给大夫人把过脉,那时候我还小,不过印象很深。然后呢,出了什么事?”陆修川问道。
“我爹回家后,带着我娘和两个哥哥连夜逃走,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一躲就是二十年。我十岁那年的冬天,爹娘带着我们兄妹三人到奉天去探望外婆,住在了舅舅家。没想到大年三十的夜里,突然来了几个土匪模样的人闯进了舅舅家里,将我爹、我娘和两个哥哥以及舅舅一家、姥姥一家全部杀害,混乱中我娘把我塞进了舅舅家的一口米缸,逃过一劫。我娘虽然伤的很重,但却没死,只是昏了过去,听到我的哭声后,醒了过来,用最后的力气告诉我,仇人是陆村陆家。原来当年我爹在南陆村为陆家大夫人把脉,是个喜脉,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回来的路上,陆家总管无意中说大夫人嫁入陆家已经一个月了,我爹当时就知道不好,所以立刻带着家人逃跑了。没想到陆家人最后还是没放过他,追杀了他二十年。我娘说完也死了,这个世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处可去,于是我沿街流浪,十六岁那年被人贩子拐骗到了陆村卖给了翠红院,翠红院又把我卖到了陆家。这或许就是老天的安排,或许就是命。我一直也不敢说,更没有勇气替死去的亲人报仇。可是,现在不一样,我马上也要当娘了,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陆修川听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四十年前,大夫人怀孕,陆鹏程吩咐人在北陆村请了两个郎中进村把脉。陆家有规定,喜脉必须请外人来看,一来是想让外面的人知道,陆家人丁兴旺;二来也为了避免内部人捣鬼,引起子嗣不纯。两个郎中全部诊出喜脉,举族欢庆,却没有人问过月份。后来龙轩出生,有人曾怀疑过月份不足,但是因为陆鹏程一直说龙轩属于早产,就再也无人敢问。四十年前的种种迹象都表明,龙轩的身世极为可疑。虽然陆修川当时只是一个旁观者,但是一切却都看在眼里。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大夫人已死、接生婆也死了,连龙轩都死了,现在即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又能怎样,陆鹏程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了!”
九夫人见陆修川面露难色,低声道:“四十年了,很多事都已经死无对症,可是有一件事,你不要忘了,就是大夫人绝不是死于难产!”
九夫人的一句话,令陆修川突然间茅塞顿开,忍不住得意的笑了出来,他捧起九夫人的脸疯狂的亲吻起来,紧接着一个翻身压在了九夫人的身上。
“讨厌,你轻点,别压坏了你儿子!”九夫人娇滴滴的喊道。
牛一刀脸颊绯红,立刻挪开目光,听着里面两个人翻云覆雨,娇喘不息。
第129章 夜半佛语
牛一刀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朱五睡得跟死猪一样,口水流了一枕头。牛一刀勉强挤了上去,可是辗转反侧却无法入眠。
无聊中,牛一刀来到客厅,摸出了《金刚顶经》,这是光绪皇帝身边的太监张公公冒死传旨发配牛家的时候,六月托张公公带给九月的。九月视其为珍宝一直带在身上,直到决定嫁入陆家,自知一去难回,这才将经书交给了牛一刀。这是一本手抄藏传佛教密宗的《金刚顶经》,只有薄薄的一册,一看便知是六月摘抄了自己喜欢的经文后装订的,为了使经书结实,她在书页的夹层中间嵌入了“书衬”,使得经书看起来十分厚重。工整的蝇头小楷,娟秀清新。经书的每一页上,都有细毛笔圈出的一个字或者一个词,页脚上留着黑漆漆的指印,显然六月在赢台的十年光阴中,没少读这本经书。牛一刀硬着头皮,看了一会儿,实在无法投入。他本就对经书没多少兴趣,加上陆修川和九夫人的通奸之事时时浮现在他的脑海,更让他无法专心。从九夫人和陆修川的对话中,牛一刀断定两个人都是恨陆鹏程的。九夫人因为家仇而憎恨陆鹏程,陆修川因为族长之位而憎恨陆鹏程,因为共同的敌人他们走到了一起,并相互利诱。九夫人或许是自愿来到南陆村的,目的很简单,为了报仇。可是凭借她一个女人,她的仇很难报,于是她出卖了自己的肉体,勾引了陆修川,很明显,她很清楚陆修川灵魂深处隐藏的野心。牛一刀犯起了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陆鹏程?按理说,陆鹏程在牛家举目无亲、生死一线之际伸出援手,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对牛家都是有恩的,这件事应该告诉他,以免他遭人陷害。可是从九夫人的身世而言,他又觉得陆鹏程的确凶残,死有余辜。进退两难的境地让牛一刀索性不去想了,人各有命,牛家还有很多事没弄明白呢,也就没那么多心思去操心陆家的事,弄不好,还会引火烧身。
牛一刀心烦意乱,合上经书重新躺到炕上,努力让自己睡去,可是一闭上眼睛,立刻有无数疑问涌上脑海,奶奶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好了之后去哪?姐姐俊梅现在在什么地方,牛家流放路上逃脱会不会牵连到她?老匪头的地牢里,那一团黑雾里包裹的是什么?狗皮陈他们怎么样了?谁布的局将自己一步一步逼到南陆村,又为了什么?无数的问题萦绕在他的脑海,一年前他还是个浪荡公子哥,没想到现在却要寄人篱下、时刻为了生计和活命绞尽脑汁,眼下虽然安稳了,可是这陆家似乎也有许许多多离奇之处,墙上的这幅字是谁写的?自从踏入破军山,到了陆村,很多人都提到了爷爷牛青山,莫非他老人家真的来过这里?
牛一刀对爷爷牛青山是陌生的,他从没有见过爷爷,甚至极少听到关于爷爷的事情。听说奶奶禁止任何人说起爷爷,不知道是为什么。
牛一刀独对油灯发呆,脑海里天马行空的想心事,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嗡嗡”的响声,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听得人一阵心慌。老黑猫似乎也无法忍受这叫声,“喵喵”的叫了起来,显得极为烦躁。牛一刀来到院子里,夜风刺骨,他打了个哆嗦,寻声倾听,似乎离着并不远。陆家大院里不少人被吵醒,灯光此起彼伏的亮了起来。不一会儿声音嘎然而止,牛一刀立刻觉得清爽了许多。南陆村真的是太奇怪了。
老太太陈氏恢复的很快,第三天的下午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寒月和九月尖叫着把牛一刀拉了过去,看着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牛一刀激动的热泪盈眶,他跪到奶奶床前,攥着奶奶的手,轻声喊着:“奶奶……奶奶……我是一刀,一刀……”
老太太无力的眨了两下眼睛,看了一眼牛一刀和寒月,最后目光落在了躲在一旁抽泣的九月身上,显然她什么都记得,对九月的出现有些恍惚。寒月擦着鼻子急忙解释道:“九月姐姐放心不下你,追来了!”
寒月不想奶奶想的太多,所以编了个理由糊弄老太太。陈氏看了一会儿,又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直到掌灯十分,才再次醒来,这次屋子里坐满了人,牛千刀连晚饭也没吃,一直坐在奶奶床前盼她醒来。
“奶奶……”牛千刀委屈的哽咽了一声,豆大的泪珠禁不住垂了下来,见奶奶目光慈祥,他急忙破涕为笑,道:“奶奶,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陈氏这次醒的比较久,直到二更天还不停的盯着每个人的脸看得没完没了,似乎永远也看不够。牛千刀看得出来,老太太对这屋子很陌生,对很多事很奇怪,她急于想知道,嘴唇动了几次,却只能无力的吐出一两个含糊不清的字。牛千刀嘱咐众人,在老太太康复之前,什么也不要说,一路上发生的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所以众人都只傻笑着看着老太太,没有一个人说话。
三更天的时候,“翁嗡嗡……”怪响声想起,老太太陈氏突然眼睛睁得圆滚,眉头紧蹙,呼吸也变得急促。牛千刀吓得站了起来,手足无措的扑到奶奶身边,急切的安抚道:“奶奶……奶奶……别怕,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寒月和牛一刀等人也围拢了过去,众人皱着眉头忍耐着怪响,担心的看着陈氏。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怪响声结束。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每天晚上,都会不定时的响起,时长时短,因为是陆家,谁也不好说什么,能忍也就忍了,可是看着老太太陈氏恐惧的样子,牛千刀决定明天一早要去找陆修川说一下,不然刚刚好些的奶奶,在吓出个好歹就麻烦了。
第二天,天一亮,牛千刀就爬了起来,径直奔陆修川的院子而来。到了门前一问,陆修川不在,细问之下,才知道陆鹏程天不亮的时候回来了,陆修川也被叫了过去。牛千刀犹豫了半晌要不要去找陆鹏程,一琢磨陆鹏程刚回来,或许有好多事要处理,再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准晚上就好了呢,他自我安慰着回去了。
第130章 萨满巫师
然而,牛千刀想错了。晚上二更天的时候,怪声再次出现,这回并没有立刻停下来,而是响个不停,整个陆家大院的人都被吵醒了,三三两两的寻声聚集到了佛堂。
陆修川一脸愧色,派下人仔细查找了一番,最后不得不一脸迷茫的来见陆鹏程,那诡异的怪响竟来自金佛。
陆鹏程亲自来到金佛跟前,仔细一听,确实是金佛发出的怪响,像是无数厉鬼啼哭一般,叫得人心慌意乱。下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的猜测起来,朱五挨着牛一刀,撇了撇嘴,低声道:“不会是这金佛闹鬼吧?”
众人正六神无主的时候一个下人忽然慌慌张张的跑道陆鹏程跟前,喘着粗气,道:“老爷,快去看看吧,九夫人肚子疼,疼的死去活来!”
陆鹏程眉头一皱,眼睛一瞪,道:“就她矫情!”
下人不敢再说什么,偷偷的抬眼去看陆修川,陆修川舔了舔嘴唇,道:“我过去瞧瞧吧?”
陆鹏程直勾勾的盯着金佛,像是没听到一样,并未答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算是同意。陆修川急忙向后宅赶去。
陆鹏程看了一会儿,吩咐下人重新燃香,然后双手拿着在金佛前的蒲团上双膝跪倒,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嘴里又嘀嘀咕咕念叨了一会儿,这才将新香插入香炉。
可是,怪响声依然如旧,陆鹏程看不出任何问题,那鬼哭狼嚎的诡异叫声来自金佛的嘴,太可怕了。围观的人被寒风吹的直打哆嗦,三三两两的议论着金佛是不是邪魔附体了,这会不会意味着一场灾难即将临头?连族长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人们只好揣着不安的心无奈的散去。
牛一刀和朱五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忽然见陆修川急匆匆的脚步往回赶,还没跨进佛堂,就忍不住激动的喊道:“老爷,大喜啊,大喜!”
陆鹏程正闹心呢,被陆修川没头没脑的两句话弄得邪火十足,涨红了脸,就要训人。
陆修川急忙补充道:“老爷,喜事,大喜事,九夫人有了!”
陆鹏程紫青着脸,先是一愣,继而满脸惊讶,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道:“有了?真的?”
“千真万确,我刚刚把的脉,有了!”
陆鹏程一拍手掌,立刻走出佛堂,向内宅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赶快去北陆村,把谭向天给我请来!”
陆修川答应一声,立刻安排人去请。除了牛一刀之外,似乎所有人都忘了那诡异的怪响,一个个发自内心的高兴。陆鹏程膝下子嗣不旺,九位妻妾,只有大夫人产下一子陆龙轩。对于陆家的族长来说,没有什么能比夫人怀孕更令人高兴。
陆鹏程来到九夫人的房间,只见九夫人一脸的汗水,身子蜷缩成一团,痛苦的呻吟着,一旁两个丫鬟惊恐万分的站在床两侧,想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吓得浑身战栗。
陆鹏程原本喜笑颜开的脸,一下子阴郁起来,盯着两个丫鬟扫了一眼。陆家下人都知道老爷的脾气,老爷一个不高兴,立刻就会丧命,两个丫鬟哽咽着双双跪倒在地,一个稍微大些的,边哭边说道:“老爷,九夫人是被外面的鬼叫声吓得,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鹏程坐到床边,轻抚九夫人的头发,低声安抚了几句,然后环视了一下屋子,对门外的陆修川吩咐道:“先找人把门窗给我封了,用棉被,越厚越好!”说完,对两个丫鬟道:“赶快找点棉花给九夫人的耳朵堵上,去叫六夫人过来抚琴,没我的吩咐,一刻也不准停!”
陆鹏程说话极为干脆,吩咐下去的事,没人敢反驳,外面立刻忙乱起来。直到天蒙蒙亮,一切才按照陆鹏程的意思布置妥当。恰在这时诡异的怪响也停了下来。陆鹏程见九夫人安然睡了过去,这才重新来到佛堂,他盯着金佛打量着,夜半时刻的鬼语就来自这尊祖传的金佛,一别十年,难道老匪头在金佛上动了手脚,若是旁物,陆鹏程早命人砸个稀巴烂了,可是金佛他却不敢动半个指头。
这尊金佛是陆家祖传,供奉在祠堂几百年了,直到十年前意外丢失。陆鹏程曾因金佛的丢失而险些自杀。金佛是陆家最为重要的宝贝,除了供陆家族人礼拜之外,他还有一个特别的功能,那就是族长的儿子出生后都会枕金佛睡满百日,老祖宗这么规定的,后世子孙不知其中奥秘,只能照办。金佛失而复得,令陆鹏程十分欣慰,挂在心底十年的愁云一消而散。可是,还没高兴两天,就出现了这离奇的鬼响,让他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陆鹏程在祠堂呆了整整一个晚上,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金佛,他似乎在和金佛对话,竭尽全力想知道金佛这十年去了哪,见到了和听到了什么……。
吃过早饭,谭向天来到陆家,为九夫人把脉,证实了九夫人的身孕。临走时,谭向天特别嘱咐陆鹏程,九夫人不可再受惊吓,否则有滑胎的危险。
送走谭向天,陆鹏程将自己困在书房整整一上午,这是他遇到问题后常有的习惯,喜欢一个人思考,直到想到办法,下定决心。然而,眼前的事却没有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他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办法。
陆鹏程一筹莫展的走出书房,看了一眼一直立在门口的陆修川,淡淡的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陆修川一愣,陆鹏程遇事从不向任何人征求意见,这或许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陆修川沉吟了半晌,答道:“我看,要不请个大神来看看吧?”
陆鹏程眉梢一挑,犹豫了片刻,无奈的点了点头。
晚饭之后,佛堂门前站满了人,一个萨满巫师居中而立,他漆黑的脸庞上抹着五彩的条纹,头上带着鹿角神帽,鹿角中间是一只铜做的鸠神,帽后有一条长布带,带上系着一串小铃铛,随着头的摆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131章 古井沉佛
萨满巫师身上穿着一件织造精美的鹿皮套头法衣,衣服没有裁剪过的痕迹,应该是为巫师量身定制的,红紫色鹿皮棕底上,通体缝贴着软皮剪成的万年龟、四足蛇等图案。他下身罩着一条神裙,神裙上飘着二十几条布带,上面挂满铃铛和小铜镜,腰间扎着一条鹿皮腰带,端部缝有小带子,在前面系在腰上。在腰带上缝有几排小短带,悬挂着铁腰铃及小铜镜、小铃铛。脚踏野猪皮鞋,式样与普通乌拉相同。鞋头、鞋帮、鞋跟有黑皮边须,鞋头面系有铃铛一个,鞋上缝有蛙,蛇等图案。
看着萨满大巫师这一身打扮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陆鹏程坐在佛堂的一角默默的注视着,大巫师安详的坐在蒲团上,所有人都在等着鬼响之声。
二更天,诡异的鬼响如约而至,萨满大巫师侧耳倾听了片刻,然后缓缓起身,他左手持鼓,右手拿槌,双眼半睁半闭,打了几个哈欠后,开始击鼓,边击鼓,边跳跃,边吟唱,音调极其深沉。鼓声渐紧,萨满大巫师下巴哆嗦,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目紧闭,周身摇晃,一脸的痛苦状,围观的人大部分都见过萨满巫师跳大神,知道神灵将要附体,一个个跟着紧张起来。佛堂的烛火刺啦刺啦的随风叫着,四周一片安静,只有鬼响和巫师的咒语在头顶飘荡。
半个时辰后,有人拿出一团烧红的火炭,放在萨满脚前,为神引路。萨满鼓声突停,混身大抖,这是神已附体的表现。萨满大巫师借萨满大神之口对陆鹏程道:“陆家老爷,这金佛从何而来?”
陆鹏程几位镇定,道:“此乃陆家祖传!”
巫师道:“他的身上戾气很重,有上万人的冤魂缠绕在他身上,你可知为什么?”
陆鹏程的脸一阵惨白,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紧张的看着萨满大巫师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不!”萨满大巫师突然抬高声音,双目圆睁,一脸狰狞的表情,吓得陆鹏程一个激灵,巫师继续道:“你知道!”
陆鹏程额头冒汗,抿了抿嘴唇,道:“他被人偷走,埋入了陪葬坑,所以有无数冤魂缠身,可是与陆家无关!”
巫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本来是与陆家无关,只是这陆家宅院里也有冤魂!”萨满大巫师环视陆家宅院,神秘的说道,就如同他能看到那冤魂一般。
陆鹏程已是大汗淋漓,紧张道:“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冤魂很重,我没把握,只能勉力而为!”
陆鹏程点点头,表示同意。巫师继续说道:“需要找一口大箱子,将金佛放入其中,然后在日出之前沉入井底,我在井边做法三日,或许可解救金佛身上的冤魂!”
陆鹏程沉吟了片刻,扭头对陆修川道:“按照大巫师的建议去办,派人保护好大巫师!”陆鹏程说完,擦着额头的汗水急忙起身。
萨满大巫师又跳了一会儿,坐回到西北角,身体一个激灵,又恢复了常态,似乎十分疲倦,轻声道:“按照萨满大神的吩咐去做吧!”
陆修川带着下人忙碌了一个晚上,终于赶制了一口结实的铁皮木箱。天蒙蒙亮的时候,陆鹏程亲眼看着金佛装入箱子,沉入井底。巫师盘腿坐在井边,开始做法。井边站着十个陆家的家丁保护大巫师。
牛一刀和朱五远远的望着,两个人都觉得新奇。
朱五撅了撅嘴,道:“三爷,我看这金佛要没呀!”
牛一刀噗嗤一笑,指着古井旁边的十个陆家奴才,道:“你没看见陆家派了那么多人看着么,谁都明白,巫师哪用保护,他们保护的是金佛!”
“哼,这金佛只有抱在怀里才是你的,放在别人哪,就指不定是谁的了!”朱五道。
“你就是见钱眼开,金佛又不是你的,你操那门子心?走,去看看奶奶!”
牛一刀和朱五两人来到陈氏的房间,陈氏已经康复了很多,正在听牛千刀诉说一路的艰辛,见牛一刀进来,老太太露出了久违的微笑,一把将牛一刀搂在怀里,微弱的声音道:“都活着就好!”
牛千刀冲着牛一刀递了个眼色,牛一刀心领神会,知道大哥的意思,眼下老太太还没有完全康复,要捡高兴的事说,剩下的只能敷衍。陪着奶奶到二更天,老太太睡着了,牛一刀和朱五回到自己的屋里,朱五倒头便睡,牛一刀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墙上的字发呆。
金佛的鬼响消失不见,冬夜显得尤其漫长,牛一刀无聊中再次拿出六月的经书读了起来,空明道人嘱咐自己多读经书,加上奶奶醒来了,肯定要问起,只好拿这本《金刚顶经》交差。
枯燥的经文,难以理解的经义,牛一刀硬着头皮看了几页,觉得自己坠入云里雾里,心中压抑,竟起了几分烦躁。他只读过一本经书《菩提胎经》,还是从小经常惹祸,奶奶罚他抄写的,写了上万遍,到最后只要抬起笔,便会行云流水一般将菩提胎经默写下来,一字不差,甚至字迹都一模一样,对于经文,他虽然一知半解,无法领悟,但每次默写完《菩提胎经》,他都会觉得浑身轻松,呼吸匀畅。没想到这本《金刚顶经》越读越觉得心中压抑,无名之火莫名其妙的爬上心头,渐渐的使牛一刀没了耐心,他胡乱的翻着《金刚顶经》,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越翻越快,最后一恼火将经书重重的摔在地上,奋力抬起脚在上面踏了两下,并且狠狠的揉了几下,这才觉得心中舒坦了不少。
牛一刀冷静下来,看着地上揉的有些破损的经书,自己也有些迷糊了,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发起火来?牛一刀拾起经书,吹了吹上面的尘土,好奇的仔细看了看《金刚顶经》,没有什么特别,他疑惑的再次翻开经书,只读了两页,就觉得胸口沉闷,心慌的厉害,整个人一下子被一种暴躁的气愤所包裹,从心底发出一种要发泄的冲动,牛一刀急忙合拢经书,慢慢将经书揣进怀中,是自己有问题还是这本经书有问题?
第132章 金刚顶经
第二天晚上,牛一刀拉住朱五,逼着朱五坐下来读经书。朱五嘴撅得老高,嘲笑牛一刀道:“三爷,你又犯病了吧,这东西让我看?”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牛一刀诡笑道。
朱五拎起经书,一边胡乱的翻着,一边道:“那呢?黄金在哪呢,美女在哪呢?”
牛一刀眼珠一转,道:“这样吧,你读一页,我给你一两银子,如何?”
朱五一听有钱,立刻规规矩矩的拿着经书坐了下来,道:“大丈夫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四匹马也拉不回!”
“好!”朱五见牛一刀信誓旦旦的样子,朗声读起经书:“如是我闻:一时,婆伽梵成就一切如来金刚加持殊胜三昧耶智,得一切如来宝冠三界法王灌项,证一切如来一切智智,瑜伽自在,能作一切如来一切印平等种种事业,于无尽无余一切有情界,一切意愿作业,皆悉成就。大悲毗卢遮那常恒住三世,一切身口心金刚如来。一切如来游戏处,住阿迦尼吒天王宫中大摩尼殿,种种间错,铃铎缯幡,微风摇激;珠鬘、璎珞、半满月等,而为庄严。与九十俱胝菩萨众俱……”
牛一刀坐在朱五对面,默默地看着,他发现朱五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凝重起来,随着手指翻书,朱五的脸变得越来越阴郁,牛一刀认识朱五以来,还是第一次见朱五这么可怕的表情,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朱五的表情愈发狰狞起来。过了约半个时辰,朱五皱着眉头,啪的一声将经书扔到了地上,然后将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部砸了过去,这还不解气,他跳起来踩到经书上面,用力的揉踩着,嘴里大骂道:“什么破书,烂书,看老子不踩烂你……”
牛一刀心里咯噔一下,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本《金刚顶经》的经文有问题,尽管你不能读懂它,但是它却在潜移默化中悄悄改变了读经人的心情,让读经书的人暴躁起来,甚至发怒。牛一刀拾起《金刚顶经》,带着无数好奇,仔细的来回翻了翻,没有什么特别,最外面的几页书纸被踩坏,露出白色的书衬。这究竟是怎样一本经书,为什么能让读经书的人无故愤怒起来?
冷静下来的朱五也觉得刚才的自己有些奇怪,他愣了一会儿看了看牛一刀,道:“这是本邪书……”
牛一刀凝眉想了片刻,道:“先不要和别人讲,我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玄机,等明天问问奶奶再说!”
两个人各怀心事睡下,天不亮牛一刀就跑到了老太太陈氏的院子。陈氏恢复的非常快,陆修川又开了一副药方,嘱咐寒月和九月早晚各一次给陈氏服用,寒月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熬药,见牛一刀慌里慌张的跑进来,寒月扇了扇浓烟,咳嗽道:“怎么了,三哥,急成这样?”
牛一刀咧嘴一笑,稳了稳心神,道:“没什么事,过来看看奶奶和你,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你进去吧,奶奶醒了,正好你陪她说说话!”
牛一刀答应一声进了屋,陈氏笑呵呵的招呼牛一刀坐了过去,她仿佛永远也看不够这个孙子一样,轻抚牛一刀的长辫子,问道:“老三,救狼人的时候怕不怕?”
“怕!咋能不怕呢,差点一石头砸死他!”
“幸亏你救了他,要不咱们这会儿就落到土匪手里了!”
“可不是,我看哪,狼比人有良心多了!”
陈氏赞同的点点头,道:“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谁也不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的,有些人看着老实巴交,真的到了生死关头,或者利益当前,就什么都忘了!”陈氏说着长叹一声,沉思了片刻,道:“最近有读经书?”
牛一刀早知道奶奶要问,昨晚上已经想好了回话,于是不假思索的答道:“有,除了菩提胎经之外,没有其他的经书,到了陆村之后,九月给了我一本金刚顶经……”牛一刀顿了一下,接着道:“只是没读懂……”
“哦。”陈氏答应一声,想了片刻,背起了金刚顶经:“如是我闻:一时,婆伽梵成就一切如来金刚加持殊胜三昧耶智,得一切如来宝冠三界法王灌项……”
陈氏背了一段,看着牛一刀迷惑的眼神,知道他听不懂,于是解释道:“《金刚顶经》是藏传佛教密宗两大根本经典之一,你刚读很难参悟,有空我给你讲讲。比如我刚才背的这段话,说的是:我亲自听到佛这样说:有一个时候,世尊大日如来已经成就一切如来金刚加持殊胜的三昧耶智,受到一切如来宝冠灌顶而成为三界法王,证得一切如来所具有的一切智智,获得了相应无碍,因而能作一切如来一切智印平等的种种事业,对于一切有情世界所有想做成事情的愿望,都能给予圆满成就,穷尽无余。大慈大悲的大日如来永恒常住于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他是证得了身口意三密金刚的佛。三世如来成就菩提处,即色究竟天王宫中的大摩尼殿里,有金刚宝等物相互间隔,交错排列;殿外铃铎高悬,宝幡垂布;微风摇拂,清响和鸣。还有珠宝、华鬘、璎珞、半月、满月形的珠子等为之庄严。大日如来与九亿菩萨在一起……”
牛一刀哪里有心思听奶奶讲经,嘴中虔诚的答应着,心里却在琢磨:为什么金刚顶经在奶奶诵来就没有任何影响?既然经文没有问题,那……牛一刀猛的想起翻开经书后那股淡淡的幽香,他彻底明白了!
“老三……老三……”陈氏连连叫了几声牛一刀都没有反应,忍不住照着他的额头弹了一下,牛一刀这才反应过来,“想什么呢?听明白了没有。”
“啊?”牛一刀眼珠一转,立刻编好了说辞,胡诌道:“没太懂,我在琢磨,怎么和菩提胎经完全不一样。”
陈氏一笑,道:“怎么可能一样,要是都一样,哪里还有那么多经书?不过菩提胎经是牛家老祖宗留下来的,读上千遍万遍也是应该的,你爷爷在的时候,没少嘱咐,说是让牛家儿孙认真读胎经,只是你爹和你两个哥哥整天也抓不到个人影,只有你算是读的最好的!”
第133章 经书异香
牛一刀第一次听奶奶说起爷爷,见老太太高兴,追问道:“奶奶,爷爷去哪了?”
陈氏的脸色一变,牛一刀心里咯噔一声,心有余悸的看着奶奶,陈氏沉默了半晌,道:“死了!”
“啊?”牛一刀轻声惊呼道。
“以后不要问了!”陈氏一脸凝重的说道。
牛一刀吐了吐舌头,心中急着回去再翻翻金刚顶经,见奶奶生气,正好脱身,刚要告辞,听陈氏缓了一下语气,道:“你爷爷的事,以后我会讲给你们的!”
“可是……”牛一刀嘀咕了一句,抬头去看奶奶的脸。
“可是什么?”
“可是已经有好多人提到爷爷……”
“什么?在哪,是谁?”陈氏紧张的问道。
“您不是不让提爷爷么?”牛一刀装作却生生的样子问道,心里憋着笑。他大概知道三十年前爷爷牛青山离家,一走三十年再也没有回来,连个音信都没有,更关键的是传说爷爷当时还和一个女人一起走的,京城里很多人私下里都说牛青山和那个女人私奔了,牛一刀猜测可能是因为这个奶奶一直恨爷爷,所以从不允许有人提起爷爷。
陈氏狠狠的瞪了一眼牛一刀,训斥道:“快说!”
“是!”牛一刀低头含笑答应着,然后抬头一本正经的说道:“破军山的土匪头子说,他爹三十年前与爷爷在破军山曾小酌,有过一面之缘,而且他还认得牛家的寒月秋刀。后来,我们到了北陆村,欣悦当铺的掌柜的也提到了爷爷,问我是不是牛青山的后人;还有这南陆村的族长陆鹏程也曾提到过爷爷……”牛一刀说完看着奶奶,陈氏目光呆滞,陷入了沉思。
“奶奶,喝药了!”寒月捧着药碗从门外走进来,陈氏看了一眼牛一刀,慢慢将药喝下,寒月扶着她躺下,牛一刀悄悄的从屋子里退了出来。从奶奶的脸上他大致看得出奶奶此刻悲喜交加,爱恨交织,或者三十年来奶奶终于找到了爷爷的一丝消息,既然陆村这么多人接触过爷爷牛青山,那么爷爷三十年前一定来过这里,只是不知道后来他去哪了。
牛一刀一边想着一边进了院子,他一眼看到桃花树上的大黑猫,心里立刻有了注意。
牛一刀蹑手蹑脚的摸到大黑猫身后,突然伸手抓住大黑猫,抱在怀里,大黑猫对牛一刀很熟,也没有反抗,只是轻声的喵喵叫了几声,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牛一刀将大黑猫抱到屋里,从桌上的剩饭里捡了两条鱼,大黑猫立刻凑了过去,牛一刀拿出金刚顶经放在脚下,又把两条鱼撕碎,一点一点的丢到经书旁边,大黑猫摇着尾巴捡着吃,牛一刀聚睛会神的盯着大黑猫。过了一会儿,牛一刀发现大黑猫渐渐地急躁起来,尾巴硬了起来,笔直的冲着天,眼睛也挣得大大的,黄色的眼仁透着愤怒的目光。两条鱼吃完,大黑猫一爪子抓在了经书上,将最上面一页经书撕烂,要不是牛一刀及时拿回经书,大黑猫可能会将经书抓成碎片。
大黑猫在屋子里兜了几个圈,哀嚎了几声,跑了出去。牛一刀的心里彻底明白了,经文没有问题,经书上的这缕香气才是真凶,它从哪来?莫非是六月弄上去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牛一刀呆坐在椅子上冥想,朱五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急道:“怎么还发起呆来了,今天有热闹看,忘了?”
牛一刀一愣,不知道朱五说的什么,一犹豫的功夫突然想起,今天是金佛沉井的第三天,大巫师要取回金佛了,不知道能否化解金佛身上的戾气。
两个人急匆匆的赶到花园里的古井旁,已经围了不少人。牛一刀翘着脚往里望去,只见陆家两个家奴正用力的拉着一根粗绳,粗绳的另一端是井底的铁皮木箱。
众人屏住呼吸凝神望着,陆鹏程和陆修川离着最近,正低头向井里看着,大巫师岿然不动的坐在北侧,原地打坐,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一口饭没吃,一口气也没喝,一直就这么一个姿势坐到现在。
半柱香的功夫,盛着金佛的铁皮箱子拉了上来,陆修川挥手示意几个家奴开箱。
箱盖打开的一刹那,围观的人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纷纷向后退去,朱五一拍大腿,对牛一刀道:“看,我说什么来着,金佛没了吧!”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装着金佛的箱子里,密密麻麻的聚集着一堆黑虫,拇指大小,通体发黑,腹部有几处白点,这些黑虫吐着黏黏的透明液体缠绕在一起,见到光后,像是被唤醒了一般,迅速从箱子里爬了出来,四散奔逃。没有人理会它们,所有人都和陆鹏程一样虎视眈眈的看着巫师。
巫师很镇静,依然平静的打坐。陆修川忍不住了,带着愤怒的语气质问道:“大师,金佛呢?”
巫师伸出一个指头,轻摇了两下,示意陆修川安静,然后又指了指木箱。众人聚精会神的看着木箱,黑虫渐渐爬光,围观的人不停的用脚将地上的黑虫踩死。
陆鹏程不知道巫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心中愤怒,可还是保持着族长的威严,目不转睛的盯着木箱。
木箱里的黑虫爬光之后,露出一个小木匣,漆黑湿润的匣身留着斑斑红漆,匣顶雕刻着两条盘龙,相互缠绕着。虽然木匣略有腐烂,但总体上还是比较精致的,一看就知道绝非寻常百姓家之物。
朱五原本极为失望,一见木匣又来了兴致,心道:“大金佛变成小木匣,或许这里有更值钱的宝贝!”
巫师飘然而起,探手取出了木匣,冲着陆鹏程一抱拳道:“陆老爷,贵府的冤魂便是这木匣的主人,金佛只是暂时被上天的大神收走,只要平息这木匣主人的冤气,金佛自然会失而复得!”
陆鹏程盯着木匣,脸色苍白。陆家十个家奴盯着金佛入井,这是一口死井,三天的功夫,无论是大巫师还是陆家家奴,都不曾有人离开过古井半步,那金佛是如何不翼而飞的?更何况这么重的金佛,即便有人偷的去,盗佛之人又是如何走出陆家的?难道真是冤魂作怪?
第134章 密印龙鉴
其实,对于陆鹏程来说,可怕的并不是金佛的丢失,而是这突然从天而降的木匣。
陆鹏程没有接木匣,而是看了一眼陆修川,陆修川连忙接过木匣,轻起机括,匣盖啪的一声开启,陆修川从匣子里拿出一把铜镜,铜镜八瓣葵花形,圆钮,一条金龙呈C形绕钮盘曲,龙头向左,张口作吞珠状,双角后翘。龙身的鳞片、肘毛刻画细密。二前肢伸张,一后肢卷曲,另一后肢伸直与尾部相纠缠。龙身四周环绕如意云纹,镜缘有铭文带,铭文为:“信来赠宝镜,亭亭似团月。镜久自逾明,人久情愈歇。取镜挂空台,于今莫复形。不见孤鸾鸟,香魂何处来!”
“老爷,这……”陆修川一脸惊恐,显然他认得铜镜,“这是大夫人的……”陆修川见陆鹏程一脸怒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可是所有人已经知道,巫师口中的冤魂应该指的是陆鹏程的大夫人。
陆鹏程惨白的脸,透着无尽杀机,他扫了一眼巫师,从陆修川手中接过铜镜,对着镜面扫了一眼,只见镜中映出一个中年女子,披头散发,七窍流血,正从镜子中的远处慢慢向前靠近,陆鹏程啊的一声,将铜镜摔落,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地。
陆修川和几个家奴七手八脚的将陆鹏程抬走。巫师拾起铜镜,掖在腰间,大步走回佛堂。围观的人多是南陆村的村民,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牛一刀躲在人群后,从老百姓口中,大体上知道了大夫人的事。
陆鹏程的第一位夫人王氏,三十年前因为难产而死,留下一个男孩,便是陆龙轩。大夫人死的当夜,只有接生婆和陆鹏程陪在身边,后来陆龙轩出生,王氏因失血过多而死。可奇怪的是陆鹏程似乎对王氏的离开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悲伤,相反,他似乎是知道这一幕会发生一样,当晚拒绝任何人踏入大夫人的院子,大夫人死后直接入棺,不允许任何人接触。更为可怕的是,接生婆当夜就被陆鹏程活埋,理由只有一个,没有保住大夫人王氏的命,陪葬。因为没有人见到大夫人的尸体,更没有人知道当时陆龙轩出生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所以关于大夫人王氏的死,村民中流传着很多故事。而这面铜镜,据说是大夫人被卖到陆村时唯一的随身之物,很多老人亲眼见过,还曾一度令陆家的女人们羡慕不已。陆修川的娘曾命人偷偷画下大夫人铜镜的模样,然后想托人出去买回来,只是陆家除了族长几乎没有人有机会外出,所以直到她死,也没有得到她喜欢的铜镜。
大夫人的铜镜在她死后,随着她一块埋入了坟冢,现在却突然出现在枯井里,令人百般疑惑。
牛一刀听着村民的议论,心中暗自好笑,很多时候,谣言就是这样,传的人多了,众人就信以为真了,他更相信这其中定然有人耍阴谋。牛一刀盯着巫师的背影,心中猜测,偌大的一个金佛,他弄到哪去了呢?陆家的事,牵连众多,他不愿卷入其中,加上不知道真相,也就跟着看热闹。
晚饭之后,陆修川照例来给陈氏把脉。陈氏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下地走几步了。
陆修川把完脉,冲着陈氏道:“老夫人,身体恢复的很好,已经没有大碍了,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出去走走,活络活络筋骨,很快就会完全康复!”
陈氏很高兴,连忙道:“陆总管医术高超,老身佩服,多谢多谢!”
“老人家不用客气,都是族长吩咐的!”
“哦,对了!”陈氏突然想起牛一刀下午讲给他的古井沉佛的怪事,关切的问道:“陆族长怎么样了?”
陆修川一边起身打算离开,一边道:“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陆修川客气的说着,冲陈氏一拱手,扭身就往门外走去。
“陆总管!”陈氏突然叫住陆修川,道:“可否将枯井中的铜镜拿给我看一下!”
陆修川一愣,道:“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听他们说起枯井中的铜镜,仿佛很熟悉,想借来看看,或许见过!”
陆修川有几分意外,沉思了片刻,吩咐一个家丁去取了铜镜。
铜镜取过来,陈氏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泪眼婆娑。牛千刀吓了一跳,连忙对奶奶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身体刚好……”
陈氏对牛千刀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这是喜泪。陆总管,这是贵府大夫人之物?”
“是的。大夫人嫁入陆家之时,唯一的随身之物。”
“这个应该有一对,还有一面一模一样的,只是龙头向左?”
“啊?”陆修川愣了一下,看着一脸慈祥的陈氏,露出惊讶之色,道:“是的。另外一个,留给了公子……老夫人认得此物?”
陈氏拭干眼角的泪水,道:“此乃密印龙鉴,宫廷之物。”陈氏说着,用眼角扫了一眼陆修川,接着道:“相传明末时,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起兵抗明之时,曾在二龙山祖墓祭拜双亲,希望父母在天之灵,助他举事成功。三跪九拜之后,祖墓突然炸裂,露出一道缝隙,太祖皇帝亲自进入祖墓的缝隙之中,取出了一个铁箱,里面盛放着一对铜镜。巫师说,这对铜镜就是太祖皇帝的父母之魂幻化的,持铜镜举事,定会荡平天下。太祖皇帝大喜,将铜镜随身携带。若干年后,太祖皇帝兵败破军山,血染战袍,拿出铜镜的时候,发现铜镜的背面被鲜血浸染,衣服上留下了一个四四方方如同印章一般的血色印迹,内有八卦图案,于是这对铜镜又被称作密印龙鉴。至于密印上写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太祖皇帝临终之时,将铜镜交给了皇后。从此,铜镜成为了历代皇后宫中之物。直到慈安太后去世,人们查找其遗物的时候,发现密印龙鉴不见了。从此,龙鉴消失了几十年,西太后为此曾不断遣人四处查找,都没有找到。”
第135章 六月笔记
所有人都听得极为认真,牛一刀一直偷眼盯着陆修川,他心中清楚,陆修川比任何人或许都更清楚密印龙鉴的来历,至少他知道为什么铜镜会突然从古井之中出现。
“老夫人似乎有所隐瞒?”陆修川直言不讳的问道。
牛一刀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测,陆修川知道这密印龙鉴的来历,更清楚的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古井之中。
陈氏目光炯炯,道:“有些事,我不说,陆总管也是知道的,为何要老妪和盘托出?”
陆修川没再多说什么,收起铜镜转身而去。
陈氏目光深邃的注视着窗外,静静的看着。牛千刀冲着牛一刀努了努嘴,牛一刀一咧嘴,他知道奶奶心情沉重,这个时候说错话是要挨骂的,哪敢乱讲。
过了很久,陈氏长叹一声,道:“从今天开始要小心了!”
“奶奶,这是什么意思?”牛千刀道。
陈氏目光一凛,吓得牛千刀急忙低头回避,好半天,才嘟囔道:“要不咱们走吧,我总觉得这里别扭!”
“还不是时候,还有很多迷要在这里才有答案。”
“哦。”牛千刀应声答道。
“你们小心就是,不要惹祸。陆家还不至于谋害我们,只是这个陆修川面相不善,要多加提防。古井沉佛,佛失镜出,要出事啊!”
牛一刀心事重重的回到屋里,朱五已经睡下,看着朱五一脸幸福的样子,牛一刀突然无比羡慕,这个占了整个炕的胖子理想简单,只为心爱的女人而活,追求幸福的路上虽然希望渺茫而遥远,却一直努力,毫不放弃。
牛一刀长叹一声,来到客厅坐下,百无聊赖中,从怀里掏出《金刚顶经》随手翻了两页。
被黑猫抓破的地方,已经露出了书衬,牛一刀小心的用手指往里塞了塞,凝眉盯在书衬一角的时候,牛一刀突然发现,这书衬上似乎有墨迹。
他小心翼翼的扯开经书纸页的一侧,抽出书衬,满满一页工整而简洁的小楷,虽然墨迹被有意写的极为暗淡,却字字清晰。
牛一刀急忙将经书逐页扯开,去除书衬,最前面的十几页书衬上都落满小楷,密密麻麻,他迫不及待的埋头认真读了起来。
这是六月写的日记,讲述了父亲史寅康遇害之后,六月带着妹妹九月和弟弟史新政颠沛流离的逃亡之路,就在他们逃到陆村的时候,史新政被抢走,而六月被卖到了怡红院。
六月的日记中大量的笔墨描写了她被卖到陆家之后的遭遇。
洞房花烛夜,六月以泪洗面,向新郎陆龙轩讲述了父亲出事前,她的幸福时光,以及父亲出事后她的悲惨遭遇,获得了陆龙轩的同情。
陆龙轩讲述了他知道的一些事,陆家居住在这里已经三百多年,他们世代守在这里,其实是在保守着一个秘密。
南陆村除了族长之外没有四十岁以上的男人,男人到了四十岁就必须去一个叫奈何桥的地方,在那里,所有的陆家男人都会成群结队的走入深山,直到死去他们再也不会回来。
陆家族长负责全村人的粮食,同时也给所有男人买老婆,死了男人的女人和男人踏上奈何桥的女人立刻会被族长分配给其他男人,继续她们繁衍后代的使命。
族长在南陆村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每一句话都不容反对。
南陆村没有女婴,所有新出生的女孩都会放到竹篮中投入七星河,竹篮顺流而去,不知飘到何方。
陆龙轩猜测,可能是为了避难近亲生育的不良后果而采取的一种残忍的做法。
在陆龙轩眼中,南陆村死气沉沉没有任何欢乐,他所见到的男人,个个如同鬼魅,他们似乎连笑都不会,或许他们每个人都清楚,他们的生命很短暂,一切都不属于自己。
而所有南陆村的女人,更是苦大仇深,她们被人贩子卖到南陆村之后,便只有两件事,生儿子和养儿子。
一旦女人失去了生育能力那么她们中的大多数人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他们的丈夫会在某个黄昏将她迷到,然后装入麻袋背进深山,一去不返。
少部分人会来到族长家成为下人。
六月曾经的幸福时光是龙轩所向往的,而陆家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那么的灰暗和无奈,即便有朝一日能够成为族长,他也不想就此在南陆村生活下去。
六月为了逃出南陆村,极力鼓励陆龙轩逃走,并不断的告诉他,外面的美好世界。
六月这样写道:这个一见钟情于我的男人,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怂恿他带我离开这个地狱。于是,新婚之夜,陆龙轩决定和六月一同逃离南陆村,远走天涯,隐世而居。
离开南陆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是族长的儿子,也同样困难重重。
陆龙轩告诉六月,南陆村的人世代居住在山脚下,除了族长和他的随从之外,其他人没有族长的允许是不可以离开南陆村的,否则女人会被活埋,男人会被送到奈何桥。
从南陆村所在的山谷到七星河桥有四十多里远,不但没有路,而且一路上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陆家几百年来,没有人成功逃出过。
陆龙轩趁着父亲出门的机会在陆鹏程的书房中找到了离开南陆村的路线图并描绘了下来,两个人花费了一夜的时间将路线图牢牢记在心底,六月为了以防万一,将自己的日记和路线图藏到了《金刚顶经》的书衬中。
六月嫁入陆家半个月后的一天深夜,陆龙轩收拾好行囊,带着六月离开了陆家大院。
走出村口的山谷时,陆龙轩交给六月一本他的日记,并告诉六月,一旦有意外发生,他希望六月可以不顾一切的逃走,活着出去。
六月在离开南陆村的日记中这样写道:龙轩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前面的危险,也猜到不管发生什么,他的父亲都不会对亲生儿子下死手,所以无论成败,龙轩最差的结局大不了是被送到奈何桥。
他唯一的希望是我可以逃出去,那一刻我抬头看他紧张的表情,才第一次深深的感觉到,他那么的爱我,我对自己在利用他的痴情而感到无比的愧疚。
也许正是那一刻,我的心告诉我,我的生命已经和身边这个消瘦而犹豫的男人绑在了一起,一生一世。
第136章 龙轩笔记
正如陆龙轩的猜测一样,在七星河桥的桥头,陆鹏程横身而立,他发现有人进过他的书房,于是暗中排查发现了陆龙轩和六月的密谋。
他没有立即阻止,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等在七星河桥边。
陆鹏程一言未发,如果陆龙轩知难而退,那么他完全可以既往不咎,谁想到陆龙轩性格刚烈,见咫尺之外,便是天堂,他不忍就此放手,暗中嘱咐六月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义无反顾的逃出去。
还没等六月反应过来,陆龙轩一头扎入了滚滚七星河。
陆鹏程一下子傻眼了,顾不得其他,随着陆龙轩也一同跳入河中。
六月傻楞了片刻,一边哭一边逃到了桥北岸,回望黑漆漆的夜色中若隐若现的人影,她的心彻底融化,若不是心中有事,她宁愿留在南陆村一辈子,陪着那个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男人。
六月后来的日记中,大部分都是和龙轩有关。
放走她的这个男人将遭受陆家最严酷的家法,被送到奈何桥,尽管他是族长的儿子,是未来的族长,却无法逃脱家法族规。
六月逃出南陆家后,找到九月,和九月一同进京,为营救弟弟史新政,她甘愿进宫为奴,在赢台陪伴光绪皇帝十载春秋。
这十年,九月只写过三篇日记。
其中两篇是怀念陆龙轩的,第一篇是她得知陆龙轩入宫时的兴奋心情,第二篇是她鼓励自己,坚持活下去,活着走出皇宫,要和龙轩远走天涯,隐世而居。
第三篇,六月描写了光绪临死时的可怕样子,她虽然没有直接写明,但是牛一刀读的出来,光绪皇帝死于李莲英的一碗参汤。
六月离开皇宫后,只写了一行字:龙轩,且慢行,我将随你而去。
牛一刀一口气读完六月日记,心中酸楚。
日记的后面是龙轩留下的笔记,却是七页画。
第一幅是一座可怕的铁锁桥,桥边的一块巨石上写着“奈何桥”三个字,那是一座狭窄的小桥,桥边摆满了骷髅头骨,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背对着纸面,几近绝望的模样站在桥上,回头张望着,目光中充满了面对死亡才有的恐惧。
第二幅画是一个没有人的小村落,荒凉孤寂,毫无人气,十几座一模一样的木屋沿着山脚排列着,一条青石子小路弯曲悠长,没有炊烟,也没有人影,似乎浓重的黑墨渲染出孤凉和落寞。像是被遗忘的世界角落。
第三幅画极为简单,这一页纸上只有正中间有一个圆圈,周围是一片黑墨。
牛一刀无法看得懂画的是什么,可是他却明白,这个圆圈一定代表着什么,黑白对比中,这个简单的圈似乎赋予了特别的意义。
第四幅画是一个宽大的石室,上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高有几丈。
石室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墙上挂着三盏长明灯,灯影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脸印在长明灯后的石墙上,似笑非笑的样子,显得有些诡异。
第五幅画是八具骷髅骨,这些人身上的肌肉都已化尽,只剩下一付白森森的骨架,衣服也已朽坏,被一枚胳膊粗细的铁钉穿胸而过,死死的钉在墙上,手臂弯曲,关节突起,似乎是被人活活钉在墙上的,以至于整个人保持着痛苦挣扎的姿势。
如此残酷的死法,牛一刀还是第一次看到。
死的是谁,又是谁这么残忍?
第六幅画还是一间石室,石室正当中四个铜人顶着一副巨大的棺材。
铜人一个个身带官帽,面上无须,像是宦官的样子,都跪在地上,而棺材的四角,就压在四个铜人的头上。
这个棺椁异常宽大,颜色朱红,上饰金色图案,四周雕龙画凤流光溢彩,一眼便可认出绝非普通人的棺椁。
最后一幅画十分简单,十几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围着一段文字,文字似乎是照猫画虎描上去的,认不出写的什么。
六月的日记中几次对这几张画进行了猜测,却没有结果,但是牛一刀从六月最后几页日记中隐约可以看得出来,六月最终还是猜到了这些画的用意,只是没有明说。
六月的心思极为的缜密,她在最危险的时候将经书托张公公交给了妹妹九月,并在经书上涂了特殊的香药,令人读经书而动怒,摔破经书,继而能发现经书中的日记。
她所经历的一切她都希望九月知道,似乎也在暗示九月什么。
六月没有出宫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发现进宫为奴的龙轩并不是真正的龙轩,而她出宫后见到假龙轩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所以才写下龙轩已死四个字后扬长而去。
六月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南陆村。
六月完全有能力独自一人进入南陆村,可是,她进入南陆村之后呢,她现在在哪?
陆龙轩已死,那么六月呢?
她把书留给九月是为了什么,当九月看到这些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六月的日记其实是在记录她逃亡路上被卖的悲惨遭遇,同时也透出一份对陆龙轩的感情纠葛。
最后很明显,六月爱上了陆龙轩,她离开家,一路来到陆村,为了什么?
牛一刀隐隐的觉得一切都如同迷一般,陆村和陆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个迷。
六月的日记虽然洋洋洒洒十几页纸,却留下了很多谜团。
六月是如何被卖到陆村的,那时候的九月也不小了,为什么没有一起被卖到南陆村?
六月和龙轩逃离南陆村的情节似乎也很假,离开南陆村的路线图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找到,牛一刀宁愿相信陆家就没有这样一副路线图,它很可能只存在于族长的脑袋里。
陆龙轩投河自杀,为的是救六月离开南陆村,可是怎么读六月的日记都觉得像是陆鹏程故意放她走的?
六月到底是如何离开南陆村的,陆龙轩后来怎么样了,怎么死的,他留下的九幅画又是什么意思?
牛一刀再一次认真的读了一遍六月的日记,望着窗外朦胧放亮的昏暗天空,它的心澎湃起伏,这个神秘的村落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陆家几百年来在守卫着什么?
第137章 蛴螬之祸
牛一刀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朱五天不亮便爬起来帮寒月给老太太陈氏熬药,朱五的心思所有人都明白,一个个笑而不语。
“饿了吧?”朱五从屋外进来,拎着食盒笑嘻嘻的看着牛一刀,一边从食盒里拿饭菜,一边道:“这本书那么古怪,你也看得下去,瞧你的眼睛,一晚上没睡吧?”
牛一刀点了点头,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和朱五一起吃饭,必须抢着吃,不然一眼看不到,就什么都不剩了,所以牛一刀一言不发,闷头吃饭,把窝头拼命的塞满嘴,再用力的嚼着,整个脸鼓鼓囊囊的。
“慢点,慢点,给我剩点,我也没吃呢!”朱五一边嚷着一边抢着。
“啊……”
屋里两个人正抢饭吃呢,屋外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牛一刀和朱五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推门来到屋外。
月亮门旁倒着一个拎着食盒的仆人,她原是九夫人的洗衣老仆,牛家到了南陆村之后,陆修川安排她给牛家人送饭。老仆人浑身抽搐,正在地上翻滚,食盒滚出去很远,饭菜撒了一地,牛一刀和朱五走近了发现,老仆人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小虫,密密麻麻的一片,正不断的钻入她的鼻孔、耳孔及嘴巴。
牛一刀和朱五吓得一愣,这才注意到地上黑漆漆的一片小虫正源源不断的爬向仆人,没一会儿的功夫,老仆人停止了抽搐,浑身上下被黑虫布满,像一团蠕动的黑炭,朱五哇的一声将刚刚吃下的饭吐了一地,擦了擦嘴道:“太他妈的恶心了!”
闻声而来的陆修川站在月亮门外,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吓得双腿发抖,接连后退了三四步,这才强做镇定,对身后的家奴吩咐道:“去请大巫师和老爷,快!”
家奴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时间不大,大巫师叮叮当当的走了过来,站在月亮门外,凝望了片刻,没有任何表情。他环顾四周,墙上、树上、地面,全都是黑压压的小虫,依然争先恐后的爬向死去的老仆人。
陆鹏程很快也赶了过来,毕竟是族长,见多识广,他对眼前令人惊恐和恶心的一幕倒是显得极为镇静,牛一刀看得出来,陆鹏程的表情极为僵硬,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他已经为金佛的丢失和铜镜中看到的头像折磨的心力交瘁。
“死的是谁?”陆鹏程平静的问道。
“后厨的海岩,给九夫人烧菜的伙夫,牛家来了之后,给几个院送饭;听说年轻哪会儿不生养,但是做得一手好菜,大夫人十分爱吃,这才进了宅子,一直在后厨做饭……”陆修川道。
“倒上油,烧了吧!”陆鹏程怔了一下,像是听得不耐烦了,打断陆修川的话吩咐道。
陆修川咂了咂嘴唇,看着两个家奴在海岩身上倒上了油,腾的一声火苗窜起,黑虫如潮水般从火海里向外逃跑,跑不及的随着熊熊烈火噼噼啪啪的葬身火海。
“修川,有什么就直说!”陆鹏程道。
“是!”陆修川答应一声,道:“这些黑虫像是从古井中装金佛的箱子里爬出来的!这数九寒天的,怎么会突然跑了出来杀人害命?”陆修川说着目光望向大巫师。
大巫师沉吟了半晌,冥想了一会儿,道:“这黑虫叫蛴螬,土蚕的幼崽,通常老百姓看到的都是白色,黑色的极为罕见。经常会出现在墓地中,吃死人腐烂的尸体。他的出现是一种不详的征兆。”大巫师说着扫了一眼陆鹏程,继而道:“可能和鬼宅的冤魂有关。”
“大师可有化解之法?”陆修川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问道。
“祭墓,为死去的冤魂做法,或许可以化解。”大巫师道。
陆修川转脸去看陆鹏程,陆鹏程面无表情,目光盯着地上渐渐暗淡下来的火光,一言未发。陆修川明白,陆鹏程在斟酌思量,他没点头,什么也做不了。
海岩的尸体化作一堆黑灰,伴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飘在整个院子里。陆鹏程还在发愣的功夫,忽然有人跑来报告,九夫人的老妈子寒氏被蛴螬活活咬死了,死法和海岩一般无二,九夫人已经吓得瘫倒在炕上。
陆鹏程眉心一紧,顾不得许多,立刻带人来到了九夫人的院子里。只见院子中央的晾衣绳下,一堆黑色的蛴螬正裹着一具死尸,院子四周的墙上和地下,无数黑色的蛴螬正潮水般涌过去,寒氏看样子已经死透了,一动不动。
“接着烧,吩咐人盯着这黑虫,给我烧光!”陆鹏程气急败坏的吩咐道,恶狠狠的踏在一地蛴螬身上,走进了屋子里,地上留下了一串白色肉末般的脚印,很快又被蛴螬布满。
陆修川指挥十几个家丁,在院子四周挖了深坑,倒上油,然后点起火,先是斩断了蛴螬的退路,进而一点一点将油倒满整个院子,最后浇在寒氏的尸体上,点起火。这下院子里立刻热闹起来,变成了一片火海。那噼噼啪啪的响声如同过年的炮竹一般此起彼伏。
院子外面站满了人,连老太太陈氏也远远的站着看热闹。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困在火海里的蛴螬突然聚集在一起,越聚越多,最后变成了一个火球从火海中滚了出来。
挖坑的家丁没有料到这黑虫竟然还有这般本事,坑挖的不深,蛴螬火球腾的一下从火坑上翻滚而过,虽然不少蛴螬落入火坑化作灰烬,但是依然有很多蛴螬从火海逃生。
人们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有两个家丁妈呀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人们迅速闪躲在一旁,只见火海逃生的蛴螬奋不顾身的扑向两个家丁,也只是一瞬间,便将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扑倒,哀嚎和求救声一瞬间被淹没在人们惊恐的尖叫声中。
眼尖的人很快发现,被蛴螬扑倒的两个家丁正是刚刚烧掉海岩的奴才,所有人心头立刻被恐惧充斥,亲手挖坑并焚烧寒氏的十几个家丁立刻头皮发麻,疯了一样向宅院外逃去。
第138章 扰墓之贼
陆家对家丁的要求是极为苛刻的,甚至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有些极为严格的要求,没有族长和总管的吩咐,任何人是不准踏出陆家大宅半步的。大宅里的人们已经无暇顾及逃跑的十几个家丁,他们胆战心惊的各自奔逃、躲藏,唯恐被蛴螬盯上。
陆鹏程站在一地黑色的灰烬之上,凝望着地上被咬噬成斑斑白骨的两具残尸,一脸的悲悯。空荡荡的大院里,灰烬飞舞,残烟袅袅。他有些绝望的看了一眼大巫师,作为一家之主,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作为一族之长,他对族人的死去无能为力;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神的身上,难道真的是大夫人的鬼魂做崇?
陆修川来到陆鹏程身边,想劝说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低低的声音道:“老爷,我看还是按大巫师说的办吧……”陆修川没敢直说,担心陆鹏程发火,偷看了一眼陆鹏程,见陆鹏程没有什么反应,壮着胆子接着道:“海岩曾是大夫人的伙夫,寒氏曾是大夫人的丫鬟,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被黑虫咬死,我想或许真的是大夫人的魂魄在作怪,不如去祭祀一下,多烧点钱!”
陆修川说得极为小心,生怕陆鹏程发怒,大夫人这几个字在陆家没有人敢提,都知道陆鹏程反感,大夫人三十年前,难产而死,接生婆当晚被陆鹏程活埋。陆鹏程伤心欲绝,亲自给大夫人装入棺椁下葬,丧事没有一个下人靠近,全部是陆鹏程亲自做的,陆家人都知道,老爷对大夫人情深意重,大夫人死后陆鹏程性情大变,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大夫人,偶尔有人窃窃私语,议论大夫人,被陆鹏程听到,轻则受罚,重则毙命。陆修川也是逼的没办法了,才仗着胆子提了一下,陆家近几天的怪事,不约而同的指向了死去的大夫人,大巫师没有明说是谁,但是陆鹏程看到铜镜中鬼影的一刻,其实就已经知道了陆家宅院里的冤魂指的是大夫人。
陆鹏程犹豫着凝望远方,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目光深邃,略为斑白的青发尽显沧桑。
“老爷,说句不中听的话,死两个人倒不要紧,我最担心的是九夫人……”陆修川道。
陆鹏程目光一闪,陆修川的这句话正点到他的心坎上。陆家子嗣不旺,唯一的儿子陆龙轩也死了,对于陆家族长来说,眼下最为重要的便是九夫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陆鹏程抿了抿嘴唇,道:“你去准备吧,明天祭祖!”
陆修川愣了一下,一瞬间反应了过来,急忙道:“是!”
陆鹏程转身进了九夫人的房里,陆修川开始张罗祭祖的事情。他心里明白,陆鹏程不愿意去大夫人墓前祭祀,而又迫于眼前的情况不得不按照大巫师的吩咐去做,只好借口祭祖去给大夫人祭墓。
第二天一早,陆鹏程带人出发,一路坎坷不平,积雪没膝,一行二十多人,来到了陆村南面的一处山脚下,举目望去,从山底向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坟墓,一直排到山顶,将整个山峰布满,数不清有多少坟墓。最前面有四个坟包尤为突出,高大的墓碑足有一人多高。墓碑前是一片宽阔的空地,陆修川已经提前派人打扫干净,并摆好香案和牛羊等祭祀之物。
三拜九叩大礼之后,陆鹏程跪在祖先墓前默默叨念,祈祷祖宗保佑陆家平安,保佑九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平安。
祭奠完祖先,陆鹏程起身,一个人沿着上山的小路向上走去,陆修川知道陆鹏程这是要去大夫人墓前,也不敢跟着,只好带人原地等着。
大夫人的墓地接近山顶,一座隆起的坟丘前竖着一座石碑,碑文极为简单:王氏之墓,落款陆鹏程。大夫人墓旁边留着一处空地,墓穴已经掘好,那是为陆鹏程而准备的。按照陆家的祖训,只有原配夫人才可以与族长合葬埋进祖墓,而其他的夫人和小妾,都只能埋到乱坟岗。
陆鹏程站在墓碑前,沉默良久,心潮起伏,他和大夫人的感情极好,虽然是父亲买来的女人,但是却十分贤惠,对他更是百般体贴,没想到大夫人难产而死,一去便是三十年。陆鹏程看着墓碑,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些什么。陆家几天来,诡异之事不断,影影绰绰都暗暗指向大夫人,陆鹏程虽一百个不相信,可是为了九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他又不得不到大夫人的墓前祭拜。
陆鹏程缓缓蹲下身子,抬手抚摸墓碑,还未开口,忽然从大夫人的坟丘里钻出一团黑色的毛发,紧接着一个如狼一般的怪物噌的一下跳了出来,一团蓬松的黑发中闪烁着犀利的目光,一排獠牙努着,向陆鹏程凶狠的看了一眼,然后手脚并用呼的一声向东面奔了出去。
陆鹏程起初吓了一跳,等他反应过来,人影已经跑远了。山脚下的陆修川也看见了,因为担心陆鹏程,他飞快的赶到了山顶。
“老爷,刚才是个什么东西,看着像是人影,跑起来又向是头狼?”
陆鹏程已经冷静下来,淡淡的道:“是个狼人!”
陆修川一惊,道:“不久前,传说在破军山出现过的狼人?莫非是牛家招惹来的?”
陆鹏程没言声,起身绕到墓碑之后,只见坟丘的侧面露出一个脑袋大小的洞口,里面黑漆漆不见底。
陆修川凑了过去,看了看,道:“看来这畜生把这儿当家了。”
陆修川吩咐人从山脚下搬来石头将洞口封死,道:“先堵一堵,等天暖和了,重新修一下。要不要派人守两天,把那个畜生逮着?”
陆鹏程摇了摇头,道:“我看他和人没什么区别,应该不会再回来自投罗网了。另外,听说雪狼曾和狼人一块出现过,狼王可不是好惹的。”
陆鹏程说完看了一眼大夫人的墓碑,独自走在前面向山下而去,陆修川等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暮霭沉沉,炊烟袅袅,南陆村一如往昔的平静。
第139章 血字墙书
陆鹏程阴着脸站在祠堂,凝望着祖宗的排位,心中五位杂陈。陆家大院里的蛴螬并没有因为祭祖而减少,反而又多了很多,虽然他们并不轻易的袭击人,但是想起几个陆家家奴的惨死,所有人心中还是十分害怕的。大巫师面无表情的在一旁打坐,一言不发。
陆修川似乎格外的焦急,不停的搓手,一会儿看看大巫师,一会儿看看陆鹏程,终于忍不住,对大巫师道:“大师,这些黑虫怎么不见少啊?”
大巫师头不抬,眼不睁,沉默了半晌,才道:“墓不安,家难宁!”
陆鹏程和陆修川都是一惊,大夫人墓钻进狼人之事,祭祖回来并不曾和大巫师说起,他怎么会知道?
“大师说的这是什么意思?”陆修川试探道。
“冤有头,债有主,以扰墓之贼血祭,或可以消灾解难……”大巫师道。
陆修川偷偷看了一眼陆鹏程,两个人心中清楚,扰墓之贼想抓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雪山狼王谁招惹的起?
“你们不用为难,我说了冤有头,债有主,扰墓之贼就在陆家。”
陆修川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大巫师的意思,看着大巫师凝重的表情,陆修川越发敬畏起来,这个神秘的巫师竟然什么都知道,他抬眼去看陆鹏程,陆鹏程眉头紧促,沉默不语,似乎正在思索大巫师的意见。
陆修川见当家的还在犹豫,仗着胆子劝道:“老爷,小的说句不该说的话,自从这牛家来了陆村,咱们就一天也没消停过,怪事一桩接着一桩,我看他们是别有用心,不如听大巫师的,把他们血祭了……”
陆鹏程眉梢一条,恶狠狠的瞪了陆修川一眼,吓得陆修川急忙退后,委屈的目光望向大巫师,希望大巫师帮他说两句好话。
“陆老爷不用动怒,该来的总要来,迟早你会下决心的……”大巫师话没说完,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老……老…………大管家……”下人还没开口,已经哆嗦的语无伦次。
陆修川眉梢一挑,厉声喝道:“慌什么!好好说话!”
“是!”下人答应一声,咽了口吐沫,强忍着内心的惊恐,道:“那些小虫在门口……”下人也只是说了半句,又变得恐慌起来。
陆鹏程眉头一皱,也不吭声,迈步快速走了出去。前院不知什么时候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虫,乌压压黑漆漆的一片,正一点一点向屏风墙上爬去。不少人远远的看着,吓得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谁都知道这些黑虫招惹不起,稍有不慎,瞬间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陆鹏程站在院子一角,看着正源源不断的爬上屏风墙的黑虫,内心的恐惧并不比任何人少,只是眼下的情况不得不强做镇静的面对。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陆修川指着满墙的黑虫像大巫师问道。
大巫师向前走了几步,似乎并不害怕黑虫,看了片刻,道:“稍等,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黑虫渐渐的从屏风墙上退了下来,雪白的墙体上隐隐约约的留下了十几道血印。
牛一刀扶着朱五的肩旁指着墙上的血印,低低的声音道:“像不像字?”
朱五咧了咧嘴,道:“你可别吓唬我,我瞧着怎么那么别扭。”
围观的人看着黑虫退去,也纷纷指着墙窃窃私语起来。
大巫师一脸痛苦,摇着头,道:“作孽呀,作孽呀!”
陆鹏程似乎也看懂了墙上的血印,脸痛苦的扭曲在一起,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被掏干了一般,踉跄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在陆修川跟的近,及时搀住了。
大巫师神色凝重的盯着陆鹏程,道:“陆老爷,这个局如果要破,你必须告诉我真相!”
大巫师顿了片刻,见陆鹏程没有回应,踏步向屏风墙走去,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脚下的蠐螬流水一般的向两侧退去,让出了一条路。围观的人无比惊讶的仰望着大巫师,神在百姓的心中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大巫师来到屏风墙前,右手挥舞着黑色的长袍,片刻功夫,只见墙上的血字瞬间变得清晰规整,四个血红的大字:还我命来!
人们心头猛的一阵,其实已经有不少人认出墙上的字迹,只是他们心中都不太敢相信,也不敢说,当大巫师将字迹变得清晰,识字的人都明白这字里意味着什么,一个个面露惊恐,不约而同的望向陆鹏程。陆鹏程冷峻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直勾勾的目光看着墙上的血字。陆家大院里静得可怕,就连地上的黑虫也变得格外安静,似乎都在等陆鹏程说些什么。
“大夫人鬼魂作乱,可能有不白之冤,我必须要知道大夫人死去的真相,才能再次向神灵请示,请神灵替陆家消灾解难,否则陆村没有一个人可以活过明天。”大巫师说着,目光特意在九夫人的身上掠过。
九夫人在屋子里听到外面的响动,死活拖着丫鬟过来看热闹。见大巫师语气不善,又颇有用意的看了看自己,吓得急忙躲到了丫鬟身后。
院子里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无比恐怖,每个人都胆战心惊的看着陆鹏程。
陆鹏程强打精神,沉吟片刻,道:“三十年前,大夫人临盆在继,接生的时候大出血而死,并没有什么冤情。”
陆鹏程说的简洁干脆,口气中含着几分决绝,不容置疑。
大巫师面向血墙,张开双手,仰面向天,口中念念有词,脚下如腾云驾雾一般跳了起来,铃铛、腰鼓有韵律的伴着脚步,半柱香后,大巫师突然大吼一声,双臂挥舞,黑色的长袍闪动之间,只见无数的蠐螬如暴风咒语一般重新爬上屏风墙,片刻功夫,墙上的血字变成了两个:真相!
大院里一瞬间变得嘈杂起来,随即又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极为安静,静的令人窒息,只见大巫师双目圆睁,脸憋的通红,两腮向外鼓着,双手呈鹰抓状,一副随时要扑到陆鹏程身上的可怕样子,众人明白,陆鹏程没有说真话。
“老爷……”就在众人惶恐不安的功夫,一声凄惨的喊叫,把所有人吓了个半死。
第140章 巫师做法
大伙寻声望去,只见九夫人不知什么时候浑身爬满了蠐螬,整个人被蠐螬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一旁的丫鬟已经吓瘫在地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巫师和陆鹏程身上,没有人注意蠐螬什么时候爬到了九夫人身上,更可怕的是,九夫人竟然也浑然不觉,直到被蠐螬包裹到嘴角才发现,只一声惨叫便吓得昏死过去。
陆鹏程心头一痛,他迫切的目光望向大巫师。大巫师没说话,目光掠过墙上“真相”两个血字,个中含义,不言而明。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过,陆鹏程紧咬着嘴唇,关切的看着九夫人,他依然在犹豫。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瘦弱的身影挤出人群。老太太陈氏目光一惊,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牛一刀吊儿郎当的走到了陆鹏程跟前,低语了几句。陆鹏程愕然的点了点头,牛一刀神秘的笑了笑,踏步走向大巫师。
众人惊愕的大瞪着眼睛看着牛一刀,他似乎并没有注意那一地黑漆漆
蠐螬。说来也怪,牛一刀走过的地方,蠐螬们像是躲避一般,流水般向两侧退去,牛一刀若无其事的来到大巫师跟前。大巫师原本狰狞的面孔突然恢复了正常,目光中露出一道寒光,上下打量了牛一刀一番,单是走过满地蠐螬的这份勇气就足以令人敬佩,一个普通人竟然能安然无恙的走到他面前,无疑是对大巫师神权身份的一种挑战。
牛一刀嬉笑着低声对大巫师道:“大师,我有个变通的法子你看看是否可行?”
大巫师没答话,双目炯炯的盯着牛一刀,示意他接着说。
“陆老爷总有些难言之隐,我想可不可以让他写下来,然后你寄给神灵,岂不是两相无害,功德无量?”
大巫师依然沉默,过了许久,才微合双目,道:“你是什么人?”
牛一刀嘿嘿一笑,道:“我就是个过路的,借宿在陆家!”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呃…”牛一刀被问的一愣,瞟了一眼大巫师,若换作平日,他早就骂娘了,可是今日今地,他不得不劝说自己镇静,不然好事办不成,别把自己和家人搭进去。
“我们从京城来,回乡祭祖,大雪封山,路不通,这才借宿到陆村!”
大巫师轻蔑的看了一眼牛一刀,显然他并不相信牛一刀的话。陆村方圆几百里没有人不知道南陆村的规矩,别说借宿,就是想进来都比登天还难。
“你脖颈处的伤是怎么回事?”大巫师突然指着牛一刀脖颈处狼人留下的伤口问道。
牛一刀一愣,这个大巫师太奇怪,那边九夫人随时都有性命危险,他却在这里问一些毫不相干的问题,难不成要和自己先聊聊?
“这个…”牛一刀笑了笑,道:“路过破军山的时候,遭了狼祸,饶性捡了一条命。大师有什么其他事,可否稍后再谈,九夫人性命攸关,一人二命!”
“有神灵佐佑,那黑虫一时半刻还不会伤害九夫人。倒是公子的伤口,我看不是狼祸,却是人祸!”大巫师似乎并不把九夫人的命放在心上,他更关心牛一刀脖颈处的伤痕。
“大师,什么意思?”
“你这伤口应该是狼人留下的,你叫牛一刀!”大巫师十分肯定的说道。
牛一刀有些意外,道:“大师果然厉害,确实是被狼人所伤,你认识我?!”
“难怪这黑虫怕你,冤有头债有主啊……”大巫师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冲着陆鹏程轻轻点头。
陆修川命人准备好笔墨纸砚,陆鹏程凝眉思忖了片刻,提笔游龙走凤般写了整整一页宣纸,虽然写的很快,但是字迹却依然工整。写好吹干,陆鹏程将宣纸折好,塞进准备好的牛皮口袋。大巫师早已经等在一旁,陆鹏程犹豫了片刻,对大巫师道:“此中乃陆家族事,事关重大,陆某不愿任何人知道……”
大巫师轻轻点头,道:“陆老爷请放心,若是小巫有半点私心,愿遭天打雷劈!”
话已至此,为救九夫人,陆鹏程只好将牛皮信封交给大巫师。
大巫师吩咐陆修川摆好香案,然后对陆鹏程道:“我将施法现出这冤魂之真身,若老爷仍有隐瞒,九夫人将有性命危险!”
大巫师说得言辞凿凿,陆鹏程思索了许久,轻轻点头。
大巫师来到香案前站定,从怀中掏出一把羊角匕首,一阵挥舞之后插在了法坛正中的唤魂符上,接着又将左手在放有朱砂的碗里轻点一下,掐起一把桃木剑舞动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的说些一些听不懂的咒语。
不一会儿,咒语念罢,只见桃木剑上的唤魂符无火自燃起来,待符录烧得几近成灰的时候,大巫师将桃木剑往身前的水碗中一插,唤魂符便化在酒碗之中。随后大巫师脚下步履轻盈,端起酒碗来到牛一刀跟前,道:“可否借几滴血?”
牛一刀先是一愣,看了看大巫师,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既然是几滴血,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自己既然跳出来管了陆家的事,这个时候又不能不借,索性从靴子里拔出寒月秋刀割破手指,在大巫师的水碗中滴下三滴。
大巫师捧着酒碗来到血墙边,将血酒泼在了墙上,那墙上竟然渐渐幻化出一个女人的影子,头发蓬乱,面目狰狞,陆家的几个老奴一眼认出,吓得惊呼大夫人后,昏倒在地,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大巫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陆鹏程,从口袋里摸出牛皮信封,在屏风墙前用火折子点燃了。
说也奇怪,大夫人的影子随着火焰的渐渐变小,而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众人恍惚中惊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静寂,那些可怕的黑虫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踪迹不见。
大巫师感慨良久,对陆鹏程道:“陆族长,目前冤魂虽去,却只是暂时的,神灵也只能化解九夫人这一次的灾祸,若想九夫人和腹中公子永享太平,只有一法!”
陆鹏程没言声,直勾勾的盯着大巫师。大巫师顿了一下,接着道:“为大夫人挪墓,血祭。”说罢,步履轻盈的向后院祠堂走去。
第141章 冬夜惊雷
陆鹏程愣了一下,脸上露出难色,没再说什么,命人将九夫人抬起,一行人消失在人们的目光中。
围观的陆家家丁和陆村百姓渐渐散尽,牛一刀在屏风墙前转了一会儿,心中奇怪,这些黑虫竟然能写字,简直太神奇了,除了鬼祟作怪,他也想不出其他的解释。大巫师的行为十分异常,他能从自己脖颈的伤口认出自己,并且要自己在酒碗中滴血,总感觉怪怪的,似乎是别有用意。牛一刀举目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脸色凝重的吧嗒吧嗒嘴,陆家大院里藏着太多的秘密,一种不详的预感突然随着一阵冷风钻进他的身体,让他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夜色昏暗,黑云压顶。九夫人的院子里下人们进进出出忙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已经是三更天了,郎中都换了四五个,可是九夫人却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更可怕的是郎中们都瞧不出任何病情,连药方也开不出来。陆鹏程虽然故作镇静,可是心里却忧心如焚。
陆修川在一旁忍不住,道:“老爷,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叫大巫师过来?”
陆鹏程没言声,陆修川扫了一眼陆鹏程,悄悄的退了出去。时间不大,他又急匆匆的回来了,脸色铁青,陆鹏程望了他一眼,陆修川低声道:“大巫师说不用瞧了,必须挪坟,血祭,别无他法…”
陆鹏程依然不说话,他呼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走出了屋子。夜风瑟瑟,从屋子里走出来,凉风扑面,陆鹏程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一个跟在身后的家奴立刻递过来一件熊皮大衣,陆鹏程像是没看见一般,理也不理,径直走出了院子。老家奴知道老爷的脾气,只好远远的跟着。
陆鹏程踱步进了后花园,空空荡荡的花园里,树影闪动,光线幽深,举目可及的地方,天地混做黑漆漆的一团,什么也看不见。风似乎渐渐的大了起来,吹的飞沙走石沙沙的响。陆鹏程心事重重,信步在花园里随意走着。忽然,远处传来沉重的雷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虽然已经开春,但是这春雷似乎来得比往年更早,就在陆鹏程抬头凝望的功夫,一声巨响传来,紧跟着一条极光犹如火龙从天而降,刺目的光晃的人睁不开眼。
陆鹏程一犹豫的功夫,只见东北侧不远的地方,腾的燃起一团火,那熊烈的火焰直冲天际,将整个陆村照亮。
陆鹏程心里咯噔一声,从方向来看,应该是祠堂旁的一座房子遭了雷火 ,真是祸不单行。
等陆鹏程跑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些家奴早早的跑了过去救火,陆修川正在一旁指挥,接连不断的还有奴才和村民赶过来。举全村之力,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才在早晨终于将火势控制住了。房子早已经化为灰烬,好在救得及时,祠堂并没有什么大碍。陆修川一脸漆黑,身上的衣服被火烧的褴褛不堪,他疲惫的走到陆鹏程身边,道:“老爷,火势控制住了,祠堂没什么事,只是…只是烧毁了三间房子,不过这两天大巫师住在里面,估计他可能葬身火海了…”
陆修川一提大巫师,陆鹏程的目光突然一闪,他突然想到了大巫师的毒誓,是巧合还是真的誓言成真?
陆家一夜忙碌,直到天亮,才算平静下来。牛一刀和朱五救了一夜的火,此刻正倒在床上蒙头大睡。可是还没睡上一个时辰,就被外面的噪杂声吵了起来。朱五咧着嘴骂道:“这他妈的陆家闹鬼不成,还能不能让人歇歇了。”
牛一刀揉着眼睛坐起来,抻着脖子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陆家在办什么大事,人来人往,吆喝声、谩骂声、牲口家畜的嚎叫声,伴随着叮叮当当的物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这觉是睡不成了,走,去看看!”牛一刀说着,一骨碌爬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也不擦,径直向外走去。朱五嘭的一声倒在炕上,“我才不去呢!”他嘟囔着将被子蒙头盖上接着呼呼大睡。
牛一刀刚出了院子,正好碰上大哥牛千刀。
“老三,起来了,我正在来找你呢!”牛千刀说着,脸上略显得焦急。
“大哥,怎么了?”
牛千刀沉吟了片刻,四下里看了看,十分谨慎的重新将牛一刀拉回屋子里,这才叹了口气,道:“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牛一刀木然的看着牛千刀,大哥平时不这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牛千刀没抬头,犹豫了半晌,道:“我想和你商量着离开陆村!”
“啊?”牛一刀确实有些吃惊,连倒在炕上酣睡的朱五也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支着耳朵听起来。
“这是奶奶的意思?”牛一刀问道。
牛千刀摇了摇头,“这是我的主意,我试过奶奶的口风,紧的很,像是铁了心要在陆家常住下去。我这才找你商量。”
牛一刀立刻明白,大哥是要违拗奶奶的意思,又不敢和奶奶直说,这才跑来和自己商量。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大哥怎么会突然想走了呢?
“大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里就咱们兄弟和朱五。”
“哎,我也知道奶奶的病还没好,这一走又是凶多吉少,可是陆家现在这个样子,我看着怕的慌,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我眼皮这两天天天砰砰的跳,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要出什么大事一样。尤其是昨晚的血酒,我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劲,你就不该出去乱掺和。这也就罢了,可是昨晚那场大火真把我烧怕了,这大冬天的遭了雷劈,用老话说,那是犯了十恶不赦的罪才得这个报应的。那个大巫师你们也见了,道法不得了,昨夜在院子里刚刚发的毒誓,不消两个时辰的功夫就应验了……”
牛千刀碎碎叨叨的说了一通,只最后一句,牛一刀听得心头一阵,“大哥,你说什么?那大巫师的毒誓应验了?”
“你还不知道?”
“怎么了?”
“哎!今天早上,整个陆村都在传,说是陆家大夫人当年是被陆鹏程害死的,你说这事谁传的?”
第142章 血祭祖墓
牛一刀直勾勾的盯着窗外,头嗡的一声,他一直猜测陆鹏程一定有什么秘密藏在心里,所以才不愿讲出大夫人死去的真相,没想到果然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原配夫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陆家出现的一切怪事就都合理起来。这件事估计不会有人知道,或者说知道的人也不会有人活着,突然间满世界都知道,只能有一个来源,那就是昨天陆鹏程亲自写下的那页纸。牛一刀越发觉得这件事诡异无比,大夫人若真的冤死,她的鬼魂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出现?牛一刀仔细将事情想了一遍,最初的诡异之处来自金佛的异响,或许从那个时候,大夫人的鬼魂才来到陆家。也就是说,大夫人的鬼魂是跟着金佛回来的,或者说大夫人的鬼魂是附在金佛身上的。
“今早,九夫人又被那黑虫缠了一身,陆家老爷没办法,只好张罗着给大夫人挪坟。这家里上上下下,杀鸡宰猪,套车备香,正忙得乱套,我想趁着这个功夫,咱赶快走,我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了!”牛千刀道。
牛一刀苦笑了一声,道:“大哥,我觉得走这个事,只要奶奶同意了,我没二话,现在她老人家能说能道,你也就用不着来和我商量。她要是不同意,我也没辙!”
牛千刀闻听,双眉一凝,摆出大哥的身份训斥道:“老三,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也知道这事最好得奶奶同意,可是眼下,没办法按她的意思来,只能委屈她一下,日后再向她解释。”
“你的意思是强行背着奶奶走?”牛一刀一语点破了牛千刀的心思,牛千刀低头没接话,意思却说得一清二白。
“挪坟可是件热闹事,我得去瞧瞧!”牛一刀说着起身向外就走,将牛千刀晾在了一旁。
“你、你……”牛千刀气的手指微颤点着牛一刀的背影,无可奈何。
朱五从炕上翻身滚下来,冲着牛千刀呲牙一笑,“我也去瞧瞧热闹!”说着,也不理会牛千刀说了什么,一溜烟的跟了出去。
陆家几十号人扛着锹镐,赶着马车,拉着祭品和香案,浩浩荡荡的向山里而去。
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小跑着远远的跟在后面。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从一座小桥上跨过,眼前突然开阔起来,远远的能看见一座小山,山上遍布坟丘,纵横交错。
牛一刀一边看着,一边琢磨,怎么这片坟茔地,看起来这么熟悉?
“五爷,要是我没猜错,那片坟地应该是陆家的祖墓,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朱五站住脚,一边大口的喘息,一边张望着。
“是有点眼熟,我看着怎么像是咱们挖宝藏钻出来的那个鬼地方?”
朱五一提醒,牛一刀立刻想了起来,他急忙飞奔爬上了一处高坡,举目向北一望,只见一条蜿蜒的玉带横亘在丛山之间,不远处红砖绿瓦星星点点,正是北陆村。
站在高坡上的这一刻,牛一刀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恐惧,他浑身战栗,头皮发麻,喃喃自语道:“陷阱、陷阱……”
牛一刀像是着魔了一样从高坡上飞奔而下,向回跑去。朱五被弄的一愣,急忙从后面追上,一把拉住牛一刀,吼道:“牛三儿,你这是抽的那门子疯?”
“赶快走,不然来不及了!”牛一刀一脸惊恐的说道。
“走?往哪走?”
“不管往哪走,只要离开陆村就行!”牛一刀急切的说道。
“这事只要奶奶同意了,我没意见!”朱五学着牛一刀早上回答牛千刀的口气说道。
“不走不行,你想死在这儿,我可不想!”牛一刀怒吼着用手将朱五推到一边。
两个人正在争执的时候,突然不远处有人冷笑道:“这时候想跑,来不及了吧?”
牛一刀和朱五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群彪形大汉,一个个扛着锹镐,面露狰狞,为首的正是陆家大总管陆修川。
朱五一时蒙了,这些人不是去挪坟了么,怎么突然在这里出现,看着一个个不善的表情,再看看牛一刀紧张的神色,朱五心知不妙。他咽了口吐沫,强做镇定,嬉笑道:“陆总管,见笑了!我们兄弟就是好奇,所以跟过来瞧个热闹,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我们这就走,这就走……”朱五说着拉起牛一刀就要离开,可是一望四周,自己已经被陆家的家丁围在了当中,根本无路可走。
陆修川冷笑了两声,道:“现在想走,晚了!”说着话,手一挥,冲上来四个大汉将两个人按倒捆了个结实。
牛一刀一言未发,似乎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刻,朱五有心反抗,但是看牛一刀的样子,似乎毫无斗意,他也就没挣扎,心道: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先委屈一会儿吧。
陆修川带人将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绑到陆家祖墓前,陆鹏程黑着脸站在人群中间,身旁站满了陆家的家丁,一个个横眉冷对,目不斜视,都盯着牛一刀和朱五。在陆鹏程身前,摆着五把太师椅,端坐着五个老头,一个个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看样子身份比陆鹏程还要尊贵。
“说吧,你们来陆家什么目的?”陆修川首先质问道。
朱五一脸茫然,看了一眼牛一刀。牛一刀反倒十分镇静,道:“陆总管,在下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是我们要来陆家,是陆家老爷请我们来的!”
众人的目光望向陆鹏程,陆鹏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少废话,我问你,是不是你们盗了陆家的金佛?”陆修川继续质问道。
“不是。”牛一刀回答的干脆利落,朱五在一旁看着牛一刀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立刻也挺直了腰杆。
陆修川气的哼了一声,提高了嗓门,道:“那为什么金佛会在你的手上?”
“这个陆老爷很清楚,我们兄弟是为了救九月跟着一伙盗墓贼在破军山的一处古墓中,无意中得到的金佛。”
“胡扯,分明是你们盗取了陆家的金佛!自从你们来到陆家,陆家就怪事不断,敢说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第143章 生死相博
朱五终于明白,为什么被五花大绑捆到这里了,原来是怀疑到牛家人身上了。
“陆总管可有证据?不好凭空诬陷吧?”
“嘴硬,信不信我砍了你们?”
牛一刀蔑视的一笑,没再说话。
两个陆家家奴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牛一刀和朱五的身后,冷不防的对着两个人的小腿猛踹了一脚,朱五和牛一刀毫无准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还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又过来两个家奴,四个人分别将牛一刀和朱五死死的按在地上,然后将脖颈处的衣服扒开,漏出雪白的后脖颈。
一个满脸肥肉的陆家家奴,凶神恶煞般扛着一把鬼头刀,在朱五身边站定。
先是将鬼头刀扎在地上,然后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揉搓了两下,抬手在朱五的脖子上按了按,重新操起鬼头刀,横在手里,脚下扎好马步,摆出一副随时准备挥刀砍头的架势,单等陆修川一声吩咐。
朱五只觉得自己脖颈发凉,心突突的跳,这架势随时脑袋得搬家,他可不愿就这么被砍了头,牙关紧要,暗自有力,只要那鬼头刀敢再落下一寸,他就准备玩命。
牛一刀倒是颇为从容,并不像朱五那么紧张,他低着头,闭着眼睛,似乎毫不介意生死。
陆修川看在眼里,心中一狠,吩咐道:“先把这个胖子给我砍了!”
陆修川的话音刚落,只听朱五嗷的一声,猛的向上蹿起,将按着他的两个陆家家奴掀翻在地,绑在胳膊上的绳子也被挣断。
刽子手横着鬼头刀一愣神的功夫,朱五已经将刀夺了过去,抬起一脚将刽子手踹倒在地。
朱五这是手下留情了,若不然鬼头刀一挥,刽子手的人头就落地了。
朱五虽然身体肥胖,但是身手却极为矫健,踹倒刽子手的同时,鬼头刀对着按住牛一刀的两个陆家家奴一挥,两个家奴本能的向后一躲,朱五身形晃动,转眼间来到牛一刀身后,刀尖一挑,准确无误的将牛一刀手腕上的绳索挑断,然后吼了一声“拿着刀”,紧接着将鬼头刀扔在牛一刀的身旁。
洽在这个时候,刚才被逼退的两个家奴反应过来,重新冲了过来,和朱五来了个正面对决。
朱五嬉笑一下,两只粗壮的胳膊铁钳一般向前一探,一把抓住最近的一个陆家家奴,毫不费力的将人抬了起来,横在手里,猛的一挥,将另外一个家奴扫倒在地。
围在一旁的陆家家奴,挥舞着手中的铁掀和铁镐刚刚围拢过来,却忌讳朱五手中的同伴,不敢动手。二十几个陆家家奴将牛一刀和朱五围在当中。牛一刀握着鬼头刀,朱五抓着陆家的家奴,双方对峙起来。
陆修川阴笑着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对牛一刀道:“牛三爷,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牛一刀目光凌厉,也不搭话,四处打量着。
“我本无杀意,只是想吓唬你们一下,逼你们讲出实情,没想到你们铁了心要隐瞒到底,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陆修川自忖陆家人多,又有五位族老压阵,根本没把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放在眼里,他暗暗攥紧拳头,牙关紧咬,就要动手。
牛一刀突然脚步一动,鬼头刀一晃,人还没到,一道光影已然扑向陆修川。
不知什么时候牛一刀已经将寒月秋刀扣在左掌心,鬼头刀虚晃一下,分散了陆修川的注意力,寒月秋刀已经脱手而出,正扎到陆修川的左肩胛骨。
陆修川哎呦一声的功夫,牛一刀的鬼头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牛一刀自幼混迹市井,自然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所以一直在打陆修川的主意,没想到他自己竟然送到眼前。
牛一刀虽然凌迟的功夫一般,但是却有一个人所不及的长项,那便是出刀极快,极准,也因此被父亲取了牛一刀的名字。
这一招夺命飞刀本是凌迟刑法最后用来将囚犯一招毙命的,讲究的是手腕部的力量,以及出刀的速度。
刑场之上,凌迟刑法的最后一刀通常会将刀直接插入囚犯的心脏,牛家的祖上创下飞刀夺命这一招,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增加凌迟刑法的观赏性以及威慑力。
可是这一招对凌迟刽子手的要求却非常高,即便是顶尖的凌迟高手在没有十足把握的前提下,也不敢轻易用这一招,一旦失手,不但砸了祖宗的名声,还会因为凌迟刀数已足而犯人未死丢了性命。
牛一刀小的时候并不认真练刀,后来有一次在刑场上亲眼目睹父亲牛犇在凌迟之刑的最后用了一招飞刀夺命,当时就被那洒脱的伸手以及万人瞩目的成就所吸引,回到家后刻苦练习。
在所有牛家人里,没有人在飞刀夺命这一招式上有牛一刀的成绩,连牛犇也常常自愧不如。
陆修川一下子受制于人,立刻傻眼,牛一刀冷笑一声,道:“若要取你性命,怕陆大总管已死多时!”
陆修川咬牙忍着肩膀的痛,自知牛一刀手下留了情,刀扎的并不深,但是这份耻辱却令他无地自容。
“我本无意冒犯陆家,怎奈陆大总管不信任我们兄弟,多有得罪!”牛一刀客气道。
陆修川满脸涨得通红,整个人极其狼狈。凉嗖嗖的鬼头刀架在脖子上令他动也不敢动,左肩膀处血流不止,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真把眼前这两个冤家惹急了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弄不好,真的会伤及自己。
可是,就这么屈服,等于自取其辱,陆修川又不甘心,两下里紧张的对峙着。
牛一刀转脸去看陆鹏程,他很奇怪,今天的陆鹏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两下里已经处于骑虎难下的地步,他竟然不站出来说一句话。
陆修川老奸巨猾,脑子转的飞快,突然冷笑一声,对牛一刀道:“牛三爷,你这样对我,恐怕你奶奶不会同意吧?”
牛一刀听到奶奶两个字,心头一震,知道一旦撕破脸,即便自己和朱五有本事逃走,可是却连累了奶奶和大哥。
想到这里,探手一把拔出陆修川肩膀上的寒月秋刀,在衣襟上擦干净重新插入靴子,又慢慢将手中的鬼头刀放了下来。
第144章 祖墓狼人
陆修川点头微笑,看着牛一刀渐渐将鬼头刀放下,冷不防的猛的一抬脚,正踹在牛一刀的小腹上,牛一刀没防备,啊的一声向后栽倒。与此同时,陆家的家奴迅速的围拢过去将牛一刀一顿拳打脚踢,牢牢制住。
朱五一见,腾的一下火了,抓着手中陆家的家奴疯了一样扑了上去,可是当陆修川将鬼头刀抵在牛一刀脖颈的一刻,朱五爷止住了脚步,破口大骂道:“卑鄙无耻的东西,去你娘的陆家!”
说着双手用力,将手中陆家家奴举过头顶重重的掷向陆修川,“你敢伤我兄弟一根头发,老子把你陆家这祖墓里的祖宗八代全都抖搂出来!”
朱五说着,从离着近的一位陆家家奴手中夺过一把铁镐逢人便打,逼开包围的人群,他直接向山顶冲去。
朱五虽然粗鲁,但是脑袋却不慢,他心里清楚,陆家祖墓所在的这面山坡,最顶上的几个坟头,一定是陆家的老祖宗。
朱五一身蛮力,发起疯来,谁也挡不住,陆家家奴谁也不敢靠近,眼睁睁的看着朱五冲上山坡。
陆修川吓得脸色苍白,无奈的扭脸去看五位族老,太师椅上只剩下了四位,为首的族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山坡顶,面色凝重的盯着朱五,“年轻人,撅坟挖墓之事,万万不可为!”
朱五瞟了一眼面前的老者,道:“不挖也行,放了我兄弟!”
陆家族老轻轻点头,道:“好,一切慢慢商议。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陆家绝不会伤害两位!”
朱五听了先是一愣,再看看眼前这个老头,刚才还在座位上,眨眼便能来到山顶阻挡住自己的去路,自忖老家伙身手绝不简单,他的身份地位又在陆鹏程之上,答应下来的事,也不会有差,这才嘟囔着扭身准备下山。
陆修川见族老挡住了朱五去路,知道朱五闹不起来了,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却对牛一刀发了狠。
看了一眼鬼头刀下的牛一刀,怒喝一声道:“去死吧!”
说着手腕用力,对准了牛一刀的颈嗓咽喉,便捅了下去。
牛一刀虽然手脚被捆,但是求生的本能使他拼尽全身力气,猛的翻滚身体,刀尖划破了他的肩头,鲜血流了一地。
陆修川发了狠,一刀没有刺中,紧跟着追上去捅出第二刀,牛一刀拼命的躲闪翻滚,一直滚到了一座坟堆旁,再无退路。陆修川一脸狰狞的看着牛一刀,牙关紧咬,鬼头刀滴着血捅向牛一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朱五哇的一声咆哮,恨不得从山顶飞下来,可是一切都变化的太快,离着太远,即便是飞,也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牛一刀身旁的坟墓里钻出一团黑影,速度极快,张着大嘴,满口獠牙扑向了陆修川。
陆修川挥舞着鬼头刀正用力刺向牛一刀,对这迎面而来的袭击毫无防备,当即吓得手腕一翻,原本刺向牛一刀的鬼头刀,不自然的迎面刺向黑影,一团献血喷洒在陆修川的身上,黑影重重的跌在地上。
陆修川惊魂未定,急忙向后退步。
此刻朱五已经赶了过来,肥硕的身躯挡在了牛一刀跟前,一脸狰狞的挥舞着铁镐,随时准备和陆修川拼命。
为首的陆家族老不紧不慢的下了山坡,来到牛一刀跟前,盯着地上一身黑毛的怪物发呆。
牛一刀扭头去看,一个人形的怪物蜷缩着身子倒在血泊中,身上长满黑毛,他一下子认出,正是在破军山山脚下遇到的狼人。
陆修川平静了片刻,扫了一眼狼人,明白了怎么回事,咬牙切齿的对族老道:“这是个狼人,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当时以为他不敢再来,就把墓上的洞口堵死了,没想到这个畜生还敢再来,竟然差点伤到我!”
“大巫师说过,就是这个鬼东西扰了大夫人的墓,不过归根结底,他是牛一刀招惹来的,只有给大夫人挪坟,然后用牛一刀的血祭奠大夫人才行!”陆修川说着,抬脚在狼人的背上踢了一脚。
狼人发出一声惨叫,同时抬起头来,张着血盆大口瞪着陆修川,那样子无论谁看了,都会有几分心寒。
陆修川担心狼人再扑过来,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两步,转而虎视眈眈的看着牛一刀。
为首的族老好奇的看了半天狼人,什么也没说,淡淡的对陆修川道:“来到陆家的都是客,不可害人性命。牛家的事,地阁自有决定。”
陆修川答应一声,瞪了牛一刀和朱五一眼。
朱五长出了一口气,将牛一刀身上的绑绳松开。
牛一刀一骨碌爬了起来,急忙来到狼人跟前。
狼人的右肩头受了陆修川一刀,鲜血不止,牛一刀急忙扯下衣服的里子替他包扎好。
狼人的伤口并不重,但是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极度虚弱,几次试图想爬起来,却都失败了。
狼人哀求的眼神看着牛一刀肩头的斑斑血迹呡了一下嘴唇。
牛一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正犹豫之际,却听陆修川道:“去把那个畜生给我打死,竟敢三番五次钻入大夫人的坟墓!”
陆修川说完,几个胆大的家奴拎着铁镐凑了过去。
牛一刀立刻一把将狼人搂在怀中,同时将狼人的头压在自己肩头,一阵疼痛传来,牛一刀只觉得汩汩鲜血从自己脖颈处流向狼人的嘴里。
众人看着牛一刀的行为都是一惊,怎么也想不明白,牛一刀不但不怕那怪物,还给他嗜血!
朱五也十分吃惊,低声对牛一刀道:“三爷,你吓傻了吧,狼人在喝你的血啊!”
牛一刀苦笑一下,道:“他曾对我们牛家有恩!”
朱五听寒月说起过一些狼人的事,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幕,依然忍不住啧啧称奇。
陆修川可管不了那么多,对家奴吩咐道:“把姓牛的拖开!”
几个家奴不约而同的扫了一眼朱五,朱五一呲牙,几个人立刻吓得往后退。
陆修川气得哼了一声,对牛一刀道:“这畜生惊扰了大夫人的尸骨,今日无论如何必须打死他,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的话,就只能用你来血祭大夫人!”
第145章 开棺验尸
狼人已经喝完血,牛一刀觉得身体发轻,眼前发花,几次想站起来,都没能成,索性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上,虚弱道:“陆总管,你想怎么办,我管不了,只是我要多说一句,这狼人是跟着雪狼长大的,你一旦打死他,雪狼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死不死还是小事,估计你陆家也要遭殃!”
不远处的五位族老闻听雪狼,眉头都是一皱,为首的族老,缓缓起身,道:“修川,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先挪坟吧!”
陆修川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牛一刀和朱五,扭身去张罗挪坟的事。
朱五将牛一刀和狼人抱到一旁的一棵青松树下,给牛一刀包扎好伤口。
他们身后不远处,陆家的几个家奴虎视眈眈的盯着,牛一刀心中明白,这是陆修川派人把自己看管起来了。
朱五大大咧咧,毫不在意,他冲着五个老头努了努嘴,低声道:“这几个老头看起来不一般,刚才那个老头,我冲上山坡的时候他还在椅子上坐着呢,等我爬到坡上,他竟然挡在了我面前,吓我一跳,你说神奇不神奇!”
牛一刀点点头,道:“这几个人应该是陆家人嘴里说的五大族老,只有遇见挪坟这样的大事,他们才会出现!能在这个地方扎根立足,自有他的本事,连破军山的土匪都不敢招惹,你就能想到他们的厉害了。”
“不过这陆家的家丁,都是废材,一个个长得膀大腰圆,全都他妈的怂蛋。”朱五不屑的说道:“这个陆修川最不是个东西,陆家数着他最坏!我就没搞明白,咱和他没仇没恨的,不愿意咱们呆在这儿,直说就是了,至于诬陷咱,要咱命么?”
“这里面事多着呢,陆家表面风平浪静,可是实际里已经暗流涌动,陆鹏程已经彻底被废了,没见他一句话也不说么!陆修川很可能在觊觎族长的位置,想要栽赃给咱们,顺便弄掉陆鹏程。人心隔肚皮,为了权利,有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牛一刀微闭着眼睛轻声道。
朱五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道:“怪不得陆家最近坏事连连,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牛一刀不再说话,抬起手轻抚狼人的额头,狼人似乎是睡着了,平静而安详。
“哎!”朱五看了一眼狼人,叹了口气,道:“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他喝你的血!虽然他有个人模样,但是毕竟跟着狼群长大,本性在呢,弄不好那天就把你的血吸干了!”
牛一刀咧嘴一笑,道:“在山洞里,我算是救了他一命,在破军山脚下,他救了牛家,刚刚又不顾生死,救了我,你说我该不该让他喝我的血?”
朱五被问的无语,只好轻轻点头,牛一刀接着道:“他虽然算不上是个人,但是我觉得他比人可靠,至少他不会骗人!”
远处,陆家祖墓前,陆修川已经准备好一切,五位族老在前,陆鹏程和陆修川跟在后面,陆家人虔诚的在祖墓前有序站好,先是礼拜天地,然后祭酒献物,最后又向祖宗祷告了一会儿,这才吩咐人开始给大夫人挪坟。
很快大夫人的尸骨被起了出来,棺材已经烂成了泥。两个胆大的家奴将大夫人的尸骨一块一块捡了出来,在地上一块白色的毡布上摆好,为首的老者,冲着陆修川一摆手,陆修川点头答应,附身在大夫人尸骨旁蹲下,然后细心查看起来。
明眼人一看便明白,这是要验尸。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陆修川满脸汗水,缓缓起身,神色有些紧张,他偷瞄了一眼陆鹏程,然后快步来到了为首族老近前,低低的声音说了句什么,为首的族老脸色一变,高声道:“大声说,不要怕!”
“是……”陆修川急忙擦了擦额头的汗,犹豫了半晌,提高嗓音道:“大夫人胸骨发黑,乃中毒而死!”
陆修川这句话声音虽然不算大,但是却低沉有力,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啊?”朱五一脸惊诧,扭脸对牛一刀道:“三爷,这位大夫人果然是被人害死的,看样子,陆鹏程也不是个好东西,走,看看去!”
牛一刀没言声,也没动弹,朱五这才想起来牛一刀身体此时正虚弱,只好忍着强烈的好奇心直勾勾的望着陆鹏程。陆鹏程脸色平和,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陆鹏程,你有什么话要说么?”为首的族老高声道。
陆鹏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扣头道:“孩儿只有一句话,大夫人确实是中毒而死,可是绝非鹏程所为。个中缘由,说来话长……”
“你有难言之隐?”族老道。
“确是!”
为首的老者看了一眼其他四位,沉吟了半晌,道:“由修川暂行族长之权,鹏程到祠堂面壁。”说完,停顿了一下,对陆鹏程道:“你还有什么话?”
陆鹏程慢慢起身,指了指青松树下的牛一刀和朱五,道:“凌迟牛家,陆村贵客,不可慢待!”说完,将手腕上象征着族长身份的一串骷髅骨佛珠摘下来交给了陆修川。
五位族老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牛一刀和朱五,为首的族老轻轻点了点头,道:“怪不得,刚才飞刀夺命看起来这么眼熟!”
陆修川恭恭敬敬的接了骷髅骨佛珠戴好,陪在五位族老后面走到大夫人的尸骨旁,五个老头伏身查验了半晌,又走向墓穴看了片刻,正要离开,忽然间墓穴底部涌上来无数黑虫,正疯狂的爬出墓坑。
为首的族老一皱眉,另一位族老道:“这黑虫虽以腐肉为食,却鲜有群集,此地却有异常,不妨接着挖挖看。”
牛一刀已经恢复了不少,在朱五的一再怂恿下,只好跟着朱五挤到大夫人墓前看热闹。
这是一个狭长幽深的墓穴,一人多高的墓坑底部,聚集了黑压压一层蛴螬,原本还不紧不慢的向上爬,突然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一般,潮水一般从远离人们一侧的土墙上汹涌而去。
几个负责撅墓的家奴刚才还有些害怕,见黑虫逃走,长舒了一口气,跳入墓坑,继续向下挖。
第146章 一墓二尸
虽然已是春寒料峭,可是大地尚未复苏,下面还有很深的冻土层,墓坑里又站不了太多人,几个家奴轮流跳下去奋力的挖了半个时辰,才挖了一尺多深。
“嗙……”一个家奴轮起的铁镐突然重重的撞在了什么硬东西上面,火星四溅,众人好奇的围观过去。
家奴用手将硬物周边的泥土清理干净,原来是一个铁箱,众人心头一喜,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宝贝。慢慢向下挖,随着铁箱渐渐挖出,铁箱一侧一只白色的手骨吓的两个家奴妈呀一声窜出了墓坑。
那白色的手骨五指弯曲扣在铁箱一侧的一处铁环里,手腕则深深的埋在泥土里。陆修川重新吩咐了两个家奴跳入墓坑接着挖,顺着白色的手骨继续向下挖,很快,一具完整的尸骨被清理了上来。
陆家人一个个无比震惊,在大夫人的墓穴中,怎么会有另外一具尸体,他是谁,又是如何被葬进来的?
陆修川仔细查验了这具尸骨,对五位族老道:“这是一具男尸,死的时候二十多岁,正值壮年,应该是被利器伤到后脑而死。”陆修川说完,吩咐人将铁箱砸开。
众人抻着脖子看着,瞧瞧里面有什么宝贝。
铁箱被砸开,陆修川从里面拿出了一面铜镜,铜镜八瓣葵花形,圆钮。龙身呈C形绕钮盘曲,龙头向左,张口作吞珠状。双角后翘,龙身的鳞片、肘毛刻画细密。二前肢伸张,一后肢卷曲,另一后肢伸直与尾部相纠缠。
龙身四周环绕如意云纹,镜缘有铭文带,铭文为:“信来赠宝镜,亭亭似团月。镜久自逾明,人久情愈歇。取镜挂空台,于今莫复形。不见孤鸾鸟,香魂何处来!”
铜镜被拿出的一刻,陆鹏程脸色阴沉,随即他手扶胸口,五官扭曲成了一团,身子慢慢瘫软在地上。
陆家人没有人不认识这面铜镜,前两日刚刚从古井中发现一面,现在从大夫人的墓中又发现了一面。
这铜镜乃是大夫人当年嫁入陆家随身之物,一共有一对,按理说在大夫人墓中发现也算理所当然,只是如今却被另外一个男人临死之际牢牢握在手里,却如何也说不过去。
陆修川拿着铜镜,转身交给了为首的族老。五个老人纷纷看过,为首的族老重新交到陆修川手中,道:“此乃密印龙鉴,皇族之物,可知其来历?”
陆修川闻听,连忙答道:“此乃大夫人的铜镜,当年,大夫人嫁入陆家,随身携带了一对。”
“大夫人如何嫁到陆家的?”
“老爷从怡红院买回来的!”陆修川答道。
“既然是大夫人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另外的人手中?大夫人死后,铜鉴如何处理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据说大夫人死后,一面铜镜随大夫人下葬了,而另外一面铜镜……”陆修川看了一眼已经人事不醒的陆鹏程,接着道:“另外一面铜镜,按照大夫人的遗言交给了少爷!”
五位族老腾的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人面面相觑,无不吃惊的盯着地上的铁箱和男尸骨,陆修川的话再明白不过,这个男尸很有可能就是陆鹏程失踪多年的儿子陆龙轩。
“你刚才说他是怎么死的?”为首的族老快步来到陆龙轩的尸体跟前。
“利器伤到后头骨,你看……”陆修川说着拿起陆龙轩的骷髅头,这头骨从正面看,和普通的头骨并没有什么两样,可是陆修川轻轻一转,骷髅头的后面空荡荡的少了一块头骨,“这里的头骨没有了,应该是伤的很重,后头骨粉碎了。”
“不!”牛一刀站在陆修川身后斩钉截铁的插话道。
陆修川眉头一皱,瞪了牛一刀一眼,言外之意: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为首的族老眉头紧皱,似乎想到了更多,问道:“牛公子,你有什么看法?”
“依我看,陆家少爷这头骨应该是被人有意取走的,而他也正因此而丧命!”
“何以见得?”老者问道。
“若是被人所伤,总会留下一些伤痕,即便碎的再细,也总会有骨粉或碎块,现在什么也没有,说明有人将少爷的后头骨完整的取下了,不知是凶手杀人手段残忍,还是别有目的。”牛一刀说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老者。
老人没说什么,平静如水的脸上堆积着岁月的痕迹,想要从这样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的确太难了。
陆修川抿着嘴唇,脸颊微红,显然,他有些心虚,原本按照他的医术,是不应该看不出陆龙轩的死因的。
五位族老商量了一会儿,为首的族老道:“龙轩自有墓地,将他葬到属于他的地方吧。大夫人还是葬回原墓吧,陆家之祸或许因这龙轩而起。”
众人细细品味,也觉得有理,母子同穴,闻所未闻。陆龙轩遭人剥去头骨而死,死后埋入了母亲的墓室,无论哪一个母亲知道后,都会死不瞑目,无法安息。或许也正因为此,大夫人阴魂不散,日夜扰乱陆家,矛头却指向了怀有身孕的九夫人。
龙轩的墓穴是现成的,并没有什么破坏,因为没有准备棺木,只能临时用白布将尸骨包好,暂时先入土为安,择日,陆家还要重新安葬。倒是大夫人的墓穴有些麻烦,一来墓室被狼人损坏,需要修缮,而新的棺木尺寸比墓穴大了不少,不得不将大夫人的墓穴扩大。
一直忙活到中午十分,新的墓穴仍然没有铲好,最南面一侧的墙壁十分坚硬,接连铲断了几把铁镐,也没有多少进展。
按理说,若是冻土,无论冻得多么结实,也总会一点一点铲下碎块,可是眼前的这面墙却无比结实,家奴们汗如雨下,慢慢清理了墙表皮上的残土,发现下面似乎是一面石墙。
陆修川看着着急,亲自跳进墓穴查看原因,他用一把铁锤轻轻敲击墙壁,发现声音清脆,越发确信这是一面石墙,这墓穴修的有些诡异。
第147章 三蝉墓石
牛一刀和朱五一直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着,见到石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那石墙紧邻着的陆鹏程的墓穴。
一般来说,夫妻合葬是将两口棺木合葬在一个墓穴中的。
先死的人埋葬的时候,预留出位置,待另外一人死后,重新将墓穴扩大,然后两人一同下葬。也有将先死之人的尸骨取出,和后死去的人装入一副棺木的。
像陆鹏程这样,将妻子的墓穴与自己的墓穴修在一起,却用石墙隔开的实属罕见,也不知陆鹏程有何用意。
按照陆家的祖训,族长的长子注定是要成为将来的新族长的,他从生下来开始便会由长辈在祖墓撅好墓室,等娶了妻子,也会将妻子的墓穴也在一旁撅好。
陆鹏程作为陆家的族长,显然他后来重新修缮了自己的墓穴,才会有现在的样子。
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一同起身,走到陆鹏程的墓穴旁。为了防止风沙碎石经年累月的时间里将墓穴堵死,墓室的上面盖着几块特制的青石板。
两个人站在陆鹏程的墓穴前扭头向北,遥望着七星河和北陆村,仿佛一切又都回到了一个月前。
当日跟随盗墓贼盗取宝藏后,两个人背着金佛沿着地下河,顺流而下,侥幸爬了出来,当时所看到的一切又重新呈现在眼前。
陆修川对石墙十分好奇,却也不敢强行破坏,只好吩咐家奴将墓穴的北侧尽量扩出足够的尺寸,以便大夫人的新棺材能顺利的下葬。
可是,北侧的墓墙竟然也没有那么顺利,家奴们着急完工,用了真力气,可是干到墓墙底部的时候,出问题了,遇到了一块十分坚硬的地方,像是又遇到了石墙。
几个家奴十分泄气,陆修川也有些恼火,再次跳入墓穴,仔细一看,北面墓穴的底部,距离地面一尺高的地方,漏出了一块石墙。
陆修川拿起铁锤四处敲打了一番,他发现这面石墙有些特别,面积很小,而且深埋地下。
家奴们按照他的吩咐很快就将这块石墙周围清理了出来。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石墙,准确的说,只是一块石板,以墓穴的底部为分界线,一截在上面,另外一截则埋在下面。家奴们怕了,都不敢往下挖,谁也不知道埋在地下的石板有多深。
可是本来墓室的空间就非常狭小,如果不能将这块石板清除,根本无法将大夫人的新棺材平平整整的放入墓穴。没有办法,家奴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下挖。
一炷香的功夫,渐渐挖到了石板的根部,这块石板一尺多宽,三寸来厚,灰白色的花岗石,摸上去粗糙不平。
几个家奴又向下挖了大概三寸多深,终于见到了花岗石的底部,两个人合力将石板抬出了墓穴。
朱五眼尖,拉了一下牛一刀,轻声道:“三爷,这石板上貌似有字?”
陆家人都在忙活着给大夫人重新下葬,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凑到花岗石板近前,将石板表面的泥土简单清理了一下,仔细一看,果然有字,是刻在石板上面的,但是字迹被残土遮掩的模糊不清,两个人辨认了很久,勉强认出最后两个字:之墓。
很显然,这是一块墓碑,弄不好就是大夫人的墓碑。
“你看看这个字,像不像一个牛字?”牛一刀突然指着落款处的一个字问道。
朱五一愣,趴到石碑上,仔细分辨,认真的点了点头,“像!”
牛一刀急忙抽出寒月秋刀,将石碑右下角处认真的清理干净,三个字赫然入目:牛青山。
牛一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吓傻了,呆呆的看着墓碑上的落款出神。朱五也惊的目瞪口呆,牛青山乃是牛一刀的爷爷,许多年前离京回乡祭祖,一去不返,生死未知。
朱五急忙拿起牛一刀手中的寒月秋刀,将整个墓碑全部清理干净,只见墓碑正中央刻着六个大字:固伦公主之墓,落款是牛青山,墓碑的顶部雕刻着三只形态各异的蝉虫,栩栩如生。
陆家人已经将大夫人妥善安葬,众人也聚集到墓碑跟前。陆修川命人化了些雪水,将墓碑冲刷的干干净净,内刻在墓碑上的字迹清晰夺目,苍劲有力。
牛一刀跪倒在石碑近前,伸手轻抚墓碑的笔迹,他能感觉的出来,这是牛家千刀斩的功夫所留下的特有的字体,爷爷的功夫远远高于后辈,这确是爷爷牛青山亲笔所书。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牛一刀抬头看了看陆修川,又看了看五位族老,他希望有人跟他说点什么,可是没有人搭话。
沉寂了好久,为首的族老长叹一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斯为故人,一去不还!”说罢,飘飘若仙一般下了山,其余人陆陆续续跟在后面,只剩下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
“三爷,这事越来越奇怪了,你爷爷怎么会在这里给别人留下碑文?这个固伦公主又是谁?”朱五道。
牛一刀呡了呡嘴唇,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奶奶应该知道!”说着站起身来。
“你背着狼人,我扛着石碑!”牛一刀说完,伸手去抬墓碑,虽然墓碑不重,但是凭牛一刀的力气想要背走,很吃力。
牛一刀憋着气,一直扛到山底下,便有些支撑不住,朱五二话不说,放下狼人,将石碑接到手里,扛在肩头,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牛一刀背着狼人跟在后面。
回到陆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要下山了。牛一刀先是将狼人背到自己的屋子安顿好,然后和朱五两个人背着墓碑来到老太太陈氏的院子,朱五小心翼翼的将墓碑放在水井旁,跟在牛一刀的身后进了屋。
陈氏正安详的坐在炕头默默念经,丫鬟九月和寒月陪在一旁,替老太太按摩着脚和腿。
“九月姐姐,劳烦你叫一声大哥,我有事说。”牛一刀对九月道。
见牛一刀脸色凝重,九月也没多问,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老三这是怎么了,这么郑重其事的?”陈氏闭着眼,打趣道:“是不是也来劝我走啊?你大哥已经在我耳边唠叨一天了,我这耳朵都快生茧了!”
“咱不走,哪也不去,就在这儿住着!”牛一刀道。
第148章 固伦公主
“老三,你在胡说什么!”牛千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听了牛一刀的话儿头责备道,“再不走,就要惹大麻烦了!”
“哦?什么麻烦?”陈氏突然双目炯炯的看着牛千刀问道。
“奶奶,我不是和你说了么?自从咱来了这陆家,怪事就不断,仔细想来,都是老三背回来的那个金佛惹的祸……”
“奶奶,我爷爷去哪了?”牛一刀突然打断牛千刀的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众人都是一愣,只有朱五低头不语。
陈氏浑身一震,一看牛一刀和朱五的样子,便已经猜到了几分,她双眼放光,道:“老三,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你听说什么了么?”
牛一刀了解奶奶的性格,一旦自己和盘托出,可能奶奶什么也不会说,所以他没有着急说墓碑的事,而是不紧不慢的说道:“奶奶,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走,只是你需要先告诉我爷爷去哪了!”
陈氏一愣,眼前的这个孙子从小便机灵聪明,又生性倔强,如果说不好,他真可能什么也不说。
陈氏犹豫了片刻,道:“三十年前,你爷爷回乡祭祖,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去了哪,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陈氏说着,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打转。
“那奶奶怎么会知道爷爷来过陆村?”牛一刀追问道。
牛千刀像是听天书一样楞在一旁,怎么会突然提到爷爷牛青山?
“这陆村是牛家回乡祭祖的必经之路,所以你爷爷肯定在这里呆过。”
“您怎么知道,他一定在南陆村呆过?”牛一刀连珠炮一般的追问道。
陈氏长叹一声,知道瞒不住了,道:“你住的屋子里,有一副字,如果你有意,应该会发现字里行间有牛家千刀斩的功夫,那是你爷爷的笔迹,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有了他的线索。我是看到了那副字才怀疑你爷爷在这里呆过!”陈氏说完,忍不住老泪纵横。
牛一刀一下子心软了下来,急忙凑到奶奶跟前,替她将脸颊的泪水擦干,口气变得柔和了许多,道:“奶奶,爷爷的确在南陆村呆过!”
说着,便将墓碑的事和盘托出,老太太陈氏不等牛一刀说完,便赤着脚颤巍巍的跑出门外,看到牛青山三个字的时候,陈氏忍不住放声痛哭,最后一口气没倒腾上来,哭晕了过去。
等陈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分,牛一刀兄妹都守在床边。
见奶奶醒来,牛千刀长出了一口气,趴到老太太跟前,轻声道:“奶奶,哪不舒服?要不要紧?”
陈氏轻轻摇头,微弱的声音道:“没事,去把石碑抬进来!”
时间不大,朱五将石碑抱了进来,九月和寒月扶着老太太坐了起来。陈氏抬手轻抚石碑上的字迹,依然忍不住激动的浑身颤抖。
“三十多年了,终于找到你的影儿了,你在哪啊?”陈氏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牛千刀兄妹在一旁不停劝慰,过了好久,老太太陈氏才慢慢平静下来。
“老大、老三,你爹没了,你们是牛家的男人,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爷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氏说得斩钉截铁,牛千刀和牛一刀点头答应。
“奶奶,这陆家大夫人的墓中怎么会有固伦公主的墓碑?我爷爷为什么要给固伦公主立碑?”寒月口快心直,不假思索的问道,这也正是牛一刀想知道的。
陈氏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此事瞒了几十年,如今咱们被流放到这苦寒之地,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事情还要从固伦公主说起,当年,公主善棋,与滕王府大公子滕春城对弈不分胜负,后来皇上出了一个主意,让他们二人求败,也就是只能败不能胜,谁胜了谁就算输,两人也觉得很新鲜,高兴的投入了对弈。却没有想到无意中得罪了西太后。”
“固伦公主与滕春城因棋结缘,宫里的人,全都知道,这两个人暗生情愫,连咸丰皇帝和东太后有时也和固伦公主开玩笑,要将他许配给腾春城,固伦公主小小年纪,总是一脸娇羞,却从没拒绝。可是谁也没想到,当公主到了待嫁的年龄,西太后突然下旨,将固伦公主指配给世袭一等雄勇公符珍为妻,并在宫外朝阳街修建了驸马府。”
陈氏停顿了一下,接过九月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喉咙,接着道:“你们都知道,咱们还在驸马府住过!”
“固伦公主知道要嫁给符珍后,立刻去找同治皇帝苦苦哀求,皇帝心疼姐姐,下旨,待固伦公主年满十八再出宫完婚,其中用意,不言自明,固伦公主满十八岁时,同治皇帝已经亲政,嫁不嫁给符珍,也还是一道旨意的问题。”
“固伦公主满心欢喜,继续与腾春城相约对弈,幸福而美好的时光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同治十三年。这一年的十二月,同治皇帝一病不起,不久离开了人世,年幼的光绪皇帝即位。”
“没有了皇帝弟弟的庇护,固伦公主不得不屈服于西宫太后的淫威,出宫嫁给了符珍。光绪元年十二月二十九,驸马府一场大火,固伦公主和两名贴身丫鬟葬身火海。”
“京城中有传说,固伦公主是西太后指使符珍烧死的!”牛千刀接话道。
“啊?”寒月和九月闻听都是一惊,“西太后为什么要烧死公主?”
牛千刀摇了摇头,朱五却凑了过来,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满京城都知道,就是因为滕春城和固伦公主的那一盘求败的棋局!大清太祖皇帝屠杀叶赫古城的时候,让手下两位大将对弈棋局,赢得负责屠城,说书的叫求败之局!因为公主和腾家公子下棋勾起了老佛爷的世仇,所以老佛爷一心要报复他们两个人。你们知不知道,老佛爷就是叶赫族的后人!”
牛一刀差点笑出来,踢了朱五一脚,道:“别捣乱,你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大街上打把势卖艺的说的,你也信?听奶奶说!”
众人忍住笑,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老太太陈氏。
第149章 先帝遗诏
陈氏苦笑了一下,道:“胖五爷说的也不完全不对,求败之局是有的,老佛爷也的确是叶赫族的后人!”陈氏说道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众人跟着笑的前仰后合。
朱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个粗人,没读过几天书,知道的事都是街上卖艺的讲的,或者是在茶馆里听书知道的,很早的时候,他认为西太后姓西。
“你们不要笑话胖五爷了,万事皆有因果,市井传说虽然是说书人杜撰的,但是总会有一些的的确确是真的。符府的大火确实是西太后派人烧的。”
“就因为一盘棋?”寒月追问道。
“当然不是,驸马府的那场大火是因为先帝遗诏!”
“先帝遗诏?听说大阿哥谋反之时,手里拿的就是先帝遗诏!”牛千刀说道。
“咸丰皇帝临死之际,担心慈禧太后干政,而东太后软弱,无法与之抗衡,特留下一封密旨:叶赫那拉氏,祖制不得备椒房。”
“今既生子,异日母以子贵,自不能不尊为皇太后,惟朕实不能深信其人,此后如能安分守己则已。否则,汝可出此诏,命廷臣传遗命诛之。凡我臣子,奉此诏如奉朕谕,凛尊无违!”
“”正是这封遗诏给东太后和固伦公主招来了杀身之祸。”
“确有此诏?”牛千刀有些怀疑道。
“或许有吧。”陈氏无奈的说道。
停顿了片刻,接着道:“公主嫁给符珍后,因坚决不与符珍有夫妻之实,令驸马符珍含恨在心。没过多久,有人向慈禧太后密奏先帝遗诏被慈安太后放入了固伦公主的嫁妆中带出了宫。”
“慈禧太后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秘密派人火烧驸马府。那场大火,一直烧了三天三夜。”陈氏说着,目光里满是哀伤。
屋子里的人都陷入了莫名的悲伤,仿佛那场大火就在眼前。
过了许久,牛一刀低声道:“公主死了么?”
陈氏看了一眼牛一刀,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孙子聪明过人。
“没有!”陈氏道,所有人都满脸惊喜,迫不及待的等着陈氏继续往下说。
“问题出在了驸马爷符珍的身上。”
“符珍是正红旗族人,祖上有功,世袭一等雄勇公。符珍是独子,父母死的早,他十六岁便当家做主。”
“八旗子弟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雄风,整天里除了看戏遛鸟,就是吃喝嫖赌。这个符珍尤其好赌好嫖,去符府找他,下人都会指两个地方,一个是八大胡同,另一个是兴隆赌场,你就知道他都在干什么了。”
“随着朝廷不断的打败仗,赔钱给洋人,能给八旗子弟的钱越来越少,符珍也渐渐将祖上留下的家业败的精光。最后落魄到,连符府大院都输掉了,只剩下个雄勇公的封号。符珍索性住进了妓院里,醉生梦死。”
“西太后将固伦公主嫁给他,一半意思是出于报复公主,另一半意思也是想着用公主管束一下符珍,毕竟八旗子弟中的雄勇公住在妓院里,说出去,实在太难听。”
“符珍和固伦公主成婚后,公主因心中惦记腾春城,坚决不肯与驸马同房,令符珍怀恨在心。一次符珍在外面喝多了,和一群八旗子弟闲谈之时,有人耻笑他取了朵鲜花却只能看,不能碰,笑他无能,符珍恼羞成怒,扬言当晚便要做一回真正的驸马,其他八旗子弟纷纷戏言,明日一早,要到驸马府查验公主的落红帕。”
“符珍怒气冲冲的回府后强行闯入了公主的卧房。固伦公主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自幼在宫中除了琴棋书画之外,也学了不少防身之术,加上符珍酒色过度,身体虚弱,公主三两下便将企图不诡的符珍打倒在地,并声称连夜进宫向皇帝告玉状,说驸马爷酒后打人。”
“符珍斗不过公主,也惹不起公主,回到自己屋中义愤填膺,将屋内的东西打烂了一片,想到公主要进宫告状,心中害怕,于是他连夜进宫,恶人先告状,面见慈禧太后,诬告固伦公主从宫中带出了先帝遗诏,言辞凿凿,慈禧太后赏了他一千两银子,打发他回去了。”
“符珍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气,加上得了赏,高兴之余,把酒言欢,喝的人事不省。伺候符珍入寝的一个小丫鬟,无意中听到了符珍的醉话。因为滕王爷对那丫鬟有恩,她连夜将消息告诉了滕王府。滕王爷暗中派人将固伦公主保护了起来,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公主已经逃了。”
众人长出了一口气,寒月追问道:“那后来呢?”
“公主虽然逃过一死,但却无法再在京城呆下去。恰好,那几天,你爷爷正准备回乡祭祖,于是滕王爷找到了你爷爷,求他将公主带出京城,你爷爷答应下来。公主躲在你爷爷回乡祭祖的马车底下,逃出了京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只是,你爷爷从哪以后,再也没有回来!我打听了很多人,找过很多地方,都没有他的消息。”
陈氏说完,泪眼婆娑的看着墓碑,“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也不知道为什么,公主会嫁到陆家,死在陆家!”
“我想陆家的人一定见过爷爷,或许他们知道爷爷去哪了!”牛千刀道。
“也未必!”
牛一刀反驳道,“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爷爷和固伦公主他们在北陆村遭了逮人的算计,固伦公主被卖入了南陆村,爷爷想尽办法营救,最后找到公主的时候,公主已经死了,于是爷爷无奈和悲伤之余立下了这块墓碑。我能感觉到爷爷在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悔恨和愤怒!”
“那爷爷为什么没有回家?”牛千刀反问道。
牛一刀无法回答,只好沉默。
没有人知道牛青山和固伦公主一路上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固伦公主会嫁到陆家、死在陆家。
只是所有人都无形中觉得,在南陆村这个地方,或许会找到牛青山的下落,或许很多谜团能够解开。
至少在牛一刀的心中,他已经有了打算。
“奶奶,你不要着急,爷爷不会有事,或许他被什么事羁绊住了呢,我想我一定会找到他!”牛一刀信心满满的说道。
第150章 狼人取名
“老三,你不要乱来,陆家现在就够乱的,听说陆鹏程被罚去面壁了,陆修川暂行族长之权。这个人面相狰狞,要多加小心!”牛千刀提醒牛一刀道。
牛一刀点了点头,突然他的目光扫过墓碑,落在了碑顶的三只蝉身上。
他眉头一簇,指着墓碑上的三只蝉道:“奶奶,这个是什么意思?”
“蝉,因其能破茧成蝶,象征着重生,所以牛家的祖训中规定,牛家祖墓中,所有的墓碑上都刻着三只蝉,寄希望于死者可以六道轮回,永世长生。这也是牛家特有的,所以看到这样的墓碑,一定是牛家人立下的!”
牛一刀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凝望着墓碑上的三只蝉看了好久。
然后慢慢从脖颈处,将紫绛公主送给他的玉石摘了下来,仔细看了看,递给了陈氏,道:“奶奶,你看看,墓碑上中间的那只蝉是不是和玉石中的影子很像?北陆村的一位当铺老板告诉我,这块玉石里的影子就是蝉!”
陈氏年龄大了,加上晚上光线不好,看了半天,只是大概看了个轮廓,不过,的确有几分相似。
陈氏将玉石递给寒月,道:“你眼神好,你看看,我瞧着挺像的!”
寒月将玉石接在手中,仔细看了看,道:“是,一模一样!”
牛一刀看着墓碑陷入了沉思,难道这是巧合?
牛一刀将周记当铺周老板描述的血玉含蝉讲给了众人,大家争先恐后的把玩这块价值连城的血玉,个个称奇。
同时,寒月想起空明道人,笑道:“难怪三哥的毒能解,原来这里就有地蛇血。看来紫绛公主对你不薄呀,这么贵重的东西都送你了!”
大家都明白寒月话中之意,笑而不语的望着牛一刀。
牛一刀低着头,脸颊微红,沉默了片刻,转了话题道:“奶奶,狼人毕竟也是个人,又于牛家有恩,我想教化他做人,您能否给他取个名字?”
“哦!”陈氏答应一声,发呆的想了一会儿,道:“他自幼在狼群长大,今日古墓之中遇到你,算是他的新生,就叫古木生吧!”陈氏说完,用手在炕上将三个字写了出来。
“古木生”牛一刀重复了一遍,默默记下。
朱五在一旁已经打起了瞌睡,时不时的发出呼噜声。
老太太陈氏也有些倦了,吩咐道:“都回去睡吧,累了一天了!”
牛一刀和朱五回到房里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
狼人睡的很沉,呼吸均匀,牛一刀将自己的被子盖到了他的身上。
朱五爷裹着被子嘟囔着躲了很远躺下来,若不是困急了,他才不愿意和狼人睡在一起。
牛一刀在朱五和狼人中间躺下,瞪着眼盯着屋顶,心事重重。
陆家接连不断的怪事竟然意外的找到爷爷的下落。
几十年前的往事,却似乎隐藏了很多秘密,奶奶轻描淡写的遮掩,并没有瞒得过牛一刀的眼睛。
他心中清楚,固伦公主还有爷爷牛青山的故事可能远没有那么简单。
眼下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查找爷爷牛青山的下落。
陆家人当中,或许只有陆鹏程最清楚大夫人是如何来到南陆家的,可是他并不一定愿意说,更何况现在很有可能就是他杀害了固伦公主,他更不可能说出实情。
牛一刀辗转反侧,想来想去,只能去找另外一个人,但是去找他之前,必须将一切谋划好。
牛一刀浑浑噩噩中睡了过去,接连几天没有睡好觉,这一觉睡的特别香,等他睁开眼睛,已经是中午十分。
狼人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正趴在地上吃着撒了一地的米饭。
朱五四仰八叉的还在酣睡。
“狼……”牛一刀刚要叫狼人,忽然想起奶奶给他取的新名字,改口道:“古木生……”
狼人闻声看了一眼牛一刀,顿了片刻,又继续埋头吃地上的米粒。
米饭撒了一地,食盒在门外便被摔翻了,瓷碗和碟子碎了一地,饭菜更是散落的到处都是。
牛一刀琢磨,可能是送饭的陆家仆人被古木生的样子吓到了,打翻了食盒,古木生嗅到香味,便在地上拾捡饭菜吃。自己竟然睡得如此沉,那么大的响动都没听见。
牛一刀从炕上下来,一把拉起古木生。
古木生勉强像人一样站直了身子,两只手却不自然的随时要落地,十多年里习惯了像狼一样四肢着地,突然让他如人一般笔直的站着,还真为难他了。
牛一刀扶着古木生,站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放了他,满意道:“从今天开始,你要学着像个人一样,挺直腰杆站着!”
牛一刀说着,自己做了一个立正站好,昂首挺胸的样子。
古木生好奇的看了看牛一刀,似乎是明白了意思,也跟着牛一刀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这让牛一刀非常高兴。
“哦,对了,奶奶给你取了名字,你叫古木生,古木生,明白么?”
古木生木然的看着牛一刀,牛一刀用手指指了指他,然后不停的重复着“古木生”三个字。
古木生的嘴里发出吱吱的声音,学着牛一刀的样子,伸出手指指着牛一刀。
“哎,不是让你跟我学,我是告诉你,你的名字叫古木生!”牛一刀无奈的说道。
牛一刀绞尽脑汁,想尽了办法,却始终无法让古木生记住他的新名字,只要他做什么,古木生就跟着学,弄得牛一刀哭笑不得。
“妈呀,这是进来贼了不成?”朱五睡眼朦胧的趴在炕沿被眼前满地狼藉弄蒙了。
“都是他干的好事!”牛一刀指着古木生道。
古木生学着牛一刀的样子,嘴里咿咿呀呀的指着牛一刀。
朱五噗嗤一笑,道:“学得还怪像的!”
“正好你醒了,你帮我想个办法,怎么才能让他记住自己叫古木生!”
朱五盘腿坐在炕上,歪脖想了片刻,道:“我见街边耍猴的,都是拿着吃的,只要猴子听话,表演的好,耍猴的就给他吃,我想这招对狼人也有用!”
“对你也有用!”牛一刀调侃道。
朱五嘿嘿一笑,道:“说到吃,我还真饿了,等着我去找点吃的,顺便教教你怎么训练狼人!”
第151章 狼人重生
朱五起身,匆匆而去,牛一刀带着古木生净面洗脸,又找了身自己的衣服给他穿上,一番修饰,古木生看起来已经不那么吓人了,除了眼神有点特别,以及还不能长久的站立之外,其他的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朱五拎着食盒回来,差点没认出古木生,不由得佩服起牛一刀。
“真有耐心,给他收拾的这么利索!”朱五说着将食盒里的饭菜在桌上摆好,特意夹起一块肥肉,对古木生道:“古木生,吃肉!”
古木生没反应过来,朱五的肉已经抛到空中,他一下子从地面蹿到空中,稳稳的用嘴将肥肉叼住,待四肢着地,囫囵一口便将肥肉咽了下去。
朱五紧接着道:“古木生!”说完,又一块肥肉抛到空中,古木生十分敏捷的腾空而起,尽管朱五这次故意有些刁难,将肉扔的远了些,可是,古木生还是牢牢的叼住了。
“哎呦!”朱五有些好奇,抓起一块肉,喊道:“古木生!”说完,用力将肥肉丢向院中。
古木生如同一道闪电一般,从屋子里一跃而起蹿了出去,再次将肉含在口中。
牛一刀和朱五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相信,古木生竟然如此敏捷。
古木生吃完肉,从外面迅速来到朱五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肥肉。
“没有了,五爷我还没吃呢!”朱五说着夹起一块肥肉放入嘴中。
古木生将血盆大口一张,漏出一排獠牙,双目冒火,摆出一副要进攻的样子。朱五吓得立刻起身后退,牛一刀怕古木生伤到朱五,立刻跑到古木生跟前,他一脸严肃的挡在古木生跟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古木生。
古木生和牛一刀对视了片刻,慢慢恢复了正常。朱五在一旁看得清楚,这古木生对牛一刀还是有些害怕的,他不明白牛一刀怎么能制住狼人?从面相上看,牛一刀还不如自己更有威严,难道这就是老祖宗说的“一物降一物”!
不过,说也奇怪,狼人竟记住了名字,只要一喊古木生,他便会寻声而至,朱五有些骄傲的对牛一刀道:“咋样,我这办法可以吧!”
“嗯,不赖。”
“不过,你要给他巩固一下,只要一喊到他的名字,一定要给他点吃的,时间长了,慢慢养成习惯就好了。”
“古木生!”朱五叫了一声,古木生立刻凑到朱五身旁,“站直了!”朱五吩咐着,自己先立正站好,古木生有样学样的跟着站好,朱五将手中的肥肉塞到古木生的手中,然后自己拿起一块肥肉,送到嘴里。
用手拿东西吃,对古木生来说还是太陌生,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趴在地上用两只手按住肥肉,一口一口的撕扯起来。
“哎!这就跟前两年我养的大黄狗一样!”朱五感慨道。
“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指望着他一下子什么都会么?慢慢来,要紧的是让他习惯直立行走!”牛一刀道。
“还有那眼神,看上去总觉得不舒服,狼一般的目光谁见了都要害怕!”
牛一刀盯着古木生,看了片刻,道:“这个怕是一时改不了了,毕竟他在狼群里生活了十多年。只能让他多接触人,才会慢慢变好。”
“我就奇怪了,他不跟着狼群,怎么会跑到陆家的祖墓里呢?狼王抛弃他了?”朱五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隐隐的觉得,他好像一直在跟着我。”
“不会是喝你的血上瘾了吧?”
“说来也奇怪,从我在破军山脚下的山洞里救了他开始,他似乎就一直在我附近。三番两次救了我的命,可能是想报恩?”
“没听说喝血报恩的!”朱五说着风凉话,不停的逗着古木生。
牛一刀去看过奶奶,然后又在陆家大院里转了转,陆家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因为陆鹏程被拘禁起来而有什么变化。但是因为没有了可怕的小黑虫,人们似乎更加确信一切都是因为陆鹏程杀害了大夫人和陆龙轩而引起。
陆修川在陆家昂首挺胸,一改往日卑躬屈膝的面孔,俨然已经成了陆家族长。
陆家的家奴和仆人忙里忙外,到半夜都还灯火通明,似乎在准备一个盛大的仪式。
牛一刀找到一个老家丁一打听才知道,陆家的五位族老商定,要在这个月的初八举行族会,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所以府中上下忙成一团。
陆家族会,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会召开,那就是更换族长的时候,也只有族会,五位族老才会同时出现。
有些人一辈子也可能没参加过一次族会,所以对陆家来说,族会无比重要。
牛一刀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不能赶在陆家族会前,弄清楚发生的一切,那么一旦陆修川成为族长,牛家的噩运也就到了。
吃过晚饭,牛一刀独自一人来到了陆修川的院子,屋子里的灯黑着,下人告诉牛一刀,陆修川没在,牛一刀只好在门外等。
这是一个一进两出的小院,显然不能和陆鹏程三进六三出大院相比,但是牛一刀却意外的发现,陆修川的小院和九夫人的院子竟然只有一墙之隔。
牛一刀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陆修川回来,家奴们也不知道这位未来的族长去了哪。
牛一刀无奈正想回去,突然直觉告诉他,陆修川可能就在一墙外。
牛一刀瞧着没人注意,嗖的一声翻身上墙,飘飘然落在了九夫人的院子,穿过庭台,来到后院。
九夫人的卧房内灯火通明,他蹑手蹑脚的凑到窗外,侧耳倾听,里面传来几声淫荡的嘻嘻声,仔细分辨,正是陆修川和九夫人。
牛一刀压制着内心的愤怒,扭身想走,但是转念一想,就这么等下去,陆修川可能一夜也不会回来,索性给他惹点麻烦,或许他就回来了。
想到这儿,随手在院落的一处厢房下摸到一双破鞋,对准九夫人的窗,用力向里一掷,同时飞身跳上墙头,只听九夫人的屋内传来一阵尖叫,随即陷入平静。
不多时,不少家丁赶到,九夫人的院子里灯火通明,热闹起来。
第152章 黑陀螺草
牛一刀躲在墙根,隐约听到陆修川的声音:“九夫人腹痛,没什么大碍,都回去干活吧!”
赶到九夫人院内的家丁,又重新散去,一切恢复平静。牛一刀站在陆修川院外,来回踱步,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继续等下去,万一陆修川回来了又该如何应对这只老狐狸。
过了半个时辰,随着一阵脚步声,陆修川走了回来,一眼看见牛一刀,陆修川眉头一皱,不耐烦道:“在等我?”
牛一刀嘿嘿一笑,道:“大总管太忙了,我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快冻成冰棍了。”
“最近太忙,马上就是陆家族会,分身乏术,待客不周还请见谅。有什么事,去找陆文清吧!或者不急的话等族会之后再说!”陆修川说着就往院里走,这是要打发牛一刀的话头。
牛一刀跟在陆修川身后,笑道:“好,那就等大总管忙完再说,我丢鞋的事不急、不急!”
“丢鞋?”陆修川没明白什么意思,站住脚步扭头去问牛一刀。
“小的有一双破鞋,虽然破点儿,却还能穿,不知被谁拿走了,害得我里里外外找了好多地方也没找到,本想麻烦大总管给我找找,既然您忙,那就等等再说。”牛一刀说着作揖告辞。
“等等!”陆修川立刻明白过来牛一刀的用意,冷笑两声,道:“想我南陆村日不拾遗,夜不闭户,从没有丢过东西。牛三爷到陆家即为客,鞋虽破,丢了也是要找的,不妨到我屋里聊聊,或许我们帮上点儿忙!”
陆修川说着摆了一个请的手势,将牛一刀让进自己的书房。
有下人泡好茶,送了进来,陆修川将家里的奴仆悉数打发走,又将书房的门带紧,这才在牛一刀对面坐好。
热茶袅袅,一阵清香扑鼻,两个人陷入了沉静,都默默的品茶,谁也没有急于开口。
终是陆修川没有忍住,道:“牛三爷可知这是什么茶?”
“小人对茶没有研究,品不出来,只是觉得这茶略微发涩,带一股泥土味。”牛一刀喝了一口道。
陆修川哈哈一笑,道:“此茶名黑陀螺,取自黑陀螺草的叶。黑陀螺草是长在陆村五老山上的唯一一种植物。五月发芽,六月盘茎,七八月间枝繁叶茂,金秋九月开始逐叶飘零,然后它的根茎,地面上的部分,逐渐枯萎,而地面以下的部分开始疯狂的向地下生长,等霜冻来临的时候,它的根已经扎入地下非常深,而且在地下纵横交织,盘根错节,越长越深,越长越多。”
“因为它的根扎的深,所以无论冬天多么冷,都不会被冻死。待到第二年春暖花开之时,它就会疯狂的钻出地面,继续繁衍生命。黑陀螺茶,取的是数九寒天里黑陀螺草深埋在地下的根,研磨成粉浸泡而成,所以味道很特别。”
牛一刀听完,又尝了一口,道:“这茶腥酸苦涩,饮了有何用?”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吧,来找我什么事?”陆修川一脸坏笑的问道。
牛一刀沉吟了片刻,道:“向你打听一个人!”
“牛青山?”陆修川已经猜到牛一刀来找自己的目的。
“嗯。我爷爷是不是来过南陆村?他又去哪了?”
陆修川似乎早有准备,笑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他是你爷爷!”
“陆总管,有些事我不想说,但是你是明白的。听说,十天之后就是陆家的族会,你即将成为陆家族长,我想你一定不希望有人说出关于九夫人肚子里孩子的真相吧?”牛一刀一番话说得极为轻松,却令陆修川浑身一震。
原以为牛一刀只是今晚看到了自己和九夫人亲亲我我,没想到他知道的更多。
对陆家来说,新任族长有权处理族里任何事,当然也决定每一个人的生死,包括前任族长的妻妾。
陆修川和九夫人现在鬼混在一起,在陆家没有人会说什么,可能也不敢说什么,但是关于九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这事说起来就会麻烦很多,毕竟陆鹏程还是族长的时候,她们两个人已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陆修川有些慌,但是神色却极为平静,他沉默了很久,道:“你知道的不少?此事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牛一刀一见陆修川害怕了,心中得意,脸上却不漏痕迹,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从未告诉任何人!”
陆修川点点头,道:“那就好!”
“我爷爷什么时候到的陆村?”
“三十三年前腊月初八,那天雪很大,他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坐着公主,两个人蓬头垢面,衣着单薄,到了北陆村。”
“后来呢?”
“后来,人贩子趁牛青山出去要饭的功夫将公主卖进了翠红院!牛青山脾气爆,知道后,血溅翠红院,杀了十八条人命,没有人挡得住他。最后老鸨子没办法,告诉牛青山,固伦公主已经被卖给了陆家。”
“怎么会那么快?”牛一刀有些怀疑,找人的功夫,怎么会那么快就被卖掉了?
“固伦公主到了翠红院,沐浴完之后,老鸨子就看出来了,这是宫里出来的人,搜查公主的随身之物,发现了密印龙鉴,更加确认,还不是普通的宫女,翠红院也不敢招摇,什么凤引九雏、三掌验身、木笼囚女的过场一概全免了,直接通知陆家来买人。当时正好赶上陆鹏程刚刚当族长不久,正是待娶之时,于是固伦公主几乎没在翠红院停留,便被陆家接走,翠红院得了一百两黄金!”
“我有一事不理解,为什么陆家要买女为妻,为何不明媒正娶?”
“这是陆家老祖宗定下的族规,几百年来就是这样,为的是陆家子嗣吧?你想南陆村全都是陆家后人,怎么可能通婚?几百年前,陆村方圆几百里都是一片荒芜,连户人家都找不到,又上哪里去娶媳妇?话又说回来了,谁又愿意嫁女到陆家?”陆修川道。
牛一刀点点头,道:“那陆家的女人呢?”
第153章 笑里藏刀
“所有陆家出生的女婴,生下来之后都会被放入竹篮,由族里的人将竹篮放入七星河,女婴顺河而去!”
牛一刀心头一震,陆家竟如此残忍,难怪没有人愿意嫁到陆家,想必对那些没有生下儿子的女人,也好不到哪去,连族长夫人都会中毒而死,就更不要说别人了。
“我爷爷来这里找过公主?”
“来过,不过,已经是半年之后了。南陆村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即便你有胆量踏上七星河桥,知道陆家住在哪里,也不一定有命活着见到陆家人。迄今为止,不超过五个人独自进入过南陆村,其中,你爷爷是第一个!”
陆修川喝了一口茶,看着牛一刀略显得意的样子,道:“你很骄傲是吧?可惜牛家后人无人能及,都说一代更比一代强,可是从你和你哥哥身上,我没有发现,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牛一刀刚刚还有些得意的样子,一听这话脸立刻红了,陆修川虽然有意挖苦,却是不争的事实。
“牛青山闯进陆家的时候,固伦公主已经有孕在身,大着肚子能去哪里?”
“陆鹏程很快发现了牛青山,但是也深知牛青山惹不起,于是设计让他进了五老地阁,在地阁中将他生擒,按照陆家族规,擅闯陆家者必死,好在族老说情,免了他的死罪,同时提出不允许牛青山再离开陆家。牛青山答应下来,就在陆家住了下来,就是你现在住的屋子。”
“固伦公主十月怀胎,一招分娩,那年春夏之交,大夫人生下一对龙凤胎后难产而死。陆鹏程将大夫人安葬后,准备将女婴用竹篮放入七星河送走,遭到了牛青山的强烈反对,牛青山执意要带女婴离开,陆鹏程知道牛青山身怀绝技,不易制服,于是先是答应下来,好言安抚,然后趁牛青山不备,偷偷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毒。”
“若不是我爹当时偷偷减了毒的剂量,可能牛青山早就死了。”陆修川说着,一脸无奈,不停的摇头叹息。
“后来呢?”
“等你爷爷醒来的时候,那个女婴已经顺河而下多日。牛青山天天以泪洗面,躺在床上的日子里,他可能怀疑到固伦公主死的蹊跷,所以后来他去大夫人墓中查看过,而且留下了墓碑。再后来,就没有人见过牛青山,有人说他去寻找那个女婴了,也有人说他被陆鹏程害死了……”陆修川感叹道。
牛一刀听得眼泪汪汪,忍不住握紧拳头,狠狠的打在茶桌上,厉声道:“该死的陆鹏程!”
“小兄弟,你不要以为陆鹏程是什么好东西,自从他带你们来陆家,就没有想着让你们走,要不是金佛和那黑虫作祟扰得他焦头烂额,我想你们此刻也早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牛一刀义愤填膺,牙关紧咬,满脑子都是要杀了陆鹏程的念头。
“时候不早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族会之后,我便是陆家族长,到时候我会想办法送你们走,回去和老太太说,一切自有我替你们谋划,不用担心!”陆修川对牛一刀劝慰道。
牛一刀心中感激,站起身来,一抱拳,道:“多谢大总管,牛一刀之前多有得罪,请多见谅!”牛一刀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屋门一开,冷风直扑面门,冻得牛一刀打了个机灵,扭头去看陆修川,绵绵笑意中透着几分诡异。
牛一刀立刻冷静了下来,心道:不对呀,陆修川怎么会突然慈悲起来?
在陆家祖墓前,执意要杀死自己的,恰恰是眼前这个慈悲的陆修川,而陆鹏程却从没有漏出过一丝杀意,这是怎么回事?
牛一刀旋即明白了,陆家族会就在眼前,陆修川为了顺利得到族长之位,故意好言安抚自己,那么刚才所说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牛一刀将屋门轻轻关上,嘿嘿一笑,道:“真他妈冷,等风停停再走也不迟,说着,也不等陆修川同意,扭头回到椅子上做好,双手捧着茶碗滋滋的喝起茶来,脑海里却快速的将陆修川所说的话过了一遍。”
陆修川脸色立刻阴沉起来,一言不发的坐会椅子上,不时的盯一下牛一刀,目光灼人,似利箭入心。
牛一刀不以为然,假装没看到,有心无心的问道:“陆总管,大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陆鹏程害的?”
陆修川看牛一刀赖着不走,又不好硬赶,有一搭没一搭的哼哈答应着,也不多说,只自顾自的喝茶。
牛一刀也不介意,一个人瞎猜,道:“陆总管,你说陆鹏程为什么要害死公主?公主都给他生了儿子了!哦,对了,你说陆龙轩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埋葬在公主的墓穴之下,按理说,即使是埋,也应该埋在公主的棺木之上才对!还有还有,公主的墓穴挺奇怪的,那道石墙里面一定有玄机!”
“牛公子,你不觉得你知道的有些多么?”陆修川冷冷的说道。
换做一般人,早就不言声悄悄退出去了,可是牛一刀却不以为然,接着道:“其实,我知道的比这个还多,我还见过陆龙轩呢!”
“什么?”陆修川呼的一声,愤然而起,一脸的惊诧,“你见过龙轩?”陆修川用怀疑的口吻问道。很快,他自己又摇了摇头,哼了一声,道:“你敢戏弄我不成?”
“我没骗你,你可以去问九月和我大哥,他们都认识龙轩,还有六月,你认不认得?”
“六月?她是谁?”
“陆龙轩的妻子!”
陆修川凝眉看着牛一刀,一脸杀气,道:“胡扯,我怎么不知道龙轩有一个叫六月的妻子?他就没娶过媳妇!”
牛一刀闻听,心中一惊,如果说陆修川不认识六月也情有可原,或许六月被卖到陆家的时候,并不叫这个名字,但是如果说龙轩没有娶过媳妇,这事就不对了,陆家的很多老人都应该知道这个事情的,陆修川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撒谎。
陆修川见牛一刀不语,冷笑一声,道:“怎么,现编故事给我听么?陆家的事,我劝你还是少知道的好!把你肚子里知道的那点事,越快烂掉越好!”
第154章 陆家旧事
牛一刀毫不畏惧,针锋相对道:“这已经不单单是陆家的事了,还牵扯到我爷爷,我要是不弄清楚了,怎么去找我爷爷?再说,龙轩的死,我或许能帮上忙!”
“你能帮上什么忙?”
“这个嘛,就要看陆总管愿不愿意告诉我实情了!”
陆修川冷笑一声,道:“牛公子这是在跟我谈条件喽?”
“哪敢,各取所需罢了。我能不能走出这陆村还是个未知数,知道的再多有什么用?再说,这个世界上,光怪陆离的事多的很,即便我能走出陆村,又有谁会关心陆家发生了什么?”牛一刀侃侃而谈,说得陆修川哑口无言。
“哼,算你识相!说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陆修川道。
“公主是怎么死的?”
“大夫人临盆的时候,除了陆鹏程之外,没有人敢踏进大夫人的院子。下人们都在门外等候,里面发生了什么,谁都没有看到。”
“接生婆呢?”
“死了,被陆鹏程一剪刀捅在了心口窝。尸体是我爹派人收的,不会有错。”
“当时没怀疑陆鹏程是在杀人灭口么?”
“没有。陆鹏程盛怒之下杀两个人,在陆家再平常不过,人们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倒是现在想来,疑点确实很多。”
“什么疑点?”
“按理说,陆鹏程其实更关心大夫人生下的孩子才对,毕竟那是陆家的骨血,他后继有人。可是,大夫人死后,他先是杀了接生婆,然后又在屋内痛哭失声,最后,一个人将大夫人的尸体敛入棺木,亲自带人给大夫人下葬。自始至终,都没有抱龙轩一下,甚至连龙轩的名字都是后来给取的。”
“是不是大夫人和陆鹏程感情真挚,他无法接受大夫人的死,迁怒到了陆龙轩的身上?”牛一刀分析道。
“可以这么解释,只是根据我的观察,陆鹏程和大夫人两个人算不上感情深厚,最多只能说相敬如宾,两个人在一起非常客气。大夫人怀孕期间,陆鹏程每天晚饭之后,都会过去看看,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在尽义务,或者是尽一份职责,并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过些许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还有一点比较可疑,那就是大夫人的尸骨,死后便被连夜下葬。按照陆家的族规,是要停尸三日方可入土为安的。当时,还没有大夫人的墓穴,陆鹏程连夜派人,在他的墓穴旁给大夫人挖的墓。现在想想,陆鹏程应该是急于掩盖某种真相。”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没有掘开大夫人的墓发现大夫人是中毒而死的话,是不会有人怀疑大夫人死后,陆鹏程一系列不合常理的行为,对吗?”
“可以这么说。”陆修川道。
“后来呢?什么时候知道龙轩死了的?”
“大夫人入土后,陆鹏程将女婴送入七星河,然后找了两个奶妈和丫鬟照顾龙轩。一切就都恢复了平静,只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陆鹏程对龙轩并不好。”陆修川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陆鹏程经常打他么?”
陆修川摇了摇头,道:“不好,其实有两种,一种是你说的打骂,另外一种是不闻不问。”
“嗯?”牛一刀没听明白,“什么叫不闻不问?”
“就是从来都不管他,也不关心他,一点儿都没有,似乎在陆鹏程的眼里,就没有这个儿子。直到龙轩失踪前,我从没有听龙轩叫过一次爸爸。”
“龙轩是不是很少说话,沉默寡言,不善交谈?”
“不!龙轩见了谁都会笑呵呵的,唯独见了陆鹏程,尤其害怕。”
“陆龙轩失踪,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龙轩一共失踪了两次。第一次是六岁的时候,因为偷了陆鹏程的东西,被陆鹏程一顿毒打后囚禁在了地牢,困了十年。龙轩十六岁那年,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龙轩被放了出来。陆家开始张罗着去给龙轩买媳妇,没多久,买回了一个女子,传说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姑娘,可是没想到那女子来了没几天,就跑了,从陆家逃走了。和他一块跑的还有陆龙轩。多年以来,我总是认为龙轩或许就在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和那个女子过着幸福的日子,没想到竟然死去了多年。从尸骨来看,应该就是没有逃的出去,究竟是谁杀了他,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对不对?。”
“你怀疑陆鹏程杀害了自己的儿子?”
“在南陆村能够杀人于无形的,恐怕只有他了。”陆修川道。
“不会的。虎毒不食子,陆鹏程无论如何残暴,也不可能杀死自己的骨肉,何况那是他唯一的儿子!”
“哼!”陆修川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如果不是他的儿子呢?”
“什么?”牛一刀大瞪着眼睛盯着陆修川,他明白,陆修川绝不是随便一说,如果陆龙轩不是陆鹏程的亲生骨肉,那么一切就都顺利成章了。牛一刀皱着眉头仔细品味,陆鹏程娶了九房夫人,却无一有子,甚至连一个女儿都没有,九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陆修川的,可以猜测陆鹏程没有生育能力,他唯一的儿子陆龙轩很可能也不是他的,大夫人被买进陆家之时或许已经怀有身孕,也许正因为此,陆鹏程才会杀害了大夫人和陆龙轩。
“天呢!”牛一刀心中暗暗吃惊,原来一切的仇恨根源于此。
陆修川略带得意的看着牛一刀,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是陆家的秘密。或许除了陆鹏程没有人知道。”
“那你?”
“我也只是猜测!我爹当年也说过,襁褓里的陆龙轩根本不是个早产的孩子,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人起疑心了,后面的种种迹象都可以说明陆鹏程杀死了陆龙轩,只有这样,一切才会隐瞒过去,难道还会让一个外姓人成为陆家的族长么?”
“不。龙轩没死,这点我很确信。因为十年前,陆龙轩进京,在太后老佛爷宫中当了一名脚踏太监!”
“太监?脚踏太监?”陆修川难以置信,他神情紧张,直勾勾的盯着牛一刀,盼着牛一刀继续往下说。
“十年里,他只做了一件事,给老佛爷当脚踏,这个京城无人不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龙轩死了!”
第155章 管家阴谋
“陆总管一口咬定龙轩已经死了,莫非……”牛一刀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陆修川,陆修川满脸通红,额头已经见了汗珠,他自知失态,急忙坐下来,大口喝茶。
过了好久,陆修川恢复了平静,道:“你怎么知道给太后做脚踏的是陆龙轩?难道天底下只有我陆家有人叫陆龙轩么?”
牛一刀心中已经明白几分,遂笑道:“陆总管说的有道理,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大夫人墓穴底下发现的男尸就是陆龙轩?一副残骸,就能认定他是陆龙轩么?”
陆修川似乎早有准备,道:“他手上的铜镜可以作证!”
“难道不会有其他人拿到铜镜么?”
“这……”陆修川一时语塞,沉吟了片刻道:“因那是龙轩生母留下的唯一信物,龙轩一直妥善保管,怎么会被其他人拿到。倒是你说的脚踏人,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陆村的陆龙轩?”
“他入宫之前,大内曾查过此人,祖籍陆村。”牛一刀信口道,这事他也不知道,只是凭想象随口一说,根据他的推断,想要进入大内为奴的,查个祖宗十八代都不为过。
陆修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显然他相信了牛一刀的话。
过了很久,陆修川道:“此事有些蹊跷,我要派人去查一查!”
“陆总管,我想你一定知道陆龙轩是被谁害的,而陆家这几天里的怪事你也一定知道真相,对不对?”
“哼,你小子果然聪明,这一点和你爷爷很像,只是聪明人都叫人讨厌,尤其是你,你知道的太多了!”
牛一刀道:“我想知道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找寻我爷爷的下落,其他的事,我可以当做完全没有发生!”
“已经来不及了,聪明人也是有弱点的,那就是自以为聪明。”陆修川脸上透着诡异的笑容说道。
牛一刀面露镇静,心中却一直在琢磨陆修川为何如此沉着,难道他不怕自己在族会时揭露他的恶行?
“陆总管,不要把人逼急了,否则弄个鱼死网破,对我倒没什么,对你,可就难说了。”牛一刀毫不妥协的答道。
“牛公子,有件事你可能忽略了。你不想知道你爷爷是怎么中得陆鹏程的毒么?”
牛一刀凝眉想了片刻,突然啊的一声,手捂着肚子栽倒在地,五官痛苦的扭成一团,他翻滚了几圈,咬牙指着陆修川道:“茶……茶……”
“哈哈哈哈!”
陆修川仰天大笑,道:“你比你爷爷强不少,他老人家喝下这黑陀螺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倒下了,你可倒好,竟能忍这么久,看来我小看你了。原本想让你死在床上,也让牛家收个全尸,可是你自己不想,那也没办法,只能成全你。可怜牛家老太太和你哥哥,除了找你爷爷牛青山之外,还要找你,哈哈哈哈!”
陆修川笑得人毛骨悚然。
“这一切都是你摆的局,你为了族长之位,不惜代价,用这种恶毒的手段,真是卑鄙无耻,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骂吧,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知道多少!”
陆修川悠闲的喝着茶水,看牛一刀疼痛难忍的样子,他无比开心。
他早已经在茶壶上做了手脚,这是一把双心茶壶,手柄上有一处机关,只要轻轻触动,就会随心所欲的倒出他想要的茶水。
牛一刀喝下的是黑陀螺茶,而陆修川自己喝下的只是颜色相近的普通茶水。
“是你在金佛上动了手脚,发出鬼响,对不对?”
“牛公子果然聪明,你是怎么发现的?”
“金佛有异响后的第二天夜里,我就去陆家祠堂查看过,我发现在金佛底下有一个很薄的金属片,只要风一吹,他就会嗡嗡作响。金佛所在的位置,后面有一扇祠堂的窗,只要你将窗打开,自然会有风吹进来,那金佛自然有鬼响。其实,那响声也没什么,只是吓人罢了,想要骗过陆鹏程原本很难。你又和九夫人串通一气,以九夫人难以承受鬼响为由,迫使陆鹏程因心疼九夫人肚子里的骨肉,而落入你的圈套!”
“啪啪啪!”陆修川鼓起掌来,道:“牛家公子果然聪明绝顶,我想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谁,因为我后来再去看金佛下的金属片的时候,我发现那金属片被人动过,虽然只动了一点点位置,但是我可以肯定,有另外一个人知道了鬼响的秘密。我想他之所以没有揭穿你,是想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修川举着茶杯的手,一下子定格住了。
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发现了鬼响的秘密,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并没有漏出半点风声,只是默默的在暗中注视着自己。他能隐隐约约的猜到这个人是谁!
陆修川额头冒着冷汗,心中在急切的寻找补救之法。
“是你和大巫师串通一气,操纵了蛴螬黑虫,逼迫陆鹏程祭祖、挪坟,其实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人们看到大夫人中毒的尸骨,借此在族老面前告发陆鹏程的罪行,借族老之手废掉陆鹏程的族长之职,你好取而代之。”
“由此可以看出,其实你是知道大夫人中毒而死的。你说大夫人死的时候,你父亲并没有机会接近,我相信那是真的。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大夫人是中毒而死的呢?答案或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进过大夫人的墓穴。”
牛一刀一顿,似乎疼痛减轻了不少,他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是试了几次都再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腹中如刀绞一般的疼痛令他脸色惨白,浑身战栗。
牛一刀索性不再试图爬起来,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接着道:“那么,你为什么要进大夫人的墓穴呢?我思忖了很久,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你早已觊觎族长的位置,而按照陆家的族会,只有当陆鹏程膝下无子的时候,你才有可能成为新的族长。于是,你开始在龙轩身上打主意。”
“只可惜,十年前龙轩突然失踪了,也有人说他死了。无奈之下,你改变了计划,你清楚的知道,必须证明龙轩已死,你才会有机会,龙轩虽然失踪了,但是你还是有办法证明他已经死了。唯一可以作为身份证明的就是公主的铜镜,你盗了大夫人墓中的两面铜镜,同时你又发现了大夫人中毒而死的秘密,这个秘密给了你取代陆鹏程族长之位的最有利的条件。”
“于是,你导演了陆家这些日子里,所有的诡异之事,目的只有一个,逼迫陆鹏程祭祖挪坟,进而在族老们面前揭发陆鹏程的罪行。陆龙轩已死,陆鹏程有罪,你便可以顺利成章的成为陆家的族长!”
第156章 族长之位
陆修川收敛笑容,虎视眈眈的盯着牛一刀,目露凶光,道:“是我又怎么样?”
“为了一个族长之位,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么?”牛一刀大声吼道。
“他们都该死,包括你!我筹谋了十多年,就为了这一天,死几个人算什么!我爹本就应该是族长,他性格软弱,为人善良,这才便宜了陆鹏程,我不会向他一样了,奈何桥,我不想去!我马上就四十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卑鄙无耻的家伙,你不会得逞的!”
“骂吧,骂够了,你也该上路了,哼!”陆修川起身往外走,笔挺的腰杆和沉稳的步伐传递着一种无比的自信。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便有一些小小的意外,他也有办法应对。
打开门的一瞬间,凉风涌入,从衣袖和裤腿钻进身子里,令陆修川一机灵,他眯着眼睛望着漫天风雪,牙关紧咬,心道:无毒不丈夫,是我的,谁也别想抢去。
陆修川抬腿刚要出门,忽然觉得脖颈一凉,整个人随之定在了原地,心中那份骇然令他毛骨悚然。
“你……你……没中毒?”陆修川慢慢关上房门,扭脸看看脖颈处的刀尖,又看看站在身后的牛一刀,不由得慌乱起来。
其实牛一刀并没有中毒,当他意识到陆修川要灭口时,就已经知道噩运就在头顶,随时可能接踵而至。
所以当陆修川提醒他爷爷中毒而死的时候,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茶水里或许有毒,可是牛一刀并没有立刻显露出他实际并没有中毒,而是将计就计,想表现出临死挣扎的模样,以便能够从陆修川的嘴里套取更多的真相。
“哼,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只要没有了陆鹏程,你就会是陆家的族长,你却没想到,还有人能够揭开你的秘密吧?”
“只要我现在立刻大吼一声,引来陆家人,我想很快大家就会都明白是谁在背后捣鬼!”
牛一刀说着,从背后推搡着陆修川就要往外走。
“慢着!”陆修川连忙制止,显然他有些害怕了,反口问道:“难道你不想找到你爷爷牛青山了么?”
陆修川的一句话让牛一刀一愣,他原本以为陆修川真的不知道爷爷牛青山的下落的,可是陆修川这么一问,让他原本绝望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牛一刀急忙问道:“你知道我爷爷的下落,他在哪儿?”
“当然,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我就告诉你!”
“那两件事?”
“第一,所有陆家的事不准和任何人提起。”
“可以!”牛一刀干脆的答道。
“第二,我只知道你爷爷在哪,至于能不能找到他,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可以!说吧,你只要告诉我,我爷爷在哪,其他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你先把刀放下!”
“好!如果你敢耍花样,我立刻让你的丑事晒到太阳底下来!”牛一刀说着慢慢将寒月秋刀重新收在怀里。
陆修川颓废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喘息了片刻,道:“你爷爷其实并没有离开陆家!”
“啊?你说什么,我爷爷就在陆家?”牛一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错,三十多年前,牛青山虽然中了黑陀螺茶的毒,可是他身体强健,又身怀绝技,并没有死,陆鹏程怕他再惹麻烦,将他囚禁了起来!”
“囚禁在哪?”牛一刀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是个鬼地方,你没有办法去的,连陆家的族长都没有去过,所以告诉你也没有用,有进无出。”
“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要去试一试!”牛一刀态度坚决。
“奈何桥,你知道么?”
牛一刀进入南陆村不久就听说过这个地方,南陆村的男人到了四十岁,就必须离开家,踏上奈何桥,听说是为了家族的使命。
“奈何桥在哪,它是个什么地方?”
“你应该听说过奈何桥,那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几百年来,几乎没有人从桥的另一端走回来过。我知道的可能只有一个人是个例外,那就是陆龙轩。”
“他六岁时因偷了陆鹏程书房的东西,被陆鹏程送到了五老地阁。十年后,因为陆鹏程一直没有子嗣,五老又把陆龙轩送了回来,这是陆家几百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人活着从地阁回来。”
“一般人上了奈何桥,就等于到了鬼门关,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至于那边到底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没有人能回来,没有人知道。你敢去么?”陆修川问道。
牛一刀听完眉头一皱,他清楚的记得月轩笔记中有一座可怕的桥,桥栏上娟细的小字写着“奈何桥”三个字。
那是一座狭窄的小桥,桥上摆满了骷髅头骨,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背对着纸面,几近绝望的模样站在桥头,回头张望着,目光中充满了面对死亡时才有的恐惧。
“敢,即便是死,我也要找到我爷爷!你告诉我奈何桥在哪?”牛一刀大声道。
陆修川沉吟了片刻,道:“等陆家族会召开的时候吧,我会派人送你到奈何桥边,生死由命,你自己去送死,别说我没拦过你,能不能救得了你爷爷,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陆修川道。
牛一刀立刻明白了陆修川的用意。
陆修川是有顾虑的,在他还没有正式成为陆家族长之前,他是不相信牛一刀的。
牛一刀虽然心中着急,但也没有办法,逼急了陆修川,可能一点线索也得不到。
好在知道爷爷牛青山还活着,就被囚禁在陆家,这对于牛家是莫大的喜事。
陆修川目不转睛的看着牛一刀,目光中流露着几丝杀机,牛一刀心底明白,陆修川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现在不会,族会之后更不会。
“陆总管,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牛一刀嘻嘻笑道。
陆修川也想知道牛一刀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秘密的,于是道:“好。”
“你为什么要密谋族长之位?”
第157章 巫山云雨
“不是密谋,本就是我的。准确点说,族长之位应该是我爹的。”
“陆鹏程和我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爹是长子,本应成为族长,只是我奶奶不是正房,加上我爹心慈手软,不愿兄弟相残,所以才让陆鹏程做了族长。我爹成了陆家的大总管。”
“陆家的男人除了族长和被确立为将来的族长这两个人之外,到了四十岁必须踏上奈何桥。我爹走了,不满二十岁的我亲自将他送到了奈何桥边,看着他依依不舍的离去,永世诀别。从那一刻起,我就暗自发誓,要想尽一切办法夺回族长之位,我不想二十年后,我的儿子眼睁睁看着我踏上奈何桥。”
“十年后,我成为了陆家的大总管,于是一切都有了契机,我开始了我的计划。十年了,我忍辱负重,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的时间不多了,马上我也四十岁了,更可悲的是,我没有儿子!”
陆修川说得老泪纵横,牛一刀不由得心中一酸。
待陆修川平静下来,牛一刀叹了口气,转了话题,道:“那个大巫师死了没有?”
“你觉得呢?”陆修川反问道。
“我猜他没有死,那些黑虫也应该受他控制,而且他应该还在陆家。”
“为什么?”
“那晚的雷火,只不过是你和大巫师用的障眼法,借雷火让大巫师平安逃脱陆鹏程的视野,这样在第二天散播陆鹏程杀妻的事情时,让所有人都相信,真相的来源乃是陆鹏程亲自写下来的,大巫师发誓诅咒不会偷看陆鹏程的信,到最后还是看了,并且应验了自己的诅咒。”
陆修川沉默不语,心中却杀机重重,他越发想将牛一刀立刻杀掉。
牛一刀见陆修川低头沉默了,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他起身拱手抱拳,道:“今晚多有打扰陆总管,在下告辞了!”
说完,起身推门而出,冷风灌进屋内,烛火煽动了几下,便熄灭了。
陆修川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屋子里,狠狠咬牙,心道:看我不弄死你。
陆修川深思熟虑了半天,终于拿定了主意,他起身出门,来到了九夫人的屋子,屋内光线昏暗,热风扑面。
九夫人只穿了一件肚兜,半裸着身子,正倚着被子半躺在炕上嗑瓜子,见陆修川进来,嬉笑道:“怎么,吃不着难受。”
陆修川嘿嘿一笑,恶虎扑狼般将九夫人压在身下,九夫人娇羞的捶打着陆修川的背,娇滴滴的嚷道:“轻点、轻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陆修川欲火焚身,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两个人滚在一起,巫山云雨,翻江倒海。
半个时辰的功夫,陆修川沉闷的吼了一声,趴在九夫人的肚皮上一动不动了。
九夫人仰面倒在炕上,扯过被子盖住要紧的地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个死鬼,差点压死你儿子知道不?”九夫人轻轻用手拍了一下陆修川的头。
“他将来是陆家的族长,难道这点挫折还受不住?一会儿还有更猛烈的呢!”陆修川说着,手已经伸进了被子里。
九夫人一边用手挡着,一边娇嗔道:“还来?你不要老命也就算了,还真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刚才我可是感觉到他在动了!”
“是嘛?”陆修川有一搭无一搭的答道。
“怎么,你好像不高兴?”九夫人觉察到陆修川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一个父亲应有的兴奋,按理说陆修川年近不惑,初为人父,应该格外高兴才对。
陆修川叹了口气,道:“这不是忙着族会呢么,累得很,最近这些日子,咱们都要收敛些,等过了族会,我真正成为族长就好了。”陆修川说到族长,眼里露出兴奋的光。
九夫人搂着陆修川的头,默默的盯着屋顶,道:“不会出什么事吧?对了,那双破鞋是谁丢进来的?”
“牛家的那个小子,一个外姓人惹不了多大的风浪。倒是陆鹏程有些不对劲,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自从被囚禁起来,就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让我这些天心里总不踏实,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为好。你这两天有空过去看看他,也探探他的底。”
“好。这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九夫人说着不自然的嘿嘿笑了起来。
两个人又温存了一个时辰,陆修川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九夫人光着身子酣睡到天亮,沐浴更衣,梳洗打扮之后,来到了陆鹏程的书房。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一张长桌上堆满了书,一张宣纸上,写着把酒当歌,人生几何八个大字,墨迹未干。
文房四宝摆的整整齐齐。
长桌的后面是一把太师椅,宽大而舒适。
书房的墙上挂满了陆鹏程这几天写下的字,一幅幅铺满墙面。屋子很整洁,也很简单,一股浓浓的墨香萦绕在身边。靠近窗口的位置,吊着一只画眉鸟,不停的在笼中跳跃着,偶尔叽叽喳喳的叫着。
九夫人清楚的记得,半个月前,陆修川不知从哪里抓了这只鸟,送给了她,她又送给了陆鹏程,挂在他的书房里。
陆鹏程整个人并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精神也不错,见九夫人走了进来,面露笑容,小心翼翼的将九夫人搀扶进到太师椅上坐好,又亲自冲了一杯淡茶,轻轻吹凉了,放到九夫人手中。
“这两天可有什么反应?”陆鹏程问道。
嫁给陆鹏程十几年来,九夫人还是第一次受到陆鹏程这般礼遇,弄得她受宠若惊、坐立不安。
九夫人眼角挂泪,道:“没了那鬼响和黑虫,好多了。陆总管昨天傍晚还给我把过脉,脉象平和,一切正常。”
“让下人们多给你炖些鸡汤,喝了补身子,另外不要一天到晚呆在屋子里,这天儿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多出来走走,对你和孩子都有好处。有什么事,想吃什么了,就跟陆总管说,他一准能帮你办了,我一时照顾不到你,你自己别委屈自己……”
陆鹏程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絮絮叨叨说起家常,九夫人听得心头暖融融的,恍惚间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陆鹏程。
她吧嗒吧嗒落泪,转头拭泪的时候,一眼看见屋外的窗边模模糊糊有一道黑影,虽然看不见人,但是从身影中,她能猜到,应该是陆修川,别人也不敢在外面偷听。
第158章 囚禁忏悔
“一切都好,也没有什么委屈,只是你……”九夫人说着又忍不住落泪。
“只是觉得老爷你受委屈了,我这心里难受,堵的慌,昨晚一夜老做噩梦,这不一早急着过来看看老爷……”九夫人哭着道。
“我的事你不用担心,族老自有安排,我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修川跟着我这么多年,论本事比我大,论人品也比我强,他当族长应该比我更合适,我们风雨同舟多年,虽然我没少责备和惩罚他,但是我相信他有容人之胸怀,不至于难为你们母子……”陆鹏程说着说着,也不由得哽咽起来。
九夫人闻听,忍不住放声痛哭。
陆鹏程俯身单膝跪在地上,不停的一边替九夫人擦泪,一边道:“你别哭,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现在你什么也不要想,安心养胎最要紧,听见了么?”
陆鹏程搂紧九夫人,口气温和的劝慰着。
九夫人觉得陆鹏程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令她刮目相看,一个女人一辈子能找到这样一个真心对自己的男人实在不容易,难道自己一时走眼,错过了什么吗?
“我的罪罄竹难书,我多么希望我们都是普通人,我带你在外面找个茅草屋安享余年,什么也不用想。大半辈子了,到头来从没有享受过家的温暖,想想自己真的是白活了!”
“老爷,你真的这么想?”
陆鹏程重重的点了点头,九夫人道:“假如族老还是要你当族长呢?”
“不会的!”
“不,我是说如果!”九夫人盯着陆鹏程的眼睛问道。
“那我也不会做,我没脸接着当陆家的族长!”
九夫人咽了一口吐沫,仗着胆子,用试探的口吻问道:“难道大夫人和大公子……”
陆鹏程绷着脸,表情僵硬,他目视着窗外,一字一顿清晰的答道:“不错,是我杀的!”
“为什么?”九夫人沙哑着嗓音,责怪道:“她们做错了什么吗?”
“也许是我的错,我不该将她买回来!”
陆鹏程轻轻叹道,“起初我只知道大夫人可能是宫中的人。后来才打听到,她是咸丰皇帝的长女,大清的固伦公主,因遭慈禧太后的毒手,险些被烧死。逃出来后,在北陆村被人贩子拐卖,卖到了陆家。”
“她是一个不错的人,只可惜时运不济,遭遇十分悲惨,我对她一直真诚相待,希望时间可以让她接受现实,安心在陆家做她的大夫人。我曾承诺过她,只要她接受我这个丈夫,我宁愿终生不再娶妻。”
“可是,不管怎样,她都不肯接受我,她一直在骗我,她想尽一切办法要逃离陆村。后来,她肚子大了,想走的心慢慢收敛了,我很高兴,寄希望于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对我会有所改变,可是没想到,她却骗了我。”
“她欺骗了老爷?”
“是的。大夫人待产的时候,按照月份来说,早产了两个月,我还一直很担心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直到临盆之时,接生婆告诉我,大夫人乃是足月顺产,并非早产。
“什么?”九夫人一脸迷茫,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老爷的意思是龙轩不是……”
“是的。”陆鹏程一脸痛苦的点了点头,“她欺骗了我。”
陆鹏程哽咽了半晌,这才接着道“那一刻我痛不欲生,心如刀绞,从她嫁到陆家,我便小心翼翼的讨她欢心,事事为她着想,甚至愿意为她放弃所有女人。可是,她骗了我,那孩子不是我的。我一时冲动,毒死了她。我不愿任何人知道,所以连下葬都是亲自动手的,那是我这一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错事,一错铸就了今天的惩罚。”
“那大公子呢?”
“我本无意害他,都是他咎由自取。龙轩从小便顽劣不堪,不受管教。六岁那一年,竟然偷了我屋子里的东西,盛怒之下,我将他送到了五老地阁,一来让五老管教他一下,二来因为他并不是陆家人,我不能将陆家族长之位留给他。”
“可是,没想到,后来我一连娶了很多女人,都没有生下儿子。龙轩十八岁那年,五老将他送了回来,安排我给他娶妻生子,我很为难,但又不得不答应下来。龙轩是我唯一的儿子,理应成为陆家族长的接班人,这是毋庸置疑的,而我又不能将实情告诉五老,所以只能按族老说的办。”
“龙轩成亲的当晚,被新娘的花言巧语蒙蔽,竟然决定要和新娘一起逃离南陆村。幸好我发现的及时,在七星河桥边,将他抓住,并秘密处决了。因为担心被其他人发现,于是将他埋在了大夫人的墓下。后悔当初,他生下来的时候,没有一起将他杀死,惹了一堆的麻烦,最可怕的是差点将陆家族长之位拱手让给外人。”
“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杀死陆龙轩,他是咎由自取,按照陆家的族规,我是有权处分所有逃离南陆村的人的,更何况他放跑了那个新娘。我唯一的遗憾是不应该杀死固伦公主,现在想想,应该将她嫁给别人,或许那样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一切。或许这就是报应。”
“看起来老爷很爱她?”
陆鹏程许久没有说话,可是从他的眼神中,九夫人明白那是一种难以倾诉的眷恋,饱含真情。
“哎!不说那个了,年少轻狂铸下大错,留下的只是悔恨!如果没有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我不会苟且偷生的!”陆鹏程道。
“那……那现在族老他们会把你怎么样?”九夫人低低的声音问道,语气里包含了无尽的不舍。
陆鹏程缓缓起身,在屋子里慢慢踱步,神情变得极为严肃,九夫人似乎又看到了从前的陆鹏程。
“这几天,我已经想过了。我会去另外一个世界,去完成陆家更大的使命!”
“什么地方,在哪?”
“这个你就不要问了……”
“不,我偏要问,我要带着儿子去找你!”
“你不可能找到我,对于你,对于陆家的所有人来说,陆鹏程已经死了!”
第159章 夫妻泪别
“不!”九夫人再次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含混不清的嚷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陆鹏程的眼中带着一丝绝望,用悲伤的语气说道:“奈何桥两边,生死一瞬间!”
“奈何桥?”九夫人停止了哭声,一脸恐怖的问道。
她到陆家十七年了,关于奈何桥她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每一个陆村的男人,到了四十岁之后,就必须跨过奈何桥,他们要去为家族的使命奉献余生,一旦踏上奈何桥,将永远不会回来。
她曾亲眼目睹南陆村的一些男人依依不舍的和妻儿告别,含泪跨过奈何桥。
十七年里,有太多的人消失在奈何桥的那一端,而她却从没有见过有人从桥上回来,不但她没见过,南陆村就没有人见过。
对于南陆村的人来说,奈何桥就等于鬼门关,进去就出不来了。
陆鹏程看着九夫人悲伤的样子,忍不住鼻子抽动,道:“此一别,生死两茫茫,你还有什么话跟我说么?”陆鹏程说着,泪水滴滴答答的从脸颊滚落。
“孩子……”九夫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什么,她哭着指着肚子道:“孩子,你总要给孩子留个名字吧?”
陆鹏程双目一闭,再也忍不住,泪水喷涌而出,半晌,才含混着说道:“这事我也想过了,出生在陆村是他的不幸,遇到我这样的父亲更是他的不幸,希望有朝一日,一切都会变好,他会幸福,就叫陆幸吧!”
九夫人明白陆鹏程的意思,南陆村的男孩是不幸的,他们的人生其实只有短短的四十年,所以出生在陆村的男婴是不幸的。原本作为族长的儿子,陆幸有可能成为新一代的族长而幸免,现在因为陆鹏程的原因,他变成了一个陆村普通的男孩。
作为一位父亲,陆鹏程只觉得身有万斤力,却不能打出一拳,陆家的族规,几百年来不曾更改过。虽然历代族长都会觉得族规灭绝人性,可是却没有人有勇气破除这一切。
“万一是女孩呢?”
“不!”陆鹏程大声否定道,他不相信九夫人肚子里是女孩,他比任何人更清楚一个陆家女孩的命运,那将是更大的人生悲剧。此时此刻,他才从内心深处感受到陆家的族规是多么的灭绝人性。
“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呢?”九夫人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陆鹏程被逼问的浑身战栗,紧握着拳头,重重的打在墙上,白墙上立刻留下了几道红褐色的血印,令人望而生畏。
那是陆鹏程对自己的恨,也是对所有即将发生的一切的怕,他从不曾想过自己也将要面临这一天,不做普通人,便不知普通人的痛楚。
陆鹏程暗暗起誓,无论生死,都要和族老建议更改陆家的族规,不能让后世子孙再饱受妻离子散的悲惨命运。
九夫人惊愕的看着陆鹏程,脸上满是恐惧。
过了很久,陆鹏程才渐渐平息下来,长叹一声,朗声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一番寒彻无悔字,疏影横斜唱寥廓。不堪往事误韶光,怅悔当时多见面。一朝写此英妙质,似悔只识如花人。陆某人跌宕一生,没想到最后竟悔不该当初。若是女孩,就叫陆悔吧!虽然她活不下来,但是她毕竟作为一个生命来过这个世界,理应有个名字,理应有人记住她!”
陆鹏程说得情真意切,此刻在九夫人眼中,他就是她的丈夫,她肚子中孩子的父亲,她的男人。
陆鹏程在九夫人身边坐下,紧紧握着九夫人的手,轻声道:“我对不住你。”
“就没有任何希望了么?”
“没有。陆家的族规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我去五老山长跪,从今天开始吃斋念佛,我愿意做任何事,恳请五老饶恕你!”九夫人道。
陆鹏程抿着嘴,轻轻的在九夫人的脸颊吻了一口,眼中泛着泪花道:“没有用的,我的罪孽,只有我能偿还,我是族长,我必须承担。”
九夫人伏在陆鹏程肩头痛哭不已。
“趁我还在,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我……我也不活了!”九夫人哭着说道。
在南陆村,女人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传宗接代,按照陆家族规,男人上了奈何桥之后,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需要按照族长的安排另嫁他人,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一部分幸运的会到族长家做丫鬟,或者当老妈子和仆人,而绝大部分这样的女人会被活埋。
陆家的女人一旦没有了生育能力,她们的人生也随时面临着终结,以一种极为残酷的方式。
“不要说傻话,还有幸儿,为了他,你也要好好活着,明白么?”陆鹏程捧着九夫人的脸,轻声劝慰道。
九夫人哭着拼命的摇着头,她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你最好的归宿是嫁给修川!”
“啊?”九夫人止住哭声,大瞪着眼睛看着陆鹏程,心突突乱跳,她第一反应是陆鹏程会不会知道什么?
画眉鸟吓得尖叫着在笼里乱窜。
九夫人看着陆鹏程真挚的目光,她立刻明白了,陆鹏程的的确确是在为自己安排后半生。
“以我和修川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想在我临走之前,他会答应我的。陆家的族长多一个女人不多,少一个女人不少,你还年轻,人又漂亮,给他做个偏房应该没问题的。将来若有幸能给他生个儿子,他高兴,你也会高兴。这样我走之后,你的生活不会有太大改变。幸儿出生之后,修川就是他的父亲,他也不会知道什么!”
显然,陆鹏程已经为妻儿安排好了所有事情,这让九夫人无比感动,她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陆鹏程趴在九夫人的肚子上,感受着婴儿强有力的心跳。
屋外暖暖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落在陆鹏程布满沧桑的脸上,画眉鸟婉转而悠扬的叫声十分动听。
陆鹏程闭上双眼,静静的享受着这安详而美好的一切,无声的泪水诉说着他的种种不舍……
第160章 陆家族会
四月初八,和风煦日,微风暖暖的拂面而过,春天真的来了,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远远的可以看到柳树的青色,听到鸟儿的鸣叫。
陆家大院里忙得不可开交,今天是族会的日子,是南陆村无比隆重的节日,所有人都换上了新衣服,无比期待的围拢在祠堂周围。
牛一刀起的很早,他心里有事,所以早早的叫醒朱五和古木生,一行三人最先来到陆家祠堂,找了个最有利的位置坐下来,眼巴巴的看着陆家人忙来忙去。
陆家祠堂已经焕然一新,白灰重新粉刷过墙面,屋顶的红瓦都被替换,窗纸也重新贴过,供桌和祖宗排位擦的一尘不染。祠堂外面的院子里,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十排凳子,原本宽敞的大院,一下子显得狭小了许多。
将近午时,院外一阵鞭炮声响过,依次走进来五个老者,他们梳着相同的发型,穿着同样款式的白色长袍,一个个精神矍铄,满头花白,乍看起来都一模一样,仔细分辨才能认出,无论是年龄还是相貌都各不相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衣领上粉红色丝线绣着龙虎蛇狼豹五种动物图案。
为首的一位老者,衣领上绣着一条盘龙,年龄八十上下,气宇轩昂,脸上的皱纹像是一朵花绽放一般,他目光敏锐,扫了一眼院内,目光只在牛一刀等三人身上停留了一下,便令几个人不寒而栗。
其他四位族老看上去年龄至少也有六十上下,一个个面无表情,跟在为首的族老身后,簇拥着他,迈步进了祠堂。
五位族老先是向祖宗排位焚香祷告,然后三拜九叩,向香案上进供祭品。
拜完祖宗,五位族老跟着陆修川进了祠堂西侧的厢房,陆家祠堂前的院子里挤满了人,有些人甚至激动的双手颤抖。
朱五吧嗒吧嗒嘴,道:“真有派,我看那个领头的老头有一百岁的模样,走起路来那么轻松,身体真棒!”
“这就是陆家五老,你看见没有,他们衣领绣着不同的图案,代表着不同的身份,陆村人常说的龙长老,估计就是那个最老的老头。”牛一刀道。
朱五点点头,道:“看样子就很厉害,那眼神,看了我一眼,我就差点吓尿裤子了!”
“你那点出息,你又没睡他老婆,你怕啥!”
“滚犊子!”朱五抬手打了牛一刀一巴掌,道:“他就算有老婆也老得跟鬼一样了。你仔细看了没有,上次在陆家祖坟挡着我,不让我掘坟的那个老头,他好像最年轻。”
“嗯,不过也得有六十多了,他领口绣着一只狼,样子和雪狼差不多!”牛一刀说着看了一眼古木生。
古木生倒在牛一刀身后的一把板凳上眯着眼晒太阳,悠闲自在。
经过牛一刀和朱五这么多天的训练,古木生基本学会了直立行走,吃饭也可以拿着勺子像正常人一样,就是浪费的比较多。很多简单的话,他也能听明白,还经常含混不清的说些什么。这令牛一刀和朱五非常开心。
牛一刀正和朱五闲聊,忽然一个家奴满脸是汗的冲进祠堂,急切的向周围人打听:“总管呢、总管呢?”
有人指了指祠堂的厢房,这家奴快步如飞般的奔了过去,他不敢进去,只好在屋外高喊:“大总管……大总管……”
陆修川黑着脸走出来,不由分说就是一巴掌,打得家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他急忙跪倒,委屈道:“大总管,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说着不停用手扇着自己的嘴巴。
来的家奴叫陆海天,年纪和陆修川差不多。
“要不是你辈分高,今天就送你去奈何桥,知道么?”陆修川训斥道。
陆海天点头称谢,道:“大总管,出事了,不然我也不敢来打扰几位族老。”
“什么事?”
“族长……族长……”
“陆鹏程怎么了?”
“您还是去看看吧!”
“说,怎么了!”
“好像死了!”
“啊?”陆修川惊得目瞪口呆,围观的人也吓得不轻,立刻议论纷纷。
陆修川顾不上许多,迈开大步直奔陆鹏程的院子。
围在祠堂的人哄得一声,像流水一般跟在陆修川后面,直奔后院。
等牛一刀和朱五反应过来,人都快走光了。
“咋了?陆鹏程死了?他不会畏罪自杀了吧?”朱五叨叨着,对着古木生的大腿踢了一脚,嚷道:“走,瞧瞧去!”
陆鹏程的门外跪着两个老妈子和几个家奴,一个个浑身颤抖,吓得不轻。
陆修川闪身进了屋,一股浓郁的墨香扑鼻而来。
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变化,画眉鸟叽叽喳喳的叫着,跳着,一张没有写完的毛笔字宣纸飘落在地上,陆鹏程仰头倒在太师椅上,两手下垂,双目紧闭。
陆修川上前在陆鹏程的鼻子处探了探,已经没有气息。
“陆海天!”陆修川大吼一声,“怎么回事?”
陆海天扑通一声跪倒,道:“我也不知道,早上送饭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中间我趴着门缝看了几次,族长开始在写字,后来就躺在椅子上,我以为他累了,也没注意。”
“可是一直到晌午,族长他还没醒,一直躺在椅子上,一上午连姿势都没变,我开始有些担心,又不敢进去打扰,最后没办法,想了个主意,叫人沏了杯新茶,想着借口送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可是,谁想到门被反锁了,推不开,起初,只敢轻轻敲门。”
“你们也知道族长的脾气,吵到他,可是会被打死的。敲门敲了半天,族长没响应,我就知道事情不好,于是站在门外喊,可是怎么喊也没动静,我就特意弄出声响来,试试能不能吵醒他,可还是没用。外面放爆竹,他似乎都没什么反应。我立刻慌了,叫人把门砸开闯了进来,这才知道,他……他……”陆海天说着泪水连连,浑身跟着发抖。
门外的几个家奴有胆小的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出了这样的事,能活命就算最大的幸运了。
陆修川仔细查看了陆鹏程的身体,没有任何外伤,更没有血迹,陆鹏程脸上平静安详,像是熟睡一般。
第161章 畏罪自杀
陆修川阴沉着脸,在屋里转了转,上下左右打量起书房,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
书房的窗紧闭,看不出有人进出的痕迹。门栓断在地上,显然是陆海天撞进来的时候弄折的。
墙壁上挂着陆鹏程的字,都是些古诗。
他拾起地上的宣纸,上面是没有写完的一段庄子的话: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寥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解其天韬,堕其天帙。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从……
陆修川冥想了半天,陆鹏程写下这段话似乎有所指,难道他是自杀。
“先不要哭,这事与你无关,讲清楚了,我不会责罚你!”陆修川对陆海天道。
陆海天闻听,立刻叩头在地,感动的不停磕头,嘴里叨念着:“多谢大总管,多谢大总管,小的做牛做马也不会忘了您的恩德……”
“别废话了,我问你,今天可有人来看过陆鹏程?”
“没有!”陆海天干脆利落的答道。
“门栓是你撞断的?”
“是,当时着急,还把胳膊撞得不轻。”陆海天说着,挽起袖子,胳膊上有一片於红。
“昨天,来过谁么?”
“这几天只九夫人偶尔来过,也只是坐坐就回去了。”
“她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陆海天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前天早上!”
陆修川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琢磨,从种种迹象来看,不可能是遭人杀害,从陆鹏程留下的字上来看,他似乎知道自己要死,难道是自杀?从情理上来说是有这种可能的,陆鹏程自知有罪,族长肯定是做不成了,要么死,要么被送过奈何桥,今天是族会的日子,族老一定会当众历数他的罪过,他担心当众出丑,所以选择了自杀。这样推断起来,一切都符合常理,可是问题是他是怎么自杀的?
“他有没有要过什么东西?”陆修川突然问道。
陆海天打了个机灵,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族长自从回到这儿,就从没和我们说过话,问他想吃什么,他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写字,我们只好捡他平日里爱吃的东西送过来,族长的胃口挺好,送什么吃什么,很少有剩下的时候。”
陆修川眉头一皱,这就奇怪了,人是怎么死的?即便是自杀,也该有自杀的工具才对,可是这屋里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陆鹏程又接触不到任何毒药,他是怎么自杀的?
陆修川正琢磨的功夫,从门外走进一个白发老者,一进门鼻头一抽,墨香拂面,他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铺满墙面的字迹,四下里打量一番,目光落在陆鹏程身上。陆修川急忙迎了过去,俯身施礼道:“五长老,您来了!”
老者四下里看了看,又在陆鹏程的身上查验了一番,这才道:“怎么这个时候死了?”
陆修川略带愧色,道:“都是修川无能,没有看管好!”
“龙长老已经知道了,吩咐下来,族会改到十五,先查明陆鹏程的死因,安葬之后,再开族会!”
“是!不过,五长老,孩儿愚钝,还没查明陆鹏程的死因,一切看起来都像是自杀,可是却没有什么证据!”
五长老捋着胡子,沉吟了半晌,望着窗边的鸟笼,道:“谁挂在这里的?”
陆修川一愣,望了一眼画眉鸟,那鸟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是的,一动不动的站着,摆着头盯着白发老者。
陆修川瞪了一眼陆海天,道:“陆海天,五长老问话呢?”
陆海天从五长老进来,便一直跪在地上,没敢起身,听陆修川叫自己的名字,这才连忙磕头,道:“半个月前,九夫人送来的,说是老爷天天呆在这里,给他解解闷的!”
五长老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去把她给我绑来!”
陆修川一怔,抿了抿嘴唇,道:“五长老,九夫人怀有身孕,若是有什么错……”陆修川看着五长老,五长老的脸阴沉着,吓得陆修川没敢再说什么,冲陆海天使了个颜色,陆海天一骨碌爬起来,带人去抓九夫人。
牛一刀和朱五挤在人群中,抻着脖子,一边瞧着,一边听围观的人评说,大体弄清楚了怎么回事,令牛一刀意外的是,在陆家族会这么重要的日子,陆鹏程却死了。原本还想借着族会审讯陆鹏程的机会听听大夫人和龙轩到底是怎么死的,陆鹏程会不会提到爷爷牛青山,这下全泡汤了。
牛一刀正琢磨的功夫,陆海天带着几个家奴将九夫人五花大绑的带了过来,九夫人已经显怀,隆起的小腹让她行走缓慢。陆海天走在前面,有意将步子放慢,九夫人梨花带雨,嗓子已经哭哑,低着头,用手擦着泪,缓缓穿过人群进了屋。朱五好奇心重,借机从后面跟了过去,他身子胖,牛一刀和古木生轻松的跟着他挤到了书房门口。
九夫人一脚踏入门里,看见仰面倒在椅子上的陆鹏程,忍不住跑过去抓住陆鹏程的衣服嚎啕大哭,那哭声几近绝望,令人动容。
过了好久,在陆修川的不断劝说下,九夫人才止住悲伤,平静下来。
五长老扫了一眼九夫人,突然厉声呵斥道:“你为什么要杀死陆鹏程?”
九夫人吓得一哆嗦,不由自主的扑通跪倒在地,扶着肚皮,嘤嘤细语答道:“小女不敢,我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杀了老爷?再说老爷虽然被关在这里思过,可他毕竟还是族长,也是我肚里孩子的父亲,我又怎能害他?”
九夫人虽然害怕,但是思路却十分清晰,回答的句句得体,毫无破绽。
五长老哼了一声,说了句嘴硬,然后抬手指着鸟笼道:“那可是你送给陆鹏程的?”
九夫人仰头看了一眼,点头道:“不错。老爷在此思过,我担心他一个人寂寞,所以送来挂于书房,他也好有个伴,偶尔听听鸟鸣,解解心中不快。”
“这鸟从何而来?”
第162章借刀杀人
九夫人沉思了片刻,道:“半月之前,有天早晨我还没醒,便听见屋外有鸟儿的叫声,清脆悠扬,起身开门去看,发现有个鸟笼,笼中是一只画眉,便是它。我当时一下子就想到老爷了,还以为真是天赐之物,于是急忙送了过来。”
“你怎知陆鹏程喜欢画眉?”
“去年有一次和老爷在后花园散步,老爷偶然说起,我便记在心中,当时大总管也在,可以作证。”九夫人说着抬眼去看陆修川。
陆修川连忙道:“去年中秋,夜半赏月,偶闻鸟语不绝,老爷当时听的入神,还说真乃天籁之音,所指的叫声便是画眉。”
五长老沉默半晌,忽然指着鸟笼对九夫人道:“你可知道,就是它害死了陆鹏程?”
众人皆是一惊,瞪大了眼睛去看鸟笼。那鸟笼两尺高矮,细竹轧制,上部起弧顶,一根细绳源于窗棱,笼底是一块两寸多高的圆木,并无特别之处。
九夫人看了一眼鸟笼,一脸委屈道:“长老,何以见得是我的鸟笼害死老爷?”
五长老哼了一声,扭身来到陆鹏程的尸体前,五长老指着陆鹏程道:“可知陆鹏程因何而死?”
陆修川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九夫人直愣愣的看着五长老。五长老抬手指了指陆鹏程的太阳穴,道:“太阳穴中针而死,这里的黑点便是!”
陆修川凑近仔细看了看,只见陆鹏程靠近窗边一侧的太阳穴上果然有一个黑点,他大瞪着眼睛看着五长老,一脸疑惑。
五长老眉头一簇,伸手为掌,在陆鹏程太阳穴处落下,暗地里运气,呼的一声,只见五长老手中一根发丝粗细的银针,三寸多长,血迹斑斑,围观的人忍不住大惊。
牛一刀也吃惊不小,却不是因为陆鹏程死于银针,而是暗自佩服这老者的内力,竟然能将陷入肉中的银针逼出,内力实在是高不可测。
五长老跨步来到鸟笼旁,抬手将鸟笼摘下,指着鸟笼的底座道:“这银针从此发出,恰好陆鹏程坐在长桌前写字,银针入脑,故而陆鹏程毫无征兆而死!”
陆修川急忙将鸟笼底座拆下,原来这底座并非实木,而是中间空心,打开来看,里面竟有错综复杂的机括,陆修川不熟机理,不知手按到了哪里,嗖的一声,一只银针飞出,砰的一声落在了墙上,竟末入墙内一半,令人骇然。
“你还有什么话说,还不如实招来?”五长老厉声向九夫人质问道。
陆修川虽和九夫人有私情,可是眼看证据确凿,也不好说情,只好拿出族长的威严,道:“九夫人,我劝你还是如实招来的好,若有幕后之人,一并说出,我当在族老面前替你求情,否则……”陆修川见九夫人泪水莹莹,不由得一顿,继而口气变硬,道:“否则你也知道陆家族规,你难逃竹林之葬!”
陆家族规对女人十分苛刻,甚至比惩罚男人有过之而不及,谋杀亲夫者,会被拉到村外竹林活埋。
竹林之葬四个字犹如五雷轰顶,九夫人吓得气息缓出,身子一软,晕倒过去。
陆修川抬眼看了看五长老,五长老长叹一声,道:“陆鹏程由我亲自安葬,你们按族规去办吧!”说着命人背着陆鹏程的尸体离去。
陆修川无奈的摇摇头,命人安排将九夫人抬往竹林活埋。
众人纷纷尾随陆修川而去,牛一刀却没动,待众人离去,跨步进了陆鹏程的书房,朱五急着去看活埋九夫人,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活埋人,更没什么好看的,你不觉得过于残忍么?”牛一刀说着,却盯着古木生,只见古木生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皱着鼻子嗅了嗅便退了出去,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牛一刀叫了几声,古木生怎么也不愿走进去,可能他还不适应书房内的墨香。
牛一刀见古木生并未走远,只是坐在门口盯着地上的蚂蚁发愣,也就没有再叫他。
鸟笼虽拆,但是笼子扣在地上,那画眉鸟依然无法逃出,兀自在里面蹦来跳去,似乎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变故。
朱五乐呵呵的走上前去,轻轻揭开鸟笼,画眉鸟啾的一声腾空而起,在屋里转了几个圈,便飞出了书房,谁想出门时,砰的一声被古木生抬手抓个正着,正要往嘴里送,牛一刀怒瞪着眼睛喝道:“不可!”
古木生见牛一刀一脸怒气,慢慢将手放下,松开了画眉鸟,可怜画眉鸟刚才被古木生用力捉住,攥在手心,气力不济,昏死过去。古木生见画眉鸟没有飞起,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伸出手指,捅了画眉鸟两下,那画眉鸟蹬了蹬腿,一时还没缓过来。朱五在一旁看在眼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牛一刀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他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目光落在陆鹏程临死之前写的字上。
朱五惦记着去看热闹,加上他不懂写的什么,于是道:“三爷,这里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去看热闹的好!”
牛一刀没言声,起身坐到陆鹏程的椅子上,扭头去看窗棱,恰好那鸟笼吊的高度与他的头齐平,他又来到鸟笼旁,小心翼翼的查看鸟笼底座,那机括极为精巧,若不是拆开底座,根本无从发现里面的机关。底座上一处食槽,一处水槽,奇怪的是食槽里空空荡荡,而水槽里却残留着一些小米。
“陆鹏程绝不是九夫人害死的!”牛一刀坚定的说道。
“嗯?”朱五闻听来了兴致,道:“怎么回事?”
“那长老虽然查出是鸟笼中的银针杀害了陆鹏程,可是却忘了,这鸟笼自己是不会发出银针的,底座的机括是有触发机关的,需要有人在恰当的时间来控制才对!”
朱五看着鸟笼底座,目不转睛,可是瞧了半天,也没什么发现,扭脸对牛一刀道:“没看出什么,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控制的?”
牛一刀指着鸟笼底座上的水槽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是个水槽,可现在里面却有几粒小米?”
第163章 幕后真凶
朱五点点头,牛一刀接着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机关就在水槽里。”
说着他将朱五拉开,然后在鸟笼上掰下一根竹条轻轻在水槽底部一捅,嗖的一声,又一只银针飞出。
朱五大惊之中,一脸兴奋,拿起竹条接连捅了两下,嗖嗖两枚银针射出,钉在墙上。
朱五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将鸟笼底座捧在手心,道:“它是我的了,太有意思了。”
牛一刀正要起身,朱五一把拉住他,道:“三爷,这么说,杀人凶手应该是那只画眉鸟,木生杀了它也就没错!”
古木生似乎听得懂,目光里闪着光。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胡扯,鸟怎么可能杀人,只是有人用尽心机,利用了它罢了,不然也不会在水槽中放了小米,引诱画眉鸟啄食,进而触发机关害死陆鹏程。”
“会不会是九夫人?”朱五道。
“不是她,她不过也是一只画眉鸟罢了。”
“那凶手是谁?”
“那个陆海天嫌疑最大。他应该摸清了陆鹏程每日写字的习惯,于是将鸟笼的高度调整好,然后待时机成熟,假借进书房为画眉鸟填食的机会,害了陆鹏程。”
朱五若有所思,悟道:“哦,原来如此。可是,我刚才明明听陆海天说,陆鹏程房门反锁,一上午没有任何人进出。”
“那都是撒谎,为的就是洗脱他自己,这书房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或许只有陆修川可以自由出入,可是陆修川一直忙着族会,根本没有可能过来,剩下的就只有陆海天,他杀人之后,再把门栓撞断,伪造了一个假的现场,你看陆鹏程的字……”牛一刀拾起陆鹏程临死之时留下的字,“这字里行间流露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自杀!”
“可是……”朱五犹豫了一下,道:“陆鹏程如果不是自杀,那么这幅字怎么解释?”
牛一刀被问得一愣,心道:是啊,其他的都还好说,可是想伪造一副陆鹏程的亲笔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牛一刀仔细分辨,庄子的这段话的的确确出自陆鹏程之手,这就奇怪了,难道世间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或许是巧合吧。”牛一刀敷衍道,“陆家的五长老果然厉害,能须臾之间识破鸟笼杀人之计,只可惜他冤枉了九夫人。”
朱五腆着肚子,晃了晃脑袋,道:“这个陆海天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还挺多心眼。假造了个自杀的场面没瞒住,又栽赃给了九夫人,弄得自己还立了一功。我没搞明白,你说陆海天为何要杀害陆鹏程呢?”
牛一刀被问得一愣,沉思良久,摇了摇头,道:“或许之前陆鹏程有责罚过他吧!”
“要我说,杀陆鹏程的人,最有可能的是陆修川!”朱五随口道。
牛一刀心头一震,脱口道:“为什么?”
“为权呗!陆鹏程死了,他陆修川才能堂堂正正的做族长,如果陆鹏程不死,族会上几位长老不一定能撤了陆鹏程的族长之位?”
“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族长杀个把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族老才懒得理你呢!”
牛一刀有些恍惚,朱五几句话简单明了,却一针见血,难道是陆修川指使陆海天干的这一切?
陆修川真的忍心杀死九夫人么?
除了九夫人之外,还有他的亲生骨肉也会一并被活埋,他怎么能下此毒手?
可是仔细想想,在这个处处充满了杀机的家族,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正所谓无毒不丈夫,陆修川设下连环计,害死陆鹏程,扫清族长之位最有利的对手,然后栽赃给九夫人,让稍微明白一些真相的九夫人当了替罪羊,这样一切就都被隐藏起来。
“不好!”牛一刀尖叫一声,夺门就往外跑,朱五愣了一下,从后面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嚷道:“去哪?”
牛一刀急道:“竹林!”
“妈的,刚才让你去看热闹你不去,现在又猴急猴急的,估计人家早埋完了!还看个屁!”
等牛一刀三个人赶到竹林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朱五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埋怨道:“让你早来你不来,现在跑过来,啥都没了,还看啥?”
牛一刀没有理会朱五,四下里看了看,竹林很大,静悄悄的,一眼看不到头。
古木生似乎很喜欢,一头扎进竹林狂奔而去,不一会儿又呼啸着狂奔而归,时而打滚,时而上树,偶尔还会扯着朱五的衣领,想要拉起朱五和他一块玩耍。
朱五不停的挥手驱赶,古木生却像是故意逗他,时不时趁朱五不备,拽起他的衣领就把朱五拽倒在地。
待朱五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古木生已经跑远了。
朱五气愤的拾起几块石子丢向古木生,没成想都被古木生轻松的躲了过去。
牛一刀一脸严肃,有些沮丧的倒在地上,喘息未定。
“三爷,后悔了不是,大埋活人,这是戏文里才有的,这么开眼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我不是来看埋活人的,我是突然觉得陆海天可能也会死在这里。”
“啊,为什么?”
“杀人灭口!”
“你也觉得是陆修川杀了陆鹏程?”
“很有可能!如果陆海天被杀了,那陆鹏程百分之百是陆修川杀的。”
“这个老东西,我早瞧着他不是个好玩意,心狠手辣!当时在陆家祖墓,你就该一刀捅死他,一了百了!”朱五念叨道。
朱五和牛一刀正闲聊之际,忽然从外面走过来一个陆家的家丁,二十几岁的模样,颧骨凸出,身材消瘦,一身粗布衣服,头上挽着发髻,两只眼睛眯缝着,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刚跨进竹林,正撞见狂奔的古木生,古木生獠牙一露,登时吓得他尖叫着爬上了身边的一棵大树。
古木生在树下绕圈,见陆家家奴没有下来的意思,也跟着爬了上去,陆家家奴以为古木生要上来抓自己,一边喊着救命,一边继续往上爬。
牛一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急忙制止了古木生,又把陆家的家丁从树上救下来,陆家的家丁惊魂未定,瘫软在地上浑身发抖。
“你是陆家人?”牛一刀和声细语的问道。
家丁点点头,喘着粗气,道:“我……我认得你……你们……”
第164章 竹林活埋
牛一刀点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海云!”
“哦。刚才古木生吓到你了吧,别害怕,他不伤人,和你开玩笑呢!”
陆海云偷瞄了一眼古木生,仍然心有余悸,道:“那样子和狼一样,吓死我了!”
“你来这儿干什么?”
“找你们,陆总管命我来的!”
“哦?”牛一刀琢磨了一会儿,陆修川这个时候找自己所为何事?他没急着跟陆海云走,道:“不急,你先歇歇!”
“好!”陆海云真累了,四处找牛一刀找不到,腿都快跑断了,又让古木生一吓,更是筋疲力尽,听牛一刀这么说,自然高兴。
“小兄弟,看你年纪,咱们差不多大小吧!”牛一刀对陆海云道。
“我十九了,你呢?”
“我也十九,咱俩同岁!陆家海字辈的是不是都这么个岁数?”牛一刀闲聊道。
陆海云立刻摇了摇头,道:“那可不是,论辈分,海字辈的应该和咱们差不多,也有岁数长的,比如陆海天,快四十了吧!”
“哦,是嘛。没看出来,不过,年纪大了,就不好了,听说陆家的男人四十岁就该去奈何桥了!”
“谁说不是,老祖宗定下来的,又有啥办法!”陆海云听到奈何桥不禁放低了声音,在陆家,每一个男人都刻意回避奈何桥,可是又没有办法逃避。
“这么说陆海天快了,他有孩子了没?”牛一刀问道。
陆海云低着头,半晌没言声,牛一刀仔细去看,只见陆海云在吧嗒吧嗒掉泪,急忙道:“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海天刚刚被埋了,就在这竹林里……”陆海云抬手向竹林深处指了指。
牛一刀一愣,扭头看了一眼朱五,朱五吐了吐舌头,同时向牛一刀竖起了大拇指。
“怎么回事?我不是听说要把九夫人埋了么,怎么把陆海天埋了?”牛一刀道。
陆海云擦了擦泪,叹道:“埋了九夫人,大总管就把陆海天也埋了,说他没有照看好老爷……”
牛一刀咂了咂舌,心道:陆修川果然心狠手辣,一个也没有放过,现在叫自己过去,不知揣着什么歪主意。
“哎,这大总管够狠的,那咱们还是赶快去吧,免得找你的麻烦!”牛一刀说着站起身来。
陆海云没敢说什么,但是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对陆修川也是不满的。
陆海云在前头带路,牛一刀和朱五在后面跟着。古木生像是一只猴子一样,在一棵一棵树上跳跃穿梭,自得其乐。
竹林在南陆村西三里路,不多时便进了村。可是,走着走着,牛一刀忽然发现陆海云并没有带自己去陆家。
“小兄弟,你这是带我们去哪?”牛一刀忍不住问道。
“大总管说,他在关帝庙等你!”
关帝庙位于陆村东头,是一座不大的小庙,平时南陆村的村民会在这里上香祷告,为家人及遥远的亲人祈福。碰上节日,这里还会有小庙会,村里人聚集到在一起,举行一些庆祝活动。
牛一刀停住脚步,扭头对朱五道:“你和木生先回去吧,关帝庙人多,木生不要再惹祸。”说着冲朱五递了个眼色。
朱五会意,招手对古木生喊道:“木生,走,我带你抓鱼去!”
古木生似乎十分高兴,呼的一下子便来到了朱五的身边,饶是朱五有准备,也还是吓了一跳。他轻轻在古木生头上拍了一下,骂道:“妈的,跑的太快了,吓死我了!”
古木生毫不示弱,怒目圆睁,张开獠牙,冲着朱五示威,朱五也学着他的样子,张开血盆大口,逼向古木生,两个人打打闹闹的走远了。
牛一刀跟着陆海云来到关帝庙,庙前清水撒街,白砖铺地,遇上陆家族会的日子,连小庙也焕然一新。
牛一刀四下里看了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陆海云将牛一刀带到庙门的台阶前,便不再向前,轻声道:“大总管就在里面!”说完便退到远处,束手而立。
牛一刀看了看头顶的庙匾,红字金边,庄严肃穆。他顺着台阶拾级而上,进了关帝庙,庙内很小,进门来便能看到威严的关二爷泥雕矗立庙中,供桌上香烟缭绕,贡品如山。进门的地上横着三个蒲团,也是崭新的。侧面一个厢房估计是看庙人临时休息的地方,一扇红杉门紧闭着。
牛一刀没看见陆修川,索性跨步上前,在蒲团上跪下,为关二爷磕了三个头。还未起身,只听侧面红杉门一响,陆修川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修川嘿嘿一笑,道:“看来还是关二爷本事大,天南海北,不论哪的人,见了他老人家也都得拜上一拜!”
牛一刀起身陪笑道:“关二爷一生忠肝义胆,光明磊落,令后人敬仰,所以无论是谁都敬佩他老人家!”
牛一刀话中有话,陆修川闻听脸颊一红,已显出怒色。能如此揶揄他的人刚死,呼的就又冒出来一个,他牙关紧咬,冷笑道:“牛三爷嘴下留德,今日找你来,是为兑现半月前的承诺,三爷莫非改了主意?”
牛一刀十分意外,本是说好,要在陆家族会之后再告诉自己爷爷牛青山的下落的,如今为何族会没开先来兑现承诺?
牛一刀心中琢磨着陆修川的用意,嘴上应承道:“原以为族会推迟,要等族会之后呢,没想到大总管如此重信守义,比之关二爷不让丝毫啊!”
“哈哈哈哈!”陆修川一阵大笑,道:“牛三爷这张嘴,真叫人呼生呼死,一会天上,一会地上啊!”
“不敢。请大总管明示!”牛一刀拱手抱拳施礼道。
陆修川迈着方步,道:“我说过,想找你爷爷牛青山,必须踏过奈何桥,你是知道的,过了奈何桥,有去无回,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牛一刀毫不犹豫的答道。
“好。据我所知,你爷爷牛青山应该被囚禁在五老地阁,过了奈何桥之后,便可看到五老山,据说五老山中有一座地阁,牛青山或许就困在哪!”
第165章 兑现承诺
牛一刀心头一震,陆修川所说之地,竟和六月笔记中所画极为相似。
看来当年龙轩曾被囚禁在五老地阁,在被接回来后偷偷留下了画,放走六月时,他自知很有可能再次被囚在五老地阁,于是将画给了六月,寄希望于有朝一日,六月可以按图索骥,前来救他,他不曾想会惨死在亲生母亲的墓穴之中。
这么想来,陆家不是没有人从奈何桥上活着回来,只是没有人知道龙轩的这段经历罢了。
既然龙轩可以活着从地阁回来,那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害怕了?”陆修川看着发愣的牛一刀问道。
牛一刀连忙道:“没有,我是在想我该如何找到这个地方。”
“办法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四月十五是族会的日子,在此之前,五老不会离开陆家,这乃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五老回到地阁前救出牛青山,否则你永远都没有希望。明日会有两个陆家族人踏上奈何桥,到时候我会将你和朱五、以及那个狼人一块罚到奈何桥上,你们也就算同路了!过了奈何桥一切就都靠你们自己了。”
牛一刀暗中打量陆修川,他不可能有这份好心帮助自己,现在却想尽办法,帮自己寻找爷爷,居心何在?
“多谢陆总管!”牛一刀一边施礼答谢,一边琢磨着陆修川的用意。
“谢就免了,你自己硬要去鬼门关,谁也拦不住。我还是那句老话,此一去凶多吉少,能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我劝你还是多想想,还有一夜功夫,好自为之!”陆修川说完,起身出了关帝庙,陆海云小碎步跟在陆修川身后而去。
牛一刀浑浑噩噩的回到陆家,琢磨了一路,终于有些眉目。
陆修川这是两全其美之计,送自己过奈何桥,一来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二来算是送了一个人情。
族会之前,陆鹏程、九夫人、陆海天相继死去,知道真相的人,只有自己,再把自己送到奈何桥上,所有障碍都扫清了,他陆修川自然会顺利的成为族长。
想明白了这一层,牛一刀突然觉得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自己改变主意,不去寻找爷爷,那么陆修川一定有其他的办法害死自己,弄不好还会连累奶奶和家人,走这一遭,总还是有希望查到爷爷牛青山的下落的。想到这里,牛一刀打定主意,决定闯一闯五老地阁。
牛一刀先是和往常一样去看了看奶奶,聊聊家常,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里。朱五和古木生白天累的不轻,早已经睡下,牛一刀一个人挑着灯再次拿出六月的笔记认真的阅读起来,他心里清楚,陆龙轩是唯一一个从五老地阁活着走出来的人,只有根据龙轩的画来精心准备,才有可能救回爷爷。
牛一刀一直研究到了三更天,眼皮都打架了,才不情愿的倒下睡觉。
四更天刚过,牛一刀正睡得沉,忽然门一响,陆修川带着几个陆家家奴破门而入,将牛一刀和朱五堵在了被窝中。朱五还想发火,牛一刀冲陆修川使了个眼色,陆修川带人退出了屋。
牛一刀对朱五道:“五爷,有个事没来得及和你商量,我已经知道我爷爷的下落,并决议前去救他!只不过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牛一刀袒露心声,凝噎着说不下去。
“老爷子在哪?”
“五老地阁,需要跨过奈何桥……”
朱五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到陆家来听得最多的就是奈何桥,一去无返,那是真真正正的鬼门关。
牛一刀见陆修川不时向里张望,一边穿好衣服收拾妥当,一边对朱五道:“你我兄弟一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还没等牛一刀说完,朱五坚定的说道。
牛一刀眼含热泪,重重的在朱五肩头拍了一下,道:“好兄弟!”两人收拾妥当,这才发现古木生不见了。
“木生……”牛一刀高声叫道,话音未落,呼的一声,古木生从头顶跳了下来,原来古木生耳朵十分机警,早已经发现有人要闯进来,故而先蹿上了屋顶。
“木生也去?”朱五问道。
“我反复思量过了,若是把他留下来,他还会回到狼群,那一切就都白费了。还是跟着我吧。另外,他自幼在荒山野岭长大,或许路上还能帮帮我们。”
“好!”朱五答应着,瞧了瞧古木生,道:“你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走么?”
古木生似懂非懂的样子,眼睛却滴溜溜的盯着牛一刀,生怕牛一刀跑了的模样。
“你想让他留下,估计也困难,瞧他那模样,跟定你了。管他刀山火海,咱兄弟三个闯他一闯!”
陆修川带人将牛一刀兄弟三个押到了陆家祠堂,这里早已经人山人海。祠堂门前,已经等着另外两个中年男子,泪眼婆娑的望着人群中哭泣的女人和孩子。牛一刀心中清楚,这两个人将和自己一起踏上奈何桥。
简单的仪式之后,陆修川当众宣读了牛一刀等人的罪行:擅闯陆家祖墓,惊扰陆家祖先,死罪得免,活罪难逃,牛一刀、朱五及狼人送往奈何桥!
陆修川宣读完毕,陆家家奴押着五个人,陆续走出陆家祠堂,沿着马路,一路向东,路上人很多,一个个表情木然,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走出村口的一刻,背后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喊声,按照陆家的规定,送人只能送到村口,这里即是阴阳两隔之地,于是两个陆家中年人和亲人哭成了一片。
牛一刀鼻尖微微一酸,怕奶奶承受不住这种生离死别的打击,他一直什么都没有和奶奶说。此时此刻,想想自己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不由得翘首回望,他多想再看看奶奶,看看大哥,看看寒月……
牛一刀长叹一声,擦干泪水,扭头刚要前行,忽然背后有人嚎哭着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牛一刀的腿,瘫倒在地,道:“三哥……三哥……你这是去哪?”
牛一刀定睛一看,正是寒月,他急忙将寒月扶起,劝慰道:“三哥犯了错,要去受罚,三两日便回来了,不用担心!”
第166章 奈何桥畔
“你骗我,奶奶说,一旦跨上奈何桥,有去无回!”
“奶奶知道了?”
“早上刚知道的,她已经晕过去了!你说,是不是有人要害你?”寒月说着摸出自己的寒月秋刀,仇恨的目光盯向陆修川。
牛一刀知道妹妹火爆脾气,担心她发起疯来,把事情搞砸,于是趴到寒月耳根,低低的声音道:“不用担心。我是去找爷爷,告诉奶奶,我一定会回来!”
寒月先是一愣,然后低声道:“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牛一刀拉着寒月的手说道。
寒月还想说什么,陆修川那边已经开始催促了,陆家家奴强行将牛一刀和寒月分开,推搡着牛一刀往前走。
牛一刀一边走,一边回头高声对寒月道:“好好照顾奶奶!”
寒月的回答淹没在嘈杂而刺耳的哭喊声中,牛一刀擦干泪,步伐坚定的大步向前走去,朱五和古木生一左一右的跟随着他,迎着清晨凉爽的风,一步一步走向地狱之门——奈何桥。
一路坎坷,全是山路,牛一刀觉得一直在爬山,爬得人头晕眼花,直到天光渐亮,一行人才爬上山顶,脚下山石遍野,远处群山巍峨耸立。再往前,已是万丈悬崖,四周除了上山来的路之外,只有两块巨石并肩挨着立在峭壁边上。不远处,另外一座山的峭壁举目可见,目测约十几丈的样子。
仔细张望,右边的巨石下方,有一处平坦之地,红色正楷小篆工工整整的写着三个字:奈何桥。
牛一刀回想龙轩笔记中所画,竟和眼前的景象一般无二。
陆修川来到牛一刀身边,指着远处几座高山道:“那五座最高的山,便是五老山,五老地阁应该就在五山之间的峡谷中,过了奈何桥,一切可就靠你们自己了。这两个人,左边那个身材魁梧的叫陆山风,右边那个胖点的叫陆山雨,将陪同你们一起跨过奈何桥。我能做的只有这些,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过了桥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朱五走到巨石旁,扶着巨石抻着脖子往悬崖下看,不禁脸色惨白,悬崖下深不见底,两侧全是凹凸不平的山石,这个地方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怎么过去。”朱五忍不住问道。
“逢五日升,奈何桥成。每个月遇到是五的日子,日出十分,奈何桥便会出现。”陆修川道。
朱五皱眉想了想,今个是四月初十,再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天际,云海起伏,红霞满天,想是离着日出不远了。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一缕阳光冲破云海,万道光芒照射大地,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悬崖。
只听远处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是触发了何处的机关,眼见着从悬崖对岸,飞来一只巨大的锁链铁钩,速度极快,啪的一声响,落在两块巨石间的缝隙处,两处悬崖之间立刻多了一道铁锁。
“快走吧,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陆修川在一旁催促道。
牛一刀等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怎么过去。
“你们连个畜生都不如?”陆修川说着抬手一指铁锁链,只见古木生已经攀石而上,双手抓着铁锁,嗖嗖嗖向悬崖对岸爬了过去。
“我娘哎!”朱五叹了一声,擦擦额头汗水,道:“没有其他的路?”
陆修川摇了摇头,扭头去看陆山风和陆山雨,威严而摄魂的目光令两个人默默的爬上了巨石。
陆山风在前,陆山雨在后,两个人爬上铁锁,闭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顺着铁锁向前攀爬。两侧悬崖并不宽,片刻功夫便到了对岸。牛一刀紧随其后,也过了奈何桥。唯独朱五跃跃欲试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敢爬上去。
“按照陆家族规,在奈何桥的铁锁放下后,所有没有过桥的人,都必须被扔入这山涧!”陆修川在朱五背后说道。
朱五心中骂了声娘,牙一咬,攀上铁锁,铁锁呼啦啦颤抖,哔哔发响。
朱五闭着眼睛,玩了命的向前爬。他力大无穷,手心里攥得死死的,若是在平地,这根本也不会难住朱五,只是现在下面是万丈深渊,朱五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有想跳下去的冲动。
待朱五爬到对岸,牛一刀扶他坐在一块青石上,朱五忍不住啊的一口吐了出来,红的白的吐了一地,恶臭无比。
不多时,铁锁嗖的一声退了回来,牛一刀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老妪站在一个木桩旁,正一点一点的缠着铁锁。
那铁锁足有上百斤重,那老妪不紧不慢的一点一点盘绕在地上的一根木桩之上,似乎并不费力。
牛一刀仔细打量老妪,花白的头发蓬乱的披在肩头,遮去了大半张脸,一身黑袍从脖颈到脚底,身后还拖拉着长长的一块,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
老妪驼着背,走起路来极为缓慢,像是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般,只是自顾自的收拾铁锁链,连看也不看牛一刀等人一眼。
牛一刀心下骇然,这四周除了半截木桩什么也没有,这么一个老妪,难道是她将铁锁丢到对岸的么?
陆山风走近老妪想问些什么,可是老妪像是没看见一样毫不理会。
陆山风没办法轻轻在老妪肩头拍了一下,黑白相间的发丝间露出半张可怕的脸,那深陷的眼窝中两道寒光夺人心魄,陆山风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惊魂未定的看着老妪。
老妪已经缠完铁锁链,她驮着背,慢慢走向悬崖边,众人不知她要干什么,凝神望着的功夫,突然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啊!”
老妪缓慢的走到悬崖边,像是没有看到悬崖一般,一步踏了下去。
等牛一刀等人反应过来,冲过去想要救的时候,悬崖下面已经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众人趴在悬崖边,惊诧的看着下面,仔细找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这……这……”朱五指着空荡荡的悬崖之下,对陆山风道:“这是怎么回事,她看上去很怕你?”
陆山风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位兄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根本不认识他!”
“她死了,咱们怎么回去?”朱五道。
第167章 家族秘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有古木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围着半截木桩摆弄铁锁链。
陆山风道:“原本就没打算回去!”
“你不回去,我还回去呢!”朱五说着沿着悬崖边找了一会儿,这悬崖太深,根本看不清下面什么样子,朱五找了半天没发现什么,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干着急没有办法。
牛一刀凝眉思忖了半天,总觉得这老妪有些怪怪的,那摄人心魄的目光在牛一刀心头反复萦绕,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她也是你们陆家的人?”朱五忍不住问道。
陆家两兄弟同时摇了摇头,陆山风道:“从未听说奈何桥畔还有这样一个人,我刚才也是想问她这个问题,没成想……”
牛一刀仔细查看了一下木桩,这是一棵水桶粗细的青松树拦腰砍断留下的,树根扎在地上,向阳的一侧还能看到一些新生的绿丫。拇指粗细的铁环一节一节咬合在一起,连成了一条铁锁链,牛一刀抓起锁链的一端,掂量了两下,凭自己这点力气,想要将铁锁链拿起来都很吃力,更不用说将它扔到山涧对岸。朱五力气大,可是他也只是勉强拿起锁链,想要将锁链的一端丢到对岸,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对于一个老太太。
牛一刀坐在地上琢磨铁锁链,朱五和陆家兄弟坐在一起,“二位大哥,在下朱五,之前在京城开肉铺的,这位是我兄弟牛一刀,在陆家住了有日子了,可能你们多少也认识,还有那个半人半鬼的是古木生。俺两个跟着我这位兄弟出来见见世面,有幸遇到二位大哥,一路同行,还请多多帮衬!”朱五说着冲陆家两兄弟抱拳道。
朱五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即便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但是真踏上路了,反而把危险都忘得干净了。
陆家两兄弟苦笑着回礼道:“到了这儿,便是阴曹地府,活着还不如死了。”
古木生上蹿下跳,四处奔跑,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其他四个人望着不远处的五老山,心中都清楚越往前走,离死亡越近,于是不约而同的原地坐下,回望山涧对岸,陆修川等人已经走了,十几丈宽的山涧竟然成了生死界限,从此人世两隔。
朱五见众人心情低落,笑道:“二位大哥怎么如此丧气,天下间就没有只进不出的路,既然能来,那就能回,谁敢拦着,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陆家兄弟见朱五一本正经的样子,晓得他不知道这奈何桥的厉害,陆山风道:“几位在陆家住了这么久,想必多少也是知道奈何桥的,可曾听人说起过,有人过了奈何桥又回来了么?”
朱五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倒是没听说,不过用不了多少日子,你们就会听说了!”
“为何?”陆家兄弟齐声问道。
“等五爷我回去之后,他们就听说了,哈哈哈哈!”
陆家兄弟相视一笑,纷纷摇头,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乐观的人。
“两位陆家大哥,我想问一下,陆家为何要把四十岁以上的男人送过奈何桥,还不允许他们回来?”牛一刀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陆山风长叹一声,道:“原本族里规定是不能说的,但是眼下咱们谁也活不成了,说给你也无妨。其实,这事不由陆家说了算,陆家是受他族的胁迫,不得不如此罢了!”
“什么?受人胁迫?”牛一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听我奶奶说,奈何桥的这一端住着一群神秘人,他们控制着陆家的生死,陆家人不敢违背。陆家四十岁以上的男人都被神秘人征用来做了苦力,没有人敢逃出,也可能是没有人能逃出。”
“陆家的五大族老不管么?”朱五在一旁插言道。
“得管的了啊,这群神秘人相当厉害,连五大族老也听命于他们,我们过了奈何桥先要到族老地阁,待族老吩咐过,我们就会被卖给神秘人。”
“神秘人?”牛一刀念叨着,从陆山风的口中,牛一刀终于弄清了一些眉目,但是要说有人控制了陆家五老,他还真有些不相信,凭着陆家五老的本事,谁也也不会相信,五大族老竟然受人胁迫,牛一刀沉吟了片刻,问道:“这群神秘人什么来头?”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陆家几百年前便来到陆村,定居在七星河南岸,世世代代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生活,南陆村的百姓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今夕谁为皇帝,明朝谁做宰相,只知道记住族规,听从族长便是。族中之事更是不许打听,只家中一些老人,偶尔会提及。”陆山风道。
“几百年来从没有人回来过?”朱五忍不住问道。
陆家兄弟一同点了点头,陆山风道:“别说逃回来,连半点音信都没有。”
“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并没有什么神秘人控制着陆家,陆家的族老们为了某种目的而欺骗了你们,在你们的潜意识中给你们树立了一个更加强大的敌人,以至于你们看到族老的厉害之后,更加忌惮神秘人?”牛一刀问道。
陆家兄弟一愣,相互对视了片刻,都木然的看着牛一刀,显然他们从没有这么想过,但是牛一刀所说的却又的的确确是有这种可能的,毕竟几百年来,陆家人从没有见过神秘人,更没有听到过关于神秘人的任何传说。
“不知道几百年来,陆家的男人到了五老山都干嘛去了,那么多人,又都是同族亲人,想回来,有那么困难么?”朱五插言道。
“五爷说的有理。这也正是奈何桥的可怕之处。不知道那么多陆家男人都去了哪?”牛一刀道。
“哦,对了!”朱五突然想起一件事,道:“我想起来了,这奈何桥一定可以回来,否则陆家那五个老头怎么可以自由出入?你们刚才说错了,几百年来,其实有很多人从奈何桥回到过陆家,对不对?”
第168章 邪风鬼影
陆家兄弟仔细琢磨,都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陆山雨不善言谈,却也忍不住道:“理虽然是这么个理,可是那是族老啊,我们怎么能比!”
“什么他妈的族老,就是五个祸害人的老头!敢拦着五爷我回来,看我不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朱五愤愤的说道。
“五老也必然有生死,若是五老中的某一个死了,谁将会成为新的族老?”
“族长!”陆家兄弟异口同声的答道。
“若五老中的两个或者三个死了呢?”牛一刀追问道。
陆家兄弟一时语塞,他们从没听说过这种情况,一下子被问住了。
牛一刀终于明白为什么陆修川不择手段想要成为族长。陆家或许只有这一条路可以免去踏上奈何桥,成为族长,也就成为了这个家族的首领,享有更高的权力的同时,还能获得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四个人又静静的坐了片刻,牛一刀心中惦记着爷爷牛青山,于是起身道:“走吧,该来的总会来!”
五老山连绵起伏,全是原始森林,若不是有一条前人踏出的山路,真容易走丢了。按照陆家兄弟的说法,只需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会到达五老地阁。几个人一路上沉默不语,各想心事,只有古木生格外的高兴,纵横跳跃,时而爬上树梢,时而钻进草丛,有时还会抓住一只野兔或野鸡,突然丢到朱五的怀里,吓得朱五一路上呼天抢地,恨不得抓住古木子暴打一顿。也难怪,古木子自幼便随着狼群生活在山峦树丛之中,猛虎归山,自然格外高兴。
山路蜿蜒曲折,永无尽头,几个人越走越累,朱五最后被落下很远,众人一商议,找了个草地,坐下来休息。牛一刀和朱五走得匆忙,什么也没带就上路了,好在陆家兄弟随身带着干粮,分给几个人吃。
吃饱喝足,朱五嚷着要睡觉,陆山风劝说道:“必须在天黑前赶到五老地阁,否则一旦天黑,这树林里常有猛兽出没,十分危险。”
“怕他个球!你们明知道到了地阁,就等于送死,还急什么?再说看看这天,再快估计也到不了,何苦呢?”朱五说着,懒洋洋的倚在一棵大树上,傍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陆山雨爬上一处高坡,四下里望了望,垂头丧气的回来。根本看不到五老地阁的影子。
“五爷说的对。估计天黑之前到不了地阁了,但是不能歇在这儿,太危险了。我看咱们还是继续往前走,顺路找个山坡,拾点干柴,做好准备才好。”陆山雨道。
陆山雨身材魁梧,五官粗糙,一眼看过去,只以为是个山野莽夫,没想到却是个细心的人。众人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拾柴,顺便四下里寻找休息之地。
太阳落山后,终于找到了一处山坡,简单收拾了一下,升起一摊篝火。几个人围着篝火坐下,古木生似乎也累了,挨着牛一刀趴在地上。
“估计五老地阁不会太远了!”陆山风一边挑着篝火,一边说道,“走的时候,大总管说过,天黑之前一定会到,咱们应该是在奈何桥边耽搁了。”
朱五早就困了,此刻烤着火,浑身舒坦,更是困的睁不开眼,他眯着眼,道:“我看你们就是老实,让你们去送死,你们还着急的慌!”
陆山风咧嘴苦笑,道:“没办法,人各有命,生在陆家,长在陆家,祖祖辈辈都是这样,我们兄弟又怎能违背祖制?更何况若是因为我兄弟两个连累陆家,我们即便是死,也无法解脱。”
朱五和牛一刀明白,陆山风说的应该是神秘人对陆家的控制。怎么也无法想象,陆家这么大的家族竟然受制于人,这群神秘人究竟是谁?
“天色不早,我看我们轮流留一个人守夜,其他人早早休息,明天早早出发!”陆山雨道。
“我先来,你们先睡,我困了喊山雨大哥!”牛一刀不假思索道。
陆家兄弟没有意见,各自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挨着篝火席地而眠,朱五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早已经鼾声如雷。
牛一刀望着阴暗漆黑的树林心事重重。
二更十分,一弯新月升起,时而隐入云层,时而露出笑脸,四周万籁寂静,连一丝虫鸣都没有。牛一刀加了一把柴,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起身叫醒陆山雨,突然一阵邪风吹过,刚刚燃起一点儿火苗的篝火被吹灭。牛一刀一皱眉,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常,唯一的声音是朱五的鼾声。
牛一刀拿起一根长棍,重新捅了捅篝火,腾的一下燃起一串小火苗。牛一刀刚准备离开,呼的又是一阵邪风从树林深处吹来,将火苗吹灭。
“咦?”牛一刀心中立刻起了疑,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他向树林中望去,阴森昏暗的树林中影影绰绰,月光洒落在林中枝叶的间隙,一片惨白。牛一刀离开京城,一路走到这里,没少在外面风餐露宿,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地方,静的可怕。
古木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慢慢来到牛一刀身边,两个人并肩站在树影中,月亮慢慢躲进云层,无边的黑暗包裹着两个人。古木生仰头一声长啸,在寂静辽阔的树林里传的很远很远。牛一刀略微放心,无论什么猛兽闻听这一声狼啸都会望而止步。有古木生在身边,他多少自信了一些。
牛一刀正准备回去睡觉,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从身后不远处的树丛中飘过,起初,牛一刀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古木生一声怒吼,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牛一刀才明白,自己并没有看错。因为担心古木生,他也随后追了上去,可是当他跑过去,黑影和古木生都已经不见了踪影。陆家兄弟和朱五也被惊醒,四个人冲进树林辨别着地上古木生撞断树枝的痕迹向前追踪。
可是,追着追着突然没了线索,四个人分头就近查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第169章 粟末靺鞨
正在众人发愣的功夫,突然不远处几声狼啸,悲凉而恐怖,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恐,几个人打了个冷颤,不约而同的奔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牛一刀心头不免起疑,是什么让古木生也感到害怕?
月光如水,洒落在树丛之中,地上白光斑驳,忽明忽暗。牛一刀跑在最前面,身上的衣服割的一条一条的,脸上被灌木划伤,血迹斑斑。
跑着跑着,突然脚下一绊,牛一刀险些栽倒,地面上突然出现了很多树根,盘根错节交织在一起,连绵不断。
抬眼望去,一棵擎天荫地的巨柏黑塔一般矗立在眼前,它虬枝盘结,伤痕累累,中空的树干上有几个大洞,像是几只黑漆漆的眼睛,令人望而生畏。人站在它面前,显得无比渺小。
牛一刀像是在梦中一般,慢慢跨过地上的树根,走到近前,这棵老树足有两丈粗细,树枝交织缠绕在一起,遮天蔽日,透下的月光犹如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显得那么遥远深邃。
古木生骑在老树的树枝上,仰头嚎叫,见牛一刀走了过来,嗖的一下跳落下来,依偎在牛一刀的身边。
陆家兄弟和朱五大张着嘴走了过来,看着眼前这棵千年老树,都无比震撼。
“这老树至少要上千年了吧!”朱五转着脖子四处仰望,不由得感慨道。
“好像不止一棵!”陆山雨说着,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抬手轻抚千年老树粗糙的树干,面对比自己高大数十倍的大树,仰望之中,一种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怪不得很多孩子都会认老树做干爹干妈,那种经历百年风雨的沧桑和顽强的生命力会感召每一个人,令之膜拜。
果然,老树很多,他们盘绕在一起,不分你我。几个人像是走进了地狱,只觉得阴风瑟瑟,凉意袭人。
“我看还是别往里走了,怪瘆人的。”朱五怯生生的说道。
“这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黏糊糊的。”陆山雨突然指着老树说道。
陆山风急忙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火光一闪,众人同时“啊”的一声尖叫出来,陆山雨竟然一手红褐色的鲜血。
“会不会是刚才被树枝划破了哪里?”陆山风急切的问道。
“不……”陆山雨恐惧万分的指了指老树。
陆山风晃动火折子照了照,只见陆山雨刚刚摸过的一颗老树上,一摊黑的发紫的粘稠物,正极为缓慢的向下淌落,上面落着一个模糊的手印。
“不是血,应该是这老树的树油。”陆山风说着,就近折断一根树枝挑起粘稠物,然后将火折子凑了过去,“腾”的一声,一团火熊熊燃起,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响声。
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朱五指着火把道:“这树油很特别,怎么会是血色?”
所有人一阵沉默,陆山风道:“或许这些树就是传说中的人血巨柏。”
“人血巨柏?那是个什么东西?”朱五问道。
陆山风思索了片刻,道:“听老人说过人血巨柏的传说,一直以为那是个故事,没想到真的有。大概一千多年前,生活在长白山地区的主要是粟末靺鞨族人。粟末靺鞨部是一个古老民族,是肃慎后裔,满族祖先,因生活于粟末水流域,因而得名“粟末靺鞨”。
唐高宗初年,唐灭高句丽之后为了防止高句丽政权复辟,并有效控制高句丽遗民与临近靺鞨、契丹、奚等少数民族,将大批高句丽遗民和一部分靺鞨人强行迁往内地。
其中粟末靺鞨部首领乞乞仲象率其部众迁居到营州依附于唐朝,在营州生活了长达30年的生活,这期间乞乞仲象生下了儿子大祚荣,大祚荣在营州出生并长大成人。
武则天时期,与契丹相邻的营州都督赵文翙刚愎自用欺压契丹等少数民族,激起契丹人强烈不满。
于是熟悉唐朝内情的契丹首领松漠都督李尽忠与归诚州刺史孙万荣等举兵反唐,此后唐朝东北边境发生了一连串战事。
大祚荣父子与另一靺鞨酋长乞四此羽在这次兵乱中曾慑于叛军威胁而表示臣服李尽忠,因此在叛乱平息后牵怒于唐朝遭到反攻清算。
被逼无奈的大祚荣父子率部及部分高句丽人取道天门岭,东渡辽水,踏上了逃还故乡的道路。
后来,唐击败契丹叛军后,武则天假意封乞四比羽为许国公,乞乞仲象为震国公,谎称赦免其罪。
但不久武则天就反目食言令骁勇善战的契丹大将李楷固、中郎将索仇率军进击乞四比羽将其杀死,所属部民尽遭屠害。
这时乞乞仲象恰好去世,大祚荣继任为部落领袖,于是率余众逃走。
但骄横的李楷固却穷追不舍,率孤军深入辽东进攻大祚荣。
当时的大祚荣虽年仅二十多岁,但经过多年的锤炼已经成为一个“骁勇善用兵”的军事统帅。面对李楷固咄咄逼人的进攻,大祚荣决定在其必经之路天门岭设伏。
李楷固果然如期而至,当唐军渡过天门岭时,大祚荣利用有利地形,组织所率高句丽、靺鞨兵据险抗拒,全歼唐军,主将李楷固仅以身免。
此后,由于契丹归附于后突厥,阻断唐军东进道路,唐军不能再行进讨。
大祚荣乘机兼并乞四比羽余众,收容高句丽遗民,东渡辽河,返回靺鞨故地,向东占有长白山,又与周边靺鞨各部联盟将势力扩展到奥娄河一带。
大祚荣审时度势,在东牟山旧国,建立政权,自创其姓大氏,因其父曾封震国公又对外称“大震国”,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后,派人前往震国,拜大祚荣为左骁卫大将军、渤海郡王,并且以其所统为忽汗州,加授忽汗州都督,此后“渤海”遂成为其新国号。后人称之为渤海古国。
渤海古国,占地千里,人口百万,历经十五世,曾盛极一时,最后被契丹人消灭。
渤海国国都上京龙泉府城破,契丹族首领下令屠城,将所有靺鞨族人杀死,后来一把火将上京龙泉府化为一片灰烬。
第170章 人血巨柏
“火海中逃生出来的靺鞨族后人为哀悼亲人,在龙泉府旧址上种下成片青柏树,没想到青柏长得异常茁壮,几年功夫,长成一片森林。”
“靺鞨族后人无意中发现这青柏一旦折断枝干便会流血,和人血一模一样。他们认为那是靺鞨族几十万被害人流淌在地下的血被青松吸取所致,青柏树象征着被契丹人屠杀的亲人重生,于是奉血柏为神灵,朝夕祭拜。”
“五百多年后,那片血柏丛生之地诞生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就是清太祖努尔哈赤。血柏丛生之地被后人成为龙脉。”
众人屏住呼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不由得增加了几分恐惧。
朱五晃着脑袋,嘟囔道:“瞎扯,骗人的,就是树油!”
古木生似乎听懂了故事一般,冲着朱五呲牙一笑,同时,他伸手指了指朱五的头顶。
朱五扭头扫了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得朱五妈呀一声瘫坐在地上。
就在他眼前,相距不到两尺的地方,一颗骷髅头耷拉在树叉上,两排雪白的牙齿突出,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陆家兄弟和牛一刀也吓得不轻,陆山风咽了口吐沫,扭身将火把高高举起,只见树枝上横七竖八的挂着数不清的尸骨,千姿百态,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我们好像闯进了一个坟墓!”陆山雨道。
他大着胆子,接过陆山风手中的火把,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越往里,尸骨越多,密集的令人窒息。
有些搭在树枝上,有些挂在树洞里,也有一些掉落在地上。
陆山雨低头看了看脚下,脚底正踩着一具尸体的腿骨,他连忙后退。
牛一刀等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低头去看,原以为是老树的树根盘在地上,没想到竟是密密麻麻的尸骨堆积了一地,怪不得这里的老树长得这么粗壮,不知有多少人死后被扔在了这里成为了老树的肥料。
牛一刀只觉得头皮发麻,拉起朱五便往林外走,可是到处都是尸骨和老树,几个人绕了半天发现,竟然迷路了。
“几位爷,不能这么乱走,这样万一走进林子深处,想出来就难了,我看天快亮了,咱们还是原地等等,天亮了或者能走出去!”陆山雨道。
朱五咧着嘴,一脸的汗,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走也不是,停也不肯,他满脸憋的通红,恨不得一下子飞起来,赶快摆脱这个可怕之地。
众人正在犹豫之际,陆山风手中的火把突然一闪,噗的一声熄灭了。紧跟着,阴风阵阵,呼啸而过。
几个人立刻凑到一起背对着背,警惕的看着周遭。
突然,古木生嗷的一声狂啸,嗖的一下子窜了出去,双手攀着树枝,奔着林中扑去,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一个黑影在不远处的老树后慢慢飘过,如同幽灵一般。
“木生!”牛一刀大叫一声,“你们别动!”牛一刀对朱五几个人喊了一句,跟在古木生后面抓住眼前的树枝,追了过去。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就在朱五和陆家兄弟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古木生和牛一刀一前一后,慢慢的走了回来。
古木生始终恋恋不舍的回头盯着黑影飘过的无尽黑暗,众人明白,古木生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
“会不会是鬼?”朱五小声说道。
“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我看着像奈何桥边的老妪!”牛一刀道。
“太黑了,看不太清,不过那个驼背的矮小背影确实有几分相似!”陆山风道。
“那不还是鬼?咱们可都亲眼看见的,那个老太太掉进山涧了。”朱五道。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心中明白,无论是什么怪物,在这个尸骨遍地的黑森林里,都是极为危险的。
牛一刀将古木生拉到身边,低低的声音道:“木生,带我们回去!”
牛一刀的语气极为强硬,古木生极不情愿的望了一眼无尽的黑暗,伏下身子趴到地上,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慢慢向前爬行。
这个时候,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古木生的身上。
一行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古木生身后,走了半个时辰,渐渐发现脚底下的路平坦了许多,慢慢的变成了草地,偶尔会有一些灌木丛。天光也渐渐的亮了起来,虽然四周依然是无比巨大的血柏,可是每个人的心中却踏实了不少。
朱五走在牛一刀身后,他突然拉了牛一刀一把,指着头上的血柏,道:“树上好像挂着什么?”
牛一刀止步仰望,只见参天的血柏树叉上,横竖不一的挂着一个一个粽子一般的东西,挂的很高,看不清是什么。
牛一刀叫住古木生,众人停下来喘了口气,稍事休息,虽然走的路并不多,但是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心中恐慌,所以格外耗费体力。
天光已经大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成堆的白骨已经消失不见。陆家兄弟找了个树根坐在上面休息,同时仰望着头顶上奇怪的“粽子”。
牛一刀好奇心重,他凑近一棵老树,顺着树干爬了上去,凑近“粽子”,原来是一块麻布口袋缠裹着什么。
牛一刀背靠大树的树干,把身体稳住,然后抽出寒月秋刀割开麻布口袋的一角,撕开麻布口袋,牛一刀的脸立刻扭曲在一起,里面密密麻麻的充满了白蛆,口袋撕开的一瞬间,光照了进去,白蛆纷纷往口袋里爬去,露出一只血肉模糊的人脚。
牛一刀险些从树上掉下来,他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吓得古木生立刻爬到了他的跟前,牢牢的抓住他的双肩。
朱五紧张的站在树下,举着一张圆圆的大脸向上大声嚷道:“怎么了?”
牛一刀抹了抹嘴角,冲着朱五摆了摆手,正要合上麻布口袋。
却无意中发现,那只脚的拇指上串着一根铁丝,从正面的指甲上方串过拇指骨,又从拇指肚露出另外一端,两端有扭缠在一起的痕迹,此刻已经断开,断处散落着一块圆形的小铜牌,一寸见方。
牛一刀好奇的拿起铜牌端详了一番,铜牌正面上端端正正的刻着三个字:陆山谷,背面写着:嘉庆二十二年五月十三生。
第171章 血柏树葬
牛一刀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这片古林应该是片树葬林,陆家几百年来走过奈何桥的男人,最后都被葬在了这里。
那些裸露在荒野的白骨应该是上百年前,陆家人的先祖,他们的尸骨起初也应该被包裹在麻布口袋中,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月风沙侵蚀了麻布,白蛆小虫吞掉了腐肉,所以只剩下了白粼粼的骨头。
年代久远的尸骨横陈在树枝树叉上,他们在风雨、鸟兽的作用下,一部分掉落在地上,一部分依然挂在树梢,这才会有昨夜里如噩梦一般的奇遇。
很明显,从陆山谷尸骨腐烂的程度和麻布口袋几乎没有破损的情况来看,他死去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从铜牌上的出生日期来算,他死的时候已经九十岁了,四十岁时,陆山谷一定也踏过了奈何桥,那么其余的五十年,他去了哪里?
牛一刀坐在树枝上看着四周挂在老树上成百上千具死尸,心中五味杂陈。
陆家究竟有多少秘密,为什么那么多人死后会被树葬在密林深处,他们的尸体经受风吹日晒,雨打虫咬,终难入土为安,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看着不远处疲惫的靠在大树下的陆家兄弟,牛一刀仿佛看到他们被人用麻布口袋捆绑好,然后置于老树之上。
自己能幸免么?
踏过奈何桥的每一个人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片血柏林是他们最终的归宿,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平静的成为这些死尸中的一具。
牛一刀心情极为低落,思索了片刻,将小铜牌掖入怀中,慢慢从树上滑下。
朱五扶住他的胳膊,看着牛一刀苍白如纸的脸,朱五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上面是个什么东西?”
“死人!”
“啊!”朱五吓了一跳,道:“你不是在吓唬我吧!”
“你可以上去看看!”牛一刀挨着陆家兄弟坐下,望着头顶无数的麻布尸体,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难道这里就是五老地阁?是谁杀了他们?
“牛公子,上面真的是死人?”陆山风问道。
牛一刀无力的点了点头。陆家兄弟惊恐的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迷茫的眼神中含着无限疑问:这么多尸体,是谁留下的,死者又是谁?
朱五喝了口水,道:“这就应该是传说中的树葬!”
“你知道?”牛一刀有些惊讶的问朱五。
朱五一撇嘴,道:“别看我是个杀猪的,可是咱这肚子里也有干货!”
“行啦,你别卖乖了,快说!”牛一刀不耐烦的催道。
陆家兄弟也十分感兴趣,眼巴巴的看着朱五,众人竟忘了置身于可怕的树葬林之中。
朱五清了清嗓子,摆起架势,一本正经的说道:“之前在东牌楼茶馆有个先生讲三国,我就在楼底下偷听,一回没落,有一次讲七擒孟获……”
“问你树葬的事呢,怎么扯到三国了?”牛一刀不耐烦的打断朱五,埋怨道。
“你瞧你,急什么,这不还没说到呢么,反正累的不行了,歇着也是歇着,说点树葬的事,你们也愿意听,对不?”朱五说着冲陆家兄弟点了点头。
陆山风是个急脾气,可是碍于面子,又不好责备朱五,只好立刻点头称是,盼望着朱五赶快说。
朱五得意的晃着脑袋,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那老先生把三国足足讲了一年多,夏天还好说,躲在茶楼下面,啃着西瓜,听着书,挺自在的。冬天就惨了,大雪纷飞,一站一个多时辰,脚都冻麻了……”
牛一刀把眼一瞪,就要发火,朱五立刻改口道:“老先生说到七擒孟获的时候,讲过关于树葬的事,说是孟获就是树葬的发明人。孟获是彝族人,所以后来树葬成为彝族的一个古老的传统,流传至今。”
“据说孟获有一个心爱的小妾死了,按理应该入土为安,可是这个小妾生前喜欢在布满落叶的树林中翩翩起舞,于是在她临终之时,嘱托孟获将军把她葬于树林中最老的一棵树上,这样她的灵魂依然可以在落叶之上舞蹈。孟获将军答应了小妾的要求。”
“小妾死后,孟获让属下用帛缎裹尸,葬在了青松树的树叉上。孟获带着士兵和族人围在树下唱歌、跳舞,悼念这位美丽的小妾。”
“孟获的后人将树葬视为一种最高规格的墓葬,并增添了很多仪式。彝族人在亲人死后会先在家里停放一两天,用冰雪或河水沐浴尸身,然后再剥取桦树皮制成一个特殊的棺材,把死者殓葬其中,再将尸体运上山。”
“彝族人选择成正角的三、四棵树,在大树的两枝树叉上并排搭上小树条,树叉间搭以横木架,最后铺满树枝,建成一个小小的平台,将死者置放在平台上。这样既不用担心野兽伤害尸体,又免去了物困人少或天寒地冻挖土深埋的困难。”
“彝族人之所以选择树葬,还因为他们认为人死后灵魂不灭,将进入轮回之道,所以彝族人会特意在棺木两端插上两个木片,做为灵魂升天使用的翅膀。 树葬后一两年内,如果棺材没有落地,则表示死者生前的罪还没赎清,因而没能升天,还需要族中大神祭祀祷告;如果棺材落了地,则表示亡者的灵魂已经升天,可以重新轮回。”
“这些会不会也是彝族人留下的?”陆山风猜测道。
朱五摇了摇头,道:“这个说书先生没说!”
众人闻听,全都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陆山雨越想越好笑,最后泪花都笑了出来。
牛一刀笑过之后,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他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些人就是陆家人的事告诉陆家兄弟。
牛一刀思忖良久,他觉得有必要让两个人知道真相,但是又怕两个人无法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只好绕着弯说,“山风大哥,我想问你件事。”
陆山风笑道:“千万别问我这老树上的尸首是怎么来的,说书先生可没说。
陆山风一句话,又把众人说得哄堂大笑。
“当然不是这事。我是想问你,陆家人的辈分是怎么排的?”
“这个……”陆山风挠了挠头,道:“这个我还不太知道,山雨应该知道的多些。”
第172章 古林迷途
陆山雨接过话茬,道:“陆家族谱显示,山字辈应该是第三十五代,现在陆家最小的青字辈,是三十七代。”
“山字辈的估计村里也不多了吧?”
“山字辈中,我们就算长辈了,是最先踏上奈何桥的。”陆山雨道。
“咦……”牛一刀心里一嘀咕,刚刚看到的那具尸体也应该是陆家山字辈的,出生于九十多年前,按理说和陆山风陆山雨应该是一代人,可是为什么年龄差出了这么多?
牛一刀原本想告诉陆家兄弟,这里树葬的全都是陆家那些跨过奈何桥的人,此刻,心中多了疑问,便没再言声。
或许陆家兄弟并不知道山字辈的陆家人中有这么一位陆山谷。
牛一刀沉默了半晌,道:“陆家现在有多少人?”
“南陆村男女老少一共两千七百多口,男人一共有九百多。每年踏上奈何桥的男人,大概有三四百,用老人的话说,就是每天都会有人踏上奈何桥。”陆山风答道。
“一年三四百,十年三四千,几百年下来,就是十几万!”
“不。应该有上百万!”
“这么多?”
陆山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道:“据说康乾年间,陆家每年踏上奈何桥的人成千上万,那个时候,二十岁以上的男子都必须踏上奈何桥,村子里剩下的都是女人和孩子。直到最近这几十年,才改成四十岁的。每年的人在逐渐减少,同时从北陆村买回来的女人也相应的减少了。”
“天呢!”朱五捂着嘴,道:“这么多人?”
“是的,除了五大族老和族长,陆家的男人都消失在了奈何桥,再也没有回来。当然,这中间还不包括像你们这样的外姓人。”
“外姓人多么?”牛一刀问道。
“不会比陆家人少,应该比陆家人还要多。听老人讲,清太祖晚期,陆家定居这里,那个时候,陆家人丁并没有多少,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而那个时候进入奈何桥的人,应该是第一次,也是最多的,可能会有十几万!”
“啊?”牛一刀惊道:“哪来的这么多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第一次踏上奈何桥的陆家人是十三个,是陆家天字辈的祖先。”陆山风道。
牛一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是十三个,陆家有人记下这些数字么?”
陆山风道:“这个不需要记,陆家祖墓的山顶有十三座坟墓,便是他们,第一次进入奈何桥的时候,连陆家族长也去了。”
“可是,他们不是去了奈何桥么?”
“那是十三座空坟!”
牛一刀和朱五一怔,跟着想起了陆家祖墓的样子,的确在最高处有十三座坟墓,当日朱五还曾威胁捣毁这些坟墓以逼迫陆修川放了牛一刀,没想到那竟然是十三个空坟。
“陆家祖墓其实埋葬的都是陆家历代族长和他们的妻子,唯独这十三个最早进入奈何桥的人极为特别,虽然人都没回来,但是却被视为陆家的先祖供奉。而陆家的其他人,都不知魂归何处了!”陆山风说着,突然盯着头顶的树葬发起呆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牛一刀看着陆山风失落的样子,知道他应该猜测到了树葬的真相,起身道:“走吧,先离开这里。”
古木生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古树林,可是却没有找到去往五老地阁的路。好在巍巍五老山清晰可见,五老地阁便在五座山围起的山谷中,几个人披荆斩棘,在树林中穿梭。
日落西山的时候,五个人走到了五老山中间的山谷深处,无意中发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陆家兄弟十分高兴,没想到误打误撞,绕了一圈又走了回来。沿路向山谷中走了半个时辰,山林掩映中出现了一些房子,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小村落,几个人心中高兴,加快了脚步,古木生率先飞奔着冲了过去。
牛一刀驻足遥望,这是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山村,清一色的黑色木板房坐落在山谷深处,没有灯光,没有烟火,更没有鸡鸣狗叫,这是龙轩笔记中画的第二幅画,如同看画时一般心情,牛一刀奇怪,怎么这个小村庄毫无生气?
不多时,一行人进了村,石子堆彻修建的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通往村中。每家每户的房子都是一模一样,院门紧锁,悄无声息。
“这村子怎么怪怪的,也太安静了吧?”朱五一进村就发觉了不对劲,忍不住问道。
“赶快赶路吧,地阁应该不远了。”陆山风答道。
几个人没敢惊动村里人,悄悄的穿过村子,沿着石子路继续前进,可是绕了半天才发现,根本没有出去的路。无奈之中,想找个人问问,可是牛一刀接连敲打了十三户人家的门,却没有一家应声,古木生翻墙进院,逐家逐户的查看了一番,这才发现,村子里根本没有人。
“会不会走错路了?”朱五一脸茫然的说道。
牛一刀颓废的坐在一处卧牛石上,看着这个不大的小村落,一脸茫然。
“两位大哥,你们也不知道路?”牛一刀对陆家兄弟说道。
陆山风挠着头,想了半晌道:“大总管只是说过了奈何桥沿路走就行,走到尽头便是五老地阁,其他的并没有说什么。听说正常情况下,都会有一位族老带路,这次因为族会的原因,只能自己去地阁。会不会是在血柏林出错了?”
“奇怪,不行咱们回去?”朱五道。
陆家兄弟一听傻眼了,几百年来还没听说有人因为找不到路回去了,再说奈何桥的铁锁不是谁都能开启的,怎么能说想回去就回去?
“不对,我怎么觉得一切怪怪的。”牛一刀突然道。
“怎么了?”朱五有些担心的问道。
“回去挺容易的吧?五天后的日出之时我们到奈何桥边,顺着铁锁就回去了?有什么难的?”牛一刀道。
“对呀!”朱五一拍大腿,鄙视的看着陆家兄弟道:“陆家人就会吓唬人,怎么就回不去?我们现在就回去,找到那个铁锁的开关,不就回去了?”
第173章 神秘山村
陆家兄弟咽了口吐沫,歪着脑袋,憋的一脸通红,吭哧半天也没说上来什么,他们还真不敢回去。
“找个地方歇歇,天也黑了,咱们慢慢商议。”牛一刀道。
陆山雨接过话来,道:“那我去找个地方!”说着,他起身走进村里,四处转了转,找了一户人家,撞开门,走了进去。
牛一刀等人远远的看着,不多时陆山雨探出头来,向众人招手。
古木生三纵两跳便跑了过去,牛一刀等人跟在后面。
这是一进一出的院落,四间木屋面南背北,院落不大,南侧是一排厢房,东西两侧耸着木墙。
青砖铺地的院子正当中一棵枣树下白玉栏围着一口枯井,井台边水苔成片,蔓延着几乎将井口挡死。
屋内陈设与普通人家无异,锅碗瓢盆、床柜桌椅,样样都收拾的干净利落,摆放的整整齐齐,只是一层厚厚的尘埃告诉人们这里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
牛一刀心中奇怪,这里的人呢?如果说是搬走了,为什么还留着这么多东西?
如果说遭遇了什么灾难,又为什么没有任何迹象?这里又不像是临时住的地方,怎么会连个人影也不见?
陆家兄弟忙着生火做饭。
牛一刀心事重,一个人走出院子,挨着家的走遍了整个村子,十三户人家,每一家的房子和屋内的陈设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那口白玉栏枯井。
难道全村的人只有一户人家有水井?
牛一刀站在村头的高岗上凝望着这个只有十三户人家的小山村,这里的一切都太诡异,人去哪了?
牛一刀原地坐下,拿出六月留下的龙轩笔记,这个小山村和笔记中画的没有任何差别,可以肯定的是陆龙轩一定来过这里。
可是紧临着的一张画,牛一刀却看不懂画的是什么:一张白纸上,只有寥寥几笔涂的黑影包裹着一个圆圈,牛一刀猜不透,陆龙轩画的这是一个什么,它所代表的含义又是什么?
“三爷,开饭喽!”朱五远远的吼道,牛一刀叹了口气,收起笔记,站起身来走了回去。
朱五一边吧嗒嘴吃着,一边调侃陆家兄弟,“你说明天你们两个要是回去了,他们是不是会吓掉下巴?”
陆山风苦笑一下,道:“那可真出笑话了,连五老地阁都没找着,还活着回来了,我想族长一定会把我俩丢到山涧里去!”
“为啥要给你们扔到山涧里?这大山沟里,连个带路的都没有,上哪去找什么狗屁地阁?”朱五骂道,“陆修川这个王八蛋,敢废话,我先把他扔到山涧里去!”
“五老地阁是个什么地方?”牛一刀突然问道。
陆山风放下碗,擦了擦嘴,道:“听老人说,五老山里有一个地下阁楼,共十八层,像是一座塔埋在地下,最上面的五层,由五位族老分别把守,底下的十三层机关重重。过了奈何桥的人到了五老地阁之后,会被送到第十八层,永远也上不来。”
“这么可怕,听上去像是十八层地狱!”朱五接话道。
牛一刀心中暗暗琢磨,如果找不到五老地阁,是不是就这样回去?一旦回去了,爷爷怎么办?他焦躁不安的搓着手指,心中焦急,却又无能为力。
朱五吃饱喝足,倒在炕上,和古木生嬉闹。古木生进步的很快,已经能听懂大部分话,只是还不会开口说,正好应了朱五的心性,一个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个傻呵呵的听着,说得古木生急了,便会趁朱五不备偷袭他一下,你来我往,玩的十分热闹。
陆家兄弟一直沉默无语,陆山雨半闭着眼睛养神,陆山风则把玩着怀里的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不停的擦拭。
牛一刀从二哥牛百刀哪,多少也学过一些识刀之法,一眼扫过去,便知道这把匕首不赖,难怪陆山风爱不释手。
夜色渐深,牛一刀吹了灯,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守夜,朱五和古木生闹累了,就趴在炕上睡着了,朱五的大粗腿压在古木生的屁股上,古木生呲牙咧嘴的睡了过去。
陆家兄弟和衣倒在长椅上,闭着眼,呼吸均匀,牛一刀看不出他们是否睡着。
外面格外寂静,皓月当空,微风徐徐,树影婆娑。
牛一刀仔细的琢磨着笔记上那个被黑影包围的圆圈,它究竟代表什么呢?这是找到地阁的唯一线索,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了。等陆家的族老们回到地阁,那么一切就都晚了。
牛一刀正在冥想,突然,院门慢慢打开了一条缝,牛一刀一愣,看了看树梢,几乎没有风,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瞪大了眼睛盯着门口。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什么动静也没有,牛一刀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心想难道是自己这两天没休息好,产生了幻觉?
可是,等他再看向院门的时候,他发现,院门又打开了一些,已经完全不是一道缝隙,而是开了半扇门。
他再也坐不住了,将寒月秋刀攥在手中,推门而出,大步来到院门外,先是仔细听了片刻,然后冷不丁的纵身窜出,院外什么也没有,万籁俱寂,安静的可怕。
牛一刀觉得自己仿佛在梦中一样,恍惚中打算回屋,可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一条黑影已经飘到了院中。
牛一刀这回看得清楚,黑暗中一个人影,一身黑袍从头到脚裹在身上,驼着背,像是没有双脚的鬼魂一样,从院子里轻轻飘过,直奔白玉围栏,速度极快,牛一刀刚抬脚跨进门准备追赶,黑影却又不见了。
牛一刀四处寻找,毫无踪迹,他的心突突乱跳,手心全是汗,这次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个人的衣着和外形,与奈何桥边的老妪一模一样,她是谁?
为什么要跟随自己一路,谋财,不可能,这几个人加在一起也拿不出十两银子;害命,若是想杀人,五个人在跨上奈何桥的铁锁链的时候,就完全可以全部杀死,为何要尾随一路?
第174章 血色脚印
“地下阁楼!”牛一刀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个箭步冲到枯井跟前。
果然枯井四周的杂草有被踩过的痕迹,遮蔽井口的苔藓被推到井口四周,露出黑漆漆的洞,黑衣老妪进入了枯井。
更可怕的是井台的石沿上落着一个血红色的脚印,鲜艳夺目,刺人双目。
牛一刀突然明白,龙轩笔记中画的那个带着黑影的圆圈可能指的就是这口枯井,而旁边那团黑影代表着黑夜。
从奈何桥走到这里,恰好是晚上,而走过奈何桥的人都是日出之时,按照时间来说,到了这个小村落的时间必然是晚上,陆龙轩已经画的再清晰不过,生怕别人不知道,还特别画了黑影,而这黑影也恰恰容易让人误解。
整个村落只有这一口井,本就可疑,如果只画一个圈,或许会给人更多提醒。
牛一刀挫着双手,楠楠自语道:“原来是这里!”
他收拾好秋刀,准备进屋叫醒其他人,一眼看见窗户上探出半张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古木生已经醒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枯井,显然古木生也看到了这一切。
牛一刀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古木生不要说,其实即便不嘱咐古木生,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牛一刀叫醒陆家兄弟和朱五,指着白玉围栏中的枯井道:“五老地阁可能就在这枯井当中。”
为了不让众人害怕,他并没有提到那个黑影,他心中明白,告诉朱五和陆家兄弟,他们也不会特别相信,反而会带来烦恼和心中恐惧。
“啊?”朱五惊诧道,“三爷,你不是开玩笑吧?陆家的五老地阁在这枯井之中?”
牛一刀看着朱五吃惊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陆家五老地阁在枯井之下,会不会太寒酸?牛一刀扭脸去看陆家兄弟,他们似乎并没有特别意外的样子。
“我也是猜的。这村里已经没有路继续往下走,五老地阁又在地下,所以通往族老地阁的路或许就在枯井之中。”
“对!这村里只有这一口水井,又是一口枯井,或许它就是地下通道,直接到达地阁!”陆山风道。
牛一刀赞同的点点头,道:“找根火把,我下去看看!”
牛一刀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影一闪,吓了众人一跳。
“木生……”牛一刀想拦已经晚了,古木生已经跨过白玉围栏跳入枯井。
“哎!”牛一刀后悔的拍了一下头,没想到古木生这么鲁莽,自己刚说下去看看,他就跳进去了。牛一刀趴在井口,大声喊着古木生的名字,除了空荡荡的回声,什么也没有。
“我在这里盯着,你们赶快去搞些火把,木生没有动静,这里面肯定有名堂!”牛一刀急道。
朱五和陆家兄弟分头去找火把,牛一刀焦急的站在井口呼唤古木生的名字。
还没等朱五等人回来,牛一刀忽然听到井底有动静,听不太清,只是噼里啪啦乱响,牛一刀顾不上许多,抓住轱辘上的绳子,顺着井壁而下。
这口枯井并不太深,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底,仰望井口,估计只有五丈多深,井壁是红砖垒成,整齐结实。
井底伸手不见五指,牛一刀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借着火光,只见不远处的井壁上,两扇一人多高的石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隙,想是古木生从缝隙钻了进去。
牛一刀凑到门前顺着门缝向里看了看,门是一条通道,宽窄仅容一人,迎面阴风习习,也不知有多深邃。
牛一刀在衣服上撤掉一块布,用火折子点燃了顺着门缝投了进去,眼看着火苗燃烧由白转黄,由黄转绿,就在火光要熄灭的一瞬间,牛一刀看见,离着石门不远的地方,竟然横着一具尸体,一阵阴风扫过,布条的火和牛一刀手中的火折子同时被吹灭。
牛一刀惊魂未定,正要再次点亮火折子的时候,头顶传来朱五的喊声,牛一刀立刻将他们叫了下来,众人看着眼前的石门,都是一阵吃惊。
陆家兄弟点燃火把,四下里一下子通亮起来,井底很宽敞呈圆形,至少能容下十几个人。牛一刀担心几个人没有心里准备,指着石门道:“我刚才看了一眼,里面有尸骨。”
“娘哎,陆家人,不会都死在里面了吧!”朱五顺口答道。
陆家兄弟似乎并没有害怕,两个人上前将石门推开,陆山风将手中的火把,用力丢进通道,火光闪过之处,只见狭窄的通道幽深阴森,一具尸骨倒在门口不远处的墙边。
陆山风见火把燃的旺盛,确信里面不会闷死,率先走了进去,拾起地上的火把,走在前面。
陆山雨和牛一刀紧随其后,朱五走在最后面,可是当朱五跨进甬道的一瞬间,只听嘎吱吱一阵响,几个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石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朱五楞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不好,转身拼命去推石门,用尽浑身力气,石门丝毫未动。
牛一刀突然觉得莫名的恐惧,该不会从此与世隔绝,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吧?那黑影老妪是不是一路尾随而来,就是要将自己带到这里?
四个人合力试了试,依然无法推动石门,只好放弃。又在附近查找了一下机关,一无所获,到了这个时候,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里走。
甬道狭窄,只能一个一个依次而行。
陆家兄弟在前,一边小心翼翼的行走,一边观察是否有机关暗道,一路并无异常,只是甬道旁时不时的便会出现一两具尸骨,而且越走越多。
尸骨旁能看到一些散落在地上的刀剑和匕首,从尸骨的腐蚀程度来看,这些人应该死去很久了,这里应该有过惨烈的争斗。
甬道并不甚长,没走多久,眼前出现了一个宽大的石室,约十数丈长宽,头顶黑乎乎的也不知高有几丈。石室空空荡荡的,只有墙上挂着三盏长明灯,没有前进的路,古木生去哪了?
第175章 盗墓团伙
牛一刀四处看了看,只有对面的墙上,似乎有石门的缝隙,可是如何开启这扇石门呢?
牛一刀正在犹豫之际,陆山风踱步丈量了一下石室的宽和长,然后找到中间位置,用力一跺脚,牛一刀眼前的石门突然向上开启,随即三盏长明灯腾的一声燃了起来。
牛一刀感觉到朱五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他顺着朱五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张人脸竟从墙上点燃的长明灯里显了出来,正打着哈欠,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那是一张面目全非的男人脸,他死死地瞪着牛一刀,嘴角正慢慢地裂开,似乎是在笑。
牛一刀心里咯噔一声,一股寒意蹿上了他的脊背,和龙轩笔记画中的情形一模一样,只是现在他看清了灯火后的那张脸,像极了古木生!
“不要看它,快走!”陆山雨吼了一声,一把将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推进了石门,随着石门关闭的轰响,石门外传来密集的抓挠声,门下的缝隙里依稀可以看到耸动的黑影,让人胆战心惊。
“那是什么……”朱五的声音有些颤抖。
“人皮灯,以活人油脂为灯油、人皮为灯芯,用秘术将魂魄拘禁于灯里,会让人产生幻觉。”陆山雨道。
“这……”朱五指着石门后渗进来的血迹,浑身颤抖着说道。
“人皮灯只是迷惑你,真正要命的是那怪物,赶快走,这扇门挡不了多久!”
“你们……”牛一刀指着陆家兄弟,刚想问什么,却被陆山雨嘴角边一丝诡异的笑完全解释了。
“你们不是陆家人?”牛一刀怒吼道,其实他早已经开始怀疑,只是这一刻才完全确定。
陆家山字辈的人理应都被葬到了血柏林中才对,眼前这两个人,究竟是谁?
牛一刀知道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石门已经裂开,他拉起朱五发了疯似的向前冲去。
穿过一段宽敞的甬道,进入了一间更大的石室。
牛一刀来不及多想,他学着陆山风的样子,找到石室的中心,猛地一跺脚,后方的石壁露出一道暗门,两个人顾不上很多,飞快的冲了进去,暗门很快砰的一声又关了起来。
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略微放心,粗喘着打量眼前这间石室,石室内立着八根石柱,每一个方向都有石门通往不同的方向。
身后的石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牛一刀将手中火把熄灭,拉着朱五快速地爬上石柱,藏身在了石梁后面。
与此同时,石门外响起了惊恐的惨叫声和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声,紧接着暗门开启,陆家兄弟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牛一刀借着光线向他们的身后看过去,只见在他们走过的路上竟然有一行血红色的脚印,它看上去不大,似乎是什么动物的足迹,向前方蜿蜒着消失在黑影中。
牛一刀立刻警觉起来,除了陆家兄弟还有什么东西也进入了这个狭小的石室。
牛一刀下意识的去拉朱五,然而手下的触感冰冷刺骨,绝不是朱五的手,他僵硬地转过头,发现朱五不见了,只剩下一串不知何时蜿蜒到他身边的血色脚印。
牛一刀的微小动作没有瞒得过陆家兄弟,他们迅速的逼近牛一刀所在的石柱,牛一刀人在半空中无所依附,陆家兄弟将他的退路紧紧的围住。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牛一刀佯装镇定地喝道,脑子里则疯狂地思考着脱身的办法。
“你不要轻举妄动。”陆山风快速地说道,“我们是大总管安排帮你救牛青山的!”
“胡说,你们根本没必要冒死来帮我!这里也不是五老地阁,一路上你们都在引诱我到这里来,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牛一刀质问道。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们是一群土夫子,在这里找到了太祖墓,所以才假扮陆家人和你一起到了这里,你为了救人,我们为了宝藏。”
陆山风道,“我们一行十六个人,已经来过这里,你一路上看到的尸骨都是我们的同伴,这里的机关都几乎被破坏,只有一只怪兽,打败它,我们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你也可以救出你爷爷,现在我们必须合作,否则谁也活不了。”
“你说的是它?”牛一刀说着指了指陆家兄弟身后的血脚印。
“啊?”陆家兄弟尖叫着躲到一旁。
牛一刀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害怕,于是咬牙从石柱上爬下来,引燃火把。陆家兄弟没有趁机出手偷袭,保持着双方的安全距离,充满渴望地看着牛一刀。
“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否则我帮不了你们。”牛一刀道。
“好吧。”
陆山风应道,“一年前,我们找到这里,确定这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陵墓,陆家世世代代其实在这里是为了修墓。陆家祖上是太祖皇帝身边的将军,宁远城一战,太祖皇帝兵败,二十万大军,死伤过半,回来的路上病死在破军山,破军山也因此而得名。”
“太祖皇帝临死之际,下令给陆家祖上,在长白山中修建皇陵,陆家祖上带着五万军队,又在陆村附近抓捕了十几万劳工,进入了长白山,修建皇陵,这就是陆家祖上定居于此的缘故。”
“陆家后来世世代代在这里修墓、守墓。可是,没有人知道,皇陵具体在哪,我们追查了数十年,才终于发现五老山中的血柏林,得到一丝线索,后来在五老山的山谷中发现了一个寂静无人却灯火通明的古村,村子里每间屋子都门户大开,我们随便找了一间进去,结果发现里面完全都是灵堂的摆设。我们立刻退了出来,躲在一棵大树上观察。”
“三更刚到,一个个脸色青白、衣衫褴褛的人从屋子里面爬出来,向着一个方向跪伏前进。于是,我们跟了上去,随即发现了那口枯井……”
听着他们的描述,牛一刀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画面:一群陆家人行尸走肉般向地下走去,几十年、几百年,只是在修建皇陵,守卫皇陵。
“我们跟随他们进入了枯井,一路上无数机关陷阱,十六个人只活下来我们两个,侥幸逃脱……”
第176章 地宫逃亡
“不,应该是三个人!”牛一刀指着地上的血脚印道。
陆家兄弟似乎没有听见牛一刀的话,眼睛发直,一脸惊恐的看着牛一刀。
牛一刀一愣神的功夫,就觉得一只冰冷的手摸上他的背脊,他没有回头,下意识地往地上一瞟。看影子的轮廓,他认出是那个黑衣老妪。
牛一刀的额头上立刻渗出了汗水,他没有动,那只手已经放在了他的脖子上,就在黑衣老妪发力的刹那,牛一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她狠狠的丢向石墙。
可是,黑衣老妪的身影一晃,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那黑斗篷遮住的白发中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牛一刀攥紧匕首,退到石柱跟前,陆家兄弟已经跑的没了踪影。
牛一刀目不转睛的盯着黑衣老妪,道:“你是谁?为何引诱我们来这里?”
“胖子在我手上,想救他的话,听我的!”黑衣老妪道。
“怎么是男人的声音”,牛一刀心中一惊,这声音极为熟悉,“你想怎么样?”
“杀了那两个废物!”
“什么?”牛一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原本以为陆家兄弟和这个老妪是一伙的,现在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谁,我们好像见过?”牛一刀道。
“如果你有命活着,就提着他们俩的人头来换胖子!”黑衣老妪说完,身影一闪,消失在黑影之中。
牛一刀举着火把,再去寻找,只看到红色的血脚印消失在石室的黑影中,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同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紧接着他感到一道劲风扑来,火把瞬间熄灭。
牛一刀来不及多想,立刻将手里的寒月秋刀掷了过去,这是牛家千刀斩功夫的绝学,牛一刀用起来得心应手。惨叫声在这个寂静的石室里响了起来,让人听了脊背发凉。
牛一刀立刻重新点燃火把,只见石室上方一个巨大的、猩红的壁虎一样的怪物,闪着凶狠的目光正紧紧地贴在墙上。
让牛一刀感到胆寒的,不是它非同寻常的个头,而是在它张开嘴时,嘴里竟然露出了一颗人头。
那颗人头半张脸惨白得可怕,下一刻,便被壁虎吞了下去。
刚刚被牛一刀扔出去的刀正插在那个怪物的背上,刀刃不断地缩短,似乎要被它吞进肉里。
牛一刀彻底惊呆了,人像定住了一样,直愣愣的看着那怪物。突然,怪物猛地跳了下来,疯狂地扑向了牛一刀。
“闪开!”随着一声含混的喊叫,牛一刀被一脚踢开。
那怪物的爪子抓了个空,重重的砸在石室的地砖之上,整个石室都跟着摇晃起来。
牛一刀抬眼去看,一个瘦弱的人影趴在地上,张着血盆大口,露着獠牙,和那怪物相距不远的对峙着,牛一刀喜极而泣。
古木生!
古木生救了自己,他竟然会说话了。
怪物突然跳了起来,轮起爪子拍向古木生的头,古木生立刻将脑袋一歪,躲过怪物的爪子,然后猛的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揪住了怪物伸出来的长舌头,五指锋利的指甲陷进怪物的舌苔中,疼的那怪物将嘴巴张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紧接着怪物口中的那颗人头随即再次从舌根处伸出,人头上的眼睛一动,随即吐出一条细舌,直奔古木生的双眼。
没人会想到那人头竟然是活的,在这生死一瞬,古木生突然张开嘴,一口咬断了那细舌,然后飞快的抽出那把还有半截在外的寒月秋刀,猛地捅进怪物的嘴里,拼命地搅动了起来。
腥臭的涎水和黑血喷了古木生满脸,同时一只小壁虎的尸体掉落在古木生的脚前,小壁虎的头上套着一个骷髅头,滚出去老远。
大怪物疼的猛的跃起,将古木生掀翻在地,转身就向石室的另一端跑去。
牛一刀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跑过去看古木生,除了一身恶臭的黑血之外,古木生并没有受伤。
牛一刀拉起他,举着火把正准备向前走,突然古木生拉住牛一刀,指了指地上小壁虎的尸体,只见小壁虎的尸体突然动了起来,然后它的肚子开始一点点变大,牛一刀和古木生两个人迅速向后退去。
不一会儿,小壁虎的肚子涨到不可思议的水桶大小,砰的一声撕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露出一个头来,竟又是一只壁虎,它眨着凶狠的目光看着牛一刀和古木生。
古木生咧嘴露出獠牙,正要咬上去,忽然又一个小壁虎探出头来,紧跟着,死去壁虎的肚皮越裂越大,露出数不清的小壁虎。
牛一刀来不及多想,拉起古木生飞快的向石室的另一端逃去。
他心中明白,这个怪物是在进行孵化,用不了多久,立刻就会有成千上万的小壁虎爬出来,到那时,将没有人可以活下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逃跑。
他才明白过来,黑衣老妪一定是看到了这怪物,所以才跑掉的。
牛一刀和古木生两个人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在黑暗中胡乱的跑着。
这石室大的没有边际,不知跑了多久,忽然前面传来几声臭骂:“你个不要脸的,有本事放了爷,咱单打独斗,偷袭算什么本事?”
牛一刀立刻止住脚步,闪身躲到一根石柱后面。
这声音是朱五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牛一刀偷偷的探头向不远处看去,一扇石门内,一个高大的黑衣人举着火把站着,在他脚前,朱五被什么捆着半躺在地上,不停扭动着身子叫骂着。
牛一刀正思索着该如何去救朱五,突然看见,古木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石门近前。
他离黑衣人很近,只要一个飞扑过去,便可以将黑衣人打倒。
牛一刀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古木生。
可是就在古木生准备出手的时候,那黑衣人突然扭头向牛一刀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充满了神秘的笑容。
牛一刀一眼认了出来,这不是陆家请来的大巫师么?
随即,他明白了,那个黑衣老妪就是大巫师,他乔装成了一个老太太,引诱着自己来到了这里,难道他也是为了盗墓而来?
第177章 黑衣老妪
牛一刀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古木生已经扑了出去,大巫师似乎早有准备一样,轻轻闪身便躲了过去。
古木生落在朱五身边,抬手用锋利的指甲将朱五身上的绳索割断。
朱五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用尽全力,饿虎扑食般猛的扑向大巫师。
牛一刀飞快的跑过去帮忙,大巫师对牛一刀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跑进甬道,瞬间消失了。
朱五喘着粗气,骂道:“这狗娘养的,偷袭老子,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朱五说着,就要追过去,牛一刀一把拦住他,道:“别冲动,咱们不能再分开,这里面很危险!”
三个人稳住心神,举着火把仔细看了看四周,这间石室不大,四周墙上刻着古怪的壁画,一进一出两道石门,已经无路可走,只能跟着大巫师走进甬道。
甬道十分宽阔,两侧是各种姿势的佛像,墙边是数不清的无头尸骨。
几个人拖着腿,也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永无尽头一般。
就在朱五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三个石洞,每一个都不大,只能通过一个人,石洞口散落一地尸骨,横七竖八的叠着。
牛一刀一下子犯了犹豫,该往哪里走?
时间已经不多了,牛一刀能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小壁虎马上就要追过来。
古木生目不转睛的盯着背后的方向,脸上表情严肃。
朱五借机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忽然,古木生噗的一声吹灭了火把,拉着牛一刀和朱五躲进了墙角。
不多时 ,只听左侧的石洞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紧接着火光一闪,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正是陆山风,后面跟着陆山雨。
“中间这个一定是!”陆山风道,陆山雨似乎犯了犹豫,站着没动,火光照耀在他布满血迹的脸上,带着几分恐怖。
“要不要等等牛一刀他们?”陆山雨道。
“他们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这么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那老怪物被困在里面几十年,饿也饿死了,不用担心!”陆山风道。
牛一刀心中咯噔一声,莫非爷爷牛青山真的在这儿?
陆山风不等陆山雨答话,率先钻进了中间的石洞,陆山雨无奈的跟在后面。
待陆家兄弟走远,牛一刀毫不犹豫的跟着钻进了中间的石洞。
石洞不高,四周是光滑的石壁,奇怪的是摸上去却是温温的十分舒适。走了没多远,前面渐渐宽敞起来,几个人不敢点火把,只好沿着墙壁慢慢靠近。
走着走着,忽然背后一声巨响,似乎是石门落地的声音,紧接着火把燃起,陆家兄弟在不远处一脸坏笑的看着牛一刀,牛一刀心中暗叫不好,又被他们俩骗了。
“牛公子,不要动怒,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个伴,这地方太多怪物,一不小心就会没命,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一起行动的好!”
牛一刀不屑的看了两个人一眼,别无选择,只能暗中嘱咐朱五和古木生小心提防着他们。
几人打着火把向正中走去,隐约看见黑乎乎长方形的东西,四周似乎有四个人影,半人高矮,一动不动,光线昏暗,难以看个究竟。
陆家兄弟止住脚步,盯着四个人影观望了片刻,见没什么反应,这才大着胆子,并肩一起凑上前去。
走近才看清原来是四个铜人顶着一副巨大的棺材。
铜人一个个身带官帽,面上无须,像是宦官的样子,都跪在地上,而棺材的四角,就压在四个铜人的头上。
这个棺椁异常宽大,颜色朱红,上饰金色图案,四周雕龙画凤流光溢彩。
牛一刀心中吃惊,难道这里就是五老地阁?难道爷爷牛青山就被囚禁在这棺材之中?
陆家兄弟围着棺椁查看了一番,并没有什么机关,这才放下心来。
陆山风道:“看来这里并不是地阁,倒更像是一处古墓。从这棺材来看,这主人像是一位不小的官,至少也是个王爷,不知道为何会安葬在这里!”
朱五面露喜色,指着棺材对陆山风道:“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宝贝?”
“肯定有!”陆山风道。
朱五有些兴奋,围着棺材转了起来,想看看有没有下手的地方。
朱五转了一圈,这棺椁比常人大了一倍,棺盖严丝合缝,像是一个整体一样,周身连一个铁钉也找寻不到。倒是棺材顶上沟沟壑壑弯曲盘绕,令人眼花。
朱五正在纳闷间忽听一声惊叫传来,几个人吓了一跳,仔细分辨,想是古木生的声音。
牛一刀心中担心,寻思着古木生会不会碰上了什么要命的消息机关。
他一边心中暗暗自责,一边循声找了过去,果然看到古木生瘦弱的身影站在南面的墙壁前,指着墙壁,战战兢兢的叫着:“啊、啊、啊!”
几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墙壁上挂着一个人的影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模模糊糊看不甚清,此人四肢弯曲,尸骨向前,像是马上就会扑将下来一样。
牛一刀下意识的摸出寒月秋刀,心想能让古木生害怕的,莫非真的有什么怪物?
牛一刀一咬牙,攥紧秋刀凑上前去,是人是鬼,先看看再说。
他将火把举高照了上去,这不看则已,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只见墙上是一个骷髅,肌肉都已化尽,只剩下一付白森森的骨架,空洞的眼窝死死盯住自己,衣服也已朽坏,最奇之处是被一枚胳膊粗细的铁钉穿胸而过,将他死死的钉在墙上,所以手臂弯曲,关节突起,看来当年是被活活钉在了墙上,以至至今还保存着痛苦挣扎的姿势。
古人用活人殉葬由来已久,姬妾奴仆,童男童女,牛马鸡犬都不足为奇,但是像这样用铁钉将殉葬人钉在墙上的,倒是闻所未闻。
众人打起火把四处照去,发现每面墙上都有一个这样的骷髅,从骨架来看是八个男人,不知墓主人是何方神圣,居然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给自己殉葬。
牛一刀轻抚古木生的脊背,告诉他这没什么,只是几个死人,并告诫他不要乱跑,跟紧自己。
第178章 金棺圣主
朱五和陆家兄弟似乎都对棺材充满了兴趣,三个人围着棺材寻找开启的办法。
陆山风抽出一把匕首轻轻碰了碰棺椁,隐约发出一阵金属撞击之声,看来这个棺椁必然是铜或铁,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撬棺盖,但是整个棺椁又找不到一点缝隙。
正在好生为难的时候,突见棺盖上若隐若现的浮现出一段文字图案来,用火把就近照去,原来是一段印花满文,十几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围着一段满文,虽然年代久远,却依稀可辨。
朱五双手一摊,看不懂是什么,只好将牛一刀拉了过来。
牛一刀对棺材中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他一直在四处寻找是否还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当他看到印花满文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是龙轩笔记中的最后一页,不是画,就是眼前的这段印花满文。
牛一刀认识的满文不多,勉强能认得出几个字,大体意思是:一滴血,千朵花,万刀丛中插。
牛一刀正犹豫的功夫,忽听“铮铮铮铮”,从棺椁内突然传来几声细微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脱落了出来,又像是有人轻扣棺盖。
牛一刀心中一喜,莫非爷爷牛青山真的被困于此?
他看了看棺顶,纵横交错的沟壑布满棺盖,只最顶上有一个沙漏一般的内陷,当中是一个短缝。
牛一刀思索了片刻,忽然明白了印花满文的意思。他掏出寒月秋刀,割破手指,在棺盖上的沙漏中滴了几滴血,然后将秋刀插入盖子上的短缝,那短缝严丝合缝,竟像是为寒月秋刀量身打造一般。
其他人疑惑的看着牛一刀和棺材。
不多时,只见棺盖上的沙漏里慢慢涌出一股血,顺着棺盖上的沟壑慢慢流淌。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棺盖上突然像是百花齐放一般,自上而下涟漪一样,出现了一副繁花锦簇的画面,十分惊艳。
不一会儿,棺椁突然轻微抖动起来,上方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缝,只听“扎扎扎”一阵声音传来,棺盖居然缓慢打开了。
牛一刀不由得狂喜,“爷爷!”他不加思索的喊道。
陆山风再也按捺不住,急忙上前几步,伸头向棺中看去,想看看到底有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枉忙活一晚。
陆山雨眼见此刻棺盖还没完全打开,陆山风又如此心急,万一又什么强弩毒箭之类可如何是好,正待开口喝止,忽见陆山风脸上突然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绿光,身子一动不动,接着双眼圆睁,瞳孔缩小,脸上的五官都开始扭曲起来,像是见到什么恐怖之极的事情。
陆山风还没反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棺椁中突然伸出一只绿莹莹的手臂来,长约二尺,皮肤干涸发皱,五根手指细长,指甲约有三寸之余,尖利无比,就像鹰爪一样,抓在陆山风的衣领,锋利的指甲瞬间插入他的脖子……
陆山风张口想喊,却只能干张嘴,发不出声音。
陆山雨刚要起身去帮忙,却见陆山风嗖的一声头上脚下栽进了进去,半个身子都被拉进了棺椁之中,只有双腿双脚还露在外面疯狂的晃动着,棺椁中传出他的一声惨叫。
接着不停的从棺椁中传来肌肉撕裂的声音和骨头碰击的砰砰之声,顷刻之间血溅飞花,骨肉横飞,牛一刀和其他几个人瞬间汗毛竖立,魂飞魄散,站在原地双腿颤抖,一动都动不了。
陆山雨裆间更是湿了一片,哪敢上前救援,眼见得被抓入棺椁中的陆山风双脚不动了,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妈呀一声争先恐后的四散奔逃,可是石室唯一的入口已经被封,哪有退路。
危急之际还是牛一刀最镇静,高喊一声道:“别慌,趁那怪物没出来,把棺盖扣上!”
牛一刀说着返身回到棺材旁,冒着生命危险飞身就要去拔回寒月秋刀,眼看着就要够到,突然在黑影里拍过来一个巨大的爪子,直奔牛一刀的额头,牛一刀不得不歪头躲闪,整个人失重摔到了地上。
待要起身,只见古木生已然奔到他身前,在棺材边,趴着一只巨大的壁虎,吐着舌头,鼓着眼睛盯着古木生,伺机下手。
在壁虎身后,一团火光燃起,大巫师举着火把一脸淫笑的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牛一刀,口中念叨了些什么。
壁虎像是接到命令一般,慢慢向古木生爬去,古木生毫不畏惧,跪在地上,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未等壁虎靠近,飞身扑了过去,和壁虎扭打成一团。
棺盖已经露出了一道更大的缝隙,大巫师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牛一刀明白,原来自己被骗了,棺材里的人不是爷爷牛青山,而是大巫师想要救的人。
他怒不可遏,从地上爬起来,奔着棺材奔了过去。
朱五起初看傻了眼,此刻一见牛一刀发了疯似的奔向棺材,知道若不上前帮忙,谁也活不了。
朱五从地上摸起一块死尸的腿骨,悄悄绕到大巫师身后,冷不丁的对大巫师的后脑打去。
大巫师早已察觉,侧身躲过,他哪里还顾得上朱五,只一门心思想阻止牛一刀拔回寒月秋刀,跨步迎着牛一刀而来,黑色斗篷中,探出一截匕首,恶狠狠的刺向牛一刀。
牛一刀闪身躲过,挥舞着拳头顺势打向大巫师的脖颈,大巫师身形极快,低头躲过,接着就是一个横扫腿,结结实实的将牛一刀放倒在地。
他本想扑上去刺死牛一刀,可是一闪眼看见朱五一身肥肉坐在棺盖之上,寒月秋刀已经被他拔了去,不由得一声狂啸,风一般的冲了过去。
朱五瞧准时机,手腕一抖将秋刀扔到了牛一刀近前,然后一个饿虎扑食从棺材盖上扑了下来,手中的腿骨直奔大巫师的面门。
大巫师身形一闪,手中的匕首却没走空,横着扫出,朱五啊的一声跌落在地上,大腿上被拉出一条半寸来长的口子,朱五疼的呲牙咧嘴,忍不住破口大骂。
大巫师顾不上许多,扑到棺材旁边,大声喊道:“圣主,圣主……”
第179章 绿指恶魔
棺材里面沉寂了片刻,突然伸出一只绿手,试图强行将棺盖打开,大巫师奋力在一旁帮忙推着,牛一刀看在眼里,知道若是将棺材里的恶魔放出来,谁也活不了。
“五爷,死不了就赶快上,不能让那个恶魔出来!”牛一刀怒吼着,握着寒月秋刀奔向大巫师,朱五迅速赶过去给牛一刀帮忙。
大巫师以一敌二毫不费力,渐渐摸清了牛一刀和朱五的套路,一个出刀速度快,一个有蛮力,他一边敷衍着牛一刀,一边却下了死手逼近朱五。
朱五本来就胖,移动缓慢,加上腿上受伤,反应起来就更不灵便,一个没注意,被大巫师一脚踢倒,正好倒在棺材口旁。
棺材中怪物猛的用手指抓住朱五的肩膀,锋利的指甲一点一点陷进朱五的肉里,朱五哀嚎着想脱身,可是却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
牛一刀被大巫师缠住,想去救,却一时无法分身。
正在心急如焚的时候,突然古木生长啸一声,双手抓着大壁虎的尾巴,奋力抬了起来,呼的一声砸进了棺材的缝隙。朱五被砰的一声打落在地,肩头生生扯掉一块肉,鲜血瞬间染红了前心后背。
壁虎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两只绿手穿膛破肚而过,它绝望的悬在棺材口,死命挣扎。
大巫师立刻甩开牛一刀扑了过去,念叨了些谁也听不懂的话,棺材中的双手渐渐松了下来,壁虎砰的一声跌落在棺材外,吐着黑血,无论大巫师怎么呼唤,也没能站起来。
石棺盖几番折腾,已经开了一半,棺材里的怪物露出双手抓着棺材沿,慢慢探出头来。
古木生气势汹汹的逼近大巫师,大巫师连连后退,似乎十分畏惧古木生。
就在这时,石室的暗门,突然开启,大巫师反应机敏,嗖的一声纵身来到暗门前,还没等暗门完全打开,已经弯腰逃了出去。
原来,牛一刀等人和大巫师拼命的时候,陆山雨一直躲在暗处,待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开了暗门的机关,谁想到竟然被大巫师抢了先。
他刚要随着大巫师一起逃脱,古木生已经挡在暗门前。
陆山雨一脸哀求的看着牛一刀,刚要解释,突然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震的整个石室嗡嗡作响,原来棺盖掉在了地上。
众人心里暗想棺盖既已脱落,只怕妖物就要出来。
牛一刀拉起朱五冲进甬道,古木生随后跟了进来,慌乱中,不知是谁触碰了墙壁上的机关,暗门缓缓下落。
陆山雨大惊,加快脚步冲了出来,还差十余步就到门边,一边跑着一边喊道:“等我……等我啊……”
眼看陆山雨就要出来,突然从他身后伸出一只绿手来,将他左腿一把抓住,瞬间就拉进了黑暗的石室里。
暗门后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叫声,牛一刀等人哪里顾得上,拼命的沿着黑暗的甬道向前逃命。
甬道尽头,三个人毫无防备,突然身子一轻跌了下去,落在一个坑中,好在下面不知是什么东西,落下去软软的,几个人并没有大碍。
牛一刀爬起来,点燃火折子去看,除了一面石壁上有一个洞口之外,其余三面全是石墙,有三丈多高。
再看脚下,厚厚的一层尸骨上缠绕着胳膊粗细的白色软虫,一个个盘在尸骨上,铺满整个石坑。
牛一刀楞神的功夫,就发现腿上已经爬上来两条白虫,还有数不清的白虫正蠕动到脚边。
“就是这个……李二愣子……”朱五惊恐的嚷道,然后疯狂的将爬到身上的白虫扯掉。
“木生,快,上去!”牛一刀指了指对面的石墙喊道,然后挣扎着扑到墙边。
古木生双手如刀,斩断纠缠他的白虫,纵身跳起,踩着牛一刀的肩膀,一跃而起,伸手抓住墙沿。
牛一刀也不客气,纵身跳起抓住古木生的双脚,顺着古木生的身体爬上石墙。
朱五一咧嘴,一边撕扯着白虫,一边试图靠到墙边,可是尝试了几次,却几乎没有挪动地方,那白虫像是苏醒过来了一般,全部向朱五包裹了过来,朱五的手脚渐渐的被缠住。
牛一刀急的眼泪都要下来,正准备重新跳下去救朱五,忽然对面的石洞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随即在洞口处闪烁起无数黄色的光,石坑里的白虫瞬间像潮水一般涌出来,沿着石墙奋力逃窜。
朱五不知发生了什么,手脚得以活动,迅速的抓住古木生的腿,在牛一刀的帮助下,爬上石墙。
待三个人站稳,才突然发现,地上密密麻麻的小壁虎,正在疯狂的捕食那白虫,三个人被晾置一旁。
“快走,等这些白虫被吃完了,就轮到咱们了!”牛一刀说着,拉起朱五向前跑去。
朱五肩头和腿上都是伤,疼的龇牙咧嘴,可是这会儿逃命要紧,也顾不上那么多,前面牛一刀带路,后面古木生殿后,三个人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地下甬道里乱窜。
“黑雾!”朱五突然嚷道。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布满了浓重的黑雾,牛一刀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四处看了看,四周是无边的黑暗,就连触手可及的朱五都难以分辨容貌。
“马庄园带我们去过的那个墓里,就是这样的黑雾!”朱五兴奋的说道。
牛一刀没言声,一手拉着朱五,一手拉着古木生,三个人并肩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刚才还听得真切的撕咬声,现在渐渐模糊,三个人心中清楚,那些壁虎吃光了白虫很快就要追上来。
忽然,朱五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栽倒,他咧着嘴,手按着地,想爬起来,可是腿上的伤太疼,试了几次,疼得他一脸汗。
“三爷,要不你们先走吧!”朱五沮丧的说道。
“不,要死一起死,你再坚持一下,走!”牛一刀用力向上拉朱五。
朱五死命的挣脱他的手,吼道:“走,快走,不要管我……”
朱五用尽力气推搡着牛一刀,挥舞着手拍打着牛一刀,疯了一般的掉头向后爬去。
第180章 绝地逃亡
牛一刀满眼泪花,哽咽着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这坨肉够那些鬼东西吃一会儿的,你们快走,我可顶不了多久!”朱五嬉笑着说道。
牛一刀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一只手搭在朱五的身上,感受着他一寸一寸的远离自己,心中难过:难道将以这样的方式永别?
忽然,朱五停了下来,他的手触摸到一个冰凉的铁棍,仔细一摸,像是一个铜烟锅。
“三爷,点火!”
牛一刀愣了一下,连忙点燃火折子凑到朱五跟前,火光中,只见朱五的手里握着一根紫铜色的烟袋锅,吸嘴处镶着一块蓝宝石。
“这……这是狗皮陈的。”朱五兴奋的说道,他接着用双手在地上摸了起来。
就在一尺远的地方,牛一刀和朱五看到,一件残破的皮袄裹着一具尸骨趴在地上,死尸的胳膊向前伸直,手指抓在地砖的缝隙里,似乎正在拼命够着什么。
两个人心中清楚,这个人应该就是李大辫子,临死之际,还不忘他的嵌玉烟斗。
“三爷,还记得破军山下的那个古墓么?”朱五难掩兴奋的说道。
牛一刀当然记得,当日他和朱五一同跟随狗皮陈还有镜师爷从古墓中背出金佛……
“你……你是说……”牛一刀一下子明白了朱五的意思,“走,我好像听见温泉水声了!”
牛一刀拼命的将朱五的两只胳膊拉起搭在自己的肩头,他背不动朱五,只能拽着他的胳膊,像是拉死尸一样,艰难的向前拖行。
古木生虽然听不懂牛一刀和古木生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却明白牛一刀最后的一句话。古木生在前面跪爬着,时不时的将耳朵贴近地面。
牛一刀心中好笑,自己随口一说,就是鼓励一下朱五而已,没想到古木生当真了。
即便这里真的就是破军山古墓,狗皮陈他们临死前一定会四处狂奔,加上白虫还会搬动他们的尸体,这里离着墓道口不知还有多远。
没走多远,牛一刀已经累得大汗淋漓,咬着牙一寸一寸的向前挪动,走三步歇两步,实在走不动了,牛一刀放下朱五,一屁股坐在地上,对朱五道:“你就不能动弹动弹么?这么走下去,咱俩谁也活不成,那些鬼东西我听着不远了。”
朱五流血过多,半睁着眼睛,嬉笑道:“让你走,你不走,怪不得我呀。”
“怎么不怪你,谁让你长这么胖?难怪我姐姐看不上你!”
提到俊梅,朱五突然双眼放光,道:“不知道俊梅现在怎么样了。”
“俊梅在老家,你放心吧!”
“什么?”朱五忽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牛一刀心平气和的说道:“奶奶不让说,怕你偷偷的跑过去。牛家流放,为了不连累她,奶奶找到她后,秘密派人送她回了老家,她应该挺好的。”
两个人正说着,朱五只觉得脚底发痒,接着,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裤腿,他妈呀一声窜了起来,撒腿就跑。
“妈的!”牛一刀啐了一口,紧跟在后面,费了好大力气才追上。
古木生一把拉住朱五,然后仔细分辨了一下,带头向斜刺里跑去,脚下的小壁虎被几个人踩的咯吱作响。
牛一刀的腿上、屁股上被咬伤了好几处,他忍着痛死命的狂奔,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忘记疼痛、忘记疲劳、也忘记了身在哪里、去往何方。
跑着跑着,朱五突然一把拉住古木生和牛一刀,“棺材……棺材!”朱五将棺材盖拍的震天响。
牛一刀喜出望外,来不及和朱五啰嗦,两个人跟在古木生的身后钻进了墓道,很快,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阴差阳错的竟然跑到了破军山脚下的古墓之中。
三个人浑身爬满了壁虎,这小东西锋利的牙齿咬在肉上,然后用力向外撕扯,几个人顾不上驱赶,奋不顾身的跳入墓道下的温泉水中。
壁虎像是怕水一般,纷纷从水中爬出来沿着墙壁爬回到墓道,有不少被淹死和打死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黑压压的一片。
朱五落入水中之后,幸好古木生用嘴咬住了他的脚踝,牛一刀将他拖起,头露在水面上,人已经昏死过去。
牛一刀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一丝遥远的光,扭头去看古木生。
古木生一脸铁青,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他也累得够呛,但是却没有丝毫犹豫,像是蜘蛛一般,张开双手双脚撑在四周的墙壁上,腰部发力,不大会儿功夫,消失在牛一刀的视线中。
只听得一声狼啸,牛一刀明白这是古木生给自己的信,它到地面上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根长绳顺了下来,牛一刀将朱五用绳索缠好,抖动了几下,朱五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慢慢升起。牛一刀心中纳闷,古木生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等牛一刀抓着绳子从地下古墓中探出头来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四只灰毛狼和古木生弓着身子用牙咬着绳子,一个一个的轮换着从最后面倒到前面,然后向后用力,将绳子一点一点拉动,古木生和四头灰毛狼的嘴上血迹斑斑。
牛一刀眼含热泪,轻抚古木生的头,能活着出来,多亏了狼人,他缓缓跪倒,冲着几只灰毛狼和古木生叩了一个头,他知道狼十分聪明,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四只灰毛狼抬起前爪,仰头向天,一声长啸,然后慢慢走进了树林。
古木生目送它们离开,随即也是一声长啸,不多时,远处传来几声回应。牛一刀倒在地上,心中五味杂陈。
歇息了片刻,牛一刀抬头看了看天,日上三竿,应该过了晌午,也不知道在地底下呆了多久。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赶快找个地方给朱五养伤。
牛一刀砍了几棵树枝,扎了一个简单的床,把朱五抬到上面,然后和古木生两个人抬着床,沿着山路下了山。
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在山脚下看到了一户人家。
主人是个牧羊老头,十分热情,拿出一些自制的草药给朱五敷上,然后又把家里的吃的一股脑的拿了出来,招待牛一刀和古木生。
第181章 牧羊老人
起初牛一刀还奇怪为什么老人这么热情,仔细观察发现,牧羊老人有些奇怪,他的羊圈里只有四头羊,而他似乎并不关心它们。
牧羊老人长发遮着半面脸,驼着背,说起话来,始终不抬头,似乎十分胆怯。他白嫩的双手并不像一个牧羊人。
牛一刀心中起疑,问道:“老人家,你也不问问我们从哪来?”
牧羊老人低着头,躲避着牛一刀的目光,道:“来了就是客,能帮上啥就帮点,这地方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个人,能看见你们我也很高兴,终于有人和我说说话了。”
“老人家,就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就我一个。”
牛一刀看着老人的样子,愈发奇怪,道:“老伯,你没有家人?”
“他们……”牧羊老人顿了一下,接着道:“都死了!”
“你是哪里人?”牛一刀口气变得强硬。
“陆村!”
“北陆村?”
“不,南陆村。”牧羊老人答得干脆利落。
“你说谎!”牛一刀低吼了一声,手已经攥紧了刀。
“你杀了我,我也是南陆村的!”牧羊老人哼了一声道。
“据我所知,南陆村所有四十岁以上的男人都踏上奈何桥,去了五老地阁,不可能有人活着回来,更不可能有人离开南陆村!”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不也出来了么?”牧羊老人反问道。
“呀!”牛一刀心中一惊,这老头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自己从五老地阁逃生?
“你怎么知道?”
牧羊老人阴沉的笑了笑,道:“你们虽然活着回来了,却不知道已经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乳臭未干的小子,自以为是!”
牛一刀脸红的发烫,他知道,这一次五老地阁之行,虽然活着逃了出来,却是被人利用了。至于惹了大麻烦,他还不太懂。
“什么大麻烦?”
牧羊老人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片刻,道:“陆家祖上为太祖皇帝身边的将军,当年奉太祖皇帝的旨意,在这里修建皇陵,陆家十三个兄弟带着几万大军和数十万劳工进入破军山深处,从此陆家在这里修建陵墓,奉旨守墓,已经二十一代人了。陆家十三位族老负责修墓和守墓,直到三十年前,几位不速之客闯进五老地阁准备盗取太祖陵墓,八位族老惨死,才将恶魔制服。那恶魔被囚禁在太祖皇帝的金棺之中三十年。没想到,你们几个人擅自将那魔头放了出来,大难就要临头了!”
牧羊老人虽寥寥数语,却解开了牛一刀心中许多疑惑。
从踏入破军山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在一步一步设计引诱自己进入南陆家,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出金棺中的恶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血滴在金棺之上,金棺上会出现千朵金花,而寒月秋刀则等同一把钥匙。
“那金棺只有牛家人可以打开,对么?”牛一刀问道。
“是的。三十年前,是你爷爷牛青山帮助陆家族老们制服了那恶魔,并将他封在金棺之中。”
“我爷爷去了哪?”牛一刀迫切的问道。
牧羊老人一阵沉默,牛一刀猜得出他一定知道。
“能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他是不是还活着?”
“有些人活了很久,可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早已经死了,比如那些踏上奈何桥的人……”牧羊老人说道。
牛一刀不自然的想起血柏林,是啊,那么多陆家人,没有战死沙场,没有老于病榻,他们死在了太祖皇陵,葬在了荒山野岭,从离开家的一刻,其实他们已经死了,从到达地宫的一刻,他们就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牧羊老人什么也不肯说,牛一刀只能暗自琢磨,一切谜团来自陆家,要想解开,还是要去陆家。
“今天几号?”牛一刀突然问道。
“四月十三!”牧羊老人道,“怎么,你要去陆家族会?”
牛一刀突然伸手奔向牧羊老人的脸,他想拨开老人的长发,看看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多。牧羊老人似乎早有防备,手上的筷子啪的一声钳住牛一刀的手指,道:“不该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是陆家的族老?”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牧羊老人说着缓缓起身,站到窗前。
“不管你是谁,身为陆家人,你怎能眼见着有人为非作歹?”牛一刀气愤道。
“睡觉吧,你也累坏了。”牧羊老人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牛一刀猜不透老人的身份,倒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一片,没有半点头绪。他太累了,没有半柱香的功夫便睡沉了,古木生趴在他身边。
牧羊老人从窗外看着三个人挤在一起睡得香甜,慢慢直起身子,心中同样一团疑惑,他们竟然找到了金棺,竟然活着逃了出来,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命运使然?
牛一刀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睁开眼的一瞬间,突然呆住了,怎么是在陆家?
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看着窗外的老槐树,上面枝繁叶茂,大黑猫懒洋洋的趴在树叉上晒太阳。
牛一刀揉了揉眼睛,掐了掐脸蛋,一切如故,难道这是一场梦?
再看看身旁睡得深沉的朱五和古木生,他恍惚了。
冷静了片刻,牛一刀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回到陆家了。
再看看自己满身的伤口,那个牧羊老人呢?
老人的草药十分有效,三个人身上的伤都已经愈合,只是伤疤还在。
屋外十分安静,牛一刀走出院子。
陆家祠堂前,人山人海,陆家正在举行族会,祠堂的院子里坐着的、站着的、趴在墙头的、挤在墙角的足有上千人。祠堂的大门敞开着,门口搭起的高台上,陆家五位族老正襟危坐,陆修川站在五老身后。正在说话的是为首的龙长老。
“……陆鹏程杀妻灭子,死有余辜。陆家族长由陆修川担任。”
人群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陆修川。
“等等!”牛一刀忍不住大喊一声,来得还算及时,他挤过人群来到高台上。
陆修川一见牛一刀,大惊失色。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牛一刀看得清楚,寒月一脸泪花,激动的挥舞着手,大哥牛千刀冲他点了点头,也是一脸喜悦。
“五位族老,陆鹏程死的蹊跷!”
第182章 管家之罪
陆家族老都看着牛一刀,不知他为什么这么说。
牛一刀一步一步逼近陆修川,指着陆修川道:“杀死陆鹏程的人分明是他!”
“牛公子,不要妄言诽谤,谁都知道是九夫人谋害了陆鹏程。”陆修川呵斥道。
牛一刀冷笑一声,道:“九夫人?那我问你,她为何要杀死陆鹏程,她是如何杀死陆鹏程的?”
陆修川冷冷一笑,道:“这些是你该问的么?陆家家事,无须他人插手。”
牛一刀一笑,哼了一声道:“陆家家事?那我问你,你为何要引诱我踏入五老地阁放出金棺魔头,这也是陆家家事么?”
陆家族老本是极为稳重之人,泰山压顶岿然不动,可是,没想到牛一刀寥寥数语,五个老头同时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牛一刀,为首的族老迫切的问道:“金棺中人已逃出?”
牛一刀重重的点了点头,五位族老相互对视了一眼,龙长老长叹一声,道:“上当了!”
龙长老浑身战栗,扭头去看陆修川,却哪里找得到陆修川的影子,陆修川不知何时已经跑了。
“快,去找陆修川!”五长老高喊一声,陆家的家丁村民,像是得了圣旨一般,哄的一声奔了出去。
时间不大,一群陆家村民押着陆修川回到了高台。
陆修川趁没人注意,偷偷的逃了出去,可是还没跑出陆村,便被村民抓了个正着。
陆修川低着头跪在高台上,一位族老呵斥道:“你干得好事!”
说着飞起一脚踢在陆修川的胸口,陆修川承受不住,翻滚着跌下高台,下面的村民往后一闪,陆修川重重的摔在地上,村民中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抬起陆修川又扔上了高台。
牛一刀在这功夫,将地宫遭遇简单的告诉了陆家五老。
五老一个个怅然若失,为首的族老对陆修川道:“修川,说吧,是什么人指使你救出金棺魔头?”
陆修川跪在地上,倔强的抬起头,冷冷的问道:“什么魔头?我根本不知道。我是好心告诉他,地宫之中可能会有他要找的人,难道这也有罪?”
“你其实是没有想到我能活着回来,对么?”牛一刀反问道,“你是怕我在族会之上揭发你的恶行,所以编造我爷爷被囚禁在五老地阁,想以此害死我,对不对?”
事到如今,陆修川知道隐瞒不住,牙关紧咬,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道:“算你命大!”
“为了族长之位,你害死陆鹏程,栽赃九夫人,活埋陆海天,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还被你送到奈何桥上,你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却没有想到,三爷我命大,活着回来了。”牛一刀说着长叹一声,沉思了片刻,道:“我问你,九夫人肚子里是你的孩子么?”
陆修川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铁青,眼神木讷,直勾勾的盯着地面,过了一会儿,突然疯了一般,挣扎着就要起身扑向牛一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幸亏陆家家丁绑的结实,陆修川挣扎了片刻,没有动弹得了,他喘息了片刻,似乎平静了下来,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陆鹏程是九夫人杀的,杀死九夫人是族老的吩咐,陆海天因为没有照看好陆鹏程,也是罪有应得,我都是按照陆家家规办的,何错之有?”
陆修川说着目光直视五位族老,见五位族老没言声,接着道:“他擅闯五老地阁,放出什么魔头,理应活埋,怎能容他在此放肆,却将我捆绑于此,是何道理?”
陆修川一阵辩解,说得头头是道,陆家五老对视了一眼,竟无法辩驳。
牛一刀仔细琢磨,陆修川的罪名,除了自己能用嘴说说之外,竟毫无证据,他不由得头上也冒了汗,毕竟是在陆家,怎么会有人听他一面之词。
正在为难之时,忽然一个遮面老人慢慢走上高台,他驮着背,步履缓慢,没人注意他从哪来,什么时间站到台下的,牛一刀一眼认出,正是牧羊老人。
牧羊老人不紧不慢的逼近陆修川,低声道:“说,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这话问得低沉有力,口气中透着杀机。
陆修川一愣,盯着牧羊老人半晌无语,这声音太熟悉了,他是谁?
“没有人指使我,我什么也没做,你是谁?”陆修川急道。
牧羊老人冷笑了两声,道:“说吧,谁指使你做的这一切,说明白了,你还有机会去奈何桥,否则,归宿只有一个,那就是野猪林!”
陆修川被这咄咄逼人的语气吓住了,整个人瘫软到地上,口中喃喃自语道:“你是谁,你是谁……”
牛一刀偷眼去看陆家族老,一个个像是泥胎菩萨一般,稳稳的坐着,似乎并不关心眼前的一切,再看牧羊老人,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从容不迫,气势逼人。
牛一刀暗自琢磨,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似乎知道的更多。
“你不说,那我说。指使你之人,应该是那个黑衣巫师,对不对?”牧羊老人语气凝重。
所有人都盯着陆修川,虽然陆修川什么也没说,但是他惊愕的表情证明牧羊老人猜的不错。
老人继续道:“他许你族长之位,一步一步教你通奸九夫人,利用陆鹏程求子心切的心里制造了蛴螬祸事,那些黑虫不会无缘无故来到陆家,更不会受什么冤魂驱使向陆鹏程讨命,它们被人暗中控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迫使陆鹏程为大夫人挪坟,从而发现陆鹏程杀妻灭子的陈年旧事,置其于不仁不义之地,他当然做不成族长。”
“尽管如此,你依然不放心,起了杀心,听闻陆鹏程喜欢画眉鸟,便在他被囚禁的时候,偷偷将一个暗藏机关的鸟笼放在九夫人门外,你暗示九夫人送给陆鹏程。鸟笼机关,无人触发是不可能伤人的,你暗中摸索到陆鹏程写字的习惯,调整好鸟笼的高度,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四月初八,你命令陆海天,给画眉鸟的水槽填食,画眉鸟啄食触发了机关,杀死了陆鹏程。其实当日,并非无人进过陆鹏程的书房,只是陆海天恰恰忘了你千叮咛万嘱咐过,要他给画眉鸟填食。只可惜他到死都不知道被人利用后,还会灭口。”
第183章 王者归来
牧羊老人说得众人无不惊骇,连牛一刀也有些吃惊,自己虽然也猜到了几分,却没有牧羊老人分析的这么透彻,令人闻之如身临其境。
陆修川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道:“编得好故事,嘴长在你身上,你想怎么说,别人拦不住,我陆修川光明磊落,还怕你诬陷不成。”
陆修川心里有底,所有人都死了,死无对证,没有证据,看能把他怎样。
牧羊老人沉默了片刻,突然挺直了身子,慢慢走到陆修川跟前,一把扯下面具,厉声道:“我会诬陷你么?”
陆修川“啊”的一声,连连后退,整个人吓得不由自主的瘫软到地上,眼睛里露出极为恐惧的目光。
人群也跟着一阵喧哗,牧羊老人露出了他的真面目,竟是陆鹏程。
牛一刀大吃一惊,没想到陆鹏程竟然活着。
“我早已识破你的奸计,只是想看清楚你到底为了什么,没想到一个族长之位,就令你丧心病狂。”
牛一刀偷眼去看陆家族老的反应,他们一个个依然沉默,似乎早已经知道陆鹏程并没有死。
牛一刀突然明白,陆鹏程的死,的确有太多蹊跷,而陆家族老处理的也过草率,看几位族老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们或许早就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在等陆修川主动露出尾巴。
“野猪林和奈何桥你可以选一个!”陆鹏程语气凝重的对陆修川道,“是谁在暗中指使你?”
陆修川彻底崩溃,跪倒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有罪,我有罪……”
看陆修川的样子,八成已经吓得半疯,不好再强行逼迫,陆鹏程命人将他带下去看管起来,族会也随之结束,一切又恢复安静。
晚饭之后,陆家五老将陈氏和牛一刀兄弟请到祠堂内院,陆鹏程作陪,为首的龙长老显得十分真诚,对陈氏道:“牛夫人,恕陆家照顾不周,委屈了老夫人和两位公子。”
陈氏已经听牛一刀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听得她心惊胆战,好在孙子平安回来,只是没有找到牛青山,多少让她有些遗憾,不过事情也算有了意外收获,至少知道牛青山三十年前来过这里,并且和陆家相识。
陈氏客气道:“族老哪里话,我们本是罪人,流放一路,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在陆村若不是陆家收留,可能早已经死了多日了。”
龙长老点点头,对陆鹏程道:“鹏程,三十年前之事,你最清楚,老夫人想必最关心老爷子的事,你不妨说给她听,也了却她心中夙愿。”
陈氏闻听,显得格外激动,目光炯炯的看着陆鹏程。
陆鹏程点头称是,略一思量,道:“三十年前,老先生带固伦公主到陆家避难,为掩人耳目,我假借买妻之名,将公主带回陆家。老先生见我对公主一见钟情,便从中为媒,成就了我和公主的好事。”
“老先生不便久留,吃了喜酒的第三天,便辞别返京。我送他到七星桥边,洒泪而别。可是半年后,老先生突然再次回到了陆家。细问之下才知道,他回来是给陆家送信。”
“原来他回京途中路过破军山,和破军山的大当家的周廷宇畅饮了三天,周廷宇劝说老先生入伙共同谋财。起初老先生并不愿意,后来闻听是到陆家地阁盗取太祖墓,便假意答应,同时寻找机会给陆家送信。”
“周家盘踞破军山已有几代人,比陆家到陆村晚不了几年,听说周家世代盗墓为生,为了太祖皇陵,占据破军山为匪,虽然为匪,却也很少祸害百姓,他们一心寻找太祖皇陵。听老先生说,当时恰好有一群神秘人上山联合周家共同盗取太祖墓,这群人中,有人会那寻龙点穴之术,找到了太祖皇陵的位置。”
陆鹏程说得口干,喝了口水,接着道:“老先生侠义心肠,担心陆家,这才没有回京,假意答应周家入伙,暗中想办法为陆家送信。”
“陆家祖上为太祖皇陵身边的侍卫,太祖驾崩于破军山后,就葬在这长白山之中,陆家按太祖皇帝临终遗旨,世代为太祖皇帝守墓,所以陆家和所有想要盗取太祖墓的賊都是敌人。”
“周家虽然长年盘踞在破军山,却从未敢大规模的进入陆村。一来是忌讳陆家族老的厉害,二来是根本无法找到太祖墓的入口。老先生逗留陆家之时,对陆家十分了解,所以闻听有人要盗太祖墓,第一时间想到陆家可能有危险。”
“破军山土匪在高人指点下,在山脚下挖通了一条地道,直通陆家地阁,这条地道修了半年多,老先生表现的十分忠心,每日帮助周廷宇挖地道,很快取得了周廷宇的信任,后来,老先生暗中也挖了一条地道,直通陆家祖墓。”
“三十年前的一个冬天的夜晚,老先生突然出现在我的窗外,告诉我,周家人及他们的帮手马上就要进入地阁,我连夜赶到族老地阁,十八族老已经和周庭宇交手,若不是老先生,估计陆家……”
陆鹏程没有继续往下说,目光注视着龙长老。
龙长老长叹一声,道:“一场血战,八位族老惨死,那群神秘人找到了太祖的金棺,我们五个人无力保护,青山当时隐藏在周家人中尚未暴露,周庭宇他们想尽办法也无法打开金棺,青山从金棺上的满文中看出破解之法,用牛家寒月秋刀和无名指之血开启了金棺,就在金棺打开的一瞬间,青山将离着最近的一个神秘人一脚踹入了金棺,然后立刻抽回了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周庭宇猝不及防,我们五人和鹏程、青山合力这才战胜了周庭宇,有一个神秘人受伤较重被活捉,其余人都逃走了。”
陈氏和牛家兄弟听得出神,却也满心疑问,见族老说完,牛一刀忍不住问道:“族老,那金棺什么来头,为何要牛家之血和寒月秋刀才能开启?”
族老沉思片刻,道:“这个后来你爷爷仔细想过,没有太合理的解释,只能说,或许和牛家祖上有关。”
第184章 金棺魔头
“牛家祖上?”
“不错。那金棺并非为太祖皇帝而作,而是在挖掘太祖陵墓时,无意中在地下挖出,因其为纯金打造,世间罕有,所以显得十分珍贵,常人一般都会认为只有帝王才会享有,周庭宇可能也是那么认为的,所以见到金棺的时候无比激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开启金棺。”
“其实,太祖的龙体并没有敛入金棺,金棺自从出土之后就一直放在地阁,也算作是迷惑盗墓贼的摆设罢了。我们和你爷爷仔细分析过,在长白山脚下配享用如此奢华的金棺的,或许只有当年的渤海国,牛家祖上是否和渤海古国有什么牵连,就不得而知了。金棺之中到底有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那金棺中的魔头能三十年依然不死,可能也和金棺有莫大的关系。”
牛一刀一脸迷惑,扭头去看奶奶陈氏,陈氏沉默不语,这个谜团连牛青山都无法解开,她自然也无法知道。
“我爷爷后来去哪了?”牛千刀迫切的问道,正好说到了陈氏的心坎里,老太太突然两眼一亮,盯着龙长老。
龙长老道:“地阁一战,青山也受伤了。我们请来了鬼谷不觉大师给他治伤,不觉大师看过之后,将他和受伤的魔头一起带走了。”
“去哪了?”陈氏终于忍不住,追问道。
“地阁一战后,固伦公主正好十月怀胎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女,可是却不幸难产而死。陆家族规,女婴必须投入七星河,牛青山知道后,执意要去寻找,所以跟着不觉大师顺七星河而去。”陆鹏程答道。
“一去三十年,怕是……”陈氏喃喃自语,眼中泛着泪光。
“老夫人,不必难过,当日不觉大师看过青山的伤势,虽然很重,却并不致命,想必不会病故。至于为何三十年毫无音讯,或许还有其他隐情。”
“奶奶。”牛一刀替陈氏拭去眼角的泪,道:“孙儿一定会去找到爷爷。”
陈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紧紧攥着牛一刀的手,虽然一言未发,但牛一刀却能感受到老太太的激动。
“其实二十年前,牛犇就来过陆家。顺七星河去寻找过他爹!”
“什么?”牛一刀和牛千刀一惊,同时看着老太太陈氏。
陈氏也十分吃惊,道:“二十年前牛犇回乡祭祖,我是和他说过顺便查找他爹的下落,可是他大难不死回来后,并没有提及过来过陆家之事,更未提及顺七星河找过他爹。”
陆鹏程看了一眼牛一刀,对陈氏道:“老夫人,你有难言之隐啊?”
陈氏脸色一红,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徒增烦恼。”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牛一刀隐隐的觉得似乎和自己有关。
“那金棺魔头究竟是什么人?”牛千刀不解道。
牛一刀看着陆家五老和陆鹏程,其实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陆家人似乎有意隐瞒,不知道是为什么。
陆鹏程和龙长老对视了一眼,龙长老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陆鹏程这才长叹一声,道:“陆家虽然隐世于此,但是若不是太后老佛爷去了,我们也是不敢说的。其实,金棺中的人,老先生也认得,所以三十年前地阁一战才把他打入金棺。这魔头一出,你牛家将是灭顶之灾。天道轮回,老先生将他封入金棺,牛家三公子又将他放出,此乃天意啊!”
牛家人全都一愣,老太太陈氏更是一脸惨白,众人屏住呼吸,直愣愣的盯着龙长老,牛一刀实在等不及,脱口问道:“是谁?”
“安德海!”
“啊!”牛家兄弟一声京呼,同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老太太陈氏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充满恐惧,她呼吸急促,浑身颤抖。
牛千刀看出了奶奶有些不对劲,立刻凑到陈氏跟前,轻摇她的手臂,牛一刀蹲下身来,用手在陈氏眼前晃了两下,陈氏没有任何反应。
兄弟俩吓得不清,牛一刀集中生智,朗声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伽毗罗婆兜释翅授城北双树间,欲舍身寿入涅槃。二月八日夜半,躬自襞僧伽梨郁多罗僧安陀罗跋萨,各三牒敷金棺里,衬身卧上脚脚相累,以钵锡杖手付阿难。八大国王皆持五百张白氎栴檀木榓,尽内金棺里,以五百张缠裹金棺,复五百乘车载香苏油以灌白,尔时大梵天王将诸梵众在右面立……”
牛一刀诵经的功夫,牛千刀轻轻给奶奶揉捏肩膀和双臂,时不时的按一下人中,过了好半天,陈氏“啊……”的一声,长长的鼻音哼叫了两声,这才醒了过来。
牛一刀和牛千刀兄弟俩浑身已经湿透,看着奶奶缓了过来,这才长处了一口气。也难怪,对于陈氏来讲,这打击太大,金棺魔头若真的是安德海,那牛家必是灭顶之灾,无论逃到哪里都难逃一死。
陆鹏程取了上好的丹药给陈氏服下,陈氏静静的打坐,诵了一段经文,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喃喃道:“报应啊!”
牛一刀扑通一声跪倒外地,握着奶奶陈氏的手,默默无语,眼含热泪,他也没有想到陆家地阁一行竟惹下这么大的祸端。
陈氏似乎并没有责怪牛一刀的意思,探手轻轻将牛一刀眼角的泪花拭去,道:“事已至此,伤心难过没有什么用。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创下的祸要自己扛,无论天塌地陷,奶奶都陪着你!”
牛一刀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一个头磕在地上,无语凝噎。
陈氏扭头对龙长老道:“长老,四十年前,地阁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德海为何会闯入陆家地阁?同治八年,他死在了济南府,怎么会到了陆村,又怎么会囚禁在金棺?”
龙长老思忖片刻,道:“现在想来,或许都是太后老佛爷事先安排好的。安德海诈死,其实就是为了替老佛爷找寻帅家,而那些跟随他一同出宫的大内侍卫与他有着相同的使命。”
“老佛爷为了报族恨竟这般处心积虑?”牛千刀叹道。
龙长老摇了摇头,道:“族恨,只是老佛爷一个小小的愿望,其实她想要的并非是报族恨那么简单?”
第185章 大清宝藏
“哦?”牛千刀一愣。
龙长老继续说道:“据我猜测,安德海的目标,应该是大清宝藏!”
“呀……原来如此!”牛千刀咋了咋舌,道:“传说中的大清宝藏!”
龙长老点点头,道:“世间传说,太祖皇帝曾留下一笔巨大的宝藏,无人知道埋葬在何处。传说,当年将帅两位将军隐归山林,就是去替太祖皇帝守卫宝藏。”
“几百年来,无数人都在查找太祖皇帝的宝藏,包括破军山的土匪周家、叶赫族后人以及数不清的山野土匪,盗墓团伙,都在查找宝藏下落。他们往往都认为,宝藏一定就藏在太祖皇帝的墓中,所以才会有无数人千方百计的想要来到陆家,想要进入地阁。”
“安德海当年联合周家,上有太后老佛爷撑腰,下有叶赫族后人鼎力相助,很快便查到太祖陵墓,并顺利到了陆家地阁。牛青山也正是察觉了这件事,才想办法提前通知了陆家,最后地阁一战,陆家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受到重创,若不是青山急中生智,将安德海打入金棺,恐怕陆家,将灰飞烟灭。”
“世间是否真的有大清宝藏,是否真的藏在太祖陵墓,陆家不得而知。陆家只是按照祖训,世代守卫于此,究竟守的是什么,我们都不清楚。”
龙长老满脸茫然,无奈的说道:“陆家几百年来,究竟在做什么,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有办法知道,一切只能随命。”
牛一刀出神的望着跳动的火烛,思绪万千,没想到太后老佛爷竟然布下这么大的迷局,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宝藏。
“太后老佛爷真是煞费苦心。这个局大的令人难以置信。也难怪她能成为一国之主。”牛一刀叹道。
然后眉头紧锁,娓娓道来:“同治元年,当太后看到日本特使觐见时带来的铁卷之时,其实最初可能只是谋划复仇。同治八年,日本特使找到了帅家,太后便开始布局。安德海和寇世勋等人出宫其实并非是为皇帝大婚采办,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屠杀帅家。”
“太后老佛爷用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让安德海诈死,寇世勋等人流放,于是,再也没有人疑心是她灭了帅家满门。我爹被蒙在鼓里,还想尽一切办法,替寇世勋求情,甘冒杀头的风险去救他,其实,一切都正中老佛爷的下怀。”
“她利用我爹凌迟小剩子时的失误,迫使我爹参与了屠杀帅家,所以帅家男丁身上才会有六斗鱼鳞,我爹依旨意行刑,本不至于杀害帅家人,可是没想到却有人故意诬陷,所以他才会锒铛入狱。”
“天河白骨案,其实真实的目的还是杀人灭口,背后主使应该就是太后老佛爷,而动手的人,我想或许就是叶赫族后人。老佛爷借东太后的手杀死安德海,暗中又用宰白鸭的方式救下安德海。安德海诈死埋名,暗中却替太后老佛爷谋划了一切。”
“屠杀帅家之后,安德海无意中发现了宝藏的秘密,于是,他们开始寻找传说中的大清宝藏。”
“能让安德海不顾一切相信并寻找大清宝藏真的存在,我想或许和帅家有关。同治十三年,安德海和叶赫族后人找到了陆村,他们联合周庭宇一同来到陆家地阁,目标便是那金棺。没想到安德海意外落入金棺,其他人死的死,逃得逃。活下来的人,不甘心,几十年来一直想着救出安德海,或许安德海知道更多关于宝藏的秘密,也或许那金棺之中藏着和宝藏有关的秘密。”
牛一刀凝望着龙长老,龙长老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牛一刀心中清楚,陆家一定或多或少的知道金棺之中到底有什么,只是他们不想说而已。
老太太听得入神,目光一闪,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心道:“或许,驸马府的那场大火也和宝藏有关。”她不敢再想,如果真的是那样,一切就太可怕了。
牛一刀停顿了片刻,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逃出陆家地阁的人很清楚,只有牛家才可以开启金棺,于是他们开始追查寇世勋,摆出要杀人灭口的姿态,迫使寇世勋重返京城,因为寇世勋很清楚,要杀他的人就是西太后,只有见到老佛爷他才能知道真相,才有可能平安活下去。”
“寇世勋回到京城后,第一个去找的人是安德海的老婆马赛花,而马赛花恰恰是一名保皇党。她利用了寇世勋,将谋反营救皇帝的事情传给了光绪皇帝,同时带出了皇帝的衣带血昭。”
“寇世勋的出现,无疑令老佛爷对牛家起了疑心,这才有了我爹刑场凌迟寇世勋,受人陷害啷镗入狱。或许牛家所有经历过的一切,都是被预谋的,为的就是引诱我来到陆家,来到地阁,放出安德海。”
很多事,牛一刀依然没有想明白,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所猜想的这一切或许还不是十分准确。
比如,寇世勋见到太后老佛爷时,为何会束手就擒?保皇党为何会被利用?谋划了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金棺里到底有什么,大清宝藏是不是真的存在?
太多的谜团萦绕在牛一刀的脑海,他只觉得头嗡嗡作响,已经无法想得清楚。
“老大!”陈氏突然喊了一声牛千刀,然后迫不及待的问道:“凌迟寇世勋时,你爹用了三昧真火?”
牛千刀看着奶奶紧张的样子,不安的点了点头,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刑场回来就说过,老太太忘了?
“用的什么酒?”陈氏追问道。
牛千刀被陈氏咄咄逼人的口气吓得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奶奶这是怎么了,小心翼翼的答道:“百年鹤年堂的杜康,咱家不是一直……”
“我问的是什么顶的?”陈氏急躁的打断牛千刀的话,盯着牛千刀道。
牛千刀一愣,冥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的答道:“好像是红顶的!”
“就是红顶杜康老酒,我记得很清楚,爹当时特别说了,红顶杜康!”牛一刀看着奶奶急迫的样子,十分肯定的答道。
说完,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两眼突然放光,惊讶的看着奶奶陈氏,陈氏一脸悔意,却又带着几分无奈。
“怎么了,奶奶?”牛千刀追问道。
陈氏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口中含混不清的念叨着什么。
看着奶奶的表情,牛一刀明白了一切,肯定的说道:“红顶杜康应该是药!”
“药?什么药?”牛千刀完全蒙了,不知道牛一刀说些什么,更不知道奶奶在想些什么。
第186章 红顶杜康
牛一刀从奶奶的表情中看得出来自己猜对了,他长叹一声,道:“应该是疗伤的药!”
牛千刀思索了片刻,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牛一刀道:“你的意思是寇世勋没死,爹……”
牛一刀轻轻点头,道:“我和朱五逃到白马寺地窖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伤的不轻,马赛花更是奄奄一息,地窖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奶奶曾带去的红顶杜康老酒,所以我们只能以酒充饥。”
“后来,我和朱五醒来的时候,都觉得伤好了很多,而马赛花居然走了,当时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来,那红顶杜康老酒应该是一种上好的药,而黑顶杜康老酒应该才是普通的酒。”
牛一刀猛地想起离开京城的时候,蕙质曾追着告诉过他,寇世勋的墓是空的。
寇世勋原来没有死……父亲虽然将他凌迟,却用三昧真火的药酒救下了他,寇世勋现在在哪?
陈氏用略带赞许的目光看了一眼发呆的牛一刀,道:“这是牛家的秘密。如今凌迟之刑已废,所以说出来也就没什么关系了。红顶杜康老酒其实并不完全是酒,它是一种药酒,也不知道是牛家哪位老祖宗留下的,易气补血,化解伤痛。三昧真火之后,服下它自然不会死。你爹有意救下寇世勋……,他还是放不下那份结义之情啊。”
陆家五老和陆鹏程静静的在一旁听着,事情虽然复杂,但是他们还是大概听懂了其中缘由。
龙长老不停的低声诵经,似乎特别同情牛家的不幸遭遇。
过了许久,陈氏才意识到祖孙三人一直不停的在说家事,冷落了陆家五老和陆鹏程,她略带歉意的苦笑一下,道:“得知安德海还活在世上,一时激动,说了好多家事,请几位族老和陆族长不要介意。”
陆鹏程莞尔一笑,道:“老夫人客气了,老先生于陆家有恩,我拿你们当做自家人,就不要客气。”
“陆族长,我爷爷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过安德海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陆鹏程略微沉吟了片刻,道:“三十年前,最后进入地阁,到达金棺的,一共十个人,除了安德海、周庭宇、老先生之外,还有七个,牛家老先生开启金棺后,将安德海打入金棺,我们几个人借机发动突袭,杀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受伤严重,后来被觉远寺不觉大师带走。”
“和周庭宇一块逃走了五个,这些人手段残忍,武艺极高。老先生只认得安德海,其他人,不知是些什么人。如今看来,救走金棺魔头应该是周庭宇。”
“不,周庭宇已经死了。我刚来陆村的时候,和一伙盗墓贼去盗过他的墓。就是在他的墓里,我得到的金佛。”牛一刀道。
龙长老轻轻摇头,道:“那只是障眼法罢了,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容易让人放心。救走金棺魔头,应该就是他们多年来一直谋划的,周庭宇为这次行动而死,只是为了麻痹陆家。我们也确实因此大意了。”
牛一刀一愣,龙长老的话再明白不过,周庭宇并没有死,只是炸死埋名,为的就是救出金棺魔头。
牛一刀突然觉得一个人可疑,道:“你们见过周庭宇,他长得什么样?”
为首的陆家族老沉思了片刻道:“身材高大魁梧,方脸,一双鹰眼,两道浓眉……”
“右侧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牛一刀道。
“是的,应该是三十年前鹏程的那一刀留下的。”陆家族老道。
陆鹏程思索了片刻,道:“我印象中有一刀落在了他的脸上,当时血很多,没注意落在那一侧脸上了,从我出手的位置回想,应该是右侧,怎么,牛公子见过周庭宇?”
牛一刀点点头,道:“应该是他。怪不得他能找到入口。”
牛一刀说着便将刘记当铺门前遇到老乞丐呼延镜,后来跟着呼延镜盗老匪头墓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这老家伙好深的心计,自己带人去盗自己的墓,目的就只有一个,引你盗走金佛,然后引起陆家的重视,这样我们也就自然而然的到了陆家。”牛千刀道。
陈氏接口道:“陆家的金佛是怎么丢的?”
陆鹏程道:“十年前有一天晚上下大雾,黑漆漆的吓人,当天夜里金佛就不见了,没人知道是怎么丢的。现在猜测,应该是周庭宇从陆家祖墓的地道潜入陆家盗走了金佛。”
“没有内鬼?”陈氏问道。
陆鹏程一愣,陈氏的一句话突然让他想起,陆修川恰好也是十年前到自己身边做了陆家总管,没多久之后,金佛便丢失了,这么想着,心中隐隐害怕起来,莫非十年前陆修川就已经和周庭宇有联系。
“老夫人一提醒我倒觉得陆修川可能是内鬼,毕竟没有陆家人的帮助,金佛不可能轻易盗走。”陆鹏程道。
“那现在金佛去哪了?”牛一刀问道。
陆鹏程道:“应该被周庭宇偷去了。金佛回来后,出现鬼响,我仔细查看过,金佛低下被人贴了一块铁片,遇风而响,祠堂的后窗只要一开它就会发出鬼响,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陆家有内鬼。”
“后来枯井沉佛,金佛不翼而飞,起初我也很奇怪,直到后来那场大雨,大巫师遭雷劈,却没找到尸体,我在枯井旁发现,流入井内的雨水永远无法填满枯井,我亲自进入枯井才发现井中有暗道,直通陆家祖墓,应该是三十年前牛老先生挖的。我这才知道,金佛和大巫师应该都是从枯井走的。”
提起大巫师,牛一刀道:“那大巫师或许就是周庭宇。”
陆鹏程一愣,问道:“为什么?”
“我们自从踏上奈何桥,一路上都有他的影子,现在想想,他应该是一路引领我们到了地阁,找到金棺。自始至终,都是他在或明或暗的引导我到了金棺旁,甚至可能还救过我们的命。”
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整个一切都是被精心策划的,从牛家人踏入陆村开始,便一步一步落入了周庭宇的圈套。
牛一刀心有不甘,呡了呡嘴唇,道:“陆家几百年生活在这里,只是守墓?为何陆家四十岁以上的男人要踏上奈何桥?”
第187章 头骨之谜
陆鹏程没答话,他不好说什么,龙长老道:“太祖临终前,遗命陆家修墓,这是一个十分浩大的工程,直到今天也没有修完。”
“啊?”牛一刀和牛千刀都是一惊,这是多么大的墓,几百年都没有修完。
“你们不要吃惊。太祖皇帝死后,龙体究竟葬在了何处,我们不得而知,陆家十三位长老当年领命在破军山修墓守墓,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修完。牛公子到过的地阁,那其实仅仅是太祖墓的很小的一部分,那里只有金棺。而其他的墓地在哪里,太祖皇帝的龙体葬在哪,陆家并不知道。”
“那陆家人去了哪里?”牛一刀追问道。
“地阁下还有暗道,沿着暗道走十天,会有另外的人接走陆家男丁,接他们去哪里,干什么,我们都不知道。陆家男丁死后会被送回,我们把他们葬到了血柏林。陆家或许只是给太祖修墓的人当中的一部分,应该还有很多人在替太祖修墓。”
牛一刀一瞬间明白了,原来自己看到的那个神秘山村就是族老村。
十三个院落是陆家十三位族老的居住地,陆家世世代代应该都是十三位族老,可是现在的这一代族老,三十年前地阁一战,惨死了八位之后,就剩下了五位,地阁中被钉在墙上的八具尸骨应该就是陆家的八位族老,不知道为什么陆家一直没有将他们入土为安。
牛一刀见陆家五位族老如泥胎模样似入定了一般,也不便多问。扭脸对陆鹏程道:“陆族长,龙轩是怎么死的?”
“被人取头骨而死。”
“什么人害了他?”
“或许就是周庭宇。”
牛一刀顿了一下,瞄了一眼五位族老,道:“周庭宇为什么要取他的头骨?”
陆鹏程沉默不语,半晌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牛一刀看得出来,陆鹏程一定知道其中的原因,他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块头骨,递给陆鹏程道:“这个或许就是令郎的头骨!”
陆鹏程惊愕之中,慢慢接过牛一刀手中的布包,打开后,赫然是一块后脑头骨,陆鹏程翻看了两下,忍不住热泪盈眶。
陆家几位族老拿过头骨,纷纷看了看,都没有说话,但是脸上却写着相同的无奈。
牛一刀细心的发现,他们似乎都在找寻什么,那头骨之上应该有什么印迹,能够让他们辨识出来,否则又怎么会单凭一块后脑的头骨就知道是谁的。
陆鹏程悲伤多时,终于忍住泪,指着头骨问道,“牛公子,这头骨从何而来?”
牛一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如何确定这就是龙轩的后脑头骨?”
陆鹏程明白,不说的话,牛一刀也什么都不会说,无奈之下,道:“还记得那尊金佛么?陆家族长的后人从小生下来之后,便是以金佛为枕,所以脑后头骨都有金佛佛背的印迹。”
牛一刀恍然大悟,接过陆龙轩的头骨仔细分辨,果然骨头上横竖交错,斑斑驳驳的有很多条纹,牛一刀道:“这里必然有什么秘密,不然也不会有人特意害死龙轩,取下他的头骨。”
“或许吧,陆家几百年来,只是留下了族长后人枕金佛睡的族规,却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缘由。害死龙轩之人,不知为何杀害了龙轩取走了他的头骨。”陆鹏程说着,盯着牛一刀,显然是想知道牛一刀如何得到的这块头骨。
牛一刀将假龙轩的事说给了众人,陆家几位族老和陆鹏程都十分困惑,这个假龙轩是何许人也,为何愿意自残入宫甘当脚踏十年?
那六月和假龙轩既然回到了陆村,就没有理由不到陆家,为何却一直未见人影?
众人说话的空儿,牛千刀却一直盯着陆龙轩的后脑头骨出神,他突然放下头骨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不多时从外面端着一方砚台和几页宣纸走回来。
放下砚台,牛千刀将头骨轻轻在砚台中沾了一下,然后犹如按印章一般按在宣纸上,众人好奇,都忍不住围了过去,只见宣纸上依然是一片纵横交错的条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牛千刀却目光炯炯,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脸的惊诧。
陈氏忍不住问道:“老大,你看出了什么门道?”
牛千刀指着宣纸上的条纹道:“真是太神奇了,这里的很多条纹竟然和凌迟刀法相仿!”
牛千刀一语点醒梦中人,牛一刀仔细一看,果然是有点相似。
那头骨之上的纹理,因为是和宣纸上相反的,所以不容易识别,经牛千刀在宣纸上这么一印,熟悉牛家凌迟刀法的人一眼便会认出。
牛千刀照着头骨上的纹理比划了两下更加确认就是牛家凌迟刀法无疑,只是有很多招式他也看不懂,为什么陆家的金佛之上会暗藏着牛家的凌迟刀法?
牛千刀神色凝重的看着陆鹏程,陆鹏程轻轻摇头,陆家连金佛上到底刻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更不要说为什么会有牛家的刀法在里面。
“陆族长,方便说说这金佛的来历么?”
陆鹏程不假思索的答道:“实不相瞒,此乃第一代陆家族老在修墓的时候从地下挖掘而出,然后陆家视其为珍宝,放在祠堂之中,早晚焚香祭拜。”
“看来不是那金棺和这金佛与牛家有缘,而是这片土地和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和牛家有着莫大的渊源。”陈氏喃喃自语道。
牛千刀接话道:“牛家祖籍武曲镇,离着这里不过两百多里路,或许牛家祖上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众人觉得有些道理,但是桩桩件件却都透着几丝巧合,真相是什么,没有人说得清楚。
牛一刀见众人不言声,转了话题道:“其实,我还是没弄清楚,陆修川隐藏祸心,密谋了十年,陆族长和几位族老毫无察觉么?”
陆鹏程惭愧的笑了笑,道:“说来惭愧,直到金佛沉井换来一箱蛴螬和一面铜鉴,我才怀疑陆修川有问题,于是面对血墙和大巫师的逼问,我故意写了一段庄子的话: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注然勃然,莫不出焉;油然寥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解其天韬,堕其天帙。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从……”
牛一刀恍然大悟,原来陆鹏程遇害之时的那幅字,竟是从这儿来的,心中不禁赞叹,计划这一切之人果然异常厉害。
第188章 管家惨死
陆鹏程呷了一口茶,接着道:“大巫师遇雷火消失后,关于大夫人被害的风言风语开始满街流传,陆修川建议我祭祖,我没有拒绝。当晚,五长老便立即将陆修川要在祖墓问罪于我的事告诉了我,我们商议好,先让陆修川得逞一段时间,以便查到他幕后的指使者。不过,百密一疏的是没想到他竟然用了调虎离山之际,趁五位族老离开地阁之机,送你们过了奈何桥,放走了金棺魔头。现在想来,我们远远低估了陆修川背后的人,此人的谋略之深,计划之周密,令人惶恐。或许直到现在,我们做过的一切,和即将要做的事情,都在此人的掌握之中。”
牛千刀和牛一刀一脸惊愕,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半信半疑。
陈氏接口道:“依陆族长和几位长老来看,陆修川的背后之人会是谁?”
“极有可能是周庭宇。”陆鹏程脱口而出,可见他已经琢磨了很长时间。
“周庭宇如果计划的这么周详,那么有一个人他一定会安排好他的结局,假如陆族长是周庭宇,你会如何安排?”陈氏追问道。
陆鹏程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陈氏的话,说了声不好,便夺门而去。
牛一刀完全听不懂奶奶和陆鹏程在说什么,看着陆鹏程急匆匆的背影,对陈氏道:“奶奶,你们在说什么?陆族长这是……”
陈氏莞尔一笑,道:“假如这一切都是周庭宇深思熟虑谋划好的,那么他应该会考虑到一旦陆修川暴露了身份之后该怎么办,会不会说出幕后指使。如果你是周庭宇,你会怎么安排陆修川?”
牛一刀恍然大悟,同时也立刻明白了,急道:“杀掉陆修川,死无对证。”牛一刀说完,立刻意识到,此时此刻,或许陆鹏程正在和周庭宇或者周庭宇派来的杀手厮杀,他情绪有些激动,按耐不住的扭头去看陆家五位族老,急道:“是不是过去帮一下陆族长才是?”
几位族老神色淡定,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就在牛一刀按耐不住,准备起身的时候,五长老淡淡的道:“怕是来不及了。”
牛一刀急匆匆的追了出去,心道:偌大的陆家,看管如此严密,想灭口陆修川不会那么容易。
陆修川被囚禁在祠堂后的一处地窖之中,地窖旁一颗老槐树正值花期,香气袭人。地窖五尺见方,一丈多深,原是用来惩罚犯错的家奴用的,地窖上方盖着铁栏,用千金石压着四个角,透过铁栏的缝隙可以看到地窖内的情景,四壁的石墙布满绿苔,地下一湾臭水没过膝盖,蚊虫老鼠的死尸飘在水面。
陆鹏程领着人站在窖口,牛一刀赶到的时候,两个家奴正抬着陆修川的尸体从地窖中爬上来。陆修川脸色发黑,双目禁闭,已经没有了呼吸。
牛一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天还飞扬跋扈差点成为陆家族长的陆修川,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死在了地窖中。
陆鹏程命人将陆修川的衣服剥光,仔细查看了陆修川的身体,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伤口,又取了银针插入陆修川的喉咙和胃囊,没有中毒的迹象。一众人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尸体,却搞不清楚人是怎么死的。
牛一刀心中十分惊恐,陆修川果然被害,而且更可怕的是竟然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背后的人强大到令人窒息。
不知什么时候,朱五和古木生悄悄的凑了过来,用手指捅了一下牛一刀,低低的声音道:“死了?”
“哪有热闹也少不了你!”牛一刀没好气的答道。
朱五听着口气不对,道:“怎么?死了你不高兴,害得咱们好惨!”
“死的不明不白,怎么能安心?小心你那天也这么死了!”
朱五这才弄明白怎么回事,也不理会牛一刀的呛促,抻着脖子仔细盯着陆修川的尸体。
陆鹏程府下身子,细细查看了一番,他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陆修川的死,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个意外,没想到竟死得如此蹊跷。原本陆家在他心中,固若金汤,即便是飞进来个苍蝇,他也是知道的。可是,现在,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杀害了陆修川,并且杀人的手段如此神奇,令他内心十分惊恐,他浑身战栗,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害怕,黑漆漆的夜色中,似乎有一只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正得意的笑着。
夜风瑟瑟,恐惧一点点爬上心头。陆鹏程的额头开始慢慢冒汗,如果不能查明陆修川的死因,根本无法让族人安心,也无法让自己安心。
“去请五长老!”陆鹏程对一个下人吩咐道。
时间不大,五长老悄然而至,下人在路上简单说了情况,五长老到了后也没多问,直接查验了陆修川的尸体,然后围着地窖,在四周又查看了一遍。看着五长老紧锁的眉头,陆鹏程更加不安起来,陆修川死得太过诡异,究竟是谁,如何杀掉的陆修川?
五长老叫过两个守在地窖口的家奴,仔细询问了陆修川进入地窖后的情况,两个家奴一致反应,陆修川被囚禁到地窖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直到陆鹏程来,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看着地窖,看着陆修川的尸体,连五长老都不能查明陆修川的死因,事情变得更加可怕起来。
正当大家忧心如焚的时候,朱五突然对陆鹏程道:“陆族长,当日在书房你是怎么死的?”
陆鹏程一愣,看着朱五,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道:“我没有死,那是和五长老事先商量好的骗局。我早就识破画眉鸟笼有问题,所以将计就计,用假死迷惑陆修川……”
陆鹏程还要解释什么,五长老却突然明白了朱五的意思,立刻命人举着火把将陆修川的头部照亮,仔细去看陆修川的太阳穴,只见暗红色的太阳穴上有一处银色斑点,五长老用手摸了摸,丹田用力,只见一根银针从陆修川的太阳穴中被慢慢拔了出来,陆鹏程大张着嘴,惊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想到的?”牛一刀吃惊的对朱五道。
朱五神秘一笑,道:“我!什么没见过啊,这点小把戏,骗骗别人还行,想骗五爷我……”
“胖子,人是不是你杀的?”陆鹏程突然打断朱五劈头盖脸的质问道,目光中透着几分杀气。
第189章 祸起萧墙
“哈哈,开什么玩笑……”朱五原本嘻嘻哈哈的脸突然凝固成一团,从陆鹏程的目光中,他意识到陆鹏程并没有开玩笑。
“听我解释!”朱五咽了一口吐沫,神色略有些慌张,道:“半年多前,在京城有人就是这么死在我的肉铺里面,一刀知道的,就是穆大牙。”
朱五说着望了望牛一刀,牛一刀轻轻点头,算是替朱五做了证。
朱五舒了口气,接着道:“我当日看到五长老从陆族长头上取出银针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这种杀人手法并不多见,所以印象深刻。这么半天没有查出陆修川的死因,我突然怀疑他可能也死于这种银针,所以才随便猜了一下,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陆鹏程暗自喘了一口粗气,偷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五长老,心中的忐忑和不安令他手心发凉,这是有人暗中故意作对,杀人手法的高超,简直出神入化。
“埋了吧!”五长老轻声吩咐道,然后再次四下里仔细看了看,对两个家奴道:“仔细想想,可有什么人来过,从这里路过的也算,一个不落的仔细想想,想起来了,立刻禀告族长!”
“是!”两个家奴跪在地上异口同声的答道。
牛一刀和陆鹏程陪着五长老重新回到屋子里,众人已经等得心急,听陆鹏程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都不约而同的吃惊了一番,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为首的龙长老一直闭目养神,等众人议论了一番之后,喟然长叹一声,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看来陆家祸起萧墙啊!”
龙长老一番话,让众人一下子陷入了寂静,谁都清楚这两句话的含义。陆家除了陆修川之外还有内鬼,这个人隐藏的更深。
陆鹏程作为族长,此时此刻脸色一红,惭愧道:“孩儿无能……”
陆鹏程话还没说完,二长老摆摆手,捋着一尺白须,道:“鹏程,你不要自责,长族老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连我们都没有察觉,更何况你?此人来头不小,能在陆家潜伏下来,定然有你我无法匹敌的本领。不过,我猜测,他一定不会再呆下去,用不了多久自然会离开,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二长老何出此言?”陆鹏程不解道。
“此人能在陆家潜伏下来,绝非一日半日,原本他仍然可以继续潜伏下去,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存在。现在他杀死陆修川,又用了鹏程你炸死的手法,就足以说明,此人有恃无恐,并不担心你我查到他,一来他深信自己的身份绝不会受到怀疑,二来他一定已经完成了他潜伏陆家的任务,即将离开陆家,所以才故意暴露出来。”
陆鹏程如入定一般,将陆家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都仔细想了一遍,这个深藏在陆家的人是谁?
能轻易杀死陆修川而不被察觉,能轻易混入陆家而不被怀疑。
思来想去,陆鹏程道:“或许只有那些买来的女人才最可疑,只有她们是外来的……”陆鹏程说着,轻咬朱唇,恶狠狠的道:“要不要把她们都杀了……”
“啊?”众人皆是一惊,看着陆鹏程阴森森的脸,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漏掉一个的狰狞表情,都知道他并没有开玩笑。
“不可!”陈氏立刻嚷道,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这个时候自己说话并不合适。
陆鹏程和五位族老在说的是陆家族事,自己和两个孙子在这里听着就已经犯了大忌,又怎能随意插言,可是看着陆鹏程认真的样子,想着那些无辜的妇女老妪,陈氏长叹一声,道:“这里本没有我说话的份,陆家族事,我们这些外族人,本该连听也听不得的。可是陆族长刚刚所言,未免过于残忍,老妇实在不忍心看着那些可怜的女人惨死陆家。陆族长莫要冲动,仔细想来,这些女人那个不是陆家族人的母亲?杀死自己的母亲,岂不是丧尽天良?即便能杀死陆家的内鬼,可是害上几百条人命,又有何益……”
陈氏一番劝说,陆鹏程低头不语,也不知他是否改变了主意。
牛一刀见几位族老并不插言,看他们的意思并没有出言反对,或许已经默许了,忍不住插言道:“陆族长何以断言陆家的内鬼是那些外来的女人?”
“嗯?”陆鹏程微微抬起头,眉梢一挑,脸上已露怒色,看样子他已经决心屠杀,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劝说,尤其是外族人的肺腑良言,在他听来尤为刺耳。
牛千刀立刻从背后轻轻拉了拉牛一刀,这个时候,惹怒陆鹏程,弄不好牛家也会受连累。
牛一刀毫不畏惧,蔑视的一笑,道:“陆族长果然无能,查不到内奸,竟对族中的女人大开杀戒消气,真是可笑。陆族长一并连我也杀了吧,否则一旦让我离开陆家,我一定会讲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陆家的丑事!”
牛一刀说得义愤填膺,句句如针,令陆鹏程满脸羞涩,却透着恼羞成怒的愤恨。
“你……”陆鹏程咬着牙正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冷笑了一声,心中已经拿定主意,道:“我怎么知道,陆家的内鬼不是你们当中的人?”
“陆族长,千万不要误会!”牛千刀一看不好,立刻打圆场道,“一刀他年少轻狂,说话率真,陆族长千万不要误会!”牛千刀说着,狠狠地在牛一刀的背上打了两下。
气氛陡然变得极度压抑,谁也不敢再说什么,陈氏寄希望于陆家的几位族老出面,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若是他们反对,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陆家五位族老沉默不语,或闭目养神,或凝视陆鹏程,似乎置身事外一般。
牛一刀冷笑一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怎么想,我管不了,不过有件事,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牛一刀卖了个关子,停顿了片刻,道:“陆族长可认得随我一同到地阁的两位陆家兄弟?”
陆鹏程不知牛一刀要说什么,沉思片刻,道:“当然认识。”
“他们叫什么名字?”
“陆山风、陆山雨。”
牛一刀微微一笑,道:“陆家山字辈的族人,据我所知,年龄最长的应该不会超过六十,对么?”
陆鹏程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应该是。”
“好。”牛一刀神秘一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铜牌递给陆鹏程,道:“那这个怎么解释?”
小铜牌呈圆形,红褐色,略微发黑,铜牌正面写着三个字:陆山谷,背面写着:嘉庆二十二年五月十三生。
第190章 陆家祖训
“这是在血柏林中发现的,我问过陆山风和陆山雨,他们说陆家山字辈的人当中,他们算是比较年长的了,我当时怀疑陆山风和陆山雨在说谎,回来后我特意打听过,陆家山字辈的人最为年长的也不过六十,那么这个陆山谷是谁,为什么会埋葬在血柏林?”
“另外,陆家除了陆修川之外,陆山风和陆山雨两兄弟也是内鬼,从踏上奈何桥开始,他们就一步一步引诱我们到达地阁,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陆修川的帮凶,但是我敢肯定,陆家的内鬼不一定就是那些外来的女人,很有可能就在你们的族人当中。陆家几百年来,一直墨守着祖上不近人情的祖训,我想总有些人是宁愿以死抗争,来改变自己的命运的。”
牛一刀侃侃而谈,说得陆鹏程脸色铁青,五位族老看过铜牌之后,一个个更是神情凝重。
沉寂了半晌,三长老忍不住道:“这铜牌是每一个进入地阁的人自己刻下的,踏入地阁开始便会穿入他们的脚趾骨,直到他们死,都会一直陪伴着他们,一直到被埋葬。陆山谷是二十年前踏上奈何桥的,去年九月离世,我亲自将他葬在血柏林,但是从没有仔细看过他的铜牌,更不曾想到他竟然已经九十高龄。现在想来,他踏上奈何桥的时候,应该已经七十岁了!”
牛一刀闻听,忍不住笑道:“三长老不是开玩笑吧,七十岁的老人踏上奈何桥,难道你们看不出来?”
三长老看了一眼陆鹏程,道:“跨过奈何桥的陆家人,到了地阁之后,全身赤裸,头发剃光,身上除了这块铜牌之外什么也没有,加上地阁光线昏暗,很难辨别出每个人的真实年龄,此外,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每一个来到地阁的人的真实身份……”
陆鹏程不等三长老说完,额头已经汗珠滚滚,急忙解释道:“二十年前,随陆山谷一同踏上奈何桥的人有一百多,当时我也没有怀疑过他们每个人的身份和年龄,也没有一一查验核实……”
从陆鹏程和三长老的话中,牛一刀听得出来,陆山谷以七十岁的高龄踏上奈何桥,其实并没有人知道,他瞒过了陆鹏程,也瞒过了陆家的几位族老。
“如此说来,陆家人当中,有人隐瞒了年龄,偷偷的生活了三十年?”牛一刀不解道。
“不可能!”陆鹏程语气坚决,十分肯定的说道:“按照陆家祖训,每一个陆家男丁出生的时候,都会在村里登记造册,每个人什么时候出生的,多大年龄,什么性别等等都是有着详细的记录,不会有人逃得过去的。”
“陆族长方便的话,可否查一下你的记录,这陆山谷何时出生?我想他亲自写下的铜牌不会有错。”
陆鹏程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急匆匆的去查看自己的族谱记录。时间不大,陆鹏程脚步沉重的走了回来,一看他的脸色,众人便已经猜到了八九成。
“陆山谷在族谱上生于同治七年五月十三。”陆鹏程说着,偷眼看了看五位族老。
牛一刀从陆鹏程的眼神中明白,这里面肯定有他不便言明的真相,于是笑道:“这么说,陆山谷究竟多大,生于那一年已经成迷?”
陆鹏程不置可否,几位族老更是惜字如金,不肯评论片言。
老太太陈氏轻咳一声,道:“如此想来,如果陆家族谱记录无误,我可否怀疑陆山谷的真实身份,他究竟是不是陆家人?”
“话说回来,其实我只是想说,陆家却有内鬼,但是究竟是谁,还希望陆族长和几位族老思量,你们认为天衣无缝,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真的,尽管那些妇女老妪的嫌疑最大,可是并非全部都有过错,即便将她们都杀光,又能如何?”
“还会有陆修川,也还会有陆山风、陆山雨。陆家墨守百年祖训并没有错,可是死守祖训而草菅人命,我想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激起更大的怨恨。”
“陆家祖训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踏入南陆村,可是几百年来还是有无数人来了;陆家祖训男子四十便要踏上奈何桥,去完成祖上的特殊使命,可是还是有人苟且偷生了三十年;陆家祖训所有女婴都会顺七星河而下,生死由命,敢问那些女婴就不是陆家骨肉,就不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陆家自闭于此,忘却朝廷和江山,几百年来守卫着族中秘密和祖训,到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陈氏的一番话铿锵有力,说得陆鹏程羞愧难当,无言以对,几位族老相互对视了一眼,目光都落在了龙长老的身上。
龙长老凝视着跳动的火烛,紧促着眉头,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过了好久,他缓缓起身,给陈氏深施一礼,道:“夫人的话,此刻听来如雷贯耳。三十年前,觉远寺老方丈曾和在下说过类似的话,我没有在意,依然坚守祖训,三十年过来,回头看,或许真的是我错了,是陆家的先祖错了。”
龙长老说着,看了一眼陆鹏程,接着道:“鹏程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和我讨论陆家的族规,祖宗的家法,的确,几百年来我们在这里固执的坚持自己,到头来反倒是害了我们自己。鹏程刚刚的激将法,心意我也都明白,我和几位族老商量过了,陆家的罪人我们来当,这一切总要有个结果。”
龙长老缓缓起身走到祠堂正中间,在祖宗排位前跪下,连连叩头,其余几位族老和陆鹏程连忙跟着跪倒磕头。
龙长老磕完头,对着祖宗的牌位,道:“列祖列宗在上,启圣无能,六十年来,未能守住祖训,亦未能守住家族使命。三百年来陆家子女为了祖训,放弃了人世繁华,放弃了骨肉亲情,自闭于此,却万魔缠身,该来的还是来了,该失去的也同样失去了,种种痛苦,种种不幸,时至今日,也都该结束了。自今日起,陆家再不会有一个人踏上奈何桥,也再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女婴,陆家的子孙们自由了!”
龙长老一头白发,苍老的脸上泪水涔涔,他颤抖着双手叩头在地,磕头声沉闷而厚重。
陆家祠堂里灯火通明,分外安静。
陈氏和牛家兄弟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感动,几百年的陆家祖训结束于这一刻,虽然和牛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对于南陆村的百姓来说却是改变人生的一刻,她们发自内心的敬佩龙长老,也为陆家人庆幸。
陈氏带着牛家兄弟悄悄的退出了陆家祠堂,晚风徐徐,清凉透心,远山、明月、闪烁的繁星,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普通,这个宁静而幽远的山村似乎一下子变得平凡和安详。
三天后,陈氏带着牛千刀和牛一刀兄弟和陆家族老及陆鹏程辞别,北陆村村民几乎全体出洞,在七星河桥,目送牛家一行人重新上路。
绵绵七星河,九曲十八弯,水流湍急,暗流涌动。
河岸两侧青山迭起,绿树成荫,恍惚间竟在陆村呆了大半年。
牛一刀扶着奶奶的马车,看着平静的七星河和远处巍峨的青山,第一次有了一种身不由己的感慨,前途坎坷,生死无常,一切终将过去,而另外一切也即将开始。
第191章 古镇鬼节
酷暑的七月,田里的包谷已开始乌须了。
天河县文曲镇的长安街上人头涌动,十分热闹,再有三天就是中元节了。
“年小中元大,神鬼也歇三天驾”。中元节民间称为鬼节,是当地百姓最隆重的节日。每到七月初十至七月十五日这几天,凡在外地的人们都要赶回家来祭祖扫墓。
家家都要用刚刚收获的小麦,精心地磨制成面粉,再做成雪白的馒头,用以孝敬已故的亲友。
富户人家还要杀一口大肥猪,备办些酒席,供在祠堂,常称吃斋。吃斋之前,都要先祭祈天地和新旧亡人。
长安街上熙熙攘攘,叫买的、叫卖的混成一片。在长安桥的桥东头,老老少少一行十几个人簇拥着一顶两人抬的毛毡顶小轿走上桥来。
轿帘一挑,从里面探出一个老妇人,她四下里望了望,激动的两行热泪,道:“总算是回来了,看样子是赶上中元日了!”
说话的正是陈氏,牛家一行人离开陆村,风风火火的赶回祖籍文曲镇,为的就是想赶上中元节,好祭拜先祖。
因为受流放之刑,半路逃出来的,所以一家人不敢回老宅,商量一番,决定先找个落脚之处再从长计议。
“奶奶,这中元节在京城可没见这么热闹?”扶轿的寒月四处张望着问道。
陈氏脸上变了颜色,严肃道:“刚嘱咐完的,转腚儿就忘了?”
寒月一吐舌头,知道自己提到了京城,让人听了去不免起疑心,拌了个鬼脸便不言声了。好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也没人注意到她。
“中元节,老百姓都叫鬼节。在咱们老家这块除了春节就是它最热闹。”
牛千刀站在轿子前,一脸感慨的说道:“传说,每年从七月一日起阎王就下令打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走出地狱,获得短期的游荡,享受人间血食,所以人们称七月为鬼月,七月十五便是鬼节,你要小心了,不可四处乱走,也不可胡言乱语!”牛千刀对寒月嘱咐道。
寒月点头答应,却又忍不住奇怪道:“把那些厉鬼放出来岂不是要祸害人了么?”
“你不作恶事,便不会恶鬼缠身,这是佛祖的慈悲,可怜那些恶鬼,但也会惩罚活着的人!”
“为什么要惩罚活着的人?”寒月追问道。
牛千刀一脸兴奋,看着哪儿都觉得亲切,一路流放,漂泊了近一年,几经生死,终于回家了,不免心中高兴,笑道:“西天佛祖收了十个徒弟,其中一位名叫目连的修行者,在得道之前父母已死,由于目连很挂念死去的母亲,就用了天眼通去察看母亲在地府生活的情况,原来他们已变成饿鬼,吃的、饮的都没有,境况堪怜。目连看了后觉得很心痛,于是就运用法力,将一些饭菜拿给母亲吃,可惜饭菜一送到口边,就立即化为火焰,目连看到这种情境后非常心痛,就将这个情况告诉了佛祖,并祈求佛祖宽恕她的母亲。”
“佛祖教训他说,他的母亲在世时,种下了不少的罪孽,所以死后就堕入饿鬼道中,万劫不复,这孽障不是他一人能够化解的,必须集合众人的力量,于是目连就联同一众高僧,举行大型的祭拜仪式,以超渡一众的亡魂。
后来,这个传说一直流传后世,逐渐形成了一种民间习俗,每年到了农历七月中,人们都会宰鸡杀鸭,焚香烧衣,拜祭由地府出来的饿鬼,以化解其怨气,不致于遗害人间,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鬼节。
活着的人也有十恶不赦之辈,他们也可借此消灾解难。你仔细观察这来来往往之人,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是有恶事的,佛祖以厉鬼恐吓他们,也是希望他们能改过自新罢了!”
“这么说,咱们身上也有恶事?”寒月伶牙俐齿,这么一问,倒让牛千刀一愣。
“你们俩儿别斗嘴了,赶快找住处要紧。”陈氏忍不住吩咐道。
众人下了桥,一路走一路寻找客栈,兜兜转转,一直到了镇子最北面,看见小巷里有一家三山客栈,老太太陈氏瞧了瞧,这里寂静偏僻,往来的人也少,算是定了下来。牛千刀一路小跑着订好房,一家人总算安顿下来。
朱五耐不住寂寞,吃罢午饭,便拉着牛一刀和古木生来到街上看热闹。
文曲镇和武曲镇临河而分,占地百里,人丁兴旺。
一座长安桥架在七星河上将两镇连在一起,外人一般只当这是一个镇子。
据说三百多年前这里还是个小村落,只住了十几户人家。
因为清太祖努尔哈赤手下两位大将军在这河边救过太祖皇帝的命,后来老汗王纵横长白山脚下统一女真部落后,回到这里,花费二十年时间,征用了几十万的劳工,硬是在两山的山谷之间修起了两个小镇。
更为不少老人津津乐道的是,后来老罕王将这两个小镇封给两位将军,并御赐他们“将”“帅”之姓,两家画河为界。
长安街是唯一一条连接将家和帅家封地的街道,长安桥便是分界点,长安街的最东面便是将家府,最西面便是帅家府。
只是,传说将帅两家为躲避仇家,并没有在府中住过一日。
帅家曾隐姓埋名隐居在武曲镇,四十年前终是被仇家找到,满门遇害。
朱五腆着肚子,摇摇晃晃的走在前面,手里攥着两个刚买的鸡腿,一边啃,一边四处张望,有近一年的时间,没这么惬意过了。
虽然骄阳似火,晒得人外焦里嫩,可是他心情大好,浑身舒坦,也不觉得热。
牛一刀和古木生不徐不急的跟在后面,东看看,西望望,百无聊赖,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在长安桥的东头,有一老一少两人坐在一颗白杨树下的阴凉地里,离着他们不远的地方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长桌一头挑着一面黄色的旗子,上面绣着八卦图案和两排对称的古怪文字,正当中写着四个暗红大字:测字算命。
他们的生意很冷清,过路的人也都是望望便走了。
朱五啃着鸡腿,望了一眼黄旗上的字,心中突然来了主意,三两口啃完鸡腿,丢了骨头,摸了摸嘴角的油渍,就要凑过去,牛一刀一把扯住他,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临出门的时候奶奶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三人,千万不可招惹是非,牛家本就是朝廷缉拿的要犯,露出一丝马脚,一家人谁也脱不了干系,所以牛一刀格外小心。
朱五咧嘴一笑,道:“我让他帮我找找媳妇!”
牛一刀知道朱五嘴里的媳妇就是姐姐俊梅,一别半年多,也不知姐姐现在身在何处,他的心猛的一紧,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儿才道:“都是些江湖把戏,当不得真!”
第192章 测字算命
牛一刀和朱五说话的空,忽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只黑猫,蹭的跳上算命先生的长桌。
算命先生身旁的少年刚想起身去赶,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轻步来到桌前,伸手将黑猫抱在怀中。
这姑娘粉面玉颈,一双明眸顾盼琉璃,若不是身上的粗衣麻衫略有遮掩,都会认为她是那家大户的小姐。
她低声问道:“老人家,我想算上一卦!”
老人抬起头来,吓了女子一跳,只见老人的脸上竟带了一张铁皮面具,面具眼孔里透出两道寒光。
老人将手中的书交给少年,坐到长桌前,道:“请姑娘写字!”说着指了指面前的笔和纸。
女子犹豫了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了个“问”字,写完后也不言声,默默的看着铁面老人。
街上不少好事的人,也都或远或近的瞧着,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朱五指着算命老人对牛一刀道:“三爷,你瞧,那老头带着一个铁皮面具,够吓人的!”
牛一刀腰杆笔直,一张方脸如刀削斧砍般棱角分明,皮肤黝黑,此刻正凝眉注视着那个算命的姑娘,浑然不知朱五说了句什么,只随便应了一声。
朱五见牛一刀直勾勾盯着算命姑娘,心中好笑,低声道:“爷不是看上这妞了吧?”
牛一刀扭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朱五,道:“乱讲!我只是瞧着她有几分面熟罢了!”
朱五忍不住抿嘴偷笑,心道:看见漂亮姑娘都眼熟!
铁面老人看了看字,又看了看女子,道:“姑娘想问何事?”
“家事!”女子回答的干净利落。
老人思索了片刻,道:“姑娘命运多舛,家中定是有人病了!”
姑娘一愣,眼中闪现惊讶之色,轻轻点了点头。
“家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老父亲与你相依为命?”
女子又点了点头。
围观的百姓立刻一阵轻声低呼,大出意料,没想到这算命老人竟这么厉害。
“三爷,瞧见没,这铁面老头有两下子啊!”朱五忍不住赞叹道。
“这有何难,你没见那姑娘手里拎着两个药包么?这么俊俏的姑娘肯抛头露面买药,定是家中别无他人,你看她一身粗布,一双草鞋,头发散乱,家中定然没有母亲,否则怎能让她如此蓬头垢面便上街?”
朱五闻听,不住点头,道:“三爷果然厉害,我就没想到这些!”
铁面老人略微停顿了片刻,待众人安静下来,接着道:“姑娘,恕老朽冒失,此字大不吉,这个门字代表家,而里面的这个口字代表人,一家一口,怕是你老父亲……”
女子身体微颤,声音更低了,道:“可知还有多少时日?”
铁面老人摇了摇头,指着问字中间的口字道:“门上加栓,即为口中加一,乃日,本当命绝于今夜,然你今日出门求医买药,出来之时已横栓在门,那么当在此刻……”
姑娘闻听,抬手拔下发间银簪放在桌上,以手掩面扭头离开。
有人忍不住窃窃道:“看来豆腐孙怕是不行了!”
“你认得这姑娘?”
“武曲镇猴孙的义女,一看那黑猫我就知道,好像叫雨薇,去年冬天还在这桥上卖艺来着,猴孙去年搬来的时候就病怏怏的,没卖几天杂耍就病倒了,若是没有这么个孝顺姑娘,怕是连冬天都熬不过来,可怜了这姑娘啦,若是猴孙一撒手,怕是这姑娘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人们正在小声议论,雨薇已经快步走出了人群,不想没注意正撞在朱五的身上,举目之间,四目相对。
朱五一愣,怎么自己也觉得有些面熟?
牛一刀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雨薇的背影,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朱五轻轻捅了牛一刀一下,“三爷,我怎么瞧着也有些面熟?”
牛一刀鄙视的看了一眼朱五,低声道:“你跟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朱五会意,小跑着走出人群,去寻那姑娘。
牛一刀转头盯着算命先生,心道: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牛一刀想罢,拉了古木生大摇大摆的来到卦摊前,从口袋里摸出三块碎银子,啪的一声扔在桌上,然后拾起银簪踹到怀里,也不等铁面老人开口,抢先说道:“这些银子,一块是替刚才那位姑娘付的,这两块是小爷我也想测两个字!”
铁面老人只微微抬头扫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公子哥,便轻轻抬手,示意他写字。
牛一刀一愣,一时半刻想不出要写什么,脸红脖子粗的憋了半天,无奈之下伸手抓过笔来,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却已经在头顶挠抓起来!
牛一刀握着笔,想了片刻,只见他挥臂一扫,雪白的宣纸上画了个粗墨的横道,从纸端到纸尾,墨迹浓重,然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将笔放在一旁,嬉笑道:“就它啦!”
围观的百姓霎时间来了精神,都不住的拥挤到卦摊前,看着牛一刀画下的那浓重的一笔,又去看铁面先生,都满心好奇的想知道这算命老人能说些什么。唯有古木生晒着太阳,无精打采的蹲在地上看蚂蚁。
铁面老人不慌不忙的等了片刻,没有人知道他的表情,只是那颤巍巍的双手似乎在表达着他内心此刻的感受。
一旁的少年,此刻也显得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恐惧感。
“公子确定要测这个‘一’字?”铁面老人追问道。
牛一刀面带笑容的点了点头,心道:我看你怎么给我算!
“公子问命?”
牛一刀也不知自己要问什么,索性点头答应下来。
“公子大祸临头了!”说着将桌上的三块大洋推到了古木生面前,不停的摇头。
铁面老人的一句话,令牛一刀心中好笑,江湖骗子惯用的伎俩,可是脸上却不露声色,故做惊讶,表情瞬间僵硬,一副害怕的样子。四下里围观的百姓也都面带愕然的表情。
“什么祸事?”牛一刀反问道。
铁面老人提笔在另外一张纸上写下了生死两字,对牛一刀道:“公子可认得?”
“生和死!”
“你来看,这‘一’字乃生之尽,死之初,恐怕……”铁面老人不再往下说,起身收拾起一旁的黄旗,对孙子道:“阿正,收拾东西走吧,今日两卦均是凶兆,看来这鬼节实是不吉之日啊!”
牛一刀像一座雕塑一样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宣纸上的字,脑海里却在飞快的旋转着,自己写下的“一”字,生之尽,死之初,看上去竟是那么的合理,难道自己真的大祸临头了么?
“慢着,这个字我还没写完呢!”牛一刀冷冷的说道。
人群一阵唏嘘之声,众人原以为牛一刀要发怒了呢,没想到竟是这句话。
铁面老人捧着黄旗,思忖了片刻,抬手示意牛一刀继续写。
牛一刀冷笑了一声,握起笔,在刚才的一横上,又重重的画了一横。背后早已有人低声道:“这是‘二’!”
“写完了?”铁面老人道。
牛一刀点点头,道:“请先生赐教!”
铁面老人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长叹一声,将收好的黄旗递给一旁的孙子,然后将桌上的笔墨纸砚逐一收起。
“请先生赐教!”牛一刀伸手拦住了铁面老人。
“公子,恕我直言,你是必死之人,最终肯定要着落在这个‘二’字上,还是赶快回去与家人团聚的好,时日不多已!”
第193章 三命灾煞
“哼!”牛一刀冷笑了一声,道:“少来哄我,你这是想走吧?怕那姑娘回来揭穿你的把戏?”
铁面老人轻轻摇头道:“老夫行走江湖四十多年,还从未出过差错,那姑娘确实命苦,如今死去的其实并非她的生父,而是她相依为命的师傅,师傅一死,怕是有更大的灾祸等着她。”
牛一刀板起脸来,道:“先生既然说我是必死之身,那么就请先生给我破了这个字!”
“二字,上加竖即为土,万物所归,无论花草树木、山禽野兽最终都要回到泥土之中,故为死兆;下加一竖,即为干,干为枯,枯则死;上下加一笔,为三,三生万物,六道轮回,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死哪有生?你命当止。竖着看是个卜字,上填一笔为下,下填一笔为上,上为天,下为地,不在天地间,莫不是死啦?”老人一边写着一边解释道,说完一动不动的盯着牛一刀,似乎是审问犯人的县太爷一般: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牛一刀被算命先生说得浑身一颤,想自己几经生死,从未有什么事放不下,可是,面前的这个铁面老人却令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开始认真的面对一个问题,他满脸憋的通红,也死死的盯着铁面老人,若换做平时,他早就一脚踢过去,打他个半死了,但是今天不同,他的心里不知为什么莫名的出现了一丝丝恐惧,他有强烈的预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呵呵,老人家,这个不算,我还没写完!”牛一刀犹豫了片刻,立刻又换成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嬉笑着说道,顺手握起笔在“二”字当中画了一竖,放下笔时早已有人窃窃私语,“工”!
围观的百姓,刚才见牛一刀一脸阴沉,都在手心里替这个算命先生捏了一把汗,转瞬间见牛一刀又变回了他原本的吊儿郎当的面孔,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本能的好奇心被勾起,要看看这铁面老人如何说。
“公子,老夫测字,一日只三字,多则不准!何况公子已经连写两字,有道是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铁面老人话音刚落,他身旁的孙子虎视眈眈的走了过来,摆出一副示威的模样。
煞那间,气氛又陡然上升。古木生见牛一刀脸色难看,对着算命先生露出獠牙,算命先生吓得慌忙后退,牛一刀连忙制止了古木生,他心里已经将眼前的这个算命老人骂了千万次,怒火中烧,但是理智告诉他,必须要忍。
“呵呵,老人家,既然你知道我命当绝,还请您救救在下!”牛一刀依然是一副嬉笑赖皮的嘴脸,双手抱拳一躬到地,虔诚之极!
一旁的百姓看着牛一刀笑里藏刀的模样,再加上古木生穷凶极恶的样子,都深深的替铁面老人担心,明眼人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嘻嘻哈哈的少爷可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别看他对于什么事都无所谓,礼数言行一板一眼的也都毫无差池,但是一旦让他寻到一点把柄,那便是疾风骤雨般的报复,会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
铁面老人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此乃天意,老夫怎可泄露天机!”
不少围观的百姓此刻也暗恨起这个不懂事的算命先生,真是个贱骨头,不挨打就是难受,那一家达官贵人或者富户商家不是爱听好听的,这少爷已经连着给了他两个台阶,却硬是自己不要脸,一步也不肯下,这就叫贱,死有余辜!
牛一刀明白算命先生的意思,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也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盯着算命老人。
铁面老人长叹一声,收起银子,道:“看在公子心诚,我就试着为公子破一破,不过也只能救公子一命,怕是不能消公子三命灾煞!”
“三命灾煞?什么意思!”
“我虽为公子连破两字,公子却写了三个字,而字字必死之命,乃谓之三命灾煞,古往今来,命运之不济者,恒古未有!灾煞者,常居劫煞之前,冲破将星,谓之灾煞。如申子辰将星在子,午却去冲子;寅午戌在午,子却去冲;巳酉丑在酉,卯却去冲;亥卯未在卯,酉却去冲。是灾煞也。此煞主血光横死。在水火,防焚溺,金木杖刃,土坠落,瘟疫克身,大凶。若有福神相助,多是武权。亦如劫煞之类,要见官星、印绶生旺处为佳。《神白经》云:“灾煞畏乎克生处,却为祥。”正谓此也。”
“老爷子,您能不能说的直白点,那么多之乎者也,我可听不懂!”牛一刀问道。
“我是说公子连写三字,却都是必死之命,古往今来,没有命运这么惨的,即便我有心冒天下之大不韪,泄露天机,却也只能救你一命!”
众人全都是一惊,铁面老人指着宣纸上的“工“字,接着道:“‘工’乃无头之土、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无薪之火、无地之金,上面这一横为天,下面这一横为地,而这一竖便是公子你,独在这天地之间,你可知什么能够独在这天地间?”
牛一刀此刻也已经变得十分认真,他没有想到自己这随便三笔竟然丢了三条命,一个人死一遍已经是无药可救了,更何况自己要死三遍!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唯有这空气,独存于天地之间!气者,风也!”
“这和生死有什么关系?”牛一刀大瞪着眼睛,显然已经心急的有些生气。
“你知道什么是风么?”
牛一刀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吐了一口气,又抓起一把宣纸,用力的挥了挥,围观的人群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都憋着一股笑劲,却都不敢笑出来。
铁面老人擦了擦铁皮面具上的吐沫星子,道:“金木水火土这四种元素构成了这个大千世界和人,却唯独少了风,为什么?”
牛一刀又是一愣,他哪儿知道那么多,“不知道!老祖宗忘了吧!”
“非也!风乃灵魂!它看不到、听不见、摸不着、测不到,无法感知,却真实存在,存在于这天地之间!”铁面老人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人们能感受到他铁皮面具之后不容置疑的表情。
牛一刀虽然一身冷汗,此刻却也平静下来,他天性豁达,经刚才一番思索,却也想明白了,有道是要来的终会来,想挡也挡不住,生死由命,又何必计较。
“哈哈哈哈!”牛一刀朗声大笑。
铁面老人被牛一刀笑的一愣,道:“你笑什么?”
牛一刀抿嘴笑道:“死一次也是死,死三次也是死,既然我已是将死之人,也就没什么好怕的,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
牛一刀的一句话,再次将所有人的目光转向铁面老人。
铁面老人不置可否,也不理会古木生,弯腰正欲拾起地上的宣纸,却被一只小手按住,一张小脸从铁面老人的屁股后面探出,笑呵呵的对牛一刀道:“小哥,你可知,为何你能逃过两命?”
第194章 巧遇兰心
牛一刀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孩,五尺身高,圆圆的脸上全是肉,两个大耳朵像是佛殿里的弥勒菩萨的耳朵一样,笑起来憨态可掬,可是说起话来却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
“小兄弟知道?”牛一刀问道。
小孩笑呵呵的挺着胸脯走到古木生跟前,指着地上被古木生画的乱七八糟的那张宣纸道:“你这一横画的好,从纸头画到纸尾,你刚才这一扔更好,救了你两命!”
众人都有惊奇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孩,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牛一刀虽然心中好笑,却也不急,反正也闲着无聊,探了探身子,嬉笑着抱拳,道:“请小先生指点!”
小孩毫不客气道:“‘一’本死命,自不可多言,但是现在它却不是‘一’!”
牛一刀不知小孩说的是什么,不解道:“那是什么?”
“王也!‘一’在土上,岂不是‘王’!”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人们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
牛一刀眨巴着眼睛,想了片刻,自嘲道:“王?山大王的王?”
小孩嘿嘿一笑,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恐怕救你之人与这王有关吧!”
牛一刀凛然一惊,自己白马寺中毒,差一点丧命,幸亏滕王府紫绛公主送来的血玉才捡回一条命,眼前这个小孩是真的能掐会算还是碰巧了?
牛一刀心中吃惊,脸上却满不在乎的模样,笑道:“小先生这是有意取笑于我吧,我就是一个市井平民,哪能认得那些贵人!”
小孩摇摇头,一脸严肃道:“生死本就在一瞬间,如你脖颈血玉的蝉图一般,旋生旋死,你怎知它六道轮回后不会死而重生?”
牛一刀大惊,眼前这个小孩儿绝非普通人,竟能一眼认出自己的血玉,怪不得自始至终自己都有些不安,原来自己无意间露出血玉,而算命先生完全是根据这块血玉在推测和自己有关的一切。
牛一刀心有不甘,道:“三命灾煞,小先生知其一,可知其二?”
小孩抬头,目光闪烁,轻声道:“草寇将至,古墓逢生!”那声音低沉浑厚,阳光从小孩头顶撒下,竟隐约有几分佛祖禅语的意味。他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宣纸道:“其实,公子之命并非绝命,你来看,‘一’在‘土’上为‘王’,妙就妙在这‘一’字之上,公子这一笔画的实在足够长,落在地上,便是无首无尾,而这么来看,公子的第二笔,就变成了一个‘点’,‘王’上落‘点’即为主!何为主?君为臣主,父为子主,夫为妻主,眼下来看,公子为这少仆之主,是为血主!少仆救主,理所应当!”小孩说完,目光炯炯,盯着古木生。
牛一刀刚才还觉得这算命先生或许察言观色碰巧说对了血玉,可是提到古木生,他不由得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破军山下,土匪追杀,古木生一声长啸,救了牛家;陆家祖墓,陆修川背后下手,古木生以死相护,自己侥幸逃脱;陆家地阁若没有古木生,自己和朱五绝不会生还,古木生救了自己的命,确实不差,而血主一说似乎也很合理,初见古木生,自己冒险救下他,古木生喝了自己的血,从此两人结下不解之缘,有古木生相伴,几次都死里逃生。这些事并不是察言观色可以猜到的,这个小孩当真有神通?
牛一刀正六神无主之际,人群中挤出一张大脸,用力拉了拉牛一刀的衣角,牛一刀眉头一皱刚想骂人,却见正是朱五,不停的示意他附耳过去,牛一刀心中陡生疑惑,随着朱五来到一旁无人处。
朱五低低的声音道:“猴孙死了,尸体被吊在离着他家不远的树上,承安寺的老方丈看过了,说是上吊自杀!”
“怎么回事?让算命的蒙对了?”
“我也不知道,我到的时候人就已经吊在树上了,雨薇哭的晕死了过去。没多一会儿,来了几个讨赌债的,凶神恶煞一般,兴是也听到了消息,到了之后不由分说就将雨薇绑了起来,好在承安寺的老方丈说了几句好话,才勉强让雨薇收了他爹的尸首。不过,雨薇还是被那几个人绑走了,说是要卖了抵债!”朱五念叨着,恍然间,又想起一事,接着道:“我打听了,有人认得这姑娘,说是这姑娘本名兰心……”
“嗯……”牛一刀先是不在意的应了一声,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在怡红院里见过的兰心,仔细一想刚才姑娘的模样,“啊”的一声惊呼,怪不得看上去面熟,原来是蕙质的姐姐兰心。
“她去哪了?”牛一刀焦急的问道。
“不知道……”
“唉!”牛一刀一声惋惜,道:“她就是蕙质的姐姐!”
朱五和蕙质一路寻找俊梅和兰心,此时也想了起来,当日为救俊梅,蕙质叫来一群小叫花子大闹李莲英的迎亲队伍,混乱中兰心偷偷换下了俊梅,朱五掀开轿帘的一瞬间曾和兰心见过,怪不得今日恍惚间觉得似曾相识。
“兰心和我姐都是那个马大脚带走的,能找到她,也就能找到我姐,你知不知道?”牛一刀埋怨道。
“哎!”朱五此刻也悔得肠子都青了,道:“我怎么就没认出来!”
牛一刀慌乱中见算命先生和那小孩正收拾完东西要走,急匆匆走上前去,将自己的钱袋全部递了过去,道:“想求先生教我一法,救救刚才算命的姑娘!”牛一刀说完,一躬到地,脸上却已经微微泛红。
小孩闻听,笑了笑,道:“公子果然菩萨心肠,若要解你三命灾煞,说实话我也无能为力,若是要救哪姑娘,倒是有一线生机,真乃天意啊!”小孩说着弯腰从地上拾起雨薇写下“问”字的一页宣纸,提笔将其中的口子画了个“X”,重新在旁边写了一个“口”字。
“你来看,问字去口,口中填人!”小孩说着,在“口”字当中写了一个人字,接着说道:“姑娘不回去还好,回去了便是人入口中,此女命当为‘囚’!”
牛一刀浑身一颤,惊道:“囚犯?”
小孩笑着摇摇头,道:“我已泄露天机,不可多言,用不了多久,你便知道了!”
牛一刀闻听,连鞠三躬,无比虔诚的说道:“还望先生救她!”
“呵呵,公子你错了,我可救不了她!”
牛一刀急得双手不停的揉搓,急问道:“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运筹帷幄….执掌生死……”牛一刀一着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一顺嘴将说书先生的口头禅说了出来。
朱五在一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的爷,你再说下去,那就是阎王爷啦!”
牛一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脸继续哀求道:“求先生救她,若有所求,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公子,你与此女沾亲?”
“非亲!”
“带故?”
“非故!”
“那为何宁可不救自己,反而救她?”
牛一刀抬眼遥望,思索了好久,摇了摇头,轻叹道:“我曾与这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她于我有恩。!”
小孩点点头,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此乃天意!虽然我救不了她,但是有两个人却能救她!”
第195章 天河四魔
“谁?”牛一刀迫不及待的问道。
小孩笑了笑,提笔在宣纸的“问”字旁写下了一个“门”字,道:“问去其口而为门,本来此门乃鬼门关,不想公子和这位胖爷硬是将其从鬼门关拉回!”说着,提笔在门的旁边写下了双人,成了一个“们”字。
牛一刀不知何意,扭脸去看朱五,朱五此时已经大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了。
牛一刀见朱五傻愣着不说话,抬脚在他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脚。
朱五哎呦一声,揉了揉屁股,嘴一撅,道:“小先生不会是开玩笑呢吧,怎么还有我?”
小孩指了指“们”字的双人边,道:“你二人站在这门边,便成了一个‘们’字,这个字明白什么意思么?”
朱五晃着脑袋,死命的摇着头。
“我们、你们、他们…….你三人生而同命,死而同时,想分是分不开了!”
牛一刀听懂了一些,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和五爷可以救她?”
小孩笑而不答。
“多谢两位,不过我还是想问,该如何救那位姑娘?请两位指点迷津!”
“如何救,那就是公子的事了,若再问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了!”
小孩说着指了指远处,只见长安街的西面,几匹高头大马正向着这个方向急奔而来,好多路人躲闪不及,被撞翻在地,不少摊位也被马蹄践踏的一塌糊涂,叫喊声、哭骂声、马叫声、求救声,快马所过之处一片大乱。
不多时,几匹快马从七星桥上下来,牛一刀这才看清,走在最前面的是几匹雪白的骏马,体格健硕,威猛高大,马背上端坐着四个呲牙咧嘴的壮汉,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挥舞着皮鞭不停的抽打着两旁躲闪不及的行人,嘴里不停的叫骂着。
就在他们身后,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拉着一辆囚车,囚车里一个女子卷缩在一角,不住的摸着眼泪。
牛一刀心头一酸,木笼中被草席卷着的女孩正是兰心,她满脸泪水,顾盼之间目光也恰好落在牛一刀的脸上,那双明眸突然一亮,哽咽中喊出两个字:“恩公!”
牛一刀奋力挤过人群,来到囚车近前,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哽咽,只牢牢的抓着囚车不肯松手。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大汉一眼看见牛一刀,抬手就是一皮鞭,狠狠的落在了牛一刀的背上和头上,这一下打的不轻,牛一刀的长衫立刻烂的稀碎,背上鼓起一道长长的血印。
朱五爷在一旁“哎呦”一声,就要上前拼命,不想却被人从背后拉住,他扭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老头
“这位胖爷,千万别惹事,这些人在方圆百里谁也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快劝那位公子走吧!”老者劝慰道。
“不好惹?什么来头?”朱五不屑的问道。
“这是文曲镇保安军司令韩天魁韩老爷新收的四名弟子,曾经是天河县的土匪,人称天河四魔,杀人放火,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你看见走在最前面吆喝的那位没有,他的脸上有块青斑,是四魔的老三,人称青面兽,据说这位爷最好色无比,若是在街上相中那家大姑娘或者小媳妇,便会不择手段的弄到手,在天河不知道有多少妇女被他糟蹋,传说他夜夜做新郎,睡过的女人绝不再睡第二次。”
“他后面那个身穿和尚服的光头是四魔的老二,人称金顶头陀,据说他曾经是承安寺的一个苦行僧,自幼便在承安寺修行,练习铁头功,可惜他心术不正,屡次犯戒,被方丈大师逐出承安寺,就那脑袋刀枪不入,他若上街,便会有无数百姓的院墙和房墙被他撞倒,每次撞完,还不忘告诉人家下次修的结实些。”
“再后面的那个像个乞丐一样的是四魔的老大,人称铁公鸡,你别看他破衣烂衫,却是最富的一个,这人贪财无比,却又一毛不拔,谁也不知道他要那么多钱干嘛。”
“最后面的那个举着马鞭的小白脸是四魔的老四,人称往来风,没啥大本事,最为胆小,不敢杀人也不敢放火,唯一厉害的地方就是跑的快。据说很早之前,只有天河三魔,后来青面兽瞧上了这个家伙的两条腿,专门让他把自己看中的女人背回山寨,他跑起来谁都追不上,加上金顶头和铁公鸡在后面给他断后,每次都能得手,据说每次青面兽睡过的女人他都会再过一手,然后这个女人便会被铁公鸡卖到窑子里。
这四个魔头是天河县大土匪杜立三的人。韩天魁是张作霖的人,张作霖和杜立三都是绿林出身,两人是结拜兄弟,张作霖受招安后,奉天都督徐世昌想招安杜立三,杜立三便安排天河四魔先行接受招安,以探虚实。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无数条人命,单就这四位爷,谁惹得起?更何况后面有杜立三给他们撑腰!”
朱五一听,立刻泄气了,保安军谁惹得起。
牛一刀被一马鞭打在身上,疼痛无比,却依然不撒手,扭脸怒视举鞭在头的大汉,两眼透着一股杀气,大汉举鞭在空,看着双眼血红的牛一刀犹豫了一下,竟没敢落下,只大声骂道:“哪来的混蛋,赶快滚!”
前面的几个大汉也被惊动,都停下了马,转回头望向囚车。
朱五此刻也冷静了不少,想起了陈氏嘱咐的话,急忙一把拉住一脸狰狞的古木生,他知道这位爷可得看好了,一出手就是人命,惹了大祸,回去和老太太没法交待。
安抚好古木生,朱五几步来到牛一刀身边,低声劝道:“三爷,别忘了老太太的嘱咐,不准惹事!你这样屁用没有,不但救不了人,没准正好把牛家送到给人家,你要听我的,咱回去慢慢计议,兴许有法子!”
朱五的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牛一刀,他也立刻冷静了下来,紧握木笼的手渐渐的送了下来,就在这时,忽听囚车上的兰心抽泣道:“恩公……救我……!”
只这一声,便如同在牛一刀身上扎了一针一般,他钢牙一咬,就要拼命,朱五一看不好,探出一只大手将牛一刀往腋下一夹,愣是将牛一刀像夹包袱一样带走了。
围观的百姓,无不震惊。那几个大汉一见,也少了八分气焰,不敢再说什么,驱车继续前行,很快便消失在了人海中,刚才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瞧算命先生热闹的百姓,就像被风吹过一样,此刻走的干干净净。
牛一刀差点被朱五爷的腋臭味给熏死,等被放下来的时候,想打想骂都没了力气,兀自一个人躺在石磨盘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朱五急忙从附近的店铺讨来一碗水一边给牛一刀喝下,一边不停的劝道:“我的爷,咱回吧,奶奶答应让咱出来瞧瞧热闹,千叮咛万嘱咐不叫惹事,您看您……就咱们几个还好说,还有一大家子人呢,哎!”
牛一刀一碗水下肚,又休息了片刻,这才爬了起来,对朱五道:“五爷,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朱五爷腆了腆大肚子,装出一副深沉的模样,思索片刻道:“他们这是要卖人……咦……”
牛一刀见朱五一声惊呼,急道:“怎么了?”
“古木生呢?”
第196章 夺路而逃
牛一刀这才发现,古木生不见了踪影,心中暗道不好。
两个人急忙起身寻找,一直追到保安军司令部门前,只见人山人海围满了瞧热闹的老百姓。
牛一刀撒开腿跑了上去,挤过人群,抬眼一看,吓得他差点尿在了裤子里。
只见一个干瘦的少年手里也握着一把杀猪刀威风凛凛的站在树下下,和一个手握钢鞭、面带青胎的大汉对峙着,他的身上早已经被鲜血染红,若不是认识,牛一刀无论如何是认不出来的。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黑影来回跳跃着,似乎在找机会偷偷下手。
“我的娘呀!”朱五心中大叫一声。
那干瘦的少年正是古木生,他手握刀的姿势也与他人截然不同,其他人用短刀都是手攥刀柄,刀刃向内、刀尖向下,而古木生的短刀却是刀刃向外、刀尖向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人不会用刀。
古木生脸色铁青,獠牙闪光,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大汉。
牛一刀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就慢了那么几步,这里却已经血流成河了,他有心想大喊一声阻止,但是看了看那个满脸横肉一身杀气的青面兽,他又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老爷子……”朱五用手捅了捅一旁围观的一名老汉,“这是怎么回事?”
老汉打量了朱五两眼,道:“还不是为了囚车里的那个姑娘!”
“怎么动起家伙了,我瞧着好像还有人命?”
“可不是,你算来晚了,好戏没瞧上。那位爷长得怪异,还真不是好惹,上来愣是要抢人,被那四个魔头拦下了,那个和尚好像还给了他一巴掌,这位爷就怒了,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杀猪刀,就动起手里了。那树旁的两具尸体就是他砍的!”
朱五闪眼一看,我的娘呀,就在老槐树旁横着两具无头尸体,一个身上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另一个是一身和尚服。朱五暗骂道:妈的,什么他妈天河四魔,都是饭桶!
朱五还没来得及多想,青面兽已经嚷了起来:“老四,你他妈的还等什么,赶快收拾了这个怪物替大哥二哥报仇!”
话音刚落,哗啦啦一声脆响,他手里的钢鞭已经奔着古木生的天灵盖打去。
力道之大,听风声就能知道一二,朱五虽然离的较远,但是那风声却如炸雷一般灌入他的耳膜,他忍不住双眼一闭,嘴咧的老大,仿佛这一鞭要落在他的身上一般。
牛一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放心,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周围。
保安团司令部的门前站满了当兵的,一个个背着枪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台阶上看热闹。
男子四十多岁,个头不高,身材健壮,穿着保安军草绿色的尼布服,披着一件狗皮大衣,腰间扎着一条黄色的牛皮腰带,腰带上别着一把短枪。这人看上去威风凛凛,满脸杀气,虎视眈眈的看着古木生。
古木生身形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转身来到了青面兽的身后,那夺人双目的刀光一闪,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青面兽的身子一直,硕大的身躯咣当一声栽倒在地,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人们仔细去看,也都吓呆了,原来,倒下的只是身躯,人头却依然立在半空中,不同的是,发髻之上紧握着一只血手,那血手一番,人头带着一抹鲜红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弧线落入了保安军司令部的院内。
古木生扭转身形再去寻天河四魔的老四,只见人影略一停顿,还不等人们看清他的模样,一扭头噌的一声,如燕子展翅一般从人群的头顶掠过,眨眼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河四魔的老四,生性胆小,别说杀人,就是见了血都会犯晕,在青面兽的威逼下他不得不硬撑了这么久,见三哥已死,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使出看家本领,拔腿就跑。
古木生也不理会那些扛枪的兵丁,自顾自的走到囚车跟前,一刀劈开囚车,将已经吓晕的兰心抱了出来,转身就要走。
突然,冷不丁的嘭的一声枪响,吓得围观的百姓哭爹喊娘四散奔逃,有胆子大的也离着远远的。
只见保安军司令部门前的中年男人,拎着冒烟的短枪迈着方布走下台阶,一群当兵的端着枪跟在后面,向古木生走去。牛一刀心中一紧,枪可不是好惹的,本事再大,也怕枪子。开枪的正是保安军司令韩天魁。
情急之下,牛一刀悄悄附耳对朱五嘱咐了几句,朱五立刻挤出人群。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保安军司令部门前杀人?”韩天魁指着古木生问道。
古木生抱着兰心,獠牙闪耀,一脸杀气。
韩天魁握着枪倒退了两步,骂道:“妈了个巴子,怎么像个畜牲,难道听不懂人话?”
牛一刀的心揪成一团,他悄悄挤到古木生附近,随时准备意外发生。
“妈的,赶快给那个娘们放下,要不老子开枪了?”韩天魁大吼道。
古木生大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四周,毫不理会韩天魁的吼叫。
韩天魁失去耐心,骂了一声,抬手一枪嘭的一声打在老槐树上。
韩天魁的目的是想吓唬一下古木生,可是没想到这一枪令古木生大怒,枪声刚落,只见古木生鬼影一般,一声长啸,身子已经欺到了韩天魁跟前,韩天魁吓得魂不附体,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开第二枪,古木生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脖子。
无数枪口对准了古木生,可是谁也不敢动。
“退后,退后……”韩天魁高声吩咐道。
保安军端着枪向后退去,古木生一手抱着兰心,一手掐着韩天魁的脖子,慢慢向外走去,牛一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回头张望,朱五已经回来了,冲着他呲牙笑着。
“着火啦!”一个保安军高喊了一声,顿时人群乱了起来,当兵的一时蒙了,不知是该营救韩天魁还是该回去救火。
韩天魁也看见了火光,他一边跟着古木生往外走,一边吼道:“妈的,快去救火,别管我!”
当兵的得了令,哗啦一声飞奔回司令部去救火,剩了几个兵端着枪继续跟着古木生。
朱五不知从哪儿摸来两个头套,扣好眼睛分给牛一刀一个,两人套在头上,朱五接过兰心,牛一刀抢过韩天魁的枪走在最后断路,古木生腾出手来,拖着韩天魁跟在朱五身后飞快的向黑暗中跑去。
几个当兵的见韩天魁越走越远,古木生又来了帮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斗志,越追越慢,等出了文曲镇,天也黑透了,牛一刀猛的站住,举着枪,压着嗓音,高声道:“都他妈的站住,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卸了你们头儿的一条腿,两步两条腿!”
当兵的呼啦钉在原地,谁也不敢造次。
“回去告诉你们当官的,三天内准备一万两银子,送到武曲山,你们头儿就能回来,否则,就等着给他收尸吧!”牛一刀说完,慢慢向后退去,见当兵的不敢追来,扭身飞快的去追赶朱五和古木生。
几个人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不远处隐约的看见一片山坡,四周一片昏暗,遥望文曲镇,似乎一片灯火,不知道保安军司令部前此刻该乱成什么样子。古木生停下脚步,牛一刀赶上来将韩天魁绑好,把自己的头套摘下来反着套在韩天魁的头上,这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牛一刀俯身来到兰心面前,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兰心的额头,兰心此刻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累得,双目微闭,气息虚弱,嘴唇干裂,嘴角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什么也听不清。
“你听,好像有人喊马嘶的动静,是不是他们追来了?”朱五挺直着身子,侧着耳朵边听边说。
第197章 牛家祖墓
牛一刀回头望了望,又趴在地上听了片刻,点了点头,道:“人还不少呢!”
朱五闻听妈呀一声站了起来,哭丧着脸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朱五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牛一刀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按照朱五的性格,除非死了,否则无论什么情况下,他都会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的,一旦他闭嘴,那么肯定是又有了什么新主意。
“想到了什么快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牛一刀催促道。
“这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朱五仰头四处看了看,刚走出两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好在身体的重量足以抵御任何外来侵袭,他嘴里叫骂着回身就是一脚。
“哎呦!”朱五爷叫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脚尖,趴下身子仔细去看,这一看不要紧,汗毛都竖了起来,刚才险些将他绊倒的竟是一块半露在外的墓碑,墓碑上依稀可辨“金城东墓”几个字。
“三爷,咱们现在是在死人堆里了啦!”
“管不了那么多了,逃命要紧,否则就得留下来陪他们了!”牛一刀道。
两个人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身后传来一阵阵人喊马嘶之声,朱五爷回头张望,坡顶上,已经满是火把,“我的妈呀,死人活人一块来索命了,跑吧!”
朱五说着扛起兰心就往前跑,古木生和牛一刀扔下韩天魁从后面紧紧跟着。
一路下坡,几个人磕磕绊绊总算跑到了坡下,可是抬眼一望,都泄了气。
文曲镇和武曲镇乃是在山谷之中修建,四周都是高山,下了坡正是文曲山东侧的悬崖峭壁,陡峭无比,几个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望着眼前的峭壁两腿直发抖。
“我说,咱们还爬么?”朱五指了指文曲山问道。
牛一刀这下也没了主意,四下里张望着,想寻条路走,然而就在这时,从峭壁的方向传来一声奸笑,吓得朱五爷好玄没尿到裤子里。
那声音本就瘆人,加上前有峭壁拦路,后有追兵索命的紧张时刻,在这黑漆漆的夜里足以将任何人的意志打垮。
“操你姥姥的,什么人?”朱五爷怕归怕,这时候也只能豁出去了,脚下就是死人的坟头,后面就是即将压到脖颈的尖刀,装熊是不可能了,唯有豁出命去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们的皮剥了!”
朱五爷闻听,心里立刻放松了不少,这肯定是人不是鬼了,是人就好办,想到这里,他放声大笑,笑声在峭壁上激荡,传出老远。
“想吃你爷爷的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有种的你就来!”朱五说着从地上摸起一块尖角石头握在手里。
峭壁上人影一闪,纵下来一个人,不慌不忙的向前走了几步,依然是一声奸笑。
牛一刀从声音听得出来,正是一马鞭打在自己身上的天河四魔的老四往来风,这个家伙在腿脚上的确有功夫!
可是,往来风还是大意了,笑声还没落下,紧接着变成了一声惨叫,凄惨如厉鬼哭嚎,连牛一刀和朱五都跟着一愣。
黑暗中,古木生低着头快步走了回来,他的手上嘀嗒着殷红的血。
牛一刀吞咽了一口吐沫,不知道什么时候古木生绕到了往来风的身后,眨眼的功夫便将往来风干掉了。
古木生冲着牛一刀招了招手,然后扭头向峭壁的方向走去。
牛一刀和朱五从后面跟上,没想到峭壁中竟有一条狭窄的缝隙,勉强可以挤进去一个人。
古木生和牛一刀都不费事,朱五咬着牙勉强从后面跟上,时不时的,牛一刀拉他一把。
好在这条狭缝并不长,穿过来,能看见几点灯火,远远的看去,应该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山寨。
这是一个特别的山寨,没有辉煌的灯火,也没有三三两两的哨兵,甚至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顺着满是荒草的山路,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向前摸索。
很快找到了下山的路,顺坡而下,牛一刀觉得似乎行走在半空中,每一步落下都有一种踏空的感觉,漆黑的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轮惨白色的月亮挂在眼前,近的仿佛伸手就能抓住。
齐腰的杂草不停的打在他的手臂上,湿漉漉的,四处起伏的虫鸣声是这座山上唯一的灵气。
茫茫黑夜,牛一刀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行,后面没了动静,估计保安军是追不上来了。牛一刀和古木生在前,朱五背着兰心在后,四个人毫无目的的向前走,只盼望着能找到一点灯火。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走了多远,朱五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要走断了,可是停下来看看,四周依然是一片漆黑,两旁都是高山,自己则在山谷之中,他极力想在黑夜中寻找一丝光亮,可是却一点希望都没有。
朱五放下兰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心想,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让保安军抓去痛快呢。
牛一刀和古木生挨着他坐在地上,两个人愁眉苦脸。
牛一刀心道:干脆等天亮得了。想着仰面向后倒去,头一着地,他啊的一声触电般弹了起来,脑袋上隐隐作痛,刚才不知道磕在了什么上,整个脑壳都被震得发麻。
牛一刀一边骂娘一边弯腰去摸了摸,手指所触是丝丝凉意,等手掌贴上去才知道,是一块石头,奇怪的是这石头竟然直立在地面上,刚才自己脑袋磕到的地方竟然只是下面石基的一角,他立刻明白了,这是一块石碑。
牛一刀心中一动,难倒自己又回到乱坟岗了么?
可是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这一块不同,它立得端端正正,高度刚好到腰,石基修得方方正正,十分平坦,这和东坡古墓的石碑正好相反,东坡古墓的石碑大部分都已经淹没在了土里,偶而露出来的几块最多也就是在地面上斜倒着。
牛一刀下意识的摸了摸墓碑的正面,心中立刻觉得不安起来,竟然什么也没摸到。
他迟疑了一下,再次摸了一遍,依然什么都没有,他以为自己摸错了,又在背面摸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无字碑,他的心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急忙转身向左面走去,也就十几步远的地方,他又找到了一座墓碑,这回他摸到了字,虽然自己不认识,但是凹陷在石碑上的深槽让他多少平静了下来。
古木生迈步在四周转了转,,这才发现,四周有规律的立着不少墓碑,每一个都有模有样,越往山上走越多,而在最前面却只有两座墓碑。墓地的尽头,墓碑的数量渐渐少了起来,一连十几块都是孤独的毅力在哪里。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忽然觉得肩头一沉,扭头去看时,只见一只苍白干枯的手落在自己的肩头。
他吓得妈呀一声窜出去老远,险些跌倒,就连古木生也没有察觉有人靠近。
第198章 守墓老人
牛一刀的背后站着一个瘦弱的老头,花白的头发很长,遮住脸,一身黑色的衣服紧裹在身上,两只干憋的手无力的低垂着,他动也不动的站在牛一刀的面前,毫无声息。
牛一刀咽了口吐沫,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鬼一样的人。
“你是谁?”牛一刀低声问道。
老人依旧不动,像是一尊石像一般,但是他的头却慢慢的抬了起来。
“你是谁?”牛一刀提高了声音再次问道。
“你是谁?”老人终于开口问道。
牛一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能说话就好。他先稳住古木生,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两步。
“我迷路了,误走到这儿,多有打扰。老伯,这是哪?离着文曲镇有多远?”
“这儿是我的家,你们是土匪?”老头说着扫了一眼朱五和古木生,几个人狼狈不堪,朱五背着兰心,古木生一脸狰狞的盯着老头,似乎随时都要吃人,看起来还真不像好人。
牛一刀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家?这老人该不是在下面躺得难受爬上来的吧,他急忙解释道:“不不不,我们不是土匪,我们从京城来,文曲镇是我的祖籍!”
老人微微一怔,他轻轻拨开眼前的头发,向前走了几步,围着牛一刀转了一圈,又用鼻子嗅了嗅,似乎在闻什么特殊的味道。
牛一刀皱了皱眉头,大半夜的在坟地遇上了鬼,就够让人揪心了,难倒这个鬼还有吃人的喜好不成。
“京城?”老人反问了一声,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朱五和古木生,道:“不对吧,我看你们是从文曲山上下来的。”
古木生心中一惊,这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自己的,竟然毫无察觉。同时又有点奇怪,文曲镇真是什么怪事都有,坟地里竟然都住了人。
牛一刀自幼天不怕地不怕,别说是鬼,就是阎王爷来了,他也照样敢上前过过招。
见老人并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心中平静不少,笑道:“下午我们已经到了文曲镇,后来我这妹子被人骗了,我们兄弟几个将她救出,一路逃奔,也不知怎么走的,就上了文曲山,稀里糊涂的到了这儿。”
老人轻轻点点头,道:“听说下午有人在保安军司令部门前杀了人,就是你们几个喽?”
牛一刀哪敢承认,也不言声,故做沉默。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保安军也敢惹!”老人似是自言自语,转身就往山顶走。
好不容易遇见个人,牛一刀怎能轻易让他走了,他喊了一声“老伯”,老头停下脚步,牛一刀道:“老伯,敢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牛家祖墓,文曲镇向北十里路。”老人说完,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山顶走去。
“牛家祖墓!”牛一刀的心微微一颤,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走到了祖墓,他四下里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除了树影和偶尔闪耀的鬼火,什么也看不到。这老人是谁,为什么会住在牛家祖墓?
牛一刀快速从后面跟上,山顶上是一座茅草屋,四周荒草遍地,足有一人来高,根本没有路,唯有从杂草丛中穿过。
牛一刀推门进了屋,屋内一簇豆粒大的火光闪动着,屋子不大,摆着一张破桌和两把椅子,上面落满灰尘,地上铺着厚厚的杂草,屋角到处遍布着蜘蛛网,这里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了。
借着微弱的火光,古木生仔细打量老人,隐藏在花白的头发后面是一张可怕的脸,颧骨突出,双眼深陷,紫红色的嘴唇透着一股杀气。
老人从头到脚到处都是蜘蛛网,衣服已经破烂的到处是洞,裤脚和衣袖已经被撕成一条一条,简直连要饭花子都不如。
老人坐在一张木椅上,目光盯着牛一刀和朱五等人,他伸出一只干瘪的手指了指木床,示意朱五将兰心放下坐下。
牛一刀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那椅子吱嘎吱嘎的响着,仿佛立刻就要散架了一般。
“老伯,你是牛家什么人,为什么住在这里?”
“牛家于我有恩,我要为牛家守墓!”
“守墓?”牛一刀猛地想起奶奶曾讲过爷爷牛青山当年曾救过一个刽子手,那人叫张顺,刑场用刑的时候,一刀下去砍倒了犯人,后来收尸的时候,才发现犯人没死。
后来,皇帝下旨免了犯人的死罪,爷爷牛青山因和张顺是同乡,相处的关系又不错,于是托人多方说情,张顺免了死刑,判了流放,爷爷出钱打点了押送的衙役,张顺流放到了宁古塔。
多年之后,张顺在边疆与老毛子打仗的时候,立下战功,获得了自由身。张顺曾说起要给牛家守墓,难道眼前这个老人就是张顺?
牛一刀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是张顺?”
老人一惊,犹豫了片刻轻轻点头,盯着牛一刀道:“你认得我?”
说罢,又有些不相信的摇了摇头,自语道:“你不会认识我,四十七年了,没有人再叫过我这个名字!”
老人说着,突然身形一飘,冷不防的欺到了牛一刀面前,鹰爪手掐住了牛一刀的脖子。这变故太快,谁也没有料到,牛一刀没有任何反应,古木生一声狼啸,腾的蹿到老人身后,抬手就要下死手。
“慢着!”牛一刀急忙制止了古木生,他缓缓的从怀里掏出寒月秋刀,递到了老人面前。
老人两眼放光,慢慢松开了掐在牛一刀脖子上的手,接过寒月秋刀。老人双手颤抖,抚摸着刀,不由得老泪纵横。哭罢多时,老人止住泪水,道:“你是牛青山什么人?”
牛一刀长出一口气,道:“他是我爷爷。”
老人盯着牛一刀打量了半晌,眉宇之间却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你怎么会突然到了这儿?”
牛一刀摸不清老人的底,不敢多说,淡淡的道:“回来祭祖!”
“只有你一个人?”
牛一刀扫了一眼朱五和古木生,然后轻轻点头,牛家身上背着官司,他不敢说实话,朱五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始终保持沉默。古木生什么也不感兴趣,只是一直对老人怀有敌意,目不转睛的盯着老人。
“你不用担心。我是张顺,和你爷爷生死之交。牛家对我有恩,我不会害你,我在这儿为牛家守墓,已经四十多年了!”老人的声音很低,略带沙哑。
“哦!”牛一刀答应着,脑海里里飞快的旋转着,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下兰心,然后赶快回文曲镇,不然奶奶和大哥一定急疯了,至于眼前自称是张顺的人,还不能轻易相信,否则一旦惹祸上身,不单单是自己倒霉。
“我也应该叫您一声爷爷,有些话不方便讲,还请您理解,当务之急,我想先找个郎中看看我妹妹!所以,必须立刻回文曲镇,不知您能否送我们一程?”牛一刀道。
张顺老人看了一眼兰心,起身走近了,抬手搭脉,听了片刻,淡淡的道:“我虽然粗通医理,但是这位姑娘没什么大碍,吃点东西,好生休息一晚就好了。我看你们今晚就委屈在这儿吧,黑灯瞎火的,离着文曲镇还有挺远。另外,保安军正在四处找你们,回了文曲镇,等于自投罗网!”
牛一刀思忖了片刻,琢磨着张顺的话在理,看了看朱五,朱五早就累了,连连点头,忍不住道:“爷爷,有吃的没有?”
张顺一笑,扭身出去了。牛一刀瞪了朱五一眼,低低的声音道:“什么时候也忘不了吃!”
油灯枯竭,蜡油布满灯台,等了一会儿不见张顺回来,朱五挨着墙睡了过去,牛一刀强打精神,弄了些水给兰心喂下,然后坐在地上的枯草上瞪着眼睛烦躁的等着张顺。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牛一刀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心中咯噔一声,天边已经泛白,张顺去了两个时辰了,还不见回来,会不会上当了?
第199章 祭祖怪事
正在牛一刀胡思乱想之际,屋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三哥……三哥!”
“咦,听上去怎么那么像寒月的声音”,牛一刀急忙迎了出去,和来人正好在门口撞了个满怀,牛一刀抬头一看,面前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头上别着一枝银钗,上身着月白色坎肩,下身笼着石青褶裙,脸上脂粉淡抹,娥眉轻扫,微颦似蹙,见了牛一刀满脸羞红,牛一刀更是脸红脖子粗,无比尴尬的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正犹豫中,忽的从姑娘身后露出一张小脸,调皮的笑着,正是寒月。
“你……你们怎么弄一块儿去了?”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滕王府紫绛公主。原来守墓人张顺早已经听说牛家流放宁古塔,后来又听说牛家半路逃了,正担心的时候,突然牛一刀闯入祖墓,他一下子猜到老太太陈氏一定来了文曲镇,见牛一刀口风紧的很,也没为难,一个人连夜到了文曲镇,一琢磨,牛家待罪之身,定是不敢住的太扎眼,于是也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陈氏和牛千刀等人。老妇人陈氏正替牛一刀担心,不想张顺突然来了,说了牛一刀平安,两位老人这才泪水涟涟的诉说一别多年的人世变故。来不及多说详细,张顺带着牛家人连夜住进了滕王府,滕王被贬回文曲镇已经近一年,陈氏原本想着牛家流放路上逃脱,官府正在缉拿,不能打扰滕王爷,可是眼下刚到文曲镇,牛一刀便遭保安军追杀,思量再三,又别无选择,文曲镇真的敢收留牛家的恐怕也只有滕王府,于是只好听了张顺的话,住进了滕王府。滕王爷十分热情,一边安排紫绛公主和寒月一同来寻牛一刀,一边盛排宴席招待牛家老小。
牛一刀听了寒月的一番解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太小心,竟错怪了张顺。
朱五背着兰心,一行人随着寒月和紫绛公主回到文曲镇滕王府。
滕王府坐落在文曲镇的西边,三进两出的四合院,和京城的王府自然无法比拟,门前金字门扁刻着“腾家”两字,自从回到祖籍,滕王爷深出俭入,已经完全没了王爷的架子,虽然镇上的人们依然称他王爷,也管腾家叫滕王府,可是这位王爷已经完全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
滕家大总管耿海路安顿好牛一刀等人,又给兰心把了脉,并无大恙,牛一刀这才放下心来,急匆匆吃过饭,连忙来找奶奶,刚到文曲镇,又闯下大祸,他提心吊胆的站在陈氏门外不敢进去,听里面张顺和奶奶正在寒暄,他立在门外不敢打扰。
“都老了,没想到你为牛家守墓这么多年,牛家每十年的中元节都会回乡祭祖,可从没听青山和牛犇说起。”老太太陈氏道。
“是么?那就奇怪了,四十年来我从没离开牛家祖墓,却从未见过老爷和少爷?”
“啊!”老太太陈氏一惊,“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平日里,也有可能错过了,可是我知道若是老爷或少爷回乡,定会在中元节回来祭祖,所以每年的中元节,我都会在祖墓等着,却从没见到有人来过。”
陈氏的脸刷的一白,越琢磨越不对劲,明明每个十年牛青山或牛犇都会千里迢迢回乡祭祖,一去半年有余,甚至一年光阴,怎么会从未到过祖墓?那他们去哪了,为什么回来从没有说过?
陈氏和张顺两人沉默无语,坐在一旁的牛千刀忍不住道:“上一次爹回来是光绪二十五年,还差点带着我一块回来。爹一去半年多,回来还带了不少老家的特产,那些东西不会有假,也是别的地方买不到的,爹应该回来过。”
张顺的脸腾的一红,道:“这事我肯定不能撒谎,我张顺老是老了,可是还不糊涂,回来了就是回来了,没回来就是没回来,没必要撒谎。”
牛千刀没想到自己一番话惹恼了张顺,急忙起身,赔礼道:“爷爷莫怪,孙儿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或许我爹回来的时候,错过了中元节,也就没去祭祖也是可能的。”
张顺气得胡子撅的老高,也不搭理牛千刀。
陈氏打圆场道:“张顺你别生气,这孩子耿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光绪二十五年,光绪十五年,光绪五年,同治八年,都是牛犇自己回来的,咸丰十一年是青山和牛犇一同回来的,再往前是青山一个人回来的。他们确实离开京城,一走就是一年半载,回来的时候,老家什么样子,都有些什么人,说得头头是道,带回来的东西也是咱文曲镇这儿特有的,若是说没能赶上中元节到家,可能性不大,即便是有,也不应该四十年来都是如此,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或许我们都被骗了。”
“被谁……”牛千刀本想问被谁骗了,可是一琢磨便明白,奶奶的意思是一家人都被爷爷和父亲骗了。
“老爷和公子既然回来了,却又没有祭祖,那他们去哪了?”张顺问道。
“这个我也想知道。”陈氏叹了口气道。
张顺突然想起一事,急忙道:“老爷哪一年没的?”
陈氏侧目看了一眼张顺,沉吟半晌,道:“同治十三年。”
张顺大瞪着眼睛,掰着手指算了算,惊道:“那就对了,正是从那一年开始才出的这怪事。”
“什么怪事?”陈氏急忙问道。
“这事说来,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张顺长叹一声,道:“同治十三年冬天,我听从京城回来的人说老爷子不在了,当时十分心痛,于是在祖墓中给老爷子修了一座空坟,逢年过节也好有地方祭拜。谁知光绪元年的中元节,等我去老爷子坟头祭拜的时候,突然发现,墓碑前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青石,青石下压着什么东西。等我掀开青石去拿的时候,才发现竟是一块绿斑人皮。”
第200章 人皮家书
牛一刀立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立刻呆住了。只听张顺接着道:“起初我并不知道是人皮,后来仔细看过才发现是块人皮,上面隐隐的有些绿斑,应该是人的背部,上面画着一幅幅奇怪的画,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从那一年开始,每年的中元节,我都会收到一张人皮,大小相似,只是上面的图案不近相同,仔细算来,应该有三十多张了。”
“谁送来的?”陈氏大瞪着眼睛问道。
“头两年,我去的时候,就已经在哪儿了,后来我长了个心眼,光绪三年的中元节,我特意早早的躲在一旁看着,可是左等没人来,右等没人来,最后等得瞌睡了,也就半柱香的功夫睡了过去,等醒来就发现,墓碑前已经放好了青石和人皮。后来很多年,都是如此,怎么也没办法知道是谁送来了人皮。我又不能叫人帮忙,也不能和别人说,只能自己想办法。光绪二十四年,终于让我逮到了,可是也吓得我不清,整整病了一年,后来,再也不敢去看了。”
“你看见了什么?”
“鬼。”
“啊?”陈氏和牛千刀都是一惊,牛千刀咽了口吐沫,低声问道:“什么鬼?”
“我也不知道。不过,一定是鬼,那天晚上天气很好,一点风都没有,我喝了点酒,坐在老爷墓碑不远处的草丛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墓碑,因为二十多年没能看得清,所以我还带了一把匕首,准备一犯瞌睡就给自己一刀。一直等到后半夜,忽然起了一阵风,卷着沙石,我一挡眼睛的空,就发现一个黑影在老爷墓碑前闪过,我立刻拎着刀往前摸,凑近过去确差点吓死我,那是一具无头无腿的尸体,只有半个身子,也不知道从哪飘过来的,到了老爷墓碑前,左手在老爷墓碑前放了一块人皮,右手压了一块青石,然后慢悠悠的走了。紧跟着风也住了,我本想跟过去看看,不想等我站起身来发现我的四周全是眼睛,蓝色的眼睛,泛着光盯着我,我原本就吓得不清,看到那些眼睛之后,就吓得昏死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十六的晚上,我一下子病倒了,病了差不多一年才好些。从那一年开始,我总会在中元节的前几天做噩梦,梦里全是眼睛。从哪儿以后,我再也没敢去偷看,都是在中元节去祭拜老爷的时候,顺便取走人皮。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或许哪人皮是老爷从阴间寄过来的家书,有朝一日见到少爷,我要将这些人皮家书都交给他,或许他看得懂。”
牛千刀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偷偷看了一眼奶奶,陈氏凝神向外望着,突然道:“老三,你怎么想?”
张顺和牛千刀一愣神,同时向门外看去,牛一刀低着头,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他抓了抓脑袋,道:“我……我……”
“听也听了,说说看,你怎么想?”陈氏问道。
在陈氏眼里,几个孙子里,数牛一刀最聪明,一年来牛家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牛一刀在这场劫难中表现的坚定勇敢,且对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使陈氏对他更加信任。
牛一刀沉吟片刻,突然眼中冒光,道:“张爷爷,明天就是中元节!”
张顺立刻明白了牛一刀话中意思,扭头去看陈氏,陈氏半晌无语,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送来的人皮家书,可是让牛一刀冒险去,她又有点舍不得。
牛一刀知道奶奶的心思,急忙补充道:“我和五爷、还有古木生一块去,应该没什么事。”
陈氏瞪了一眼牛一刀,道:“你们三个一起,尽捅马蜂窝,你有主意,古木生有本事,朱五爱凑热闹,还有把子力气,做事从不计后果。就说兰心这个事,救人没错,但是也不能杀人啊,再说咱们本就是逃犯,刚回来还没立稳脚跟,先得罪了保安军,你说还怎么呆下去?”陈氏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高,斥责道:“幸亏和滕王爷有交情,否则你让这一家人去哪?”
牛一刀不敢顶嘴,低着头听奶奶训,这还是第一次见奶奶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
陈氏喝了口茶,心情略微平静了些,接着道:“我已经和王爷商量过了,古木生需要出去躲躲,不能让保安军逮住,否则咱们都麻烦。”陈氏说着,对张顺道:“这样吧,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祭祖,顺便看看那些人皮家书。然后你给古木生找个地方,再做打算。”
张顺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让古木生跟我去守墓,这样即便有人来查,凭古木生的身手也跑得掉。”
牛一刀的心一揪,让古木生离开自己,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奶奶……”牛一刀还想说两句,陈氏打断他的话头,道:“你什么也别说了,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古木生本就是狼人,出去躲几天,不会有事,等这事过去了,再想办法,难道你能斗过保安军?”
牛一刀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呡了呡嘴唇,心里一酸,他闷闷不乐的走到屋外,才是早晨,却已经热浪翻滚,闷的人透不过气来。牛一刀慢慢走到一棵柳树下,倚着树坐下,琢磨着该怎么和古木生说。出神发呆的功夫,一阵清香飘来,紧跟着是缓缓的脚步声,牛一刀抬头去看,只见紫绛公主笑着走了过来,他急忙起身,一脸羞涩的挠着头,喊了一声“公主”。
倒是紫绛公主落落大方,笑道:“别喊公主了,爹爹被贬,现如今我也只是个平民百姓而已。”
“那不对。”牛一刀立刻争辩道:“皇上虽然削了王爷的王位,却没有夺了你的公主身份。”说着,牛一刀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递给紫绛公主,道:“瞧,皇上赐的紫绛还在!”
紫绛公主笑着接了过来,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当日耿总管嘱咐我把这紫绛送你,就是希望万一有人为难,他们见了皇上御赐之物也会有所忌讳。”
牛一刀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这层意味,连忙拱手道:“不说竟忘了,还没谢过公主救命之恩。”说着就要去摘脖颈的血玉,公主一把拦住,道:“这紫绛我拿回来可以,这血玉可不行,耿总管说,你身中剧毒,除了吃斋念佛之外,就仰仗着这血玉驱赶体内剧毒,这东西还是你留着好。”
牛一刀听了紫绛公主的话,突然灵光一闪,心里有了主意,还是将血玉摘了下来,递给公主道:“还是物归原主的好,我想静下心来好好念佛读经,看能否化解体内之毒。再说,我也离着不远,倘若有什么事,你再借给我也来得及,不是么?”
紫绛公主经牛一刀这么一说,不知如何是好,接过牛一刀强行塞过来的血玉,愣了好半天,才道:“那好吧。”
“另外,还得谢谢王爷和公主,收留我们这些逃犯。”牛一刀笑道。
紫绛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咱们两家本就是世交,何必客套。当日,爷爷上旨状告牛伯伯的时候,我还不理解,如今想明白了,爷爷一来是为了自保,二来实际也是在替伯伯开脱,后来耿总管给我说起,那四条大罪,每一条其实都是和老佛爷有关,这奏章一上,若是要处罚伯伯,老佛爷也不会不管的。可是,没想到,大阿哥出了事,老佛爷又去了,牛伯伯……”
牛一刀没想到当日滕王爷的奏折竟如此用心良苦,心中对滕王爷的芥蒂一扫而光,笑道:“你一说,我才明白。若不是公主今日说起,我还恨王爷呢!”说罢嘿嘿的傻笑起来。
紫绛公主也忍俊不禁,两个人四目相对,想起当日牛一刀闯入闺阁要背走公主,两个人更是觉得有趣。
“当时被左剑书逼得紧,才上了他的当,险些将公主背了出来,罪过罪过。”牛一刀道。
公主莞尔一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换作他人,怕是想背也背不走;若是你嘛,不用背,我也随你去了。”
“为啥?”牛一刀不解道。
公主笑而不语,脸色泛红,道:“慢慢你就明白了。”公主说完,蹲了个福,扭身缓缓而去,留下牛一刀愣在原地。
望着紫绛公主的背影,那一袭荷绿色的长裙,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风姿绰约,牛一刀不禁看呆了。
第201章 少女情怀
牛一刀正在发呆,忽的有人在他肩膀轻轻拍了一下,“怎么,看上人家了?”
牛一刀抬头一看,正是寒月,齐牙笑着。
“少胡说。”牛一刀虽然嘴硬,可是砰砰跳动的心却令他脸色泛红。
“不知你上辈子修的什么福份,人家公主可是看上你了!”寒月调皮的笑道。
“你怎么知道?”
“公主刚才都说了,难道你听不出来?”
牛一刀一脸迷茫,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寒月撅嘴道:“少装,刚才你俩说话我可是听见了。公主说:换作他人,怕是想背也背不走;若是你嘛,不用背,我也随你去了。可是有的?”
牛一刀点头,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
寒月哼了一声,道:“那日你应了左剑书,要给他去背紫绛公主。其实滕王府早有准备,只待你去。公主的意思是,若是恶人来,她自能应付,可是如果是你真想背她走,她会痛痛快快的跟你去,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你,她看上你了么?”
牛一刀的脸更红了,道:“就你知道的多!”说罢起身就要走。
“哎,三哥,你干什么去?”寒月一把拉住牛一刀道。
“睡觉!”说罢,牛一刀头也不回的去了。
寒月嘴一撅,啐道:“公主怎么会看上你呢。”
寒月蹦蹦跳跳的来给祖母请安,陈氏送走张顺,正在念经,九月小心翼翼的在一旁陪着,见寒月进来,连忙比划了个手势,告诉寒月轻点,寒月偷眼看去,只见奶奶陈氏盘腿坐在炕上,手里的佛珠耷拉在腿上,双眼紧闭,轻轻传来鼾声,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坐着睡了。
寒月调皮的笑了笑,招手将九月叫了出来,拉着九月来到屋外的柳树下,神秘兮兮的说道:“九月姐姐,我要告诉你个秘密。”
九月咧嘴笑道:“什么秘密?”
寒月趴到九月耳畔,轻声道:“紫绛公主看上我三哥了。”
九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
“那三少爷……”
“他啊,我不知道,不过瞧样子,估计也喜欢公主,连人家正眼都不敢看,等人家走啦,盯着背影发呆,八成是郎有情,女有意!”
九月忍不住笑道:“怎么,听你的意思,你还有些妒忌?”
“去。”寒月摆了九月一下,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是,我也瞧着公主真好,人漂亮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温柔,文武双全……”
“瞧你说的,我还第一次见你这么夸人。难不成马上要成你嫂子了,你在这儿没命的夸奖人家吧?”九月取笑道。
“还用我夸么,和尚头顶的虱子,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听说,从京城到文曲镇,说媒的都把门槛踏破了。”寒月道。
“真让人羡慕,你说公主的命多好,生在富贵人家,长在闺阁深处,衣食无忧,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真幸福。”九月略带惆怅的说道。
寒月捋了捋秀发,手托下巴凝望远方。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和紫绛公主一样,无忧无虑,整日里舞枪弄棒,玩耍嬉戏,虽然已经到了待嫁的年龄,却和个孩子一样,有奶奶和父亲疼爱,有哥哥们照顾。可是,只一年光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父亲遇难,一家人流放,几经生死,最后寄人篱下。世事难料,一转眼,已是沧海桑田。
寒月叹息一声,道:“人各有命,用奶奶的话说,这就是咱的造化,前世欠下的。”
九月知道寒月本是个乐观的性格,自己一不小心竟把件高兴的事说得让人伤心,不由得笑道:“都怪我,好好的说会儿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伤心事了。咱不说这些了,说点高兴的,你有没有意中人啊?”
九月说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寒月,见寒月脸色一红,格格的笑了起来。
“我这么丑,又泼辣,谁会看上我。”寒月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突然想起蕙质,那张倔强的小脸和那句“我娶你”,想到这儿,自己觉得好笑,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还说没有……还说没有……”九月抓着寒月腋下,惹得寒月格格笑个不停,“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你要是不说,我就一直痒你……”九月说着,手上加了力气。
“没……没有……哈哈……哈哈……好姐姐……好姐姐……我说……我说……”寒月终于痒的受不了,连连答应。
九月停了手,气喘吁吁的道:“快说,可累死我了!”
寒月喘息了片刻,脸色一红,道:“兰心,你认识吧?”
“就是五爷背回来的那个姑娘?”
“嗯。”寒月点点头,“和她相识,还有段有趣的故事。”寒月娓娓道来,将认识兰心和蕙质姐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当时问蕙质,我说我救下你姐姐,你拿什么感谢我?你猜她怎么说?”
九月摇了摇头,道:“快说别卖关子。”说着举起了两只手威胁道。
“他说,我可以娶你!”寒月说完,心底泛起一片涟漪,自己问自己,蕙质还是个孩子,是不是年幼无知的随口一说,或是迫在眉睫的别无选择?为什么自己总会想起他,他在哪?
九月沉默不语,举目蔚蓝的天空,心中泛起阵阵波涛,在她看来,那句“我可以娶你”是那么的惬意和令人感动,无论真心流露还是随意敷衍,对于一个女孩子,都是美好的。
“九月姐姐,你有没有心上人?”寒月突然问道。
九月掩面羞涩,扭转了头,低低的声音,道:“我……哪有!”
“哎呦,还害羞了,来让我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寒月说着搂住九月,将她的头转了过来。
九月一脸羞涩,道:“我还从没想过这事……”
“骗我的吧?让我猜猜!”寒月思索了片刻,嚷道:“三哥?”
九月腾的一下,脸红脖子粗,头都埋到衣服里了,寒月格格笑个不停,“怎么了,我和你说笑呢……”
寒月本是和九月开玩笑,可是看着九月的样子,又突然觉得不对劲,心道:莫非蒙对了?
“你和我说,是不是三哥?”寒月摇着九月的肩膀,不停的追问道。
“不是,不是……”九月连连矢口否认,人猛的站了起来,一溜烟的跑回了屋里。
寒月越发觉得好奇,仔细回忆九月与牛一刀的种种细节,像是发现了惊天秘密一般兴奋,原来九月也喜欢三哥。这也难怪,三哥在陆村,冒着生命危险盗取金佛,救下九月,换作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萌生爱意,只是作为一个牛家的丫鬟,她无法表达她的爱,所以只能埋在心底。
寒月缓缓起身,长叹一声,心道:三哥上辈子积得什么大德,这么多女孩子爱他!
第202章 花园琴音
寒月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正看见兰心从炕上爬起来,她急忙几步抢过去,道:“姐姐,躺下躺下,有什么事,吩咐我就是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
兰心看见寒月,先是一惊,然后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哭罢多时,道:“这是哪?”
“文曲镇腾家!”
“我怎么会到这儿了?”
“保安军抓了你,三哥救了你一路跑,迷了路,后来回来,跟奶奶住到这儿了。奶奶年轻的时候是滕王府老妇人的丫鬟,这儿算她半个娘家,所以就住这儿了。”寒月简单的说了一遍,给兰心递了一杯水,道:“好点儿没有?”
兰心轻轻点头,道:“没啥事吧,就是头有点晕,可能睡多了。”
寒月格格一笑,道:“耿总管给你把过脉了,没啥事,是吓得!那些王八蛋保安军,就是该死。”
“三爷他们没事吧?”
“没啥大事,就是被奶奶数落了一顿。你也知道,牛家是逃犯,不惹事还有人满世界找我们呢,更何况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人,还杀了保安军的人。”寒月口无遮拦,想什么说什么。
兰心闻听,心里一酸,半晌没吭声,寒月一见,知道兰心往心里去了,笑道:“姐姐别多想,我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你别多想,我觉得三哥做得不错,是我我也会收拾了那群王八蛋。你放心吧,他们不会知道是三哥的。”
兰心一脸愧疚,道:“又给三爷添麻烦了,真是的……”
“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一切都过去了,有什么事,还有奶奶和滕王爷呢,不用怕!”寒月劝慰道。
兰心喝了水,慢慢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寒月坐在兰心床边,见兰心辗转反侧,笑道:“姐姐睡不着,不如和聊聊家常?”
兰心一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道:“一会儿让我睡觉,一会儿拉我说家常,你肯定是有事问我,对不对?”
寒月脸一红,其实她特别想知道蕙质的下落,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于是道:“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陪你聊会天!保安军为什么要抓你啊,是不是见你漂亮……”
“不是,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三爷呢?”
“怎么啦?他应该睡觉去了,昨晚一夜没睡。”
“哦。”兰心有些失望,略带惆怅的倚在墙上。
“你找他有事,要不要我去叫他?”
“不用了。让他先休息吧。”兰心无力的说道。
寒月看着兰心怅然若失的样子,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位姐姐也真奇怪,还没说两句便急着要见三哥,莫非她也看上三哥了?
见兰心若有所思的发呆,寒月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个人尴尬的坐在炕上。寒月想知道蕙质的下落,于是没话找话道:“兰心姐姐,你可见过我姐俊梅?”
“见过。”兰心恍惚了一下道。
“她在哪?”寒月一脸兴奋的问道。
“哪天原本我打算用自己去换她,没成想我刚将俊梅小姐换出去,马大脚就将我抓了出去。就是那个疯子。”兰心顿了一下,思索了片刻,道:“一直出了城,马大脚才把我放下,俊梅小姐也是马大脚带出来的,马大脚好像有些疯癫,什么也没说,带着你姐姐就走了。我一个人等了半晌,没办法,只好重新进城去找蕙质。从哪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俊梅小姐。”
“那你见到蕙质了么?”
“没有,当时京城乱的很……”
“哦。”寒月有些失望,兰心再说了些什么也都没有听清,直到她从恍惚中反应过来,看到兰心呆呆的出神。
“你先休息吧,不用担心蕙质,他去找你了。后来和朱五走散了,他机灵聪明,应该不会有事的。”寒月说完,给兰心塞好被子,满腹心事的走了出去。
天气闷热,兰心盖着被子迷迷糊糊不知又睡了多久,热了一身汗,觉得舒服了许多。晌午十分,腾家的一个丫鬟送来了饭菜,兰心吃了个精光,下地活动了一番,觉得恢复的差不多了,她缓步走到院子,这是腾家西厢房,紧挨着住着腾家的一些丫鬟老妈子,正是晌午,几乎看不到人,下人们这个时候,要么在伺候主子,要么在干自己的事,也有一些坐在树荫下纳凉消暑,院子里寂静无声。兰心信步随便溜达,东瞅瞅西望望,不知不觉来到了后花园。忽闻一阵琴声传来,婉转悠扬,十分好听。她寻声走近了,只见花园的一座小亭子中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身材婀娜,长发飘逸,荷绿色的长裙随着轻风荡起裙摆十分好看,亭中香烟袅袅,丝丝缕缕飘在后花园。兰心呆立在原地,听着悦耳的琴声,身心陶醉。一缕缕幽香在这山亭水石中间飘荡,真使人有如走入仙境之感。
那琴声时紧时慢,挑拨勾划,也说不清其中是个什么滋味,时而使人觉得飘飘欲仙,有凌空乘云之感,时而又觉得似有压在心头、排挤不出的郁闷,时而又使人感到如乍开闷笼般地轻松,反复咏叹余味无穷,但觉心中浊气一扫而空。
兰心专心聆听琴音,忽然有人轻轻碰了她一下,侧目去看,不知什么时候牛一刀站在了身后,她刚要张口,见牛一刀比划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
两个人比肩而立,牛一刀手扶玉石围栏,听得陶醉。半晌儿,兰心终是没忍住,低低的声音道:“三爷,这姑娘是谁,弹得真好听。”
牛一刀一脸沉醉,道:“滕王府紫绛公主。”
“哦。”兰心应了一声,继续听琴,心中羡慕不已。
一曲弹罢,紫绛公主住琴息香,站起身笑道:“怪不得琴声有异,弦乖音谬,原来有人偷听,快来坐吧!”
牛一刀和兰心相随着踏上石阶,道:“公主奏的什么曲子,我竟没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
紫绛公主格格笑道:“胡乱弹得,没扰了你们的心情才好。你们先坐,我去去就来。”说着紫绛公主收起琴,盈盈细步去了。
“兰心姑娘,大热的天,你怎么到这儿了。我去看你,见房里没有,还以为你走了,问了几个腾家的下人才找到这里。身体好些了?”牛一刀道。
兰心姑娘起身道:“还没谢三爷相救之恩。”说着深施一礼,接着慢慢坐下,道:“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想是好了,所以出来走走,本也觉得烈日灼热,没想到走到这儿,听到琴声,却陶醉其中,忘却了酷热。”
紫绛公主端着一盘水果点心,正走上台阶,闻听兰心夸赞琴音,笑道:“兰心姐姐过奖了,你这么说的话,我天天在这里扶琴,却没见哪那个奴才舍了那树荫和西瓜的。”
三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牛一刀道:“兰心姑娘应该也懂鼓乐之声的,我就是听着好听,凑热闹而已。”
兰心笑道:“家父在时,也时常抚琴,沿街卖艺,鼓瑟之声,是少不了的,只是却没有公主抚的这么优美,令人陶醉。”
紫绛公主笑着,接话道:“你们俩别老夸我,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兰心姑娘要是身体好些了,可以时常来这里,与我一同弹琴,我正觉得孤单呢。”
兰心见紫绛公主面相和蔼,说话温柔,不觉心中顿生好感,起身施礼,道:“多谢公主。”
紫绛公主偷瞄了一眼牛一刀,道:“三爷没事也可以多来听听。”
牛一刀脸一红,道:“好。”
紫绛公主切了西瓜分给兰心和牛一刀,三个人望着花园中的一弯湖水,一边吃瓜,一边闲谈,嘤嘤细语,叽叽笑声,整个后花园一下子热闹起来。
末了,兰心自忖自己与腾家非亲非故,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于是对牛一刀道:“三爷,我好得差不多了,不便在这里久留,别给王爷和公主招来麻烦,我想回趟京城,沿路寻一下蕙质。”
第203章 猴孙盗旨
牛一刀连忙摇手,道:“兰心,你别胡思乱想,先在这里住上几日,躲过这阵或许就好了。”
紫绛公主也连忙挽留道:“兰心姑娘,你别多心,尽管在这儿住下就好。我一会儿便去和爷爷说声,这里虽然比不上王府,但是还是安全些,那些土匪保安军,从来不敢到这里惹事。”
兰心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道:“你们有所不知,他们就是掘地三尺也是要把我抓去的,呆在这里只能牵连王爷和公主。”
牛一刀一愣,道:“怎么,逼死了猴孙还不算完么,不就是赌债么?他们还想干什么?”
兰心一脸惆怅,思索了片刻道:“猴孙是我干爹,和我爹同是沿街卖艺的,两个人亲如兄弟。俊梅小姐出嫁的那一天,马大脚将我从花轿中救出,在城外他带着俊梅小姐离开,不知去了哪儿。当时京城里很乱,城门也封了,后来皇上和老佛爷驾崩,一连很久出入京城都查的很严,大概过了一个月,我才回到京城,没有找到蕙质。牛家也已经流放。举目无亲,又不知该何去何从,没办法,还得吃饭,我就沿街卖艺,后来遇见了干爹猴孙。因为他是耍猴的,又姓孙,所以都叫他猴孙。干爹听闻父亲遇害,执意要替我爹报仇,他千方百计找到了寇世勋的墓,可是没想到哪儿竟然是一座空墓。干爹不甘心,便开始追查寇世勋的尸首,查来查去,没想到竟然查到了外务部尚书府。”
“军机大臣袁世凯?”牛一刀惊道,他心中清楚,寇世勋八成真的没有死,救下他的人,应该就是父亲牛犇,可是父亲为什么要救牛犇,他却始终没有想得明白。
兰心点点头,道:“按理说,查到袁世凯这儿,已经没办法查下去了。堂堂军机大臣怎么查?可是,偏偏老天垂爱,没过多久,一道圣旨下来,罢免了袁世凯。听说摄政王载沣因为反对袁世凯的很多新政措施,更因为戊戌政变一事,对袁世凯非常痛恨,他怀疑袁世凯出卖维新派,致使光绪皇帝被慈禧太后幽禁至死,所以成为摄政王后立即解除了袁世凯的官职,袁世凯返回河南,隐居安阳。干爹带着我急忙起身到了安阳,袁世凯虽然没了官职,但袁府还是不容易进的。干爹义高胆大,一连九天潜入了袁家,从袁世凯的书房中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那是一份密旨,隆裕太后给袁世凯的。大概意思是寇世勋等人已经秘密去了文曲镇待命,一切都在等天时。袁公暂且委屈,有朝一日查到将家下落,自当重回京畿。”
兰心顿了一下,接过紫绛公主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眉头一皱,道:“原本一切顺利,可是干爹当时想将这密旨带走,不想无意中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万千弩箭射出,幸亏干爹养的那只猴子,危难关头挡在了干爹身前,干爹虽然也中了箭,却并不致命,他带着伤逃出了袁府。我接到他的时候,干爹已经是个血人。”兰心说着泪水连连,紫绛公主大致听得明白,搂着兰心的头,替她擦干泪水。
好一会儿,兰心才平静下来,道:“干爹身上中了六箭,致命的是胸口的一箭,从那个时候开始便不停咳血,加上跟了他一辈子的猴子捞月惨死,他老人家一病不起,可是还是坚持着一路来到了文曲镇。”
“这一路不容易吧?”牛一刀已经隐隐猜到。
兰心点点头,道:“捞月是干爹的猴子,很通人性,每次在街上表演的时候,都会吸引很多人,正是有了捞月,干爹才能有饭吃。捞月死在袁世凯的书房,袁世凯很快就通过捞月弄清楚了是谁偷走了密旨。我们离开安阳没多久,就发现官府贴了告示四处追拿干爹,袁世凯虽然不在朝廷,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听他的。同时,袁世凯还派了很多人追杀我们,这一路相当艰辛,我们不敢住店,只能露宿荒野。不敢卖艺,怕被人认出,一直过了山海关才好了些,原本以为关外寒冷,袁世凯可能追不到,没想到还是大意了。到了武曲镇之后,干爹的病更重了,一路上没敢卖艺,身上仅有的一点钱都花光了,没钱买药看病,没钱吃饭。最后没办法,只好在武曲镇摆了几次摊,弄了点钱,原本想着赶快走,可是没想到干爹的病越来越重,连下地都困难了。半月前,突然有人找上门来,说是讨赌债,干爹那里欠过赌债,争辩了几句,被这群人一顿毒打,临了,带头的人神秘兮兮的说,没钱也行,如果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可以抵债,干爹立刻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几个人叫天河四魔,原来是土匪,现在成了保安军,文曲镇保安军的司令叫韩天魁,韩天魁的姐姐是兆南保安军团长张作霖的姨太太,而张作霖又是袁世凯的亲信。干爹说,可能我们进入关外被发现后,袁世凯用了一手欲擒故纵,表面上看不追我们了,实际上是在暗中追查我们,逼我们自己暴露。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跟着着急,前天,干爹吩咐我去买些药,他打算赶快调养好身子,然后逃命,可是等我回来,干爹已经死了,给我留下了一个字:跑,还有就是床头刻着一句诗,八千里路云和月,床去木藏志失心,可是直到现在我也没看懂。正当我准备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天河四魔来得更快,抓不到干爹,就把我抓了去……”
“猴孙是怕连累你……”牛一刀说着,不由得哽咽住了,见兰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转了话头,道:“他们应该是想追回密旨?”
兰心一边擦泪,一边道:“是的。”
“密旨呢?”
兰心摇了摇头,道:“干爹逃出袁家回来后,晕了过去,我给他止血的时候,无意间看过,只是密旨上全是血渍,很多字都看不清,我只能猜到大致意思。干爹醒来后,绝口不提密旨的事,只是说他查到寇世勋应该去了文曲镇。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密旨,干爹也绝口不提密旨之事。他死后,天河四魔带人把家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密旨。我也不知道密旨哪去了。”
“猴孙应该意识到密旨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将密旨藏了起来,或者将密旨毁了。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牛一刀分析道。
兰心点点头,道:“他们抓我,应该也为了密旨。那密旨应该隐藏着很多秘密。”
牛一刀凝眉思索了片刻,道:“寇世勋为什么要来文曲镇?他怎么会听袁世凯的,怪哉!”
“三爷,还有更怪的!”兰心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牛一刀,道:“我看过密旨,但是密旨上血渍太重,看不大清楚,不过在寇世勋的名字后面有很多字,挨着寇世勋的,好像是牛犇……”
第204章 生死之谜
“什么?”牛一刀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道:“你看清楚了?”
兰心和紫绛公主同时吓了一跳,兰心咽了口吐沫,犹豫了半晌,道:“都是血渍,看不太清,但是确实很像,前面的牛字还很清晰,后面的犇字,我只能看到一个牛字,所以我猜测应该是牛犇。”
牛一刀的心砰砰乱跳,如果兰心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将意味着父亲牛犇没有死,同时也意味着父亲牛犇也来到了文曲镇,这怎么可能?牛一刀一屁股跌到了石凳上,整个人呆若木鸡,他怎么也无法相信。
紫绛公主急忙来到牛一刀身旁,俯身看着牛一刀的脸,关切的问道:“三公子,你没事吧……”
牛一刀两眼发直,充耳不闻,他的头嗡嗡的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绛公主轻摇牛一刀的手臂,温柔的声音,道:“三公子,你别急,什么事慢慢想,我虽然没大听懂,但是我觉得这不是坏事,这说明伯伯或许还活着!”
兰心也急忙凑了过来,喊道:“三爷……三爷……”
“对,我爹还活着,活着,哈哈哈哈!”牛一刀像个孩子一样,突然跳了起来,放声大笑,紫绛公主被牛一刀突然站起挤倒在地,眉头紧促的望着疯癫的牛一刀,心砰砰的跳。
牛一刀笑了一会儿,一眼看见坐在地上的紫绛公主,才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急忙抬手将紫绛公主扶起,一阵清香扑鼻,令牛一刀面红耳赤,竟不敢抬眼去看,口中连连赔不是,道:“对不起,对不起,失礼了。”
紫绛公主握着牛一刀的手臂,缓缓起身,见牛一刀一脸羞红,满脸愧色,笑道:“我没事,刚才吓死人了。”
兰心在一边急忙换了两杯热茶,递给公主和牛一刀,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三爷,这事我还不太确定,不知道那密旨之上究竟是否写的是牛犇,别让你空欢喜一场。”
牛一刀苦笑一下,道:“我知道,不过,这总归是个好消息,奶奶和大哥一定会高兴的。”
紫绛公主心思缜密,插话道:“找到密旨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公主的意思……”
“我想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义父一定不会丢,更不会毁掉,最有可能的是他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之所以不让你知道,可能是怕你受连累。兰心姐姐可以仔细想想,一路之上,老人家有病在身,独自一人的机会不多,他最有可能藏起密旨的地方在哪?”
兰心觉得紫绛公主说得有理,凝眉思索了片刻,道:“干爹从袁家回来后,身体就不好,一路上我们也没有分开过,要说最有可能藏起密旨的地方,我想只有一个地方!”
“哪儿?”紫绛公主和牛一刀异口同声道。
“京城寇世勋墓!”兰心肯定道:“从安阳出来,我们俩便向关外走,路过京城的时候,干爹执意要进城,怎么劝也不听。按理说,作为朝廷缉拿的罪犯,应该不会选择进京,可是干爹偏偏要回,在京城一呆就是半个月,期间干爹还去了一次寇世勋的墓,只有进到墓塔里的那段时间,我没跟他一起,我在外面望风,干爹若真的想躲着我藏起密旨,或许只有那一次机会。”
“寇世勋的墓在哪?”牛一刀追问道。
“阜成门外的八里庄,他被埋在了安德海的墓中。”
“八里庄安德海墓?”牛一刀一惊,看了一眼紫绛公主,两个人对京城都很熟悉,一听八里庄都知道,那是御赐的太监墓,那里埋着无数大清皇宫里的太监。寇世勋怎么会埋在哪?
兰心点点头,道:“干爹也说,那寇世勋埋的奇怪,按理说菜市口死的,要么家人将尸体领走,要么丢到乱坟岗,寇世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埋到八里庄,并且埋到了安德海的墓中,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
牛一刀低头沉思,紫绛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兰心道:“你义父临终留给你的话是什么?”
兰心愣了一下,道:“除了一个跑字之外,还有就是他刻在床上的一句诗,八千里路云和月,床去木藏志失心。”
紫绛公主琢磨了片刻,忽而释怀而笑,道:“果然在八里庄。”
“什么意思?”兰心急道,牛一刀也竖起了耳朵注目紫绛公主。
“你干爹留下的这句诗,其实就是要告诉你密旨的下落,不过,你正好猜中了。”紫绛公主解释道,见两个人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笑道:“这句诗,前半句是明说,借用岳飞满江红的一句,直接说了两个字,八里,你们想想。”
“八千里路云和月……”兰心念叨着,点了点头,紫绛公主接着道:“后半句其实是个字谜,床去木藏,剩了一个广字,志失心,剩了一个土,广字下面一个土,不就是庄么?”
“哦!”兰心霍然开朗,对紫绛公主格外钦佩,道:“还是公主有学问,这片刻功夫便猜到了这句诗的意思!看来我猜的不错。”
紫绛公主谦虚了几句,然后神色凝重道:“兰心姑娘,其实老人家写下岳公的诗,也并非巧合,我想他更多的意思是想告诉你,找回密旨并不容易,拿到密旨或许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兰心会意点头,道:“我明白干爹的一番良苦用心。我不会去找密旨的。”说着侧目去看牛一刀,其实兰心明白,紫绛公主这是说给牛一刀听的,毕竟最想看到密旨的应该是牛家人。
牛一刀沉默半晌,瘦弱的身影映在湖水中,随着微风抚起的涟漪轻轻荡漾,有如他此刻的心情,激动中略带忐忑,这份密旨于他而言,至关重要,可是他明白,暗中有无数人虎视眈眈盯着密旨,稍有不慎,就将是灭顶之灾。
“三爷……”兰心欲言又止,思索了片刻,继而说道:“你要是想去找密旨,我愿意陪你去。”
牛一刀欣慰的摇了摇头,道:“不去找了,找到了又怎样?我想你不会看错,我也只当父亲还活着就是,我去找他老人家岂不是更好?”
兰心闻听,笑道:“还是三爷想得周到。”
“这里面可能还有不少不可告人的秘密。”牛一刀道,心中暗自琢磨,寇世勋的生死其实完全掌握在父亲牛犇的手里,如果寇世勋真的没有死,那么父亲一定是有意要救他。这么说的话,就必然是有原因的,手足情深还是被迫所为?牛一刀一阵胡思乱想,见紫绛公主和兰心凝眉不语,知道她们还在琢磨密旨的事,起身长出一口气,笑道:“不去想了吧,这里面的怪事太多,咱们这么瞎猜,全是徒劳,该来的总要来,随他去吧。”
兰心和紫绛公主赞同的点了点头,牛一刀想了一会儿,又嘱咐兰心道:“我看你还是别走的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一旦离开这儿,没准就会有人找到你,你孤身一人,怎么应对?在这儿,起码还有人帮你。另外,蕙质和朱五是在破军山走散的,我想蕙质应该也在这儿不远,你一走,没准正好错过了,岂不是遗憾?”
兰心有点为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没了主意。
紫绛公主一把拉过兰心的手,笑道:“我看就再呆几日,等过了这阵儿,再做打算也不迟,你说呢?”
“对对对。”牛一刀补充道:“这两天,保安军查的正紧,估计你想走也难。”
“唉!”兰心叹了口气,点头道:“那我就再呆几日,给公主和王爷添麻烦了。”说着冲公主愧疚的笑了笑。
公主一脸喜悦,拉了兰心来到瑶琴旁坐下,道:“我知道你会抚琴,咱们一起给三爷弹奏一曲可好?”
兰心一番推辞,却架不住公主一番盛情,只好并肩与公主坐下,两双纤手,同时拨动琴弦,琴声悦耳,时而欢快,时而低沉,婉转悠扬,回味无穷。
牛一刀坐在石凳上,慢慢品茶,听着琴声,忘记了心中烦恼,恍若又回到了牛家大院,一家人其乐融融,无忧无虑。
第205章 高氏家族
夜幕十分,太阳落山之后的余热似乎比白天还猛烈,大地像是一个大蒸笼,把人闷的透不过气来。滕王爷坐在书房,半闭着眼睛,两道浓眉紧锁,琢磨着明日祭祖的的事。身旁的小童,用力的摇着蒲扇,汗如雨下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地砖上。
滕王爷六十多岁,四方脸有如刀削般棱角分明,两道蚕眉浓密黑粗,一眼望去便令人心生敬畏。
书房门吱扭扭轻轻一响,老王爷眯着眼扫了一下,见是耿海路,知道有事,慢慢起身,道:“海路,都忙活的差不多了吧?”
“回老爷,除了牛家的祭祀之物还没筹办,其他的都备齐了。”
虽然滕王爷视耿海路如同自家人,可是耿海路依然小心翼翼,该有的礼数从不怠慢,也正因为这份衷心,滕王爷对他十分倚重。
“牛家的事,办的时候多加小心。然后我琢磨了,这么多人想瞒应该很难。对外放出风去,就说你的家人投奔到府里了,这样能少一些麻烦。”
耿海路迟疑了片刻,心中一沉,他自儿时便家破人亡,孤独一生,立誓不报家仇,永生不娶,所以虽然一把年纪,却上无老,下无小,孤家寡人一个。提到亲人,他不由得感慨良久,泪眼婆娑。
滕王爷知道耿海路的心事,起身到了他身边,轻拍耿海路的肩膀道:“难为你了。”
“王爷那里话,我是想,我要是能有这么多亲人该多好!”
滕王爷笑道:“这还不简单,我让陈氏收你做个义子不就是了?”
“这……”耿海路没想到王爷会突然想到这个,心中琢磨,定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权宜之计,于是爽快的应道:“求之不得!”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外有个奴才低声道:“禀主子,高八斗求见!”
高八斗是文曲镇方圆百里的大富豪,甚至整个关外也鲜有人可以与之比肩。
高氏家族始祖高守信康熙十一年生于山东登州府朱吴镇高家村,高家村的大部分土地都是盐碱地,每年开春,这里总是赤地千里。康熙五十三和五十四年尤为严重,农民几乎是颗粒无收。由于生活贫困潦倒,无奈之下,三十二岁的高守信决定离家“闯关东”。
“关外有黄金、有沃土、有人参、有貂皮。”这话让高守信听着,实在诱惑。
于是,七大姑八大姨凑了一笔路费,找到了一条渔船,准备从海路前往关外。
出海前,高守信并不知道面临的将是一场生死冒险,大海是无情的,海浪随时可以把船掀翻在海里,甚至只是一次普通的季风变换,也可能让高守信永远无法到达关外。
但他已经抱定了必去的信念,几次乞求船老大,“即便死也值了,只要把我们送到关外。”船老大被感动了,答应下来。
康熙五十四年,一家人从登州府出发,在一个夜深风高的黑夜,他们悄悄地驶离了登州府码头。
命大的高守信平安抵达了大海的北面——旅顺口。
当他饥寒交迫地踏上旅顺口的沙滩时,他们有了一个新的称谓——“海南丢”(在山东省的胶东一带,人们把坐船去关外谋生的叫做“上海北”;而在大连,人们把通过海路“闯关东”的人称为“海南丢”)。
高守信茫然不知所措的向前走,寻找栖身之所。
由于长时间的跋涉,高守信的鞋很快就破了,当时也没有条件补鞋修鞋,只好赤脚前进。
饿了,就在附近的地里找点生玉米啃几口充饥;渴了,随便找个水洼喝水。
颠沛流离的“闯关东”之路,高守信整整走了一年,却依然居无定所,原来梦想中的满地黄金的东北除了冰雪和寒冷,什么也没有。
一直走到文曲镇,高守信实在走不动了,饥饿和寒冷将他击倒在一户老农的门外。好心的老农救了他,他心存感激,于是留在了文曲镇。
勤劳的高守信当过货郎,每天都要走街串巷,卖些针头线脑,以维持生计。冬天就去江边给人拉犁耙。
所谓的拉犁耙,是东北一种特殊的雪橇,人坐在上面,由拉犁耙的人把雪橇从河边的这一头拉到对岸。
这是一种特别消耗体力的工作,高守信基本天不亮就走了,每天要干十多个小时才回家,却挣不了多少钱。
为了活下去,高守信甚至还打过有钱人的“主意”。
每逢初一、十五,有钱人就会在河里放一些荷灯,灯上有不少吃的。高守信就趁着天黑,悄悄下河捞荷灯,把荷灯里的食物拿回家。
有几次,高守信叫人逮个正着,打得遍体鳞伤。
生活艰难,可是高守信顽强的活了下来,开荒、种地、生孩子,高守信生了5个儿子和10多个孙子,一个大户人家就这样形成了。
到了第六代高绍敬当家,他组织一行高家子弟将关外的人参貂皮鹿茸等物资运往山东老家贩卖,接着将山东的盐及海产品运回关外。
高绍敬为后来高家的崛起和富强奠定了夯实的物质基础。
时间轴转到清朝嘉庆年间,当时正是镇压白莲教之际,高家不惜代价贿赂京城官员,握住了长达20年关于布匹、创伤药和粮食等军需品订单,从此,高氏家族成为了名扬四海的大家族,尤其在关外富甲一方。
高氏家族的兴盛不衰有很多因素:勾结官吏是一部分,但更多的是他们家族特有的治家理念和经商之道。在高家庄园内有块高绍敬写下“留余”二字的矩形匾相,匾上有七十四个字,正文为:“留耕道人四留铭云,留有余,不尽之巧以还造化,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留有余,不尽之福以还子孙。盖造物忌盈,事太尽,未有不贻后悔者。高景逸所云,临事让人一步,自有余地;临财放宽一分,自有余味。推之,凡事皆然。“
留余”匾在第九代族人手中变了模样,将矩形转角处改成流水线,左上角和右下角各有一缺口形成一个对角呼应,左上角缺口的寓意是“上对皇天留余,对朝廷留余”,右下角缺口的寓意是“下对百姓留余,对子孙留余”。
正是这种做事一定要留有余地、独赢不如众赢的理念,让高家在文曲镇繁衍生息,祖孙十代皆富豪,200年兴盛不衰。
到了光绪二十七年,高八斗成了高家的当家人,他的父亲高汝城感慨高家历代只埋头经商,没有出达官贵人,于是给儿子取名高八斗,寓意才高八斗,又不惜重金聘请名师,教授高八斗。
光绪十三年,高家重金贿赂考官,给高八斗弄了个举人,高家上下欢呼雀跃,热闹了好一阵。可是,高汝城没有想到,这个他寄予厚望的高家接班人后来葬送了高家两百多年的家族辉煌。
高八斗从小娇生惯养,挥金如土,当家后不久,就忘了老祖宗的家训,开始“大兴土木”——利用祖上留下的大片土地建成以龙窝沟、南大院和寨上区等二十多处建筑群落,这一大庄园的修建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当家人如此,家族子弟更是不思进取整天坐吃山空,家族子弟有多达三十号人吸鸦片。
高八斗渐渐的也染上了鸦片,爱不释手,索性干起了烟土生意,“八斗冻土”一度成为京城达官贵人的座上客,高家因此财源滚滚。
高八斗更加娇纵奢淫,挥霍无度。在文曲镇他俨然成了一名土皇帝,连保安军对高家也是毕恭毕敬。
第206章 不速之客
滕王爷没有立刻让高八斗进来,而是看了看耿海路,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听说韩天魁正四处抓人,死了杜立三派来接受招安的人,他吃不了得兜着走,估计不找到凶手,绝不会轻易罢休,我看高八斗应该是来探探咱们的。”耿海路道。
“一切小心,你去迎一下吧,这大热天的,让他站这么久,估计已经把我连祖宗都骂了。”滕王爷吩咐道。
耿海路答应一声,转身来接高八斗。高八斗四十出头,油光满面,两腮堆着肥肉,一对招风耳忽闪着,他矮胖身材,远远看上去像个地瓜,两头细中间粗,走起路来脚步蹒跚。天气闷热,高八斗站在大门的门廊里呼呼喘着粗气,汗水湿透了前心后背,心里早已经骂娘,若不是韩天魁的面子,他才不来受这份罪呢,这文曲镇和武曲镇,也只有滕王爷敢给他这个下马威。
“高大人久等了,我家老爷有请,这边走。”耿海路满面笑容的迎了高八斗往内宅而来。
高八斗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耿总管取笑了,我就一介平民,何来大人之说。”高八斗嘴里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还是很受用,高家十一代,只有他考取了功名。
“高大人,我们老爷在书房恭候,这边这边。”
高八斗走的慢,一来他身材臃肿,二来他还有别的心思。站在书房门前,高八斗一脸疑问,道:“耿总管,家里这两天来亲戚了么?怎么有些生面孔?”高八斗漫不经心的问道。
耿海路知道高八斗在套他的话,目的很明显,就是想查一下杀死天河四魔的人是不是躲在腾家,他暗骂一声“老狐狸”,嘿嘿一笑,道:“高大人好眼力,家里来了客人都看得出来。”
高八斗尴尬的笑了笑,耿海路接着道:“八个月前,我娘带着一家老小来投我,王爷心善,就都留在了家里。”
“哦,原来是耿总管的家人。从哪来?”
“京城。”
“哦。”高八斗眨巴着小眼睛,脸上半信半疑,思索了片刻,道:“耿总管祖籍何处?”
“奉天府三岔河。我进王府后,老娘便跟着来了京城,在郊外买了个宅子,我照应起来方便,后来王爷被贬,我跟着王爷到这儿了。老娘等我稳定下来,这才又来投奔,先在王爷这儿暂住,回头我找到住处,便让他们搬出去,高大人若是有合适的住处,不妨给小的介绍一个。”
“好说好说,耿总管几口人?”
“老母亲,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些仆人,一共十几口。”
高八斗翻着眼睛想了片刻,道:“牛家老宅现在空着,你看如何?”
耿海路愣了一下,心中一惊,这高八斗看着脑满肠肥的窝囊样,没想到却是颇有心机,这是怀疑到牛家人回了文曲镇了。耿海路急忙躬身施礼,道:“那合适么?”
“有啥不合适的,牛家流放,路上逃命,已是死罪,那宅子便没了主,我和韩司令说声,你就让令堂过去住,我回去就派人给你修缮修缮。”高八斗道。
“有劳高大人了,大人恩德,海路当铭记在心,替老娘谢过高大人,待我禀过老娘,若他老人家愿意,我再来谢高大人。”耿海路客气道。
“不用客气,一会儿我当亲自去给老人家请安!”高八斗道。
耿海路心里咯噔一声,这是要给王府来个措手不及呀,换作旁人此刻早已手忙脚乱,耿海路毕竟在王府呆了几十年,大风大浪历经无数,面不改色心不跳,笑道:“好,我稍后就去知会老母亲。”
“不用了。我和你先去拜见令堂,再……”
耿海路看得出来,高八斗这是明摆着要搞突然袭击,来不及多想,几步来到滕王爷书房门口,高声通禀道:“老爷,高大人来了。”
时间不大,只听滕王爷混厚的声音,道:“请!”
高八斗多次来拜见滕王爷,知道这是个冷面王爷,虽然削去了王位,可是王者之风丝毫不减,一般人也不敢轻易招惹,本想先去探探耿海路的老母亲,此刻不得不整理好衣服,面带笑容,卑歉的进了书房。
耿海路扭头刚要走,高八斗一把拉住他,道:“耿总管你这是要去哪?”高八斗说着眼睛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给高大人倒茶!”耿海路答道,心中无比紧张,没办法去和陈氏提前交待清楚,一旦被高八斗捅破,不但牛家遭殃,恐怕滕王爷也受牵连,想到这儿,不由得有些紧张,额头也见了汗,好在天气闷热,高八斗也觉察不出什么。
“这些小事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高八斗说着,拉着耿海路一并进了书房。
滕王爷坐在藤椅上,手中握着一本《三国》正在看书,耿海路和高八斗一同进来,也视而不见,津津有味的翻着书。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滕王爷放下书,扫了一眼高八斗,高八斗躬着身子,一脸微笑的眼巴巴望着滕王爷,见滕王爷看自己,急忙道:“见过王爷。”
滕王爷目光凌厉,也不说话,慢慢在书桌前站起身来,重新从书架上抽了一本《资治通鉴》握在手中,“嗯”了一声,道:“有何贵干?”
高八斗素知滕王爷脾气,也不介意,道:“正是中元节,过来问问王爷,府里可少些什么?”
“少什么?”滕王爷突然声音高了起来,忽的从藤椅上站了起来,踱步来到高八斗跟前,目光如电,盯着高八斗,道:“你觉得我少什么?”
高八斗吓得一机灵,摸不透老王爷想干什么,虽然这位爷没了王位,可是手上却依然握着生杀大权,一个不高兴找个理由把谁脑袋砍了,朝廷也不敢把这位爷怎么样,高八斗心里想着,叫苦不迭,暗骂韩天魁,难怪他自己不来。
高八斗吭哧了半晌,才结巴道:“就……就是……问……问。”
耿海路在一旁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只听滕王爷带着训斥的口吻道:“你觉得我少什么?”
“小的……小的……不……不知道!”高八斗汗如雨下,双腿发抖,他虽然富甲一方,可是毕竟没有在官场磨练过,遇到当官的都是巴结的份,哪见过这场面,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滕王爷厉声吩咐道。
高八斗撅着屁股,不敢直身,更不敢去看滕王爷,王爷吩咐让自己想,那自己只能想:滕王爷少什么?什么也不会少啊,怪不得王爷会动怒,这话问得是不是有些嘲笑他削掉了王位呢,怪不得老王爷生气。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原本想着和老王爷客气两下也就没事了,没想到老王爷挑理了,这下骑虎难下,该如何是好?
耿海路虽然觉得解气,可是猜想不透老王爷这是因何恼怒,偷眼去看,突然发现,老王爷竟没了踪影。
第207章 智斗八斗
耿海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滕王爷走了,他一琢磨,忽然恍然大悟,心道:姜还是老的辣。再看高八斗,撅着腚,低着头,汗珠子噼噼啪啪的往下落,也不敢抬头,正在冥思苦想,令人啼笑皆非。
高八斗想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想出了应对之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痛哭,同时不住的磕头,哽咽道:“王爷,小的知错了,不该狗眼看人低,王爷虽然隐退山野,可是威风依旧,王府怎么可能少东西,即便是少,也轮不到我这等平民操心,自有朝廷和官府为王爷担待……”高八斗跪在地上自言自语了一大通,老王爷没吩咐,只当是反省的不够深刻,嘴上下了功夫遭踏自己,只为让滕王爷解恨。
高八斗说得口干舌燥,言尽词穷,这才听滕王爷咳嗽一声,道:“起来吧,耿总管老母亲来了,正好祭祖的东西还没买,你给置办了吧。”
高八斗连连磕头,满口应承。
“没别的事就下去吧。”滕王爷吩咐道。
高八斗像是得了赦旨一般,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急忙退身而出,来到门外才发现,自己像是掉进水里被捞上来一般,浑身上下湿透了。
耿海路跟在后面,安慰道:“老王爷岁数大了,虽然削了王位隐退山林,但是还是要面子的。高大人受苦了。”
高八斗牙关紧咬,心道:妈的,今天竟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一个被贬的王爷给脸不要,也怪不得我,此仇不报,永不为人。高八斗暗自咬牙发狠,立誓报仇,没听清耿海路说了什么,心中打定主意,道:“耿总管,王爷吩咐了,你哪儿少的祭祀用物我来张罗,咱们一道去拜会令堂吧?”
“谢过高大人,来,这边请,家母住在侧厢房。”耿海路走在前面,高八斗跟在后面,跨过后花园,钻过月亮门,便到了老太太陈氏的房前。高八斗也不等耿海路通禀,趾高气昂的推门而入,陈氏正盘腿坐在炕上念佛,听见有人进来,也没抬眼,但是九月姑娘见来人气势汹汹,知道没好事,急忙来到老太太身边,耳语了几句,陈氏这才放下佛珠,抬眼去看高八斗。
“老夫人,高八斗这厢有礼了。”说着,高八斗双手抱腕施礼道,说完也不客气,寻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耿海路喊了一声“娘”,介绍道:“这是文曲镇的富豪,高八斗高大人。”
陈氏点点头,笑道:“高大人,老妪多有不便,就不给你还礼了。”
高八斗摆摆手,道:“老人家从京城而来?”
“正是。”
“路途遥远,辛苦了。走了很久吧?”
陈氏略一沉吟,道:“老了,走走停停的,开了春出发的,到这儿都七月十五了,走了有小半年。”
“这路上可不好走,除了路不好,还有不少土匪……”
“谁说不是,不仅遭了匪,还遇见了狼……可怜我的孙子、孙媳妇和重孙女……”陈氏说着老泪纵横,回想自己一路艰辛,悲从中来。
耿海路急忙走过去,拿起手帕替老太太擦了擦脸,劝慰道:“娘,别想了,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是儿子不孝,连累您了。”耿海路说着眼泪吧嗒吧嗒落下,看得高八斗也一阵心酸。
陈氏止住悲声,哽咽道:“走的时候九十几口人,到这儿剩了不到十口儿,唉,太惨了。”
“唉!”高八斗长叹一声,“不容易啊,当年高家老祖宗闯关东的时候,就是这么难,现在还是一样,活着不容易啊。”
耿海路点点头,转了话头,道:“娘,高大人答应帮咱采买祭祀之物,明天咱也祭奠一下。”
“是嘛,多谢高大人了。”陈氏说着,在炕上欠了欠身。
“老夫人不用客气,我应尽地主之谊,家里还有什么人?”
“剩下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再没了……”陈氏说着,扭脸对九月道:“九月,去把一中和三中叫过来,见见高大人,后面少不了高大人照应。”
“娘,把寒月也叫过来吧,让高大人看看,顺便给找个婆家。”耿海路补充道。
陈氏会心一笑,“对,还有寒月,一块叫过来。”
九月急匆匆的出去了,陈氏对高八斗笑道:“往后可要麻烦高大人了。”
“哪里哪里,耿总管的事,就是我的事,包在我身上。”高八斗拍着胸脯道。
时间不大,牛千刀在前,牛一刀和寒月跟在后面,鱼贯而行,进了屋,先是给老太太陈氏和“父亲”耿海路请安,然后给高八斗见礼。高八斗扫了一眼,点头微笑,眼睛在寒月身上停留了片刻,淫荡的目光让寒月极不舒服。
牛千刀带头,客气道:“见过高大人,初来宝地,请多照应。”
牛一刀随在后面,附和着,寒月直接不理会,耿海路在一旁不停的推搡着她。
高八斗看不出什么破绽,也就死了心,见牛千刀身体强壮,又斯文规矩,回礼道:“客气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耿一中。”
“多大了?”
“三十六。”
“读书人?”
“回大人,我是光绪二十九年的进士,滕王爷没削王位前在吏部当差。”
“是嘛!”高八斗眼睛一亮,“一看就知道是个当官的,孩子不小了吧?”
牛千刀略一停顿,脸色苍白,耿海路接过话来,道:“老婆孩子都死在路上了……”
“唉!可惜了。”高八斗道,“不过,别难过,我给你再娶一房。”
“还不谢过高大人?”耿海路推了牛千刀一下,牛千刀醒过神来,急忙施礼,道:“多谢高大人!”
高八斗笑嘻嘻的对耿海路道:“我有一个宝贝闺女,年芳二十八,眼光高,耽误了,我看你这长子不错,如不嫌弃,可以让媒婆来提亲,岂不是美事一桩?”
耿海路哪成想高八斗突然给牛千刀提亲,而且竟然是自家闺女,他不好说什么,扭脸去看陈氏,陈氏一笑,道:“这感情是好事!过完节就让媒婆去!”
牛千刀憋的一脸通红,却什么也不敢说,心道:怎么过来演出戏,还给我说上亲了?
耿海路见牛千刀脸色不对劲,怕穿帮了,急忙道:“哦,对了,娘,咱们老在王爷府上住不免有些不便,高大人给物色了个住处,想跟你说说。”
高八斗道:“就是那牛家老宅,牛家流放路上逃了,已经是死罪,这老宅他们是住不上了,回头我和韩司令打个招呼,再安排人修缮一下,然后你们就搬过去吧。”
陈氏连连称谢,激动道:“高大人如此热情,让老太太如何答谢?”
“哪里话,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这些不算嫁妆,当是见面礼,回头嫁妆另外给,绝对少不了。”高八斗高兴的说道。
牛家老少都觉得有些别扭,怎么感觉像是给牛千刀卖了呢?
高八斗又啰嗦了很多他女儿的好处,这才满面春光的告辞离开,剩下牛家人哭笑不得。
第208章 祖墓鬼影
宣统元年七月十五日,文曲镇格外的热闹,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祭祖,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少远居他乡的游子不辞劳苦的在中元节当天赶回祖籍,为的就是给老祖宗上一柱香,磕一个头,祈求老祖宗保佑后世子孙平平安安。
从一清早开始,老太太陈氏就忙碌了起来,早早的让牛千刀列好了祭祖所需之物,拜托腾家大总管耿海路帮忙准备好,牛家子孙个个沐浴更衣,穿戴整齐,围着老太太忙前忙后。待吃过午饭,滕王爷吩咐下人备好车,牛家老小钻在车里,绕小路向西而行,然后又折返向北,兜了个大圈,日头快落山的时候,才来到牛家祖墓。张顺早已经等在山脚,迎了陈氏先到了他的茅草屋坐定,又带着牛一刀和牛千刀等人在山下摆好祭台,忙到天色昏暗才准备妥当。陈氏在前,牛千刀、牛一刀和寒月随后,祭拜天地,焚香磕头,祷告先祖,虽然省去了很多惹眼的繁琐步骤,可是陈氏依然累得一身大汗,寒月和九月在左右搀扶着陈氏,陈氏给老祖宗磕完头,强撑着站起身,执意要去牛青山的坟前,谁也拦不住,无奈之下,只好都随着陈氏到了牛青山的墓前。牛家祖墓建在一处朝南的山坡上,从山顶呈扇形向山下铺开。牛青山的墓建在半山腰下面,离着山脚不远,坐北朝南,沿着墓碑向下是一段陡坡,坡底是一排柳树,树下荒草丛生,柳树围着山脚连成片,将整个牛家祖墓围在当中。老太太陈氏显得格外激动,烧过纸钱,敬过香,陈氏搂住牛青山的墓碑放声痛哭,儿孙们跪在一旁,一个个无不落泪。张顺在一旁不停劝说,好容易劝住了陈氏,这才驾着虚弱的陈氏回到茅草屋。
“现在正是是非之时,所以没怎么准备,一切从简,老夫人莫怪。”张顺递了一杯茶给陈氏,说道。
陈氏靠在墙边,道:“这我已经知足了,有劳你了。”
“老夫人别客气。我应该做的,三少爷已经让人外面望风了,多坐一会儿,歇歇再往回走。牛家祖墓这地方离着镇里远,几乎没有人来这儿,我每年也会祭拜,所以不会出什么差错。”张顺道。
“嗯。”陈氏点点头,歇了片刻,有了些精神,指着茅草屋道:“真是委屈你了,四十多年了,你就一直住在这儿?”
“恩,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张顺苦笑一下道。
“那些家书在哪?”陈氏道。
张顺起身走出茅草屋,时间不大,拎着一个蛇皮袋子走进来,从袋子里掏出一叠捆扎整齐的家书。他解开绳子,一页一页递给陈氏,陈氏凝眉看过,只见每张巴掌大小的绿斑皮倦上画着形态各异的很多小人,小人密密麻麻,或站或卧,百种姿势,百种样貌,张张不同,又张张相似。如果不是张顺提前告诉,还真看不出这皮倦是人皮,摸起来略微发凉,柔软且有弹性。小人是用刀浅浅的刻在人皮上的,粗细均匀,深浅合适。陈氏逐张看完后交给牛千刀,所有人传递着看完,没有人看得懂上面画的是什么。一共三十七张绿斑人皮家书,几千个小人,竟然神态各异,形态有别,真是令人吃惊。
张顺将家书重新收拾好之后,对陈氏道:“老夫人,你看这个怎么处理?”
“先放在你这儿吧,谁也看不懂,不知道什么意思。等哪天能弄明白了再说。”说着,对牛一刀道:“老三,你和朱五还有古木生,今晚在祖墓看看,能否弄清楚是谁送来的这东西,一切以安全为主。”
牛一刀答应下来,陈氏着急往回走,便要和张顺告辞,牛一刀急忙道:“奶奶,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陈氏见牛一刀一脸郑重的样子,道:“什么事?”
牛一刀将密旨的事简单说了一番,一屋子人惊愕异常,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牛一刀。
陈氏显然也很激动,道:“这么说,你爹也可能没死?”
牛一刀点点头,道:“若密旨上的名字真是我爹的,那么很可能他也没死,至于为什么就不得而知。要想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必须先找到我爹的尸首。他被裕隆太后秘密处决,总会有个放尸首的地方,能找到尸首,就说明密旨上不是我爹的名字,如果找不到,那么事情就复杂了。”
“恩,你说的对。即使没有密旨的事,我也在考虑把你爹的尸骨运回祖籍,现在又有这事,更不能耽搁,等我和滕王爷商议一下吧。”陈氏道。
陈氏不敢停留,虽然一直没有声张,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牛家是逃犯之身,若是官府有意缉拿,中元节一定会在牛家祖墓守候,如今能顺利祭祖,她已经十分欣慰,这十几口人,甚是惹眼,要赶快回去的好。
张顺拗不过陈氏,又担心老太太在路上有什么闪失,索性跟着车,一块回腾家。牛家祖墓只剩下牛一刀、朱五和古木生。三个人在离着牛青山墓碑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处草丛,躲在里面,静静的等待着。然而一夜没和眼,三个人并没有等到张顺说到的鬼,也并没有看到人皮家书。
朱五打着哈欠,抱怨道:“哪有什么鬼,扯淡,困死我了。”朱五说着从草丛里钻出来回茅草屋睡觉。牛一刀看了一眼古木生,古木生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身上被露水湿透。牛一刀失望的看看天,是张顺胡说还是送信的鬼不来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团乌云从北面涌了上来,原本有些光亮的天突然一黑,古木生腾的从地上坐了起来,警觉的盯着远处。牛一刀顺着古木生的目光,凝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柳树下突然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古木生目露凶光,双手按在地上,双膝跪地,摆出一副要进攻的样子。紧接着,突然又多出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牛一刀和古木生。
古木生按耐不住,唰的一下子,快如闪电般冲了过去。牛一刀伸手去抓的空挡,人已经不见了。牛一刀一拍大腿,心道:这急脾气。
牛一刀愣神的功夫,忽然半空中飘飘荡荡过来一个半身人,黑漆漆的一团,速度奇快,没有腿也没有头,吓得牛一刀急忙缩了头,连气也不敢喘,他的心砰砰乱跳,紧张的双手打颤。真如张顺所说,见了鬼了。
第209章 拦路抓人
半身鬼影到了牛青山墓碑前,忽的抬起两只胳膊,放下什么东西,然后身影又飞快的消失在夜幕之中。牛一刀仗着胆子,飞身冲了出去,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猛追下去,可是追了半柱香的功夫,什么也没有看到,正愣神的时候,背后传来几声狼啸,牛一刀心里咯噔一声,顾不得许多,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了过去。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山坳里传来的,牛一刀担心古木生出事,跑得飞快,待他爬上山头,妈呀一声险些跌倒在地,那山坳里密密麻麻的站着一群狼,蓝色的眼睛闪动着,如同一团一团的鬼火。古木生被簇拥在中间,不停的仰天长啸,牛一刀能感受到古木生心中的那份激动,这些是他的亲人。
天光渐亮,古木生飞奔着来到牛一刀身边,比划了一下自己,又比划了一下狼群,勉强从嘴里挤出一个含混不清的字:“走……”
牛一刀本就看懂了古木生的手势,心中一酸,听到古木生的一个走字,他忍不住热泪盈眶,搂住古木生的脖子,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咋了,怎么还哭上了?”朱五睡眼惺忪的走了过来,等他看见山坳里的群狼时,一下子就清醒了,叫了一声妈呀,急忙往回跑。
牛一刀擦了擦眼泪,拍着古木生的肩膀道:“回去也好,看看亲人。保安军正好在满世界的找你,躲躲也行。不过,一定要回来,到这儿!”牛一刀指了指牛家祖墓,“我就在这儿等你!”
古木生听懂了,点了点头,然后像一只狼一样,跪爬着飞奔进入狼群。
一声长啸,狼群跟着古木生飞奔进山林,消失在远处的丛山翠柏之中。
朱五见狼群离开,这才来到牛一刀身旁,望着远处,道:“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是啊。不过,出去躲躲也好,保安军的枪,也不是好惹的,他又不太会伪装,免不了惹祸。”牛一刀道。
朱五出神的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怎么样,看见鬼了么?”
“看见了,那些蓝色的光,是狼眼睛,至于那个鬼影,我没追上,不知道是什么!”
“哇,还真有鬼,这事闹的,我还以为它不来了呢。要是我在,肯定能抓着!”
牛一刀鄙夷的看了一眼朱五,道:“你就吹牛行,刚才看见狼群都慌不迭的逃窜,何况是鬼?”
朱五还想争辩,牛一刀已经下了山坡,他不得不从后面跟上,一边走一边解释。
牛一刀来到爷爷的墓碑前,台阶上,一块青石压着一张泛绿的人皮,牛一刀拿起,和张顺手里的那些没有什么区别,密密麻麻的画着很多姿态诡异的小人,牛一刀凝视了很久,看不懂什么意思,只好揣进怀里。
“走吧。”牛一刀叹了口气,对朱五道。
刚走出去几步,牛一刀只觉得头发沉,有些晕,晃荡了两下,好在朱五及时将他扶住。
“三爷,怎么了?”牛一刀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牛一刀强打精神,“肯定一夜没睡的事吧。”
朱五没再说什么,小心的跟在牛一刀身旁往文曲镇而来。
天光大亮的时候,已经离着文曲镇不远,朱五想着回去就有饭吃,心情大好,哼着小曲走到了前面,牛一刀觉得身子虚弱,越走越没劲,咬牙坚持着。
“哎?”朱五突然止住脚步,指着前方,对牛一刀道:“三爷,你看,怎么像是奶奶他们的车队?”
牛一刀凝眉顺着朱五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五辆马车停在路上,路边站着男女老幼一群人,人群四周密密麻麻的站着不少当兵的,一个个端着枪,对着人群。
“不好,这是遇上保安军了。”牛一刀念叨一声,撒腿就冲上了旁边的一座小山,沿着小山的背面,慢慢靠了过去。
老太太陈氏虽然走的早,但是山路崎岖,马车不敢走快,眼看着要到文曲镇了,忽然一群保安军将车队拦下,叫嚷着要搜查。陈氏无奈的下了车,保安军为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浓眉大眼,连鬓络腮胡子,说起话来声音洪亮,嗡嗡作响,当兵的都叫他蒋副官。
保安军将马车和牛家人盘查了一遍,没有什么收获,却不甘心,盘问起牛家的来历。牛千刀一番解释,并多次提到滕王爷,可是这位蒋副官似乎并不买账,不依不饶,非要将牛家人绑了带回司令部。
老张顺认得这位蒋副官,先是和颜悦色的说好话,哄着这位爷,可是蒋副官根本不吃这一套,一口咬定牛家人有问题,非要绑走。张顺看了看虚弱不堪的陈氏,心道:真要绑去了,别人还好,就怕这老太太吃不消。于是,脸一翻,和蒋副官争吵起来,三言不和,顿时剑拔弩张,蒋副官火气大,见张顺老头对自己指手画脚,哪里受得了,从腰间腾的拔出驳壳枪,顶在了张顺额头,他大瞪着牛眼,呵斥道:“老不死的,再啰嗦,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张顺年龄虽大,可是脾气却一点不比年轻人小,怒吼道:“妈了个巴子的,有种你崩了爷,看我变成鬼,不天天来找你。”
剑拔弩张之时,牛千刀急忙凑过去打圆场,道:“军爷,军爷,消消气消消气,我们跟你去还不行么?只是我奶奶岁数大了,又一夜劳顿,你看看,能不能别绑她,让她坐车可好?”
“去你妈的!”蒋副官正在气头上,那里听得进去这些,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牛千刀挨了个结实,不是躲不开,是故意没躲,奶奶嘱咐过,千万不能暴露了身份,否则谁也救不了牛家。
牛千刀一个趔趄,捂着脸,接着劝道:“军爷,我们是滕王府耿总管的家人,出来给死去的亲人烧点纸……”
蒋副官呸了一声,道:“少他妈一口一个滕王爷,你们认,我可不认,皇上早已经下旨削了他的王位,他现在就他妈的一个山野村夫,别说你是他家总管的家人,你就是腾家的人,爷今天也抓定了。”
牛千刀上来了厥劲,质问道:“敢问军爷,我们犯了哪条王法,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抓了我们?”
“王法?哈哈,老子就是王法,这就是王法!”蒋副官哈哈大笑,晃悠晃悠手里的枪,道:“我怀疑你们是逃犯,是牛家的逃犯!”
牛千刀一惊,佯装镇静,道:“什么牛家、马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没有权利绑我们。”
“少他妈的啰嗦。”蒋副官一挥手,当兵冲上来,就开始绑人。
牛千刀气得满脸通红,见当兵的就要上来绑奶奶,他一个箭步挡在奶奶跟前,气得浑身乱抖,道:“真是无法无天了……”
正在一片混乱之际,忽然两匹马疾驰而至,有人高声喊道:“住手!”
第210章 夺命紫绛
随着喊声,两匹马奔到人群前,从马上下来一老一少,老的五十多岁,头发斑白,身材魁梧,一脸杀气,恶狠狠的盯着当兵的,少的是一位紫衣姑娘,身材匀称,清香飘逸,当兵的眼睛都看直了。
“爹……”牛千刀喊了一声,自从高八斗来过腾家,这耿海路就成了陈氏的儿子,牛千刀和牛一刀的父亲,为了避人耳目,这假戏还得唱下去。
耿海路大步走到蒋副官年前,道:“蒋副官,为何要绑了我的家人?”
耿海路器宇轩昂,目光咄咄逼人,蒋副官认得他,虽然知道眼前的人只是滕家的一个总管,但是却还是有所顾忌,刚才的傲慢收敛了些,道:“韩司令吩咐了,所有文曲镇的陌生人都要抓回去审讯,一来查找杀死天河四魔的凶手,二来追查牛家下落。”
“这是我娘和我大儿子,既没有杀人,也不是牛家逃犯,请蒋副官放了他们。”
“这可不行,回去我可没法和韩司令交待。”蒋副官道。
“那你想怎么样?”
“我就是一个当兵的,吃朝廷的军饷,为朝廷出力,上头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办,至于什么旧王爷,旧王爷家的奴才呀,他们的话,可是不作数的。”蒋副官一边说,还不忘一边挖苦耿海路。
耿海路气得咬牙切齿,若换作平日,早一刀剁了他,他哼了一声,道:“你吃朝廷军饷,自当听朝廷吩咐,对不?”
“当然!”
“好!”耿海路答应一声,扭身道:“公主,此人身为朝廷兵丁,光天化日之下,欺压百姓,请您明查。”
紫衣姑娘正是滕王府紫绛公主,因为牛家迟迟没有回来,她心里惦记牛一刀,于是跟着耿海路迎了过来,没想到牛家还真遇上了麻烦,此刻见耿海路抬出了自己公主的身份,也就当仁不让,咳嗽一声,对蒋副官道:“皇土之上,竟有你等逆贼,是不是活够了?”公主说着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蒋副官心中清楚,滕王爷削了王位,可是眼前这位公主却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若就这么认了,回去见了韩司令指不定怎么被骂呢,想到这里心一横,道:“再下不认得什么公主,王爷,在这儿,我就认韩司令,小的们,动手!”
“你敢!”紫绛公主怒吼一声,从怀里摸出御赐的紫绛绳,横在胸前,厉声道:“谁敢动一下,看我不宰了他!”
御赐的紫绛绳,虽然没几个人认得,但是却都明白,真被这紫绛绳打死,无论是谁,死了也是白死,皇帝不会怪罪下来。当兵的立刻收了手,眼巴巴的望着蒋副官,蒋副官牙关一咬,对紫绛公主道:“在下从未听说文曲镇还有位公主,姑娘,你可知道冒充公主该当何罪?”说着,拎着枪向紫绛公主而来。
“你……你……要干什么?”紫绛公主被蒋副官逼的连连后退,也有些慌了神。
“干什么!哼,我要惩治惩治你们这些假公主,假王爷!”蒋副官说着,目露凶光,一步一步逼近紫绛公主。
耿海路心中咯噔一声,没想到紫绛公主没能镇住蒋副官,反而引火烧身,看蒋副官狰狞的脸,摆明了谁也不认,他偷眼看了看,围在四周至少有六七十保安军,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人群,即便自忖有把握逃出去,却也不敢动手,一旦打起来,谁也惹不起子弹。看来牛家被抓是躲不过去了,其实被抓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怕就怕保安军动大刑,牛家那个要是受不住,说了实情,那一切就都完了。牛家人或许能挺住,可是那些下人就不敢保了。耿海路左右为难,竟一时不知所措。
蒋副官步步紧逼,紫绛公主步步后退,她没注意身后有一块石头,一个没留神,被绊住,仰面朝天向后摔倒,紫绛公主正好退到了一处乱石丛,这一下要是真摔下去,非死即伤。
危难之际,紫绛公主突然觉得身子一停,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抱住,然后慢慢扶了起来,紫绛公主一眼看见那张刀削般冷峻的面孔,不由得一阵委屈,只叫出一声“三爷”便再也忍不住滴滴答答的落下泪来,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冒犯她。
牛一刀一直躲在山包后面琢磨着如何救出家人,见紫绛公主被逼的险些丧命,不得不现身相救。
“你是什么人?”蒋副官端着枪指着牛一刀,“把手举起来!”
牛一刀也不理会,扫了一眼四周,轻咬嘴唇,不慌不忙的走下山包将紫绛公主放下,望了一眼奶奶陈氏,陈氏最了解这个孙子,急道:“老三,不要惹祸。”
蒋副官听得可笑,这老太太脑子有问题是不是,自己拎着枪指着他孙子,她竟然嘱咐自己孙子不要惹祸,“快点,举起手来!”蒋副官怒吼道。
牛一刀慢慢举起了手,蒋副官略带得意的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躲在后面?”
牛一刀怕说漏嘴,回想了一下,道:“在下耿三中,走在最后是为了把给我娘烧纸留下的火星扑灭,免得一把火烧了这大好河山。”
蒋副官一听,说得有理,也就没再细问,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紫绛公主,高声吩咐道:“绑人!谁敢拦着,就给我崩了!”
“慢着!”牛一刀立刻吼道,“谁敢!”
“呦呵!”蒋副官没想到,自己刚出口的命令,立刻就有人叫板,这不拿出点颜色看看,连自己兄弟都会笑话,“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牛一刀也不理会蒋副官,回头对紫绛公主道:“借公主御赐紫绛一用!”
紫绛公主不知道牛一刀要干什么,急忙将紫绛递了过去。
牛一刀接过紫绛缠到手腕之上,举起手,高声道:“此乃皇上御赐之物,今日在此,要替皇上和公主惩奸除恶。”
话音刚落,只见牛一刀一抖手,紫绛绳刷的一声飞了出去,速度奇快,直奔蒋副官的胸口而去,蒋副官毫无防备,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觉得胸口窝一痛,便没了知觉,可是他手中有枪,就在他摔倒在地前的一刹那,他啪的一声扣动了扳机,一枪打在了牛一刀的肩头。
两个人几乎同时倒在了血泊里,牛一刀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吃力的扯回满是血迹的紫绛绳,用尽力气,大声道:“谁敢欺辱公主,便是如此下场。”
当兵的不知道怎么了,纷纷后退,有两个兵丁凑到蒋副官身边查看了下,发现蒋副官胸口有个血窟窿,人已经死了。
保安军一片哗然,谁也看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条紫绛便能杀人?熟悉牛一刀的人都猜得到,这是牛一刀的绝技,飞刀夺命,只不过为了掩盖牛家寒月秋刀,牛一刀用紫绛绳包裹住了而已。
保安军群龙无首,眼见着头儿被公主的紫绛打死,谁敢造次,眼前这个公主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惹了她,没准要满门抄斩,当兵的哪个不惜命,呼啦啦的撤了下去,奔文曲镇的方向而逃,眨眼间一个不剩。牛一刀肩膀的血滴滴答答的顺着手指滴落,人渐渐虚弱,听不清谁在喊些什么,他晃了两下,只觉得眼前模糊,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朱五从后面将他抱住,低声呼唤,却发现已经叫不醒了。老太太陈氏本就虚弱,一着急,头晕眼花,昏倒在地。
耿海路暗自佩服牛一刀的胆量和魄力,几步跑到牛一刀身前,拉起牛一刀的双臂,背在身上,扭头对紫绛公主道:“三少爷毒发了,我先走一步!”
耿海路说完,背起牛一刀飞身上了一匹马,疾驰而去。紫绛公主挂念牛一刀,催马从后面追了下去。
第211章 万狼齐聚
牛千刀抱起奶奶上了马车,一边给奶奶掐人中,一边吩咐车夫赶快回文曲镇。
一家人手忙脚乱的往回赶,可是还没走出去多远,就听见前面,枪声大作,远远的看见保安军乱七八糟的往回来,牛千刀立在车前,心中顿时绝望了,保安军这是要回来杀人么?混乱的保安军中突然飞出两匹快马,牛千刀定睛一看,耿海路和紫绛公主也回来了,保安军一边打枪一边后撤,看样子仿佛遇到了什么危险。
耿海路折返返回来,急忙下马,将牛一刀交给朱五,气喘吁吁的说道:“狼……狼……”
紫绛公主脸色煞白,嘴唇发紫,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朱五嬉笑道:“狼有什么好怕的。”
“一群狼,一大群狼,快躲躲!”耿海路有些语无伦次,四处张望了一下,指着一处乱石山坳道:“去哪!”
人群呼啦啦跟着耿海路躲进山坳,保安军的人跑得鞋都没了,一个个睁着惊恐的大眼睛也聚了过来。有十几个保安军跑得有些慢,已经被最前面的狼群围住,连枪都不会使了。
二十几只高大威猛的灰毛狼围着保安军飞快的转着,偶尔飞来的子弹似乎根本不能打到它们,灰毛狼似乎已经分好工,各自负责不同的保安军兵丁,转了一会儿,灰毛狼突然飞身扑了出去,精准的咬住了保安军兵丁的脖子,也只一眨眼的功夫,十几个保安军便被捕杀干净。
朱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下牛一刀,拍着胸脯走出人群,找了一处高冈向外望去,“我娘哎!”不看还好,这一看他也差点吓得尿了裤子,只见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无数的狼,数不清有多少,遮天蔽日,黄沙漫天,他们狂奔着扑面而来。
朱五哆嗦着双腿,连滚带爬的下了高冈,没了刚才的神气劲,老老实实的躲进了人群。牛千刀和耿海路站在人群前,保安军的兵丁端着枪围在四周,此时此刻,大家面临相同的危险,不得不站到一起。
没有人见过这么多狼,成千上万,从四面八方将牛家祭祖的车队和保安军围拢在乱石山坳中,它们要干什么,没有人知道。可是,每个人却都清楚,狼群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更何况现在已经不能简单的说这是狼群了。
朱五不停的呼唤牛一刀,在他眼里,对付狼,只有牛一刀可以。
狼群慢慢逼近,张顺吩咐保安军兵丁,收好枪支,先不要伤害到狼群,要弄清楚这些狼想干什么。保安军士兵乖乖的收好手里的枪,不是他们听话,是他们知道,这么多狼,打是打不完的。
张顺老人向前走了几步,牛千刀跟在他一旁,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狼?”
张顺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狼,叹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狼王应该在附近,只有狼王才能召集这么多狼。”
牛千刀一下子想起破军山的山洞里,因为古木生被困,雪狼王曾现身,他扭头去找古木生,没见到人,立刻拉过来朱五,低声道:“古木生呢?”
朱五咽了口吐沫,道:“早上被狼群接走了。”
牛千刀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踏实了一些。
狼群铺天盖地,黑压压的聚过来一大片,他们仰天长啸,目露凶光,在离着牛家车队十几丈远的地方,狼群止住脚步。狼群中慢慢站起一个人影,迈着步子走向人群。朱五一眼认出这是古木生,他喜极而泣,看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保安军中有人眼尖,低声叫道:“就是他,就是他,杀死了天河四魔!”
保安军立刻骚动起来,很多人都亲眼看见古木生杀人,却没曾想,他竟是狼人。
古木生走进人群,来到牛一刀的身旁,望了一眼朱五,突然张开大嘴咬在了牛一刀的伤口上,所有人无不震惊,却没有人敢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古木生添食牛一刀的血,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古木生擦了擦嘴,慢慢起身,对着保安军猛地露出獠牙,吓得几个保安军妈呀一声尖叫不止。
古木生看了看朱五,面无表情的走出了人群,回到了狼群。随着一声清脆的狼啸,万狼齐鸣,地动山摇。
时间不大,狼群消失在丛山峻岭之中,一切恢复如旧,就像他们从来也没有来过一样。
保安军的兵丁端着枪走出山坳,没了狼群,他们像是捡了命一般欢呼雀跃,大难不死,令每一个保安军都觉得庆幸,他们撒开腿拼命的往回走,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文曲镇。
耿海路擦了擦额头的汗,重新背上牛一刀就要走,张顺老人拦住他,吩咐朱五道:“胖子,去拖具死尸过来,给三少爷换身衣服。”
朱五一摸脑袋,没明白老头什么意思,张顺催促道:“快去。”
朱五不情愿的拖了一具身材和牛一刀相似的保安军尸体回来,把两个人的衣服换了换。耿海路这才背起牛一刀和紫绛公主两个人先行一步回腾家。
张顺见牛一刀走了,这才长叹一声道:“保安军不会善罢甘休的。”
朱五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终于明白了,道:“三爷这是死了!”
张顺一笑,道:“对,反应的还挺快。”
晌午十分,牛家祭祖的车队,回到了腾家,老太太陈氏醒了过来,在九月和寒月的搀扶下,先是去看了看牛一刀,紫绛公主已经将血玉含蝉重新给牛一刀戴上,她本人一刻不离的守在牛一刀的床前,生怕牛一刀有什么闪失。
牛家祭祀的队伍刚回来没有一个时辰,保安军便将腾家围了个水泄不通。还真让张顺猜对了,保安军司令韩天魁亲自带人到了腾家。滕王爷带着耿海路挡在门口,韩天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只有一个要求:交出杀死蒋副官的凶手。
耿海路眼含泪花,道:“犬子被那狼人咬死了。”
韩天魁半信半疑,道:“尸体呢?我要活见人,死见尸!”
“韩司令,犬子就埋在了遇害地的附近,人死为大,请您饶过他吧!”
“饶过他?那蒋副官就这么白死啦?”韩天魁不依不饶。
老王爷一直没言声,见韩天魁不肯罢休,道:“韩天魁,你那狗副官瞎了眼,敢对皇上御赐的紫绛不敬,死有余辜。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对此事不再深究,若是你非要纠缠,那我只好将此事向皇上和太后禀明,请旨定夺。”
韩天魁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忖招惹不起滕王爷,于是低头抱拳,谦卑道:“王爷息怒,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蒋副官的家人闹的凶,我也是没办法,下面兄弟都看着呢,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不是?”
滕王爷绷着脸,扫了一眼门外的保安军,冷冷的道:“你这是干什么?要抄家么?”
韩天魁知道占不了便宜,又听说凶手已经死了,多少心里平衡了些,急忙赔上笑脸,道:“王爷严重了,这就撤,这就撤!”韩天魁说着挥了挥手,保安军呼啦啦退了下去。
滕王爷一脸怒气,也不打招呼,甩了一张冷脸扭身回了院子。
韩天魁碰了一鼻子灰,心有不甘,暗自吩咐身边的副官道:“派人去看看,害死蒋副官的那小子,是不是真的死了,他不死,这事没完!”
耿海路目送着韩天魁带人离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幸亏张顺机智,否则还不知如何对付韩天魁。
直到傍晚,牛一刀才醒了过来。一家人围拢在他旁边,陈氏长出了一口气,叹道:“阿弥陀佛,吓死我了。”
寒月开心的笑了,道:“三哥,你醒啦,饿不饿?”
牛一刀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奶奶脸上,他微弱的声音道:“奶奶,我梦见我爹了,他还活着!”
一句话,众人无不泪眼婆娑,陈氏久久没有说话,自从牛犇出事,一年来,这个家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好好的一家人,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俊梅一直下落不明;剩下的老弱病残,如今寄人篱下,隐姓埋名,不知何时是个头。
陈氏正在伤心之时,滕王爷带着耿海路过来看望牛一刀,陈氏急忙止住悲伤,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王爷,这回给你添麻烦了。”
第212章 高家丑女
滕王爷看到陈氏脸上的泪痕,心里明白,劝慰道:“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你们不来,韩天魁也想着法的找我的麻烦,我都习惯了。倒是你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要着急上火,一刀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慢慢调养,没有大碍的。安心在这儿住着,一切有我和你儿子呢!”滕王爷说着指了指耿海路,众人闻听都忍不住笑了。
耿海路上前施礼,喊了一声“娘”道:“三少爷没事,他是因为摘了血玉,体内毒发导致的,重新戴上血玉,用不了几天,也就压下去了,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不过要想根除,必须安心敬佛才好,只有看穿一切,不动心念才行。”
陈氏点点头,道:“有劳耿总管了!”
“呦,看我这记性。原本想着让海路认你个义母,一来为了掩人耳目,二来海路这孩子也的确不错,让高八斗搅和的,都给忘了。”滕王爷道。
陈氏笑道:“能有这么个儿子我感情高兴。”
话到这份上了,耿海路比谁都明白,双膝跪倒,连连磕下三个响头,正式喊了一声“娘”,陈氏喜笑颜开,急忙下地将耿海路扶了起来,答应一声,算是认下了这个义子。
滕王爷很高兴,笑道:“好,这样最好,以后叫起来不会尴尬。高八斗也算做了件好事。”
说到高八斗,耿海路突然想起了件事,笑道:“听说高八斗正在收拾牛家老宅,招千刀当女婿这事八成他是认真的了。”说着,耿海路看了一眼一旁的牛千刀,牛千刀满脸羞红,低头不语。
陈氏有些好奇,问道:“高八斗家财万贯,他的闺女应该是媒人挤破头来说亲才是,为何单单相中了我们千刀?”
耿海路听完,嘿嘿一笑,道:“高家这位小姐实在是嫁不出去了,所以高八斗才亲自给她说亲,这方圆百里,谁一听是高家小姐,立刻头摇的跟拨浪鼓是的。听说去年武曲镇有一个姓李的汉子,被高家小姐相中,高八斗软硬兼施,非要促成这门亲事,李姓汉子没办法,连夜逃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陈氏听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还有这等事?真是闻所未闻,究竟为个啥,高家小姐吃人么?”
众人都十分好奇,盯着耿海路,耿海路忍不住笑道:“那倒不是。这高家小姐没啥大毛病,就是脾气不好,可能从小娇惯坏了……”
“这有什么,哪家大小姐没点脾气。”寒月在一旁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
“寒月姑娘说得对,只是这高家小姐还有个要命的毛病—长得丑。”
“多丑?”寒月追问道。
耿海路想了一会儿,道:“去年正月里,我去过高家,代表王爷回礼,有幸见过一次高家小姐,这姑娘瘪脑袋,稀头发,天灵盖凹陷。高颧骨,深眼窝儿。鼻孔上翻,喉结肿大。脖子又粗又胖,外带猫腰驼背,骨节粗陋,四肢高壮。大脸蛋子黑不溜秋的,一笑,露出满嘴黄板牙……”
“天哪,这还叫人吗?简直是个“母夜叉”。天黑以后撞上她,准保吓倒一大片。”寒月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怪不得高八斗这么着急将他闺女许配给千刀呢,原来真是嫁不出去了。千刀,你敢娶么?”陈氏对牛千刀道。
牛千刀满脸通红,尴尬着说道:“孩儿从未想过,一直只当是说笑呢。”
“可是,高八斗是认真的,你怎么办?”陈氏追问道。
牛千刀犹豫片刻,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儿没有意见。”
陈氏叹息一声,对滕王爷道:“看见了吧,这个老大就是迂腐,读书把脑子读锈了,只知道上应王命,下尊亲言,三纲五常,国法家纪,自己没了他自己。”
滕王爷笑道:“这样也好,不惹祸。”说着,滕王爷看了看躺在病榻之上的牛一刀。
“我看这门亲事还是躲一躲的好。”陈氏道,“这两天,我想了想,有必要回京城一趟,把牛犇的尸首找到,是死是活,总要埋进牛家祖墓才好,入土为安。就让老大去,家里还有个老管家,也一块接回来,他一个人在京城,少不了别人欺辱,正好帮着千刀把这事办了,我也就少了份心思。”
滕王爷点点头,道:“我看行,找到当时给牛犇动刑的人,是死是活,一问便知。要是牛犇还活着就好了。”
“老王爷,你说他没死的话,会在哪呢?”陈氏问道,所有人也都有同样的疑惑,牛家人都很奇怪,老爷子牛青山生死不明,到了牛犇,又是一个生死不明,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不知道,不过活着总是好的。”滕亲王眼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他心中其实还是知道些的,可是却不知为什么守口如瓶。“另外”滕王爷顿了片刻,接着道:“一刀也不要呆在这儿了。虽然暂时没什么危险,可是保安军不会轻易罢休,我听说他们已经派人去把那座假坟包给刨了,幸亏张顺足智多谋,否则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呢。”
张顺一直静静的坐着喝茶,见老王爷说到自己,笑道:“保安军一时半刻应该不会怀疑过来,毕竟不少保安军亲眼见到古木生咬了三少爷,所有的罪责应该都会记到古木生身上,而古木生他们想想都会觉得害怕,应该不会深究,只要三少爷不露面,就不会有问题。我提个建议,让三少爷跟我去吧,给老祖宗守墓,然后安心敬佛,或许对他的病也有好处。”
陈氏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牛一刀,无奈道:“好吧,等他好点了,就让他跟你去。这可是惹祸的祖宗,天不怕地不怕,你要费心了。”
张顺闻听,笑道:“三少爷虽然放荡不羁,爱招惹是非,可是却心思缜密,不是莽撞之辈,你就看他一刀毙命保安军的蒋副官就知道,他拿捏的很准,用紫绛公主的御赐之物裹着刀,杀了人也不会有太大罪过,但是保安军没了主事的,再一看御赐的紫绛,立刻就没了脾气,三少爷这是大智慧,将来要成大事的。”
陈氏听张顺夸奖牛一刀,心中高兴,客气道:“张顺啊,咱们可以这么说,你当着他的面千万别这么说,他听了骄傲起来,能把天给你捅个窟窿!”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老王爷又说了一会儿家常,一个奴才进来和耿海路低声说了些什么,便退下去了。耿海路笑着对众人道:“千刀这个未来的岳父老泰山还真是铁了心要把闺女嫁过来了。”
“这话怎么说?”陈氏不解道。
“刚刚下人跟我说,高八斗出钱打发了蒋副官的亲信,把这件事压下去了。”耿海路说着,冲牛千刀笑道。
陈氏叹了口气,道:“唉,高八斗还真当回事了,老大你赶快收拾东西回京城吧,这几天就走!”
牛千刀答应一声,道:“那高八斗如若问起来,可怎么说?”
陈氏一愣,这事她还没想过,张顺接过话来,指着耿海路,笑道:“高八斗问起来,自然有你“爹”应付,高八斗这个人最为媚官,高家几代人挖空心思的想谋求一官半职。你爹只要告诉他,你被圣旨召回京城,或有重用,他一准高兴的让他闺女等着,没准能给闺女送到京城去呢!”
耿海路哈哈大笑,道:“张先生对高八斗实在是太了解了。千刀,你尽管放心,和高八斗周旋个一年半载,我还是有把握的,等你回来再说。”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家长里短,见陈氏有些疲倦,便纷纷告辞。牛千刀被奶奶留下,陈氏耐心的交待了一番,一家人这才各自回房睡下,只剩下寒月和紫绛公主守着牛一刀。
三天后,牛一刀基本康复,重新戴上了血玉,但是精神却差了很多,张顺带着他和朱五住到了牛家祖墓的茅草屋,牛一刀常常一个人爬到古木生离开的山坳,一坐就是一下午,有些人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旦离开,留下的只有想念。紫绛公主经常骑马来看望他,或给他带着吃的,或静静的坐着陪他读佛经。张顺老人有一个地下书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今名卷,牛一刀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安心读书,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快些。
牛千刀辞别家人,背着行囊,重新上路,千山万水,他又要只身一人重返京城。
第213章 重返京城
牛千刀风餐露宿,东躲西藏,走了大半年,远远的望见了京城的城墙,两年后重返京城,物是人非,令他无限感慨。
牛千刀乔装成一名乞丐,随着人群混进京城,来到石头巷,看见旧宅,心中无比激动,这是他曾经生活过三十多年的地方,如今破落荒凉,门可罗雀。
牛千刀熬到天黑,这才悄悄的从后院墙翻进老宅,院子里一片黑暗,荒草长了一人多高。
牛千刀四处转了一圈,只有东厢房里有一盏昏黄的油灯跳动闪烁,他凑过去趴在窗下静静的听了片刻,里面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咳嗽和叹息。
牛千刀听得出来,这是老管家牛福,为了以防万一,牛千刀抬脚将门前的几把铁锹和扫把踢倒,然后躲在暗中偷眼看着。
不一会儿,屋门推开,一个老人举着油灯探出头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骂道:“该死的玩意,看我不拍死你!什么都没了,赶快滚吧,让我逮住你,看我不扒你的皮!”
老牛福披着一件破棉袄,弓着腰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牛千刀注意到牛福两年的时间里,老了很多,头发已经全白了,腰也塌了,走起路来都有些不利索。
他心疼的眼含热泪,怎么会这样?
牛福举着油灯查看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无奈的扶起倒在地上的铁锹和扫把,叹息一声,走回屋里。
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着,牛千刀放下心来,悄悄来到门前,门没锁,他推门而进。
屋子里十分冷清,牛福歪着身子倒在炕上,一床破被裹在他的腿上,地上一张红木方桌上摆着几个碟碗,里面是些剩饭菜。
牛千刀怕吓着牛福,回头轻轻拍打了几下房门,牛福没什么反应,似乎睡了过去。
牛千刀又用力拍打了两下,牛福嗯了一声,半坐起来,支棱着耳朵听了片刻,喊了一声,“谁啊?”
“牛福,是我!”牛千刀低低的声音道。
“你……”牛福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坐了起来,“你是……大少爷!”
牛福腾的一下子从炕上跳了下来,鞋也没穿,奔到门口,一把抓住牛千刀的双手,激动的浑身颤抖,“大少爷,真的是你?我不是做梦吧?”
牛福一边念叨着,一边将牛千刀拉进屋里,挨着油灯坐下,这才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牛千刀,目光里充满了激动和怜爱,牛家的几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心中的那份情谊如同自己的儿女一般。
牛福伸手轻抚牛千刀的脸颊,道:“黑了、瘦了!这才两年没见,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牛千刀也很激动,牛福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亲人一般的叔叔,他眼含热泪,拉着牛福的手,让牛福坐在炕上,道:“老福,我回来接你了!”
“是嘛!太好了!”牛福激动的像个孩子一样,脸上乐开了花。
“奶奶让我回来接你,不用守在这儿了,你一个人怪辛苦的,把这儿锁了,跟我回老家吧!”
“好啊,好啊!”牛福满口答应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着,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那么对坐着看着,似乎永远也看不够;
过了好一会儿,牛福突然道:“没吃饭呢吧?你等着!”
说着也不等牛千刀回答,急匆匆的走了出去,牛千刀就听见外面叮叮当当一阵折腾,一炷香的功夫,牛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走了进来,“来,快吃!”
说实话,牛千刀还真饿了,进了京城就没敢吃饭,自己是个乞丐,既不能下馆子,又没要着什么东西,所以一直饿着肚皮,见一大碗鸡丝面摆在眼前,再也忍不住,也不顾得热,呼噜呼噜的大口吃了下去。
牛福静静的坐在对面看着,想起三十年前,牛千刀才五、六岁的年纪,也是这样,晚饭受了罚,没吃饭,偷偷跑到自己的屋里,自己给他煮的鸡丝面,牛千刀也是这样狼吞虎咽的吃下去的。
时间真快,眨眼间牛千刀已经步入而立之年,而自己已经年近花甲。
“老福,这两年,你受苦了!”
“哎,我再受苦,也比不上老夫人和你们,你们才受苦了呢!老夫人给我留的银子,花也花不完,我整天一个觉,三个饱,舒坦着呢!”牛福笑道。
可是,牛千刀看得出来,牛福是在撒谎,从牛福一脸的苍老和驼下的背就能看得出来,这两年他过得并不好。
按理说奶奶留了银子给牛福,虽然不多,可是一两年还是够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牛千刀了解牛福,知道这么问,问不出什么,于是转了话头,道:“我们走了之后,家里来过什么人么?”
牛福一声长叹,道:“哎,来的都是些讨债的,这个说老爷欠他钱,那个说三少爷欠他钱,都快把咱家门槛踏平了。有时候一天来好几趟,不给钱,就搬东西,这家里除了空房子,也不剩什么了。有人白天来,有人晚上来,开始我还管管,后来实在是没了那份力气,再说家里也没什么了,也就随他们折腾吧。”
牛千刀想起刚才自己在院子里的时候,听到牛福骂人还纳闷呢,这会儿完全明白了。
牛家遭流放,家里剩下牛福,有些地痞无赖便时常来骚扰,连骗带抢,就把老牛福给欺负穷了。
“你没报官么?”
“哎,谁管啊!”
“奶奶留的钱是不是都被那些地皮流氓抢走了?”牛千刀问道。
牛福低着头,抱着胳膊,摇了摇头,道:“好赖,我也是当过家的,什么事没遇见过,就那么几个小地痞,还难不了我。实话和大少爷说吧,老夫人留下的钱,被人骗去了!”
“被骗了?”牛千刀有些不解。
按理说,要是地痞流氓从牛福手里抢了去,他还能相信,毕竟牛福一个人,又上了年纪,斗不过人家,可是说被骗了,他却不敢相信。
牛福在牛家当了一辈子管家,耳聪目明,怎么会轻易上人家的当?
“是,被骗了;这事说起来,就在你们刚走没多久,快过年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人,他说他叫彭为安,是老爷的旧友,进门之后就给了我十两银子,然后非让我带着他去给老爷上坟。”
“我告诉他老爷是秘密处决,不准收尸,彭为安听后很是吃惊,然后和我说了一晚上他和老爷的事,虽然我都没听过,但是从他说的那些事上看,的确像是老爷的为人处事。”
“第二天,彭为安走之前,跟我说,人死不能弃尸在外,必须给老爷收尸,老爷的家人都流放了,这事就交给他来办!说完,彭为安就走了。大概过了十天,彭为安突然又回来了,告诉我他找到老爷的尸首了,但是想弄出来有点费劲。”
牛千刀听得出神,道:“他真找到我爹尸首了?”
第214章 神秘女子
“你听我说完。我就问他,老爷尸首在哪了,他说托了一圈人,终于打听到,老爷被处决后,是一个叫小六的太监负责埋的,只要找到小六就能找到老爷的尸体。我听了很激动,要知道我也想找到老爷尸体,给老爷埋了,这样他老人家入土为安,逢年过节还能有人给烧香磕头,他死了才能瞑目不是,所以我就一个劲让彭为安想想办法,无论如何,只要能找回老爷的尸体,让我干啥都行!”
牛千刀听到这儿,一下子明白了,道:“你这是上当了,他肯定是骗走了你所有的钱?”
牛福点点头,道:“哎,那个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找回老爷的尸体,压根就没琢磨彭为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彭为安提到要用钱打点的时候,我啥也没说,就把老夫人留下的钱一股脑的都塞给他了。彭为安拿着钱就走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牛千刀沉默良久,一方面心疼牛福,一方面又为父亲感到知足,能有这样的老管家,真是值了。牛福叹息了一会儿,笑着转了话头,问起了牛千刀他们一路上的艰辛,牛千刀简单的将一家人的遭遇说给了牛福,老牛福听得时而落泪,时而开怀,听到老夫人还很好,开心的笑了起来。
“大少爷,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牛福,你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和你说,我其实就是为了我爹的尸首回来的。”牛福将兰心的遭遇说给了牛福,牛福大惊,同时又眼冒金光,道:“这么说老爷没死?”
“可能吧,我回来就是想弄明白这件事!”
“这个不太容易,现在京城几乎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这事有点难。”牛福道。
牛千刀心中清楚,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能自保也就不错了,更何况去查找父亲尸首的下落。
两个人沉默不语,昏暗的油灯闪烁,照耀着两个人紧锁的眉头,偌大的牛家大院,寂静无声。
牛千刀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要是老二还活着就好了,他脑袋灵光,京城又有很多相熟的人,这事就好办多了。”
牛福两眼发呆,听牛千刀提起牛百刀,突然想起一件怪事,连忙道:“大少爷,有一件事很奇怪,大概两个半月前,有人来过咱家,进过二少爷的屋子。”
“嗯?”
“自从老夫人和你们走后,我每天早上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挨个院子走一遍,最后给佛堂打扫干净。那天我走到二少爷的屋前,发现地上有脚印,虽然不重,但是很清晰,我很奇怪,进了屋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丢失,倒是一些二少爷平时喜欢的书画和他的衣物都没有了,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二少爷回来过!”
牛千刀闻听,眼睛一亮,想起在破军山下寻找牛百刀尸骨时的怪异,他冷不丁的笑了起来,道:“好个牛百刀,竟然用了一手金蝉脱壳!”
牛福不解,但是却听出了牛千刀话外之意,问道:“什么意思,二少爷没死?”
“恩,我猜他是趁乱逃了。在索伦村,他就谋划好了,他猜到破军山下会遭匪,于是提前将寒月秋刀露出来,被官军抢去,等土匪来劫的时候,趁着官军和土匪打斗的空,换了一个官军的衣服,趁乱逃跑了。很早他就有这种念头,我没同意,没想到最后他还是成功了。他跑出来应该回京城了,从时间上来看,也对的上。可是,他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你?”
牛福冥思了片刻,道:“二少爷向来心思缜密,什么事都考虑的极为周权,他可能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还活着吧。”
牛千刀点点头,道:“或许是吧,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京城。如果奶奶知道他没死,应该很高兴。”
“应该在京城。这几天我出去打听老爷的事,还经常听说不久前也有人问起过老爷的事,现在想想或许二少爷也在找老爷的尸首,京城本就是是非之地,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想二少爷绝不会冒险回京城。”牛福分析道。
牛千刀显得有些激动,道:“老二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
牛千刀就在牛福的屋子里住了下来,半步也不敢迈出家门,每天都是由牛福出去想方设法的打听牛犇的事情,顺便也打听一下牛百刀的下落,可是查了一个多月,却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收获。好在滕王爷给了牛千刀足够的盘缠,两个人吃喝不愁。每天晚上吃过饭,两个人便会凑在一起,从牛福听来的各种小道消息中甄别真假,大海捞针一般的寻找牛犇尸首的下落,而关于牛百刀,却没有丝毫线索。
一转眼,到了春节,两个人没有心思置办年货,更没有心思张灯结彩,唯一有点过年气氛的就是年三十的晚上,一块吃了顿饺子,然后一起喝了不少酒,两个人烂醉如泥,蒙头大睡。
宣统三年的大年初一早上,牛福和牛千刀还在呼呼睡大觉,一阵叮叮当当的扣门声,将牛福吵醒。他歪着脖子听了半天,才确信不是自己听错了。
牛福急忙起身,让牛千刀先躲一躲,自己又把屋子收拾了一下,这才来开门。
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牛家大院了,新年的第一天,谁会到这儿来?
牛福带着满腹狐疑将院门打开一条缝。
门外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女人,五官端正,略施粉黛,眼角的皱纹和松弛的脸颊显得有几分苍老,却无法掩盖她美人胚子的底色。她一身黑色的长袍,头顶带着一顶四角小毡帽,很是别致。
“你找谁?”牛福从门缝里探出头来问道。
中年女子轻声道:“这是牛家?”
牛福点点头,好奇的看着中年女子。
“我找牛千刀!”
牛福心里咯噔一声,牛千刀自从进了院,一步也不曾离开过,也没有任何人来过,怎么会有人知道他回来了?牛福一愣神,立刻道:“他被流放了。”说完就要关门,中年女子一把抓住门边,四处看了看,低声道:“我知道他回来了,你就和他说,我知道牛犇尸首的下落,他会见我的。”
牛福心里无比震惊,他一边将门关好,一边琢磨着中年女子的话,他怎么知道牛千刀正在寻找老爷的尸首?
另外,竟然有人到这儿来找牛千刀,说明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要想办法立刻让牛千刀走!
想到这里,他立刻来找牛千刀,牛千刀闻听同样是一脸困惑,怎么会有人来这里找寻自己?
牛千刀琢磨了一会儿,对牛福道:“我去后院躲躲,一旦有事立刻就能走,你回去问问看,她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回来了?另外,她既然说能找到父亲尸首,不妨等她说一说。”
牛福点头赞同,送牛千刀到后花园躲好,这才重新来到门口,推开门看去,中年女子并没有走,而是一直立在门外,似乎已经猜到牛福会去而复返。
“你是什么人?”牛福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中年女子并不介意,道:“我是谁对于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牛犇的尸首埋在哪,若是你们想知道的话,就让我进去慢慢说,如果不想知道呢,我这就走。”
第215章 牛犇下落
牛福半信半疑的重新打量了一遍中年女子,他当然关心牛犇尸首的下落,可是又有点担心牛千刀的安全,进退两难的时候,中年女子,道:“老人家,我一个弱女子,你有什么可怕的?如果一直这么隔着门缝说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牛福仔细一想也对,反正牛千刀已经躲了起来,也就没什么好怕的,正好仔细盘问一下这个可疑的女人到底什么开头。牛福想着,打开院门,将中年女子让了进来。
落坐之后,牛福倒了杯热茶递给中年女子,这才道:“牛家流放,这里现在只有我一人,就是个看门的,你是谁,为何来此寻我家大少爷?”
中年女子放下茶杯,四下里扫了一眼,道:“老人家,我叫马赛花……”
牛福冷不丁一听这名字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轻轻点头,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一琢磨,立刻警觉起来,惊道:“九岁红?”
马赛花一笑,道:“正是。”
牛福听过马赛花的事,更听牛一刀讲起她参与保皇党,此刻不得不小心起来。
“你来何事?”
“听说大少爷回来了?”
马赛花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在牛福听来有如五雷轰顶,牛千刀秘密返回京城,除了自己并没有人知道,这马赛花是如何知道的?仔细想想牛千刀回来后所有的细节,牛福浑然不知那里出了问题,难道马赛花这是在使诈?
“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牛福压制着内心的激动,淡淡的说道。
马赛花并没有计较,道:“你不说就算了。我来找他是为牛犇的事,听说你最近也在找牛犇的尸首?”
“是的,我家老爷被太后秘密处死,我要给他收尸!”
“好!”马赛花赞叹道,“能有你这个尽职尽忠的管家,牛犇算是死而无憾了。”
“你知道我家老爷的下落?”
马赛花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谁知道,今天来就是想和大少爷交换个条件,如果大少爷答应,我想你们很快就能找到牛犇的尸首。”
牛福没有立刻回答,马赛花这话里下着套,自己一不小心就容易将牛千刀的事透漏出去,他琢磨了片刻,道:“什么条件非得大少爷?”
马赛花苦涩的笑了笑,道:“当今世上怕也只有他能办到。”
牛福闻听,立刻明白了,马赛花指的应该是凌迟之刑。
“那这事没有办法,大少爷流放宁古塔,生死不明,我无能为力。”牛福直接拒绝了马赛花,他想得清楚,老爷的尸首找不到是小事,一旦让人知道牛千刀回来了,那可是要命的。
马赛花笑了笑,道:“我看你还是和大少爷商量一下吧,或许他不这么想,你一个下人怎好替他拒人于千里之外?”
牛福听到下人两个字,气血上涌,心中难受,话虽不错,但是牛福几十年来呆在牛家,早已经将自己当做牛家人,每每听别人说出这样的话,都觉得刺心的痛。
牛福没好气的说道:“多谢九岁红好意,牛福这里心领了,这事我还是替大少爷做得了主的。”
牛福故意将九岁红三个字说得很重,也是有意气马赛花。
马赛花脸色一阵泛白,知道再也说不下去,缓缓起身,阴笑了一声,道:“那好吧。”说着走出了屋子。
屋外天色昏暗,乌云密布,一阵阵冷风吹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战,马赛花裹紧衣服急匆匆的走到院门,犹豫了片刻,道:“我在白马寺等信。如果大少爷改了主意,可以来寻我。”说完,马赛花低着头匆匆消失在石头巷尽头。
牛福望着马赛花风韵犹存的背影,一时呆住了,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天黑的厉害,狂风肆虐如刀割般落在他的脸上,不一会儿,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眨眼间,四周一片雪白。牛福抬头看了看天,灰蒙蒙,黑压压的令人透不过气来。
等牛福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牛千刀已经回来了,倚身靠在墙上,刚才马赛花进屋后他就躲在窗外,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牛福简单的将马赛花的来意说明了,两个人陷入了沉思。
好半天,牛千刀才道:“牛福,马赛花这个人不简单,之前跟了安德海,后来又跟了李莲英,大内的事她比谁都清楚,我想她或许真的知道我爹的下落。”
“嗯”,牛福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叹息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倒了安德海,立刻跟了李莲英,走了李莲英,又立刻攀上小德张,她这一辈子是逃不出太监手心啦!”
“小德张?”牛千刀听着这个名字很熟悉,凝眉想了一会儿,道:“替李莲英到家里迎亲俊梅的那个小太监?”
牛福点点头,道:“现在已经不是小太监了,现在是大内总管。慈禧老佛爷死后,李莲英守孝一年,而后告老还乡,从此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影。小德张得宠于裕隆太后,成了大内总管,现在是第二个李莲英了。”
“这么说,我应该去趟白马寺,马赛花一定知道我爹的尸体在哪儿!”牛千刀道。
牛福急忙道:“大少爷先别急,我比较奇怪,她是怎么知道你回来的,万一这是个陷阱,可就麻烦了!”
牛千刀也奇怪起来,怎么也想不明白,马赛花是怎么知道自己重返京城的?如果这个谜团不解开,那么自己将处于巨大的危险当中。
“还有,马赛花说他找你是有条件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猜应该就是要你动凌迟之刑,至于给谁上刑,还不知道。”
牛千刀显得有些急躁,他回京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是却没有查到父亲一点儿消息,奶奶和三弟那边还不知道多担心呢!
一仆一主两人大眼瞪小眼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牛千刀独自一人来到院子里,这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有他熟悉的古树和院墙,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曾变化,只是物是人非,偌大的牛家死的死,丢的丢,曾经的主人生死未知,即便是死了,却连尸首都找不到。
滚滚乌云像一块黑布遮天蔽日,黑压压的布满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挂满枝头,铺满院子。牛千刀打了个机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眼泪花。
“大少爷!”
牛福拎着一件狗皮棉袄来到牛千刀身边,牛千刀急忙擦去泪痕,接过棉袄披在身上。
第216章 雪夜旧客
牛福心里也不是滋味,拍了拍牛千刀的肩膀,宽慰道:“别着急,老爷常说,越是关键时候,越要沉得住气。咱们只是想找老爷的尸首,给他安葬,早一天晚一天,我想老爷不会怪罪咱们,既然马赛花找上门来,就说明他们一定有其他目的,只要等下去,我想她们还会再来!”
听了牛福的话,牛千刀略微宽心,牛福说得有道理,有了消息,总是好事!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天,京城里一片银装素裹。牛千刀和牛福两个人躲在家里醉生梦死,百无聊赖。外面烟花璀璨,爆竹声声,人们迎来送往,欢声笑语。可是这一切似乎都与他俩无关。
正月初五的晚上,牛福和牛千刀正在借酒消愁,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牛福先是一愣,以为自己的听错了,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牛千刀急忙站起身来,警觉道:“会不会是马赛花又来了。”
牛福急忙将牛千刀的碗筷和酒杯藏好,又把他送到门外躲好,这才佯装着微醉的样子,慢悠悠的来到门前,大吼一声,道:“谁呀!”
“老管家,我是王八耻!”
牛福听着名字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一琢磨可能是趁着过年来讨债的,心里生气,道:“什么他妈王八王九的,我不认识,快走快走!”
“老管家,你不认识我啦?去年三爷走的时候,托您把命根子还给我的?”
听到命根子三个字,牛福一个机灵,猛然想起去年牛一刀流放之前曾交给自己一些小瓶子,里面装着他为宫中一些小太监净身后的命根子,嘱咐他如果有人来取,便依照瓶子上面的名字一一还给他们,这个王八耻是第一个来的,看来这是宫里的人。
想到这儿,牛福急忙打开院门,鞠躬道了一声新年好,然后一脸赔笑道:“王公公,刚才喝了点酒,没管住嘴,多有得罪!”
王八耻二十出头,白净皮肤,眉眼带笑,身子前倾,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看上去特别舒服,他笑着回礼,也道了一声新年好,然后把手上拎着的一串点心递给牛福道:“老管家,冒然来访,没带什么礼物,这是前个儿太后赏赐下来的,请你笑纳!”
牛福一脸激动,倒不是因为这串点心,而是总算有个大内熟人可以问问牛犇的事了,他高兴的将王八耻让进屋子,重新拿了碗筷和酒杯,倒上一杯酒,递给王八耻。
王八耻起初一番推辞,可是架不住牛福盛情邀请,于是端杯呡了一小口,呛得不停咳嗽。
牛福以前很少喝酒,自从陈氏留他守着老宅开始,渐渐的有些嗜酒,一个人闲着无聊总会思前想后,怀念之前的幸福生活,越想心事越重,无以解忧,只能自斟自饮,慢慢的习惯了醉酒的生活,才发现自己竟恋上酒了。
“吃菜、吃菜!”牛福喝了口酒,劝着王八耻吃菜。
桌上只有半只烧鸡和一碟花生,王八耻象征性的夹了一颗花生放在嘴里,放下筷子,客气道:“老人家,我来之前吃过了,您别跟我客气,您吃您吃。”
“唉!”牛福叹了口气,道:“我这一天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实在无聊,难得能有个人说说话!来,走一个!”牛福说着端起酒杯和王八耻碰了一下,仰脖一饮而尽。
王八耻皱着眉头呡了一口,道:“老人家,最近可有三少爷他们的消息?”
牛福扯了一块鸡腿递给王八耻,心中琢磨着王八耻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虽然王八耻是牛一刀净身入宫的,可是现在突然来问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目的,难道朝廷派王八耻来查找牛家人的下落?想到这儿,牛福苦笑一下,道:“自从三少爷他们走了,就没了音信,也不知道到了宁古塔没有,那边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习惯不?”
王八耻一愣,道:“老总管,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三爷他们半路逃了。”
“啊?谁说的!”牛福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个绝对错不了,裕隆太后捉拿牛家人的旨意我都听见了。”
“那抓着了么?”
“没有,去哪儿抓啊。现在朝廷根本没空搭理这事,南面正打仗呢,听说又出来个什么革命党,要革了大清朝的命,恭亲王和太后忙着应对呢,那有空操这份心!”
牛福“哦”了一声,道:“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不是想革这个的命,就是想革了那个的命,他们咋不革了自己的命呢!天天你打我我打你,受害的还不是老百姓?”
“是啊,这世道太乱了。”王八耻叹息一声,一脸愁容。
牛福偷看了一眼王八耻,一眼看出他可能有什么心事,又想到老爷尸首的事,于是道:“王公公,你来找三少爷什么事?”
王八耻本要起身告辞,听牛福问起,道:“我是想找兰心,可是托了很多人都没打听到。我寻思着蕙质去找他姐姐,这有两年多了,肯定能找到,他们在关外也没什么亲人,估计一定会去找三爷,所以我想打听打听三爷有没有消息。”
牛福这才明白王八耻的目的,笑道:“要说问兰心的下落,你还真问对人了,我还真知道她在哪儿!”
王八耻眼前一亮,激动的说道:“她在哪?”
牛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喝了口酒,慢慢端起酒杯又喝了下去,这才笑道:“王公公,你别急,放心就是,兰心好得很!”
“她在哪?”王八耻再次追问道。
牛福笑了笑,道:“兰心的事长着呢,等我一会儿慢慢说给你听。正好,我还有点事跟王公公打听。”
王八耻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牛福的意思,道:“老管家是想问牛犇尸首的下落,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我听人说的,说牛家老管家自入冬一来,便四处打听牛犇尸体的下落!”
牛福沉默了片刻,眼中含泪,道:“唉,我家老爷死了都两年了,我也没给他收尸,也没让他入土为安,每每想起都觉得愧对老爷,所以才想着把老爷的尸首找回来,送回老家埋了,这样逢年过节,儿孙们磕头也有个地方不是?”
王八耻赞同的点点头,道:“老总管你说得对,换成我,我也会这么想。不过,我听说你家老爷好像没死……”
第217章 再闻辛密
“什么?”牛福一惊,险些将酒杯碰翻,虽然他听牛千刀说过这种可能,但是亲耳听王八耻这么说,还是让他有些震惊。
“老管家,您别激动,我也是听说,道听途说而已。”
“快说说,怎么回事?”牛福催道。
“这事得从老佛爷死后说起。”
王八耻沉吟了片刻,道:“小皇帝继位后,裕隆太后当家做主,看着老佛爷留下的懿旨,她也无力改变。只得下旨秘密处决牛犇。这差事是一个叫小六儿的太监去办的。”
“听说小六儿是宫里的老太监,自打裕隆太后进宫,他就在跟前伺候,很得太后的赏识,所以有什么重要的事,裕隆太后都会安排他去办,但是这个人我是没见过的,问了一些人,也都不知道有这个人。”
“你家老爷牛犇被羁押在养峰夹道,那里在早年间是关押亲王贝勒爷的地方,牛犇能被押到哪儿,也足以说明老佛爷对他的重视。小六儿领旨当差,立刻去了养峰夹道。据说见到了你家老爷,并和他交流了很多事。”
“你家老爷牛犇得知小六儿是来动刑的,显得很平淡,也不知他悄悄和小六儿说了什么,听说小六儿私自用宰白鸭的手段将你爹换了出来。后来,小六儿突然失踪,不知去向。”
牛福一脸茫然,按照王八耻的说法,老爷牛犇真的没有死,可是老爷去哪了,为什么一点音信也没有留下?
“王公公,你说得都是真的?”
“我也是听宫里人这么传的,还有人说得比这个还邪乎。”王八耻道。
“怎么说?”
“还有人说,寇世勋也没有死,当日寇世勋夜闯慈宁宫,见到了老佛爷,老佛爷答应不杀他,凌迟之刑,你家老爷也没有杀死他,后来两个人一块被人带走了。”
“去了哪?”牛福迫不及待的问道。
“据说是寻找宝藏,大清宝藏。”王八耻咽了口吐沫,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听说太祖皇帝留下了一个大宝藏,里面有无数的金银财宝,你家老爷牛犇知道宝藏埋在哪儿,所以才没死,小六儿可能就是跟着牛犇和寇世勋一块儿去寻宝藏了。”
牛福两眼发直,心道:这怎么可能,老爷并不是一个贪财的人,怎么会去找宝藏,这事越说越玄乎了。
他轻轻摇头,道:“这事传的太邪乎了,绝对不可能,我家老爷不是贪财的人,再说,假如他知道宝藏,为什么自己不去挖?真是胡说八道!”
王八耻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说,可是大内怎么说的都有,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牛福冷静了片刻,重新倒满酒,一边喝着,一边琢磨,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情蹊跷,他突然想到马赛花,又想到小德张,问道:“你还记得马赛花么,听说他和小德张又好上了?”
王八耻一笑,道:“这个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马赛花也真有手段,大内谁最红,她就能攀上谁!”
“我听说她和保皇党有瓜葛?”
“是的,去年保皇党谋反,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都是她送进去的,听说李公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们都收了保皇党的钱,被买通了。李莲英这个人相当圆滑,也很聪明,看着老佛爷不行了,立刻就开始巴结皇上,他万万没有想到皇上能和老佛爷一块去了,错打了如意算盘。”
“老佛爷死后,李公公就告老还乡,离开了皇宫。原本大内总管的缺轮不到小德张的,应该是小六儿,可是小六儿处决完你家老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小德张这才逮住了机会,当了大总管。小德张这个人比李莲英还滑,贪财好色,他很快就霸占了李公公的怡红院,自然而然的和马赛花好上了。”
“有了张公公的靠山,马赛花勾结保皇党的罪名,也就没人再敢提起,连恭亲王都假装不知道,更不要说刑部的那些饭桶了。眼下南方又打仗,谁还有空理会她,所以马赛花又和当初跟着李公公的时候一样风光。”
王八耻说起宫里的事如数家珍。
大内皇宫说到底也没多大,那些宫女太监伺候完主子,也不准乱走,所以便扎堆闲谈,每个人都会多少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大家凑到一起,便是一个完整的皇宫秘闻。
牛福见王八耻说得差不多了,又态度真诚,毫不隐晦,知道这是在等着自己告诉他兰心的下落,老瞒着怕是要得罪这个小太监,于是和王八耻碰了一杯酒,道:“王公公,实不相瞒,前两日,我找一个文曲镇来京城乞讨的老乡打听过三爷他们的下落,三爷他们半路上逃了,但是听说没回文曲镇,去了哪也不知道,可能是不敢露面。不过凑巧的是打听到了兰心姑娘的下落。”
王八耻眼睛一亮,急忙道:“兰心姑娘在哪儿?”
“她当时在武曲镇,听说和她义父就住在哪儿,闲暇时还经常在街边卖艺,不过她义父好像身体不太好,兰心姑娘经常一个人卖艺,你想啊,关外冰天雪地的,他义父身子不好,也不能赚钱,可能都靠着兰心姑娘养家,这姑娘也真不容易!”
王八耻闻听,心中一酸,两行热泪沽沽而出。
他仿佛看到大雪纷飞的街头,兰心姑娘一身单衣站在街头卖艺,小脸冻得通红,还不得不强挤笑颜向路人讨钱,有没有地痞无赖欺负她,有没有恶棍流氓垂涎她?
王八耻泪如雨下,他的心揪成一团,恨不得立刻飞到兰心身边保护她、疼爱她……
牛福没有想到一个皇宫里的太监还有这份牵挂,看着王八耻动容的模样,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劝道:“王公公,别难过了。我看你对兰心姑娘一片真心,兰心姑娘要是知道,一定会高兴的。回头我让那位同乡捎个口信回去,告诉他京城还有你惦记着她。”
“别、别……”王八耻急忙挥手,道:“老管家,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只是惦念着她,知道她还好也就放心了。”
王八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绸口袋,沉甸甸的,递给牛福,接着道:“这是我自己攒下的一点儿钱,请老管家托人帮我带给兰心姑娘,当时她走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见她,大内深宫,我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就劳烦老管家您了。”
第218章 爱恨情仇
牛福接过银子,掂了掂,至少也有二百两,这王八耻也真信任自己,就这么几句话,就把银子掏了出来。
“王公公,你这也太信任我了,这么多钱……”
“老管家,你不要客气,想我这条命都是三少爷给的,兰心也是三少爷救下的,我哪里有不信任的道理?何况,整个京城,我也找不到其他人能帮我这个忙了。”
牛福点点头,收好银子,道:“那我和兰心姑娘怎么说这钱,告诉她是你给的?”
“不!”王八耻立刻矢口否认道,“千万别说是我给的!”
王八耻琢磨了一会儿,道:“你就说是三爷给的!”
“为什么?”
王八耻苦笑一下,道:“要不是因为我,兰心她们一家现在应该很幸福,是我害了她。这姑娘认死理,对我死心塌地,我很知足。可是,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皇宫,说不定那天就被太后处死了,能不能活着出去还很难说,何况我现在就是废人一个,即便有一天能离开皇宫,又能给兰心什么?什么也给不了!我希望他能忘了我,找个好人家嫁了,别再吃苦受罪……”王八耻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情真意切,凄凉感人。
牛福不知道还如何安慰他,默默的替他倒满酒,王八耻端起杯子一仰而进,呛得他不停的咳嗽,泪水涔涔,哽咽道:“要是他问起我,你帮我转告他,就说我在宫里出了错,被打死了……”
牛福浑身一振,没想到王八耻竟然如此善解人意,处处替兰心着想,难道这就是爱情?
牛福一生未婚,埋藏在他心底的那个女人,也曾如兰心一般贤良淑德,美丽大方,自己曾几何时也和王八耻一样痴心于情,直到年龄渐长,白发苍苍,心底的那份相思慢慢的模糊,才渐渐放下,今天听了王八耻的话,不由得想起自己的过去,鼻头一酸,眼泪差点下来,他急忙举杯,和王八耻一起借酒消愁,醉忘旧梦。
好一会儿,牛福梦醒过来,看看自己,看看王八耻,一个老头,一个后生,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好生可笑。
牛福擦了擦脸,笑道:“不说那些伤心事了。银子我替你收好,话也替你带到。不过,我要嘱咐你,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相信我,这个世界终究会有奇迹发生!”
王八耻用力的点了点头,牛福接着道:“实不相瞒,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回老家,到时候,我会亲自交给兰心姑娘的。”
“真的?”王八耻显得很激动,动情道:“这样更好,老管家你什么时候启程?到时候我找机会再出来一趟,多给兰心姑娘弄些银子!”
“这个还说不准。既然你和三少爷交情莫逆,我也不瞒你,原本我是要跟着老夫人和三少爷一起流放的,老夫人留我在这儿,说是看门护院,其实另有打算,等事办完了,我就启程。你看看这个家,有什么值得看的呢?再说,都是带罪流放的人了,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啊?”
王八耻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老管家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别的本事没有,打探点儿消息什么的,还是行的。虽然我在隆裕太后身边只是端屎端尿的差,但是很多事还是能听点儿风声的。另外,我和宫里的太监宫女相处的还不错,只要稍加留意,总会知道点儿消息。”
牛福听得激动,没想到三少爷还给自己留下这么个活菩萨,心中激动,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也不瞒你,我一直都在找我家老爷的尸首,老夫人吩咐下来,要想办法带老爷回老家,葬在祖籍,落叶归根!否则,逢年过节,儿孙们,连个祭拜的坟头都找不到。”
王八耻早已经猜到,此刻会心的一笑,道:“老管家,你放心,我回去立刻帮你查一查,一定能找到你家老爷的尸首,不过,要是宫内传闻是真的,恐怕找到的就不一定是你家老爷。”
“这个我明白,宰白鸭我是知道的,要是找到我家老爷尸首,发现不是他,那我才高兴呢,说明我家老爷还活着,活着!”牛福一脸激动,酒劲上头,不由得说话的声音高了起来。
王八耻笑着将杯里的酒喝了,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快回去,回去晚了,张公公又要打板子了。有什么消息,我会找机会出来找你!”
牛福喝得有点多,晃晃悠悠的起身相送,王八耻辞别牛福,一路小跑着消失在石头巷尽头。
很长时间以来,牛福都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牛千刀也同样高兴,爹的事终于有了点眉目,从王八耻的话里,他分析,父亲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牛福和牛千刀推杯换盏,喝得酩酊大醉,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牛福先起来生火做饭,院子里的雪两寸多深,他又把院子打扫干净,很久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干什么都不觉得累。
正如牛福所言,谁着急谁沉不住气。正月十五的夜里,咚咚咚,一阵短促而轻微的敲门声传来,牛福和牛千刀跟着紧张起来,不知道这是马赛花还是王八耻。
牛福慢慢悠悠的来到门口,高声道:“谁呀?”
“老人家,我是来找牛千刀的。”
牛福一愣,这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来的人既不是王八耻,也不是马赛花,却口口声声要见牛千刀。
“大少爷已经流放两年多了,我看你还是去宁古塔找他吧。”牛福没好气的答道。
“老人家,我是从白马寺来的,麻烦您开开门,我有事和您说。”
牛福立刻明白,这人应该是马赛花派来的。院门一开,一个中年男子闪身走了进来,中年男子个头不高,眯缝着眼,他嘴角微微上翘,给人的感觉是始终在微笑,见了牛福,递过两坛老酒,客气道:“老人家,听说您老爱喝两口,这是专门孝敬您的!”
伸手不打送礼人,牛福笑呵呵的接下,将来人让进屋。
“敢问这位爷贵姓?”
“免贵姓徐,单字一个勤。”
第219章 死里逃生
“徐勤?”牛福听着有些耳熟,仔细打量了两眼,徐勤四十出头,圆脸浓眉,一双小眼睛带着喜感,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书生气,看上去像个教书先生。
牛福让了座,笑道:“听名字有几分耳熟,一时想不起来了。”
徐勤笑了笑,道:“定是大少爷提起过,在下曾有幸和大少爷在白马寺有过一面之缘!”
“哦!”牛福一下子想了起来。
听牛千刀说起过,这个徐勤是康有为的徒弟,算是保皇党中的重要人物,传说有康门十三太保,徐勤是十三太保之首,当日老爷牛犇凌迟之刑后,被抓去大牢,牛千刀代老爷到白马寺上香,意外遇到了保皇党,正是这位徐公。
听牛千刀说,徐公手握皇帝的衣带血昭,企图说服他加入保皇党,共同营救皇上。
牛福再一琢磨,马赛花曾经也是保皇党,这样一想也就都明白了。
牛福笑道:“我家大少爷曾多次提起过您,康先生的关门弟子,书读万卷,胸有雄才,在下仰慕已久。”
牛福读书不多,说起文邹邹的话来,自己都觉得脸红,徐勤恃才傲物,最喜欢别人夸赞他有学问,见牛福这样一个普通百姓都知道他有才,自觉已经妇孺皆知,名扬四海,忍不住心底莫名的激动,笑道:“老管家过奖了。”
“我家老爷出事后,老夫人和大少爷他们便被流放了,后来听说半路遭了匪,下落不明。徐先生找我家大少爷不知所为何事?”牛福单刀直入,直接想问明徐勤的来意。
徐勤沉吟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道:“老管家,我保皇党虽然去年营救皇上失败,死伤无数,元气大伤,但是我师傅还在,他老人家一挥手,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人愿意跟着他,所以我们的影响没有改变,只是皇帝驾崩,康先生的救主之愿无法实现,可是他老人家为营救江山社稷的心却不会改变,我们依然要保卫皇帝!”
徐勤侃侃而谈,说得异常激动,“现在的皇上年幼无知,内有恭亲王和裕隆太后把持朝政,外有革命党和军阀虎视眈眈,袁世凯虽卸甲归田,可是却一直伺机复出,皇权不稳,国人当奋力为君排忧解难,清扫障碍,保我大清百年基业!”
牛福虽然听不太懂,可是却也莫名的被徐勤的激动所感染,只觉得心砰砰乱跳,浑身充满了力量,不由得暗自佩服徐勤嘴皮子上的功夫,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愿意加入保皇党,愿意流血牺牲!
“老管家,实不相瞒,我们有人亲眼看见你家大少爷回到京城,而这个人想必一定不会看错!”
“啊?”牛福心中一惊,他强装镇静,从徐勤的表情中,他看不出徐勤说得是真话还是在诈他。
牛福略微一愣,道:“真有此事?大少爷回京了,我怎么不知道?”牛福知道一直咬死牛千刀没有回来便是上上策,因为如果牛千刀没有回老宅,而是有其他的落脚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先生既然有十足把握我家大少爷回了京城,为何不直接去找他?反正自从他被流放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徐勤见牛福一口咬定没有见过牛千刀,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于是笑道:“老管家既然信不过在下,多说也无益,只是我要告诉你,我本就是朝廷追拿的逃犯,比牛家的罪还要严重,我是没有必要欺骗你和大少爷的。”
“不知徐先生为何如此确信我家大少爷一定回来了?”
“这个……”徐勤犹豫了片刻,道:“好吧,我就实话实说了,大概两个月前,也就是牛千刀回京城的当天,曾有人和他擦肩而过,一眼便认出了他,只是此人当时身有要事不方便相见,所以才没有说破,近日我们又听闻老管家四处打听你家老爷牛犇的尸首之事,便确信一定是牛千刀回来了,他一定是想将牛犇的尸骨带回祖籍安葬!”
徐勤说着,目不转睛的盯着牛福,想从牛福的表情中观察出几分蛛丝马迹。
牛福早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徐勤怎么说,自己都会一口咬死,没有见过牛千刀。
“徐先生,不知你说的人到底是谁?擦肩而过就能认出大少爷?我和大少爷,主仆相称三十年了,自忖也没有这个本事!”
徐勤见牛福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说出牛千刀的所在,忍不住有些生气,冷笑道:“这个人就是有这本事,老管家还别不服!”
“那人是谁?”
徐勤顿了片刻,轻咬牙床,平淡的说道:“你家二少爷,牛百刀!”
牛福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徐先生这是在给我说故事呢么?我家二少爷也一同流放了,生死不知,又怎么会在京城?”
“老管家,有些事你别不信,牛家流放那一路发生了很多事,他们半路遇见了土匪,押送的差役一个也没活,牛百刀死里逃生,其他人下落不明,他独自返回了京城。”
“不可能!”牛福肯定道,“二少爷回京一定会来家里的!”
说完,牛福腾的脸一红,他已经猜到牛百刀回来过,徐勤的话间接印证了他的猜测,可是他想不明白,牛百刀为何连自己也不肯相见。
牛百刀死里逃生,选择回京城是为了什么呢?
他怎么又会和保皇党搅和到一块儿去了呢?
种种疑问爬上心头,他这句话其实说得本就没有什么把握。
牛家兄妹五人,最为难以琢磨的便是牛百刀。
这个人自幼便一肚子鬼心眼,在父母长辈面前乖巧听话,在下人眼里,温文尔雅,不露声色,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谁都看得出来,牛百刀心计颇深,处事八面玲珑,一切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任何事都能给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好处。
即便牛家不出事,牛百刀回京城也不一定会回老宅看看自己,更何况牛家眼下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牛百刀绝不会冒险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一个昔日的老管家。
牛福这么想着,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二少爷会去找保皇党。
第220章 百刀字条
徐勤见牛福眉头紧锁,笑道:“老人家,世事难料,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钱和命才是永远的,有了钱,才能有荣华富贵,有了命才能享受一切。你家二少爷比谁都看得清,看得透!”
牛福不再固执,试探着问道:“既然徐先生说二少爷亲眼看见大少爷回京,为何不肯相见?牛百刀在哪,我要问问他,大少爷在哪!”
“我刚才已经说了,牛百刀身上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办,两个月前见到牛千刀的时候,他正准备离开京城,所以不太方便。”
“二少爷去哪了?”
“这个嘛……”徐勤犹豫了片刻,笑道:“这个还不能告诉你,这是一个特殊任务。”
牛福一愣,牛百刀还有特殊任务?徐勤的话里话外怎么觉得牛百刀已经是保皇党人了呢。
“徐先生,你的意思是二少爷现在也是保皇党?”
徐勤含笑不语,脸上却露着得意的微笑。
牛福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长叹一声道:“真如先生所言,世事难料。也只两年的功夫,牛家分崩离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我这一把老骨头,厚着脸皮在这儿混吃等死,也难怪两位少爷回京而不进家门。”牛福说着黯然神伤,拿起酒坛自斟自饮,借酒消愁,心里却在琢磨,徐勤此来应该是和马赛花一个目的就是找牛千刀,可是,为了什么呢?牛福琢磨不透,索性也不去理会,保皇党也不是什么好人,若不是他们谋反,也不会让牛家蒙此大难。
徐勤见牛福闷头喝酒,知道这是下了逐客令,遂笑道:“老人家,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告辞,如果您看见牛千刀,烦劳转告,徐某前来拜会过,牛家老爷子牛犇的事,我还略知一二,他可以到白马寺来找我,在下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徐勤说完,从衣袖里摸出一张字条,递给牛福,接着道:“我知道老人家不太信任我,这是牛百刀带回来的信,你一看便知!”
牛福接过字条,展开来看,这字条只有一半,写着:离京之日,偶遇兄长,颇为意外,身有要事,不便相见;牛家流放,中途遇匪而散,带罪之身,人人弃之,请勤兄多为留意,如有危难,还请伸以援手。牛家蒙难,举步维艰,承蒙照顾,感激不尽。牛福认得牛百刀的字迹,确实是他亲笔。只是这字条被人有意撕掉了一半,显然还有其他的内容,不知说了些什么,从徐勤的话中来看,应该和牛百刀提到的重要任务有关。牛福想了一会儿,牛百刀的字条应该不假,那么他看到了牛千刀也就毫无疑问,看来牛千刀回京的事已经没办法遮掩,只能咬死了自己没有见过牛千刀。想到这儿,牛福假装很生气的样子,将字条狠狠摔在地上,道:“这俩混账,没良心的东西,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枉我一片诚心替他们守着这残院旧宅!”
徐勤嘿嘿一笑,道:“老人家,你别生气,牛千刀他在这京城举目无亲,迟早会来找你的。”徐勤说完,起身告辞,向外走去。
牛福客气了两声将徐勤送出门外,关好院门,他急匆匆的回来找牛千刀。牛千刀正坐在炕沿上拿着牛百刀的字条发呆,满脑子都是牛百刀的影子,若字条是真的,那么自己和牛百刀擦肩而过,为什么牛百刀不上前相认?他有什么重要的任务比见到生死离别的亲兄弟更着急的?
“大少爷,你说这保皇党三番两次的来找你,为了什么呢?”牛福不解的问道。
牛千刀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可能有一个答案比较合理,“依我看,他们这是在想方设法拉拢我入伙,去年在白马寺就是想拉我加入保皇党!”
“哦!”牛福总算明白了一点儿,“那大少爷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去趟白马寺?”
“暂时还不能去,我要等老二回来再说!”
牛福点点头,表示赞同,提到牛百刀,牛福忍不住道:“原来都说三少爷是保皇党,那是冤枉的。现在二少爷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保皇党!”
牛福不经意的一句调侃,突然让牛千刀一惊,牛百刀成了保皇党,他是什么时候成为保皇党的?两个月前,还是两年前?如果是两年前,那一切就太可怕了。牛千刀不敢多想,只好安慰自己,心道:应该是这次回京城的事儿。可是,转念一想,牛百刀诈死逃生,不去寻找和营救家人,为何偏偏回了京城,天子脚下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
这一夜,牛千刀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关于二弟牛百刀,想了很多很多,他似乎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
牛千刀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披上衣服,来到了院子里,地上的雪有一尺多深,踩上去便是一个深深的雪窝,雪末钻进鞋里,透心凉。雪住风停,一切平静,偶尔远处会燃起几串烟花,照亮夜空后,咚的一声消失不见。牛千刀呆呆的望着,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以往在这个大院里,全家人会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赏灯,看烟花,迎来送往的客气络绎不绝。而如今,这里死一般的寂静,毫无生气。牛千刀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不由得想,奶奶和三弟他们,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牛千刀不知不觉走到了牛百刀的院子,他止住脚步,心里奇怪,本想去后花园,怎么会走到这儿了?牛千刀凝眉望了望院子里熟悉的一切,睹物思人,他特别想见见二弟牛百刀,一来以兄长的身份训他两句,二来牛百刀交际颇广,一定会有办法找到父亲牛犇的尸首。牛千刀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牛百刀屋子的门似乎开了一条缝。
牛千刀瞪大了眼睛,仔细看了看,自己确实没看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老二回来了?牛千刀正在琢磨之际,忽然那门动了起来,牛千刀急忙躲到一颗大树的后面,聚精会神的看着,只见一个矮胖的黑影悄悄的从屋内走了出来,回手将门带好,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动静,快走几步,飞身上墙,翻墙而走。
第221章 仵作盗贼
牛千刀来不及思考,紧紧从后面跟上。那矮胖的黑影出了石头巷,一路奔皇城根而来,牛千刀在后面紧追不舍,追着追着,牛千刀发现,竟来到了后海北角的一处平民区。这里和宏伟壮观的紫禁城相距不远,一排排低矮的茅草屋纵横交错,狭小而幽深的巷子中臭水横流,污秽遍地。
牛千刀曾经来过这里一次,那是牛家流放之前,来和验尸仵作钱六指道别,当时牛千刀以为,天下最困苦的人,或许都住在了这儿,可是一路流放下来,重新来到这个地方,他已经改变了想法,无论贫穷,亦或是困苦,有一个家才是最重要的,不管这个家是一座宫殿,还是一座茅草屋,只要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终是幸福的。牛千刀曾以为永远也不会再来这里,和钱六指的道别还以为是永别,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来了。
追丢了人,又不想打扰钱六指,牛千刀只好长叹一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在想,那个黑影是谁呢,为什么深更半夜的跑到二弟的房中,他在找什么?
牛千刀刚刚走到皇城根下,突然发现城墙上蹲着一个黑影,从外形上看,正是自己刚才追的人。那黑影也不急,竟伸出手来召唤着牛千刀。牛千刀腾的火了起来,这是在挑衅么?大胆毛贼,入室盗窃跑了也就算了,竟敢明目张胆的来示威,牛千刀一咬牙,奋力从后面追了上去,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是个逃犯的身份。
牛千刀死死的盯着黑影钻进平民区的一条小巷,然后寸步不离的从后面跟上,那黑影在牛千刀前面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一下,似乎还回头招呼了一下,人影便不见了。牛千刀追了过去,人影消失的地方是两扇柴门,门后是一个拥挤的院落,低矮的石头墙凌乱的堆彻着,断壁残垣中长着几株一人多高的柳树。
牛千刀站在门前一愣,多么熟悉的地方。他借着地上的雪光仔细辨认,突然想起,这不是钱六指的家么?牛千刀正在犹豫之际,忽然院内一阵踏雪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柴门吱扭扭一响,一个苍老的声音,低声道:“大少爷,既然来了,就进屋坐坐吧!”
“呀!”牛千刀仔细一看,开门的竟是钱六指,“前……前辈……”牛千刀突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是追一个窃贼追到这儿的。”
“有什么话,屋里说吧。”钱六指说着,将牛千刀让进了屋。
随着啪啪的火折子的响声,屋里点起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牛千刀借着火光,这才发现,屋子里还站着一个人,他肥硕的身躯,面带笑容,身穿黑色的斗篷,正是刚才自己追的黑衣窃贼。
“高汗?怎么会是你?”牛千刀一眼认出,这个黑衣人竟然是钱六指的徒弟高汗。
高汗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牛大哥,你跑的还真快,差点让你给追上了!”
“瞧你哪儿一身肥肉,还能干点啥?”钱六指训斥着高汗走进屋来,“快去倒茶,愣着干什么!”
高汗尴尬的笑了笑,忙了起来,牛千刀向钱六指施了个礼,苦笑道:“见过前辈!”
“唉,老了,招人嫌呀!你都回京有三月了吧,连过年也不来?”钱六指没好气的说道。
牛千刀急忙解释道:“前辈,不是我不来,你也知道,我现在是带罪之身,朝廷正缉拿呢,哪敢露面。万一连累了你和高汗……”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牛福你就不怕连累?这里就是有个远近关系,你还是没信得过我!”钱六指越说越气。
“师傅!”高汗端着茶一边递给钱六指和牛千刀,一边打圆场道:“师傅,您别怪牛大哥,他打小就这样,你也不是不知道。”
钱六指喝着茶,不再言声,高汗冲着牛千刀挤了挤眼,牛千刀连忙冲高汗作了个揖,算是谢过。
牛千刀喝了一口茶,对高汗道:“高汗,你啥时候干起了老本行了?”
高汗一愣,随即明白牛千刀这是在调侃自己,笑道:“让我验尸行,让我偷东西,那真难为我了。就你家的那个门,我差点就没出来!”
牛千刀忍不住笑出了声,道:“说正经的,你去牛百刀的屋里干什么了?”
高汗瞄了一眼师傅,道:“没干什么,路过,进去看看!”
“胡说!”牛千刀那里肯信,“快说,你去干什么了?”
高汗一脸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得明白。钱六指看不下去了,道:“是我让他去的。”
“啊?”牛千刀有些意外,不知道这师徒俩演的是哪一出,问道:“前辈,你让高汗去找什么?”
高汗见师傅放了口风,接过话来,道:“牛大哥,你可能还不知道,二哥他很早就回京城了。”
“这个我知道了。”牛千刀道。
“咦?你怎么知道的。”
牛千刀把马赛花和徐勤两次来牛家找自己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拿出牛百刀的字条递给了高汗,高汗看罢,似乎并不惊讶,递给了钱六指,然后道:“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好说了。二哥他是保皇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和师傅都怀疑他很早就是保皇党!”
“什么?”牛千刀一惊,道:“不可能。他应该是逃命回来,无处藏身,被逼无奈才当了保皇党的。”
“我也不信,所以我才去他的屋里查看他以前的东西,我想弄清楚,他到底什么时候成为保皇党的!”高汗道。
高汗的话,令牛千刀心中一沉,其实自从他得知牛百刀是保皇党之后,心里一直也有这种疑问的。牛家能有今天的样子,完全是受保皇党暗中利用,如果牛百刀很早就是保皇党人,那么就意味着他出卖了牛家。每每想到这儿,牛千刀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宁肯相信牛百刀只是逃命到京城后无依无靠才加入的保皇党。
“查到了什么没有?”牛千刀对高汗道。
高汗摇了摇头,道:“没有。”
牛千刀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些,道:“我就说嘛,绝对不可能!”
第222章 礼簿名册
“别说得太绝对,这种可能还是有的,不然我也不会让高汗去当盗贼。”钱六指突然插言道。
牛千刀咽了口吐沫,心一下子又紧张起来,钱六指不是一个捕风捉影的人,凭着他一辈子在刑部查案验尸的敏锐目光,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去怀疑一个人。
牛千刀低声问道:“前辈,你发现了什么?”
钱六指没有回答,深邃的目光盯着墙上闪动的人影,布满沧桑的脸上写满疑问。
高汗接过话来,道:“你知道二哥去干什么了么?”
牛千刀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那张字条的另外一半,应该说得就是这事。”
高汗点点头,道:“二哥现在应该回来了。”
牛千刀彻底蒙了,这师徒二人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累,一句不挨着一句,让人根本摸不着头绪。
“高汗,你到底要说什么,我怎么听糊涂了?”
高汗苦笑一下,道:“二哥的字条上说了,他见到你的时候,身上有重要的任务,这个重要任务应该是行刺!”
“行刺谁?”
“袁世凯!”
牛千刀一惊,凝眉想了片刻,道:“老二有这个本事?”
“你别忘了,牛家凌迟绝技中,有一招叫夺命飞刀,你兄弟三人,数老三用得最好。”
牛千刀点点头,道:“夺命飞刀怎么了?”
高汗道:“半个月前,我师兄贺翔禄接了一个案子,是在河南安阳的袁家。据说当天袁世凯在府内的花园中散步,突然有蒙面刺客闯入,搏斗过程中,袁世凯身中两刀倒地,一名护卫被杀,凶手逃脱。我师哥给死的护卫验尸发现,刀口全部都是凌迟刀法,袁世凯的身上所受的伤正是夺命飞刀,袁世凯虽然没死,却也伤得不轻。我和师傅仔细想来,恐怕是二哥干的,只有他有这个机会,而且从时间上和他保皇党的身份上都完全对得上。二哥字条里的重要任务,应该就是刺杀袁世凯。现在南方正在打仗,听说革命党很厉害,官军节节败退,朝廷不少人都建议启用袁世凯,保皇党和袁世凯有旧仇,加上担心袁世凯复出后谋权,所以派人刺杀他。”
高汗偷眼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牛千刀,接着道:“据我所知,刺杀袁世凯,对于保皇党来说,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干的,必须要有足够的信任才会委派这么机密的任务,所以,我怀疑二哥加入保皇党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可能。”牛千刀仍然不愿意相信二弟很早就是保皇党人,他有些生气的说道:“高汗,你说得这些还都只是猜测罢了,有机会我会向百刀问明!”
高汗脸一红,刚要解释什么,钱六指突然严肃的对牛千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说着,钱六指从炕沿的草席下摸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递给牛千刀,“你自己看。”
牛千刀接过小册子,纸张为水红色,是将一张大纸裁剪成长条,然后回环折叠后用红线缝订而成,封面右边用浆糊贴在缝订线处,由右至左竖列三行大字,用毛笔蘸墨汁写成。第一行为时间:“光绪三十四年八月十五立”,第二行名称:“中秋礼簿”,第三行为客套用词:“送众亲友连帐”。内页亦是自右至左竖行排列,不画格子,上方为受礼人的名字,名字之下分别有“先生”、“老家”等称谓;下方为送给其人的礼品、礼金数目,礼品、礼金分别有“盒子一担”、“银钞一个”等,非常详细。牛千刀仔细翻看,忽然有一页令他十分震惊:庄亲王,金百两,银三千,八斗冻土三斤;恭亲王,金百两,银三千,八斗冻土三斤;大内总管李公公,金百两,银三千;礼部尚书袁大人,金百两,银三千,八斗冻土三斤;刑部尚书左大人,银三千,八斗冻土十斤;万木草堂徐君勉,金千两;兵部尚书方大人,银两千,八斗冻土三斤;吏部尚书龚大人,银两千,八斗冻土三斤;九门提督曾大人:银两千,八斗冻土三斤;候羽年,银三千;大阿哥载若:银三千;左剑书:银两千,八斗冻土三斤;小德张:银两千,八斗冻土三斤……
牛千刀匆匆看完,额头冒汗,道:“老二哪来的这么多钱?”
钱六指哼了一声,道:“你没看见么,他在倒卖烟土,那可是暴利!”钱六指说完拿过礼簿,指着“万木草堂徐君勉,金千两”一行,道:“这个人你可认得?”
牛千刀摇了摇头,道:“万木草堂倒是听说过,徐君勉就不认得了。”
高汗在一旁笑道:“大哥,你可是迂腐到家了,你仔细想想,万木草堂徐君勉……”
“万木草堂徐君勉……”牛千刀自己反复念叨,万木草堂他是听说过的,康有为为了宣传其维新变法思想和培养变法人才,于光绪十七年租借“邱氏书院”作为讲学堂,创办了万木草堂,聚徒讲学,宣传改良主义思想,开展政治活动,成为戊戌政变的策源地……
“徐勤?”牛千刀大瞪着眼睛惊呼道。
高汗和钱六指同时点了点头,牛千刀浑身颤抖,这份礼单是两年前的中秋礼簿,这说明,两年前牛百刀就认识徐勤,钱六指的怀疑是有道理的,牛百刀会不会很早就已经加入了保皇党?牛千刀不敢再想下去。
高汗指着礼簿上另外一个名字道:“还有这个候羽年,他就是帝师候祖庭!二哥其实很早就认识保皇党的人,至于他什么时候成为保皇党人,恐怕只能问他自己了。”
“其实,这些还都不可怕,最可怕的事,你们还没有看出来么?”钱六指有些激动,指着礼簿道。
高汗和牛千刀直勾勾的盯着钱六指,不知老人家要说什么。
“你们看,这礼簿上最为要紧的人,应该是庄亲王、恭亲王,还有李莲英,但是都是金百两,银三千,可是徐勤却是金千两,这说明什么?”钱六指眼露寒光,道:“说明牛百刀在资助保皇党!”
钱六指说得义愤填膺,忍不住握拳叩击炕沿,道:“还有,你们想,一个中秋节,有必要送这么厚的礼么?牛百刀明里倒卖山参鹿茸等药材,暗地里实际上是在倒卖烟土,不然他哪儿来得这么多钱?不过,我看这些钱也是他全部家当了,光绪三十四年的中秋,牛百刀散尽家财意味着什么?”
第223章 暗中相助
钱六指鹰一般的目光盯着牛千刀,牛千刀哑然失声,他想起左剑书逼着牛一刀还债的时候,牛百刀躲得远远的,按理说,牛家最有钱的就是牛百刀,五万两银子于他来说应该不难,可是他当时并没有任何表示,原以为老二怨恨牛一刀才不肯出钱,现在想来,是因为他已经没钱。散尽家财意味着什么……
“牛百刀散尽家财意味着他可能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他可能很清楚的知道要牵连到牛家。”高汗直言不讳的说道,“保皇党的目的很简单,拿到先帝遗诏逼迫大阿哥谋反、营救皇上,恰好这两件事的焦点都在牛家。”
牛千刀只觉得头嗡嗡作响,二弟牛百刀真的如高汗和钱六指所说,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他宁愿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害?
牛千刀紧咬牙关,道:“我终会见到他,这一切我都会让他说个清楚!”
钱六指叹了口气,道:“老大,你自幼憨厚老实,眼里只有忠君爱国,我和你爹生死之交,作为你的长辈,我要提醒你,从今天开始要千万小心牛百刀,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多防着点儿,总不会有坏处。原来我总以为,百刀这个孩子就是圆滑世故了些,却没想到他的心机如此之深。他原和袁世凯走得挺近的,从礼簿上来看,已经视为坐上宾,没想到关键时刻下手豪不手软,听说袁世凯伤得不清啊!”
牛千刀施礼谢过钱六指,心情无比低落,满脑子都是牛百刀的影子。
高汗见牛千刀情绪低落,转了话题,道:“牛大哥,你回来是想接老爷子回去?”
牛千刀神情恍惚,点了点头。
“这事我和师傅也一直在查,十分蹊跷。老爷子是被裕隆太后秘密处决的,办事的是个叫小六子的老太监,只是后来小六子突然失踪了,不知道是被人灭口了,还是藏起来了,线索就断了。”高汗道。
牛千刀好半天才冷静下来,把自己回来的目的简单说了,顺便把兰心说得密旨的事情说了一遍,钱六指听得出神,明显很高兴的样子,道:“这么说你爹很可能没死?”
牛千刀点点头,一脸倦意,道:“是的,正因为这个我才回来的。要弄清楚我爹到底是生是死,活着的话,他去了哪儿,死了的话我要把他的尸体背回祖籍安葬!”
三个人各自出神,好半天没人言语,屋外响起几声鸡鸣,牛千刀这才想起,自己这一夜也没睡,怪不得头沉沉的,他起身向钱六指和高汗告辞,天亮以后再走就不太方便了。钱六指和高汗没有挽留,只是嘱咐他一切小心。高汗送走牛千刀回到屋里,低低的声音对钱六指道:“师傅,老西的事是不是应该告诉牛千刀?”
钱六指想了一会儿,道:“还没影的事,告诉他也是给他添乱,他现在是逃犯,多有不便,牛福老了不说,没准不少人还在暗中盯着他呢。你先去找找老西,问问他背没背过牛犇,不要被汪涵义那个王八蛋给骗了!”
高汗答应一声,道:“那师傅我先回去眯一觉,然后就去!”
钱六指挥了挥手,高汗喝了口水,出了门。
高汗住在前进胡同,离着钱六指住的地方不算近,等他回到家,天光已经大亮。高汗随便吃了点东西,倒下便睡,这一觉一直睡到日落西山,等他醒来,天都黑了,高汗一拍大腿,自己太大意了,就这么活生生的睡了一天,师傅交待的事还没办,这让他老人家知道,岂不是要骂人了。高汗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就往外走,正好在院子里遇见他那个母老虎的老婆,被一顿奚落,烦得他饭也懒得吃,便走出了家门。
牛犇被秘密处决后,钱六指就多方打听他的尸体下落。两个人是一辈子的交情,牛家人都被流放了,连个收尸的也没有,钱六指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安心,于是四处打听,后来养峰夹道的一个叫汪涵义的当差的提醒他,或许可以去问问一个叫老西的人,听说这人专门是收尸的,被秘密处决的犯人或者是无人认领的尸体,一般都是他赶走的,因为此人来自湘西,大伙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所以干脆称呼他为老西
高汗走到街上的时候已是酉初时分,店铺都上了门板,巷口卖烤鸭、馄炖、豆腐脑儿的都点燃了一团团、一簇簇的羊角风灯。叫卖声在各个街口、小巷深处此呼彼应,连绵不绝。高汗流着口水一边急着赶路,一边四处张望,真想坐下来大吃一顿,一饱口福。
三里屯地方不大,就在京城的最南边,此刻也正是华灯初上,街上四处飘香。高汗一琢磨,这要打听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老店坐下来,和店家边吃边聊,想到这儿,他抬头看见一家煌记饭馆,香喷喷的炸鸡香味快把他的鼻子塞满了。
高汗小跑着进了煌记老店,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店伙计笑呵呵的迎了过来,小伙计一身靛青布袍,外罩黑竹布褂子,雪白的袖口略向上挽,显得十分干净利落。他刚在灯下落了帐,一抬头见高汗风尘仆仆地进来,忙起身离了柜台。一边让了座儿,一边沏茶,道:“这位爷,咱店里的炸鸡,在京城那是头一份,您要不要尝尝?”
高汗擦了擦口水,咧嘴笑道:“一进这三里屯我就闻见了,回家抱媳妇睡觉的意思都没了,就为了吃你这炸鸡!”
小伙计一听,乐得眉开眼笑,道:“这位爷真会说话,得嘞,外面正炸着呢,我先给您上!”
“好好好,我还真馋了!”高汗笑呵呵的答道。
趁着等炸鸡的空,高汗拉住小伙计,攀谈道:“你们这个店在这儿有年头了吧?”
“客官,不满您说,咱家这个店和大清朝一个岁数,您说是不是有年头了?”
“哦,怪不得炸鸡这么香。那我能跟你打听个人不?”
“谁呀?”
“这三里屯有个叫老西的,你认得不?”
小伙计的脸色一沉,道:“你问得是不是赶尸的老西?”
第224章 赶尸老西
“对,就是他!”高汗立刻答道。
“怎么,你打算赶尸?”
高汗一愣,然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道:“恩,你知道他住在哪儿不?”
小伙子悻悻的打量了一下高汗,道:“我劝你还是别找他了。”
“为什么?”
“老西这个人古怪的很,一般人的活他从来不接。只有朝廷安排的事他才去。”
“哦!没关系,我去试试呗,不行我再找别人!”
“我看呀,你试都不要试,老西住的那地方一般人去了,十个有九个得吓死,剩下一个胆大的,也能吓疯!”小伙计说得认真,利索的给高汗把茶沏好,桌子擦干净,“你要是一定要去,我建议你在我这儿住一晚,明个再去!”
高汗立刻明白了小伙计的意思,敢情连唬带吓的就是为了让人住店哪,这可不厚道。高汗表面上连连点头,口中却道:“小兄弟,我这人天生胆子大,不信邪,你越这么说,我还越想去看看!”
“客官,您还别抬杠,我不是诳您!”小伙计回头看了看,没什么客人,索性在高汗对面坐了下来,一脸神秘道:“我给你说说,看你怕不怕!我见过一次他赶尸。”小伙计咽了口唾沫,眼里满是惊惧,“有一回老西把一具死尸赶回家,就是从我们店门前走的,老西穿着一身白衣服,一只手摇着摄魂铃走在前面,另外一只手时不时撕下二三片纸,而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具死尸,罩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走起来一蹦一蹦的………你说一具死尸竟然自己跟在他后面走,吓不吓人?”
高汗想说吓人,可是却不甘心,道:“胡说,哪有这种事。”
“看看,你还不信。开始我也不信,后来有人跟我说,这叫湘西赶尸,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这是湘西苗家人的绝活,不少湘西苗家人以此为生,养家糊口。听说湘西苗人的祖先是战神蚩尤,他们在黄河与黄帝作战。为了把战死的士兵抬回家,就由军中的法师念起咒语。死去的士兵就一个个突然站了起来,跟着法师一步步向南回家。到了后来,则成了一门生意,有了专门的赶尸人,可以帮助死在异乡的人运送尸体回故乡,比如犯罪被砍头的,比如迁移到外地,想回家乡埋葬的。老西以前是个当兵的,年轻的时候跟着曾国藩曾大人打过太平天国,听说哪会儿死老人了,而且大都是湘西的,仗打完了,老西的很多同乡也死了,老西就把他们都赶回了老家。后来,曾大人回京城之后发现刑场上有很多死尸没人认领,也没人愿意去处理,他想起了老西,就把他叫到了京城,专门让他赶尸。
他们这行,还有个规矩就是三赶三不赶,你看看你的尸体能不能赶,要是不能赶,就赶快回去就是。。”
“什么意思?”高汗听得出神,急忙追问道。
“老西赶尸,钱可不少呢,所以他只赶被砍头的、受绞刑的、打仗死的,这种人很多其实是官家的人,多半是有钱财,所以可以赶。三不赶是病死的,投河吊颈而死的或者雷打火烧肢体不全的,赶尸的说法是病死的魂被阎王勾走了,投河吊颈的是自愿死的,召不回亡魂,雷打是有罪的,不能赶走。”
高汗嘿嘿一笑,道:“明白了,看来找他找对了!”
小伙计见高汗执意要去找老西,也就不再劝阻,道:“出了店,一直往西,大概走十几里路之后,你就会看到一片坟地,据说是老西赶回尸体,临时住的地方。过了坟地,你就能看见一座宅院,那就是老西的家。”
小伙计说完,转身离开,时间不大,炸鸡端了上来,高汗三下五除二,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一只鸡吃了个精光,小伙计过来算账的时候还很惊讶,百年老店了,没见过这样的客人,吃鸡一根骨头没剩。高汗又吩咐小伙计打包了两只炸鸡拎在手里,他琢磨着老西是个古怪人,得拎点东西去才行。
临走时,小伙计不放心,从衣袖里掏出一道黄纸朱书的护身符,递给高汗,道:“这是我从庙里求的,能护身辟邪,你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高汗接在手里,知道小伙计一片好意,不好拒绝,可是自忖自己验尸也十几年了,整天和死人打交道,有时候还会给尸体破肚开膛,什么没见过,怎么能让一个小伙计给小看了。高汗想着悄悄将黄纸护身符贴在了饭桌下。
高汗酒足饭饱,沿着煌记老店门前的马路,一直往西走,越走越黑,走着走着,一阵风刮过来,扬起了地上的尘土,一下迷住了高汗的眼睛。高汗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用手心轻揉着。正在这时,高汗突然感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他睁开眼睛,扭头朝身后看去,背后没人!他朝周围环顾了一下,目光所及之处依然一个人也没有,他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又沿着土路朝前走着。高汗没走多远就发觉有点不对劲儿,他始终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自己身后。可他好几次停下来回头张望,都没有任何发现。
高汗继续走着,不过这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些忐忑了,她一边走一边小心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终于,他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自己开始走动,背后就会响起很细微的“沙沙”声,而当自己停下来的时候,那声音也就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高汗站在路边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把手伸到背后……
他摸到了一张纸,仔细去看,竟是那张黄纸朱书的护身符。
高汗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护身符,一时间脑子里有些恍惚,原来背后的“沙沙” 声就是护身符随风发出来的,可自己明明将护身符贴到桌子下面去了,怎么又到自己背上的呢?
过了好一阵子,高汗那种激动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或许是那个好心的小伙计偷偷给自己贴上的,他安慰着自己,大步向前走去。刚走到坟地中间,他忽然看到坟地中间的一座坟头上突然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紧跟着一个黑影蹦蹦跳跳的奔着高汗就过来了。高汗吓得一头汗,心道:妈呀,你们不好好睡觉,追我干什么,他撒开腿就跑,好在那黑影走得不快,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第225章 鬼宅留宿
高汗一口气跑到院墙外,摸索着来到门前,一扇暗红色的木门紧闭着。高汗顺着门缝望了望,里面灯火通明,显然有人。高汗喘息了片刻,这才去拍老西家的门。
过了好半天,里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呀?”
高汗急忙道:“在下高汗,来找老西!”
不一会儿,门推开了一条缝,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驼着背从门缝露出半张脸,上下打量了一番高汗,道:“这位爷,你找谁?”
“这是老西的家么?”
老人点了点头,高汗道:“在下高汗,有要事找老西。”
“找他什么事?”老人道。
高汗尴尬的一笑,道:“跟他打听个人。”
“谁?”
高汗抓了抓脑袋,心道:一个看门的老头,怎么这么多话,哪有问得这么详细的。可是,又招惹不起,只好赔上笑脸,道:“牛犇。”
老人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道:“凌迟的那个牛犇?”
高汗急忙点了点头,道:“你认得?”
老人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你去问问别人吧。”
高汗一泄气,道:“老人家,老西住这儿吧?”
“恩,你找他什么事?”
“我找他打听个人!”
“谁呀?”
“牛……”高汗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怎么绕来绕去都是这几句话,这老头是在戏耍自己,再一看老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他有病?高汗想着立刻把手里的两只炸鸡递了上去,笑道:“冒昧打扰,请多包涵,请问牛犇住这儿么?”
“不是!”老人回答的干脆利落,顺手将炸鸡接到手里,嘭的一声将门关上了。高汗呸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这个气呀,心中埋怨自己,连惊带怕竟让个老头给自己绕蒙了,他暗自咬牙恨不得把老头痛打一顿,又埋怨自己睡过了头,偏偏大晚上来这个鬼地方。
高汗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想了会儿,就这么回去没办法和师傅交差,不行,心中这口恶气不出,自己也没脸回去。高汗在小巷里来回徘徊了片刻,眼见那坟地里的黑影靠了过来,还不止一个,他豁出去了,疯狂的拍门。
过了一会儿,木门里一个嘶哑而苍老的声音没好气的厉声问道:“是谁?”
“不好意思,是我,刚才给你炸鸡吃的那人。”高汗带着哀求的声音对门里的人说道。
“我这儿没有叫牛犇的,你快走吧!”门里传出来的声音像一盆冷水一般浇凉了高汗的心,这大半夜的往哪走?
“老伯,我是来找老西的。”
“他没在家,赶尸去了。这院子里除了死人,就只有我。”老人答道。
高汗大张着嘴,回头看看一群僵尸一般的黑影扑了过来,大声叫道:“没在家,我就进去等他,等他……”高汗在门外苦苦地央求道。
“吱呀——”一声,那扇暗红色的木门打开了,那老人啃着炸鸡,用浑浊的目光把站在门口的高汗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说道:“我这儿只招待死人。”
老人的话让高汗呆了一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跨步就往里钻,口中道:“那你就当我是个死人!”
高汗一踏进门,一幢三层小楼首先映入了高汗的眼帘。随后,他就被院子里的景致吸引住了,院内灯火通明,小院的面积不大,却布置得十分雅致。院子中央有一条通向小楼的小路,小路左边是一个圆形的花坛,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右边则是一个小小的水池,水池里矗立着一座假山,假山上的植物也颇有味道,看得出主人的匠心。
“不错!”高汗擦了擦额头的汗发出一句由衷的赞叹。
那老人干笑了两声,拖拉着鞋向小楼走去。老人的笑声有些干瘪,高汗听在耳中,心里蓦然觉得有些发毛,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高汗急忙从后面跟上,一直上了楼,老人指着最角落的一间屋子对高汗道:“在这儿等吧,晚上不要乱跑,丢了命我可不管。”老人说完,就朝屋外走去。老人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死人味?”
高汗苦笑一下,道:“我是个仵作,没少跟死人打交道。”
“怪不得呢。”老人叹息一声,高汗不懂什么意思,追问道:“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他们不睡觉,都跟着你呢!”
高汗心里一突突,老人说得应该是院外的那些黑影,“老伯,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死人!”老人干脆的答道,“都在这儿等着老西送他们回家呢!”
高汗咽了口吐沫,虽然死尸他见过无数,可是能跳的还是第一次见,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老西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呀,我也不知道。”
高汗一琢磨,反正今晚也走不了了,索性等他一晚上,可是口中却说,“那我就在这儿住着,等他!”
老人用诡异的目光扫了高汗一眼,默默的走下楼去。
高汗和衣躺在床上,头有些晕,偏偏却不能入睡。过了没多久,突然,门被轻轻的拉开,高汗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他直勾勾的盯着门,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袭黑衣,慢慢的向高汗走了过来。
高汗紧紧攥着拳头,心砰砰乱跳,他记得老人跟他说过,这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那么眼前这个人是谁?莫非真的有鬼?
高汗猛地坐了起来,厉声道:“你是谁?”
“这是我的家,我是这里的主人。我不认识你,你怎么会在我家里?”年轻男子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我在这儿等老西,是一个老头招待的我。”高汗模模糊糊看清了那男子的脸,表情和善,并没有带恶意。
“老头?”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决然说道:“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老头。我可以不追究你是怎么进我家的,但请你现在就离开。”
高汗愣住了,他望着眼前的男子,咬了咬牙,说道:“这是老西的家么?”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道:“老西是我爹,他赶尸去了。”
第226章 孤院鬼影
年轻男子面色苍白,身上除了眼皮偶尔眨一下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动,走起路来,看不见他的脚动,他像是鬼魂一样,轻飘飘的就到了高汗的面前,“我劝你还是回去吧,这里都是死尸,有不少饿死鬼……”
高汗咽了口吐沫,他不是没想过回去,可是这个时候,出去也不一定安全,坟营地里的那些鬼影也够自己喝一壶的,再说,回去和师傅也没办法交待,他隐隐的觉得老西一定在家,只是不想见自己。
“那我就在这儿等他。”高汗抱定了要等下去的心,所以不管来人是人是鬼,自己都要坚持到天亮。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道:“随你便吧!”说完扭身走了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四周寂静无声,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高汗终于有些撑不住了,他的眼皮打起了架。不一会儿,就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时候,房门突然被慢慢地推开了。一个人影闪进了屋子里,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床边,站在熟睡的高汗身旁,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着。
高汗突然醒了过来,“啊”的一声大叫起来,那人影呼的一下飘到了门口,高汗下意识地喝问道:“谁!”
门口的人影顿了一下,骤然加快了脚步,想要跑出去。高汗咬着牙从床上跳了下来,朝着那人的背影追了过去……
当高汗追出屋门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经跑下了楼梯,高汗急忙追了过去,可等高汗跑到楼梯口时,只看见一个背影飘荡着消失在了门口。
高汗顾不上多想,也跟着跑下楼梯,冲出门外。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那个人就这样在高汗的眼皮下凭空消失了。高汗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他猜想那人一定是在院子里的什么地方躲了起来。
那人到底躲在什么地方呢?高汗的目光在院子里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不过,他并没有打算放弃,因为他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高汗来到院子中央,先仔细查看了花坛和水池,没有任何发现。他又沿着院子的围墙仔细地搜索,转了整整一圈,同样没有任何发现。他心里有些不甘,再一次沿着围墙转了起来。
而这一次,他转到一半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迷离而深沉的黑夜、安静而空旷的小院,这一切都让高汗心里的恐惧感无限度地膨胀着……
高汗稳了稳心神,朝着刚才出来的门走了回去。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猛地呆住了,那门竟然关上了!他伸手推了推门,却没有推开。有人在里面把门给锁上!是什么人锁的门?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院子里?
高汗退了两步,站在院子里望向楼上的窗户,每一扇窗户都紧紧地关着,没有一丝光亮。高汗叹了口气,又转身朝院子里望过去。
高汗的目光落到了对面的围墙上,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里一下清醒过来。一阵寒意从他的心底慢慢地冒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在走进院子里时,会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他的目光再次沿着院子里的围墙环顾了一圈,证实了这个极其诡异的事实——院子里的门不见了!
高汗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走进这院子的时候,是从一扇暗红色的门里走进来的。可是现在,整个院子的周围全部都是围墙,那么大一扇门竟然会消失不见,这比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院子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正在高汗为自己的处境感到胆寒的时候,二楼的一扇窗口突然亮起了灯光,高汗看见灯光,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他正准备开口呼救,却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口。
只见那人影站在窗口梳着长长的头发,她一下一下地把梳子放在头顶,然后顺着头发一拉到底。这样梳了几下,那人影的手一顿,梳子卡在了头发中间。
就在这时,高汗看到了足以让他做一辈子噩梦的恐怖一幕。
窗口里的人影使劲地拽着卡在头发上的梳子,却怎么也拽不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她放弃了拽梳子的动作,举起双手抱住自己的头,然后,猛地一下把头端了下来。
高汗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呆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或是产生了幻觉。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揉了几下太阳穴。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那扇窗户里,一个无头人正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摆放在窗台上的一颗人头……
高汗的头一阵眩晕,心一直“咚、咚、咚”地狂跳着,他想躲到院子里的假山后面把自己藏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脚正在不停地发着抖,早已软得不听自己的控制了。
突然,那个无头人伸出双手,推开了窗户。而那颗摆放在窗台上的人头,似乎发现了站在院子里的高汗,正缓缓地朝着转了过来。
借着屋里透出来的光亮,高汗看清了那颗人头的面目,他的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呼叫!
就在高汗无比惊惧,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忽然一双手按住了他的双肩,高汗大张着嘴慢慢转头去看,那是一张熟悉的布满皱纹的脸,高汗像个孩子一样,满脸泪水,轻轻叫了一声“师傅……”
钱六指示意高汗不要出声,他飞快的躲进了暗影中,来到了窗下,然后像个蜘蛛一样顺着墙壁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窗户上方,一个空翻跳进了屋内。
屋子里,一个没有头的人正蹲在窗前,伸出双手摆弄着放在窗台上的一颗人头。
钱六指冲上前去,一把抢过摆在窗台上的人头,使劲朝地上摔去,那人头落到了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原来,那是一颗蜡制的假人头。看到窗台上的人头被抢走摔坏,那个没有头的白袍人一下就站了起来,用嘶哑苍老的声音问道:“你干嘛摔坏我的东西!”
钱六指抓住蒙在那人身上的白袍,一把拉了下来,阴笑着道:“老西,玩的挺好啊?你是要吓死我这个蠢徒弟么?”
原来,在那白袍下藏着的,正是给带高汗进来的那位老人,他正是高汗要找的老西。
老西瞟了一眼钱六指,沉声说道:“怎么你也来找牛犇?”
第227章 赶尸规矩
钱六指没有回答,而是指着楼下的高汗道:“先把我徒弟叫上来,别吓死了,我还等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呢!”
老西听了,嘿嘿一笑,也不知动了哪里,噔噔噔跑上来一个年轻男子,垂手站在门口,老西道:“去把那个胖子弄上来。”
时间不大,高汗喘着粗气走了上来,他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湿透,像个落汤鸡一般,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眼睛里布满了恐惧。
“你这个徒弟胆子还不错,一般没有几个人能挺到这一步。”老西邪笑着道,“说吧,为什么找牛犇?”
“还有谁找过他?”
“那太多了,这两年就没消停过,否则我也不会费这么大劲吓唬他们。”老西道。
钱六指哼了一声,道:“不光是吓坏人,好人差不多也让你吓死了不少。”
老西没接话,缓缓脱下长袍,放在一旁,道:“你为什么找牛犇?”
“牛犇和我认识大半辈子了,又是同乡,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弃尸荒野,所以我要找到他的尸首,让他回到祖墓,入土为安。”钱六指道。
老西冷笑了两声,道:“每个人都这么说,看来这个牛犇不简单哪!”
“老西,别兜圈子了,说吧,牛犇的尸首呢?”
老西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是你收的尸?”
“是我,不过我只是把他的尸首赶到八里庄交给六公公,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八里庄?”钱六指一愣,八里庄是埋太监的地方,怎么会把牛犇埋在哪儿呢?
“奇怪。”钱六指念叨了一声,“你确定死的是牛犇?”
老西摇了摇头,道:“我印象很深,牛犇是秘密处决,我去的时候,牛犇已经死了,直勾勾的躺在一尾破席子上,六公公吩咐我赶尸,跟着他,一直到了八里庄,他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先走了。”
“牛犇怎么死的?”
“看那个样子,像是中毒死的,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死的,的的确确是牛犇?”
老西点点头,道:“是他,我认识他,有不少他凌迟的犯人是我赶尸的。”
钱六指有些蒙了,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说牛犇死了,有人说牛犇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去赶尸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人在?”
“有。”老西想了片刻,道:“我,六公公,还有汪涵义!”
“汪涵义?他也在?”
老西记得清清楚楚,道:“是的,听说一直都是他在看管着牛犇。”
钱六指的心中咯噔一声,汪涵义和老西,他们两个人一定有一个在说谎。
汪涵义是养峰夹道的一个狱卒,钱六指曾向他打听过牛犇,是汪涵义提到的老西,汪涵义说牛犇死的时候只有六公公在,其他人都被嘱咐不准靠近,后来尸体被老西赶走。
钱六指暗暗觉得这里有些蹊跷,于是立刻向老西告辞,拉着高汗离开了三里屯。
天蒙蒙亮的时候,师徒二人回到了钱六指的茅草屋。
高汗受了一晚上惊吓,睡了一上午才好了很多。他的脑海里有很多疑问,“师傅,你怎么会去三里屯?”
“还不是你那个母老虎的婆娘。她见二更天了你都没有回来,便在我这里哭天抢地的闹腾了一番,我看这么晚了你还没回来,怕你着了老西的道,这才去了老西的家,好在我去的及时,否则……”
高汗的脸一红,跟着师傅验尸也十几年了,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死人身上栽了跟头,他心有不甘,道:“老西的家的确很诡异,我进去的时候,明明走的南面的红漆木门,可是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门了。”
钱六指哼了一声,道:“那个没什么,有空你白天进去转转就明白了,老西在三层小楼前后,修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院子,你进去的时候走的是南院,后来被那个鬼影带到了北院,老西在窗台上那么一吓唬,加上你当时心里恐惧,所以才唬住你的。”
高汗恍然大悟,道:“那坟营地里的黑影是怎么回事?”
“赶尸!”
“大晚上的赶什么尸呢?”
“这个赶尸并不是你想的运走尸体,我想那应该是老西精心策划的,就是为了吓唬人的。”
“可是,那些黑影从坟包里爬出来,一个一个的都会动,而且奔着我来的,要是没有这些黑影,我早就跑回来了。”
“你对老西不了解,他是湘西苗人,跟着曾国番大人来的京城。你看到的那些黑影,我也见了,你要是不怕他们,他们自然会撤退。”
“为什么?”
“因为那里面都是人,活生生的人!”
“啊?”高汗大惊失色,急忙说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
“老西有很多徒弟,但是你能看到,他家里只有他和他儿子。他的徒弟门都去了坟营地,一来吓唬那些想来找麻烦的人,二来也锻炼锻炼徒弟门的胆量。”钱六指道。
高汗仔细一琢磨,师傅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将他心中的谜团都解开了。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高汗由衷的赞叹道。
“赶尸是湘西那一带特别流行的,里面有很多门道,大都是障眼法。据说有这么几种,有的是把尸体的手绑上竹杠,可能一次绑数个,然后前面一个是假尸体,后面一个也是假尸体,是活人在挑着尸体走。而竹杠是有弹性的,看上去就如同死人在跳舞一样。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背!具体方法是一个师傅一个徒弟,师傅在前面挑灯撕纸钱,后面则有一个徒弟背着尸体,两个人整个罩在一个大黑袍里,这样其实看不清路,只有靠师傅在前面带路。
像老西他们这一行收徒是有严格考试的,如果想赶尸,一定要个子高一点,为什么呢?需要背尸体啊,太矮了,背不起来。此外还要考胆量,要在半夜去把师傅放到深山老坟上的一个叶子拿回来。还要考方向感,转数圈,说清东南西北。这也是为了背尸的需要。还要考力气,能够背东西。一般来说,要背一个尸体一天走十个多小时,没有苦力气是不行的。
最后还要长得丑,长得丑就安心工作了。
这些赶尸的一般都是走夜路,但下雨天是不走的,因为尸体淋湿了容易腐烂,而且看不清路。还有专门的赶尸旅店,收费比普通旅店高,而且旅店的大门永远是开着的。为什么呢?因为门板后面就是放尸体的地方。所以看到大门开着,千万不要去动他,不然会发现一个个尸体就在门后靠着墙。
按照湘西赶尸人的规矩,赶尸之前,死人是由赶尸人放入棺材的,无论是谁,全部要回避。”
第228章 来迟一步
高汗听得出神,原本十分神秘的赶尸,说透了,竟然这么简单。
钱六指突然念叨了一遍赶尸人的规矩:全部都要回避。他突然想起了老西亲口说得话,给牛犇赶尸的时候,汪涵义和小六子都在,这怎么可能?赶尸人绝不会连这个都不记得,钱六指这么想着,越发觉得离奇,老西也在撒谎,他们在有意隐瞒什么呢?
“快,走!”钱六指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急步走了出去,高汗吓得立刻从后面跟上,问道:“怎么了师傅?”
钱六指没有回答,脚下的步子无比飞快,穿街过巷,时间不大,师徒二人来到了城北的一户宅院跟前,两人立足未稳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门前站了不少围观的百姓,钱六指急得重重的锤了一下前胸,叹道:“晚了,晚了,还是来晚了!”
“前辈……”
钱六指正在顿足捶胸的后悔之际,忽然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凑到他身旁喊了一声。
高汗耳朵尖,一下子听出来是牛千刀,他四下里环视了一圈,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扔到了牛千刀的脚前,然后低低的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牛千刀不便多说什么,慢慢拾起地上的碎银子,低低的声音道:“一会儿到前辈家里细说。”说完隐匿到人群中。
“师傅,这是……”高汗不知道这是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是汪涵义的家。”
高汗一惊,跟围观的百姓一打听,这里的确是汪涵义的家,就在今天晌午,汪涵义死了。
时间不大,九门提督曾大人带着捕快唐陈和仵作朱一赶到了汪涵义的家,钱六指和曾大人打了个招呼,带着高汗也进了屋。
死去的汪涵义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的表情没有临终前承受痛苦的感觉,肤色看起来有几分怪异,居然呈现粉绿色。钱六指见了,心里“咯噔”一下。
汪涵义五十上下,干瘦,老伴三年前去世后,他一个人住在这儿。他有两个女儿,住的都不远,轮流着过来看看他,给他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此刻两个女儿都回来了,哭得梨花带雨。
朱一年龄不大,手脚却干净利索。他是高汗的徒弟,拜过师爷和师傅后,开始查验尸体。朱一伸手拨开汪涵义的衣领,只见汪涵义的脖颈处有两处黑点,呈八字状,痕点四下已然黑肿,且有瘀血。
高汗肯定的说道:“这是毒蛇咬的。”
唐陈一愣,问:“高大人怎么知道?”
高汗道:“我识得一些乡间毒蛇。毒蛇咬人,伤处有两个或三四个齿痕,且齿痕四下有肿胀,或有瘀斑血泡;若是无毒之蛇,只留两排锯齿痕迹。”
唐陈抬头望了望窗外,说:“莫不是他夜间忘了关窗户,让毒蛇溜了进来?”
钱六指抬手指了指衣袍。唐陈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尚在正月里,天气甚是清冷,蛇蛙等尚蛰伏在地,未曾出洞,哪来的毒蛇?
朱一伸手去掀床上的棉被,猛然一惊:只见被褥下赫然盘着一条金斑蟒蛇。
朱一寻得一根短棍,小心挑拨那条金斑蟒蛇,蛇一动不动。他又拨弄数下,金斑蟒蛇才稍有动弹。朱一疑道:“此蛇如此迟钝,怎么咬人?蛇此时应眠于洞穴内,又怎么会跑到汪涵义的床上来了?”
唐陈道:“这就是他丧命的原因。”
朱一推测道:“莫不是有人将僵蛇塞入汪涵义的被褥之内,待他上床午睡,僵蛇苏醒过来噬咬了他的脖颈,他便中毒死去?”
钱六指吩咐朱一勘验尸首。一转身,他发现床下有个青瓷小葫芦瓶,拾起来置于掌中,闻了闻,小瓶里面还有少许残留液,察看表面,显是失落不久。他想:这莫不是凶手失落的?遂收入袖内。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朱一勘验完尸首,呈报说汪涵义是被毒蛇所咬而死,高汗也仔细查看过,并没有特别的发现。唐陈愣了一下,问:“高大人可曾细细勘验尸首周身?可有其余伤处?”
高汗摇头道:“除了脖颈上毒蛇所咬痕迹,并无其它可疑痕迹。又验过瞳目、舌苔、指甲等,确是蛇毒所致。”
曾大人一直旁观不语,此刻叫了汪涵义的女儿盘问起来,“家中可有什么东西失窃?”
大女儿汪美霞擦着眼泪道:“查过了,没有丢什么东西,爹爹平时放钱的匣子还在,有个十几两银子,我娘生前留下的首饰也都在,并没有丢失。”
“今天可有什么人来过?”
汪美霞指着厨房的饭桌道:“好像有人和爹爹一起喝过酒。我是吃过晌饭过来的,一进门就发现爹爹倒在地上,没了呼吸,我急忙让邻居喊来相公和二妹,同时报了官。”
曾大人看了餐桌,一碟油炸花生,没怎么动,还有半盘熟肉,吃了一半,桌上放着两双碗筷和两个酒杯,地上放着半瓶酒。曾大人拿起酒杯闻了闻,皱了皱眉头,吩咐人拉过一只小狗,给狗灌了下去,不大会儿功夫,那狗便毒发身亡。
曾大人指着酒杯,对唐陈道:“去查查看,那个酒铺卖的酒。然后发告示,说要高价收购毒蛇!”
唐陈答应一声立刻安排人出去办。
曾大人扭头去看钱六指,客气道:“钱大人,你怎么看?”
钱六指沉吟片刻,拿出拾到的青瓷小葫芦瓶递给曾大人,道:“酒中之毒应该是这个小瓶子里的。”
曾大人接在手中看了看,又用鼻子闻了闻,有浓烈的呛鼻子的味道,曾大人连连咳嗽几声,道:“这是什么?”
钱六指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看起来,药性很大,我估计可能是某种蛇毒。”
“唐陈,立刻送到太医院,让那些老家伙看看。另外,和左邻右舍打听一下,有没有人看见谁来过这里陪着汪涵义喝的酒,这个人的嫌疑非常大。”曾大人说着将小葫芦瓶递给唐陈,然后踱步来到汪涵义的大女儿面前,问道:“你爹是否与人结怨?”
汪美霞想了片刻,轻轻摇头道:“我爹平日里话少,除了当差,就是在家里一个人喝酒,喝完也不闹,自己就睡了,没和什么人结怨。”说完看了一眼妹妹汪美丽,汪美丽轻轻点头。
第229章 帛巾供状
“那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之处?”
汪美霞和汪美丽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这就怪了,总要有人有动机才行啊。”曾大人念叨着陷入了沉思。
钱六指来到汪美霞和汪美丽两姐妹跟前,问道:“你爹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走得特别近,或者突然对什么东西很感兴趣?”
两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了片刻,汪美丽突然眼睛一亮,道:“大人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个事来。”
“什么事?”
“从去年开始,他特别喜欢养月季花!”汪美丽说着指了指后窗台一排郁郁葱葱的月季花道。
钱六指走过去看了看,窗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各式各样的月季花都有,养得还不错。但唯独有一盆靠近窗户的花长得并不旺盛,部分叶子已经枯黄,花盆里的土也干裂了,似乎很久没浇水,钱六指看了半天,吩咐高汗帮他把这盆枯花搬了下来。
“你爹以前养花么?”钱六指问道。
汪美霞摇了摇头,道:“以前我爹从来不养花,去年冬天开始突然养起了花,我问过一次,他说年龄大了,整体没什么事,呆着太难受,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养花之后,我爹人精神多了,酒也喝的少了。”
钱六指围着枯花转了一圈,盯着花盆发呆。那是一个一尺来高,两尺见方的大花盆,盆里落着枯叶。钱六指命高汗将花盆拆下来,这一拆不要紧,众人立刻明白了这盆花枯死的原因,原来花盆的内部被掏空了,根本没有土,一个金黄色帛巾掉了出来。
众人都是一惊,围拢了过去,汪家两姐妹也是十分吃惊,道:“怪不得爹爹从来不给他浇水呢。”
钱六指拾起帛巾拆开,里面是一张卷好的宣纸,展开来,两个红色大字“供状”赫然入目,下面还画着鲜红的血押。
钱六指大概扫了一眼,立刻递给了曾大人。
曾大人凝眉读完,脸色苍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牛犇的供状:连日里,人人探问铁卷之事,吾屡次解释,却无人相信;同治八年,受太后之命,以回乡祭祖之名解寇奴隶之苦,然太后特别有旨,乃灭帅家满门,寇不敢不遵,此何故莫敢知。更未料想,太后命犇凌迟帅家男丁,几番斟酌,圣明难违,然牛家祖训亦不可轻易举刀,两权相较,遵寇之意,帅家男丁受凌迟之刑而无害,乃割六斗鱼鳞以慰圣意。不料,杀身之祸隔夜而至,慌乱逃窜,屡遭威胁,天河大牢,偶遇神人,虽天牢白骨成山,幸而不死,乃与寇各自逃命,终归京城,几番辗转,幸免于难,此中种种,不敢揣测。悠悠四十载,寇复归京城,忤逆谋反,身受凌迟,犇行将就木,错失一刀,罪有应得。
帅家之故,犇不闻其详;至于铁卷,闻所未闻;言之宝藏,如听天书;犇一生持刀,只知遵旨动刑,枉有私心,上有皇天,下有厚土,问心无愧,百刑加身,亦不为之改。光绪三十四年十月二十八。
曾大人看过,急忙塞入怀中,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恐惧。供状中不但提及帅家旧事,更说到丹书铁卷和大清宝藏,这都是极为机密之事,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谁敢马虎?
曾大人再无心问案,匆匆起身而去,唐陈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好嘱咐汪涵义的两个女儿先给父亲下葬,便急急忙忙尾随曾大人离开。钱六指和高汗愁眉不展的回了家,牛千刀正蹲在屋檐下等着。
“前辈。”牛千刀迎上去喊了一声,道:“怎么样,查到凶手了么?”
钱六指摇了摇头,高汗一撅嘴拉着牛千刀跟在钱六指身后进了屋。
“千刀大哥,你怎么会在汪涵义家门口?”
牛千刀一脸黑灰,满身风尘,活脱脱一个乞丐的模样,答道:“王八耻给我的信,说是我爹在养峰夹道羁押的几个月里,都是汪涵义负责看守,让我找他打听打听。可是等我找到他家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
牛千刀长吁短叹了一番,愁眉不展。
钱六指盘腿坐在炕上,呆呆的出神。
高汗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傅,花盆里的供状说了些什么?我看曾大人的脸色不对,又去的匆忙,不知所为何故?”
钱六指未加隐瞒,把自己看到的供状内容大致说了说,虽然他没有从头到尾认真看过供状,但是里面的关键之处,他还是牢记在心。
牛千刀闻听父亲的供状,忍不住啪啪掉泪,这供状字里行间都能读得出来,应该不是牛犇写下的第一份供状,仔细想来,父亲在养峰夹道应该受了不少苦,吃了不少苦。
高汗劝慰了牛千刀一番,见牛千刀渐渐平静下来,这才道:“汪涵义其实只不过是一个狱卒,他怎么会有供状?这份供状事关很多机密,连曾大人看过之后都心存芥蒂,何况一个小小的狱卒?汪涵义铤而走险,一定是看见宝藏二字起了贪心!”
“也不尽然,一个狱卒,即便起了贪心,我想他也没这个本事。我看他应该是对铁卷起了兴致,这东西如果真在牛犇手上,拿到它便可换钱,比捕风捉影的宝藏来得实在。”钱六指道。
牛千刀脑袋发胀,对钱六指师徒讨论的问题根本提不起兴趣,他只想找到父亲的尸首,好不容易打听到汪涵义这么个人,没想到自己刚去,人就死了,还死的充满离奇。
“前辈,你们怎么会在汪涵义家?”牛千刀突然问道。
高汗一愣,扭脸去看师傅,这个问题也是他想问的,师傅钱六指应该突然猜到汪涵义有危险才急匆匆的赶到了汪涵义的家,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钱六指目光深邃,道:“我知道谁是凶手,只是等太医院的老御医们确认一下罢了。”
“啊?”高汗和牛千刀面面相觑,心中无比震惊,牛千刀追问道:“前辈,到底怎么回事?”
第230章 汪家诈尸
钱六指叹息一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汪涵义中的毒,应该是蛇晜kun,是湘西苗人才会配制的绝世的奇毒,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一回,也是一个青瓷小葫芦瓶,这种毒来得非常快,沾唇即亡。杀死汪涵义之人,应该是有人在汪涵义的酒里下了毒,至于那条金斑蟒蛇,只不过是障眼法,迷糊捕快而已。这个案子应该极为棘手,陪汪涵义喝酒之人或许只是一个替罪羊,是不是他下的毒,很难说。”
高汗眼睛一亮,“老西就是湘西苗人?”
钱六指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老西,只是无凭无据,谁也不敢说就是他。老西这个人神出鬼没,想弄死个人,只是翻翻掌心的事。赶尸人有个规矩,赶尸之前,所有人都要回避,可是老西说赶尸牛犇的时候,小六儿和汪涵义是在场的,我的第一反应是老西在撒谎,回来之后越想越不对劲,老西没有必要撒谎,顺着这个往下想,我突然明白,汪涵义和小六儿应该都死了,只有这样才是对的,赶尸牛犇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回避的!”
“小六儿也死了?”牛千刀问道。
“不死,应该也在老西的手中,和死了不会有什么区别。”
牛千刀追问道:“老西是谁?”
高汗简单的将自己昨夜的恐怖经历说了一遍,牛千刀吃惊不小,同时对钱六指师徒冒死慷慨相助不胜感激,他面对钱六指,扑通跪倒在地,砰砰砰叩下三个响头,眼含热泪,道:“感谢前辈冒死相助,千刀铭记在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牛家当竭力报答!”
高汗急忙替师傅将牛千刀扶起,道:“牛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客气。我师傅和你爹生死之交,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不必记挂。”
钱六指满意的对高汗点点头,他一向喜欢这个徒弟,不紧紧是因为高汗的验尸技艺精湛,更因为高汗头脑灵活,反应机敏,遇人遇事说话得体。
牛千刀擦干泪水,爬了起来,哽咽道:“家父尸骨不安,终是牛家大事,亦是我心头愁云,每每念及,寝食不安,本想回京寻父遗体,葬入祖墓,不想竟如此之艰难,处此绝境,幸得前辈和高兄鼎力相助,大恩不言谢,我定当禀告祖母,晓令兄妹,报此大恩。”
钱六指苦笑一下,摆了摆手,道:“老大,你爹说你迂腐,看来一点儿不差,当下之时,应该想办法尽快找到你爹的尸首才对,何必说那些无用的东西!”
牛千刀见钱六指有些不耐烦,诚惶诚恐的答道:“是,孩儿不再提及也就是了。”说罢,沉吟了片刻,道:“前辈,眼下该怎么办?”
钱六指眉头紧锁,正要说话,忽见徒孙朱一一路小跑进了院子,见到师傅和师爷连礼也忘了,喘着粗气道:“师爷,师傅,那毒查明了,乃是蛇晜,曾大人此刻正带人抓捕刘新品呢!”
“刘新品?”高汗不知是谁,问道:“什么人?”
朱一喘着粗气,道:“听汪涵义的邻里说,今天晌午,就是这个刘新品和汪涵义一同饮酒的,酒也是他买的。听说这个刘新品也是养峰夹道的一名狱卒。”
牛千刀和高汗同时用钦佩的目光望向钱六指,心中暗暗赞叹。
钱六指叹息一声,道:“这案子估计也就这样结了。”
朱一点点头,道:“看曾大人的意思也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那份供状中写了些什么,曾大人似乎不想再查下去。可怜了刘新品。”
“帅家的事向来敏感,牵扯到老佛爷,现在又是裕隆太后当家,谁敢再查。”高汗叹息道。
朱一摸着头皮,道:“师傅,还有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
“你们走后,汪家诈尸了!”
“啊?”几个人都是一惊,钱六指急忙追问道:“怎么回事?”
朱一咽了口吐沫,道:“我走得最晚,掌灯时分,汪家姐妹给他爹停好尸,便张罗着发丧,可是正要入殓的时候,那汪涵义的尸体突然站了起来,像是幽灵一般在屋子里飘荡,当时帮忙的邻里街坊都吓坏了,立刻将门窗紧锁,怕汪涵的鬼魂跑出去祸害人,我当时亲眼见了,汪涵义的肉身像被线吊着的木偶一样,飘来荡去,似乎急着要出去,样子十分可怖,谁也不敢靠近。”
“后来呢?”高汗问道。
“后来,从路上来了一个驼背老头,手里拿着一串铜铃,叮叮叮的摇了一会儿,汪涵义的尸体才安静下来,不过还是在半空中悬着,那驼背老翁说,汪涵义死的怨,不同意入土,当下只能由他将尸体带走,找一荒凉之地,再设法拘了汪涵义的魂魄。汪家姐妹早已经吓傻,只知道点头称是,说也奇怪,那驼背老翁摇着铜铃在前,汪涵义的尸体就那么乖巧的在后面跟着,真是神奇,孩儿不解,究竟何故?”
高汗眉梢一挑,扭头对钱六指道:“师傅,莫非是老西?”
钱六指点了点头,一拍大腿,道:“好厉害的老西,咱们被骗了。”
几个晚辈不知道钱六指说的什么,都眼巴巴的望着。
钱六指一脸沮丧,道:“好厉害的老西,他见到我时,已经猜到我一定会去找汪涵义,他想阻止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设了个局,让汪涵义诈死,等我去了汪涵义家,见到死的汪涵义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然而在我们苦思冥想谁是凶手之际,老西大摇大摆的就将汪涵义带走了,一切都是骗局。”
“老西为什么害怕我们找到汪涵义?”高汗反问道。
“汪涵义应该知道很多和牛犇有关的事情,老西其实是不想让我们找到牛犇。”钱六指道。
“那他完全可以杀死汪涵义,省得麻烦。”
钱六指摇了摇头,道:“事情绝非那么简单,汪涵义心里应该藏了很多秘密,老西还没挖出来,所以他不能让汪涵义死。”
“那供状又怎么解释?”牛千刀插言道。
第231章 大清宝藏
“那也是障眼法,不过,这一招手段高明,不但迷惑了所有人,也将此事从根本上化解了。”
“一来,我们无论谁看到供状都会猜测汪涵义的死或许和宝藏、铁卷有关,从而一时麻痹住我们,二来官府一旦看到这份供状,会立刻选择结案,没有人敢深究下去,汪涵义的死也就不了了之,曾大人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
钱六指缓缓说道,一脸沮丧。
牛千刀一脸迷茫,道:“老西不就是个收尸的么?他费这么大劲藏匿我爹的尸首,为了什么呢?”
“他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高汗肯定的说道。
“什么秘密?”牛千刀不解道。
“铁卷和宝藏!”高汗两眼放光,“你爹一定知道宝藏和铁卷的秘密!”
牛千刀一呆,迷茫的眼神去看钱六指,道:“前辈,这铁卷和宝藏究竟是怎么回事,家父从未提起。”
“宝藏之事归根结底,还是铁卷。太祖皇帝御赐两块丹书铁卷,一块在帅家,一块在将家。帅家四十年前遭灭门,传说铁卷落入了牛犇的手中,牛犇持铁卷死里逃生返回京城。”
“有人说牛犇将铁卷献给了老佛爷,求得保命;也有人说牛犇贪匿了铁卷,以此相要挟,令老佛爷不敢加罪。至于帅家铁卷究竟去了哪,除了牛犇恐怕没有人说得清。”
“至于大清宝藏,说起来话长。几百年前,大清皇帝的一纸‘不许汉人入足辽东’的禁令,引起了无数人的猜想,于是,一个有关大清宝藏的传说,就在清廷内室、皇宫大院以及江湖上流传开了。”
“据史书记载,努尔哈赤的曾祖父福满,当年建了6座城池,分别分给自己的6个儿子,其中福满的第4个儿子叫觉昌安,也就是努尔哈赤的祖父,分到的城池就是现在的赫图阿拉城。”
“1559年,努尔哈赤诞生于赫图阿拉。作为满族和清王朝的龙兴之地,赫图阿拉,是大清历代帝王心中的不可替代之圣地,龙脉之所在,所以随着清王朝的兴盛、发达,而日渐被尊崇和重视。不仅在此设府设厅,还派兵驻守。清太宗皇太极更是尊赫图阿拉为“天眷兴京”。”
“清王朝鼎盛北京后,顺治皇帝又封赫图阿拉为“创业之地”而秘密保护。可是真正的赫图阿拉城在哪,却没有人知道,是否真的有大清宝藏也不得而知。”
“民间传说,太祖皇帝有一位宠妃,叫阿巴亥,她是努尔哈赤最宠爱的14子多尔衮的母亲。生前,努尔哈赤一心想把王位传给多尔衮,但其一死,汗王之印,却落在8子皇太极的手上。”
“皇太极虽然得以继位,但国库中的金银财物,却依然掌控在阿巴亥的手中。皇太极生怕夜长梦多,向软硬不吃的阿巴亥下了最后的通牒,要么交出全部的宝藏,要么与努尔哈赤一起殉葬。”
“出乎皇太极意料的是,阿巴亥竟然选择了为努尔哈赤殉葬的这条死路。阿巴亥死后,一心惦记着宝藏的皇太极是挖空了心思,最终在他的淫威酷刑之下,内务府的官员道出了这笔宝藏的去向,即从内务府的暗道运往汗王井的。”
“于是,急不可耐的皇太极即命人从汗王井与暗道两处入口处顺藤摸瓜寻找。但是,两批被派下去寻宝的人,一去却无音信,同时被用来传递信息的绳子也不知被什么动物撕咬断了。”
“心有不甘的皇太极又接连派下去了好几批人,结果依然是有去无回。恼羞成怒的皇太极,下令掘地三尺,摆出了一副不挖出宝藏绝不罢休之势。谁料军士们刚抡起锹镐,准备挖掘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骤然间黑云蔽日,同时,一股浓烟从汗王井中滚滚而出。”
“浓烟散尽,阿巴亥从井中而出。皇太极当即吓得魂飞魄散。阿巴亥怒斥皇太极念财忘义,不思进取。并告之,此宝藏是大清的国本运数,将护佑大清国运昌盛,江山永固。”
“惊恐万状的皇太极当即跪地叩拜,并发誓不再寻找宝藏。话音刚落,天空云开雾散,一切又恢复如旧。曾经的井口通道与内务府的秘室暗道,也在云开雾散的那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综。这虽然是民间传说,但是宝藏的事应该是有的,不然老佛爷也不会不遗余力的查找帅家下落。就连光绪皇帝也曾动过这个念头。”
钱六指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光绪十二年,光绪帝大婚,翌年亲政;少年天子立志振兴大清,以康有为为首的革新派,开始向皇帝宣传维新改革,在变法主张的影响下,光绪皇帝开始进行变革,希望大清也能走上振兴之路。然而当时的大清国库空虚、满目疮痍,外有列强虎视眈眈,内有义和团起义不断,根本没有钱进行所谓的变法,少年天子立志变法,却有心无力。”
“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初五日,变法派人士杨深秀上了一道密折,当时光绪帝看罢,一个人独自在养心殿愣愣的坐了一晚上,愁眉不展。后来才有人传出,杨深秀所奏之事和大清宝藏有着密切的关系,密折道‘近者欲练精兵,须备饷项。大农仰屋,杼柚告空,报效捐输已成弩末,厘金关税,起色无期。奏为可潜慰亭(袁世凯)密求太祖皇帝窖存金银大济急需事’,难怪光绪皇帝犹豫了一晚上,这也是他唯一的办法了,他被逼到了绝境。”
“天快亮的时候,皇上下了一道手谕给袁世凯,命袁世凯寻找大清宝藏。可是当他下定决心寻找祖上的宝藏之时,没想到大祸临头!袁世凯背叛了他,向慈禧告了密。”
“八月初六日,慈禧太后突然发动政变,杀害了变法的六君子,将光绪皇帝囚禁在瀛台,重新训政!”
“老佛爷恐怕大清宝藏的秘闻流传民间,几番威逼,令袁世凯交出光绪帝手谕,袁世凯宁死不承认,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但是,人们从中更加清楚的意识到,或许大清宝藏真的存在。各方势力都在竭力寻找,不放过一丝线索。”
“后来有人传说,太祖皇帝将大清宝藏的秘密留在了丹书铁卷的之上,太后老佛爷灭门帅家或许印证了这一点,所以才传出铁卷和宝藏之事。”
第232章 牛犇家书
牛千刀听得六神出窍,万万没想到父亲牛犇竟然卷入这么大的风波,仔细回想牛家这两年多的遭遇,不由得浑身颤抖,原来那丹书铁卷才是万恶之源。
牛千刀踉踉跄跄的回到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闷头一口一口的喝酒,牛福看得出来大少爷心情不好,陪在一旁,唉声叹气的陪着喝酒,两个人喝得昏天黑地,最后醉倒在桌子下面。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牛千刀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觉得浑身乏力,手脚酸痛,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直叫,他侧目去看牛福,正抱着桌子腿呼呼大睡,牛千刀苦笑一下,勉强爬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觉得好了很多。
牛千刀来到院子里,举头看了看天,日落西山,已经快黑天了,没想到两个人昏睡了一天一夜。牛千刀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望着天边的晚霞,想起奶奶的话:日子还要过,一切还要继续,无论什么苦难和艰辛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未来总会是美好的。
牛千刀深吸一口气,振作起精神,生火烧饭。等牛福爬起来的时候,桌上摆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牛千刀笑道:“老福,要不要再来两杯?”
牛福一脸愧色,急忙摇头道:“不来不来,这么喝下去,要出人命的。”
牛千刀哈哈大笑,道:“你想喝,也没有酒了,昨个咱俩都喝光了!来来来,吃饭吧,饿死我了。”
牛福见牛千刀心情不错,不像昨天回来的时候浑浑噩噩的样子,于是一边吃饭,一边试探着问道:“大少爷,昨个怎么了,回来的时候脸色那么差,我都没敢问,只好陪着喝酒。”
牛千刀苦笑一下,道:“真是难为你了。昨天在钱六指老前辈哪,总算知道了这万恶之源。”
牛福听蒙了,放下筷子,问道:“什么万恶之源?”
牛千刀道:“就是咱们家这两年多来的遭遇,其实都是因为一样东西,它就是万恶之源!”
“什么东西?”
“丹书铁卷。”
牛福凝眉想了一会儿,道:“我好像听说过,四十年前你爹回乡祭祖回来,被压在天牢,当时你爷爷设法营救他,好像就曾提及丹书铁卷,说是这东西是帅家的,老爷凌迟了帅家人,这铁卷就落入了老爷的手中。太后老佛爷千方百计的就想逼老爷交出铁卷,可是老爷手里的确没有,后来还是老夫人托了滕亲王的关系找到东宫太后说情,这才作罢。一块破铁片子有什么好争的?”
牛千刀一声长叹,便将几日里所发生的一切认认真真的讲给了牛福,听得牛福心惊胆战,没想到那不仅仅是一块破铁,还和大清宝藏有些莫大的关系,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千方百计的想得到它。
“大少爷有句话,我得说,咱家老爷绝不是贪财的人,要说铁卷在他手里,绝无可能,何况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他们为什么才想起来?我看不会只是丹书铁卷那么简单!”
牛千刀一愣,心道:牛福说得在理,四十年前的往事了,为什么会突然翻出来了?
“大少爷,还有句话,我得说,你别生气!”牛福道。
牛千刀望着他,道:“老福,你说吧!”
“我觉得这个钱六指也不一定揣着好心!”
“啊?”牛千刀一愣,钱六指师徒这两天四处奔波,险些丧命,都是在帮牛家,老福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老福,你怎么会这么想?”
牛福并非空口无凭,道:“你爹和钱六指有些交情,但是若说是生死之交,就有些过分了,他们两个人是因为同在刑部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慢慢熟络起来的。最早相识是在关外,也是四十年前,就是帅家被灭门的时候,老爷当时圣命难违,又不想加害帅家,于是就象征性的在帅家男丁身上割下六斗鱼鳞,谁曾想后来帅家男丁都离奇死亡,验尸的人就是钱六指,就是他,因为查不出帅家人被杀的原因,所以将罪过安在了老爷身上,其实他心里最清楚,六斗鱼鳞并不致命。单从这一点来看,钱六指就并不是什么好人!”
牛千刀道:“老福,你多心了,当年的事,我们没有亲历,很多事情我们不好妄下结论,也许钱六指当时是有他的难处的。”
牛福一摇头,道:“不管他有什么难处,作为一个验尸仵作,就是为了查明真相,他钱六指明知六斗鱼鳞不致命,却将你爹视为凶手,这本身就是不怀好意的!”
牛千刀想了想,牛福说得也有些道理,可是回想钱六指师徒二人这两天东跑西颠的帮忙查找父亲尸首下落,他又觉得老福或许是对钱六指有什么成见。
“好了,先不说他了。”牛千刀给牛福夹了一块肉放在碗里,道:“管他什么目的,能帮我找到我爹的尸首,我就谢谢他,给他磕头!”
“这话倒不假,就是要我牛福的命,我也愿意!”牛福拍着胸脯说道,“可是,大少爷,我还是得提醒你,钱六指这个人不简单,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主动帮咱查找老爷的尸首,不会就是为了那点儿同僚之间的情分,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什么目的?”
牛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其实也并不知道什么,只是在牛家呆了一辈子,看着牛犇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当家做主,对牛犇再了解不过,牛犇和谁相处的好,和谁相处一般,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要说钱六指愿意为了找寻牛犇的尸首而冒生死风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大少爷,至于钱六指为什么这样做,我还没想出来,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像你说的,纯粹是为了让老爷入土为安。”牛福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见牛千刀带着一丝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接着道:“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老爷出事都两年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钱六指在设法查找老爷尸首的下落?还有,前天夜里,若不是你撞见了夜入牛家的高汗,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师徒在找寻老爷的尸首?我猜他们应该是在弄什么阴谋,不小心被你撞见了,所以才编了一个故事给你听。或许他们……”
牛福突然想到了什么,两只眼睛瞪得浑圆,略微有些磕巴的说道:“或许……或许……或许他也在查找丹书铁卷!”
第233章 鬼谷钱家
牛千刀一愣,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虽然牛福是处于对钱六指极度不信任的情况下的随口一说。
可是顺着这个猜测,牛千刀把几天来的事情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却又是那么的合理,如果钱六指也打了宝藏的主意,那么他们师徒所做的一切就都变得更加合理起来。
牛千刀生性善良,他不愿如此对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妄加揣测,于是连连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六指前辈如果想查找宝藏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对我和盘托出,我就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万恶之源。”
牛福正在聚精会神的想着什么,根本没听见牛千刀说了什么,待他回过神来,正看见牛千刀直愣愣的望着他,牛福神秘兮兮的说道:“大少爷,假如钱六指师徒也在找宝藏,你说高汗夜入牛家会是为了什么呢?”
牛千刀一愣,仔细一想,也不由得暗自吃惊,若钱六指师徒也惦记宝藏的话,高汗夜入牛家应该在找丹书铁卷。
“大少爷,你还记得不,当时刑场出事后,咱们被左剑书赶出牛家?”
“记得,老三欠下了赌债嘛,怎么了?”
牛福略带激动的说道:“当时有人在牛家掘地三尺,查找过东西,你想起来了么?”
牛千刀记起来了,从驸马府回到牛家大院的时候,他也发现了,有人曾在牛家搜查过,连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当时不以为意,现在让牛福这么一说,总算明白,原来当时左剑书就已经在查丹书铁卷的下落。
他还记起,左大人急匆匆来劝说奶奶逃离,奶奶把宝贵的机会给了三弟牛一刀,左大人还特别嘱咐奶奶要将家里最重要的东西带走,牛一刀逃到城门下才发现,那是左大人事先布好的局,目的可能也是为了丹书铁卷。
几次三番,左大人都想尽办法在牛家查找丹书铁卷,一直在表面上关心和帮助牛家的左大人,没想到是在害牛家,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福,钱六指到底是个什么人?”
牛福想了一会儿,道:“钱六指生在廉贞谷,出生时右手有六根手指,于是他爹给他取名钱六指。廉贞谷又名鬼谷,所以人们把廉贞谷钱家称为鬼谷钱家,祖上乃赫赫有名的吴越钱家。”
“钱王世家,千年传承。开创之祖钱镠是唐末临安人,刚出生时,因为相貌异常丑陋,父母就想把他丢到井里淹死。婆婆心中不忍,就把他救了下来,因此,人们平日都叫他“婆留”。直至发迹后才改名与“留”同音的“鏐”,叫作钱鏐。”
“钱鏐少时无赖,曾以贩盐为盗;后应募为兵,渐由偏将而升掌一州之兵。他在翦除敌对势力的过程中,占有了两浙之地。唐昭宗封其为越王、吴王。及朱温建梁,始封其为吴越王。在他的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太湖流域成为“鱼米之乡”、苏杭成为“人间天堂”。
以布衣之身而位列王侯的钱镠生了三十三个儿子,后世子孙遍布大江南北。
钱家第二十六世孙中,有一个叫钱通疆的,住在涿州县,他在县衙旁开了一个裁缝铺,给人缝补衣服,手艺精湛。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喜欢去看县太爷断案。
顺治初年,涿州县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叫王骏景的地主被佃户方富春打死了。
方富春租种王骏景家的地,地租五两银子。
这年秋天,因为收成不好,方富春迟迟没交租。
腊月二十六那天,王骏景到方富春家讨债,方富春被逼的紧,两人发生口角,方富春拿了根棍子一下子打在王骏景的头上,把王骏景给打死了。
方富春害怕,把尸体藏在了院子里,王骏景的老婆和两个儿子找了两天找不到人,就告到了县衙。
县令于得水派捕快一查,王骏景死前去了方家收租后就失踪了,嫌疑落在方富春身上,在方家一查,从后院挖出了王骏景的尸体,还有一根带血的木棍。
仵作周九牧验过尸,证实王骏景是被木棍打中了头部死的。
于得水将方富春带到县衙开堂问案,方富春说地租早就交了,也没看见王骏景来过家里,至于自家后院为什么有尸体,他也不知道。
于得水见方富春满口狡辩,勃然大怒,命衙役动刑,方富春熬不住,最后招了,签字画押,判了个秋后问斩。
原本这桩案子就这么结了,偏偏钱通疆看出了问题,他和于得水又很熟,于是翻看了卷宗,对于得水说此案有疑。
为什么王家在案发后两天才来报案呢,王骏景去了方家是王家人说得,并没有看见,另外,王骏景既然是去了方家讨债失踪了,为什么王家没有立刻报案,而是两天后才告官?
虽然杀人的凶器,那根木棍可以作为证据,但并不能证明就是方富春用木棍打死的王骏景。
县令于得水见钱通疆说得有道理,带着钱通疆和仵作周九牧再次来到王家,开棺验尸。
因为王骏景是被木棍打中了头部死的,所以钱通疆让人把王骏景伤口处的头发剃掉,然后就蹲下来仔细地看这个致命的伤口。
只见这个伤口很深,足见这几棍用的力气之大,头部的颅骨都给打开了,血迹一直沾到了骨头上。
钱通疆看了半天之后,突然拿了个磁片,在那个骨头不停地刮,又把尸体的嘴巴撬开察看,然后还让人脱下尸体的衣服,又仔细察看了半天之后,告诉于得水他知道凶手了。
于得水下令回衙,开堂重新审案。
钱通疆让王骏景的老婆梅氏又重复了一遍案情之后,就开口问她,说你相公出事之前,是否生了重病?
梅氏听了一愣,然后想了想说,这倒不假,相公是病得很重,要不然也不会被方富春几下就打死了。
钱通疆接着就问,那你们为什么两日后才来报案?
梅氏想都不想就说,我们两日后才发现王骏景失踪了,所以才两日后来报案的。
钱通疆听了点点头,又让人拿出那根沾了血的木棍,让梅氏辩认,说你看清楚了,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在发现尸体的现场看到的杀人凶器?
梅氏一看,说当然就是,大人你看血迹还在上面呢!
钱通疆听了这话,突然大喝了一声:“撒谎!”
第234章 裁缝断案
钱通疆拿着沾了血的木棍放到梅氏的面前,说:“你再仔细看看!”
钱通疆把木棍放到钱氏的面前,把木棍击打头部的位置指给钱氏看。
因为是用木棍打死的人,再加上打的力度很大,头骨都打裂了,所以木棍击打的地方也有木屑断裂。
钱通疆把沾了血的地方轻轻撬开来一些,只见外面有血的地方,里面却一点血迹也没有。
这一下,梅氏的脸刷地就变了颜色。
这时候,只听钱通疆大声地说:我打开尸体的伤口看,见血是一直渗到了头骨上,但骨头断裂的地方,包括缝隙的表面都有血迹,可我拿磁片刮了几下,刮去表面的血迹之后,下面的骨头居然连红都不红。
这说明了什么呢?
而且,伤口周围的肉也呈两种颜色,一种很红,就是沾了血的颜色,另一种很暗,海瑞称之为打伤色,就是打归打了,但当时并没出血的颜色。
这两种颜色一种是血液凝结之后,也就是血不流了之后打出来的颜色,一种是正常的鲜血颜色,这绝对是清晰可辨的。
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所以,不论是从骨头上的血,还是肉的颜色,还是木棍上的血迹看,种种迹象表明,尸体上的血,包括伤口上、骨缝里,还有木棍上的,都是后来涂上去的血,而尸体头部所受的重击,则是在死后、在血液凝固后才被打上去的!
钱通疆分析了一大通之后,冷冷地看着发抖的梅氏,大喝一声,说:“梅氏,毁夫君之尸而嫁祸他人,还不从实招来!”
这一嗓子喊出来,梅氏扑通一下就跪下了,然后把整个过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原来,王骏景的儿子王满堂是个好吃懒做的人,平日里游手好闲,又风流倜傥。
王骏景曾让他去方家收租,他在方家见方富春的媳妇孔氏有几分姿色,便起了色心,日夜惦记。
这事被梅氏知道了,梅氏是王骏景刚娶的小妾,平日里就与王满堂有瓜葛,便一口应承答应帮王满堂成全好事。
王骏景有重病,前几日病发死了,梅氏突然脑筋一转,跟王满堂一商量,就打算拿王骏景的尸体二次利用一下,来陷害方富春。
方富春一入狱,一判刑,他的老婆孔氏自然也就可以被王满堂抢过来。
于是她们俩私下把王骏景尸体作了番手脚,然后诬告方富春。
眼看着知县已经结了案,他们就要如愿以偿。
哪知道来了个慧眼如炬的裁缝,洞烛观火,条分缕析,居然靠着神乎奇技的验尸技巧,把这桩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冤案给翻了个底朝天。
梅氏和王满堂认罪伏法,各挨了一百板子,方富春平冤昭雪。
这一下整个涿州县都轰动了,大家纷纷传说钱通疆是宋慈转世。
于得水见钱通疆是个人才,便将周九牧罢免,极力说服钱通疆做了涿州县的仵作。
这本是一件美事,传颂千古,可是那周九牧憎恨钱通疆抢了他的饭碗,便伺机报复。
钱通疆关了裁缝铺,走马上任,怀揣宋慈的《洗冤录集》,每遇案情兢兢业业,不辞劳苦,办了不少大案,深得于得水的信任,百姓也十分信服。
事儿也巧了,顺治三年春天,王家又出事了,王满堂莫名其妙地突然上吊自杀了。
县令于得水赶紧带着钱通疆前往验尸,钱通疆发现死者虽然符合《洗冤录》中所言的“凡自缢者血印直入发髻,八字不交”(缢绳经耳后越过乳突,升入发际,在头枕部上方形成提空,所以索沟不闭锁,古称“八字不交),但咽喉间有明显的勒痕,“与自缢者殊,疑有别状”。
于是差人暗中打听,得知梅氏自王骏景死后便“不安分”。
男女之事,最是纸里包不住火,街坊四邻说出奸夫的名字,官府抓来再一审,“具伏其平日与妇有私及合谋杀夫状”,于是按律判处了这对奸夫淫妇的死刑。
接下来,谁也没想到这板上钉钉的案子出现了变化。
这事被周九牧知道了,他详细看了尸检报告之后,质疑起“谓绞者八字必交,今察究伤痕,明与绞死者殊,疑有枉”。
周九牧自忖抓到了铁证,便日夜兼程赶到京城,到刑部结结实实的告了于得水和钱通疆一状。
刑部特别重视,将梅氏押到天牢,周九牧探狱,教梅氏翻案。
梅氏按照周九牧的吩咐,托娘家亲戚上下打点,居然把死去丈夫家的宗亲长老都说服了,让他们一起“连控都察院,均言此妇行贞洁”,要求为其平反。
而刑部在复审过程中,这个罪妇“自知罪可逭,亦遂抵死不承”,一副不翻案誓不罢休的架势。刑部无奈只好把案件报到了皇帝那里。
顺治皇帝那时正在忙着“刷新吏治”,特别注重平反冤假错案,对官员审案办案中的疏漏加以严惩,“思一扫刮而振励之”,这当口一看到刑部的奏折,也没把事情搞明白,就下达了三道命令:
第一是“特赏周九牧花翎,记名以道府简用,天语褒奖”,还下令刑部的所有司员都要学习;
第二是把涿州知县于得水“谴谪有差”,仵作钱通疆杖责流放宁古塔;
第三是把梅氏开罪释放,“并以良家节妇横遭污蔑,特敕有司建坊旌表”。
皇帝发话了,谁敢不听,这个案子就这么尘埃落定了,钱通疆带着家眷被流放到了宁古塔为奴。
数年之后,这起案件的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
首先“良家节妇”梅氏居然与奸夫“自配为夫妇”,钦定的“旌表”也拦不住他们的肉欲,而且他俩霸占了富翁留下的全部田地和家产。
更加令人震惊的是,被他俩重金收买的王家的奴婢和仆人,在憋了很久之后,终于看不下去传出真相。
原来梅氏与相好之人欲霸占王家家产,而王满堂是个拦路虎,于是奸夫淫妇是“以木器压其喉气闷而陨”,然后编好绳套套在脖子上,吊起于房梁之上。
第235章 帅家后人
后来顺治皇帝也知道了此事,皇帝金口玉言定的案,怎么能改?
顺治皇帝命刑部妥善处置,刑部找理由将梅氏和奸夫赐死,周九牧流放宁古塔,于得水官复原职。
这也算皇帝改过了,可是刑部却偏偏忘了当年流放的仵作钱通疆。
于得水有一年突然想起了钱通疆,一查才知道,皇上忘了当年还流放了一个仵作,于是于得水写了一封信给奉天将军,说明了经过,奉天将军仔细一查,发现钱通疆死了,就如实回复给了于得水。
于得水一声叹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其实,钱通疆并没有死,奉天将军拿到于得水的信之后,觉得这件事很为难,因为没有圣旨,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私自做主放了钱通疆,万一皇上哪天追查起来,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可是不办,万一于得水禀明了皇上,皇上还是会怪罪到自己头上,奉天将军左思右想,只好告诉于得水,钱通疆已经死了,这样于得水也就死心了。
同时,奉天将军给了钱通疆自由身,只是不许离开宁古塔,钱通疆感恩戴德,带着家眷搬到了廉贞谷。
廉贞谷里面住的都是一些流放之人,钱家在廉贞谷安定下来,开荒种地,繁衍生息。
因在验尸上出了差错,钱通疆不甘心,于是潜心研究仵作技艺,终于开创了鬼谷钱家,他的子孙后代多以勘验尸首为生,世代以仵作技艺相传。
钱六指长大后继承了祖上勘验尸首的本事,在奉天将军查海手下当了一名验尸仵作。同治八年,因帅家灭门案勘验帅家人尸首立功,进入刑部为官。”
牛千刀听得聚精会神,钱家的故事也算是个传奇,钱六指应该是钱家千万子孙当中的一个,吴越钱家在江南赫赫有名,富可敌国,没想到鬼谷钱家竟出自吴越钱家一脉。
不过,牛千刀还有些不懂,道:“老福,我怎么听说钱六指是帅家灭门案后,勘验过尸首,准备为帅家人追查真凶而遭人追杀,逃到京城的?”
“那应该是他自己放出去的风,你想啊,帅家乃忠良之后,怀有太祖皇帝丹书铁卷,无论何罪都是免死的,太后竟然将其灭门,必然令天下人视为不耻,更有江湖侠义之士为其鸣不平,谁敢把自己搅进这件事里?”
“钱六指当然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因勘验帅家人尸首而立功进京,所以才罗织了一个谎言,欺骗不知情的人。我曾听刑部左大人说起过钱六指,左大人说钱六指当年奉旨进京的,这事应该不会有错。不然,若真是遭人追杀,那么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安生。”牛福道。
牛千刀恍然大悟,可是却依然没有想明白钱六指为何会帮助自己追查父亲的尸首。
倒是牛福不经意的一句“查找丹书铁卷”令他想了很多,铁卷或许和大清宝藏有关,鬼谷钱家若是惦记,那么一切就都合理的多了。
仔细想来,竟然有这么多人在打铁卷的主意,看来想查清楚父亲牛犇的尸首去了哪,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牛千刀眉头紧蹙,面带愁容,道:“本以为钱六指真心帮我查找父亲的下落,没想到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牛福哼了一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个连儿子的死活都不管的人,他会无缘无故的帮你?”
牛千刀一愣,道:“老福,你这话什么意思?”
“死的那个瀛台大内侍卫穆大牙不是钱六指的义子?”
“是啊!”
“他死在朱五的肉铺,可是钱六指自始至终都没去看过他一眼!”
牛福生气的说道,“虽然穆大牙不是他亲生的,可是毕竟也养了几十年,穆大牙举目无亲,只有钱六指这么一个亲人,他怎么会那么冷酷无情?”
“或许他是怕把自己牵连进去?”
“那他现在帮着你查找老爷的尸首就不怕牵连进去?”牛福反问道。
牛千刀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牛福继续说道:“就算他害怕受牵连,那最后案子结了,事情也都了了,他难道就不能叫个徒弟去给穆大牙收个尸?此人冷酷无情,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任何人!”
牛千刀觉得牛福说得有些道理,点头道:“确实有些过分了,我还真不记得穆大牙的尸体最后怎么处理了。”
“哎,被收尸人捡走了呗,还能怎么办?我听说九门提督曾大人还曾特意派人通知过钱六指去收尸,钱六指依然没去。绝情到如此地步,又有什么恩情可言。四十年前,若不是他断定帅家男丁死于六斗鱼鳞,老爷当年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牛福越说越生气,不由得两眼冒火,义愤填膺。
牛千刀本想劝慰牛福几句,可是忽然因为牛福提到六斗鱼鳞而灵光一闪,穆大牙死的时候,身上也有六斗鱼鳞,钱六指的徒弟高汗勘验尸首断定穆大牙死于牛家的六斗鱼鳞。
三弟牛一刀因为当时正在肉铺,所以牛家莫名的摊上了官司,牛一刀也因此被羁押在天牢,还和父亲当年坐过相同的牢房,这一切怎么会那么的相似,简直如出一辙。
难道是巧合?
不对,牛千刀把这一切联系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机密一般,兴奋的对牛福道:“老福,你说穆大牙会不会是帅家后人?”
牛福还在生气,听牛千刀一说,愣了一下,气也去了一大半,想了片刻,道:“你还别说,或许真有这种可能。老爷曾提起过,帅家受刑之时是十四口男丁,均受了六斗鱼鳞,可是后来埋人的时候,少了一具尸体,因为此,天河县大牢还出了白骨案,就是有人追杀帅家的那位马夫才惹出来的。”
“听说帅家这位马夫极为厉害,硬是闯出了天河县大牢,同时救了老爷和寇世勋。如果穆大牙是帅家后人的话,那么一定是那位马夫救出来的。”
“钱六指也一定很清楚穆大牙就是帅家后人,他害怕收养帅家后人的事被告发,所以命徒弟高汗将穆大牙的死栽赃在了三少爷的身上,想着尽快结案。后来,要不是二少爷查明了穆大牙的真正死因,恐怕三少爷早被砍头了。”
“咱们都知道,三少爷是不会六斗鱼鳞的,那一天再没有人离开过家,穆大牙身上的六斗鱼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事发之前就有的。”
第236章 兄弟重逢
牛福说得兴奋,萦绕在心头很久的谜团终于揭开了神秘的一角,他激动的继续说道:“穆大牙如果真的是帅家后人,那么这一切就都合理了。牛家的一切变故,起因就是穆大牙的死,或许这一切都和钱六指有关!”
牛千刀轻轻摇了摇头,道:“现在下这个结论,还有些为时过早。”
“为什么?”
“穆大牙如果不是死于六斗鱼鳞,那么他是怎么死的?”
牛福先是愣了片刻,随即道:“二少爷和高汗不是断过了么,穆大牙死在了寇世勋的手上,寇世勋杀了穆大牙换上侍卫服混进大内,行刺皇上和太后!”
“绝没有那么简单。我看过穆大牙的卷宗,穆大牙身上除了六斗鱼鳞的刀口之外,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寇世勋怎么杀害的穆大牙?”
“这个……这个……”牛福一时语塞,道:“这个到时候问问二少爷就知道了!”
“或许吧!”
一主一仆两人守着昏暗的油灯,愁容满面,直到四更天,两个人才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渐渐睡去。刚刚过完年的京城,冷风依旧,孤独黑暗的夜里,一个人影从牛家大院的屋顶飘然落入石头巷,他在屋顶趴了一晚上,都快要冻僵了。
出了正月,年就过去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牛千刀一直没能查到父亲尸首的下落,不免着急起来,出来半年了,还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三月初三这一天,王八耻提着点心来找牛福,他又攒了一百两银子,交到了牛福手上,牛福看着王八耻认真的样子,都有些愧疚,现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京城了。
吃过晚饭,牛千刀终于有些耐不住了,和牛福商量道:“要不我去趟白马寺?”
牛福半天无语,没想到保皇党的人也还真能忍得住。
牛千刀见牛福不语,算是默认了,想了一会儿道:“要不今晚就去趟?”
牛福见牛千刀如此心急,知道再多说也没什么用,叹道:“好,我和你一块儿去。”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刚要出门,忽然听见屋顶上有动静,牛千刀急忙躲在屋廊的黑影中,牛福大瞪着眼睛,刚想吼一声,忽见一个人影落在地上,待牛福看清楚了,不由得一阵心喜,压着声音,激动道:“二少爷!”
牛千刀忽的一声跑了过去,双手抓住牛百刀的肩头,高兴道:“老二,真的是你?”
牛百刀面如冠玉,双眸炯炯,配着五络美髯气宇轩昂,相比较起来,牛千刀一脸胡须,衣衫不整,反显得拘束寒酸。
牛福急忙将两人让进屋里,又是沏茶,又是生火,像是过年一般的高兴。
兄弟俩客气了一番,牛千刀将分别之后的事简略说给了牛百刀,又讲了自己回京的经历,引得牛百刀无限感慨。
牛百刀在破军山下诈死后,一路逃回京城,之所以选择回京,牛百刀是经过反复思索的,他觉得无论跑到哪里,这一辈子都将是逃犯,抬不起头过日子,要想光明正大的活着、活好,那只有一条路—给牛家翻案,所以牛百刀冒着巨大的风险回到了京城。牛百刀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无论多大的事,都是钱可以解决的。牛百刀在京城根植多年,自忖总会有办法救牛家于水火。
牛百刀回京后,先是去了怡红院,通过马赛花找到了小德张。他心里清楚,想给牛家翻案,现在得裕隆太后下旨。小德张没做大内总管之前,每逢年节都会收到牛百刀的重礼,他发自内心的喜欢牛百刀,所以当牛百刀找到他的时候,他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牛百刀,若想救牛家,唯有立功。至于什么样的功劳可以免罪,小德张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牛百刀还是旁敲侧击的打探出几点,当下令裕隆太后苦恼的事情有三,一是要消灭保皇党,二是要消灭革命党,三是能找到将家替太后报族恨。
牛百刀又在京城奔波了几天,毫无头绪。正当他发愁的时候,马赛花找到他,介绍他认识了保皇党人徐勤。徐勤告诉牛百刀要救牛家,其实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消灭袁世凯。袁世凯虽然归隐山林,可是他仍然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同时也是保皇党人的死敌。牛百刀权衡再三加入了保皇党,成为了保皇党人。
牛百刀简单说了自己这大半年的经历,兄弟俩都忍不住落泪,可是对于牛百刀说得回京后加入的保皇党,他俩都在心底起了疑,却又没好意思问。
牛福道:“老爷一出事,家也散了,不过好在都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牛千刀点点头,擦干泪水,道:“老福说得对!”说着拍了拍牛百刀,“老二,还是你的眼光远,一门心思的要给牛家翻案,我这半年多来,无所事事,荒废在家了。”
牛百刀苦笑一下,道:“大哥,找爹的尸首也是正事。我之所以加入保皇党,其实也和这件事有关。”
“怎么回事?”
“其实,我对保皇党毫无兴趣,甚至有点反感,如果没有他们,可能牛家不会出事。后来徐勤给我看了一样东西,改变了我的想法。”牛百刀娓娓道来。
“什么东西?”牛千刀问道。
“爹的亲爱家书!”
“啊!”牛千刀和牛福都是一惊,牛福有些激动的问道,“老爷的信?”
“嗯!”牛百刀点了点头,道:“爹被囚禁在养峰夹道期间,曾试图秘密给家里来一封信,可是这封信最后没有到牛家,不知怎么的,兜兜转转的到了保皇党人的手上。”
“爹说了什么?”
牛百刀目光炯炯,略一顿,道:“徐勤只给我看了一部分。大概意思是说所有的事,起因应该是丹书铁卷。四十年前的帅家灭门惨案,爹是奉旨动刀的,但是却不是致命,而是象征性的在帅家男丁身上割下六斗鱼鳞。可是事情后来的发展超过了他的预料,帅家男丁后来莫名其妙的死了,没有任何痕迹。爹和寇世勋被查海将军关进了天河县大牢,没想到天河县大牢被人一夜之间屠为一堆白骨,索性在帅家一位车夫的帮助下,他和寇世勋逃了出来。寇世勋选择逃亡,爹选择回京。爹在家书中白纸黑字的写明了帅家铁卷的下落。”
“在哪?”牛千刀和牛福异口同声道。
第237章 光绪手谕
“当时灭门帅家,带头人是寇世勋,从帅家手里获得的铁卷落入了寇世勋的手中。”
“没在爹的手上?”
“爹的家书中这么说的,应该不会有错。字迹我看了,确实是爹的笔迹。这应该仅仅是家书的一部分,剩下的徐勤没给我看。他给我提了个条件,让我接近袁世凯弄到当年光绪皇帝写下的一份手谕。如果能拿到手谕,则可以用来交换爹的家书。”
“什么手谕?”
“戊戌政变前,杨深秀给光绪皇帝上了一道密折:‘近者欲练精兵,须备饷项。大农仰屋,杼柚告空,报效捐输已成弩末,厘金关税,起色无期。奏为可潜慰亭(袁世凯)密求太祖皇帝窖存金银大济急需事’,光绪皇帝思虑了一晚上,下了一道手谕给袁世凯,命袁世凯寻找大清宝藏。”
“哦。”牛千刀听钱六指提起过此事,原本以为只是以讹传讹的谣言,没想到保皇党人真的在查找光绪皇帝手谕,这么说来,手谕之事或许真的有,“老二,你去了?”
“是的,就是在我出发去安阳的时候,在城门处与你擦肩而过,因为人多,没能相认。”
牛千刀苦笑一下,道:“不要计较那些俗礼,你接着说。”
“保皇党人陈侣笙带着十几个人和我一块到了安阳,我去拜见了袁世凯。欺骗他说我从流放路上逃跑,无家可归,想投靠他,袁世凯起初敷衍我,说自己无权无势了,没办法帮我,我也没着急,就在袁家住了下来,一方面暗中观察袁家的情况,一方面想办法寻找皇帝手谕。年后,我终于查明,袁世凯一般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书房的暗室之中,于是陈侣笙派人探查密室,发现里面机关重重,即便能进去,也将付出惨重代价。可是陈侣笙不想等很久,于是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命我劫持袁世凯,逼迫袁世凯交出手谕。我也是被逼无奈,只好照做,一场惨烈的战斗,只有我和陈侣笙逃了出来,袁世凯受了重伤。”
“手谕呢?拿到了么?”
“拿到了。”牛百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泛黄的布口袋,从里面拿出一张宣纸,只见上面工整的楷书写道:值此大清生死存亡之际,特命慰亭取太祖窖存金银以济急需,随赐青龙铁卷,可按图索骥,大清之革新、富强,全丈汝已。下面盖着光绪皇帝的随身小玺。
牛千刀看罢,浑身一阵,道:“看来确有宝藏之事,只是我不明白,这青龙铁卷是怎么回事?”
牛百刀摇了摇头,道:“当时劫持袁世凯逼他交出手谕,没有仔细看这手谕的内容,现在我也不清楚这里说得青龙铁卷是怎么回事。我刚刚从安阳回来,陈侣笙受了伤,还走在后面,所以我没去见徐勤,先到了这儿。”
“老二,你打算去换爹的家书么?”
“嗯,不过,我想让大哥和我一起去一趟!”说着,牛百刀将光绪手谕收好交到了牛千刀手上,“保皇党人是否能兑现承诺不得而知,他们要是耍赖,免不了一场恶斗,我一个人势单力孤,胜算的把握不大。”
牛千刀正要去白马寺,立刻道:“好!我正要去见徐勤,他说有办法找到爹的尸首,我正要去会一会他!”
兄弟二人商量妥当,牛百刀不便久留,约好三月初五的夜里二更,到白马寺山脚下会和后,牛百刀匆忙离去。
牛千刀兴奋的一夜没睡好,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去。牛福没有打扰牛千刀,早早的起来出去买些吃喝用度之物,牛福一晚上也没怎么睡,自从知道牛百刀很早就成为保皇党之后,他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牛百刀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可以说是牛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十三岁就知道赚钱,十六岁就能养活起自己,二十出头,就小有成就,不但有钱,而且和各路达官贵人,富商土豪均能走动的起来,可是越是这样,牛福的心里越不踏实,他瞧不懂牛百刀到底在想什么,这次再见到牛百刀,他突然觉得生疏了许多,一下子变得不像一家人了。兄弟俩相约白马寺,牛福反倒特别担心起牛千刀来,牛福苦一整天都被一种莫名的忧愁困扰着,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三月初五的晚上,天刚擦黑,牛千刀早已经吃罢晚饭,收拾妥当,和牛福告辞,独自赶往白马寺。这条路他太熟悉了,也不知走过多少次,每次来的心情都不一样。牛千刀来到白马寺的山脚下,找了块青石坐在上面等牛百刀。屁股还没坐热,牛百刀便到了,兄弟二人相视而笑。
“老二,我才想起来,不知道徐勤他们在不在,别白跑一趟!”
牛百刀一笑,道:“大哥,你放心吧,我已经和徐勤约好了,估计康先生也会来!”
“是嘛,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隆重?”牛千刀问道。
“三月初五,是保皇党军内部秘密集会的大日子,我和徐勤说好的,我交手谕,他们给咱爹的家书,为了保险起见,我要求见康先生,手谕这种东西,只有亲手交给康先生我才踏实。”
兄弟俩正在商议的功夫,互听不远处一阵车马銮铃的声音传来,牛百刀立刻拉着牛千刀躲进了一棵大树后,牛千刀偷偷的望出去,只见一团黑影越来越近,等走近了才看出来,十几个人簇拥着一驾马车越走越近。牛百刀指着马车,低声道:“应该是康先生到了。”
马车停在通往白马寺的石阶前,从车上下来一个光头胖子,步履蹒跚,走上白马寺,后面的人毕恭毕敬的跟着,落在最后面的一个人一瘸一拐的勉励跟着。
“陈侣笙回来的好快啊?”牛百刀自言自语道。
“就是最后那个瘸子?”
牛百刀点点头,道:“大哥,你数了么,康先生身后跟了几个人?”
牛千刀想了想,道:“好像是十三个!”
第238章 康门聚义
“这就对了,康先生既然来了,十三太保必定会都来。”牛百刀说着,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大哥,我看这样,你把手谕先给我,你一个人先去会会他们,看看徐勤找你到底所谓何事?我悄悄跟在你后面,藏在暗中,若有什么危险,你喊一声,我便来了,他们人多,万一居心叵测的话,咱们兄弟可就都交待在这儿了。”
牛千刀觉得牛百刀说得有理,于是将光绪手谕交给牛百刀,收拾了下衣着,举步上了台阶。
白马寺的大殿空空荡荡的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只有正殿有几缕灯火闪烁。
两年多前,牛千刀还到这里上香,虽然那时白马寺就已经少有人来,但是香火还没断,十几个和尚住在这里,维持着这座古刹,而如今,经历了保皇党的一场谋反,这里已经破败不堪,香火也无人维持。
牛千刀来到正殿门前,一个小沙弥立在门口,见牛千刀走了过来,轻声问道:“香主,您是来烧香的,还是来拜佛?”
牛千刀一愣,这不是一回事么?他抬头打量了下小沙弥,十三四岁的年纪,圆圆的眼睛水灵清澈,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
“我既不烧香,也不拜佛,我是来找人的!”
小沙弥客气道:“您找谁?”
“徐勤。”
“哦。”小沙弥应了一声,道:“您是牛家人?”
“在下牛千刀!”牛千刀自报家门道。
“我记起来了,徐勤先生提起过,请进请进!”小沙弥说着将牛千刀让进正殿,然后来到佛祖身后,牛千刀也没看清小沙弥动了什么地方,只听嘭的一声响,就在佛祖像的下面出现了一条地道。
小沙弥取来一根火把,率先下了地道,牛千刀看了看,只好将心一横,咬牙从后面跟上。
地道很长,七扭八拐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牛千刀才看到前面有光亮,空间也逐渐宽阔起来。
等走近了,牛千刀才看清,面前是一个大殿,四面是石墙,墙上插着灯台,数十盏长明灯燃着,大殿正中央供奉着一座诡异无比的佛像。
牛千刀正盯着佛像端量,忽见徐勤一身黑衣,梳着长辫,笑呵呵的走了过来,道:“大少爷,别来无恙!”
牛千刀一边施礼,一边偷眼四处打量,徐勤的背后站着是个人,穿戴整齐,器宇轩昂,像是读书人,都随着徐勤一同躬身施礼,远处的佛像下,一个胖胖的光头和尚依偎在一把硕大的太师椅上,四周站着七八个神态各异的中年人,有的表情紧张,走的坦然自若。牛千刀心道:莫非这个胖和尚就是康有为?
牛千刀曾在光绪二十四年,戊戌政变前见过康有为,可是转眼十年过去,在这昏暗的地下大殿再遇康有为,他有些不敢认。
“大少爷真难请啊,徐某三顾而未见,真是遗憾!”徐勤表面上一团和气,笑容满面,可是这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火药味十足。
牛千刀明白徐勤心中有气,自己只身一人来到虎穴,一切都要隐忍,遂不计较,笑道:“吾乃待罪之身,朝廷正四处抓捕,不得不小心,还请徐公海涵!”
徐勤哈哈大笑,道:“大少爷和我等同命相怜,是那夜鼠,只有晚上才敢从洞里露出头来。”
牛千刀附和着苦笑两声,道:“时也运也、命也!”
“非也非也!大少爷也算得上书香门第,空有一身本领而不被重用,想牛家凌迟刀法,举世无双,令尊遭人陷害后,天下只有大少爷可动凌迟之刑,如此难得的人才,竟然成了逃犯,真是荒谬。”
牛千刀客气道:“徐先生抬举了,凌迟之刑已废,天下再无凌迟也!”
“错!”徐勤拔高了声音,道:“凌迟之刑传承几百年,怎么能说废就废?更何况,有朝一日,皇上亲政,复了凌迟之刑,岂不是一道旨意而已?就如同你牛家罪名,只要皇上一道旨意下来,你全家老小将免受关外冰天雪地,回到这京城继续做你的管,办你的差。”
牛千刀本就是个忠君爱国的举人,家中巨变,令他报国无门,忠君无路,徐勤一番话,使他颇为感慨。
徐勤见时机成熟,突然道:“大少爷何不拜我师傅为师,共同保皇卫国?”
牛千刀一愣,看着徐勤灼热的目光,他不知如何回答,从内心里讲,他钦佩保皇党人的衷心,然而他却并不赞同保皇党人的做法。
徐勤似乎料到牛千刀会拒绝,淫笑一声,道:“大少爷,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令尊尸首,只要你加入我辈,我自当鼎力相助,是否能找到尸首不敢说,但是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你爹的尸首在哪!”
“当真?”
“骗得了一时,岂能骗得了一世?”徐勤说着从衣袖里里摸出一个丝绸锦帕,展开来取出一页对折的宣纸递给牛千刀,“你先看看这个!”
牛千刀打开宣纸,泪水立刻汩汩而出,纸上的笔迹再熟悉不过,这正是牛百刀说起的父亲的那封家书。牛千刀仔细读了两遍,大致意思和牛百刀所说不差,他发现这页宣纸的末端有刀割的痕迹,应该是有人故意截去了后一半。
“这……这……后面呢?”
“你只要同意加入保皇党,我便给你看后一半。”
牛千刀一犹豫,二弟以身犯险盗取袁世凯手中的皇帝手谕,就是为了这家书的后半部分,徐勤此刻又以此要挟自己,真是狡诈。
“好,我答应你便是!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大少爷讲!”
“今日只是说定,但不拜师,待我找到家父尸首再行大礼!”牛千刀道。
徐勤略一沉吟,道:“好,我应了你便是,不过从今天起,称呼要改,一会儿要给我师傅现茶,他老人家从今日起就是你师傅!”
牛千刀心一狠,答应下来,为了能找到父亲尸首,他也豁出去了。
正说着,一个精壮的汉子凑到徐勤跟前耳语了几句徐勤点了点头,对牛千刀道:“大少爷今天来得凑巧,今天正是我辈同道中人聚义之日,大少爷既来之则安之,一会儿免不了还要大少爷帮忙。”
徐勤说完,扭身去见康有为。精壮汉子心领牛千刀来到大殿旁的一处拱形偏殿之中,牛千刀静静的喝茶,却见外面大殿不一刻便聚集了很多人,大殿里亮起无数长明灯,照如白昼。
第239章 拜师康门
牛千刀好奇的起身站到拱形门下看去,只见大殿内人挨人,人挤人,站着不少善男信女,至少也有七八百人,他们穿着各异,面容凝重,却都聚精会神的望着康有为。
康门十三太保围着康有为站在佛像下,接受这些人的顶礼膜拜。离得挺远,康有为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但是看着人群激动不已的样子,牛千刀心里明白,这些都应该是保皇党人。
牛千刀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刚才的那个精壮汉子小跑着过来,道:“牛公子,徐先生有请!”
牛千刀不知道这个时候喊自己做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佛像下是一块高地,康有为春风满面的坐在藤椅上,见牛百刀走了上来,冲他微微一笑。
牛千刀来到徐勤面前,徐勤拉起他的手,高声说道:“各位兄弟,今日聚义,还有一件要事,就是康先生今天又收了一个新徒弟。”
说着指了指牛千刀,“你们或许有人认得他,他乃是凌迟牛家的长子长孙,从今往后,他就是自家人了。”
早有人悄悄端来一杯茶交到牛千刀手上,徐勤冲他努了努嘴,牛千刀端起茶,来到康有为身前,躬身施礼,勉强喊了一声师傅,将茶杯递了过去,便没了言辞。
康有为笑着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大殿中响起一片欢腾。
康有为起身摆了摆手,用粗狂的声音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有赏必有罚。那些叛徒我们也不能轻饶了他们,既然这位牛公子是牛家的后人,既是当世唯一可以动凌迟之刑的人,何不在此领教一下?”
大殿中的人,一下子沸腾起来,牛千刀一愣,这是要自己动凌迟之刑么?他扭头去看徐勤,徐勤低低的声音道:“既然师傅吩咐下来,你照做便是。”
牛千刀立刻摇头,道:“不行,牛家凌迟是遵旨而办的,牛家祖训不允许私自动刑。”
徐勤一笑,低声道:“大少爷先不要着急,不妨见见此人再说?”
只见两个精壮的汉子架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走了过来,老头一身褴褛,面色苍白,似乎半睡半醒。
“叛徒!”康有为抬高了嗓音,指着驾上来的老头道,“他背叛了师门,背叛了保皇党,背叛了你们!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大殿内一片骚动,有嚷的、有骂的,甚至有人想挤上来动手的,汹涌的人群竟什么也不顾,单凭康有为一句话便失去理智。牛千刀心中一阵害怕,看来今天真的是落入虎口了。
“我决定,叛徒汪涵义凌迟,一千刀!”
汪涵义三个字如同一个劈雷一般,重重的砸在了牛千刀的头上。汪涵义果然没有死,他竟然也是保皇党人,他为什么会背叛保皇党?他应该被老西赶走了,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徐勤见牛千刀傻愣在原地,耳语道:“他在养峰夹道看押了你爹好几个月,他一定知道你爹尸首的下落。待会儿,你想知道什么,不妨问问他。”
牛千刀一阵激动,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高声道:“拿酒来!”
牛千刀话音刚落,几个保皇党的信徒从侧面的偏殿抬着十几坛红毡顶的杜康老酒走了过来。
徐勤倒了一碗酒递给牛千刀,牛千刀举过头顶,让后仰面喝下,啪的一声将碗摔得粉碎,道:“行刑!”
早有保皇党人将汪涵义扒光了衣服绑在了大殿中间的一根石柱上,刘全安一瘸一拐的来到牛千刀身旁,递给他一把锋利的匕首,道:“大少爷,我来给你报数!”
刘全安身材魁梧,右侧脸上留着一道刀疤,长得凶神恶煞,看一眼便会觉得恐惧,牛千刀谢过,正要动手,徐勤走了过来,抓住了汪涵义的头发,问道:“老汪,不是师傅心狠,是你背信弃义才有今天,能从老西手里给你救回来,让你多活几天,算是便宜你了,今天你若还是不招,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汪涵义满脸皱纹,嘴唇上带着血,瞪着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徐勤,突然冷笑了一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有本事,你们就去找,没本事就杀了爷爷我!”
徐勤重重的将汪涵义的头摔在了石柱上,啐了一口,道:“给脸不要!”
徐勤说完,指着不远处点燃的一柱高香对牛千刀道:“一柱香半个时辰,你有六柱香的时间,第六柱香灭,必须割满一千刀!这中间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他。但是如果香灭而没有割满一千刀,那么你们俩得一块死!”
牛家凌迟刀法,正常情况下,每割满一百刀需要半个时辰,一千刀至少要五个时辰,现在徐勤只给了三个时辰,明显在为难牛千刀,可是牛千刀眼下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有倾尽全力。
“点香!”随着徐勤的一声吩咐,凌迟之刑在袅袅青烟中开始了。保皇党的信徒们抻着脖子看着,一个个神色凝重。
牛千刀倒了一碗酒递到汪涵义嘴前,道:“汪涵义,我问你,我爹是死是活?”
汪涵义睁开半闭的眼睛,咕咚咕咚喝了酒,呡着嘴唇看了一眼牛千刀,道:“你是牛家人?”
牛千刀点点头,道:“在下牛犇长子牛千刀。”
“哦!”汪涵义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你就是牛千刀,牛犇曾有一封家书让我交给你,可惜被这群狗娘养的拿去了。”汪涵义说完目光望向徐勤。
牛千刀清楚,汪涵义说得应该就是徐勤给他看的家书,不知道父亲写了什么。
“我爹想告诉我什么?”
汪涵义思索了片刻,道:“牛犇想告诉你,牛家可能因为祖上的缘故,陷入了一场未知的浩劫,有很多事,似乎都和牛家有关,牛家历代人都在努力破解迷局,而牛家的老祖宗似乎为了保存牛家的血脉,有意在隐藏了真相,切断了很多线索。他想告诉你,带着家人远走他乡,永远也不要再试图去追寻过去,所有的恩怨情仇,到他这里就都结束了,他希望牛家人从此能隐姓埋名,与世无争。当然,他也说了很多事,比如帅家的丹书铁卷,其实并不在他哪儿,四十年前就已经落入寇世勋的手上。”
汪涵义说完看着牛千刀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诡异。
第240章 血溅古刹
香燃半柱,牛千刀头上冒汗,急忙向前跨了一步,冷不丁的对着汪涵义的心窝就是一拳,随即牛千刀附耳道:“我能救你!”
汪涵义哎呦一声,声音未落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吼叫,牛千刀手腕翻转,刀光一闪,汪涵义右胸前血红一片,空中一块铜钱大小的肉片飞出,紧接着刀光鬼影,血肉纷飞,汪涵义的痛苦嚎叫和漫天血肉令保皇党的众香客目瞪口呆,有的人不忍去看,偷偷扭头抹泪。
“第一百刀!”刘全安见牛千刀大口喘气,高声喊道。
汪涵义昏死过去,他的胸前密密麻麻的鱼鳞般的刀口,排布整齐。徐勤在一旁不住点头,暗道:这刀法果然举世无双。
牛千刀偷眼去看,高香恰好熄灭,照此速度,应该能完,只是累的胳膊发麻,浑身的关节都疼。
牛千刀顾不上许多,命人取来杜康老酒泼在汪涵义的胸前,酒洗刀口,令汪涵义痛不欲生,汪涵义啊呀呀一阵呻吟,醒转过来。
牛千刀逼问道:“汪涵义,我爹到底是死是活?”
“死……死……死了。”
“尸首呢?”
“赶……赶……赶走了!”汪涵义含含糊糊的说道。
牛千刀心中一凉,眼中含泪,道:“我爹怎么死的?”
“毒……毒……毒酒……”
“谁下得毒?”
“六公……公……”
牛千刀万念俱灰,心中那仅存的一丝希望,突然化为了乌有,原本还抱着一线侥幸,父亲或许没死,可是听到汪涵义亲口说出,应该不会有错了,他浑身战栗,五内具焚。
“大少爷,时间可不多了?”徐勤在一旁提醒道,牛千刀抬头去看,只见第二柱香已经燃了一半,没有时间伤心,牛千刀再次给汪涵义灌下红顶杜康老酒,酒碗放下的一瞬间,牛千刀突然听到汪涵义极为细微的声音道:“牛犇……没死……”
牛千刀刹那间热血沸腾,看着汪涵义缓缓闭上的双眼,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牛千刀浑身立刻充满了力量,他提过一坛酒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噗的一声噴在汪涵义的双臂和大腿,然后拎起刘全安的匕首沙沙沙的割了起来,一刀挨着一刀,一刀快似一刀。整个地下大殿,只有刀割肌肤的声音,血肉横飞,如雨点般落下,两百刀、三百刀……
牛千刀虽然久没有上刑场,可是他一直苦练刀法,回到京城的日子里,每天都无所事事,呆坐着就会发愁,索性他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练刀,刀法进步很大。
石柱上的汪涵义渐渐的变成了一个人肉渔网,身上的刀口像一个一个人眼,又像层层叠叠的鱼鳞。有胆小的香客已经吐了一地,虚弱的倒在了地上,心中无比惊骇。
康有为看着一个个胆战心惊的香客,露出了得意的笑,这场惩罚叛徒的凌迟刑法,目的本就是告诫那些犹豫着要突出保皇党和动摇之中要叛变的徒子徒孙,背叛他康门,下场就是这样。
第五柱香烧完的时候,牛千刀已经割了九百刀,只剩下屁股和和两个小腿没有用刀。牛千刀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手上汗水和血水交织在一起,擦的脸上、脖子上和头发上也都血迹斑斑。牛千刀累得有些支撑不住,他觉得眼睛有些花,头有点儿晕,勉强扶着石柱歇了一会儿。
徐勤趁机用酒浇醒汪涵义,凑过去问道:“说吧,小六儿在哪?”汪涵义勉强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凄惨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有把头垂了下去。
第六柱香燃起,牛千刀有些体力不支,他握刀的手,虎口裂开了一大道口子,汩汩的鲜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砖地面上。
牛家凌迟几百年来,没有谁能在三个时辰之内凌迟一千刀,即便是最快的刀手,一千刀也要一天。
牛千刀挥出第九百一十刀的时候,小沙弥带着一个蒙面人,穿过人群,急匆匆的挤到徐勤跟前,耳语了几句。
徐勤大惊失色,急忙来见师傅康有为,他们也只是交谈了只言片语,康有为立刻跟在徐勤身后急匆匆向外走去。
黑衣人抬眼看了看石柱上的汪涵义,又看了一眼落刀的牛千刀,轻咬嘴唇,跟在徐勤的身后,飞快的消失在了大殿的尽头中。
起初,没有人注意康有为的离开,可是当刘全安喊出九百九十九刀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师傅和徐勤不见了。
刘全安一生漂泊在江湖,每天过得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信任。
刘全安没有心情继续数刀,而是大踏步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所有人的目光本来都在汪涵义的身上,可是当众人都等着最后的夺命刀的时候,突然发现康有为不见了,十三太保除了正一瘸一拐的急着往外走的刘全安之外,其他人也都没了人影。
也不知谁低低的声音喊了一句,“官府来抓人了!”
人群立刻鼎沸起来,再也没有人关心石柱上的汪涵义,也没有人欣赏牛千刀的凌迟刀法,大家一窝蜂一般的冲向了来时的路。
牛千刀正要咬牙去割最后一刀,忽听有人喊官军来了,吓得他嘡啷一声将匕首掉在了地上。
这个地方,这个时候遇到官军,在逃犯的罪名上就又增加了一条罪名,保皇党人。
牛千刀仔细想来,这是灭族的罪名啊,他本就十分虚弱,加上这一吓,人摇晃了几下身子,扑通一声倒在了汪涵义的脚前。
根本没有人理会牛千刀,离开地下大殿的路只有一条缓缓而上的石阶通道,香客们你追我赶,相互争抢,不少人就在台阶下被活活踩死,还有不少人争抢着急着出去,拼了命的向外挤,甚至有人为了能尽快抢着出去,大打出手。
一时间,地下大殿通向佛殿的地道口处死尸无数,哭的,喊的,叫的,乱成了一锅粥。
可是这些虔诚的香客想不到的是,逃出地下大殿却是死亡的开始。
无数的官军已经把白马寺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鸟也别想飞出去。
从地下大殿逃出来的保皇党信徒,冲出白马寺,立刻被眼前的情景镇住了,只见白马寺周围站着无数威风凛凛的官军,一个个如同煞神一般,挥着战刀和鸟筒,大殿外的皇帝牌匾已经不知被谁砸了个稀巴烂。
保皇党信徒无路可退,只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四处寻找机会,可是官军那里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只见一位将军举起手中的剑,高喊一声,道:“杀!”
第241章 死里逃生
牛千刀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脸有些痒,睁开眼,赫然看见一双滴血的脚离着他的鼻尖也只有半寸的距离。牛千刀急忙爬了起来,四周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面前只有被绑在石柱上的汪涵义,垂着脑袋,一身刀口,不知是死是活。
牛千刀迈着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向外走,来到通往佛殿的石阶前,他一下子被震惊了。地上倒着几十具尸体,横着的、卧着的,姿势各异,牛千刀仔细查看了一下,每个人的胸口都有三两处刀伤,显然是被人扎的。从刀口的形状来看,应该是官军的牛耳砍刀,牛千刀的心里立刻明白了,这里刚刚应该经历了一场血战,官军围捕保皇党人的时候,最后应该来到了地下大殿,在台阶下有很多人并没有死,或者受伤,或者暂时晕倒,官军发现补了几刀,所以没留一个活口。可是,牛千刀自己为什么没有补被刀?牛千刀再低头看看自己,一下子明白了。这一身血污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竟然还活着。
牛千刀顺着台阶向上摸,可是摸到地道口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通往佛殿的青石板。牛千刀费劲了力气,想了很多办法,却始终无能为力,最后,他几乎绝望的拍打着头顶的青石板,寄希望于外面有人能听见,可是无论他怎么拍打,始终没有人响应。
牛千刀沮丧着走下台阶,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他必须先找着吃的。地下大殿中存放了不少吃食,应该是准备给那些参加保皇党聚义的香客的,牛千刀看了看,吃上十天半月应该问题不大,这下他多少放点心了。正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一声呻吟,动静不大,可是在这寂静无声的地下大殿,却格外清晰。牛千刀寻声找过去,猛然间看到了缚在石柱上的汪涵义,一下子想起来,或许汪涵义还没死。他急匆匆跑过去,一搭脉,果然,汪涵义还有心跳。
牛千刀急忙将汪涵义从石柱放下来,找了张桌,将汪涵义放在上面,又取来红顶杜康老酒一点一点涂在他的伤口上。这红顶杜康老酒乃是爷爷和父亲寄存在百年鹤年堂老店中的送行酒,父亲出事之后,奶奶知道或许再也不会用到了,便送到了白马寺。其实,牛家在鹤年堂老店寄存了两种送行酒,一种红顶杜康老酒,一种黑顶杜康老酒。红顶杜康老酒其实并不完全是酒,它是一种药酒,也不知道是牛家哪位老祖宗留下的,易气补血,化解伤痛。
给汪涵义处理好身上的刀伤,牛千刀又给他弄了些吃的,给汪涵义灌了下去。地下大殿,既没有昼夜,也没有时间,困了就睡,饿了就吃,除了给汪涵义涂药和喂饭之外,牛千刀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地道口的青石板下,想尽办法打开青石板,可是牛千刀绞尽脑汁也没有找到机关,他猜测,机关或许被官军破坏了,望着黑漆漆的地下通道,牛千刀有一种人世两隔的感觉,难道自己就要困死在这白马寺地下大殿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牛千刀给汪涵义喂完饭,刚要走,忽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声音,道:“救我……救我……”
牛千刀心中一喜,耳朵凑近到汪涵义嘴边,想听听他说的什么。
汪涵义话没说完,就又昏倒了。可是,牛千刀却十分惊喜。汪涵义没死,有很多事便可以从汪涵义口中得知。
红顶杜康老酒果然药效不错,汪涵义恢复的非常的快,这一天吃完饭,汪涵义突然对牛千刀道:“你是牛犇的儿子?”
牛千刀一阵惊愕,又是惊讶又是激动,在这个遍布尸体、暗无天日的地下大殿,终于有人可以陪他说说话了。可是,汪涵义的眼神有点不对,表情是那么的自然,就像没有受过刑一般。
牛千刀点点头,道:“在下牛千刀,牛家长子。”
汪涵义平躺着,眼睛盯着大殿的屋顶,无奈的说道:“为什么要救我?”
“牛家的凌迟之刑,没有旨意是不允许动的。还有……我不想你死,我要找到我爹!他……”牛千刀不敢再说下去。
“你爹没死,他被老西赶走了。”
再次听到汪涵义说父亲没死,牛千刀无比激动,可还是满腹疑问,问道:“没死,为什么会被赶走?”
“为了掩人耳目。六公公给你爹喝下了一种药,这种药喝下去,人和死了一样,十二个时辰之后,会自然醒来。这种药被叫做假死药。你爹喝了假死药之后,被老西从养峰夹道赶走了,至于去了哪,我想只有六公公和老西知道。”
“老西说赶着我爹的尸体去了八里庄,在哪里交给了小六儿。”
汪涵义歇息了片刻,道:“应该是这样的。至于小六儿带你爹去了哪,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我想应该会是和宝藏有关。”
“大清宝藏?”
“是的!”汪涵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光,牛千刀看得出来,汪涵义提到宝藏略有些兴奋,“我也是从你爹哪才知道的,起初我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可是后来我才听出来,的的确确是有大清宝藏的。大清宝藏应该藏在了关外,也就是满族人的祖籍,这份宝藏应该是两部分构成的,一部分应该是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强取豪夺而来,还有一部分应该是黄金家族留下的。太祖皇帝晚年为了这笔宝藏,可以说煞费苦心,所以应该不会太容易找到,民间有很多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找到宝藏。比如,康有为。他原本一腔热血变法、革新,可是现如今却一门心思寻找大清宝藏。”
牛千刀见汪涵义说得有些激动,插言道:“今天将你绑缚于此,也是为了宝藏?”
汪涵义轻轻点头,道:“他们在查六公公的下落,目的就是为了查找大清宝藏。”
牛千刀没听明白,问道:“这大清宝藏和小六儿有什么关系?”
“和小六儿应该关系不大,可是和你爹,却关系很大!”
牛千刀犹豫了片刻,道:“你指的应该是丹书铁卷?”
第242章 临终遗言
“不错。你爹到了养峰夹道之后,所有人来看他,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年帅家的丹书铁卷的下落。有人说帅家的铁卷在你爹手上,也有人说,帅家的铁卷在老佛爷手上,其实只有你爹才知道帅家铁卷的下落,他也在家书中告诉你了。”
“我爹说铁卷落在了寇世勋的手上。”
“我相信你爹,寇世勋从天河白骨案之后,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我想他应该去寻找宝藏了。老佛爷应该也知道铁卷落在了寇世勋的手上,否则四十年前,你爹就不会活着从大牢里出来。”
“既然铁卷已经在寇世勋手里了,那他为什么又要冒死再回京城?”牛千刀不解道。
“你爹说,寇世勋只身一人,在茫茫长白山找寻了四十年,却没能找到宝藏。他应该是意识到仅靠帅家的铁卷是无法找到宝藏的,于是他回到了京城,为了另外一块铁卷,不惜夜闯皇宫,甘受极刑!”
牛千刀一惊,猛然想起父亲家书中提到的青龙铁卷,急道:“另外一块铁卷是什么?”
“太祖皇帝当年同意将帅两家归隐山林的时候,曾赐下两块丹书铁卷,一块叫青龙铁卷,一块叫丹凤铁卷。而青龙铁卷和丹凤铁卷又一分为二,青龙铁卷的一半赐给了帅家,另一半留给了太祖皇帝;丹凤铁卷的一半赐给了将家,另一半太祖皇帝交给了皇后钮祜禄氏。”
“将帅两家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从此在江湖消失。在皇家,青龙铁卷由皇帝世代相传,而丹凤铁卷由皇后世代相传。据传说,当年太祖皇帝将大清宝藏的秘密分别留在了青龙铁卷和丹书铁卷之上,只有两块青龙铁卷或丹凤铁卷阴阳相锁才能找到太祖皇帝留下的宝藏,所以无数人期望得到铁卷。”
“寇世勋一去四十载,历尽艰辛,后来他应该是想到了铁卷应该还有一块,所以返回了京城。他先是去了瀛台,说明他手里的应该是半块青龙铁卷,可惜他在瀛台没有找到光绪皇帝的另外半块青龙铁卷……”
汪涵义呡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无力的挑动了一下眼皮,牛千刀急忙倒了一碗酒,可是当他送到汪涵义的嘴边时,汪涵义已经晕了过去。
牛千刀呆坐在地上,望着大殿里的长明灯出神,所有的一切终于有了一点儿真相,两年前的祸事源起于寇世勋的回京和入宫盗宝,寇世勋的出现仿佛是鹿逐中原,人人窥而欲擒之。可是,这一切又和牛家有什么关系?父亲牛犇并没有铁卷,也不想得到宝藏,却为什么要将牛家牵连其中,甚至连父亲的生死都成为一个谜团。
牛千刀给汪涵义灌下一点儿杜康老酒,看着汪涵义苍白的脸,牛千刀知道,再在这儿呆下去,汪涵义必死无疑。
他失血过多,没有药的话,早晚有一天会血尽而死。虽然红顶杜康老酒能止住他刀口上的血,可是却不能维持很长时间,汪涵义的身子极为虚弱,若不抓紧时间离开这里,他活不了多久。
牛千刀把地下大殿转了不知多少便,每一个角落,每一寸青石,他都认真的查过,摸过,希望能找到出去的路,可惜,依然什么也没找到。
红顶杜康老酒倒完的那一瞬间,牛千刀落泪了,他明白,这意味着离死亡很近了。
牛千刀沮丧而失望的把最后一碗酒捧到了汪涵义的身边,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了口唾沫,这是一碗救命酒,喝下去或许还能活几天,可是看着汪涵义,他又不忍心将这碗酒喝下。
汪涵义虽然命在一线,可是没了这碗酒他可能活不过两个时辰,喝下去也许就能挨到走出去的那一刻。
牛千刀之所以信心满满,是因为他的亲兄弟就在外面,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汪涵义的嘴唇挨到酒的一瞬间,他突然醒了,眼睛瞪得很大,看着牛千刀一脸泪痕,无需多说,他什么都明白。
“你不要浪费了。我怕是不行了,你要好好活着,你的家人还在等你。”汪涵义动情的说道,“你爹在养峰夹道住了三个月,一直是我看守,你爹是个好人,临走的时候,告诉我,或许有一天我也将被人追杀,他留给我了一条救命之法,现在看来,他没有骗我!”
“什么救命之法?”
“你爹说,他走之后,一定会有人找我的麻烦,若受人威逼,可选择诈死,唯有一死,才可逃脱。原本和老西商量好了,没想到半路被保皇党的人给抓了来,一切都是命,你能让我多活这么久,我已经知足了。”
牛千刀还想再劝说几句,被汪涵义拦住了,汪涵义目光深邃,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你不要耽误时间,趁我还有一口气在,有些事,我想让你知道。”
牛千刀缓缓放下酒碗,聚精会神的看着汪涵义。
汪涵义沉吟了半晌,道:“你爹应该是被小六儿带着去了长白山,寻找宝藏。”
“他们找到了另外半块青龙铁卷?”
“或许是吧。有传说是李莲英在老佛爷死前毒死了光绪皇帝,是他拿走了皇家的青龙铁卷;也有人说光绪死后,他身边的一位宫女带走了那半块青龙铁卷。还有人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政变的时候,光绪皇帝把皇家的青龙铁卷交给了袁世凯,命他去寻找大清宝藏,以图皇家中兴。至于皇家的青龙铁卷到底落入了谁的手里,你爹也不太清楚。不过从种种迹象表明,皇帝手中的青龙铁卷应该是会和帅家的青龙铁卷阴阳相锁,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大清宝藏。”
“那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爹?”
“不知道,或许还有什么未解的谜团吧。你爹说,牛家从祖上就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浩劫,历经几十代人,他不希望牛家后代再身陷其中,所以在家书中千叮咛万嘱咐,所有的事,到他这一代必须结束,牛家的后人要过简单平淡的生活。”汪涵义无力的闭上眼睛,似乎刚刚的一番话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
牛千刀看着汪涵义痛苦的表情,忍不住默默流泪,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也要面临这一刻,可是那时谁会为自己流泪呢?
汪涵义突然瞪大眼睛,盯着牛千刀,“八里庄……八里庄……”
第243章 最后希望
汪涵义带着恐惧的声音吼着,声嘶力竭,双手双脚死命的抓挠着。牛千刀扑上去按住汪涵义的双手,大声道:“八里庄,八里庄怎么了?”
汪涵义带着惊惧和无奈,瞪着大眼睛,渐渐不动了,牛千刀连连几声呼唤,汪涵义没有任何反应,他试了试鼻息,人已经没了。
牛千刀合上汪涵义的双眼,一屁股坐在地上,脑海里全是汪涵义临死前的恐惧表情,“八里庄”的声音似乎依旧回荡在空荡荡的地下大殿。
汪涵义的死对牛千刀打击很大,加上没有水,牛千刀渐渐的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体力,才有可能活的更久。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牛百刀。可是一想到官军围剿白马寺,他又隐隐的有些担忧,二弟会不会被官军抓了去?会不会已经在这场祸乱中遭遇不幸?如果他没事,为什么不来找自己?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自己三月初五的晚上来到的白马寺,在这地下大殿浑浑噩噩的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粗略的想了想,至少已经十天了,如果牛百刀没事,他不应该不来找自己,难道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根本无法找到自己?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或许官军一把火将白马寺付之一炬了呢?
牛千刀想得头疼,晕晕沉沉中睡了过去,醒来之后面对的依然是孤寂黑暗的地下大殿,他只有躺着,看一看不远处的那最后一碗杜康老酒,他就会欣慰的笑一笑,坚持不住的时候喝下它,或许还能活几天,再坚持坚持或许就有人来了。
从昏睡中醒来,再慢慢昏睡过去,牛千刀渐渐的觉得意识有些模糊,心底的那份坚持越来越淡,脑海里兜兜转转都是亲人,死去的母亲、妻子和孩子,模糊的祖父,慈祥的奶奶,还有生死未知的父亲,一切都渐渐的变成一张张笑脸……
牛千刀再次醒来后,决定喝掉最后一碗酒,他发现自己睡的时间越来越久,他怕下一次睡去就永远无法醒来。牛千刀挣扎着爬起来,颤颤巍巍的端起酒,一点一点喝了下去,他没有全喝完,留了半碗,他想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牛千刀坐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身旁的汪涵义,因为汪涵义的身上遍布鱼鳞刀伤,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隐隐的有一股恶臭。
牛千刀皱了皱眉头,他突然觉得有必要趁着还有些力气去地道口看看,越是这么想,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牛千刀索性将剩下的酒全部喝掉,休息了片刻,勉强爬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向地道口,一站起来他才发现身体已经极度虚弱,身上仿佛背了一座大山,每走一步汗水便会湿透衣背,牛千刀自知走过去,就走不回来了。
走到地道口台阶上,看着那块摸了几百遍的青石板,他抬起手来轻轻触摸那块青石板,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上顶了一下,依然纹丝不动,他失望的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也许一切就此结束了。
牛千刀支撑不住,仰倒在台阶上,竭尽全力的让眼睛不闭上,盯着那块青石板,那青石板不知什么时候,转了起来,越转越远,越转越远……当他马上就要放弃,缓缓合上双眼的一瞬间,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响,紧接着咚咚咚接连不断。牛千刀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青石板在响,仔细听去,的确是青石板,外面有人在砸,牛千刀喜极而泣,探出手臂,拼尽用力敲打着青石板。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青石板嘭的一声被掀开,一缕阳光照了进来,牛千刀闭上双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一双满是鲜血的双手一把抓住牛千刀的双肩,大声喊道:“大少爷!”
泪水打湿牛千刀的脸颊,可是牛千刀的笑容却僵住了,他极力用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去搜寻,牛福、钱六指,还有高汗,一个个满头大汗,颤抖着血呼呼的双手望着自己,没有他想要找的人,牛千刀悲从心起,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麻木了全身。
牛千刀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老牛福一头白发,直勾勾的看着他,见牛千刀睁开了眼睛,激动得牛福热泪盈眶,颤微微的声音,低声唤道:“大少爷,大少爷,你醒了?”
牛千刀轻轻点头,游离的目光扫了一眼,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家,却只有牛福一个人。他略带失望的呡了呡干裂的嘴唇,牛福急忙拿起小勺,一点一点的给牛千刀喂下水。
“现在是什么时候?”牛千刀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四月初三,大少爷别想太多,好好休息,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牛千刀没听完便睡了过去。
春日暖阳,晴空万里。树梢上冒出一层嫩绿,牛家大院的佛堂一角,冒出几株无名的小花,绽开着笑脸。牛福早起扫地的时候看见了,心中一阵温暖,顺手摘了下来,送到了牛千刀眼前。
“大少爷,快看,花都开了。”老牛福像个孩子一样,笑得那么开心,“等你好了,咱们就回老家!”
牛千刀在床上躺了十几天,在牛福的悉心照料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老福,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
牛福齐牙一笑,道:“好。有好事,也有坏事,不过,郎中说了,不能动气,你身子还虚弱。”
牛千刀道:“好,我不生气,能活着回来,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你想问二少爷对吧?”
牛千刀点了点头,心悬得老高,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牛福苦笑一下,道:“唉。二少爷没事,好好的,还立了功的。”
“嗯?”牛千刀一愣,“怎么说?”
“围剿白马寺,抓捕保皇党,二少爷立了首功,皇上已经下旨,赦免了牛家之罪,咱们再也不用东躲西藏的过日子了。”
“真的?”牛千刀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等事,可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太过突然,急忙问道,“老福,到底怎么回事?”
第244章 百刀密谋
牛福无奈,只好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牛千刀和牛百刀分开之后,牛百刀立刻赶回了京城,他并没有去找帮手,而是独自一人钻进了原来的礼部尚书府—袁世凯在京城的家。
原来袁世凯已经秘密返回京城,牛百刀将保皇党人在白马寺聚义的消息报告给了袁世凯。
袁世凯虽然不在朝野,可是在京城旧吏门生却无不马首是瞻,他立刻调遣丰台大营一万禁卫军开赴白马寺,将一座白马寺围得水泄不通。
保皇党近一千多人,全部被绞杀,十三太保被当场杀死起七个,活捉了六个,只有康有为死里逃生。
保皇党几乎全军覆没,一时朝野震惊,一来是为患多年的保皇党竟然被袁世凯一夜之间连根剿灭,二来是袁世凯虽无官无职,却能调动禁卫军。
听到消息的王公大臣无不震惊,裕隆太后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如果这一万禁卫军冲进紫禁城,后果可想而知。
太后立刻下旨,袁世凯平定保皇党叛乱有功,官复原职。
牛百刀因举报有功,将功赎罪,牛家也因此而免罪。
禁卫军剿灭保皇党后,一把火将白马寺烧了个精光。
牛福找到牛百刀,追问牛千刀下落,牛百刀告诉他,牛千刀在白马寺的地下大殿中,一定是遇难了,禁卫军撤离白马寺的时候,逐个确认过,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被活捉的康门十三太保中的六个,被就地正法。
罪名很简单,保皇党聚众叛乱。
牛福伤心欲绝,他看不出牛百刀有任何的难过,似乎他很早就已经做好了失去大哥的准备。
牛福提出去寻找牛千刀的尸体,牛百刀虽然没有拒绝,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去过白马寺。
起初,牛福只身一人在白马寺的废墟中寻找。
他知道牛千刀在地下大殿之中,所以先是一点一点寻找佛殿,找到佛殿之后再找到佛像,范围一点一点缩小,寻找了半个多月,几乎将白马寺的佛殿的每一寸土地都用手探寻过,终于找到了一处烧黑了的青石板,轻轻叩打会有嗡嗡的闷声,牛福确定青石板的下面应该是空的。
可是这块青石板很重,四周又压满了残砖碎瓦,并不是他一个人能挪动得了的,幸亏钱六指和高汗及时赶来帮忙,三个人挖了半个月,终于将青石板周围的坍塌物清理干净。
在听到青石板里传来敲击声的一瞬间,牛福和钱六指等人极为震惊,他们疯了一样用手不停的挖掘青石板周围的石土。
等打开青石板的一瞬间,三个人都震惊了,牛千刀竟然被困在地下大殿之中一个月还活着,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牛千刀听牛福说完,心中五味杂陈,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牛家被赦免,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可是这一纸无罪的圣旨,却是一千多人的死换来的。
他仔细想了想,在自己踏入白马寺的时候,牛百刀就应该已经在筹划这一切,他也应该清楚的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可是牛百刀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甚至连一丝不舍都没有。
自己被困在地下大殿,牛百刀从未想过要来找自己,连一个牛家的老仆人都不如。
“老福,老二回来过么?”牛千刀问道。
牛福明白牛千刀的心,道:“我们把你抬回来之后,可能他听到了消息,回来过一次,呆了一会儿就走了,说是要去查老爷的事,嘱咐我,等你醒了立刻通知他。”
牛福怕牛千刀伤心,特意补了最后一句,其实牛百刀并没有说过这话。
牛千刀再也没说什么,一个人倒在炕上发呆,牛百刀已经不是光着屁股跟在他后头抹鼻子的二弟了,如今的牛百刀,满心只有自己,他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惜一切。
牛千刀郁郁寡欢,一整天都闷闷不乐。
吃过晚饭,钱六指带着高汗来看望牛千刀。
钱六指见牛千刀一脸不悦,偷偷的问明了牛福原因,恨得牙根痒痒,对牛千刀道:“老大,你也别难过,牛百刀这个狼心狗肺的不值得你生气上火。”
牛福在一旁一个劲的偷偷摆手,暗示钱六指不要说,可是钱六指毫不理会,接着道:“为了他自己,出卖朋友、出卖亲人,简直猪狗不如!”
钱六指破口大骂,牛千刀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好像挨骂的人就是他自己一样。
“前辈……老二一时迷了心窍,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吧?”
“放屁!你知道什么?”钱六指抬高了声音骂道。
高汗急忙打圆场,插言道:“大哥,你是不知道,牛百刀这盘棋下得大着呢,你也被他利用了。”
牛千刀一愣,虽然说牛百刀没能及时来救自己,但也还是有道理的,谁能想到地下大殿中还有活口?
可是,说到利用自己,牛千刀却不明白了,“高汗,此话怎讲?”
高汗道:“牛百刀回来之后,便一门心思为牛家平反,他从小德张嘴里得知剿灭保皇党将会是大功一件,有可能为牛家平反,于是开始密谋策划。”
“他虽然本身保皇党,可是想一下子消灭保皇党基本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想到了将保皇党人聚义,那将是一个完美的机会。可是,保皇党的聚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便时刻寻找机会促成保皇党聚义。”
“后来,机会终于被他逮到,保皇党知道他和袁世凯有些交情,于是派他和刘全安去安阳袁家盗取光绪皇帝的手谕,牛百刀到了袁家之后,表面上是在找寻手谕,暗地里却将保皇党的计划和盘托出,正好袁世凯正在寻找机会重返京城,于是两个人一唱一和,演了一出盗宝、刺杀的好戏。”
“那手谕实际上是袁世凯亲手交给他的,而袁世凯的重伤则是装出来的,一方面为了迷惑保皇党,一方面也为了躲避朝廷的暗中监视,伺机秘密回京。”
“牛百刀自安阳回来之后,从你和牛福的口中得知了汪涵义诈死之事,立刻让保皇党将汪涵义从赶尸老西的手中抢了回来,并撺掇徐勤将汪涵义在保皇党聚义大会上当众凌迟,借以对保皇党内部杀一儆百。”
“同时牛百刀要求光绪皇帝的手谕必须交给康有为。保皇党正当人心涣散,各存异心的时候,徐勤和康有为商议后,决定采纳牛百刀的意见,组织所有信徒在白马寺聚义,当众凌迟汪涵义。袁世凯的重伤麻痹了康有为和徐勤等人,他们计划三月初五在白马寺聚义!”
“汪涵义本也是保皇党人,徐勤等人一直逼问他牛犇尸首的下落,汪涵义疲于应对,无奈选择诈死,正巧被咱们识破,牛百刀将此事告诉了徐勤,徐勤等人派人到三里屯,从老西手里夺回了汪涵义。”
“原本的计划中,应该是牛百刀行刑的,可是牛百刀担心如果自己动刑,到时候无法将消息及时报告给袁世凯。他反复思量,最后决定让你三月初五拜访徐勤,同时他告诉徐勤,已经说服你加入保皇党,并由你为汪涵义动刑,徐勤欣然同意。”
“三月初五,你兄弟二人一起到白马寺,牛百刀确认康有为和十三太保到了白马寺之后,立刻去给袁世凯通风报信,禁卫军随后成功将保皇党人围剿。”
第245章 化解恩怨
高汗的一番分析推理,说得牛千刀哑然失声,他默默无语,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牛百刀谋划的这一切,天衣无缝,保皇党被剿灭,朝廷去一大患,袁世凯重回军机,牛家被赦无罪,每一件听起来都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却无论如何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牛千刀长叹一声,道:“算啦,不去说老二的事了,就算是用我的命换牛家的平反,我也是愿意的,现在我也没事了,这不是大好事一件么,何必计较?”
钱六指哼了一声,道:“事虽是好事,却未必有好人!”
牛千刀见钱六指心中有气,苦笑一声,道:“前辈不要动气,千刀还未谢过二位的救命之恩呢,请受千刀一拜!”牛千刀说着,给钱六指和高汗跪下,磕了三个头,高汗急忙将他扶起来,客气道:“你最该谢的是牛福,没有他一个来月的时间在那堆废墟上一点一点搜索,绝不会发现你还活着。”
牛千刀扭过身来,咚咚咚给牛福磕了三个头,牛福急忙将牛千刀搀扶起来,道:“大少爷,我就是牛家的奴才,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我将来没脸去见老太太!”
“牛大哥,你见到汪涵义,他有没有说什么?”高汗在一旁问道。
牛千刀这才猛然想起汪涵义临终前的一番话,他凝眉想了一会儿,道:“我没有机会问他太多,不过他在临死前喊了几声八里庄,我却听不懂什么意思。”
“又是八里庄。”高汗道:“和老西说得一样,他没再说什么?”
牛千刀留了个心眼,自己的亲弟弟尚不可信任,何况外人?在没有弄清楚钱六指师徒的目的之前,他决定什么也不说。
牛千刀摇了摇头,道:“徐勤给我六柱香的时间,凌迟汪涵义一千刀,时间非常紧,没有片刻空闲。”
“哦。”高汗点了点头,接着道:“大少爷,说也奇怪,我听说禁卫军将保皇党人屠杀殆尽,临走之时还将所有尸体都补了三刀,以防止留下活口,你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牛千刀苦笑一下,道:“我当时凌迟完汪涵义就累得晕倒了,等我再醒来之时,已经被困在了地下大殿,我猜想或许是我当时的一身血污让禁卫军认为我早死了多时,所以才没有理会我。”
高汗赞叹一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大,你眼下有什么打算?”钱六指突然问道。
牛千刀思索了片刻,道:“我想回老家。”
“不找你爹的尸首了?”高汗略带惊讶的问道。
“不找了!这一番死里逃生,让我明白了很多。我想先回去看看奶奶,再从长计议,毕竟我回来都快两年了,什么也没找到。”牛千刀说得沮丧,也有些无奈。
“你什么时候动身?”
牛千刀缓缓起身,望着窗外的一片暖阳,道:“越早越好,我想赶在七月十五之前回去,今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祭祖了!”
钱六指叹了口气,道:“好吧,不过你放心,我和高汗会查明牛犇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牛千刀一愣,脱口道:“前辈,你为什么一定要查下去?”
钱六指看了一眼牛千刀,显得有些激动,道:“这不仅仅是牛家的事,也是我的事!”
“什么事?”
钱六指半晌无语,只是呆呆的出神,好半天,反问道:“你一定疑心我在惦记大清宝藏,是不是?”
牛千刀不置可否,愣着没吱声。
钱六指叹了口气,道:“你有这种怀疑,也不无道理,毕竟我也在找丹书铁卷的下落。只是我从未觊觎宝藏,而是为了我自己能重回钱家!”
“前辈,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有朝一日,你能见到你爹的话,他会和你讲明白这一切。”钱六指说完,起身告辞。
牛千刀和牛福看着钱六指师徒的背影,满腹狐疑,这两个人究竟要干什么?
原本钱六指没来之前,牛千刀还在犹豫要不要就这样离开京城,现在他想明白了,既然父亲还活着,又去了长白山,那么就完全没有必要留在京城了。牛福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兴奋的他好几天没睡得好觉,他偷偷托人给牛百刀带话,让他抽空回家一趟,无论如何,走之前都要和二少爷打个招呼的。
三天后的中午,牛百刀回来了,他一脸愧色的来到牛千刀的炕沿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牛千刀看着牛百刀伤心的样子,心一软,叹道:“老二,你起来吧。哥是怪过你,可是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你又没做错什么,毕竟是为了牛家,大丈夫做大事,不能顾及儿女私情,否则什么也干不成。”
牛福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道:连亲哥哥都不管死活的人,还能干什么?
牛百刀砰砰磕头,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兄弟二人这才算解开了各自心中的疙瘩。
牛百刀嘘寒问暖,客气一番后,问道:“大哥,你打算回文曲镇?”
“恩。我出来都快两年了,再不回去,奶奶好担心了。”
“咱爹的事儿……”牛百刀试探着问道。
牛千刀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查了这么久,什么结果也没有,我真的再无良策,我看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老二,你有什么打算?”
牛百刀沉默了半晌,道:“我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袁大人重返军机,有好多事等着去办,我先给他帮帮忙,顺便再查查爹的下落,等这些都办好了之后,我就回去!大哥,你知道八里庄么?”
牛千刀一惊,怎么总是有人提起八里庄,“听过,兰心说寇世勋死后被埋在了八里庄,汪涵义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八里庄。怎么了?”
“咱爹死后也被埋在了八里庄。”
牛福在一旁忍不住插言道:“大少爷,二少爷,这事就怪了,八里庄是埋太监的地方,怎么会把寇世勋和老爷埋在哪儿?”
“大哥,老福,我想八里庄一定有问题。我打听到爹和寇世勋都埋在了安德海的墓中。我想去看看,如果能找到猴孙盗出的密旨,回去对奶奶也算一个交待。”牛百刀道。
牛千刀道:“还是你思虑的周全,那我和你一起去!”
第246章 守墓童子
“大少爷,你这身子刚好……”牛福还没说完,只见牛千刀连连摆手,只好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牛百刀道:“事不宜迟,我想明天就去走一趟。”
“好。”
兄弟二人商量完,牛百刀匆匆离去,牛千刀想不明白牛百刀怎么会有那么多事忙来忙去,牛福却一直带着几丝担忧,却不知如何开口。趁着牛千刀睡去,牛福连夜来找钱六指,和钱六指说明了牛家兄弟打算去八里庄的事。
钱六指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牛福的担忧,“老福,你是怕牛百刀另有目的?”
牛福点头,道:“我现在对二少爷不放心,他想干什么,有什么目的,我猜不透,老大又是个头脑简单之人,与人为善,对亲人的话从不怀疑,我担心他跟着老二去吃亏!”
“八里庄安德海墓,我以前去过,那不是一座墓,而是一座塔,据说是李莲英出资修建的。按理说哪儿应该是座空塔。”
“我来找你的目的……”
“老福,你不用说,我明白,我会去的!”钱六指爽快的答道。
牛福这才放下心来,对钱六指千恩万谢之后回到家,看着沉睡中的牛千刀,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二天,天还没亮,牛百刀便来了,周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索,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
兄弟俩一路赶到阜成门外的八里庄。
八里庄是一大片坟地,一个个的坟头像小山一样。唯独一座十丈多高的半圆形大土冢尤为引人注目。传说安德海信佛,他死后在慈禧太后的默许下,李莲英筹资在八里庄修建了这座墓塔,安葬安德海的衣冠。墓塔外面垒砌砖石,涂饰银白色与金黄色灰泥,顶上是一个方形平台和三层伞盖,底部构筑了石砌的基坛和围栏。南、北、东、西四方建有4座砂石塔门牌坊,每座砂石塔门高约三丈,由3道横梁和2根方柱以插标法构成,在横梁和方柱上布满了浮雕嵌板和半圆雕或圆雕构件。
“且慢,来者何人?”牛百刀正蹑手蹑脚地察看地形,被一声吆喝吓了一跳,转身看去,竟然是一个小太监。
“你是什么人?”牛百刀脱口问道。
“我在这里给安公公守墓,你们是什么人?”小太监十几岁的样子,说起话来奶声奶气。
牛百刀和大哥对视一眼,心中一阵奇怪,怎么安德海的墓还有人守墓?
“我们是安公公的朋友,特来拜祭他!”牛百刀胡编道。
小太监眉清目秀,一脸灵气,从头到脚都是宫里的太监打扮,盯着牛百刀和牛千刀看了片刻,道:“你骗人!”
牛百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小太监道:“安公公死了四十年了,你们看上去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安公公的朋友?”
牛百刀腾的脸一红,立刻解释道:“安公公生前乃家父的挚友,我们是替父亲来祭拜他!”
小太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那你们就这么空着手来的?”
牛百刀一听,心道:“嘿,还真骗不过去了!”
牛千刀见牛百刀被问住,立刻接过话来,道:“小公公,不知你怎么称呼?”
“我姓黄,单字一个言。”
“哦,黄公公,不知安公公是你什么人?”牛千刀问道。
“我不认识他,只是太后命我在此守墓,我便来了。”黄言说得清脆,话语中带着几分欢喜,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差事。
“就你一个人?”
“嗯!”黄言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答道。
“你不害怕么?”
“害怕,所以我晚上都不来……”黄言自知失言急忙捂住嘴,立刻记起了刚才的话头,一脸正色的对牛百刀质问道:“快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牛百刀这一会儿早看出来了,眼前的黄公公还就是个小孩,不知为何被裕隆太后派来给安德海守墓,比起宫里的繁复规矩,黄言更喜欢来这里,自由自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牛百刀道:“黄公公火眼金睛,什么也瞒不过,在下实话实说,我们远道而来,路上遭了匪,所以什么也没带就过来了,只想给安公公磕个头,也就知足了。”
黄言半信半疑的看了看牛百刀,似乎不信,扭头去看牛千刀,牛千刀急忙补充道:“确实如此,烦劳黄公公带我们过去祭拜一番可好?”
黄言一听连连摇头,道:“这可不行,太后有旨任何人不得靠近安公公的墓塔,你们想拜就在这儿拜吧。”
“在这儿?”牛百刀看了一眼墓塔,离着至少还有几十丈远,起了个大早,就被这么个小太监给拦了下来?
兄弟二人正犹豫的功夫,黄言突然一阵冷笑,道:“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说,你们是不是盗墓贼?”
牛百刀看着黄言一脸认真的样子,越发奇怪,安德海死了四十年了,老佛爷都御驾归天了,裕隆太后为何还会派人来给安德海守墓?守也就守了,怎么会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
看着黄言一脸认真的样子,牛百刀急忙赔笑道:“黄公公,别生气。”说着话凑了过去,从怀里摸出了二两银子塞进了黄言的口袋。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黄言立刻嬉笑颜开,客气道:“你们要是真想磕头,那就晚上来,那时候没人看见,现在不行,被人看见了,告到太后哪儿,我这小命就悬了。”
牛百刀立刻道:“好好好,那我们就晚上来,劳烦黄公公了。”说着拉了一下牛千刀就往回走,偷眼回头望去,只见黄言一蹦一跳的进了墓塔。
牛百刀道:“大哥,看来只能晚上再来了。”
“幸亏是个孩子,否则怎么会这么好糊弄。刚刚你还说遭了匪,转眼就塞了二两银子……”
“哦!”牛百刀脸一红,道:“唉,谁寻思这安德海的墓还有守墓人,本想骗骗他让我们进去看看,谁知道他这么难缠,好在没有银子办不了的事!”
牛千刀没再理会牛百刀,自己一个人远远的眺望着安德海的佛塔,念叨着“奇怪……奇怪……”
兄弟俩站在一处高坡上停了下来,牛百刀不知道牛千刀在念叨什么,问道:“大哥,怎么了?”
牛千刀指着安德海的墓塔,道:“你看,离远点儿看,安德海这墓塔是不是像一座坟?”
第247章 涅槃墓塔
牛百刀举目望去,还别说真像。
“嗯,很像。”牛百刀应道,“安德海何德何能享这墓塔?竟还有人给他守墓,你说怪不怪?”
牛千刀半晌无语,他想到的更多,如果当年在山东府,安德海没有死的话,一定是慈禧太后救下的他,他没有回京,而是和破军山的土匪一起到了陆家地阁,一场血战被囚禁在金棺,直到牛一刀开启金棺放出绿指魔头,安德海是否还活着?老佛爷应该心知肚明安德海没死,那她没什么还会给安德海修墓?这座墓建成这个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兄弟两人折返回阜成门,找了个茶楼倚窗坐了下来。
“老二,就这么等天黑?”
牛百刀一路上也在琢磨,道:“我觉得这座墓塔有些奇怪,先得找个人打听打听才是。”
牛千刀点头,道:“我看这墓塔建得和佛塔很像,不如我们去一趟万佛寺,老方丈净空法师或许知道一二。”
两人商议妥当,喝了口茶,便起身赶到万佛寺,来到方丈室外,小和尚告诉他们,师傅正在诵经,兄弟俩不敢打扰,静静的站在门外。天近晌午,净空法师终于念完经走了出来,见牛家兄弟立等在门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二位施主久等,失礼了!”
牛家两兄弟急忙还礼,牛百刀道:“大师,我兄弟姓牛,这是我大哥牛千刀,我叫牛百刀!”
“石头巷凌迟牛家!”
“正是!”
“快,里面请。”净空法师将两个人让进方丈室,又吩咐小和尚准备斋饭,三个人匆匆吃罢,这才坐下喝茶。
净空法师道:“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大师客气。我兄弟前来是想向大师请教个问题。”牛百刀客气道。
净空法师道:“请讲!”
“大师可知八里庄有一座墓塔?”
“知道,安德海墓。”
“这墓修得奇怪,怎么远看像座坟,又修得如同佛塔?”
净空法师一笑,道:“二位怎么会对墓塔有兴趣?”
“家父死后被葬入了这座墓塔,我兄弟前去祭拜,心生疑问,这才来向大师请教。”
“原来如此。安公墓塔是同治八年,安德海死后,李莲英出资修建的,当然老佛爷是默许的。但是安德海死后,尸首被人分而食之,所以墓塔中葬的是安德海的衣冠。传说修建这座墓塔的是鬼家的后人,鬼家隐世很深,专门为帝王修建陵墓,据说这座墓塔是仿照太祖皇帝的陵墓修建的,只不过太祖皇帝的陵墓是在地下,共十八层,而安公墓塔有三层,一层在地上,两层在地下,鬼家的这位后人只仿照了外观。这墓塔有特别的名字叫涅槃墓塔,取其重生之意,绝非一般人可以用,据说自古至今,只有大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墓是涅槃墓塔,还不敢修在地上,而是修在地下。这墓塔也绝非寻常工匠可以建,唯有鬼家才有这本事。听说当年,老佛爷请来鬼家后人,是要为自己修建涅槃墓塔的,可是被鬼家后人拒绝了。老佛爷无奈,只好命鬼家后人在八里庄修了这座缩小版的墓塔,并将安德海的衣冠葬入其中。从同治九年开始,老佛爷派人守墓至今,只是老佛爷死后,裕隆太后和恭亲王无暇顾及守墓之事,现在还有没有人守墓,我也不得而知了。”
牛千刀心中一惊,急忙道:“大师,太祖皇帝的涅槃墓塔在何处?”
净空法师一笑,道:“那只是个传说故事而已。”
牛千刀突然想到了陆家地阁,传说在五老山中有一座十八层的地下墓塔,难道太祖皇帝的涅槃墓塔就在那里?难怪有那么多盗墓贼闯入陆家,也难怪安德海会被封入金棺。
“那位鬼家后人呢?”
净空法师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很少有人能见到鬼家的后人,鬼家世代以修墓为生,历朝帝王都想找鬼家修墓,因为鬼家修的墓,里面机关重重,很少有盗墓贼敢去。有一种说法叫鬼斧神工,不知你们是否听说过?”
牛家两兄弟同时摇了摇头,净空法师道:“鬼斧说得是鬼家,神工说得是神家,鬼家世代负责给帝王修墓,而神家则世代负责为帝王看风水,寻龙葬宝地。神鬼两家修过的墓,至今尚未有人找到过,比如渤海古国末代王的墓地、元太祖成吉思汗的墓地,还有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墓地。这两家隐世极深,很少有他们的事情传出,我也是四十年前偶遇了鬼家的后人才知道这一切的,涅槃墓塔也是他讲给我的,世间是不是真的有涅槃墓塔,或许只有鬼家人知道。”
牛百刀喝了一口茶,道:“不知这位鬼家后人为何会答应老佛爷在此修建这么一座墓塔,是何用意?安德海何德何能,将衣冠葬于塔中?”
净空法师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老衲也就不清楚了。令尊若是被葬入墓塔,那真是幸事一件。”
“大师何出此言?”
“葬入墓塔之人,千百年后尸体依然如初,不会腐烂,这也是涅槃墓塔的神奇之处。”
“当真?”
净空法师一笑,道:“听安公墓塔的守墓人说起过,却并未亲眼目睹,我也不信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神奇之事。权当茶余饭后之谈资罢了。”
眼见窗外日斜西山,时间不早,兄弟两人谢过净空法师,作揖辞别,匆匆赶回八里庄。
还真别说,钱真是个好东西。黄言直愣愣的等在墓塔外,一眼看见牛家兄弟,立刻笑嘻嘻的迎了过来。
黄言一边迅速将两人让进墓塔,一边低声道:“我的财神爷,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两人刚一进墓塔,瞬间就愣住了,只见迎面是一副巨大的画像,足有一人多高,冷不丁的看见,着实吓人一跳,画像的供台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香炉里的香火不知断了多久了,连一丝香灰都找不见。
牛千刀举头盯着画像打量了片刻,画中人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宽脑门,尖下巴,一身太监服,目光炯炯,透着几分杀气。
“这就是安公公?”牛千刀指着画像对黄言道。
第248章 安公墓室
“正是。”黄言笑呵呵的答道,然后利索的准备了蒲团和香,“两位就在此一拜吧!”
“在这儿?”牛百刀一皱眉,随即有了主意,他接过黄言递过来的香,掐在手上,笑道:“来得匆忙,忘了买祭品,黄公公可知这附近哪里有卖的?”
黄言一听祭品,立刻来了精神,所谓祭品也不过是在供台上摆上一摆,最后还不是归了他的口袋。
“这附近没有店家,只能回城。”黄言道。
牛百刀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黄言道:“能否劳烦黄公公辛苦一趟,帮我去买些贡品?”
黄言一见银子,立刻高兴起来,一把接了过来,掂了掂,心花怒放,道:“小事小事,只是……只是……你们……”
“我俩就在这儿等你。”
黄言一听,面带难色,道:“在这儿等,万一被人看见了,我可不好交待!”
“你放心便是,我二人哪也不去,就在这儿老老实实的等着,这荒郊野岭,深更半夜的谁会来?。”
黄言琢磨了一会儿,实在舍不得到手的银子,一咬牙,道:“也好,不过,我得嘱咐二位,只许在这大殿内等候,千万别往楼下去!”
牛百刀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绝不给黄公公添麻烦!”
黄言扭身向外走了几步,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又折返回来,道:“两位爷,别怪我啰嗦,楼下千万别去,下面有鬼,夜夜子时都要出来吃人,要是被它逮了去,我可没办法救你们。!”
牛百刀见黄言惶恐不安,笑道道:“黄公公放心,我俩儿就是想去也找不到门呢?”
兄弟心中暗笑,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说出的话都这么幼稚。
黄言点头,扫了一眼供台,匆匆的去了。
牛百刀先是在大殿里转了一圈,除了安德海的画像和供桌之外,四周的墙上挂满了字画,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方向点着长明灯,东北角摆着一张木床,床上卷着一床被子。除此之外,大殿里什么也没有。
“老二,还真让你说着了,哪儿有下楼的路啊?”牛千刀道。
牛百刀一笑,来到供桌旁,指着供桌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在这儿!”
牛千刀弯腰挑起供桌前的布帘探头进去看了看,只见青石地砖上别无他物,他皱了皱眉头,从怀里抽出匕首,用刀把的一端轻轻叩打地上的青石,他发现贴近墙边的一块青石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显然里面是空的。
“老二,应该是这儿了!”牛千刀兴奋的说道。
“大哥,你在外面放哨,万一黄言什么时候回来了,给咱家都堵在里面就麻烦了,我下去看看。”
“算啦,还是我去吧,黄言万一回来了,我还应付不了。”牛千刀说着用匕首伸进青石板的缝隙中,用力一撬,青石板打开,迎面袭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闻气味,里面隐隐有些腐肉的味道。
牛千刀趴着向下张望了片刻,只见一排向下的台阶隐没在黑暗之中。
牛千刀吩咐牛百刀取了两只长明灯,又等了片刻,难闻的气味消失了,可是那腐肉的气味却越发重了。牛千刀等不及起身向下走去,牛百刀在一旁千叮咛万嘱咐,眼见着牛千刀慢慢进入了地道。
顺着砖壁地道,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一路上有不少死猪烂羊的尸骨,难怪会有腐肉的味道。
牛千刀心中起疑,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牲畜的尸骨?
牛千刀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不一会儿,前面豁然开朗起来,一座墓室出现在面前,墙壁上一圈十几盏长明灯照如白昼,地上满是牲畜的尸骨,血迹斑斑、白骨累累。
牛千刀心中一紧,难道真如小太监所说有鬼?
墓室的南侧是一座供像,头戴红帽子,穿着黄龙上衣,栩栩如生,牛千刀伸手摸了摸,供像以木雕刻,外部大漆,工艺精细,有如真人。
牛千刀想了想外面的画像,知道这应该是安德海的木制造像。只是造像身上木质随着时间略有残损,供像身上的大漆斑剥不堪。
牛千刀环顾四周,墙上雕刻着壁画,北侧墙上壁画尤为清晰,油彩分明,安德海形象高大威猛,从内容上看,讲的是辛酉政变。
咸丰十一年辛酉七月十七日,咸丰皇帝病死在承德行宫。遗命以皇长子载淳继承皇帝位,也就是同治皇帝,并派肃顺等八位顾命大臣辅弼幼主,主持政务。
可是慈禧太后却暗中联合恭亲王奕訢,准备发动政变,夺取政权。
当时恭亲王奕訢正在北京主持与英法联军求和事宜。慈禧经过一番考虑后,决定安德海暗地里回京。
安德海一路小心翼翼,来到恭王府,将夺权阴谋告诉恭亲王奕訢。
奕訢立即向承德行宫发了要求奔丧的折子。
顾命大臣肃顺接到奕訢要求奔丧的奏折后,立刻找载垣、端华等研究对策。
肃顺认为恭亲王奕訢是借奔丧为口实,实际上是来向他们示威、夺权,必须阻止他的行动。最后借口京师重地,留守重臣,一刻也不得离开,拒绝了奕訢要求奔丧的请求。
慈禧太后见肃顺识破了自己的计谋,立即与皇后商量了一番,最后下了一道密诏,盖了“御赏”和“同道堂”印章,再次派安德海星夜兼程进京,召奕訢速来承德共商除肃顺大计。
奕訢接到密诏后,立即动身,打着奔丧的旗号,于八月初一日来到承德行宫。之后又在安德海的精密安排下,与两宫皇太后见面商讨夺权的阴谋,最后成功地发动了“辛酉政变”,夺去了肃顺等八位顾命大臣的权力。
在辛酉政变中,安德海立下了汗马功劳,升为总管大太监,成了朝中显赫的人物。
在安德海墓中看到这样的壁画牛千刀并不觉得惊讶,纵观安德海一生,也只有这段经历值得炫耀。
牛千刀转到西面,壁画上一片欢腾,有人敲锣,有人打鼓,正中间的安德海一身红色大褂,头戴金冠,正扶着一位新娘从轿撵中走下。
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无不喜笑颜开。
这副画说得应该是安德海娶妻的事。
太监取妻,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同治七年冬天,安德海在北京最大的酒楼前门外天福堂大酒楼张灯结彩,大摆酒宴,娶徽班唱旦角的年方19岁的美人、艺名九岁红的马赛花为妻。
这故事几乎大清朝家喻户晓,每个人都当做笑话,没想到修墓人,竟将它刻在了安德海的墓中。
仔细一想,修墓人是李莲英,四十年前,安德海就是李莲英的榜样,他把这段故事刻在安德海的墓中,也不为奇。
牛千刀会心一笑,来到东侧墙壁前,一眼看去,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了。
第249章 墓塔壁画
东侧墙壁上是一排三幅壁画。第一幅壁画上是景山东北角的黄化门,门旁一座大庙,庙墙后面有几排房,画中显眼的位置,是一间昏暗的小屋,当中一铺的破砖和碎坯垒起来的火炕。
炕上有一块门板,很窄,头用砖垫起,离炕有四五寸高,周围是稻草,湿漉漉的。
门板上中下都有套锁,躺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年轻人,面目狰狞,一脸痛苦,他的手、脚、大腿都被牢牢地捆住,活像个“太”字,一副绑腿蒙着眼睛。
炕上炕下或站或坐的围着三个壮汉,嘴角带着得意的笑,一个抓着年轻人的头发,一个抓着胳膊,还有一个半跪在炕上,压着年轻人的腰部。
年轻人身子底下和床板上洒着芝麻秸灰,年轻人的头旁摆着两个剥好的鸡蛋,一副猪苦胆劈成两片,还有大麦秆等。
旁边站着一个持短刀的圆脸汉子。
……
牛千刀咕噜咽了一口口水,他虽然听说过太监阉割的事,但是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到,不由得心里一酸。
画中的年轻人虽然嘴脸痛苦的卷缩成一团,但是从身材和眉眼看去,和安德海的木像有几分相似,这应该是画得安德海被阉割的事,也代表着所有太监被阉割的过程。
牛千刀突然觉得那个手持短刀的圆脸汉子和三弟有几分相仿,如同亲眼目睹三弟牛一刀阉割太监一般。
牛千刀心道:再见到三弟,一定要嘱托他不要再做这营生。
紧挨着的第二幅壁画,画面凝重,两株高大的松树下,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坐在石头櫈上,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八卦炉,炉内火势正旺,炊烟随风而起。
牛千刀眉头一皱,这副画看上去像是一位道士在炼丹,它和安德海有什么关系?
牛千刀再去看第三幅画,不禁面红耳赤。
这画上污秽不堪,一个男子赤身裸体搂着几个丰腴女子,隔着墙的后花园中几个儿童玩耍的正酣。
整个画面像是一个富户人家,偌大的庭院,亭台楼阁,假山喷泉,楼廊下、屋檐底站着些仆人,几个丫鬟恭恭敬敬的端着酒碟正在前厅准备饭菜。
牛千刀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第二幅画的意思。
不少太监整日出入于佳丽如云的后宫,耳闻目睹皇帝和妃嫔们的那些事儿,不可能没有一点幻想。
有些太监阉割不够彻底,尚能恢复一些能力;有些太监阉割时是已婚之人,对房事有过体验,入宫后虽然失去了男根,但脑海里残存着一些念头,蠢蠢欲动。
有些太监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良药,企图恢复重生,传说李莲英曾试图找过,并着实有些功效,也因此险些让慈禧太后生产。
咸丰皇帝驾崩后,年轻的慈禧手握重权,不免心生淫欲。
宫内外常有传言,慈禧与总管太监李莲英有情,更是传出李莲英致慈禧太后小产的事来。
光绪六年,已经46岁的慈禧太后突然患上了一种“怪病”,浑身不适,懒散犯困,常常觉得肚子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御膳房的御厨们拿出看家的本领,想博太后一笑,没想到最后都挨了板子。
御医前去为慈禧太后诊治,方子开了一大堆,药也吃了无数,却久不见好。
光绪见太后凤体欠安,多日不见好转,就颁下一道圣旨:“皇太后圣躬欠安,已逾数月,叠经太医院进方调理,尚未大安。外省讲求岐黄脉理精细者,谅不乏人,着详细延访……派员伴送来京。”
圣旨一出,天下人都当太后病情严重,却不曾想,太后和李莲英暗中往来,颠龙倒凤,致使太后有孕。
太医院的御医们,都是切脉高手,虽然是隔着好几层纱帘,但为太后把过脉之后,心里个个都跟明镜似的,可是却无人敢言,问起病情,都不敢说。
后来,直隶总督李鸿章举荐了一位叫薛福辰的名医,薛福辰到了长春宫,觐见慈禧太后,隔着纱帘悬丝诊脉,一搭脉,薛神医便什么都明白了,太后这是有喜了。
薛福辰当时吓得魂不附体,慈禧太后守寡多年,怎敢报喜?
情急之下,薛福辰反复思量,编了一套说辞:“太后为国操劳,心力交瘁,气血阻滞,积于腹中,治宜行气通络,清瘀活血。气血一旦通顺,凤体自然会康健无恙。”
慈禧太后本也是过来人,有过身孕,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更是一清二楚,听了薛福辰的话,立刻喜上眉梢,便催薛福辰开方下药。
薛福辰冷静下来,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见太后催促,跪地请旨道:“启禀太后,臣有个不情之请。薛家祖上曾传下规矩,凡为王公大臣诊病,一律只配药不留方。太后此病当用臣祖传秘方,待臣回去亲自配药煎熬,六六三十六个时辰之后再亲自奉上。然此方之重,在于活血,太后饮药后将有凝血排出,方可康复,凝血或大或小,莫要惊慌。”
慈禧太后治病心切,加上心中有鬼,听薛福辰所奏,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立刻道:“准奏!”
薛福辰回去准备好治病汤药,折返回长春宫,为证明汤药中无毒,薛福辰先捧在手中尝了一口,然后才双手高高举起药碗奉上。
慈禧太后服药三天后,从体内排出一滩血肉模糊的怪东西之后,身子才慢慢好了起来。
薛福辰出宫后不久,慈禧太后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放心,立刻下密诏,派大内侍卫追杀薛福辰。
薛福辰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因此,他一回到家,就假装死亡,并叫家里大办丧事。
那几个大内高手赶到无锡,看见一支出殡队伍,队伍中披麻带孝,举幡扬幢,浩浩荡荡。
他们一打听,才知道薛福辰从京城回来后就暴病而死。
他们又寻到无锡城外,在路人指点下,果然找到一处立有“薛公福辰之墓”碑的新坟。他们只好回京交旨,慈禧太后听后,也就不再追究了。
可是慈禧太后小产的事却在民间流传开来,有人猜测,李莲英或许弄到了重生之药,才使得慈禧太后怀孕。
第250章 墓塔鬼怪
牛千刀看着中间的这幅炼丹壁画,一下子明白了,它所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安德海恢复重生,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对于同样是太监并为安德海修墓的李莲英来说,这墓塔壁画中透漏出的寄托,其实应该这也是所有太监的愿望。
牛千刀看过壁画,心里空唠唠的,百感交集。
四周再看了一圈,别无他物,按理说下面应该还有一层地宫才对,可是眼下,牛千刀却什么也找不到。
牛千刀靠在墙上,逐处敲击,一无所获,他不死心,又趴在地上一块儿一块儿青石板拍打,终于在安德海的木像下发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
木像脚下的一块青石砖,砖缝处有些许翘起的痕迹,牛千刀仔细敲打了一番,确实下面是空的。
没人帮忙,牛千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挪动了青条石。
他举着长明灯,顺着台阶向下,一路上仍然有不少猪羊的尸骨,他小心跨过去,来到了墓塔第三层的地宫。
这座地宫有四丈多长,三丈多宽,除了满地猪羊尸骨,只有北面摆着一张宝床,宝床上安放着三口金漆楠木棺椁,其中最大的一个应该是安德海的衣冠。
两侧的棺椁应该是爹和寇世勋的。
牛千刀一阵激动,他一步蹿到了宝床上,选了左侧的棺椁,用力开启棺盖,棺盖吱扭扭的响声,在空荡的地宫里发出瘆人的回音。
棺椁打开,牛千刀愣住了,里面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
正要合上棺盖的瞬间,牛一刀突然觉得棺顶处的一处凸起有些扎眼,他伸手去摸,那凸起之物竟然一碰便滑落了。
牛千刀拾起来一看,这是一个小巧的木制小盒,薄如宣纸。
牛千刀小心翼翼的打开小盒,从里面抽出一张宣纸,展开一看,竟是猴孙盗取的密旨。
密旨上血污很重,牛千刀仔细分辨,却如兰心所言,第一个人名,被一团血迹覆盖,依稀模糊的能看到一个牛字,跟在后面的是寇世勋的名字。
牛千刀闭目休息了片刻,又去开右侧的棺椁,棺盖打开的一瞬间,他两行热泪滚落,棺椁里面整整齐齐的叠放着父亲最后一次离家时的衣服,看来父亲确实来过这里,至于为什么会留个衣冠冢,他也想不明白。
牛千刀抚摸着父亲的衣物,哭罢多时,正准备重新盖上棺椁,一眼看见棺盖的内侧两行血红色的小字,牛千刀立刻认出正是父亲牛犇的字迹,刚刚擦干的眼,立刻泪水涟涟,父亲的确来过这里,可能还在这棺椁里面呆过。
牛千刀俯身将头探进棺椁,举着长明灯,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此去长白山,魂葬太祖墓,若有来生缘,只愿百日闲。
牛千刀抚摸着父亲的字迹泪如雨下,这是一首绝命诗,父亲即将去往长白山寻找太祖墓和大清宝藏,他自知此一去凶多吉少,十之八九将命丧太祖墓,所以有了寄希望于来世的感慨,希望能得到片刻清闲。
牛千刀仔细琢磨,父亲牛犇的一生,的确一直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从未享受过一天悠闲的时光,原本凌迟之刑被废,年纪也大了,该是儿孙满堂的幸福日子,没想到一场刑法,牛家七零八落。
牛千刀感慨了半晌,正准备重新将棺盖盖好,忽然听见的安德海的棺椁传来几声细微的叩击棺盖的声音。
牛千刀先是一愣,侧耳听了片刻,确认声音就是来自于安德海的棺椁。
牛千刀站起身来,围着安德海的棺椁转了一圈,心道:难道鬼在这里?
牛千刀将手中短刀塞进安德海的棺椁,用力撬开一个角,举着长明灯往棺椁里一照,吓得他“啊”地一声后退一步,险些将手中的长明灯惊落在地上。
棺椁里横着一具的尸体,只见他头上戴朝冠,身穿太监服,手里拿着玉石,腰间挂着锦囊,身边放着如意。脸上皮肉具存,五官隐在长发中依稀可辨,尤其是那双半闭微睁的眼睛,似乎还微微在动。
此刻,在牛千刀看来,安德海好像活着,正在低沉威严地斥责他为何惊动他的长眠之梦。
牛千刀虽然杀人无数,并不惧怕神鬼,但像这样靠在棺椁前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成形尸体,他还是第一次。
牛千刀不由得怕上心来,倍感恐怖,忍不住浑身乱颤,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不是说这里是安德海的衣冠冢么,怎么会有尸体?
安德海不是在陆家地阁的金棺中么,那这里又是谁?
牛千刀的脑海里立刻闪过无数疑问。
就在牛千刀一愣神的功夫,忽然安德海的棺盖嘭的一声弹起,一只绿手猛的抓向牛千刀的脸,牛千刀本能的想缩头,可是内心的恐惧太大,竟像是僵尸一般一动未动。
一只绿手指像是尖刀一般,唰的一下刺进牛千刀的左眼,牛千刀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疼,同时眼前变得模糊,鲜血如喷泉一般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流淌。
紧接着那尸体嘭的一声,从安德海的棺椁里跳了出来,他穿着安德海的太监服,一头蓬乱不堪的头发却遮住了脸。
牛千刀捂着左眼,忍者剧痛,用右眼扫了一眼面前的尸体,这人无论是身材还是形态,都和木像一般无二。
牛千刀突然想到,会不会是陆家地阁的金棺中的安德海回来了?
“啊……?”牛千刀痛苦的惊叫着,扭头爬上台阶,疯狂的向外跑。
那尸体埋着沉重的步子从后面跟了上来,牛千刀很快跑回安德海的画像下,可是当他伸手向前摸的时候,头上是冰冷的青石板,内心的恐惧一下子到了几点,他疯狂的呐喊、嚎叫,身后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近了。
牛千刀惊恐万分,他背倚着青石板,侧耳听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以前听说鬼是没有重量的,不会有脚印,更不会有脚步声,怎么安德海的棺材里钻出来的鬼脚步会这么沉重?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牛千刀觉得似乎要窒息了,内心的恐惧正在一点一点胀大,马上就会将他炸裂,他用尽全身力气,道:“站住!”
牛千刀一方面想将鬼怪吓住,另外一方面更想让青石板外的牛百刀或者小太监黄言听到。
还别说,这一声喊还真有用,那沉重的脚步声嘎然而止,墓道中一片死寂。
牛千刀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黑暗中他试图偷偷抬起双手打开青石板,可是刚刚摸到头上的青石板,还没来得及用力,忽然觉得一阵阴风迎面吹来,那鬼怪要下手了。
第251章 管家忧虑
牛千刀走后,牛福一天都处于惶恐不安中,吃罢晚饭,越发觉得心慌。正准备起身去寻牛千刀,刚走到门外,正遇上王八耻。
王八耻听闻牛家已经无罪,牛福正准备回祖籍,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交给牛福一百两银子,笑道:“老管家,山高路远,带这么多银子,有劳你了。”
牛福心事重,只点头哼哈的答应着。王八耻见牛福一脸愁容,心事重重,问道:“您老好像有什么心事,脸色这么难看?”
牛福叹了口气,道:“大少爷和二少爷一早起来去八里庄,说是要看看老爷的坟墓,到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王八耻一惊,“八里庄?是去的安公墓塔么?”
牛福一脸茫然,道:“是八里庄,具体是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我听说牛犇被葬入了安公墓塔,他们要是真去了哪儿……”王八耻忧郁的目光看了一眼牛福,脸上写满了担忧。
牛福本就担心,一见王八耻这副表情,更加惊慌,急忙道:“怎么了?安公墓塔是哪儿?”
王八耻道:“安德海死后,李莲英出资给他在八里庄修了一座墓塔,安葬他的衣冠。后来寇世勋和你家老爷牛犇死后,听说也被葬入了那里。大概半年前,听宫里的小太监们说,安公墓塔闹鬼,每到夜里子时,便会有鬼怪出来吃人。内务府曾先后安排了三个太监在墓塔守墓,后来莫名其妙的都失踪了。案子报给了九门提督曾大人,曾大人查了一阵,最后在墓塔的地宫口发现了三位公公的尸体,听说只剩下了白骨。曾大人先后派了两次人下入地下墓室,可是奇怪的是,这些人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案子一直没破,谁也不敢再往墓道里走,曾大人无可奈何,只得拖着。内务府也没人敢去给安公守墓,可是不派人去又不行,李公公虽然人离开了皇宫,可是淫威还在,谁也不敢怠慢,无奈之下,张公公就从外面买了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叫黄言,让他扮成太监,去给安公守墓。小太监黄言去了的第三天,就吓得哇哇大哭,来寻张公公,说不敢去了,安公墓塔里有吃人的鬼。张公公心知肚明,只好哄着黄言,只要黄言愿意守墓,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黄言回去琢磨了一天,要张公公每周派人送三头猪,两头羊,五只鸡到墓塔,他说墓塔里的鬼怪是个饿死鬼,只要吃饱了就不闹了。内务府也不差这点儿东西,张公公立刻就答应了。你还别说,真有怪事,从那以后,再没出过事,只是听人说,黄言隔三差五的就跑来朝张公公要东西,他说地下的鬼怪太多,不够吃的。张公公被黄言缠得没办法,后来又多加了一头大肥猪。”
王八耻停顿了片刻,接着道:“黄言我见过,十分机灵,耳聪目明,有人说他是大仙的后人,专门会收治鬼怪,所以他一去就没再出事,那些祭祀的猪羊都被他个人密下了。也有人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怪,可能就是黄言或者黄言身后的大人们做的怪,就是为了骗点儿钱财。反正怎么说的都有,黄言自己亲口和一个关系和他要好的宫女说,安公墓塔的地下墓室里有一个绿指魔头,穿着安德海的衣冠,没到半夜便会出来吃人。他刚去的时候,绿指魔头抓到过他,他好言相劝,答应每周给墓室送猪羊鸡鸭,绿指魔头这才放过他。也不知真假。”
牛福听得两眼呆滞,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他要是早知道有什么绿指魔头,打死也不会同意牛千刀去的,这一刻,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王八耻见牛福脸色煞白,满脸惊慌,安慰道:“老管家,你也不用太担心,安公墓塔有黄言守墓的,一般人是不允许进去的。”
“若只是大少爷去,我也放心。二少爷一块儿去的,估计一个守墓的小孩儿应该难不住他。”牛福说着,立刻起身,道:“我今天总觉得心慌,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不行,我得去看看。王公公,能帮我带个路么?”
王八耻一脸为难,他是从宫中偷偷溜出来的,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回去被发现轻了挨板子,重了连命都难保。可是,看着老牛福一脸着急的样子,心一横,道:“走,咱们得快点儿。”
王八耻带路,牛福从后面跟着,一路赶奔阜成门。
离着阜成门没多远的时候,王八耻突然挺住了脚步,牛福心急,低声道:“王公公,怎么不走了?”
王八耻指着不远处,蹦蹦跳跳的一个人影,道:“我怎么看着他,有点儿眼熟。”
牛福年纪大,眼神不大够用,加上又是晚上,心里有事,道:“王公公,先就别打招呼了,赶路要紧。”
“不。”王八耻一口回绝,飞快的奔了过去,牛福一咧嘴,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认熟人。可是,他不知道路,只好跟了过去。
“老管家,你知道他是谁么?”王八耻指着一个小太监问道。
牛福那里认得,那小太监拎着一大堆吃的,悠悠闲闲的向阜成门走去,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时不时的还哼两声京腔。
牛福摇了摇头,王八耻的眼中现出一丝惊惶,道:“他就是黄言!”
牛福一下子愣住了,随即一拍大腿,道:“坏了,要出事!”
“先别急,我先过去套套话,你在这里等我!”王八耻说着向黄言追去。
“哎呦,这不是黄公公么?”
王八耻尖着嗓子一叫,黄言慢悠悠的转过身来,一见是王八耻立刻眉眼带笑,走过来,道:“哎呦,我当是谁呢,王公公啊,你怎么得空到这儿溜达?”
王八耻早已经编好话,笑道:“太后想吃阜成门的柳记炸鸡,打发我过来买,刚到门口,就见黄公公往外走,多日不见,正好找你叙叙旧。”
“啊,感情太后也爱吃柳记的炸鸡啊,看来我还挺有眼光。叙旧就免了,我还得回去守墓呢,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第252章 命丧墓塔
黄言客套一番就要走,被王八耻一把拦下,道:“黄公公,你这是看不起我呀,怎么一见面就要走?谁不知道你在八里庄守着几件破衣裳啊,有啥可惦记的,连贼都不去偷!”
黄言苦笑一下,道:“让王公公笑话了,确实是一套破衣冠,本也没什么事,只是今天来了两个有钱的主,说是安公公的旧相识,非要祭拜,这不打发我出来买点儿祭拜之物,我出来都两个时辰了,哪敢再耽误,得赶快回去!”
“安公公的旧相识?”王八耻自言自语了一句,继而哼了一声,道:“黄公公敷衍我了吧,安公公都死了四十年了,哪有什么旧相识?”
黄言一咧嘴,道:“这个我也没细问,既然想给安公公祭拜,总不是坏事。”
王八耻大致弄清楚了,笑道:“既然如此,黄公公还是先回吧,别丢了饭碗是真的。”
黄言作揖和王八耻告别,牛福立刻凑了过来,问道:“咋样?”
“老管家猜的不错,我想大少爷和二少爷已经进墓了。”
“唉,我就觉得哪不对劲,走咱们得赶快去。”牛福催促道。
“老管家,我看我不能再和你去了,出来太久,张公公饶不了我,你跟着黄言吧,他就是去安公墓塔。”
牛福知道王八耻的难处,答应一声紧紧的跟住了黄言,走出阜成门。
夜路难行,走的方向又是八里庄,黄言在前面走的十分缓慢,牛福着急,可又没什么办法,只好在黄言身后悄悄的耐心跟着,荒草丛中踩出的小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才见远处隐隐的有灯光。
牛福年龄大了,怕跟丢了黄言,神经一直紧绷着,远远的看见了灯光,放松下来才发现已经累得浑身是汗,眼睛酸痛。黄言欢欢喜喜的进了墓塔,牛福尾随着凑了过去,还没到靠近墓塔的门,忽听里面一声尖叫,黄言手忙脚乱的飞奔而出,口中高呼道:“鬼啊、鬼啊……”
牛福躲闪不急,被撞倒在一侧的草地上,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黄言已经跑远了。
牛福一脸茫然,揉着眼睛,刚要起身,忽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满身血污,疯狂的冲了出来,等他揉揉眼睛再去看时,却什么也没有了。
牛福晃了晃脑袋,刚才自己到底看没看见一个人冲出来,是幻觉?
牛福无暇细想,立刻起身走进墓塔,他一眼看到安德海画像下的洞口,厚重的青石砖倒在一边,洞口四周全是血迹,滴滴答答一直到门外。
趴在洞口,牛福伸着脖子看了看,下面一团漆黑,侧耳倾听,没有什么动静。牛福正在犹豫要不要下去,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牛福回头一看,原来是钱六指师徒。
钱六指道:“老福,怎么了?”
牛福一见来了帮手,胆子大了起来,道:“我也不知道,大少爷二少爷到晚上还没回来,我便来寻,也是刚进来,不知这下面发生了什么!”
钱六指凑到洞口旁看了看,吩咐高汗道:“取两根火烛跟我下去看看!”
高汗一咧嘴,心中不情愿,可是又不敢不从,只好取了长明灯。牛福一把夺了过来,道:“我去,高汗你留在外面接应。”说完跟在钱六指的身后进了地下墓室。
还没走多远,便隐隐听到里面有哭声,牛福侧耳仔细分辨,惊道:“怎么听上去像二少爷?”
钱六指和牛福寻声下到第二层墓室,只见牛百刀浑身血迹斑斑,正抱着一具尸首哭嚎,牛福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一脸泪水的冲到牛百刀跟前,道:“老二,这是怎么了?”
牛百刀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指着怀中的尸体道:“大哥……大哥……”
“大少爷?”牛福扑到尸体上,只见牛千刀光着身子,身体软绵绵的,从头到脚浑身长满绿斑,脸上的绿斑尤为严重,五官难辨。
牛福颤抖着双手,抱住尸体,哭着问道:“老二,这是……”
“是……”
“怎么会这样……”牛福放声痛哭,几近晕厥。
钱六指急忙抓住牛千刀的手腕,早已经没了脉象。
“来,把他放平!”钱六指吩咐道。
钱六指和牛百刀两个人抬着牛千刀在地上放平,翻看眼皮、嘴唇,又看了看指甲,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柱香的功夫,这才对牛百刀道:“走吧,这里不宜久留,一会儿衙门来人就麻烦了。”
牛百刀背着牛千刀的尸体,钱六指扶着牛福,几个人从墓室爬出来,高汗将青石板盖好,一行人含着泪花回到牛家老宅。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刚进门,牛福有些体力不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钱六指急忙吩咐高汗把牛福背进屋。
牛百刀也是勉强咬牙坚持到家,放下牛千刀后,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印堂发黑。
钱六指看着牛百刀有些不对,急忙给他把脉,手一搭上,他立刻脸色惨白,道:“老二,你中毒了?”
牛百刀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道:“被那绿毛怪伤到了。”说完嘭的一声仰面摔倒。
牛家三个人,一死两伤,可忙坏了钱六指师徒,号脉、开方、抓药,取回来,又煎好,分别给两个人喝下去,直到晌午,钱六指和高汗才忙活完。
牛福就是上了年纪劳累过度,再加上伤心过度,睡了一觉,又喝了药,便没什么大碍,先醒了过来,躺在炕上一眼不发,满脸泪水。
牛千刀没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老太太陈氏交待。
钱六指在一旁安慰了一番,可是牛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半下午的时候,牛百刀醒了过来,精神尚可,只是浑身乏力、燥热,要不停的扇扇子才会觉得好受一点儿。
钱六指也累坏了,可是目光炯炯,愁眉不展,倒在藤椅上,道:“老二,到底怎么回事?”
牛百刀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边流泪,一边道:“我和大哥到了安德海的墓塔,支走了黄言,大哥争抢着一定要下去,我又拗不过他,只好依了他,他去墓室,我在外面放哨,防止有人来把青石板扣上。”
“大哥下去了大概一个时辰,我有些担心,便想着下去看看,可是还没下到底,就听见里面有人喊鬼啊……鬼啊……听着像我大哥,等我冲过去的时候,一个绿怪冲了过来,也不知用什么撒了我一身,迷住了我的眼睛,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大哥躺倒在地上,已经没气了。他的身上和脸上开始长绿毛,很快就长了一身,我抱着他想叫醒他……”
牛百刀说到这儿,声音变得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第253章 身中奇毒
几个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牛百刀双眼呆滞,面带恐惧,突然像是疯了一样窜了起来,嘴里喊着“大哥……大哥……”便又晕厥了过去,身子却在不停的抽搐。
钱六指吩咐高汗提来一桶冰凉的井水,用毛巾沾了,反复给牛百刀擦拭身子,同时又弄了些退热的草药给他放在嘴里,牛百刀这才好了些,身体的抽搐渐渐的消失了。
牛福心疼的起身,帮着高汗忙来忙去,见牛百刀好些了,这才擦着额头的汗,在牛百刀一旁坐了下来。
“钱大人,你说这是咋回事啊?那不是一座衣冠冢么,怎么会有怪物?”牛福忍不住问道。
“或许不是怪物,就是人。”钱六指肯定的说道,“这个世界上压根儿就没有鬼,鬼在每个人的心中。老二说得那个怪物,可能就是我们去的时候撞见的那个,天太黑,没看得清楚,不过我注意到墓塔周围的草地上有血迹,滴滴答答的淌了很远,所以我敢肯定就是那怪物就是人。”
听钱六指这么一说,牛福也想了起来,他被黄言撞倒在地的时候,也看见了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影,当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现在想想,可能就是那个人。
“会是谁?”牛福追问道。
钱六指摇摇头,道:“这个不好说,难怪安德海的墓塔中总是有鬼,闹了半天真的有人住在里面。可能是老大下去后,和这个人撞见了,一番搏斗,没打赢,遭了毒手。”
“大少爷怎么死的?”
钱六指思索了片刻,道:“中毒,这种毒我也没见过,确实可怕,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长满了绿斑,脸上尤为重,应该是毒药泼在了脸上,流淌了一身,衣服都烧光了。”
“可是……”高汗心中有好多疑问,见师傅愁眉不展,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钱六指看了一眼高汗,道:“有屁快放!”
这师徒俩向来这样,钱六指对徒弟要求严格,有时甚至苛刻,高汗一向脾气好,从不顶嘴,越挨骂心里越舒服,听了师傅这句话,心里舒坦多了,道:“可是二爷怎么会没事?”
钱六指道:“或许是两种不同的毒,我也瞧不出来。”
牛福立刻关切道:“二少爷不要紧吧?”
“暂时没有什么大碍,毒应该没有发作。”
正说着,牛百刀从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了过来,身上觉得舒服多了。
钱六指重新把了脉,脉象平和,已经没了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有什么打算?”钱六指问道。
牛福看着牛百刀,现在应该由他来拿主意。
牛百刀喝了口水,道:“我什么也不想了,我要回家……”
一个家字再次让牛福落泪,早知如此,何必去探什么安德海墓。牛福悔得肠子都青了,哭罢多时,他长叹一声,道:“牛家我是回不去了,我没脸见老夫人。”
“老大怎么办?”
“我要带着大哥回家,他要埋进祖墓里!”牛百刀口气坚决的说道。
“啊?”牛福一惊,京城离着文曲镇上千里,少说也得走个三五个月,不等到家,尸体就臭了。
钱六指却不意外,道:“赶尸?”
牛百刀点了点头,牛福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自己只是个管家,这种事插不上话,既然二少爷决定了,再说什么也没用。
“老福,你和我一块回去吧,这事错在我,奶奶不会怪你的。”牛百刀劝说道。
钱六指叹了口气,看了看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道:“你们慢慢商量吧,老西那边我去给你们说。”
钱六指说完,起身告辞。
牛福从后面一直送到门外,见四下里无人,他一把拉住钱六指,道:“钱大人,你什么时候去的安德海墓?”
钱六指知道牛福心里有些疙瘩,前天还特别拜托自己保护牛千刀。
钱六指苦笑一下,道:“我昨天一早就去了安德海墓,可是没看见人,黄言说来过两个人要祭拜安德海,约好了晚上再来,我猜可能是他们兄弟俩,可是等我晚上去的时候,事已经出了……”
钱六指显得很无奈,高汗在一旁频频点头,补充道:“昨天,有两个棘手的案子,曾大人把师傅叫了过去,一直弄到半夜,等我们赶到八里庄的时候,已经晚了!”
牛福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目送着钱六指师徒走远,他愣在原地,一切仿佛就如同一场梦一般,昨天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少爷,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尸骨。自从二少爷回来,大少爷就几经生死,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也不知什么时候,牛福一转身,突然发现牛百刀站在他的身后,目光诡异,透着凶光。
牛福吓得一哆嗦,低声道:“二少爷……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起来了?”
牛百刀看了一眼牛福,冷峻的目光似乎能看透牛福的心思一般,道:“没什么,我还有些要紧的事去办!”说完,牛百刀脚步极快,走出了石头巷。
牛福只觉得浑身一冷,怎么都觉得牛百刀的眼神不对,亲哥哥刚死,他就急着出去办事,这那里说得过去?牛福的心中突然的充满了各种疑问和愤怒。
牛百刀一夜没回,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来,事都办完了,老西也约好了,两天后出发。
牛福冷冷的望着牛百刀,这个自幼在他面前长大的孩子,现在变得让他认不出来了。
两个人低头谁也不言声,一直到吃罢晚饭,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牛百刀终于忍不住,打破沉寂,道:“老福,你真的不回去了?”
牛福嗯了一声,继续不搭理牛百刀。
“我知道你在心里怨恨我,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大哥的死,我也同样很难过!”
“你难过?”牛福终于憋不住心中的怒火,抬高嗓音道:“你难过?为什么我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为什么不给你大哥守孝?你大哥尸骨未寒,你就急着往外跑,我看你根本没把你大哥放在眼里!”
“老福……我没有……”牛百刀想解释,可是牛福在盛怒之下,根本不容他解释。
第254章 主仆反目
“你就说白马寺,你明明知道他就在地下大殿,为什么还报官?好,我知道你会说这是为了牛家,那我问你,为什么事后不去先你大哥?还有这次安德海墓塔,为什么去墓室的不是你?你不知道你大哥身体刚好么?还有,你都亲眼看到你大哥回京了,居然不相认,你眼中还有这个大哥和这个家么?”
牛福的一番话,气势汹汹,每一句都是他憋了很久的话。牛百刀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低着头,等牛福说完,冷笑话了一声,道:“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我大哥都没说什么,你好像没什么资格跟我讲这些。”
牛百刀的一句话令牛福浑身一振,在牛家眨眼已经五十多年,府内上下,无论是老爷牛犇,还是老太太陈氏,都对他客客气气,仆人和几个孩子也很敬重,自己办事从来都是一丝不苟,认认真真,大半辈子生活在牛家,他已经把自己当成牛家人了。尤其是牛犇的几个孩子,他视为孙子孙女一般疼爱,可是今天牛百刀的这句话一下子将他从牛家赶了出来,意思在明显不过,说到根上,还是因为自己并非牛家人。
牛福气得五内翻滚,若不是极力克制,早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他慢慢闭上双目,沉默了很久,这才道:“你说的对,我没资格讲,没资格讲……”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
牛百刀冷笑了一下,接着道:“你先别走,还有件事,我要问你。”
牛福老泪纵横,定在原地看着牛百刀。
牛百刀道:“白马寺的信,是给谁的?”
牛福大惊,瞪着恐惧的双眼看着牛百刀,颤巍巍的声音道:“你……你……你跟踪老夫人?”
牛百刀哼了一声,道:“我并没有跟踪奶奶,只是那么晚了,只有你陪着她去白马寺,我不放心,暗中保护而已!”
“你……你……”牛福气得话也说不上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一屁股瘫软道炕沿上,神情恍惚,道:“逆子、叛徒……”
“哼,你骂吧,这么多年,没少有人骂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牛家的当家人,该是我牛百刀了,你每骂我一句,我都会给你记着,有朝一日,我会让你十倍偿还。”牛百刀咬牙切齿的说道。
牛福晃荡着身子,冷静下来之后,立刻明白了形式的严峻,他不知道牛百刀到底知道了多少,可是从他的语气中,牛福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妙,祸事将近了。
“老二,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人不能太自私,得饶人处且饶人!”
牛百刀哈哈大笑,道:“自私?你说我自私?在这个家里,我能有什么自私?爹在的时候,一切都听爹的,爹坐牢了,又听奶奶和大哥的,他们都向着老三,三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他们远得是老三,没有人选择我!可是,你看看,谁最有出息?我,是我啊!我大哥只知道忠君爱国,只知道听话,老三就更不用说了,吃喝嫖赌,整天惹祸,他干过一件好事么?我呢,我在干什么,做生意,赚钱,你出去打听打听,人家怎么称呼我,牛百万!知道么,论本事,我不比任何人差,论金钱,我也不比任何人少,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
牛百刀说得慷慨激昂,吐沫星子满天飞,多年以来压制在他心底的那份委屈、愤怒,全都讲了出来。
“所以,你害死了你大哥?”牛福突然质问道。
牛百刀一愣,随即立刻答道:“不,不是我,是他自己!”
“那只鸽子是你杀的?”牛福逼问道。
牛一刀被人下毒,昏迷不醒,老太太陈氏曾连夜驾车去白马寺上香,那晚是牛福驾车陪着老太太去的。
老太太陈氏烧完香,命牛福抓了一只鸽子,并在鸽子腿上附了一封密信。
可是坐等回信,一等就是两个时辰,陈氏觉得事情不妙,急忙让牛福出去看看,牛福在白马寺外不远处的树林里找到了信鸽的尸体,陈氏无奈只好重新抓了一只鸽子,重新写信,直到收到回信,这才离开。
可是那只被杀死的信鸽,和那封丢失的密信,却一直是他和牛福的心事,没想到,竟是牛百刀暗中动得手。
牛福不知道信中内容,但是从陈氏凝重的表情中,他知道可能事情不小。
“是我。我就想知道,你们有多少事瞒着我!”牛百刀道。
牛福苦笑一下,道:“没有瞒你,是老爷说过,不希望牛家的后代人再搅入这场浩劫。老二,你要是还能听我一句劝,放手吧,不管是丹书铁卷,抑或是大清宝藏,那些都是不义之财,不要再身陷其中了,想想你爷爷、你爹,他们是什么结局,难道你还想歩他们的后尘?”
“我和他们不一样!”牛百刀决绝的说道,态度异常坚定,“我有钱,有权,有朋友,这个世界上没有我办不成的事,什么浩劫,少来吓唬我,我不信!我要活个样子出来,让你们看看!”
牛福长叹一声,道:“你就是太聪明了!”
牛百刀嘿嘿一笑,道:“说吧,密信是寄给谁的?”
牛福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牛百刀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道,眼里充满着杀气。
牛福不屑一顾的看了牛百刀一眼,道:“哼。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么?”
“杀你?太便宜你了吧,你可以不说,不过,恐怕你一辈子也不会找到那位燃灯女尼了!”
“啊?”牛福一惊,瞪着眼睛看着牛百刀,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牛百刀道:“是……是……”
牛百刀轻轻点头,牛福一口气没倒上来,气得昏死过去。
两天后,即宣统三年四月初三,牛百刀起身离京,牛福失魂落魄的站在牛家大院门前,口中念叨着:“要出大事了,要出大事了!”整个人已经疯了。
牛百刀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老西赶着牛千刀的尸体跟在后面,出了正阳门,刚刚走到京郊,远远的只见前面站满了威武严肃的禁卫军,少说也有一千人,人山人海,牛百刀一皱眉,心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第255章 袁公送行
牛百刀不知发生了什么,命老西停在原地,单身一人向前走去。
路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牛百刀一眼看见钱六指和高汗也站在人群队伍里,急忙凑过去,对钱六指道:“前辈,前面是怎么回事?”
钱六指轻蔑的一笑,道:“二少爷不知道?”
牛百刀苦笑一声,道:“我刚来,怎么会知道?”
高汗嬉笑一声,道:“二少爷,你这是要去哪呀?”
“当然是回天河文曲镇!”
高汗笑道:“可是,据我所知,回天河文曲镇,应该走崇文门,取道安庆桥,出山海关,走辽西走廊,到广宁卫,过辽河到辽阳,再西行到天河才对。二少爷现在走正阳门,是想怎么走?”
牛百刀的脸腾的一红,凝视着高汗,目露凶光。
钱六指抬手一指道:“大少爷福份不浅啊,竟是王爷规格的发丧队伍,袁大人真舍得花钱呀!”
牛百刀顺着钱六指手指的方向一望,只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众奢华的出殡队伍,列队整齐,鼓乐、松活、纸活、花圈、挽联、执事、僧道、孝属、执绋亲友、灵棺等绵亘数里之长。
开道锣在最前边,一对纸糊的“引路王”紧随其后,“引路王”高丈余,身披铠甲,头如斗,戴盔,作金刚怒目状,脚下装有木轮,两个壮汉推着向前走。左右是红绸金字的铭旌长亭,写着牛千刀的官衔,竟是吏部尚书,显然是死后追封的。铭旌高约两丈、宽四尺,用八人抬着,四角还有两个小童拉纤绳。白缎作底香幡、彩缎绣花的筒幢各四对,状如经棚里挂的经幢。清道、飞虎、飞龙、飞凤、飞熊、飞豹、飞鱼、飞鳌、粉棍、格漏、鸣锣等不同图案的大旗,共十一对,随风飘展,煞是气派。五半堂执事,每半堂有缎子绣花大伞六柄,绣花片幡六把。
四人抬影亭一座,内悬牛千刀的画像。四人抬引魂轿一乘,内供死者牌位。影亭、魂轿之间用三把红缎绣花大伞间开,谓之“座伞”。每把“座伞”均用二人用黄绸子带“拉幌”。官鼓大乐一班,清音锣鼓九名,二人抬一小鼓,四人吹笛,一人打小锣,一人手打皮鼓指挥。喇嘛、道士、和尚胡呼啦啦跟了一大群。
紧接着是三十二人抬大杠红色油漆涂成,红缎绣花官罩,官罩周围有四人用竹竿打着四杆方旗。另有四人背了高约二尺高的凳子各一,金漆雕刻。如果灵棺中途停留,即将此木凳放好,把灵棺垫起来。
看见棺材的时候,高汗一砸舌,只见三十二人大杠当中,一口四块独板金丝楠的棺材,刷着暗红色的朱漆,高汗道:“师傅,这口棺材值不少银子吧?”
钱六指看了一眼牛百刀,道:“金丝楠独板可遇而不可求,价值黄金千两,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因为金丝楠木很难出来独板,独板就是整板,中间没有拼接。里面是几层皇宫里用的陀罗经被。”
“什么是陀罗经被?”
“就是杏黄的经被,上面印着红色的梵文经文。只有皇家能用,知道了吧,大少爷这是皇亲国戚的出殡规格!”钱六指道。
师徒二人正说着,忽见一艘大汽船缓缓走了过来,两个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大法船长约十八丈,宽两丈左,高六丈,以木结构为基本框架,外面糊以绫罗绸缎和彩布,中部的桅杆上高悬有黄缎船帆。而且在船上建亭台楼阁,以及真人大小的纸扎物品。
高汗目不转睛的看着,叹道:“师傅,这法船和老佛爷出殡时候的那个一模一样!”
慈禧逝世以后,宫中为了给在极乐世界的老佛爷送去平日的吃喝用度,穿戴物件,不遗余力的制作了一只大法船,用来运送这些东西。当然所谓的运送不过是在一众王公大臣面前一把火烧个精光,据说当时这一把火烧了二十万两银子!
钱六指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盯着法船和金丝楠木棺材,一脸惊诧。牛千刀的出殡规格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王公大臣,甚至能看到皇帝和太后出殡时的影子,如果说袁世凯重返京师,为了答谢牛百刀,准备了这场出殡大礼,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这已经不是钱的事情了,单单这宏大奢华的场景,就会让人叹为观止。牛百刀似乎也看呆了,直勾勾的望着出殡的队伍,满脸茫然。
出殡的队伍在牛千刀的尸体面前停了下来,两位执事吩咐人给牛千刀穿上金缕玉衣,小心翼翼的抬到了金丝楠木棺材中。围观的百姓无不惊讶,纷纷砸舌,这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宏大的排场,除了帝后,已经无人可及。
牛百刀正在发呆,迎面小跑着过来一名禁卫军,来到牛百刀身边耳语几句,带着牛百刀穿过层层林立的禁卫军队伍,来到一座十六人抬虎头轿子跟前,袁世凯一身戎装,春风满面的迎着牛百刀,笑道:“老弟,辛苦了。看看还满意么?”袁世凯说完抬手指着不远处一众奢华的送葬队伍。
牛百刀受宠若惊,答道:“袁大人,这是要抬杀小人了。”
袁世凯肥硕的脸颊上,肌肉颤抖,让了一下,率先上了轿,牛百刀会意,跟着上去,外面的禁卫军自动后撤,威严的注目着四周。
这大轿也令牛百刀眼界大开,大轿像是一间大房,内分卧室和客室,还有两名小僮在内伺候。袁世凯吩咐小童泡好茶,便打发他们离开了。
牛百刀咕噜咽了口吐沫,低声道:“袁大人,这……会不会太招摇了?”
袁世凯微微一笑,道:“东出山海关,谁敢造次?我就是让他们都知道,愿意为我袁某人卖命的人,我也舍得钱,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
牛百刀连连点头,头上一层细细的汗珠,道:“多谢袁大人,牛百刀万死难报大人之恩!”
“不消万死,只一件,袁某人便足以!”
“大人尽管吩咐!”
袁世凯的脸变得凝重,一字一顿道:“将家!”
第256章 密议铁卷
牛百刀的心一颤,两年前,为救父亲出牢笼,袁世凯就曾和他提过,将家是老佛爷的仇家,一旦找到将家,荣华富贵,封疆大吏,无论什么老佛爷都舍得。
老佛爷归天,大清朝的新主子裕隆太后依然是叶赫族人,自然不会忘记族恨,看来袁世凯始终是要博太后一笑了。
牛百刀仗着胆子问道:“袁大人,恕百刀无知,斗胆请教大人,为何叶赫族后人非要找到将家?”
袁世凯看了一眼牛百刀,道:“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满你,名为族恨,实为铁卷,最终还是为了大清宝藏!”
“大清宝藏?”
“正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大人何处此言?”
袁世凯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老佛爷四十年前曾设计命安德海和寇世勋到关外龙兴之地,其实就是让他们寻找宝藏。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曾赐下两块丹书铁卷一块为青龙铁卷,半块青龙铁卷赐给了帅家,半块青龙铁卷留在了皇上手中;另外一块乃丹凤铁卷,半块赐给了将家,半块留在了皇后的手中。”
“四十年前,老佛爷设计,密令安德海诈死,带着她手中的半块丹凤铁卷来到关外龙兴之地,原本按照老佛爷的吩咐,安德海要等寇世勋和他接头后再进山寻找宝藏,可是安德海半路起了私心,独自去找了宝藏。寇世勋带人灭门帅家,得了半块青龙铁卷,他也起了私心,独自进山了。”
“老佛爷最初预想的是帅家手中的也是丹凤铁卷,这样寇世勋得了铁卷后与安德海会和,凭着丹凤铁卷便可以找到太祖皇帝留下的宝藏,可是她想错了两点。”
“第一,她猜错了帅家人手上的铁卷,第二,她高估了安德海和寇世勋对她的忠诚度。后来,寇世勋苦寻宝藏而不得,重返京城,利用保皇党夜入皇宫,其实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找寻另外半块青龙铁卷。”
“在瀛台,光绪皇帝欺骗他,半块青龙铁卷落入了老佛爷手中,他便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再入慈宁宫。老佛爷看到寇世勋后,便心生一计,判了他凌迟。”
“其实,老佛爷已经猜到你爹牛犇不可能杀了寇世勋,她用一石二鸟之计,将你爹和寇世勋收押。另外一方面,他又密令李莲英毒死光绪皇帝,夺走了光绪皇帝手中的半块青龙铁卷,这样,老佛爷终于拿到了一张完整的丹书铁卷,只可惜她也很快魂归西天,临终之际,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裕隆太后。太后秘密命太监小六儿带着你爹和寇世勋,携带着青龙铁卷去了长白山。从时间上来看,他们应该快找得差不多了。”
牛百刀终于弄清楚了丹书铁卷的秘密,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是慈禧太后在背后操纵的。可是,既然半块丹凤铁卷在安德海手中,那找寻将家,即便得到了半块丹凤铁卷又有何用处?
牛百刀一脸狐疑,道:“袁大人,我不明白,既然裕隆太后命小六儿去找宝藏了,为何还奢求丹凤铁卷?”
“大清风雨飘摇,革命党人四处起义,神州大地满目疮痍,若想保住大清江山,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才能收买人心,与她一同绞杀革命党,重新收拾旧山河。之所以寻找将家的半块丹书铁卷,或许是裕隆太后对宝藏势在必得。”
“此外,安德海生死不明,想找到另外半块丹凤铁卷,绝非易事,裕隆太后的心思是一旦拿到将家的半块丹凤铁卷,则不论是谁,都会来皇宫找她,她自然便会知道另外半块在谁手上。还有也是为了防止另有他人拿到丹凤铁卷,提前挖走宝藏。”
牛百刀眉头一皱,这才明白其实裕隆太后已经命小六儿带着父亲牛犇还有寇世勋去寻宝藏。袁世凯说裕隆太后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才一心寻找将家,虽然说得过去,可是在牛百刀想来或许袁世凯还有其他的打算。
牛百刀偷偷看了一眼袁世凯,袁世凯头发斑白,脸色红润,长期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的身材异常臃肿,横吊着的三角眼里飘忽着狡黠的光,牛百刀心知肚明,立刻奉承道:“大人放心,百刀定当竭尽全力查明将家下落,拿到丹凤铁卷,立刻交给大人!”
袁世凯满意的点点头,口气变得生硬,道:“将家人一定在关外,他们即是宝藏的知情人,也是守宝人,所以不会离着龙兴之地太远,老弟要多多留意,时间真的不多了!一旦查到将家线索,宁肯错杀一万,绝不漏掉一个!”
牛百刀点点头,思忖了片刻,道:“可是百刀一个人,势单力孤……”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天河现在在土匪杜立三的手中,此人心狠手辣,艺高胆大,我多次想收买他,可是银子收下了,却从来没有个痛快话,此人不除,始终是块心病。百刀兄此番回乡,要设法除掉此人,则天河便无障碍。”
“文曲镇韩天魁是兆南张作霖的人,张作霖是我的旧相识,此人仗义豪爽,虽然和杜立三是结拜兄弟,但此人非常识时务,一招即安,并随时伺机立功升官,百刀兄不妨暗结张作霖,以图杜立三。”
袁世凯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淫笑,顿了片刻,接着道:“张作霖一直对天河虎视眈眈,此次借大少爷发丧回乡的机会,我再送他份大礼,此人必成大器!剿灭杜立三乃当务之急,也是百刀兄扬名立功的大好机会,砍去杜立三的束缚,在天河你就是老大!如果有幸查到将家下落,需立刻动手,夜长梦多,我在京城等着你的好消息!此事一成,将是大功一件,朝廷必有重赏,我袁某人定当感激涕零。”
袁世凯的一番话,说得牛百刀热血沸腾,仔细一琢磨,豁然开朗,明白了袁世凯的良苦用心。这老家伙其实也惦记宝藏罢了!
牛百刀面色潮红,激动道:“袁大人大恩大德,牛百刀此生难报,唯有以死效忠大人,方能心安。一切为袁大人马首是瞻!”
第257章 平步青云
袁世凯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公文,直行彩墨印制,毛笔填写,上书:“特委任牛百刀奉天省天河县保安军司令,受奉天巡防营中路统领所辖。”其后为袁世凯的签名,并加盖兵部尚书大印,落款是宣统三年四月初一。
牛百刀眼冒金光,这张纸可是千金难换,天河县保安军司令说白了就是天河县县令,有了它,纵横天河谁敢阻拦?杜立三只不过是个土匪,盘踞天河而已,袁世凯这是铁定了心思要铲除杜立三了,奉天巡防营中路统领乃是张作霖,一纸委任状,自己成了张作霖的人。难怪袁世凯说要送份大礼给张作霖!
牛百刀眼含热泪接过袁世凯递过来的委任状,哽咽道:“袁大人如我再生父母,请容百刀一拜!”说罢,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整个轿子都跟着乱颤,可见其心诚。
袁世凯起身去扶,牛百刀却死活不肯起来,袁世凯一阵诧异,道:“老弟为何长跪不起?”
牛百刀跪在地上道:“百刀还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不能起来说?”
牛百刀沉思了片刻,道:“这委任状……我还想再要一份……”
袁世凯愣了一下,笑道:“这有何难,说吧,你想保举谁!”
“天河县保安军司令!”牛百刀朗声答道。
“啊?”袁世凯一下子愣住了,道:“举荐何人?”
“天河巨匪杜立三!”
袁世凯瞪着眼睛琢磨了一遍,终于猜透了牛百刀的心思,笑道:“百刀兄果然与众不同,心思如此之细,看来我袁世凯没看走眼呀!你就不怕杜立三答应下来,你这个真正的天河县令坐不成么?”
“百刀坐县令,那是不得已而为之,杜立三若能做这县令,岂不是好事一桩,一来为袁大人出去一块心头之患,二来为天河百姓去一恶霸,三来那杜立三定会比我这个棒槌更有本事,所以我当不当这个保安军司令都无关紧要!”
袁世凯一阵感动,扶起牛百刀,口气温和道:“你的心意我懂了,我回去立刻就办,派人快马加鞭追上你们,亲自交到你的手上!”
牛百刀这才站起身来,袁世凯迈着方步来回走了几圈,叹息道:“现在南方局势紧张,革命党步步逼近,大清江山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百刀兄年轻有为,可放开手脚以成大业,东北民风彪悍,土匪成群,前有沙俄、后有倭寇,都是虎视眈眈,伺机而动。你此次回乡,肩上的任务很重,我特从禁卫军抽调了二百精兵,随你返乡,助你一臂之力!”
袁世凯说着挑起轿帘,指了指不远处威严整齐的禁卫军,接着道:“还有一百人已经乔装在这出殡队伍之中。”
袁世凯说罢,从大轿上跳下来,吩咐道:“张德亮、谷振军!”
“扎!”一声干脆的答应,小跑过来两位军官,牛百刀慌忙从大轿上跳下来,袁世凯介绍道:“这是谷振军和张德亮,以后就是你的副官。”
牛百刀一阵紧张,却不失礼节的点了点头,袁世凯道:“还不见过牛大人?”
谷振军和张德亮似乎早有准备,两人齐刷刷的打了个军礼,这才退下。
袁世凯拉着牛百刀的手检阅了这两百人的禁卫军,牛百刀偷眼一看,确实不一般,都是二十出头的壮汉,穿着统一的军装,一个个目不斜视,站得笔挺,腰间挎刀,背后背着枪。
袁世凯似乎有些不舍得,走了一圈,又走了回来,牛百刀不敢言声,默默的跟着,好半天,袁世凯才道:“该说的我也说了,能做的我也做了,接下来就看百刀兄你的了!”
牛百刀一脸兴奋,义正言辞的说道:“请袁大人放心,百刀必将马到成功,不成功便成仁!”
袁世凯点点头,道:“好,时间不早了,朝中还有不少事,我就不送你了,这一路山高路远,多多保重!”
牛百刀急忙抱拳,道:“恭送袁大人!”
牛百刀话音未落,只听禁卫军一声“恭送袁大人!”整齐划一,振聋发聩。牛百刀由衷的羡慕,心道:有朝一日,我也有此等气派该多好!
袁世凯缓步上轿,依依不舍的消失在管道上。
谷振军和张德亮小心翼翼的站在牛百刀身后,等待牛大人吩咐。
牛百刀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恍如梦中,两年前,自己还是一身枷锁的囚犯,险些死在流放的路上,今日今时,摇身一变成了天河县的保安军司令,也就是县太爷,这简直就是做梦。
他呡了呡嘴唇,拿出官架子,轻声吩咐道:“上路!”
出殡的队伍和两百禁卫军,蜿蜒十几里,奔山海关的方向而去。
钱六指和高汗两人一直等到牛百刀的队伍消失得无影无踪,依然久久没有离去。
高汗一脸羡慕的说道:“师傅,牛家二少爷的确厉害,你看这排场,快赶上皇亲国戚了。”
“唉!”钱六指长叹一声,道:“小人得志,怕是又有人要遭殃了!”
“师傅,我想不明白,即便袁世凯想重金收买牛百刀,也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的为大少爷出殡吧?你看看那棺材、汽船,还有那些人,这得多少钱?有这些钱,全都给了牛百刀不好么?就是想风风光光的回乡,也没有带着这么奢华的出殡队伍衣锦返乡的!”
钱六指苦笑一声,轻轻在高汗头上弹了一指头,呵斥道:“榆木脑袋,啥时候能开窍!”说着扭身向城里走去。
高汗摸着酸疼的额头,一边跟在后面一边琢磨,直到走到了皇城根下,他才突然明白,急忙追上钱六指,愕然道:“师傅,你说那棺材和法船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钱六指嘿嘿一笑,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依然大步向前走着,刚拐过皇城墙,钱六指突然停住了脚步,脸色暗淡下来,自言自语道:“不好……不好……”说着扭头就往回走。
高汗一脸懵懂,追着钱六指,问道:“师傅,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钱六指没有答话,只顾闷头快步的向前走,高汗身子沉,连跑带颠的在后面追着,眼见着师傅拐进石头巷,进了牛家大院。
高汗气喘吁吁的跑进牛家大院时,钱六指呆呆的立在院中天井旁的一棵老槐树下,天井四周围满了人,有老百姓,还有衙门的衙役。高汗挤进人群,翘脚往里看去,只见几个大汉光着膀子,正在井里捞着什么。
高汗扯了一下身旁的一个老汉,问道:“老伯,这是怎么了?”
“听说有人跳井了!”
“是嘛,谁呀?”
“牛家的老管家,牛福!”
“啊?”高汗惊得目瞪口呆,吧嗒吧嗒嘴,简直不敢相信,“老伯,怎么回事?”
“早上起来的时候,牛福一直呆呆的站在门口,不少路过的邻居都觉得我他有点儿不对劲,半晌午柳家的老爷路过的时候看见牛福站在井边发呆,正想过来问问怎么回事,谁想着牛福竟然跳井了。柳家老爷急忙跑过来,只捡到了一只鞋。”
老汉说着指了指天井旁的一只千层底的老布鞋,“柳家老爷急忙喊人来救,同时告了官。可是,牛家这天井太深,都捞了半个时辰了,还没打到尸体。”
高汗惋惜的叹了口气,默默的来到钱六指跟前,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心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58章 回到祖籍
牛百刀一行人走了近三个月,终于在宣统三年的七月十一到了天河县的地界。
一路上走得颇为顺利,出了山海关,天气转暖,又有袁世凯亲自写的官引路条,每逢一地,均有人迎来送往,寒暄客气。
牛百刀暗自感叹,两年前也是同样的路,却险些丧命,如今大不一样,有禁卫军开路,有各地官员巴结,他有点飘飘欲仙,感慨有权有钱的权贵生活。
牛百刀正在瞎琢磨,互听前面三声炮响,吓得他一怔,莫非遭了土匪?
一路上都没事,怎么一到天河就来麻烦,他立刻想到了杜立三。
时间不大,谷振军一路小跑着过来,对牛百刀道:“大人,张大人派人接您来了!”
牛百刀立刻把心放在了肚子了,心中埋怨这张作霖也是瞎搞,接就接呗,还放什么炮。
等了片刻,张德亮带着黑脸的将军,阔步走了过来,见了牛百刀,先是打了个立正,然后才笑呵呵的说道:“在下张景辉,张大人的副官,见过牛大人!”
牛百刀跟着谷振军和张德亮等人同吃同住走了三个月,心中对当兵的脾气秉性已经熟络,官架子也端得十足,笑道:“辛苦张副官,不知刚才三声炮响所谓何事?”
张景辉道:“张大人得知牛大人出殡回乡,特派在下带一千兄弟在此迎候,天河多匪患,这几声炮,给他们提个醒!”
牛百刀会意,心中对张作霖立生好感,真会办事儿。
在张作霖的大军护送下,牛百刀的出殡队伍跨过天河县,来到七星河,文曲镇举目可见。
长安桥上冷冷清清,桥头桥尾站满了保安军。
韩天魁一见出殡的队伍,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大热的天,韩天魁跑了一身汗,后面跟着四个轿夫抬着一顶小轿累得呼呼只喘粗气。
韩天魁眼尖,也不等人介绍,几步跨到了牛百刀跟前,施礼道:“在下韩天魁,见过牛大人!”
牛百刀翻着眼皮看了一眼韩天魁,牙缝中蹦出一个嗯字,便闪身上了轿。
韩天魁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奉承话,只好咽了回去,擦了擦额头的汗,紧跟在小轿一旁,过了长安桥,韩天魁低声问道:“大人,先回家,还是先去司令部?”
半晌儿,牛百刀才嗡嗡的甩了一个家字。大队人马穿街过巷,不一刻便来到了牛家老宅跟前。
自从牛家被赦免,老太太陈氏带着一家人搬回了祖宅,牛一刀不敢回来,一直躲在祖墓,和张顺一起习武读书,调养身体。
早就听说牛百刀要回来,家里天天盼着,寒月一早就听说了,二哥今天晌午前到家,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看着,可是一见这么隆重的出殡队伍,立刻没了原本的高兴劲,心道:爹回来了。
陈氏在九月的陪伴下,也走了出来,一眼看见出殡的队伍,忍不住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声音吩咐寒月道:“去喊你三哥,就说你爹回来了!”
寒月答应一声,刚要走,迎面一顶小轿落在门前,牛百刀从里面走了下来,看见奶奶,牛百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哽咽道:“不孝孙百刀回来了!”
陈氏哭着上前抱住牛百刀,一边哭一边摸着牛百刀的脸,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祖孙俩哭罢多时,陈氏擦着泪,道:“老大呢,你哥和牛福呢?”
牛百刀嘴一撅,吧嗒吧嗒又开始落泪,支支吾吾的指着灵棺说道:“那……那就是我哥!”
陈氏闻听,气血上涌,眼皮一番倒了下去,好在九月紧紧的扶着,又冲上来两个家奴抬着陈氏回了屋。寒月听得仔细,那敢相信,哇的一声扑到牛千刀的棺材上,痛哭不止。
牛百刀劝慰了半晌,寒月这才缓过来,兄妹俩急忙进屋去看陈氏。
直到掌灯时分,陈氏才醒了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痛苦,牛百刀低头坐在地上的长椅上,牛一刀和寒月依偎在陈氏左右。
两年时间里,牛一刀变了很多,又长高了一截,身体也强壮了不少,在祖墓张顺的草屋,白天读书,晚上习武,四书五经,兵法战策,不知看了多少,好在滕王爷家里有的是书,紫绛公主不停的给他送,给他换。
张顺除了做饭守墓,便是看着牛一刀,日里盯着他看书,夜里监督他习武。
起初牛一刀完全不适应,好在张顺看得紧,文曲镇又实在没有什么好去处,半年时间,慢慢适应了下来。
三十八张人皮家书,成了牛一刀的心事,他每天都要拿出来仔细翻阅,一张张,一页页,牛一刀烂熟于心,他甚至用树枝能够将人皮家书中的每一个小人在地上画出来,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可是却毫无收获。
多少次,他在梦中惊醒,发现那些小人都活了,一个一个从他眼前闪过,甚至向他招手,牛一刀却看不懂,他们要干什么。
牛一刀闲下来的时候,都会坐在古木生离开的山坡上,眼巴巴的望着远处的树林,期盼着古木生回来。
紫绛公主每天都来看他,除了给他送书,带些集镇上卖的好吃的,便会陪着他在山坡上坐坐,春看花开,冬观落雪。
日子久了,紫绛公主便给这山坡取名狼人坡,一时间便叫了起来,却很少有人知道为何取了这么古怪的名字。
寒月和兰心时不时的围着狼人坡骑马游戏,取笑她们两人。
朱五呆得百无聊赖,一年前辞别了牛一刀,说是出去散散心,牛一刀明白,他是想去找姐姐俊梅。
一眨眼,两年过去了,牛一刀变得成熟稳重,紫绛公主也出落的亭亭玉立,更加漂亮。
牛家被赦免的消息传来时,一家人着实欢腾高兴了好久,加上知道牛百刀还活着,每个人都像吃了蜜一般,脸上乐来了花。
可是,出殡的队伍停在家门口,牛千刀的死讯传来,牛一刀痛得肝肠寸断,他站在狼人坡上,仰天长啸:这是为什么?
这个家为什么总是多灾多难?
老太太陈氏挣扎着从炕上坐了起来,看着牛百刀,道:“老二,你哥怎么死的?”
牛百刀双手扶脸,叹了口气,将京城发生的事一点一点说给奶奶听,末了道:“大哥死了,牛福觉得无颜面对奶奶,死活也不肯回来,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回来了!”
陈氏听完,一言未发,慢慢躺下,目光无神的盯着屋顶,像是死尸一般。
“二哥,这出殡队伍是怎么回事?”牛一刀忍不住问道。
“平定保皇党有功,袁大人便安排了这些,我不好拒绝。”说完,哽咽了两声,接着道:“奶奶,您看,我大哥是不是葬入祖坟?”
陈氏嘤嘤的声音道:“你看着办吧!”
第259章 夜探法船
陈氏心力交瘁,一病不起,牛一刀不敢露面,全家的事立刻落在了牛百刀的身上。
牛百刀将出殡的队伍和张景辉的保安军安顿在祖墓旁,又将禁卫军驻扎在武曲镇的帅家,忙活完已经夜深。牛一刀和二哥说了一家人近两年来的生活,又说了说古木生杀死天河四魔,从狼人坡离开。
末了说了自己手刃韩天魁的副官诈死躲避的事情,牛百刀一直沉默不语,可是心底却已经有了新的主意。
牛百刀安抚牛一刀道:“老三,你先忍几天,等办完大哥的葬礼,我去找韩天魁,你就不用东躲西藏了。”
牛一刀也听说二哥现在是天河县保安军司令,正管着韩天魁,自己终于解放了。
可是,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想到大哥惨死,便觉得心口窝疼痛难忍。
兄弟俩本就话少,加上牛百刀疲惫了,牛一刀便早早辞别,骑马回了祖墓。
张顺一见牛一刀,立刻神秘兮兮的拉着牛一刀躲到一处僻静之地,低低的声音道:“看见没有,你大哥的出殡规格可够高的,快赶上皇上了。千里迢迢从京城发丧到这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牛一刀默不作声,对这一切他心底里也是一百个疑问,可是二哥向来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想要从他嘴里问点东西出来,比登天还难,索性也不去惹麻烦。
“张爷爷,你怎么看?”牛一刀问道。
张顺呡着嘴唇,道:“我也摸不准你二哥这是要干什么,衣锦还乡、讲究排场的人,各朝各代,不胜枚举,可是以这么奢华的葬礼张望身份的事,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你二哥是个聪明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牛一刀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拉着张顺进了茅草屋,两人对灯而坐,困意皆无。
张顺突然对牛一刀道:“我想去看看!”
牛一刀也正琢磨着这事,没想到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
若换作两年前的牛一刀,他早已经动手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成熟稳重多了,虽然想了一晚上,可没拿定主意之前,绝不会轻易动手。
“张爷爷,出殡的人我看了,大部分应该也是当兵的,他们手里也有枪,得想个办法才行。”
张顺笑道:“咱爷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正琢磨这事呢!”
两人正琢磨着呢,忽听外面一阵枪响,随即轰鸣声四起,喊杀声不觉于耳。张顺警觉的起身,走出了茅草屋。
不一会儿,张顺回来了,道:“听说杜立三来找麻烦了!”
“嗯?”牛一刀思索了片刻,立即明白了,二哥牛百刀新进天河县保安军司令,这是抢了杜立三的地盘,杜立三趁着二哥立足未稳,想来个下马威。
外面喊杀声震天,枪声如雨点一般噼噼啪啪作响。
张顺突然一阵兴奋,道:“现在是个机会,我猜那些兵丁光顾着拼命,一定不会守着你大哥的棺材,走,咱们趁乱去看看!”
牛一刀立刻赞同,两人换了衣服,为避免惹麻烦,又蒙了脸,这才蹑手蹑脚的摸到出殡队伍跟前。
正如张顺所说,所有的出殡队伍都操枪和杜立三的土匪展开了殊死搏斗,他们每个人也很清楚,若是不能打败土匪军,这文曲镇和天河就别想立足,于是每一个禁卫军都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战斗中。
楠木金丝棺材旁一个人也没有,偌大的法船孤零零的立在出殡队伍的最后面,漆黑的夜晚,看过去还有些渗人。
张顺和牛一刀趁乱摸到牛千刀的棺材前,张顺拔出准备好的弯刀塞进棺盖,用力往上提,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没办法揭开棺盖,牛一刀急忙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挣扎了半晌,依然打不开。
张顺毕竟上了年纪,累得呼哧呼哧只喘粗气。
牛一刀趴在棺盖上,也累得不轻,心里立刻想到了朱五,要是朱五在就好了,就不用费这么大劲了。
张顺休息了片刻,起身围着棺盖用手摸了摸,心里这才明白,原来棺盖已经被几十根铁钉牢牢的钉住了。
“算了,咱们去看看法船,这棺材等下葬的时候,我让二哥给我打开!”牛一刀说完,一猫腰,溜到了大法船下。
张顺紧跟在他身后,两人爬上法船的船舷,轻轻跳入。
这法船实木打造,下面装着轮子,路好走的时候,要三五个人推着,路不好走的话,至少得十几人才能抬起。
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不远千里从京城弄回来,就为了一把火烧了,真是不值当。
法船上东西两侧各有一扇门,都是锁着的,除了门,再也没有任何地方能钻进船舱。张顺指着东侧门上的一把铁锁,低低的声音对牛一刀道:“看你的了!”
牛一刀伸手摸了摸铁锁,心中有了底,从怀里掏出寒月秋刀,对准铁锁,用力挥下,啪的一声响,铁锁被寒月秋刀砍成了两半,牛一刀捡起铁锁揣入怀里,打开木门,轻轻钻进船舱。
法船内的空间比想象中的要大些,牛一刀摸着一层的船体,轻轻抬脚向前摸索。
张顺靠直觉跟在牛一刀的身后,不一会儿牛一刀止住了脚步,前面的船板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张顺燃起火折子举在空中,两人借着火光一看,不由得都是一愣。
只见法船的肚子里,足有三间房大小的地方,密密麻麻堆满了两尺长的棺材,从上到下,一层层一列列,整整齐齐。
牛一刀惊愕的看着张顺,问道:“爷爷,这是什么?”
张顺摇了摇头,手却没闲着,对着最近的一口棺材插入弯刀,用尽浑身力气,翘起了一个角,牛一刀上前帮忙,终于打开了一个棺盖,张顺重新点燃了火折子,火光一闪,两人大吃一惊,棺材里密密麻麻的竟装满了子弹。
牛一刀愣着想了一会儿,完全明白了。
张顺将棺盖重新合上,两人原路返回,下了法船,外面的枪声渐渐小了,有一些禁卫军和张景辉的保安军陆续撤了回来。
张顺和牛一刀找了一处草丛,躲在当中,只见牛百刀和张景辉出现在法船跟前,两人嘀咕了一会儿,当兵的开始纷纷登船,将小棺材一个一个的抬了下来,随即有不少马车被牵了过来,将一个一个的小棺材运走。
足足折腾到将近天亮,这才安静下来。
第260章 大闹葬礼
天际泛白,彩霞满天,一轮红日喷薄欲出,张顺和牛一刀满身露水,偷偷的溜回茅草屋屋内,虽然一夜没睡,却是困意皆无,神经异常兴奋。
“张爷爷,出殡其实只是个幌子,运送军火才是真正目的。我看都被兆南的保安军拉走了!”牛一刀道。
张顺道:“看来杜立三也得到了风声,所以才来阻劫,回头有戏看了,看看到底是大清朝的官军厉害,还是土匪杜立三厉害!”
“爷爷的意思是他们要斗一斗喽?”
张顺点点头,接着道:“张作霖和杜立三虽然是结义兄弟,可是张作霖被招安后,便立刻开始剿灭匪患,用以邀功请赏,他早就对杜立三虎视眈眈,只是不敢轻易下手。你二哥带着这么多军火回来,无论是土匪还是官军,谁看了都会眼红,不打才怪呢!”
爷俩倒在炕上各想心事,牛一刀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大哥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这一家人,爷爷和父亲失踪,大哥死的蹊跷,姐姐俊梅生死未知,老奶奶病倒在床上,日子真的是太艰难了。想到自己,身中奇毒,也不知那一天毒发,也就归西了,愁事上头,越想越烦,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牛千刀的葬礼定在了七月十五,头一天,文曲镇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有的送礼,有的表心意,也有的来探虚实。牛家大院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下葬的当天,牛家祖墓旁,人山人海,韩天魁义不容辞的担负起司仪的角色,一切井然有序,到了最后是给牛千刀下葬,十几个人抬着牛千刀的楠木棺材,来到事先挖好的墓穴前,正准备下葬,牛一刀从人群中哇的一声大哭,冲了出来,扑倒在大哥的棺材前,死死的拉着大杠,他一身白衣,跪在泥土上,哭嚎不止。这一声哭喊,让寒月也忍不住扑了上去,牛百刀几经劝说也没效果,牛一刀嚷嚷着,非要再见大哥最后一面。几位老者上来劝说牛百刀,这也是人之常情,就看一眼吧,可是牛百刀怎么也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尴尬的围着牛千刀的棺材争吵不休。
韩天魁从旁一打听,这才知道,牛家的三少爷根本没死,气得他七窍生烟,碍于牛百刀的面子不好立时发作,翻着白眼在一旁看热闹。
有好事的人,也附和着要看看牛千刀的尸体,众人其实都有一个好奇心,从京城到文曲镇,千里迢迢,一走就是三四个月,牛千刀的尸体竟然不腐烂,奇哉,怪哉!
混乱不堪之际,高八斗站了出来,对牛一刀和寒月道:“你们俩个孩子也真是的,这么不懂事,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功夫得听你二哥的,要不都让人家外人看热闹了不是?有啥事,回家商量,在这儿哭两声就行了!”
高八斗自从知道牛千刀死了,伤心了好久,还没来得及认的女婿就这么没了,真是遗憾,思前想后,他又起了新主意。认识牛百刀也五六年了,两人之前一直合伙倒腾大烟土,关系亲密,此次又见牛百刀当了县令,更是让高八斗心生攀附之念,反正牛百刀的妻妾儿女也都在流放路上死了,和个单身汉没什么不同,他一下子打上了牛百刀的主意,所以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替牛百刀说话。
高八斗在文曲镇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见他这么说,看热闹的也就不在言声了,一个个附和着又劝说起牛一刀和寒月来,还有人冷嘲热讽的讲些难听的话。
紫绛公主站在一旁,她现在最见不得有人难为牛一刀,见牛一刀伤心成这样,她的泪都下来了,眼瞅着众人为难牛一刀,立刻火了,吼道:“都给我滚!”说着来到牛千刀的棺材旁,对高八斗道:“牛家的家事要你管么?怎么的,弟弟妹妹想看一眼亲哥哥有啥错么?今天让看也得看,不让看也得看!”说着将马鞭啪的一声拍在了棺盖上。
紫绛公主谁惹得起,连高八斗也只能脸红脖子粗的苦笑两声退到一边,围观的闲人更是立刻退到远处,紧闭着嘴看热闹。
牛百刀紧绷着脸,骑虎难下,对牛一刀和寒月训斥道:“老三、寒月,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不是我不让你们见大哥最后一面,是大哥的尸体从京城运回来,都三个月了,实在是烂的没了样子,也就没什么好看的。让大哥安息吧,别再打扰他了!”
“不!”寒月执拗,“我偏要看,烂成骨头,我也要看!你要是不同意,咱就回家去找奶奶,让她给评评理!”
牛百刀明白寒月任性起来,谁也管不了。要真给奶奶叫来了,多半也不能帮自己,今天的这个棺就开定了。
牛百刀眼一瞪,露出凶狠的表情,道:“你俩别再无理取闹,信不信我叫人给你俩拖走?”
寒月没想到二哥竟死活不同意打开大哥的棺盖,竟然还放了狠话,她哇的一声哭天抢地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站起身来,嘱咐牛一刀挡住下葬的人,自己就要回去找奶奶评理,牛百刀想拉,却没拉住,气得他眼冒金星,恨不得给寒月两个巴掌。
正在这儿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从人群里冲过来几个保安军,不由分说就把牛一刀按倒在地,绑了个五花大绑,紫绛公主先是一呆,然后立刻冲了过去,对着几个保安军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几个保安军也不还手,又上来几个保安军将紫绛公主围在当中,即不还手,也不言语,任凭紫绛公主怎么打骂,那边却将牛一刀托了起来,驾着向外走。下葬的人立刻动手,往墓地里下棺材。
寒月一看不好,二哥还真早动手,立刻拔出刀,疯了一样冲到牛千刀的棺材前,拦住下葬的人,扭脸对牛百刀道:“牛百刀,你要干什么?你要是感动我三哥一根汗毛,我就死给你看!”说着,已经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牛百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急忙对寒月道:“慢着,别干傻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回头去看韩天魁!”
韩天魁冷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小姑娘,人是我抓的,牛三少爷犯了法,我要带他回去给人偿命!”
第261章 天降美事
寒月立刻想了起来,韩天魁的副官就是三哥杀的,她立刻也慌了起来。
韩天魁道:“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你要死便死,要活便活。可是国法我是要管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着一摆手,几个保安军将牛一刀驾了起来就往外走去,紫绛公主撒了疯的哭喊,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寒月一下子傻眼了,也顾不得牛千刀的棺材了,飞奔着扑到牛百刀跟前,抱住牛百刀的胳膊,央求道:“二哥,二哥,你快救救三哥,救救三哥!”
牛百刀冲着下葬的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脸正色道:“老三身上背着命案,我是天河县保安军的司令,我不能法外开恩,何况他还杀了天河四魔,杜立三不是谁都惹得起的,他闯的祸,只能他自己担!”
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牛百刀这席话虽然声音不高,却有不少人听得清清楚楚,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就都知道了。尤其是杀死天河四魔的事,连韩天魁也是一惊,他明明亲眼看见古木生杀了天河四魔,怎么牛百刀会说凶手是牛一刀?仔细打量了一下牛一刀的身材,又想了想牛一刀说话的声音,他猛然记起当日有两个人帮着古木生绑了自己,原来其中一个就是牛一刀!这事可麻烦了,若是私下里知道了,还有办法通融,现在这么多人知道了,很快消息就会传到杜立三的耳朵里,到时候杜立三非来要人不可。
当时,天河四魔死了之后,韩天魁差点被张作霖枪毙了,要不是她姐姐苦苦哀求,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最后张作霖赔了一百两黄金才总算平息了杜立三的怒火,拉拢杜立三招安的事也吹了。韩天魁想想就觉得窝囊,连个凶手都没抓到。
韩天魁回想当初,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在牛一刀身上打了一鞭子,吩咐道:“带回去,严加看管!”
牛一刀疼的一咧嘴,踉踉跄跄的被保安军推着往前走。杀死天河四魔的事,是自己亲口告诉的二哥,别人根本不知道此事,二哥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讲出来,这不明显的想让杜立三知道么?自己只不过是闹着要看大哥最后一眼,被绑了起来也就可以了,何至于到了手足相残的地步?
牛千刀的棺材很快落入墓地,埋上土,立好碑,牛百刀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长出了一口气。
寒月和紫绛公主早跑回去求救去了,围观的百姓也纷纷散去,只有高八斗和韩天魁站在不远处等着牛百刀,他俩各怀鬼胎。
牛百刀先是谢过高八斗,并应承着改日单独上门致谢,高八斗一脸嘻哈,见韩天魁和牛百刀有事说,笑呵呵的退的老远。
韩天魁将牛百刀拉到没人的地方,低低的声音道:“大人,蒋副官的事好说,大不了再给他们家点儿钱也就没事了。可是,天河四魔的事可不好办,那是杜立三的人,上次我差点被我姐夫给毙了……”
牛百刀瞪着眼睛,恍然大悟一般,啪的拍了一下脑袋,道:“哎呀,妈了个巴子的,被他们气疯了,忘了这码子事了!”
韩天魁一见牛百刀的模样,知道这下又要惹麻烦,凶手是县太爷的弟弟,自己惹不起,那边又是土匪头子,更是要命的祖宗,这下倒好,两头都得罪不起,这下可好,弄了个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有心埋怨几句,可是一琢磨牛百刀背后有袁世凯撑腰,又生生咽了回去,见牛百刀一筹莫展,他只好耷拉着脑袋回去了。
牛百刀看着韩天魁的背影暗暗发笑,一扭身见高八斗没走,远远的等着,此刻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牛百刀故作惆怅,唉声叹气的走了过去。
高八斗一脸谄媚,笑呵呵的跟在牛百刀身边,两人一边往回走,高八斗一边劝慰牛百刀道:“牛大人,不必发愁,杜立三就是再厉害,他也是人,是个男人!”
牛百刀听不懂高八斗想说什么,嗯了一声,高八斗接着道:“是男人他就得抽大烟,睡女人,他就需要钱,不就是几条人命么,给他点钱不就完了!”
牛百刀听明白了,眼珠一转,叹了口气,道:“高大人,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你不知道我的难处。牛家遭了难之后,我那点儿钱都祸害的差不多了,现在回到这儿,等于是白手起家,你看看那么多兄弟,都得要吃要喝,袁大人虽然给了些盘缠,可是一路上也花的差不多了,我上哪再去弄钱给杜立三?唉,算了,他自己惹得祸,他自己去扛吧,我可没钱给他买命!”
“我有啊!”高八斗一拍胸脯说道,“咱们兄弟,你还不好意思张口么,这么多年,仰仗着老弟在京城的关系,给我高八斗挣了不少钱,兄弟有困难,我哪能不管,随他杜立三开个价,我高八斗绝不含糊!”
牛百刀心里一阵奇怪,根据他和高八斗打交道这么多年,他深知高八斗是个斤斤计较的吝啬鬼,现在怎么会突然大方起来了?要说为了巴结自己这个新县令,也不至于出手这么大方,更何况高八斗和张作霖的关系非同一般,他没必要这么厚着脸皮来舔自己。
牛百刀不做生色,连连摆手,嘴上却继续套话道:“不行不行,多谢高大人的美意,我和高大人虽然有多年交情,可是杜立三的这笔钱绝对不会是个小数目,怎能让高大人破费,何况我也还不起呀!!”
“牛大人别客气,我高八斗既然说了这话,就没跟你计较,将来有了再还我,没有就算了!”高八斗拍着胸脯说道。
牛百刀心中一笑,竟然有人把钱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不过高八斗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笑道:“高大人一番美意,百刀铭记在心,他日若有什么小弟能帮上忙的,尽管吩咐!”
高八斗正眼巴巴的等着这句话呢,立刻嘿嘿一笑,道:“你还别说,还真有件事,想听听百刀兄的意思!”
牛百刀心中暗笑,这个高八斗鬼精鬼精的,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掏钱出来,“高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不必客气!”
第262章 丑女轶事
“哪敢,哪敢!是件小事,不知道你回来听说了没有,两年前,你大哥牛千刀临回京城前,曾和小女有过媒妁之约,小女在家一等就是两年,没想到……没想到……”
高八斗说着说着还不忘假惺惺的挤了两滴眼泪,哽咽道:“没想到大少爷没了,小女在家寻死觅活,痛断肝肠,你说我就那么一个闺女,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这可咋办呀……”
牛百刀倒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凝眉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高八斗的意思,这事和出钱救老三有什么关系?
“高大人,这事我之前并不知道,我大哥是遭人害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哪闺女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快把我折磨疯了,非得让我赔给她个相公,你说……”
牛百刀耳聪目明,立刻明白了高八斗的意思,他默默的向前走着,心里在琢磨着该怎么办。
高八斗眼巴巴的看着牛百刀,两个人默默的走了有半个时辰,牛百刀才突然站住脚,叹了口气,道:“老三的这个祸,怕是得不少银子啊!”
高八斗心领神会,这意思就是要钱,他立刻答道:“钱不是问题,卖房子卖地,我都舍得,牛大人只管开个数!”
牛百刀沉思了片刻,道:“我估计至少得这个数!”说着伸出了一个巴掌。
高八斗看了一眼,不屑的笑了笑,道:“小意思,五千两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
牛百刀一脸正色,摇了摇头,道:“金子!”
“啊!”高八斗吓得踉跄一下差点摔倒,磕磕巴巴的说道:“五千……五千两……金子?”最后两个字音调非常高。
牛百刀轻轻点头,看着高八斗一脸拉不出来屎憋的难受模样,差点笑了出来。
高八斗心中暗骂牛百刀狮子大开口,嘴上叨念着:“这人命也太贵了!”
牛百刀冷笑了两声,道:“是啊,我这还是往少了说的。老三就是这个命啊,他惹得祸,就让他自己扛吧!”
高八斗一听这话音,事要黄啊,立刻拉住牛百刀道:“别介,你先容我想想办法!”
牛百刀一笑,道:“好!不过,我琢磨着这两天,杜立三肯定会来要钱!”
高八斗被牛百刀逼得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暗自琢磨,反正将来也是一家人,这钱我还能弄回来,于是心一横,道:“这钱我出!”
牛百刀一听,倒是吃了一惊,一来没想到高八斗为了个闺女这么舍得,二来他没想到高八斗竟这么有钱。
“高大人不是说笑?五千两金子!”
“高某人虽然惜财如命,可是也分给谁,给我未来的女婿,我有什么不舍得的!”说完嘿嘿一笑。
牛百刀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一嘴黄牙,满脸麻子的高八斗,仿佛看见了他那个嫁不出去的闺女,若不是为了钱,他也不会这么作贱自己。
高八斗见上了长安桥,再往前走,人多嘴杂,被人听了去不好,于是道:“高大人着急用钱,把婚礼定在什么日子合适?”
牛百刀没想到高八斗步步紧逼,看他那副样子,像是巴不得把闺女卖了一样。
“高大人,日子你选吧!”
高八斗思索了片刻,道:“既然牛大人着急,我看就这个月十八如何?五千两金子的嫁妆,我给你送到府上!”
“好,一言为定!”牛百刀立刻答应道,没想到天下竟然有这等美事,不但取了新媳妇,还能得到一大笔钱,真是两全其美。刚才在祖墓的一番不悦立刻烟消云散。
下了长安桥,两人拱手揖别,高八斗回去准备钱,牛百刀回去请媒婆。
望着高八斗矮矬的身影,牛百刀不由得琢磨道:高八斗既然这么有钱,杜立三为何不找他的麻烦呢?
谷振军一直远远的跟着牛百刀,见高八斗走了,来到牛百刀身边,道:“大人,去哪,去司令部,还是回家?”
禁卫军来到文曲镇之后,把帅家的旧宅占为了司令部,三百多禁卫军驻扎在武曲镇,从三百多人中挑选了二十人,由谷振军带着,片刻不离的跟着牛百刀,作为护卫。
牛百刀想着一回家,免不了奶奶一顿训斥,想了想,媒婆的事总不能自己亲自出面,道:“去找韩天魁。”
韩天魁本是出于好心,想在牛百刀跟前表现一下自己,没想到抓了顶头上司的弟弟还不算,竟惹了个大蚂蜂窝,坐在躺椅上,他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两个巴掌,肠子都悔青了。
正当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时候,忽听有人来报,牛百刀来了,他立刻小跑着迎了出去,客套了几句,便来到大厅落座。韩天魁偷眼打量了牛百刀两下,牛百刀心平气和,似乎并没有因为三弟的事上火。
牛一刀喝了口茶,道:“韩大人,跟你打听个事,听说过我大哥和高八斗的闺女订亲的事么?”
韩天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听过,不过啊,可没订亲,只是高八斗死皮赖脸的要给闺女嫁给你大哥!”
“为啥?他高八斗有的是钱,还愁闺女嫁不出去么?”
韩天魁哪里知道牛百刀的心思,于是口无遮拦的说道:“愁,咋不愁!那闺女叫高美花,啧啧,多好听的名字,可是人却长得奇丑无比,这点像了他爹了。丑也不要紧,她还脾气不好,在家里大事小事,不顺眼的她都管。”
“高八斗原来有个老婆,就是高美花的亲妈,前几年死了,高八斗风流,借着机会就想纳个妾,男人嘛,再正常不过,照理说,他高八斗三妻四妾也不足为奇,可是家里有个母老虎,把她看得死死的。”
“听说高八斗刚死了媳妇没多久,就和一个丫鬟好上了。有一天,正在屋里办那事儿,被他闺女知道了,高美花一脚踹开门,直接就闯进了屋里,气得高八斗翘着脚的骂,可是他那个宝贝闺女比他嗓门还高,连打带骂把个丫鬟痛打了一顿,后来听说找了个理由把丫鬟卖到了妓院。”
“高八斗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落下了毛病,就是一遇到女人就有心无力,就会想到他闺女凶狠的模样,怎么也弄不了。你说他有这么个闺女能不着急把她嫁了么?”
第263章 天河巨匪
牛百刀听得忍俊不禁,道:“高八斗想嫁闺女,那媒婆还不排队排到武曲镇啊!”
“哈哈。”韩天魁笑道:“都这么说,可是这方圆百里都知道高美花既丑又霸道,谁敢娶呀!都不知道吓跑了多少人家,一听说要给高家说亲,那就等于骂人家呢!”
牛百刀笑了笑,道:“这文曲镇有媒婆没有?”
“有啊……”韩天魁说完觉得牛百刀有点不对劲,道:“牛大人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高大人帮我找个媒婆吧!”
“怎么,牛大人要给人说亲?”
“不,给我自己提亲!”
韩天魁一下子傻眼了,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红着脸道:“大人看上了谁家闺女?”
“高家!”
“啊?”韩天魁尴尬的一吐舌头,这才觉得自己刚才说得太过分了,简直无地自容。
牛百刀倒是不以为然,轻轻叩打着茶碗,悠闲的喝着茶。
韩天魁红着脸,愧疚的一笑,道:“牛大人,这是啥时候的事,怎么不早说呢?”
“哦,就今天定下来的,这个月十八办事!”
“这么快!”韩天魁起初还不相信,一听日子都订了,急忙道:“牛大人,不是我多嘴,你看你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现在又是天河县的保安军司令……”韩天魁不好再说下去,意思很明显,高美花配不上牛百刀。
“丑点不要紧,家有丑妻安全,不用怕他偷汉子。霸道点也不要紧,能管住家,没什么不好的!”牛百刀说得极为轻松。
韩天魁不好再说什么,心道:这倒霉蛋想钱是想疯了吧,高美花也敢娶,等着倒霉吧。
“好,既然牛大人这么说了,我这就去办!”
“你说高家是不是很有钱?”牛百刀突然问道。
这一句正问到韩天魁心里去了,韩天魁笑道:“当然,关外首富,家里那是金山银海。高家是个大家族,一大家子,少说也有两百多口,你是没去看过,南到龙窝沟,北到南大院,东到寨上,西到三棵树,多大一片地,好几百户人家,简直赶上一个镇了。光高家的大庄园,据说修建的时候就花了五十万两银子,你想想该多有钱!”
“他这么有钱,杜立三为啥不来劫他?”
“啊?”韩天魁被问得一愣,这老半天,牛百刀东一句西一句的问题彻底把他搞蒙了,韩天魁只觉得完全跟不上牛百刀的思路,他想了一会儿道:“据我所知,杜立三有位同宗里的叔叔叫杜泮林,此人人称杜半仙,年轻的时候,常给人看风水、相面算卦。后来杜立三发迹之后,跟着杜立三上了山。杜立三对这个叔叔很是倚重,大事小情,都听杜泮林的。人们暗地里称杜泮林为二当家的。杜泮林有个儿子,娶的媳妇就是高家的。估计是因为有这层关系,才没人敢打高家的主意。高家能在文曲镇立足几百年,有他的一套办法,凡是有权有势的,高家都会想尽办法巴结上,即保了平安,又能安安稳稳的做生意。”
“那他是怎么巴结韩大人的?”
韩天魁咕噜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骂牛百刀:妈了个巴子的,这孙子今天是抽了哪门子疯,说东道西的,让人迷糊。
韩天魁脸上显出不悦,口气变得生硬起来,道:“高八斗根本犯不上巴结我,早就巴结好了我姐夫。张作霖有个小妾就是高家的闺女!”
“哦,原来如此。看来高家的确会做生意,滴水不漏啊!”
韩天魁哼哈的答应着,再不言声。
牛百刀早看出来韩天魁有些不高兴,可是仍假装不知道,道:“杜立三还真是个麻烦事呢!”
韩天魁一听说到了杜立三立刻想到了牛一刀,忍不住压下心中不悦,笑道:“是啊,这土匪头子可非同小可,谁也惹不起,奉天大都督徐世昌,抓了他多少回了,哪次也没抓着。还有老毛子,也没少抓他,可愣是抓不住。”
“这么厉害,此人什么来头?”
韩天魁想了一会儿,道:“杜立三的祖上是从直隶闯关东过来的,落户在天河县于家房镇青麻坎村,他中等身材,紫红脸膛,喜欢穿紫红色衣服,随身携带两支手枪,一杆毛瑟大枪,盘踞在三界沟占山为王。想当年和张作霖、冯麟阁、金寿山一个头磕在地上,结为了兄弟。他爹杜宝增就是个土匪,杜立三属于子承父业。
杜立三12岁那年便开始闯荡江湖,为人心狠手辣,又豪爽仗义,舍得散财。16岁那年,他的一个族叔杜宝兴将他爹杜宝增告发,杜宝曾被抓后不久就被官府砍了头。杜宝曾去世后,杜宝兴又开始打起了杜立三母亲的主意,准备将这个寡妇卖掉。那年除夕,杜立三的母亲触景伤情,潸然泪下,杜立三再三追知道了怎么回事。过完年的正月十三,十七岁的杜立三率领同伙,将杜宝兴和他的儿子抓到青麻坎村的村口给宰了,从哪之后,杜立三在绿林中便小有名气。愿意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多,他便在三界沟占山为王,自立了门户,报号‘震三山’。杜立三能站稳脚跟,和他的一项绝技不无关系。”
“什么绝技?”
“枪法好。听说杜立三有个特殊的癖好,凡是想入伙的,都要经过杜立三开枪试胆。被试者头顶鸡蛋一个,杜立三站在十几丈开外,开枪射蛋,站得稳、不胆怯、不怕死者一律录用。射中鸡蛋十之有九,但不乏少数被命运作弄了的倒霉蛋儿。不过,这样的枪法在绿林中已经是凤毛麟角了,人人钦佩,谁也不敢招惹。这个人有人说他好,也有人说他坏。
说他好吧,的确干过几件让人钦佩的事。听说有一次,有叔侄女二人在天河县打把势卖艺,来了几个地痞无赖滋事,打死了叔叔,又欲对卖艺女子强行无理。卖艺女子在反抗中,虽然身受重伤,仍然顽强反抗。杜立三恰好路过上前怒斥,打退了无赖。之后,杜立三把这名卖艺女子接回家中养伤,二十天后又资助她回到了关里老家。人们每次说起这事都会对杜立三暗挑大拇指。
再有就是修天河河。当时天河河有三条支流,无人治理多年,常常洪水泛滥,杜立三下令将其中一条截流,从哪儿以后,天河到兆南几十里的低洼地势一下子变成沃野良田,就是现在的永丰屯。老百姓无不称赞,还有人曾在永丰屯境内为杜立三树碑立志,可见他还是干了点好事的。
第264章 百刀亲事
“说他坏的主要是三界沟一带的百姓,毕竟杜立三是以打家劫舍起家,贪婪本性难改,他规定三界沟周围的百姓必须向他交保护费,每年每个人五两银子,你说一个老百姓一年才赚几个钱。
徐世昌见杜立三势力越来越大,又不听自己劝说,于是决定招安杜立三。我姐夫没少劝说他,后来他勉强同意,打算先派天河四魔到我这儿来感受一下官军的日子,谁会想到,天河四魔才来了两天,就被杀了,你说巧不巧?
要是没找到凶手也就算了,可是偏偏现在又找到了其中一个凶手,杜立三本就是个愿意惹麻烦的人,手里上千条枪,正愁没钱吃饭呢,一旦听说查到了杀害天河四魔的凶手,你说杜立三能视而不见,放过这么一个发财的机会么?”
韩天魁终于说到了自己的烦心事,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还只有牛百刀能给他指一条阳关大道,否则真是愁死他了。
“这事好办,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牛百刀道。
“我娘唉,牛大人,你可别这么说,你是要为难死我么?杜立三我惹不起,牛一刀是你弟弟,我也不好惹,你让我如何是好?”韩天魁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一脸的委屈。
牛百刀哈哈大笑,道:“韩大人,不必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时自有办法,杜立三不还没来呢么,你担心什么?牛一刀你尽管押着,我不着急弄他出来,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免得四处惹事生非!”
韩天魁可没有牛百刀那么淡定,他今天铁了心了要牛百刀给个说法,否则他吃不香,睡不着,手里就跟捧着一颗炸弹一样坐立难安。
“牛大人,咱明人不做暗事,先把丑话说在前面,真要是杜立三来要人,我可拦不住!”
“他要是真来要人,你就给他,我不会怪你!”
韩天魁盯着牛百刀看了一会儿,把牙一咬,道:“好!有牛大人这句话,我就踏实了!”
“踏实了,就赶快给我提亲去吧?”
韩天魁扑哧笑了出来,打趣道:“怎么,牛大人着急入洞房啦?”
牛百刀嘿嘿一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哪,那个男人不想!”
韩天魁不由得一阵钦佩,心道:果然不一般,胃口真好,什么样的人也都能下得去嘴。他突发奇想,当牛百刀掀开高美花的盖头来,该是一副什么表情呢?会不会像他今天这样从容淡定呢?会和其他男人一样迫不及待的脱衣服办事么?还是会吓得办不了事儿了呢?
韩天魁浮想联翩,满眼好奇。
“还有一件事,得请韩大人费心。”
韩天魁笑道:“牛大人不必客气,尽管吩咐,我本就是你的奴才!”
牛百刀很欣赏韩天魁身上的这股子能屈能伸的劲,道:“再过两天,便是牛某人的大婚之日,我对此地的风俗不是很懂,还得劳烦韩大人给我张罗张罗!”
“这个好说,高某人义不容辞!牛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我随叫随到!”
“别的在没什么,只有一点,韩大人别忘了!”
“什么?”
“请杜立三!”
“请……请他?”韩天魁不知道牛百刀要干什么,现在躲还躲不及呢,怎么还得请他。
“你只管请就行,来不来你不用操心!”
“恩!”韩天魁答应一声,心里还没琢磨过来,牛百刀这是要干什么。
“你这儿有快马没有?”
“有,牛大人要用?”
“借两匹给我,我要出趟门?”
韩天魁不好再多问,吩咐手下人去准备,自己则陪着牛百刀向外走,站在门口,牛百刀让谷振军接过两匹高头大马的缰绳,扭头对韩天魁道:“我要出趟门,最多一两日就回来,说媒和订亲的事你多给我废废心!”
韩天魁点头哈腰的答应下来,牛百刀和谷振军骑上马,绝尘而去。
牛家大院里,此时灯火昏暗,老太太陈氏倒在炕上,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寒月一肚子委屈却又不敢说,要是告诉奶奶三哥被人抓了去,真怕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二哥迟迟不见踪影,这个家里里外外,都得她撑着,小小的年纪,又是个女孩,别提有多别扭了。好在有张顺帮衬着他,勉强能应付一下。
掌灯时分,滕王爷带着耿海路和紫绛公主来看望陈氏,紫绛公主回家就告了牛百刀的状,可是如今的滕王爷已经没了王位,和一个普通老百姓一样,也只能唉声叹气,无奈的安慰孙女。
耿海路看过老太太陈氏,嘱咐寒月和九月及时吃药,多给老太太水喝,休息几天就好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张顺偷偷的将众人拉到客厅,这才叹了口气,道:“三少爷被抓的事,都没让老太太知道,你们说话的时候,也小心点儿,老太太这个样子,怕是再经受不住打击。”
耿海路立刻点头,道:“这个醒提的对,暂时先瞒着他,等她好了再说。”
滕王爷摇摇头,道:“我看这事还非得告诉老太太不成!”
“为什么?”耿海路不解的反问道。
“牛一刀虽然是韩天魁抓去的,可是根上,还是他牛百刀抓的,只要他一句话,我想韩天魁不敢不听。现在,也只有老太太能训斥得了他,你说不告诉她,难道牛一刀就不管了?”
紫绛公主在一旁急忙摇头,眼中含泪,道:“那可不行……”
“公主,你先不要难过,现在三少爷在韩天魁手里,有牛百刀在应该不会吃什么苦头。最要命的是杜立三,牛百刀众目睽睽之下说牛一刀杀死了天河四魔,用不了多久,杜立三就会来找茬,这个人可不是好惹的,连奉天都督徐世昌拿他都没办法,何况是韩天魁和牛百刀?当时,应该是牛一刀和寒月真的把牛百刀惹火了,不然他也绝不会口无遮拦,什么都说。”张顺分析道。
滕王爷阴着脸,哼了一声,道:“牛百刀指不定藏着什么心眼呢,老大死了,老三被抓,这个家就他说了算了,我看他是故意的!这事估计是牛一刀亲口和他说的,他不会那么蠢。”
众人一阵沉默,这话即便是想到,谁还敢说?也只有滕王爷直言不讳,一语点破。
张顺沉吟了片刻,道:“看得出来,牛百刀这个孩子心计很深,这事绝没有那么简单,我不相信他能眼睁睁的看着杜立三欺负牛一刀。要说奇怪,我是觉得他不让牛一刀和寒月看牛千刀最后一眼有点儿不对劲,他那么决绝,宁愿牛一刀被人抓去,也不肯开棺,是不是于情于理都讲不过去?”
耿海路道:“牛千刀死得蹊跷,牛一刀要看看也是有道理的。即便普通人家,死了兄长,入葬之前再看一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听说高八斗的父亲高汝城入葬的时候,不少儿女频频不舍,棺盖钉了开,开了钉,反复四次,才下得葬,当然这里面可能有些是为了好面子,显摆自己的一片孝心,但是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张顺赞同的点点头,道:“先都别着急,事情还没到紧要的时候,咱们无论怎么想办法,也救不了牛一刀,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救牛一刀的只有牛百刀。我不相信他会眼睁睁的看着牛一刀被杜立三欺负,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尽快让老太太好起来,她说句话,牛百刀即便豁上命,也能救牛一刀。”
寒月一直沉默不语,牙关紧咬,冷不丁的说道:“还有一个人能救我三哥!”
众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寒月说得是谁。
紫绛公主憋不住,急道:“是谁?”
“木生……”
所有人都是一惊,立刻明白了寒月的意思。
耿海路忍不住道:“寒月,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一步,更何况,古木生现在在哪都不知道!”
“我会去找他!”寒月一本正经的说道。
谁都明白寒月的倔强脾气,她认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如果牛百刀真的不管牛一刀死活,或者他真没有办法救得了牛一刀,那么也只能豁上去了,古木生就会变成唯一的希望。
“我和你一块去找狼人!”紫绛公主坚定的说道。
众人正在计议如何营救牛一刀,忽然一个小人急匆匆的来找寒月,寒月起身出去,不大一会儿,阴沉着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哼哼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娶媳妇……”
张顺道:“寒月你嘟囔什么呢?谁要娶媳妇?”
“还能有谁,我二哥!”
“啊?”众人一惊,连滕王爷也满脸疑惑,问道:“怎么回事,谁做的媒,娶的谁家闺女?”
“说是韩天魁做媒,取高八斗的闺女为妻!”
耿海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急忙收拢笑容,打趣道:“真难为高八斗了,终于把闺女嫁出去了,还嫁得是天河县令,真不容易。”
滕王爷想得更多一些,道:“我看明为娶妻,实为娶钱哪!”
“爷爷,什么意思?”紫绛公主道。
“高家的闺女,谁都不敢娶,怕的是家门不宁,牛百刀娶她,绝不会是看上高家小姐了,而是看上高家的钱了。你想啊,他在武曲镇帅家养了那么多人,一天得多少钱?他不去偷,不去抢,上面有没给他钱,他上哪弄钱?”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牛百刀是为了钱才娶的高家丑女。
张顺问道:“日子定了没?”
寒月答应一声,道:“恩,定了,这个月的十八号。”
张顺道:“这么急?看来是真缺钱了。”
滕王爷淡淡的笑了笑,对耿海路道:“咱们得回去准备贺礼啦,日子眼瞅着就要到了。”
滕王爷辞别,客厅里只剩下张顺和寒月,张顺有些担忧的说道:“我对二少爷不熟,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觉得他城府很深,什么都看不透,牛一刀的事还真说不准会是个什么结果,我想如若真到万不得已,你说的办法将是牛一刀唯一的活路。”
寒月咬着嘴唇,好半天才道:“我二哥最是无情、自私,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么说的话,那就更要抓紧时间了,想找狼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三哥在狼人坡等了一年多也没等回他。”
寒月忍不住眼含热泪,一肚子委屈却无人倾诉,去找古木生也是她随口这么一说,即便能找到古木生,古木生愿不愿意去救三哥,能不能救出三哥还都是未知数,她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寒月守着奶奶一夜没睡,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趴在奶奶的炕沿边睡了过去,梦里她看到二哥亲自拎着刀,要杀了三哥,一旁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模糊人影,不停的催促着二哥,眼看着二哥的刀举了起来,寒月一个机灵吓醒了,汗水湿透了衣背。
寒月心有余悸的喘息了片刻,喝了点儿水才觉得好些了。看着奶奶的脸上有了血色,知道奶奶也没什么大碍了,她又觉得自己多了一丝希望。
天亮后不久,寒月秘密安排了一个机灵的家奴出去寻找朱五,寒月知道眼下这个时候,真心愿意帮助三哥的,或许朱五是一个。
第265章 代兄娶亲
七月十五,祭拜完祖墓,牛百刀便开始张罗自己的婚事,新房选在老宅,估计要来不少宾客,所以酒席干脆就摆在了街面上,沿着马路,一字排开。牛百刀特别写了两张请柬,一张送给张作霖,一张送给了杜立三。
说也奇怪两天过去了,杜立三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按理说牛千刀下葬的当天,杜立三就应该能知道韩天魁抓了杀死天河四魔的凶手,可是为什么迟迟没有发难?这倒让韩天魁和牛百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牛百刀思前想后,立刻又亲手写了一份请柬,请的是三界沟的杜半仙。牛百刀派人交给高八斗,并告诉高八斗无论如何,也要把杜半仙请来吃酒。
宣统三年七月十八,文曲镇热闹非凡,一只迎亲的队伍,抬着花轿从镇子东北角敲锣打鼓缓缓前行,也只是一柱香的功夫,花轿停在牛家大院堂屋门前,院内的大厅之中香案上香烟缭绕、红烛高烧,亲朋戚友、职司人员各就各位。引赞一声高呼:新郎莅位伫立于轿前,婚礼仪式正式开始。新郎新娘按照引赞和通赞的吩咐,按部就班。
通赞:启轿新人起。
引赞:新郎搭躬拱手延请新娘。
引赞:新郎新娘至花堂前。
引赞:新郎新娘就位至香案前。奏乐鸣炮。
通赞:新郎新娘向神位和祖宗牌位进香烛。
引赞:跪,献香烛。明烛,燃香,上香,储伏,兴,平身复位。
通赞: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引赞:一拜天地,二拜双亲,夫妻对拜。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拜堂仪式结束,新娘高美花被送入新,房不再出来。牛百刀则张罗着招待宾客。按规矩新郎要先到首席去倒酒、敬酒,并致祝酒词,然后,开始上第一道菜。首席坐的是紫绛公主、耿海路、韩天魁、张作霖派来的副官以及一些当地有头有脸的乡绅。按照官阶紫绛公主为尊,坐在首位,牛百刀以前虽然见过紫绛公主,可是还没有离着这么近仔细看过,一阵少女的清香袭来,令他心乱如麻。耿海路看着牛百刀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一把抓住牛百刀的手腕,来到自己身边,嬉笑道:“牛大人,别光顾着给公主敬酒,冷落了我们这些人!”
牛百刀本就在高家迎亲的时候喝了不少酒,此刻面颊红润,眼神迷离,笑道:“哪里哪里,来来来,干!”牛百刀说着和众人举杯,一饮而尽,眼神却不忘走在紫绛公主身上扫了一眼。
耿海路起身给牛百刀满酒,借机悄悄的在牛百刀耳边道:“牛大人中过毒?”
牛百刀眉头一皱,立刻下来一身冷汗,这才觉得身体有些燥热,吓得他酒醒了一半。
耿海路哼了一声,坐回座位上继续喝酒吃菜。
牛百刀不便多问,可是心却提的老高,该不会是在安德海墓塔中的毒毒发了吧。
牛百刀傻愣着胡思乱想的功夫,韩天魁举杯拉着他来到旁边一席,站在首位旁,指着一位老者道:“牛大人,这位是男大亲,人称杜半仙,按辈分你应该叫一声伯父!”
牛百刀强打精神,急忙施礼,他早就想找找这位杜大仙,客气道:“牛百刀见过伯父。”
杜半仙五十上下,仙风道骨,一眼看上去,威严庄重,不苟言笑,见牛百刀施礼,淡淡一笑,举起酒杯比划了一下,算是回礼。
牛百刀心中清楚,虽然杜半仙是高家的大亲,可是此人在杜立三山中也是和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可怠慢,本想宴请杜立三亲自来参加婚礼,杜立三不肯来,派了这位同宗的叔叔以高家大亲的身份而来。牛百刀心中暗想机会难得,咧嘴笑着,再倒了一杯酒,敬给杜半仙,同时悄悄的对杜半仙道:“伯父,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杜半仙喝下酒,起身随着牛百刀来到了
退堂牛百刀禀退闲杂人员,关好门,这才从怀里摸出两根金条塞到杜半仙手中,客气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杜当家的笑纳!”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杜半仙立刻喜笑颜开,刚才的傲慢之态一扫而光。
杜半仙笑着道:“牛大人喜结良缘,恭喜恭喜!”
牛百刀一边客气,一边道:“百刀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有些事还得请伯父多多照顾!”
“哪里哪里,牛大人现在是天河县的县太爷,一切以牛大人马首是瞻才对!”
牛百刀听得出来,杜半仙话里话外带着几分讥讽,苦笑一声,道:“不瞒伯父,我这个县太爷只不过是和临时的,等真正的县太爷来了,我立刻就是个狗,为真正的县太爷咬人的狗!”
杜半仙眉头一皱,问道:“牛大人,听你的意思,还有县太爷要来?”
“正是!”
“谁?”
牛百刀先是神秘的一笑,继而道:“此人伯父一定认得!”
“我认识?”杜半仙有些蒙,不知道牛百刀说得是谁。
牛百刀神秘的一笑,道:“杜立三!”
杜半仙双眉紧锁,一脸疑惑的看着牛百刀。
牛百刀从怀里掏出一份委任状,递给杜半仙,杜半仙看罢,凝眉思索了片刻,道:“牛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伯父,我和杜大当家的虽然素未谋面,但是却久闻其威名,他虽绿林出身,却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杀富济贫、包打洋人,牛某人钦佩不已。”
“我想伯父不妨劝劝他,凭杜立三的才干和力量何愁不青云直上,为何非要认准一条路走到黑,我从京城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徐总督带着一师兵到兆南,准备和张大人一起剿灭杜立三,张大人一听很着急,几次禀徐总督,暂缓用兵,我也是几番相劝,徐大人这才罢兵,但是定下了最后时限。”
“我连夜给袁大人取信,说明原委,替杜当家的求得这一纸委任状,希望有朝一日见到杜大当家的,好好劝说一番,遗憾的是小人大婚之日,杜大当家的也不肯赏光,实属遗憾。眼见着徐大人定下的最后期限临近,出于无奈,还请伯父从中协助。若杜大当家的肯赏光,在下愿摆了几桌席,和杜大当家的叙一叙,进最后忠告。”
第266章 绿斑蛊毒
杜半仙听完,嘿嘿一笑,道:“牛大人费心了,立三不是不肯赏光,只是碍于天河四魔命丧文曲镇,一旦来了和其他兄弟没法交待。立三不是不愿招安,之前已经派四魔投了韩天魁,要不是四魔出事,招安怕也成了。”
牛百刀闻听,立刻道:“伯父,天河四魔的事,不妨转告杜大当家的,凶手我已经抓到,就是家兄牛一刀,这个败家子,吃喝嫖赌,什么都干,杜大当家的要打要罚,我牛百刀悉听尊便!”
杜半仙笑了笑,道:“牛大人此话当真!”
“当真,若有半句谎话,愿遭天打雷劈!”牛百刀发誓说道,可是突然觉得有些头晕,浑身燥热难耐。
杜半仙道:“好,牛大人既然如此仗义,我定当和立三说明牛大人一片赤诚之心。”杜半仙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此时婚宴的客人散得差不多了,韩天魁忙里忙外的张罗着。牛百刀送杜半仙到门外,杜半仙盯着牛百刀看了一会儿,道:“牛大人气色不佳,面色隐隐泛绿,要多注意休息啊!”
牛百刀连忙称谢,目送着杜半仙上马离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头晕难忍,浑身都觉得发热发痒,自从京城回来便会时常有这种感觉,以前睡一觉就好了,近日越发严重起来。
正巧,耿海路和紫绛公主吃罢酒席,也正走到门外,牛百刀咬着牙来到耿海路跟前,拱手抱拳道:“耿总管,百刀浑身燥热难耐,头晕发昏,不知可有良方?”
耿海路看了一眼脸色隐现绿斑的牛百刀,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牛百刀道:“在京城和大哥去安德海墓塔回来就病倒了,修养了些日子才慢慢好起来,看了很多郎中都寻不到病因,连太医院的御医都看过,没人说得清,今日貌似又旧疾复发!”
“你应该是中毒了!”
“啊?什么毒?耿总管认得?”牛百刀喜出望外的说道。
“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绿斑蛊毒。”
“绿斑蛊毒?怎么解?”
耿海路想了想,道:“绿斑蛊毒起源于古代肃慎古国的国王,最初只是用在死人身上。肃慎古国地处严寒,食物极度匮乏,很多人死了埋入坟地之后,都会被饥饿的野兽挖去吃掉尸骨,肃慎古国的国王发明了这种蛊毒,百姓为了驱赶野兽,就在死人的尸体上用了这种蛊毒,野兽嗅觉灵敏,一旦闻到绿斑蛊毒就会立刻逃之夭夭。”
“另外,这种蛊毒还有一个巨大的作用,就是可以令尸体不腐,多少年以后再去看尸体,仍然和下葬之时一般无二。肃慎古国后来神秘的消失了,绿斑蛊毒也随之消失。”
“在渤海古国时期,有人从肃慎人的坟墓中取下蛊毒,献给国王,因为这种毒一旦沾染到皮肤上就无法治愈,所以渤海国王大怍荣下令,绿斑蛊毒只有皇家的坟墓才能用,从哪以后,绿斑蛊毒更加神秘,并渐渐从民间消失。时至今日,能认得这种毒的人就已经寥寥无几,更何况能解此毒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虽然认得绿斑蛊毒,可是并不知道该如何化解。”
牛百刀一脸焦急,道:“那我该怎么办?”
耿海路沉吟了片刻,道:“我也没有什么良方,不过从你的症状来看,应该多用冷水擦身,能寻得一处凉爽之地避暑,更是良策。另外,要精心礼佛,多做休息……”
耿海路看了一眼紫绛公主,有些话不便说,只好趴到牛百刀耳畔,道:“切记女色!”
牛百刀一愣,道:“这……这……”
“我知道你今日大婚之日,不该说这话,可是你的毒挺重,你要是想多活几年,就必须记住我刚才的话。”
牛百刀点头答应,道:“怎么我觉得我这症状和一刀中的毒有几分相似呢?”
耿海路一笑道:“你中得毒比牛一刀要轻很多,他若不是有公主的血玉护体,早已经归西了。他身上的毒,应该是后代人根据绿斑蛊毒的配方重新配制的,所以牛一刀中的毒,比那绿斑蛊毒还要厉害一万倍。”
紫绛公主在一旁不停催促,耿海路只好和牛百刀辞别。
牛百刀目送耿海路和紫绛公主离去,再也支撑不住,被人搀扶着回屋躺下,刚过门的新娘高美花张罗着请来郎中给把脉,可是一连请了三个也看不出病因,胡乱给开了些药,敷衍了事。
牛百刀通体滚烫,全身上下隐现绿斑,看上去无比可怕,也就是新娘高美花,脾气火辣,天不怕地不怕,要是换作一般女人,早吓得惊慌失措。
高美花吩咐人去取冰凉的井水给牛百刀不停擦身,又命丫鬟在一旁不停摇扇,过了两个时辰,牛百刀身上的热才渐渐退去,人醒了过来。虽然头疼才缓解了不少,可是依然觉得身子发沉,毫无精神。
看着眼前奇丑无比的新娘,牛百刀心中苦笑,洞房花烛夜,娶了丑妻不说,还一病不起,简直倒霉透顶。
牛百刀病了两天,渐渐好转,他叫来韩天魁秘密嘱咐了一番,韩天魁答应着去办。牛百刀又命人查找古籍旧册,寻找和肃慎古国有关的记载。
七月二十一,三天回门的日子,牛百刀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脸上和身上长了不少绿斑。
他带着新娘高美花和一大堆厚礼,来到高家,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实吓一跳,高八斗的家完全可以和京城任何一家王府相提并论。
整个高家大院有正殿七间,后殿五间,后寝七间,左右有配殿,形成多进四合院,府邸分为中、东、西三路,贯穿着四合院组成。
中路是住宅,正门五开间,门前蹲着一对石狮,显得格外气派。
进门后是一块高两丈的太湖石,后面的大厅是高八斗招待客人的地方,中路的最后是高八斗的书房和卧室,宽大明亮。
东路是大戏楼,三券勾连搭全封闭式结构。厅内南边是高约三尺的戏台、厅顶高挂宫灯,地面方砖铺就。
西路是湖心亭,以水面为主,中间有敞轩三间,是观赏、垂钓的好地方。
水塘西岸有“凌倒影”,南岸有“浣云居”,园中叠石假山,曲廊亭榭,池塘花木,轩院曲回,风景幽雅。掩映在奇花异树、怪石修竹之间,极工尽巧,精美入画。
第267章 满城风雨
最为富丽堂皇的地方是高家的后花园,斋室轩院曲折变幻,风景幽深秀丽,碧水潆洄并流经园内徜徉于园中尤如漫步在山水之间。
与府邸相呼应,后花园也分为东中西三路。
中路以一座西洋风格的汉白玉拱形石门为入口,以高家先祖书“留余”字碑为中心,前有独乐峰、蝠池,后有绿天小隐、蝠厅,布局令人回味无穷。
东路的大戏楼厅内装饰清新秀丽,缠枝藤萝紫花盛开,使人恍如在藤萝架下观戏。
戏楼南端的明道斋与曲径通幽、垂青樾、吟香醉月、流杯亭等五景构成园中之园。花园内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
牛百刀随着高八斗和高美花走了一上午,也没看完高家大院的风景,心中震惊之余,又生几分羡慕,高八斗真是土皇帝啊。
眼看吃晌了,下人将一对儿新人接进大厅,高美花去了后宅,高八斗陪着牛百刀在大厅落座,一张大桌,摆着满汉全席,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高八斗嬉笑的看着牛百刀道:“女婿,咱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不要拘束,来吃鱼!”
牛百刀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一边细细品尝,一边听高八斗道:“百刀,有件事,你得给我交个底!”
牛百刀看高八斗眉宇间有些疑虑,笑道:“岳父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朝廷真的打算招安杜立三?”
牛百刀立刻明白了高八斗的意思,真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遂笑道:“当然招安,袁大人和徐大人都觉得招安才是上上策,当然,如果杜立三不接受的话,自当别论。”
“哦。”高八斗眨巴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道:“他当了天河县令,你怎么办?”
牛百刀一愣,杜立三的委任状,他只给杜半仙看过,怎么才两三天的功夫高八斗竟也知道了?看来杜立三一直在通过高八斗打听消息,试探虚实。
“这个嘛,徐世昌徐大人自然会考虑,或许我就得去省城!”
“真的?”高八斗一听去省城,那指定是高升了,他是个官迷,心里立刻乐开了花,道:“去省城好,去省城好!”
牛百刀心中好笑,脸上却是带着愁容道:“岳父大人,我也想去省城谋个一官半职,我这前程,全都压在这杜立三身上了,他要是接受招安,那就是大功一件,袁大人和徐大人不会亏待我,若是他死活不肯接受招安,那就要兵戎相见,你也知道,杜立三连老毛子都敢打,本事了得,定是一场恶战,谁赢谁输还很难说呀!”
高八斗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事你不用发愁,如果你真想招安杜立三,就看一样东西你舍不舍得了!”
“什么东西?”
“牛一刀!”
牛百刀不解,道:“老三?老三怎么了?”
高八斗悠然一笑,从袖筒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牛百刀。
牛百刀展开看罢,倒吸了一口冷气。
信是杜立三写给牛百刀的,内容很简单,杜立三想和牛百刀约在八月初一在高家大院共商招安事宜,只是有一个条件,为了说服手下弟兄,牛百刀必须将杀害天河四魔的凶手当众凌迟,若能答应这个条件,杜立三愿意来商讨招安。
牛百刀反复将信看了几遍,心中揣摩杜立三的真意。
高八斗在一旁道:“杜立三的这个条件虽然苛刻,但是也情有可原,毕竟他手下上千号兄弟,不是他一个人想接受招安,就能接受招安的。现在就看你的了!”
牛百刀半晌无语,当众凌迟牛一刀,其实说白了,就是要自己亲手杀了三弟,这一招可真够毒辣的。
牛百刀起身在大厅里来回徘徊,眉头紧锁,心潮澎湃。
高八斗默默的看着牛百刀,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牛百刀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对高八斗道:“岳父大人,我想明白了,这条件我认!”
“好!”高八斗高兴的说道,随手举起酒杯,敬了牛百刀,然后一饮而尽,笑道:“大丈夫就该如此。虽然是你兄弟但是有错在先,他不死,就是你死!”
牛百刀南面愁容,喝下去的酒毫无滋味,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事该怎么和奶奶交待?
奶奶一向心疼老三,若是自己亲手凌迟牛一刀,奶奶会打死自己。
高八斗看出了牛百刀的心事,笑道:“你是担心家里的老太太,是吧?不用担心,从今天起,你就在我这儿住着,等事情办完了再回去,眼不见为净!”
牛百刀在高家住了下来,街面上很快传出了风言风语,说是八月初一,牛一刀要在长安街被凌迟。
这消息吓坏了寒月,她四处寻找二哥,却哪也找不到,又不敢和奶奶说,只好来向滕王爷和紫绛公主求救。
紫绛公主在家里,早哭得跟个泪人一般,滕王爷看着孙女伤心,也不免憔悴了很多。
耿海路见寒月这几天消瘦了很多,不免心疼起来,叹道:“这事我看八成是真的,无风不起浪。牛百刀这是躲起来了,就是怕你找到他,估计他也是无力回天。为了收买杜立三,朝廷才不会在乎一个牛一刀呢。眼下只有我们自己得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寒月忍着不哭,她知道哭也没用。
“我去找狼人,它一定能救三少爷……”紫绛公主倔强的说道。
“公主,狼人上哪儿去找啊?八月初一,只有不到十天的功夫了……”耿海路道。
紫绛公主有些恼火,呛促道:“那你说怎么办?”
耿海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底下了头。
滕王爷满脸忧郁,神色暗淡,听着大伙的争吵,心烦意乱,道:“先别吵了,还得找牛百刀,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刀送命的。”
众人不欢而散,寒月出了滕王府,不知不觉的来到了狼人坡,望着眼前无尽的森林,她多么的希望古木生能从里面走出来,可是等了一天,什么也没有。
张顺老人悄悄的在寒月身后不远处坐了下来,劝慰寒月道:“寒月,你先不要着急,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或许你二哥只是装个样子给杜立三看呢?”
寒月沉默无语,她太了解二哥牛百刀了,这事他还真干得出来。
第268章 布置刑场
八月初一的早上,天还不亮,一个奴才便急匆匆的来告诉寒月,三少爷已经被韩天魁绑在了长安桥旁的一块空地上,附近站满了持枪的保安军。
寒月吓得花容失色,一路小跑着去看,长安桥旁人山人海,寒月远远的望见三哥牛一刀耷拉着脑袋被绑在一根石柱之上,寒月蹲在地上掩面而泣,哭的稀里哗啦。正在难过,忽然听到了牛百刀的声音,她急忙起身,寻声找去,只见牛百刀正带着人往外走,寒月几步追上去,一把抱住二哥牛百刀的胳膊,道:“二哥,你真要杀了三哥?”
牛百刀吓了一跳,面带愧色,道:“这事不是二哥能做主的,老三他……”
“不……”寒月怒吼一声,哭道:“二哥,你要救他,救他啊……”
牛百刀叹了口气,扫了一眼四周,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古便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是我不救他,是谁也救不了他了!”牛百刀说完,挣脱了寒月的手急匆匆的挤出人群。
谷振军带着十几个人紧跟在牛百刀的身后,一行人来到高家。
高家今天张灯结彩,像是过年一般热闹。高八斗迎着牛百刀,将他接进大厅,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杜立三要来,张大人也要来,看来招安的事,八成有戏!”
说曹操,曹操到,高八斗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报,张大人到了,高八斗急忙出去迎接,牛百刀跟在后面。
张作霖一身戎装从高头大马上跳下来,后面的警卫立刻接过缰绳,张作霖人高马大,说话声音洪亮,“妈了个巴子的,真够热的!”
一句口头禅,让众人莞尔一笑,高八斗凑过去,道:“张大人,一路辛苦,走进屋凉快,这位是……”
“百刀兄!”张作霖不等高八斗介绍完,探出手来和牛百刀握在了一起,寒暄客气起来。
高八斗有些奇怪,道:“你们……认识?”
“妈了个巴子的,你小子榆木脑袋啊,不认识能这么亲近?”张作霖大着嗓门训斥道。
高八斗红着脸将张作霖接进大厅,命人端来凉水给张作霖净面洗手,又切好西瓜,亲自端着送到了张作霖手里。
张作霖也不客气,大口吃着,西瓜水淌了一下巴。
“妈的,还是你小子会享受!”
高八斗嘿嘿傻笑,道:“张大人一路辛苦,稀罕这儿,就多住些日子!”
“我这么些人,你养的起啊?”张作霖瞪眼说道。
牛百刀笑道:“养得起,我岳父家财万贯,别说您,就是加上我那点儿人,也能养得起!”
张作霖哈哈大笑,道:“我都忘了,你俩现在是亲戚啦,前些日子忙着剿匪,百刀兄大婚的日子也没来庆贺,真是遗憾!”
“张大人日理万机,百刀明白,张大人的心意小人领了,咱们来日方长,机会多着呢!”
“对对对,我听说你就一个老婆,将来娶小二小三的时候,一定告诉我,我肯定来!”
张作霖一席话,惹得牛百刀和高八斗哈哈大笑。下人跑进来在高八斗耳边嘀咕了几句,高八斗立刻紧张起来,对张作霖和牛百刀道:“杜立三来了!”
张作霖立刻收敛笑容,道:“这孙子,还真敢来啊,带了多少人?”
“一队骑兵,差不多六十多人!”
张作霖凝眉想了片刻,道:“好,你先去招待着,我和百刀兄,还有话说!”
高八斗扫了一眼牛百刀和张作霖,心中纳闷,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凑到一块去的,像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高八斗不敢多问,急忙出去迎接。
张作霖见四周无人,这才低低的声音对牛百刀道:“老弟果然足智多谋,我请了他好几次,都没请动,老弟一出手,杜立三这个老狐狸就上套了!”
牛百刀正襟危坐,略带紧张,道:“这事还要从长计议,他既然敢来,必定做好了打算,百刀想请张大人主持大局,小弟听您吩咐!”
“好!”张作霖满意的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道:“我已经打听好了,杜立三临行时做了周密布置:第一是通知附近匪帮和留守的亲近匪众二百多人,准备发生意外时,让他们驰援;第二是由青麻坎到文曲这一百里途中,安置了四个哨所,每所有十名骑兵,文曲镇这边如有风吹草动,立即快马传报。他带的六十多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身手不错的随身护卫。”
牛百刀闻听暗自佩服,张作霖在杜立三哪儿一定布置了眼线,不然不会那边刚出来不久,他这边就得了信。
张作霖接着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张景惠带着骑兵五百人现在已经绕道三界沟附近秘密埋伏,等杜立三动身后,立即进驻三界沟,一面进剿杜立三的老巢,一面防止外匪增援。我来的路上,在杜立三每个哨所的位置都埋伏了一百人的骑兵,管叫他的那些哨所连个鸟也飞不出来。”
牛百刀会心一笑,笑罢,却依然满面愁容,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老弟,能做的我可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牛百刀牙关一咬,发起狠来,道:“他要是痛痛快快的接受招安也就罢了,否则,要他好看。”
牛百刀和张作霖商议完毕,两个人并肩而出,正遇到高八斗,高八斗一笑,道:“杜大当家的不肯进来,他说要牛大人亲自去接才行!”
牛百刀没言声,大步向外走去。
杜立三一身短衣,头发很长,遮住了半面脸,腰间别着两把手枪,威风凛凛的坐在马背上,敲打着马鞭。他的身后,是六十多少的护卫,一个个虎视眈眈,手都按在枪把上,准备随时提防不测。
牛百刀笑呵呵的迎了出来,先是鞠躬到地,客气道:“杜大当家的,百刀出来晚了,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杜立三斜眼打量了一下牛百刀,哼了一声,道:“牛大人忙得很那,约了我来,又避而不见?”
“妈了个巴子的,立三,你又在这儿装大,是不是?”张作霖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第269章 刑场拼命
杜立三一见张作霖,立刻换了笑脸,翻身跳下马来,嘻哈道:“我说牛大人怎么这么忙,原来张大人也来了!”
“刚他妈的进屋,西瓜还没啃完呢,你小子就到了!走进屋说!”张作霖说着,拉起杜立三的手,两个人联袂走进大厅。杜立三对高八斗的豪宅也是不停的赞叹,心中后悔,早知道高八斗如此阔绰,应该多敲几个银子的。
高八斗立刻张罗着摆酒席,几个人分宾主落座,几杯酒下肚,张作霖讲起和杜立三一同上山入伙的事,两个人忆苦思甜,啰啰嗦嗦说了一个时辰。杜立三虽然不停举杯,每次却只是舔一舔,警惕性很高。
牛百刀几次想提起招安的事,都被杜立三三言两语遮了过去。
酒足饭饱,杜立三提出要见识见识凌迟之刑。
牛百刀心中明白,这是要去刑场,他偷眼看了看张作霖,张作霖佯装醉酒,却轻轻和牛百刀摇了摇头。
张作霖对杜立三的伸手最为了解,杜立三不但枪法好,而且武功也很厉害,若是不能一击毙命,那么一定会被他反制,所以张作霖也不敢贸然行事。
牛百刀无奈,只得起身头前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长安桥旁的刑场。
烈日当头,长安桥旁人山人海,文曲镇和武曲镇的百姓那个见过凌迟啊,一听说要在长安桥旁动大刑,早早的都跑来了看热闹。
一声铜锣,牛百刀在前,杜立三和张作霖在后,三人在保安军和土匪兵的簇拥下来到刑场旁的凉棚。
杜立三一寸不离的跟着牛百刀,手始终在腰间,耳朵和眼睛都极度紧张着。
韩天魁急忙小跑着上前和几个人打招呼,同时和牛百刀耳语了几句,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动刑。
牛百刀偷眼看了看张作霖,张作霖正在嫁妆醉酒瞌睡,鼾声都快出来了。
牛百刀无奈,吩咐一声,道:“准备动刑!”
说完起身换好衣服,正要上刑场,杜立三一把拉住他,道:“牛大人,我听说凌迟之刑,一旁得有个报数的,你看我去给你报刀数如何?”
牛百刀明白,杜立三为了安全起见,寸步也不肯离开自己,报数是假,害怕遭人暗算是真!
牛百刀客气了两句,见杜立三态度坚决,只好同意。
他大踏步来到牛一刀跟前,抬手抓起牛一刀的头发,重重的在石柱上磕了两下,牛一刀晒了一上午,浑身昏昏沉沉,一直迷糊,被牛百刀这么一抓,清醒了许多,他眯缝着眼睛四下里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了二哥牛百刀的身上。
“二哥……”
“别叫我二哥,我没你这么个弟弟!自古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自己惹的祸,你自己来扛吧!”
说完抬起右手中的短刀,用刀尖将牛一刀身上的衣服剥得一丝不挂。
杜立三在一旁像是看热闹一般,得意的看着牛家两兄弟。
牛百刀收拾妥当,转头对杜立三道:“杜大当家的,多少刀?”
“有意思!”杜立三一边说着,一边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你叫牛百刀,那就来一百刀吧!”
杜立三说完,两手掐腰,笑嘻嘻的看着牛百刀。
牛百刀将刀咬在嘴上,狠狠的在掌心啐了两口,低低的声音喊了声,“对不住了兄弟!”
说完,左拳猛地打在牛一刀的心口窝,右手挥刀刷的一声,将牛一刀左乳下方的一片肉割下,肉片带着血渍飞到半空中,画了一道血色的弧线后落在地上。
牛一刀腾的啊的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变得狰狞起来。
“第一刀!”杜立三在一旁高声吼道。
“住手!”
忽然从人群里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愤怒的推开拦截的保安军冲到了牛百刀面前,对着牛百刀怒吼道:“二哥,你真下得去手!”
来人正是寒月,早上起来她就发现,家门前突然出现了很多保安军,牛家大院只准进不准出。
寒月立刻知道不好,这一定是二哥安排的,她越想越怕,琢磨了一上午,才化妆成个小丫鬟,重金贿赂了后门的几个保安军,跑到了刑场。
“寒月,你怎么来了?”
“二哥,你真的要凌迟了三哥么?”
“国法家规,二哥也是身不由己!”牛百刀说罢,忍不住也落泪了。
寒月没有像以前一样撒泼耍赖,而是出奇的冷静,她慢慢来到牛一刀跟前,轻抚三哥的脸,泪如雨下。
起初,杜立三一直看着,心中好笑,可是寒月迟迟不肯走,他有些不耐烦了,对牛百刀道:“牛大人,无关的人,请赶快拉走,尽快行刑!”
牛百刀擦了擦眼,招手叫过两个保安军,架起寒月就往外走,寒月拼命的挣扎着,怒吼道:“三哥……三哥……”
牛百刀刚要动手,忽听一声马嘶,紧接着围观的百姓一乱,分别向两侧让开。
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跃进刑场,紧跟着一只马鞭奔着牛百刀就打了下去,牛百刀眼看着躲闪不及,就要挨上,突然,杜立三噌的一声窜了出来,抬手啪的抓住了鞭梢。
牛百刀吓得一身冷汗。
围观的百姓都跟着吃了一惊,都听说杜立三如何如何了得,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只要他稍加用力,马上之人立刻会人仰马翻。
张作霖本坐在凉棚里,此刻紧张的站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妈了个巴子的,这买卖要赔啊!”
杜立三拽着马鞭,嬉笑着打量马上之人,淫笑道:“小妞儿,长得不错嘛!”
“公主,还是快回去吧,牛一刀的罪罄竹难书,谁也救不了他!”牛百刀擦着额头的汗水劝说道。
“不!除非你们放了三哥,否则我绝不罢休!”紫绛公主倔强的说道,顺势用力拉扯马鞭,想拽回来,却没拉动。
牛一刀吐了吐嘴唇咬破的血,怒目看着杜立三,眼中的怒火在燃烧。
“呦呵,没看出来呀,还是个公主呢!”杜立三说着,手中一用力,“你给我下来吧!”
第270章 舍身相救
紫绛公主不肯松了马鞭,力气又不够,被杜立三一扯,整个人顿时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杜立三顺势上前一接,正好抱住紫绛公主,他借机把头探到紫绛公主面前,想偷偷亲上一口。
不料紫绛公主也不是庸碌,落下的一瞬间,顺势将马鞭甩了个弯,正套在杜立三的脖子上,被杜立三抱住的一瞬间,向外一滚,翻身而起,马鞭勒在了杜立三的脖子上。
杜立三急忙伸手拉住马鞭,以防紫绛公主用力,脸上却依旧嘻嘻哈哈的笑道:“真香啊!这功夫也俊,要不要跟我回去当个压寨夫人?”
紫绛公主恼羞成怒,用力去拉马鞭,可是却拉不动,憋的满脸通红。
杜立三拉住马鞭,捋着绷直的马鞭一步一步来到紫绛公主面前,两只淫荡的眼睛,盯着紫绛公主的脸,淫笑着,快走靠近的时候,他伸出手来,奔着紫绛公主的脸颊而去。
正在紧要关头,突然人群里有人高喊一声,“我来帮你!”
紧接着一个胖子冲开人群和保安军闯了进来,一把接过紫绛公主手中的马鞭,用力一拉,这劲头够猛,杜立三立刻飞了起来,胖子随即一松手,半空中的杜立三啪的一声跌落下来。
眼看着杜立三要摔到地上,他一个空翻,牢牢的落在地面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枪摸在了手里,看也不看,嘭的就是一枪,胖子应声而倒。
紫绛公主吓得妈呀一声,扑到胖子身旁,哭喊道:“五爷……五爷……”
倒下去的是朱五,他出去寻找俊梅大半年,没有收获,回来的路上听说文曲镇要凌迟牛一刀,急忙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正遇上紫绛公主和杜立三动手,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
寒月本被驾到了刑场外,一见朱五被打倒在地,胸口咕咚咚的流血,什么也顾不得,挣脱两个保安军冲了进去,扑在朱五身边,立刻给朱五止血。
紫绛公主怒闯刑场,早有人给滕王爷送了信。
滕王爷原本早上起来就命人将公主锁在了房内,闻讯到公主闺阁一看,后窗开着,人已经不见了,一拍大腿立刻带着耿海路和家丁来到刑场,正遇到紫绛公主和寒月趴在地上哭朱五,耿海路急忙上前给朱五查看伤口,然后立刻命人将朱五抬走。
杜立三不慌不忙的看着这热闹的场面,扭脸对牛百刀道:“行啊,你这兄弟可以嘛,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他死!”
牛百刀的脸吓得惨白,心砰砰砰的乱跳,杜立三说了什么,竟一个字也没听清。
见杜立三拿着枪对着自己,以为是崔着动刑,立刻扭身来到牛一刀身边,手腕翻转,又是一刀下去。
牛一刀的惨叫声,让人痛断心肠,寒月和紫绛公主被保安军带到刑场外,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第二刀!”杜立三高吼一声,目光却一直盯着紫绛公主。
牛百刀眼中含着泪花,牙关紧咬,一抖手,连出四刀。
牛一刀的左胸上立刻血红一片,疼得他五官挪位,鼻口流血。
寒月的嗓子都哭哑了,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紫绛公主却一反常态,出奇的冷静,滕王爷和耿海路两个人死死的拉着她的胳膊,怕她一时冲动。
保安军也围在附近十几个大汉,害怕他们再惹什么乱子。
“住手!”紫绛公主一声呵斥,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看着她。
牛百刀看了一眼杜立三,杜立三笑呵呵的道:“怎么了,美人,心疼啦?”
紫绛公主脸色煞白,道:“放了三哥,我跟你走!”
众人皆是一惊,看不出来,紫绛公主竟是这么暴烈的性格。滕王爷一把握住紫绛公主的手,颤颤巍巍的说道:“孙女,你这是要干什么?”
紫绛公主平静的冲着爷爷笑了笑,道:“爷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哥死,我得救他!”
“可是……”滕王爷看着紫绛公主坚毅的目光像极了他的父亲,一旦决定,义无反顾。
“公主,那可是土匪窝啊……”耿海路忍不住劝说道。
紫绛公主嫣然一笑,冲杜立三道:“怎么,你反悔了不成?”
杜立三咽了口吐沫,这简直是在梦里,他连忙摇头道:“没……没反悔!”
“那好,还不放了我三哥?”
“不……”
突然,牛一刀一声怒吼,像是猛虎下山一般,血色目光似乎要吞噬一切。
牛百刀打了个机灵,后退了两步,此情此景,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计划。
紫绛公主挣脱滕王爷和耿海路的手,冲进刑场,伸出双臂紧紧抱住牛一刀,鲜血染红了紫绛公主的衣裙,泪水滴滴答答落在紫绛公主的脸颊,温热苦涩……
牛一刀回想当初,自己夜入闺房,准备背走紫绛公主,送给左剑书,而如今,紫绛公主舍身相救。
一年来的点点滴滴涌上牛一刀的心头,他们朝夕相处,一块读书,一块习武,共同看日出日落,共同赏花捕蝶,多么浪漫而温馨的时光,多么美好而温暖的回忆?
可是,这一切就在今天,都结束了。
紫绛公主搂得紧紧的,她多么希望就这样一直拥抱着三哥,一直到永远……
杜立三看得有些生气,急走几步来到紫绛公主身边,硬生生的将紫绛公主拉开,他蔑视的看了一眼牛一刀,抬手啪的一下,抽了牛一刀一个嘴巴,恶狠狠的说道:“小子,算你走运,三爷我今天大喜,饶了你!”
杜立三用力将紫绛公主揽在怀中,仰天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拖着紫绛公主向刑场外走去。
牛一刀缓缓抬起头,看着杜立三猥亵的背影,不由得气血上涌,他“啊……”的一声狂啸,惊天动地,嘭的一声,捆绑在石柱上的绳索崩断,牛一刀飞身夺过牛百刀手中的匕首,横在胸前,踉跄着奔杜立三追了过去。。
杜立三闻声扭过头来,目露凶光,牙关一咬,道:“给脸不要!”说罢,左手飞快在怀中摸出枪来。
第271章 夺命飞刀
牛一刀和杜立三两人四目相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牛一刀一声长啸,那匕首像是一颗子弹一般,唰的一声飞了出去。
杜立三没想到牛一刀还有这一手,刚想抬枪,已经晚了,飞刀噗的一声扎入了他的心口窝,他扣动扳机的手指,无力的松了下来,白眼一番,死尸嘭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紫绛公主啊的一声尖叫,飞奔着跑向牛一刀,牛一刀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晃荡了两下,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太快,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杜立三怎么会死了?
张作霖的反应是最快的,他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掏出手枪,啪的一声,对天而响,指着杜立三的护卫,高喊一声,道:“给我拿下!”
张作霖的护卫都不去吃素的,听当家人一声令下,顿时端起长枪将杜立三的人围了起来。
老百姓知道要打仗,嗷的一嗓子,一瞬间便逃了个干干净净,有胆大的找个墙角抻着头看热闹。
张作霖气势汹汹的来到杜立三的护卫兵跟前,高声道:“都给我听好了,三界沟你们不用惦记了,老子已经给你们的老窝端了!路上的岗哨也别指望了,都他妈的哑了!识相的,立刻放下武器,否则今天都是杜立三的下场!”
六十多护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正老大已经死了,家也没了,还拼命干啥。
大伙相互望了望,不约而同的缓缓放下了长枪,张作霖的人立刻将所有长枪收缴了起来。
张作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脑门细细的一层汗。
“妈了个巴子的,好悬哪,差点赔了!”
张作霖兴奋的来到牛百刀跟前,拍了拍傻愣着的牛百刀,道:“老弟,吓坏了吧?妈的,你这个兄弟不孬,是条汉子,刀刷的真好,比枪子还快!”
牛百刀愣在原地一个字也没听清,只瞪着眼睛看着紫绛公主和寒月急匆匆的将牛一刀抬走。
韩天魁不放心的来到杜立三跟前,大着胆子凑到杜立三的尸体旁,探了探鼻息,早没气了,尸体虽然尚有体温,可是已经僵硬。
他小跑着来到张作霖和牛百刀跟前,激动的说道:“死了……真的死了……”
牛百刀终于缓了过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算不如人算,没想到设计擒杀杜立三竟费了这么大的周折,若不是牛一刀暴怒之下,飞刀夺命收拾了杜立三,那今天指定栽了,弄不好连命都交待给杜立三了。
原来,从京城走马上任开始,牛百刀便时刻惦记降伏杜立三,他知道这将是大功一件,也是他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
如果不能收拾了杜立三,那么他手里的这张委任状几乎等于一张废纸,将处处受制于杜立三。
于是,牛百刀向袁世凯求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委任状给杜立三,他并不是真心想让出天河县令,而是他准备计杀杜立三。
回到文曲镇后,牛百刀便开始谋划对付杜立三,他几次偷偷的去看过三界沟的地形,三界沟三面环山,陡峭险峻,根本没有人能爬得上去。
唯一的一条进入三界沟的路,还被杜立三的土匪死守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强取三界沟根本是纸上谈兵,无论有多少人,都得死在三界沟的深山悬崖之下。
牛百刀琢磨了很久,唯有智取杜立三才行。
于是,在牛千刀下葬的时候,他突然说出牛一刀就是杀死天河四魔的凶手,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杜立三来找麻烦,然后乘机将其消灭。
牛百刀大婚之日,他曾极力邀请过杜立三,可是杜立三没来。
牛百刀只好换了个策略,贿赂杜立三的叔叔杜半仙。
杜半仙的话在三界沟,一言九鼎,连杜立三都信服于他。
杜半仙从文曲镇回去,便把牛百刀打算招安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他也劝说杜立三招安。
杜立三虽然从内心深处并不相信招安,可是那一纸朝廷的委任状却是杜立三朝思梦想的。
杜立三坐不住了,立刻给牛百刀写了亲笔信,扬言亲自去看凌迟牛一刀,他也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朝廷和牛百刀的招安之心。
杜立三艺高人胆大,踏入文曲镇之前,坐了周密部署,他效仿关公单刀赴会, 自忖武艺高强,枪法精湛,只要寸步不离牛百刀,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原本这一切都是牛百刀精心策划的,他几次去找张作霖,商议对策,单凭他一个人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杜立三抗衡。
张作霖作为牛百刀名义上的上司,又同样极其痛恨杜立三,于是两人连手计划智勤杜立三。
一见到杜立三的信,牛百刀立刻心花怒放,和张作霖一起进行了反复的谋划,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没想到东风来了,险些被杜立三反算计。
若不是牛一刀盛怒之下,怒杀杜立三,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弟,别歇着了,还有大事要办呢!”张作霖冲着牛百刀道。
牛百刀冷静了片刻,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对谷振军道:“带上人,去三界沟!”
牛百刀和张作霖留韩天魁守在文曲镇,两家合兵一处,拖着杜立三的尸体直奔三界沟。
三界沟的匪众早就察觉出异常,可是大当家的不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另外去文曲镇沿路上的岗哨并没有动静,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直到张作霖和牛百刀拖着杜立三的尸体来到山寨外,他们这才如梦初醒。
可是,一切都晚了。
张作霖站在三界沟的山寨外,雄赳赳气昂昂的劝说了一下午,软硬兼施,终于说服了一众土匪,兵不血刃的降伏了杜立三的人马。
血染残阳,牛百刀和张作霖一同登上杜立三山寨的聚义厅,遥望天河,两个人不禁同时笑了起来。
铲除了杜立三,这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尤其是张作霖格外高兴,他不但立了功,又收缴了杜立三的人马,天河和兆南都是他的地盘了,终于可以一展胸中雄心壮志!
第272章 武昌首义
一连几天,牛一刀也没有醒来。
寒月发现,紫绛公主送给三哥的血玉不见了。
耿海路虽然医术高明,却回天无力。
紫绛公主日夜守在牛一刀的床边,不停的诵经,盼望着他能醒来。
牛家大院里死气沉沉,老太太陈氏病着,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牛千刀的死对她打击太大,能不能闯过这一关,谁心里也没有底。
牛一刀旧疾复发,没有血玉,等于是死路一条。
倒是朱五,皮糙肉厚,加上杜立三当时匆忙中开枪,没打中要害,朱五当天晚上就醒了,耿海路给他取出子弹,敷了药,便没什么大碍,养活了几天便可以下地了,算是捡了一条命。
寒月惦记着三哥,只有找到血玉,三哥才可能有希望活下来。
她和紫绛公主一合计,血玉八成是在韩天魁羁押他的时候丢的。
寒月天天追着牛百刀,要二哥帮她找回血玉,可是牛百刀现在忙得团团转,见到人影的时间都不多,上那里去给牛一刀找血玉,每次也只是应付一下寒月。
剿灭杜立三,牛百刀立了大功,奉天总督徐世昌下来命令,调张作霖去了省城,兆南和天河都归了牛百刀。
除了从京城带回来的三百禁卫军,杜立三的一千多土匪也被牛百刀收编,牛百刀一时风光无限。
正当他准备写信给袁世凯,请功邀赏的时候,没想到袁世凯给他来信了。
牛百刀看罢袁世凯的来信,这才知道出了大事。
宣统三年八月十九日,革命党人打响了武昌起义的第一枪,起义人数多达3000多人,起义军分三路进攻总督署和旁边的第八镇司令部。并命已入城之炮8标在中和门及蛇山占领发射阵地,向督署进行轰炸。
起初,起义军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指挥,加上兵力不够,进攻受挫。
晚12点后,起义军再次发起进攻,并突破敌人防线,在督署附近放火,以火光为标志,蛇山与中和门附近的炮兵向火光处发炮轰击。
湖广总督瑞澄打破督署后墙,从长江坐船逃走,第八镇统制张彪仍旧在司令部顽抗。
起义军经过反复的进攻,终于在天亮前占领了督署和镇司令部。张彪退出武昌,整个武昌在起义军的掌控之中。
汉阳、汉口的革命党人闻风而动,分别于八月二十夜、八月二十一日光复汉阳和汉口。
起义军掌控武汉三镇后,湖北军政府成立,黎元洪被推举为都督,改国号为中华民国,并号召各省民众起义响应。
武昌首义吓坏了朝廷,朝廷立刻派冯国章带领北洋军镇压革命党的起义。
最初起义的军队只有不到4000人,随着形势的发展,革命军很快扩充到三四万人。
可其中很多都是学生和市民,有的连枪都不会开。
这样的军队跟训练有素的北洋军对阵,自然不是对手。
刚一交手,革命军就被冯国璋的部队杀了个人仰马翻。随后汉口、汉阳相继失守,革命军被迫退守武昌。
眼看武汉三镇指日可下,冯国璋志得意满地对人说:“这一来,咱的黄马褂算是穿上了,兴许还来个世袭罔替呢!”
就在他一门心思想当匡复社稷的中兴之臣时,袁世凯突然一纸调令,把他从武汉前线调了回来,原本非他莫属的“湖广总督”一职被授予了第二军军统段祺瑞。
冯国璋在前线拼死拼活,官却让没打过一仗的段祺瑞当了。
冯国璋别说多窝火了。回到北京后,他来了个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冯国璋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政治方面却是个榆木脑袋。
他号称是“北洋三杰”龙虎狗中的“狗”,还真有点忠犬护主的劲头儿。
在战场上他只想着打胜仗,保住清王朝,根本没领会东家袁世凯的政治意图。
出发前袁世凯给他下达的六字方针是“慢慢走,等等看”,可他到了武汉就一鼓作气连下两镇。险些给袁世凯惹下大祸。
是战是和,袁世凯有自己的“小九九”。可以说,武昌战事一开,事态的发展就握在他的股掌之间。
武昌起义两天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立刻派人去请袁世凯。可袁世凯却托起大来,坚辞不就。
两天后,山西又爆发起义,宣布独立,而驻扎滦州的新军第二十镇统制张绍曾联合第二混成协统领蓝天蔚联合电奏朝廷,提出“速开国会、改定宪法、组织责任内阁、皇族永远不得充任内阁总理大臣和国务大臣、国事犯之党人一律特赦擢用”等12条要求,并公然致电南方的革命党,表示自己断不会督师南下与革命军作战。
“滦州兵谏”无疑是后院着火,令朝廷惊恐万状,因为滦州和北京近在咫尺,一旦倒戈,后果不堪设想。
在各方面的压力下,朝廷在九月初九日以极快的速度颁发了四道谕旨:
一是罪己诏,皇上承认自己“用人无方,施治寡术”,并誓行宪政;
二是迅速起草宪法;
三是取消皇族内阁,亲贵不得充任国务大臣;
四是赦免戊戌变法以来的所有政治犯。
而资政院也不敢怠慢,他们在四天之内便把宪法信条十九条制定上奏,当天就加以颁布,并宣布择期在太庙宣誓,以资信守。
眼见火候已到,袁世凯也就不再装腔作势,他在九月初九日当天启程南下,初十抵达信阳同荫昌完成交接,正式接管了军队。至此,袁世凯时隔近三年,又重新掌握了大清帝国的军权。
袁世凯的旧部听说袁世凯已经出山,为迎接老首长的到来,随后便对汉口发起猛攻,迫使革命军退出汉口外围。
九月十一日,北洋军攻下汉口,并蓄势进攻汉阳。就在这天,朝廷正式任命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
据说,袁世凯接到诏旨后放声大笑,这三年多来,他总算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九月二十五日,由袁世凯组建的新内阁宣布成立。正当清廷盼望着袁世凯能尽快剿灭武汉的革命军时,袁世凯却突然不打了。
在袁世凯看来,当时的局势已经不仅仅是武汉一地的问题,而是各省分崩离析的大势;即使能剿灭了武汉的革命军,但其他省份的革命党又如何对付?
何况,袁世凯心里也清楚,清廷对他并不信任,一旦渡过难关,自己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如今天赐良机,他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此时的袁世凯已经是百炼成钢,精敏老成,他绝不会轻易的听从清廷的使唤,也不会随意附和革命党的意愿。
他要做的,是凭借手里的北洋军从中操控,一方面利用革命军来要挟清廷,另一方面又借清廷的势力来威胁革命军,连哄带吓,既打又拉,将革命军和清廷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273章 陈氏病危
袁世凯在写给牛百刀的信中简要的说明了国内的形势,同时又提出了他反复多次和牛百刀提及的隐世将家。
牛百刀反复思忖,觉得有必要和奶奶进行一次摊牌。
极少回家的牛百刀一进院,寒月便慌忙迎了上去,开口便问道:“二哥,血玉找到没有?”
牛百刀的脸色突然一白,瞪了一眼寒月,然后气凶凶的进了奶奶的屋子。
寒月不知道二哥怎么了,急忙从后面跟了进去。
天气转凉之后,陈氏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无法站起来,可是却能偶尔起来坐坐,这让寒月十分欣慰。
牛百刀进来的时候,九月正在伺候陈氏喝药,陈氏也很久没有见到牛百刀了,她一脸慈祥的笑容看着牛百刀,似乎永远也看不够。牛百刀第一次看自己看得这么认真。
“老二,听说你当大官了?”陈氏笑道。
牛百刀苦笑一下,叹道:“唉,什么大官,我是被人架上来的,勉为其难,天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还要养活一千多人,真难啊!”
“带兵打仗就是这个样,要不你爹当年不愿意让你们兄弟当兵呢,就是这个道理,刀口舔血的日子不好过。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这么走下去。现在世道乱,谁手里有枪,谁就是爷,或许你这一步还是对的。听说南方打的很乱,谁都想称皇?”陈氏絮叨道。
牛百刀皱着眉头,在琢磨着怎么跟奶奶开口,他看了一眼寒月和九月,对陈氏道:“奶奶,我有点事想问问你?”
陈氏一愣,看着牛百刀一脸认真的样子,她心里开始打鼓,牛百刀接着对寒月和九月道:“寒月、九月,我有些事想单独和奶奶说。”
九月立刻默默的退了出去,寒月笑嘻嘻的说道:“二哥,咋地呀,连我也不能听么?”
牛百刀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寒月尴尬的站在原地,扭脸去看陈氏。
陈氏咳嗽了两声,又喝了一口药,对寒月道:“你先出去吧!”
寒月极不情愿的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二哥牛百刀,总觉得二哥今天有点神神秘秘的,她的心里有点儿不踏实。
等寒月关好房门,牛百刀轻咳一声,道:“奶奶,要出大事了。”
陈氏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了……老三又惹祸了?”
牛百刀摇了摇头,心道:奶奶心里永远只装着老三。
“是滕王爷!”
“哦!”陈氏长出了一口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关心滕王爷了,“滕王爷病了么?”
“不。”牛百刀盯着奶奶的脸,道:“我收到密信,说是袁世凯命人将滕王府灭门!”
“什么?”陈氏好悬从床上跳下来,她大瞪着眼睛,一脸惊恐,道:“为什么?”
“奶奶,你不用隐瞒了。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滕王爷就是将家!”
“你……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陈氏突然间变得语无伦次,神色无比惊慌。
“听说袁世凯在京城抓了牛福……”
“牛福……”陈氏两眼发直,恐惧的望着烛台,“他怎么会知道?他不知道……没有人知道的……”
牛百刀半晌无语,只默默的注视着奶奶,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奶奶如此惊慌失措。
以前,无论遇到什么大事,奶奶都是丝毫不乱,哪怕是父亲被杀、牛家流放,奶奶都没有失去理智,可是现在,她却像是一个溺水的老人,四处搜寻,连根救命的稻草都找不到。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陈氏依然傻愣着,牛百刀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轻喊了一声,“奶奶……奶奶……”
牛百刀起身冲到陈氏的身边,摇晃了奶奶两下,这才发现奶奶已经人事不醒,连呼吸都有些微弱,牛百刀吓坏了,大声呼唤道:“奶奶……奶奶……”
寒月从外面也听见了,她破门而入,冲到奶奶身边,一边呼唤奶奶,一边哭着对牛百刀道:“二哥,这是怎么了,你和奶奶说了什么……奶奶……奶奶……”
耿海路连夜被请到牛家,忙活了一晚上,总算把老太太陈氏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老太太陈氏迷迷糊糊中拉着牛百刀的手,用尽力气,道:“救……救……滕……”
牛百刀听不清奶奶说了什么,但是他能从奶奶紧握着的手中感受到老人家的惊慌与不安,牛百刀皱着眉头,他想不明白,将家又和牛家有什么关系?
耿海路在一旁立刻又忙了起来,一边给陈氏扎针,一边对牛百刀道:“你奶奶怕是不行了,准备后世吧!”
牛百刀愣了一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花花的流了下来,那边寒月已经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几次差点哭晕了过去。
牛百刀心中暗自后悔,早知是这样,自己宁愿不告诉奶奶,他没想到竟会这样。
虽然奶奶对他不及老三,可是仔细想想老太太对自己也不错,这一家人,无论到什么时候,奶奶都会极力公平对待大家,有什么困难,奶奶也会极力帮助,自己现在虽然当了官,可是家里没了奶奶,他还真的觉得有些不踏实。
牛百刀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耿海路喊他的名字,牛百刀立刻擦干泪水,望着耿海路。
“老太太的病,我已经无力回天,现在只有一线希望,你要不要试试?”
“试!你说,怎么办?”
耿海路沉吟了片刻,道:“这事得你亲自去办!”
“好,我亲自去办!”
“老太太是惊吓过度,加上心力交瘁,五经八脉具受损,在一般郎中眼里,这已经没救了。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再试一下,只是风险很大,能救活的可能性不足万分之一!”
牛百刀见耿海路说得这么慎重,也紧张起来,道:“耿总管,你吩咐吧,我愿意去做!”
“好!”
耿海路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将牛百刀从地上拉起,语重心长的说道:“离此地向南五百里有一个山谷,名曰廉贞谷,老百姓又成鬼谷,鬼谷中有一位绝世神医,名叫薛益鸣,他手中有一味药,叫六月雪,此药可令人起死回生,你若有心可以去求,求得此药的话,虽然不敢说一定能救活老太太,至少还算是有希望。”
第274章 腾家灭门
“好,我这就带人去!”牛百刀答应道。
“不。你必须自己去,薛益鸣这个人脾气极为古怪,切记万不可强求,否则他宁死也不会给你!”
牛百刀答应着,不解道:“耿总管,你认得这位薛神医?”
耿海路苦笑一下,叹道:“唉,实话实说吧,薛神医乃是在下恩师!”
“哦!”牛百刀心中立刻高兴起来,道:“那耿总管不妨和我一道去鬼谷,岂不是更加容易?”
耿海路摇了摇头,道:“我去了,你就求不到药了。你去之后,万万不可提到我,否则他连见也不会见你!”
“为什么?”牛百刀不解道。
“不要问这么多了,你还是快去吧,等老太太好了,我再和你细说!”
牛百刀想想也对,立刻回去换衣服,只带了两个卫兵,马不停蹄的赶奔廉贞谷。
耿海路见牛百刀匆匆离去,长出了一口气,他轻声将寒月叫到无人处,低低的声音对寒月道:“你奶奶已经无碍,再有几日便可康复,你二哥取回六月雪后,你假装给老太太吃下,骗过他后,把六月雪给牛一刀服下,这药应该能帮他撑一段时间!”
寒月一脸茫然,道:“耿总管,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耿海路沉默了片刻,道:“你不用知道的太多,按我说的做就行。”
寒月木然的点了点头,虽然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却不敢再问。
耿海路的脸色十分难看,整个人都显得极为紧张。
耿海路犹豫了一会儿,接着道:“还有一事,你要心中有数,但万不可和任何人说起!”
寒月点头答应,心里却莫名的害怕起来,耿海路这是怎么了?
“公主的血玉,应该在你二哥手中!”
“什么?”寒月大吃一惊,怒火立刻上头,道:“真的?”
“应该不会错。牛百刀身中绿斑蛊毒,比牛一刀的情况好些,但是也会时常发作,若有血玉,应该无碍。刚才我扶他起身,搭过他的脉,平和稳健,没有异常,想来要么找到了解药,要么他手中有血玉含蝉,否则不会没事。我仔细琢磨了,牛一刀被韩天魁抓去后,血玉丢失的,很可能牛百刀派人从牛一刀手中抢去了,这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我说的么……”寒月咬着牙说道,心里已经完全明白,难怪怎么也找不到血玉,原来落到了二哥手中,他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为了自己竟然不管三哥死活!
“寒月,别生气!我和你说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千万要往心里去!牛百刀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二哥了,他现在有钱有权,更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想要的,谁也阻拦不住。咱们现在弱不禁风,根本斗不过他,只能忍辱负重,我已经猜到他和你奶奶说了什么,滕王府怕是在劫难逃,你以后能不能见到我还很难说,所以我才和你说这些。我之所以打发走牛百刀,是想争取些时间,让这场浩劫变得小一些……”
寒月根本听不懂耿海路在说些什么,她呆呆的愣在原地,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她隐隐的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耿海路轻轻拍了拍寒月的头,苦笑一下,道:“我和你说的话,和任何人也不要说起,烂在肚子吧!好好照顾你奶奶和牛一刀。”
寒月默默的点头,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哽咽道:“我还能见到公主么?我三个要是醒来,去哪里找她?”
耿海路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紫绛公主和牛一刀的这份情谊,可是,世道如此,又能如何?
耿海路想了一会儿,道:“牛一刀若问起公主,你就告诉她,公主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总会有缘再相见的!”
耿海路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牛家,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滕王府。他举目四周,黑夜中,无数的人影躲在暗中,监视着滕王爷的一举一动。
夜半无声,可怕的寂静中蕴藏着无限的杀机。牛百刀没有听清的三个字,耿海路却听得异常清晰,他一瞬间便明白了一切,可是已经晚了,他能做的,只有让这一切来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第二天一早,滕王爷率领着一家老小,威风凛凛的搬入了将家府邸,这座空荡荡闲置了三百多年的王府终于来了主人,人们一时间议论纷纷,有明白人已经猜到滕王其实就是将家后人。
当牛百刀从鬼谷回来后,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可能中计了。
宣统三年九月初九,文曲镇滕王府被保安军灭门,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坊间传闻,滕家便是隐世将家,祖上得罪叶赫家族,终于被查到,裕隆太后一道旨意,连罪名也没有,将家一门五十余口全部灭门。
牛百刀派人仔细核查了每一具尸体,可惜,他没能在死人堆里找到耿海路,就连紫绛公主的尸体也模糊难辨,令牛百刀心中满是疑惑,将家除了滕王爷自杀外,被杀的都是无辜的下人。
文曲镇和武曲镇的百姓这才看清,送走了巨匪杜立三,换来的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牛一刀服下六月雪之后,果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他呆坐在狼人坡,孤寂冷漠,失去紫绛公主的痛,让他无法描述心中的凄楚,他只觉得天地昏暗,日月无光,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失去了固有的颜色,人生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从未明白这是为什么,父亲和大哥的死都不曾带给他这般异样的感觉,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要死了?
朱五怕牛一刀有什么想不开,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此刻见牛一刀目光呆滞,脸色惨白,知道他心里难受,又担心他毒发,于是凑到牛一刀跟前,笑道:“三爷,别想不开,紫绛公主或许没死!”
牛一刀一言不发,傻愣着望着远处的树林发呆,一阵冷风吹过,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朱五接着道:“我听说将家府里虽然有紫绛公主的尸体,可是却辨别不清,耿海路早就知道有人要害滕王爷,肯定已经安排好了后路,滕王爷自知难逃一劫,可是却偷偷命耿海路救下紫绛公主,你说对不对?”
牛一刀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希望,喃喃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寒月!”
第275章 鬼魂附体
牛一刀回家来找寒月,寒月正在奶奶身边呆坐着,张顺老人也来看望陈氏。
陈氏的病好了不少,听说了滕王爷一家的不幸遭遇,她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嗓子哭得有些沙哑。
牛一刀和朱五默默的进屋坐在一边,张顺老人正在念叨着家门不幸,养了一只白眼狼。谁都听得出来,说得是牛百刀。
陈氏喝完药,叹息一声道:“老二自从牛犇出事之后变了很多,以前我瞧着是有些自私,但是还算孝顺,也听话。家里出事之后,经历了太多,几次险些没了命,让他变得特别谨慎,也特别崇尚权力和金钱,如今他手握生杀大权,手里又有钱,便什么也不在乎起来,一门心思的想着升官发财,亲情和友情与他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唉,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儿大不由娘,他现在也而立之年了,自己能给自己当家做主,剩下我们这些老的老,小的小,不给他添麻烦也就算不错了,又能奢求什么?老大要是不死,这个家还能撑起来,老大一死,家就散了……”
陈氏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半天,满脸的无奈和忧愁。
众人正在闲聊,忽然有下人惊慌失措的跑进来,“老夫人,大小姐……”
“怎么了?”寒月起身问道。
“二爷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寒月怒斥道。
“不是……大小姐……”下人语无伦次,脸色苍白。
陈氏咳嗽一声,道:“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惊慌。”
下人喘息了片刻,这才道:“老夫人,大小姐,二爷是被人架回来的,一进门的时候胡言乱语,说什么鬼呀、大哥呀什么的,开始我们以为喝多了,后来听韩大人说是中邪了,好像被大少爷的鬼魂俯身了!”
“啊?”陈氏一愣,她迟疑了片刻,对牛一刀道:“老三,你过去看看!”
牛一刀急忙起身,小跑着来到后院,刚进院门就听见二哥在屋子里大呼小叫的嚷嚷:“大哥……大哥……啊……鬼呀……”
韩天魁正在院子里,急得原地打转,搓手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屋子里谷振军和张德亮死命的压着牛百刀不让他起来,牛百刀披头散发,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惊恐,手脚用力的抓腾着,若不是有人按着,指不定惹出什么大祸。
高美花手足无措的看着牛百刀,吓得她不敢言声,一直躲到门边,见牛一刀进来,急忙抓着牛一刀的胳膊,道:“老三,你快看看,你二哥这是遭了什么邪,老嚷嚷你大哥……”
牛一刀看了一眼二哥,牛百刀脸色煞白,嘴唇黑紫,整个人都在不停的抓挠,神情异常的兴奋。
牛一刀看着谷振军和张德亮累得满脸是汗,有些支撑不住了,道:“放了他,会怎么样!”
谷振军哭丧着脸,道:“谁敢啊,放开了,看见谁都认为是你大哥的鬼魂,开枪就打呀,下午已经杀了两个人了,真是吓人!”
牛一刀呡了呡嘴唇,老这样不是办法,他扭头对高美花道:“二嫂,先找根绳子把我二哥绑起来吧,然后赶快找个郎中来看看!”
高美花这才得了主意,立刻安排人去办。郎中连夜赶过来,只看了一眼,连脉也没搭摇头就走了,留下一句话,“这不是病了,是中邪了,赶快去请谭大神来吧!”
众人等着大神,牛一刀对谷振军道:“谷将军,我二哥怎么中的邪?”
谷振军哭丧着脸,道:“这事还得从三天前说起。那天早上,忽然有人来报,说是后花园死了个兵,叫大头,这青天白日的在保安军司令部死了人,多奇怪。牛大人立刻带人过去查看,一看不要紧,把牛大人也吓一跳,大头身上只有一处伤疤!”
谷振军说着比划了一下胸口,道:“这儿,六个血淋淋的刀口,牛大人说那叫六斗鱼鳞,是牛家特有的凌迟刀法!三爷,你知道的,大爷没了,这个世界上只有牛大人会凌迟刀法了,大头死于六斗鱼鳞,岂不是活见鬼了么!”
“牛大人一查,前一天的晚上,有个叫朱奎的和大头一块儿喝过酒,拉朱奎过来一问,朱奎说他和大头喝完酒回来在后花园扯淡,后来就看见一个鬼影在花丛里飘荡,他胆子小,立刻跑了。大头喝的有点多,仗着胆子就过去了。”
“朱奎喝的也不少,回到屋就睡了,没想到早上起来大头死了。问来问去也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只知道大头被人杀了,胸前有六斗鱼鳞的伤口,再有就是知道后花园闹鬼。”
“本以为这事就完了,没想到当兵的有胆大不信邪的。昨天晚上,当兵的打赌,看谁敢在后花园躺一夜,有两个兵叫刘恒和高平的,就真去后花园躺了一夜,没想到,高平死在了后花园,身上同样是六斗鱼鳞的伤口,刘恒身上有一个刀口,人也吓疯了,一个劲的嚷嚷鬼呀鬼呀的!”
“牛大人不得不重视起来,当兵的手里都有枪,怎么还能遇害?牛大人不服,昨天夜里亲自在后花园蹲着,吩咐我们谁也不准跟着,他置气,想看看到底是谁捣乱。还没过二更天,就听见后花园一阵枪响,我和张德亮跑过去的时候,牛大人正疯狂的开枪,误伤了两个自己兄弟,没办法,我们只好下了他的枪,他嘴里一直喊大哥,我们猜那鬼影应该是大少爷,这就把二爷架回来了,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办法?”
牛一刀一阵沉默,竟然还有如此离奇之事?又是六斗鱼鳞,看来这几个兵的死又是有人预谋好的,他想干什么?
“你们相信有鬼么?”牛一刀对谷振军和张德亮道。
两个人一齐摇了摇头,谷振军道:“我猜应该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整治我们!”
“会是谁?”牛一刀追问道。
谷振军半晌未言声,张德亮憋不住了,道:“有可能是三界沟的土匪!”
“三界沟的土匪?”牛一刀一愣,不过仔细一想,有些道理。
二哥牛百刀在文曲镇的仇人或许就是杜立三,虽然杜立三已经死了,但是保不齐有几个衷心耿耿的土匪惦记着给大当家的报仇。
第276章 冥府阴婚
四更天的时候,韩天魁用枪押着谭谭大神来了,谭谭大神半夜被保安军从被窝里拎出来,稀里糊涂的就来了。
牛百刀虽然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折腾了,但是依然在胡言乱语,手脚乱抓,偶尔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挣脱身上的绳子。
谭大神取了几张符分别贴在牛百刀的头上和身上,说来也怪,半柱香的功夫,牛百刀终于平静下来,没多一会儿便睡了过去,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高美花关切的对谭大神道:“大仙,我家老爷这是怎么了?”
谭大神喝了水,喘息了片刻,道:“被牛大的鬼魂附体了!”
“现在这是好了么?大爷走了?”
“还没好,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一会儿我会将大少爷请到我的身上,他有什么要求你们都要答应,按照他说的去办,这一切才能化解,听明白了么?”谭大神说着,目光盯着每一个人。
众人纷纷点头,满心疑惑的看着谭大神。
“大仙,这样能让我家老爷好起来?”高美花迫切的问道。
谭大神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众人安静,只见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身体有节奏的颤抖起来,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有韵律的响起。
谭大神围着牛百刀跳了起来,手里的手鼓时不时的拍打起来,没有人听得懂他念叨的是什么,谭大神跳了有一柱香的时间,突然他面目可憎,人一下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吓得众人纷纷向后退去。
片刻功夫之后,谭大神安静下来,低着头盘腿坐在地上,当他缓缓抬起头,那诡异的目光像是要刺破每个人的心,谭大神嘿嘿笑了一下,盯着牛一刀,道:“老三……”
牛一刀打了个冷战,这声音和大哥太像了,他不由自主的叫了声“大哥”。
谭大神嘿嘿一笑,带着几分邪恶,听起来令人极度不安。
“你们忘了大哥么?”
“没有,大哥!最近事情太多,我和奶奶都病了,所以没腾出时间去看你……”牛一刀说着,竟慢慢跪在了地上。
“我都知道,不怪你们,可是老二他太过分了,取了媳妇,当了大官,却连张纸也不给我烧……”
“大爷……”高美花仗着胆子插言道:“二爷公务太忙,你别怪他,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他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要怪他!”
谭大神盯着高美花看了好久,盯得高美花心里发毛,却又不敢动。
“我一个人太冷清了,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哪有当哥哥的没娶媳妇,先给弟弟娶媳妇的?”
“大爷,你的意思是……”
“你们看着办,九月十四是个好日子,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要成亲!”
众人无不惊骇,死人要娶媳妇?
“大爷……你……你要娶谁?”高美花磕磕巴巴的问道。
“听说滕王爷的孙女儿很漂亮,你们找个人去提亲吧!”
“啊?”众人都吓得不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高美花倒是松了一口气,幸亏选了个死人,要是选个活人,还要杀人不成,可是牛一刀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他傻愣着盯着谭大神,这是大哥的鬼魂附体么?
“我得回去了,你们去办吧。九月十四,不给我成亲,你们一个也跑不了!”谭大神说着,可怕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谭大神的打了个激灵,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过了好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被人搀扶起来,喝了些水,又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慢好起来。
“大少爷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二少爷一会儿就会好,你们原话告诉他吧,是福是祸请各位自便。我的道行尚浅,折腾这一下,累得不轻,就先告辞了!”谭大神说完,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牛一刀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不敢相信大哥的鬼魂竟然回来锁婚。
众人正在回味着鬼魂附体的神奇时,牛百刀突然长长的“啊”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好奇的四处看着。
高美花扑过去,关切的问道:“老爷,老爷……”
“我怎么在这儿?”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立刻放下心来,谭大神说得不错,牛百刀好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把刚才的神奇一幕讲给牛百刀,牛百刀听得聚精会神,最后说到给大哥娶亲,他也为难起来。
牛一刀默默的离开,神不守舍的回到奶奶的屋里,老太太陈氏一直没睡,不停的派人去问信儿,虽然牛百刀干的很多事令人不耻,可是牛百刀真的有了麻烦,她还是放不下心来,见牛一刀回来,迫切的问道:“你二哥怎么样了?”
“刚才醒了,应该没有大碍了。”
“哦!”陈氏放下心来,道:“看来还真是冲撞到了你大哥。明天一早,你去给你大哥烧点纸去吧,从埋了到现在,还没去看过他,也难怪他有气!”
“奶奶……”牛一刀将刚刚大哥鬼魂附体到谭大神身上的一幕讲给了陈氏,陈氏听完,也觉得不可思议,竟然要娶亲紫绛公主,这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寒月撅着嘴,不屑一顾的说道:“什么谭大神,我看就是狗皮,骗人的!我还从来没听说过给死人娶媳妇的!”
张顺老人见多识广,接过寒月的话头道:“阴婚很早就有了,可能都有几千年的历史了。阴婚又叫冥婚,说白了就是给死人成亲。有的少男少女在定婚后,未等迎娶过门就因故双亡。那时,老人们认为,如果不替他(她)们完婚,他(她)们的鬼魂就会作怪,使家宅不安。因此,一定要为他(她)们举行一个阴婚仪式,最后将他(她)们埋在一起,成为夫妻,并骨合葬。也免得男、女两家的茔地里出现孤坟。”
“还有一些未成年人天折后,家中父母或长辈老人们出于疼爱,认为生前没能为他(她)们择偶,死后也要为他(她)们完婚,尽到责任。另外,有些大户人家或者王侯将相贵族人家都相信坟地风水,认为祖坟里出现一座孤坟会影响家宅后代的昌盛,所以一定要办阴婚。
据说三国的时候,曹操最喜爱的儿子曹冲十三岁就死了,曹操便下聘已死的甄小姐做为曹冲的妻子,把他们合葬在一起。
第277章 棺椁鬼响
我在京城的时候,也看见过有人家办阴婚,那个时候京城叫“搭骨尸”,迎娶仪式多在夜间举行。
有时,半夜三更,忽然会被街巷里的鼓乐吵醒,仔细一听就知道是“搭骨尸”的。
那时候好奇,胆子也大,还跟着看过,普通人家一般就是抬着一顶纸轿子,由单鼓、单号、单唢呐吹奏前引。
有钱人家用八抬大轿,全份金灯执事,规模和仪式不比活人差多少。”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还真有死人成亲的事,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第二天一早,牛百刀便张罗着要给大哥牛千刀配阴婚。这事一下子轰动了整个文曲镇和武曲镇,大家奔走相告,议论纷纷,可是碍于牛百刀的身份,没有人敢反对。
唯一不同意的人,只有牛一刀。
或许配阴婚的人不是紫绛公主的话,牛一刀也不会关心,顶多跟着看看热闹,可是现在配阴婚的对象是紫绛公主,而另一方是自己的大哥,给两个死人成亲,听起来总觉得如同天方夜谭,牛一刀闷头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一刀试图劝说二哥放弃,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不但事关大哥的鬼魂,还事关二哥的安危,连奶奶都说不出来什么,自己又怎能插言?
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有人侮辱紫绛公主的尸体,他又不忍心,种种矛盾,令牛一刀的头都快炸了。
牛百刀没有那么多顾虑,他请来谭大神坐阵,张罗着筹办阴婚。
九月十四这一天,牛家大院外,高搭凉棚,宴请亲友,门前亮轿。喜房里供奉“百份”全神,牛千刀的屋子里炕上设矮桌,供“新郎”牌位,前设苹果、龙凤喜饼若干盘。并有大红花一朵,下缀缎带上书:“新郎”字样。
滕王府闺阁内供“新娘”牌位,亦如前所供,并有大红花一朵,下缀缎带,上书:“新娘”字样。
迎亲花轿由保安军抬着来到滕王府,由送亲太太将“新娘”牌位取下,由娶亲太太接过来,放人花轿。
花轿回到牛家后,由娶亲太太将“新娘”牌位取出来,放于喜房炕上的供桌,与“新郎”并列。
并用红头绳将两个排位拴起来,并复上红、黄两色的彩绸。“合杯酒”、“子孙饺子”、“长寿面”一应俱全,供在“新婚夫妇”的牌位前。
成亲仪式完毕,韩天魁带人从滕王府起灵按照谭大神指定的时辰来到牛家祖墓,早有人在牛千刀的坟侧挖出一穴,同时又将牛千刀的棺柩露出槽帮,谭大神一番祷告之后,保安军将紫绛公主的棺柩与牛千刀的棺柩并骨合葬。
葬罢, 牛百刀在坟墓前陈设酒果,焚化花红纸钱,又磕头祭祀了一番,这才离开,文曲镇和武曲镇的老百姓围在牛家祖墓周围,抻着脖子看着,牛一刀和朱五被挤在人群里观望。
当紫绛公主的棺材落入墓穴的一瞬,牛一刀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当日自己身受凌迟之刑的时候,紫绛公主舍命相救,为了自己宁愿随杜立三而去,可是今天,自己却眼睁睁看着有人娶走她的尸骨而无能为力,牛一刀只觉得气血上涌,一阵眩晕。
牛一刀怎么想怎么觉得让紫绛公主和大哥合葬是不合适的,尽管朱五不停的劝说他,那具尸体很可能并不是紫绛公主的,可是牛一刀依然放心不下,他决定要把紫绛公主的尸体盗出来,再妥善安葬,原因只有一个,万一真的是紫绛公主呢?
朱五拗不过牛一刀,只好答应帮他一把。
当天夜里,两个人偷偷的来到祖墓,万籁俱寂,只有呼啸的风吹动枯草和落叶。
张顺已经很久没住在山顶的茅草屋里了,陈氏病了之后,寒月一个人忙不过来便索性将张顺请到了家中。
正当牛一刀和朱五两人凑近牛千刀的墓地,准备动手的时候,忽然一阵细微的叮当声响起,朱五凝眉仔细倾听,吓得他一哆嗦,那声音来自牛千刀的坟冢。
牛一刀大着胆子凑到牛千刀的坟丘上,把耳朵贴在新土上仔细听了听,墓穴里果然有动静,像是拍打棺椁的声音,又像是低沉的呻吟。
朱五咽了口吐沫,道:“三爷,该不会是闹鬼吧?”
牛一刀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先挖开再说,或许是什么野兽钻进去了!”
朱五一咧嘴,道:“你看看这坟冢四周都是好好的,白天刚培的新土,连个老鼠洞都没有,怎么会有野兽?”
“少废话!”牛一刀呵斥了一声,仔细琢磨了一下,道:“应该是原来什么东西钻进去了,今天给公主下葬,把那畜牲原来进出的洞堵死了,它才在里面折腾!”
朱五挺直身子想了想,牛一刀分析的还挺有道理,他答应一声,在双手啐了一口吐沫,抡起铁掀,刚要动手,趴在坟丘上的牛一刀突然低吼了一声,“慢着!”
朱五吓得一愣,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牛一刀。
牛一刀迅速的站起身子,拉着朱五就往外跑。
朱五踉跄着跟着牛一刀跑进一旁的一座坟丘的草丛中,刚要开口,只见牛一刀抬手指了指地面。
朱五趴在地上听了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速度非常快,声音越来越大,正朝这里奔来。
“三爷,有人来了!”
牛一刀点点头,蹲在地上凝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儿,十几匹马停在牛千刀的坟墓旁,灯球火把亮如白昼,将坟冢围在当中,为首的人正是牛百刀。
朱五望了牛一刀一眼,低低的声音道:“没听说配阴婚还有什么事啊,你二哥怎么来了?”
“先别说话,看着就行,千万别被发现了,否则我二哥可饶不了咱!”
朱五立刻闭紧嘴巴,一动不动的躲在暗处观望着。
牛百刀等人从马上跳了下来,他先趴到坟丘上听了一会儿,然后命众人坐下来休息,像是在等待什么。
坟冢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寂静的夜晚,听得一清二楚。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忽然一声惨叫打破夜空的寂静,凄惨的声音传的很远很远,朱五吓得差点叫出来,牛一刀狠狠的捂住了他的嘴。
第278章 诡异合葬
又过了一会儿,牛千刀的坟冢里没了动静,牛百刀吩咐人开始挖坟,眨眼的功夫,坟就被挖开了。
牛一刀和朱五躲在高处,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得清楚,被撅开的是牛千的坟墓,很快棺盖被打开,牛百刀亲自跳入了棺椁,似乎是在里面寻找着什么。
不一会儿,牛百刀兴奋的从棺椁里跳了出来,他的身上满是血污,可是脸上却洋溢着激动和兴奋,坟墓很快又被重新埋好,牛百刀带着人风驰电掣般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牛一刀和朱五一直很紧张,蹲得腰酸背痛,牛百刀一走,总算轻松下来,两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腹疑惑,弄不清牛百刀到底干了些什么。
休息了片刻,四周也渐渐安静下来,牛一刀拍了拍朱五,道:“走,去看看!”
两个人拎着铁掀来到牛千刀的坟丘旁,也不点火把,借着点点星光开始撅坟,朱五一边挖,一边打趣道:“你说大爷是不是烦死了?”
“怎么?”
“大爷现在正是洞房花烛夜呢,瞧瞧这两个兄弟,老二挖完了,老三挖,折腾死个人,连个好觉都睡不舒坦!”
牛一刀差点笑出来,又觉得这么严肃的地方,怎么好乱说笑,于是啐了一口,道:“闭上你的臭嘴吧,你不也挖呢么?小心我大哥一会儿收拾你!”
朱五吓得赶紧闭嘴,想起刚才咚咚的鬼响,心里泛起了嘀咕。
“三爷……”
“又怎么了?”牛一刀不耐烦的说道。
“好像有血……”朱五捻着手指,眼睛贴在手上正瞪大了眼睛仔细看。
牛一刀一愣,急忙点了火折子凑近过去一看,果然是血,殷红粘稠的布满了朱五的手,再一看,铁掀上血迹斑斑,血是土上的。
朱五哭丧着脸,道:“这……这……这是咋啦?”
牛一刀眉头紧促,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沾了血,怎么会有血迹,二哥刚才干了什么?
“快挖吧,先别管这些!”牛一刀说着抡开双臂用力的撅土。朱五也只好跟着加快了速度。
因为白天撅过坟,刚才又被牛百刀挖过,土很松散,没一会儿功夫,就挖到了棺椁。牛千刀的金丝楠木棺椁很大,牛一刀和朱五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棺盖清理出来。
朱五轻轻叩打了一下棺盖,听了片刻,没有什么动静,这才和牛一刀两人合力将棺盖打开一条缝,瞬间一股血腥扑面而来。两个人都后退了几步,然后拂手扇了扇,血腥中带着几丝浓香,牛一刀闻了闻,那么的熟悉,京城怡红院里的好多女人身上就是这股味道。
大哥的棺椁里怎么会有这股味道,不应该是尸臭么?牛一刀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升起无数疑惑。
等了一会儿,牛一刀点亮了事先准备好的火把,两个人凑到棺椁旁向里望去。
“啊!”牛一刀和朱五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棺椁里是一具极其可怕的绿毛尸体,趴在棺底,腿上正汩汩的流着血,血水淌了一片,殷红的刺眼。
“这……这……怎么可能?”朱五磕磕巴巴的说道。
牛一刀更是惊讶,大哥牛千刀死了半年了,下葬至少也有两个月了,按理说尸体应该腐烂发霉才是,怎么会流出如同人血一般的东西?那一身诡异的绿毛更是看着眼熟,大哥是怎么死的,怎么会是这个模样,难怪大哥下葬的时候,二哥死活也不让看一眼!
牛一刀咽了口吐沫,举着火把,仔细看了看,这口金丝楠木的棺椁很大,长有一丈,宽有五尺,深达三尺,大哥牛千刀半裸着身子趴着,身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让他的尸体不是平的,衣服像是撕烂了丢在一旁。
“我得进去看看!”牛一刀说着,用力的将棺盖推开了一道大缝。
牛一刀翻身跳入棺椁,接过朱五递过来的火把,缓缓低下身子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吓的他魂飞魄散。
牛一刀先是发现,紫绛公主的棺椁和大哥的棺椁是相连的,中间的木板被人为的破坏了。这样棺椁里的空间十分宽敞,牛一刀举着火把照了照,紫绛公主的棺椁里竟然什么都没有,她的尸体呢?
牛一刀低头仔细查看大哥的尸体,牛千刀展开双臂,大字型趴着,正常人死后,都会平躺着摆在棺材中,大哥怎么会是这种姿势?路上颠簸的还是刚才二哥翻动过?
棺椁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按理说,从金丝楠木的棺椁来看,应该会有一些陪葬品,可是大哥的棺椁里什么也没有。反而,牛一刀觉得大哥的尸体下似乎有东西。
牛一刀小心翼翼的把牛千刀的尸体翻向一侧,刚掀开一道缝,吓得立刻松了手。
“下面有人!”朱五高声嚷道
牛一刀此刻也注意到了,牛千刀的身体下果然押着一具尸体,下面的尸体似乎不大,被高壮的牛千刀压在下面的确很难察觉,只有仔细留意才会发现,牛千刀的脚底露着两只纤纤小脚。
牛一刀咽了一口吐沫,把火把递给朱五,自己用力将大哥的尸体翻了过去,下面是一具女尸,赤身裸体,红兜兜被撕得粉碎,只剩脖颈上的红绳。
“不……不是公主!”朱五一眼认了出来,诧异的说道。
女尸面容清秀,五官精致,活着的时候应该不丑,此刻,依然散发着浓浓的胭脂水粉的香味,不知道是生前就喜欢,还是死后被涂抹到身上的。
牛千刀头发很长,遮住了脸,牛一刀慢慢剥开他的头发,猛的又把手缩了回来,心底翻江倒海一般的汹涌起来,这不是大哥!再一抬眼,牛一刀一眼看到男尸裸露的下体,多年给太监净身的他,一下子明白了,这应该是一个阉割不完整的太监,一个名字猛地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他惊诧的看着尸体,大张着嘴,惊讶的喃喃自语道:“安德海!”
朱五的身子一阵,他也猛地想起陆家地阁中的绿指魔头,再仔细一看眼前的绿毛尸体,一切都想了起来。
牛一刀和朱五像是在梦中一般,两个人都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绿毛尸体,这怎么可能,安德海怎么会突然跑到了牛千刀的棺椁中,那牛千刀呢?安德海什么时候来的,这具女尸又是谁?
第279章 改天换日
朱五张着嘴,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牛一刀一屁股坐在了棺椁里,脑海里立刻想到了各种可能,却又被自己一一否认,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冷静下来的朱五突然脸一红,道:“三爷,你说安德海像不像在奸尸?”
牛一刀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从那浓烈的胭脂香中,他就想到了这一点,更何况女尸赤裸着就在男尸的下面,可是,眼前是两具死尸,又怎么会发生奸尸?
难道女尸下葬后,安德海偷偷的来奸尸死在了这里?
牛一刀仔细的看了看男尸,流血的地方是右腿,被人用刀划开了一道长口,血肉模糊,依然有血在流淌。
他再次剥开男尸的头发,这次看得清楚,男尸七窍流血,那血是新的,带着几丝墨绿。
伤口是新的,应该是牛百刀刚刚动的手,男尸应该死了不超过两个时辰,因为牛一刀摸上去还能感受到微热的体温,手脚都尚未僵硬。
“三爷……这是怎么回事?”朱五好奇的问道。
“先管不了那么多了,赶快盖上,一会儿来人看见就麻烦了!”牛一刀说着,跳出棺椁。
两个人迅速将坟埋好,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才快速的离开,躲到了张顺的茅草屋中。
牛一刀和朱五谁也不说话,内心的震惊依然让他们心有余悸,恐慌不已。
天际泛白,黎明将至。
牛一刀和朱五忙活了一个晚上,可是谁也不困,墓穴里的惊奇一幕,在他们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朱五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牛一刀,他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三爷,咱们刚才不是在做梦吧?”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不是梦,是阴谋,一场巨大的阴谋!”
“什么阴谋?”
“我还没想清楚,不过这一切都和我二哥有关,他一定从安德海身上取走了什么!”
“大爷呢,大爷的尸体呢?”
牛一刀摇了摇头,这一切太诡异了,大哥在哪,或许只有二哥知道。
“你……你……你的手怎么了?”
朱五突然吃惊的盯着牛一刀的双手,牛一刀伸开五指,张开巴掌,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甲泛着绿光,手心手背已经起了一层细细的绿斑。
朱五一下子想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说道:“你刚才动过安德海的尸体……”
牛一刀啊的一声,明白了朱五的意思,再去看双手,绿斑长得很快,已经蔓延到了手臂。
“你……你中毒了?”朱五简直不敢相信,他慌忙起身,道:“走,得赶快去看郎中!”
“怕是……来不及……”牛一刀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燥热,眼中的朱五从一个变成两个,然后又变成一堆恍惚的影子,身子一倒便昏了过去。
朱五吓得“啊”的一声,上前一把抱住牛一刀,惊慌失措中,他背起牛一刀就打算往外跑。
就在这时,朱五突然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趴到窗口向外看了一眼,无数的保安军正从山下冲上来,一个个端着枪,直奔草屋而来。
趾高气昂的牛百刀不紧不慢的跟在最后,从他得意的神色中朱五明白过来,自己和牛一刀中计了。
眼看着保安军冲了上来,朱五一咬牙,背起牛一刀从后窗跳了出来,四下里根本没有路,朱五来不及多想,撒开腿就往树林里面钻,不多时,他听到背后有枪声,还夹杂着骂声和喊叫,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不约而同的向自己逼近过来,甚至有子弹落在他的脚边。
朱五卯足了劲,撒开腿玩命的奔跑起来,树枝和树杈划破他的衣服,划破他的脸,他顾不上那么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牛百刀带人追杀了一路,也没有追到人,最后只好悻悻而归。
一场离奇的配阴婚后,牛百刀果然好了,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昂、目空一切。
帅家老宅里再也没有闹过鬼,一时间谭大神的威名四散传播,人们口耳相传,仰慕者众。
牛家并没有因为牛百刀的脱险高兴起来,反而多了新的忧虑。
牛一刀不见了,一块儿消失的还有朱五。
寒月和张顺带着家奴四处寻找了半个月,音信皆无,陈氏急得团团转,吃不下睡不着。
更为令人担忧的是张顺在茅草屋后面的树林里找到了朱五的一只鞋子和一些破衣衫的碎布条。
顺着脚印和树枝折断的痕迹,张顺一直追到树林的尽头。
那是波澜壮阔的七星河,夹在文曲山和武曲山之间,水流湍急,自西向东,奔涌而去,高山、流水,陡壁、悬崖,再也没了一丝线索。
张顺在这条路上找了三天,除了在草丛中捡到一些子弹之外,再没有新的发现。
寒月不甘心,又带人顺着七星河向下找了十几里,什么也没找到。
牛百刀象征性的派人随着寒月在七星河附近又找了十几天,便放弃了。
按照牛百刀的分析,牛一刀和朱五应该是遇到了土匪,或许是杜立三生前的一些土匪为了给当家的报仇,追杀了牛一刀和朱五。
寒月和奶奶哭哑了嗓子,哭干了泪水,她们虽然对牛百刀的说法半信半疑,可是却没有什么办法。
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自秦始皇创立皇帝制度以来的最后一位皇帝——爱新觉罗?溥仪,颁布退位诏书:
奉旨朕钦奉隆裕皇太后懿旨:
前因民军起事,各省相应,九夏沸腾,生灵涂炭,特命袁世凯遣员与民军代表讨论大局,议开国会,公决政体。
两月以来,尚无确当办法,南北暌隔,彼此相持,商辍於途,士露於野,徒以国体一日不决,故民生一日不安。
今全国人民心理,多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议於前,北方诸将亦主张於后,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因一姓之尊荣,拂兆民之好恶?
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归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国体,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
袁世凯前经资政院选举为总理大臣,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
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总期人民安堵,海宇乂安,仍合满、汉、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一大中华民国,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岂不懿欤?
钦此。
据说推翻满清王朝,袁世凯功不可没,在裕隆太后犹豫不决的最后时刻,袁世凯送去了将家的铁卷。
叶赫家族的世仇,绵延几百年,终于报了,她了无遗憾的答应了退位的请求。
一个新的、属于袁世凯的时代,踏着满清贵族的腐朽江山迅速崛起,当宣统皇帝的最后一纸圣旨传下,有人欢喜有人忧,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跨入中华民国。
第280章 漂流百里
七星河静悄悄地流淌,闪动着粼粼的水光,就好似闪动着明亮的眼波,凝视着这秋天山野的秀色。
一阵秋风吹过,天空昏暗起来,雨点滴滴答答的落下,打在河面上,击起无数水窝。
潺潺的流水,无声的从朱五脚下流过,他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四周昏暗漆黑,冷风阵阵,雨点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
朱五心道:这里是哪儿,地狱么?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指尖触摸到的是冰凉的沙滩,夹杂着不少光滑的鹅卵石。
朱五用力抓了一下,握起几块石头送到嘴边,试着用牙咬了咬,隐隐的一阵疼。
他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不少,要是死了,咬下去的一定是鸡腿或者卤肉。
朱五用力睁大眼睛,细细的雨点打在脸上,顺着脸颊流淌到嘴角,他呡了几口,咽下去,雨水冰冷苦涩,落入到胃里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无比的饥饿,恨不得立刻抓起什么东西肆意咬食,将肚子填饱。
朱五挣扎着爬起来,好半天,也只能撑起半个身子,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雨点落在沙滩上噼噼啪啪的响声。
他冷静了片刻,猛地想起一切。
他背着牛一刀逃出茅草屋,钻进树林,冒着枪林弹雨一直跑到七星河边,再无去路。
眼看着后面的保安军追了上来,朱五牙一咬,抱着牛一刀跳进滚滚七星河。
河水汹涌,几个大浪拍下来,朱五也失去了知觉,可是他本能的将牛一刀死死的搂在怀里,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牛一刀呢?”朱五一下子慌了,跪爬在地上四处寻找,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朱五沮丧的跪坐在地上,泪如雨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莫非牛一刀被水冲走了?
明明自己一直抱着他的……
朱五越想越怕,他趴在沙滩上一边哭一边摸索,双手胡乱的四处抓着,爬了五六丈远,忽然他的手一停,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样,他的右手摸到了几根手指,顺着手指向下,冷冰冰的手掌和手腕,朱五悲喜交加,找到了!
朱五拉了一下牛一刀,牛一刀没有反应,他这才想起来,牛一刀中毒了。
情急之下,朱五爬到牛一刀身旁,用力的拍打牛一刀的脸,低声呼唤道:“三爷……三爷……牛一刀……牛一刀……”
好半天,牛一刀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朱五摸了摸牛一刀的脸,冰冷刺骨,试探了一下鼻息,呼吸极为微弱,几乎感觉不到气息。
朱五心中咯噔一声,立刻慌了,把牛一刀横在自己的怀里,一边哭一边含着牛一刀的名字,雨水与泪水交织在一起,滴滴答答落在牛一刀的脸上。
也不知哭了多久,朱五觉得嗓子都哭哑了,牛一刀的脉搏越来越微弱,双手双脚变得僵硬。
朱五知道牛一刀的大限将至,悲从中来,冲着荒凉孤寂的夜空,用尽浑身力气怒吼道:“啊……”
这一声吼叫,声嘶力竭,山河颤抖,自幼相伴,两小无猜,没想到牛一刀竟然死在自己的怀里。
忽然,在朱五的背后有人嚷道:“吵死了,就不能安安静静的让我钓两条鱼么!”
朱五一愣,努力瞪大眼睛,寻声望去,只见离着自己不远的地方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你是谁?”
“嘘!”
朱五刚想再问,忽然看见那人影腾的站了起来,紧接着是一阵欢呼雀跃,似乎钓到了一尾大鱼。
不多时,一个人头凑到朱五跟前,嘿嘿一笑,道:“胖子,挺能喝嘛,这么大的水都没淹死你!”
朱五闻听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儿?”
“我啊,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看着办吧!至于为什么来这儿,还不是怪你俩,要不是你俩跳河,我也不会来这儿!”
朱五本来火气很大,但一听对方话里有话,不由得气消了一半,道:“你的意思是你救了我?”
“准确的说,应该是你俩!”
“唉!”朱五叹息一声,道:“他死了!”说罢,又忍不住呜咽起来。
“嘿嘿,看不出来,胖子你还挺讲义气,你幸亏把他搂得劲,不然哪,我可不愿意拖着你这么个大胖子走这么远,活活累死人!”
“这位爷,我怎么听着你说话有点儿耳熟呢,咱们是不是见过?”朱五说着将脸凑了过去,离近了一看,吓了他一跳,竟是一张冰冷的铁面具,朱五一下子想起初到文曲镇时,在长安桥上遇到的算命先生。
“你是长安桥上测字算命的先生?”朱五追问道。
“死胖子,连我也听不出来……”铁面老人说着话,缓缓将铁面具摘了下来,朱五再次去看,这下更让他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兴奋的嚷道:“五长老!”
“行,脑子没进水,还能认得我!”
“你怎么会在这儿?”朱五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有空我再慢慢告诉你,救人要紧!”
五长老说着,从身上掏出两粒药丸塞进牛一刀的嘴里,又“啪啪”地打了两记耳光,口中骂道:“你兄弟哭得这么惨,你却在这儿装死,还不快起来!”
说来也怪,两记耳光下去,牛一刀“呼”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呼出一口悠长的气,然后眼一番,扑通一声又倒在朱五的怀中。
“哎呀妈呀,忘了薛老道的话了,吃一颗、吃一颗……”五长老懊恼的念叨着。
朱五在旁边听着,只能陪着傻笑,“你刚才给他吃的什么?”
“六月雪,能帮他撑一段日子!放心就是了,薛老道亲自给我的,假不了!”
朱五听寒月说起过六月雪,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再一摸牛一刀的脉搏,渐渐有了感觉。
“走吧,别在这儿冻着了!”五长老说着收拾了东西在前头带路,朱五背着牛一刀跟在后面,五长老走得极快,不一会儿便把朱五甩下老远。朱五饥肠辘辘,又背着牛一刀,走得天旋地转,几次险些摔倒。
五长老见朱五有些吃力,接过牛一刀背在身上,笑道:“怎么,饿坏了吧?”
朱五傻笑了一声,道:“饿得前心贴肚皮了,再没有吃的,我估计我会被饿死!”
“这就到了,一会儿让薛老道炖鱼给你吃!”
朱五扬起头望了望,虽然四周一片漆黑,可是能看得出来很多巨大的山石的影子,远处一座座大山狰狞着脸,要吃人一般,“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看起来这么古怪?”
五长老笑道:“这儿叫廉贞谷!也有人叫鬼谷!”
朱五一惊,鬼谷离着文曲镇有几百里之遥,自己和牛一刀顺河而下竟漂了这么远,难怪饥肠辘辘,有一种要死的感觉。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停了,朱五跟着五长老终于来到一座道观跟前,远远的看见破败的道观山门上暗红色的大字写着:七星观。
门前两个小道士正在扫地,抬眼看见五长老,急忙迎上去接过牛一刀,将几个人让进道观。
第281章 解毒之药
朱五拉住一个小道士,低低的声音道:“有饭没有?”
小道士扑哧笑了出来,连连点头,道:“有有有,施主稍等,小僧这就去准备!”
“还有这条鱼,一并烧了!”五长老将鱼交给小道士。
时间不大,小道士准备好饭菜,朱五一见窝头,立刻不顾一切的扑过去,胡吃海喝的造了起来。
五长老提着筷子,一直盯着朱五,眨眼间两盘子窝头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小道士端着鱼进来,也傻眼了,咽了口吐沫,一脸尴尬的放好鱼,道:“施主,慢点,还有呢!”
朱五管不了那么多,先吃了个海饱,又盛了碗鱼汤给牛一刀灌下去,这才觉得舒坦了。
五长老细嚼慢咽,吃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吃完。朱五这才问道:“五长老,怎么回事?你救了我们?”
五长老擦了擦嘴,笑道:“受人之托啊,你们离开陆村时,龙长老担心你们遇到麻烦,特别让我送你们到文曲镇,我就化妆成个算命先生暗中保护牛家。在长安桥,牛一刀写过一个二字,你还记得?”
“记得!”
“我当时提醒他要小心,他没在意,最后遭了难吧!”
朱五仔细一琢磨,恍然大悟,这个二字原来着落在牛百刀身上。
五长老接着道:“前些日子,牛家老太太派张顺来陆村,求龙长老救救牛一刀,龙长老知道牛一刀中得绿斑蛊毒,特别让我到鬼谷找薛老道求药,我拿着药到文曲镇的时候,你们哥俩正在草丛里趴着呢,后来你俩跳河,我也不能不救,这才从七星河里把你俩捞上来。”
“说实话,你太沉了,几次我想把你的手从牛一刀身上掰开,都没弄动,唉,累死我了!”
朱五翻着白眼,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心道:这老头什么时候这么贫嘴了,在陆村的时候一本正经的,可没这样。
朱五腰酸背痛,又懒得听五长老奚落,说去看看牛一刀,溜回屋,挨着牛一刀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的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牛一刀不见了。外面艳阳高照,天气大好,朱五放心不下,急忙起身,刚走到门口,就发现牛一刀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发呆。
朱五打了个哈欠,挨着牛一刀坐下,看牛一刀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你真命大,差点又死了!”
牛一刀听见这个又字,也觉得好笑,命运多劫,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也真是命大。
“那个算命的先生不是说我三命灾煞么,我看应该是九命灾煞才对!”牛一刀打趣道。
朱五嬉笑着将五长老救了两人的事说了一遍,牛一刀一声长叹,想起祖母来热泪盈眶。现在不知道老太太该有多担心,可是仔细想想,二哥牛百刀竟然对自己下毒手,弄得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守。
见牛一刀心情低落,朱五不免也伤感起来,遥想三年前,在肉铺卖肉,虽然清苦,却也逍遥,有肉吃,有酒喝,没事的时候还能偷偷去听书听戏,关键是那时候找个理由就能去牛家,俊梅就在眼前,看着她也觉得是种满足和幸福。
“三爷,你说俊梅小姐去哪了呢?”
牛一刀半晌无语,他也想知道姐姐俊梅现在在哪儿,过的好么?
两个人正伤感呢,一个小道士走进院子,笑呵呵的说道:“两位施主醒啦,道长吩咐先请二位用饭,然后去道长客房,道长要再给牛公子把脉!”
牛一刀和朱五跟着小道士吃过斋饭,来见薛道长。
薛道长身材消瘦,发髻高挽,一身黄色的道袍,银须飘洒在胸前,端坐在蒲团上一派仙风道骨。
五长老也正襟危坐的坐在一边,见到牛一刀进来,笑着道:“薛老道的药果然厉害!”
牛一刀上前施礼谢过五长老的救命之恩,又谢过薛道长。薛道长点点头,伸手扣在牛一刀的手腕上,听了片刻,道:“已无大碍,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牛一刀再次谢过薛道长,缓缓坐下,问道:“道长,我这中得是什么毒?”
“绿斑蛊毒,不过你的毒不重,重者应该满身绿毛,它源自遥远的肃慎古国。现在极为罕见,会制毒的人应该没有了,你的毒很可能是有人从肃慎人的墓中带出来的!”
牛一刀想起安德海身上的绿毛,道:“道长,我落水之前,在我大哥的墓中翻动过他的尸体,他的身上长满绿毛,难道和这个有关?”
薛道长一笑,道:“三公子的毒绝非一日,我曾听你二哥说起,三年前你就中了毒,能够大难不死,已经是奇迹!”
牛一刀道:“当年在白马寺,在下是喝了一碗茶中的毒,并没有接触过尸体,难道中得也是绿斑蛊毒?”
“真正的绿斑蛊毒应该是你见到的那样,尸体上长满绿毛。当然,也有居心叵测之人从尸体上取下那层绿毛,晒干当做毒药害人。这种毒,剂量大的话,可以立刻令人昏厥、致死。剂量小的话,浑然不觉,偶尔会觉得身上燥热、昏迷,开始发作的频率不大,会慢慢越来越明显,相伴随着身上还会长绿斑,越来越明显,最终会长成绿毛。”
“简单的说,绿斑蛊毒像是种子,中在人的身上,它会慢慢生长,等它穿透皮肤长出来的时候,一般人也就很难承受了,多数会毙命。但是它还会继续长,直到将人身上的养分全部吸干!”
“道长之意,也有人即便全身长满绿毛也不会死,对么?”牛一刀忍不住问道。
“是的,古书上记载,肃慎古国的国王,也是绿斑蛊毒的创造者,她的身上便长满绿毛,却活的很好。如此说,也有极少数人是可以抵御这种毒药的。”
“此毒可有解药?”
薛道长思索了片刻,道:“据我所知,应该没有。不过万物相生相克,我相信必有克制此毒的办法,比如血玉,虽不能根除此毒,却能抑制其生长,说来也是解药。六月雪取自长白山之巅,也能抑制此毒,我相信总有一物能降伏它!”
牛一刀默不作声,半晌道:“道长,肃慎古国在哪里?”
第282章 肃慎古国
薛道长道:“那是一个神秘的民族,距离我们十分遥远,大约在一万多年前,他们就生活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据《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载:“东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山,有肃慎氏之国。”
“不咸山即是长白山,肃慎氏之国居地为白山黑水之间。白山即是长白山,黑水即是黑龙江,从地理位置上推测,应该在巨门岭一带。沿着七星河向下,它的尽头就是巨门岭。”
“早年间我曾去过那里,在山谷中依然可以看到一种半地穴式的建筑,居室下部呈圆角方形,,上部是圆形屋顶,屋顶由向内倾斜的木柱支撑,上部正中开口为门,方便人们进出。这与古书中记载的肃慎人“屋形似家,开口于上,以梯出入”非常接近,所以肃慎古国应该就在巨门岭。”
“传说那里至今还居住着一些野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应该就是肃慎人。”
古书上说,巨门岭是一万多年前天神与地母的一次激情碰撞燃烧的杰作,因形状像一扇巨大的门而得名。巨门岭的北侧就是七星河,它最终流入镜泊湖。
最早记载肃慎王国的文字是《竹书纪年?五帝纪》,文中曰:“肃慎者,虞夏以来东北大国也。”
其意是说,在公元前2100年夏朝舜帝的时候,肃慎就是东北的一个很大的国家了。书中又说,“肃慎来朝,贡弓矢”。
之后,关于肃慎来朝的记载时有出现。
西周初年(约公元前十一世纪),“武王克商,道通九夷、百蛮,于是肃慎氏贡楛矢石砮,其长尺有咫”。
这是有关肃慎氏贡楛矢石砮的最早记载。
楛矢石砮是肃慎王国的独特发明。
那时,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主人是高山、森林、河流和猛兽飞禽。
当时的人类还很孱弱,靠族群集体的力量与大自然搏斗,主要的食物是野果和飞禽走兽,使用的工具是石器,而实际上最常用的一定是木棒子。
这木棒子在森林中到处可以找到,随手就可以制作成为打击野兽或者防身的工具。
甚至后来一直成为山区人们上山行走用来辅助和防身器物。也因为闯关东到达此地的人们手中常常握着一根木棒子,为走路、进山、采参和狩猎提供了方便,也成为当地人对闯关东移民的一个贬称。
楛矢石砮的发明是当时的自然环境迫使的,最初的原始工具是石器也好,棍棒也罢,只有与猎物近距离咫尺之间,才能发挥作用。
有时,往往人们还没有靠近猎物,猛兽的愤怒冲撞常常就会让人们猝不及防。
石器和棍棒还没有伤及猎物,而人类却很有可能立刻被猛兽撕得粉碎成为口中美味。
后来,人们发现有几种猛兽是碰不得的,遇见这种猛兽人们常常抵抗不过伤死太重。
于是,再遇见这种猛兽人们立刻作鸟兽散。而对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又比较温驯的野兽和飞禽,就成为了人们重点进攻掠取食用的目标。
但是,这些温驯的野兽和飞禽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有的野兽跑得太快,是人的双足发力也追赶不上的。
有的飞禽飞得太高,是人的石块和木棒击打不到的。
于是,肃慎人发明了楛矢石砮。
楛矢石砮是古代东北肃慎王国的精致创造。
有史料记载,早在4000多年前,肃慎故地生长着一种特有的叫“楛”的灌木。
这种灌木虽然貌不惊人,却材质细密,韧性超强,不易折断,用来做箭杆十分难得。
同时,还有一种坚过于铁的黑曜石,可以打磨成锋利箭镞。
用楛木制作箭杆,用石砮制作箭镞,再配以长弓,楛矢石砮就制作完成了。
这种弓箭可以用来围猎,也可以用来自卫,并作为历代贡品进献中原,成为东北肃慎王国与中原亲密交往的独特信物而呈上帝王玉案。
当时的肃慎人占据着北起黑龙江下游,东到日本海,西至蚂蚁河流域,南抵穆棱河下游这样广大的区域,为了不使尚未丰满的羽翼受到伤害,他们历经夏、商、周三朝更迭,一直臣服于中原政权,是东北先民与中原联系最早的部落之一。
据说周成王九年,征服东夷,为肃慎朝贡之事,命大臣荣伯作“贿息慎之命”。
周王还十分高兴地将肃慎的贡品楛矢石砮,在箭末扣弦处铭以“肃慎氏之贡矢”,以“昭其令德之致远也,以示后人使永监”,并把它分给异姓诸侯,希望他们象肃慎一样永远忠于周王朝。
周王曾借使者之口自豪地宣布:“肃慎、燕、亳,吾北土也”,将肃慎王国同其封国燕国、毫国一样视为自己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更为有趣的是,周天子在会见天下群臣时,让周边各个少数民族的部落王国首领,按照本部落所处的地理方位对号入座,肃慎王国首领入座时,恰好位于会客大厅的东北角。
然而,即使是这样一个看似十分普通的箭,在当时中原的寻常百姓间也是十分罕见的。
《国语.鲁语》曾经讲述了这样一个著名的故事:
春秋战国时期,周游列国的孔子来到陈国。
一天,一群凶猛的鹰从陈国宫廷的上空飞过,一只受了伤的鹰身上还扎着一尺八寸的箭从空中坠落到国君的庭院。
当时的中原没有人认得这鹰、这箭。
陈湣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四处寻问。
正好鲁国司寇孔丘周游列国,来到陈国,陈湣公知道孔丘博览群书,精通世故,于是,派人去请教孔老夫子。
还是孔老夫子学识渊博,见多识广,近前细辨,一一道来。
孔子说,“这群隼鸟从很远的地方飞来,鸟身上的楛矢是肃慎人造的。过去周武王灭殷,国势强大,鞭及九夷百蛮,四方属国都来朝贡,北方的肃慎王国贡了楛矢石砮,石镞长约一尺八寸。
周武王把肃慎献来的桔矢石砮,赐给分封陈国的女婿胡公,以表彰长女的美德。
在周武王时,同族亲属分给珠宝,异姓诸侯分给远方来贡的珍品,以示周王室的恩惠。
陈国一定受赐过‘楛矢石砮’,你们可以到仓库里去找。
从孔老夫子的解答中,人们才知道,那支沾有北国风情的长箭及那个带有边地特点的鸟儿,都来自那个遥远的东北肃慎人的领地。
那只鸟儿叫隼,就是海东青。
那只箭,就是肃慎人围猎常用的武器,叫楛矢石砮。
陈湣公立刻派人去查找,果然在仓库的深处找到了这种楛矢石砮。
这个伟大的民族大概在隋唐突然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据说最后一代肃慎古国的国王是一位女巫,她有两个特别的嗜好,一个是炼丹,寻求长生不老;还有一个是剥皮,剥人皮!
第283章 丹书铁卷
朱五听得浑身一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扫了一眼牛一刀,忍不住骂道:“妈的,好赌好色的不少,好剥皮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薛道长莞尔一笑,接着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肃慎人以能被国王剥皮为荣!有些人直接死了,有些人还能活。传说这位女王临死之前,命她的国人全部服下她炼的金丹走进了深山,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肃慎人。”
“肃慎古国的人应该是都被那位女王当做了陪葬品。我猜所谓的金丹,其实就是绿斑蛊毒!”五长老道。
薛道长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的渤海古国,历代国王都曾寻找过肃慎人,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也寻找过,也不知道找到没有。我猜想即便他们能找到,可能也抵御不了绿斑蛊毒,可能不会有人活着回来。”
牛一刀一直低头不语,他想到的更多。
牛家祖墓每年在鬼节收到的家书也是人皮,并且人皮上布满绿斑,会不会也和肃慎古国的传说有关?
安德海的一身绿毛从何而来,陆家地阁的金棺中到底有什么?
“三少爷,你问得这么仔细,该不会是想去找肃慎古国吧?”五长老道。
牛一刀苦笑一下,道:“刚才,我是这么想过,既然绿斑蛊毒来自肃慎古国,那么他们一定有解药。不过,听道长说剥皮,实在太吓人,我还是不去的好。”
薛道长呵呵一笑,道:“都是一些传说,当不得真,不过你的想法倒是对的,绿斑蛊毒的解药,或许真的在肃慎古国,长长听说巨门岭中有野人,或许就是肃慎古国的后人,他们能活下来,就一定有办法!”
“我看哪,还是别惹那个麻烦了,野人更不好惹,弄不好直接就被他们吃了!”朱五在一旁道。
牛一刀看着朱五肥硕的身体,不由得会心一笑,道:“生死有命,随他去吧,五长老不是说过么,我有三命灾煞,是必死之人,就不折腾了!”
五长老连连摆手,道:“那都是蒙人的把戏,信不得!我是知道你的遭遇才信口开河,胡说一气,为的是提醒你要小心,有些看来是蒙对了。”
“二……”朱五立刻嚷道,“说的就是你二哥,狼心狗肺的家伙,亲弟弟也下得了手!”
牛一刀一阵沉默,苦痛写满整张脸,直到此时此刻他也想不明白,二哥究竟在干什么,大哥去哪了,为什么棺椁里是安德海?
“三爷……”朱五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嚷道:“血玉……血玉一定在二爷身上!”
“为什么这么说?”
“你忘了,牛百刀先去挖的坟,那尸体他动过……”
牛一刀木然一惊,心突突的跳,难道这是一场阴谋?牛一刀不敢想象,二哥牛百刀竟然会设计陷害自己,夺走血玉,又眼睁睁看着自己打开大哥的坟,最后依然不依不饶,带人追杀,这究竟是为什么?
五长老忍不住好奇道:“胖子,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尸体?”
朱五看着牛一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即便说了,又有谁会相信?
“是安德海!”牛一刀说得极为干脆,“本是我大哥的墓,我想看看我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没想到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安德海!”
五长老和薛道长一惊,对视了一眼,五长老道:“这个或许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或许安德海从地阁逃出来之后,到了文曲镇,他总要找个地方呆着,所以钻进了你大哥的墓穴之内。”
“不。”牛一刀道:“五长老,你不知道,我大哥的棺材是从京城抬回来的!”
“啊?”五长老大吃一惊,道:“你大哥怎么死的,为何要从京城抬回来?那一路上尸体不早就臭了?”
“我大哥本是想回京城将我爹的尸骨取回来安葬到祖墓之中,查找了一番,最后听说我爹被埋在了京城的安公墓塔。”
“那坟是安德海死后,李莲英给他修建的衣冠冢,我二哥和我大哥一起去的,我大哥进了墓室,我二哥在外面放哨,后来墓室里面有惨叫声,我二哥进去后发现我大哥已经死了,他便将大哥背了出来。”
“我二哥平定保皇党之乱有功,所以袁世凯将我大哥千里发丧回到文曲镇,我大哥葬入了祖墓。下葬的时候,我想看我大哥最后一眼,可是我二哥死活不肯,当时我就疑心里面有问题,后来和五爷挖开坟一看,果然不是我大哥,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安德海。”
“我猜测,我二哥一定知道里面就是安德海,否则他不会不让我开馆,至于安德海是什么时候到的棺材里,我大哥的尸体哪去了,恐怕只有我二哥知道!”
五长老神色紧张,道:“安德海的尸体上可有什么异常?”
牛一刀咦了一声,奇怪道:“五长老怎么会知道?”
“我猜的,你快说,安德海的尸体上是不是有些特别之处?”
牛一刀立刻道:“是的,打开棺盖后,我进去看过,安德海的右腿,被刀划开了一道长口,血肉模糊,那血是新的,应该是我二哥动的手,安德海应该死了不超过两个时辰,当时尸体摸上去还能感受到微热的体温,手脚都尚未僵硬。”
“这就对了!”五长老目光深邃的看着牛一刀,道:“铁卷,一定是铁卷!”
“丹书铁卷?”牛一刀反问道。
“是的,准确的说应该是半块丹凤铁卷!”
五长老道,“太祖皇帝赐下的铁卷一共两块,一块为青龙铁卷,一块为丹凤铁卷。”
“青龙铁卷一分为二,一半留在皇家,由历代皇帝传承,一半赐给了帅家;丹凤铁卷也同样一分为二,一半由历代皇后传承,一半赐给了将家。”
“四十年前,慈禧太后命安德海带着她手中的半块丹凤铁卷进入长白山,同时又命寇世勋灭门帅家,得到另外半块铁卷,这样合二为一,便可查到大清宝藏下落,可是她苦心设计令安德海诈死,又密谋屠杀了帅家,最后却没能让她如愿。”
“安德海脱身之后,立刻带着半块丹凤铁卷去寻找宝藏了,而帅家的铁卷下落不明,不知道是否落入了寇世勋的手中。”
第284章 铁卷下落
五长老一席话听得众人聚精会神,生怕漏掉一个字。
牛一刀盯着五长老,心中暗暗奇怪,这五长老既然知道这么多,当初在陆家为何不说?
五长老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不过从寇世勋消失了四十年来看,他应该得到了帅家的半块青龙铁卷,也去找过宝藏。只是安德海和寇世勋两个人只得到了半块铁卷,所以穷尽一生,也无法找到宝藏。”
“即便按照当初慈禧太后的设计,他们合兵一处,其实也是枉然的,因为一半是青龙铁卷,一半是丹凤铁卷,丝毫没有作用。”
“寇世勋应该是后来察觉了铁卷中的秘密,所以他回到了京城,去找过光绪皇帝,我猜应该是想说服皇帝交出另外半块青龙铁卷。”
“而安德海从地阁逃生之后,第一反应也是回京,因为他并不知道另外半块丹凤铁卷下落在哪,只有回到京城才能查清。你二哥牛百刀千里迢迢从京城发丧回来,应该就是安德海,他设计夺走你的血玉,可能就是为了制服安德海,从而夺走他的半块丹凤铁卷。”
“将家被灭门,安德海被杀,这样一块完整的丹凤铁卷就落入了牛百刀的手中,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动身去寻找大清宝藏。”
朱五一听立刻急了,扭头对牛一刀道:“三爷,咱们要不要赶快回去?说不定二爷能带着咱一块儿去!”
牛一刀白了朱五一眼,心道:贪财鬼,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么快就忘了怎么跳河的了。
五长老看着朱五,笑道:“他若是想带上你们,就不会追杀你们了。那棺椁碰不得,一旦被发现里面不是牛千刀,那么牛百刀的诡计就会被揭穿,所以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消灭知道真相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弟弟,也在所不惜。你们明白了么?”
朱五恍然大悟,带着一丝遗憾道:“看来我是没有这个发财的命啦!”
“也不见得。”五长老道:“即便牛百刀拿到丹凤铁卷,寻找宝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在他之前,已经有人下手了,可是一年多了,不还是渺无音讯?”
“啊?”朱五一愣,急忙问道:“什么意思?有人捷足先登了?”
“正是。你们离开陆家不久,在地阁附近经常会出现一些人影,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龙长老多次想追踪他们,都被他们摆脱了。我们几个分析了一下,这些人应该是冲着大清宝藏来的。或许他们手里有完整的青龙铁卷。”
“他们是谁?”牛一刀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我猜,一定有寇世勋,或许有你爹牛犇!”
“什么?”牛一刀瞪大了眼睛,急道:“我爹?”
“正是。我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龙长老发现,地阁中的金棺被人开启过。你是知道的,只有牛家人才能开启金棺,如果不是你爹,还能有谁?”
牛一刀满脸惊愕,心中仔细琢磨,五长老的话不无道理,帅家的丹书铁卷只可能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父亲牛犇,另一个就是寇世勋。
父亲凌迟寇世勋时,故意用了红顶杜康,分明就是放过了寇世勋。
父亲死后,查不到尸首,又有猴孙盗取的懿旨证实父亲或许还活着,和寇世勋一起去了某个地方,那么出现在陆家地阁,并开启金棺的人,或许真的就是父亲牛犇。
牛一刀反复想了几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忍不住迫切的想去陆家地阁寻找父亲。
“五长老,你什么时候回陆家?”
“怎么?你想去找你爹?”
“嗯!”牛一刀重重的点了点头。
五长老轻轻摇了摇头,道:“你爹他们只是到过陆家地阁,但是很快就消失了。最近一段时间,地阁非常安静。我想他们应该是找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正去另外的地方寻找宝藏。青龙铁卷应该就在他们手上。”
朱五一时没想明白,道:“五长老,他们不是只有半块青龙铁卷么?应该查不到宝藏!”
“不!”五长老摇了摇头,道:“他们一定有完整的青龙铁卷。”
朱五立刻急道:“可是,半块青龙铁卷在皇家,在皇上手里呢?”
五长老淡然一笑,道:“你忘了一件事,寇世勋入宫行刺,先去见的光绪皇帝,后又去见过慈禧太后。他为什么要见慈禧太后?”
朱五一咧嘴,“这……我哪知道!”
“他应该是去认罪,同时将自己手中乃是半块青龙铁卷的事告诉慈禧太后,也就是这个时候,慈禧太后才会意识到即便把帅家铁卷和自己的铁卷合在一起,也是没用的。”
“慈禧太后意识到这个之后,才饶过了寇世勋的死罪,另外一方面,她开始想办法从皇帝手中弄出另外半块青龙铁卷。或许光绪皇帝怎么也不肯交出半块青龙铁卷,所以迫使慈禧太后临死之前下了狠心,要了光绪皇帝的命。”
“光绪皇帝手中的半块青龙铁卷的下落,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说落入了李莲英的手里,正是李莲英毒死了光绪皇帝。还有一种说法是光绪皇帝手中的半块青龙铁卷被他的一个贴身宫女得了去。”
五长老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牛一刀,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个宫女就是六月。”
牛一刀皱着眉,不知该说些什么,六月和假龙轩离开京城,消失在了陆村。从此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牛一刀轻轻摇头,道:“我想不会落入六月的手中,否则又怎么会落入寇世勋的手中?我想很有可能落入了李莲英的手里,这样更为合理一些,完整的青龙铁卷最后还是在慈禧太后的掌控之中,只有这样,寇世勋和我爹他们才会启程去寻找宝藏。”
五长老沉思了片刻,道:“有这种可能,也很接近真相。但是我想,凭借太后老佛爷的智谋,她肯定不会让李莲英得到光绪皇帝的半块青龙铁卷!”
“为什么?”牛一刀不解道。
第285章 百刀阴谋
“因为她在安德海身上吃过亏,万一李莲英也拿着铁卷跑了呢?”
“最可靠的还是六月,放在六月的手上,没有人能猜测得到,同时太后赦免了六月,放她出宫,六月一定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忠于太后。”
“慈禧太后给六月和寇世勋等人安排了一个接头的地方,就是北陆村。”
“他们以不同的方式到达北陆村之后,合兵一处,共同寻找大清宝藏!”
“这或许能说明,六月为什么到了北陆村之后神秘的消失了,她其实是躲了起来,在等着寇世勋。”
“你们离开陆家之后,没多久,应该寇世勋和你爹才到了北陆村,他们先是依照光绪皇帝手中的半块青龙铁卷,找到了地阁金棺,从金棺中拿到了什么关键东西之后,又跟随寇世勋去寻找宝藏!”
“我猜想李莲英一定也在其中,他应该是慈禧太后临终之时最为信任的人之一。这次寻找宝藏的带头人很可能就是他,慈禧太后为了防止李莲英独吞宝藏,才设计了让六月拿到铁卷,我想这更能附和太后老佛爷的心里。”
牛一刀无言以对,五长老说得似乎更有道理。
“五长老,地阁的金棺中到底有什么?为何青龙铁卷和丹凤铁卷的一半,都会指向那里?”
“这个,我也不知道。听龙长老说,金棺里有一把金钥匙,至于这把钥匙的作用,没有人说得清。”
朱五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插言道:“那一定是开启宝藏的金钥匙!”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一直沉默不语的薛道长笑道:“这位胖爷好生爱财,一听宝藏便精神矍铄,两眼放光。”
朱五的脸一红,嬉笑道:“钱谁不喜欢,我不都要,给我几锭金子就行,我就能娶媳妇了!”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就连心事重重的牛一刀也跟着会心的笑了出来。
薛长老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意外之财,还是不要想的好,没那么容易得到,就怕有命拿,没命花啊!”
朱五一愣,听薛道长这话,似乎另有深意,他看了一眼牛一刀,又看了看五长老,道:“我只是说笑,我是没有那个命了!”
牛一刀低着头,他明白薛长老这话应该是对自己说的,自己也从未觊觎宝藏,只是这里面牵牵绊绊似乎总是和牛家有些瓜葛。
爷爷和父亲下落不明,大哥生死未知,二哥机关算尽,似乎都和宝藏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五长老看得出牛一刀心事重重,遂笑道:“先别多想了,安心养身子最重要。”
薛道长立刻赞同点点头,道:“五长老这话说得对,三公子本就身体虚弱,又在七星河漂了几个日夜,更加的不堪,先安心养身最重要。”
牛一刀感激的冲薛道长一抱拳,道:“多谢薛道长救命之恩,牛一刀铭记在心。”
薛道长客气道:“不用这样说,我也是略进绵薄之力,稳住你的病情,贫道无能,无法根治公子体内的蛊毒,实属遗憾。三少爷一脸富贵相,终有一日会找到绿斑蛊毒的解药的!”
牛一刀点点头,缓缓起身,拉着朱五和薛道长及五长老告辞,薛道长将两人送到门口,突然嘱咐道:“有件事我斟酌了许久,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三少爷!”
“道长请讲!”
“绿斑蛊毒有一个致命的克星,不可沾染,一旦沾染,魂飞魄散!”
“哦?是什么?”
薛道长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讲出口,好半天才慎重的说道:“中了绿斑蛊毒之人,务必记住,不可近女色!”
牛一刀的脸腾的一红,连连应诺。
朱五在一旁忍不住偷笑,道:“道长放心,您这儿道观里都是些个小老道,他就是想,也没办法呀!”
牛一刀闻听抬腿就是一脚,朱五早有准备,轻轻一闪身便多了过去,然后一路小跑着先走了。
牛一刀有心去追,却是有心无力,跑了两步,不得不呼哧呼哧的停在原地喘粗气。
薛道长和五长老站在台阶上笑着。
朱五在道观四周转了一天,这里荒凉落寞,除了山就是树,最近的地方就是七星河,有心再往山谷里去,却听小老道说山谷里面住着鬼,一般人都是有去无回,朱五虽然好奇心重,却也不敢拿命开玩笑。
掌灯时分,朱五才回了屋,趴在门口看了看。
牛一刀侧身躺在床上,正在想心事,正好看到朱五,两人四目相对,朱五先是一笑,道:“三爷,还生气呢?”
“去!”
朱五笑嘻嘻的进了屋,在长凳上坐下,屁股刚坐稳,便忍不住说道:“三爷,我听这里的小老道们说,山谷里有鬼!”
牛一刀懒得搭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朱五。
朱五一看急了,接着道:“你别不信,我打听了,好几个人都这么说!”
牛一刀依然不言声,朱五不依不饶,接着道:“这种事你别不信。你忘了帅家府闹鬼的事了么?你二哥不是撞了邪,还是请谭大仙给看好的么!”
牛一刀嫌烦,没好气的说道:“啰嗦……”话没说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人整个呆住了。
朱五见牛一刀呆呆的出神,小声道:“三爷,你怎么了?”
过了半晌,牛一刀才回过神来,开口便是:“阴谋,都是阴谋!”
“三爷,什么阴谋?”
牛一刀道:“帅家闹鬼就是个阴谋!根本没有什么鬼!”
朱五不知道牛一刀想说什么,见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连忙道:“三爷,你……没事吧?”
“你知道帅家府里的鬼是谁么?”
朱五咧嘴道:“谭大仙不是说了么,是你大哥的冤魂啊?”
“不!帅家府里的鬼影,应该是我二哥!”
“啊?”朱五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二哥傻啊?自己装神弄鬼的吓唬自己的兵?”
“五爷,你把几件事连在一起想想,帅家府闹鬼、阴婚、然后是铁卷……”
朱五想了想,立刻也明白了,若牛一刀的分析是正确的话,那将是一个惊天的阴谋。
第286章 宝藏诱惑
朱五道:“牛百刀亲自谋划了帅家府闹鬼一事,然后买通谭大仙,从而促成了牛千刀的冥府阴婚。牛百刀应该也知道绿斑蛊毒不可近女色,所以他故意给牛千刀墓配了阴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安德海置之死地。只有安德海死了,他才有机会夺走铁卷。”
牛一刀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在想,是不是还有一个更大的局?”
“怎么讲?”
“我的血玉也丢了。你知道,我二哥肯定也中了蛊毒的,当初在我大哥下葬的时候,他突然讲出是我杀了天河四魔,会不会也不是无意的?”
“这个……”
朱五愈发感到事情的严重,牛一刀能这么想不无道理,实际上,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血玉落入了牛百刀的手中。
可是,如果这一切一旦都是真的,那么牛百刀的心肠也太恶毒了。
面对牛家两兄弟的恩怨,朱五不好再说什么,苦笑一下,道:“三爷,凡事还是多往好处想,我觉得二爷不至于这么做。或许他另有解毒的办法。”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有些事,你还不了解。我二哥发丧回来后,我去看过法船,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军火。他弄那么大规模的发丧队伍回来,其实目的只有一个,想要运一批军火回文曲镇。”
“你知道从山海关到文曲镇,这一路上有无数的山匪,那一个都不是好惹的。无论是谁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军火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过去。我二哥和袁世凯肯定是料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弄了个发丧的队伍,事实证明,他们考虑的非常正确。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计谋是在我大哥死前想到的,还是死后突然想到呢?”
朱五一听,有点儿傻眼了。
牛一刀的这番话,他听得真切,却又不敢发表一丝自己的看法。
牛一刀知道朱五不敢说,长叹一声,接着道:“根据我的了解,这个法船没有三两个月是做不出来的……”
朱五明白牛一刀的意思,这事牵扯到牛千刀的死是不是和牛百刀有关,这兄弟三人的恩怨真的很难说得清楚。
他叹息一声,道:“三爷,我还是那句话,别自己瞎琢磨了,凡事还是不要想得太坏,不要被恶人从中离间了。”
牛一刀不再言声,合衣躺在炕上,辗转反侧。
有个问题,他一直没想明白,二哥牛百刀究竟为何要做这一切,为了铁卷亦或是为了宝藏么?
朱五一直佯装着睡觉,一直到三更天,听牛一刀呼吸均匀,睡熟了的样子,他这才偷偷的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朱五趁着夜色摸到五长老的房门前,轻轻敲门,没想到五长老还没有睡,见是朱五急忙让进屋来。
“长老,这么晚还没睡?”朱五嬉笑着说道。
五长老客气道:“上了年纪,觉少,你这么晚不睡来找我……”
朱五嘿嘿一笑,道:“睡不着,来找长老聊聊天。”
五长老看着朱五的模样,略一琢磨,便已经猜到朱五的心思,笑道:“胖子,你该不会是打宝藏的主意吧?”
朱五齐牙嘿嘿一笑,道:“长老果然厉害,我肚子里的这几条蛔虫都被你瞧见了。”
“说吧,想知道什么?”
“那个我想去看看宝藏,长老能否指条明路?”朱五小心翼翼的说道。
五长老盯着朱五看了一会儿,收拢了笑容,严肃的说道:“那可是个要命的地方,你敢去?”
朱五一拍胸脯,道:“老朱我死过十次八次也不止了,也不差这一次,再说,我上无老,下无小,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怕啥?”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给你透漏点儿天机。”
五长老说着,略一沉吟,接着道:“实际上除了丹书铁卷之外,还是有办法找到宝藏的。大清宝藏据说埋在了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墓中,找到他的墓地,也就找到了宝藏。”
朱五闻听,立刻来了精神,追问道:“在哪儿?”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不过,太祖皇帝墓是鬼家修建的,他们一定知道墓地在哪儿!”
“鬼家?”
“不错,鬼谷鬼家。鬼家世代负责给帝王修墓,有鬼斧神工的说法,你听说过么?”
朱五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他一个杀猪匠哪里知道那么多。
五长老道:“历代帝王都非常重视死后的陵墓,久而久之便有了专门修建帝王陵墓的家族,鬼家和神家从春秋战国时期便开始干这一行,当然也并非谁都请得动神鬼两家。只有那些不世出的帝王,才有幸找到神鬼两家修墓。”
“之所以说鬼斧神工,是因为鬼家负责具体干活,神家负责陵墓的选址。太祖皇帝的陵寝就是神家选址,而鬼家负责修建,陆家负责源源不断的为鬼家提供人力,而将帅两家则是守墓人。”
“可是,据我所知,太祖皇帝墓,时至今日也没有修完,可见其工程的浩大,具体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朱五险些惊掉下巴,眨巴着小眼睛想了一会儿,道:“这么说,踏上奈何桥的那些人,都去了鬼家?”
“不,他们去了太祖皇帝的陵墓,被鬼家统一管理,直到死才会被鬼家人运回尸体葬在血柏林。”
“那跟着陆家人不就去了么?”
“你想的简单了。现在还没有修完的陵墓应该是外围的一部分,陵墓的主体应该很早就修完了,我猜测一定是在太祖皇帝死前就修完了的。宝藏一定也在其中。”
朱五似乎明白了,迫切的问道:“长老的意思是鬼家人一定知道宝藏藏在了什么地方。”
五长老点点头,道:“准确的说,应该是鬼家人知道太祖皇帝墓在哪儿,至于宝藏嘛,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了。”
朱五一心要寻找宝藏,想着金山银海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无比兴奋,有朝一日自己富可敌国,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如果能找到俊梅,岂不是双喜临门?
朱五天生的乐天派,什么事都想得无比美好。
五长老偷眼看朱五,见朱五喜上眉梢,笑道:“胖子,你美什么呢,像是挖到宝藏了一样!”
朱五脸一红,嬉笑道:“我是坐了个白日梦,梦见了金山银海就在我面前!”
第287章 鬼谷鬼家
朱五恨不得立刻动身去找鬼家,可是仔细一琢磨,鬼家在哪儿,又怎么样才能让鬼家人告诉自己太祖墓呢?
这么一想,立刻傻眼了。刚才的美梦还没热乎呢,一下子就破灭了。
“长老,鬼家在哪儿?他们能告诉我太祖墓在哪儿么?”
五长老哈哈大笑,看着朱五孩子一般的可怜模样,笑道:“鬼家不远,就在鬼谷深处。至于他告诉不告诉你,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听闻鬼家有一本书,名曰《鬼斧》,里面记载的便是鬼家祖上修建的历朝历代的帝王墓,或许那里面有太祖墓的消息,你不妨多加留意。”
“我之所以知道这本书的存在,是因为鬼家曾有个后人盗取了几页《鬼斧》逃出了鬼谷,这几页《鬼斧》后来落入了周家人手中,周家根据其中的线索,挖到了不少帝王陵墓,他们能盘踞在破军山,说明他们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太祖墓的线索,所以你要想办法找到《鬼斧》,才有机会找到太祖墓。”
朱五点头,牢牢记在心底,暗道:鬼家老实交出来也就罢了,不给的话我就去偷!
“时间不早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等你去了鬼家,自己想办法吧!”五长老道。
朱五答应一声,兴高采烈的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觉得不对劲,扭头道:“长老,我怎么觉得还是找不到鬼家呢?白天我出去转了,小老道告诉我,鬼谷深处有鬼,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
五长老微微一笑,道:“几个小老道就把你骗住了?你放心就是,过几天,等牛一刀恢复的差不多了,自有人送你们去鬼谷!”
朱五眼前一亮,道:“怎么?三少爷也要去?”
五长老道:“当然,他一定会去,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恢复体力,待他康复之后,我自有事情找他,他一定会去鬼家的。”
朱五这下更放心了,有牛一刀同行,他的胆气更壮了,笑道:“多谢五长老,将来我要是找到宝藏,一定分你一半!”
五长老哈哈大笑,道:“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比什么宝藏都更加高兴。”
朱五满心欢喜,有些急不可耐,道:“五长老,你说牛百刀和寇世勋他们会不会捷足先登?到时候,等我去了,什么也没有了?”
五长老摇了摇头,道:“放心吧,即便他们找到太祖墓,也不会那么顺利的挖到宝藏,你别忘了,还有神家。神家设计的帝王墓,里面机关重重,不是一般人可以破解的,你大可放心,晚点去或许还是件好事,等他们都把机关破坏掉,你再去,岂不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朱五这下完全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的回去做美梦了。
牛一刀和朱五在七星观住了十几天,牛一刀渐渐的康复起来。
这一天中午,薛长老把牛一刀叫了去,再次搭脉,牛一刀已经恢复正常,众人都为他高兴。
五长老拉住牛一刀,道:“既然你没什么大碍了,我的事也就算完了,回去和龙长老还有你奶奶都有了交待,陆村还有很多事,我要赶快赶回去。在动身之前,有一件事想让三少爷走一趟。”
牛一刀连忙道:“五长老这是见外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五长老道:“此事其实也和牛家有关,还记得你爷爷么?”
“当然记得,怎么了?”
“三十年前进入地阁,到达金棺的,一共十个人,除了安德海、周庭宇和你爷爷之外,还有七个,你爷爷开启金棺后,将安德海打入金棺,我们几个人借机发动突袭,杀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受伤严重,被觉远寺不觉大师带走。另外和周庭宇一块逃走了五个。老先生只认得安德海,其他人,不知是些什么人。”
“你爷爷将安德海打入金棺之后,身负重伤,被觉远寺鬼不觉大师一块儿带走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你若想知道他的下落,不妨去一趟觉远寺,反正现在你离哪儿也不远了。”
牛一刀为之一振,当初在陆村,他就一门心思想去寻找爷爷牛青山,没想到后来被人利用放出了安德海。
回到文曲镇,虽然奶奶再也没有提过要找爷爷,可是他知道爷爷的下落永远都会是奶奶的心病,如今五长老既然说这里距离觉远寺不远,岂有不去的道理?
薛道长在一旁轻轻摇头,道:“鬼谷鬼家,有去无回,五长老你还是不要让他去送命的好。”
五长老笑道:“道长,我既然让他去,自然能让他顺利回来。”
说着,五长老从怀中掏出一把银色的匕首,那匕首一尺多长,无比锋利,刀把短小,但握在手里却十分合适,倒拿着匕首,竟然刚好藏于手腕。
这匕首的刀背上,正反刻着两只一模一样的樱花,哪樱花含苞待放,十分逼真。
五长老将匕首交给牛一刀,道:“这是三十年前,地阁一战之后,我们从一具尸体上找到的。近来不知为何,陆家地阁频频有人光顾,龙长老猜测可能和当年死去的几个人的身份有关,他命我带着这把匕首去觉远寺向老方丈鬼不觉说明原委,提醒他多加小心。我记得当年负伤被他带走的那人手里也用的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或许那个活着的人认得此物。”
“这里离着觉远寺还有十几天的路,我挂念陆家有事,一直犹豫要不要去一趟觉远寺,现在来看,既然你要去找你爷爷,不如顺路一并把龙长老的话带到,拿着这匕首,想必老方丈鬼不觉或许会见你,总强过你去了吃闭门羹的好。”
牛一刀小心翼翼的收好匕首,一番感谢颇为真诚,薛道长在一旁不再说什么,五长老又嘱咐了牛一刀一番,这才匆匆起身回陆村。
送走五长老,牛一刀和朱五准备了一下,便要动身进入鬼谷,薛道长放心不下,安排了一名小老道一路相送。
小老道送了一程,山路险峻,忽上忽下,一天也难前进几里路。
走走停停,一直行了十天,小老道才遥指前方道:“两位施主,过了前面这座鬼山,便进入了鬼谷,贫道不便再送,鬼谷多鬼怪,请二位多加小心。”
第288章 石墓鬼宅
牛一刀连连称谢,朱五却有些放心不下,一把拉住小老道,道:“小师傅,你之前和我说鬼谷里有鬼,可是真的?”
小老道莞尔一笑,道:“那都是唬人的,不过也是好心,怕有人硬是要闯谷丧了性命!”
“怎么,鬼谷有怪兽吃人么?”
小老道一笑,道:“那倒没有,不过鬼谷里住的都是一些怪异之人,对外面进谷之人多有戒心,一言不合即丧命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还是小心的好!”
牛一刀闻听,忍不住道:“小师傅,鬼谷鬼家是些什么人?听你的话,他们似乎很讨厌入谷的人?”
小老道想了一会儿,道:“听师傅说,鬼谷在几百年前,只住着鬼家,后来有很多流放之人,半路逃命被满人追杀就逃入了鬼谷,久而久之,鬼谷中住了很多流亡之辈。”
“起初,鬼家倒并不在意,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居心叵测之辈,于是鬼家再不愿看到流人闯入,而定居在鬼谷的那些外姓人也不愿看到再有外人闯入,所以鬼谷便变成了绝地,有进无出。”
“从七星河登岸开始便都是廉贞谷,而鬼谷却是在鬼山之中,从我们脚下开始才算真正来到了鬼谷,这一路山高路远,所以官府追不到这里,即便来了,无论你有多少军队,也是枉然。不瞒二位,我师傅便是后来落难于此,鬼谷不容,所以只好在七星河边落脚,又怕官府追查,才化身道人,鬼谷钱家与我师傅有些渊源,钱家出钱修建了七星观,我师傅才安定下来,说起来,他也只能算半个鬼谷人。”
“那觉远寺的鬼不觉你可认识?”
小道士摇了摇头,道:“从未见过。不过听说他是鬼家之主,这鬼谷大事小事都是他在掌管着。”
朱五一吐舌头,心中暗暗称奇,堂堂鬼家之主竟是个和尚,难道不用传宗接代么?
小道士和朱五、牛一刀辞别道:“两位施主,再向前五里便是鬼谷觉远寺,小僧就送到这儿了。”
目送小道士离去,朱五遥望鬼山,山峰不高,却是怪石林立,一层白雪覆在上面,冷峻挺拔。
桥上七扭八歪的张着一些不知名的大树,光秃秃的在风中摇摆,若是晚上看过去,真的有些吓人。
两个人歇息了片刻,牛一刀叮嘱朱五一切小心,少说话、少惹事,这才起身踏入鬼谷。
沿着弯弯曲曲的碎石路一直向前走了很远,只见眼前孤野荒凉,别说什么觉远寺,就连户人家都没有。
朱五踏上一处高冈,四下里远眺,目力可及之处,除了山石,便是树林,荒草朝野,雪际无边,哪里有什么人烟!
“三爷,咱走了有五里路了吧?”
“不到五里也差不多了!”牛一刀说完一屁股坐在一块花岗石上,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朱五从山岗上下来,挨着牛一刀坐下,捧了一把雪吃到嘴里,道:“那小老道该不会骗咱吧?”
牛一刀道:“不应该吧,他为啥骗咱?”
“那他妈的就邪门了,这觉远寺在哪,鬼家又在哪?”
牛一刀歇了片刻,起身爬到山岗上,仔细的观察了一圈,四周并没有什么特别,山峦陡峭,怪石林立,一条碎石小路蜿蜒向前,不知道尽头在何方。
牛一刀下了山岗,拉起朱五,道:“接着走吧,这不还有路,再往前看看。”
两人无精打采的向前走了半个时辰,忽然山路一转,眼前一片开阔,这山谷里竟然也有这么平坦的地方。
“三爷,你看那是什么?”朱五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座林立的巨石问道。
牛一刀抬眼望去,眼前除了一些光秃秃的松柏杂乱无章的随处挺拔着之外,有一些巨石零散的矗立在地上,巨石和巨石之间相离着或远或近,没什么规律,相同的是每一块巨石的后面都会有一处石堆,并不是随意堆彻的,像是有人特别磊好的。
牛一刀琢磨了半天,对朱五道:“你说像不像坟?”
“啊?”朱五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片刻,道:“还别说,真有点像,不过那石碑也太大了吧?”
“鬼家……”牛一刀念叨着,突发奇想道:“鬼家会不会住在坟里?”
朱五吧嗒吧嗒嘴,愈发觉得奇怪,不过听牛一刀如此说又觉得有点道理,鬼家肯定都是鬼,他们不住在坟里才奇怪!
牛一刀来到一处巨石旁,围着巨石和后面磊起的碎石堆转了一圈,果然和坟相似,碎石堆是人为特别用黄泥和青石砌好的,从远处看不出用了黄泥,走近了才发现。
石堆搭砌的很完美,大的石堆有两丈见方,小的也有五尺见方,石堆从地面慢慢向上,然后隆起弧顶,石块与石块之间几乎没有丝毫缝隙,不仔细看以为是一口巨大的石锅扣在地上。
巨石与石堆之间是两块青石板,平铺在地上,光滑整齐。
“这他妈的邪性,难道这是鬼家的坟营地?怎么会有这么多石墓?”朱五忍不住牢骚道。
牛一刀没言声,用手不停的拍打巨石和石墓,也不知哪一下突然触发了什么机关,巨石和石堆间的青石板突然裂开,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吓得牛一刀和朱五急忙向后退去。
两人等了一会儿,忽听有人咳嗽,朱五妈呀一声,扭头就跑出去了十几丈远。
牛一刀紧张的注视着石。
不大一会儿从裂开的青石板中走上来一位老者,六十上下,他弓着腰,手里提着一盏马蹄灯,缓缓走了上来,打量了一下牛一刀,又看了看朱五,道:“二位,你们是谁?来我家所谓何事?”
牛一刀咕噜咽了口吐沫,心道:难不成大白天的撞见鬼啦?可是仔细打量对面的老者,只见他银发白须,满脸皱纹,对襟夹袄虽然略带油渍,却也穿得利落,脸上慈眉善目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鬼。
牛一刀大着胆子抱拳施礼道:“老人家,多有打扰,请问这里是鬼谷么?”
老头迟疑的点点头,也免不了打量起牛一刀来。
“那请问老人家,觉远寺怎么走?”
老头并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从哪里来,要找谁?”
牛一刀思忖了片刻,道:“我们从陆村来,受陆家五位长老之托,来找觉远寺鬼不觉大师!”
老头迟疑的点了点头,扭身指了指不远处一座巨大的石墓道:“那块最大的石碑之处便是觉远寺!”
第289章 鬼谷钱家
牛一刀顺着老人指点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然有一块两丈多高的巨石鹤立鸡群一般。他无意间扫过老人的手,一眼看到,这老者竟然是个六指!
牛一刀连忙道:“老人家,你们都住在石墓下么?”
老人回身嘿嘿一笑,道:“怎么,吓到你们了?”
牛一刀点点头,道:“这看起来像是一座石墓,你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我们都是些鬼,不住在坟堆里住在哪儿?”
牛一刀紧张的手心全都是汗水,强作镇静,道:“老人家您贵姓?”
“我姓钱……”
“鬼谷钱家?”
“正是。”
“老人家可认得钱六指?”
老者原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听钱六指的名字,立刻来了精神,道:“怎么,你认识钱六指?”
“钱六指老前辈和我爹相熟,我是个晚辈,经常见老前辈验尸断案,也算认识吧!”
“他还没死?”
“啊?”牛一刀被问得一愣,朱五什么也不敢说,听着就毛骨悚然,这老头到底是人是鬼?
“有日子没回来了,他在京城还好吧?”老者说得极为平淡,可是牛一刀一直仔细盯着老者的脸,他发现自从提到钱六指,老者的表情和语气似乎都变得慈祥了许多。
牛一刀略一沉吟,笑道:“老前辈现在刑部为官,京城首屈一指的验尸高手,无人能及!”
老者轻轻点头,略显得意,口中却道:“他那点儿本事,还出息了!看来定然少不了冤假错案!”
牛一刀和朱五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该说些什么,老者叹气摇头,提着马蹄灯就往回走,来到青石板前,似乎想起点儿什么,举目看着牛一刀和朱五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不不……”朱五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后退。
牛一刀倒是毫不畏惧,笑道:“那就叨扰了!”说着跟了上去,朱五一咧嘴,极为不情愿的跟了过去。
老者在前举着灯,牛一刀和朱五在后面跟着,向下的甬道并不深,没一会儿,前面便一片明亮。牛一刀举目一看,竟是一座地下小院,举头便可看到蔚蓝的天空和悠悠的白云。
原来这是在平地之下挖的一处四方深坑,长约四丈,宽约三丈,高约三丈,然后又在坑的四壁凿挖了12孔窑洞,开门凿窗,看上去和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区别。
甬道下来是院门,从东南角一侧的窑洞内凿出斜坡通向地面,环视院落,烟熏火燎,质朴自然。大院正中央一溜排开的七口铁锅,十分惹眼,墙角有水井和用苇子打成的囤。院子中随处可见探出院墙的松柏。
牛一刀和朱五好奇的四处张望,满心惊奇,真是有趣,还有在地下盖房子的。
老者将两人让到正中间的一孔窑洞,一个老妇人好奇的打量着牛一刀和朱五,手脚利索的沏好茶送了过来。
窑洞里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不同,坐下来浑然不觉是坐在地下的屋子当中。
老者喝了一口茶,笑道:“这天井小院新奇吧?”
牛一刀点头,笑道:“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修房子!”
“一地一风俗,十里不相同。鬼谷这个地方什么都奇怪,有你们看的。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你说认得六指,我还真不会请你来家!”
“六指……”一旁的老夫人一脸惊喜,念叨着走了过来,对牛一刀道:“是六指让你们来的?”
牛一刀还没来得及答话,老者先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去去去,什么耳朵,一听六指就来劲!”
老妇人脸一红,退到了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牛一刀和朱五。
牛一刀觉得有几分奇怪,笑道:“老人家,还没问您贵姓,怎么称呼?”
老者一笑,比划了一下自己右手的六根手指,笑道:“这还用问么?”
牛一刀放下心来,果然是钱家,他拱手敬礼,道:“敢问六指老前辈是您的……”
“他是我的儿子,我是他老子!”老者道。
“哦!”牛一刀恍然大悟,立刻道:“孙儿失礼了,请多海涵!”
“哪儿那么多礼数。不说那个小王八蛋了,你们来觉远寺所为何事?”
牛一刀道:“孙儿此来,一是受陆家长老之托,给鬼不觉大师带个口信,二来是找我爷爷!”
“你爷爷?他叫什么名字?”
“牛青山!”
“啊?”老者先是一愣,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牛一刀,不住的点头,喃喃自语道:“像,像,果然有点儿像!”一边说一边冲着一旁的老妇人点头,老妇人一脸慈祥,也跟着不停的附和。
“您认识我爷爷?”牛一刀急忙问道。
“当然认得。”老者捋着胡子道,“四十年前,鬼不觉把他背回来的,在鬼谷住了一阵儿,你爷爷刀法极好,没少和我切磋!”
“哪他现在在哪?”
“现在在哪,我就不知道了,这个还真得问问鬼家!”
牛一刀喜悦的心情立刻沉了下来,不过知道爷爷来过这里,还和眼前这位钱家的老者切磋过刀法,想来爷爷的伤应该没事了,这或许也是一个好消息。
牛一刀心中着急,道:“钱爷爷,那我就不坐了,我先去找鬼不觉大师问个清楚!”牛一刀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老者道:“你先别急,这个时候,鬼家人都睡觉呢,你等天黑去也不迟!”
“睡觉?”朱五忍不住好奇的说道。
老者一笑,道:“我说了,奇怪的事,多着呢!鬼家人白天都睡觉,晚上精神的跟夜猫子一样,几百年了,都是这样,正好和常人相反。”
牛一刀一听,虽然半信半疑,却也不好再急着去觉远寺,索性坐了下来,日头已然转西,用不了多久天就黑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老妇人听得真切,立刻起身出去准备饭菜。不一会儿,肉香四溢,馋得朱五坐不住了,借口小解,走了出来。
朱五来到院子里一下子惊呆了,院子当中一排七口大铁锅,热气腾腾,老妇人有条不紊的在不同的锅里炒、闷、炖、蒸。
朱五好奇围着转了一圈,这才看明白,铁锅下面是一排炉灶串联而成,有七八个灶眼,柴火在灶的一头烧,热量穿过灶膛送到每个灶台,由于离火的距离远近不一样,每个灶台的火力大小自然有别,正好为老妇人炒、闷、炖、蒸,提供了不同的火候。
第290章 六指离家
朱五看着新奇,立刻上前帮忙烧火,老妇人大着嗓门道:“这叫过山灶,烧出来的饭菜香着呢!”
朱五流着口水咧嘴傻笑着,他恨不得立刻上前抓一把塞进肚子里。
“你们从京城来么?”
朱五一下子被问住了,自己也搞不清从哪来,索性笑呵呵的点头答应。
“俺是六指他娘!”老妇人一脸骄傲的说道。
朱五一个劲的猛烧火,老妇人说什么他尽管点头答应着。
不大一会儿,饭菜上桌,八大碗,野兔、山鸡、蘑菇、木耳等,都是地地道道的野味,吃得朱五肚皮差点撑爆了。
钱六指他爹几杯酒下肚,喝得酩酊大醉,醉话中,牛一刀才知道他叫钱康平,一辈子就钱六指一个儿子。
醉言醉语中,牛一刀听得出来,老头得到儿子的消息心里非常高兴。
吃完饭,钱康平喝得有点多,被老妇人扶到卧房休息。牛一刀和朱五正要走,却被老妇人拉住了。
老妇人道:“二位,俺家六指,成家了没有?”
牛一刀不好隐瞒,道:“我在京城的时候没有,今年我二哥回京,回来也没说老前辈成家。”
老妇人闻听,忍不住泪眼婆娑,抽泣了半晌,又道:“他现在也是个老头了吧?身子还结实?”
牛一刀知道老妇人担心儿子,笑道:“奶奶,这个您放心,六指老前辈,身子骨硬朗着呢,徒子徒孙一大群,只有特别棘手的案子才会请他去!”
老妇人欣慰的点了点头,叹道:“可怜的孩子啊!”
“奶奶,老前辈多久没回来了?”牛一刀不解道。
老妇人不假思索的答道:“四十二年三个月零九天。”
“啊?”牛一刀和朱五一下子傻眼了,老太太竟然记得这么清楚,钱六指离家竟然四十年未归,这似乎不是正常人的表现。
老妇人接着道:“这么多年来,今天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说起他。我一直以为他死了。”
朱五道:“钱六指前辈为什么不回来?”
“为了一个誓言!”老妇人低低的声音说道。
“什么誓言?”
“报仇!”
老妇人目光炯炯,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接着道:“六指小时候十分聪明,钱家的孩子当中数他最聪明,学东西也快。鬼谷钱家以验尸闻名天下,十个仵作里至少有六个是鬼谷钱家的后人。”
“六指十七岁随着他爹出谷验尸断案,就在天河县。同治七年,天河县武曲镇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叫刘大的老汉到天河县报案称,他儿子刘全失踪了。刘全是文曲镇人,半年前来到武曲镇的大地主师家当伙计。师家是当地有名的富贵人家,与文曲镇高家有的一拼。”
“只不过高家富得人尽皆知,名扬四海。而师家就相对低调很多,没人知道他们做什么生意,家财万贯,土地千倾。师家在武曲镇和文曲镇百姓中口碑特别好,师家老爷师文斌为人和蔼,对下人也很好。”
“县太爷派捕快到师家一问,刘全已经有三四天没来了。他们还去刘全家问过,刘大也不知道刘全去了哪儿。”
“捕快在文曲镇和武曲镇一打听,刘全这个人手脚不老实,好吃懒做,经常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左邻右舍都很讨厌他。刘全长得人高马大,面相凶恶,他有把子力气,上房入院、穿屋过墙都不在话下,一个人对付四五个人,也毫不费力,所以没人敢惹,大伙都有些怕他,敢怒不敢言。”
“刘全整日游手好闲,愁坏了刘大,刘大就几次来找师家老爷,让师文斌给刘全安排点儿活做,师家老爷心善,就吩咐掌柜的安排刘全到师家当了伙计。”
“师家的下人们反应,刘全刚来的时候,还算勤快,后来就慢慢露出了本色,一天天懒洋洋的,不愿意干活,三天两头的头疼、胳膊疼的。”
“有下人说,刘全失踪前一段时间,有点儿反常,他特别爱往老爷屋里跑,只要一有什么事,往老爷屋里去,他就抢着干。”
“这些事让捕快心里有了底,捕快在文曲镇和武曲镇找到一个地痞张矬子,张矬子犯错坐牢,捕快和他很熟,一吓唬,张矬子说了一个重要的线索,他说刘全前些日子和他喝酒,酒后说师家有宝贝,问他敢不敢一块弄出来,张矬子有贼心没贼胆,就没答应。张矬子怀疑,刘全应该是从师家得手后逃跑了。”
“捕快立刻到师家询问师文斌,师家老爷起初一口否决,说是家里什么也没丢。后来架不住捕快的质询,最后承认,他屋里的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丢了,可是盒子里装的什么,师家老爷一直没说。”
“捕快回去和县太爷报告了这些事,一件失踪案变成了盗窃案,而且丢东西的还是师家,县太爷不敢怠慢,立刻亲自到武曲镇办案。”
“天河县的县太爷姓张,叫张荣俭,为官多年,有些经验。来到武曲镇后,立刻把张矬子抓了起来,因为根据他多年的办案经验,张矬子一定有所隐瞒。”
“张矬子起初嘴硬,什么也不肯说,后来架不住大刑伺候,终于架不住,招供说大半年前有个收古玩的人来到武曲镇,就在长安街摆了个摊,收一些瓷瓶、香炉什么的。刘全闲来无事和这个收古玩的聊了起来,从收古玩的人嘴里,刘全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他回家央求他爹刘大把他介绍到高家或者师家当伙计,刘大思来想去,师家老爷看上去慈眉善目,于是几次三番央求师家老爷后,师家老爷答应下来,刘全就去了师家当伙计。做伙计是假,想从师家偷一些古玩字画是真。”
“刘全在师家呆了几个月,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后来就开始打师家老爷的主意,他认为值钱的东西一定被师家老爷藏起来了,所以他想尽办法找机会进老爷的书房和卧房。”
“半个月前,有一天刘全兴奋的来找张矬子喝酒,说是他在老爷屋看到一个盒子,非常精致,他猜测里面一定有值钱的东西。”
第291章 春宵秘
老妇人说得仔细,牛一刀和朱五像是听故事一般,格外有趣,都忘了还要去觉远寺的事。
老妇人给两人倒了茶水,重新坐定,接着道:“张矬子陪着刘全一块去找收古玩的梅先生,梅先生听完刘全的描述,告诉刘全那个盒子乃是楠木的。”
“楠木也叫“皇帝木”,自古以来就珍贵异常。这种木头,水不能浸,蚁不能穴,多年不腐不蛀,自有幽香。自明代开始为皇家专用。皇家的金銮宝殿、金漆宝座、祖堂佛龛及赦造的坛庙、佛像建筑,多为金丝楠木制作,民间少有,也算是木中的极品。单是这个楠木盒子至少也值二十两银子。”
“刘全闻听,喜出望外,一个盒子便如此值钱,里面的东西岂不是价值连城!张矬子也动了心思,刘全瞅准机会,趁着师家老爷出门,二人晚上里应外合把盒子给偷了出来。”
“两人来到张矬子的住处,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副画,这画看得二人面红耳赤,乃是一副春宫图,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画中一男五女半裸嬉戏,看得刘全和张矬子口水直流。两人立即拿着画去找梅先生。”
梅先生慢慢的展开了画轴,仔细的研究了一番。看了一柱香的功夫,这才慢慢的坐下仰头闭目沉思了起来,刘全和张矬子静静地坐等着,也不敢吱声。过了好久,梅先生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两人:
这是盛唐画家周昉的《春宵秘戏图》,周昉是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春宫图大师,他一生挚爱的喜好就是画女人,尤其是这种半遮半露的美女春宫画。他画中的美女大多都面如满月、丰颊秀眉、腰肢圆浑,“丰韵”二字是他画中美人的最佳写照,以丰厚为体,衣裳劲简,彩色柔丽,虽大多丰盈,却也胖得漂亮!
你们看这位手执团扇的裸体侍女,她神情安详而深沉,和那个兴奋的男人成鲜明对比。
周昉在人物的描法上,以游丝描为主,行笔轻细柔媚,匀力平和,特别是在色彩的辅佐下成功地展示出肌肤的质感,让人看着心醉不已。
紧跟着执扇美人的是一位发髻插荷花、上身披白格纱衫、下身赤裸的贵族女子,右手拈红花一枝,似乎正闭目呻吟。脸上、手上罩染的白粉,虽过千年,仍然给人肤若凝脂、粉妆玉琢的细腻感觉。
实在是,美女如花,却更比花娇!
还有一位贵妇人似正从远处走来,她头戴海棠花,身着朱红披风,外套紫色纱衫,双手紧拽纱罩。头饰及衣着极为华丽,虽只是静静地伫立于此,但眉宇间却闪烁着超出众人之上的高雅,神情更似有一股傲视一切之感。
最后一位贵妇,髻插芍药花,身上只有束裙的宽带,上饰有鸳鸯图案,正托举着男人,她身材丰硕健美,又显出窈窕婀娜之姿。
梅先生说得吐沫四溢,激情满满,可是在刘全和张矬子眼中,这就是一副春宫图,讲的就是床上那点儿事,他俩最关心的是值多少钱!
梅先生说到最后,道:这幅《春宵秘戏图》是周昉的真迹,算得上至宝一件,是件难得的真品,两位,恭喜恭喜,能不能把这幅画让给他,至于价钱可以商量。
刘全和张矬子都是土包子,根本不知道这画值多少钱,两个人嘀咕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主意,梅先生见他们为难,接着道:这样吧,这幅画我出价三千两银子,如果你们商量好要卖,尽管来找我!”
刘全和张矬子一听三千两,心中激动得差点儿哭出来。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柱香的功夫,最后还是刘全拿了主意,先回去找人打听打听,三千两银子值不值。
眼前这个梅先生既然肯这么痛快的给三千两银子,就说明还能卖得更贵,沿街收古玩的这些人靠得就是眼力发财,他们要是长尾巴,尾巴尖估计都得是白的。
既然他肯花三千块大洋,那这幅画的价值肯定不止这个数,还是拖人先打听打听以后再说,不能心急。
张矬子听了刘全的主意,两人要回去再商量商量。
梅先生看着那幅画不住地摇头,显然是有些失望,看样子真是看中了这幅画。
刘全和张矬子心里有事,偷来的东西不赶快换成银子,恐怕夜长梦多,于是两人赶紧站起身来,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准备要走。
梅先生失望的叹了口气,突然拉住刘全,掏出一百两银子,道:这幅画我真看上了,要不这样,我先给你一百两银子,做个定金,你们回去商量,如果有人出价比我高,麻烦你们看在这一百两银子的份上,来和我说一声,若是我出得起这笔钱,那我一定买下来,这一百两就算我送给二位的酒钱,如何?
刘全和张矬子一听,心花怒放,上哪遇这等好事,连忙把银子收下。
梅先生又指了指那只楠木盒子,冲刘全讪讪一笑:“老弟,这样吧,今儿我拉下脸来跟你讨个人情,不知道这盒子能不能让给我,多少让我有个念想,将来老弟真的想出手时,我再凑个齐全。”
刘全看了看那只金丝楠木的盒子,和画一比,这盒子都可以扔了,何况梅先生还给了一百两银子,再说麻烦人家这么半天了,总不能一点情面都不讲,多少也得做个顺水人情。
想到这儿,刘全冲梅先生摆了摆手,让梅先生不用这么客气,一只盒子,要是喜欢,就拿去得了,还说什么让不让的。
就这样刘全和张矬子两人回去了。两人高兴,手里又有一百两银子,于是置办了一桌酒席,胡吃海喝了一顿,同时商定明天一早去天河县找个当铺问问价。
可是,谁知第二天一早起来后,刘全不见了,那幅画也不见了。
张矬子立马觉得事情不对,再去找梅先生,梅先生也不见了。张矬子大骂刘全王八蛋,自己抽了自己几个巴掌,懊悔不已。
张矬子和张大人交待的仔细,张大人什么也没再问,将张矬子放了。
可是,随后,张大人突然带着捕快来到了张矬子的家。
第292章 楠木盒子
张矬子大惊失色却也无法阻拦。
衙役一番搜查,竟在张矬子的床底下搜出了一截染满鲜血的长矛。
张大人严词审讯张矬子,可是张矬子牙关紧咬,就是不招,他清楚招了就是个死,咬咬牙熬过大刑,或许还能活。
张大人没有得到任何口供,不好定案,于是立刻派人回天河县找到了六指。
六指到了张矬子家,一番查验,终于心里有了底。
他训斥张矬子说:你以为把尸体烧了就没法治你罪了吗?我验尸给你看!
六指命捕快取来木炭,就在张矬子的床下用烧红的木炭烘烤地面,再在炽热的地面上洒上芝麻,把浮面上的芝麻轻轻扫去,地面上神奇的显出了整个人形。
张大人找来老汉刘大,刘大一见,十分肯定的说,这就是他儿子刘全的影子。
原来,尸体所在地方因为有人体的油脂而粘上了芝麻。
芝麻在人形的左胸、腹脐等处明显更密集,这两处就是伤口所在。
六指指着地面上的人形,问张矬子:你伏罪吗?
张矬子见状,吓得浑身发抖,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认罪服法,承认从梅先生处回来的晚上,他在酒里下了药,准备毒死刘全,独吞春宫图。
可是,没想到刘全身体好,那点儿药竟没毒死他。
张矬子见状便找来一根长矛,将醉醺醺的刘全杀害,尸体最后被他烧掉了。
张大人本想去抓那个罪魁祸首—收古玩的梅先生,可是人已经没了踪影。
“我们家六指从那个时候便名扬天下,奉天查海将军一遇到棘手的案子就会请六指过去。刘全失踪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师家找回了画,刘大知道了儿子的下落,张矬子被处决。若不是后来武曲镇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肯定不会有人想到这乃是一个密局。”
牛一刀和朱五听得陶醉,原本以为老妇人这是在夸赞儿子钱六指,不曾想这事还没完。
牛一刀琢磨了片刻,道:“我猜那个金丝楠木的盒子应该有问题,那个梅先生应该是想要那个盒子。再有,奶奶说得武曲镇的惊天大事,莫非是帅家被灭门?”
老妇人十分钦佩的看了一眼牛一刀,接着道:“你说得不错。那个金丝楠木的盒子确实不简单,另外,你应该也猜到了,所谓的师家其实就是帅家,他们隐姓埋名在武曲镇。同治八年,帅家被灭门。查海将军立刻带人到了武曲镇,当时寇世勋和牛犇都在文曲镇,并且得慈禧太后旨意,惩罚帅家。”
“可是,没想到牛犇在帅家人身上留下六斗鱼鳞后,帅家人全部惨死。六指跟着去给帅家人逐一验尸后,也没能找到线索。帅家人除了胸口六个刀口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受伤之处,而胸口的六个刀口,却又不是致命伤。六指迫于压力,只好把死因归结到胸口的六道刀口上!”
“结案后来不久,奉旨前来灭门的寇世勋派人将帅家的家产没收充公,就在帅家老爷的卧房,他找到了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盒子里装着周昉的春宫图。”
牛一刀一惊,道:“奶奶,那盒子……”
老妇人笑道:“你想说那个盒子被刘全和张矬子交给了收古玩的梅先生,为何抄家的时候又出现在了帅家?”
牛一刀点点头,道:“会不会是帅家老爷重新又买了一个金丝楠木盒子?”
老妇人摇了摇头,道:“你听我往下说你就明白了。那楠木盒子被捧出来之后,众人都上前围观盒内的宝贝,只有六指专心致志的盯着那个盒子。”
“他还真看出了盒子有问题。六指把盒子打开平铺后,用手仔细地开始摸索了起来,闭着眼睛摸了半天,眼神一定,从旁边取过一把小刀,轻轻一划,竟然插入了盒底。”
“这种木头不可能有拼缝,原来盒底内侧竟然有道蜡封,小刀顺势划下,把蜡封弄掉后,盒底的木板被拆了下来,一块丹书铁卷从里面掉了出来,众人皆是一惊。”
“这东西见过的人并不多,巧合的是,六指认得。因为钱家也有一块铁卷。”
丹书铁卷民间称之为免死牌,但是却不仅仅是免死那么简单,它还是古代帝王颁发给功臣、重臣的一种带有奖赏和盟约性质的凭证。受券人与朝廷各执一半。
因“铁券”上的信词最初时用丹砂填字,所以称为“丹书铁契”;
隋时用金填字,亦称“金券”、“金书”,所以后世称“铁券”为“金书铁券”,又叫“丹书铁券”。
钱家老祖宗钱鏐,曾得到过一块铁卷,儿孙代代流传,一直到今天。
钱鏐是唐末临安人,刚出生时,因为相貌异常丑陋,父母就想把他丢到井里淹死。婆婆心中不忍,就把他救了下来,因此,人们平日都叫他“婆留”。
直至发迹后才改名与“留”同音的“鏐”,叫作钱鏐。
钱鏐年轻时以贩私盐为生,后来吃粮当兵,由于打仗十分勇敢,逐渐做了将领,并且越做越大。
先后败王郢,破黄巢,平刘汉宏,擒董昌,战功赫赫。
唐昭宗乾宁四年封他为镇海、镇东两节度使,并赐以铁券。
券上刻唐昭宗的诏书,诏书全文共333字,全部用黄金镶嵌。
诏文主要褒奖钱鏐削平罗平国王的威胜军节度使董昌,称赞他“披攘凶渠,荡定江表。忠以卫社稷,惠以福生灵。……志奖王室,绩冠侯藩。
钱鏐本来是董昌麾下的一员骁将,董昌僭称尊号,封他为两浙都将,而钱鏐并没有接受董昌的“伪命”,却反戈一击,擒董以献朝廷。
唐朝到了昭宗的手里,基本上已到了奄奄一息的时候了,地方藩镇的势力远远大于朝廷的势力,真正听朝廷指挥的藩镇实在少得可怜,昭宗已成了一个挂牌子的皇帝。
因此,钱鏐的这一举措使他高兴得不得了。
他要把钱鏐当作一个榜样树立起来。
诏书中有一段话,意思是说,我赐给你这枚刻着金字的铁券,向你宣誓保证:哪怕长江、大河有干涸得像带子那么宽的时候,泰山、华山有变得只有拳头一样大的日子,但我却永记你的功绩,使你们钱氏一家世袭荣宠,永保富贵。
今后如果你自身犯了大罪,可以免除九死;子孙犯罪,可以免除三死。
若是犯了一般的罪行,朝廷不得追究。
第293章 钱鏐铁卷
没过多久,李唐王朝就灭亡了,钱鏐自己经营了吴越国,铁券即被供于祖庙。
以后赵匡胤统一全国,建立了北宋,钱鏐之孙钱俶向宋纳土称臣,诏于开封居住。
但铁券仍留在杭州钱氏祖庙。
淳化元年,宋太宗命杭州守臣将铁券送到汴京,太宗观赏后仍将其赐还给钱俶之子钱惟濬,惟濬死后交钱惟演,铁券遂收藏于京师昭化坊赐第。
钱惟演死后,铁券交由其仲子钱晦保管,继而又转给惟演之孙钱景臻保管。
其间宋仁宗、宋神宗都曾专门观赏过铁券。
北宋末金兵入寇,钱氏举家携券南逃,到了南宋绍兴年间,钱景臻的儿子荣国公钱忱侍奉他的母亲秦鲁国大长公主避地临海。
宋高宗赵构即命于台州赐第,第在临海城内美德坊。
钱氏铁券从此“落籍”台州,成为台州钱氏的“族宝”。
德祐元年,元兵攻破临海,钱氏有个家人带上铁券南逃,途中落入黄岩泽库。
时隔56年之后,亦即元文宗至顺二年,有个渔人在黄岩泽库地方撒网打鱼,随网捞得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渔人也不知是什么宝贝,就用斧子斫了一斧,从斫开的斧痕中看来看去,既不是金,又不是银,只是一块黑铁,觉得没有什么用处,便将其丢在屋子的角落里。
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渔夫的邻居——一个老学究看到了,他见铁块上有字,虽然并不知道钱氏铁券的价值,还是按铁的价钱买了下来。
当然,渔夫和学究都不知道这333字是用黄金镶嵌的。
后来有人将这一消息报告给钱氏十四世孙钱世珪。
世珪花了十斛谷子换回了这块铁券,这一宝物总算重又回到了钱氏手中。
可惜的是,只因浸水太久,嵌在后半段的金字大多都剥落了。
明太祖朱元璋打垮了蒙古族统治的元王朝,建立了大明帝国,“天下归于一统”。
洪武二年八月,朱元璋为了仿效古代帝皇表彰开国功臣的殊勋,对他们“赐以铁券,以申河山带砺之誓”,命礼部官员拟订铁券的形制规模。
可是,礼部官员们谁也没有见过铁券的样子,束手无策。
幸好在元朝做过礼部尚书的翰林学士危素见多识广,便向朱元璋奏道:唐昭宗曾经给钱鏐赐过铁券,钱的子孙现多住在台州,其第十五世孙钱尚德,元朝的时候做过青田教谕,听说这件宝物现在还藏在他的家里。
朱元璋听后大喜,立即下了道圣旨,叫钱尚德将铁券送至京师。
钱尚德接到圣旨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即把钱氏铁券和钱氏五王画像一起送赴京城。
朱元璋得悉铁券已到,马上会同几位主要大臣——丞相李善长、礼部尚书牛亮、礼部主事王肃等一道观赏。
观赏后命礼部用木照样雕一模子,留作格式,以备制作。
而后命有司设宴招待钱尚德一行,仍将铁券并五王像交钱氏带回临海以世代珍藏。
明成祖朱棣在永乐十五年正月,亦曾遣行人曹闰来到台州,命钱氏奉券进京,钱氏族人即委钱汝性随曹闰赴京,永乐看过之后仍命钱氏带回台州,由钱凤墀家保管。
明清易代的时候,台州兵燹不断,为了确保铁券的安全,钱氏第二十五世孙钱珍负椟避之深山。
康熙间又转藏于第二十七世孙钱日耀家。
乾隆二十七年乾隆南巡,这位风流倜傥的皇帝也想一睹这稀世古物,于是当时已经致仕在家的原刑部侍郎嘉兴钱陈群率台州钱氏裔孙武进士钱选等一道把铁券送到常州,呈乾隆观赏。
道光三年,鬼谷钱家认祖归宗,从吴越钱家请来钱鏐铁卷,供奉于祖宗祠堂,这一供便是近百年。
帅家的死,或许和丹书铁卷有着密切的关系。至于后来,帅家的铁卷到了谁的手里,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不过据六指所说,那铁卷应该是落入了寇世勋的手中。
……
牛一刀和朱五听老妇人滔滔不绝的说了两个时辰,可是听到最后也没听明白,这一切和钱六指不回家有什么关系?
牛一刀见老妇人茫然沉思中,笑道:“奶奶,听来听去,我也没听懂,为何老前辈四十年不回来呢?帅家的灭门和他没什么关系吧?”
老妇人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有说完。帅家出事后,六指回来过,当时的钱家族长当着全族人的面,将六指惩罚了一通,并告诉他,若不能找到杀害帅家的真凶,一辈子也不允许他踏入鬼谷半步!”
“哦!”牛一刀总算明白了,鬼谷钱家世代以验尸为谋生手段,钱六指在帅家人的尸体上没有找到真凶,砸了鬼谷钱家的名声,钱六指因此被赶了出去。
“奶奶,这么说,前辈四十年来一直在苦苦寻找杀害帅家人的真凶,是么?”
老妇人点点头,道:“六指离家的时候曾发誓,若不能查明帅家的死因,永世不再回鬼谷……”老妇人说着,有唏嘘的落泪不止。
牛一刀凝眉想了一会儿,道:“帅家人的死因,我多少知道一些,我想六指老前辈现在应该是知道谁是真凶!”
“哦?”老妇人止住悲伤,瞪大了眼睛看着牛一刀,问道:“你知道帅家人的死因?”
牛一刀道:“这个听说过,也是六指老前辈亲自说的。帅家人被杀后不久,六指老前辈心有不甘,曾专门撅开帅家人的坟墓,仔细查看过尸体,后来他发现在帅家男丁身上的六斗鱼鳞伤口处,有几只极为细微的银针,银针很长,直接穿透心脏,所以才会致死。”
“后来,朱记肉铺死了一个皇宫大内的侍卫,也是同样的死因,身上的六斗鱼鳞刀口处发现了比发丝还细微的银针。只是没人知道这银针从何而来。”
老妇人闻听,脸腾的一下子变得极为苍白,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她反复和牛一刀询问了银针的事,终于仰天一声长叹,忍不住大哭起来。
哭声中,老妇人含混不清的念叨着:我的儿呀,你这是打算永远也不回来了么……
牛一刀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老妇人,从老妇人的行为和话语中,他听得出来,这个老太太一定知道银针的主人。
待老妇人哭罢多时,止住了悲伤,牛一刀问道:“奶奶,你认得那银针?”
第294章 地坑佛殿
老妇人沉默了片刻,突然摇了摇头,像是一下子和牛一刀与朱五陌生了一般,急匆匆的起身,低着头走了出去。
牛一刀和朱五对视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抬眼一望,钱六指的爹黑着脸站在门口,表情僵硬。
等老妇人离开,老头轻声道:“走吧,我送你们到觉远寺!”口气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似乎是下了逐客令一般。
老头只将牛一刀和朱五送到觉远寺的石碑下,便折返回去。牛一刀举目四周黑得下人,他摸索着一人多高的巨大石碑,沿着石墓向后走了一段路,这才看到摇动的树影下透出几点灯火,这个地坑不小,灯火虽然不太亮,但是数量不少。牛一刀重新回到石碑下,朱五正在研究通往地坑的石板如何开启。
牛一刀咧嘴笑了笑,道:“五爷,你撅着腚找什么呢?”
朱五依然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搜索,头也不抬的答道:“我要看看这机关藏在哪儿!”
“这黑灯瞎火的你上哪儿摸去……”牛一刀的话音刚落,突然嘭的一声,紧跟着朱五哎呦一声尖叫,人一下子跌入了石碑后的地坑。
等朱五呲牙咧嘴的从通往地下的台阶上爬起来的时候,甬道的另外一端走过来一个黑影,手里虽然提着一盏马蹄灯,但是却看不清人脸。
“你们是什么人?”来人高喊一声。
牛一刀急忙搀扶住朱五,应道:“这里可是觉远寺?我来找鬼不觉大师!”
来人举着灯在牛一刀和朱五眼前晃了两下,口气变得和蔼了些,道:“你们是什么人,找不觉大师什么事?”
牛一刀一听,看来找对地方了,连忙道:“在下牛一刀,受陆家五长老委托,特来报信儿!”说着,牛一刀急忙从怀中掏出樱花匕首递给来人。
来人看了看匕首,道:“还请二位在外面等候片刻,我这就去禀告不觉大师!”
牛一刀扶着朱五走上台阶,倚着石碑坐下,朱五刚才摔得不轻,心里不住骂娘。
牛一刀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道:“五爷,你刚才动了什么机关?”
“屁!我他妈什么也没摸到,那里知道那个石板会突然打开!”
“这么说应该是里面有人知道来人了,正在开门,你恰好趴在石板上,所以才一下子跌进去了!”
朱五没言声,心道:“什么破地方,奇奇怪怪的!”
时间不大,地上的青石板重新打开,还是刚才的人,他先是一笑,接着道:“两位里面请!”
牛一刀和朱五有些紧张,同时又带着几分兴奋,随着来人走过地下甬道进入一座宽敞的地下佛殿,若不是知道这是在地坑之中,根本无法辨别眼前的这座佛殿和普通的佛殿有什么区别。
借着大殿的灯光,牛一刀打量着来人,他二十出头,一身僧袍,剃着光头,圆脸白面,身材略胖,憨态可掬。
“小师傅怎么称呼?”
“哦!”小和尚略一迟疑才反应过来是问自己,连忙笑道:“在下鬼缠身,不觉大师吩咐了,让二位到偏殿等候,请随我来!”
朱五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心道:这姓,估计取什么名字都能吓人个半死!他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
小和尚将两人让进偏殿,分宾主落座,又端来茶水,热情招待了一番,这才闪身退出了偏殿。
朱五一路走过来,心中有些害怕,低低的声音对牛一刀道:“三爷,你说鬼家住的这个地方会不会真的有鬼?”
从正殿走到偏殿,牛一刀也一直留意,四处都是佛像,却极少有慈眉善目的佛像,每一个看起来都带着三分邪气,甚至有的更像是魔鬼。
这偏殿不大,墙上点着四盏长明灯,灯影中,影影绰绰的闪着一些狰狞的脸,也难怪朱五有些害怕,就连牛一刀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脚步声,小和尚鬼缠身先走了进来,在他后面跟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年龄在七十以上,黄色的僧袍罩着臃肿的身体,走起路来十分缓慢。老和尚双目微睁,似乎是在用眼缝看人。
牛一刀和朱五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冲着老和尚抱拳施礼。
小和尚鬼缠身分别介绍了一下,牛一刀客气道:“在下牛一刀见过不觉大师!”
鬼不觉摆了摆手,毫不客气的坐在了蒲团之上。他从衣袖里拿出牛一刀带来的匕首,道:“陆家为何不亲自来?”
牛一刀一笑,道:“五长老说,近来有不少可疑之人盘横在陆家,怕有什么危险,所以急着赶回去,我正要来觉远寺找我爷爷,所以一并将五长老的口信和这把匕首带过来。”
“哦!”老和尚点点头,道:“老五说什么?”
“五长老说,近期有不少人在陆家地阁附近活动,他要不觉大师多加谨慎,可能这些人和四十年前进入陆家地阁的人有关。”
不觉大师没再说什么,反复看着手上的匕首,然后道:“该来的总要来,挡也挡不住!”
老和尚说罢,轻轻将匕首放在一边,扭头对牛一刀道:“你是牛家人?”
“在下牛一刀,在家行三,我爹是牛犇,我爷爷是牛青山!”
老和尚听到牛青山三个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起来牛一刀。
牛一刀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笑道:“大师为何这样看着我?”
不觉大师笑道:“和你爷爷倒是有几分相象,他若是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四十多年了,终于有牛家后人来到了鬼谷,这就是命啊!”
牛一刀听不懂不觉大师说得什么,但是话里话外他却听得出来,或许爷爷牛青山就在鬼谷。
牛一刀兴奋的问道:“大师,我爷爷在这儿?”
不觉大师苦笑了一下,道:“四十年前,陆家地阁一战,你爷爷牛青山身负重伤,我把他带回了鬼谷。但是没有人医得了他的伤,他独自一人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爷爷伤得重么?”
“他的伤不重,到了鬼谷之后,没多久就好了。可是他身上的绿斑蛊毒,却没有人能解,应该没有多少机会生还。”
“绿斑蛊毒?”牛一刀一愣,又是绿斑蛊毒,爷爷应该是打开陆家地阁的金棺中了毒。
“他……他去哪了?”
“鬼潭,在鬼谷深处。不过,你爷爷临走之前,曾经嘱咐过,若是有牛家后人来寻他,千万不要去找他,所以你还是不要去找了。”
第295章 佛殿鬼影
牛一刀沉默了半晌,道:“我想去看看。”
牛一刀说得极为干脆,却含着几分不容拒绝。
不觉大师愣了一下,看着坚决的牛一刀点了点头,道:“果然是牛青山的孙子,刚毅果断,你爷爷当年也是这句话,一模一样的字,一模一样的眼神。”
不觉大师沉吟了半晌,道:“好吧,正好我也要去看看她,顺便把这把匕首交给她。”
“谁?”
“四十多年前,陆家地阁一战,有一个人身负重伤被我带了回来,我想普天之下,无论什么恩怨,什么欲望,都是佛法可以化解的,于是治好了她的伤,将她囚禁在了鬼潭。”
“可是,四十多年过去了,她心中仍然满怀希望,她始终坚信有人会来救她。也的确,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闯入鬼潭,最后又都消失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罪孽,唉!”
不觉大师说得有些伤感,似乎心中总有些愧疚。
牛一刀和不觉大师相约第二天去鬼潭,鬼缠身小和尚安排牛一刀和朱五就在偏殿休息。
对着跳动的长明灯,牛一刀隐隐的觉得似乎暗影中有一双眼睛始终在注视着他,令他无法入睡,外面传来低沉的木鱼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朱五心宽体胖,合衣倒下,时间不大便沉睡过去。
牛一刀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索性起身走出了偏殿。
正殿的一座巨大的佛像前,鬼缠身打坐在蒲团之上,虔诚的敲着木鱼,口中喃喃诵着佛经。
牛一刀没敢打扰,挨着小和尚在一旁的蒲团之上坐下来,举目看着眼前这座巨佛。
这座佛与牛一刀以前见过的任何一座佛像都不一样,他不知道这是供奉的那方神圣,只是看上去,佛像的五官有些狰狞,没有一点儿慈善的感觉。
牛一刀心中暗暗琢磨,鬼家确实诡异,连佛像都带着几分邪气。
牛一刀无聊中,学着小和尚的样子盘腿打坐,默默的吟诵《菩提胎经》,反复念了两遍,才觉得浑身舒坦了很多。侧目一看,小和尚正笑呵呵的望着自己。
“小僧扰到施主了!”小和尚客气道。
牛一刀连忙摆手,笑道:“没有,没有。我一向觉少,心中有事就更加难以入睡,这才来佛祖面前诵两遍经书,倒是我扰到小师傅了!”
“不觉大师说,近来鬼家将有一场劫难,特命我日日在此焚香诵经,以祷告佛祖福佑鬼家,渡过难关。”
牛一刀皱起眉头道:“鬼家有劫难?什么劫难?”
小和尚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近来总有些一些黑影在佛殿外的地坑上游荡,也不知是些什么人,安得什么主意。”
牛一刀举目看着大殿外黑漆漆的天空,他同样有着一种不详的预感。
自从父亲牛犇出事以来,奇怪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他总感觉有一双黑手在暗中左右着牛家人的命运,似乎自己每向前一步都是被人诱使的,但自己却毫无察觉。
“小师傅,这鬼谷的房子都很特别啊?”
“你是说地坑院?”
“是的,我看都是在地上挖个坑,然后修建的跟个坟墓一样!”
小和尚鬼缠身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木鱼槌,道:“鬼谷住着七十二大族,上万人,家家户户都是这个样子,据说鬼家住在这里上千年了,老祖宗这么建的房子,后来陆陆续续有些逃难的人,避祸于鬼谷,受鬼家人保护,自然而然的也学着鬼家人的样子建了地坑院。”
“据说鬼谷有几千个这样的地坑院,老祖宗之所以建成这样,是方便逃脱。每一个地坑院和相邻的地坑院都是相连的,不认识路的人进来就迷糊了,长住此地的人,倒是可以一下子消失的踪迹不见。”
“听我爷爷说,鬼家的老祖宗也是避祸在此,修建了地坑院,后来有逃难的人来到鬼谷,人便越来越多,现在这鬼谷之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网络,大家很少从地上走,大部分人都是在地下走。我们这些人,就跟老鼠差不多,生活在地下。”
鬼缠身说着,不由自主的笑了。
牛一刀心中惊骇,这鬼家人真够厉害的,竟然想了这么个法子避祸。难怪走进鬼谷,一片荒芜,什么也没有。
两人正在闲谈,忽然小和尚脸色一变,陡然起身,迅速的出了正殿,身形之快令牛一刀瞠目结舌。
待牛一刀追出去,只见鬼缠身已经飘身上了地坑之上,在他不远处站着几个黑影。
牛一刀飞快的爬上地坑,鬼缠身已经随着那几个黑影追了出去,没了踪影。
牛一刀木然心头泛起一丝担忧,这小和尚会不会吃亏?
牛一刀呆呆的倚着一棵大树站着,不想呼的又是两道黑影,已经从他对面的地坑之上跃入觉远寺的佛殿,牛一刀愣神的功夫,黑影已经钻入了正殿。
牛一刀心中暗道不好,鬼缠身或许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来不及多想,起身跳入觉远寺,塌下腰来到正殿门外,侧目向里望去,只见两个黑影已经爬上佛像顶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牛一刀正在犹豫要不要阻止,忽听嗖的一声响,紧跟着一声低沉的呻吟,佛像上的两个人跳了下来。
牛一刀借着微弱的灯火看到,两条黑影中的一个伸手捂着胳膊,另外一个扶着他,两人耳语了片刻,扭身出了佛殿,飞身上了地坑。
这一切都异常的快,没有给牛一刀留下一点儿思考的时间,他像个泥胎一般,眼睁睁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既没有能力阻止,也没有能力抓捕黑衣人。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小和尚鬼缠身去而复返,脸色铁青。
他进了佛殿,一眼看到地上的血,然后立刻急切的蹿上佛像,摸索了一会儿,才放心的跳了下来,整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软在蒲团之上。
牛一刀默默的坐在小和尚身旁,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半天,小和尚稍稍恢复了一些,这才长叹一声,道:“你看见了吧,这些人太猖獗了,险些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牛一刀见小和尚开了口,忍不住问道:“小师傅,他们是些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盘横在觉远寺外有些日子了,每个人的功夫都非同寻常,你别看我敢追上去,其实也只敢在鬼谷追追,一旦离开鬼谷,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能瞬间要了我的命。”
第296章 钱家疑团
牛一刀一咋舌,让小和尚一说,这些人就像是神仙一般。在牛一刀看来,小和尚的功夫就已经非常了得,怎么让他自己一说,却变得这么不堪一击。
“小师傅,你谦虚了吧,我看你的伸手也很不错!”
小和尚苦笑一下道:“我……我在鬼谷只能做个看门守庙的,这鬼谷之中卧虎藏龙,任何一个都是绝世高手!”
牛一刀不知道小和尚说得是真的,还是在自己面前有意吹嘘,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不觉大师为何不派人将这些黑衣人全部抓来?”
“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听说鬼谷的劫难,马上就要到了,鬼家老祖宗带着七十二大家族,都去应对这场浩劫了,只有我和不觉大师守在觉远寺!”
牛一刀先是一愣,然后道:“小师傅,你说鬼谷之中,所有的人都去应对所谓的浩劫了?”
小和尚嗯了一声,自信的说道:“现在只有我和不觉大师守在这里!”
“可是……”牛一刀心里一阵奇怪,想不说,可是又觉得不甘心,沉吟了片刻,道:“可是我们刚到鬼谷的时候去过钱家,离此不远,钱家老夫妇还盛情招待过我们……”
牛一刀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和尚已经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牛一刀,满脸的惊讶之色。
“你说的钱家,是钱康平家?”
“这个……我没问,不过那位老爷爷右手有六根手指,他的儿子叫钱六指,已经四十多年没有回来了……”
小和尚惊恐的瞪大双眼,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他浑身紧张,磕磕巴巴的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牛一刀注视着小和尚,见他这么自信的连连否认,索性将如何到的钱家,在钱家吃饭,饭后又听钱家老妇人唠叨钱六指的事情大体说了一遍,再看小和尚,脸已经绿了。
小和尚有些紧张,浑身发抖道:“这不可能,莫非遇见鬼了?”
“小师傅,什么不可能?”
“你不可能遇到钱康平和他妇人!”
“为什么?”
“因为……因为……”小和尚几次想讲出实情,可是吞吞吐吐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忍住了,毕竟牛一刀是个外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也不清楚,有些话他不能说得太透,小和尚犹豫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道:“反正你不可能见过他们,钱康平和他夫人几天前跟着大伙一块去了鬼潭,怎么可能在家?”
牛一刀闻听,如释重负一般,笑道:“小师傅,你有点儿太紧张了,他们几天前去了鬼潭,可能我来的时候恰好回来了呢?”
小和尚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牛一刀不明白小和尚为什么如此紧张,见小和尚什么也不肯说,只好悻悻的回了偏殿,仰面倒下,盯着空荡荡的屋顶发呆,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小和尚鬼缠身有什么紧要的事瞒了他。牛一刀睡不着,突然心中有了主意,叫醒了朱五,两个人偷偷的翻出觉远寺的地坑。
朱五极为不情愿的跟着牛一刀再次摸到钱康平的家,地坑里一片漆黑。两个人从上面翻下来,趴在窗外听了片刻,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牛一刀大着胆子捡了一块土块儿咚的一声打在门上,声音虽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却听得真切,按理说无论睡得怎么沉,也会惊醒,可是钱康平家的土窑里依然什么动静也没有。朱五没睡够,又不知道牛一刀闹的哪出,索性大摇大摆的去砸门,牛一刀想拦的时候,朱五已经快把门拍下来了。
可是,朱五砸了一会儿门,里面仍然没反应,这就不对了,牛一刀急忙撞开门闯了进去。
朱五摸出火折子打着了,寻了供桌上的一盏油灯点燃,举着四处看了一圈,果然什么也没有,钱康平夫妇都不在家。
就在牛一刀发呆的时候,朱五低声把他叫了过去,在钱康平夫妇的卧房里,朱五从衣柜里翻出一堆黑色的夜行衣,足有十几件,衣柜的最下面放着一个黑色的木匣,木匣上上着锁。朱五此刻彻底清醒了,望着木匣一脸光芒。
牛一刀倒是对木匣没有多少兴趣,但是看着那些黑色的夜行衣,他倒是有些奇怪,钱家就两口人,为何有这么多夜行衣?
朱五见牛一刀发呆,也顾不上许多,借过牛一刀的寒月秋刀,嘭的一声就把木匣上的锁砍断了。木匣打开里面是几页金纸,闪着黄光,朱五兴奋的抓了起来,只见金纸上密密麻麻的勾勒着山川河流,像极了一副地图。朱五那管那么多,随手塞进怀里,重新将木匣放进衣柜,又把夜行衣扔回去。牛一刀一把夺过朱五怀里的金纸,冷笑两声道:“五爷,你这是入室盗窃,你知道么?”
朱五脸一红,低头道:“你不说,没人知道!”
牛一刀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金纸,将它塞到自己的怀里,任朱五怎么哀求,也没分出来一张。朱五气呼呼的就要再去翻找,牛一刀一把拉住他道:“我先替你收着,如何?”
朱五夺又夺不过,心里琢磨着牛一刀总有睡觉打盹的时候,不信偷不回来,索性也就不再争抢。
牛一刀静下心来,想着小和尚鬼缠身坚决的表情,暗暗琢磨,难道昨天夜里遇到的不是钱家人?
这些夜行衣的主人会不会就是刚刚在觉远寺外的那些黑影,他们到觉远寺爬上佛祖像在找寻什么?
最为合理的解释是黑衣人以钱康平家为据点,想要偷觉远寺内的东西,自己和朱五突然闯进来,黑衣人不得不假扮成钱康平夫妇招待了自己和朱五,然后又把两人送到了觉远寺。
那么真正的钱康平去哪了,真如小和尚所说去了鬼潭么?
牛一刀猜测,黑衣下面的木匣应该是那些黑衣人的,而不是钱家的,所以朱五偷走的时候,他并没有太阻挡。
牛一刀和朱五在钱康平家再没有什么新的收获,只好回到觉远寺。
第二天,牛一刀醒来的时候,小和尚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饭菜,牛一刀和朱五匆匆吃完,不觉大师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
小和尚先是和不觉大师咬了一会儿耳朵,牛一刀注意到,不觉大师和鬼缠身不时的望向自己,他们应该有说到自己,不知说些什么。
不觉大师和小和尚嘀咕完,面无表情,来到牛一刀和朱五面前,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道:“两位,咱们走吧?”
牛一刀有些茫然,这不觉大师竟然什么都没有问。
朱五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大大咧咧的跟在不觉大师后面就走,只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脚步嚷嚷道:“大师,你这是去哪?”
第297章 嗜血水蛭
不觉大师道:“鬼潭!”
“那不是应该……”朱五说着指了指通往地坑之外的甬道,一脸诧异,不觉大师怎么会往佛殿走?
不觉大师笑了笑,没吱声,看了一眼牛一刀扭身继续向大殿而去,牛一刀扫了一眼朱五,喊了一声走,从后面跟上了不觉大师。
不觉大师在前,牛一刀和朱五在后,穿过觉远寺正殿,光线一暗,不觉大师率先进入了一个黑漆漆的通道,没有灯光,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
牛一刀抬手摸了摸,这地下通道有三尺多宽,半丈来高,两侧是光滑石壁,石壁上不断的有浅浅的杂乱纹路,不知道刻了些什么。
三个人依次相随,牛一刀隐隐的觉得似乎是在一路向上,越走越高,同时越来越觉得冷。
足足走了有三个多时辰,前面终于有了光,狭窄的地下通道也随着豁然开朗起来,越来越宽敞。
走到尽头的一刻,牛一刀和朱五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呈现在牛一刀和朱五面前的是一处足有上百丈高的环形峭壁,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圆形的洞口,一个挨着一个,像是无数只眼睛警觉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牛一刀举目四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这万千孔洞当中的一个。
向上是井口一般的天空,向下是一潭静寂的湖水,水面上下相映着圆形的孔洞,让人无法分辨是不是水底依然是蜂窝一样的孔洞。
一股血腥的味道隐隐的传来,令人心中恐慌。
“哎呀!”朱五惨叫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的脚上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俯身低头去看,吓得他魂不附体,妈呀一声就往回蹿。
牛一刀也看清了,地上密密麻麻一层白色的肉虫,正弓着身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向前爬,有些已经爬上了自己的脚背,他急忙向后倒退,同时用力把脚下的肉虫甩掉。
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像是跳舞一样,在地上张牙舞爪的扭动着身子,拍打脚面和小腿,又不停的将涌上来的肉虫踢飞。
可是肉虫越来越多,脚上、腿上爬满了肉虫,这肉虫拇指粗细,白白胖胖,被它咬到之后,它会一点点儿钻进人肉里继续吸血,肉身会一点点变红,变粗。
不觉大师愣了片刻,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抓了一把粉末状的东西洒在朱五和牛一刀的身上肉虫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一样,迅速的向后跑,潮水一般消失在洞口的峭壁边。
朱五哎呦呦的叫着,脱了鞋子一看,十几条肉虫钉在他的脚底,已经由白色变成了血红色。
朱五愤怒的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拽了出来,用手碾碎,血水溅得四处都是。
“五爷,要不要紧?”牛一刀关切的问道。
“没啥,就是被这些鬼东西吸了点儿血去,血债血偿!”朱五说着砰砰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几脚,将肉虫碾了个粉碎。
“不觉大师,这是什么东西,看着挺可怕的?”
“嗜血水蛭,传说是肃慎古国的神巫养的一种尸虫,吸食人血后,神巫把它们生吃下去,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那不是等于喝人血么?”
不觉大师点点头,道:“差不多吧!鬼谭中有无数的这种尸虫,这里很可能就是当年神巫的养虫地。人一旦被它吸过血,它会追缠你一辈子!”
“啊?”朱五的脸都吓绿了,带着哭腔道:“大师,你不会是在吓唬我吧?”
不觉大师苦笑着坐在地上,拖下自己的鞋子,抬起腿来。
牛一刀和朱五凑近了一看,吓得脸色苍白,不觉大师的脚底和小腿上密密麻麻的布着数十个孔洞,看着像马蜂窝一样,让人一阵阵作呕。
“这也是肉虫……水蛭给咬的?”
不觉大师穿好鞋子,叹了一口气,道:“正是,鬼家人和七十二大家族的人并非心甘情愿的呆在鬼谷,只是一旦被水蛭咬过之后,便终生离不开鬼潭了!”
“啊?”朱五差点儿跳起来,道:“为什么?”
“嗜血水蛭咬过之后,每隔七十二天之后的夜半子时便会浑身起红疙瘩,像是水泡一样,奇痒无比,红疙瘩越长越大,变成血泡,一旦血泡破裂,人也就死了。”
朱五吓得瘫软在地,两个眼睛瞪得大大的,道:“大师,你别吓唬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
牛一刀道:“大师,一定有破解之法,对么?”
不觉大师点点头,道:“是的,只有在血泡破裂之前,再被嗜血水蛭吸血,才能活命!”
朱五瘫坐在地上,一时间蒙了,怎么会这么倒霉,按照不觉大师的说法,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嗜血水蛭的食物,每隔七十二天便要乖乖的去送血?
牛一刀觉得古怪,道:“大师,我看你刚才撒了一些粉状的东西,那些肉虫似乎很害怕……”
“那是蛇骨粉,嗜血水蛭一旦钉上你,便会一直将你的血吸干,被水蛭咬过的人都要准备一些蛇骨粉,当身上的血泡消失的时候,撒一些蛇骨粉在地上,那些水蛭便会很快逃跑,否则它会把你的血全部吸干。”
朱五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不来了……”
牛一刀在一旁不停的安慰他,心道:不觉大师一定是故意的,为何来之前不说明呢?
转念一想,他似乎又明白了,鬼家或许就是靠着这种办法将七十二大家族束缚在了鬼谷,谁也离不开了。
而每一个来到鬼潭的人或许都会被嗜血水蛭叮咬,这样便只有来人,再也没人出得去了。
牛一刀又有些奇怪,那些肉虫并没有吸食自己的血,他好奇的脱下鞋看了看,的确没有一只水蛭叮咬到自己,这也真奇怪,难道嗜血水蛭也知道谁的血多?
不觉大师坐在一边默默的看着,他的心中也泛起无数疑问,为什么水蛭没有去叮咬牛一刀?
“大师,难道除了不停的被水蛭吸血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么?”
“鬼家和七十二大家族历尽千百年几十代人,至今无法破解!”
朱五一下子没了希望,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远方,难怪戏文里总是唱生死一瞬间,没想到自己就这么交待了。
牛一刀挨着朱五坐下,趴在他的耳朵上,低低的声音道:“五爷,先别慌,我怎么觉得有些玄乎呢?”
朱五一听,心道:对呀,莫非老和尚在戏耍我不成。
第298章 红漆铁锁
“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么?”牛一刀问道。
朱五摇了摇头,牛一刀又道:“老和尚看起来有点儿不对劲,你还是先别难过,静观其变!”
朱五心中暗骂不觉大师,气鼓鼓的盯着他。
不觉大师站在洞口看了看天色,洞外冷风嗖嗖,不时的会飘下一些雪花,不觉大师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些硬帮帮的窝头,一边吃一边对牛一刀和朱五道:“先吃点儿东西吧!”
差不多走了大半天,牛一刀也有些饥肠辘辘,顾不上许多,抓起冰凉的窝头,用力啃着。朱五却没有心情吃,像是丢了魂一样,呆呆的坐着,幽怨的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不觉大师。
牛一刀咽了一口窝头,对不觉大师道:“大师,咱们再往哪儿走?”
“不走了?”
“那在这里是……”
“等!”不觉大师说得极为干脆。
牛一刀不解,问道:“等什么?”
“等着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不觉大师一边说着,一边向黑漆漆的暗洞里盯着,那是他们一路走来的地道,不觉大师的表情异常严肃,甚至有些紧张,他不知在张望着什么,又在担心些什么。
牛一刀不在言声,他突然觉得自从小和尚鬼缠身和不觉大师说了什么之后,不觉大师对自己的态度起了一些变化,话少了很多,似乎在有意隐瞒着什么。他既然知道鬼谭中有肉虫嗜血,又有蛇骨粉,为何不提前相告?还有刚才自己和朱五被肉虫缠身,他并没有立刻出手相助,而是过了很久才洒下了蛇骨粉,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被嗜血水蛭叮咬,是不觉大师计划好的?如果真的像不觉大师所说,每隔七十二天便要乖乖的给肉虫喝血,那么岂不是一生也无法离开鬼谭?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静静的坐着,天渐渐的黑了下来,不觉大师有些不安的频频抬头望天,又似乎有些疑心的看着黑漆漆的地道。
繁星满天,残月如刀。不觉大师终于站了起来,来到悬崖边,一动不动的盯着下面的水潭,牛一刀好奇的走过去向下望着,几十丈高的悬崖峭壁之下是镜面一般的潭水,映着满天繁星和残月,剩下的便是鬼潭数不清的洞眼。
不觉大师大概盯了有一柱香的功夫,他突然起身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伸进嘴里,“咻……”的一声口哨声,在山谷中回荡,回声不断,明亮而清脆,久久不绝于耳。
不觉大师吹完,拉着牛一刀躲到一旁,喊了声:“躲好……”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风声传来,紧接着嘭的一声什么东西落进了洞内,不觉大师急忙走上前探手抓住,用力拉扯了一下,然后冲着牛一刀和朱五一招手,牛一刀在前,朱五在后,等他俩凑过去,借着皎洁的月光这才看清,地上插着一只两指粗细的石箭,箭尾拴着一根红绳,牛一刀伸手一摸,凉飕飕的,原来并不是红绳,而是刷了红漆的铁索链。
“跟上我,时间不多了!”不觉大师喊了一声,人影一动,已经攀着铁锁链去了,牛一刀来不及多问,抓住铁锁链跟上了不觉大师。
朱五一咧嘴,他最头疼的就是攀附锁链,看一眼下面的潭水他就头晕目眩。
“快上来!”牛一刀催促道,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整个鬼潭都在动。
朱五犹豫了片刻,牙关一咬,紧紧抓着红漆铁锁链跟在了牛一刀后面。
待牛一刀爬到红漆铁索链的另外一端的时候,他才明白,竟是越过了潭水,来到了对面的一个山洞,回头看朱五,隐隐的有个黑色的人影在磨磨蹭蹭的移动,牛一刀能感觉到整个铁索链都在颤抖。
不觉大师站在悬崖边,一动不动的盯着朱五,“时间不多了!”他突然说道。
牛一刀虽然不知道不觉大师在说什么,但是他明白这其中的危险,“五爷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牛一刀不停的催促道,当朱五眼看就要爬到尽头的时候,也不知为什么,突然铁索链一松,朱五妈呀一声随着铁索链向潭水中落去。
牛一刀啊的一声尖叫,伸手就去拉铁索链,可是朱五和下面的铁索链太沉,牛一刀根本拉不住,要么选择放弃,要么就得跟着朱五一块掉下去。
牛一刀咬紧牙坚持着,扭头去看不觉大师,他多么希望不觉大师可以伸手帮他一下。可是不觉大师就跟没看见这一切一样,正聚精会神的盯着对面的山洞。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牛一刀撇眼一看,刚刚自己呆过的山洞口,闪过几团黑影,似乎正焦急的寻找着什么。他一走神,憋足的劲一下子松了一半,下意识的松开了铁索链,任由它向下坠去。
“五爷……”牛一刀尖叫着趴到悬崖边,无声的泪水汩汩而出,却没有朱五任何动静,甚至连落水的声音都没有。
牛一刀不停的捶打峭壁上的岩石,心中暗暗后悔,他早就知道朱五不善于攀爬铁锁,当日在陆家奈何桥的时候,朱五就险些坠崖,自己不应该逼他过来。
不觉大师似乎看透了牛一刀的心,冷冷的道:“走吧,人各有命,他既然选择来,就要从容面对生死,即便他不爬铁锁,他也活不了。”
牛一刀哪里听得进去,他拼命的拉着红漆铁锁,一直将铁锁全部拉了上来,看着手里的石箭,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眼熟,虽然没有见过,但似乎听人说起过。
牛一刀抖动着铁索,终于忍不住顿足捶胸的哭了起来。只片刻功夫,朱五便离他而去,让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咻……”
一阵清脆尖利的口哨声响起,刺得牛一刀耳膜鸣鸣直响……
牛一刀寻声望去,来时的悬崖上站着几个人影,正模仿不觉大师的样子吹起了口哨。牛一刀这才明白,早已经有人从后面跟了上来,不觉大师早有察觉,所以他一直有些担忧的盯着地洞。
“走吧!”不觉大师说了一声,率先踏入了石洞。
“不……”牛一刀怒吼着,“你为什么不救五爷?”
第299章 遭人误解
不觉大师望着牛一刀,脸上平静如水,似乎没有任何愧意,他冷冷的说道:
“你们来到这里,无非是要救人。我是不会同意的,他又不是第一个死的了,看见那些黑衣人了没有,他们也不会活多久,水蛭会抽干他们的血!”
牛一刀一惊,猛然间明白了,不觉大师已经把自己和朱五认作与黑衣人是同伙,怎么会这样?
“大师,我和他们并不认识!”牛一刀指着对面正在吹口哨的黑衣人说道。
不觉大师轻轻摇头,道:“别再骗我了!”
“我……”
牛一刀一时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急道:“你凭什么说我是他们的同伙?我来到这里其一是受陆家五长老之托,送信给大师,其二是为寻找我爷爷,我并没有想过要救谁!”
“哼,还在这里狡辩!那我问你,你怀里的金纸《鬼斧》是怎么回事?”不觉大师大声质问道。
“啊?”牛一刀一愣,冷汗立刻下来了。
这不觉大师有透视眼么,能看到自己怀里藏着金纸?
这金纸上画的什么,为何叫金纸《鬼斧》?
“怎么不说话了?”
牛一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暗暗嘱咐自己要冷静,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道:“不觉大师,我初入鬼谷,曾在钱六指的家呆过,有一对老人热情的招待了我,因为我认得他们四十多年没有回家的儿子!也是那钱家老汉送我到的觉远寺。”
“你我见过之后,我睡不着,便和鬼缠身师傅聊了一会儿,正在说话的空,来了几个黑衣人,鬼缠身师傅追了出去,我没跟上,重新回到佛殿的时候,正好遇到两个黑衣人攀上佛祖像,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他们似乎有人受伤,很快便逃走了。”
“说实话,我功夫不济,本想阻止,却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后来,鬼缠身小师傅回来之后,我们又说起这些黑衣人,小师傅说鬼谷将要遭遇一场劫难,鬼谷七十二大家族都共同去应对了。我当时无意说起在钱家呆过,见过钱康平夫妇,小师傅不知为何极力否决,他说我不可能遇到钱康平夫妇,又没有说明原因。”
“我回去躺下后,始终觉得有些奇怪,便和五爷一块去了钱康平家,就在他家,我们俩看到了很多黑衣,同时也看到了这些金纸!”
牛一刀说着从怀里掏出金纸,递给不觉大师,“既然这是鬼家的东西,我绝不私藏!”
不觉大师急忙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有些害怕金纸的样子,同时他目光深邃的盯着牛一刀的双眼,像是要将他的内心看穿一般。
“大师,我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谎言,愿遭天打雷劈!”牛一刀起誓道。
不觉大师气定若闲,道:“贪心不足蛇吞象。原以为你们为《鬼斧》而来,所以鬼家舍弃祖传金纸《鬼斧》置于佛殿,寄希望于你们得了它便会离开,没想到你们如此贪心,还敢进入鬼谭!”
牛一刀不知再如何解释,只好双手奉上金纸《鬼斧》道:“大师,我真的是无意获得的此书,现在归还给您!”
不觉大师始终不去接金纸,他小心翼翼的和牛一刀保持着距离,长叹一声,道:“从你们两人踏入觉远寺的时候,我就疑心你们来鬼谷的目的!”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不觉大师说着从怀里掏出樱花匕首,接着道:“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牛一刀一愣,思索了片刻,道:“五长老说,当日陆家地阁一战之后,从其中一个死人的身上捡到的!”
不觉大师苦笑着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此事只有我和陆家龙长老知道,当日地阁一战,陆家死伤惨重,陆家十三位长老当中,有八位被敌人钉在了墙上,若不是牛青山在金棺旁,冒死将安德海打入金棺,可能陆家所有人都会命丧五老地阁。”
“等我到了陆家之后,你爷爷一心要去寻找顺七星河而下的女婴,加上他身上有伤,所以我便同意带他回鬼谷。后来,龙长老找我商量,希望我把受伤的一个人也带回鬼谷,因为龙长老担心日后有人前来营救,我也同意了。”
“临行之前,我和龙长老去了一趟地阁,在金棺旁的那具尸体上发现了这把樱花匕首,这匕首的主人极为凶残,武功极高,当日一共有十个人进入地阁,其中有七个人手握这种匕首,所遇之人,无不被他们一一残杀,逃出去的人早晚会回来寻仇,凭借陆家的力量,可能根本无法抵抗,所以我和龙长老约定,倘若有一天,再遇这伙盗贼,陆家立刻躲入地阁,并想办法通知我,以这把樱花匕首为信!”
牛一刀仔细听罢,道:“这……没什么问题吧?五长老就是告诉我将这樱花匕首交给大师……”
龙长老点点头,道:“如果一切都是这样,便没什么问题,只是一年多以前,龙长老来过鬼谷,关于这把樱花匕首的约定,结束了!”
“啊?”牛一刀一惊,连忙问道:“为什么?”
“龙长老告诉我,一年多以前,有人进入了五老地阁开启了金棺,救走了安德海……”不觉大师长叹一声,看了一眼牛一刀,接着道:“听说是牛家后人开启了金棺!”
牛一刀脸一红,低头道:“是我……,可是,我是被人骗了!”
不觉大师没有理会牛一刀,接着道:“你知道是谁救走了安德海么?”
牛一刀苦思片刻,道:“应该是周庭宇!”
不觉大师摇了摇头,道:“他只是个马前卒,真正要开启金棺的,应该是那些手握樱花匕首之人。”
“龙长老说,当年五老地阁混战之中,牛青山开启金棺,将离着金棺最近的人打入金棺,陆家人不知道金棺里面的是谁,其实逃走的那些人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来的时候是十个人,回来少了四个。除了一个卧底牛青山之外,应该还有三个人,他们或许记得受重伤了一个,还有一个被打入金棺,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是安德海被打入金棺还是他们的同伙被打入金棺,所以才有人骗了牛家后人去开启金棺!”
牛一刀恍然大悟,惊道:“他们是误以为金棺之中的人是他们的同伙?”
不觉大师点点头,接着道:“可是,牛家后人开启金棺之后,他们才发现,金棺中的人,并不是他们想要找的。”
第300章 食人老妇
牛一刀猛地记起,当日在陆家地阁之中,黑衣巫师对着金棺喊“圣主”,原来他们果然不知道金棺内的人是安德海。
“对了,对了!”牛一刀连连说道,“当日我开启金棺后,听见有人连连叫圣主,他们要救的的确不是安德海!”
不觉大师全然不理会牛一刀的激动,接着道:“龙长老来找我,就是要告诉我,那些手握樱花匕首之人,查明了金棺中的人的身份之后必定会来鬼谷寻找他们的另外一个同伙,他告诉我要多加小心!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陆陆续续有奇怪的人影在鬼谷中游荡,他们应该就是为了她来的!”
不觉大师说着回头指了指身后的黑洞,“你也应该为她而来,对不对?”
牛一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受五长老所托,的的确确有一半的目的是为了山洞中的人来的,但是如果说他是来救这个人的,那就冤枉了。
牛一刀急忙解释道:“大师,我受人之托来报信,是有一半的目的为这洞中人而来,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目的,我要找我爷爷!如果你一定怀疑我的目的,那么我可以不去见山洞里的人,你带我去见我爷爷吧!”
不觉大师冷笑一声,目光一凛,道:“好一副伶牙利嘴,到这个时候还不承认!”
不觉大师话音刚落,身影一动,瞬间便来到了牛一刀近前,探出手臂,对准牛一刀的胸口就是一掌。
这一变故来的极为突然,掌风如刀,这一掌打下去,牛一刀不死,也会被打入悬崖。
牛一刀毫不慌乱,移步向侧面一闪,手腕翻转横刀刺出。
其实在朱五坠崖的时候,不觉大师见死不救,牛一刀就已经猜到自己踏入险境,他偷偷的将寒月秋刀藏在掌心,精神高度集中,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觉大师的一举一动。
刚才就在不觉大师目光一闪的功夫,他就猜到不觉大师要动手了,所以他反应的极快。
不觉大师大吃一惊,脚尖点地,用力后瞪,飘然落在悬崖边上。
他惊魂未定,一脸迷惑,要不是自己手掌抽回的快,险些就被牛一刀的寒月秋刀隔断手指。
“大师,为何对一刀下此毒手?”
不觉大师心知眼前之人绝非善类,也就不急于取他性命,朗声道:“我是要试试你的功夫!龙长老和我说得牛家后人可没有这么高的武功!”
“嘿!”牛一刀心中一叹,看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大师,现在无论我怎么解释,可能你都不会相信,可是,你总认识这把刀吧?”
牛一刀说着展开掌心,将寒月秋刀在不觉大师眼前晃动了几下,不觉大师借着月光一眼认出,道:“牛家的寒月秋刀!”
“就是!我真的是牛家后人!”
不觉大师冷笑了两声,道:“你是牛一刀?”
“不错,正是在下!”
“可是,我听说牛一刀一年前被狼人咬死了!”
“啊!”牛一刀大张着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确死过,还立碑造坟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不觉大师看着牛一刀为难的样子,向前走了几步,道:“这样吧,你如果真的认为我冤枉了你,也不难表明你的真心!”
“大师,你说怎么办,一刀便怎么办,只要洗清我的冤枉就好!”
“好,你随我进洞,若你能把洞中人杀了,我便信你是牛家后人!”
“也罢!”牛一刀长叹一声应了下来,心道:自己也没少杀人,不差这一个!
牛一刀望了一眼悬崖,心中对朱五道:下面是水潭,你多少会点儿游泳,又皮糙肉厚,应该死不了,等我杀了洞中之人,再央求不觉大师去救你。
牛一刀愣神的功夫,地洞中又传来不觉大师的催促声。
牛一刀依依不舍的从后面跟上不觉大师。
在狭窄的地洞中,不觉大师不知疲倦的大步向前,牛一刀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他一直摸索着石壁,这条地道没有岔路,一直通向什么地方。
一股腐尸的味道越来越重,甚至有烂肉的恶臭。
走了有半个时辰,前面突然开阔起来,牛一刀发现不觉大师停下了脚步。
等他从后面跟上的时候,不觉大师已经打着了火折子,将石壁上的一盏油灯点燃了。
牛一刀抬头一看,眼前是一排石栏杆,从地面到洞顶,栏杆的后面是一间不大的石屋,石屋里一地烂草,草上打坐坐着一个人,长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脸。
就在他的身后是数不清的尸骨,堆积如山,而他的面前,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具尸体,有些已经被撕烂,露出五脏六腑和一地肠子,牛一刀差点呕吐出来,他捂着嘴强忍着,胃在不停的痉挛着。
不觉大师倒显得非常适应,他在栏杆前站定,咳嗽一声,高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总是如此执拗,不听老僧的劝告,何日可以成佛?”
石屋中打坐之人,动也不动,哼了一声,道:“老秃驴,又来废话!不让我吃人,难道要饿死我不成?”
牛一刀本就觉得恶心,一听有吃人之说,才明白地上的那些碎尸竟是被洞中人吃掉的,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地,黄的白的,恶臭无比。
“沐青女施主,在下和你说了四十多年,忘却仇恨,慈悲为怀,你却执迷不悟,你看看你身后的尸骨,有多少人因你而死?阿弥陀佛!”
“呸,老秃驴!你若早早的放了我,岂不是少死很多人?你若想救他们,就早早放我出去,不然……”
被唤作沐青的老妇探出手臂,两尺多长的指甲像是尖刀一般噗的一声插入离着她很近的一具死尸,抓过血呼呼的一把内脏塞进嘴里,同时发出一阵冷笑,令人毛骨悚然。
牛一刀看在眼里,肚子中翻江倒海,干呕了几声,吐出几口酸水。
不觉大师双手合十,一直不停的念叨着阿弥陀佛,石屋中的老妇人,冷冷的笑着,黑褐色的血从嘴角流到脖颈,看上去无比恐怖。
不觉大师叨念了一会儿,长叹一声,道:“罪孽呀,罪孽!”
“老秃驴,我要看着你们一个个被那大虫吃掉!哈哈哈哈……”老妇人诡异的笑声在石洞里回荡着。
第301章 随机应变
牛一刀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留意观察着不觉大师。
不觉大师一脸严肃,思索了片刻,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生死存亡,没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就如同沐青施主你,等了四十多年,等来的也不过是那些堆积如山的枯骨,不是一样么?”
老妇人突然坐直了身子,垂在前胸凌乱的发隙中射出一丝寒光,她似乎有些愤怒,道:“老秃驴,少说那些文邹邹的东西,我听不懂,不过,我知道,总会有人来救我,可是,你们就不一样了,谁也救不了你们!”
“沐青女侠,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不觉大师决绝的说道。
沐青女侠身子一颤,显得有些激动,道:“放屁,一定会有的,我刚才还听到他们的口哨声!”
不觉大师摇了摇头,道:“你不要妄加揣测了,他们不是来救你的,是来寻宝的!”
“不!”沐青女侠死命的摇着头,嘴中喃喃自语道:“一郎不会忘记我的,一郎不会忘记我的……”
不觉大师缓缓从衣袖中摸出樱花匕首,道:“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将樱花匕首扔到了沐青女侠跟前。
沐青女侠迅速的捡起樱花匕首,捧在掌心,整个人都定住了,竟呆呆的看了一柱香的功夫,一动也没动。
牛一刀有些疲惫的向后靠在石壁上,他没看懂,也没听懂不觉大师和这个沐青女侠在说些什么。
“啊……”就在牛一刀走神的一瞬间,突然听到一声天崩地裂的叫喊,牛一刀寻声一望,只见沐青女侠突然疯了一样,一个纵身落在石栏杆跟前,她的双腿似乎不太灵便,扑倒在石栏杆前的一瞬间,他的双手牢牢的抓住了不觉大师的脖子,变故来得太快,连不觉大师都没有任何察觉,甚至连躲闪的意识都没能从大脑传递到双腿。
“说,你们把一郎怎么了?”
牛一刀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可怕的一幕,沐青女侠用双臂夹住石栏杆,两只手穿过石栏杆死死的用双手掐着不觉大师的脖子,她整个人靠着双手上的气力悬在空中,不觉大师满脸通红,双手抓着沐青女侠的手腕用力缓解着脖颈的痛楚,可是似乎没有多少改变,不觉大师的脸渐渐的开始变黑,眼神开始游离,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快。
牛一刀明白,再僵持下去不觉大师可能就要没命了,他急得汗都下来了,难怪不觉大师这么多年都没办法杀了沐青女侠,这个人的功夫远在不觉大师之上,想想刚才自己夸下海口要杀沐青女侠,他的心底泛起一丝凉意,别说是杀人,估计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觉大师渐渐的没了力气,身子被沐青女侠慢慢提起,双脚不停的乱踢,牛一刀抓耳挠腮,情急之下,突然喊道:“圣主!”
沐青女侠猛地一惊,双手上的力气松了一半,不觉大师得以喘息一刻。
牛一刀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垂手看着沐青女侠,大脑正在飞快的旋转,该怎么继续编下去。
“你是什么人?”
牛一刀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圣主”两个字迷惑了沐青女侠,牛一刀双手抱拳,道:“我是来救您的!不要听老秃驴骗你,一郎圣主已经被我们救出来了!”
“一郎在哪?他为什么不来?”
“他在金棺中被困了四十年,中了绿斑蛊毒,还没有能力来救您,所以派了我来……”牛一刀一边说着,一边偷眼去看沐青女侠。
沐青女侠显得有些激动,同时又有些焦急,问道:“他怎么样?”
“圣主放心,没什么大碍!若不是牵挂您,他也不会在金棺中苟活四十年!”牛一刀偷瞄了不觉大师一眼,接着道:“这老秃驴带着匕首来,只是想激怒您,让您放弃等待……”
“王八蛋!”沐青女侠说着手上突然用了十成的力量,就要掐死不觉大师。
牛一刀急忙道:“圣主手下留情,你想怎么收拾这个老秃驴我都不管,只是眼下还要靠着他出去呢!”
沐青女侠听了,手又渐渐的松了下来,扫了一眼牛一刀,反问道:“你出不去?”
牛一刀苦笑一下,摇了摇头,道:“我是骗了老秃驴,他才肯带我到这里来,一路上几次差点被他杀了,可是这里的山洞太多。又是无穷无尽的地道,我根本记不住来时的路。圣主不妨先把这个老秃驴交给我,把他制服,逼他带我们出去,岂不是更好?”
沐青女侠犹豫了一会儿,手渐渐松了下来,不觉大师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沐青女侠轻轻的飘落,稳稳的坐在地上。
牛一刀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解了腰带将不觉大师的双手捆好。
沐青女侠横眼盯着牛一刀,突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牛一刀!”
“你是牛青山的后人?”
“正是!”
沐青女侠似是恍然大悟一般,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一郎是你救出来的?”
牛一刀点了点头,道:“我只是负责打开金……”
“一郎现在在哪?”
“在破军山!”
“周庭宇这个老乌龟还活着?”
牛一刀齐牙一笑,道:“活着,活得好好的!”
沐青女侠一直盯着牛一刀,似乎在寻找什么破绽,她冷冷的道:“你知道是谁害了一郎么?”
“听说当年是我爷爷突然反水,将一郎圣主打入了金棺!”
“知道就好,那你为什么又要去救他?”
牛一刀早就想过了应对之策,不徐不急的答道:“小的中了他们的毒,也是被逼无奈!”
“哼,你小子倒是老实!好吧,看在你救了一郎的份上,你爷爷的帐我就不记在你身上了!”沐青女侠沉默了片刻,道:“绿斑蛊毒……绿斑蛊毒……”
牛一刀默默的等着,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沐青女侠,心道:看来暂时是骗住这个吃人的主了。
不觉大师躺了一会儿,可能缓过来了些,整个人动了几下,沐青女侠扫了一眼,对牛一刀道:“他快醒了,你这样绑不住他的!”
“啊?”牛一刀一脸茫然的看着沐青女侠,心想,我就这么一条腰带,可再没有什么了。
沐青女侠似乎看穿了牛一刀的心思,思索了片刻,道:“你伸手过来!”
第302章 武学奇才
牛一刀愣了一下,极不情愿的隔着石柱将右手伸了进去。沐青女侠轻轻一搭牛一刀的脉搏,摇了摇头,道:“废物。”
说罢,嫌弃的将自己干枯的手缩回。
牛一刀也急忙抽回手,心中隐隐有些不悦,可是却敢怒不敢言。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沐青女侠突然道:“废物,你盘腿坐好……”
“呃……”牛一刀先是一愣,忽然反应过来,沐青女侠是在叫自己,心里这个气呀,暗暗骂道:老妖婆。
牛一刀盘腿坐好,腰杆笔挺,双手放在膝盖之上,眉头紧促,他不知老妖妇要干什么。
“聚周身之气于丹田,行如暴风,燃如烈火。”沐青女侠不徐不急的叨念着。
牛一刀一一照办。
沐青女侠接着道:“闭目冥心坐,两手抱昆仑。微摆撼天柱,赤龙搅水津。闭气搓手热,背摩后精门。尽此一口气,想火烧脐轮。左右辘轳转,两脚放舒伸。旧名八段锦,子后午前行……”
只片刻功夫,牛一刀只觉得丹田处似有一个火轮慢慢燃烧起来,并且正在一点一点旋转,周身燥热,头上冒气。
沐青女侠接着道:“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鼓漱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叉手双虚托,低头攀足频。以候神水至,再漱再吞津。如此三度毕,神水九次吞。咽下汩汩响,百脉自调匀。河车搬运毕,想发火烧身……”
牛一刀一边照做,一边将口诀心法一一记下,忽而又觉得热气消退,寒意渐浓,忍不住浑身颤抖,牙齿相击,得得作响。
“口诀心法记住了?”
牛一刀哆哆嗦嗦的答道:“记住……了……”
“好,周次反复,反复周次!”
牛一刀默默的叨念心法,反反复复,渐渐的觉得通体顺畅,不再有冷或者热的感觉,只觉得丹田处有一个轮子在不停的旋转,源源不断的气血涌遍全身,七经八脉骤然通畅,缓缓睁开双眼,神清气爽。
沐青女侠看了一眼牛一刀,啧啧称奇道:“真是个奇才,这套心法,我习了二十年方得始终,你只一夕之间便融会贯通,奇哉、妙哉!”
牛一刀拱手谢过沐青女侠,笑道:“圣主,此法何用?”
沐青女侠轻轻一笑,道:“你试着将周身之气运于丹田,然后再由丹田引入右臂,聚于一掌,凝在指尖!”
牛一刀照做,甚是神奇,慢慢抬起右手,只觉得力有千钧,只待一发。
沐青女侠更是惊奇,道:“奇才、奇才!你试着在老秃驴的膻中、鸠尾、巨阙、关元、曲骨、膺窗、章门、商曲处点下。”
“啊?”牛一刀腾的一脸绯红,急道:“在哪?”
“呃……”沐青女侠柳眉倒竖,一脸嗔怒,道:“你不认穴位?”
牛一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我只知道太阳穴,还有……”
沐青女侠一脸鄙视的看着牛一刀,竟一时无可奈何。
牛一刀聚气于指,渐渐的觉得有些手臂酸麻,有不知如何化解,额头顿时冒汗,他慌忙嚷道:“圣主,我忍不住了!”
沐青女侠叹息一声,道:“你随便找个地方吧!”
牛一刀慌乱中看也没看,扭身挥掌打在了石洞的墙壁之上。
只听嘭的一声,整个石洞一阵,几块碎石跌落,石洞的墙壁向内轰然塌陷下去,露出一个三尺来长的洞口。
牛一刀嘭的一声反向倒在地上,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摸,竟有血迹,这一下跌的不轻。
沐青女侠连连摇头,同时看着墙上的洞口,又有些震惊。
“废物,你过来!”
牛一刀爬了起来,看着自己一掌打下去倒塌的石壁,他更是震惊。
怎么会突然之间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一掌打出去,周身倒是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他来到石栏前,沐青女侠命他伸出手掌,在他手腕处搭了一下,沐青女侠立时大惊失色,瞪起眼睛打量着牛一刀,半晌才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牛一刀被问蒙了,磕磕巴巴不知道这沐青女侠何以突然变得这么狰狞,他咽了口吐沫道:“我是牛一刀啊?”
“你修行过什么内功法门?”
牛一刀一摇头,道:“什么是法门?”
沐青女侠盯着牛一刀的眼睛,看不出他撒谎,只好悻悻的松了牛一刀的手,凝眉呆坐,半晌无语。
两个人正沉默的功夫,不觉大师连着动了记下,随即轻咳了一声,起伏不定的胸脯慢慢变得有规律起来。
“圣主,怎么办?”牛一刀忍不住指着不觉大师问道。
“你内力混厚,纯阳之气遍布全身,修为不在不觉大师之下,暂时不用担心。刚才我只是教给你最简单的冰火归一的吐纳之法,没想到竟让你打通七经八脉,激活了体内的混元正气,这股气息颇为强大,你一时半会儿还驾驭不了,稍有不慎便会自绝经脉,切记谨慎!我很好奇,你何来得这股强大的纯阳之气?”
牛一刀听得云里雾里,看着沐青女侠认真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这股内力太过强大,你还无法做到收放自如,刚才险些要了你的命!”沐青女侠说完,一边摇头,一边抓过一具无头尸体顺着石柱的缝隙丢了出来,道:“我教你认穴。”
牛一刀看着眼前烂了一半的无头死尸,有心说不,又不敢,只好乖乖的坐在死尸跟前,扭头去看沐青女侠。
沐青女侠沉思了片刻,道:“人体共有108个穴位,其中36个为死穴,更有8个穴可使人立时毙命。膻中在体前正中线,胸中间,任脉之会。气会膻中心包募穴。鸠尾位于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系任脉之络穴……”
沐青女侠将人体要害穴一一说完,牛一刀在死尸上又一一找到,不一会儿功夫,八大要害穴位便熟记于心。
不觉大师于昏昏沉沉中慢慢睁开了眼睛,沐青女侠扫了一眼,冷笑一声,道:“老秃驴,你命可够硬的!废物,看你的了!”
牛一刀和不觉大师对视了一眼,心中默念心法,聚气于指,然后对准不觉大师的膻中、鸠尾、巨阙、关元、曲骨、膺窗、章门、商曲分别点下。
不觉大师惊愕的看着牛一刀,又看了看沐青女侠,心中明白,自己的八大命穴都被牛一刀封了起来,想要逃走绝无可能。
第303章 封穴银针
沐青女侠满意的对牛一刀点点头,道:“果然是奇才,竟学得这么快!”言辞中流露着赞美之意。
不觉大师慢慢爬着坐了起来,下半身已经没了直觉,丹田处反复运气却无法冲破,只好作罢,长叹一声倚着石柱苦笑着对沐青女侠道:“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我也有今日!”
“你偷着乐吧,我还没狠毒到用银针打入你的八大穴,否则,你永世和我一样,将苟活于世……”
“银针?”牛一刀下意识的打断了沐青女侠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沐青女侠轻轻剥开手臂上的麻布衣服,露出一条胳膊,她指着腋下章门穴,道:“你来看!”
牛一刀趴在石栏外极力睁大双眼仔细去看,只见沐青女侠的章门穴上有一个细如发丝的黑点,他惊讶的问道:“哪儿是银针?”
“是的,四十多年了,让我痛不欲生!”沐青女侠说着恶目看着不觉大师,眼中凛然杀气。
牛一刀扭头望着不觉大师,急道:“大师,这是……”
不觉大师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强打精神道:“四十多年前,我封了她的八大命穴,后来怕她用内力冲破后逃脱,又命钱康平用银针封了她的八大命穴。”
“钱康平?他会用银针?”
不觉大师点点头,道:“钱家除了会验尸,更是擅长用针,细如发丝,杀人于无形。鬼谷钱家的祖上乃是吴越钱家,先祖钱镠以布衣之身而位列王侯,后世子孙遍布大江南北。钱家第二十六世孙中,有一个叫钱通疆的,就是鬼谷钱家的先祖,此人原本住在涿州县,开裁缝铺为生,给人缝补衣服,手艺精湛。后来转行当了仵作。但是裁缝的手艺没有丢,依然世代相传,钱家后世子孙都会用银针!”
牛一刀呆呆的靠在石栏上,困扰在心头的一个谜团终于解开。今天是他第三次遇到银针。第一次是穆大牙的死,第二次是陆家总管陆修川的死,难道这些都和鬼谷钱家有关?如果说穆大牙的死和钱家有关,那必然是钱六指,可是陆修川是怎么死的呢?陆家怎么会有鬼谷钱家的后人?
石栏内外,不觉大师和沐青女侠全都失去了行动能力。三个人中唯有牛一刀行动自如。
沐青女侠对不觉大师道:“说吧,怎么才能走出去?你若是告诉我,我会考虑给你留一口气!”
不觉大师轻轻一笑,道:“我劝你还是留在这里更安全,或许还能捡一条命。一旦你离开鬼潭,我敢说,你的命也就到头了。不过,你一定要自寻死路,我也不会阻拦,我已经这样了,也就没能力阻止你了,一切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不觉大师说着看了一眼牛一刀,颇有深意,然后接着对沐青女侠道:“有一件事你从来都没有告诉我,可是我还是想再问一下,你从哪来,为了什么?你们到陆家地阁,到鬼谷,都是为了什么?”
沐青女侠神情突然凝重起来,眼中闪烁着无限的眷恋,好半天,她的眼中泛着泪花,轻声叹道:“一切都非我所愿,假如有来生,我愿意做一个普通人,默守一片山水,与他白头偕老……”
沐青女侠还没说完,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石屋也跟着晃动起来,石子沙粒,落下无数,牛一刀晃动着身子,几次想努力站住,最后还是被晃倒。
不觉大师一脸惊恐,趴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山洞外。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晃动才渐渐减弱,牛一刀抖掉身上沙石,轻声唤道:“圣主、不觉大师……”
沐青女侠依然笔挺的端坐着,一层黄沙将她蒙成了一座雕像,“大祸不远矣!”
沐青女侠说完,突然对牛一刀道:“废物,你能出去么?”
牛一刀轻轻摇头,来的这一路,一直在地下七转八拐,一直到了这儿,再想回去,几乎成了不可能。
“不行,要尽快想办法,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洞里。”沐青女侠急道。
不觉大师倒是不以为然,下意识的目光扫过身边的石柱,沐青女侠一下子明白了,泄了一口气,目光突然变得恶毒起来,盯着不觉大师道:“老秃驴,你不要太得意。就这几根石柱,若是当年,也不在我的眼下,可恨你们卑鄙无耻,合起伙来欺负我。”
不觉大师轻轻一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我带你到这里,你或许也活不到今天。这十三根石柱,结实无比,还没有人能从里面逃出来,你知道鬼家老祖宗为什么修了这个石屋?”
沐青女侠没言声,倒是牛一刀好奇心骤起,接话道:“为什么?”
不觉大师神秘的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叹道:“这石屋一千多年了!”
“啊?”牛一刀一阵惊奇,仔细打量石屋,也就一间房的大小,呈半圆形,十三根石柱像是从石头中长出来的一样,封住了石屋唯一的出路,牛一刀试了一下,石柱与石柱的间隙约有一尺,除非是头特别小的人,否则很难钻过。牛一刀心中纳闷:既然这沐青女侠能进去,为何出不来?
“圣主,你……你是怎么进去的?”
沐青女侠一愣,想了片刻,扭头去看不觉大师,道:“老秃驴,你骗我,不是没有人能逃出,是没有人能找到机关!”
“这又有什么区别?”不觉大师反问道。
沐青女侠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四处摸索,匍匐着身子,在石屋里像是一条虫一样,一点一点爬动。
好半天,沐青女侠才绝望的爬了回来,对牛一刀道:“废物,你找找外面,这石屋一定有机关,一定在外面!”
牛一刀扫了不觉大师一眼,四处仔细观察起来,四周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墙,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他心中明白,这石屋一定会有出入的机关。
“老秃驴,你不要太得意,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我不会放过你!”沐青女侠说着话,手突然从石柱的缝隙中伸了出来,一团青丝将不觉大师的脖子与石柱缠在了一起,不觉大师刚要反抗,只觉得脖颈处突然一紧,他差一点喘不上气来,只好放弃反抗,这才觉得脖颈处松快了一些。
原来,沐青女侠刚才满石屋摸索的时候,手里没闲着,偷偷的从一具死尸上割下了一根辫子,趁不觉大师不备,将不觉大师的脖子死死的锁在了石柱之上。
第304章 心生一计
沐青女侠恶狠狠的说道:“老秃驴,快说,机关在哪儿?”
不觉大师仍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面带微笑着轻声道:“不……不知道……”
牛一刀看着两人僵持不下的样子,心中着急,又不知如何是好,口中劝说道:“圣主,圣主,手下留情,真的把他勒死了,就真的出不去了!”
沐青女侠手抓着辫子,虽然没有松手,但是明显动了心,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她犹豫了片刻,对不觉大师道:“老秃驴,说吧,什么时候能放了我?如果你打算永远也不放了我,那我也没有必要留着你!”
“快了,等过了夏至吧……”
“夏至?”沐青女侠琢磨了一会儿,扭头对牛一刀道:“还有多久?”
牛一刀想了想道:“差不多半年!”
沐青女侠冷笑了两声,道:“你们在捕那条大虫?它快成形了吧?”
不觉大师一惊,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诧异,牛一刀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觉大师有几分紧张的样子,但是他却不明白不觉大师因为什么紧张,大虫又是什么东西?
不觉大师的紧张与慌乱一闪而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淡淡的笑了笑,道:“我忘了,他们就是为了它来的!”
“谁?”
“他们!”不觉大师说着,抬手指了指石屋当中堆积如山的尸首。
这下沐青女侠有些慌乱了,整个人突然像是着了魔一样,口中念叨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缠住不觉大师的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脱了手。
“圣主……圣主……”牛一刀轻轻叫了几声,沐青女侠充耳不闻,人变得恍惚起来。
不觉大师趁机身子向前一滚,迅速离开了石柱,望着石屋里近乎疯癫的沐青女侠,不住的叹气。
“大师,她怎么了?”
不觉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之后,叹道:“为情所困,为爱所扰!”
牛一刀听得云里雾里,看看沐青女侠,又看看不觉大师,一脸茫然。
正在牛一刀尴尬得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觉大师突然慢慢站起了身子,深情的望了一眼沐青女侠,然后缓缓的向洞外走去。
原来,不觉大师一直没闲着,暗中不断运气,冲破了八大穴。牛一刀一见立刻追了上去,喊道:“大师,你去哪儿?”
“去干我该干的事!”不觉大师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我呢?”
“你……你就陪着你的圣主吧!”
眼看着不觉大师要走出山洞,牛一刀急走几步抢到不觉大师前面,低声道:“大师,你误会了,我根本就不认识里面这个老太太,刚才是为了救你,情非得已啊!”
不觉大师面无表情,愣了片刻,道:“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我答应你的事都帮你办了。”
牛一刀看不觉大师的表情,知道再多说也无益,上前挡住不觉大师,道:“大师可是答应,要带我去见我爷爷!”
“你爷爷,还是你自己去找吧!”不觉大师说完,身形一闪,绕过牛一刀,整个人从悬崖边“呼”的跳下,牛一刀吓得急忙追到崖边,待低头去看,只剩下一道渐渐消失的影子,不一会儿便什么也看不见了。牛一刀呆愣在原地,难道这就是离开这里的方式?
牛一刀举目仰望天空,灰蒙蒙的天露出几丝光亮,离着天亮不远了。他盯着四周悬崖峭壁上数不尽的山洞,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仿佛被成百上千的陌生人一直盯着看一样,浑身不自在。自己所在的山洞只是这无数山洞中渺小的一个,悬崖下的潭水十分平静,看不出到底有多深,不过,无论有多深,掉下去,都很难爬上来。
牛一刀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恐惧,这个地方,该怎么离开?会不会一辈子都被囚禁在这里?他又想自己或许无法在这里呆的太久,因为他根本无法像沐青女侠一样吞下死人肉。
牛一刀呆呆的站在山洞口胡思乱想,远处来时的山洞他已经无法分辨,那些夜里追上来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朱五落入深潭,不知道是不是寻到了出路……
一直到天亮,牛一刀依然浑浑噩噩,肚子咕噜咕噜的开始叫。他决定要想尽办法找到爷爷,找到朱五,然后离开这里,路或许有一条,就是山洞里的沐青女侠,她或许知道的更多,眼下只有这一条出路。
牛一刀想明白了,重新折返进山洞,来到了石屋前,沐青女侠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坐在石柱近前,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牛一刀慢慢来到石柱前,小心翼翼的站好,有意保持了一些距离,这才低低的声音道:“圣主……”
沐青女侠没有什么反应,过了许久,才说道:“他是不是死了?”说着抬起了手中的樱花匕首。
牛一刀琢磨了片刻,心道:这个老太太和那樱花匕首的主人关系非比寻常,她一直坚信樱花匕首的主人会来救他,如今四十多年过去了,她等得人还没有来,她有理由怀疑樱花匕首的主人已经死了,更何况那象征着身份的樱花匕首离开了它的主人,这本身就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是!”牛一刀轻声答应,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谁害得他?”
牛一刀听得到磨牙的声音,沐青女侠这几个字是咬着牙说得,那是一种痛不欲生的仇恨。牛一刀突然心中有了主意,眼珠一转,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死在了鬼谷,应该是鬼家人干的。他本想来救你……”
沐青女侠一阵激动,道:“真的?他来过?”
“不瞒圣主,就是跟我一起来的……”
“啊……”沐青女侠一声怒吼,痛得肝肠寸断,她双眼冒火,怒视着牛一刀,道:“为什么不早说!”
牛一刀明白沐青女侠的意思,早点告诉她,不觉大师就没命逃了。
“圣主,小的刚才不敢说……”牛一刀委屈的说道。
沐青女侠探出双臂,啪的一声打在石柱上,石柱嗡的一声振动,落下几块碎石,牛一刀咕噜咽了口吐沫,心道:这老太太的内力竟如此混厚,若不是双腿无法行走,这石柱怕是拦不住她。
第305章 逃脱石屋
沐青女侠冷静了一会儿,突然手压舌根,一声口哨嘟的吹起,不一会儿,嗖嗖嗖,不知从哪里钻进几只硕大的老鼠,沐青女侠一只一只抓了,扭断脖子,扔给了牛一刀两只,道:“吃了吧,吃完咱们去找他们算账,鬼谷一个也别想活!”
牛一刀看着惨死在眼前的老鼠,肚子里一阵恶心,可是偷眼看了看那些尸骨,不由得默默抓起死老鼠,剥了皮,皱着眉头送到嘴边,吃老鼠总比吃死人强,牛一刀知道自己别无选择,牙一咬,心一横,噗的咬了一口老鼠肉,还没嚼,他就哇的一口吐了出来,胃中翻江倒海一般。
沐青女侠倒是吃得挺香,一边吃一边看着牛一刀,嘴里露着一丝冷笑。
牛一刀挣扎着勉强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他一脸惭愧的看了一眼沐青女侠,笑道:“圣主,我不太饿……”
沐青女侠没言声,慢慢吃了几只老鼠,然后看了看面前的石柱,对牛一刀道:“坐好,按照我教给你的心法,练一个时辰。”
牛一刀立刻打坐,默念沐青女侠教给的内功心法,反复运气,周身上下顿时觉得暖和起来,一遍一遍重复之后,越来越得心应手。
沐青女侠在一旁啧啧称奇,然后又不停的念叨新的心法口诀,牛一刀一边记下,一边照做,他天资聪慧,又有沐青女侠一旁指导,不知不觉中,便将沐青女侠教授的心法练得纯熟,牛一刀只觉得浑身自在,举手投足中似有一股颇大的气息相伴左右。
“凝气于丹田,运气于双掌,给这石柱两掌看看!”沐青女侠吩咐道。
牛一刀这才明白,沐青女侠教授自己内功,是想要借自己之手破掉石柱。他聚气拂掌,脚下生根,用尽浑身之力推出两掌,啪的一声打在石柱之上,石柱轰的一声响,碎石雨点般落下,沐青女侠连连点头,笑道:“好,真是难得的奇才,不肖十天八日,我看你就能将这石柱推倒!”
牛一刀和沐青女侠在山洞里呆了十几天,他渐渐习惯了吃老鼠肉,人一旦饿起来,真的什么都敢吃。
这一天下午,牛一刀再次运气出掌打在石柱上,那石柱嘭的一声,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纹,牛一刀再次落掌,那石柱轰隆一声碎掉一块,露出一块缺口。
沐青女侠虽然双腿残废,但是她的双手却异常灵活,牛一刀还在感叹双手的巨大力量之时,沐青女侠已经用双手撑着身体,轻飘飘的向山洞外走去。
牛一刀急忙起身从后面跟上,两人来到山洞口。外面水气蒙蒙,下面的水潭中不停的升腾着红色的雾气,抬头看天,井口大小的天空中横架着几道彩虹,蔚为壮观,令牛一刀颇为震撼。他仔细数了数,跨着水潭上方有七道彩色的光柱,光柱一尺多高,从内到外七色排列,但又都透着一丝暗红的底色。一股血腥的味道让牛一刀心中一阵阵慌乱,自从到了鬼潭,这股味道就一直有,今天尤为浓重,雾气粘在脸上又腥又湿,说不出的难受。
“圣主……”牛一刀低低的叫了一声,意思很简单,该怎么办?
沐青女侠久在洞内,突然见到光亮,显得无比兴奋,她坐在地上,仰望天空,缓缓张开双臂,突然“啊……”的一声长啸,惊天动地,回声久远,也不知惊动了什么飞禽走兽,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像是老鹰抬翅,又似乎是碎石落水。
牛一刀默默的看着沐青女侠,他谎称樱花匕首的主人死在鬼谷,借此激怒她,就是要利用她离开这里。
“圣主,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沐青女侠望着眼前的雾气,声音变得低沉,道:“这里叫鬼潭,或许也是鬼家的祖先修建的?”
“啊?”牛一刀一惊,看着眼前这陡峭的悬崖和无数的山洞,还有深不见底的潭水,怎么也不敢想象竟是人为修建的。
“你别忘了,鬼家是修墓的高手!”
“难道这里也是一座墓?”
“或许是吧,不过鬼家的真正目的应该是那条大虫!”
牛一刀一脸疑惑,他听不觉大师和沐青女侠提起过大虫,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听沐青女侠再次提及,急忙问道:“圣主,你说的是什么大虫?”
“它就在鬼潭之下,四十年来,我尝试着引它出来,可是都没能成功,最多也只是令它狂躁不安!”
牛一刀半信半疑,心中万分疑惑,眼前这个干枯的老太太被囚禁在石屋之中,她用什么办法引大虫现身?
沐青女侠似乎从牛一刀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疑惑,蔑视的笑了笑,道:“鬼家的老祖宗用尽了一切办法才将这大虫囚禁在鬼潭之中,他们是在等一个时机,一旦时间到了,他们就会从大虫的身上取走他们想要的东西!”
牛一刀听得云里雾里,问道:“圣主,这大虫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沐青女侠沉吟了片刻,道:“它叫风生兽,你听说过么?”
牛一刀沉吟片刻,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在张顺的草屋,他读了不少的书,思索了片刻,道:“炎洲在南海中,地方二千里,去北岸九万里。上有风生兽,似豹,青色,大如貍。张网取之,积薪数车以烧之,薪尽而不然,灰中而立,毛亦不燋;斫刺不入,打之如皮囊,以铁鎚锻其头数十下乃死,而张口向风,须臾复活;以石上菖蒲塞其鼻,即死。取其脑和菊花服之,尽十斤,得寿五百年。可是此物?”
沐青女侠略带惊讶的看了牛一刀一眼,点点头道:“是的。它又叫风狸,生活在南海附近,身体极具韧性。用铁锤捶打其头部数十下才死,即使死了,如果有风吹入口中,亦可复活,它不但可以入海,还能穿山,传说千年的风狸,取出它的脑子混合菊花服下,吃十斤,就可以再活五百岁。故而天下人思而求之,却无人能擒。此物极难遇到,或者说遇到它的人,十之八九都被它吃了。鬼家的祖先不知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从南海之滨将它赶到了鬼潭,然后软禁于此,为的就是千年之期。”
第306章 千年风狸
牛一刀惊得目瞪口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千年之期?圣主的意思是鬼家从南海将风狸带回来,囚禁在鬼潭之中,就是为了养着它,而且要养一千年?”
沐青女侠点点头,道:“我是这么猜测的。千年之期就要到了,老秃驴不是说了么,夏至日……”
牛一刀猛地想起小和尚鬼缠身的那句“鬼家的浩劫”,难道就是指的鬼潭中的风狸?
“鬼家人虽然将风狸囚禁在了鬼潭之中,可是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办法击杀它。这么多年来,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请来了各路高手,可是却始终没有把握。毕竟千年的风狸足以呼风唤雨,想取它的脑子,肯定不是容易的事。不觉大师没有杀我,我想并不是忌讳我的身手,而是另有目的。”
牛一刀虽然听得好奇,却不敢多问,只好轻轻的点头,自己在心里慢慢琢磨。
“我在这里呆了四十多年,试了很多办法,想要驯服潭底的风狸,可是却没能成功。再有半年,千年之期就要到了,鬼家如果不能想出办法驯服或者击杀风狸,那么鬼家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鬼谷中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沐青女侠看了看牛一刀,接着道:“包括你我!”
“既然没有办法降伏它,为什么不跑呢?”
“没有用的。他们每个人都被水蛭叮咬过,离开鬼谭等于自寻死路,而且会死的很惨。”
“那是一种毒药么?”
“或许是吧,被风狸叮咬过的人,一生都再也无法摆脱被吸血的命运。”
“这种毒没有解药么?”
“不知道,或许有吧。”
牛一刀听完,双手一摊,苦笑道:“不觉大师说他们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
沐青女侠冷笑几声,道:“他们现在想的办法就是杀死风狸,至少他们的后人再不用受苦,并且可以得到风狸头。千年之期一到,若是他们不能杀死风狸的话,每个人都会死。”
牛一刀不解,道:“为什么?”
“你有所不知,嗜血水蛭是风狸身上的寄生虫,没有了风狸,水蛭也就没办法活,还有谁给他们吸血?”
牛一刀彻底明白了,心中暗暗替鬼家及七十二大家族着急起来,见沐青女侠一副得意的神色,不由得问道:“圣主,可被水蛭所伤?”
沐青女侠微微一笑,道:“那些肉虫见了我,躲还来不及呢,哈哈哈哈!”
牛一刀愈发的佩服起眼前的沐青女侠。
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高超的本领?
牛一刀偷眼打量着沐青女侠,并不像吹牛皮的样子。
“鬼家耗尽千年光阴,冒着巨大的风险,囚禁风狸于此,不光是为了长寿……”
“取其脑和菊花服之,尽十斤,得寿五百年!”
沐青女侠不等牛一刀说完,抢话道:“所谓的鬼谷七十二大家族都是为此而来,包括你的爷爷,牛青山,至于中了嗜血水蛭的毒,那都是报应,不贪念风狸头,不来鬼谭,又怎么会被水蛭叮咬?”
牛一刀也想到了,鬼谷中人为得寿而来,却没想到中了水蛭的毒,这样一来便会更加死心塌地的捕杀风狸。
然而,如果说爷爷牛青山也为风狸头而来,他倒是有几分疑惑。
根据他从众人口中了解到的爷爷牛青山的印象,老人家应该是个无所求的人,应该不会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而放弃一家老小。
牛一刀虽然这么想,但却不好与沐青女侠争辩,遂笑道:“圣主与我爷爷同来鬼谷,不知是否知道我爷爷身在何处?”
沐青女侠摇了摇头,道:“当日不觉大师从陆家将我裹挟至此,你爷爷跟在后面,来到鬼谷之后,我被囚禁在这洞中,而你爷爷我也不知他去哪了,或许也被鬼家囚禁在了鬼潭的某一个山洞之中。”
牛一刀一阵沉默,鬼潭中的山洞,多则上万,少则几千,这让他到哪里去寻找?
牛一刀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沐青女侠探手伸出两指,压在舌底,一阵儿刺耳的哨音想起,时间不大,从洞口边的峭壁上纷纷爬进无数碗口粗细的蟒蛇,一个个绿油油的皮,身长七八尺,来到山洞前,聚集在一起,吐着舌头,眼中泛着绿光。
牛一刀吓得倒退几步,好在这些蟒蛇并没有要攻击谁的意思,一个个围在沐青女侠四周,像是等待命令的士兵。
牛一刀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突然觉得面前的沐青女侠有如神人,竟然能唤来蟒蛇,那么刚刚吃的老鼠,也是她唤过来的。
儿时听书,听说过有人能拘蛇训狗,不想这沐青女侠也有此绝技。
他猛地想起陆家的蛴螬之祸,若是有人如沐青女侠一般,身怀召唤飞禽走兽的绝技,岂不是易如反掌?
沐青女侠就近抓起一直绿斑蟒蛇,扼住脖子,手中用力,不多时那绿蛇便不动了,沐青女侠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住绿蛇的咽喉,用力顺着蛇身摸到蛇尾,只见一滩荷绿色的粘糊糊的东西被挤了出来,空荡荡一张完整的蛇皮落在了沐青女侠的手中。
沐青女侠不一会儿,便取了几十只蛇皮,牛一刀正在不解的时候,沐青女侠一个一个将蛇皮结在了一起,牛一刀一下子明白了,她这是在弄绳子。
时间不大,一条绿斑蟒蛇皮结成的绳子便好了。
沐青女侠吩咐牛一刀在山洞的石墙上找了个凸起之处,将蛇皮绳子拴好系牢,然后对牛一刀道:“下去看看吧!”
沐青女侠说完,双手握着蛇皮绳子便下了悬崖,鬼潭的山洞之间距离并不远,也就一丈多。
牛一刀见沐青女侠下去了,仗着胆子攀着蛇皮绳子跟了下去。
牛一刀站稳举目向上,这才发现,鬼潭自上而下是个喇叭形状,越往下水面越宽,难怪从上面无法看到下面的洞口,这一丈多的距离,对于轻功好的人来说根本不是个问题。
牛一刀方才明白,不觉大师跳下悬崖,其实根本不是跳入潭水,而是进了下面的某个山洞。
牛一刀这样一想,心中宽松不少,或许离开鬼潭的路就在这下面的某一个山洞之中。
“废物……”沐青女侠已经走进山洞,从里面大声的叫着牛一刀。
牛一刀急忙小跑着追了过去,刚进山洞,脚下不觉,踢到了什么东西,咕噜噜滚了好远。
牛一刀止步注目一看,脸都绿了,竟是一颗的骷髅头骨。
“有火么?”沐青女侠不知什么时候从洞里“走”了出来,嘴里咬着一盏油灯。
牛一刀急忙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随着沐青女侠走进山洞,这个山洞要比沐青女侠呆的那个大了很多,油灯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牛一刀走着走着就会遇到一些枯骨,以头骨居多,不知道是什么人死在了这里。
另外还散乱的有些瓷碗陶罐,还有石头搭起的简单灶台,仿佛曾有人在这里住过。
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灯台,上面插着很特别的瓷碗油灯,之所以说特别,是因为瓷碗里的油并不是液体,而是石头一般的坚硬物体,露着拇指粗细的灯芯。
有些油灯略有烧火的痕迹,但是并不重。
牛一刀猜测,这里很可能只是临时避难的地方,他很好奇灯油是什么东西,因为他发觉手里的油灯,灯油燃得很慢很慢。
牛一刀一边走一边将遇到的油灯点燃,灯火连成线,像是一条小河一般。
第307章 地下大殿
走了能有半个时辰,前面突然出现了很多石室,石室间间相通。
牛一刀跟着沐青女侠在石室中来回穿梭,他留意数了一下,一共有三十间上下交错、多层重叠的石屋。
房间中的石壁上还有一些大小不等的洞孔,似乎是用来放置物件的。
大大小小的石屋用途各不相同:有储粮室、储水室、休息室等,其中有20间石屋的顶部还雕出了房梁、门楣,有的墙壁上还画着佛祖的形象。
穿过迷宫一般的石室,两人来到中央大厅,这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顶部画有螺旋形、圆形和曲形图案,花纹呈淡褐色,连绵不绝象征着绵延万代的生命。
宫殿中央耸立着由巨大石料直接凿成的大圆柱、小支柱,支撑着半圆形的屋顶。
一道旋梯在前殿里向下延伸,旋梯台阶的形状非常不规则,而旋梯尽头更是巷道纵横,连接着每一个石室,整个宫殿线条清晰、棱角分明,没有任何用石头来镶嵌、补漏的痕迹,就连沐青女侠都不由得赞叹这高超的建筑技艺。
牛一刀注意到山洞的墙上,有一些奇怪的人形图案。
牛一刀看着看着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举着油灯驻足在石壁前仔细观看,猛的想起,这些人形图案,他曾在爷爷坟前的人皮家书中见过。
不知什么时候,沐青女侠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牛一刀的身后,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废物,你看得好认真,你认得么?”
牛一刀吓了一跳,急忙将油灯放低,以便沐青女侠看得清楚,然后答道:“不认得,只是看起来挺有趣的。圣主可知此中意思?”
沐青女侠莞尔一笑,指着墙上的一排小人道:“你看这一排,最初是一个比较正常的人,后面的每一个都有些奇怪,这个没了胳膊,这个没了腿,到最后只有一个脑袋。”
“像是在练什么?”
“这叫分筋错骨,也有人叫缩骨术。你看这个人,他最后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牛一刀望着墙上的一排排形态各异的小人,心中却惦记着爷爷,人皮家书中的图案是不是来自于此?如果真的来自于此,那么爷爷一定就在鬼潭,仔细一想,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
“这是祁阳王家的缩骨术,传承了几千年,江湖中时刻有他们的影子,却少有人见过。街头打把势卖艺的也有不少人会这本事,不过只是得了皮毛,真正集大成者,还得说是祁阳王家。没想到王家也来了鬼谷!”
沐青女侠说完,摇着头,扭身转向另一侧的墙边。
上面同样是密密麻麻的小人,牛一刀十分惊讶,同样和人皮家书中一模一样。
“圣主,这又是什么?”
老妇人冷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道:“二王都到齐了,看来他们还真是一家!”
“二王是什么人?”
“江湖盛传,一赵二王,你没听说过?”
牛一刀努力想了半天,连听过的评书都想了个遍,那里听说过,他轻轻摇了摇头。
沐青女侠鄙视的看了一眼牛一刀,道:“二王乃是历经千年的隐世家族,他们都身负绝技,隐匿江湖。祁阳王家以缩骨术闻名天下,而吴陵王家则以轻功驰名遐迩。这上面是吴陵王家的轻功图谱。你来看……”
沐青女侠指着墙壁中的小人,道:“这叫一鹤冲天,这叫走砂踏雪,这叫蹬萍渡水……”
牛一刀一边听,一边不由自主的在一旁照着小人的模样学了起来。
沐青女侠看了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天下的轻功,要求都极为严格,一般从少年始,男八岁,女七岁。男八年功成,十六止,女七年功成,十四止。”
牛一刀脸一红,急忙放下手脚,沐青女侠哈哈大笑,道:“你骨骼已成,恐怕练也枉然!”
沐青女侠笑罢,匆匆将墙壁上的小人看了一遍,道:“吴陵王家也不过如此!”
“圣主,此话怎讲?”
“想我七岁练功,师傅便将这些尽数授于我,久闻吴陵王家轻功乃天下一绝,地盘功可蹿房越脊,身轻如燕,天盘功可乘风驱气,凭空悬浮。高来高走,陆地飞行,走草跨木,逾越攀沿,蹬萍渡水,自由自在,尽兴往来,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牛一刀看着沐青女侠一脸不屑的样子,忍不住道:“或许吴陵王家另有秘籍,不予外露,所以只在这墙壁之上留下了最基本的功法呢?”
沐青女侠瞪了牛一刀一眼,原本得意的笑脸一下子变得冰冷,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牛一刀依依不舍的回望着一墙的小人,心道:“祁阳王家和吴陵王家在这里刻下小人有何用意,这样的旷世绝学难道不怕有人偷了去?”
山洞的尽头,是一面高墙,墙上立着一座石雕像,下面的石桌上密密麻麻的摆着十几排红木排位,每个上面都写着名字,一眼扫过去全都是姓王,看来王家确实在这里呆过。
牛一刀陆续将石桌和附近墙上的油灯点燃,四周亮了起来。
两个人这才发现,脚边散乱的摆着一些骷髅头骨。
牛一刀好奇,一个一个的看过去,不自觉的来到了雕像右侧的石墙下。
这处石墙格外平坦,像是一块天然形成的石板一般。牛一刀轻轻拍了拍,发出几声沉闷的回音。
沐青女侠眉头一皱,急忙来到牛一刀跟前,仔细查看了一番,道:“这应该是一扇石门!”
牛一刀一惊,急忙取了一盏油灯凑近了仔细查看。
果然,他发现石板的四周有一条极为细小的缝隙,难道这里有路?牛一刀怀着极大的好奇心用力推了推,竟然推不动。
沐青女侠摆了摆手,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一定有机关!”
沐青女侠说完,在附近徘徊着走了几圈,最后在石雕像前站定。
这座石雕高约五尺,是一个坐状的中年男子,头顶束髻、鹰勾鼻、微张嘴,阴线刻成的眼睛巨大醒目,外眼角上挑,颧骨突出,精神饱满,脸颊部位透雕一圆孔,看上去高大威猛,令人生畏。
他两手笼套在袖口内,环垂腹前,脚下双足相连,足底呈圆锥形。
沐青女侠盯着看了好久,叫过来牛一刀,吩咐道:“上去看看,机关或许就在这石像之上!”
第308章 神秘石屋
牛一刀不敢怠慢,踏上石桌,石像几乎与他等高,他伸手一点一点儿从石像头上向下摸索。
就在石像的手指处,牛一刀发现石像右手的拇指是活的。
他看了一眼沐青女侠,沐青女侠领会,向后退了几步。
牛一刀用力掰动石像的拇指,只听轰隆隆一阵响,石门向一侧缓缓开启。
牛一刀跳了下来,正要闯进去,沐青女侠一把将他拦住,道:“等等!”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沐青女侠在前,牛一刀跟在后面,举着油灯走进了石门。
一阵阴风吹来,牛一刀打了个哆嗦,手里的油灯噗的一声灭了,他立刻紧张起来,慌乱中,怎么也点不着火折子,最后还是沐青女侠沉得住气,重新点燃了油灯。
牛一刀颤抖着手举着油灯,刚迈出一步,不想一脚踏空,似乎掉进了坑里,手上的油灯嘭的一声跌落在地面上,幸好沐青女侠眼疾手快,一把将牛一刀拉住。
牛一刀站稳身子,刚想去拾起油灯,突然腾的一声,一团火烧了起来,紧接着那火团犹如一条火龙一般,嗖的一声迅速向石屋里面蔓延开去,根本看不清火龙跑了多远。
眼前的一幕让两个人目瞪口呆,这是一间足有十几丈高的石屋,一脚踏进来,狭长的甬道通往无边的尽头,两侧是石板垒起的一层层石架,从地面到屋顶,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层,连绵不绝,似乎没有尽头。
置身其中,仿佛站在悠长的峡谷,两侧的高山令人窒息。由于石架太高,根本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石架的最低处,离着地面有一丈多高,两侧石架之间的地面上,人为的修出了一条一尺多深的沟,火就在沟里烧着,瞬间将石屋照得通亮。
“上去看看!”沐青女侠指了指石架对牛一刀道。
牛一刀一咧嘴,抬头看了看,那石架虽然不算太高,可是怎奈平地而起,并没有什么支撑,似乎是依山石挖掘而成,距地面一丈多高,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可攀附的东西。
“废物!”沐青女侠看出了牛一刀的为难,嘟囔一声,双手拄地,慢慢向前走去。
这石屋大得惊人,两人顺着火坑一直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尽头。
石屋深处是九层台阶,夸上台阶,是一处平台,从平台回望,除了一条笔直的火龙和宏伟的石架之外,看不到其他东西。
沐青女侠有些累了,在平台上休息,牛一刀长出了一口气,挨着她坐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地面,光滑冰冷。
举目头顶的石架,好奇心大起,上面有什么呢?会不会是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圣主,那飞檐走壁的功夫很难么?”
沐青女侠明白牛一刀的心思,道:“难倒不难,只是需要假以时日,勤休苦练。我七岁开始跟随师傅习武,便开始练习跑板,就是用一块木板,长约一丈二尺,宽约一尺二寸,先斜立墙垣,约高三尺。”
“练时后退十余步,蹬地助跑,离板一步处上板,疾跑至顶,落下反复练习。然后逐渐抬高,直至木板直立仍可登顶为功成。要领是全身放松,脚掌用力,下颚内敛,收肛提气,用头顶百汇穴引领起跑。也可身负重物跑板,提高功力,此功练成可以借助蹬力于墙上直跑八步,丈余高墙,飘腿而过。”
“接下来是冲举功,练蛤蟆跳,仔细观察青蛙坐立姿势,然后效仿,按照它的起跳方式起跳,先练跳远,后练跳高。练时全身放松,手脚四肢用力,下颚内敛,收肛提气,用头顶百汇穴引领起跳,力求跳的高,落的轻。”
“此法看是简单,但肢体大开大合,伸缩有序,如弹簧发机,急如风火。故要天天练习,一生不可间断。”
“冲举功成,就是踏线,找人做八个如方桌之物,唯独不要桌面,将其翻转过来平放,四脚朝天,于各桌腿顶部打孔备用。然后用绳子编一圆形直径一尺的网片,如蜘蛛网状,四角连一绳子,穿过四角桌腿小孔,垂于腿侧。最后用秤砣四个,栓于四根绳子末端,绳子长短以铁砣落地时,绳网刚好在桌腿顶部张开刚好。秤砣先大后小,开始单个从十斤开始,日后逐渐减小,最后用四个一斤重的铁砣为功成。”
“练时放松入静,排除杂念,收肛提气,举步上网。下颚内敛,蹑足潜踪,用百汇领跑。当前脚落网下落时,迈步过第二网上,如此到头后往返练习。此法是修炼轻身术之绝密方法,功成身轻如燕。”
沐青女侠一顿,摸了摸自己的双腿,长叹一声,道:“我的轻功算是废了,不然这石架绝非难事!”
“圣主,莫要轻言放弃,武学博大精深,江湖上高手如云,或许有一天有人能将你的双腿治好呢!”
沐青女侠一阵嬉笑,道:“你还真会说话。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吧,找一些来。我想想怎么才能登上石架!”
牛一刀答应一声,想起刚才路过一间石屋,里面堆满腐烂的粮食,或许能找着吃的。
牛一刀回到地下大殿,他没有急于去找吃的,而是站在吴陵王家的壁画下,仔细的揣摩,当日看到爷爷的人皮家书之时,反复猜测过这其中的意思,却没有想到竟是旷世绝学。
可是,从墙壁上的小人看,牛一刀依然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随着小人练了几下,也是稀松平常,连沐青女侠都看不上眼的武学图谱,怎么会成为江湖传奇呢?
牛一刀天生爱琢磨问题,一边看一边暗自琢磨,反反复复,他又在两侧的石墙下徘徊了许久,始终不得要领,无奈中,只好叹息一声,跨步向迷宫一般的石室走去。
可是还没走出去几步,突然一阵女人的哭声传来,起初牛一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止步静听了片刻,的确是女人的哭声,那嘤嘤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
“谁?”牛一刀急忙退到墙边,趴在了地上怒吼了一声,但是没有人理会。
“圣主是你么?”
依然没有回应,牛一刀大着胆子重新走了回来,四下里找了找,空荡荡的大殿,连个鬼影都没有。
牛一刀晃了晃脑袋,心中奇怪,难道是自己很多天没休息好产生了幻觉么,还是自己这是在梦里?
他抬手用力拍打墙壁,咦,真疼,怎么会是做梦?
第309章 蹬萍渡水
牛一刀心中一阵恐惧,愣神的功夫,突然又是一阵嘤嘤的哭声,像个女人又像个小孩,声音不大,却让人毛骨悚然。
牛一刀立刻趴在墙壁之下的暗影中,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四周,除了灯火的跳动什么都没有。
牛一刀越发的惊恐,就是鬼也得有个影子啊。
颤抖着身子趴在地上,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声音才渐渐消失。
牛一刀依然不敢动,他儿时听人说过,野外突然遇到鬼哭或者鬼叫,千万不能动,原地等着,鬼轻易不触犯路人,你能听到声音,其实就是厉鬼提前告诉你躲避,知趣的原地趴下,呆到天亮也就没事了。
牛一刀虽然胆子够大,可是在这偌大的山洞里,他还是有些担心,即便是人,对方在明处,自己在暗处,也是会吃亏的,他下定决心就这么趴着,看看谁能奈何!
趴在地上,不一会儿倦意来袭,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一觉睡了不知有多久,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地下大殿还是那般模样。
他摸了摸自己的腿脚和脸,一切如常,心中不禁有些发笑,遇到鬼还能睡着,这心该多大。
等了一会儿,再没听到什么古怪的声音,他准备爬起来的一瞬间,忽然发现,墙壁的最下方隐隐的有一些刀刻的痕迹,仔细摸了摸,像是字。
牛一刀立刻兴奋起来,他急忙起身,到石像前取了一盏油灯,重新趴到墙根下仔细看了起来。
只见墙根处,工整的楷书刻着一片小字:湛然不动,绝来去之息,布手足讫,调气咽之。
念所苦之处,闭气以意想注,以意攻之,螟目握固,气于胸隔中,以鸿毛著鼻上而不动,经三百息,耳无所闻,目无所见。
心无所思,于心中数至二百,乃口吐气出之,日增息。
如此,身神具,五藏安,华盖明,则身如鸿毛……
牛一刀一口气读完,心头一阵惊喜,这才明白原来墙壁上的小人,只是招式,而这些楷书小字乃是心法口诀,唯有两者合一方可。
牛一刀立刻将吴陵王家的心法口诀反复吟诵,直至默记于心,盘腿打坐,一边在心中默默吟诵心法,一边想着那些招式,加之混厚的内力。
牛一刀只觉得记忆中的那些小人突然间都活了起来,果然如沐青女侠所言高来高走,陆地飞行,走草跨木,逾越攀沿,蹬萍渡水,自由自在……
牛一刀练得兴起,双掌拂地,一个地滚翻,紧接着舌压后膛,脚尖点地,噌的一声飞身而起,蹿上了石雕像的头顶,连牛一刀自己都吓了一跳,脚下站立不稳,嘭的一声跌落到了石桌之上。
好在不高,他又有所准备,没伤到筋骨,牛一刀起身将石桌上的排位整理好,又规规矩矩的在石雕像前倒身三跪九叩,这才缓缓起身。
正要再去祁阳王家的石墙下查看,忽听一阵嘤嘤的哭声传来,吓得牛一刀一个机灵,心中猛然起了疑心。
这偌大的地下大殿他都走遍了,不曾见过一个人,更不可能有人来这里,只有自己和沐青女侠。
莫非是那老妖婆暗中捣鬼?
自己一路和这女侠相伴而行,不曾听过一声鬼叫,怎么单单自己独行之时,接二连三的听到这奇怪的声音?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牛一刀打定主意,待哭声消失,顾不得其他,急忙钻进一旁的石屋,飞奔向前。
当他跑到尽头的时候,空荡荡的台阶,令他一阵心寒,难道真的是沐青女侠在捣鬼?
正当牛一刀不知所措的时候,忽听头顶有人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是空手回来?”
牛一刀一惊闪身一看,沐青女侠坐在半空中的石架上,正俯身向下望着自己。
牛一刀大吃一惊,这老太太怎么上去的,她的双腿不能动,仅凭两只手能爬得这么高?
“圣主……”牛一刀不敢多言,只好一脸为难的样子道:“我查找了许久,在石室中迷了路,方才又听得一些恐怖的声音,吓得没敢乱动,所以……”
“你先上来看看吧!”沐青女侠打断牛一刀的话吩咐道。
牛一刀抬头看了看,自忖稍加用力,不难飞身而上,可是又不愿暴露自己得了吴陵王家的绝学,只好哭丧着脸,手一摊道:“圣主,这个有点难。”
沐青女侠不知手里握着什么,像是根棍子一样,抬手敲了敲石壁。
牛一刀一看,我的天呢,石墙上竟整整齐齐的挖出了一排蹬梯,自上而下,整齐划一。
牛一刀咽了一口唾沫,掩饰不住心中的赞叹。
他顺着蹬梯慢慢爬上石架,一眼看到石架之上的时候,他险些从上面跌下来,眼前的情景在梦里也不曾见过,只见白皑皑一片的尸骨堆在石架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牛一刀抓着墙上凸起的石阶,只觉得有身子有千金之重,若不是极力压制心中的震惊,恐怕早就掉下去了。
他缓缓退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软,这是多少人哪,怎么会死在这里,为什么要放在石架之上?
沐青女侠从石架上下来,指着巨大的石架道:“我一直爬到顶,每一层都如此,怕是有上万具死尸,难怪这里阴气这么重!”
牛一刀缓了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道:“圣主,这些都是什么人?”
沐青女侠摇了摇头,没有言声,显然她也被这一幕震撼到了。
牛一刀冷静下来,前思后想,决定还是要上去看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的尸体放在这里。
从石架上的状况来看,应该是死后被人抬到上面去的,也很可能不是一朝一夕才有的这么多尸体。
牛一刀尽量往好处想,他慢慢顺着沐青女侠挖好的石阶,先是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那累累白骨,足以令每一个人震撼不已。
牛一刀爬到最高的一层石架上,按照他的猜测,这些人应该是最早死掉的,他仔细查看了几具尸骨,和普通的坟墓中没什么区别,从骨头的颜色上看,确实死去了很久,附近找不到一丝衣衫的痕迹。
牛一刀逐层向下,一层一层看下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他无法推测尸骨死去的时间,但是却能清晰的看出这些人不是一个时间死去的。
最下面的一层石架上,一些尸骨还有残存的衣衫,应该是最后死去的一些人。
牛一刀翻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特别,其实他更关心这些都是什么人,因何而死。
第310章 堆尸如山
牛一刀跳下石架,道:“圣主,你能看得出来,他们怎么死的么?”
沐青女侠道:“你仔细查看一下他们的手腕脚腕,或许就能明白!”
牛一刀听完,急忙重新爬上石架,一看不要紧,着实吃惊不小。
每一具尸体的手骨和脚骨上,都有黑色的刀痕,更加惊人的是这些刀痕竟然出奇的一致,深浅、形状以及落刀的位置,牛一刀愣愣的看着,这刀法竟是那么的熟悉。
他不敢再想下去,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这才发现,每一具尸骨的胳膊和双腿都是脱臼的,这些人临死之前被人卸掉了手脚。
牛一刀越看越恐怖,背脊一阵阵发凉,他能想象得出死者临死时绝望的模样!
牛一刀从石架上再次下来,这回他完全陷入了沉默,这几万人甚至十几万人究竟为何而死?
沐青女侠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牛一刀,道:“看出端倪了么?这些人是流干了血死的……”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扎进牛一刀的心中,其实他比沐青女侠更清楚,甚至他认识那刀法。
“这些人死前都被进行了卸骨,然后才被割腕,他们不会有任何反抗,也不会跑动,直到血流干了,才慢慢死去。”
“这世上还有这么残忍的事情?”
沐青女侠微微一笑,道:“这不算什么,你还太年轻,有很多事你没有见过,也根本想不到!”
牛一刀不再言声,自己的确太年轻,二十年的人生经历中,大半部分都是在养尊处优中度过的,也只有父亲出事后的这两年,他才明白什么是人间疾苦,尝到了世态炎凉。
陆家地阁一行,在血柏林,他才第一次明白什么是人命贱如粪土。
而眼前的这一幕,这些流干血而死的人,或许连粪土也不如。
好歹陆家的人,还有人给收尸、安葬,而石架上的这些人就这么堆着,他们的命就那么一文不值么?
是谁杀了他们,又是谁将他们抛弃在这里?
牛一刀本就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加上最近这一年读了不少书,想的东西就更多了。
“走吧,这个山洞已经没有路了!”
沐青女侠说完,双手撑地,慢慢的向前走去,牛一刀只好从后面跟上。
两个人兜兜转转,走了好久,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了。那弯弯曲曲迷宫一般的石室,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王家的地下大殿,牛一刀累得头晕眼花,气喘吁吁,脚底板都快磨平了。
沐青女侠不比牛一刀强多少,额头也冒汗了,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怎么可能走不出去了呢?
沐青女侠在石雕像前坐下,道:“歇一会儿,咱俩分头走!”
牛一刀一屁股坐在地上,饥肠辘辘,也不知走了有多久,怎么绕也绕不出地下大殿。他抬头看了看石雕像,那双眼睛似乎带着几丝愤怒,亦或是带着几分恐吓。
休息了半个时辰,沐青女侠一言不发,率先走了出去。
牛一刀累得实在不想动弹,见沐青女侠进了石室,索性仰面躺倒,好好歇歇。
不一会儿,沐青女侠又走了回来,这回她似乎也担忧起来,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紧张。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机关,否则不应该走不出去!”
沐青女侠对牛一刀道:“刚才我带了些石子一边走一边洒在地上,很快就能看到自己留在地上的石子,我专门挑选没有石子的路走,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这说明,根本没有出去的路,进来时的洞口已经被堵上了!”
牛一刀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道:“会不会是鬼不觉?”
“有这种可能,不过能将进来的山洞堵得毫无破绽,应该不是他临时的主意,应该很早就有机关,这不是个短时间可以完成的事情,何况毫无声息!”
牛一刀万万没有想到本打算跟着沐青女侠寻一条活路,却偏偏落入了死胡同。
他不得不打起精神,默默的想了想,道:“圣主,你看是不是还有这种可能,就是我们进来之后,或许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导致进来的洞口被封死了?”
“或许吧,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牛一刀振作起来,在地下大殿的边边角角,上上下下,每一处都仔细的查看了一遍,并没有特别之处。
沐青女侠也没闲着,仍然一遍一遍的研究几十个石室。
两个人又查找了几个时辰,依然一无所获。
牛一刀又累又饿,头晕目眩,一股悲凉涌上心头,难道就这样死在鬼潭的山洞中了么?
沐青女侠虽然也疲惫不堪,却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她几次吹起口哨,似乎在试着和外界有一些联系,哪怕是老鼠或者花斑蛇也好。
牛一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管是老鼠还是蛇,他现在都吃得下,哪怕是人肉,自忖也能咬下来两口。
沐青女侠兴许是饿惯了,休息了一会儿,又显得精神十足,独自一人在地下大殿里转来转去。
牛一刀在饥饿与干渴中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浑浑噩噩中猛地听到一阵女人的哭声,吓得他腾的一声爬起来,瞪大了眼睛四处瞧着,看到沐青女侠的一刻,心中多少踏实了些。
那凄惨的声音并不是沐青女侠搞出来的,看来自己怀疑错了,可是不是她,难道是鬼?
沐青女侠似乎也有些吃惊,看了一眼牛一刀,侧耳去听,辨别不出来声音来的方向,似乎整个大殿都在回荡着凄惨的哭声。
“圣主,这是……这是鬼么?”
沐青女侠没回答,她四下里看了看,除了女人的哭声,并没有什么鬼影,她坐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盯着四周。
牛一刀挨着沐青女侠,心中虽然紧张,却不像一个人的时候那么害怕,倒似习惯了这里诡异的声音。
“这声音,每十二个时辰便会响起,像是有什么规律,不像是鬼怪!”沐青女侠说道。
牛一刀歪着头,不解道:“圣主,你怎么知道是隔着十二个时辰?”
沐青女侠没有回答,始终支楞着耳朵听着,一直在努力想判断声音的来源。
“会不会是石架上的那些人,他们死的太惨,尸骨不安,才会鸣冤?”
“他们有什么冤屈?若不是贪心他们也不可能来到鬼谷,不来鬼谷也就不会死!”沐青女侠干脆的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怜悯和同情。
第311章 烈火焚尸
牛一刀不敢和沐青女侠争辩,静静的听那时不时传来的哭声,过了半个时辰,才渐渐的没有了。
“圣主,你看那些油灯烧的还挺好,这里一定有通向外面的地方!”
沐青女侠摇了摇头,道:“不见得!灯火旺,是因为这大殿足够大,你可以去看看石屋。”
牛一刀好奇的起身来到石雕像旁的石屋,原本地上旺盛的火龙,此刻已经明显的小了很多,牛一刀一看,心中立刻紧张起来,他急忙对沐青女侠道:“圣主,这该怎么办?”
“听天由命吧。”沐青女侠说完,闭目打坐,入定一般动也不动。
牛一刀无奈,也只好学着沐青女侠的样子,盘腿打坐,脑海里想起奶奶,想起寒月,眼泪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转。
他默默念起菩提胎经,希望冥冥中能和祖母心灵感应,让老人家知道自己身处危难。
寂静的大殿,油灯闪烁,沐青女侠和牛一刀两个人像是佛像一般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各怀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牛一刀和沐青女侠同时睁开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只觉得地动山摇,整个大殿都在颤抖,头上哗啦啦的不断落下细沙石子。
石桌上的排位噼里啪啦的跌落在地上,翻滚的到处都是,墙壁上的油灯,不少都跌落在地上,大殿一时变得昏暗起来。
“小心!”
牛一刀高喊一声,只见石雕像扑通一声砸向地面。
沐青女侠也未回头,只左手掌往地上一撑,整个人轻飘飘向右飞出了三五尺,石雕像咔嚓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硕大的头颅骨碌碌滚了很远。
沐青女侠靠在墙角不停的躲避头上掉下来的石块。
晃动渐渐减轻,最后慢慢平静,牛一刀的身上头上多处受伤,虽然都是些划伤,但是还是隐隐作痛。
沐青女侠衣衫被划的一缕一缕,却没有一点伤痕,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大殿,道:“蛟龙要出海了!”
牛一刀听得一愣,仔细一想才明白,沐青女侠说得应该是鬼潭中的风狸,它该有多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弄得像地震一般!
牛一刀看着沐青女侠,道:“得赶快想办法走,不然不饿死,也得被埋在这里……嗯……”
牛一刀皱着眉头闻了闻,“怎么一股焦糊的味道!”
两个人急忙往石屋里面跑,刚到门口,就见一人多高的火焰喷着火舌,只向上蹿。
原来刚才的一阵晃动将石架上的不少尸体晃了下来,掉进了地坑的火堆里,火一下子旺了起来。
面对着越烧越旺的火,两个人根本无法进去。
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牛一刀舔了舔嘴唇,他竟然闻到了一股香味,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真的是太饿了,他后悔蛇肉吃的少了。
“废物,你去看看,是不是能出去了,不然这火不应该这么旺!”
牛一刀立刻领会,高兴的急忙向外走去,可是在石室的迷宫里转悠了半天,还是没有出去的路,只好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这是一个十分神奇的山洞,一切都令人猜不透。
牛一刀晃晃悠悠的回来时,沐青女侠正面目可憎的不知在吃些什么。
牛一刀咽了口吐沫,急忙凑过去,“圣主……没找到出去的路……”
“先吃点东西吧……”沐青女侠伸手扔过来一个黑乎乎的圆球,牛一刀伸手接过来,还有些发烫,隐隐有一股肉香。
他颤抖着手,仔细看了看,黑乎乎的像是烧糊了的土豆,用手按了按,十分结实,偷眼去看沐青女侠,她正用力的撕咬着,显得十分费力气。
牛一刀捧着“黑土豆”犹豫了一会儿,心道:这里除了死尸什么也没有,该不会是人肉吧?
内心强烈的排斥终是抵不过肚子的饥饿,牛一刀顾不上许多,张开嘴用力的咬了上去,真的像是肉,而且还有骨头。
牛一刀用力的咀嚼着才能咬碎咽下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更吃不出来这是什么,只觉得没吃多少肚子就饱了。
石屋里的火越烧越旺,轰隆一声,不少石架坍塌下来,火势更加的凶猛。
沐青女侠望着熊熊烈火,扭头对牛一刀道:“这里一定有通往外面的路,你看那些烟,都是往上走的!”
牛一刀抬头去看,果然火势一直向上,浓浓的黑烟消失在石屋的顶上。
“刚才没注意,或许那石架上面的屋顶有出去的路!”
沐青女侠点了点头,道:“这火不知要烧到什么时候,或许将会把这石洞全部烧垮,咱们得进去,赶快走!”
牛一刀一吐舌头,这么大的火怎么进去,而且那些石架还在不断的坍塌,即便进去了,也极有可能被石架砸死!
“我看了,门口的火势最大,里面还不一定,你憋足劲冲进去看看,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牛一刀犹豫了半晌,沐青女侠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他只好点头,然后来到石屋门前,还没走近,巨大的热浪便扑到了他的身上,吓得牛一刀不得不连连后退。
硬冲肯定是不行的,牛一刀四下里看了看,一眼看见了石桌,急忙走过去掂量了一下。
别说还真举得动,牛一刀将石桌横在胸前,憋足了力气,大吼一声,猛的冲进火海。
还真别说,竟让沐青女侠猜对了。
只是门前的火势很大,冲进来十几丈远,火势变得微弱,抬眼往里看,石屋的尽头,似乎还没有起火,可能越往里,石架越为牢固的原因。
尽管如此,牛一刀的头发还是被烧焦了不少,手上也火辣辣的腾,他放下石桌喘息了片刻,急忙飞奔着冲到石屋的尽头,顺着沐青女侠挖开的石阶,爬到石架的顶部,然后小心翼翼的一点儿一点儿往石门的方向靠近。
果然靠近石门的位置,屋顶烧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熊熊黑烟全部钻了进去。
牛一刀回头看了屋顶,摸起一块枯骨,用力向上敲了敲。
不敲还好,这一敲,从石门上方的屋顶开始,噼里啪啦,大量的石板开始下落。
牛一刀逃命般的向后退,石板就在他的后脑勺下雨般的砸下来,有的直接落入火坑,有的落在石架之上,还有的将石架砸烂,跟着无数白皑皑的尸骨落在地上和火坑里。
第312章 通天大道
牛一刀玩命的在最高一层石架上向里面飞奔,幸亏偷学了一点蹬萍渡水的轻功,否则非被那些落下的石板砸死不可。
等他一口气跑到尽头,再回头去看,屋顶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黑窟窿,牛一刀惊恐不已,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头顶不远处,一块石板轰的一声掉了下去,紧接着一根红绳掉了出来。
“快,爬上去!”
牛一刀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沐青女侠竟然也进来了,正露出半个脑袋艰难的像石架上爬。
看她一脸漆黑,头发焦糊,牛一刀知道,她“走”进来远比自己困难的多。
牛一刀来不及多想,连忙将沐青女侠拉上来,背在肩上,踩着石架上的白骨找了个离着红绳最近的地方,丹田运气,脚下发力,“圣主,抓住了!”
牛一刀大喊一声,紧接着纵身一跳,双手牢牢的抓住红绳,一握之下,才知道,这并不是红绳,而是一根刷了红漆的铁链。
熊熊的烈火像是一头疯狂的猛兽,毫不留情的吞噬着一切,热浪打在牛一刀的身上,令他阵阵窒息。
身后的沐青女侠像是千金重的秤砣一般,他每向上一寸都耗尽了吃奶的力气。
牛一刀的脸憋的通红,咬紧牙关,艰难的向上爬行,下面的火焰将他的裤脚和鞋子烧得漆黑,脚底钻心的痛。
“快,来不及了……”
沐青女侠趴在牛一刀耳边催促道。
牛一刀的脸上青筋暴跳,凭着求生的强烈信念,一点一点的向上攀爬,大概爬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尽头,那是个一尺见方的洞口。
“马上到了,坚持住,我先上去!”
沐青女侠说着迅速的抓住红漆铁锁,然后飞快的钻了上去。
牛一刀如释重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长出了一口气,跟着沐青女侠迅速的爬了上去。
双脚沾地的一瞬间,牛一刀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他脸色煞白,睁眼都觉得费事,只想睡觉。
沐青女侠趴在洞口,静静的向下看着,好半天,才回头推了牛一刀一把,道:“这里还不安全,还要走,这火短时间内灭不了,我担心一会儿这里也会塌陷!”
沐青女侠见牛一刀没有反应,只好向前“走”一小步,然后回头拉牛一刀一把。
牛一刀像个死尸一样,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任人摆布。
牛一刀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安静,没有火光,没有铁锁,更没有累累白骨,一切就如同一场梦,此刻惊醒了,却还如同在梦中。
牛一刀不知身在何处,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圣主”,不一会儿,回声返回,更显得寂静空冷。
眼前的一切昏暗模糊,牛一刀舔了舔干裂疼痛的嘴唇,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的骨头关节都嘎嘣嘎嘣的响,他筋疲力尽,又冷又饿又渴,自己是不是快死了?
牛一刀摸索着,爬到墙根,伸手摸了摸,冰冷的石墙,凹凸不平的石头突兀着,他勉强靠在上面坐了起来,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放弃,他鼓励着自己。
牛一刀闭着眼,默默的将菩提胎经诵了一遍,心一下子平静不少,身子也不像刚才那么痛苦了。
牛一刀索性一遍又一遍的诵经,奶奶曾无数次嘱咐他,万事皆可废,唯有读经不可荒!
牛一刀一边背诵,一边用手指在空中写,这本经书他写了无数遍,想想被奶奶罚写经书的日子,是多么的快乐无忧,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而如今自己只身一人在这漆黑的山洞里饱受苦楚,生死难料,牛一刀忍不住落下泪水。
自从离开京城,无论多么大的危险和困苦,牛一刀也不曾落下一滴泪,他坚强勇敢,不畏艰辛,可是当所有亲人都远离他,当生命面临危险,他的内心还是脆弱的。
牛一刀正在难过,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侧耳努力去听,又突然没了动静,牛一刀皱着眉想了想,难道自己已经饿得幻听了么?
过了一会儿,声音又出现了,而且变得很近,十分清晰。
在这个静寂的如地狱一般的石洞之中,如果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活物,显然是再幸福不过的,牛一刀慢慢趴下身子,探出手随时准备抓来看看,他猜测很可能是老鼠。
突然,两个蓝色的亮点出现在牛一刀的面前,距离他有五尺左右,一动不动。
牛一刀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他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蓝色的亮点动了,先是向左动了几下,继而又向右动了几下,仿佛在试探牛一刀。
停顿了片刻,它开始慢慢向前,牛一刀能确切的感受到自己的脚前有东西在动,或许是鞋底或者裤脚的焦糊味道引起了它的兴趣。
牛一刀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他从两个蓝色的亮点的高度猜测,对面的这个家伙体格不大,但是比老鼠还是大很多,如果能抓住他,足够自己饱餐一顿的,他想想就觉得兴奋。
牛一刀偷偷从怀里摸出寒月秋刀攥在手里,屏住呼吸。
两个蓝色的亮点缓慢的抬了起来,停在了牛一刀的面前,牛一刀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竟像是一张人脸!
牛一刀攥着刀的手一下子抖了起来,难道对面也是个人?
就在他一犹豫的功夫,突然一张大嘴喷着恶臭猛地咬向他,牛一刀措手不及,只好一边挥刀遮挡,一边向侧边躲闪。
这一刀挡出去,牛一刀才感觉出来,自己猜错了,那怪物躲闪的很快,刷的一下子缠住了他的手臂,冰凉的,有些滑,手臂立刻酸麻起来,牛一刀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一条小蛇。
可是,他怎么会有一张人脸?
小蛇顺着牛一刀的手臂向他的脖颈袭来,牛一刀只好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小蛇的脖子,用力向上抬起,好在这蟒蛇并不大,只有手腕粗细,三尺来长。
小蛇的脖子被抓住,只好松开了尾巴,迅速的缠向牛一刀的脖子。
牛一刀腾出右手,立刻挥刀刺向蟒蛇的头,噗的一声,一股清血流出,小蛇的身子拼命摇动了几下,最后耗尽了力气,死在了牛一刀的手中。
第313章 蛇洞遇险
牛一刀累得够呛,但心中却万分惊喜,终于能吃点儿东西了,他喘了口气,立刻将蛇皮剥掉,直接动口,生吞了蛇肉。
一边吃,他一边抓起蛇头看,隐约觉得像个大肉疙瘩,大小和人头差不多,牛一刀心中颇为震惊,这是什么蛇?
牛一刀忍不住好奇,摸出火折子打亮,火光一闪,吓得牛一刀魂飞魄散,那蛇头竟像极了人脸!
火折子熄灭的瞬间,牛一刀同时看到就在不远处是无数密密麻麻的蛇蛋,有的已经裂开了缝隙有的已经探出了头,还有的早已经破壳,原本趴在地上,此刻正仰着脖子看着这一抹奇怪的火光!
“我的娘哎,怎么进了蛇窝!”牛一刀心中骂娘,手开始颤抖。
那些数不清的人头蛇,正窸窸窣窣的爬向他,牛一刀嘴里的蛇肉吐了一地,立刻站了起来,惶恐不安的看着面前数不清的蓝色目光。
难怪这么轻松的就杀了人头蛇,感情是刚从蛋壳里钻出来的,可是即便一个个呆头呆脑的,面前这么多,又怎么杀得完!
情急之下,牛一刀迅速的抓起刚刚剥下的蛇皮,里面有一层厚厚的油,他赶快用火折子凑上去,试图点燃。
两只手打颤,点了好几次才终于点燃了火折子,可是蛇油并不是很愿意着的样子,急得牛一刀汗如雨下。
已经有不少好奇心重的人头蛇爬到了牛一刀的脚下,他们正试图顺着牛一刀的腿爬上去,牛一刀拼命的往下甩,甚至用脚踢。
可是,人头蛇越聚越多,来不及踢开的,张嘴咬在了牛一刀的脚脖子和小腿,好在这些小蛇并没有太用力,只是试探的咬了咬,牛一刀慌乱中终于点燃了蛇皮,用寒月秋刀挑着四处驱赶扑过来的人头蛇。
人头蛇退到三尺多远的地方,一个挨着一个,挺直了身子,转动着头盯着牛一刀,也盯着他手中的火,目光中满是好奇。
虽然这些新生的人头蛇样子看上去并不凶残,甚至有几分可爱,但是密密麻麻的挤了一堆,却着实令人恐惧。
牛一刀借着火光,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石洞,阴冷潮湿,像是地窖,洞顶仿佛有十几丈高,看不到尽头。
两侧的墙壁略带弧形,在自己身后汇聚,越往外山洞越宽,自己站在这石洞的尽头,三面靠墙,石壁是突兀不平的灰白色石头,距离自己不远的前方有一弯水,水的对面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蛇蛋和破碎的蛋壳。
牛一刀长叹一声,这个地方就是个死胡同,想跑也跑不出去。
他试探着举着“火把”向前走了两步,人头蛇们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
牛一刀的心中多少踏实了一些,他步步相逼,一直来到水边,俯下身子急忙喝了点水,这水很难喝,带着几丝血腥味,牛一刀管不了太多,这是救命的水,喝了或许还有力气想办法逃命。
想到逃命,他扫了一眼四周,那些人头蛇露出了愤怒的牙齿,吐着信子,显然是因为牛一刀抢了他们的水!
有的跃跃欲试摇着头不断靠近牛一刀,伺机偷袭。
牛一刀皱了皱眉,冷不丁的将“火把”伸到想要进攻的人头蛇面前,吓得一群人头蛇呼啦啦向后退了一片。
牛一刀看了看手中的火把,已经烧了一半,得想办法再弄两条蛇,否则根本坚持不下去,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没注意到两条小蛇悄悄的绕到了他的身后,趁着他不注意,猛地窜起身子,一下子咬在了牛一刀的大腿上。
牛一刀疼得嗷的一声,下意识的回手去打,手里的“火把”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火光一下子暗淡下来,人头蛇瞄准机会疯狂的扑了上来,牛一刀只觉得突然间被缠住手脚,浑身上下都在不停的被咬,一口接着一口,疼得他眼冒金星,牛一刀摇摆着身体,像是疯了一样拍打着上上下下,最后不得不倒在地上翻滚起来。
可是,人头蛇太多了,一层一层的涌上来,缠住他的手脚、缠住他的脖子,甚至还有的瞄准了他的脸、他的眼睛!
牛一刀慢慢的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声,就在他疲于奔命,渐渐失去了抵抗能力的时候,不远的地方腾的窜起一股火苗,人头蛇一下子蒙住了,一个个抻着脖子望着那火光。
火光越来越大,冒着浓烈的黑烟,牛一刀觉得身子立刻轻松了许多,趁机赶忙翻滚着身躯向火光靠近,人头蛇哗啦啦流水般从牛一刀身上四散逃开。
牛一刀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黑烟呛得他直咳嗽,他定睛去看,原来掉在地上的火把砸碎了几个蛇蛋,那些没烧完的蛇油不知点燃了什么,火一下子烧了起来。
有些尚未出生的小蛇挣扎着身子在火中吱吱的叫着,牛一刀忍着伤痛,拾起寒月秋刀,愤怒的将蛇蛋踢到周围,一个个火球翻滚着落到四面八方,火势大了起来,牛一刀退到水坑后面,呲牙咧嘴的倒在地上,面带微笑的看着人头蛇狼狈的蹿逃。
坐下来,牛一刀才发现,自己周身上几乎全是伤疤,好在大部分人头蛇都是新出生的,只留下了浅浅的牙印,有几处牙印较深的地方殷红的渗着血迹。
牛一刀简单的将伤口处理了一下之后,瘫倒在地上,他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眼皮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
牛一刀心中奇怪,这鬼潭真是古怪,尸骨莫名其妙的烧着了,蛇蛋也能燃烧的如此旺盛,这里的一切都不合情理。
牛一刀迷迷糊糊的要睡,忽然一阵肉香飘来,让他精神一阵,这是久违的香味,他立刻来了精神,爬起来,走到火堆跟前,用刀扎出一团黑乎乎的蛇胎肉,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
这肉实在是太香了,牛一刀也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自从来到鬼潭,这是他第一次吃饱东西。
吃够了,喝了点水,牛一刀倒在烧过的温热黑灰上,无比舒服,看着依然不停向外燃烧的火焰,翻滚而去的黑烟,再也忍不住困倦,呼呼睡着了,他忘记了最要紧的一句话,打了孩子,来了娘!
第314章 人头巨蟒
一阵嗡嗡的声响将牛一刀吵醒,他眯着眼看了看,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索性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刚转过去,忽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一股冷风吹了进来,牛一刀打了个哆嗦,清醒了许多。
他慢慢坐起来,身上的伤口虽然还是有些疼痛,但是明显好多了,更重要的是恢复了体力。
站起身来的一瞬间,牛一刀摸着地上有些石块一般的蜡状东西,他点着了火折子看了看,那是不规则的白色“石块”,轻轻用火折子凑上去,果然有油流下来,竟和蜡一模一样。
牛一刀总算明白,为何会燃起大火。
他立刻掏出寒月秋刀打算在一块长条形状的石蜡中间挖个洞,可是费了半天力气,却丝毫挖不动,这里的石蜡居然坚如磐石。
牛一刀只好寻了一处火堆,将长方形的石蜡中间烧了一个洞,然后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塞进去,用蜡油封好,点燃了举在手里,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
牛一刀简单拾掇了下,顺着石洞的墙壁慢慢向外走,他不知道向外走会是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这个地方,最为奇怪的是沐青女侠去哪了,为什么没有和自己在一起?
牛一刀还没走出去几步,忽然一阵狂风卷进来,手里的烛火噗的一声被吹灭,紧跟着看到两个蓝色的亮点在不远处闪烁,似乎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牛一刀心中妈呀一声,这才想起,这是蛇窝,对面的应该是蛇妈,看样子是来找自己报仇的!
牛一刀后悔不迭,怎么忘了这茬,还悠悠的睡了一觉。
他揣起蜡台,急忙扭头就往回跑。
身后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哇的一声追了上来,牛一刀用尽力气跑到山洞的尽头,然后飞身而起沿着石壁窜了上去,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蹬萍渡水的本事真是不敢小觑,一下子纵上来一丈多高。
他挥动寒月秋刀奋力将刀插入石壁的岩石缝隙,整个身子靠一把刀悬在石壁上。
人头巨蟒补了个空,摇晃着身子向上看了看,紧接着猛扑上来。
牛一刀早已经做好准备,脚底踩着一块凸起的岩石,再次奋力向上窜了一下,巨蟒扑空,哗啦啦砸下不少碎石,连山洞都跟着摇晃了几下。
牛一刀咽了口吐沫,心道:这巨蟒少说也有水缸粗细,一动起来,天昏地暗,要是被他逮住,非得生吞了不可!
一直在墙上挂着也不行,肯定耗不过蟒蛇,牛一刀开始琢磨如何逃命,眼望着四周,除了继续向上走,别无去路,他只好一点一点攀附着石壁向上爬。
地下的蟒蛇不停的撞击着墙壁,牛一刀被晃得一阵阵发晕,在半空中飘飘荡荡,那人头巨蟒似乎是真的怒了,硕大的身躯撞击着墙壁,越来越猛烈,张开的血盆大口,不停的对准牛一刀,只要牛一刀稍有不慎跌落下来,一定会被巨蟒活活吞下。
牛一刀一个不留神,插在石壁上的刀没插稳,被人头巨蟒轰的一声震了下来。
巨蟒张着嘴凑了过去,牛一刀集中生智,落入巨蟒口中的一瞬间,挥刀扎在巨蟒的人面上,借力一个前空翻落在了地上,巨蟒疼的一阵咆哮,巨大的尾巴横扫而来,拍向牛一刀。
牛一刀站立未稳,只好就势一个地滚躲过,巨蟒的蛇尾拍在地上,碎石飞舞,沙尘满天。
牛一刀被呛得咳嗽不停,却又不敢懈怠,急忙向外跑。
身后一阵疾风,紧接着他就觉得双腿离地,身子被巨蟒缠住,双手双脚被束缚住,呼吸渐渐困难,脸上憋的通红,渐渐的没了喘息的力气。
眼看着自己像是一只蚂蚁一般被巨蟒用尾巴缠着送到口边,牛一刀双眼一闭,没了挣扎反抗的力气。
正在此时,忽然一块巨石从上啪的一声砸了下来巨蟒毫无防备,被砸了个结实。
人头巨蟒抬头向上看,呼啦啦又掉下不少石头,巨蟒把尾巴一扫,将大石头一一拨开,只可怜了牛一刀,被巨蟒缠在尾巴上,此刻正不停的抵挡着石洞上方落下的石头。
人头巨蟒一边躲避着石头,一边慢慢向后退着身子。
它也很聪明,知道躲进山洞便不会有石头落下,随着石头的不停落下,忽然一个黑影飘然落下,正踩在巨蟒的身上。
巨蟒探头去咬,那黑影一闪又跳到了巨蟒头上,紧跟着巨蟒的身体一阵抽搐,缠住牛一刀的尾巴慢慢舒展开来,人头巨蟒丢下牛一刀,挥舞着尾巴砸向自己的头顶。
牛一刀躺在地上喘息了片刻,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机会难得,要立刻反击,他迅速的跑到蛇蛋堆里,点燃了火折子扔在地上。
不一会儿火光燃起,牛一刀借着火光看到,人头巨蟒的头上站着一个绿毛怪,正挥舞着一把匕首刺入巨蟒的眼睛那巨蟒摇头晃脑,挥舞着巨大的尾巴,却怎么也无法摆脱头顶的绿毛怪。
人头巨蟒可能是看到火光害怕了,什么也不顾的向山洞外冲了出去。
那绿毛怪飞身跳了下来,落在牛一刀身边,呲牙向牛一刀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
牛一刀吓得连连后退,绿毛怪在地上抓了一会儿,火势一下子旺盛起来,可是牛一刀却没有一丝的释怀,反倒看着绿毛怪的样子,更为恐惧起来。
绿毛怪和人差不多高矮,手脚和头都有,一身绿毛遮体看不清脸,它走起路来略有蹒跚,驼背,有点儿老态龙钟的样子。
牛一刀握着刀警惕的盯着绿毛怪,绿毛怪似乎并没有把牛一刀放在心上,而是隔着火堆望着不远处的那条人头巨蟒。巨蟒不甘心的远远的看着火堆,它高昂着头,像是个人站立着。
“你是牛家人?”绿毛怪突然开口说道。
牛一刀吓了一跳,这怪物竟然会说话,看着他浑身的绿毛原以为是个怪兽,没想到也是个人。
“恩!”牛一刀轻声应道,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来鬼谷做什么?”
“找我爷爷!”
“牛青山?”
牛一刀一愣,心中却立刻欢喜起来,急忙道:“你认识他?”
“他死了!”
“啊?”牛一刀惊道,大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怎么死的?”牛一刀反问道。
绿毛怪指了指不远处的巨蟒,道:“被他吃了!”
“当真?你怎么知道?”
绿毛怪语气平淡,看了一眼牛一刀,道:“信不信由你,牛青山就在它肚子里!”
第315章 屠杀巨蟒
牛一刀愤怒的看了一眼人头巨蟒,又看了看绿毛怪,道:“老前辈可是我爷爷旧友?能否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杀了它,我就告诉你!”绿毛怪盯着牛一刀道,“没有这个本事的话,你不配知道!”
牛一刀腾的一下子火了,看了看那巨大的人头蛇。
凭一己之力想要杀了它,着实有些困难,甚至根本办不到。
可是他生性刚强,被绿毛怪一激,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咬牙道:“好!一言为定!”
牛一刀在火堆前站定,心中暗暗琢磨该如何杀了人头巨蟒。
这怪兽身长力大,被它咬到或者尾巴卷住,定死无疑,要想取胜只能智取。
一要速度快,不能被它逮住。
二要找到它的弱点,一击致命!
牛一刀忽然想到刚才绿毛怪斗巨蟒的情景,他是一直站在巨蟒的头上的。
打蛇要打七寸,看来自己也不能蛮干,心中想着,握紧寒月秋刀,默默的将沐青女侠教给他的心法诵了一遍,丹田运气,气灌四肢,他脚尖点地,飞身而起,越过火堆跳到人头巨蟒的面前。
人头巨蟒愣了一下,这怪物可能万万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公然向它挑战。
就在它愣神的功夫,牛一刀躬身横着向右侧狂奔。
人头巨蟒不明所以张开大嘴就追了过来。
牛一刀跑到墙边,脚踏石壁,整个人腾空而起,一个鹞子翻身,落到了人头巨蟒的头上,不由分说,挥起秋刀就是一顿蒙刺。
人头巨蟒吃痛,摇着头拼命挣扎。
牛一刀颤颤悠悠极力控制想不下来,可是蛇皮光滑,无处把持,还是被人头巨蟒晃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人头巨蟒吃了亏,立时大怒,巨大的蛇尾从空中拍了下来。
牛一刀不敢怠慢,奋力向墙边滚去,这回他长记性了,不能再让巨蟒缠住。
一阵沙尘四起,牛一刀踏着石壁再次飞身而起,手里的寒月秋刀已经换成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牛一刀奋力举起,奔着蛇头砸去。
人头巨蟒似乎并不害怕,长尾巴一摆,正打在牛一刀的身上。
牛一刀被打出去三四丈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人头巨蟒不急不慢的来到牛一刀跟前,低下头,正要查看牛一刀是死是活,忽然一道寒光闪过,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飞快的飞了出来,不偏不倚正扎在人头巨蟒的左眼上。
巨蟒瞬间暴怒,头乱摆,尾乱砸,石洞中山崩地裂,碎石乱飞。
牛一刀跑到墙边站稳,咧着嘴呼呼喘着粗气。
刚才这一下摔的不轻,浑身吃痛,可是却什么也顾不上,看着巨蟒疯狂的样子,他的心不停的乱跳。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拼了!
人头巨蟒挣扎了一会儿,满腔愤怒扑向牛一刀。
牛一刀向外一闪,躲了过去,人头巨蟒嘭的一声撞在了石墙上。
这东西瞎了一只眼,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腾转扑挪全凭着一股蛮力。
牛一刀四处飞奔,人头巨蟒紧盯不放,一头一头的撞在石墙上,撞在地面上,山洞随之不停的摇晃着。
牛一刀四处躲闪,引着人头巨蟒扑捉,眼见着巨蟒有些力尽,瞅准时机,拾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向对面的石壁。
人头巨蟒一转头的功夫,牛一刀飞身而起,从后面窜上它的头,挥起手中石块狠狠的砸了下去。
这一下正中要害,人头巨蟒嘭的一声跌倒在地,牛一刀也滑落在地上。
见巨蟒呼哧呼哧喘息,牛一刀立刻跳上蛇头,拔下寒月秋刀,在巨蟒的脖子上一阵蒙扎,直到巨蟒奄奄一息,再无反抗的力气才罢手。
他骨碌碌从巨蟒身上滚落,躺在地上兀自大口大口的喘息,整个人筋疲力尽,浑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一般。
可是,他心里明白,还不能大意,万一这禽兽缓过来些力气,足以致命。
于是,牛一刀爬起来,仗着胆子从巨蟒的脸上拔下寒月秋刀,牙关一咬,从地上捡起一些石蜡,一股脑的丢到了巨蟒的嘴里,又用刀在巨蟒身上割下口子,填入石蜡,这才从火堆引了火,把巨蟒点燃了。
人头巨蟒垂死挣扎了几下,便再也没有了声音,火光闪烁,一股刺鼻的气味令牛一刀一阵眩晕。
牛一刀拖拉着双腿,狼狈不堪的走到绿毛怪身边,苦涩的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是他这一辈子最累的一回,几乎是在玩命!
绿毛怪哼了一声,语气生冷,道:“牛家子孙,就这么点儿本事?”
牛一刀心中狠狠的骂了一遍绿毛怪,嘴上不敢大意,笑道:“晚辈学艺不精,只有这两下子,前辈见笑了!”
“你爹牛犇是干什么吃的?就教了你一招飞刀夺命么?”
牛一刀一惊,看来眼前这个人的确和牛家很熟竟然认得牛家刀法,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道:“前辈,我爹他出事了,到现在生死不知!”
绿毛怪一阵沉默,过了好半天,才叹息一声,道:“牛家也不太平啊!”
“不知前辈和我爷爷是什么关系?”
“我和青山乃是八拜之交,四十年前他随鬼不觉来到鬼谷,我兄弟二人形影不离,只可惜后来他为了降伏风生兽,落入了鬼潭……再也没能回来!”
牛一刀闻听,热泪盈眶,抽泣道:“奶奶一心惦记他回家,没想到他老人家……”
“老太太还好吧?”
牛一刀抹着眼泪,道:“爹出事之后,奶奶一直有病,流放的路上吃了不少苦,为这个家也操了不少心,我离开文曲镇的时候,她还病着,现在不知道会不会好些!”
“你还有两个哥哥才对?”
“唉!”牛一刀长叹一声,道:“我大哥在回京查找我爹下落的时候,被人杀害,死在了安德海的墓塔里。我二哥一直和官府有来往,谁也不知道他在鼓捣些什么!我姐姐俊梅,为救牛家差点嫁给李莲英,后来被人救走,我再也没见过她……”
牛一刀说起家中的事,不觉悲从心起,多日来的委屈一股脑的随着泪水落下。
绿毛人静静的听他娓娓道来。
牛一刀说累了,倒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洞顶。
此来鬼谷为的就是寻找爷爷牛青山,如今得知爷爷死了,又想起家中种种磨难,一腔热忱化为乌有,只觉得身子有些飘,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316章 研习武学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绿毛怪依然坐在他身边,香喷喷的蛇肉摆在地上,牛一刀抓起一块啃了起来,笑着对绿毛怪道:“还没问前辈怎么称呼?”
“我姓午,单字一个田,有机会可以问问你奶奶,她一定记得我!”
“午老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了避免一场浩劫!”
牛一刀听不懂,但他隐隐的觉得,这里或许有爷爷离家不归的原因,于是追问道:“老前辈可否相告?”
午田沉吟了片刻,道:“一千多年前,这片土地上的王派出一位神巫远赴南海,赶回了一只异兽,名叫风生兽,传说此兽脑可延寿五百年。鬼家祖上奉王命修建了鬼潭,并将异兽囚禁在了鬼潭之下,养了起来,午家祖上和鬼家同受王命,所以也参加了那次行动。”
“鬼家遵王命世代守在此地,不敢离开,这风生兽极为强大,一旦看到过它,终生便会被它记住,连子孙后代也不会逃脱,千百年来鬼家想尽一切办法,要杀掉这怪兽,却屡屡失败,当年参与扑捉和囚禁风生兽的七十二大家族后人无不恐惧。因为千年之期一到,这鬼潭便再也困不行它,无数人将会被它杀死,一场浩劫难逃!七十二大家族人人自危,却又无可奈何。”
“那……那神巫呢?”
“王死后,神巫也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风生兽真的那么厉害?一千年了,还能找到仇人?”
“这东西只要闻到人味,就会记住,大概是能通过血的味道辨别出仇人!”
牛一刀一下子想起地下大殿中的那些累累白骨,全部被放血而死,会不会和风生兽有关?
“前辈,我在一个山洞中的石屋内见过无数尸骨,他们的死,是不是和风生兽有关?”
午田点了点头,道:“为了能困住它,七十二大家族想尽了一切办法,为了后人,他们甘愿牺牲自己!”
牛一刀不知道午田说得办法指的什么,他更关心的是牛家的命运,“老前辈,牛家先祖也参与了那次行动么?”
“没有,那我爷爷为何要来鬼谷?”
“为了救人,为了化解这场浩劫!”
“我爷爷能化解这场浩劫?”
“牛家原本是有这个本事的,只不过牛家的千刀斩失传了,到了你这一代,恐怕也只剩下一招半式了!”
牛一刀脸一红,道:“前辈的意思是牛家的千刀斩可以降伏风生兽?”
“风生兽,千年为龙,而牛家祖上的刀法千刀斩,人称屠龙技!”
“所以我爷爷来到了鬼谷,就是为了降伏风生兽!”
“是的,这也是一种办法,只可惜牛家的千刀斩几百年前便失传了,你爷爷也只是记得极少的一些,对付风生兽心有余而力不足!”
牛一刀心中一阵后悔,悔不该当初不听父亲的话好好练刀,他一脸忧伤的望着熊熊的火光,自己仿佛置身梦中,眼前的一切显得那么的离奇而可怕。
“那现在该怎么办,眼睁睁的等死么?”
“当然不会,各家都在想办法,时间真的不多了!”
“千年之期就在夏至日,对么?”
午田点了点头,道:“也只有不到一百多天了!”
“风生兽长什么样?比人头巨蟒如何?”
午田忍不住苦笑了一下,道:“人头巨蟒只是他的口中食,你说它怎么样?”
牛一刀一砸舌,难怪那么不好对付。
“你想试试?”午田看得出牛一刀的心思,试探着问道。
牛一刀抓着头,笑道:“我连人头蛇都收拾不了……”
“这也难说,方才我见你出手内力混厚,脚下又有蹬萍渡水的功夫,也不像泛泛之辈,只是牛家的刀法确实差了些!来,我摸摸!”午田说着,伸手搭在牛一刀的手腕上,这一搭,午田立刻变了脸色,惊道:“你小小年纪,何以内力竟如此深厚?”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在下从未习武,只是初到鬼潭之时遇到过一位沐青女侠,她教过我一些心法,再有就是我见过吴陵王家记在石壁上的图谱和口诀,自己琢磨了一些,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午田连连摇头,道:“奇哉、怪哉!鬼谷之中,还真无人有你三成之内力,你若是会加以运用,真乃不世出的绝顶高手!”
午田像是发现了宝藏一般,人显得格外激动,道:“随我来!”
午田在前引路,牛一刀跟着,顺着山洞七转八拐,来到了一处石门前,石门上刻着“清风”两字,牛一刀一眼看过去,立刻高兴起来,那是牛家人的笔迹。
午田轻轻在门外动了一处机关,石门裂开了一条缝隙,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石室,像是有人住在里面一样,石桌、石床一应俱全,墙壁上自上而下,一排排刻着无数的小人,足有上千个,形态各异。
午田道:“这里是你爷爷住过的地方,取名清风,你爹也来过。牛家每十年便会来这里一次,精心研究牛家的刀谱,为的就是降伏风生兽,你看这墙上,大部分都是你爷爷和你爹留下的……”
牛一刀喜出望外,终于明白,为何每十年的祭祖之约,爷爷和父亲都没有去文曲镇,原来他们在此地研习牛家的刀法!
“你内力纯厚,又有沐青女侠传授的无忘神功在身,这些刀法学起来应该不难,如有所成,并加以研究,或许可以找回牛家先祖的屠龙神技!”午田说得兴奋,感染得牛一刀也满心欢喜。
牛一刀满怀敬仰,就在清风室内开始研习,午田在一旁不时给予指点。
牛一刀自幼看着父亲和大哥动刑,对凌迟的刀法很熟悉,加上用心学习,很快便将千刀斩的功夫学会了。
午田带着他就在鬼潭的山洞中四处寻找人头蛇,用人头蛇来进行训练,起初牛一刀屠蛇还有些吃力,后来慢慢的对人头蛇的套路熟悉了,加上功夫长进很大,斩杀人头蛇几乎没有什么难度。
午田十分满意,又悉心引导牛一刀修习吴陵王家的轻功。
第317章 弄虫神技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牛一刀已经跟着午田学了两个月,外面一片春色,阳光温暖,气候宜人,可是整个鬼潭却愈发的冷清,风生兽近来的活动愈发频繁,千年之期将至,一场浩劫,生死难料。
牛一刀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这一日见午田心情不错,笑道:“老前辈,晚辈心中一直有个问题……”
“你想问我这一身绿毛?”
牛一刀点点头,午田沉吟了片刻,道:“这是中了毒,才变成这副模样。”
“可是绿斑蛊毒?”
“咦?你怎么知道?”
“我曾在陆家地阁中见过有人也中了此毒,浑身长满绿毛。用不了多少年,怕是我也难逃此劫!”
“你也中了此毒?”午田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牛一刀,老半天,两个人谁也没言声。
“不说这个了,晚辈还有个问题,那沐青女侠究竟是何人,怎么总觉得她怪怪的,我和他一同寻找离开鬼潭的出路,后来却不知她去了哪儿?为何鬼家要将她囚禁于此?”
“听说他是当年陆家地阁大战时负伤了,被不觉大师带回了鬼谷。此人身负旷古绝学,可召唤蛇虫,鬼家想说服她,让她试着降伏风生兽,可是一直未能如愿。”
牛一刀总算明白了些,他的确亲眼见过沐青女侠召唤老鼠和蛇。
午田顿了片刻,道:“这种技艺被称为弄虫蚁,鲜有人会,古代的飞禽走兽,昆虫鳞介,统称为“虫蚁”。所谓“弄”者,乃是寓调教、娱情之意,“弄虫蚁”即养驯动物之术。
古代的虫蚁千种万样,小到蚂蚁,大到虎豹,许多看上去简直不能调教的动物,却完全可以调教得悉如人意。
田艺蘅《留青日札》言:鸟有蜡嘴画眉之戏,兽有胡狲狗马之戏,虫有蝼蚁、虾蟆、乌龟之戏,如汉代的驯蛇、驯骆驼、驯虎、驯猴;唐代的韩志驯虎;宋代的鱼跳刀门,使唤蜂蝶,熊翻筋斗,驴舞柘枝等等。
然而沐青女侠的弄虫蚁之术,又与众不同,她可以随心招来附近的虫蚁,而并非长期训练过的,这是她的绝学所在。鬼家用尽各种办法把天下间的身怀绝技之人都请到了鬼谷,就是为了制服风生兽。”
“哦”,牛一刀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沐青女侠一声口哨便可以招来老鼠和蛇,仔细一想,陆家当日的蛴螬之祸或许也是有人会这种异术,才弄得陆家鸡飞狗跳。
“不过,据我所知,沐青女侠绝非我中土人士,他们一行人四十多年前闯入陆家地阁应该有特别的目的,她被囚禁在鬼潭这些年,有不少人前来营救!”
“可是,不觉大师说,那些人并非为她而来?”
午田想了想,道:“也有可能,风生兽乃天下异兽,千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外人只知道其脑可延寿,却不知道根本无法降伏它!无论来多少人,如果没有办法降伏它,最终都会被它吃掉!”
牛一刀叹息一声,道:“七十二大家族,至少也有几百人,而且都是身负旷古绝学之人,竟被风生兽缠在此地也真是可怜!”
“有得必有失,一时的贪念必会留下一世的悔恨!”午田慢悠悠的说道,然后缓缓起身,道:“你休息吧,我去见见鬼不觉!看看他们想没想想到更好的办法。”
午田离开后,牛一刀独自一人沉思了很久,他明白自己虽然努力在练功,可是想要打败风生兽无异于白日做梦,只是一旦千年之期到了,没有什么办法的话,七十二大家族一定会蜂拥而上,宁愿与风生兽同归于尽!
牛一刀练了一会儿功夫,走出清风室,漫无目的的在山洞中钻来钻去,人头蛇也是蛮有趣的,自从牛一刀功力大涨,屠杀了不少人头蛇之后就很难再遇见它们,惹得牛一刀不得不特意在山洞中四处抓捕。
无意中,牛一刀来到了蛇窝,不由得想起沐青女侠,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鬼潭。
牛一刀脚尖点地,飞身而起,像是一只飞鸟一般,一直窜上蛇窝的洞顶,上面是一个平台。
牛一刀爬上来,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借着火光,他看到上来的地方是井口一般的石洞,笔直向下,石洞口旁扔着一堆红漆铁锁,他走过去摸了摸,似乎明白了什么。
再去看四周,空旷无际,什么也没有。
牛一刀在空荡荡的石洞中四处游荡,可是这个石洞太大了,牛一刀茫然无知的沿着一个方向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尽头,再无路可去,四周是千奇百怪的石雕像,有的狰狞,有的冷酷。
牛一刀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些面孔,竟一个也不认得,心道:都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立像于此。
他有些失望,落魄的蹲在地上,吹灭了烛台,静静的思索,从大火中逃脱之后,沐青女侠一定是去寻找出路或者食物了,可能她觉得带着自己太不方便,所以找了个石洞,用红漆铁锁把自己放了进去。
牛一刀正在思考,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虽然都是极好的轻功,但是在寂静的山洞中却听得格外清晰。
人数不少,大概十几个人,脚步有些混乱,像是急于逃脱。
脚步声渐渐近了,牛一刀找了一个肥胖的石像躲在了后面,须臾之间,火把亮起,十几个人出现在牛一刀面前的石洞中,这些人一个个黑衣罩身,轻纱遮面,正驻足观望。
牛一刀仔细打量,隐隐约约觉得有些面熟,一思量,这才发现竟是觉远寺的那伙盗贼,他们也来了鬼谭,莫非跟在自己和朱五身后闯入鬼谭的就是他们?牛一刀屏住呼吸,冷眼旁观。
为首的一个高个子黑衣人低声道:“没路了!”
一旁举着火把的精壮汉子,带着哭腔道:“那些肉虫快追过来了,怎么办?”
众人的目光望向为首的高个子黑衣人,他原地打转,焦躁不安的拍打着最近的一座雕像,牙关一咬,道:“没有退路了,只能和他们拼了!”
第318章 水蛭吃人
众人闻听,齐刷刷的站成一排,如临大敌一般回头望着。
时间不大,不远处传来沙沙沙的响声,火把可以照到的地方,一群白色的肉虫潮水一般的爬了过来,虽然速度不快,但是那壮观的场面足以让任何人恐惧。
“火把,快!”
十几支火把撑到最前面,顿时成了一道火墙,可是这火墙实在是太小了,成群结队的肉虫席卷而来,从两侧和火把之间的空隙钻了进来。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火墙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个挥舞的兵器,各自挥舞着驱赶扑过来的肉虫。
“啊……”凄惨而悲凉的惨叫声传来,一群肉虫从脚底钻入一个黑衣人的身体,也只是眨眼之间,火把掉落,嘭的一声,一团白色肉虫包裹的尸体倒在了地上,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
有些黑衣人顽强的反抗着,他们跳上石像,拼命的拍打着肉虫,还有些人施展轻功打算从肉虫的头顶飞过去,可是肉虫太多了,他们一旦落地,还是逃脱不了被蚕食的命运。
牛一刀静静的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心中无比震惊。
也只是半柱香的功夫,几个倒地的黑衣人便化成了一堆白骨,连一滴血都没有。
回荡在山洞中的惨叫声掩盖了白肉虫啃食尸体的沙沙声,可是牛一刀离着近,他的耳朵里全是沙沙沙的怪响,同时他又奇怪,那些白肉虫像是看不到自己一般,毫不理会自己。
牛一刀想去帮帮那些可怜的黑衣人,可是却又不知如何下手,正犹豫间,忽然白肉虫呼啦啦的退了下去,几个浑身千疮百孔的黑衣人如遇赦令,哭嚎着向后跪爬到墙边。
牛一刀吓得立刻缩了缩身子,幸亏火把快燃尽,光线昏暗,而受伤的黑衣人哭爹喊娘乱做一团,没能发现头顶居然还有人。
功夫不大,火光一闪,一个身影慢慢走了进来,牛一刀抬头一看,正是绿毛怪人。
绿毛怪人在地上洒下一堆的白色粉末,又分别给受伤的几个人在伤口处洒了粉末。
说也奇怪,众人的伤痛立刻减轻了,受伤比较轻的几个已经能站起来了。
他们的面纱早已经不知掉到哪儿去了。
牛一刀借着绿毛怪人手中的火把仔细打量,那个高个子黑衣人伤得最轻,他四十上下,面相冷漠,脸上极为光滑,在他身后的两个人身高相仿,一个三十多岁,背有些驼,加上脚底和腿上被肉虫咬过,所以有些站立不稳,另外一个则更为年轻,眉清目秀,蚕眉凤目,若是生个女儿身绝对是个美人。
三个人极为谦卑,冲着绿毛怪人拱手抱拳,为首的高个子道:“多谢午先生!”
“一群饭桶,我说过,没有我的信儿,不准进来,为什么不听?”
高个子急忙躬身,一脸谦卑,磕磕巴巴道:“午先生……”
“废物,一群废物!”绿毛怪人突然大发雷霆,三个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谁也不敢言语。
趴在墙根处的几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虽然身上在流血,却也跪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牛一刀一时猜不透,这些人都是谁,为什么如此惧怕绿毛怪人。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绿毛怪人似乎消了火,背着手看着面前的一座石雕像,冷冷的道:“说吧……”
“是!”高个子答应一声,慢慢直起身子,道:“先生把《鬼斧》交给我们之后,原本我们按照安先生的吩咐,准备立即动身,可是刚要走的时候,那两个人突然回到了钱家,他们……”
“他们?”
“您不在的时候,钱家来过两个人,没想到他们认得钱六指,说是要去找不觉大师。三儿和小杨陪他们周旋了一番,好容易骗了过去。没想到他们夜里来到钱家,偷走了《鬼斧》。无奈中,我们只好追他们,一直追到了这个鬼地方。”
“一群饭桶,到手的《鬼斧》还能丢了?”
绿毛怪人的口气中带着鄙夷,顿了一下,道:“不觉大师没发现你们?”
“应该是有所察觉,不过,我们也发现了一件怪事,跟着不觉大师一块儿进来的,还有一波人,他们在我们前面,装扮和我们很相似。”
绿毛怪人沉吟了半晌,道:“真是热闹啊,千年之期将近,都想分一杯唐僧肉,这回有好戏看了。”
“午先生,我们……”
“你们老实呆着,坐山观虎斗!牛一刀在鬼谭中,你们遇到了,不可为难,若是有事,要想办法帮他,他要是有什么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你们先老实呆在这儿,等我……”
绿毛怪人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从山洞的黑影里刷刷刷射来无数强弩,大个子和身边的两个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下了,绿毛怪人虽然躲得快,但还是受了伤,他打灭火把,闪身躲到墙边。
牛一刀幸亏藏得严实,险些中箭。
一阵箭雨过后,整个石洞静得可怕,牛一刀竖着耳朵仔细倾听,黑暗中似乎有一群人正在慢慢摸进来。
“啊……”一声剧烈的惨叫声后,叮叮当当一阵火光四射,不知谁和谁打在了一起,也只是半柱香的功夫,只听有人高喊一声,“别让他跑了!”紧跟着呼啦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了出去。
牛一刀呆在石雕像上,等了半个时辰,四周再无任何动静,这才轻轻跳了下来,凭着感觉往洞外走。
兜兜转转走了一半个时辰后,依然没有找到洞口。
眼前出现了一面巨大的石壁,石壁上有许许多多不同方向的洞口,每一个都是圆形,像是某种管子,通往不同的地方。
牛一刀爬到一个洞口边看了看,洞里极为光滑,带着斜坡一直向下,人一旦进去,就会不由自主顺着坡滑下去,很难控制得住。
更为重要的是洞壁下面的部分是血红色的,隐隐的带着一股腥味。
牛一刀用手指扣了扣,厚厚的一层血脂,已经凝固得如同石头一般。
他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想不明白这些光滑的石洞有何用处,顺着石壁转了转,至少有四五十处这样的光滑石洞。
第319章 火烧风狸
牛一刀本就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加上自忖功夫了得,索性随便选了一个石洞,钻了进去。
开始还好,双手撑着洞壁,一点点向下,可是走了一会儿,体力就跟不上了,加上脚下根本踩不住,整个人开始慢慢的向下滑行。
石洞内九曲十八弯,牛一刀索性躺直了身子,顺势向下,手中握着寒月秋刀,不停的扎在洞壁上,尽量控制着速度。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光滑的石洞慢慢变得平坦,滑行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前面出现了一丝久违的光。
牛一刀兴奋的伸开双手扶着洞壁,加快向前滑行,很快来到了洞口,洞外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平台,比鬼谭的潭水略高,平台一面临水,另一面则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洞。
牛一刀忽然明白,或许上面数不清的光滑石洞最后都是通向这里。
鬼潭中是一片暗红色的潭水,散发着淡红色的雾气。一切看上去都是血蒙蒙的,让人发自内心的有些恐惧。
牛一刀举目向上看了看,头顶巨大的圆形石壁像是扣在地上的喇叭一般,自上而下,石壁逐渐变宽,最下面是一弯寂静殷红的湖水。
石壁上数不清的洞口下方有一个圆形的石拱门高约两丈,黑暗中隐隐约约能听到几丝吱吱呀呀的声音。
雾气慢慢的散去,潭水中露出许多荷花,仔细看才发现都是青铜铸造的雕像,水面上则漂浮着许多圆圆的荷叶。
牛一刀呆呆的望着四周,即便没有红雾,他也找不到自己最初跟着不觉大师所到的山洞,他只知道,这万千山洞中,至少有一个是通往外面的。
牛一刀略有些失望,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竟然跑到了谭底,那黑洞洞的石拱门是唯一可以走的地方,可是牛一刀却有些犹豫,直觉告诉他,里面有危险。
因为那吱吱呀呀的响声越来越真切,也越来越大。
也就是一柱香的功夫,石拱门内涌动着白浪,像是老天爷挥舞着白色的毛刷,刷过墙面一般,很快一切都变成了白色,翻滚着、席卷着布满平台。
牛一刀大张着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普天盖地而来的正是嗜血水蛭。
一层一层的白色水蛭涌到平台上,还有很多正在从成百上千的光滑石洞中涌出来,略有不同的是从光滑石洞中爬出的水蛭颜色略有不同,有的是红褐色,有的是浅红色,还有的白色中带着几丝血色。
牛一刀咽了口吐沫,他心中清楚,那些红色的水蛭应该刚刚叮咬过人,吸食了人血才会带着血色。
而那些白色的水蛭或许正在寻找目标,见它们慢慢向自己爬过来。
牛一刀一步一步的退到潭水边,水蛭逼近他脚边半尺远的地方先是停了一下,继而纷纷的绕开了,像是白色的河流遇到阻挡的石头,纷纷从两侧翻滚着落入鬼谭之中。
牛一刀站在水边愣神的功夫,突然他发现水中的那些荷叶突然动了起来,不约而同的漂了过来。
牛一刀注目去看,一下子差点呕出来,那里是什么荷叶,竟是密密麻麻漂浮在水面上的人脸,紧接着他看到水中晃过一片黑影,水面开始波动,水花翻滚,几十条人头蛇露出水面不约而同的张开血盆大口游了过来!
牛一刀进退两难,他本能的猜测这些嗜血水蛭应该对自己没有多大兴趣,于是握着寒月秋刀死死的盯着游过来的人头蛇。
这些人头蛇一个个水桶粗细,昂着头,黑漆漆的身子有三四丈长,恐怖的双眼冒着寒光愤怒的向平台扑了过来。
一下子遇到这么多人头蛇,而且个头比洞中的大了很多。
正当牛一刀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忽然发现,人头蛇似乎并没有要袭击他的意思,反而是那些带着血色的水蛭,疯狂的逃窜起来。
人头蛇行动极为迅速,张着嘴吐着信子扑向水蛭。
说也奇怪,它们专门捕食带有血色的水蛭,而那些血色水蛭大部分都是从光滑如管道的石洞中落下来的,它们潮水一般四散开来,有的逃到水里,有的攀上石壁,人头蛇的蛇头极为灵活,向外一吐便会咬住数不清的水蛭,然后缩回口中咽下去,再把舌头吐出来,再去咬食水蛭。
鬼谭中不断的有人头蛇爬上来,它们像是在享受一顿豪宴一般,愉快的捕食着血红色的水蛭。
牛一刀仔细观察发现,越是颜色深的水蛭,越是受到人头蛇的喜欢,它们争相啄食着血色水蛭,而那些水蛭拼命的四处逃窜,人头蛇在后面尾随追食。
牛一刀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惊愕的看着这一切,人头蛇和水蛭都对他没有一丝的兴趣,仿佛看不见一般,一个逃,一个追。
一场追逐,人头蛇和水蛭都消失的踪迹不见,有的钻进了水底,有的跑入了石拱门内的山洞。
当一切变得平静,牛一刀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看了一场动物们的厮杀,看过之后,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水蛭会惧怕蛇骨粉,那是它们的天敌。
牛一刀愣神的功夫,石拱门的石洞中,窸窸窣窣的钻出几条人头蛇,它们昂着头,四下里看了看,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瞄向了牛一刀。
牛一刀的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坏了,这些畜牲吃完了水蛭,莫不是腾出功夫来收拾自己了吧?
山洞中爬出的人头蛇越来越多,聚集在洞口,有一些慢慢的向牛一刀爬了过来。
牛一刀立刻惶恐起来,若是三条五条人头蛇,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是现在面对的人头蛇成百上千,既没有退路,又没有火把,单靠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对付这么多人头蛇的。
牛一刀惶恐不安的攥着刀,手心发热,额头冒汗,密密麻麻的人头蛇渐渐的挤满了整个平台,看一眼便会头皮发麻,它们吐着信子,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牛一刀,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第320章 鬼谭大火
牛一刀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嘱咐自己冷静,眼下想要逃是不可能了,唯有拼死一战,若是能给这些人头蛇来个下马威,镇住它们或许还有逃生的机会。
想到这儿,牛一刀丹田运气,脚掌发力,冷不丁的窜出,对准一条离着最近的人头蛇猛的发起了进攻,身影飘动。
手起刀落,那人头蛇高昂的头瞬间便嘭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牛一刀毫不客气,鬼魅一般的身影在蛇群中来回穿梭,眨眼的功夫,地上便落下十几个蛇头。
人头蛇一阵大乱,纷纷退后,却不逃走,一个个立在石拱门下张望着,似乎一下子还没有弄清楚同伴是怎么死的,面前的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可怕。
牛一刀恶狠狠的盯着人头蛇,两相对峙着。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人头蛇似乎反应了过来,它们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爬向牛一刀,有的甚至钻进了水里,从潭水中绕到了牛一刀的背后。
牛一刀立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这些长相古怪的人头蛇很聪明,深谙群起而攻之的道理。
就在牛一刀面临着生死存亡的一瞬间,忽然从平台的上方呼隆隆滚落下一个巨大的火球,正好落在平台上砸中了一条张牙舞爪的人头蛇,那人头蛇吱的一声叫,身子在半空中翻滚了几下,一头扎进水里。
紧接着,平台上方轰隆隆又滚下十几个火球,有的落在石拱门前的平台上,有的落入了鬼谭之中。
潭水中,潜伏到水中的人头蛇,有的被砸中,迅速钻回水里,有的躲闪的及时落荒而逃,还有的本就离着远,一见到火,立刻消失在了水面之上。
眨眼的功夫,人头蛇跑得一干二净。
没过一会儿,水面上浮起十几条黑色的人头蛇的尸体,它们的脖子上冒着黑烟。
牛一刀握着寒月秋刀呆呆的愣住了,这变故来得太快,让他有些措手不急,他抬头向上看,啪的一声,一根红漆铁锁链落了下来。
紧跟着,顺着红漆铁锁下来了一个老妇人,她用双手撑着地面,看到牛一刀惨白色的脸颊,忍不住笑道:“吓坏了吧?”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牛一刀要找的沐青女侠。
牛一刀一阵兴奋,抓住铁索链爬了上去,只见沐青女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眉毛和头发几乎被烧光了,身上的衣服烧的残破不堪,勉强遮住要紧的地方。
牛一刀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急忙走过去,喊了一声“圣主”!
沐青女侠扫了牛一刀一眼,哼了一声,道:“本事不小啊,还能活着!”
牛一刀嘿嘿傻笑了两声,道:“圣主,你去哪了?”
“没被烧死,捡了条命,你小子倒好,两脚一沾地,就人事不醒,没办法,我带着你也不方便,就找了个石洞把你塞了进去,寻思着找点吃的回来,可是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什么,再想回去找你,发现你已经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被人头蛇吃了呢!”
沐青女侠说得轻描淡写。
牛一刀见她平安无事,心中高兴,指着水潭中的人头蛇尸体,笑道:“圣主,你饿了吧,我下去把它弄上来!”
沐青女侠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有蛇蛋吃,谁稀罕这些臭东西!”
牛一刀立刻明白,沐青女侠一定是顺着石洞下去找过自己,人没找到,倒是捡到不少熟透了的蛇蛋,他只好嘿嘿的傻笑着。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整个鬼潭一阵晃动,紧跟着潭水中翻起滔天的水浪,水下晃过一个巨大的黑影。
牛一刀和沐青女侠这才注意到刚刚滚下去的火球竟然将潭水引燃了,火势正一点点儿向潭中蔓延过去,这简直太神奇了。
潭水中无数的人头蛇率先动了起来,没命的游向远离火的一侧,而那个巨大的黑影在水底掀动着水浪,企图将火浇灭。
“圣主,你看……”牛一刀抬手指了指鬼潭上方的石洞,只见无数石洞口出现了人影,他们似乎都在极力向鬼潭里扔着什么东西,雨点儿一般落入潭水中,潭水上的火势越来越大,慢慢的整个湖面都烧着了起来。
沐青女侠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牛一刀刚要问怎么回事,只听轰的一声,一股高高的火柱从潭水中喷出,像是瀑布一般洒向石壁,那些站在洞口的人,“啊啊啊啊”的惨叫着,有的被冲了下来,有的烧着了,还有的自己滚落到潭水中。
沐青女侠急忙扭身逃入石拱门内的山洞中,牛一刀不敢大意,也跟了进去。
这处山洞高大宽敞,挨着两侧的石壁堆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石头,牛一刀抬手一摸,却又不像石头一般冰凉,他一下子想起在人头蛇窝里遇到的石蜡,再去看鬼潭之中,扔下去的都是这种白色的石蜡,难怪能烧起来!
牛一刀错愕之间,恍然大悟,原来鬼家人极力将石蜡扔进鬼潭,是想烧死那水底的怪兽!
鬼潭中风雨大作,水花四溅,潭底的怪兽疯狂的搅动着、挣扎着,整个鬼潭都在颤抖,无数碎石从上面落下,同时也有无数人鬼哭狼嚎的跌落到潭水中。
一直折腾了有两个时辰,鬼潭才渐渐平静下来,滚滚黑烟升腾着,潭水中的火已经全都被扑灭,水面上浮着数不清的死尸。
奇怪的是那些尸体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消失不见,潭水变得和之前一样平静,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圣主,这是怎么了?”
“时间不多了,他们是要给风狸下油锅!难怪这石洞之中遍地都是石蜡!”
沐青女侠说着看了看堆在墙边的白色石蜡,接着道:“这个东西遇热便会化成油,极为容易燃烧,并且不易被水浇灭。这应该是鬼家准备消灭风狸的一种办法,可是他们还没准备好,就被我这几个火球坏了事,真是天意啊,哈哈哈哈!”
沐青女侠正在大笑,忽然从石洞内传来脚步声。
牛一刀紧张的回头去看,只见不觉大师一脸愤怒的样子,走了出来,看了看沐青女侠,又看了看牛一刀,冰冷的脸上带着几分杀气,道:“是你们点燃的石蜡?”
第321章 屠龙绝技
牛一刀不置可否,扭头去看沐青女侠。
沐青女侠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冷笑道:“怎么,我帮了你们的忙,连声谢都没有么?”
不觉大师气呼呼的答道:“谢你?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可是还没有准备好,就被你暴露了,还要我谢你?”
“别白费力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为什么要不远万里将它骗来,又不辞劳苦的养它?现在没办法降伏它了,便想尽各种诡计,又有何用?你们就等死吧!”
不觉大师被说得哑口无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泪流满面,道:“命也,命也!”
说罢,举目望着鬼潭,接着道:“千年之功,化为一场梦!”
“大师,怎么回事?”牛一刀心急如焚,迫切的追问道。
不觉大师无奈的坐了下来,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什么顾及了,讲道:“鬼潭下面有一只大虫,人称风声兽,又叫风狸,一千年前,渤海王的国师从南海将它赶到这里,鬼家受命修建了鬼潭将其困住。此物可穿山入海,传说千年之风狸,取出它的脑子混合菊花服下,可寿五百岁。”
“先祖们只想着将它困养千年,却没想过千年之后如何降伏它。风狸极为通灵,它见过的人,没有一个可以逃脱,若是不能将它在千年之期前杀掉,所有见过它的人都会被它追杀,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都不会逃脱。”
“三百多年前,鬼家人突然发现了这个问题,恍然大悟,这才想尽办法要杀死这异兽。可是,几百年来,办法想了无数,人也死了无数,却越发觉得斗不过它。”
“无奈之中,我们发现鬼谷之中盛产石蜡,于是暗中偷偷将石蜡运到石洞中,趁风狸不注意,便偷偷将石蜡融到鬼潭之中,以便在最后关头,能拼死一搏,与这异兽同归于尽。没想到,今日这最后的希望也被风狸识破……”
不觉大师说得无奈,一脸凄楚,叹息不止。
沐青女侠倒是满脸的不屑,笑道:“因果轮回,这就是报应。”
“你也信报应?”
“信!”沐青女侠说得决绝,道:“我被囚禁在此大半生,或许就是手上沾得血太多!”
“阿弥陀佛!”不觉大师双手合十,道:“女侠终于顿悟了!”
“哼!我的罪孽和你们相比,简直九牛一毛!”
“女侠为何这么说?”不觉大师道。
沐青女侠看了一眼牛一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不觉大师略一沉吟,道:“女侠是说地下大殿的那些尸骨?”
“不错,以人血养虫,以虫养蛇,再以蛇养兽,这一切简直连禽兽不如!”
牛一刀听得心惊胆战,扭头去看不觉大师。
不觉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七十二大家族,或为私,或为义,千百年来,的确惨死了太多人,也实属无奈,千年之期一到,此物必为妖,若是无法降伏,将为祸苍生,到时候就不是这些人死了!”
“那些肉虫天生嗜人血,一旦被他们叮咬,便要一生被纠缠,所有人一旦踏入鬼谭,都会被肉虫叮咬,这样就会受制于你们,永生永世逃不出鬼谭,一辈子都是供肉虫吸血。”
“你们用心之苦,诡计之毒,旷古绝今,闻所未闻!口口声声说是要降伏风狸,为苍生除祸,实则乃是谋风狸取其脑,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沐青女侠一边说一边盯着不觉大师。
不觉大师微微一阵,目光咄咄逼人,道:“女侠所知,并非鬼潭洞中所悟吧?”
“哈哈哈哈!”沐青女侠一阵冷笑,道:“七十二大家族均是为此而来,又何言为天下苍生?”
“你们也是为风狸而来,对不对?”
沐青女侠沉默不语,呆呆的看着鬼潭,手却慢慢握成拳头,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一郎是不是你们杀的?”沐青女侠突然问道,目光中露着杀气。
不觉大师似乎并不在意,想了想,道:“当年地阁一战,一死一伤,还有一个被打入金棺。谁死了,我也不知道。不过,近来有人再次进入了陆家地阁,打开了金棺,被囚禁在里面的是安德海,死的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沐青女侠目光一闪,怒视着牛一刀,道:“你骗我?”
牛一刀接连后退,知道再也隐瞒不下去,只好说道:“金棺是我打开的,确实是安德海。我本无意欺骗圣主,只是想唯有这么说才能让圣主离开鬼谷……”
“放屁!你是想让我送你出去吧?”
牛一刀不置可否,自己的确藏着这份私心。
沐青女侠掏出樱花匕首,仰天狂啸,声音凄惨悲痛,鬼潭的水面闻声起了一片涟漪,紧接着水面波浪翻滚,一阵地动山摇,风狸似乎马上就要钻出来的样子。
沐青女侠冷不丁的将樱花匕首丢向牛一刀,这一击力量巨大,刀速飞快,尽管牛一刀已经加着十二分的小心,却也惊得不知所措。
眼看着就要中刀的一瞬间,啪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头骨,打在了匕首之上,樱花匕首转了方向,落入鬼潭,一条人头蛇猛地从水面翻出将匕首咬了去。
沐青女侠和不觉大师都是一惊,四下里看了看,只见高处的一个洞口旁蹲着一个绿毛怪人,低头向下看着。
牛一刀一脸苍白,惊恐的瞪着眼睛,嘴唇发紫。
没想到自己苦学了两个月的功夫,回头来,在沐青女侠跟前还是抵不上一招半式。
“你们这么多人,将我一个女人家囚禁于此,真是大丈夫!”
“女侠不要这么说,你清楚我们想要什么,只有你在,才会有人来救你,也才会有人来救我们!”
“没有人救得了你们,没有!”
沐青女侠摇了摇头,双手撑地,慢慢向洞中走去。
不觉大师看着她的背影,高声道:“女侠,若知骨笛下落,还请告知,否则一场浩劫,你我谁也逃不掉!”
沐青女侠只是略一停顿,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山洞。
牛一刀不知该不该跟过去,偷眼去看不觉大师,不觉大师一脸沧桑,表情极为无奈。
“大师,骨笛是什么?”
“骨笛、金甲,屠龙技!”
不觉大师说道,“其实当年神巫是考虑过如何降伏风生兽的,就是我说的这三种东西。骨笛是神巫的圣物,可召唤风生兽,一路从南海到鬼谷,神巫靠得就是骨笛。金甲是渤海王的神铠,它可以将风生兽永生囚禁在其中。而屠龙技,可以杀死风生兽。”
第322章 大杀四方
牛一刀细细品味,这三种办法一个是降伏风生兽,一个是囚禁风生兽,最后才是捕杀风生兽,看来神巫是仔细思量过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杀掉风生兽。
“一千多年前,渤海国被契丹灭国,神巫消失不见,骨笛不知落在了谁的手中,很有可能沐青是知道骨笛下落的;末代王和他的后代也消失了,再也没有人知道金甲在哪儿;至于说屠龙技……”
不觉大师看了看牛一刀,道:“屠龙技应该就是你牛家的凌迟刀法,只是这么多年下来,牛家的祖传绝学也荒废了!”
“大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不觉大师轻轻点头,道:“一切都是命,除非有奇迹发生!”
不觉大师话音未落,只听洞中一阵阴笑,沐青女侠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洞口,蔑视的看了一眼不觉大师,道:“老秃驴,为了杀掉风生兽,你真是费劲心机啊,这弥天大谎说下来,脸不红心不跳呀!”
不觉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女侠,老衲那句话说错了?”
“那金甲一直在鬼家手上,为何说下落不明?”
不觉大师一震,目光突然深邃起来,“女侠何以这么说?”
“当年太祖皇帝十三副金甲起兵,横行天下,创建霸业,谁说金甲下落不明?鬼家受命为太祖皇帝修墓,又如何说不知金甲下落?你们这些人,口是心非,无非是想杀了风生兽罢了,何必罗织如此一个弥天大谎欺骗天下人?”
不觉大师突然身影一动,欺身到了沐青女侠身边,眼中泛出杀机,恶狠狠的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牛一刀一怔的功夫,沐青女侠和不觉大师已经交了手,也只眨眼的功夫,两人拆解了十几招。
虽然沐青女侠双腿不便行动,可是不觉大师却占不到便宜,只是若是耗上时间斗下去,恐怕沐青女侠要吃亏。
不觉大师飞身退了出来,沐青女侠哼了一声,道:“若不是这两条废腿,我早就把你撕烂了,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怕是来不及了吧?”
不觉大师话音刚落,呼的从石洞上方落下四个人,全是青色长衫罩身,他们身材枯瘦,手握半尺多长的匕首,一个个脚底生风,身形晃动,围着沐青女侠转了起来。
牛一刀在不远处看得清楚,这四人脚下全都是吴陵王家蹬萍渡水的功夫。
“大师,这是要干什么?”牛一刀急忙对不觉大师道。
不觉大师似乎没听见一般,手一挥,四个青衫人同时对沐青女侠下了手。
牛一刀只扫了一眼,心中便顿时不安起来。
这四个人,出手如电,配合默契,单独那一个的功夫绝非沐青女侠的对手,可是四个人连手,却是威力非凡,他们相互配合,有攻有守,一时间刀光剑影将沐青女侠困在了当中。
“大师……”牛一刀怒目圆睁,喊了一声,就要过去给沐青女侠帮忙。
还没起身,不觉大师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牛一刀不由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暗中掂量了一下自己,估计过不了不觉大师十招。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沐青女侠被他们杀害?
牛一刀心中着急,眼见着沐青女侠体力不支,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抽出寒月秋刀,对不觉大师道:“大师,非得这样么?”
不觉大师不答话,却直勾勾的盯着牛一刀,似乎在说,你能如何?
牛一刀牙关一咬,“啊”的一声吼,挥刀直奔不觉大师的心口窝。
这是牛家千刀斩的第一式:仙人问路。
不觉大师扭身躲过,也不还手,脚下却丝毫不退,牢牢的挡住牛一刀的路。
牛一刀接连使出三招,从不觉大师的的面门到双腿,刀刀生风,意图很明显,就是逼退不觉大师。
不觉大师身影飘忽,轻松化解了牛一刀的进攻,随手一掌打向牛一刀的后脑。
牛一刀侧头躲过,正欲飞身去救沐青女侠,却不想不觉大师从他的背后追了上来,一阵掌风扑过来,逼得牛一刀不得不丹田运气,整个人拔地而起。
不觉大师没想到牛一刀还有这等功夫,愣神的功夫,牛一刀已经落下,右脚在前,直奔不觉大师的前胸。
两个人缠斗在一处,不觉大师万万没想到牛一刀的功夫进步得如此之快,尤其是脚下的轻功,竟不亚于吴陵王家的人。
牛一刀自己也没想到,须臾之间,和不觉大师过了十几招,是不觉大师有意谦让,还是自己今非昔比了?
牛一刀一下子来了信心,身影越来越快,手上的秋刀挥洒自如,刀刀致命,不觉大师被逼得不得不认真起来,两人你来我往,竟是打的难解难分!
打斗正酣,忽然沐青女侠一声惨叫,胳膊上中了一刀。
牛一刀一分心,被不觉大师一掌打在后背,腾腾腾向前抢了几步,扑通跌倒在地,险些掉入鬼潭。
牛一刀趴在悬崖边,肚子里翻江倒海,一时忍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边沐青女侠也被逼的只有招架之力,没了还手之功。
牛一刀擦了擦嘴角,踉跄着站了起来,试着去调整气息,可是眼前却一阵阵发晕。
他勉强重新横刀在手,心道:“不能倒下,今天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沐青女侠被他们欺辱!”
想到这儿,牛一刀挥刀再次扑向不觉大师。
又斗了二十几招,不觉大师突然发现,牛一刀的刀法越来越快,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偷眼去看,只见牛一刀双眼微闭,手中的寒月秋刀游龙走凤,飘逸潇洒,一刀挨着一刀,一刀快比一刀,似乎完全不用思索,而是随心而动,随手而成。
不觉大师一时间被一团银光包围,只有招架之力,竟无还手之力。
这突然间的变故,令四个青衫人也颇为意外,他们不得不跳出两个人来协助不觉大师。
然而,似乎人多并不解决问题,三个人不知不觉中都被牛一刀的刀光围困在了当中。
另外两个青衫人大惊,抽身一跃跳了出来。
其中一人一声长啸,不多时,也不知从哪跳出了十几个人,有的苍老,有的矍铄,驼背的、腿瘸的什么样子的都有。
第323章 蛟龙出水
一个白袍老者站在人群当中,看了一会儿,道:“不觉大师加上王家二绝竟不能胜,这是什么人?”
“金老爷,那可是牛家的后人,听说是牛青山的孙子!”一个尖嗓子的头陀笑着说道。
金老爷眉清目秀,长发飘飘,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腰杆笔挺,背背宝剑,手指不停的在嘴边敲打,答道:“牛家的刀法果然精妙,这后生的功夫远在青山老爷子之上啊!”
头陀一笑,道:“这才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另外,他脚下可是吴陵王家蹬萍渡水的功夫?”
金老爷点点头,道:“确实是,没想到除了王家,也有人会,依我看并不比王家四绝差多少嘛!”
一旁两个青衫人闻听,怒目圆睁,也不言声,看准机会冲了上去。
“都是些无耻之徒!”沐青女侠累得满身汗水,蜷缩在洞口处骂着。
没有人理会她,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牛一刀和不觉大师等人。
一位驼背的老者,农夫打扮,面色黝黑,拄着一根铁拐,啪啪打得地面嗡嗡作响,道:“当真有如此高手,看得老朽也忍不住想上去凑凑热闹!”
“铁拐李,你就别去了,咱们这么些人打人家一个,好说不好听啊!”头陀朗声笑道。
“不过,我看这后生有点儿不对劲呢?怎么像是在写字?”金老爷摸着下巴说道。
“艺高人胆大,他这是没把不觉大师和王家四绝放在心上,你看看他的样子,半睡半醒的,莫非是牛家的醉刀?”头陀嬉笑道。
金老爷有凝视了片刻,摇了摇头,道:“铁拐李,我看你还是别凑这个热闹的好。这牛家后人的功夫着实了得,打一个人和打五个人一般状态,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与其说是不觉大师和王家四绝斗他一个人,倒不如说是牛家后人一个人在耍他们五个更为恰当!”
众人仔细凝望,果然,牛一刀身影飘忽,手中的刀行云流水般游动,不觉大师和王家四绝像是着了魔一样,围着牛一刀打转,只有见招拆招的份,根本没有机会发起攻击。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他人经金老爷一指点,也都看出了问题所在,一个个心中无不骇然。
倒是沐青女侠此刻多少放下心来,在一旁格格的笑了起来,声音阴郁,令人缓身发麻。
“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只会在这里指手画脚,有本事也上去试试?”
铁拐李听得脸一红,有些挂不住,铁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拍,身子随之腾空而起,双脚在前,离弦的箭一般,飞向沐青女侠。
沐青女侠双手撑地,轻轻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铁拐李双脚还没着地,铁拐杖已然先到,奔着沐青女侠的前胸戳了过去。
沐青女侠急忙再度起身,又向旁边躲了一下。
谁料到,这铁拐李着实厉害,每一招里都藏着另外一招。
戳出去的铁拐杖没打到沐青女侠,他顺势啪的一声将它钉在了石壁上,紧接着一只手牢牢握住铁拐,身子围着铁拐转了一圈,两脚发力,猛地踢向沐青女侠。
沐青女侠万没想到铁拐李这是连环脚,铁拐用得恰到好处,两脚一拐衔接的天衣无缝,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索性牙关一咬,双掌用力,对准踢来的双脚猛的接了上去。
双掌接双腿,一般人都是脚底的力道更大,偏偏沐青女侠因为双腿残废,常年靠双手活动,两只手的力量反倒更大。
这一接,把铁拐李吓了一跳,急忙卸下五成力量,双脚踏到沐青女侠双掌的瞬间,借力身子一缩,双手松了铁拐,在地上一弹,整个人后空翻跳了回来,双手抽回铁拐,轻轻在地上一点,稳稳的落了下来。
沐青女侠点了点头,赞道:“杨柳地,铁拐李,竖做拐,横当犁,果然名不虚传!”
铁拐李嘿嘿笑了两声,虽然只过了几招,却心中明白,自己一个人想要胜了沐青女侠废点儿力气,这老太太若是双腿好使,鬼谷七十二大家族无人打得赢她。
“女侠抬举!”铁拐李客气一声,慢慢退了回来。
被眼前这个老太太骂一句酒囊饭袋,铁拐李这下心服口服!
争斗正酣,忽然鬼潭中水花翻滚,涟漪散开,大地阵阵颤抖,众人都紧张起来。
眼望着鬼潭,水花越来越大,数不清的人头蛇从水底钻出来,四散奔逃,鬼潭中如同地震一般剧烈的颤抖起来。
不觉大师率先从激战中跳了出来,凝眉望着鬼潭上翻滚的水花,道:“怕是这怪物要出来了!”
众人都跟着紧张起来,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先别打了!”不觉大师高声嚷道,吴陵王家四绝纷纷收招跳了回来,只剩下牛一刀一个人,依然挥舞着刀,似乎不知疲倦的战斗着。
众人都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也还在战斗?
“这孩子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废物!”沐青女侠也看出了不对劲,向前急爬几步喊道。
可是,牛一刀似乎没听见一般,依然独自一人舞着刀。
正在这时,忽然一声地动山摇,鬼潭的水窜起十几丈高的大浪,浪花中,一个巨大的怪兽钻了出来,这家伙状如巨蟒,身披龙鳞,头上长角,两只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像是两颗硕大的夜明珠,长长的胡须颤抖着,如同钢针一般。
它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众人扑了过来,嘴里有四排尖牙,许多墨绿色的寄生虫穿梭其间。
众人一阵风似的逃的精光,只有牛一刀依然陶醉着挥舞着刀。
沐青女侠一步一步的爬向牛一刀,嘴里一声一声的喊着:“废物……废物……”
怪兽一口咬了过来,生生将牛一刀吞了下去。
沐青女侠大叫着不停的用身边的石头丢向怪兽,那怪兽本已经将头没入了水中,可能是被沐青女侠打疼了,猛地从水中探出头来,一口咬了过来,将沐青女侠连着石洞旁的的山石一并吞了下去。
一时间天昏地暗,水浪滔天,鬼潭中的山洞里,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怪兽,所有人还都是第一次见到它的真面目,长得如此巨大和恐怖,和传说中的龙十分相似。
它就是风狸?
每个人的心中都划过这样的疑问。
兴许是千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所以它才露出了真面容,也或许是想看看这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第324章 死里逃生
沐青女侠被风狸含在口中,腥臭的酸液和食物残渣令人作呕。
沐青女侠被晃的七荤八素,两只手胡乱的摸来抓去。
正当她拼命挣扎的时候,忽然觉得整个人被一股气息托起,紧跟着顺着风狸粘滑湿热的唾液飞了出来。
风狸大嘴一张,沐青女侠跟着一些污七八糟的食渣还有许多人头蛇的尸骨被吐了出来。
沐青女侠重重的摔在地上,身上被一层薄薄的粘膜包裹着,令她一阵阵窒息。
她挣扎着撕破粘膜,从人头蛇的尸骨上勉强爬起来,环视四周,居然不是在水里,而是在一个干燥的地下石室中。
头顶上是透明的玉石穹顶,能看到穹顶上面就是那片潭水,泛着红光,一个巨大的身影像是从地底下生根长出来的一般,在水中晃动。
沐青女侠晃了晃脑袋,简直不可思议,被风狸吞下,却又吐了出来,置身于鬼潭底部,这一切恍如梦中。
沐青女侠疲惫不堪,靠着双手从恶臭的风狸呕吐物中爬了出来,慢慢向石室里爬去。
手指触摸着冰冷的地面,地上映着她的人影,她仿佛觉得自己在一面巨大的镜子上爬行一般。
爬了五六丈远,沐青女侠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仰面倒在地上,重新打量鬼潭下的这方石室。
透明的玉石看不清边际,头上和身下的玉石仿佛浑然一体,只是中间镂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玉石洞。
沐青女侠歇息了片刻,忽然想起既然自己被风狸吐了出来,那么牛一刀也一定被吐出来了。
想到这儿她急忙返回头去重新爬到那堆污秽旁边,正要抬手去扒,忽听背后一阵脚步声,沐青女侠头脑清醒,反应又快,她立刻趴在原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时间不大,一个肥胖的身影映在玉石上。
沐青女侠偷眼看了看,来人五尺身高,身材臃肿,正捏着鼻子靠近过来。
“妈的,恶心死了,就不能弄点好东西来?”来人一边叨咕,一边用脚翻动起风狸的呕吐物。
翻到沐青女侠的身边时,胖子显然有点儿吃惊,拍了拍沐青女侠的头,又在沐青女侠的身上踢了两脚,自言自语道:“老子说要吃人,也没说要吃个又老又丑的!”
说着,又狠狠的在沐青女侠身上踢了两脚,疼得沐青女侠险些抓狂。
胖子在污秽之中,翻动了一会儿,捡出了一些人头蛇的尸骨,突然他目光一亮,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蜷缩在一起的人影,全身覆盖着一层略带血色的黏膜。
胖子嘿嘿傻笑了两声,踮着脚尖走了过去,口中自言自语道:“还有一个,这回有人肉吃了!”
沐青女侠趁着胖子不注意,偷偷抬眼望了望,像是牛一刀。
她立刻从身边抓了一滩血肉,随时准备给吃人的胖子来个致命一击。
胖子剥开粘膜,将里面包裹的人抱了出来,平放在玉石地面上,他凝眉打量了片刻,表情一下子怔住了,“三爷?”
“三爷……”胖子突然吼叫起来。
沐青女侠看着胖子的表情,满脸的关切,似乎认识牛一刀。
她心中不免满是疑惑,暗自嘱咐自己先不要着急,慢慢看看再说。
胖子甩着鼻涕,抱起牛一刀噔噔噔大步向石室里面走去。
沐青女侠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爬了几步,找了一处暗影静心坐好,吐纳呼吸,运功疗伤。
刚刚和不觉大师等人的一番恶斗,让她耗尽体力,铁拐李的攻击,她是拼着命扛下来的,若是七十二大家族中再有人出手,她自忖非死不可。
沐青女侠调养了一个时辰,体力慢慢恢复了一些,她心中惦记牛一刀,急忙起身进了石洞。
沐青女侠爬了一会儿,远远的看着前面拐弯处现出人影,她立刻躲到石壁边上,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隐约有哭声,夹杂着胖子含糊不清的念叨。
沐青女侠拿捏不准这胖子是什么人,看样子是和牛一刀相熟。
她琢磨了一会儿,决心先试探一下胖子的功夫,若是能降伏最好,不能降伏就直接杀掉,总比万一是个祸害的强。
沐青女侠拿定主意,寻了一个人头蛇的蛇头,悄悄来到胖子的身后,然后手腕运力,冷不丁的将蛇头抛出,砸向胖子。
胖子低着头也不知在干什么,抽抽噎噎的像个女人一般,蛇头砸过来,他根本没什么反应,直到嘭的一声砸在他的后背,胖子才踉跄了几步,反手一阵乱抓。
沐青女侠看在眼里,心中好笑,这个胖子比废物还废物。
胖子忙乱了片刻,看到地上肉乎乎的蛇头,抬起脚来嘭的一声踢球一般将蛇头踢的老远,嘴中骂道:“妈了个巴子的,都不能老实会儿么?”
话音刚落,他的眼睛一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只有上半身,在地上一点点滑了过来。
胖子妈呀一声,大吼着:“鬼呀,鬼呀”,然后飞快的向石洞的里面跑去。
沐青女侠咧嘴笑了笑,也不去理会,慢慢来到牛一刀的身旁。
这间石屋不大,只中间有一块凸起的玉石台,牛一刀躺在上面,四下里凌乱的丢着人头蛇的蛇皮和蛇头,难怪胖子对蛇头并不害怕,他很可能是以人头蛇填肚子。
沐青女侠来到牛一刀身边,抓住牛一刀的手腕,一股炙热袭来,沐青女侠立刻意识到不好,一摸脉,牛一刀脉象微弱,七经八脉分崩离析,岌岌可危。
再一摸牛一刀的身子,滚烫发热,像是要燃烧了一般。
胖子远远的看着,似乎有些不甘心,高声吆喝道:“你是人是鬼?”
“死胖子,刚才踢了我好几脚,我可给你记着呢!”
胖子一听这话顿时放下心来,慢慢走了过来,又不敢太靠近,时刻保持着警惕,对沐青女侠道:“你认得三爷?”
沐青女侠指了指牛一刀,道:“他?”
胖子点点头,沐青女侠道:“认识,他是牛家后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也认识他。”
胖子道:“我叫朱五,和三爷一块儿来的,后来……后来掉下来了……”
第325章 玉洞疗伤
沐青女侠扑哧一笑想起牛一刀说过和他同来的一个兄弟跌落入鬼潭,看了看眼前这个胖子,不由得会心的笑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脉象不好,身子滚烫的厉害,要立刻想办法救他!”
朱五一听,连忙道:“他是中了毒,发病很多次了,最近一次是鬼谷的薛道人给他配的药,我刚才翻了他身上,可能是药都吃没了。”朱五说着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沐青女侠沉思了片刻,道:“你把他抱下来,衣服剥掉,就让他躺在地上,我看这玉石洞寒气逼人,可能会对他有些好处,容我再想想办法!”
朱五立刻照做,将牛一刀剥得赤条条放到地上,然后焦急的望着沐青女侠。
沐青女侠似乎并不着急,四处张望了一下,对朱五道:“胖子,你怎么到这儿的?”
朱五苦笑一下,道:“我从上面掉下来之后,被那个怪兽吃了,也不知为啥,他又把我吐了出来,可能是我命大,然后爬出来了,就到了这个古怪的山洞中。”
“这个鬼地方,暗无天日,连吃的都没有,我都瘦了三圈了,这巴掌大小的地方,转来转去,又没有出去的路,真是憋死我了。我就跟那怪兽说,能不能给我弄点吃的,人肉也行,没想到这伙计还真听懂了,把你俩弄下来了!早知道我就让他弄两个大闺女下来了……”
朱五口无遮拦,滔滔不绝,在地下玉石洞一呆就是几个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憋坏他了,逮住沐青女侠的话头,他口若悬河,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的讲了出来。
沐青女侠也不插言,默默的听着,有时候忍不住偷偷的笑,有时候又暗暗的吃惊。
朱五说得口干舌燥,这才想起牛一刀,急忙起身去摸了摸,“咦,奇怪,好像不那么热了?”
沐青女侠轻轻笑了笑,道:“这方石洞本就是一块玉石,极寒之物,自能吸走他体内的热气,不用多久,他自然会醒转,只是并不能去除他体内的剧毒。”
“哦,我想起来了,三爷第一次病发的时候差一点儿就死了,后来紫绛公主给了他一块血玉,带在身上后,他便好了起来,后来血玉丢了,三爷又病了,滕王爷的大总管给想了个办法,求鬼谷的薛道人弄了些药吃,也管用。”
“我们这次来鬼谷,就见过薛老道,他又给了一些药,救命用的,可是没想到进了鬼谷一呆就是这么久,三爷可能是药吃光了,就又犯病了……唉,不对,他怎么掉下来的……哦,你怎么掉下来的?”
沐青女侠被朱五说得一笑,简单的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朱五大瞪着眼睛,直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还一个打四个,他连我都打不过!”
朱五拍着胸脯,“照你这么说,我能打八个!”
沐青女侠十分喜爱眼前的这个胖子,笑道:“有些人本就天分极高,稍加点化,便可造诣非浅,牛一刀算得上千年难得的武学奇才,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虽然还不会什么,但是他体内自有一股混厚的内力,只是他自己浑然不知,不会用罢了。你要知道,天下武学,最为要紧的便是内力,一流的高手比拼的都是内力,有些人倾尽一生,也无法达到他现在的修为,比如我!”
朱五听得啧啧称奇,心道:这老太太会不会是疯子,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打死他也不相信牛一刀会是什么武学奇才,在他看来,这兄弟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就不错了。
“等他起来,我和他打一架!”朱五嬉笑道。
沐青女侠笑了笑,道:“胖子,你在这地下玉石洞呆了这么久,吃些什么?”
朱五一撅嘴,满脸委屈,道:“吃屎!”
“嗯?”沐青女侠一愣,旋即一笑,道:“吃屎?”
朱五点点头,道:“没啥吃的,只能吃屎,就是那个怪物的屎,从里面捡点儿人头蛇的尸骨什么的……”
沐青女侠原本以为朱五是开玩笑,这么一听竟是真的,忍不住一皱眉头。
朱五道:“刚开始也吃不下,后来饿急了,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都习惯了!”
朱五说着,面带坏笑,道:“你饿了吧?”
沐青女侠急忙摇了摇头,道:“不饿不饿……”
朱五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饿了给我说一声,我去看看那畜牲拉了没有,趁热吃才好!”
沐青女侠忍不住胃里一酸,差点儿呕出来,可是仔细想想真饿急了,可能也无可奈何。
“你先给他准备点儿吧,我估计他快醒了!”沐青女侠指了指牛一刀道。
两人正说着,牛一刀咳嗽了两声,身子扭曲成一团,像是冷的浑身不停的在打哆嗦。
“胖子,去弄点儿水来,他快醒了,都知道冷了!”沐青女侠吩咐道。
朱五急忙起身,用蛇皮接了点儿水给牛一刀喂下,时间不大,牛一刀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朱五的一刻,他激动的满眼泪花,喃喃的说着什么。
朱五也很激动,也不等牛一刀问,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把自己从铁锁上掉下来之后的事情详细的叨咕了一遍,末了道:“你一定饿了,等我去给你接点儿屎!”
朱五说着站起身来,听了片刻。
玉石洞轻轻晃动起来,朱五似乎十分有经验的样子等了片刻,拎起一块人头蛇的蛇皮跑了出去。
沐青女侠苦笑不得,搭脉看了看牛一刀,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安慰牛一刀道:“别着急,先恢复体力再说话,听我说,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鼓漱三十六,神水满口匀。一口分三咽,龙行虎自奔。叉手双虚托,低头攀足频。以候神水至,再漱再吞津。如此三度毕,神水九次吞。咽下汩汩响,百脉自调匀。河车搬运毕,想发火烧身……”
牛一似乎领会了沐青女侠的意思,慢慢闭上眼睛,不一会儿,身体的抽搐停了下来,他惨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整个人似乎好了很多。
朱五拿回几条人头蛇的尸骨,从上面剔下一些肉,用刀剁成粉末状,搅拌在水里,一点儿一点儿给牛一刀灌了下去。
第326章 嘤嘤哭声
牛一刀吃完,慢慢沉睡过去,沐青女侠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道:“没事了,让他睡一会儿吧!”说完,自己也缓缓闭上双目,入定一般呆坐在牛一刀身旁,一动不动。
朱五知趣的回到他的蛇皮床上躺下,头顶的玉石慢慢昏暗下来,朱五知道,外面一定是黑天了,他打了个哈欠,渐渐睡了过去。
一阵如同惊雷般的巨响将朱五从梦乡中吓醒了,他睁开眼一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滚到了地上,再一看沐青女侠和牛一刀都没影了,他立刻精神了许多,急忙站起身来,四处看了看,玉石洞本就不大,他一眼看到,就在不远处的地方,堆积如山的人头蛇尸骨上站着两个人影,晃动越来越大,几乎将要把整个玉石洞掀翻。
朱五摇摇晃晃的跑了过去,冲着牛一刀嚷道:“三爷?”
牛一刀回头看着他笑了笑,然后扶着沐青女侠下来。
朱五对两人道:“别担心,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晃动慢慢停了下来,牛一刀一直紧紧的握着朱五的手,似乎一松手朱五就会飞了一样。
“五爷,你受苦了!”
朱五咧嘴一笑,道:“没什么,能再见到你,我就知足了!”
牛一刀眼中泛着泪花,道:“咱们一定会离开这里!”
朱五指了指垃圾堆顶上的一处黑洞道:“咱们都是从哪儿掉下来的,不过这地方太高了,根本爬不上去,你俩就别白费力气了!”
牛一刀望了望,那黑幽幽的洞口足有几十丈高,四周空荡荡的根本找不到可以借助攀爬的东西,他有些失望的叹息一声,又望了望堆积如山的垃圾,大部分都是些人头蛇的蛇头和蛇皮,也有不少死老鼠和不知名的小虫。
几个人捂着鼻子走回到朱五的蛇皮床前,沐青女侠闭目养神,像是在想心事,牛一刀则四处打量着玉石洞,斑驳的光影在洞中闪烁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起身,围着玉石洞的墙壁走了一圈,玉石洞不大,和普通人家的三间房大小,有些地方玉石凸出,有些地方玉石凹陷,牛一刀抬手随便拍打了几处,那闷雷一般的声响,告诉牛一刀玉石洞的洞壁很厚很厚。
洞中的光影渐渐暗淡下来,朱五早早的躺在他的蛇皮床上,翘着二郎腿哼小曲。
“五爷!”牛一刀摸索到朱五的身旁,道:“你呆了这么久,就没想想办法怎么出去?”
“想啊,做梦都在想,可是想不出来啊!”
“有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或者是奇怪的事情?”
朱五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吧……就闹过几次鬼!”
牛一刀一愣,道:“闹鬼?”
朱五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对,闹鬼,有几天晚上,我睡得正香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哭,是女人哭,那声音悲悲切切,听得令人发瘆,第一次听见的时候,把我的魂都吓飞了,我一晚上没睡,一直等到快天亮,才没了动静。本来我以为女鬼要来抓我呢,后来发现也没什么可怕的,她哭她的,我睡我的,谁也不招惹谁!”
“你说的哭声是不是一阵像女人哭,一阵又像婴儿哭,哭很长时间……”
“对对对,三爷,你听过?”
“嗯。我在吴陵王家的地下大殿听到过,的确很可怕。”
“咦,这就奇怪了,也就是说我们能听到相同的鬼哭声?”朱五道。
牛一刀挨着朱五躺下,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样,如果真的一样……”
“真的一样怎么了?”
牛一刀道:“真的一样的话,那就是真的见鬼了!”
朱五咽了口吐沫,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急忙闭上眼睛,道:“睡觉,睡觉,别想那么多了,越想越吓人,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朱五没多一会儿便睡了过去,牛一刀则辗转反侧了一个多时辰,才慢慢上来了困意,连着打了三个哈欠,正准备睡觉,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哭声,牛一刀起初以为是自己困了产生的幻觉,但是随着哭声的越来越近,他立刻清醒起来,正要起身,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嘘……”
不知什么时候沐青女侠来到了牛一刀的身边,伸手拦住了他。
哭声越来越大,偶有一些断续,玉石洞中本就寂静,更加显得哭声响亮。牛一刀一听便知,哭声和吴陵王家的地下大殿中听到的是一致的。
朱五浑浑噩噩中猛地坐了起来,拍了拍牛一刀,道:“听见了么,就是这个鬼动静,千万别动。”
牛一刀心中一阵奇怪,他们俩都拦着自己,怎么就像自己要惹祸一样。
哭声一直不断,嘤嘤的哭声中夹杂着一丝幽怨,甚至一些凄楚,听得人浑身寒噤,心中恐慌。直到天亮,斑驳的光影透过玉石穹顶照进来,哭声才渐渐的消失。朱五或许是习惯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牛一刀也困急了,鼾声如雷。
只有沐青女侠撑着双手在石洞中慢慢转圈,她想知道哭声从哪儿来,更想知道如何离开这里。
“废物……胖子……”
沐青女侠一阵兴奋的叫声将牛一刀和朱五从睡梦中唤醒,两个人朦胧着双眼爬起来,寻声望去,沐青女侠坐在石洞尽头两处凸起的玉石下,正不停的招手。牛一刀和朱五立刻爬起来跑了过去。
“你们看!”
牛一刀和朱五顺着沐青女侠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块凸起的玉石间出现了一道裂纹,细如发丝,朱五不明白什么意思,道:“女侠,这怎么了?”
牛一刀拍了朱五一巴掌,道:“这里要裂开,原来这儿并没有裂纹,而且也没有左边的这块玉石!”
沐青女侠点点头,道:“对,我发现左边的这块玉石在慢慢长大,像是从墙体里面挤出来的一样,它迫使右边这块玉石不断的向左移动,所以才有了这道裂纹。”
“也或许是振动导致的!”牛一刀补充道。
“动……它在动!”朱五指着右边的玉石嚷道,紧接着伴随着隆隆巨响,整个玉石洞晃动起来。
牛一刀和朱五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一阵天旋地转,头上和墙上纷纷坠落下无数的玉石。
好在沐青女侠反应快,将牛一刀和朱五拖到墙根底下,才没被砸伤,振动持续了半个时辰,才趋于平静。
第327章 别有洞天
“看……门……”牛一刀兴奋的跳起来,站在琐碎的玉石上叫道。
刚才看到的两块凸起的玉石不见了,眼前出现了一道两丈多高的石门,颜色与周围的玉石差别很大。
几个人同时高兴起来,这里或许就是逃出去的路。
石门并未完全密封,两扇门的中间还留有一条三指宽的缝隙,朱五跳到石门近前,招手喊道:“三爷,快来,咱们把它撬开看看!”
牛一刀上前帮忙,两个人合力推了几次,都没能推开。
沐青女侠上前查看了一番,吩咐两个人试着向外撬。
于是牛一刀和朱五找了一块尖角长条石,然后将带尖的一头塞入门缝,随后一起用力把两扇巨大的石门掰开了一条一尺长的缝隙。
朱五趴在地上,把头探进去,里面是一条四方笔直的隧道。
隧道的地面由无数块石板拼接而成,但是并不平整,石板有高有低、起落不平。
朱五不敢贸然往里进,退出来道:“里面很深,会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
沐青女侠从地上拾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随手一挥、将石块抛入隧道内。
众人听到石块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咚咚”响声,紧接着,从隧道的深处传来一声“唆”的速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划破气流飞快的向他们逼近。
还没等反应过来,朱五就感到耳朵旁飞过一阵风,两支利箭紧挨着他的双耳飞过,射中了身后的玉石墙,朱五惊得一身冷汗,差点就射中了他的脑袋。
“毒箭!”沐青女侠捡起箭看了看,道:“这里面应该是一处墓葬!”
“真的有机关啊、那我们还进去么?”朱五心里开始有点胆怯。
“五爷,怎么你还害怕了不成?没听老前辈说嘛,墓葬,指不定埋着什么宝贝呢!”牛一刀道。
朱五犹豫了半晌,道:“好吧,等在这儿也是死,还不如进去看看,或许还有活路!”
于是,沐青女侠在前,牛一刀和朱五跟在后面,三个人依次进入了隧道。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隧道竟然也是玉石,头顶晃动着淡红色的潭水,光影斑驳的照进来,洒在地上。
牛一刀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玉石隧道,很明显有人工雕琢过的痕迹,脚下的石板很明显是有人后来铺好的。
走了十几歩,沐青女侠突然停了下来,她半蹬在地上,伸出手去按眼前凸出的石板,她轻轻一用力石板就被按了下去,一松手石板又弹回了原位,反而那些凹下去的石板、受到外力的影响并没有什么反应。
沐青女侠摆手叫过朱五和牛一刀指着地上的石板道:
“你们看、这些凸出来的石板只要碰到下压力、它就会下沉,反之、那些凹下去的石板不会下沉,所以我们要是踩到凸起的石板、在足够的力量下它可能就会触发这里的机关,如果我们一直踩着那些凹下去的石板往前走,应该就会没事,明白么?”
“女侠……”朱五有些胆战心惊,带着疑问的目光看着沐青女侠。
“我先过去,如果没发生什么意外,你们再跟过来。”
说完沐青女侠率先向前走去,她小心翼翼的踩着凹下去的石板,走了几十步果然没发生任何意外。
牛一刀和朱五才肯慢慢的跟了上去,他们每走一步都很小心。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他们眼前出现在了平整的地面,三个人这才放心的踏上。
刚走几步,一潭死水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潭死水暗黑浑浊、深不可测,而且还散发出阵阵的恶臭味,隧道两头隔了有将近十几丈远。
牛一刀暗自估量了一下,跳过去很吃力。
三个人人站在水边观望,沐青女侠举目向上,望着玉石穹顶,一个镶在石壁上方的铁钩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类似烛台般的东西、镶在隧道顶部的墙壁上,看起来很牢固。
沐青女侠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抽出一条蛇皮绳,在一头打好结,递给牛一刀道:“挂上去!”
牛一刀接过蛇皮绳,望了望铁钩,并不高,他脚尖点地,噌的一声飞身而起,手中的绳结准确的挂到铁钩上,当他轻轻落地,朱五正大张着嘴直勾勾的看着他,目光里全是惊讶。
沐青女侠拉着绳子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只手猛地撑地,她拽着绳子飘到了对面。
“可以,过来吧!”沐青女侠大声喊道,又把绳子扔了回来。
牛一刀接过绳子,想了想,又递给了朱五,道:“五爷,你先来!”
朱五接过蛇皮绳,后退了很远,然后小跑了几步,拉着绳子飘了过去。接着,牛一刀也跟着跳了过去。
三人站定,这才注意到眼前是一座高大的墓门,和刚才的那座一模一样。
牛一刀一时出现了幻觉,好像又走了回去一样。
他愣神的功夫,朱五已经将石门撬开,学着沐青女侠的样子,扔了一块石头进去,可是却没有毒箭飞出来。
正愣神的功夫,他觉得脚底有些发痒,低头一看,数不清的白色肉虫已经爬上了他的脚面,朱五妈呀一声窜起老高,不停的跺脚拍打。
慌乱中他发现,牛一刀和沐青女侠都安然无恙,白色肉虫围着他们俩打转却不敢靠近。
“三爷,快来帮我!”朱五喊叫着。
牛一刀几步来到朱五身边,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牛一刀伸手要去帮忙拍打肉虫的一瞬间,那些肉虫似乎能看到一般,哗啦啦流水一般的逃了去。
朱五惊讶的看着牛一刀,心道:莫非只有我的肉香?
沐青女侠四下里看了看,白色肉虫太多,层层叠叠的滚成雪团一般,她向前走了几步跨进石门,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叹不以。
门内十分宽阔,两丈多宽的石板路尽头是一弯红色的水潭,水潭很大,在它中间是一座十多丈高的椎状玉石台,像是一座金字塔,塔上金光闪闪,将整个石洞照亮。
玉石台上似乎堆满了金银珠宝,最上方的塔顶一个长方形的玉石棺闪着诡异的红光,让人望而却步。
朱五咽了口吐沫,道:“好像真的有好多宝贝!”
第328章 神巫石墓
牛一刀呆望着金字塔,真的让沐青女侠猜对了,这里是一座墓,一座不同寻常的墓,好奇心驱使他过去看看,而理智告诉他,再往前踏出一步,很可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大麻烦。
“废物,有办法过去么?”沐青女侠说得直截了当,似乎已经拿定主意要过去看看。
牛一刀犹豫了下,道:“圣主,一定要过去么,我怎么觉得这墓挺诡异的呢?”
“害怕了?”沐青女侠笑道。
牛一刀沉默着,说实话他的确有些害怕,尤其是那缕血色的光影,每看一眼,都会觉得心中恐慌,可是,除了恐慌之外,牛一刀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心中似乎又有一种冲动,特别想过去看看,甚至双腿都会不由自主的向它走过去。
牛一刀晃了晃脑袋,极力克制着自己,扭头去看朱五,只见朱五一直呆呆的望着玉石棺,傻了一般,脚底小碎步挪动着痴痴呆呆的走向玉石棺。
牛一刀看着可笑,刚要说话,突然见朱五已经踏到潭水边,竟毫不犹豫的抬脚往水里迈,牛一刀急忙一把拉住朱五,道:“五爷,不要命了?”
朱五恍惚中,清醒过来,看了一眼脚下的潭水,妈呀一声连连向后退去,胆战心惊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刚才差点掉到水里!”
“我……我……”朱五磕巴半天,也没说明白是怎么回事。
沐青女侠无暇理会朱五,她蹲下身,捡起一块石头,丢向水潭,咕咚一声,石头落入水潭,一片涟漪闪过,沐青女侠皱了皱眉头,她听不出这水潭有多深,正纳闷呢,忽然石头入水的地方咕咚咚响了起来,不停的有水泡翻滚上来,像是水开了一般。
牛一刀和朱五立刻也被吸引了过去,朱五随手也摸起一块石头丢了进去,咕咚一声,石头像是被什么吞下去了一样,闷声闷气,不一会儿,水面泛起几个水泡,咕咚咚裂开、散去,又化为平静。
三个人蹲在水边,谁也说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还是牛一刀反应过来,他从身上撕下一缕衣衫,轻轻丢进水中,衣衫落水的一瞬间,急速的缩成一团,然后变黑,最后消失的一干二净,就跟什么都没有一样。
朱五叫了一声娘,扑通坐在地上,就差一步,刚才若不是牛一刀拉着自己,自己恐怕已经和刚才的那块衣衫一样,灰飞烟灭了。
“圣主,这……”
沐青女侠缓缓站起身来,呆了半晌,才道:“你的担心是对的,往前一步就是地狱,万劫不复!”
“咱们,回去吧!”牛一刀说着,拉起朱五向回走去。
沐青女侠有些不舍的望了一眼玉石台,转身跟上牛一刀,可是没走几步,前面的牛一刀和朱五突然站住了脚步,沐青女侠走上前一看,不由得也傻眼了,刚才走进来的石门不见了,眼前是一面石墙,哪里还有什么石门。沐青女侠呆呆的望着,整个人恍然如梦一般,这里的一切都太诡异了。
朱五急得走上前去,用力的拍打了几下石墙,咚咚的响声告诉他,这的的确确就是一面石墙,根本没有什么石门。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三爷,我不是在做梦吧,石门呢?”朱五道。
“我也没弄清楚,不过先不要慌,冷静,冷静!”牛一刀对朱五劝慰道,可是他的心里此刻也是七上八下的。
三个人围着平台转了几圈,前面是水潭,后面是石墙,已经没有路可以走。朱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又累又饿,有些害怕,正要躺下去的时候,忽然一阵哭声传来,朱五噌的跳了起来,那熟悉的嘤嘤细语,犹如鬼魅一般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它告诉朱五此刻天应该快黑了,除此之外,它也告诉朱五,一切都不是梦,那令人恐慌的女人的哭声一直缠着他。
牛一刀驻足倾听,声音极为清晰,比吴陵王家的大殿清楚,比玉石洞清楚,或许这里离着哭泣的人更近,这么一想,他打了个冷战,四下里仔细巡查着人影到底是谁在哭?当他的目光落在玉石台上的时候,他惊愕的发现,无数血色的肉虫正从水中爬出,涌上玉石台,一点一点爬到顶端的玉石棺,看不清它们在做什么。
牛一刀暗自吃惊,那些肉虫为何落入水中不化呢?
沐青女侠看了一会儿,猛然间得了主意,笑着对牛一刀道:“既然无路可退,那就过去看看吧,或许机关就在玉石台上!”
“圣主,怎么过去?”
沐青女侠指了指玉石台,道:“看见没有,那些红色的肉虫上去之后,没多久就会下来,只是他们下来的时候是白色的。”
牛一刀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可是他想不明白,玉石台上发生了什么,既然沐青女侠说要过去,那么她一定想到了办法。
沐青女侠来到朱五的身边,笑道:“胖子,借你点儿东西!”
朱五一愣,紧张的说道:“什么东西,不会是命吧?”
沐青女侠嫣然一笑,道:“不,是血,借一滴血!”
朱五连连向后退去,他心中是拒绝的,因为他弄不清沐青女侠想干什么,可嘴上他又不敢说,一旦惹恼了眼前这个老太太,她会一把将自己扔进水潭之中。朱五扭头去看牛一刀,牛一刀也搞不清沐青女侠要干什么,他跨步来到朱五身旁,对沐青女侠道:“圣主,要五爷的血何用?”
“你不用管,只需他滴一滴血,我便可以带着你们过去!”
牛一刀见沐青女侠说得信誓旦旦,扭头对朱五道:“五爷,就一滴血而已,过去了,或许有路走,总比困在这儿强!”
“为什么是我的血,而不是你的或者他的?”朱五不满的说道。
沐青女侠轻轻一笑,道:“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朱五无奈,只好接过牛一刀递过来的寒月秋刀轻轻划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地上,然后赶快将手指送进嘴里,生怕多浪费一滴。
第329章 诡异女尸
牛一刀笑了笑,转身去看沐青女侠,沐青女侠抬手指了指玉石台,只见那些白色的肉虫突然兴奋起来,它们争先恐后的爬进潭水中,源源不断的奔着三个人爬了过来。牛一刀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沐青女侠的用意。
“一会儿,你背着胖子,跟着我!”沐青女侠吩咐道,然后咬破手指在朱五的那滴血旁化了一个血圈,刚画完,已经有白虫爬了上来,它们飞快的爬到血圈旁,突然停住了脚步,后面依然有成千上万的白虫从玉石台上爬进水潭,再从牛一刀等人的脚底爬上来,小小的平台,没多一会儿,便被白肉虫占满。
而水潭之中,这一会儿功夫竟然搭起了一座白色的浮桥,沐青女侠率先走了上去,别看她靠双手走路,可是速度却不慢,眨眼的功夫,她已经快走到了对岸。
牛一刀背着朱五,丹田运气,拔身而起,有如一道闪电,飞快的踏着白色肉虫来到了玉石台下。
放下朱五的一瞬间,牛一刀惊讶的发现,几乎所有的肉虫都已经爬进了水潭,白色的浮桥正一点点消失,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真是险哪!
牛一刀和朱五来不及多想,眼见着沐青女侠爬上了台阶,他俩慌忙从后面跟上,朱五一时眼花缭乱,台阶的两侧堆满了黄金、宝石,他抬手捡起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晶莹剔透,闪着冷光,朱五咽了一口吐沫,想塞进怀里,可是再跨上一步台阶,顿时又被一个金色的花盆吸引住了,花盆里似乎是一处宅院,有假山有溪水,全都是翡翠制成,就连院中的花坛都是颜色质地各不相同的玛瑙石,青得翠绿,红得如血。
牛一刀狠狠的拍了一下痴醉的朱五,低声道:“要命不?”
朱五一个机灵,立刻意识到这里的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动得了的,慌忙将夜明珠偷偷藏在衣袖里,快走几步跟上了牛一刀。
玉石台的顶部不大,四周是玉石围栏,正当中摆着玉石棺,石棺的上面一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珠悬在半空,像是一盏明灯,将四周照如白昼。
石棺是一丈多长,五尺多宽的玉石棺,原本应是半透明的玉石,此刻看过去却透着几丝血红。那丝丝缕缕的血色似乎在动,缠绕着石棺。
牛一刀仗着胆子凑近石棺,低头一看,吓得他差点叫出来,石棺的棺盖是透明的,就如同没有盖一般,棺内躺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赤裸着身体,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模一样,白皙的皮肤,浓黑的眉毛,淡红色的嘴唇,女人看上去五官端正,身材匀称,像是睡熟了一般,静静的躺在石棺里。她的枕边,一侧摆着一卷泛黄的书,一侧是一面铜镜,可能对她而言,外面的金银财宝再多,也不如书和铜镜对她的用处大。
沐青女侠双手勾住石棺顶,将身子抬起,凝望着石棺,也是一脸吃惊,棺内的女人即年轻又漂亮,紧促的眉头中透着一丝倔强。这个人是谁,为何会葬在这里?她怎么看上去没有半点腐烂?
沐青女侠的脑海中全是疑问,牛一刀也在琢磨着这些,只有朱五流着口水呆呆的望着石棺,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对牛一刀道:“真漂亮……和俊梅真像!”
牛一刀刚要发火,猛地发现真的像朱五说的,棺内的少女和姐姐俊梅太像了。
“快……快看……那是什么?”朱五指着少女的脚底道。
只见石棺底部卧着几只巨大的红色肉虫,它们通体血红,样子与白色肉虫差不多,只是个头要大上好几倍。几个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血色的巨大肉虫趴在里面一动不动,只有眼皮偶尔煽动两下。朱五仗着胆子来到石棺底部,将脸整个贴在棺盖上,他本想近距离的看看血色肉虫在干什么,可是大脸刚贴到棺盖上,有一条血色肉虫猛地动了几下,随即洞内传出一阵女人的凄凉哭声。
牛一刀一脸惊愕。没想到无意中找到了哭声的来源,难道是玉石棺中的女人在哭?
三个人吓坏了,一个个脸色惨白,朱五的两条腿都开始打哆嗦,他自己顺着台阶往下走,真担心石棺中的女人一会儿爬出来,那就要了命了。
牛一刀咬了咬嘴唇,心中抱定一个信念,死人就是死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复生,要么就是石棺里的女人没死,要么就是另有他人暗中做崇。
牛一刀仗着胆子再次凑到石棺近前,那女人依旧平静的躺着,哭声并不是她发出的,可是仔细分辨,哭声的的确确就来自这座石棺,牛一刀凝眉盯着看了半晌,棺椁中只有几只巨大的血色肉虫在动,难道是它们作祟?
“废物,快看!”沐青女侠嚷道。
牛一刀回头看去,只见水潭中涌上来数不清的血色肉虫,它们纷纷爬到石棺的下方,继而消失不见,牛一刀低头仔细去看,这才发现玉石棺的底部密密麻麻的有一排孔洞,血色肉虫就是从孔洞钻了进去。他愣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沐青女侠再次攀上石棺,指着里面的几条大肉虫道:“声音是它们发出的!”
牛一刀也想到了,补充道:“这好像是某种指令,会将血色的肉虫召回。”
“恩,棺椁里的这几只应该是王或者王后,和蜜蜂一样,其他的都是它的子民,负责将吸来的人血进贡给它们的王,女人的哭声应该是召唤它们的命令,每当夜晚,便会断断续续的发出这种声音。”
牛一刀感叹肉虫的神奇,同时也惊讶于那嘤嘤哭声,怎么竟和女人的哭声那么相似,更为巧合的是棺椁里恰好躺着一个女人,真的是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沐青女侠仔细看过玉石棺椁,指着棺底说道:“这下面有问题,你看那么多肉虫钻进去了,而石棺里却一个也看不见,只有几只大的肉虫。”
“这些肉虫吸血,就像蜜蜂采蜜一样,最后进贡给了它们的王。”
“不!”沐青女侠摇了摇头,道:“这些都是我们看到的,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么?”
第330章 逃出石墓
“啊?”牛一刀一愣,“我怎么知道?”
沐青女侠一笑,道:“从古至今,只有一个女人对弄虫术最为精通!”
沐青女侠一顿,看着牛一刀,没有继续往下说。
牛一刀琢磨了一会儿,一个名字突然从他的脑海里闪过,“肃慎古国的女王?”
沐青女侠满意的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虽然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人了,可是你看她的尸体却和正常人一模一样,知道为什么吗?”
“喝人血?”
“恩,是这个道理。那几条大白虫应该是给她送血的。千百年来就这样源源不断的将人血注入她的体内,才会让她的尸身不腐。当然,玉石棺也很重要,神巫的确非常厉害,这么完美的养尸棺,除了她,或许也没有人能做到。”
朱五不敢走远,坐在台阶上,听沐青女侠和牛一刀两个人说来道去,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现在他一门心思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直勾勾的盯着水潭,恍惚中,他发现对岸的平台和石墙似乎在动,朱五揉了揉眼睛,心道:困死老子了!
他有些不耐烦的嚷道:“咱们怎么回去呢。”
沐青女侠和牛一刀对视了一眼,这才是关键问题。
“等天亮!”沐青女侠道。
“为什么是天亮?”
沐青女侠指着玉石棺道:“出路应该在石棺的下面!”
朱五闻听,打了个哈欠,看了石棺,道:“我怎么没看见?”
沐青女侠一笑,没再搭理他。
牛一刀一直凝眉沉思,突然道:“圣主,我觉得这个女人,应该不是肃慎的女王!”
“哦?”沐青女侠有些意外,看着牛一刀一副认真的样子,道:“理由呢?”
牛一刀指着玉石棺道:“第一,她是赤裸的,我想若真是肃慎女王,不应该是这副模样;第二,据我所知,肃慎国的末代王是一位女巫,喜欢炼丹和剥人皮,真正的肃慎女王,浑身都是绿毛,因为她中了绿斑蛊毒;第三,我想肃慎女王的坟墓,不会就这么容易找到,我猜想这座玉石棺,应该是她众多墓葬当中的一个,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修的假坟!”
牛一刀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沐青女侠静静的想了一个会儿,佩服的点点头道:“确实有道理,按你这么说,石棺里的这个女人,还真有可能是个替身,这里只能说是个疑冢。”
当可怖的女人哭声停下来的时候,无数白色肉虫从玉石棺的下面钻了出来,潮水一般钻进了水潭。
朱五睡梦中被咬醒,立刻窜到牛一刀的背上,当所有白色肉虫消失,沐青女侠率先来到石棺旁,用力去推动棺盖,牛一刀和朱五在一旁帮忙。
不一会儿,棺盖被打开了一道缝隙,沐青女侠拉住朱五和牛一刀,道:“什么也不要动!”
沐青女侠说完,爬上石棺,坐在棺盖上,盯着棺椁里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女尸的脖颈道:“她脖子下面不对劲,垫的有点高,废物你摸摸!”
牛一刀一咧嘴,这么危险的事儿,他真不愿意去弄,可是除了自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他只好硬着头皮将手伸进棺椁中,牛一刀在女尸脖颈处摸到一块凸起的玉石,他试着向下压了压,轰的一声,玉石台似乎转了起来,水潭中的水位在慢慢降低,牛一刀大张着嘴,注视着这一切,简直太神奇了。
半柱香的功夫,那扇熟悉的石门出现在远处,而水潭中露出一座白色的浮桥。
“快,过去!”沐青女侠一声吆喝,率先冲下了玉石台,朱五也什么都不顾,拼了命的从后面追去。
牛一刀看了一眼玉石棺中的女尸,顺手摸起她头边的那卷书。
抽回手来的一瞬间,他的目光掠过女尸的脸,原本平静的女尸,此刻看上去,似乎嘴里带着几丝笑容,牛一刀吓得魂不附体,可是,他还是坚持将棺盖盖好,然后噌的一声,从玉石台上跃下,踏过白色的浮桥奔到对岸。
当他气喘吁吁的追上沐青女侠和朱五,玉石台停止了转动,水潭中的水位在慢慢的升高,牛一刀这才看到,水潭中的白色浮桥,其实并不是什么浮桥,而是数不清的骨粉,或许有兽骨,也可能都是人骨,不知有多少人葬身在这里。
“快走吧!”朱五一边说,一边拉着牛一刀穿过石门,钻过长长的玉石隧道,回到了玉石洞。
三个人如同做了一场梦,眼睁睁的看着玉石洞中的石墙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牛一刀的心一直在砰砰砰的跳,那女尸嘴角的笑,不时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么的诡异和可怕。以至于很多年后,他才明白那缕诡异的笑意味着什么。
朱五立刻弄了些吃的填饱肚子,沐青女侠吃的很少,她一直不停的在走来走去。牛一刀则躺在朱五的蛇皮床上昏昏欲睡。
等了两天,几个人都开始烦躁起来,玉石洞很小,除了吃令人作呕的蛇肉,就只剩下睡觉一件事,可是睡觉也不安生,要么会听得女人的哭声要么会被一阵阵山崩地裂的振动吵醒,三个人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若是有一两个时辰安静无声,几个人都会觉得有些别扭,却也抓紧休息。
朱五只有吃睡两件事,闲下来便会摆弄手里的夜明珠,平生第一次得了个宝贝,欢喜的他彻夜难眠,异常兴奋。
牛一刀则将玉石棺中顺手牵来的古卷仔细翻看,上面没有多少字,却尽是山川河流。
朱五开玩笑的说,这或许是藏宝图,没准能找到大宝藏。
沐青女侠是最闲不住的,尽管没有双腿,但是她靠着双手不停的在石洞里爬来爬去,几乎每一个地方她都亲手摸过。
这一天,沐青女侠拉着牛一刀和朱五来到风狸的屎堆旁,这是他们三个人掉下来的地方。
沐青女侠盯着那堆垃圾,凝视了良久,道:“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特别……”
牛一刀也一直在琢磨如何出去,指着垃圾堆道:“或许我们该看看那下面……”
沐青女侠目光一亮,道:“废物,你想到了什么?”
牛一刀一笑,道:“圣主,我想咱们可以试着把那些垃圾清理一下看看,或许有希望!”
沐青女侠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说着,目光同时望向朱五,朱五眨巴着小眼睛,突然道:“你们饿了吧……”
朱五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胳膊一疼,他赶忙拨开牛一刀的手,道:“三爷,你这是干什么?”
“你想不想出去了?我大病初愈,圣主又不方便,就剩你了,就当减减肥了!”
“我……我都瘦成这样了……”
“五爷,你说这块玉石一定值钱吧?”
朱五一愣,抬手摸了摸,道:“恩,别说这么大的玉石,就是一点点儿估计也能值不少钱!”
“那这样好不好,咱们要是能出去,我就给你砸一块下来,你背着!”
“真的!”朱五立刻兴奋起来,突然又意识到牛一刀可能是在骗他,收敛笑容道:“废物……废物……”
朱五正念叨着,忽听嘭的一声,沐青女侠举手成掌,一巴掌拍在身边的一块凸起的玉石上,那玉石立刻裂开一道缝,朱五目光一亮,连忙凑过去抠。
牛一刀笑着拉起他,道:“你先别急着抠它,早晚是你的,眼下的关键是怎么出去!”
朱五崇拜的看了一眼沐青女侠,笑道:“我这就去!”说着迈步走向垃圾堆,甩开膀子清理起来。
眨眼间,过去了三天,牛一刀在沐青女侠的指点下,精心练功,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内力比较之前,又不知高出了多少。沐青女侠惊叹之余,心中又有一丝欣慰。
“快来看……”朱五一声惊呼将牛一刀和沐青女侠吓了一跳,两个人急忙跑了过去,只见朱五的面前是一块凹凸不平的玉石壁,隐隐透着一块黑影,那黑影似乎在动,晃来晃去。
朱五的脚下,是一处半人来高的石坑,坑下有一处不起眼的石洞,一尺见方。
“这儿有个藏宝洞!”朱五认真的说道。
牛一刀天下石坑,趴在洞口往里望了望,石洞似乎并不深,隐隐的能看见尽头,可是洞口太小,只能探进去头。
牛一刀将沐青女侠背下来,沐青女侠趴着看了半晌,道:“得想办法进去看看,这里面一定有玄机!”
“这怎么进去!”朱五一摊手嘟囔道。
沐青女侠略一沉吟,对牛一刀道:“废物,还记得祁阳王家的缩骨功不?”
牛一刀一愣,道:“没仔细看过,模模糊糊有点儿印象。”
“那就好,不用太多,只要记得一招半式也就足够了!你慢慢想,我先试探试探!”
沐青女侠沉默了片刻,双手撑着地,一言不发的来到垃圾堆旁,牛一刀和朱五紧跟在她的后面。
沐青女侠举头看了看上面的黑洞,探出手指放在口中,指压舌根,“嘟……”的一阵清脆的哨音响起,玉石洞中回荡着阵阵回音。
时间不大,扑腾扑腾从上面黑色的洞口上落下无数的青蛇,有的摔的奄奄一息,有的摔成了肉泥,还有的虽然没摔死,也只剩了半口气残喘着。
可是,随着掉下来的青蛇越来越多,有一些总算侥幸没什么大碍。
“胖子,把活的抓进洞里去!”
朱五大张着嘴看着眼前的老太太,恍惚间,似乎是见到了天仙下凡一般。
牛一刀捅了朱五一下,朱五这才反应过来,答应一声,急忙把活着的青蛇塞进地坑中的石洞。
等了一个时辰,沐青女侠来到洞口,轻轻吹起口哨,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从石洞里爬出来几条青蛇。
“圣主,应该没什么危险!”牛一刀在一旁说道。
“要不要试试?”沐青女侠说道。
牛一刀明白沐青女侠的意思,冥思了片刻,道:“试试?”
沐青女侠冲着朱五一努嘴,牛一刀会意一笑,朱五立刻一个高跳出石坑,叫道:“干什么?”
牛一刀笑着爬出石坑,拍了拍朱五的肩膀道:“五爷,那里面可能有大宝藏,你不想去看看?”
朱五眨巴眨巴眼睛,道:“不去,有一块玉就够了,我不贪心……哎……我的胳膊怎么了?”
朱五突然发现他的两只胳膊不知怎么都不听使唤了,只能随着身子在眼前晃荡。
“啊……”朱五立刻哀嚎起来!
“五爷,你别怕,一会儿你进去看看,回来我再给你接上!”
第331章 缩骨神功
朱五抬起脚来就准备踢牛一刀,牛一刀抬手接住,双手抓住朱五的腿一晃,朱五大瞪着眼睛,站立不稳啪的一声跌倒在地,腿也不好使了。
“五爷,千万冷静,千万冷静!你要相信我,明白么?”
朱五那里能受得了这个,瞪着大眼睛,破口大骂。
沐青女侠趁朱五喘息的空儿,幽幽的道:“我听说祁阳王家的缩骨功若是半个时辰内不能重新将脱臼的骨头接上,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痊愈!”
朱五正要攒足了力气接着骂,一听这话,吓得立刻没了动静,眼珠一转,正色道:“三爷,快,送我进去,我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藏!”
牛一刀和沐青女侠对视一笑,牛一刀蹲在朱五身边,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抓住朱五的双臂眉头一皱,用力向朱五的前心一折,朱五瞪着大眼睛看着牛一刀像是叠衣服一般把自己的双臂和双腿叠了起来,再看自己,从头到脚,和一根木头棍一般,上下一般粗细。
牛一刀找了些蛇皮结成绳子,在朱五的脚脖子捆好,然后拖着朱五来到洞口,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朱五塞进了石洞。
牛一刀在后面使劲的将朱五往洞里推,朱五一声尖叫,牛一刀立刻停了手,有些担心的抓着蛇皮绳,道:“五爷,怎么样,要紧么?”
“没事,等我再看看。”
牛一刀咽了口吐沫,略微放下心来,手却一直紧紧的攥着蛇皮绳,半点儿也不敢大意。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朱五吼道:“拉我出去,出去……”
牛一刀急忙用力拉扯蛇皮绳,三两下便将朱五拉了出来。
“五爷,里面是什么?”
“先把我的胳膊和腿接好!”
“哦!”牛一刀答应一声,抓着朱五的胳膊向外一用力,然后啪的向上一提,朱五惊奇的发现,胳膊、手又附体了,紧接着双腿也叠了回来,他站起来,跳了跳,又活动了几下手脚,惊喜之余,无比佩服的看着牛一刀。
“五爷,说吧,里面是什么?”牛一刀擦着额头的汗水问道。
朱五一下子来了精神,满脸兴奋道:“里面很大,很宽,全是石柱,看不清有多少,立在里面,石柱下面,好像压着什么,黑乎乎一团,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是个大箱子,里面一定有不少金银财宝!”
“什么?”牛一刀和沐青女侠同时一惊,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看着石坑里的洞口。
牛一刀再次跳下石坑,仔细观察了一下石洞口,光线昏暗,他看不清什么,抬手顺着石壁摸索了一会儿,石壁慢慢靠近洞口的地方有一道比较模糊的界限,界限外摸起来手感冰凉,而界限里越往洞口内,越感觉温热,甚至粗糙,牛一刀趴到上面,眼睛几乎要贴上了,却看不出什么古怪,可是他的心里却隐隐的有一种感觉,那粗糙温热的触觉,似乎在哪里感受过。他不停的抬手摩挲着,希望能唤起记忆深处的那难得的印象。
“唉,这洞口太小了,根本进不去,即便卸了胳膊腿进去了,有没办法把东西带出来……”朱五念念叨叨的说着,沐青女侠一言不发,她更清楚这种矛盾,想进去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进去之后还能手脚灵活,既然里面有东西,那么必然有进出的路,不然那些东西是如何进去的?
“咦?”牛一刀轻轻叫了一声,他突然发现手指的指肚上有一层细细的粉末,虽然不多,但却很明显,牛一刀猛地想起蛇窝的石蜡,他恍然大悟,“圣主,五爷,我明白了!”
“什么?”朱五和沐青女侠异口同声的问道。
“蜡,石蜡!吴陵王家的石洞里的石蜡,被七十二大家族扔进鬼潭的石蜡!”
沐青女侠急忙下了石坑,在石洞边趴下,伸出舌头舔了舔,道:“确实是石蜡!”
牛一刀摸出寒月秋刀在石蜡上用力的砍了几下,秋刀弹了回来,石蜡没有一丝痕迹,他不甘心,凝气于掌,使出十成的力气打在洞壁上,啪的一声,整个石壁都跟着一阵,可是那些石蜡丝毫没有任何损坏,沐青女侠摆了摆手,道:“这里的石蜡坚如铁,硬如石,别废力气了!”
朱五不知道石蜡是什么,见两个人一筹莫展的样子,急忙问道:“怎么了?能不能进去?”
牛一刀将沐青女侠背出石坑,三个人来到蛇皮床边坐下,朱五急不可耐,道:“三爷,快说说,你有没有办法进去?我猜那些大箱子里面一定有宝贝!”
牛一刀皱着眉头,道:“这洞口原本应该不小,人可以钻进钻出,后来被人融了石蜡在洞壁之上,所以洞口变小了,这石蜡附着在玉石之上,两者都是白色,光线昏暗,根本看不出区别,想进去也不难,需要有火将那层石蜡融化,可是我的火折子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眼下我们根本没办法生火!”
“钻木……”朱五本想说钻木取火,可是话到嘴边才想起这玉石洞中根本就没有木头,“唉,别想了,我从到了这里就想过无数中办法,但是想生火,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来咱们没火折子,也找不到火种,二来,这里也没什么可以燃烧的,要是真想要火,只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哪儿!”朱五抬手一指头顶风狸的身影,道:“去求求它或许能借来点儿!”
牛一刀瞪了朱五一眼,道:“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朱五望着玉石穹顶,道:“它没准还真能听懂!我就跟他说,我要吃人肉,它就给我把你俩……妈呀!”朱五一声尖叫,“你们看,那是什么?”朱五吃惊的指着穹顶,只见半透明的玉石穹顶突然中间出现了一团黑影,黑影中两缕蓝色的光透过玉石映了进来。
“风狸……”牛一刀念叨着,慢慢站起身来,“那是它的眼睛,它真的听得懂么?”
朱五咕噜咽了口唾沫,虽然隔着玉石,可是他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风狸的目光无比诡异。
也只是一瞬间,那团黑影便消失了。
“它能看见我们么?”朱五问道。
牛一刀道:“应该能,或许它真的听得懂我们的话!”
“真的?”
“它一千岁了,是它把我们带到这儿来的……!”牛一刀叹道。
沐青女侠目光一亮,道:“废物,你想说什么?”
第332章 地棺石洞
牛一刀心思缜密,凡事都喜欢天马行空的猜测,见沐青女侠问到,笑了笑,道:“我有一种猜测,风狸把咱们吞下,又送到这儿,或许有着什么目的。起初,我也只是有这么个念头,刚才看到风狸的眼睛,我总觉得它或许真的通人性。”
“它把我们带到这里,为了什么?”
牛一刀摇摇头,道:“现在我还不知道。秘密或许就在那个石洞里。”
“它在给我们指出一条生财之道!”朱五信口开河,插言道。
牛一刀笑了笑,反问朱五道:“五爷,你还记得你怎么到的这儿么?”
“我?掉下来的啊!”朱五被问蒙了,自己掉下来的时候牛一刀就在眼前,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你虽然是掉下来的,可是你本不该死,不觉大师完全有能力救你,鬼谷中的人也有能力救你,他们就在哪儿眼睁睁的看着你跌入鬼潭!”
朱五闻听立刻骂道:“好个老秃驴……不过,这和那怪兽有什么关系?”
“我是在和不觉大师他们打斗之后,被风狸吞下的……”牛一刀略一顿,目光望向沐青女侠,道:“圣主在我之前就和不觉大师较量过……”
沐青女侠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一些,急道:“我们三个人到了这儿,好像有些相似的地方……”
牛一刀点点头,道:“我们的共同点是都是鬼谷的敌人。”
沐青女侠和朱五大吃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按照牛一刀的说法仔细琢磨了一下,貌似有些道理,可是又觉得有些勉强。
朱五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三爷,你这说得有点儿神乎其神了,你的意思是那怪兽还会挑人?”
“不但会挑人,而且看得极准。鬼潭中,或许只有我们三个人与鬼谷没有太多关系,而我们又偏偏落入了这里,不能简单的用巧合来解释。”
沐青女侠沉着脸,顺着牛一刀的思路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的想了好久,最后忍不住道:“或许你说得有道理,要想办法进到石洞里去看看!”
“眼下我还没想到办法,不过我认为一定能进去。这个石洞本身就有些诡异,既然能用石蜡封堵了一部分洞口,为什么不完全堵死?那石坑里没有石蜡,说明封堵洞口的时候是在石洞里面弄的!既然留下了洞,那么一定有他的用处。”
牛一刀正说着,忽听嘭的一声响,朱五立刻紧张的四下里望了望,“火!”朱五兴奋的冲到垃圾堆处的石坑旁,只见一个冒着白烟的东西掉在地上,里面似乎有些火星。
朱五立刻趴上去用嘴吹了吹,呼的一声,一股蓝色的小火苗着了起来,原来这是一块烧过的石蜡,当中不知裹着些什么,一直有火星在慢慢燃烧。朱五大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他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黑洞,这救命的火苗就是从上面落下来的,他吃惊的看着牛一刀和沐青女侠。
“快!”牛一刀喊了一声,立刻寻了一些蛇皮扔在了石洞里。
朱五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将手里的石蜡流下的蜡油一点一点的滴到蛇皮上,不一会儿,蛇皮便和石洞的洞壁融为了一体,牛一刀帮着朱五把石洞处的石蜡引燃。
时间不大,石洞洞壁上的蜡油流了下来,洞口宽阔了许多。
牛一刀又将流淌下来的蜡油包裹上蛇皮,制成火烛,分给牛一刀和沐青女侠,等洞口处的火势渐渐熄灭,三个人急不可耐的钻了进去。
这方石洞幽静深邃,高不见顶。
一根根水缸粗细的石柱分列石洞两边,每一根石柱下都压着一个石棺,中间是一条三尺多宽的甬道,从石柱、石棺还有石壁的颜色来看,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是石头,而是几乎看不出任何拼接的迹象,整个石洞,包括石柱和石棺,似乎浑然一体。
朱五率先抢到最近的木棺跟前,轻轻拍了拍,厚重结实。洞里的温度很低,隐约有寒气扑身。
牛一刀顺着石洞向里走了一段,大约半里路,每隔五尺左右都会有两根石柱,石柱下方压着一模一样的石棺,他大致数了数,七十二根石柱,七十二口石棺。
这个数字令他极为诧异,不多不少,偏偏是七十二,难道和七十二大家族有关?
朱五却没有牛一刀那么多心思,他只想看看石棺里到底是什么。
石棺六尺长,六尺宽,落在地面上,从地面石头的颜色看,石棺像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露在地面上的部分大约三尺多高,石柱压在正中间。
朱五围着一口石棺研究了好半天,惊奇的发现,石棺除了棺盖之外浑然一体,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
可是棺盖又被石柱压住,想打开棺盖比登天还难。
朱五愁眉苦脸的看着牛一刀,道:“打不开啊!里面一定有宝贝!”
“鬼斧神工果然名不虚传!我看你就别惦记了,里面有多少宝贝你也带不走!”
“三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石棺从地下而生,显然是和地下的巨石一体的,而上面压下来的石柱又不是一般人可以挪走的,你怎么开石棺?另外,即便你开得了,也不一定带得走,鬼谷是鬼家的地盘,他们怎么会让你拿走?”
牛一刀一番话说得朱五立刻泄了气,拍着石棺阵阵作响,一脸的遗憾。
沐青女侠一直没说话,她仔细的将每一个石棺看过,又把石室中的每个地方都查看了一遍,站在中间的一个石棺旁,举头望着空中的石柱,过了好半天,才郑重说道:“得上去看看!”
朱五一咋舌,道:“连头都看不到,不知道有多高呢,再说这石柱如此光滑,怎么爬?”
沐青女侠没理会朱五,侧脸去看牛一刀,牛一刀通过这段时间和沐青女侠的接触,多少了解一些这老太太的脾气,她说要上去,那么她应该有把握能上去的,或者说,假如她腿不伤是完全有把握上去的。
牛一刀不得不仔细看了看石柱,又跳上石棺摸了摸,确实像朱五说得一眼望不到顶,石柱光滑,根本抓不住,他摸出寒月秋刀砍了几下,石柱上连个痕迹都没有。
牛一刀束手无策,回头去看沐青女侠。
第333章寻找出路
沐青女侠依然不说话,轻轻的抚摸了几下自己的腿。
这无声的动作却分明在告诉牛一刀,如果她的腿不废,她是可以上去的。
令牛一刀不解的是沐青女侠如果有本事爬上去,那也应该是她轻功了得,可是牛一刀却从她的目光中看得出,沐青女侠的意思应该是自己也可以上去,这是为什么?
沐青女侠不说话,牛一刀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两个人突然间陌生起来。
倒是朱五无所顾及,对沐青女侠道:“老前辈,你倒是说话啊,怎么能上去?”
沐青女侠呡了呡嘴唇,指着石棺道:“你们知道这叫什么?”
“嗯?”朱五一愣,这话问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老前辈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石棺你们可认得?”
“不认识。”朱五答得干脆。
沐青女侠顿了一下,道:“这叫地生棺,也就是说这棺材是直接从地上生出来的,咱们脚下应该是一块巨大的石头,鬼家将这块石头挖空,有了这个石洞,又在下面挖了七十二口棺材,这些石柱在挖棺材的时候也已经打算好了,所以看上去浑然天成。”
“总之,我们现在看到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鬼家的杰作,你们仔细看棺盖,那虽然有一条缝隙,但却并不是真的,只是一道线而已,用来迷惑人的。”
朱五不信,趴在地上,举着石蜡,仔细的看了看,怎么也看不出棺盖是假的。
牛一刀并没有动,因为他早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他觉得这个发现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帮助。
他想到的是,既然鬼家人能将一块巨石掏空,那么就说明那石柱并不是无坚不摧,可是为什么寒月秋刀砍上去没有任何痕迹,沐青女侠说这些难道紧紧是在提醒自己石柱是可以挖出脚踏或台阶么,或者有办法毁掉石柱,甚至是推倒石柱么?
牛一刀越来越不明白沐青女侠的心思,老太太为什么到了这里突然变了?
“老前辈,你啰啰嗦嗦的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啥呀?”朱五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既然那棺盖是假的,那就说明,从这间石屋中是根本没有办法看到石棺里面有什么的,鬼家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从巨石中挖出七十二口石棺绝不会只是为了好看,那么你说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牛一刀眉头紧锁,沐青女侠说得这些他都无法回答,可又是不争的事实。
他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洞顶,一切秘密,或许都在上面。
三个人安安静静的各找地方歇着,朱五守在一个石棺旁,不停的试图撬开棺盖,虽然他知道这样很傻,可是没办法,他只一心惦记着石棺里的宝贝。
牛一刀则一直仰望着洞顶,那无尽的黑暗中究竟是什么?又该如何上去?
鬼家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能将坚硬如铁的石头挖空的?
牛一刀满脑子疑问,想得头发胀,脖子发麻。偷眼去看沐青女侠,她低着头不停的在摩挲着她的双腿。
牛一刀肯定,她是有办法让自己上去的,可是为什么又不说?莫非是在考验自己?
牛一刀突然仿佛明白了什么,如果一定有离开这里的路,那么眼下来看,在上面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沐青女侠虽然内功深厚,又绝顶聪明,可是她的双腿残废,她唯一忌讳的便是登高。
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她的考虑并不是没有道理。
三个人各怀心事,朱五眼皮发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牛一刀闭着眼胡思乱想,不知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直到一阵巨大的晃动将他们摇醒,朱五抓着石棺的一角,望着头顶,他很担心那黑漆漆的洞顶掉下来点儿什么。
摇晃了半个时辰,渐渐平稳下来,朱五站起身来,摸着肚皮,道:“忘了,有火了,这回弄点儿熟的蛇肉吃!”
朱五说着爬出了石洞,牛一刀倚着一口石棺躺着,不一会儿,蛇肉的香气很快飘满石屋。
牛一刀忍不住呡了一下嘴唇,以前从没觉得有什么东西特别好吃,现在他只觉得能吃到考蛇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废物……”沐青女侠突然道,“你真打算上去看看?”
牛一刀轻轻点头,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上去,不过,有些事情你需要做好思想准备!”
“什么事?”牛一刀看着沐青女侠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紧张起来。
“你来鬼潭是为了什么?”
牛一刀被问蒙了,傻呆的表情,道:“为了给圣主送刀,也为了找我爷爷!”
“你爷爷找到了么?”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听一位前辈说,我爷爷死了!”
“那位老前辈是不是一身绿毛,他带你去你爷爷住过的地方,还指导你学习了你爷爷和你爹留下的刀法?”
“是的!”牛一刀诧异的点点头,道:“圣主,你……”
“先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想问你,如果你有机会杀死风狸,你想杀死它么?”
牛一刀苦笑一下,道:“我还没有那个本事!”
“我是说如果!”
牛一刀愣愣的看着沐青女侠,轻轻点头,道:“可能吧!”
“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给爷爷报仇,也为了给七十二大家族的人解脱,为了化解这场浩劫!”
沐青女侠苦笑一声,道:“你真是好骗,化解一场浩劫?哈哈哈哈!”
“圣主,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想告诉你,其实这一切都是阴谋,鬼家的阴谋,七十二大家族的阴谋,他们是在利用你,利用牛家,你明白么?”
牛一刀眉头一皱,道:“圣主,什么阴谋?”
“其实,并没有什么劫难。鬼家和七十二大家族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杀死风狸,你也应该清楚,他们为了什么。这个世界上,能降伏风狸的,有三种东西,骨笛、金甲,屠龙技。如果只是为了降伏风狸,而为了化解所谓的劫难,为什么不去寻找骨笛和金甲?”
牛一刀被问得一愣,这个道理,他是想过的,只是鬼潭中的事情实在是一个太大的谜团,他根本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那个绿毛怪人是谁么?”沐青女侠口气古怪的问道。
“他,午田老前辈……”
“来来来,吃肉了!”朱五拎着烤熟的蛇肉兴冲冲的走了进来,可是抬眼一看牛一刀铁青的脸,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他叫牛青山!”
第334章 绿毛尸体
“啊?”牛一刀大睁着眼睛,浑身一抖。
朱五也傻了,看了看牛一刀又看了看沐青女侠,急忙道:“老前辈,你别开玩笑,你说三爷的爷爷还活着?”
沐青女侠没说话,一直看着牛一刀,牛一刀脑子里全是绿毛怪人,他的确有很多疑点,他认得出自己的刀法,他找得到爷爷住过的石室,他交给自己千刀斩的功夫,他认识牛家的人……
“三爷,你见过你爷爷?”
牛一刀什么也听不进去,愣愣的发呆,那身绿毛,绿斑蛊毒也对,爷爷打开过陆家地阁的金棺……可是,就是他告诉自己爷爷牛青山死了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爷爷还活着?”牛一刀兴奋的说道,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沐青女侠眉梢轻轻上挑,叹息一声,欲言又止。过了好半天,她才轻声道:“你能见到他,是你的福气;他能见到你,也是他的梦魇!”
“嗯?”牛一刀听着沐青女侠的口气不对,一下子紧张起来,道:“圣主,你什么意思?”
沐青女侠目光幽深,用无奈的语气说道:“他化名午田,知道为什么姓午么?”
牛一刀和朱五对视一眼,听着沐青女侠的口气不善,直勾勾的盯着她。
沐青女侠拿过朱五烤好的蛇肉,在地上摆了一个牛字,然后扫了一眼傻愣着的牛一刀和朱五,道:“刀,借我一用!”
牛一刀将寒月秋刀递过去,沐青女侠手起刀落将牛字上的一块肉切下,放进了嘴里。
牛一刀望着地上的午字,心中无比惊骇,他不敢猜测,也不敢乱说,只默默盼着沐青女侠是在开玩笑。
朱五呡了呡嘴唇,磕磕巴巴道:“牛……断头了……午……”
沐青女侠大口吃着蛇肉,半晌无语。
“圣主,这是……这是什么意思?”牛一刀的泪几乎要落下来,沙哑着声音问道。
“我和你爷爷被鬼不觉带回鬼谷,其实,并不是你爷爷一定要来,而是鬼不觉把你爷爷骗来的。正如你所说,鬼家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想让你爷爷牛青山来帮助他们化解一场浩劫。你爷爷信了,他本来的想法是,跟着鬼不觉去看看,能帮则帮,不能帮则回老家。你爷爷到了鬼潭之后没多久,便发现了鬼家和七十二大家族的阴谋,但是再想走,却来不及了,你也看到了,这鬼潭几乎是无法逃出去的。正因为如此,他四十多年来,没有回过家。其实,你爷爷虽然会千刀斩,但是牛家的屠龙技的确失传了。他们便逼着你爷爷找回祖传绝技,便是你看到的那满墙的小人。千年之期就要到了,你爷爷并没有找回屠龙技,也根本不愿意去找。后来,我猜测,鬼家和七十二大家族奈何不了你爷爷,于是,只好又想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朱五立刻追问道。
沐青女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直看着牛一刀。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突然哎呀一声,痛苦的一拍大腿,整个人癫狂起来,朱五费了好大力气,才拉住牛一刀。
“办法就是再来一个牛家人,然后以牛家后人的性命逼迫牛青山动手!”
“我爷爷……他……他怎么样了?”牛一刀抽泣着问道。
沐青女侠靠到牛一刀身边,轻轻摸了摸牛一刀的头,道:“我说了,你要有思想准备,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坚强,明白么?”
牛一刀意识到已经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轻轻点头。
沐青女侠取了一盏石蜡,看了一眼牛一刀,然后突然手上用力,轻轻的将石蜡向空中抛起,烛火跳动闪烁着,渐渐照亮洞顶和四周,那团黑影被驱散,洞顶密密麻麻的横着很多红漆铁锁,像是蜘蛛网一样挂在十几丈高的地方,就在铁锁网的正中,吊着一具绿毛尸体,那尸体一动不动,竟没有头。
石烛很快落下,洞顶又被黑暗吞没,一切恢复了原样,牛一刀睁着恐怖的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洞顶,他啊的一声惨叫,疯了一般跳了起来,顺着甬道一阵狂奔,脚底生风,双手成爪,快到尽头的时候,他人影纵身而起,双脚踏着一个石棺跳起一丈多高,嘭的一声两只脚踏到左侧的石柱,也只是一霎那的功夫,借力又是一跃,窜到右侧的石柱上,眨眼的功夫,忽左忽右,人影消失在黑影中,只听一阵哗啦啦铁锁的震颤声,紧接着一声凄惨的哭嚎,“爷爷!”
朱五咽了一口吐沫,这那是人,这简直就是猴子,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牛一刀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过了半个时辰,哭嚎声渐渐停了下来,朱五高声的喊道:“三爷,你……没事吧?”
没有任何反应,朱五有些放心不下,想学沐青女侠的样子,扔起一盏石烛看看,可是一连试了几次,石烛刚一出手就灭了。他这才知道,这里面也藏着功夫。
沐青女侠不动声色,又等了半个时辰,她也有些放心不下,抬手扔起一盏石烛,灯火晃动,却并不熄灭,洞顶亮起,只见牛一刀抱着无头绿毛尸体坐在铁锁网上痴呆呆的发愣。
“三爷,节哀啊,还不是难过的时候,要报仇,给爷爷报仇!”朱五抻着脖子喊道。
这一句话一下子戳中了牛一刀敏感的神经,他削断一根铁锁,抱着爷爷的尸体飘落下来,脸上全是泪痕。
朱五接过牛青山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个石棺上,牛青山全身骨节具断,沐青女侠扫了一眼,立刻明白这是祁阳王家的分筋断骨的手段。
朱五抱住牛一刀的双肩,眼含热泪,鼓励牛一刀道:“报仇!我帮你!”
牛一刀咬紧牙关,重重的点了点头,身子一晃,咣当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朱五吓得慌了神,扑上去抱住牛一刀的头,急切的呼唤道:“三爷,三爷!牛一刀……”
沐青女侠急忙凑近了,搭手摸着牛一刀的手腕,朱五捧着牛一刀的脸,急得泪都下来了,“前辈,他这是怎么了?”
沐青女侠抽回手,叹息一声,道:“情况不妙,先把他扶回去吧。他虽然内力混厚,但是他并不会用,刚才心中动怒,悲愤欲绝,驱动内力踏上洞顶,导致七经八脉错乱!”
“那……那该怎么办?”
第335章 生死不离
“若是有内力相当的人,此事也不难,只要帮他重新打通七经八脉即可,只是这样的人,恐怕实在难找!”
“前辈你……你不能……”
“我帮不了他!”
朱五嘴一憋,嘀嗒嘀嗒的掉起眼泪,慢慢抱起牛一刀回到玉石洞,轻轻将牛一刀放在蛇皮床上。
朱五搂着牛一刀的头,心中悲伤,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鬼地方,没吃没喝,搭上性命不算,很可能最后连个收尸的也没有。
牛一刀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朱五想了很久,既然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又有一身的劲,那就要想办法出去,他默默的对牛一刀道:我要带你回家!
朱五擦干眼泪,轻轻将牛一刀放下,这才发现沐青女侠并没有跟出来。待他钻进石洞,忽然看到沐青女侠正攀着铁锁向上爬,眼看着就要到顶,她的嘴里叼着一盏石烛。
“前辈,多加小心!”朱五高声叫道。
沐青女侠攀上铁锁网,喘息了片刻,将石烛举起四下里看了看,洞顶是弧形的,由四周慢慢向中间拱起,正当中是一个洞,不知通向什么地方,错综复杂的红漆铁锁结在石柱上,交叉汇聚成网状,铁锁网离着上方的出口很近,沐青女侠向下望了一眼,紧接着双手用力,只见铁锁网一沉,沐青女侠跃上了洞顶的出口。
朱五屏住呼吸,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心中琢磨:那上面是不是出去的路呢?
沐青女侠消失了有一柱香的功夫,朱五的眼看得发涩,正准备揉揉眼睛的时候,忽然一声哗啦啦的铁锁响,紧接着整个石洞摇晃起来,地震一般剧烈的晃动着,朱五站立不稳,跌倒在石棺旁,头顶忽然一阵乱响,他偷眼去看,只见沐青女侠从洞顶笔直的落了下来,好在她抓着铁锁,将要落地的时候,铁锁嘭的一声拉直了,沐青女侠的身子一振,人整个跌落在地上。
石洞晃动了也只有半柱香的功夫,便慢慢平静下来,朱五急忙来看沐青女侠。沐青女侠摆摆手,示意没事,可是牛一刀却能看得出来,老太太有些疲倦。
沐青女侠没有受伤,只是脸色看上去有些难看,也不知道是因为跌落下来,还是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朱五重新烤了蛇肉,和沐青女侠两人吃了起来。朱五一边吃,一边问道:“老前辈,上面有没有出路?”
“有!”
朱五一听立刻高兴起来,道:“那咱们不就能出去了?”
沐青女侠摇了摇头,道:“不过这条路可不太好走!”
“怎么……”
“顶上是风狸的窝……”
“啊?”朱五一惊,无奈的叹息道:“这么倒霉!”
“不过,它似乎并不可怕。好像真的能听懂人话。你知道它为什么把我们弄进来,还给了我们火种么?”
朱五摇了摇头,道:“我猜不到。”
“它被锁住了。”
“锁住?”朱五望了望头顶的那团黑影,道:“那么大个家伙,能被锁住?”
“应该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锁住了。它把我们带到这儿,似乎是想让我们救它!”
朱五听得新奇,道:“前辈,你是说那怪兽想让我们帮他?”
“我猜是的,鬼谷的那些人,一门心思要杀它,手段无不用其极。只有我们这几个人是鬼家和七十二大家族的敌人,风狸或许看出了这一点,才将我们吞下,并把我们弄到了这个玉石洞中。”
朱五啧啧称奇,道:“这他妈的不是跟人一样了么,还真古怪!上面什么样?”
“爬出去是一个大山洞,几乎与水面平齐,风狸的尾巴被无数铁链和铁钉钉在了石缝中,它的身子在水里,尾巴在山洞里。”
“我们怎么帮它?”
“斩断那些铁锁,放它逃命!”
朱五思忖了片刻,这话说起来容易,可是干起来并不简单,一切都是老太太的猜测,万一那怪兽回过头来咬一口,或者一个巴掌拍下来,岂不是没命了。再说,鬼家和七十二大家族也不会袖手旁观,万一来个万箭齐发,也得被扎成筛子,这事可不是容易的。朱五一边吃一边琢磨着,他可不想冒这个风险,想了片刻,道:“老前辈,你武艺高强,就把它放了呗?”
沐青女侠摇了摇头,道:“单凭我一个人的本事恐怕不行,一边要斩断铁锁,一边要提防鬼家和七十二大家族!另外,这七十二根铁锁不是那么容易斩断的,凭我一己之力,恐怕不行。”
朱五明白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等自己答应帮忙,朱五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的吃肉。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两个人都沉默了。朱五吃完东西,起身去给牛一刀喂下了一些肉汤,这会儿他也没闲着,脑子里一直在想办法,既要让沐青女侠帮忙找到出路,又要保全自己的安危。
沐青女侠沉不住气,来到朱五身旁,笑道:“胖子,你不想出去么?”
朱五一脸忧伤,道:“当然想,可是我没那个本事啊!”
“没关系,只要你听我的,我就能带你出去!”
朱五歪着脖子想了想,道:“这个倒不难,只是三爷病着,我恐怕帮不上你什么!”
沐青女侠看了一眼牛一刀,对朱五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有机会出去,不能带上他的话,你就不走了?”
“嗯!”朱五重重的点了点头,沐青女侠一下子怔住了,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朱五,肥胖的身材,破烂的衣衫,灰头土脸的像个要饭花子,这个生性贪婪的人,怎么会如此仗义?他在说谎么?
“他的伤很重,几乎没有多少希望了。除非是发生奇迹,否则……”沐青女侠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意思在明显不过。
“前辈,我和三爷自幼一起长大乃生死之交,他尚有一口气在,我定会想办法救他。倘若他没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出去了又有何用?”
沐青女侠闻听,颇为意外,看着朱五一本正经的样子,并不像是胡说,心中不由得一动,她没再说什么,只身钻进了石洞。
朱五撇嘴笑了笑,低头对牛一刀道:“三爷,你听见了吧,五爷我也是个讲义气的人!你好好活着,但凡有一口气在,我也想办法背你出去。要是你自己不争气,歇菜了,那就怪不得我了,我还得去找俊梅小姐呢!唉,也不知道俊梅小姐在哪儿,怎么样了……”
朱五自言自语的说个不停。
第336章 面对异兽
没一会儿,沐青女侠又走了回来,来到牛一刀身边,先是摸了摸脉,思索了片刻,探出一只手在牛一刀腹部的几处穴位上按压了片刻,紧接着吩咐道:“扶他坐好!”
朱五立刻将牛一刀扶起,沐青女侠双掌运力,击打在牛一刀的背后,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沐青女侠才满脸是汗的收回双掌,极度疲倦的倒在了一边。
朱五将牛一刀放倒,也不去打扰沐青女侠,悄悄的去弄了一些水放在了沐青女侠身旁。
一连几天,沐青女侠坚持给牛一刀运功,疏通经脉,牛一刀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朱五看在眼里,美在心中,暗道:这老太太是有办法救三爷的,只是她不想出力罢了,现在是她自己一个人跑不出去,她这才尽心尽力的医治牛一刀,好个狡猾的老狐狸!
第七天的早上,牛一刀慢慢翻开了眼睛,朱五异常兴奋,连连轻声呼唤牛一刀的名字,牛一刀有气无力的冲他笑了笑。沐青女侠则显得有些虚弱,连坐直身子都有些吃力。
沐青女侠休息了两天,慢慢恢复了体力,见牛一刀好起来,欣慰的说道:“你能好起来,多亏了有个好兄弟!”
牛一刀笑着看了看朱五,道:“他呀,那是没安好心!”
“什么?”沐青女侠没听懂,诧异道。
牛一刀放低声音,道:“他是惦记着我姐姐!”
“哦!”沐青女侠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呦,感情你什么都能听见!”朱五一脸绯红的吼道!
牛一刀笑道:“谁愿意听你唠叨那些没用的,可是没办法,就只有耳朵好使,不听也得听!”
朱五裂着嘴嘿嘿傻笑,几个人吃了点儿东西,沐青女侠道:“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我算了算,时间不多了!”
朱五道:“什么时间?”
“千年之期!”
“到了会怎么样?”
“鬼家和七十二大家族一定不会轻易放弃,他们与风狸之间一定会有一场决战,我怕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牛一刀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圣主,上面什么情况?”
“上面应该是风狸的窝,我进去看了看,虽然没看到它,但是从洞里的情形来看,像是它的洞穴!”
“既然它把我们弄进来的目的是要我们帮它,我想它不会轻易伤害咱们,可以上去试试!”
沐青女侠点头赞成,朱五没啥意见,牛一刀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三个人商量好之后,牛一刀将爷爷牛青山的尸体用石蜡封好,放在玉石洞中,这才含泪磕头,与爷爷告别。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将爷爷接回祖籍,安葬到祖墓之中。
了结一切,又补充了一番体力,牛一刀率先攀上铁索链,爬上了石屋的洞顶出口。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石洞,高有十多丈,幽静深远,望不到尽头。回头不远处,一缕光洒在洞口,让牛一刀心中一阵兴奋,好久没有见光了,热风扑面,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夏天了。牛一刀贴着石壁慢慢靠近洞口,外面是平静的湖面,湖水刚好与洞口齐平,窸窸窣窣的有些人头蛇在爬动,远远的绕开了牛一刀。牛一刀心中好笑,这东西也真是古怪,自从杀了不少人头蛇之后,再也没有一条敢靠近过来,它们是怎么知道眼前的人不好惹的呢?
牛一刀折返回来,渐渐走进暗处,远远的看到两缕绿光,他心中咯噔一声,刚才钻出洞口的时候还特别观察了一下,并没有发现风狸,还暗自庆幸呢,没想到和风狸撞了个正着。
牛一刀慢慢适应了洞中的黑暗,也渐渐看清了风狸,那是一张极为恐怖的脸,密布着青毛。长长的嘴巴上两个黑黝黝的鼻孔像是小山洞,嘴巴两侧分布着均匀的白色胡须,一根根如同铁钉。最可怕的是风狸的眼睛,大如车轮,闪着绿光。
牛一刀一动也不敢动,直勾勾的看着风狸,心中盘算着爬上来的洞口的距离,只要风狸一动,他就准备立刻跳回去。
“我娘唉……”朱五从洞口刚露出一个脑袋,正好看到风狸,吓得他抓着铁锁链的手一下子握不住了,什么也不顾的坠了下去。
沐青女侠离着朱五没有多少距离,原本等了一段时间,见牛一刀上去没什么动静,两个人放下心来,朱五在前,沐青女侠在后顺着铁锁准备爬上去,沐青女侠眼见着要到顶了,忽然朱五丢了魂是的落了下来,害得她不得不以更快的速度下落,尽管她用尽了最大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下落,可还是被朱五重重的砸到在地上。沐青女侠完全靠着手臂的力量支撑一切,她爬上去,就已经很难了,又慌里慌张的退了下来,更是吃不消,最可恨的是被朱五这个大肉球拍在了地上,差点压破她的五脏六腑。
沐青女侠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只听头顶传来一阵哞哞的声音,仿佛是牛叫。
朱五翻身爬起来,哎呦呦的揉着全身的关节,坐到石棺上,喘息着道:“那怪物就在上面,吓死我了!”
沐青女侠几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索性倒在地上竖起耳朵听着。
刚才朱五的一句话,让风狸也紧张起来,它挺直了头,硕大的头从地面抬了起来,牛一刀急忙后退,风狸叫了几声,又慢慢恢复了平静,重新将头落在地上。牛一刀多少放下些心来,暗暗咒骂着朱五。
牛一刀四处看了一圈,除了鬼潭,别无出路,他只好一步一步的往外退,能尽量远离这个杀人的祖宗是最好的。可是,还没走几步,忽然轰隆一声响,石洞内的风狸不见了,牛一刀正在奇怪,一愣神的功夫,忽听背后的潭水响起,紧接着噗的一声,一阵水点落下,牛一刀好奇的回头一看,我的妈呀,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就在牛一刀身后不远的地方,风狸昂着头,从水中正一点儿一点儿的往洞口靠近,牛一刀彻底傻眼了,这到底是有多少怪兽?
牛一刀被逼无奈,只好慢慢向爬上来的洞口靠近过去,他想着眼下进退两难,还是回去的好!可是,就在他即将靠近洞口的瞬间,潭水中的风狸突然像是一把利剑一般,刷的钻进洞来。
第337章铁锁风狸
牛一刀妈呀一声就要跳回去,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风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牛一刀刚刚跳起,风狸的头已经在他的脚下了,爬回去的洞口被风狸压在了身下。
牛一刀看得清,风狸的身子和蛇差不多,但是比蛇不知粗了多少倍,他无处着落,只好脚尖踏在风狸的身上,再次跃起,管不了那么多,飞一般的向山洞里跑去。风狸也不追,盘着身子,昂着头盯着牛一刀。
牛一刀跑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洞里还有一条风狸呢,这么跑下去,会不会直接送到另外一条风狸的嘴里?
他止住脚步,揉了揉眼睛,四处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只隐隐的能看见远处山洞口有些白色的光,光影中是风狸高傲的影子。
牛一刀冷静下来,先是找到了石壁,倚靠上去,然后抽刀在手,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各个方向的动静。
过了好半天,除了过耳的清风,牛一刀什么也没听到,黑暗中似乎并没有另外一条风狸躲在附近。
牛一刀暗自琢磨,难道是自己刚才看错了?风,为什么会有风?
牛一刀心中充满疑问,他仔细触摸,认真的感知,顺着石壁一点儿一点儿的往里走,风越来越大,更为奇怪的是好像风是从脚底吹上来的。
牛一刀用最慢的速度向里挪步,他高度紧张的防备着每个方向的突然攻击。突然,他感觉突然踢到了什么,紧接着便听到有东西坠落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掉到了井里一样,同时他明显感觉得到风的确是从脚下来的。
牛一刀立刻停住脚步,俯下身子慢慢摸了摸脚底,就在距离脚底不到半尺的地方,路面突然消失了,那是一个向下的断崖,他趴下身子,伸手仔细摸了摸,根本摸不得底,顺着断崖摸了一会儿,牛一刀这才意识到前面竟是一个石坑,完全截断了继续向前走的路。
牛一刀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地坑中传来阵阵轰鸣,吓得他连忙又往回退,在一闪眼,洞口处的风狸消失不见了。
牛一刀一下子想明白了,风狸只有一只,地坑下面一定通往鬼潭……等他想明白了,已经来不及了,风狸呼的一声从地坑中钻了出来,钢针般的胡须就在他的胸前,风狸呼出的臭气令牛一刀一阵阵作呕。
牛一刀咕噜咽了一口吐沫,动也不敢动,风狸缓缓的伸出了一只手,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脚,像是大号的鸡爪,慢慢的抓住了牛一刀的身子,牛一刀不明白风狸要干什么,禁锢在身上的爪子力量并不大,风狸光滑的身上是一层层黑色的鳞片,数不清的爪子从腹部的鳞片中伸了出来,如同蜈蚣一般。
风狸抓着牛一刀,身子向后一缩,牛一刀随着风狸,落入一个无底的黑洞。风狸轻轻放开他,牛一刀什么也看不清。试着抬脚向前走了两步,叮叮当当踩到了不知多少铁锁,险些绊倒在地。
牛一刀俯身摸索了一会儿,地上十几根铁锁链哗啦啦的作响,不知用来干什么的,他心中奇怪,鬼潭的山洞多,铁锁也多。
忽然外面一阵嘈杂,风狸呼的起身,然后跳出山洞,牛一刀听见呼啦啦的铁锁响,等风狸走了,再低头一摸,地上的铁锁都被拉直。牛一刀一惊,难道这些铁锁缠着风狸?
“三爷……三爷……”
一阵呼唤声传来,朱五喊叫着。牛一刀答应一声,趴在洞口举目向上,只见头顶十几丈高的地方烛火闪动,朱五趴在上面大声的喊着:“三爷,你没事吧?”
“没事,扔盏灯下来!”
“好,你等着!”
时间不大,朱五用铁索链吊着一盏石烛缓缓落到牛一刀跟前,烛光照到的地方,牛一刀看到,这是一个竖直向下的洞口,自己则站在一个沿着洞壁向里的山洞中。
牛一刀试着扔了几块石头向下,隐隐听到水花溅起的声音,这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这个竖直向下的石洞通往鬼潭。
牛一刀抓住石烛的一瞬间,清楚的看到,就在自己的脚边几十根铁索链绷的笔直向下,洞沿处磨的凹凸不平。
牛一刀举着石烛折返回风狸的窝,这个阴冷的山洞高大宽阔,向里并不深,也就三十几丈的距离,遍地都是人头蛇的尸骨和一些老鼠、水草。地上湿漉漉的,几十根铁锁链铺在地上。牛一刀缓缓走到洞里,将要来到尽头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片白色的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缠着一根铁锁,石柱与石柱间的距离有五六丈,牛一刀仔细数了数,三十六根石柱,铁锁像是从石柱中长出来的一样,贴着地面压在石柱下。
牛一刀没有什么发现,正当他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听到“噗”的一声,像是打破鸡蛋的声音。牛一刀皱了皱眉头,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似乎在中间的石柱下,他仗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噗”的又是一声响,牛一刀锁定了位置,就是在第十一根石柱下,他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团白影。
牛一刀吸了一口气,左手握着石烛,右手提着刀,慢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渐渐靠近了,牛一刀惊讶的发现,那是一个半人多高的白色椭圆形的蛋,比人头蛇的蛇蛋大了很多,蛋的上方露出了一个小口,一个湿乎乎黑漆漆的小东西卡在上面,那两只绿色的眼睛让牛一刀一下子明白了,这应该是风狸的蛋,只是蛋中的小家伙看起来更可爱些。它正用力的向外抻着脖子。牛一刀蹲在旁边观察了片刻,小风狸似乎是卡在了蛋壳的口上,蛋壳极为锋利,它只要一动便会有尖锐的凸起刺入它的脖子,可是不动又没有办法钻出来。
牛一刀看得心动,放下石烛,走上前去用刀尖将蛋壳上凸起的尖锐部分切断,小风狸一下子抻出了脖子,似乎有些兴奋,摇晃着身子,牛一刀看到他露在外面的一部分身子光滑如玉,尚未生成鳞甲,而连着蛋壳里面的部分还是粉红色的肉。
牛一刀似乎明白了,风狸把自己抓下来应该就是为了帮助它的孩子,小风狸卡在了蛋壳的小口上,进退不得,而整个风狸蛋又不能打破,小风狸的下半部分身子还没成形,依然要靠蛋壳里面的养分。
第338章 争杀风狸
看着小风狸半尺长的身子拖着蛋壳左摇右摆,牛一刀忍不住探出手指想摸摸它的身子。
可是就在手指触碰到小风狸的身体的一瞬间,小家伙突然闪电一般抖动着头,一口咬在了牛一刀的手指上。
牛一刀疼得一皱眉,哎呀一声叫了起来,小风狸似乎受了惊吓,急忙缩回头,整个身子全部缩回了蛋壳里。
牛一刀的手指滴滴答答的流血,四处看了看,在地上抓了一点黑泥,摸在伤口上。
他有心教训一下这个可恶的小家伙,可是一想到它的娘,牛一刀立刻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幸好他没动手,一阵隆隆的响声,伴随着铁锁的哗啦啦的响声,风狸从背后钻了进来,十几丈长的身子如同蛇一样盘在地上,只是头却重重的垂在地上,两只绿色的眼睛用力的向上睁开。
牛一刀吓了一跳,风狸的身上全是黑乎乎的洞口,脸上是血红色,它半张着的嘴里,有很多血肉模糊的人骨,风狸的脸上完全是血红色,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他的嘴里。
牛一刀惊愕的看着风狸,它似乎伤得很重,不知是什么人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将它伤得遍体鳞伤,千疮百孔!
风狸的尾巴上串着一串铁锁,每一根都连接到石柱上,它被锁在了这里,所以它没有办法逃走。
“快,就在这儿!”
牛一刀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的落下来。
他急忙爬到洞口,浓烈的火药味传来,同时一个个蛇皮袋子从上面雨点般落下来,牛一刀的心中咯噔一声,回头看了看风狸,这才明白,它中了炸药,难怪身上那么多伤口。
“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杀了它,否则它会重新长和伤口,快!”
“下面好像有水!”
“那就先扔石头,把地下填满!”
一阵石头雨落下,也不知道上面有多少人,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石头几乎要填到牛一刀的面前了。
上面火把林立,灯火闪烁,人声嘈杂,一个内力混厚的声音指挥着一切,“好了,可以扔炸药了!”
牛一刀听得清楚,正是不觉大师。
“大师,这样会不会连风狸的脑袋也炸飞了?”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千年之期到了,你我谁也活不了!”
牛一刀眼见着炸药一层层落下,这些炸药足以将整个鬼潭毁掉。
他心中立刻担忧起来,再不出去,自己也将葬身潭底。
牛一刀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的空,风狸慢慢爬了过来,它长长的身子拖在背后,有如一条长龙,只是留给这条龙重生的时间不多了。
风狸吃力的抬起一只爪子,牛一刀顿时泪水入注,那爪子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根杆。
风狸指了指自己的头,眨巴着眼睛看着牛一刀。
牛一刀擦着泪,一下子猜到了风狸的意思,轻声道:“你想让我砍下你的头?”
风狸点了点头,它真的能听懂话。
牛一刀激动的接着说道:“为什么?我可以放了你,让你逃出去……”
风狸回头望了望那颗白色的蛋,牛一刀瞬间明白了,小风狸还没有完全孵化出来,它不能自己逃走。
“你想让它活?”牛一刀说道。
风狸再次点了点头,用它残缺不全的爪子指了指牛一刀手中的刀,牛一刀彻底明白了。
他愣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平心而论,他并不了解这个巨兽,它是善是恶不得而知,然而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穿过风狸尾巴的铁锁,他却看到了人性的恶。
这怪兽被囚禁在这里一千年,每日都是带着铁锁游弋在潭水里,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有人杀了它。
尽管千百年来无数人葬身它的腹中,可是错不在它,而是在那些人的贪念。
爷爷牛青山或许也曾因一时动了善念,不愿杀死风狸而惨遭毒手。
牛一刀想着,猛地起身,奋力挥刀一根根将铁锁斩断,无论结果如何,它都希望风狸获得自由,哪怕是临死前的一瞬间!
风狸轻轻的动了一下尾巴,整个山洞都是一阵晃动。
风狸将尾巴卷缩到头前,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牛一刀看在眼里一阵心酸。
鬼家人和七十二大家族的人似乎被刚才的振动吓到了,好半天没有人扔炸药下来。
牛一刀发现小风狸孵化的极快,也只有这几个时辰的功夫,它的大半个身子已经完全从蛋壳中出来了,而且脖子下面已经长出了密密的鳞甲,泛着油光。
更为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小家伙竟然吃石头,一口一口的咬在石壁上,石壁上陷进去一个深坑!
牛一刀目瞪口呆的看着它,这家伙和蛇差不多,细长的身子,腹下是数不清的爪子,尾巴上拖着一个蛋壳,见牛一刀过来,嗖的一声,整个身子重新钻进蛋壳,像是蜗牛一般。
洞外再次传来蛇皮袋落下的声音,牛一刀奇怪,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炸药,眼看着洞口就要被堵死,牛一刀知道再不阻止就来不及了。
牛一刀站在洞口,丹田运气,高喊了一声,“慢着!”
声音洪亮如钟,在石洞中四处撞击游荡,顿时一切都安静下来。
好半天,才听不觉大师道:“阁下是……”
“在下牛一刀!大师手下留情!”
“呀……”人群一阵激动,嘈杂声四起。
牛一刀心中愤恨,爷爷葬身在这些贪得无厌的小人手中,定要给他老人家报仇。
牛一刀从洞口爬出来,站在蛇皮袋上,昂首向上看着。
不觉大师就站在洞边,无数火烛映着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
“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它?”
不觉大师冲着众人摆摆手,四周安静下来。
不觉大师道:“千年风狸为龙,再也困它不住,我们都将面临一场浩劫,生灵涂炭,万物不存。”
“还在骗我!信不信我现在就点燃这些炸药,让你们前功尽弃,灰飞烟灭?”
牛一刀低头从洞穴中摸出火烛握在手里,只要他稍不注意,落下一个火星,整个石洞,甚至鬼潭将不复存在。
不觉大师吓得一愣,围在周围的人顿时惊叫连连,甚至有的人一步步的正在往外退。
不觉大师头上冒汗,道:“你不要胡来……”
“我爷爷呢?”
第339章 群雄大战
不觉大师摇了摇头,道:“他不在鬼谷了,一年前便离开了。”
“胡说,你们杀了他?”
“不。”
不觉大师立刻否认道,叹息一声,接着道:“牛青山只在鬼谷待了不到一年,他也无力降伏风狸,我想他应该是去寻找牛家祖上的屠龙绝学去了。”
“牛家后人每隔十年都会有人来鬼谷,牛青山之后是牛犇,他们都在想办法降伏风狸。我这里有一封牛青山的亲笔信,他和我约定千年之期到来之前,如果他不能回来,让我将这封信交给牛家后人。”
“我一直怀疑你的身份,所以才没有明示,你若真是牛家后人,看过信后便会明白一切。”
牛一刀一愣,自己明明亲手埋葬了爷爷的尸骨,为何不觉大师却一口咬定爷爷并不在鬼谷之中?
可是看着不觉大师的样子,又不像是胡说,更何况还有爷爷的亲笔信。
“可是,那石洞里有他的笔迹,有他留下的牛家刀法……”
牛一刀还没说完,不觉大师打断他的话头道:“那是牛犇,他每隔十年便会来鬼潭一趟,他也在找牛青山,他每次来都是想等牛青山回来,可惜四十多年了,牛青山并没有回来!”
牛一刀听罢,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每十年的祭祖之期都没有到祖墓,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鬼潭的石洞里会有牛家的凌迟刀法。
可是,那个绿毛怪呢?
“那……”牛一刀不敢肯定绿毛怪人就是爷爷牛青山,“那我见到的绿毛人是谁?”
“鬼潭中并没有绿毛怪人,不过,牛青山的确一身绿毛,他在陆家地阁中中了绿斑蛊毒!我想你见到的绿毛怪人应该是沐青女侠的人,当年在陆家地阁,并非只有牛青山一个人中毒,还记得跟着你一起来的黑衣人么?他们现在也在鬼潭之中,或许是他们。”
“嗯?”牛一刀突然一愣,“那些黑衣人?”
“是的,他们也为风狸而来,只是他们想放掉它,而我们想杀了它。”
“这有什么不一样么?”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七十二大家族,世世代代的遗愿都是杀了风狸。老祖宗告诉我们,一旦千年之期到来,它没有死的话,一场浩劫在所难免。”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时间已经不多了,你若想活,就上来,跟着我们一块儿逃命,若是执意要留下,我也没有办法……”
牛一刀正奇怪为什么不觉大师毫不忌讳他手中的石烛,突然噗的一声,一股水准确无误的喷到了他手中的烛火上。
牛一刀愣神的功夫,突然有无数飞刀从上面落下,牛一刀慌忙向后一倒,借势一滚,落入风狸的窝中。
七十二大家族中高手如云,各门武学绝技都有,他一时竟忽视了,没了火烛,自然少了谈判的筹码,一时间蛇皮袋子噼里啪啦的不停落下。
风狸再次碰了碰牛一刀的刀,似乎在催促着他。
牛一刀别无选择,只好再次喊道:“大师,我若是杀了风狸呢?”
外面一阵寂静,过了好半天,才听不觉大师道:“这是最好,不过时间真的不多了,只有一个时辰,务必取其头,否则它还会闻风而起!”
“好,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看看我爷爷的信!”
不觉大师沉默了半晌,道:“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牛家后人,你若能杀了风狸,取它人头,证明你是屠龙技的后人,我便给你看看!”
牛一刀望着黑暗中的两团绿光,风狸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事到如今,也只能狠下心来。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选择。你要保住孩子,我要保住命,一切都在你身上!”
风狸慢慢闭上眼睛,牛一刀牙关一咬,横刀刺向风狸的脖颈,风狸的身子一颤,没有反抗。
牛一刀费了好大的力气将风狸的头割下。
他费力的爬出地坑,举着风狸头,对不觉大师道:“它在这儿,信呢?”
地坑上的人一阵沉默,随即暴发出一片欢腾,不觉大师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嗖的一声丢了下来,牛一刀接在手中,正在此时,忽见一个黑影从身后飞快的冲了过来。
牛一刀光盯着竹筒,没注意已经有人贴着墙壁偷偷摸了下来。
那黑影一刀刺向牛一刀的胸膛,牛一刀向侧面一躲之际,黑影顺势夺走了他手中的风狸头,速度之快,令人无法反应。
牛一刀正准备去抢,忽然地坑之上飞下十几把飞刀,刀光一闪,黑影躲闪了几下,还是没能躲过。
“老三,这儿!”
地坑之上有人喊叫,那黑影用尽力气顺着声音的方向将风狸头丢了上去,这风狸头比牛头还大,没想到在黑影人手上却轻若弹丸,他十分精准的丢向了喊话人。
风狸头还在半空中,上面已经打得不可开交,甚至能听得砰砰砰的枪响,牛一刀摸了一把额头的汗,难怪风狸遍体鳞伤,这些人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一时间狼烟四起,七十二大家族纷纷各展绝技抢夺风狸头。
牛一刀早就猜到了这场面,既然风狸头有延寿五百年的功效,那么七十二大家族绝对会为这个宝贝而反目成仇。
七十二大家族争抢得你死我活。
从石洞中一直打到了潭水里,围着风狸的头,你追我跑,你藏我抢。
牛一刀拾起竹筒,为了避免混战中受伤,他翻身钻进风狸窝。
等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小了些,正要爬出去,忽听风狸窝的尽头传来沙沙沙的声响,牛一刀这才记起里面还有个风狸崽子呢,也不知它怎么样了。
牛一刀从地坑中爬上去,小心翼翼的捡了根火把,重新将石烛点燃,又万分小心的回到风狸窝。
这地坑中炸药无数,稍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牛一刀重新回到风狸窝,接着火光他惊讶的发现,小风狸已经完全从蛋壳中孵化出来,这东西竟然在墙上啃出了一个石洞,身影踪迹不见。
牛一刀带着无比惊诧,从地坑中爬了上来,上面已经一个人影也没有,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具尸体,有的还没死透,翻滚挣扎着,洞外喊杀声此起彼伏。
“三爷……”突然黑暗中传来朱五的叫声,气力有些微弱。
“朱五……你怎么了?”牛一刀寻声跑了过去。
朱五躺在距离洞口不远的石壁下方,
脸色苍白。
“五爷,你……你……怎么了,谁伤的你?”
“沐青……”
“你是说沐青女侠?”
“嗯……”朱五话没说完便昏死过去。
原来,朱五被风狸的影子吓得跌落回石洞中,歇息了一会儿他重新顺着铁锁向上,爬了出来。
他四处寻找牛一刀,终于在地坑中听到牛一刀的喊声,于是将石烛扔了下去。
他正想着要不要等待牛一刀的时候,洞外的鬼潭中,七十二大家族对风狸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朱五站在洞口看热闹,冷不防的被人从后面给了一掌,打在了后脑,他倒下的一瞬间,清楚的看到沐青女侠从他身边走过,不少黑衣人跳进洞中。
第340章 祖父留信
牛一刀吃力的背起朱五,可是抬起头来,突然意识到自己无处可去。
这个石洞里面是通往风狸窝的地坑,外面是鬼潭,进退两难,看着朱五铁青色的脸,他茫然不知所措。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他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离开鬼潭,而背着朱五极为不便。
思来想去,只有将朱五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自己先找到出去的路才好。
可是能去的地方也并不多,一个是风狸窝,另一个便是玉石洞。
牛一刀犹豫了一番,最后觉得或许玉石洞更为安全一些。
牛一刀拖着朱五,顺着铁锁下到石棺地洞,将朱五安顿到玉石洞的蛇皮床上。
看着朱五的样子,他心里隐隐有些不舍,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可以离开鬼潭,这一去,更不知在这个迷宫一般的鬼潭中能否再找回这里。
牛一刀含着泪和朱五道别,钻进石棺地洞的一瞬间,他突然发现,地上非常潮湿。
抬头去看,洞顶的铁锁原本是结成网状的,此刻变得松松散散,摇摇欲坠。
他又犯起犹豫来,这里会不会不安全?
忽然,头顶的铁锁一阵阵乱响,上面传来打斗声和叫喊声,不一会儿,嘭的一声,一个人从高处坠了下来,摔在石棺上,血流了一地,连个叫声都没有。
牛一刀立刻意识到不好,急忙钻回玉石洞。
当时为了钻出玉石洞,挖开了通往石棺地洞的墙,此刻,不安的牛一刀立刻意识到必须赶快将它再次堵死的好。
七十二大家族和那些黑衣人为了风狸头杀红了眼,保不齐一会儿会打到这里。
说干就干,好在风狸留下的屎尿垃圾中有不少石蜡,火烛也因为当时火种来之不易,朱五特别留了好多,牛一刀融了几块石蜡,将洞口封了个严实。
石蜡的颜色和玉石极为相近,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
弄完一切,牛一刀靠在洞壁上无所适从,心中空荡荡的。
鬼谷之行原本只是想要找到爷爷牛青山的下落,应了陆家五长老的差事又顺便给不觉大师送一把樱花匕首。
可是没想到一入鬼谷深如海,竟把自己葬送在了这方毫无出路的狭小天地,生死难料,前途渺茫。
更为于心不忍的是连累了朱五,这是他迄今为止最好的朋友,跟着自己几经生死,现在却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再不能和自己嬉笑大闹。
牛一刀越想越烦,手掌拍打着额头,自责不已。
他突然想起不觉大师丢给自己的竹筒,一下子来了精神,看看爷爷说了什么,他会不会告诉自己他去了哪儿,更或者也许会告诉自己该如何离开这里!
牛一刀带着一丝兴奋打开竹筒,赫然掉出一张褐色的蛇皮,上面用刀整整齐齐的刻着密密麻麻的数行小字:
不知牛家后人是否能读到这封信,更不知你是坐在家中读到它,还是站在鬼谷。
我更希望你是坐在家中,因为那说明风狸之祸已除。
风狸又名风生兽,寿千年。生在南海,少有人知。
传说吃了它的脑子可以延寿五百年。
古渤海王为了追求长寿,命手下一位神通广大的神巫自南海一路将它赶回,又命鬼家修了鬼潭,将它囚禁于此,等待千年之期。可是,后来渤海国被契丹灭,王和神巫都突然消失不见。
一切本也无常,相安无事。
可是,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兵败破军山,垂垂之际,得风狸之说,命人查到鬼谷,执意要杀风狸,他人为虽然千年之期未到,但是此物定会延寿无疑。
数十万铁骑踏入鬼谷,一场浩劫,血染鬼潭,终是千军破尽而不能降之。
太祖含恨而终,风狸之事遂为天下人知,无数人为风狸而来。
千年风狸即为龙,通灵人性,辨气识血,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他本为海中兽,与人无干,偶有伤人,亦为个别船家,而如今囚其于鬼潭,一旦成龙,恐将祸及无辜。
鬼家几番思忖,留着它终不如杀了它更为妥当,于是凡来鬼谷之人均不拒,为取风狸头的人络绎不绝。
几百年间,无数人贪及风狸之头,汇聚鬼谷,死伤不计其数,却无人能伤到它。
七十二大家族便因此而来,也因此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手段用尽才发现,风狸却如古书所说,张网取之,积薪烧之,薪尽而不然,灰中而立,毛亦不燋;斫刺不入,打之如皮囊,以铁鎚锻其头数十下乃死,而张口向风,须臾复活。
风狸不死,鬼谷难安,亦不知将有多少人死在风狸之腹。
更为可怕的是,渤海神巫驱风狸之术若被目的不良之人获得,那么恐怕风狸将受人利用,残害四方。
幸运的是渤海神巫曾告诉鬼家,收风狸三物:骨笛、金甲、屠龙技。
于是,鬼家人几经周折找到了牛家,屠龙技乃是牛家祖上千刀斩之功,可惜不复再世。
牛家自唐末即为凌迟刽子手,而在此之前,牛家以何为生不得而知,可是历代牛家人却发现,我们的祖上似乎也和古渤海王有关,屠龙技亦为佐证之一,我也因此决定助鬼家屠风狸,亦借此查明祖事。
此一去,山高路远,前途渺茫,不知能否在千年之期前找回屠龙绝技,也不知鬼家是否有办法降伏风狸,一旦它成龙而去,或被歹人利用,灾祸不远矣。
愿依我此生之力,不负众望,若一去不归,牛家儿孙亦要踏上此路,吾所不愿,却无可奈何。
牛一刀反复看了几遍,字字句句透着无奈。
牛家千刀斩的功夫便是屠龙技,只可惜祖传绝技丢失,没有办法杀掉风狸,爷爷为了避免千年风狸害人,用尽一生的时间想追查遗失的祖传绝学。
这或许就是他离家四十年没有回来的原因,也或许他在某个地方和自己一样逃命无路。
七十二大家族中不乏有人也和爷爷一样想要杀掉风狸以免留下祸患,可是大部分人还是为风狸头而来,他们甚至耗尽几代人的性命,不惜取风狸之头。
鬼家人正好利用了他们的这种贪心,将所有人聚集在鬼谷,共谋风狸。
第341章 咫尺之危
爷爷牛青山说得明白,风狸不得不死的原因很简单,一旦养大,将不受控制,保不齐会干出什么坏事。
另外,若是有人能驾驭它,利用它作恶,更是祸端一起,死伤无数。
爷爷牛青山耗尽一生的心血,其实并非为了屠杀风狸,更深层次的原因应该是寻祖。
牛家应该不是一直都是凌迟刽子手,凌迟的刑法只有在唐末才出现,那么牛家祖上之前是做什么的,爷爷除了屠龙技又发现了什么线索?
如果紧紧是为了寻祖,大可不必耗尽历代人的心血。
若是为了屠杀风狸,又没有那么充分的理由,毕竟对于风狸的担心都是猜测,风狸真正是否会为害一方不得而知。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牛一刀反倒人为风狸并不会惹多大的麻烦,倒是鬼家和七十二大家族对风狸残害至深。
父亲和爷爷隐瞒家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寻找着什么,他们不希望后人牵扯进来,可是又担心牛家后人身不由己,所以他们总是会留下一丝线索。
正如手上的这份信。
看过之后,让本来就凌乱不堪的谜团更加神秘,作为牛家后人的牛一刀不知应何去何从。
牛一刀沉沉的睡去,梦中他看到了风狸,挣脱束缚,回归大海。
他又看到了祖母,慈祥的向他挥手,家永远是他心底最美好的地方……
一阵砰砰砰的枪响将牛一刀从美梦中惊醒,他挺起身子听了一会儿,声音来自石棺地洞。
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不知有多少人正在争夺风狸头。
牛一刀暗自庆幸躲得及时,否则难免被这些亡命之徒误伤,他对风狸头没有多大兴趣。
一阵熟悉而可怕的笑声传来,牛一刀心里一颤,正是沐青女侠,她是唯一一个知道玉石洞的人,牛一刀心里不由得一紧,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补好的洞口。
“瘸子,你赶快把风狸头交出来,我可以答应饶你不死!”
“呸!有本事你们就来拿,我铁拐李奉陪!”
牛一刀屏住呼吸听着,隔壁已经交手,打得难解难分。
忽然洞口处传来几声敲打,牛一刀紧张的握着刀看着,应该是沐青女侠发现了不对,正在寻找原来爬进爬出的洞口,她或许能猜得到自己就在这里面。
敲打声响了一会儿,便停了。
看样子沐青女侠还没打算要进来。
牛一刀突然觉得自己选的这个地方有问题,外面被人一堵,想出也出不去,等于死路一条。
没了风狸,连屎也吃不着了,早晚得活活饿死。
牛一刀头上一层汗,盼着外面这些人尽快离开,自己好出去找出路。
忽听不远处嘭的一声,牛一刀跑过去,朱五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奋力的向前爬着,手里握着一块石洞咚咚咚的敲着地。
牛一刀急忙蹲下身来夺过朱五手中的石头,道:“五爷,醒了?不能出动静,外面有人正在玩命呢,别把他们招进来!”
朱五翻身躺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用微弱的声音道:“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在,我还纳闷呢,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又回到这个鬼地方了!”
“鬼谷的人,还有那些黑衣人都在抢夺风狸头,打得不可开胶,我们也没出去,只好躲在这里,等他们走了,我们再想办法离开!”
朱五点了点头,闭着眼睛想了会儿,道:“你在我就放心了,我就说你不能扔下你姐夫一个人在这儿。”
牛一刀含泪笑道:“少说话,多休息,我看了,你的伤不重,就是被打晕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朱五闭着眼,笑道:“那老太太真够缺德的……”
“他为什么打晕你?”
“不知道,可能是怕我抢风狸头?”
“得了吧,就你这点儿本事,也根本抢不到风狸头!”
朱五一脸的不爱听,道:“别瞧不起人,她是偷袭,你懂吧,要是一对一光明正大的干一架,指不定谁杀了谁呢!”
牛一刀将朱五拖回到蛇皮床上,道:“好好好,我的爷,你厉害行不?”
朱五叹了口气,道:“我想那些黑衣人肯定是和老太太一伙的,她们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才把我打晕了。”
牛一刀皱眉想了想,道:“咱们来的时候,那些黑衣人就跟在后面,我原以为他们是来营救沐青女侠的,可是不觉大师却说他们另有目的,现在来看,或许也是为风狸头而来。我刚才听到沐青女侠就在旁边的石棺地洞与七十二大家族争夺风狸头!”
“他们打晕了我之后,应该躲到了石棺地洞,然后等你杀了风狸之后,再跳出来和鬼谷的人抢夺风狸头。”
“对!”
牛一刀说道,只是总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不过,总是有点儿不对劲,这样黑衣人像是计划好了一切,就是为了来抢风狸头的。还有他们一直跟着我们,不觉大师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也没理会他们。他们既然和沐青女侠是一伙的,为什么不救她呢?”
朱五眨巴着眼睛道:“老太太功夫那么高,还用救?”
“也是。”
“就咱们俩傻不愣登的就跟着不觉大师来了,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老和尚还不相信咱们,把咱们和那些黑衣人认作一伙,这下可好,进来容易出去难!我掉到水里被怪物吃了没死,倒是差点让老太太给我打死,那个老太太不是个好东西,要提防着点儿!”
说到这儿,牛一刀仔细想下来,自己一直时刻警惕着沐青女侠,没想到自己躲过了一劫,朱五却没能逃过。
既然她对朱五下了黑手,那么迟早也会找自己的麻烦,只是有一点牛一刀还想不明白,沐青女侠为何要打晕朱五呢?她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五道:“本想来散散心,差点把命散丢了。三爷,我怎么觉得这两年这么不顺呢?跟着你东跑西颠的,脑袋一直别到裤腰带上,死了不说十回,八回有了吧?”
牛一刀苦笑一下,道:“谁让你是我姐夫呢?”
“滚犊子,卖命的时候想起我是你姐夫了?”
“五爷,咱们别拌嘴了,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
第342章 绿尸谜团
“唉!”朱五叹息一声,一脸无奈。
“跟着不觉大师来的路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山洞里,好在我偷偷留下了记号,只要能找到那个山洞,就能回去。还有,我杀了风狸,不觉大师这回应该能相信我是牛家后人,看在我爷爷和我爹的面子上,他或许能帮我们出去。”
朱五听牛一刀说得有希望出去,也高兴起来,道:“等我出去了,我哪儿也不去了!”
“连我姐也不去找了?”
“这个……”朱五犹豫了一下,道:“找还是要找的,要是知道她在哪儿,赴汤蹈火我也愿意。不过,你要是再有带话儿,送信的事儿,我可不去了,准没好事!”
牛一刀想了想,朱五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这次来鬼谷,纯粹是意外,在张顺的草房被二哥追杀,落入河里,没想到一下子飘到了鬼谷,又恰好遇到陆家五长老,这才想着正好来鬼谷找找爷爷的下落。
又受了陆家五长老的托付,给不觉大师送信,万万没想到一入鬼谷便麻烦缠身,这里的黑衣人会不会就是觉远寺看到的那伙黑衣人呢?
“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二哥追杀掉到了青水河中,或许我们也不会在这儿。”
“那可不一定,你不找你爷爷了?”
牛一刀一愣,朱五这句话把他问住了,是啊,终归是要找爷爷牛青山的,早晚也会有鬼谷一行,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的,要有此一劫。
“费了好大劲,最后还是找了一具尸体……”朱五说着,转眼去看封在不远处的玉石中的绿毛尸体。
牛一刀一惊,这才想起这里还埋着“爷爷”的尸体,不觉大师说爷爷在鬼谷呆了一年就走了,如果是真的,那这个绿毛怪人又是谁?
牛一刀急忙起身,把绿毛尸体从玉石中拉了出来,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尸体,不由得一阵吃惊。
绿毛怪人虽然没有头,但是从他的手脚和骨骼来看,都不像一个老人。
爷爷牛青山今年应该七十多岁了,绿毛尸体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个古稀老人。
“三爷,怎么了?”朱五好了很多,见牛一刀愣神,走了过来问道。
“他不是我爷爷!”牛一刀指着绿毛尸体道:“我爷爷今年应该七十多了,但是你看他,最多五十上下的样子!”
朱五仔细看了看,一脸惊讶,道:“你不说我倒是没仔细看,的确不可能是七十多的人,不过,或许是你爷爷学成了某种不老的奇术,也没准!”
牛一刀没答话,想了一会儿,道:“上当了,咱们上当了!”
“怎么?”
“上了沐青女侠的当了!”
朱五听得着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是怎么发现石棺地洞的?”
朱五想了想,道:“当时咱们三个人商量着怎么出去,老太太就说玉石洞里面基本没什么路可走了,要不清理一下怪兽的那摊垃圾试试,然后我就去挖,挖到了一个小洞……”
“对,也就是说那个小洞是沐青女侠引导我们找到的。进去之后,你发现了头顶的绿毛尸体了么?”
“没有,咱们弄得那个石蜡,也就照亮屁大小的地方,我上哪儿去发现……”
“这就对了,根本看不见,可是沐青女侠看到了!”牛一刀满脸的惊讶说道。
朱五跟着也兴奋起来,道:“是老太太告诉你的,这个绿毛怪人是你爷爷!然后又说鬼家人骗你到鬼潭,以你的命胁迫老爷子杀怪兽,他在彻底点燃了你心中的怒火之后,扔了一盏灯在空中,咱们这才看到了绿毛尸体……”
“我当时一眼看到无头绿毛尸体的时候,什么也没想,就认为那是爷爷,所以一怒之下爬了上去!”
朱五点了点头,道:“老太太骗了咱们,她是自己上不去,才让你上去的!你昏倒之后,老太太爬上去过,回来告诉我上面是风狸窝,风狸被七十二根铁锁锁着,她和我说风狸将我们带入玉石洞,又给了我们火种,是为了让我们帮助它逃生。所以,她想让我帮她一块儿去放了风狸。”
“当时幸亏我长了个心眼,琢磨着我斗不过她,也就没答应他。她看我不答应,这才运功给你疗伤。最初,你刚倒下的时候,我求过她,让她救你,她是不同意的。后来,见我不同意帮他,这才没办法,救了你。”
“她让你帮她放了风狸?”牛一刀顿时糊涂了,“这是为什么?难道她不想得到风狸头么?”
“这个不好说,或者她就是想杀了风狸,骗我说放了风狸呢?你想啊,她如果说去杀风狸,我不是更不敢去?她应该不会是为了放了风狸,放走了风狸,对她有什么好处?”
牛一刀道:“这个……或许你猜的不错,可是她为了什么呢?为了风狸头?”
“一定是为了风狸头,你还记得不,咱们商量着出去,她还说鬼家和七十二大家族会与怪兽有一场恶战,时间不多了……她知道时间不多了,但是她又并不急于出去,而是让你先上去,难道她想坐等渔翁之利?”
牛一刀看了朱五一眼,有些糊涂了,他猜不透沐青女侠究竟要干什么。
如果说她为了爬出石棺地洞而罗织了绿毛怪人的故事,那么绿毛怪人是怎么死的?
这个绿毛怪人又是谁?
沐青女侠一定提前知道了绿毛怪人死在了上面铁锁网上,这才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难道是她杀了绿毛怪人?
可是这又不对,从绿毛怪人死的地方来说,她没有出现在作案现场的可能,否则她也不会编织爷爷的故事来激怒自己爬上铁锁网,更何况怎么会那么巧,绿毛怪人恰好到了风狸窝附近。
“这绿毛怪人太蹊跷了,他是谁,被谁杀的,为什么尸体会在铁锁网上,沐青女侠又是怎么知道铁锁网上有尸体的?这些谜团不解开,我们就永远都不知道沐青女侠为什么骗我们,也就不知道她为了什么!”
“三爷,你说会不会是她提前杀了绿毛怪人,然后把尸体扔到了铁锁网上面……”
“这个太牵强了,她也不一定会想到自己会到玉石洞!”
第343章玉洞新客
摇头false关键false关键就在铁锁网上沐青女侠或false并把他铁锁网上false他们应该从上面扔下false也就说他们弃尸false甚至连
三爷false我我觉得关键问题恰恰false同时我敢肯定老太太或者她false并把绿毛怪铁锁网上面
想啊false时候false老太太并没有太多想法false也并没有说要去风狸屎堆里找出路false后我说到吃屎之后false她才提出要去垃圾堆附近看看
想啊false地方会里茅坑很远
恍然大悟false沐青女侠在上面false然后随便找false她落入false通过理猜测到风狸窝离着远false而垃圾堆旁当我们进入
下false抓着头false
显得极为得意false这个简单false她从风狸窝下到过铁锁网上面false铁锁网全部连到柱之上false柱false明白
肩膀false爷false时候变得这
下false这才发现原在试探自己false脸红false推开手false
地方会离着茅坑很近!
老太太费尽心机false其实就false爬上去false正好借着绿毛尸体激发潜力false这样false她也就能离开玉过false说实话false这老太太真厉害false她没双腿竟然能去风狸窝false绝对
点点头false废false估计鬼潭也困住她!可怜就可怜这位午田老前辈false知因何被沐青女侠杀我爷爷和我爹呆过地方false我才能看到他们留下
说着false将绿毛怪尸体重新塞进玉中false封好口false跪地拜
false对熬下去false连屎也吃
两个吃完东西false正常false沐青女侠还false功力false
说false我还要谢谢她喽?
必false很幸运false或许她!午田老前辈就false他连头都没false看看他false再看看自己false会觉得命大?
撇嘴false我和绿毛怪可样false她们很可能因为风狸头打起false所以老太太才杀他false我可
false难想要风狸头?延寿百年啊……
君子爱财false取之有
自己这点儿心思怕false笑他们先抢false到最后两败俱伤false我只需动动手就能抢回false到时候分半false咱们
闻听false忍false这等好事怎false原想坐等渔翁之利
得意false突然听见隔壁声振动false整个玉
阵阵哭爹喊娘叫声false声鼎沸false还有哗啦啦
三爷false这
把风狸窝里
两个话音未落false忽听头顶嘭东西false黑乎乎团false隐隐看上去影false反应迅速false抽
在后面举着false灯光闪false个头发蓬乱影趴在地上false身上宽大false露出熏黑
过去false抱住他双肩false拨开头发看false啊false
觉大师抬到蛇皮床上false觉大师周身false没有明显伤痕false应该没受重伤false只
觉大师喂下false中false好半天false声轻叫false长长口气false虽然falsefalse休息会儿false觉大师应该就会醒
爷false我看
少扯淡false他应该被炸药炸晕false幸好没受什
咚咚咚false声音false立刻警觉起false看false
两个口旁false对面砸墙声十分急促
三爷false会有事吧?
没言声false直勾勾盯着false她能预感到
过会儿false声音渐渐小false极力将耳朵贴在墙壁上false隐隐听到有水声false有痛苦呻吟声false还有说话声
老秃驴真够狠false宁愿死false这想淹死我们啊!
三爷false听false
急忙也将耳朵贴在墙壁上false只听圣主false现在该怎
穴false通到中false玉很高false应该会被水淹没false过false现在这里被false得想办法把打开false在水没淹没这里之前钻过去false然后再把
第344章 地棺崩塌
牛一刀听得真切,说话的果然是沐青女侠,也只有她知道这里有一处石蜡封死的小洞。
“我来试试!”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说道,紧接着是一阵砰砰砰的敲击声,力量之大,振得墙壁嗡嗡作响。
牛一刀和朱五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生怕对面的这个大力士那一下把洞口砸开。
撞击声响了一会儿,停了下来,洞口安然无恙,牛一刀长出了一口气,连忙和朱五两个人又搬来一些石蜡继续把洞口填得满满的。
“这玩意真是好东西,比石头还结实!”朱五指着石蜡赞叹道。
“恩,真是神奇,遇火融为水,无火坚如铁,你可以弄点出去,没准能发财!”
朱五扑哧一笑,取了一小块,掂了掂,顺手塞进口袋,道:“听你的,要是有命出去,就用它去娶媳妇?”
牛一刀笑着继续趴到墙上,只听沐青女侠正在急躁的怒吼着,“废物,废物……”
牛一刀还在想这是骂谁呢,忽然意识到会不会是在叫自己?
朱五呵呵呵的笑着,用手指指了指牛一刀,低声道:“喊你呢!”
“圣主,你在……”
“对面一定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用石蜡封堵的人不多,我猜想废物一定在对面,还有那个胖子,他们一定是想在里面避乱!”
“可是,你这么叫他们能听到么?”
“听不听得到,总要试一试,总不能在这里等死!胖子……胖子……”
“恩……”朱五险些答应,急忙捂住嘴,吓得脸色苍白。
牛一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拉着他退了几步,道:“你找死么,忘了后脑勺挨的一巴掌了么?”
“不是,我这不是习惯了么,谁一喊胖子,我就忍不住答应……”
牛一刀哼了一声,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五爷,我怎么听着那个和沐青女侠说话的声音那么熟呢?”
朱五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好像是啊……”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重新趴在墙壁上,仔细听着。
沐青女侠依然不停的拍打墙壁喊着:“胖子……废物……”
“圣主,我劝你还是别喊了,留着力气想办法怎么出去吧!”
“薛老道呢?”沐青女侠突然问道。
朱五和牛一刀登时一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五长老。
朱五抓着牛一刀的胳膊,跨出几步,道:“五长老,陆家五长老!”
牛一刀也听出来了,颇为震惊,道:“怎么会是他?”
“不但是他,他还管老妖婆叫圣主,听那意思还有薛道长!”
“怎么回事?”牛一刀的心里立刻冒出一千个疑问。
“你和五长老是一伙的?”朱五突然道。
牛一刀没听明白,道:“什么意思?”
“你俩都管老妖婆叫圣主!”
“滚犊子,还有心调侃我!”
朱五嘻嘻一笑,道:“这有什么,一定是五长老也来抢风狸头了呗!”
“不只是那么简单!”牛一刀摇了摇头,冥想了片刻,脸上带出一丝不安,道:“你还记得陆家总管陆修川的死么?”
朱五想了想,道:“当然急得,我亲自破的案嘛,他死于银针!”
“不,我不是想说这个,当时陆修川死得蹊跷,明显是被杀人灭口,陆家一定有内鬼,否则陆修川怎么会被人杀死在地窖之中?”
“你是说五长老……”
牛一刀点了点头,道:“他就是内鬼!”
“天哪!这不可能吧,堂堂陆家地阁五大长老之一居然是内鬼。”
“你也亲耳听到了,他叫沐青女侠为圣主!圣主这两个字,我只是在打开金棺的时候听那个黑袍人叫起过,或许是沐青女侠他们这一伙人中的一些特别的称呼,就像我们称呼主人一样。”
“走,再去听听!”朱五来了兴趣,趴在墙壁上又听了听,这回可以肯定,除了沐青女侠,另外一个人的的确确就是陆家地阁五长老。
五长老的声音有些颤抖,道:“圣主,根本找不到火,那些该死的家伙堵在铁锁下面,上不去。”
“杀,都杀了,一个也不留!”
“圣主,都杀了也很难上去,那些石柱岌岌可危,没准一拉铁锁就都倒了……”
“妈的,难道要淹死在这儿么?薛老道呢,他人呢?”
“还在和七十二大家族的人商量,现在这种情况,再不能打了,大家要一块儿想办法先出去,否则这石洞一塌,谁也活不了。”
“废物,这还用商量么?”
“不是……是铁拐李他们……他们死活要风狸头!否则宁愿和我们同归于尽!”
静了片刻,沐青女侠骂了什么听不清楚,只听五长老一个劲的和沐青女侠商量,显然风狸头在沐青女侠的手里。
“圣主,别再犹豫了,逃命要紧!”五长老不安的说道。
沐青女侠似乎还有些犹豫,正僵持不下的功夫,忽听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是水浪溅起又落下的声音,朱五听得眉头一皱,低低的声音对牛一刀道:“三爷,这是怎么了?这么多水,那些石柱好像倒了……”
“不知道……”牛一刀想起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地上就显得有些潮湿,应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有地方渗水了,可是水从哪来的?那些石柱为什么会倒塌?
“薛道长……怎么样?能上去么?”五长老道。
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圣主,已经没有办法上去了,那些石柱眼看着都要倒下……”
“薛老道?”朱五惊讶的看着牛一刀,听声音正是初入鬼谷之时给牛一刀瞧病的神医薛道长,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牛一刀的脸色极为难看,半张脸贴在墙上,认真的听着。
“现在该怎么办?”五长老道。
“先别慌,这水总有满的时候,等它满了,咱们也就能上去了!”沐青女侠道。
“可是,恐怕这石洞坚持不到那个时候了,你看,那石柱倒了一半了,我担心一会儿这石洞要塌!”薛道长道。
“啪!”一个极为响亮的耳光,“胡说八道!”沐青女侠吼道。
再没有人说话,轰隆隆又是一声巨响,水浪拍打着石墙,振得牛一刀的耳朵嗡嗡作响。
“你们想干什么?”五长老突然大吼一声,“谁敢再往前走半步,别怪我不客气!”
“那边的石柱都塌了,你让我们去哪儿?”几个粗狂的声音七嘴八舌的说道。
第345章 洛水陈家
“静一静,听我说!”沐青女侠高声嚷道,她内功深厚,一嗓子,众人瞬间便安静下来,“你们谁有办法带我出去,这风狸头就是谁的!”
“当真!”寂静中,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道。
“你是……”
“洛水陈家,陈永合,江湖人称水贼,嘿嘿!”
“你有什么办法出去?”五长老道。
“这个就不需要各位操心,陈某自有办法,快把风狸头拿来!”
“慢着,就凭你一句话,我为何要相信你?”沐青女侠厉声道,“你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听听!”
陈永合一阵阴笑,道:“上天虽无路,入地却有门!你们知道下面的石棺有何用么?”
“水贼,你是说石柱下的地生棺?”
“不错!”
朱五眼睛一亮,听得格外认真。
“它上面无盖,又有石柱压着,下面连着整块巨石,我看它并非石棺,而只是石柱的基石罢了,修成棺材模样,一准是用来吓人的!”
“那为何又是七十二个,而不是五十二个或六十二个?”陈永合咄咄逼人的语气质问道。
众人燕雀无声,谁也答不上来。
陈永合冷笑两声,道:“鬼家早已经料到终会有一天,将在这里有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所以他们留下了七十二口棺材,为的就是把我们都埋了!”
“胡说,水贼,你不要信口开河!”
“铁拐李,你是不是认为鬼家不会这么做?那我问你,是谁引我们来了这里,鬼不觉抢走风狸头之后,是不是钻到了这儿,我们才纷纷跟着进来了?”
“不觉大师不可能……咦……不觉大师呢?”
“哈哈哈哈!”陈永合仰天大笑,道:“他早就跑了,就是他动了机关,要淹死我们所有人,等我们死透了,他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拿到风狸头了,明白么?”
人群一阵喧哗,叫骂声此起彼伏。
铁拐李突然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早就来过这里!我也一直奇怪为什么会有七十二根石柱和七十二口石棺,直到看见水,我才明白,这里面有机关。你想想,能设下这么大圈套的人,除了鬼家还有谁?”
“妈的,我们死心塌地的帮着老秃驴杀风狸,到头来竟被他算计!”有人气愤的说道。
“少在这儿废话,水都到腰了,有什么办法快说!”五长老插言道。
“鬼家在修建这座石棺地洞的时候虽然设置了机关,但也留了活路,因为他要有办法取走风狸头,所以七十二口石棺,有一口是空的,通往鬼潭!”
众人皆是一惊,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只听陈永合又道:“只是想从这条路出去,必须要水性极好之人才可以!”
“你的意思是只有你能出得去?”铁拐李问道。
“不,只要有一个人出去了,顺一根绳索下来,其他人自然也就出去了,只是必须要抓紧时间了,一旦所有的石柱都倒下,这个地洞便会坍塌!到时候,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那你还等什么,不赶快出去?”
“我必须拿到风狸头……”
“这个……”五长老一顿,道:“可是,万一你拿了风狸头,不来救我们怎么办?”
“是啊……”其他人跟着附和道。
“没关系,不给也可以,等会儿水淹满了,它还是我的!”
又是一阵寂静,陈永合说得不无道理。
沐青女侠道:“你知道那口石棺通向外面?”
“刚才我已经找到了。”
“好,但愿你说话算数,薛道长,你带着风狸头和他去看,若真的有空石棺通向鬼潭,就把风狸头交给他!”
薛道长答应一声,人群哗啦啦趟水的声音由近及远,慢慢的没了动静。
朱五揉着耳朵,对牛一刀道:“我还以为那些石棺里有宝贝呢!”
“能活命,还不是宝贝?”
朱五咧嘴一笑,道:“你说姓陈的真能出去?”
“听他所说,言之凿凿,想必不会有错,只是他能不能守信,值得怀疑。”
朱五和牛一刀并肩坐下,朱五道:“若换成是我,拿了风狸头出去了,我肯定会一走了之,还巴不得那些吃人的魔鬼都死在石棺地洞之中呢,免得再有人来抢风狸头!”
“这些人都是久经江湖,那个也不傻,肯定是比你我更清楚此中厉害,或许他们也有办法应对!”
朱五有些不信,道:“有什么办法?给了风狸头也是死,不给更是死,说不定这个陈永合就是个大傻冒,真的回来救他们了呢?”
“五爷,你可听到最后的几句话?”
“就是老妖婆让薛老道拿着风狸头跟着陈永合去看空石棺嘛,怎么了?”
“为什么不是五长老或许沐青女侠,偏偏是薛道人?”牛一刀追问道。
“这个……”
“你别忘了薛道人可是神医!”牛一刀道,“神医……既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朱五一下子明白了,浑身一冷,心道:江湖险恶,到处都是坑啊。
隔壁的石棺地洞除了水声,再没有其他动静,估计人都跟着张永合去逃命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能逃走,想必即便逃得出去,也是一场腥风血雨、你死我活的争斗。
牛一刀半晌无语,脸上的表情极为难看,他呡了呡嘴唇,道:“五爷,我怎么觉得咱们这次又被人骗了!”
“什么意思?”
“陆家五长老和薛道人都是沐青女侠的人,或许他们就是那些黑衣人!”
朱五嬉笑道:“你总是爱瞎琢磨,然后总是什么也琢磨不透,累不累啊?管他呢,眼下最重要的是活命!活命,明白么,只有活着出去才行!”
“不,这事太可怕了,弄不好咱们又被人耍了!”
“唉,怎么说你呢,你琢磨来琢磨去,不还是一样被人耍,被人利用?依我看,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最安全,跑这么个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吃苦受罪,最后连命也搭进去了,何苦呢?你有那个脑子,就想想咱们怎么出去!以后啊,我是不跟着你四处瞎溜达了。”
牛一刀被朱五说得脸一红,也的确很奇怪,这两年不断有人暗中作祟陷害利用自己,加着一万分小心也还是吃亏上当,到头来,一天安生日子也没呆过。
第346章 陆家叛徒
“五爷,你听我和你说,有时候,有些事真的是身不由己。假如五长老就是陆家的叛徒,那么咱们这场灾祸,就因他而起。”
“你想想咱们从河里醒来见到的就是他,他带着我去找薛道人看病,也是他托付我将樱花匕首交给不觉大师,现在他自己却来了鬼潭,那为何当初要将樱花匕首交给我,让我转交呢?这还只是其一,我更担心的是咱们落水后究竟漂到了什么地方,怎么会那么巧,刚好来到了鬼谷?”
“你的意思是咱们落水后被五长老带到了鬼谷?”
牛一刀点点头,道:“我是这么猜测的,也就是说,即便咱们不想来,他们也有办法让咱们来,你明白么?”
“怎么?他们还能拿着刀子逼着咱们来么?”
“五爷,你还记得五长老和你说起的大清宝藏么?”
朱五脸一红,没想到自己和五长老的对话被牛一刀听了去,找道:“都是闲聊,打发时间的时候说着玩的。”
“我看未必,即便你这么想,五长老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他似乎在一点点引诱我们来鬼潭。”
朱五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嬉笑道道:“你还别说,五长老和我说起宝藏的事情之后,我才决心一定要来鬼谷,找到鬼家人。或许能从鬼家人口中知道一些汗王墓的消息。”
“他应该很早就把你看透了,当然,也把我看透了。你为了宝藏,我为了找我爷爷,咱们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会来鬼谷,找鬼家人。不知不觉中,我们两个人就都上了五长老的圈套。”
“唉,江湖险恶呀,有人挖坑咱就跳,土埋到脖颈了才知道上当了。三爷,这些事我是想不明白了,或许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是你不一样,你这么聪明,下次脑子能不能转得快一点儿,别再干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事儿了!”
牛一刀撇了一眼朱五,凶道:“别光说我,你自己的毛病,自己能不能改改,贪财好色,早晚吃亏!”
朱五闻听,立时也火了,道:“我贪财好色……贪财我也就认了,好色你倒是跟我说说,我好什么色了?我去过窑子还是勾引过良家妇女?”
牛一刀没想到朱五生气了,眼珠转了转,道:“虽然我没看见,可是我听说了,你借口去找我姐姐,一路上可是没少逛窑子,还有在陆村我就听说了,有个采花大盗和你长得很像!”
“胡说八道!”朱五气得抡起拳头就要打牛一刀,忽听一阵咳嗽,牛一刀借机躲闪到一边,朱五回头一看,不觉大师走了过来,他一身破衣烂衫,满脸漆黑,比个要饭花子还不如,朱五立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堂堂鬼家族长,觉远寺主持,竟这般凄惨模样。
“大师,好些了?”牛一刀急忙上前要搀扶不觉大师。
不觉大师摆了摆手,俯身坐到牛一刀和朱五中间,道:“不碍事,被炸药炸晕了而已,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牛一刀简单讲述了一下经过,问道:“大师,你怎么会掉到这里来?”
不觉大师虽然衣衫不整,可是依然浩气凛然,一派大师风采,不徐不急的说道:
“风狸头一出,七十二大家族自相残杀,黑衣人和沐青女侠又参与其中,这些人眼睛都杀红了,不打个你死我活,绝不会罢休的,与其让风狸头流入江湖,引起腥风血雨,不如将它葬在鬼潭。鬼家修建鬼潭之时,便已经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风狸窝修了一个石棺地洞,只要机关开启,便可引潭水灌入,到时候谁想跑也跑不了。我将他们引入石棺地洞,又开启了机关,三天之后,洞内的水就会灌满,到时候谁也别想带走风狸头。”
“可是,大师,那样岂不是要死好多人?”
“想活命的,鬼家可以将他们救上来,只要他们愿意放弃风狸头。”
“哦。”牛一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鬼家未雨绸缪,因何大师会被炸晕?”
“当年修此石洞,洛水陈家曾参与过,陈家后人对石棺地洞非常熟悉,当我诱使他们进入石洞,并开始机关之后,陈永合用炸药将机关炸毁,一旦没了机关控制,石洞中的水会比之前灌入的快两倍,也只需一天多的光景,洞内便会被灌满。洞内有不少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救出,正是考虑了这个因素,鬼家当年将水流设置为三天灌满,陈家别有用心,意图抢夺风狸,我去阻止他们的时候,被炸药炸晕,掉到了这里。这儿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没有来过?”
“我们也不知道,当日被风狸抓到这儿的,这里离着石棺地洞只是一墙之隔。”
不觉大师摸了摸脚下的玉石,又过去敲了敲石墙,如梦方醒,道:“这是那块儿玉石!”
“大师认得了?”
“当年修石棺地洞的时候,就在旁边挖出了一块儿巨大的玉石,应该就是这块,但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它是空的。”
不觉大师用惊讶的目光望着玉石穹顶,这是鬼潭中唯一一个他不曾来过的地方,不知这里存在了多少年,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
“大师,这块玉很值钱吧?”朱五低声问道。
“或许是吧。”
朱五心中一喜,手不自然的摸在玉石上,惦记着要是能离开鬼潭,自己能带走多少。
“大师,你有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不觉大师摇了摇头,道:“我刚才仔细看过了,除非能爬上穹顶,否则很难出去。”
朱五一听,一下子泄了气,连不觉大师都没办法逃出去,岂不是离死不远了。
轰轰轰,石棺地洞中传来几声巨大的振动,玉石洞也跟着摇摇欲坠。
不觉大师脸色阴郁,来到石墙边,听着一墙之隔的石洞中水声轰鸣,人声嘈杂,他似乎很难过。
“时间不多了!”不觉大师自言自语的念叨道。
“大师,什么时间?”
“七十二根石柱倒塌完,水就会全部注满地洞。从我触发机关到现在差不多十个时辰了。”
第347章 毁灭信号
“大师,你知不知道七十二口石棺中有一口是空的,石柱倒塌后,钻进空的石棺可以通往鬼潭!”
不觉大师一愣,道:“有这样的事儿?”
牛一刀将陈永合的话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不觉大师半晌无语,凝眉想了想,道:“陈永合说得也可能是真的,毕竟当年修建石棺地洞的时候,陈家的祖上参与了的,他们给自己留了一条活路也是可能的,只是水性能比得上陈家的,鬼谷之中似乎没有,能活着出来几个人还不好说。”
“大师,鬼潭中有多少人?”
“两三千人吧!”
“什么?这么多?”
不觉大师点点头,道:“虽然人人都说鬼谷七十二大家族,其实鬼谷中已经远远不止七十二大家族了,只是七十二大家族在江湖上比较有名,又呆在这里很久了而已。”
牛一刀想了想吴陵王家地下大殿中堆积如山的白骨,还有玉石棺旁水潭中的白骨,鬼谷中有几千人不足为奇,光死去的人至少也有几万甚至几十万。
“大师,我在鬼谭中到处都看到累累的白骨,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
不觉大师长叹一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数的江湖人都是为了风狸头而来,可是一旦踏入鬼谭,便没了回头路。”
“大师是说嗜血水蛭么?”
不觉大师点点头,道:“那畜牲是要喝人血的,如果不知道蛇骨粉可以驱散它们,都会被吸干了血而死。不被它吸干的人,也会定期主动去找它们,离开鬼谭,都会暴死。人们只知道风狸头可延寿,却不知嗜血水蛭可亡命。”
朱五每每听到这个话头,都会痛心不已,他插言道:“大师,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讲水蛭都杀光,免得它们再去祸害他人,反而一门心思要杀风狸?难道初心不改,只为风狸头?”
“你有所不知,杀了风狸,嗜血水蛭自然会灭亡。”
“嗯?”牛一刀和朱五同时一愣。
不觉大师接着道:“嗜血水蛭其实是风狸身上的寄生之物,它们并非生来就是以人血为生,其实它们是以风狸血为食,后来是肃慎古国的神巫改变了它们的习性,训练它们吸食人血。”
牛一刀恍然大悟,道:“我终于明白了,水蛭以风狸血为生,人头蛇以水蛭为生,而风狸又主要靠吃人头蛇生存,它们三者是一个完整的供养系统。”
不觉大师点点头,道:“就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有人要搅入其中,所以水蛭、人头蛇,包括风狸,都吃人。”
牛一刀心中骇然,好厉害的神巫,不但在鬼谭深处建造了自己的坟墓,同时又让风狸、人头蛇以及水蛭为其守墓,无论有多少人来到这里最后都会化为一堆白骨。
一阵女人的哭声响起,不觉大师皱了皱眉头,牛一刀和朱五也是一愣,这哭声和往日里的并不一样,原本凄惨灼心的哭声中夹杂着一些痛楚和绝望。
不觉大师浑身一阵,说了一声不好,额头便见了汗。
“大师,怎么了?”
“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们了。鬼谭其实是一座墓,肃慎神巫的墓。她就埋葬在这鬼谭之下,风狸是它的守墓人。鬼家也是她的守墓人,千百年来,我们守在这里,只为千年之期。千年之期一到,鬼家便可重获自由。你们听得的哭声,就是神巫的声音,只是今日的哭声中似乎有几分绝望,应该是有人闯入了她的墓地!”
牛一刀和朱五对视了一眼,佯装不知,道:“大师,神巫的墓穴在哪儿?”
不觉大师沉吟了半晌,道:“就在风狸窝的下面,也是一处玉石洞,他们争抢风狸头或许误打误撞闯了进去,真是作孽呀!”
不觉大师说着,盘腿打坐,丹田运气,冷不丁的一声长吼,气灌云霄,即便远在千里,也会听得清清楚楚。
牛一刀和朱五被震得头疼欲裂,时间不大,隐隐传来一声同样的嘶吼,牛一刀明白,不觉大师这是在和外面的人通信。
朱五有些兴奋,道:“大师,是不是我们有救了?”
不觉大师苦笑一声,道:“不是有救了,是没命了!”
“啊?”朱五一惊,道:“什么意思?”
“守卫神巫之墓是鬼家千百年来的职责,一旦神巫的墓被侵犯,鬼家将永世无法离开鬼谭,鬼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旦发现有人进入神巫之墓,宁愿与其同归于尽!”
“大师所言属实?”牛一刀闻听立刻紧张起来。
不觉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算是回应,牛一刀急忙道:“同归于尽,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将葬身于此?”
“天崩地裂,山平海尽!”不觉大师道。
“可是……”牛一刀终于忍不住道:“可是,你确信鬼谭之下就是神巫之墓?”
不觉大师耳聪目明,一下子听出了牛一刀话里的弦外之音,瞪着眼睛道:“此话怎讲?”
牛一刀搓了搓手指,不安的道:“不瞒大师,在下有幸进过玉石洞,见过神巫的玉石棺!”
“啊?”不觉大师一惊,随即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朱五急忙在一旁补充道:“我也去过,那里面有一处水潭,还有一座玉石台,台顶是玉石棺,棺椁中躺着一个光腚的姑娘……”
牛一刀一听,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上前给朱五两巴掌,怎么什么话让他一说就那么难听,鬼家作为神仙供奉的神巫,到了朱五的嘴里变成了光腚的姑娘,这不是找打呢么?
好在不觉大师此刻顾不上这些,盯着朱五看了半晌,道:“谁告诉你的?”
“唉!”朱五双手一抖,急道:“你怎么还不信呢!”朱五一着急,从怀里摸出夜明珠在不觉大师面前晃了晃,道:“看,这是从玉石棺旁拿的,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不觉大师冷静了片刻,扫了一眼牛一刀和朱五,道:“不管你们去没去过玉石洞,这场劫难在所难免!”
牛一刀一听急了,凑到不觉大师面前,道:“大师,怎么说你才会信?那玉石棺中的人的确不是神巫,我猜她应该是神巫的替身,为了她葬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不值啊!”
第348章 神工古卷
不觉大师缓缓闭上双眼,默默念经,什么也听不进去。
牛一刀和朱五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不觉大师身边团团转。
“这个!”牛一刀猛地想起从玉石棺中顺出的古卷,一把拽了出来,递到不觉大师跟前。
不觉大师眼皮轻挑,只扫了一眼,便慌忙起身,虔诚的拜了一拜。
牛一刀高兴的道:“大师,这回信了?”
不觉大师苦笑一声,道:“鬼家守了千年,没想到竟被人取走,真是造化弄人!”
牛一刀一听,不觉大师这话头不对啊,“大师,你什么意思?”
“神巫锁风狸,囚万人,其实要守护的不过是你手上的这本古卷而已!”
“啊?”
牛一刀彻底蒙了,朱五更是满脸懵懂,两人直勾勾的盯着不觉大师。
不觉大师冥想了片刻,道:“千古帝王难逃一死,死后之墓都是极为重要的,尤其是几百年才会出现的一代枭雄,更是把死后之事看得无比重要。他们几乎耗尽一生的时间寻找墓葬之穴,以求后世子孙富贵荣华。”
“几千年来,能为不世出的帝王将相寻龙点穴的只有神家,你手中的古卷便是神家寻龙点穴的秘籍《神工》,神家为了保护它,才将它藏在了鬼谭之中。鬼家几千年来守护的其实并非风狸,亦非神巫墓,而是这本古卷。”
“你们知道,帝王将相之墓意味着无数的金银财宝,不知有多少钱惦念着盗撅帝王墓,所以神家不得不选一个地方将古卷藏起来,这个地方就是鬼谭。”
“大师,你知道此事?”
不觉大师摇了摇头,道:“这些都是我刚刚想明白的。鬼家千百年来,只是奉命修墓、守墓,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刚才突然看到你手中的古卷,才猜想到这一切。”
“其实,鬼家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玉石棺中的人不是肃慎古国的神巫,一切都只是障眼法,可是鬼家还是要守在这里,因为这里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东西。”
“那为什么千年之期一到,一定要杀掉风狸呢?没有了风狸,岂不是没有人守护玉石棺了么?”
“风狸不死,没有人离得开鬼谭。鬼家人认为鬼谭就是一场骗局,所以不遗余力的要杀掉风狸,只有风狸一死,鬼家才能获得自由。”
牛一刀多少明白了,鬼家千百年来守在这里,其实使命是守护神巫墓。
但是到了某一代先祖,他们开始质疑石棺中的人并非神巫,于是他们开始想办法要逃走,可是因为嗜血水蛭的原因,他们又无法逃离鬼谷。
于是,鬼家后人开始想尽办法要杀掉风狸,只有风狸死了,鬼家后人才能摆脱嗜血水蛭,才能重获自由。
鬼家从某一代人开始便怀疑鬼谭中的一切其实都是一场骗局,直到不觉大师看到古卷《神工》,才明白,其实神家真正要守护的应该是这本书。
“可是,大师,千年之期又是什么?一旦风狸成龙,岂不是鬼家就自由了么?”
不觉大师苦笑一下,道:“风狸不会成龙,只是千年之期一到,新的风狸便会出生,鬼家面临的将是又一个千年!”
牛一刀心中咯噔一声,他亲眼看到小风狸的出生,这是不是意味着鬼家又要在鬼谷呆上一千年?
“大师,既然风狸已死,你为何不带着族人离开?为何要陷入争夺风狸头的风波?为何还在意是否有人闯入玉石洞?”
“我这一代人注定无法离开鬼谷了。而鬼家没有受水蛭困扰的子孙早已离开了鬼谭,风狸一死,嗜血水蛭也活不了多久,所以鬼家后人是可以自由的。”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活多久,所以我还是要完成鬼家祖上的使命,守护神巫,不管她是不是真正的神巫。至少还有上千人要在这里活下去,玉石棺中的几条水蛭是王,只有它们死了,嗜血水蛭才会真正灭绝,我还要守到那一天,否则鬼家的子孙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水蛭找到。”
“大师的意思是留在鬼谷中的鬼家人要将水蛭消灭干净?”
“正是。所以我必须阻止任何人闯入玉石洞,不能让他们放走水蛭王。一切恩怨都要在鬼谭了却。”
牛一刀终于明白一切,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不觉大师新风狸已经出生。
朱五在一旁道:“大师,你知道有人闯进了神巫的玉石洞?”
“恩,那哭声与往日不同,应该是有人打开了玉石棺。”
“那你怎么阻止的了?”
“阻止不了就同归于尽!”不觉大师说得极为轻松,脸上没有一丝惧怕。
朱五猜不透不觉大师说得同归于尽指得什么,但是他能从不觉大师的口气中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情极为恐怖。
朱五带着哭腔道:“大师,我们都得死在这儿么?”
不觉大师笑了笑,道:“怎么,你怕了么?”
朱五抽泣了两声,道:“怕是有的,不过我也活不了多久,也就无所谓了,只是可怜了三少爷!”
牛一刀知道朱五的意思,朱五一进鬼谭便被嗜血水蛭叮咬,他和所有留在鬼谷的鬼家人一样,逃脱不了死在鬼谭的命运。
“大师,嗜血水蛭的毒,难道真的无解?”
不觉大师点点头,道:“鬼家找寻了几百年,七十二大家族也找寻了几百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破解。”
“不对!”牛一刀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它们为何不叮咬我,反而好像很怕我?”
“那是因为你身上有绿斑蛊毒,水蛭惧怕而不敢叮咬。”
“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五爷中了绿斑蛊毒,身上的水蛭之毒便会解了?”
“这个……”不觉大师一阵沉默,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不觉大师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用。水蛭的毒在前,绿斑蛊毒在后,不但不能解毒,反而会让他死的更快。你是绿斑蛊毒在前,所以水蛭不敢接近你。”
“总会有办法的!”牛一刀拍着朱五的肩膀说道。
“可是……”朱五绝望的看着不觉大师。
不觉大师冥想了片刻道:“时间不多了,最多还有两个时辰!”
第349章 吃人水潭
“还有时间,还有时间,走,我们去阻止他们!”牛一刀拉着朱五奔向石洞的尽头。
那凸起的玉石壁又出现了,牛一刀兴奋的看着朱五,他们异口同声的喊着不觉大师。
当不觉大师看到石门,跟进玉石隧道,他完全傻眼了,鬼谭之中,竟还有这么一条路通向玉石棺。
当三个人来到神巫墓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七十二大家族的人和沐青女侠为首的黑衣人打斗正酣,叫骂声此起彼伏。
不觉大师拉着朱五和牛一刀躲在暗影中,静静的看着,低声道:“只要他们过不了水潭,动不了玉石棺就不会有事。”
三个人冷眼旁观。
七十二大家族的人虽然人多,但是心不齐,各怀鬼胎,都在惦记着沐青女侠手中的风狸头,反而是二十几个黑衣人在沐青女侠和陆家五长老的带领下占尽先机。
沐青女侠被黑衣人保护在当中,她平静的坐在地上,看着双方争斗,风狸头就在她怀里,已经被什么人剥过了皮,只剩下皮球大小。
双方争斗正盛,不觉大师突然从黑影中纵身一跃来到人群当中,高声叫道:“住手!”
双方的人各自向后退去,七十二大家族的人见不觉大师来了,一下子来了精神,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殊死搏斗。
不觉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后,道:“各位英雄,各位好汉,恕在下直言,众位为了风狸头而流血牺牲,是不值的。风狸头可延寿五百年,只是一个谎言而已,请不要信以为真!”
不觉大师一番话,不但让沐青女侠的人吃惊不小,就连七十二大家族的人也一阵混乱。
“老和尚,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是想骗我们放手,然后让风狸头落到你的手里吧?”五长老高声道。
七十二大家族的人个个黑着脸看着不觉大师,他们虽然没说话,但是意思在明显不过,也在等不觉大师解释。
“这里是肃慎古国的神巫墓,大概在一千多年前,神家寻龙找到了鬼谷这片地方,点穴便在鬼谭,于是肃慎古国的神巫便将自己的墓选在了这里。”
“为了不被后世人找到,神巫远赴南海,将风狸赶到此,并囚风狸于鬼谭,意外守墓。鬼家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守墓的。”
“之所以千百年来没有离开鬼谭,一来这是鬼家祖上的使命,二来鬼家受嗜血水蛭的困扰,根本无法离开鬼谭,这些七十二大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是明白的。”
“嗜血水蛭要吸血,只有鬼家人在此,肯定是不够的,于是鬼家的先祖罗织了风狸头可延寿五百年的谎言,为的就是吸引更多的人到这里,人越多,水蛭才会有更多的血喝,进而才会有更多的血送给石棺中的神巫,让神巫保持尸体千年不腐。”
“所以,你们争来抢去的只不过是一坨无用的肉而已,没有任何意义。我奉劝诸位,快快罢手吧,免得死伤无数,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
七十二大家族的人听得呆若木鸡,不觉大师这番话说得虔诚,每一个都看得出来,他不像是在说谎。
“老秃驴,你又在骗人了么?”沐青女侠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恶狠狠的对不觉大师说道。
“沐青女侠,老衲若有半句谎言,愿遭天打雷劈!”不觉大师起誓道。
沐青女侠冷笑一声,道:“好!那我问你,鬼家为何要杀死风狸?”
“风狸不死,水蛭不绝,鬼家和七十二大家族将永世不能离开鬼谷!唯有风狸死,才能让我们的后人获得自由!”
“千年之期又是什么?”
“风狸寿千年,它会在死前产下后代,若不能在它产子之前杀了它,那么鬼谷的每一个家族都将面临着另外一个千年之期!”
“编的好故事!好,我倒要看看,你说得是真是假!”
沐青女侠说着,右手抓起风狸头,用力向水潭中的玉石棺抛去。
七十二大家族的人先是一愣,随即有人高叫一声,飞身跳进了潭水。
可怕的一幕上演了,七十二大家族中的很多人,奋不顾身的跳入了水潭。
就在他们落水的一瞬间,惨叫声随之而来,咕咚咚一个个红色的气泡从水底冒出来,只是眨眼的功夫,一群活蹦乱跳的人就变成一堆白骨从水底浮了上来。
漂浮了一会儿,白骨也渐渐的消失了。
所有人都吓得连连后退,惶恐不已,看着落在玉石台上的风狸头,再也没人敢靠近水潭半步。
不觉大师忍不住连连念经,气得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动着。
沐青女侠冷笑了两声,轻轻挥了挥手,只见黑衣人蹭蹭噌的纵起,对七十二大家族发起了攻击。
七十二大家族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葬身水潭,所剩无几,那里还应对得了黑衣人的进攻,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只剩下了不觉大师一人,他浑身被汗水湿透,体力有些不支,身子摇晃着。。
“老秃驴,别再挣扎了,我劝你投降吧!”沐青女侠高声说道。
不觉大师双掌合十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兀自大口喘息着,过了半晌,仰天长啸一声,道:“终究是一场浩劫,逃也逃不掉!”
“圣主,老和尚投降了。咱们怎么过去?”陆家五长老来到沐青女侠身边恭恭敬敬的说道。
沐青女侠嫣然一笑,道:“去把那个胖子抓过来!”
朱五吓得一哆嗦,使劲的往后躲,没想到躲得这么小心翼翼还是被沐青女侠发现了。
牛一刀挺身而出,挡在朱五身前,冷笑了两声,道:“五长老,别来无恙啊?”
五长老面不改色,笑道:“三少爷果然命大,还活着呢?”
说完,单手成掌,呼的一声便打向牛一刀的面门。
牛一刀低头去躲,正准备反击,却发现朱五已经被薛老道带人架走了。
牛一刀无心和五长老缠斗,急忙追到沐青女侠跟前,道:“圣主……”
沐青女侠毫不理会牛一刀,抽刀在朱五的手指上割了一道口子,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血之后,五长老一脚将朱五踢倒在地。
时间不大,水潭里涌上无数白色肉虫,沐青女侠飞快的踏着白色肉虫跨过水潭,来到玉石台上。
她拾起风狸头,忍不住仰天大笑。
黑衣人驾着朱五和牛一刀以及不觉大师从后面跟了过去,刚一踏上玉石台,他们立刻被玉石台上的金银珠宝吸引住了,一个个疯狂的将台阶上的财宝装入怀里,套在脖子上、手腕上。
第350章 午田中魔
五长老老谋深算,他并没有去抢台阶上的宝贝,而是一下子将目光锁住了石台顶部的玉石棺。
他飞快的爬上石台,站在玉石棺前愣了片刻,看着棺中赤裸着身子的女人,他一脸兴奋,抬手推开玉石棺盖,双手忍不住轻轻的摸向女尸。
刚刚触碰到女尸的一瞬间,突然一只巨大的血色水蛭钻了出来狠狠的咬在他的手臂上。
五长老疼得哇哇乱叫,拼命的将大水蛭丢到地上,然后不停的踩上去。
其他黑衣人或许也想知道石棺里会不会有更值钱的宝贝,也纷纷爬上玉石台顶,不少人看到女尸的一瞬间,都不由自主的动起了色心,石棺中钻出七八条大水蛭,与黑衣人缠斗成一团。
石棺旁乱得一塌糊涂,不觉大师痛得顿足捶胸,他高声呼唤着“使不得……使不得……”,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牛一刀看得清楚,一共从石棺中钻出七条大水蛭,全部被沐青女侠的人杀死,甚至已经有人将女尸从石棺中抱了出来,那猥琐的模样,和不安分的手脚,真让牛一刀替他们掐了一把汗。
女尸落地的一瞬间,身上的皮肤突然开始变黑,迅速的布满全身。
沐青女侠一惊,怒吼道:“都给我住手,赶快把她搬回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五长老的眼睛一点点变红,像是燃烧的火焰。
“哈哈哈哈!”五长老仰天大笑,然后像是一只饿狼,大张着嘴,猛地扑向沐青女侠,口中嚷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沐青女侠闪身躲过,断喝一声,道:“午田君,你疯了吗?”
五长老张着嘴,根本听不进去,再次起身扑向沐青女侠。
五长老的功夫本就很高,加上此刻中了邪,拼尽性命,沐青女侠一手抱着风狸头,一手招架,险些被五长老咬到,她被五长老逼到石台边,无处在躲,不得不脱手将风狸头当做武器,狠狠的打向五长老。
咚的一声,风狸头重重的砸在五长老的胸口,五长老被打下玉石台,跌在台阶底下,险些落入水潭。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双眼冒火,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飞速的攀爬上玉石台,奔着沐青女侠扑了过去。
风狸头骨碌碌滚到了朱五脚前,朱五一脸惊喜,捧起风狸头,看了看玉石台上生死相争的沐青女侠和五长老,他心中乐开了花。
延寿五百年的宝贝,就这么从天而降落在了自己的手里,这简直是在做梦。
朱五张开嘴噗的咬了一口,他最务实,这东西争来夺去,最后不知会到谁的手里,只有吃到肚子里才最实惠。
一股酸臭充满口鼻,朱五强忍着咽了下去,心道:真他妈的难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黑衣人不知所措,薛道长在一旁不停大声呼唤着五长老,“午田君……午田君……”
“都愣着干什么,打死他,他疯了!”沐青女侠一边和五长老打斗,一边高声喊道。
二十多个黑衣人立刻将五长老围在当中,五长老毫不畏惧,环顾了一圈,似乎饿狼在选择猎物一般,盯住一个黑衣人,飞身扑了过去。
一群人只是招架,却不敢下手,毕竟五长老是自己人。
可是五长老手下无情,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打倒了五六个黑衣人。
薛道长一看五长老出手无情,伤了这么多人,也就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带着众人围上去,下了死守。
沐青女侠累得满身大汗,摆脱了五长老长出了一口气。
她目光一扫,正看到朱五在啃风狸头,一下子怒火中烧,顾不得疲惫,抖擞精神像是一只老鹰一般,从玉石台上飞身地下,奔着朱五扑了过去。
牛一刀一看不好,喊了一声“五爷,小心!”
挺身挡在了朱五身前。
就在沐青女侠扑过来的一瞬间,牛一刀横刀在手,眼看着沐青女侠纵身一掌拍了过来,他侧身躲过,回手便是一刀,直奔沐青女侠露出的右半边身子。
沐青女侠一掌走空,身子直接向下一沉,稳稳的坐在地上,躲过牛一刀的刀,顺势探出两只手猛抓牛一刀的双腿。
沐青女侠的两只手如同钢爪一般,飞快的上下翻飞,一直奔着牛一刀的双腿抓去,被她抓到,立刻便会捏成肉末。
牛一刀不得不噔噔噔连连后退,眼看着被逼到水潭边,忽然“啊……”的一声惨叫,从空中掉下一个人正砸在沐青女侠的身上。
牛一刀借机急忙绕到沐青女侠身后。
定睛一看,五长老被打得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尽管伤得很重,可是落到沐青女侠身上后,依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的掐住沐青女侠的脖子,嘴里的血小河一般的流在沐青女侠的身上。
薛道长在高处一望,一拍大腿立刻带人奔了下来,可是,沐青女侠和五长老抱成了一团,他们竟不知如何插手。
牛一刀踢了朱五一下,低声道:“带着不觉大师,我上去动机关,跑!”
说完,他几个纵跃跳上玉石台,一把扭动玉石棺中的机关,水潭中的水渐渐下落。
朱五背起不觉大师第一个冲到对面的平台上,牛一刀紧随其后。
薛道长等人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动了心,有几个黑衣人犹豫了半晌,慢慢退到水潭边,看薛道长不注意,飞快的跳进干涸的水潭,就要逃命。
可是刚跑了一半,没想到潭水又升了起来,他们惨叫着,有的藏身水潭,有的两只手抓着平台边的石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脚和双腿化为灰烬。
牛一刀和朱五管不了那么多,带着不觉大师飞快的穿过石门,钻过玉石隧道,跑回了玉石洞。
当玉石墙壁上凸起的玉石缝隙渐渐消失,他们俩长出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上。
不觉大师昏睡了一个时辰,终于醒转过来。朱五啃掉了大半个风狸头,一见不觉大师醒了,笑呵呵的凑过去,将风狸头递上,道:“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不觉大师半昏半醒,肚子确实饿了,加上风狸头被朱五啃得面目全非,一时不知是什么,接过来吃了几口,因为实在难以下咽,最后又把风狸头还给了朱五,道:“你们就吃这个?”
第351章 天崩地裂
“大师这可是好东西,延寿五百年!咱俩将来可都是大寿星啦!”
不觉大师立刻明白了朱五的意思,哇哇的吐了好几口酸水,道:“这是风狸头?”
朱五嘿嘿的傻笑着,点头道:“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唉,什么延寿五百年,都是骗人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东西吃前面几口的确听难吃的,不过吃着吃着,就觉得香了,来来来,您在尝尝?”
“算了吧,你自己享受吧!”不觉大师慌忙摆手道。
牛一刀在一边忍不住偷笑,可是脸上却愁眉不展,他非常羡慕朱五苦中作乐,不惧生死的样子,什么时候都会活的很开心。
“大师……”牛一刀喊了一声。
不觉大师举头望了望玉石穹顶,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该来的总会来,想逃也逃不掉,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不觉大师说完,盘腿打坐,默默的诵起经来。
牛一刀预感到大祸将至,也学着不觉大师的样子,盘腿坐好,一字一句的背诵起经文,脑海里却闪过一个又一个人影,祖母,大哥,姐姐俊梅,妹妹寒月,还有紫绛公主……
唯有朱五乐此不疲的啃着风狸头,撕咬的嘴里血迹斑斑。
一阵隆隆的巨响,天崩地裂,鬼谭轰然倒塌,万千石洞急速下沉,陷入鬼谭之中,天地昏暗,日月无光。
牛一刀等人在玉石洞中被颠得七荤八素,一会儿在天上,一会跌到地上,最后没了知觉,昏死过去。
当牛一刀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周围全部都是玉石的碎块,身上压着重重的玉石,浑身全没有知觉,头晕晕乎乎的,像是灌了浆糊,又沉又钝。
他用力睁大眼睛,周围的一切都如同世界末日一样,除了遍地碎石什么也没有。
他轻轻动了动手指,一阵酸痛袭来,痛得他牙关打颤,不过牛一刀的心底却是高兴的,自己还没有死!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牛一刀慢慢的清醒过来,胳膊开始活络起来,他咬着牙慢慢掀掉压在胸口的玉石块,一下子觉得舒服多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牛一刀勉强撑着身子把头抬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全是血,自己应该是被玉石砸晕的。
周围瓦砾遍地,像是刚刚经理过一场灾难一般。
不过,可以确信的是,他还在玉石洞中,头顶的玉石穹顶看上去那么的熟悉,唯一不同的是洞中碎石遍地,整个玉石洞在轻轻的晃动,毫无规律的摆着。
牛一刀说不出曾经发生了什么,他能回忆起来的只有朱五和不觉大师最后还在他的身边,可是此刻却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牛一刀搜索了片刻,发现离着自己三四丈远的地方,朱五啃食后的风狸头压在一块儿玉石下,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朱五不知怎么样了。
牛一刀咬紧牙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嗓子里如同塞了一团棉花,想喊、想叫,却发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两条腿始终是麻木的,无论怎么努力,却不能动一下,似乎已经完全不属于他的身体。
牛一刀双手撑地,学着沐青女侠的样子,试着向前有了几步,然而他太虚弱了,走了两三歩,便不得不放弃。
牛一刀端详着四周,玉石的碎块到处堆得如同一座座小山。
朱五和不觉大师一定是被埋在了下面,要尽快想办法去找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牛一刀冷静了片刻,首先要想办法恢复体力,他四下里看了看,唯一可以吃的东西便是朱五留下的风狸头,幸运的是他还看到一个没有熄灭的石烛。
牛一刀咬着牙,拼命的将风狸头抓过来,又将石烛的火焰调旺,用火将风狸头烧了烧,这才皱着眉啃了起来。
还别说,烤熟的风狸头,味道确实不一样,比生的好下咽多了。
牛一刀吃了东西,觉得精神好了很多,自己非常幸运,只有一块玉石压在前胸,身上虽然伤痕累累,却并没有特别致命的地方。
他暗暗运气,周身七经八脉来回走了几遍,两条腿慢慢恢复了知觉,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
牛一刀起身一点点的在四周搜索,没找出去两丈远,一只血手赫然闯进他的眼睛,十几块玉石下压着一个人。
牛一刀不假思索立刻上前,一边喊着“五爷、五爷……”。
一边一块一块的将玉石块搬来,费了好大的力气,牛一刀才将朱五从石堆里扒出来。
朱五满脸是血,气息全无。
牛一刀仔细检查了一下,朱五身上至少有十几处伤口,小腹也被一块锋利的玉石划破,血流了一地。
牛一刀掐着朱五的手腕,微微的还有一丝脉搏,他心中高兴,“没死、还没死!”
牛一刀立刻将朱五流血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他抱着朱五泪如雨下。
的确像朱五所说,他跟着自己一路走来,出生入死,尽是苦难,没有祥过一点儿福。
牛一刀心里清楚,朱五嘴上说是为了俊梅,可是实际上还是这份兄弟情义,使他舍身相助,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牛一刀放下朱五,又在石洞中找了一圈,他惦记着不觉大师,可是却没能找到。
不觉大师不可能离开玉石洞,他一定被压在了某个地方,牛一刀一边叫着,一边不停的翻动地上的碎石。
“咳咳……”
几声咳嗽让牛一刀一喜,他立刻跑到一堆碎石旁,三两下便将上面的石块移走。
不觉大师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双手护着头,他的左胳膊和双腿都被打断了,幸好护住了肚子和头,才没什么大碍。
牛一刀将他救出来,处理完伤口,不觉大师自己清醒过来,看着四周,还不忘叨念阿弥陀佛,右手颤颤巍巍的握着牛一刀的手道:“逃过了一劫啊!”
“大师,先别说话,多休息!”
“胖子怎么样?”
不觉大师一句话让牛一刀忍不住又落泪了,哽咽道:“出气多,进气少,怕是不行了!”
不觉大师睁大双眼,急道:“让我看看!”
牛一刀将不觉大师抱到朱五身边,不觉大师搭了一下脉,眉头扭成了一个疙瘩,好半天才道:“还有救!”
第352章 逃出玉洞
牛一刀闻听,喜极而泣,道:“大师,他还有救?”
不觉大师指了指牛一刀,道:“你可以救他!”
“我……”牛一刀没明白不觉大师的话,道:“怎么救他?”
“你内力深厚,可以助他!”
牛一刀愣了片刻,急忙将朱五扶起,倚在一块玉石旁,自己丹田运气,聚气于双掌,啪的一声打在朱五的后心,朱五哇的吐了一口血,身子一阵。
牛一刀慌乱中去看不觉大师,不觉大师缓缓道:“有救,有救,继续!”
牛一刀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到了朱五体内,时间不大,朱五冰凉的身子开始慢慢热了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牛一刀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双掌,扶朱五躺下,朱五的脸上已经泛起了血色,呼吸变得正常了起来。
牛一刀满心欢喜,看着自己的双手,暗暗称奇。
牛一刀如法炮制又为不觉大师运功去伤,不觉大师伤的不重,在牛一刀的帮助下,没多久便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断了的胳膊和腿,一时半刻还好不了。
朱五在牛一刀的帮助下,终于在第三天哼哼呀呀的醒转过来。
没有什么吃的,牛一刀将最后一点儿风狸头烤熟了切成碎末,一点一点塞进他的嘴里,朱五滚动着眼珠满足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
不觉大师颇为感慨,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能够在劫难中重生?
现在还活着,是不是意味着能活下去。
牛一刀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朱五死去,没有吃的,没有喝的,自己的死也是迟早的事儿。
“大师,能告诉我,你说的劫难是什么么?”牛一刀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知道这些,他才能想办法离开玉石洞。
不觉大师道:“鬼家的最后博弈,是炸毁鬼谭,到时候青河水会灌进鬼谭的废墟上,整个鬼谭将淹没在地下,永远也不会有人再找到他。”
“你的一声嘶吼便是指令?”
不觉大师点点头,道:“鬼家人得到我的命令后,会点燃埋在鬼谭下的炸药,到时候整个鬼谭将变成一片废墟,鬼谷中有一片湖水,名叫七星湖,鬼谭修建完之后,鬼家引七星河水围筑而成,你看到鬼谭像一个喇叭一样,其实它的外面就是无边无际的七星湖,只要炸毁鬼谭,七星湖便会将它全部吞噬掉,世上再无鬼谭!”
“那我们现在在哪儿?还在鬼谭下?”牛一刀问道。
不觉大师指了指玉石穹顶的阳光,道:“好像不是,若还在鬼谭中,应该不会看到阳光。”
两个人直勾勾的望着玉石穹顶洒下的光,感受着整个玉石洞的摇摆,牛一刀忍不住猜测道:“大师,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正在七星湖中?”
不觉大师想了想,道:“有这种可能,玉石洞是一块完整的玉石在中间掏空,如果水的浮力足够大,那么整块玉石飘起来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牛一刀心中一喜,道:“我也是这么猜测的,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想我们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不觉大师凝眉望着牛一刀,道:“你准备怎么办?”
“如果我们真的是浮在七星河上的,那么将玉石洞开个口,水倒灌进来,玉石洞将会下沉,到时候我们就会处在水中,借助水的浮力,我们就有可能爬上垃圾堆上的洞口,这样就能出去。幸运的话,我们能爬到岸边,不幸的话,我们就会被淹死!”牛一刀道。
不觉大师半天没有说话,他爬到石壁边,极力想透过玉石墙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样子,可是石墙太厚,影影绰绰的透着光进来,什么也看不清。
“小兄弟,生死攸关的大事,我不好决定,我终究是要死的人,离不离开这里只是多活几天而已,可是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还是你自己决断的好。如果你有办法在玉石洞底打个洞,我想是值得一试的,眼下还并没有更好的办法离开这里。”
牛一刀明白了不觉大师的意思,他抱着朱五的头,默默思索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牛一刀举着石烛站在垃圾堆旁他亲手修补的通往地棺石洞的蜡封洞口旁。
他知道这是一个极为冒险的行为,关系到三个人的生死,可是这又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生死抉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不觉大师远远的望着牛一刀的背影,他不知道牛一刀要干什么,可是心中却也忐忑不安。
牛一刀深吸了一口气,举起火烛一点点融掉墙上的石蜡,当水喷涌而来的一霎那,牛一刀浑身湿透,他扔下烛台,目光坚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已经由不得他,一切靠命运安排。
不觉大师吃惊的看着汩汩流进来的水,他忍不住跪爬过去,捧了一口喝下,回味了半晌,道:“青河水!”
牛一刀忍不住泪水连连,他将破烂的衣衫拧下水来,滴到朱五的口中,轻声道:“咱们回家!”
说到家,牛一刀有一种无法倾诉的感觉,哪里是家,京城的牛家大院,还是文曲镇的老宅?
奶奶和寒月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二哥会不会让他回去?
玉石洞中的水越来越多,渐渐的高过头顶,牛一刀扶着朱五的头,又不得不时时照顾着不觉大师,三个人抱成一团,随着水位的渐渐升高,一点点来到了垃圾堆上方的洞口。
钻出洞口,玉石渐渐下沉,三个人慢慢浮起。
当刺眼的阳光照到牛一刀的脸上,他激动的泪水肆意流淌,尽管四周依然蔓延着清澈的河水,还不知道路在何方,可是终于从阴暗的地下回到地上,他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牛一刀拖着朱五和不觉大师飘在水面上,放眼看去,四周全是茫茫的水,看不到岸,玉石飘在水面上,像是小船飘飘荡荡,远处是巍峨的青山,山水相连的地方,阳光洒在水面上,闪烁着耀眼的光。
“大师,这是哪里?”牛一刀擦了一把脸问道。
不觉大师看了一会儿,道:“这应该是鬼谷里的青水湖,鬼谭应该就在下面。”
这么大的湖面,想要游到岸边,牛一刀毫无信心,即便没有朱五和不觉大师两人,他也觉得自己会死在水里。
第353章 鬼谷之谜
不觉大师拍打了两下水面,突然仰起头冲着天长啸了一声,那声音穿山越岭,似乎要把大地震动,牛一刀惊讶的望着不觉大师,心中突然燃气无尽的希望。
过了一个时辰,遥远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页扁舟,飞快的靠了过来,鬼缠身小和尚摇着撸,将牛一刀等人接到船上。
重回鬼家地下佛殿,牛一刀躺在塌上整整睡了三天三夜。
朱五在鬼家人的帮助下也醒转过来,他皮糙肉厚,加上心胸开阔,恢复的极快。
不觉大师闭关吃斋念佛了九天,牛一刀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不觉大师满面红光,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这一天傍晚,朱五趁着天气凉爽,坐在院子里透气,牛一刀坐在他身边,和他打算回家的事。
不觉大师缓缓从大殿走过来,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坐在了牛一刀对面的石凳上,笑道:“两位这是打算要离开了?”
牛一刀点点头,道:“五爷的伤也快好了,我们出来半年有余,马上就要七月十五了,我要赶着回乡祭祖!”
朱五在一旁补充道:“还有,他惦记着紫绛公主,还不知道人在哪儿!”
牛一刀瞪了一眼朱五,半边脸羞红,刚要岔开话头,忽听不觉大师道:“滕王府紫绛公主么?”
牛一刀一愣,道:“大师知道?”
不觉大师点了点头,笑道:“自然知道,紫绛公主是鬼家人派人救出的。”
“什么?”牛一刀差点跳起来,急道:“那大师知道她在哪儿?”
不觉大师不慌不忙的说道:“鬼家受人之托,送公主去了雪族圣地桃花源,你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神家会保护她的。”
牛一刀彻底蒙了,望着不觉大师,道:“大师,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
“你是牛家后人,身上的任务还很艰巨,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
不觉大师想了一会儿,道:“四十年前,牛青山曾随我到过鬼谷,他和我说了很多。”
“关于腾家,他特别嘱咐我,要暗中保护,因为腾家三百多年前姓将,是太祖皇帝手下的大将,因屠叶赫城隐世于朝,几百年来从不问政。因手中有太祖皇帝御赐的丹书铁卷,引得无数人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到,最后果然没能躲过灾祸,招致灭门。”
“不过,滕王爷很早便为此有过安排,你去过腾家,滕王府除了滕王爷和紫绛公主之外,再无他人,其实滕王爷有三个儿子,一出生便有两个儿子被滕王爷秘密送走了,就是为了避免祸端。”
“紫绛公主是滕王爷大儿子的女儿,留她在王府,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堂堂一个滕王府,只有一个王爷,否则太过招人怀疑。”
“而滕王爷的大儿子,滕王爷也用计让他诈死,隐姓埋名,远离尘世。”
“原本按照滕王爷的计划,到他这一代之后,再也不会有滕王府,腾家将选择隐世于野,怎奈时不我待,终于还是被人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招来杀身之祸。”
“说起此事,其实还有一个秘密,就是关于固伦公主,当年是你爷爷牛青山和滕王爷连手将固伦公主从火海中救出的,当时固伦公主已经有孕在身,牛青山一路护送她到了陆村,为了掩人耳目,谎称将固伦公主卖给了陆家族长陆鹏程,固伦公主借机在陆家产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婴顺七星河而下到了鬼谷,我将她救起送到了桃花源,交给了神家。”
“男婴陆龙轩原本要在陆家成人,后来被人算计,命丧陆村。其实,他也是将家后人。你爷爷牛青山来到鬼谷之后,托我派人暗中保护滕王爷,所以滕王府才会有了管家耿海路,也正是他,在危机关头,救走了紫绛公主。”
“只可惜滕王爷去意已决,坚持要用自己的死了解家族的种种恩怨,所以他才没有选择和紫绛公主一块儿逃命。”
“还有就是,灭门将家的是牛百刀,他是牛家后人,本不该发生的悲剧,因为大清宝藏的诱惑,使他动了邪念,留给滕王爷逃命的机会极为可怜,所以他只能选择死,同时交出丹书铁卷,唯有此法,才能了断一切。”
牛一刀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他听得云里雾里,这一切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从未有人和他说起。
而且,他从不觉大师的话中听得出来,还有很多事不觉大师并没有说明。
“大师,紫绛公主现在很安全?”
“是的,雪族圣地桃花源,那是神家的世居地,千百年来,没有人敢闯进去。”
“那我爷爷呢,他去哪儿了?”牛一刀追问道。
“你爷爷去寻找牛家的祖传绝学去了,或者说,他在寻祖。因为还有很多谜团尚未解开,而一切的线索似乎都和牛家有关,和牛家祖上的千刀斩绝学有关。”
“你要是问我,他到底去哪儿了,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测他应该是去了长白山巨门庄,那里是古渤海国末代王消失的地方,或许也是牛家祖上居住过的地方。”
“那我爹呢?”
“牛犇确实来过鬼谷很多次,他每十年便会到鬼谭等你爷爷,至于他遭人陷害,现在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朱五一直眼巴巴的听着,见牛一刀和不觉大师都停了话头,冷不丁的道:“那俊梅呢?”
不觉大师忍不住笑道:“你俩是来找人么?”
朱五脸一红,叹了口气,道:“唉,要是能找到俊梅小姐就好了。”
不觉大师看着牛一刀,道:“回去可以问问你奶奶,其实她知道很多事,可能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身陷其中丢了性命,不过现在来看,已经有人盯上你了,正在一步步诱使你走进圈套,所以有些事还是告诉你的好,免得受人摆布。”
牛一刀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对,从我爹出事开始,我一直都觉得很多事都很奇怪,似乎有人一步一步牵着我往一个未知的方向走,比如穆大牙的死,牛家的流放,好像都是有人暗中计划好的一样,如果没有流放,我也不会到陆家,如果不是为了找我爷爷,我也不会进入陆家地阁,开启金棺。还有来这儿,似乎是陆家五长老骗了我,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他们是谁!”
第354章 土匪进城
“不光你觉得奇怪,连你爷爷也身陷其中。有一群人叫七星忍者,你听过么?”
牛一刀连连摇头,道:“闻所未闻。”
“沐青女侠便是其中之一。四十年前,陆家地阁的不速之客,便是他们。这也是我们查了很多年才发现的。”
“七星忍者来自日本,他们一共七个人,为了什么来到咱们这儿,我还不太明白,或许为了宝藏,也未可知。他们的主要成员是七个人,可是却不仅仅只有七个人。陆家五长老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七星忍者杀害了,并且被七星忍者的人冒充了,隐藏在陆家几十年,直到你到了陆家后,他才暴露。”
“七星忍者的带头人,应该是渡边麻一,他曾在同治元年以日本特使的身份觐见过慈禧太后,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追查丹书铁卷的下落,帅家的灭门便和他有直接的关系,是他查到了帅家的下落,并借慈禧太后的手将帅家灭门。”
“将家的灭门或许也和他有关,这个人神出鬼没,武功极高。地阁一战,他带领七星忍者,面对陆家十三位长老和陆鹏程,竟将陆家八位长老钉在墙上,可见其一斑。”
“固然有些是因为五长老早已经被替换,陆家内有鬼,但是不可否认,七星忍者确实厉害。从沐青女侠的身上你就应该能看出来,她虽然失去了双腿,但是身手却毫不逊色,你能想象得到她若是双腿不废的样子。”
“借着她,在想想七星忍者的带头人渡边麻一,你就能猜到他该有多强大。五长老在陆家的身份,其实在陆修川死的时候就暴露了,可是龙长老一直没有声张,龙长老打算将计就计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没想到五长老将你俩带到了鬼谷,借你们踏入鬼谭的时机暗中跟随进入了鬼谭。”
“其实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营救沐青女侠,我猜想他们应该是为了神家的《神工》而来,毕竟得到此书便可以找到无数的宝藏。你们俩阴差阳错的跟着在鬼谭折腾了一番,不过也好,我觉得你的功夫长进不小,现在的身手,应该比来的时候高了很多很多,这也算是老天眷顾,牛家祖上有德。渡边麻一等人一定还会用尽各种手段来达到他们的目的,今后,你要多加小心了!若不是看到你长了本事,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一切。”
不觉大师说得意味深长,末了,他对朱五道:“胖子,还有一件高兴的事告诉你,嗜血水蛭的毒,的确有解药,就是风狸头,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朱五高兴的手舞足蹈,连连夸赞自己傻人有傻福,稀里糊涂的中毒,稀里糊涂的又解了毒,真是老天垂怜。
“至于三少爷你身上的绿斑蛊毒,我想对你来说,也不一定是件坏事,毕竟连嗜血水蛭都不敢靠近。我从玉石棺中带回了一块玉石,打磨成了一块玉佩,你戴在脖颈,或许今后不会受蛊毒折磨。”
“此玉佩肯定不如将家的血玉含蝉,但是功效应该不会差太多,都是阴阳相克的道理。你内力绵厚,无源无尽,勤加修行,若能随心而控,有朝一日必是一代宗师,绿斑蛊毒既然有相生相克之物,那么也总会有解药,不必太挂在心上。”
不觉大师将玉佩递给牛一刀,玉佩不大,打磨的光滑通透,形状像是一只兔子,牛一刀戴在脖子上,连连感谢。
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又在鬼谷住了一个月,朱五身上的伤基本痊愈了。
民国一年六月初五,骄阳似火,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辞别不觉大师,顺着七星河向上,赶奔文曲镇。
离开祖籍半年多,要说时间也不算久,可是家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待牛一刀的是更为猛烈的腥风血雨。
……
七星河静水流深,弯曲盘旋,像一条银带缠绕在山峦之间,两岸垂柳茂盛,芳草萋萋。牛一刀和朱五离开鬼谷,沿着七星河一路向文曲镇的方向而来,眼看着离家只剩下十几里路,牛一刀的心情格外清爽,甚至有些激动。
夕阳如火,洒在河面上,闪耀着五彩的斑斓,朱五光着膀子站在河水中,一动不动的盯着清澈的水底。水末在他的肚脐,微风吹起阵阵皱纹。朱五大瞪着眼睛盯着水中的一尾鲤鱼,在他面前游来游去。
牛一刀坐在树下的青石上,默默的望着眼前寂静美好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奶奶怎么样了,还有寒月。
“抓着了……”朱五一阵惊呼,牛一刀起身望去,只见朱五紧紧的抓着一条一尺多长的红鲤鱼,正兴奋的尖叫。
牛一刀急忙跑过去,道:“给我给我!”
朱五刚要递过去,那红鲤突然拼命的一挣,摆脱朱五的手掌,跳起了两尺多高,嘭的一声钻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洒在朱五的脸上和身上,牛一刀吓了一跳,站立不稳半条腿也掉进了河里。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朱五擦了一把脸,抬手扬了牛一刀一脸水,牛一刀不甘示弱纵身天下水去,水花四溅两个人在水里打成一团。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牛一刀和朱五近乎赤裸的坐在河边的青石上烤鱼吃,朱五一边吐着鱼骨头,一边对牛一刀道:“三爷,难得这么清闲,不如咱们浪迹天涯去吧,自由自在的多好?”
牛一刀扑哧一笑,道:“你无牵无挂,光棍一个,走到哪儿都是家,我不一样啊!”
“你有啥不一样的,你不也是光棍?不也是没爹没妈?你就有个老祖母嘛,还有你二哥和寒月照顾着,你在家,尽是麻烦,还不如不在家的好,人家还省心!”
牛一刀苦笑一下,朱五说得在理,可是自己却放不下奶奶,他总觉得守着奶奶才安心。
两个人吃饱喝足,各自找了个草窝睡了一夜,想想马上就能到家,牛一刀兴奋到很晚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匆匆吃了点儿东西,便动身赶路。晌午十分,远远的望见牛家祖墓,朱五小跑着爬上山顶,大叫着“张爷爷……张爷爷……”冲进茅草屋,可是推开门的一刹那,他一下子愣住了,屋子里全是蜘蛛网,随着开门声,吱吱吱跑出十几只老鼠,牛一刀站在朱五背后,心一下子悬得老高,两个人走进屋里,床上、桌椅上、地上是厚厚的一层灰尘,显然这里很久没住人了。
“三爷,张顺是不是搬家了?”
牛一刀围着屋子转了一圈,除了老鼠留下的足迹之外,再没有任何来过人的痕迹。他站在床前,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道:“搬回去,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七月初八了,马上就是鬼节,要祭祖了,不可能没人来打扫一下吧?”
朱五也感到了事有蹊跷,他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先别多心,没准他们正在路上呢,一会儿给他们个惊喜!”
牛一刀沉默不语,走下山给爷爷和父亲磕了头,又给老祖宗磕了头,一个人来到狼人坡,望着远处的树林发呆。
按理说,家里不会有什么大事,二哥牛百刀现在是保安军司令,家里只剩下奶奶和寒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是为什么茅草屋没有人来呢?张顺无论多忙,都不会这么久不回来的。
“不行,必须回家看看!”牛一刀心中想着,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走。
“三爷……”朱五爬上坡来嚷道,“三爷,你要回家?”
“恩,必须回去看看,我怎么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那就更不能回去了,先要弄清楚出了什么事,你不怕你二哥啊?”
牛一刀一下子犹豫了起来,二哥能派人追杀他,那么回去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我看,咱们先找个人打听打听,你说呢?”
牛一刀点头答应,两个人重新坐下,午后的阳光晒得大地冒火,朱五没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可是又怕牛一刀有什么其他想法,只好忍着,他指了指远处的树林,道:“不知道古木生现在怎么样了?”
牛一刀闻听,一阵忧伤袭上心头,古木生跟着狼群走了大半年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
他本想教给古木生生活的能力,让他离开森林,离开狼群,可是自己的麻烦事太多,险些让古木生丧命,想到这儿,牛一刀不由得伤心起来,真如朱五所说,自己是个大麻烦,到哪儿都会带来灾祸,或许现在不回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牛一刀想着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树林,及腰深的灌木丛中绿草如茵,虫鸣鸟叫像是悦耳动听的歌,沁人心肺。
牛一刀向里走了几步,目光扫过一颗颗环抱粗细的青柏,他多么希望能看到古木生,有古木生在身边,他会踏实很多。
“三爷……”朱五远远的喊道。
牛一刀叹了口气扭身走出来,远远的看见朱五身旁站着一个老汉,带着草帽,身后背着筐,手里拿着一把镰刀。
他急忙跑了过去,朱五笑呵呵的介绍道:“后山赵王庄的赵大叔,割草嘞!”
“大叔,这是我兄弟,朱六儿!走,到树底下歇歇,我帮您割草!”
赵老汉六十上下,一脸皱纹,头发几乎全白了,听朱五说帮他割草,笑得嘴都合不拢,道:“那就坐坐,正好我也累了!”
朱五接过赵老汉的背篓背在自己的身后,又接过镰刀,大步向前,钻进树林割草。
牛一刀和赵老汉找了一片树荫,坐下,牛一刀笑呵呵的道:“大叔,你是赵王庄的?怎么走这么远割草?”
“唉,我爹妈的坟埋在前面,我其实是过来给他们把坟前的草收拾收拾,过两天就是中元节了,准备着祭祖不是。家里有两只兔子,我琢磨着顺路割点儿草回去给他们吃。小伙子,你们哥俩是那个村的?”
牛一刀笑了笑,道:“我俩文曲镇的,从外面走亲戚刚回来,也想着赶在节前回来祭祖呢!”
“啊,文曲镇的?”老汉脸色一变,急忙道:“那就先别回去了!”
“怎么了?”
“你是没听说啊,三天前,文曲镇和武曲镇被土匪占了!”
第355章 残匪复仇
牛一刀大吃一惊,急忙道:“赵大叔,这是真的?”
赵大叔咳嗽了两声,眼泪汪汪的说道:“这还有假?我闺女就嫁在武曲镇,前两天我寻思着叫姑爷给我去把祖宗的坟地拾掇拾掇,我一把年纪了,走远了,气就不够用,正好他离得近,又年轻,可是捎信的人回来和我说,那天他没进得去城,文曲镇和武曲镇都被土匪占了,正杀人呢!”
“我一听和老太太这几天都没睡好,那些缺德的玩意儿,就祸害老百姓,你们哪,还是等等在回去吧!”
赵老汉一边说一边擦眼泪,牛一刀心中比他还急,可是脸上却不露声色,道:“大叔,我听说文曲镇有保安军啊,怎么能让土匪占了?”
“唉,我也是这么说的。捎信的老乡告诉我,保安军的牛大人没在家,出去两三个月了,城里的保安军不多,又没防备,所以土匪趁机闯进去的,说是报仇!”
“报仇?”
“据说这伙土匪的头儿,是个女的,人称一丈红,从武曲山上下来的。有一百多人,一晚上就打进去了。一丈红你听说过吧?”
牛一刀琢磨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没印象。”
“她你都没听说过?那可是个惹不起的主!我再说一个人你一定听过,大土匪杜立三,你听过吧!”
牛一刀连忙点点头,道:“他我认得,就在长安桥,被人杀了,当时我还看热闹了呢!”
“一丈红是杜立三的八姨太!这回明白了吧?”
牛一刀一下子呆住了,一丈红进城报仇,那仇家是谁?
牛一刀呡了呡嘴唇,脸色一阵阵发白,道:“那她是给杜立三报仇?”
“恩,就是。听说一丈红放出话来,要牛一刀七月十五前负荆请罪,否则她要杀光镇里所有的人!”
牛一刀的心一颤,整个人都难受起来,真让朱五说对了,自己就是个麻烦虫,这还没回去呢,仇家就找上门来了。
朱五割了一筐草走回来,正听到赵老汉的话头,再一看牛一刀苍白如纸的脸色,急忙放下背篓,对赵老汉道:“大叔,那牛家人没事儿吧?”
赵老汉想了一会儿,道:“那个不知道,不过,我估计好不了,土匪啊,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你不惹他他还来找你麻烦呢,何况还结仇了?千年秋天,我们刚收完粮食,杜立三就带人进了村,逼着家家户户交粮,当时他身后跟着个女的,带着轻纱,穿着一身红衣,我猜那个女的,就是一丈红。手狠着呢,我同族的一个堂兄就和小土匪争抢了两下,就被她吩咐人吊起来,点了天灯,你说狠不狠?吓得我们痛痛快快的把粮都交了,唉,作孽呀!”
朱五眨巴着小眼睛,心中叫苦不迭,自己真是嘴贱,问点啥不好,非得提牛家人,这老头也是说得这么吓人,这让牛一刀怎么接受。
“大叔,我估计也没你说得那么邪乎,杜立三的土匪大部分都被保安军消灭了,还有一些收编了,我估计她们剩下不了多少人,最多就是去抢点儿东西。文曲镇没有保安军,天河县还有呢,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为非作歹?”
“唉,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我听说啊,一丈红为了报仇投了破军山,这次是在破军山土匪的支持下才进城的。另外,那些个被收编的三界沟的土匪暗中已经被一丈红收买了,她们是里应外合才占了文曲镇和武曲镇的。再说了,那些个保安军都是胆小鬼,一见土匪人多,不好惹,一个个早跑了,没几个玩命的!要不然,一丈红也不可能这么痛快的占了城!”
朱五一听,得嘞,越说越事大,急忙打断老汉的话,道:“牛大人和天河的张大人那是相当铁的关系,张大人不会见死不救的,没准现在自己把自己一丈红都收拾了呢!再说了,围剿三界沟,那不是牛一刀的主意,是牛百刀和张作霖的诡计,一丈红想报仇,应该找牛百刀和张作霖才是,为难老百姓有啥用!”
“唉,但愿他能向你说得,放过老百姓,谁结的仇啊,找谁去……”
赵老汉说完,想了想,又叹道:“说这个话啊,有点儿丧良心,人家牛一刀杀杜立三,也是为百姓除害,咱不能这么说人家,要怪只能怪保安军这群熊包蛋,他奶奶的,我要是再年轻二十岁,我一定去宰了这群畜牲。”
赵老汉气得胡子撅得老高。
牛一刀终于听到了一句暖心的话,道:“难怪都这个时候了,也没见几个人准备祭祖!”
“所以啊,我劝你们还是先等等再回家吧!”
“大叔,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哪能躲啊,我们这么年轻,要是躲了,家里的老爹老妈岂不是要遭殃!”牛一刀说道,“我们得赶快回去,跟土匪玩命!”
朱五一咧嘴,急忙道:“小六儿,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有枪么,你回去玩命?”
牛一刀心急,站起身来道:“没枪怕啥,咱们偷着下手,杀一个够本,杀俩还赚一个呢!”
“小伙子有魄力,就冲你这番话我也佩服你,要是都像你这么想,土匪他也不敢进城!”
赵老汉说着,也跟着起身,冲朱五笑道:“辛苦你了,还是年轻好,干活利索,这一筐草,换成我割,得一下午!”
朱五咧嘴笑道:“我这草也没白割,你也算是救了我们哥俩半条命不是!”
赵老汉一听,哈哈大笑,拍了拍朱五的肩膀,道:“小伙子真会说话!天不早了,我得往回赶路了,再不走就得贪黑了!”
赵老汉说完,和牛一刀、朱五道了别,慢悠悠的走了。
牛一刀目送着赵老汉离开,立刻扭身就奔文曲镇的方向而去。
朱五一看要坏事,大步从后面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挡在牛一刀身前,拦住去路,道:“三爷,先别激动,咱俩再琢磨琢磨,这么冒冒失失的回去,岂不是白送性命?我看……”
牛一刀哪里听得进去劝,没等朱五说完,绕过朱五,头也不会的往前走,而且越走越快,朱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后面拼命的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第356章 直入匪窝
天刚擦黑儿,远远的看见了文曲镇的炊烟,朱五终于追上了牛一刀,他差点跑断了腿,上前一把拉住牛一刀的胳膊,死活也不松手,喘着粗气道:“三……三爷……”
牛一刀甩了几次,怎么也甩不掉朱五的手,气得他恨不得给朱五一拳,举在半空中的手犹豫了老半天,也没落下。
“朱五!”牛一刀喊道,“你再不松手,我可要动手了!”
“你打死我,我也不松开,我是在救你啊!”
牛一刀那里听得进去,伸手去扒朱五的手。
朱五一看,索性一个大环抱,把牛一刀抱在怀里,使出了吃奶的劲,牛一刀一阵呼吸困难,挣扎着想摆脱朱五。
朱五也火了,他用力抱起牛一刀就往回走,无论牛一刀说什么他都不肯放手,最后抱累了,干脆扛在了肩膀上,踏着月光,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牛一刀这下没咒念了,只好央求朱五道:“五爷,五爷,你放下我吧,我听你的,先不回了,还不成么?”
“不骗我?”
“不骗你,你快给我放下吧!”
朱五这一会儿真折腾累了,想了想,把牛一刀放在了地上,但手却没撒开,依然拽着牛一刀的胳膊,劝道:
“三爷,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土匪就是在等你上钩呢,不是说七月十五呢么,还有时间,咱们不能从长计议么?”
牛一刀这会儿多少也冷静下来了,摇了摇胳膊,道:“你撒手吧,我明白了,暂时不会回去的。”
朱五看了一眼牛一刀,见牛一刀不像是在说谎,慢慢松开了手,牛一刀长叹一声,在路边的一个木桩上坐了下来,朱五松了一口气,索性在牛一刀前不远的地方躺了下来,惹得牛一刀一阵苦笑。
“五爷,我发现你现在聪明多了?”
“唉,吃一堑长一智,都死过十几次的人了,哪能不长记性?再说了,听了那么多书,你这种情况最容易出事,你说你回去了,能解决什么?能救出奶奶呢,还是能救出寒月?谁也救不了,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你想想,你自投罗网了,奶奶和寒月能得好么?他们杀了你之后,还会找奶奶和寒月的麻烦,这不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嘛!你说说你,平时多聪明啊,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犯了糊涂?”
朱五犯起了老毛病,开始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
“当然了,夸你聪明,也只是说了让老太太高兴,让你高兴。其实吧,从穆大牙死在肉铺开始,跟着你,我咋一点儿也没看出来你聪明呢?你说说,咱稀里糊涂的跟着马庄园去寻宝,是不是差点死了?在陆家,他们多少次要杀了咱们哪,还有陆家地阁,那真是光逃命了,最后怎么着,还不是被人利用了,从金棺放出来个大魔头?远的不说了,再说鬼谷……”
“五爷,你饿不饿?”牛一刀突然打断朱五的话说道。
朱五摸了摸肚皮,道:“你不说,我还没觉得饿,现在觉得饿得难受!”
“那还啰嗦什么,不快去找吃的?”
朱五从地上爬起来,站了一会儿,道:“你该不会是想支走我,一个人去文曲镇吧?”
“放心吧,我聪明着呢!”
朱五一阵嬉笑,道:“该说的,该做的,我可都做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要是还坚持去文曲镇,我也管不了,被人家点天灯的时候,别说兄弟我没劝过你!”
朱五又絮叨了一会儿,这才起身钻进了树林。牛一刀对着一弯新月,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奶奶和寒月她们怎么样了,土匪有没有为难他们。
朱五摘了一些野果,又从地里掰了一些玉米,生火烤熟了,两个人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
见牛一刀满脸愁容,朱五知道他担心家里,宽慰牛一刀道:“你放宽心,我想老太太她们暂时不会有事,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看看怎么救人。你不是聪明么,拿个主意来?”
牛一刀一直在琢磨,可是城里是几十号土匪,手里有枪,又有人质,自己和朱五两个人本事再大,也打不过人家,现在又没有人帮自己,可如何是好?
“五爷,你就别挖苦我了,我想了很久了,也没琢磨出办法,几十号端着枪的土匪,除非是保安军来,或许才能赶走她们!”牛一刀说完,顿了片刻,自言自语道:“保安军……保安军……”
朱五见牛一刀眼中放光,知道他有了主意,急忙道:“怎么的,有主意了?”
牛一刀腾的站起身来,扭头就往回走,朱五急忙跟上,道:“咋的了这是?怎么还往回走,不去文曲镇,不去救人啦?”
“围魏救赵!”
“什么?”朱五一愣,没听懂牛一刀的话,“什么伪造。”
牛一刀懒得解释,道:“别问了,跟我来吧!”
牛一刀在前,朱五在后,两个人飞快的在月亮地里走着,朱五发现,牛一刀在绕着文曲镇走,向东北方向,皱眉琢磨了一会儿,不知道牛一刀打算干什么。
时间不大,两个人来到了一片乱坟岗,牛一刀略微停了一会儿,辨别了方向,又踏步向前走去,不多时,来到了一处悬崖峭壁前,朱五一下子想了起来,初来文曲镇,杀了天河四魔,背着韩天魁逃命的时候,来过这里,就在这儿,古木生杀了天河四魔的老四。
牛一刀爬上峭壁,顺着峭壁中狭窄的缝隙,一点点爬了上去。
朱五咬着牙勉强从后面跟上,这条狭缝并不长,穿过来,站在峭壁顶,远远的望见一片灯火,朱五心里一阵打鼓。
这是武曲山,一丈红的土匪窝,牛一刀怎么带着自己跑这儿来了?
他四下里看了看,和上一次来有些不同,当时武曲山上只有几个占山的土匪,那个时候,仅有几盏灯光若隐若现,满地荒草,现在不同了,山寨上灯火通明,时不时的能听见犬吠和马吼。
唯一相同的还是脚下的这片荒草,差不多到肩膀,躲在里面,任谁也发现不了。
“三爷,来这儿干什么?”
“她占文曲镇,咱们就抄了她的老窝!”
第357章 设计救人
朱五眨巴着小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牛一刀的话,一把拉住他,道:“你不是说胡话吧?你知道这是哪儿么?”
“武曲山啊,一丈红的老窝呀,怎么的,害怕了?”
朱五咽了口吐沫,其实他真怕了,可是嘴上却不承认,狡辩道:
“五爷我什么时候怕过?我是在想,你想了半天,就想这么个馊主意啊?这不也等于来送死么?还不如进文曲镇的好,起码死了,老百姓还能给我收个尸,挖个坟,告诉家里的小孩,说这儿埋着的是个英雄,打土匪死的。死在这儿,土匪几锹就给我埋了,将来尸体都找不到,连个烧纸的都没有!”
“你他妈废话咋这么多呢?你再大点儿声,估计土匪都能听见!”
朱五立刻把嘴捂上,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确认四周没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心来,拉着牛一刀就要往回走,口中低低的声音说道:“先回去,从长计议,只有智取,不可强夺!”
牛一刀将朱五的手一甩,骂道:“少扯淡。听我说,三界沟的土匪大部分都被保安军宰了,剩下跟着一丈红的肯定不多,应该大部分都在文曲镇呢,你别看这儿灯火辉煌,我猜不会超过十个土匪。而且你看这里的荒草,和咱们上次路过这儿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说明什么?”
“说明……说明你记性好!”
“呸,你就是个猪脑袋!说明一丈红她们并不知道这里有一条上山的路!”
朱五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牛一刀要说什么,只好佯装听懂了,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一会儿我先上去看看,你在这儿放哨,有什么动静,我还回这儿,你接应我一下!”
“不行,我得和你一起!”朱五立刻道。
牛一刀一听,想了一会儿,道:“好,那你可小心了!”
牛一刀在前,朱五在后,钻出及人高的荒草,来到通往武曲山的石子路上,向上不到二十丈远的地方,一根高耸的木杆挑着大灯笼,借着灯光,模糊的能看到聚义厅的横匾,隐约听得划拳的动静,留守的土匪正在喝酒,牛一刀一下子放心了。
他并没有上山,而是沿着石子路往山下走,朱五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好跟着。
快到山门的时候,牛一刀故意放慢了脚步,聚精会神的环视着四周。山门的横梁上挂着一排红灯笼,将门前的路照得一清二楚。
离着山门也就五丈远的时候,牛一刀拉着朱五躲在路边的一颗白杨树后,他从地上摸起块石头,用力打在山门上,嘭的一声响。
“谁!”有人高喊了一声,紧接着从山门两侧钻出两个小土匪,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端着上睡眼惺忪的比划着,“哥,刚才什么动静,好像谁在敲门。”
“我也听见了,还以为是做梦呢。”
“或许是老鼠……”
两个人巡查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又抱着枪,依偎在山门两侧的大柱子上,迷迷糊糊的打瞌睡,
等了一会儿,牛一刀趴在朱五的耳朵上,低低的声音道:“一人一个,收拾了!”
朱五点点头,指了指右边的一个,悄悄的凑了过去,朱五一点一点靠到小土匪身后,冷不丁的伸出手将小土匪的脖子抓住,他天生力气大,还没用上八成劲,小土匪已经瘫软成一团,没了知觉。
再去看牛一刀,他举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轻轻靠到另外一个小土匪身后,举起石头猛的拍下去,没想到这一下拍偏了,只打到一点儿头,大部分都砸在了小土匪的肩膀上,疼得小土匪嗷嗷叫。
朱五哎呀一声,就要冲过去帮忙,没想到牛一刀一把拉住他,大声道:“走,没死就算了,张大人还等信呢!”
朱五一脸懵懂,不知道牛一刀说了些什么,见小土匪一边拼命的喊叫,一边用没受伤的一只手端起了枪,他撒开腿就往山低下跑,两个人跑出去差不多半里路,才听见背后轰的一声想起枪声。
两个人又跑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土匪并没有追出来,这才放慢了脚步,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三爷,你咋这么不中用呢,两个小土匪都收拾不了啦?还有你最后那句叨念的是个啥,什么张大人,李大人的?”
牛一刀拉着朱五躲到路边的树丛中休息,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略微有些紧张的盯着武曲山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
“我还以为鬼谷回来,你长本事了呢,这么看还是稀松平常,真不如我,你看看我办得多利索,连哼都没哼一声!”
“嘘!”
牛一刀比划了一下手指,然后俯身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儿,对朱五道:“别说话,土匪出来了!”
朱五半信半疑的躲在树丛中,不多时,从武曲山上飞快的跑下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人,眨眼的功夫就从朱五和牛一刀的身边疾驰而去。
“成了!”牛一刀赞叹道。
“什么成了?”
“你知道刚才骑马的土匪干什么去了么?”
朱五摸了摸脑袋,道:“不知道?”
“去文曲镇,找一丈红,我猜一丈红明天就会回来!”
“为什么?”
“她担心张作霖端了她的老窝!”牛一刀答道。
朱五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想明白了,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聪明,的确聪明!”
“走,回去等着,一丈红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文曲镇!”
两个人连夜又赶回到文曲镇外,等他俩找了个地方准备休息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马上就亮天了。
朱五睡得快,很快就打起了呼噜,牛一刀心里激动,怎么也睡不着,眼巴巴的盼着一丈红从文曲镇撤退。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牛一刀实在困得厉害,迷迷糊糊就要睡着忽然一阵地动山摇的炮声,将他和朱五从昏睡中吵醒。
“三爷,怎么了?”朱五惺忪着眼睛问道。
牛一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爬上一颗大树,远远的望向炮声传来的地方,没多一会儿伴随着哒哒哒的枪响,牛一刀从树上跳下来,道:“文曲镇!不知道谁和土匪打起来了!”
第358章 进城被拦
“该不会是内讧吧,分赃不均,很容易自相残杀!”
“不像,土匪没有炮,这炮声离得挺远,我猜应该是天河县的保安军!”
“你是说张作霖直接来打文曲镇了?”
“有可能!”
朱五兴奋的爬上树杈,望了望,的确是文曲镇方向的火光,他乐呵呵的对牛一刀道:“咋样,我劝你别着急吧。有你二哥呢,他现在可是保安军的大官,区区几个土匪还收拾不了么!”
牛一刀并没有朱五那么高兴,他的心悬着,半喜半忧,喜的是终于有人来收拾土匪了,忧的是不知道这群土匪会不会被逼急了为难奶奶和寒月他们。
枪声一直持续到天明,才渐渐消失,牛一刀按耐不住,急匆匆的赶奔文曲镇。朱五本想再劝牛一刀等一天再去,可是见牛一刀急不可耐的样子,只好不言声,默默的从后面跟着。
眼看着就要进城,朱五突然拉住牛一刀,想了一会儿,道:“三爷,我看还是我去吧,你等信儿!”
牛一刀心中一阵温暖,道:“不行,这是我的事儿,要不你别去了!”
朱五一瞪眼,道:“啥意思?五爷我可不怕死!”
牛一刀拍着朱五的肩膀,道:“好!咱俩一块儿去!”
又向前走了没多久,远远的看见文曲镇出入的大路口站着几个保安军,一个个背着枪,紧张的注意着四周,此刻也正看到朱五和牛一刀,两个保安军立刻端起枪,吼道:“站住……站住……”
朱五和牛一刀对视一眼,停住了脚步,朱五低声道:“你别说话,听我的。”
两个保安军并排端着枪指着牛一刀和朱五,一个满脸麻子的保安军,高声问道:“干什么的?”
朱五嬉笑道:“军爷,我俩走亲戚!”
“走亲戚?”一脸麻衣的保安军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牛一刀和朱五,他看了一会儿冲着旁边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娃兵撇了撇嘴。
娃娃兵看上去很紧张,额头冒汗,慢慢放下手中的枪,小心翼翼的在朱五身上搜了起来。朱五一看不好,这要是摸到自己的夜明珠就坏了,他立刻佯装痒痒,哈哈哈的大笑起来,顺势向后退去。娃娃兵显然也很害怕,也没去追究,转身搜牛一刀,牛一刀怀里有刀,一旦被搜出来,估计也麻烦。
“军爷!”朱五突然喊了一声,吓得娃娃兵退了两步,朱五笑道:“我们真是来走亲戚的,我姐赵梅花嫁在武曲镇,俺爹让我们来找他回家祭祖呢!”
娃娃兵歪着脑袋,立刻接话道:“你们是赵王庄的?”
“对对对。”朱五急忙答道。
娃娃兵一下子放松了不少,扭头对麻子脸保安军道:“她家里的是俺庄的!”
麻子脸保安军长出了一口气,慢慢放下枪,道:“不知道土匪进城了么,还他妈祭祖?”
牛一刀松了口气,暗自佩服朱五,没白和赵老汉聊家常,知道的还挺多,幸亏运气好,遇到这么个娃娃兵和赵梅花的丈夫是同乡,不然真让他们摸到刀,麻烦就大了。
朱五大大咧咧的向前挪了几步,凑到麻子脸保安军跟前,笑道:“军爷,你也知道,咱这儿祭祖是个大事,家里老爷子吩咐了,让过来看看,你说我们也不敢不听不是。再说,俺们那旮瘩也没听说什么土匪的事儿啊?”
麻子脸保安军哼了一声,撇了一眼,道:“别在这儿和我说这些没用的,赶快滚!”说完扭身往回走去。
娃娃兵刚要跟上,朱五一把将他拉住,笑道:“小军爷,能不能给带个话,告诉俺姐,赶快回家,老爷子急坏了!”
娃娃兵抓了抓头,一脸为难,道:“带话倒是不难,可是我估计带过去了,她也回不去!”
“咋的?土匪不是打跑了么?”
娃娃兵道:“土匪是跑了,可是头儿吩咐了,任何人七月十五之前不准出入……”
“为啥?”
“听说是有土匪还藏在镇里,还有些土匪虽然跑了,可是没跑远,担心他们再回来。”
朱五眉头一皱,道:“不对啊,我来得路上你听见炮声震天,瞧那架势,还不得把土匪都炸死了!”
娃娃兵闻听,嘿嘿一笑,道:“那是吓唬土匪呢,俺们到了镇外就打了一阵炮,放了一会儿枪,等进城一看,一个土匪也没有了,都跑了!”
朱五一听也乐了,道:“张大人真有办法!”
“不过,后来听说,一丈红她们昨天就撤了,好像是因为有人抄了他们的老窝,我们也都迷糊着呢,不知道咋回事。所以,头儿吩咐下来,这几天要戒严,不准出入,过了七月十五再说!”
“为啥要到七月十五?”
“我听说一丈红走的时候放下话来,七月十五之前要是没看见牛一刀的尸体,她就要屠城!要是有人抓到牛一刀,她愿意以身相许!”
朱五闻听,一咧嘴,扭头去看牛一刀,牛一刀脸色铁青,道:“小爷,你知道牛家现在咋样了么?”
娃娃兵摸了摸头,刚要说什么,只听远处有人喊他,“锁柱……赶快撵走,再不走,枪子伺候!”
娃娃兵一听,什么也不敢再说,背起枪,答应着,然后低低的声音道:“你们快走吧,现在查得紧,别把你们当成土匪抓了去,就麻烦了!”说完一路小跑着去了。
牛一刀有些不甘心,刚往前垮了一步,朱五急忙拉住他,道:“走,快走!”
牛一刀被朱五拉扯着往回走,还没走多远,互听背后有人叫喊,“站住……站住……”
朱五回头一看,麻子脸保安军和娃娃兵带着四五个保安军追了过来,“三爷,快跑!”
朱五和牛一刀撒开腿就跑,耳听着后面传来一阵枪声,他们不敢再顺着大路跑,纵身跳到路边的树林中,没命的跑起来。
牛一刀和朱五跑出去四五里路,回头看看保安军没追上来,这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朱五找了个树桩坐下,喘息了片刻,道:“这帮狗娘养的,大土匪不行,欺负老百姓倒是真有本事!”
第359章 抓人问话
“他们肯定是突然发觉哪儿不对劲,把咱俩当成武曲山的土匪了!”
朱五想了想,道:“真险哪,幸亏我反应的快,不然就真抓去了!”
牛一刀靠在一颗青柏树下,沉着脸不说话,朱五知道他惦记着奶奶和寒月,走了土匪来了保安军,还是进不去城,这可如何是好。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朱五道:“三爷,我怎么觉得咱前天晚上给武曲山的土匪帮了忙了呢?”
“什么意思?”
“你想啊,咱们上武曲山搅和了一下,武曲山上的土匪一定是连夜就给一丈红送信了,一丈红听说保安军要端她的老窝,赶快就跑了。等保安军真来文曲镇剿匪的时候,实际上一丈红已经跑了!要是咱不去搅和那么一下,是不是她们就跑不了,不就被保安军都逮住了么?”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道:“谁知道还能这么巧?再说了,我看保安军并不想剿匪,张作霖故意放一丈红走的!”
朱五不明白,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你想啊,保安军要是真想剿匪,为啥在城外放一早上枪炮?那不是明显在告诉土匪,保安军来了,你们快走吧!”
朱五一琢磨,似乎有些道理,道:“你说的这个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保安军都是一群熊包,不敢惹武曲山的土匪!”
“不会的,张作霖连杜立三都敢打,会怕一个小寡妇?张作霖要是真想剿匪,他就不会到文曲镇,而是应该直接炮轰了武曲山,灭了一丈红!这里面一定有事儿!”
“就你爱瞎琢磨,有没有事儿,反正现在土匪跑了,保安军在城里,你就不用担心了!”
“唉,我现在比原来还急,也不知道奶奶和寒月她们怎么样了,土匪有没有为难她们。”
朱五摆了摆手,道:“别想那么多了,过了七月十五再说!”
“不行,不能等,我得进城!”牛一刀说得干脆,目光里冒火。
朱五一看不好,急忙站起身来,道:“三爷,冷静,冷静!现在保安军封城,你怎么进去?”
“我就说我是牛一刀,我要见张作霖,他们一定会让我进去的!”
“我娘唉,你怎么还想自投罗网?保安军就不会为难你么?没准抓了你送给一丈红呢,别忘了你二哥怎么对咱俩的!”
牛一刀哪里有心情听朱五啰嗦,他起身就往文曲镇的方向走去。朱五还没歇的过来,见牛一刀又要犯浑,连忙跑了几步,拦住牛一刀,道:“三爷,冷静……冷静……,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沉得住气,咱们先商量商量,总会有办法的!”
牛一刀被朱五拉住,挣了好几次,也挣脱不了,烦躁的跺了跺脚,埋怨道:“五爷,你怎么现在这么婆婆妈妈的?”
“不是我婆婆妈妈的,是我担心你上当,担心你惹麻烦,担心你被人家宰了!”
“可是,我担心奶奶、寒月,我必须回去看看!”
朱五也跟着着急,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一个想走,一个拦着,僵持不下。
最后朱五没办法,道:“要不这样,天黑之后,咱俩去逮个人打听打听奶奶和寒月,要是她们没事,早就在外面猫着,要是有事,咱们再做打算,你看行不?”
牛一刀一听,朱五说得有道理,的确这样更为稳妥些,“好,既然没人出城,咱们就晚上再去一趟,找个人打听打听!”
朱五立刻一阵偷笑,道:“我看白天的那个娃娃兵就不错!”说罢,他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牛一刀想了想,朱五选的这个人还真挺合适,于是点头答应。
两个人商量妥当,又在树林里躲了一天。好容易盼到天黑,月光皎洁,牛一刀在前,朱五在后,又奔文曲镇而来。
再次来到白天到过的大路口,两个人停住脚步,文曲镇里黑漆漆的,几乎看不到灯光,更别说找到什么人。
“三爷,你看,好像有俩人影,肯定是保安军?”
牛一刀点点头,道:“过去看看!”
朱五跟着牛一刀,在路边的草丛里一点一点匍匐着向路口的保安军靠近过去,走近了一看,朱五立刻满脸堆笑,原来还是白天的那两个保安军,俩人正背着枪来回走动。
牛一刀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再有其他人,他抬手指了指娃娃兵,又指了指朱五,朱五心领神会,悄悄从地上摸起一块长条石握在手里。
牛一刀看准时机,冲着朱五挥了挥手,两个人立刻冲了出来,牛一刀三两步便欺到麻子脸保安军跟前,正赶上他打哈欠,才打了一半,眼看着一阵风袭来,只觉得头一昏,便沉睡过去。再去看朱五,牛一刀差点儿乐出声来,只见朱五弯着胳膊正死死的夹着娃娃兵的脖子,娃娃兵浑身瘫软,眼睛在翻,手脚不停的抽搐。
“五爷,快放了他,别弄死了。”
朱五嘿嘿一笑,胳膊上松了劲,娃娃兵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这个地方不能呆,背着他,咱们赶快走!”牛一刀对朱五道。
朱五背起娃娃兵,跟在牛一刀的身后,一口气跑出来三四里路,找了片树林,这才停下来。两个人刚坐下,忽听一阵咳嗽,娃娃兵动了动手脚,醒了过来。他翻动着眼皮,借着月光扫了朱五和牛一刀一遍,吓得立刻爬了起来,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道:“二位爷饶命,二位爷饶命!”
朱五嬉笑道:“妈的,白天为什么要追我们?”
娃娃兵苦笑道:“你俩没走出去多远,我就想起来,赵梅花家里除了爹妈之外,再也没什么人,从没听说她有哥哥!”
朱五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脸一红看着牛一刀,道:“牛皮吹破了!”
牛一刀会心一笑,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田锁柱。”
牛一刀点点头,道:“锁柱,你别害怕,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不会为难你!”
第360章 牛家受难
锁住连忙叩头,道:“谢两位爷!我家里还有个老母亲,六十多了,病在炕上,我爹死得早,我七岁就没了,家里就我一个独子,俺家穷,我才出来当兵的,我还没娶媳妇呢……”
“行了,别啰嗦了!”朱五吼了一声,心道:我他妈的也没去媳妇呢!
牛一刀问道:“文曲镇的牛家现在咋样?”
锁柱想了想道:“听他们闲聊的时候说,一丈红进了文曲镇,就直接扑到牛家,把牛家几个女人都给抓了起来,牛家有个老太太病得太重,他们走的时候就没抓走,听说抓走了两个人……”
“谁?”牛一刀眼冒火光问道。
锁柱吓得不清,一个劲的磕头,道:“听说是牛家的一位小姐……还有一个儿媳妇……哦,不对,是三个人?”
“嗯?”牛一刀一愣,“还有谁?”
“还有牛百刀的儿子……”
“儿子?”牛一刀一听迷糊了,怎么走了半年多,二哥多了个儿子。
“牛百刀有儿子?”
“我也是听说的……”锁柱哆哆嗦嗦的说着,“哦,想起来了,牛百刀的儿子还在娘胎里呢!”
牛一刀鼻子差点气歪了,“你就说高美花怀孕了不就行了?”
朱五在一旁差点乐出来,扭转头捂着嘴,心道:牛百刀真行,那也下得去手!
“对,高美花。高八斗的闺女,听说高八斗给了一丈红很多钱,一丈红答应只要交出牛一刀,保证他闺女平安。”锁柱道。
牛一刀呆呆的靠在树上半晌没说出来话,奶奶病倒在床上,二嫂和寒月被一丈红抓了去,二哥不在家,自己又是被抓捕的对象,谁来照顾奶奶?谁来救寒月?
牛一刀心乱如麻,锁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呡了呡嘴唇,扭头去看朱五。朱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对锁柱道:“牛家老太太病的重么?”
“这个不知道,听说不能下地,还能骂人……”
“能骂人就好……能骂人就好……”朱五自言自语的说道。
“两位爷……我……”
朱五眼珠一转,嘿嘿嘿冷笑了两声,对锁柱道:“你还没娶媳妇?”
锁柱见朱五一脸坏笑,搞不清什么意思,点了点头,朱五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躲在锁柱跟前,神秘的说道:“给你看样东西!”
锁柱瞪着眼睛盯着朱五的手,朱五慢慢翻开布包,露出夜明珠,光芒四射,流光溢彩,锁柱大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想不想要?”
锁柱看了一眼朱五,用力的点点头,道:“想……”
“你给我办件事,事儿成之后,我就送给你!”朱五笑道。
“爷,什么事儿?”
“回去之后,把牛家老太太当成你娘伺候,到时候我去看,要是老太太说你孝顺,我就把夜明珠送给你!”
“这个……”锁柱犹豫着,看了看朱五和牛一刀,“你们是……”
朱五一看锁柱泛起了怀疑,急忙道:“我们是牛百刀的结拜兄弟!”
“哦。”锁柱道:“我答应你,把牛家老太太当成亲娘伺候!”
“好,老太太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可饶不了你!”
锁柱一脸为难,又不得不答应下来,朱五眼珠转了转,伸手到怀里,不一会儿,摸出一粒黑色的泥丸,笑着对锁柱道:“张开嘴!”
“啊?”锁柱吓得一脸惨白,不知道朱五要干什么,不自然的把嘴闭紧了。
朱五把眼睛一瞪,伸出右手嘭的一下抓住锁柱的下巴,用力将锁柱的嘴掰开,另一只手将黑色的泥丸丢到了锁柱的嘴里,又用力将锁柱的嘴合上,在他的咽喉拍了一掌,锁柱呲牙咧嘴的将泥丸咽了下去。
“爷,这是什么?”
“嘿嘿,这叫夺命散,你要是听话,到时候我就把解药给你,要是不听话,哼哼,到时候毒发,会全身溃烂而死!”
“爷,爷,我……我听话……”
“听话就好,我到时候就把解药给你!”
“你……我到哪儿……到哪儿去找你?”
“这个你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文曲镇,你每到逢十的日子,就到长安桥找我就行!”
“好!”锁柱生怕忘了,嘴里不停的叨念。
朱五笑着站起身来,凑到牛一刀跟前,低声道:“三爷,我看差不多了,要不要放了他?”
牛一刀此刻冷静了许多,想了一会儿,来到锁柱跟前,道:“你们头儿叫什么名字?”
“周兴强,周大人。”
“你们为什么只开炮,不打土匪?”
“我们头儿带着我们到了镇外,先打了几炮,又放了一阵枪,他说不战而驱人之兵,乃是兵法中的上上策!”
“饭桶!怕死就说怕死,还冠冕堂皇的!”牛一刀怒道。
朱五点点头,道:“难怪封了城,不让出入呢,这个废物!”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道:“他既然这么怕死,怎么还能带兵?”
“我们头儿平时啥也不管,就只知道吃喝嫖赌,因为他是张大人的小舅子,所以也没人敢管他。很多事儿,他都不管,都是我们副队长在管。”
“副队长?”
“恩,我们副队长叫刘大头,是个能打的主儿,周队长的功劳都是他打出来的。依照刘队长的意思,我们应该去武曲山,他说先端了土匪窝,再回文曲镇收拾一丈红,要杀得一丈红没处躲没处藏。周队长不同意,死活不同意。刘队长没办法,只好随着周队长来了文曲镇,他也觉得窝囊,可是又能怎么样?”
“这么听起来,刘大头一直想灭了一丈红这伙土匪,他和一丈红有仇么?”
锁柱咧嘴一笑,道:“那到没有,只是他有自己的心思。听说我们张大人一直惦记一丈红,刘大头想抓了一丈红送给张大人邀功,要不他一辈子都得受制于周兴强!”
“张作霖惦记一丈红?”
“恩,不光他惦记,其实刘大头也惦记。刘大头以前也是土匪,跟着杜立三在三界沟,是三界沟的三当家的。后来因为一丈红闹得不愉快,差点被杜立三杀了,他就投了张大人。”
朱五听得两眼放光,道:“怎么的,听你这么说,一丈红一定很漂亮吧?”
第361章 锁柱说匪
锁柱脸一红,道:“恩,一丈红是这方圆几百里,第一等的美人!”
“谁说的?”
锁柱呲牙一笑,道:“刘大头喝多了说的!”
“张作霖惦记的女人,他也敢惦记?那不是白惦记么?”
“刘大头说了,他逮住一丈红,先睡她三天,再给兄弟们玩几天,然后送给张大人……嘿嘿嘿!”锁柱说着,眼里闪露着淫光。
“一丈红真有那么漂亮?”
“我没见过,但是我们队里有人见过,说是看一眼魂都没了!”
朱五舔了舔嘴唇,道:“我不信,她什么来头?”
锁柱想了一会儿,道:“听说十年前,有一次,有叔侄女二人在天河县打把势卖艺,来了几个地痞无赖滋事,打死了叔叔,又欲对卖艺女子强行无理。”
“卖艺女子在反抗中,虽然身受重伤,仍然顽强反抗。杜立三恰好路过上前怒斥,打退了无赖。之后,杜立三把这名卖艺女子接回家中养伤,二十天后又资助她回到了关里老家。”
“这事儿在天河一直是个佳话,后来那个姑娘回老家之后没多久,又回来了,说是家里人都死光了,无依无靠的,回来投奔杜立三,跟着杜立三到三界沟当了土匪,那姑娘姓齐,叫齐天红,又因为她喜欢穿一身红衣,杜立三每次打劫都会弄一丈红布回去给她做衣服,所以慢慢的三界沟的土匪都叫这位齐姑娘为一丈红。”
“一丈红跟着杜立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学得枪法了得,伸手敏捷,原本杜立三是想把一丈红嫁给三当家的刘大头的,可是后来见一丈红长得越来越漂亮,就反悔了。”
“刘大头一直为杜立三卖命,后来发现一丈红和杜立三不清不楚,就火了,去质问杜立三,杜立三一看瞒不住了,索性挑明了,刘大头大闹了一痛,忠于他的一些兄弟也很愤怒,杜立三怕刘大头带人闹事,就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可是,不知道谁走露了风声,刘大头连夜逃了,投奔了张大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刘大头就恨杜立三,也恨一丈红。上次牛大人和张大人连手围剿三界沟,功劳最大的就是刘大头,三界沟那些人一见刘大头,一半都不动手,直接投降了!”
牛一刀和朱五两个人听锁柱说得津津有味,也终于弄不明白了一丈红的底细,朱五道:“照你这么说,一丈红还真是个美人呢,这么多人争抢!”
牛一刀捅了一下朱五,道:“怎么的,动了色心了?”
“放屁,我是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俊梅漂亮的姑娘!”
“呸!”牛一刀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这能放到一块儿比较么?”
朱五齐牙一笑,不再言声。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道:“我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回去告诉刘大头,就说一丈红七月十五的晚上会到牛家祖墓抓牛一刀,他要是想抓牛一刀,机会难得。当然,这事儿你只能告诉刘大头,千万不要让周兴强知道,明白么?”
锁柱若有所思的轻轻点头,他弄不清牛一刀说得是真是假,更搞不懂,眼前这位爷,为什么和他说这些。可是,仔细一想,又没办法不答应,因为自己刚刚吃下了夺魂散,命在眼前的两位爷手里呢!
朱五好像听懂了,眉头一皱,一把将牛一刀拉到一边,低声道:“三爷,你要干什么?”
“一会儿再和你说!”
“不行!你想干什么?”
牛一刀拉着朱五又走远了一些,道:“我要救寒月和高美花,还有没出生的孩子!”
“怎么救?”
“换人!”
“换人?你打算用你自己去换寒月他们?”
牛一刀点点头,道:“我的错,不能让寒月替我受苦!”
“可是,那不是你的错,再说了,还有你二哥,还有张作霖……”
“五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会儿我再和你详细说,你先走,我去追你,咱们回茅草屋!”牛一刀说完,折返回来,蹲下身来对锁柱道:“我说得话,你记住了么?”
锁柱道:“记住了,不过,刘大头要是问我怎么得的信儿……”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道:“这个就看你自己的了,再说,我听说不少三界沟的土匪又反水跟着一丈红去了武曲山,刘大头若是不信,找个反水的兄弟一问便知,我想这个对他来说并不难!”
锁柱琢磨了一会儿,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为难,可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牛一刀缓缓站起身来,冷不丁的突然出手,点在锁柱第二腰椎与第三腰椎棘突之间胸的命门穴上,锁柱惊恐的瞪大眼睛,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我暂时封了你的命门穴,过两三个时辰,就会自动解开。”
牛一刀说完,脚下用力,跑了几步,身子突然一纵,整个人像是一只鸟一样踏着树枝一溜烟的飞远了,只剩下锁柱痴呆一般的躺在地上,不敢相信这一切。
牛一刀追上朱五,两个人并肩赶回牛家祖墓,朱五一直不言声,他在想该如何说服牛一刀,可是思来想去,自己也没办法去救寒月,他愁得唉声叹气,眼中闪泪。
牛一刀觉得好笑,可是又笑不出来,朱五是真的担心自己,能有这么好的兄弟,他又怎么能笑得出来?
一直到晚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就是静静的坐着。月上柳梢头,牛一刀拍了一下朱五,道:“五爷,我饿了!”
“饿死你得了!”朱五生气的说道,身子却站了起来,出去弄吃的。
牛一刀躺在炕上又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别无选择,自己只有一条路走。
吃过东西,朱五还是不说话,倒头便睡,一夜无话。第二天,等朱五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热得人难受,朱五找了牛一刀一圈,才在狼人坡看到牛一刀瘦弱孤独的背影。
朱五挨着牛一刀坐下,长叹一声,道:“三爷,真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牛一刀苦笑道:“没了。”
过了一会儿,牛一刀拍了拍朱五的大腿,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命硬,没那么容易出事!”
第362章 匪穴瓜农
朱五一撅嘴,道:“我不信。”
“信不信,咱们也得拼一把,谁让咱们是老爷们。”
朱五沉默了一会儿,道:“也不能就这么认了,还有时间,我去一趟武曲山,妈了个巴子,我给她连窝端了!”
牛一刀一愣,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朱五认真的说道,“我一把火给她烧光喽!”
牛一刀立刻认真起来,他还真担心朱五干傻事,一把抓住朱五的手腕道:“你别胡来,听见了没有。”
朱五沉默不语,牛一刀急道:“别干傻事,我还寻思着,给你说亲呢!”
“说亲?”朱五眼睛一亮,道:“哪的姑娘?”
牛一刀嘿嘿一笑,道:“那姑娘俊呀,天河县的第一大美女!”
朱五一愣,继而明白了,道:“一丈红?”
牛一刀点点头,道:“给你个机会,走一趟武曲山,告诉一丈红,我在牛家祖墓!”
朱五略一思索,明白了牛一刀的用意,立刻站起身来,吼道:“不行!你这是让我出卖兄弟啊!”
“这个不算,是我让你去的。”
“不行!”朱五激动的额头上青筋暴跳。
“五爷,这事你必须帮我,你听我说!”牛一刀详细的把心中的计划说给朱五,朱五听完想了很久,道:“能行么?”
“行不行,总要试一下!万一成了呢。”
“好,那我就信你一回!”
“明天是七月十二,时间不多了,你就明天动身吧!”
两个人商量妥当,第二天一早,朱五吃罢早饭,收拾利落,赶奔武曲山。
从早上开始,便是阴天,太阳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只能看到灰蒙蒙的天,可还是很热,朱五远远的望见了武曲山,已经走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朱五敞着上衣,袒胸露乳,寻了一处树荫坐了下来。
正歇息呢,从武曲山的方向远远的走过来一个老农,推着一辆手推车,车上装着着十几个大西瓜。老农带着草帽,脖子上围着一条白毛巾,时不时的擦着汗。老农奔着朱五的方向走过来,刚好有一处上坡,推的极为吃力,朱五急忙站起来跑过去帮老汉将车推了上来。
“哎呀,累死了,亏得有你,不然我还真上不来!”老汉说着,将车停在树荫下,挑了一个个头最大的西瓜,在地上摔开了,递给朱五一半,笑道:“来,小伙子,解解渴!”
朱五也不客气,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西瓜很甜,透着凉意,让人浑身舒坦。朱五偷偷打量老汉,五十上下的样子,方脸宽额头,颧骨凸出,一双大眼睛,透着灵动的光,一看就是个头脑灵活的农家汉!朱五一边吃,一边道:“大叔,那个村的?”
老汉吐了两口西瓜种,抹了抹嘴,道:“于家沟的,你呢?”
“我呀,文曲镇的。您这是去哪儿呀?”
“唉,今年西瓜不好卖,老婆子让我推着到镇上去,这才走了一半路,就走不动了,岁数不饶人啊!”
朱五对这附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于家沟在南面,要去文曲镇,怎么也不会走到这儿来,武曲山周围一个村子也没有,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冒出个卖瓜老农?他偷偷再去看老汉,身材高大,肌肉健壮,双手白皙,脸颊红润,那里是个农民?要真是个种瓜的老农,还不晒得跟煤一样黑啊,朱五想到这儿,心里多少有了答案。可是,脸上却深藏不露,笑呵呵的说道:“真不容易啊,今儿还算是好天,没有太阳,要是赶上个大晴天,走这一路,非晒晕了不可!”
“谁说不是呢,没办法,这瓜都熟透了,扔了可惜了,能换点儿钱就换点儿钱吧!”
“唉,也是!”
“小伙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朱五一笑,指了指武曲山,道:“上山!”
老汉愣了一下,急忙放下西瓜,道:“上山,武曲山么?”
“嗯,武曲山!”
“使不得呀,你不知道么,武曲山上可住着土匪呢,听说厉害得很!”
“知道,听说一丈红那个小娘们占了武曲山,你说这都是什么世道,女人家不在家洗衣做饭,生娃娃,当得哪门子土匪?不过,我听说一丈红长得还挺不错,武曲山上的这些土匪真他妈有福啊,你说他们是不是得排着队等着和一丈红睡觉?”朱五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老汉直勾勾的听着。
“兴许吧。”老汉呵呵的笑道,嘴角闪过一丝尴尬,朱五一下子就明白了老汉的身份,对一丈红连个“不”字都不敢提,一定有问题。
“想想一丈红也和皇上差不多了,一天一个妃子呀,哈哈哈哈!”
老汉不知道该怎么说,等朱五笑罢,道:“小伙子,你上山去干什么?入伙么?”
朱五嘿嘿一笑,道:“我倒是想啊,能睡一丈红,谁不想入伙,就怕她们不要我,供不起我吃的!”
老汉生硬的笑了两声,不知道再怎么问,愣了片刻,见朱五的西瓜吃完了,立刻又去取了一个,砸开了,全部放到朱五的面前,道:“瓜有的是随便吃!”
朱五也不客气,将手里的西瓜皮扔掉,又拿起半个西瓜啃了起来。
“小伙子,说归说,笑归笑,老汉我还是得劝你一句,武曲山危险,能不去尽量别去,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主,有去无回啊?我看着你也没多大,家里肯定有爹妈,为他们想,也得慎重!”
朱五嬉笑着,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道:“我上山是办大事,没什么危险!”
“啥事?”老汉脱口而出,然后立刻意识到不对,笑道:“使劲吃,使劲吃,甜着呢!”
朱五满不在乎,噗噗噗吐着西瓜子,道:“我是去提亲!”
“提亲?给谁?”
“一丈红啊!”
“啊?”老汉一呆,怎么还有给土匪头子说亲的,“提给谁?”
朱五一腆肚子,拍了拍胸脯,道:“给我自己!”
老汉一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目光犹疑,上下打量着朱五,心道:该不会是个彪子吧?
第363章 舌战群匪
“咋的,大叔你不信?”
老汉极为尴尬,皮笑肉不笑,道:“小伙子可真会说笑,拿我老汉打趣呢吧?”
“没有,我说得是认真的。我就是要娶一丈红,亲自上山给她说媒。”
“还没听说自己给自己说媒的呢!”
“你的意思我去请个媒婆啊?哪有人敢来呀,我把文曲镇和武曲镇的媒婆都请了个遍了,没人愿意来呀!再说了,请媒婆说媒多麻烦,还得报吉、出帖,麻烦着呢,不到洞房,男的看不见女的,女的看不见男的,我这个多好,直接自己说媒,让一丈红看看我这飒爽英姿,我也看看她的羞花美貌!”
老汉半信半疑的看着朱五,道:“小伙子,你说得是真的?”
“当然,这不马上就到了么!”
老汉咧嘴一笑,竖起一根大拇指,道:“佩服,佩服!”说着起身来到手推车前,用毛巾擦了擦脸,对朱五道:“我老了,现在是越来越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了,别的不说了,你这也算是好事,祝你马到成功吧!”
朱五起身,一拱手,笑道:“多谢老人家,也谢谢你的西瓜,等我娶亲的时候,来文曲镇找我喝喜酒啊!”
老汉苦笑一下,点点头,推着手推车走了。
朱五哼了一声,心道:想来套我的话,没门!
朱五又躺在草地上歇了一会儿,这才爬起来,晃晃悠悠的往武曲山走去。
看着武曲山就在眼前,可是真走起来,还真不近,朱五又走了一个时辰,这才来到山门前,只见两个土匪兵站在山门两侧,背着枪,见朱五走过来,也不阻拦,目光一刻不停的打量着朱五。
朱五来到门前,抱拳一笑,对两个土匪兵道:“麻烦通禀一声大当家的,就说文曲镇的青年俊杰朱五爷来武曲山提亲!”
守门的两个土匪兵噗的一声,一下子都笑喷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弯着腰捂着肚子冲朱五一个劲的挥手,示意他上山。
朱五一脸懵懂,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土匪兵,试探性的往山上走,见没人拦着,便大摇大摆的顺着山路往上爬。
武曲山不高,朱五走了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山顶,一路上虽然遇到不少土匪,可是他们都没有拦着的,一个个都十分的好奇的盯着朱五。
聚义厅前,朱五驻足观望了一会儿,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顺利的来到了土匪窝,在他的印象里,评书和戏文里讲得那些点天灯下油锅的刑法,都是进土匪窝要经受的考验,可是真的来到了土匪窝,又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不自己就大摇大摆的上山了么。
聚义厅里噔噔噔走出一个大汉,站在台阶上,洪亮的声音问道:“你是朱五?”
朱五咧嘴一笑,道:“是我!”
“大当家的有请!”
大汉说着往里一让,朱五爬上台阶,径直走进了聚义厅。
穿过门廊,拐过屏风,宽大的聚义厅出现在眼前,大厅四周围坐着二十几个土匪,年龄各异,打扮不同,都瞪着眼睛看着朱五。
朱五举头向上看,一处青石磊就的平台上,宽大的老虎椅中端坐着一个女人,她一身红衣,手扶椅背,乌黑如泉的长发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
只一眼,朱五便两眼发直,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站在台阶下仰望,朱五只觉得像是看天上的仙女一般,身心陶醉。
此人一定就是一丈红,她看上去美艳成熟,三十上下的年龄却透着自成的风韵,眼中凛然的目光带着几丝杀气。
“来者何人?”一丈红断喝道,声音清脆悦耳,像是玉珠落地字字入心。
朱五被一丈红一句话从痴迷中唤醒,急忙抱拳道:“在下朱五,见过大当家的!”
“来此何事?”
朱五嘿嘿一笑,道:“提亲!”
“给谁提亲?”
“就给大当家的说亲!”朱五干脆的说到。
“说给谁?”
朱五一拍胸脯,道:“说给我自己!”
聚义厅内顿时一阵哈哈大笑,紧接着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一丈红雪白的脸上浮上一缕晚霞,扶在椅背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她冲众人摆了摆手,大厅中立刻安静下来,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一丈红。
“你该不会是个疯子?”
“大当家的觉得我哪里像个疯子?”
一丈红被问得一愣,愤怒的拍了一下椅背,呵斥道:“不是疯子,为何在此痴人说梦?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把你点了天灯?”
朱五毫不畏惧,冷笑了两声,反问道:“大当家的,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说过一句话,假若有人将牛一刀交给你,你愿意以身相许!”
一丈红愣了一下,道:“是我说的!”
“我知道牛一刀在哪儿,我把他交给你,是不是大当家的就同意嫁给我?”
“这个……”一丈红犹豫了片刻,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怎么,你知道牛一刀的下落?”
“知道,不过,在告诉你之前,我还有个条件!”
“说吧,什么条件?”
“牛家小姐寒月,和我订的娃娃亲,我若是告诉你牛一刀的下落,你必须将寒月交给我!”
“不行!妈的,你个死胖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一个五十多的汉子,突然站了起来吼道,朱五定睛一看,“哎呦,这不是卖西瓜的老伯么?”
“少他妈的废话,大当家的已经答应,把牛家小姐赏给我了,我看高美花与你比较般配,你可以带走她。”
众人闻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连一丈红的嘴角也弯弯上翘,露出几丝笑意。
朱五也不争,抬头去看一丈红,道:“大当家的看着办,若是不能答应我的要求,别后悔放跑了牛一刀!”
“大当家的,别跟她啰嗦,你交给我,我保证天黑前撬开他的嘴!”一个土匪在人群中喊道。
第364章 官匪相斗
“敢!”朱五眉梢一挑,怒目圆睁,盯得众土匪鸦鹊无声。
“谁敢动五爷我一根汗毛,我保证灭他满门!”
朱五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众土匪摸不清朱五的底细,一个个不敢再多言,都看着一丈红。
朱五转头对一丈红道:“我还是要劝大当家的两句,菩萨好请,佛难送。我来了就没打算回去。七月十五,你们带着我和牛家人去换牛一刀,若是有人背信弃义,到时候牛家二爷一把火烧了武曲山,杀得片甲不留,可别说我没提前说过!”
武曲山的土匪多是三界沟里逃出来的,牛百刀的名头,人人都清楚,此人心狠手辣,连亲弟弟都敢杀,更何况别人,朱五一番话,还真哄住了一丈红。
“我听说牛一刀失踪已有半年,你当真知道他的下落?”一丈红问道。
“大当家的放心,我朱五就呆在武曲山,七月十五带你去见牛一刀,若是找不到他,你可以砍了我的脑袋!”
一丈红思索了片刻,吩咐人带朱五去见寒月,好吃好喝好招待。
同时她立刻派人去查牛一刀的下落。
七月十五的早上,一丈红派出去的人急匆匆回来报告,在牛家祖墓附近发现了牛一刀的踪迹。
一丈红立刻将朱五叫来,道:“带我去见牛一刀!”
朱五在武曲山住得逍遥自在,笑道:“大当家的同意我的条件了?”
一丈红脸一红,道:“寒月我交给你,其他的等真杀了牛一刀再说!”
朱五一阵一笑,道:“好!”
吃过午饭,武曲山上的土匪在一丈红的带领下,盯着烈日,押着牛一刀和寒月等人,由朱五带路,去抓捕牛一刀。
一丈红骑在马上,见朱五心领的方向,恰好是去往牛家祖墓,多少放下心来。
傍晚十分,一百多土匪扛着枪将牛家祖墓围了起来。
朱五站在山脚下,遥指山顶的茅草屋,道:“人就在上面!”
说着拉起寒月就要走。
一丈红望了一眼山顶的茅草屋,刚要阻拦,就见茅草屋中走出一个干瘦的青年,二十左右,眉眼清秀,早有土匪认了出来,尖叫道:“牛一刀!”
一丈红牙关一咬,翻身跳下马来,率先往山上冲去。土匪们四下里散开,从两侧分别向山顶包围过去。
朱五拉着寒月和高美花,道:“走!”
高美花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扭头就走,脚步沉稳,和平日里没有两样。
寒月却迟迟不想走,她满脸泪水望着山顶的人影,一步也不愿意离开。
朱五拉着寒月,劝说道:“我的姑奶奶,快走吧,三爷就是为了救你才这么做的!”
“不行,我要和三哥死在一块儿!”
“胡说,谁说三爷要死?”
寒月看了一眼朱五,道:“那么多人去抓他,他怎么跑?”
朱五回头一直身后,道:“你没看见保安军么?”
寒月一惊,回头去看,从草丛里,树林中一下子涌出来无数的保安军,一个个端着枪正小心翼翼的从土匪的身后包抄过去。
朱五拉着寒月退到狼人坡,嘭的一声枪响,吓得两人心惊胆战,遥望牛家祖墓的山顶。
一丈红带人几乎快要爬到了山顶,突然从茅草屋的后面涌上来数不清的保安军,为首的一个黑大汉,魁梧高壮,拎着驳壳枪瞄准山下的土匪动了手,牛一刀已经不知躲到那里去了。
土匪们一听枪响,裤子都吓尿了,一边还击一边往回退,刚退了几步,就发现山下也有数不清的保安军,躲在墓碑后,躲在草丛里,黑洞洞的枪口无情的喷射着子弹。
一丈红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中计了,举目一看,四周全都是保安军,自己的土匪,正一排一排的倒下,她气得浑身颤抖,抬枪打死几个保安军,却无力改变要被围奸的局面。
山顶的黑大个哈哈大笑,高声吼道:“天红,别闹了,赶快投降吧,哥绝不为难你!”
一丈红钢牙咬碎,满腔怒火,正要吩咐人玩命,突然轰的一声炮响,炸的山脚下几棵大树东倒西歪,吓得一个个土匪军乖乖扔了枪,陆陆续续有不少土匪兵举起了手,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往山下走。
一丈红一拍大腿,心道:妈的,一群蠢货!
抵抗的土匪越来越少,一丈红躲在一处墓坑中,思前想后,索性也收起了枪,从容的走下山来。
一百多土匪被打死二十几个,剩下的全部缴械投降。
保安军将土匪兵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无数枪口对着土匪。
那个黑大个笑呵呵的走进人群,来到一丈红的面前,嬉笑道:“老妹儿,多有得罪了!”
一丈红气得脸色铁青,一身红衣沾满灰尘,气道:“刘大头,你我无怨无仇,为何要插手我的事儿?”
刘大头一阵淫笑,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一丈红,笑道:“老妹儿说这话,不是见外了么?”
说着伸手去挑一丈红的下巴,手指刚碰上,一丈红突然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匕首,头一歪,奔着刘大头的胸口就下了狠手。
刘大头似乎早有防备,身形一转,躲闪开来,一丈红刚要再出手,忽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瞄着自己,她愤恨的挥起匕首就要抹脖子。
刘大头手疾眼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嘭的一声抓住一丈红的手腕,“红妹,这可使不得!”
刘大头夺下一丈红的匕首,命人将她捆了个结实,他一脸淫笑的搂着一丈红,附耳轻声对一丈红道:“红妹,想死我了!”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扛起一丈红就往山上走,一丈红挣扎着,辱骂着,刘大头全然不去理会。
一众人围观,都知道刘大头兽性大发,这是奔着山顶的茅草屋而去。
一丈红眼见着抵抗无用,急道:“刘大头,你想要我也行,必须杀了牛一刀,否则老娘就咬舌自尽!”
刘大头愣了一会儿,放下一丈红,抬手摸了摸一丈红的脸,突然将她抱在怀里。
两个人面面相对,刘大头直勾勾的看着一丈红,道:“此话当真?”
一丈红毫不畏惧,瞪着柳叶眉一挑,道:“我曾发誓,谁杀了牛一刀,替杜三爷报了仇,我便是谁的女人!”
第365章 怒为红颜
“好!”刘大头一把抓住一丈红的头发,猛地亲在一丈红的嘴上,一丈红死命挣扎和拒绝,可惜她手脚被困,挣脱不了。围观的保安军一阵起哄,欢声雀跃,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还有人愤恨。
刘大头啃够了,哈哈大笑,回身下山,吩咐道:“去把牛家人给我抓起来!”
保安军得了命令,二三十人迅速的围拢到狼人坡,举着枪,将牛一刀、寒月还有朱五围在当中。
刘大头带着一丈红走进人群,上下打量了一番牛一刀,扭头对一丈红道:“是他不?”
一丈红眼含热泪,不知是当众受辱委屈的,还是见到仇人激动的。
刘大头怜香惜玉,一见一丈红落泪,他扭头跨步来到牛一刀跟前,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啪的一声打在牛一刀的脸上。牛一刀不是躲不过去,只是刘大头人多势众,又有这么多枪对着,他心里清楚,只能隐忍。
“妈了个巴子的,你就是牛一刀?”
寒月心疼牛一刀,从牛一刀身后闪出,吼道:“你要干什么?”
“哎呦?”刘大头没想到牛家的小姑娘这么大脾气,眯缝着眼睛盯着寒月看了看,淫笑道:“小妞长得不赖嘛?”
说着话就要动手脚,朱五离着近,嘭的一把抓住刘大头的手腕,稍加用力,刘大头疼得哼哼叫,一边冲上来两个保安军,举起枪托就往朱五的身上打去。
刘大头趁机将手抽了回来,呲牙咧嘴,一脸狰狞,怒吼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慢着!”牛一刀将朱五和寒月拉到身后,挺身站到刘大头和一丈红的面前,道:“有什么怨仇,都算在我一人身上,不要动他们俩!”
刘大头一看,眼前的三个人还都是不俗,这么多枪指着,还敢这么蛮横,胆子确实不小。他冷笑两声,道:“小兔崽子,胆子不小,敢跟爷叫板,我看你们都活够了!”
刘大头正要吩咐人动手,忽然身后一乱,一个保安军急急忙忙跑进来,附耳对刘大头耳语了几句,刘大头眉头一皱,道:“妈的,早不来,晚不来,赶着这功夫来,是要坏老子的好事啊!”
一丈红似乎觉出事情有变,喊道:“杀了牛一刀!刘大头,杀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刘大头牛眼一瞪,伸手就去摸枪,朱五和寒月不约而同的挡在了牛一刀身前,三个人乱做一团。
刘大头举着枪,被眼前三个人的争抢搞得头晕脑胀,他抬手嘭的一声冲天开了一枪,四下里立刻安静下来,众人眼巴巴的望着牛一刀等人。
刘大头怒道:“还他妈的抢着死?”
牛一刀眉头一皱,对寒月道:“走!”
寒月哭得泪人一般,拼命的摇着头,朱五爷一看形式不好,拉起寒月就往外走,硬生生拖了出去。
刘大头举着枪,对牛一刀道:“小兄弟,对不住了!”说着,一咬牙,就要开枪。
“住手!”远处传来一声吼,刘大头心一横,食指扣动扳机,嘭的一声枪响,牛一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寒月哭嚎着往回冲,被保安军拦在人墙外。
朱五咬着牙,拉住寒月,低声道:“寒月,记住,你不能死,还有奶奶呢,你明白么?赶快走,三爷的愁我会给他报!”
寒月看了看朱五,无奈的闭上眼睛,泪水忍不住如雨点一般落了下来。
牛一刀一身鲜血,可能是那一声住手,也可能是昏暗的天色,刘大头这一枪打得并不准,子弹打在了牛一刀肩膀,离着心口窝只有三寸远。
牛一刀吃力的爬起来,惨笑道:“刘大头,你杀了我,你也得不到一丈红!”
刘大头嘿嘿笑道:“那就不要你操心了!”说着就要再开枪。
“刘大头,住手!”一个肥胖的家伙闯进人群,一把拉住刘大头,“你在干什么?”
刘大头冷眼看了一眼来人,道:“周大人,此事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你知道他是谁么?他是牛大人的亲弟弟,你杀了他,让张大人和牛大人怎么交待?”
刘大头已经被一丈红迷得鬼迷心窍,加上当着众兄弟,要是被周兴强劝住,以后哪有脸面让兄弟们卖命。
刘大头冷笑两声,道:“那是张大人的事,与我何干?”
“你……你……”周兴强气得两手颤抖,晃着大脑袋,道:“你要造反么?”
刘大头目露凶光,道:“周大人,你让开?”
周兴强虽然心里害怕,可是这个场合,他也是要面子的,本身在官职上,他就是刘大头的顶头上司,要是今天镇不住刘大头,往后手底下的兄弟谁还听他的?
周兴强把腰杆一挺,道:“刘大头,你别犯浑,我命令你回去!”
刘大头齐牙一笑,举目看了看四周的兄弟,众人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呢,再去看一丈红,美人如花,满眼期盼,刘大头猛地调转枪口抵在了周兴强的脑门上,怒道:“让开!让开!”
所有的保安军都吓坏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刘大头肯定是疯了!
众人一阵鸦雀无声,周兴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他哆嗦着慢慢向后退去,刘大头一步一步紧逼,“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不滚,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一、二……”
周兴强咽了一口吐沫,他知道再不跑,刘大头指不定干出什么来,可是就这么怂了,又太丢人,周兴强集中生智,哎呦一声假装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顺势揉着屁股悄悄躲闪开来。
刘大头哼了一声,从周兴强的身上垮了过去,牛一刀捂着肩膀,摇摇晃晃的站着,他偷偷的将寒月秋刀握在手里,双目如电盯着逼近的刘大头。
刘大头一见牛一刀的架势,心里也打鼓。
他听说过牛一刀一刀毙命杜立三的事儿,当时他正在围剿三界沟,后来听说了牛一刀的奇闻,虽然一直到今日他仍然不信,但是心里却不得不加了提防。
“去死吧!”
刘大头突然大吼一声,抢先动手,可是正要扣动扳机的一瞬间,突然从人墙外飞来一团黑影,一张血盆大口咔嚓一声咬在刘大头的手腕上,子弹嘭的一声打到了空中。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定睛去看,只见地上落着一个皮包骨的黑人,浑身半裸,头发凌乱,呲牙咧嘴的盯着刘大头。
第366章 杯酒释权
刘大头啊的一声惨叫,疼得他头晕目眩。
牛一刀看着漆黑一团的怪人,大喜过望,“木生!”
朱五一听,也认了出来,高兴的热泪盈眶,有木生在,谁也伤不了牛一刀。
“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死他!”刘大头指着古木生咆哮着。
牛一刀踉跄着跑到古木生身前,一把将古木生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四周的枪口。
要说杀古木生,保安军还敢动手,可是一见牛一刀这架势,又怕伤了牛一刀,谁心里都清楚,周大人不同意杀牛一刀,要是谁敢动手,周大人绝饶不了他!
刘大头吼了好几声,仍然没有人动,周兴强得意的看了看他,刘大头暴跳如雷,猛地去抢地上的枪。
牛一刀正想去拦,没注意到古木生,他噌的一声窜了出去,张开大口,噗的一声咬在了刘大头的脖子上,顿时鲜血如注。
刘大头大瞪着眼睛,手脚乱抓,在古木生的身上抓起一道道血印子。
古木生一疼,咬得更凶了,刘大头挣扎了一会儿,慢慢没了气息。
保安军大惊,谁见过这场面,一个个惊魂不定的同时往后退去。
周兴强也吓得连连后退,牛一刀怕有人开黑枪,急忙冲过去将古木生抱在怀里,古木生瞪着眼睛,凶狠的望着周围的人,舌头伸得老长,不停的舔着牛一刀的伤口。
夜幕如漆,火把照亮每一张脸,刘大头倒在血泊中,死得极为恐怖。
周兴强看了一眼牛一刀,再看看古木生,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命人将古木生抓去,可是他听说过古木生和狼群的传说,知道这是个惹不起的主,冲着牛一刀摆了摆手,道:“你们回家吧!”
朱五和寒月高兴的冲进人墙,两个人驾着牛一刀就往外走。周兴强命人埋了刘大头,命一部分人押着土匪和一丈红回了文曲镇,自己亲自带着大队人马围剿了武曲山。
武曲山上剩的几个土匪,那里还有什么反抗能力,周兴强不废吹灰之力便将武曲山给围剿一清,获得了不少财务,仔细一算计,今天死了个刘大头,却活捉了一丈红,围剿了破军山,得了人、得了枪、得了钱,没准还能有军功,周兴强美得心花怒放。
周兴强连夜派人将文曲镇发生的事向张作霖做了汇报,当然丢人的事一件没提,重点提到自己活捉了一丈红,围剿武曲山,成功解救了牛家的人质。
令周兴强没想到的是,张作霖一听活捉了一丈红,连夜骑马赶到了文曲镇,周兴强还打算从一丈红的身上占点儿便宜呢,没想到张作霖来得这么快。
周兴强和韩天魁一同将张作霖接到帅家府,张作霖吩咐摆酒庆功,韩天魁立刻命人准备了一桌酒席。
“来来来,我敬兴强一杯,平时看着你挺胆小的,关键时刻还挺硬气,今天这仗打得好,打得漂亮!”
周兴强美滋滋的喝了酒,道:“这是姐夫你教得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是兵法的最高境界!”
张作霖和韩天魁一听,同时哈哈大笑,周兴强不知道,韩天魁早已经将下午发生的一切说给了张作霖,他竟然还厚着脸皮在这儿吹牛!
周兴强和韩天魁同是张作霖的小舅子,但是论起来,周兴强和张作霖的关系更近,因为周兴强的姐姐在张家更得势,所以韩天魁提前偷偷的将周兴强的丑事说给了张作霖,然后坐在一旁看周兴强出丑。
张作霖能这么快的赶到文曲镇,也是韩天魁暗中将周兴强调戏一丈红的情况报告给了张作霖,眼见张作霖笑里藏刀,他知道该再加一把火了。
韩天魁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对周兴强道:“我也敬周大人一杯,周大人今日活捉一丈红,围剿破军山,营救牛家人,一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周兴强被捧得心中得意,高兴的喝下酒,却见韩天魁并没有坐下,他晃着空酒杯,接着道:“可是,周大人,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刘大头的死,处理得不好啊!”
周兴强闻听,额头立刻见了汗,刘大头是张作霖特别喜欢的一员虎将,为张作霖立下过赫赫战功,虽然他不是自己杀的,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张作霖一定会怪罪到他。
周兴强果然没有猜错,张作霖的脸色一沉,接着韩天魁的话道:“兴强,刘大头不该死呀,你能有今天,都是大头给你打出来的。”
周兴强听着张作霖的语气不善,立刻辩解道:“姐夫,你听我说,刘大头他……他……他对一丈红动手动脚……兄弟们都知道,一丈红那是姐夫你的女人啊……”
“啪!”张作霖将酒杯摔得粉碎,等着眼睛道:“放屁,什么我的女人?谁说是我的女人?”
“我……我……”
“你什么?你没对一丈红动手脚么?”
“我……”周兴强被张作霖逼问的哑口无言,他哆嗦着扑通跪倒在地,一脸委屈,“姐夫……姐夫……”
“别喊我姐夫。一丈红的事,那也不算个事儿,那个男人见到一丈红不动心?你错就错在不该让刘大头死,你明白么?”
“明白……”
“你明白个屁,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一多半都是跟着刘大头出生入死的,刘大头死了,你觉得你震得住他们吗?”
周兴强低头一琢磨,心里立刻明白了,忍不住冷汗直流。
“现在该怎么办?”张作霖问道。
周兴强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起个所以然来,张作霖扭头去看韩天魁,韩天魁早琢磨好了,立刻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慰兄弟们寒了的心!”
“怎么安慰?”张作霖反问道。
“这个……”韩天魁抬眼看了看周兴强。
张作霖明白,韩天魁有所顾忌,道:“不要怕,你这是在帮他!”
“是!”韩天魁答应一声,道:“第一,要把武曲山缴获的财物分给兄弟们,有些人可以用钱安慰!第二,要处分周大人,有些人不认财,只认义!第三,要立刻换个众人信服的头儿,有些人只认人!”
周兴强一听,心里把韩天魁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十几遍,这是要他的命啊!
第367章 宝藏秘闻
张作霖满意的点点头,对周兴强道:“奉天总督署有个缺,你收拾东西,明天立刻启程!”
“姐夫!”
周兴强哪里舍得,三十多岁的汉子,趴在地上抱着张作霖的大腿,放声痛哭。
张作霖浑然不理,任由周兴强哭闹。
等周兴强哭够了,张作霖道:“赶快走吧,有机会再回来,不然连命怕是都保不住!”
韩天魁在一旁接话道:“周大人,别怪我多言,刘大头手下有几个愿意替他卖命的,我听说他们私下里议论,要为刘大头讨个说法,我看你还是早早走为上,他们都是土匪出身,什么都干得出来!等过了这阵风,你再回来也不迟,有姐夫的肉吃,还能少了咱们的汤喝么?”
周兴强擦干眼泪,他最是怕死,一听有人要暗中算计他,立刻浑身不安起来,这个时候,就是让他留下来,他也不敢!
周兴强从地上爬起来,端起酒杯,给张作霖和韩天魁各敬了三杯酒,急匆匆的去了。
张作霖拉着韩天魁坐下,笑道:“你小子进步不少,周兴强的这营兵就归你了,照你说得办,安抚好弟兄们!另外,总有几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如果他们给脸不要,就杀几个,我想他们也就都老实了!”
韩天魁心中激动,脸上强做镇静,道:“谢姐夫提拔!天魁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作霖喝了杯酒,道:“时间不多,你尽快把这群人收拾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韩天魁受宠若惊,急忙道:“是,我明天就办!”
韩天魁说完,眼珠滴溜滴一转,低低的声音道:“姐夫,一丈红……”
“把她给我请来!”
“得嘞!”韩天魁笑呵呵的出去,派人将一丈红押了过来。
张作霖正吃鸡腿,一眼看见一丈红五花大绑被捆了进来,立刻扔下筷子,跑到一丈红身旁,一边给一丈红松绑,一边道:“妹子受委屈啦!”
张作霖说是解绳子,可是手却没老实,顺手在一丈红的胸前腚后没少占便宜,韩天魁看在眼里,心中也泛着痒痒,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谁见了都得馋得流口水。
一丈红活动活动手脚,哼了一声,道:“张大人,这么晚了叫我来……”
一丈红后半句话没好意思说出来,张作霖哈哈大笑,摇了摇头,道:“妹子你多心了,来来来,坐下吃酒!”
韩天魁急忙给一丈红的酒杯里倒满酒,一缕香气钻进他的鼻孔,让韩天魁浑身酥软,险些将酒坛摔了。
一丈红毫不客气,抬手一仰而进,韩天魁急忙再给倒满。
“妹子豪爽,不愧为女中豪杰,我敬你!”张作霖跟着也喝了一杯,韩天魁默默的在一旁陪着,眼角的余光不停的在一丈红的身上转悠。
“妹子,往后有何打算?”
一丈红冷笑两声,道:“打算?我没什么打算,只想给杜三爷报仇!”
“报了仇呢?”张作霖反问道。
“报了仇……”一丈红一时语塞,她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我还没想过!”
“跟着我吧!”张作霖笑道,“妹子不但貌美如花,还有一身本领,在下仰慕已久,何况我与立三原本为结拜兄弟,他的遗孀,我本就该照顾!”
一丈红眉梢一挑,嘲讽道:“张大人还知道和杜三爷为结拜兄弟?”
“当然记得,妹子何出此言?”
“即为桃园结义,当效仿刘关张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杜三爷的仇人就在文曲镇,张大人为何不替杜三爷报仇?”
一丈红说得咄咄逼人,不等张作霖答话,接着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的心思,无非惦记着床上那点儿事儿,张大人若想我一丈红乖乖听话,就替我杀了牛一刀!我曾立誓,只要有人替我杀了牛一刀,我便愿意一生与他为奴!这就是我的打算!”
一丈红说得铿锵有力,张作霖一阵脸红,道:“妹子,报仇的事,我支持你,早晚我会亲手杀了牛一刀替立三报仇,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为何?难道牛一刀有三头六臂不成?”
“眼下不是杀他的合适时机。”张作霖认真的答道,“牛百刀还没回来,牛一刀杀不得。”
一丈红听得糊涂,道:“这有什么关系?你怕牛百刀回来找你算账?”
“那到不是,万一牛百刀回不来了,牛一刀还有大用处!”
一丈红和韩天魁都听得糊涂,张作霖沉吟片刻,道:“你可知牛百刀去哪儿了么?”
一丈红凝眉想了片刻,道:“听说是给袁世凯挖人参去了?”
张作霖笑着摇了摇头,道:“为袁大人办事不假,只是并非挖人参!”说罢,举杯喝了一口酒,目光游离,欲言又止。
韩天魁向来擅长察言观色,一见便心知肚明,他立刻捂着脑袋,晃荡着起身,口中含混不清的说道:“姐夫……我有点儿头晕……不行了……我得回去……回去躺躺!”
韩天魁也不等张作霖答应,晃晃悠悠的出去了,张作霖一直目送韩天魁离开,这才接着道:“牛百刀是去寻宝了!”
一丈红眼前一亮,她跟着杜立三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纵横长白山脚下多年,大清宝藏的传闻把耳朵都摸出茧子了。不过,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去寻宝。
“大清宝藏?”一丈红疑惑的问道。
张作霖点点头,道:“不过,我也只是猜测。”
“张大人猜的应该不会有错吧!”一丈红道。
张作霖微微一笑,道:“牛百刀走了有几个月了,若真是采参,又何必他亲自去?即便真是去采参,又怎么会用这么长的时间?何况,还有人要在设法阻止他!”张作霖说着,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丈红。
一丈红满脸疑惑,张作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牵扯到自己。
“张大人,你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我阻止牛百刀寻宝?”
张作霖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酱肉,一边嚼着,一边看着一丈红,一丈红愣了半晌,道:“张大人,为何说我阻止牛百刀寻宝?”
第368章 收服女匪
张作霖嚼完肉,轻咳了一声,道:“现在这个时候,绑了牛家人,又抓了牛百刀的老婆,不是阻止牛百刀,又是在干什么?”
一丈红恍然大悟,皱眉想了想,心里立刻明白了,自己无意中贪念复仇,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破军山周家撺掇你的吧?”张作霖突然道,“他给的你枪,又告诉的你,牛百刀离开文曲镇进山了,对吧?”
一丈红不置可否,的确是破军山周家暗中资助她,她才有本事在武曲山拉起一杆旗,可是周家的本意她却不知道。
“大清宝藏,据说是太祖皇帝留下的兴国安邦之宝,皇家曾有言,太祖皇帝特别埋藏了一批巨大的财宝,为的是将来满清贵族遇到危难之时,化灾解难!”
“慈禧老佛爷掌权之后,满清腐朽,太平天国起义,八国联军进城,把偌大一个国家弄得乌烟瘴气,老佛爷一直惦记着太祖皇帝留下的宝藏,曾费尽心机查找宝藏下落,听说终于在她晚年查到了一些线索,可惜她没能找到宝藏,裕隆太后接下了慈禧太后留下的使命,接着在查找,袁世凯无意中听到了这些,于是派牛百刀带人进山探查宝藏。”
“现在很多人都惦记着这笔财宝,以裕隆太后为首的晚清遗老,以袁世凯为代表的新生权力,以盘踞破军山百年之久的周家为代表的民间力量等等;这下你明白了吧,破军山周家为何要阻止牛百刀?”
一丈红仔细品味了一番,道:“照张大人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了些!”
“明白就好,不知红妹是否有意向和我一起去寻宝?”
“怎么,张大人也想寻宝?”
“妈的,这群王八蛋,在我的地盘上横行,不但不给我说,还想拿走我的东西,这怎么能行?”
张作霖说得理直气壮,在他的心里,长白山脚下得到一草一木都是他家的,而那里的一切,也都是他的,更何况宝藏。
“传说,这笔宝藏足以让大清复国!”张作霖补充道。
一丈红不知道张作霖打得什么算盘,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早知道,这些都是万分机密的,他连韩天魁这个小舅子都不肯说,为什么会告诉自己?
“张大人,你说了这么多,不知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作霖道:“我在想,大当家的是否愿意和在下一同夺宝?”
一丈红没有立刻答话,她已经主意到,就在刚刚的那句话里,张作霖将妹子改成了大当家的,一丈红一下子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若是不答应,张作霖绝不会让自己活着带走宝藏的秘密。
“承蒙张大人器重,只是我现在有心无力啊!”
张作霖哈哈大笑,端起酒杯来到一丈红身后,弯下腰来,将脸贴近到一丈红的脸颊边,轻声耳语道:“我不疼你,谁疼你?”
一丈红一脸娇羞,惹得张作霖心里一阵痒痒,他大着胆子从后面抱住一丈红,两只胳膊压在一丈红的酥胸之上,轻轻将酒杯递到一丈红莼前,温柔的说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一丈红挣脱了半晌,也没能成功,索性将酒喝下,然后立刻站起身来,向一侧垮了两步,拱手抱拳道:“谢张大人赏识,小妹只有一个心愿,杀牛一刀,替杜三爷报仇,张大人既然答应助我杀掉牛一刀,那我自然愿意听张大人差遣!”
张作霖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痛快!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武曲山的人和枪,我一点不少的还给你,另外,我还会再给你一批枪,给你一些钱,足够你收买弟兄。不过,眼下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还得请妹子出手相助?”
一丈红道:“什么事,大人尽管吩咐!”
“围剿破军山!”张作霖脱口而出。
一丈红一惊,愣了半晌,道:“为什么?”
张作霖坐回到椅子上,也抬手示意一丈红坐下,道:“这是三天前,袁大人给我的命令,破军山一定要打了。”
一丈红不解,道:“为何一定要打破军山?”
“我猜想,应该是为牛百刀寻宝扫清障碍,毕竟周家盘踞破军山几百年了,他们为宝藏复出的心血最多,怎么会突然同意有人进山与他们抢夺宝藏呢?牛百刀进山迟迟不归,听说跟着他去的很多人都死在了破军山,所以袁大人动了念头,要彻底把牛百刀寻宝路上绊脚石,一块儿一块儿的搬走!”
一丈红权衡再三,虽然破军山周家对自己有恩,但是相比起来,还是宝藏更有吸引力。
“一切都听张大人安排!”一丈红说着,抬手又喝了一杯酒。
“打下破军山,基本就是踏进了宝藏的门坎了,我会派人助你一臂之力!”
一丈红连忙称谢,天光渐亮,张作霖一夜没睡,此刻困顿不堪,送走了一丈红,倒在床上没一会儿,便鼾声如雷。韩天魁不敢打扰,悄悄的退了出来,带好门,又吩咐两个得力的新兵站在门前站岗放哨,这才疲惫不堪的回到自己的卧房。
韩天魁刚才一直在门外偷听,心中对大清宝藏立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另外就是一丈红,迷得他什么都全然不顾。
韩天魁躺在床上辗转单侧睡不着,眼前一会儿是一丈红,一会儿又是金山银海。
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的他,正趴在一丈红的肚皮上有节奏的奋战着,春风得意之时,忽然觉得有人拍打他的肩膀。
韩天魁一下子醒了,睁开眼睛刚要骂人,一见是张作霖,急忙爬起来,道:“姐夫,你……起来了!”
张作霖没言声,就坐在韩天魁的床沿上,道:“怎么的,做春梦了是吧,瞧你美得那个样!”
韩天魁被张作霖说中,一下子满脸通红,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他也搞不清张作霖为什么一大早突然闯进他的卧房。
沉默了半晌,韩天魁笑道:“姐夫,你来找我有事?”
张作霖点点头,道:“我要告诉你的,你基本也都听到了……”
韩天魁心中骇然,张作霖竟然发觉了自己在门外偷听,这若是换作平时,张作霖早开枪崩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平静。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任务就是围剿破军山!一丈红会随你一同去,你们里应外合,一定能剿灭破军山上的土匪!事成之后,我会考虑把一丈红送给你!”
韩天魁闻听,心中激动,急忙跪倒在地上,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眼含热泪,道:“多谢多谢!”
张作霖嘱咐完了,起身离开。不一会儿,来到了院子里,凤飞蝶舞,流水潺潺,极为幽静,张作霖背着手散步,脑子里全都打得自己的小算盘。
第369章 牛家先祖
朱五将牛一刀背回家的时候,家里格外热闹,像是过年一般喜庆。
高美花挺着大肚子,张罗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老太太陈氏拉着牛一刀的手,一直哭,就是不撒开,要不是请的郎中来了,陈氏还不愿意松手。
郎中先生给牛一刀取了肩膀处的弹壳,又在伤口处撒上药,嘱咐牛一刀安心静养,定时换药。
一桌丰盛的酒席,只有朱五一个人吃,其他人都各自忙活着,牛一刀被寒月硬拉着吃了一点儿东西,就急着去看奶奶。古木生则一刻不离的跟在牛一刀的身后。
“老三,来,坐这儿!”老太太陈氏一拍自己的炕沿,对牛一刀道。
牛一刀笑容满面,见到奶奶格外踏实,“奶奶,你受苦了!”
“有啥苦?我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太,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但是寒月和你二嫂受苦了。”老太太说着,扭头对寒月道:“寒月,你二嫂没事吧?”
寒月一笑,道:“没事。郎中给瞧过了,您的重孙好着呢!”
陈氏开心的笑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都没事就好!老三,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牛一刀知道奶奶早晚会问这个,可是又不能说被二哥追杀跳了七星河,要是让老太太知道真相,又得让她着急上火。
“去找我爷爷了!”
陈氏眉头一皱,道:“怎么突然间想去找他,我不是和你说了么,还是不要去找了。”
牛一刀道:“唉,我和朱五是被人骗了!”
“谁?”
“陆家五长老!”
陈氏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陆家的内奸,就是他对不对?”
牛一刀轻轻点头,暗自佩服奶奶的这份心计,她应该很早就怀疑陆家五长老了。
“五长老带我们去了鬼谷,他说我爷爷或许在哪儿,我和朱五就跟着去了,没想到差点没回来!”
牛一刀将自己和朱五在鬼谷的遭遇,详细的和陈氏说了一遍,陈氏一直默默的听着,面无表情,一旁的寒月和九月却听得心惊胆战,惶恐不安。
“你爷爷也不在鬼谷?”
牛一刀点点头,道:“不在,不觉大师说,他可能去寻找牛家失传的屠龙绝技去了,到底去了哪儿,没有人知道。”
“你和胖子受苦了。奶奶对不住你……”老太太陈氏说着忍不住眼泪汪汪。
牛一刀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知是爷爷下落不明令奶奶伤心,还是自己说得那句话触动了奶奶,他连忙抬手去给奶奶擦泪,道:“奶奶,你别难过,爷爷我总会找到的!”
“不是这个,我是说,如果有些事早点让你们知道,或许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陈氏拭干泪,接着道:“你爷爷离家,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他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和你爹,千万不要说任何事,他说牛家人的所有恩怨,到他这一代就结束了,他不希望后人们在掺和进来。可是,今天来看,他有点儿一厢情愿了,总有人暗中作梗,将牛家人牵扯进去,你爹没逃过,你们三兄弟也没逃过,就连俊梅怕是也没逃过。”
牛一刀听得聚精会神,他也隐隐的感到,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老太太陈氏沉默了半晌,道:“事还得从牛家的老祖宗说起。你们在祖墓都看见过,最上面有两座坟墓,有一座墓碑上没能碑文,对么?”
牛一刀和寒月对望一眼,轻轻点头,牛一刀为这事还问过张顺,可是张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其实,那座坟里埋着的,并不是牛家的先祖,而是牛家的一位恩人。”
牛一刀脸惊奇,道:“不是牛家人也能葬入牛家祖坟?”
“你听我说完。”
陈氏道:“无字碑的墓中埋着的老人家,叫朱成国,是个屠夫,一千多年前他就住在七星河盼,以杀猪宰羊卖肉为生,日子过的很平淡,却也很幸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和老伴到五十岁的时候,还没有孩子,老太太信佛,每天都会祭拜河神,祈祷自己能生个一儿半女。”
“有一年春天,刚开化,老太太照常到河边祭拜河神,烧完香,磕完头,正要走,忽然发现七星河上面飘着个篮子,老太太当时虽然挺奇怪,但是因为河水又深又冷,也就没在意。可是转身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老太太天天做梦都想孩子,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呢,就没当回事,可是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老太太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幻觉,那哭声从篮子里面传来的。”
“她慌忙喊来老伴,两个人手拉着手,用一根大竹杆将篮子挑上案,篮子里一个花面袄中包着一个男婴,白白胖胖,哭声响亮,老太太一见就喜欢的不得了,跪地磕头,感谢河神开眼,给她送来了一个大胖小子。朱成国也非常喜欢,认为这是老天爷给他们送来的孩子,连忙抱回家。那个篮子里的小男孩,就是无字碑的旁边埋着的牛家老祖宗,叫牛开山,是目前为止牛家人能找到的最早的先祖。”
寒月一听,急了,道:“奶奶,不对吧,怎么知道小男孩就是牛家老祖宗?”
陈氏一笑,道:“朱成国夫妇将篮子提回家之后,从篮子里发现了两本书,一把刀,还有一个红肚兜,红肚兜上绣着小男孩的名字牛开山。那把刀就是寒月秋刀,两本书,一本是《菩提胎经》,另一本是《鱼鳞刀谱》。”
“老头和老太太一下子明白了,这可能是七星河上游那一家遗弃的孩子。老两口一商量,就没给孩子改名,还叫牛开山,他们俩精心伺候,把牛开山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朱成国别的也不会,就教牛开山杀猪宰羊的本事,等朱成国老了,牛开山就自成父业,也干起了屠夫。”
“再后来,等到牛开山长大娶了媳妇,老太太才在临终前,把牛开山的身世告诉给了他,并将那个小篮子,和里面的东西交给了牛开山。牛开山将老两口埋葬之后,继续住在河边,只是心里一直有个念想,要去找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第370章 寻祖认宗
老太太陈氏顿了片刻,喝了口水,接着道:
“可是,人海茫茫,到哪去找。牛开山每年都会带着寒月秋刀和那块肚兜顺着七星河往上走,逢人便打听,可是找了很多年也没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甚至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牛开山一边杀猪宰羊,一边研究《鱼鳞刀谱》,慢慢的发现刀谱中的刀法,对他用处很大,他慢慢的从中摸索出一套给猪牛羊剥皮的好办法。再后来战乱纷争,牛开山被住进了兵营,当官的连他杀猪宰羊的技艺绝伦,便时不时的明他去惩罚罪犯,给嘴硬的战俘上刑,慢慢有了凌迟,到牛开山死的时候,凌迟三千刀而人不死,一时成为神技。”
“后来牛开山的儿子、孙子将凌迟刀法不断巩固,终于成了一门手艺传了下来,便是牛家今天的凌迟技艺。牛开山死的时候,感念朱成国的养育之恩,命儿孙将自己葬在朱成国夫妇的墓旁,后世牛家子孙均以朱成国夫妇为祖,年年祭拜。”
“牛开山的儿子后来觉得在牛家的祖坟里突然有一块异性人的墓碑,总觉得突兀,于是就把朱成国夫妇的墓碑换成了空的。而牛家历代儿孙却都将朱成国夫妇的恩德口口相传。牛开山临死之际,还念念不忘寻祖,他嘱咐自己的儿孙一定不要忘记查找祖上亲人,所以牛家人后来无论走多远,每隔十年的中元节都会借口回乡祭祖,返回到祖墓,然后顺着七星河向上寻找牛家的老祖宗。”
牛一刀和寒月听得聚精会神,终于明白为何祖墓里有一块无字碑,也终于明白为何每十年爷爷和父亲都会回乡却不去祭祖。
“奶奶,有点不对吧。按理说寻祖应该是沿河而上才对,我爷爷和我爹怎么会去鬼谷?”
陈氏一笑,赞道:“就你心细。你爷爷说过,一千多年了,七星河上游基本都寻遍了,几十代儿孙都没有找到老祖宗,他怀疑七星河或许改变过流向,因为他曾顺着七星河向下寻找过,到了鬼谷便发现了很多线索。另外,一般的河流都是自西向东,唯独七星河很奇怪,它是自东向西的,你们主意到了没有?”
牛一刀连连点头,在陆村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现在经奶奶这么一说,更是想不懂,这么一条大河,竟然能改变过方向?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
“奶奶,我倒是不觉得七星河变过方向,我倒是觉得牛开山老祖宗或许弄错了,篮子顺着河水从上游流下来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也不排除,有人带着篮子沿着七星河到了上游,再把篮子放下的可能,或许这其中有什么秘密,为了隐瞒什么?”
陈氏也猛地一惊,牛一刀的话他从未想到过,可是这种解释却比七星河倒流更说得过去。
“这么说,一千年来,牛家的各位老祖宗都找错了方向,如果他们早点儿往河下游去找,或许就能找到老祖宗了!”
“我想我爷爷也一定是顺着七星河向下去了,你看他去过陆家,到过鬼谷,鬼谷之中便有牛家先祖的线索了,屠龙技是杀死风狸的办法,这就说明牛家的先祖曾到过鬼谷,至少一千年前到过,所以我爷爷离开了鬼谷,又顺着七星河向下,他去寻找屠龙技,其实就是去寻找牛家的先祖。”
牛一刀的一番话,说得众人浑然开朗,陈氏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道:“这么说,只要顺着七星河向下,就会找到你爷爷!”
牛一刀点点头,心中也同样激动不已。
“哪爷爷为何要不辞而别呢?”寒月问道,“他可以带上大伙一块去找嘛!”
陈氏笑了笑,道:“很多事都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千百年来,牛家后人之所以历尽艰辛一定要找到牛家先祖,除了为牛开山老祖宗完成心愿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解开困扰在牛家人身上的谜团。”
“什么谜团?”
“我也不知道。不过,牛家人时时刻刻都会莫名其妙的牵扯到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之中,比如你爹凌迟寇世勋、比如牛百刀进山寻宝藏,再比如你三哥莫名其妙的去了陆家地阁、去了鬼谷鬼谭,这些事都来得极为鬼怪,看似好像没什么,可是一旦发生的多了,总会令人不安,仿佛暗中有什么人在牵着一根线,引领着牛家人东奔西跑。”
牛一刀呡了呡嘴唇,他也有奶奶说得这种感觉,或许这些都和牛家的先祖有关。
“很多事,又都牵扯到皇家,稍不留神就是死罪,你爷爷决心为了牛家后人,一定要去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然牛家人世世代代也不会安宁!”
老太太说累了,靠在枕头上半躺着,接着道:“不过,老三,眼下还不是去找你爷爷的时候,谁和你说要去找你爷爷都不能信,明白么?”
牛一刀点头答应,他已经上了两次当了,在陆家,在鬼谷,都是去找爷爷牛青山的下落才险些丧命,不过,他又有些奇怪,因为每次去找爷爷,都会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爷爷的线索,至少这些地方爷爷确实去过。
“奶奶,不如我自己去找爷爷,顺着七星河向下,我想总能找到!”
“不行!”陈氏一下子精神起来,道:“太危险!”
“奶奶,不要紧,有朱五和我一起呢,现在木生也回来了,应该不大要紧,你还信不过木生么?”
陈氏犹豫了半晌,道:“这事往后放一放,现在最要紧的事儿是你二哥。”
牛一刀早想问,见奶奶提到,笑道:“二哥怎么了?”
“他走了三个多月了还没回来……”
“奶奶,你别担心,兴许是人参不好找。再说,走一趟长白山,光往返的路上也得两个多月,我琢磨着,他没有小半年回不来!”
“什么人参?他根本就不是去找人参!”陈氏抬高了声音说道,话音一落,老太太又有些后悔了,连忙往门口望去,“寒月,去看看,这事千万别让你二嫂知道。”
第371章 百刀诡计
寒月立刻起身到门外望了望,没什么人,寒月将门关好,一脸神秘,低低的声音道:“奶奶,二哥不是去挖人参了么?”
陈氏叹了口气,道:“你二哥是你们这几个孩子中,心眼最多的,主意也正,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一旦想干,谁也拦不住。”
陈氏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牛一刀。
牛一刀突然觉得奶奶或许知道什么,莫非老太太已经知道二哥追杀自己的事了?
陈氏接着道:“他是去寻宝藏了!”
“宝藏?”寒月惊道,扭头去看三哥,牛一刀平静如水,他的心里其实很清楚。
“就是传说中的大清宝藏!”
寒月一脸惊奇,道:“那……咱家是不是发财了?”
众人都被逗笑了,陈氏苦笑道:“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奶奶,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氏振作了一下精神,道:“大清宝藏的传闻你们都听过。清太祖皇帝曾埋下过一批宝藏,留给爱新觉罗的后世子孙,寄希望于在满清危难之时,能够重新帮助他子孙渡过为难。可惜的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们没能找到宝藏,倒是慈禧太后耳聪目明,查找到了一丝线索。你爹和寇世勋当年受命灭门帅家,牛百刀受命灭门将家,其实都和宝藏有关。”
“当年将帅两家归隐山林的时候,太祖皇帝曾赐下两块丹书铁卷,一块叫青龙铁卷,一块叫丹凤铁卷。而青龙铁卷和丹凤铁卷又一分为二,青龙铁卷的一半赐给了帅家,另一半留给了太祖皇帝;丹凤铁卷的一半赐给了将家,另一半太祖皇帝交给了皇后钮祜禄氏。将帅两家隐姓埋名,归隐山林,从此在江湖消失。”
“在皇家,青龙铁卷由皇帝世代相传,而丹凤铁卷由皇后世代相传。据传说,当年太祖皇帝将大清宝藏的秘密分别留在了青龙铁卷和丹书铁卷之上,只有两块青龙铁卷或丹凤铁卷阴阳相锁才能找到太祖皇帝留下的宝藏,所以无数人期望得到铁卷。”
“寇世勋一去四十载,历尽艰辛,后来他应该是想到了铁卷应该还有一块,所以返回了京城。他先是去了瀛台,说明他手里的应该是半块青龙铁卷,可惜他在瀛台没有找到光绪皇帝的另外半块青龙铁卷……”
“有传说是李莲英在老佛爷死前毒死了光绪皇帝,是他拿走了皇家的青龙铁卷;也有人说光绪死后,他身边的一位宫女带走了那半块青龙铁卷。”
陈氏一顿,目光扫过九月,大伙都知道那个宫女很有可能说得就是九月的姐姐六月。
陈氏接着道:“还有人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政变的时候,光绪皇帝把皇家的青龙铁卷交给了袁世凯,命他去寻找大清宝藏,以图皇家中兴。至于皇家的青龙铁卷到底落入了谁的手里,没有人说得清。”
“不过从种种迹象表明,皇帝手中的青龙铁卷应该是会和帅家的青龙铁卷阴阳相锁,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大清宝藏。而另外的丹凤铁卷,一半在慈禧太后的手上,一半在将家人的手上,你们都知道,将家便是滕王。”
“慈禧太后四十多年前曾将半块丹凤铁卷交给安德海,命他去寻找宝藏下落,原本按照慈禧太后的安排人,寇世勋得到帅家的铁卷后,与安德海汇合,两人一同去寻找大清宝藏,只可惜慈禧太后千算万算,并没有算计到安德海和寇世勋两人本就各怀鬼胎,他们得到铁卷后各自踏上了寻宝之路,安德海被囚禁在了陆家地阁的金棺,而寇世勋历经四十年,终于发现单凭他自己手上的丹书铁卷是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大清宝藏的。”
“寇世勋回京后,曾面见过慈禧太后,就在慈宁宫。慈禧太后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他不但低估了人的欲望,更是弄错了铁卷。寇世勋找到是半块青龙铁卷,即便他和寇世勋汇合到一起,两块铁卷也没办法阴阳相锁,更别提去寻找宝藏。慈禧太后于是设局命你爹牛犇凌迟寇世勋,救下了他。又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皇帝手上的半块青龙铁卷,所以在慈禧太后知道大限将至的时候,她杀害了光绪皇帝,不知道她是否得到了皇帝手上的半块青龙铁卷。”
“慈禧太后死后,裕隆太后继续了她未了的心愿,裕隆太后的目的直指将家,不惜以大清的江山为筹码和袁世凯进行交换,于是袁世凯用将家的半块丹凤铁卷换取了裕隆太后的一纸退位诏书。可是裕隆太后虽然得到了将家的铁卷,却没有能力去寻找宝藏,她不得不继续信任袁世凯,让袁世凯替她寻找大清宝藏,袁世凯把这件事交给了你二哥!”
陈氏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是牛一刀却一下子明白了一切。
二哥牛百刀灭门滕王府,为的就是半块丹凤铁卷,也正是这半块丹凤铁卷让袁世凯逼着满清皇帝退位。
二哥又不远千里将安德海从京城带回了文曲镇,其实无非是在想办法得到安德海手中的半块丹凤铁卷。
二哥很清楚,安德海身中绿斑蛊毒,要想杀掉安德海得到铁卷,并不容易,于是他在灭门滕王府之后,导演了一出配阴婚的大戏,绿斑蛊毒不能近女色,而将一个裸女与安德海合葬,其实就是要让安德海死于非命。
杀了安德海,其实就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如何从安德海身上找到铁卷,接近安德海必须要有办法避开绿斑蛊毒,所以二哥想到了血玉。
为了得到血玉,他在下葬大哥的时候就有了计划,将自己抓了起来,偷走了血玉含蝉。
当二哥准备好一切之后,他挖开安德海的坟墓,从安德海的身上拿走了半块丹凤铁卷,他害怕自己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揭穿他,又不惜兄弟相残,追杀自己。
牛一刀想明白了一切,反倒释然了,二哥其实完全可以将一切告诉他,他想自己应该不会拒绝。
牛一刀转念又一想,既然二哥为了铁卷能对自己下手,那么也就有理由相信,大哥的死或许也和他有关。
第372章 老宅贵客
见奶奶不言声,牛一刀明白,老太太其实心里很清楚,二哥是怎么得到的铁卷。
“百刀最后应该是得到了丹凤铁卷,所以他执意要去寻找宝藏,这背后还有袁世凯的支持。”陈氏说道。
寒月没听得明白,问道:“奶奶,你还没说二哥是怎么得到丹书铁卷的呢?”
陈氏苦笑道:“那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依照你二哥的性格来说,他一定是得到了完整的丹凤铁卷,否则他不会轻易冒险。”
“这个倒是,走得异常坚决,二嫂哭破了天也没拦住他!我当时还奇怪呢,为啥非得亲自去给袁世凯挖参,原来都是借口!”寒月愤愤不平的说道。
“也别怨你二哥,他也是身不由己,我说了,牛家每个人都在被某种东西驱使着,诱惑着,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或许那就是困扰了牛家人近千年的魔咒。”
牛一刀想明白了一切,浑身释然,也不再记恨二哥了,只是隐隐的觉得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还离着真相差得很远很远。窗外几声鸡叫,让所有人一下子意识到快天亮了,老太太陈氏急忙道:“先都回去歇了吧,老三你身上还有伤,需要多休息,别忘了及时换药!”陈氏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九月扯过来一条薄毯给老太太盖上,几个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黑夜静寂,这是最为平静的一个中元节,牛一刀突然想起张顺来,扭头对寒月道:“寒月,张顺去哪儿了?”
寒月道:“跟着二哥进山了。”
牛一刀一愣,道:“怎么回事?”
“奶奶让他去的,二哥一个人去,她不放心。奶奶劝了二哥很久,二哥死活要去,最后没办法,奶奶只好让张顺陪着,当时你要是在家就好了,就能和二哥一块儿去了!”
“二哥一直没有信回来?”牛一刀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有,不过,他们去了不少人,还带了鸽子,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鸽子?为什么要带鸽子?”
“走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一笼子的鸽子,我问他为什么要带鸽子,他说长白山山高路险,又常有雪崩,万一被困住了,也能给外面送个信儿,到现在我也没见一个鸽子飞回来,说明他们应该没事儿!”
牛一刀半晌无语,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清楚的明白,虽然没有鸽子回来报信,可是二哥这一路上一定是凶多吉少。
牛一刀回到屋子,古木生正坐在门坎上等着他,牛一刀笑着轻轻摸了摸古木生的头,道:“一走半年,你看你又没有人样了!”
古木生听得明白,轻轻抚了抚头发,意思是说头发都粘成一团了。牛一刀一阵嬉笑,道:“明天,让五爷带你去洗澡!”
再一看朱五,肥胖的身子占了半面炕,睡得死猪一般。
一晃儿过了十几天,牛一刀的伤好得很快,基本没什么大碍了。古木生重新有了人样,除了眼神吓人、不会说话之外,谁也看不出他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这一天早上,牛一刀刚起来没多久,新请来的大管家田吉庆急匆匆的跑来找他,“三少爷,门外来了几个保安军,说是要找你,看样子还有个当官的。”
牛一刀不敢怠慢急忙,随着田吉庆来到了门外,两个保安军当中站在一个黑胖的家伙,四十多岁,络腮胡子,满面红光,一见牛一刀,立刻走过来哈哈大笑,道:“妈了个巴子的,一年没见,怎么弄得这么瘦!”
牛一刀慌忙抱拳,客气道:“张大人,您怎么来了,有失远迎,里面请!”
张作霖迈着方步随着牛一刀往里走,两个保安军夸着枪在后面跟着,田吉庆吓得脸色苍白,小心翼翼的跟着。
在客厅落座,有丫鬟慌忙端上茶水,张作霖将两个保安军打发到外面,笑着对牛一刀道:“伤好点儿没有?刘大头个王八蛋,色迷心窍了,就是狼人不咬死他,回来我也崩了他。”
牛一刀笑着客气道:“已经不碍事了,误会,都是误会!给张大人添麻烦了。”
张作霖解开军衣脖颈的扣子,摆了摆手,道:“是我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谁想着百刀兄弟一去这么久没回来啊。有他信没?”
“唉,还没有,一去三个多月了。”牛一刀一脸焦急,心里却在琢磨着,张作霖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牛家为了什么呢?八成是为了宝藏的事,张作霖这种人,头上长角,哪有孔都会往里钻。
“你说挖个人参,咋还用自己去?”张作霖道,“我府里就有不少上好的人参,你说他何苦呢?”
牛一刀心里暗笑,张作霖拐弯抹角的说二哥的事,这是想着从自己嘴里套话,可是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又能告诉他什么呢?
牛一刀默默的喝茶,只是笑着点头,张作霖沉默了片刻,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对牛一刀道:“你听说了没,你二哥好像并不是去挖人参?”
牛一刀憋不住笑,可是脸上却忍着,故作惊讶,道:“没听说啊,张大人听说什么了?”
“我听说他去找你爹去了!”
牛一刀一惊,他本以为张作霖会说二哥牛百刀去找宝藏了,没想到竟会说去找父亲了。
“张大人,你在哪儿听得信,我爹凌迟寇世勋之后,被砍头了,死了都两三年了!”
张作霖一摆手,道:“胡说,你爹没死,这谁都知道,难道你不知道?”
牛一刀不知该说什么好,父亲到底死没死一直都是个迷,从各种线索来看,父亲好像真的没死,可是没死为什么不回家?他要是活着现在在哪儿?
“张大人,是有传说我爹没死,我们也找过我爹的尸首,我大哥和我二哥都在京城找过,可是没找到。我也希望他还活着,可是要是他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回家呢?”
张作霖微微一笑,道:“活着却不一定能回家,比如被人家绑了,或者被困住了,都不能回家!”
张作霖话里有话,牛一刀思忖了片刻,心道:张作霖一定知道些什么,一定要问出来。
“大人!”牛一刀起身施礼,客气道:“大人若知家父在哪儿,还请告诉一刀,我定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张作霖一笑,道:“你别客气,其实你最应该问的人是你二哥,牛百刀从京城回来,他心里有数,更知道你爹的下落。”
“可是,我二哥什么也没说过!”
第373章 一纸军令
张作霖略一犹豫,为难的说道:“你二哥可能有他的难处,毕竟没找到你爹,他也不敢确信你爹就真的活着。这不他借着给袁大人挖参的机会,去找你爹了。不过,这一路上可能并不顺利,否则牛家也不会遭了土匪的难。”
牛一刀听不明白,怎么又说到牛家遭难了呢。
张作霖接着道:“我审过一丈红,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她抢劫牛家,其实是受人指使!”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道:“受人指使?她不是为了给杜立三报仇么?”
“唉,那就是她的借口,杜立三都死了快一年了,她早不报仇晚不报仇,怎么单选在这档口报仇?再说,杀死杜立三的并不是你一个人,三界沟是我剿灭的,杜立三是你二哥诱杀的,她不找我和你二哥报仇,为何单找你报仇?找你报仇也罢,为何要绑了寒月和高美花?”
牛一刀被问得一愣,这些问题都太容易解释了,“大人,一丈红就是选了个我二哥不在家的时间来寻仇,你和我二哥她都惹不起,所以只能找我,毕竟杜立三是死在我的手上的。”
“不,这只是表面的原因,其实真正指使她干这一切的是破军山陆家,陆家出钱出枪,帮一丈红占了武曲山,又暗中唆使她抢劫牛家。”
“陆家?为何是陆家,牛家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仇恨……”牛一刀还没说完,突然想起当年在流放路上,遭破军山土匪劫路,古木生带着狼群绞杀了破军山不少人,不能说没有怨仇。
“以前没有怨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二哥一进山,其实就触及到了周家的利益。”张作霖神秘兮兮的道:“听说你二哥去找你爹了,而你爹去找宝藏了。周家盘踞在破军山好几代人,怎么会轻易让他人进山寻宝,所以……”
张作霖的几句话说得简单,可是在牛一刀听来,却似一声惊雷,他知道二哥进山寻宝,也知道父亲可能没死,却从没想过父亲也进山寻宝了,二哥进山寻宝,会不会是为了救父亲?
“大人,你是说我爹也在破军山?”
张作霖一笑,道:“据我所知,应该是,所以周家才在背后捅了牛家一刀,一丈红原本的计划应该是杀了你替杜立三报仇,然后绑了寒月和高美花送到破军山。”
牛一刀的头上立刻见了汗,张作霖的话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心,父亲和二哥同在破军山寻找宝藏,周家绑架寒月和高美花,以此为要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候无论是谁找到宝藏,周家的手里都有筹码,都能要挟住父亲和二哥,可是他还是不明白父亲怎么会在破军山,为何二哥什么也不说?
“虽然一丈红没杀了你,也没绑了寒月和高美花,但是他们绝不会心甘情愿的看着牛家找到宝藏,我听说你二哥带去的人,大多都死在了路上,你二哥能不能活着见到你爹,现在还是个未知数,你爹就更危险了,牛百刀本是去帮他的,现在自身难保,你能明白他们的处境吧?”
牛一刀越听越害怕,原本以为二哥受袁世凯之命去寻找宝藏,现在看来,不到二哥在找宝藏,父亲也在破军山寻找宝藏。
为什么牛家人都会牵连其中,难道这就是奶奶说得那莫名而来的,困扰着牛家近千年的魔咒?
“半个月前,我收到了袁世凯的一封密信。你二哥进山之后,应该通过某种方式和袁世凯保持着联系。”
牛一刀猛然想起寒月说得二哥走时带的一笼子鸽子,或许那就是他与袁世凯保持联系的工具。
“袁大人的信里说了什么,有没有说我二哥的消息?”
张作霖摇了摇头,道:“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纸军令?”
“军令?”
“剿灭破军山!”张作霖道。
牛一刀愣了半晌,周家盘踞在破军山几百年,奉天历任总督没少想办法围剿,因为周家盘踞的地方传说是太祖皇帝咽驾的地方,所以朝廷每年都会拨款给奉天总督,命他们围剿破军山。可是几百年来,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几百场,却没有一次成功的。后来到了慈禧太后掌权,朝廷便慢慢没了围剿破军山的念头,近一百年的时间里,破军山一直很太平,想来现在要打破军山更为艰难。袁世凯的这一纸军令,想来是在反复思量之后做的决定,如果没有什么巨大的利益诱惑,他才不会关心一伙土匪的。莫非二哥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许真的像张作霖说的,周家为了得到宝藏,对二哥下了杀手,周家成为了二哥寻找宝藏路上的绊脚石,所以袁世凯才会下令剿灭破军山。
“张大人如何打算?”牛一刀试探的去问张作霖,破军山不是好打的,即便有本事打下来,也会死伤惨重,张作霖会不会去执行军令,执行到什么程度,都是个未知数,张作霖狡猾的很,没有什么好处,他是不会去干的。
“军令如山,不能不从。只是破军山山高路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我目前的实力,想要剿灭破军山的土匪,非常难,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买卖指定是赔!”
牛一刀明白了张作霖的来意,思忖了片刻,道:“大人,不知一刀能帮上什么忙?”
张作霖一笑,道:“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剿匪的事,你年少有为,聪明绝顶,我想请你前去帮忙,助我围剿破军山!”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道:“此事,也是因我二哥而起,我理当义不容辞,只是围剿破军山,枪林弹雨,有命去,却不一定有命回,家里还有个老奶奶,我爹和两个哥哥都不在家,我必须守在家里照看,大人容我和奶奶商量商量,你也知道老太太上了年纪,一听打仗的事就担心,哭闹起来,谁也拦不住,所以我一时不敢应下大人的差事,容我想想办法,说服老太太!”
张作霖笑了笑,道:“好,不急,我也正在调拨人马,准备粮草,三天后你给我个信就行!”
张作霖说完,起身告辞,牛一刀一直将他送到街口,这才急匆匆的来寻寒月。
第374章 京城信鸽
寒月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牛一刀急匆匆的走了过去,拉住寒月,道:“寒月,寒月,问你一件事。”
寒月甩了甩手,道:“说。”
“二哥走的时候拎着一笼子鸽子?”
“啊,怎么啦?”
“从哪来的鸽子,知道么?”
寒月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有人从京城送来的。”
“你在想想。”牛一刀急道。
“京城,我想起来了。那天来了一个当兵的,骑着马,风尘仆仆,拎着一笼鸽子,就在门外,问我找二哥,我说二哥不在家,他问我去哪找二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啊,我就问他从哪来,找二哥什么事。他说他从京城来,给二哥捎来一笼子鸽子,我当时还以为二哥要给二嫂做烧乳鸽呢,便接下来送到后厨了。二哥回来还问呢,幸亏找得及时,不然就给红烧了。就为这个,二哥还把我训斥了一大通……”
牛一刀听明白了,转身就要走,寒月拉住他,嚷道:“三哥,怎么了……”
牛一刀扭头看了看寒月,道:“没什么。”牛一刀刚要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对寒月道:“给你提个建议。”
“什么建议?”
“以后少和朱五玩……”
寒月一愣,没想明白啥意思,追着牛一刀问道:“三哥,什么意思?”
“说话太唠叨!”
牛一刀急匆匆的来找奶奶,陈氏半躺在炕上,自从牛一刀回来,老太太的病好得很快,已经能扶着炕沿站一会儿了。九月见牛一刀来了,摇着扇子迎上去,让到屋里,然后赶快递过去一块凉毛巾,牛一刀走得急,外面又热,还真热得不行,满头是汗,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对陈氏道:“奶奶,刚才张作霖来了!”
陈氏也是吃惊不小,连忙问道:“张作霖?他来干什么?”
“奶奶,你别紧张,没什么事,他是来找我的。”
“你……你怎么了?”
牛一刀一笑,道:“奶奶,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陈氏道:“快说。”
“张作霖得了军令,要围剿破军山。他想让我去!”
陈氏听完,想了一会儿,道:“你二哥出事了?”
牛一刀心里暗暗佩服,老太太太聪明了,一听便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暂时还不知道,军令是袁世凯下的,我问了,二哥走的时候带着一笼鸽子,鸽子从京城送来的,这也就是说,二哥进山寻宝的路上,他和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些信鸽,而能收到信鸽的就是袁世凯。”
“鸽子确定是从京城送来的?”陈氏问道。
“我问过寒月了,京城来人送的,她亲手接的……”
正说着寒月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太太陈氏又把鸽子的事儿问了一遍,这才叹道:“看来是真出事了!”
寒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着牛一刀又和她说了一遍,寒月听完,道:“三哥,那些鸽子是信鸽?”
牛一刀点点头,道:“信鸽有个特点,就是无论你给他带到哪儿,他都能找回家,我想那些鸽子一定是从袁世凯的府上送来的,二哥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或者有什么发现,都会第一时间告诉袁世凯。袁世凯既然下令围剿破军山,就说明二哥一定受到了破军山周家的威胁,袁世凯需要帮他铲除障碍。亦或者二哥被周家抓了去!”
“老三,你答应袁世凯了?”
牛一刀摇摇头,道:“没有,我说要和奶奶商量一下,毕竟是打仗的事儿,子弹又不长眼睛。”
陈氏满意的点点头,神情的看了看牛一刀,孙子终于长大了,这次回来,一下子成熟了很多,遇事不在莽撞,学会深思熟虑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陈氏对牛一刀道。
“如果紧紧是这事,我不想去。”
“还有什么事儿?”
牛一刀看了一眼陈氏,顿了片刻,道:“张作霖说,我爹很可能也在破军山!”
众人都是一惊,陈氏好半天呆呆的坐着一动没动,牛一刀怕老太太受刺激,连忙道:“奶奶,你别着急,只是张作霖那么一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寒月也在一旁附和着劝说陈氏道:“奶奶,你别着急,这是好消息,这说明我爹他还活着啊!”
陈氏连连点头,道:“活着……活着就好!”
陈氏一脸泪水,握着寒月和牛一刀的手,道:“活着……活着!”
牛一刀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在心里还有些不确定,父亲是不是真的活着,奶奶如此激动,他又不好再说什么。
好半晌,陈氏才平静下来,道:“老三,破军山一定要去,刀山火海都要去,必须去!”
牛一刀没想到奶奶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犹豫了一会儿,道:“奶奶,我明白你的心,可是,张作霖只是提了一句,我不确信我爹……”
“你爹一定活着!”
牛一刀凝眉看着陈氏,想不明白为何奶奶如此确信。
“奶奶,我倒是觉得没有必要让三哥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大哥和二哥都在京城查找过父亲的下落,虽然没有找到父亲的尸首,可是也没能找到我爹活着的消息!”
陈氏依然是那句话,道:“你爹一定活着!”
牛一刀和寒月对视了一眼,这老太太是不是刺激大了,怎么反反复复就一句话呢?
“你俩听我说。”陈氏道,“还记得我说过寇世勋被救的事么?”
牛一刀和寒月同时点了点头,陈氏接着道:“其实,刑场上放了寇世勋并不是你爹的主意,而是老佛爷的主意,你爹被抓,也是老佛爷事先安排好的,无论是多割一刀,还是少割一刀,都是个借口罢了!”
“啊?”牛一刀大惊,“奶奶,到底怎么回事?”
陈氏呡了呡嘴唇,九月立刻送来一杯水,陈氏喝了一口,接着道:“寇世勋在慈宁宫被俘,老佛爷若是想杀他,当场打死就是了,为何要将他抓起来?抓起来也罢,杀他的刑法有千千万,为何偏偏选了凌迟?凌迟也罢,为何一定是李莲英监斩?”
第375章 里应外合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牛一刀和寒月一阵发懵。
陈氏接着道:“其实,老佛爷和寇世勋计划好了一切,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你爹绕进来,只有你爹也进了大牢,那么才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牛一刀经奶奶这么一说,也想明白了,道:“东风便是皇帝手上的半块青龙铁卷!”
陈氏点点头,道:“有了那半块青龙铁卷,再加上寇世勋手里的半块青龙铁卷,老佛爷就可以畅然无阻的去寻找大清宝藏了。”
“奶奶,我不明白,这事为什么一定要绕上我爹?”
“我也不知道,这就是牛家几千年的魔咒,很多看上去毫无关系的事,总会找到牛家。寇世勋有铁卷,老佛爷毒死光绪皇帝,又抢了一半铁卷,按理说应该和你爹没什么关系了,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去找宝藏,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你爹呢?”
“你爹跟着寇世勋等人拿着青龙铁卷去寻找宝藏,你二哥拿着丹凤铁卷去寻找宝藏,为什么大清宝藏和牛家有着这么密切的关系?难道没有牛家人,就没办法找到宝藏么?看起来是这样的。”
陈氏自问自答,“所以我绝对相信,你爹没死,他应该就在破军山中,不知道你二哥能不能找到他!”
“奶奶,从种种迹象来看,我二哥或许应该知道我爹就在破军山,你说他会不会就是为了救我爹才去寻找大清宝藏呢?”
陈氏想了想,道:“这个不好说,你二哥的心思不好琢磨。”
“那我这就去答应张作霖,随他去围剿破军山,救我二哥和我爹!”
“先不用着急,破军山那里是容易打的,从皇太极一直到咸丰帝,多少官军打过破军山?可是却没有一次占到便宜的,周家不好惹!就凭张作霖,我想很难围剿了破军山!”
牛一刀也感觉到压力巨大,虽然是去围剿破军山,可是如果不能围剿成功,那么不但不能帮助父亲和二哥,还容易连累他们。
“奶奶,依你看,用什么办法,才能围剿掉破军山的土匪。”
陈氏琢磨了一会儿,道:“破军山这种地方,只有里应外合才能剿灭。”
牛一刀急忙道:“怎么个里应外合?”
“里就是破军山内要有人,外就是外面要有强大的力量支持,唯有此法才能动摇周家在破军山的统治!否则,就是有天兵天将,也灭不了破军山!”
牛一刀认真记下,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家里的事,陈氏虽然支持牛一刀去帮助张作霖围剿破军山,可是内心却是舍不得的。
过了八月十五,张作霖准备好一切,命韩天魁带人秘密赶往陆村。
牛一刀带着朱五和古木生混杂在五百多人的保安军队伍里,一同向陆村扑来。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白天不敢走路,都是晚上行动,大路不敢走,只能走小路,甚至有时候要翻山越岭,穿水渡河。
终于在八月二十二这一天,赶到了陆村外的一处山谷里。
前面负责打探消息的保安军,带回来话,一丈红的人已经到了陆村,就在镇子上待命。
牛一刀这才知道,一丈红也被张作霖收买了。
晚上,韩天魁将牛一刀和一丈红叫到一起,商量打破军山的事儿。
其实,大的主意,张作霖已经帮他拿好了,首先要让一丈红想办法混到破军山上去,将山上周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偷偷传下山来,韩天魁根据一丈红的消息,选择合适的时机发起进攻。
一丈红在内,韩天魁在外,里应外合,一举踏平破军山。
牛一刀一听,张作霖的想法竟然和奶奶的不谋而合。
可是,一丈红想上山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一丈红到陆村已经有些日子了,一连去找了几天破军山的土匪,都没找到。
其实,一丈红和破军山并没有过来往,只是听说过而已,可是在关外谁又没听说过破军山周家呢。
还是半年前,破军山周家派人突然找到落魄街头的一丈红,商量着要帮她报仇,并愿意出钱出枪,让她再拉起一只队伍,条件只有一个,抓牛家人送到破军山。
一丈红兴奋不已,就答应下来,周家很快送来了枪和钱,并帮助她占据武曲山,重新挑起了大旗。
一丈红那段时间经常会出现幻觉,感觉一切来得太突然,像是在梦里。
按照张作霖的计划,一丈红上破军山,入伙周家。
然后作为内应,和韩天魁里应外合围剿破军山。
可是当一丈红到了破军山脚下时,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周家人,试着用周家给的暗号去联系,可是一连十几天也不见破军山来人。
想上山去找,可是破军山太大了,上山的路有十几条,她不敢轻易上山,只好等着。
韩天魁、一丈红还有牛一刀三个人愁眉苦脸的对着油灯,计划虽好,却没有办法执行,这下可怎么办?
愁了一夜,最后还是韩天魁拿了主意,大家各自回去想办法,三天后,每人拿出一个方案。
牛一刀回到住处,说是住处,其实是就是山谷中的一个向阳山坡。
朱五学着保安军的样子搭了一个帐篷,不过手艺确实差了点,第一天晚上就倒了,可是朱五睡得熟,愣是没发觉。
古木生根本就不住帐篷,他随便找个树杈就能过夜,苦就苦了牛一刀,每天钻进帐篷的时候,总是会担心他要倒下,所以基本一晚上都睡得不踏实。
保安军离着不远,帐篷铺满了山谷。
说起围剿破军山,其实最着急的是牛一刀。他在帐篷外一直坐到天亮,终于拿定了主意。
朱五起来的时候,发现牛一刀坐在外面睡着了,身上落满了清晨的露珠,他挠着头,回头看了看自己扎的帐篷,自言自语道:“这不挺好的么?”
牛一刀一下子醒了,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看朱五,笑道:“挺好的,挺好的!”
朱五嘿嘿笑着,道:“那你咋不睡觉?”
牛一刀将心事和朱五一说,朱五摸了摸脑袋,道:“这事简单,找个当地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牛一刀一愣,盯着朱五看了半晌,这胖子有时候聪明的令人发指,自己想了半宿想出来的主意,他一句话就给点破了。
吃过东西,三个人一商议,离着最近的地方就是陆村镇。
朱五心里一直惦记着要去,所以此刻极力坚持。
牛一刀想了想别无他法,只是担心古木生惹祸,又对古木生再三叮嘱了一番,三个人直奔陆村镇。
第376章 狼皮古卷
再到陆村,牛一刀和朱五感慨满怀,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随街林立的酒肆勾栏,两个人莫名的激动,七星河上的铁索桥宽了不少,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和一年多以前迥然不同。
三个人顺着北陆村沿河的马路,边走边看,饭馆、妓院、赌场、茶楼一字排开,高低交错,灯红酒绿,这里比文曲镇要热闹的多,因为正是夏末秋初,来来往往不少商贾形色匆匆,一辆辆马车装载着数不清的长白山特产。
路上也有些人悠闲的走着,穿金戴银,财大气粗,骄傲的走进酒楼茶肆、妓院赌场。
牛一刀指着远处空中的一串高挑的灯笼,道:“五爷,知道哪是什么地方么?”
朱五只扫了一眼,然后一脸坏笑道:“别忘了安德海怎么死的!”
牛一刀一愣,朱五接着道:“戒女色!”朱五声音洪亮,最后一个字音调特别高,惹得过路人奇怪的看着牛一刀。
牛一刀腾的满脸通红,恨不得逮到朱五锤上一顿。朱五早已经躲得远远的,一边笑,一边望着胡同尽头的红色小楼。
“三爷,那灯笼什么意思?”
牛一刀撇了一眼朱五,道:“那串灯笼叫凤引九雏,老百姓称之为凤灯,只要凤灯一亮,就表示翠红院里来了新姑娘,至于亮了几盏灯,那就要看这姑娘的相貌了。看见没有,现在是五盏灯,说明又来了新姑娘,这姑娘应该算得上品了,当年九月被抓进去,点了六盏灯呢!”
朱五鼻子一哼,道:“要是俊梅来,一准九盏灯都得亮!”
牛一刀气得鼻子都都歪了,抡起巴掌,追着朱五一顿锤,朱五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连求饶。
牛一刀又饶有兴趣的将凤引九雏的风俗以及三掌的秘密讲给朱五,听得朱五一脸口水。
“要不要进去看看?”牛一刀神秘兮兮的对朱五道。
朱五两眼瞪得老大,直勾勾的望着红楼上袒胸露乳的姑娘们,脑袋却摇得跟波浪鼓是的,口中道:“不去、不去,我要为俊梅小姐守身如玉!”
牛一刀嘿嘿笑着,道:“好好好,守着!”说完,牛一刀悄悄趴在朱五的耳朵上,道:“没事,我不告诉姐姐!”
朱五痴呆呆的道:“唉,没钱呀。我记得为九月下注,陆家老爷出了一笼龙门锭,至少有十万两银子吧。虽然现在是五盏灯,估计钱也不能少了!”
牛一刀笑道:“你不是有夜明珠么?没准价值连城,买下整个翠红院都没问题!”
朱五一听立刻清醒了不少,四下里看了看,手捂在怀里,一副谨慎小心的样子。
“三爷,别乱说话,这是给俊梅小姐的嫁妆,要是丢了,我可跟你玩命。”
牛一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贪财好色,有贼心没贼胆吧!”
“去去去!”朱五一脸不耐烦,抬腿就往前走,牛一刀随后跟上,叫道:“五爷,你去哪儿?”
朱五并不理会,依然径直往前走去,牛一刀只好在后面跟着,远远的看见朱五站在了周记当铺门前,他立刻明白了朱五的用意。见朱五跨步就要进去,牛一刀一把拦住了他,望着熟悉的门板和两旁的石狮子,牛一刀低低的声音道:“要看看夜明珠?”
朱五点了点头,牛一刀道:“你放心?”
朱五也在犹豫,道:“我看那个周掌柜还不错,或许只有他能帮我看看,这颗珠子价值几何!”
牛一刀点了点头,周掌柜当年送了自己两百两银子,这份恩德至今也没报答,想想便觉得心里暖融融的,于是对朱五道:“我也觉得人还不错,只是这里一直冷冷清清,总是让我觉得怪怪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上!”
朱五点了点头,两个人在前,古木生跟在后面,三个人进了周记当铺。
高大的柜台后面空空荡荡的,几个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朱五忍不住喊了一嗓子,“掌柜的,来生意了!”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懒洋洋的走了出来,他个子不高,肚腩挺着,走起路来不徐不急。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三个人,目光一下子落在了牛一刀的身上,探出手指,道:“你……你……你是牛一刀!”
牛一刀一笑,抱拳施礼道:“周掌柜,别来无恙!”
周掌柜急忙将三个人让进内室,命人上茶,笑道:“我说今个一起来这眼皮就跳呢,原来是贵客登门哪!”
牛一刀苦笑一下,道:“周大人客气了,借您的两百两银子还没还呢!”
周掌柜急忙摆摆手,道:“我可没有催债的意思,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周掌柜说着,端起茶碗,示意几个人喝茶。
朱五喝了一口,插话道:“周掌柜,怎么没见有人来呢?”
“唉,我这个人懒,他们也都知道我的毛病,一般的物件我也不收,太贵重的呢,我也不敢收,时间长了,他们就都不爱来我这里,我也懒得整天坐在高台后面,带着个眼镜,天天等客人,有人来呢,我就看看,没人么,我就睡觉喝茶,难得清闲。这兵荒马乱的,什么也不好干呢!”
牛一刀点点头,从怀里掏出狼皮古卷,道:“正好路过陆村,有一样东西,想让周掌柜帮我掌掌眼!”牛一刀说着将古卷递给了周掌柜。
周掌柜放下茶碗,从口袋里摸出眼睛戴好,认真的看了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三少爷,你这是要进山么?”
牛一刀一惊,心里立刻打起鼓来,眼前的这个周掌柜难道是神仙,怎么会知道自己要进山。
“周掌柜什么意思?”牛一刀惶恐不安的问道。
“进山挖人参,采灵芝啊!”
朱五反应的快,大笑道:“还有采蘑菇,哈哈哈哈!”
牛一刀一下子明白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差一点让周掌柜吓到。
“周掌柜,这是什么?”
“这是一张狼皮古卷,应该有些年头了,一般都称他为天工开物,山里的老猎户大多都有这个,揣在怀里,在山里挖参或者采摘灵芝的时候,对照着这上面的内容,能迅速的找到人参王,或者大个的灵芝!采蘑菇嘛,一般没人用这个!”
周掌柜说笑着,将狼皮古卷还给了牛一刀,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这张狼皮古卷也有些年头了,应该也值点儿银子!”
第377章 还魂龙珠
朱五在一旁偷笑,惹得牛一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牛一刀想起在玉石洞的时候,沐青女侠只看了一眼,就说过,“采蘑菇或许用得上。”
原来,还真是采蘑菇用的!
“人参和灵芝这些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尤其是上千年的灵芝和人参,经过千百年的生长,吸取了天地日月之精华,都是圣物,没点真本事,还真找不到。”
“所以很多老猎户都是带着天工开物在身上,每到一地,都会比照着先人的古卷,查看地形和周围树木的情形,依此来判断哪儿有他们想要的人参王和灵芝王。”
周掌柜见几个人听得认真,自己闲着也无聊,打开了话匣子,接着道:
“比如说人参,由于人参成长缓慢,又长在深山密林,寻找极为不易,采参人常常进山一年也找不到几支,如运气不好空手而归也是常有的事。人参只在黎明前开花,太阳一出就萎谢,混在杂草灌木中极难发现。采参人找到人参时,必须在黑暗中先用红头绳将其栓住,等天明再找红头绳就容易了。”
“挖人参更是一门学问,工具很有讲究,不能用任何金属器具,人参须根越齐全越珍贵,所以大部分挖参人都有自己专门的工具。咱们这儿离着长白山近,有很多采参人,常年在山里转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有些更是代代相传,所以就有了你手里的这张古卷。”
牛一刀一阵发愣,鬼谭玉棺中怎么会有狼皮古卷呢?
按照不觉大师的猜测,玉棺中应该是神家的《神工》才对啊,原本还打算让见多识广的周掌柜帮忙看看这上面写了些什么,现在倒好,竟惹了笑话。
朱五笑嘻嘻的将牛一刀拉开,自己坐到周掌柜身边,道:“周掌柜,我这里可有个宝贝,你替我看看!”
朱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顿时一团幽幽的绿光射出,光芒四射,耀人双目。
周掌柜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满脸惊讶,小心翼翼的从朱五手上接过夜明珠,从他脸上的表情朱五就看得出来,自己的这件宝贝绝对价值连城。
周掌柜捧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趴在地上,躲在暗中看了一番,足足折腾了一顿饭的功夫,这才重新包好,递还给朱五,道:“胖爷,您这是哪儿来的宝贝?”
朱五咧嘴一笑,道:“传家宝,传家宝,用来娶媳妇的。俺爹俺娘死的早,也没人给我说个子午寅卯来,您老见多识广,给我瞧瞧,怎么个说法,回头我也好给女方家说说,免得她们觉得吃亏!”
朱五说着,得意的看了看牛一刀。
周掌柜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一脸严肃,想了片刻,扔下一句“稍等片刻”,便匆匆而去。
约莫有半个时辰,周掌柜抱着一叠书走了进来,伏在桌上认真的翻看起来。
过了半晌,周掌柜合拢书,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朱五,显然他并不相信夜明珠是朱五的传家之物。
周掌柜捻着胡须,想了想道:“胖爷的宝贝,乃是夜明珠,价值连城。东晋王嘉《拾遗记》载,昔始皇为冢,敛天下瑰异,生殉工人,倾远方奇宝于冢中……衔火珠为星,以代膏烛,光出墓中,精灵之伟也。郭况,光武皇后之弟也。累金数亿……悬明珠于四垂,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
周掌柜一顿,看着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的朱五,口气一转,道:
“胖爷这颗夜明珠,叫做还魂龙珠,实为一对,分为阴阳,乃是集天地之灵气、凝日月之光辉而成,在史上只出现过一次,后来便不知所踪。”
“有一对?”朱五惊讶的问道。
他细细琢磨,当时在神巫的玉洞中,遍地的夜明珠,他选了一颗最大的,仔细想想并没有仔细看是否还有一颗一样的,他瞪了一眼牛一刀,若不是牛一刀催促他,或许他能把那些夜明珠都带出来。
“是的,书上说这东西有一对。还魂龙珠在史书中只有一次记载,而且这本书留世极为稀少,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还魂龙珠。”
牛一刀倒是对史书上的记载很感兴趣,问道:“周掌柜,你说的史书叫什么名字?”
“《回生先方》!”
牛一刀摇了摇头,他从未听说过这本书。
“这是我收东西的时候无意间得到的一本书!”
周掌柜说着递给牛一刀一本极为特别的书,书不厚,摸在手里有些微凉,书的封面上有很多毛孔,甚至能看到一些血渍。
牛一刀随手翻了翻,头一下子大了起来,所有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甚至都不曾见过,圈圈点点的符号,不知都代表着什么。
牛一刀苦笑一下还给了周掌柜,道:“这本书看起来很特别。”
周掌柜一笑,道:“这是一本人皮书。”
牛一刀吓得一机灵,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一眼那本书,难怪摸上去有些凉意。
朱五虽然胆子不小,可是一听人皮书,立刻觉得脊背发凉,刚才的兴奋劲一下子都没了。
“这应该是古老的肃慎国女王留下的,她一生都在不停的杀人,剥皮,用人皮做书也并不奇怪。”
牛一刀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女人,陡然又想起了爷爷墓前每年鬼节会看到的人皮家书,他心里一阵阵恐惧,为什么很多事都会和神秘的女巫国王有关?
“周掌柜,这里面说了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我的一位好友给我翻译的,应该是肃慎女王搜罗的一些起死回生的药方。这里面曾提到还魂龙珠。
在长白山深处,曾住着一家三口,一对老婆汉子三十多岁,俩人带着个半大小子独门独户的在山沟里过活,山里贫瘠,日子当然也过的紧巴巴的。
这一年夏天的一个晌午,老婆儿自己一人地里掰玉米,掰着掰着,眼瞅着好好的天儿大大的太阳,突然不知道打哪来了片厚云,一眨眼就把白天堵的黑压压的,严严实实,密不透光,接着一阵云猫叫,刮来一阵阴风,豆大的雨点子眼看着就砸到头上了。
这老婆儿赶紧放下手上的活儿,往地头儿的瓜棚里跑。
第378章 人蛇传说
在瓜棚里避着雨,老婆儿觉得嘴里犯干,口渴的很,就卷了片玉米叶子,手拿着伸出瓜棚外接了一卷子雨水,一仰脖子就喝。
只喝了一口,就听见雷声大作,电闪雷鸣,天上出现了一条蛟龙,人面蛇身,赤红色的皮肤,身长千里,面目狰狞,老太太吓得半死,醒来后,才发现已经昏睡了三天。
打这之后没过俩月这老婆儿就显怀了,掌柜的见老婆又有孕了,高兴坏了。
等怀上之后到了大约第三个月的光景,有一天半夜本来好端端的虫鸣鸟叫,月朗星稀,忽然间就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点子落在屋顶砸的噼里啪啦跟落石头蛋儿似的。
老婆儿听着雨声肚子开始疼,觉得自己这就要生了,掌柜的连忙扶着老婆起来,谁知还没下炕,就噗嗤一声生下了。
这掌柜的黑灯瞎火的听见老婆说已经生下来了,便慌忙的掌起了灯,烛光一照,给掌柜的直接吓晕过去了,老婆生下来的哪是个孩子,盘在地上的明明是一条擀面杖那么粗的花蛇,脖子上却顶着了一个小孩的头。”
牛一刀一惊,脑海中立刻闪过鬼谭中人头蛇的模样。
“老婆儿借着烛光低头看了一眼,吓得一激灵,从炕上掉下来摔了个跟头。这人头蛇刚一出生就睁着眼,而且还水汪汪看着她,只是嘴里呜呜啊啊的发不出人声,看着这老婆从炕上掉下来,就爬过去用身子顶着把这老婆儿扶起来。
这对老婆汉子心善,觉得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而且看这人头蛇的德性也不像是个作恶的邪物,就把这人头蛇当儿子一样养起来。在厢屋外专门搭了个小屋让他住着,到了饭点的时候就让大儿子去小屋里给他送饭,这人头蛇虽然生了个人脑袋但不吃五谷杂粮,只喝点羊奶,猪奶,吃些肉食荤腥。
这样过了没几个月,人头蛇就长到胳膊那么粗,会自己出去打食吃了。白天窝在小屋里睡觉不出门怕吓着人,趁夜进山捕猎吃生肉喝畜血,但绝不伤人。一来二去的人头蛇不但不用家里送饭养着,每天早上捕食回来还会给家里带些野兔,野鸡,野鸭子之类的,大儿子就会拎到集市上去卖些铜板以补贴家用,家里也稍微宽裕些了。
春去秋来,这么过了几载,人头蛇越长越大,一张大脸长到跟脸盆那么大,花溜溜的大身子粗到跟老树桩子似的,每天晚上一阵黑风进山,早上再一阵黑风回来,带回家的也不是野鸡,野兔,野鸭子了,变成野猪,野牛,野狍子了,虽然外人也不知晓,但家里的小屋再也容不下他了。
于是有一天晚上老婆汉子做了一桌子酒菜,让大儿子把人头蛇从小屋里叫来吃饭,人头蛇进了正屋,看见这满满一桌子酒菜,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爹端起酒杯来敬他,人头蛇用尾巴盘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他爹就开口说,自从恁托生到俺们家来,俺们也没亏待过恁,但是恁现在实在太大了,快成道行了,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恁虽秉性驯良,但终究天生是个异物,不如恁以后就进山自己找个地方过吧,俺让恁大哥时不时的进山去看看恁,报个平安啥的。
人头蛇跟家里人吃完了这桌子饭,爬出家门口,眼泪汪汪的回头看了看,对着父母低头拜了三拜,一阵黑风就进山了。
这人头蛇在长白山里占了个山头,寻了个岩洞栖身,每天想打食就打食,想出去转转就出去转转,过得逍遥多了。大儿子每个月中和月末会带些酒水吃食进山去看他,跟他说说家里的事,说说爹妈的近况。
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几年,大儿子读书有成,举试榜上有名,但因家中贫寒无力疏通打点,仕途不顺,一直也未谋得个一官半职。
这一年秋天,正好又赶上老婆汉子都病了,卧床不起,大儿子提着酒菜去看人头蛇,多喝了几杯,借着酒劲儿开始跟人头蛇抱怨家里没钱,挡了自己的官运,爹娘又病了好久,一直没好转,也没钱请名医,只能瞎熬点草药凑合着,眼看入冬了,自己无能为力,全家的日子都跟着过得跟惨兮兮的。
这边大儿子喝着酒唉声叹气的在抱怨家贫自己没用,那边人头蛇听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日头西斜,大儿子起身要走,人头蛇还没等他出山洞就一出溜把他盘起来了,不让他走,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大儿子,用尾巴卷起一双筷子指指自己的左眼,嘴里咿咿呀呀的,然后把筷子塞到大儿子手里,比划着让他把自己的左眼抠出来。
大儿子心想,这人头蛇天生异禀,让我抠他的左眼,想必他的眼珠子该是个宝贝,但他跟人头蛇本就是亲兄弟一直情同手足,实在下不去手,就劝人头蛇放开自己,别担心家里,自己会想办法的。
大儿子一直执拗着不肯,人头蛇就盘着他不放松,僵持到天黑,人头蛇越盘越紧,逼着他下手,大儿子开始越来越喘不过气,最后急了,说了声,俺亲弟,哥对不住恁了!
说完伸手攥住筷子,对准了一下子捅进人头蛇的左眼再一撬,眼珠子就刺溜掉出来了。
人头蛇呜嗷一声,一阵黑风撞出山洞,疼的在山坡上直打滚,树林子被他撞的咔嚓咔嚓的,倒了一片一片的。
大儿子从地上捡起人头蛇的眼珠子,发现原来是颗核桃那么大夜明珠,珠圆玉润的,在夜里闪着奇异的光。
大儿子得了这颗夜明珠将它献给了朝廷。
正巧皇帝正在病中,奄奄一息,得了这颗夜明珠含在嘴里,顿时精神过来,皇帝龙颜大悦,大儿子的仕途自然也一马平川,青云直上。
家里有了权势钱财,老婆汉子的病也渐渐被调养好了,算是过了一段好日子,但好景不长,没过几年两口子就的了急症暴病去世了。
第379章 独目烛阴
大儿子自从飞黄腾达了,就很少上山去看人头蛇了,连爹妈过世了都没进山去说一声。
一直到多年后他终于官拜左丞相,位高权贵。
有一日,他官场上的死对头不知从哪里摸清了夜明珠的底细,在皇上耳边吹风说,相传这个夜明珠本为得道蛇妖的双眸,唤作还魂龙珠,分为阴阳,白天含阴珠,夜里含阳珠,若有幸得之,可长生不老。
当年左丞相只献给朝廷单单一颗,由此可见他对皇上存有私心。
于是皇帝就下令,让大儿子在半月之内献上另一颗。
大儿子接到圣旨,心里明白多年不去看人头蛇,贸然前去难以开口,就特意怀里抱着爹娘的牌位提着酒菜上山了。
人头蛇瞎着一只眼睛看到大儿子突然抱着爹娘的牌位来了,伸出尾巴卷着爹娘的牌位,不禁眼泪涟涟。
大儿子接着跟他说明了来意,人头蛇听后连连摇头。嘴里呜呜呀呀的,尾巴比划着自己要是再取下右眼,就全瞎了,没法打食,早晚饿死。
大儿子没办法只好下山了,过了几天他又来了,这一次还带了一大帮兵马,把山洞围了个水泄不通,剑拔弩张的要活捉人头蛇,抠下夜明珠。
人头蛇躲在洞里不出来,大儿子就叫手下朝洞里放箭,放火,在洞口生烟想把人头蛇熏出来。
手下的人熏着熏着,突然就乌云遮了天,接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只见一阵黑风从山洞里刮出来,绕着这帮人马吹了三圈,山坡上立马就只剩下四散的一堆堆刀剑甲胄和一堆堆白骨了,原来这群兵将和大儿子的血肉都一眨眼就被人头蛇给吸光了。
这之后,人头蛇便带着他爹娘的牌位,弃了山洞,独自往长白山的更深处去了。”
牛一刀听完连连称奇,不过心中也满是疑问,道:“周掌柜怎么确定五爷的夜明珠就是还魂龙珠?”
周掌柜一笑,道:“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胖爷的这颗夜明珠乍看上去,与其他夜明珠并无太大区别,只是你若到黑处去看,便能发现,珠子当中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头蛇身的影子。”
牛一刀好奇心大起,和朱五两个人爬到桌子底下,用衣物遮挡着仔细去看,果然能看到一个人头蛇身的影子,朱五连连称奇,自己虽然把玩了很久,却从未发现。
牛一刀十分震惊,对周掌柜道:“果然有人头蛇的影子,不过,仅仅凭此来说它就是还魂龙珠么?我记得有不少上古大仙都是人头蛇身,这在遥远的历史上并不为其,水之祖巫共工,造人之女娲,三皇之伏羲。”
周掌柜一笑,道:“三少爷心思缜密,一句话问到点子上了。我是从史书中的一些线索,推测而来。《山海经?海外北经》:一目国在其(炷阴)东,一目中其面而居。”
《大荒北经》云:“有人一目,当面中生。一曰是威姓,少昊之子,食黍。”
又《海内北经》云:“鬼国在贰负之尸北,为物人面而一目。”鬼、威音近,又同在北方,同为一目,疑亦此国。
《淮南子?墬形训》有“ 一目民”。
汉王充《论衡?订鬼》引《山海经》(今本无)云:“北方有鬼国,说螭者谓之龙物也。”鬼物可谓“螭”,谓之“龙物”,则所未详。”
牛一刀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这简短的一段史料讲到了鬼国,讲到了烛阴,亦说到了一目人。鬼国会不会和鬼家有关?
烛阴其实就是人头蛇,一目人会不会就是独目烛阴?
一颗夜明珠,引出浩如烟海的历史以及远古神话,那个躺在玉棺中的女人究竟是谁,陪葬给她的珍宝为何随手抓来一个都透着说不清的神秘故事,这些又是否和鬼家有关?
牛一刀一阵头疼,连连拜谢周掌柜,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当铺掌柜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他扭头去看朱五,朱五正用嘴含着还魂龙珠,悠闲的躺在椅子上,而古木生则眯缝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样子。
牛一刀摇头笑了笑,对周掌柜道:“先生对破军山熟悉么?”
周掌柜捻着胡须,道:“略知一二,偶尔也会进山访友。”
“我二哥进山采参,三个多月没回来了,家里老太太放心不下,命我进山去寻他,可是破军山上土匪猖獗,我又不认得路,先生是否有熟悉破军山的人介绍一个给我,带我进山找人?”
牛一刀说着将狼皮古卷递给周掌柜,接着道:“在下身上没有多少银子,只好将这本书送给先生,以示感恩!”
周掌柜推辞了一番,最后拗不过牛一刀,只好收下,然后道:“倒是有这么一位旧友,居于破军山中,想来他家族世代都在此居住,应该对破军山十分熟悉,三少爷不妨去求他带路!”
牛一刀一听,十分高兴,问道:“周掌柜,不知您的这位好友姓子名谁,住在哪儿里?”
“顾萃琛!从陆村到他家,估计有一天多的路程,出了镇一直向北,遇到一片巨石山岗之后,待人影与人同高之时,沿着人影的方向再走五十几里路就到了。”
“虽是山路,却有常年踩出的羊肠小路,并不难找,唯一要把握好的就是不要错过人影与人同高的时辰,就不会有错。”
“人影与人同高?”牛一刀问道。
“恩,每年的鬼节前后,人影与人同高的时候,才能找到顾家。现在应该还不晚。”
牛一刀听得一脸茫然,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地方,“他会帮我么?”
周掌柜想了片刻,起身进到里屋,去了一张画像,递给牛一刀道:“你带着它去,就说你是牛青山的孙子,他应该会帮你的!”
牛一刀接过画像,画纸泛黄,一看就是有年头了,画上是一个男人头像,三十出头的样子,方脸圆目,器宇轩昂,下巴上一小撮胡子,修建的极为别致。
朱五凑过来看了看,道:“这是谁?”
周掌柜略一沉吟,笑道:“他叫牛青山!”
第380章 祖父卖画
牛一刀的双手一抖,激动的半天没说出来话。
朱五也十分吃惊,道:“还别说,和三爷真有几分相像。周掌柜怎么会有牛老爷子的画像?”
“家父也是开当铺的,多年以前收到过这么一副画像,嘱托我好生收藏,将来有机会还给牛老爷子!”
牛一刀眼含泪花,生平第一次知道爷爷长得什么样子,却不知是谁为爷爷画了画像,爷爷又为何要将此画当掉?
“周掌柜,我一直想问,阁下和我爷爷是否是旧识,为何会有我爷爷的画像?”
周掌柜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应该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周掌柜一顿,目光深邃,回忆道:“四十多年前,我爹也在陆村开了一家当铺。有一天,突然来了一个人,递上高台这张画像,我爹一看,画上的人就是他本人,正是你爷爷牛青山,当时我还小,正在门口玩呢,不过我已经记事了,你爷爷因为遇到了麻烦,所以才来当铺当画。”
“我爹看过画像,认得是圣手画师的亲笔之作,寻常百姓不易得到,又见你爷爷器宇轩昂,不像是一般人,既然当画换钱,必是遇到了难事。我爹和你爷爷聊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两人都认识圣手画师。”
“你爷爷说他带着家眷,回乡祭祖,到了陆村,遇到了些麻烦,我爹细问之下,才知道铺外轿撵上的夫人病了,需要钱看病,我爹立刻将夫人接近家里,请来郎中把脉,没想到竟是喜脉,已有三个多月了。”
“可是,我看着你爷爷并没有高兴的起来,反倒是更加发愁了。我爹也发现了问题,一再追问之下,老爷子才说了实话,原来有了身孕的并非是你奶奶,而是死在京城大火中的固伦公主。”
牛一刀直到此刻才明白,当年爷爷离家,明着是回乡祭祖,暗中乃是护送固伦公主出逃。他呆若木鸡,直勾勾看着周掌柜。
周掌柜接着道:“固伦公主遭人陷害,险些死在大火中,你爷爷连手滕王爷将她从火海中救出。能动手杀固伦公主的人,你也猜得到,就是西太后慈禧,所以京城极为不安全,你爷爷借口回乡祭祖,将固伦公主塞在马车底下带出,一路护送,想将公主带回祖籍文曲镇安顿。”
“可是谁曾想公主一路上呕吐不止,水米不进,走到陆村才敢请郎中,可是一看又没有多少银子,思来想去,只好当画。老爷子坦诚,全部实言相告,我爹也是佩服牛老爷子的一番坦诚,决定出手相助,两个人商议了一晚上,终于决定将固伦公主卖掉!”
“卖掉?”朱五一惊,道:“商量一晚上就商量出这么个馊主意?”
周掌柜苦笑道:“听我讲完。于是由我爹出面,找到翠红院的老鸨子,谈好价钱,将公主卖到了妓院。你爷爷与南陆村陆家有些交情,又偷偷的找到陆鹏程,由陆鹏程将固伦公主买回了南陆村。”
“这样一来,就给公主找了个安全之所,一对龙凤胎同时出生,可是后来听说,公主难产失血而死。我爹帮完你爷爷,立刻关了当铺,带着我和我娘远走他乡,我们一直跑到了大草原,才算终于摆脱了朝廷密探的追查。这不,两年前,我回到父亲的这间老宅,继续将他的额扁挑起,开了欣悦当铺!”
“这就是你爷爷自画像的来历,不要小看这副画,画像的人正是顾萃琛!顾家世代为宫廷画师,极富传奇色彩。世人都知道顾家善画人像,称其为圣手画师,却少有人知,顾家更为擅长画春宫图,尤其是裸身的丰满女人,王侯将相都争相向顾家求画。”
明末时,李自成起兵造反,皇家大院养不起那么多人,于是便将顾家赶出了皇宫。顾家流落江湖,只好以给人画像为生。当时社会动荡,战火不断,好多文人墨客,都只能以卖字画为生。
顾家后人顾金良和一群落魄文人挤在皇城根下,卖画为生。
顾金良是个画像奇人,人送外号“神笔”大师。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为人画像时只需要看上一两眼,提笔刷刷几下,人像的大致轮廓就出来了,然后再勾勒几笔,人像就惟妙惟肖。
此等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因此,找他画像的人很多。
那是一个秋天的上午,顾金良闲来无事,就来到茶馆里逛逛。
当他刚在茶馆里坐下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了几个人,顾金良一下子就被其中两个人吸引住了。
这两个人肥头大耳,满脸的络腮胡子,皮肤黑得发亮,他们一进来,茶客都安静了下来。
其中一个黑脸汉子大声吆喝一声,店小二马上就来了,只见他们要了大碗的牛肉、大碗的酒,然后就猛吃猛喝起来。
顾金良顿时来了兴趣,拿起画笔,看了几眼黑脸汉子,刷刷几下,其中一个黑脸汉子就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
就在第二个黑脸汉子快要画好的时候,顾金良突然感到有一个人影挡在了面前,连忙抬头一看,身上差点惊出了一身冷汗,其中一个黑脸汉子已经像铁塔一样地立在他的前面。
顾金良连忙收起画稿,准备离开。
那个黑脸汉子一把拽过他的画稿,看了一眼,怒喝道:“画什么画?还不给老子滚!”
说完,三下两下就把顾金良的画稿撕得粉碎,然后,又朝其他的茶客一声怒吼:“都给老子滚开!小心大爷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金良和众茶客纷纷离开了茶馆。
当天下午,顾金良就听人说茶馆遭人打劫了,老板和店小二遭到了劫匪的暗算,5口人全死了,那场景甚是凄惨。
顾金良听说后,连忙来到茶馆门前观看,只见茶馆的门被封住了,外面张贴了一张布告,上写:
茶馆老板遭人暗算,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本案无从查起,还望有知情者提供线索,一旦提供的线索有用,抓住了坏人,衙门重重有赏。
第381章 圣手画师
顾金良马上就想到了那两个黑脸汉子。
他回忆了上午的情景,觉得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谋害茶馆老板的凶手。
他想到这里,马上就来到了衙门,对县太爷说:“我知道劫匪的样子。”
说完,拿出画笔把那两个黑脸汉子的画像画了出来。
县太爷一看,人像活灵活现,画得不错。
但怎么就肯定他们就是劫匪呢?
他是不是为奖赏的事情来行骗的?
顾金良看出了县太爷的心思,说:“我不是为了奖赏来的,而是为了给死者讨回一个公道。”
停了一下,他接着说:“我是一个靠给人画像为生的人,对人像过目不忘,当天我见过那几个人,是他们把我们赶出了茶馆,然后茶馆就遭到了抢劫,他们的嫌疑最大。任何人像我能很快画出来,县太爷如果不信,我们可以当场一试。”
县太爷一听,就喊了一个手下的人进来,顾金良看了一两眼,就让他离开了。
只见顾金良勾勒了几笔,画像就完成了,他双手递给了县太爷。
县太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又询问了当天所见的情景,当即对顾金良刮目相看,让他立即把那两个黑脸汉子的画像画了几百张,然后张贴在大街小巷里。
没过几天,衙门就接到知情人提供的消息,把那两个黑脸汉子一举抓获。
在审问后,黑脸汉子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最终被砍了头。
顾金良自然得到了重重的奖赏,他把这意外的收获都散发给了当地的穷人,更加引来了别人对他的尊敬,他的“神笔”大师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找他画像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天下午,来了一个中年人,戴着一个大斗笠,脸半遮半露着,他走到顾金良的面前,说要他帮忙画一张像,顾金良让他把斗笠取下来。
中年男子说不想到大街上画,他想到顾金良家里去画,并许诺给两倍的价钱。
顾金良答应了。
来到顾金良的家,顾金良再次让中年男子把斗笠取下。
中年男子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其他的人,猛地把斗笠取下说:“让你看看也无妨,反正你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
顾金良心里一惊,暗想是不是遭到坏人暗算了。
但顾金良还是表现出一副镇定的神色说:“客官,你我没有冤仇,何出此话?”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围着顾金良走了一圈接着说:“还记得被你害死的那两个黑脸汉子吗?他们可是我的大哥!那天参加抢劫的也有我,你怎么没把我画出来啊?我现在是来为他俩报仇的!”
顾金良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自己会死在他的手里,只怪当时大意,没注意到这个人。
顾金良想了想,反而更加镇静地说:“既然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只是我有个要求。”
中年男子倒也很大方地说:“就是要去见阎王的人了,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顾金良说:“我身为一代‘神笔’大师,在离开人世的时候,总要给后人留下一点什么,所以,我想画一幅自画像挂在堂前。”
中年男子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摆摆手说:“好好,你快点去画,但别耍什么花样。”
顾金良拿出画笔,“刷”几下就给自己画了一张自画像,在自画像的上方画着一轮明月,下面是清清的湖水和翠绿的竹林,水里的倒影清晰可见,然后落上了款。
中年男子见是一幅自画像,就没说什么。
顾金良拿起这幅自画像挂在了堂前,然后对中年男子说:“好了,请你对我狠一点,一刀结束,别让我感到痛苦。”
中年男子奸笑着说:“我给你来个痛快点的!”
说完,手起刀落,顾金良的人头落地,中年男子匆匆地离开了。
第二天,县太爷就接到百姓的报案,当听说被杀害的人是顾金良的时候,他特意亲自来调查这个案件。
来到顾金良的家里,除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和尸体外,并没有其他的线索,也没有老百姓看到可疑的人。
县太爷在顾金良的家里转了几圈,突然被堂前的自画像吸引住了。
他让人把那幅自画像取下来,仔细一看,落款的时间就是昨天,他寻思到:“这肯定是顾金良临死前画的画,难道是顾金良在向我们暗示什么吗?”
县太爷把这幅画仔细看了一遍,自画像非常完美,但他从没看到过自画像还配上山水图的。
他再仔细把山水看了一遍,希望能从那上面找到答案,结果是什么也没发现。
他围着这副自画像一边转着圈一边仔细地看,突然,当他转到自画像的另一头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水里的倒影,其中有一个倒影是个人像,但这个倒影不是顾金良本人,而是另外一个人。
县太爷猛然醒悟,吩咐手下的人照着这个人像画了几百张,然后张贴在大街小巷。
不久,这个人就被抓获了,他正是那个杀害顾金良的中年人,他到死也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抓的。
此后,很有人都知道了顾家的人像画的逼真,不远千里来顾家求画,顾金良的儿子顾春秋不得安宁,远走边关宁远城。”
“有一个盛唐时期的大画家,名叫顾昉,尤为擅长春宫图,应该也是你说的顾家人。”
周掌柜点头,道:“不错,正是顾金良的先祖,一副《春宵秘戏图》,名扬天下。”
“顾家既然远走他乡,隐世于宁远城,为何又要隐世于长白山深处。”
“唉!”
周掌柜叹了一口气,道:“顾家隐世于深山,和宁远城的一场战争有关,更和清太祖努尔哈赤的死有关。你若有幸见到顾萃琛可以好好问问。”
牛一刀想想也对,当下要紧的事是赶快去找顾家。
顾家既然愿意为祖父画像,那么说明交情不浅,若是让顾家人带路进破军山,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牛一刀想到这里,心中轻松了不少,和朱五一同谢过周掌柜,辞别而出。
第382章 天价草鞋
走在陆村镇的街上,头上艳阳高照,耳边凉风习习,无比惬意。
正是晌午十分,三个人走进一家临河的饭馆,叫了几道菜,一边吃一边欣赏着河畔美景。
吃完饭,刚一出门,正瞧见不远处翠红院的胡同口,人山人海的挤着一堆人,热闹非凡。
朱五剃着牙,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挤进人群一看,是个摆摊的,地上一张油纸,油纸上放着一双乌拉草编织的草鞋。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席地而坐,守着摊位。
朱五很是好奇,一个卖鞋的女人,有什么可看的。
他拉着身旁的一个老头,低声问道:“老伯,这是咋啦?你们瞧什么热闹呢?”
老头满脸沧桑,笑道:“你知道那双鞋多少钱么?”
朱五一愣,看了看牛一刀,道:“多钱?”
老头伸出一个巴掌,道:“五十两银子!”
“我娘唉,金鞋啊!”
老头笑道:“谁说不是!”
朱五仔细去看那双草鞋,并没有什么特别,他侧耳倾听,大体明白了原来摊主说她的草鞋不同寻常,穿上它将会财运亨通,福星高照。
人群中,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摊主疯了,有人说摊主傻子。
朱五仔细打量了一下卖鞋的女人,虽然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可是她五官端正,身材匀称,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细看上去并不像脑子有问题。
朱五心里暗暗泛起嘀咕,正要上去细细盘问,牛一刀从后面拉了他一把,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朱五不明白什么意思,跟着牛一刀出了人群,问道:“三爷,怎么了?”
牛一刀笑道:“少掺和,你仔细看看她像谁?”
朱五愣了片刻,惦着脚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卖鞋的女人,还别说真有些面熟,他低头走回来,突然想了起来,“哦……一……”。
牛一刀急忙拦住朱五,一脸神秘的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朱五一琢磨,满腹狐疑,道:“三爷,这是闹的哪出儿?”
牛一刀正要答话,忽听人群一阵混乱,两个人举目去看,只见从胡同里走出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姑娘。
她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一颦一笑动人心魄,那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惹得古木生喷嚏连连。朱五两眼发直,不自然的跨步挤了过去。
“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老妈子叫嚷着拨开人群,“别挤着我们秋香姑娘,别挤……”
围观的多是过路的客商,有人认得,窃窃道:“翠红院的头牌秋香姑娘!”
人群一时激动起来,争相去看秋香姑娘的艳容,幸亏有两个老妈子一左一右的照看着,秋香姑娘步履轻盈,来到草鞋的摊位前,嘴角含笑,甜甜的声音问道:“大姐,你这鞋多少银子?”
围观的人们不知秋香姑娘为何光顾鞋摊,一时间鸦雀无声。
卖鞋的女人只抬起眼皮扫了一下,也不搭腔,哼了一声,鄙夷的摆了摆手。
“嗨,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态度?我们秋香姑娘在楼上见你可怜,所以好心来买你的破鞋,你看看你这副死相……”一个老妈子愤愤不平道。
卖鞋的女人微微抬起头,眼角露出一丝寒光,杀气腾腾,老妈子吓得满肚子牢骚硬是咽了回去。
“一百两银子,少一两也不卖!”卖鞋的女人高声答道。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路见不平,吼道:“什么破鞋!刚才还五十两银子,现在又变成了一百两!”
“你咋不去抢呢?”
“秋香姑娘,我有草鞋,要多少……”
“秋香姑娘……”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嚷了起来,不少人硬生生挤到了老妈子身后,手脚不老实的开始拉扯秋香姑娘的裙摆,秋香姑娘眉头一皱慌忙拉住险些被扯掉的裙子。
朱五见状,大吼一声,推开周围的人挡在了秋香姑娘身后,吼道:“都老实点,干什么呢?”
秋香姑娘涨红了脸,扭头对朱五笑了笑,令朱五浑身热血沸腾,展开双臂将人们挡在了秋香姑娘身外。
“大姐,这双鞋我买了。”
秋香姑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看了看,道:“这是二百两银子,你不用找了。”
秋香姑娘将银票递给卖鞋的女人,脸上楚楚一笑,弯腰拾起草鞋,扭身往回走。
卖鞋女人愣在原地,手握着银票,目瞪口呆。
朱五一直将秋香姑娘护送回到翠红院,站在门口,一直目视着她上了楼,这才心有不甘的走了回来。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动心了就进去玩玩!”
“呸!”朱五啐了一口牛一刀,道:“我这是英雄救美好不好!”
“英雄救美?我看是狗熊救美吧!”
古木生扑哧一笑,惹得朱五脸一黑,抡起拳头就要打人。
牛一刀连忙后退,摆手求饶道:“好好好,英雄救美,英雄救美!”
朱五哼了一声,放下拳头,心有不甘的回头再去张望,恰好秋香姑娘正站在窗口,朱五连连挥手,秋香姑娘却似没看见一般,依杆而立,搔首弄姿。
“五爷,要是真喜欢,就去玩玩呗。你现在可是有钱人,买下翠红院都绰绰有余!”
朱五骄傲的挺了挺肚皮,冷笑道:“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五爷我现在想玩就玩,谁还拦得住?”
朱五拍着胸脯,一副了不起的样子,鄙夷的看着牛一刀,接着道:“可是,你就不一样了,有贼心也没贼胆了,戒女色,戒女色……哈哈哈哈!”
朱五“戒女色”三个字说得格外响亮,惹得牛一刀立时被众人围观,牛一刀气得抬手就要打,突然间一个念头涌上脑海,人瞬间盯住了,脸色泛起阵阵恐慌。
朱五正要逃,一见牛一刀的样子不对劲,一下子慌了,急忙去扶牛一刀,低声道:“三爷……怎么了?”
第383章 太后小产
牛一刀陷入长久的沉思,朱五和古木生一左一右的陪着他,一直来到七星河的河堤旁坐下。
“三爷,怎么了?”朱五不安的问道。
牛一刀脸色铁青,道:“刚才你说戒女色,我突然想到了安德海!”
“安德海怎么了?”
“原本按照我的猜测,他应该是死在我大哥的墓里的,因为他身中绿斑蛊毒,我二哥给他配了阴婚,导致毒发身亡。可是,我却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事?”
“安德海是个太监啊?”
朱五闻听,哈哈大笑,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毒发了呢!”
牛一刀看着朱五,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当然不对!”朱五笑着,装出一副学识渊博的模样,道:“你听没听说过慈禧太后小产的传说?”
牛一刀皱起眉头,想了想,道:“略有耳闻,好像听牛福讲起过一次,但是也只是说了一嘴!怎么,和安德海的死有什么关系?”
朱五得意的笑了笑,道:“想让我告诉你也行,你得先告诉我,一丈红为什么会卖草鞋!”
牛一刀回头看了看依然坐在树根下的一丈红,低低的声音对朱五道:“这个你一会儿就明白了!”
“不去找那个姓顾的画师了?”
“先不去了,或许一丈红有办法进山!”
牛一刀扭回头来,道:“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就行,你快和我说说,什么小产的事儿?”
朱五道:“北郊柳红记茶楼,有一位说书先生,讲过一个评书,大概是同治八年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慈禧太后忽然身体不适,经常想呕吐,却又吐不出来。同治皇帝知道后,急忙命王御医去为太后诊治。”
谁知王御医给太后把过脉后,却对太后说:“老佛爷凤体健康,并无微恙。”
慈禧一听,立刻生气地说:“怎么?照你这么说,是哀家没病装病了?”
王御医立刻跪下说:“请老佛爷息怒,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因才疏学浅,孤陋寡闻,的确没有诊出什么毛病,还请老佛爷恕罪。”
慈禧悻悻地说:“好了,白养了你这样的酒囊饭袋,你退下吧。”
王御医一听,如获大赦一般,急忙谢恩退出,他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后,同治又叫来了几名御医一起为慈禧会诊,但御医们把过脉后,全都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同治问:“老佛爷的凤体怎么样?得的什么病?”
可御医们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
同治不由恼怒起来:“你们快说呀,到底怎么样了?你们都成了哑巴啦?”
御医们被逼无奈,只得战战兢兢地说:“启禀皇上,老佛爷凤体无恙。”
同治大怒道:“胡说,凤体无恙怎么呕吐不止,食欲不佳?你们都是些饭桶,无用的东西。来人,把他们拉出去,每人重打四十。”
御医们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但还是咬紧牙关说:“皇上,老佛爷真的没病啊。请恕奴才们愚钝无知,无能为力。还请皇上另请高明吧……”
同治皇帝束手无策,只得回到书房思虑良策。
正当同治皇帝为老佛爷的病心急如焚时,有内监来向同治禀报:“东宫太后驾到。”
同治皇帝连忙将东太后请进了宫里。
同治问:“母后突然来此,有何要事?”
东太后说:“听说最近慈禧妹妹凤体欠安,宫中御医都无能为力,所以我特来向皇上推荐一位江南名医。此人名叫薛德翔,家住苏州城里,祖上世代行医。他幼承祖业,精通医道。各种疑难杂症,都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对妇科百病,尤为精通……”
同治一听,如获至宝,立刻命人去请。
不几日,薛德翔来到京城,同治皇帝亲自陪他来到慈禧宫中。
薛德翔一把脉,心中一惊,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宫中御医都是杏林高手,怎么会治不好太后的病呢?原来如此。这也难怪御医们都知难而退,畏之如虎,不敢接手了。
然而,薛德翔早已胸有成竹,他安慰慈禧说:“老佛爷并无大恙,只是忧国忧民,日夜为国操劳,过度劳累,积血为‘淤’,堵于腹中,阴滞气血畅通而已,故而食欲不振,造成呕吐。只需清淤活血,调理数日,就会福体康泰。”
慈禧一听,心中大喜,说:“江南名医,果然名不虚传……”
同治见太后高兴,就对薛德翔说:“那就请你赶快开方配药,让老佛爷早点服用吧。”
薛德翔说:“禀老佛爷、皇上,此病须用小人的祖传秘方配药治疗,这秘方不便外传,也不宜让别人插手。待小人回到住处,按祖传秘方配齐药、煎好,三天后亲自给老佛爷送来,保证药到病除。”
接着,他写了一张单子交给慈禧,就随同治一起走出后宫。
慈禧看了单子,明白了薛德翔的用意,暗暗称赞这薛德翔既高明又聪明,他的诊断和设计安排都符合自己的心意。于是,立刻吩咐心腹太监安德海照单办理。
为了方便薛德翔进出,她特地叫安德海给薛德翔一块腰牌,让他在宫中行走,不受阻拦。
第三天上午,薛德翔带着煎好的药,直接来到慈禧的寝宫。按照宫中规矩,他当着慈禧的面亲自尝了药,然后双手捧给慈禧,请她服下,说:“老佛爷请放心,一个时辰后,病根消失,凤体自会康复……”说完,退出宫去。
薛德翔走后,慈禧太后由两名宫女扶着,悄悄来到后花园。
安德海按照薛德翔的建议,特地为慈禧太后准备了“散淤井”,她斜躺在设置于“散淤井”上面的软床上,见周围围着多层帷幕,不由从心中称赞薛德翔的精明细致和善解人意。
她躺下不久,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般地响动,随即腹内“淤血”喷泻而出,顿时心里感到轻松畅快。
泻毕,在软床上休息了片刻,仍由宫女扶着回寝宫静养。不多几日,身体很快得到了恢复。
慈禧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喜不自禁。
同治皇帝得知老佛爷病愈的消息,欣喜不已,赏赐了薛德翔后,派人护送他回江南老家。
第384章 准备进山
原来,慈禧太后并没有生病,她正值虎狼之年,耐不住深宫的孤独寂寞,竟红杏出墙,与男人偷欢取乐,但不小心暗结珠胎,且日长夜大。
这使她愁肠百结,日夜不安,十分担心丑事暴露。
而御医们一把脉,早就心如明镜。
前些年,咸丰皇帝得了梅毒,御医们尚且不敢点穿,而用“天花”来搪塞遮掩,以保全皇家脸面和自己的性命。
如今,这个操纵生杀大权的寡妇太后怀了身孕,这样的丑事谁敢直说?
若只是为她打掉腹中的胎儿,对御医们来说,轻车熟路,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可一旦走漏风声,不仅自己人头落地,弄不好还要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即便守口如瓶,滴水不漏,但根据这老佛爷的一贯作风,事后还是会被灭口的。
所以那些御医们讳莫如深,故意装作愚钝无能,识不出她生了何病,宁可挨板子、坐大牢,也不愿为她“诊治”打胎。
事情也果真如此。
慈禧太后“怀孕”的心病去除后,过了不久,她的另一块心病又犯了:
自己虽是至高无上的太后,却是个寡妇,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寡妇怀孕,让人打胎,岂非咄咄怪事,加上当时东宫太后慈安手握先帝遗诏,随时都有可能置其于死地?
一旦小产之事传扬出去,她不但脸面丢进,弄不好还会被慈安太后打死。慈禧太后细细琢磨,打胎的事只有薛德翔一人知道,这个活口不除,终将留下后患。
于是,立刻秘密派出心腹钦差,前往苏州去除心头之患。
钦差领命,日夜兼程,赶到苏州。
进城以后,刚走到薛德翔家附近,就见一支送葬的队伍抬着棺材从门里出来,哭声震天。
钦差一打听,原来是薛德翔得急病死了。
钦差听后,不由喜出望外省得自己动手了,立刻回京向慈禧太后复旨。慈禧得到薛德翔的死讯,不禁也放心下来:真是上天有眼,又为我除去了一块心病。
但她哪里知道,薛德翔根本没有死。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薛德翔回家后,前思后想,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踏实,为了自救,他马上叫家人买了一口棺材,搁在屋中,让家人放声大哭,并放出风声说自己暴病身亡。
等钦差到来时,便安排出殡,躲避劫难。
后来,薛德翔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人知道薛家去了哪儿!”
牛一刀听了半晌儿,道:“你不去说书可惜了!”
朱五一阵兴奋,笑道:“怎么样,没听过吧?”
“没听过这么多细节。可是这和安德海有什么关系?听你的意思,是安德海把慈禧太后的肚子搞大的?”
朱五轻轻点头,道:“对,都传说安德海去势不净,那东西还好用,所以极为得西太后恩宠,两人偷偷幽会,享尽鱼水之欢。听说安德海有很多孩子,虽然名义上是领养的,其实都是他亲生的。”
朱五说得一本正经,言之凿凿,牛一刀不由得笑了笑,道:“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是你干的一样!”
朱五咧开嘴笑道:“我连媳妇都没有呢,黄花大小伙一个!”
牛一刀忍不住笑出声来,天渐渐黑下来,三个人就在河堤上坐着,牛一刀时不时的去看一丈红,她也真呆得住,硬生生在树根下呆了一天。
“三爷,咱这是要在河边过夜么?”
“别慌,你看来人了!”牛一刀说着抬手指了指一丈红,朱五注目去看,只见一个小孩跑到一丈红的面前,不知丢下了什么。
一丈红谨慎的收在怀里,四下里张望了半晌儿,确信没人发现,这才起身,沿着青石板路向城外走去,在她身后,跟着不少人,有扛着锄头的老农,也有赶车的马夫。
牛一刀拉上朱五和古木生,不远不近的跟着,出了城走了两三里路,一丈红和身后的人呼啦啦都上了马车,一行人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三爷,感情她们是一伙的!一丈红这是唱得拿出戏,怎么还出来卖鞋了?”
牛一刀一笑,道:“走,回去吧,要进山了!”
等牛一刀回来的时候,韩天魁正找他呢,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立刻准备进山!”
朱五暗暗佩服牛一刀,忍不住拉着牛一刀的衣角,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要进山了?”
牛一刀笑而不答,几个人匆忙吃了点儿东西,便随着一丈红下山,在陆村镇外的一座破庙前,人聚齐了。灯火照如白昼,一丈红站在台阶上,命人清点过人数,又秘密和几个头目交待好,这才来找牛一刀。
一丈红罕见的换下红衣,换了一身黑色短衫,腰间鼓鼓囊囊的别着两把盒子炮,头发高挽,结实的扎在头顶,整个人干净利落,精神饱满。
“韩大人让我带上你们仨,一会儿跟着我,不准出动静!要是动起手来,找个地方猫好,子弹可不长眼睛!”
一丈红吩咐了几声,口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牛一刀知道,这女人始终将自己看成仇人,没崩了自己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朱五满脸含笑,盯着一丈红的脸,生怕少看一眼,待一丈红走远,朱五悄悄对牛一刀道:“这娘们要是卖到翠红院,至少也是六盏灯!”
牛一刀忍不住道:“那你说一丈红和秋香姑娘谁更漂亮?”
朱五抓了抓头,道:“这个不好说,各有各的美,秋香姑娘珠圆玉润,娇艳欲滴,一丈红铁血冷酷,别有风味,这个取决于你喜欢那个!”
“那你喜欢那个?”
“我喜欢……”朱五没说完便反应过来,牛一刀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嬉笑道:“我都喜欢,来者不拒,越多越好!”
牛一刀三人混迹在土匪队伍中,一行十几个人沿着山路,艰难前行。
牛一刀注意到,一个驼背的土匪兵一边走一边在路边撒一些白灰一样的东西,他捅了朱五一下,低低的声音道:“一会儿到了山顶要小心!”
朱五见牛一刀一脸严肃,点了点头。
走了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灯火,远远的看到十几个人站在一处山门前。
一丈红和身边一个带路的土匪问了几句,径直走了过去。
第385章 投山重礼
来到山门前,一个干瘦的土匪,满脸麻子,色迷迷的盯着一丈红看了片刻,淫笑道:“欢迎齐大当家的上山!”
一丈红双手抱拳,道:“在下一丈红,不知阁下是?”
麻子脸笑嘻嘻的也不答话,上前拉住一丈红的手,一丈红连连甩开,旁边一个小土匪立刻吼道:“不得对二当家的无理!”
一丈红哼了一声,重重甩开麻子张的黑手,正色道:“在下是来投奔周大当家的,二当家带路便是!”
麻子脸并不生气,目光上上下下的在一丈红上扫过,笑道:“齐大当家的别见外,咱们是一家人,来来来,随我进寨!”
麻衣张在前面带路,一丈红带人从后面跟着。
朱五一边走,一边打量着破军山的山寨,低低的声音对牛一刀道:“这寨子有点儿寒酸了吧?”
牛一刀举目去看,山门只是两根原木立在地上,一根横梁架在空中,上山的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路两侧荒草丛生,树影凄凄。
将近山顶的时候,远远看见一群土匪举着火把,围着一座木板房,正等着一丈红。
牛一刀抬眼去看,木板房顶一块残扁写着聚义厅三个黑色大字,牛一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里怎么可能是破军山的山寨?
破军山周家盘踞于此几百年,何至于这么寒酸?
“齐大当家的,里面请!”麻子张抬手让着,一丈红跨步走上木台阶,牛一刀和朱五等人随后跟着。
走进大厅,麻子张吩咐人上酒摆宴,就在大厅置办了三桌酒席,一丈红坐上座,麻子张在下首陪着,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一丈红的脸。
“二当家的,不知周大当家的什么时候到?”一丈红直接问道。
“我们大当家的喝多了,还没醒呢,咱们先喝,一会儿他就到了!”麻子张嬉笑道,许多破军山的土匪都转着眼珠在打一丈红的主意。
一丈红将酒杯一推,声色俱厉,道:“周大当家的不来,我就等他!”
麻子张眉头一皱,先是喝了一口酒,冷笑道:“齐大当家的,你可是来投山的?”
“当然!”
“既然来投山,为何不把队伍都拉过来?”
一丈红冷笑道:“二当家得到有所不知,我收周大当家的所托,去抓牛家人,没想到张作霖领兵来救,不但劫走了牛家人,还烧了我的武曲山,保安军四处抓我,我实在无处可去,这才带着山上的兄弟们开投破军山,没想到周大当家的就如此待我?”
麻子张眼珠乱转,似乎对一丈红所说半信半疑,他抬眼打量了一下一丈红带上山的十几个土匪,一个个杀气腾腾,满脸狰狞,麻子张道:“齐大当家的所言属实?”
“二当家的,我一丈红一介女流,无力与官斗,更不敢欺瞒破军山,若是周大当家的收留,我就带着兄弟们为破军山效力,若是周大当家的多有不便,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另头他处!”
麻子张见一丈红态度坚决,盘问不出什么破绽,笑道:“齐大当家的,你既然占山为王,自然懂得咱们绿林中的规矩,不知这次开投破军山带得什么见面礼?”
说着,麻子张色迷迷的看着一丈红,他的心思所有人都知道。
一丈红一笑,道:“我自然有重礼送给大当家的,劳烦二当家的去请周大当家的吧?”
麻子张一听,自己还真应对不了一丈红的伶牙俐齿,沉思了片刻,对一个土匪吩咐道:“小九儿,去看看大当家的醒了没有?就说武曲山齐大当家的到了,等他吃酒呢!”
小九儿答应一声往后宅而去,麻子张端起酒杯,对一丈红道:“齐大当家的少坐片刻,咱们先喝酒,我估摸着周大当家的这会儿应该醒了!”
一丈红仍不端酒,只静静的等着。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从外面跨步走进一人,五尺身高,相貌堂堂,六十出头的样子,高鼻梁,大眼睛,嘴角下有一颗硕大的黑痣,格外引人注意。
来人表情严肃,不怒自威,一进屋,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唯有古木生似乎鼻子不舒坦,连连打了三个喷嚏,惹得众人怒目而视,牛一刀急忙拉了拉古木生的衣角,示意他安静。
一丈红站起身来,冲着来人抱拳施礼,麻子张急忙小跑过去,为一丈红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大当家的周大棚!”
“大当家的,这位就是武曲山的大当家的一丈红!”
周大鹏冲着一丈红微微一笑,抬手说了个请字,便率先入席,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他虽然六十多了,可是却没有一根白发,身材健硕,精神矍铄,目光却不停的在一丈红身上游弋,一看就知道是个老色鬼。
牛一刀一看麻子张请来的周大鹏,立刻就慌了起来,几次想找机会凑到一丈红身边,却都被一丈红挡住了,从一丈红冷峻的目光中,牛一刀感受到了几丝冷意。
“齐大当家的,让我们兄弟看看你的投山礼吧?”
一丈红笑了笑,突然回首指着牛一刀道:“就是他!”
牛一刀一哆嗦,怕什么来什么,一丈红这是死了心要自己的命啊,怪不得非要自己跟着上山!
“齐大当家的,不知这位是?”
“他就是……”一丈红刚要说话,牛一刀突然一拍桌子,轰的的一声,吓得众人都静下来凝眉看着他。
“齐大当家的,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一丈红一阵阴笑,道:“说吧?”
牛一刀昂首挺胸,几步来到一丈红近前,指着周大鹏道:“他不是周大鹏!”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一丈红的手不由自主的去摸怀里的盒子枪,麻子张见事情败露,端起酒杯啪的一声在地上摔的粉碎,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很多破军山土匪,端着枪将一丈红等人围困在当中。
“你是什么人?”假周大鹏神色镇静,对牛一刀道。
牛一刀气闲若定,笑道:“在下武曲山一名小匪,曾有幸见过周大当家的,不知阁下是?”
“这是我们顶天梁赖九爷!”麻子张在一旁尖着嗓子介绍道。
一丈红点了点头,接过话来道:“原来阁下就是赖九星?”
赖九星略一点头,算是应承,却不理会一丈红,而是一直盯着牛一刀,半晌儿才道:“能认识我家周大当家的人不多,不知小兄弟在哪儿见过?”
此刻剑拔弩张,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一场火并。
一丈红原本要出卖牛一刀,可是一见破军山众匪这种架势,分明是没信任自己,她急忙端起大当家的架子,对牛一刀道:“仔细回答赖九爷的话,有半点儿隐瞒,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第386章 绝色佳人
“是!”牛一刀一副害怕的模样,道:“小的曾在京城当差,守城门,两年前被派去押送流放的犯人,当时押解凌迟牛家去宁古塔,走到破军山脚下遇到过大当家的……”
赖九星闻听,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我也记起来了,确有此事。不过,听说押解的官差都死了?”
“是,不过小的命大,在雪窝里躺了一天醒了过来,捡了一条命。京城不敢回,家也不敢回,只好乞讨为生,后来投了武曲山。”
赖九星略一沉思,似乎信了牛一刀的话,冲着手下摆了摆手,端着枪的破军山土匪分别收了枪,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齐大当家的,你刚才说,要把他作为投山重礼,所为何故?”
一丈红一愣,沉思了片刻,笑道:“开个玩笑,我带他来,便是要他带我见见周大当家的,人们都说很难见到破军山周大当家的,我就留了个心眼,带他上山,为的就是不被人骗了!”
赖九星听得出一丈红话里有话,道:“齐大当家的如此小心,难道信不过我大哥?”
“哼!”一丈红冷笑道:“不是我信不过周大当家的,是周大当家的信不过我!我虽然没多少人马,可是也不至于饿死街头,之所以来投破军山,只是觉得破军山人强马壮,官府也不敢惹,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我也为我这些弟兄找颗大树。”
赖九星沉吟了片刻,道:“大家同在绿林,一切小心谨慎,绝不为过,今夜招待不周,望齐大当家的见谅,我这就去向大哥说明武曲山兄弟们的一片赤诚之心,明日由大哥重摆酒席向齐大当家的赔礼道歉!”赖九星说着,连连喝下三杯酒,算是赔礼。
“酒席也就算了,我只是要周大当家的一句话,否则武曲山的兄弟在破军山很难立足!”
赖九星沉吟了半晌,道:“实不相瞒,近来闯入破军山的匪人实在太多,我大哥正忙着驱赶他们,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的,齐大当家的若是信得过我,就在这儿住下,若是信不过我,可先下山,待我大哥回来,我再派人去接武曲山的诸位兄弟,如何?”
一丈红想了一会儿,道:“那我们就等!”
赖九星闻听,立刻安排麻子张去准备,时间不大后院腾出了一排空房,一丈红自己住东侧的一间,其余十几个土匪睡大通铺。
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武曲山的土匪都困得厉害,倒头便睡。牛一刀心中有事睡不着,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星星,古木生就蜷缩在他不远的地方打盹。将近五更天的时候,牛一刀困得眼皮打架,正要回去睡觉,忽然古木生警觉的直起身子,牛一刀打了一个哈欠,一见古木生的样子,立刻闪眼去看,只见东侧的院墙上突然窜上去一个黑影,眨眼便不见了。
牛一刀立刻来到一丈红的窗下,轻轻叩打窗棂,半晌也没人应话,呆在别人家能睡得这么沉的,应该没有,于是牛一刀确信,刚刚出去的黑影应该就是一丈红。看来她是出去摸破军山的底去了。
牛一刀回到床上合衣而棉,一觉睡到晌午,起来一看,武曲山的土匪在院子里三三俩俩的乘凉扯淡,他起来洗了一把脸,没多久,见一丈红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显然也是刚起来。牛一刀偷眼看了看,一丈红神情冷峻,目光炯炯,武曲山的土匪一见大当家的出来了,都悄无声息的低着头进了屋,院子里只剩下牛一刀。
“大当家的一直恨我?”牛一刀突然道,“昨天险些将我交给破军山,大当家的不怕我把实话说出去么?”
一丈红就如同没听见一般,毫不理会牛一刀,轻轻在水盆前沾了毛巾,自顾自的擦起脸和脖子来,那如雪的肌肤挂着几颗水珠,映在阳光中透出斑斓的光,一丈红身穿大红拖地裙,腰间绿色青丝绸带,身材婀娜多姿,举手投足中妩媚动人。
牛一刀吞咽了一口吐沫,盯着一丈红发呆。
“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进去了么?”
“嗯?”牛一刀被问得一愣,脸腾的红了。
“你不是武曲山的人,这次我饶了你,不过规矩我还是要讲给你的,不准偷看我,否则我会把你的眼睛宛下来!”一丈红面带笑容的说着,口气里却透着无尽的杀气。
牛一刀眉头一皱,刚要还口,却见一丈红手中的毛巾顺着脖颈慢慢向下,红裙的上衣襟被拉下一大块,露出白花花玉脂般隆起的肌肤,令牛一刀腾的一下气血上涌,头一下子埋进了脖子里,砰砰砰的心跳加快了很多。一丈红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牛一刀尴尬的不知所措。
一丈红轻盈的走到牛一刀身前,脖下的一片春光闯入牛一刀的眼帘,一丈红轻轻托起牛一刀的下巴,笑道:“我早晚要杀了你!”
牛一刀一阵头晕目眩,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丈红的一番挑逗,让他无比尴尬,想想两三年前,自己也是八大胡同的常客,女人身上那点儿东西,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怎么现在会突然变得羞愧起来?
“大当家的,此地危险!”牛一刀突然说道,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冒出这么一句。
“富贵险中求,你知道不?”一丈红瞪起眼睛道。
牛一刀沉默不语,恰好朱五和古木生从外面走进来,一丈红低声道:“把命给我留好!”说完转身进了屋。
朱五望着一丈红的背影,啧啧叹道:“绝色佳人啊!三爷,她和你说什么悄悄话呢?”
牛一刀看了一眼朱五,哼了一声道:“她让我把命留好!”
朱五一愣,叹了口气,随即拉起牛一刀躲到一处角落,低低的声音道:“三爷,我刚才和木生出去转了转,周围全是破军山的土匪,不让走远,我怎么觉得咱们他妈的被人家困在这儿了?”
牛一刀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等着瞧好戏吧!”
第387章 山中道观
当天晚上,刚过一更天,一丈红突然闯进大通铺,也不忌讳一片光着膀子穿着短裤的老爷们,低低的声音吩咐道:“抄家伙,一会儿枪一响,跟着我!”
众人皆是一惊,急忙套上衣服,摸出长枪短炮,如临大敌。
“你们仨别动,就在床底下猫着!”一丈红指了指牛一刀等人。
话音刚落,忽听嗖的一声响划破天际,紧接着喊杀声四起,枪声大作。
一丈红喊了一声“杀”,带着人冲了出去,朱五抓着牛一刀的胳膊,道:“三爷,这是咋了?”
牛一刀起身望着远处山下的火光,道:“里应外合!”说完就要往外走,到了门口,扭头一看古木生跟了上来,他急忙拦住古木生,道:“你们都在这儿等着我!”
古木生那里肯,也不言声,牛一刀走一步他跟一步,朱五一见,也不敢自己独处,慌忙跟了上来。
牛一刀无奈,只好带着朱五和古木生,三个人奔出后院,来到前厅。
前厅正打得热闹,一丈红带人分散在前厅周围的高墙外,趴在墙头上偷袭厅里破军山的土匪。
大厅中破军山上的土匪正聚集在一起吃酒,突然被山下的枪声惊扰,麻子张带头准备冲出大厅,可是刚到门外,一见山下数不清的火把包围而来,吓得他裤子都尿了,慌忙往后院跑。
还没跑出去几步,嘭的一声枪响,麻子张身子一挺栽倒在地,连哼都没哼一声。
牛一刀暗中佩服一丈红的枪法,真如传说中的一般,百步穿杨,难怪武曲山上的土匪都怕她!
麻子张一死,破军山的土匪立刻乱了套,哭爹喊娘,四散奔逃,一丈红带人劫杀了不少人,可还是有不少冲到了后宅,顺着后山向下逃去。
时间不大,韩天魁带着保安军冲进大厅,将栽倒在地上的死尸逐一查看了一番,竟一个活口都没有。
一丈红带人又翻找了一遍,三十多具尸体,却不见赖九星!
她慌忙来到韩天魁跟前,急道:“跑了个二当家的!”
韩天魁转着眼珠想了想,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追!”
韩天魁和一丈红留了一部分人守在寨中,两个人同时追到后山。
距离后院没多远的地方是一处绝壁,赖九星带着人顺着绝壁上的一条绳子滑到了谷底。
一丈红望着韩天魁,等他拿主意,韩天魁掐指算了算,赖九星跑了有半个时辰了,算算也得逃出十多里路了。
可是,一个活口也没逮住,上哪去找匪首周大鹏。
韩天魁牙一咬,吩咐道:“接着追!”
天色渐亮,一百多保安军随着韩天魁下到谷底,一丈红带着武曲山的土匪分散在谷顶两侧,顺着谷底匪徒们留下的脚印,穷追不舍。
牛一刀等人混迹在武曲山的土匪中,跟着一丈红一口气追出了三十里,一直追到一片槐树林中的三清观,恰好和保安军同时相遇,没想到从谷顶和谷底两条路都通到这里。
韩天魁一边命人去四处查看情况,一边命人将道观包围,一丈红手提王八盒子,一马当先,率先一脚踹开虚掩着的观门,冲了进去。
观内满地都是血迹,七八名道士已经被破军山的土匪开枪打死,观中的神像前丢的都是吃剩下的高梁米饭,看样子破军山的土匪们是在这吃完了早饭,接着又逃跑了。
侦察的保安军回来报告,说破军山的土匪已经化整为零,分成十几路逃跑了。
韩天魁心中焦急,破军山的土匪熟悉地形,又是分头逃窜,很快他们就会在某一个地方重新集结,等他们缓过气来,一定会疯狂的报复。
眼下敌踪不定,贸然追击又怕中了圈套,不追的话又给了对方喘息之机,进退两难之中,让韩天魁一时忐忑不安。
道士们已经被匪徒全部打死,想从他们的口中探听土匪的行踪,恐怕是办不到了。
韩天魁愁眉苦脸的蹲在地上不知所措,一丈红也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好,万没想到里应外合还是跑了大半土匪,更为可怕的是竟一个活口也没抓到,陷入被动之中。
“韩大人,现在怎么办?”一丈红问道。
韩天魁满脸憋的通红,他那里有办法,正在这时,突然听一阵呼叫“饶命啊……饶命啊……”
一丈红和韩天魁同时冲到官外,只见一伙保安军押着一个小道士走了过来。
韩天魁一问,原来是在后厨房找出了一名烧火的小道士,要不是土匪们想叫他烧火做饭,那个烧火的小道士也逃不过土匪们的毒手。
小道士看着已经死了的师兄弟们,“哇哇”大哭。
韩天魁被小道土哭的心焦,他大吼一声,把小道士吓得也不敢哭了。韩天魁两眼通红,指着地上的道土们的尸体,吼道:“你想给你的师兄弟报仇吗?”
小道士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韩天魁接着吼道:“那你知道不知道那帮土匪们往哪跑了?”
一丈红怕韩天魁吓着了小道土,把小道土拉到一边,正要细问,只见一个土匪用一块神幔兜着一堆碎纸,跑了过来,小道士过来一辨认,原来这堆碎纸竟是贴在庙墙上的一张三清老祖的神像。
这帮土匪们扯这张神像做什么?
一堆人凑过去翻着布包里的纸片,看了半天,最后一致认定,被撕碎的神像后面画的就是破军山的土匪们画的逃跑的路线图。
可是找到这张撕碎的路线图又有什么用,这几百块的纸片要是拼到一块儿,还不得用上一两天的时间呀。
几个保安军找来一张八仙桌,低着头,就开始拼那张地图。
拼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拼成的地图还没有拳头大,气得韩天魁一边走一边骂,照这样拼下去,那帮土匪早就逃得没有影了,说不定已经准备好了反扑回来。
一丈红蹲下身来,妩媚的一笑,对小道士道:“土匪有多少人?”
小道士看着眼前美若天仙的一丈红,立刻瞪大了眼睛,说是小道士,也近十七、八岁了,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常年紧闭在深山的道观里,很少见到女人,就更不用说这么漂亮的女人了。
小道士呡了呡干裂的嘴唇,满脸通红,柔弱的声音道:“来了有两、三百人吧,最后跑来的又有七、八十人,他们凑到一块不知商量了些什么,突然动手把师傅和师兄都杀了,然后就跑了!幸好我躲得快……”
第388章 神像密
一丈红和韩天魁对视了一眼,心里噔噔打鼓,没想到竟然跑了这么多人,最后跑到道观中的应该是赖九星一伙,那么先前来的那伙人呢?
很可能就是周大鹏!
一丈红抬起手拉着小道士的手,轻轻抚摸,惹得小道士不停的吞咽口水,“你还记得为首的几个人,都长得什么样么?”
一丈红离着小道士很近,吐气如兰,带着阵阵芬芳,小道士直勾勾的盯着一丈红,道:“先前来的那些人,有一个看着是大头儿,四十多岁,一脸络腮胡子,他们都叫他周大哥!”
一丈红闪眼去寻牛一刀,牛一刀轻轻点头,只听小老道接着道:“后来又来了一波人,像是打了败仗一样,有的还负伤了,带头的也有四十上下,五尺身高,他的嘴角下有一颗挺大的黑痣,都称呼他二当家的!”
一丈红抬眼去看韩天魁,韩天魁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原本算计好了,与一丈红里应外合,不抓着周大鹏,也要抓到赖九星,哪怕有一个活口,也能踏平了破军山。
没想到破军山的土匪甚是狡猾,打了一夜,只杀了三十几人,大部分都跑了。更可气的是连个活口都没留下。
一丈红一时也心乱如麻,抬手轻抚小道士的脸,道:“姐姐漂亮么?”
“漂亮!”小道士不假思索的说道。
一丈红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可是目光中却显出一丝杀机,“想和姐姐睡觉么?”
小道士被问得满脸羞红,慢慢低下头,手却不自然的伸向一丈红的胸口。一丈红冷笑着,手却握紧了盒子炮,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一丈红要杀人了。
正在这当儿,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了一丈红的手,一丈红一愣的功夫,小道士的手也伸进了她的衣襟,一丈红勃然大怒,抬头一看,竟是牛一刀,正要发作,牛一刀抬手也伸进一丈红的胸口处的衣襟,一脸坏笑的将小道士的手挡住,自己却不忘用小指在一丈红嫩白如雪的胸上轻轻勾了两下。
“你……你……”一丈红羞得满脸通红,要不是牛一刀按着,她估计一枪就崩了牛一刀。
牛一刀淫笑着轻轻摇头,然后拉起小道士的手,道:“小师傅,来三清观多久了?你可认得那神像?”
牛一刀一句话突然让韩天魁得了主意,他将那几个满头是汗的保安军推到一边,一把将小道土拎了过来,用手指着桌子上的神像,说道:“这张神像你认识吗?”
见小道士点头,韩天魁指着桌子上的那堆碎纸说道:“给我拼出来,否则我一枪崩了你!”韩天魁晃着王八盒子吼道。
小道士翻了翻眼皮,像是没听见一样,盯着碎纸片,只是发呆,却不动手。
一丈红明白了韩天魁的用意,凑到小道士身边,低声道:“想要替你的师兄弟们报仇,你就把这张神像拼出来!”
小道士傻子一般,除了盯着一丈红高耸的胸脯之外,一言不发。
牛一刀嬉笑着来到一丈红旁边,低低的声音道:“大当家的,我看他是想和你睡觉了!”
这话原本是一丈红自己说的,她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此刻从牛一刀的口中再重复出来,却令她满面羞红,有心去教训牛一刀,却见小道士嘿嘿的淫笑着望着她。
一丈红无奈,红着脸道:“拼出来,姑奶奶就成全你!”
这张神像小道土最是熟悉不过,每张纸片在神像的哪个位置,不用多看他就知道,小道士只用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将纸片被一块块地拼在一起,一张完整的三清老祖的神像就出现在了桌子上。
小道士得意的看着一丈红,神色迷离,淫欲满目。
韩天魁望着桌子上的神像,道:“谁有办法将这张碎神像翻过来?”
破军山土匪逃跑的路线图就画在神像的背后,可是神像是几百块碎纸拼成的,稍不留神就会将纸片挪动位置,想看到土匪们逃跑的路线图,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儿。
朱五在一旁嘿嘿一笑,凑到一丈红身旁,道:“大当家的,我有办法!”
一丈红看着朱五欠揍的表情就知道他肚子里想的啥,“快说!”一丈红气氛的将盒子炮顶在了朱五的额头朱五连忙摆手,道:“我说……我说……”
朱五命人找来另一张桌子,桌面对桌面将那张拼好的神像压在一起,然后将两张桌子翻了个个儿,拿下压在上面的桌子,那张土匪逃跑的路线图就出现在底下的桌子上。
一丈红一把将朱五推到一边,俯身趴在桌子上,张路线图画得很是详细,十几条逃亡的路线互不重复,最后的集结点在破军山最南端的歇马岩。
一问小道士,歇马岩离三清观有一百多里山路,真要是赶过去,最少也得一天的光景。韩天魁皱眉沉思了半晌儿,一拍桌子,道:“不行,得立刻去歇马岩,一刻也不能等!”
“那山寨呢?”一丈红反问道。
韩天魁想了想,道:“我估摸着他们一定会在歇马岩聚集,然后想办法反扑回山寨。咱们人多,兵分两路,我去歇马岩,你在山寨,要是我去歇马岩扑了空,你这里一定要想办法拖住这群狗娘养的,我随后就杀回来!总之不能让他们跑了!”
韩天魁安排完,立刻带着保安军去了,他给保安军下了死命令,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歇马岩,成败在此一举,一定要把破军山的土匪的全部消灭!
一丈红本想一枪打死小道士,牛一刀拦下,劝说了半天,一丈红才收起枪,安排了两个土匪将小道士看管起来。
牛一刀随着一丈红往回走,走出了三里路左右,一丈红突然停住脚步,盯着牛一刀,道:“你想睡我?”
当着众土匪的面,牛一刀毫无惧色,嬉笑着点点头,一丈红紧扣盒子炮,有心一枪崩了牛一刀,可是碍于人多口杂,将来传到张作霖耳朵里不好交待。
她冷笑两声,吩咐道:“你们先走,我和牛家三爷快活快活!”
说着抬手搂住牛一刀的脖子,拉着他就往一处树林里走去。
第389章 调戏女匪
众土匪眼巴巴的看着两人亲昵的走进树林,有人羡慕,有人愤恨,也有人心中明亮,恐怕牛家三爷凶多吉少。谁也不敢停留,或快或慢的往山上走去。
牛一刀搂着一丈红的杨柳细腰,两人进了树林,一丈红选了一处深草丛,轻轻一拥,将牛一刀推倒在地,盈盈玉体压在牛一刀的身上,两片红唇离着牛一刀的嘴只有一指的距离,牛一刀春心荡漾,要不是深知自己身上有毒,恐怕早已经按耐不住。
“兔崽子!”一丈红慢慢举起枪压在牛一刀的额头,“我本打算收拾完破军山周家之后,再收拾你,可是你自己非要急着死,那我就成全你!”一丈红愤愤的说道,“想睡老娘的人多了去了,还轮不上你!”
牛一刀虽然心中欲火焚身,但是理智还很清醒,他偷偷聚力于掌心,两只手不安分的顺着一丈红的双腿向上摩挲,一丈红也不反对,淫笑着任由牛一刀胡来,牛一刀笑着笑着,突然两手用力,冷不丁的抓住一丈红的腰枝,将一丈红向上一拥,一丈红的身子像是一片叶子一般,轻轻在牛一刀的身上划过,盒子炮嘭的一声打在了草地上。一丈红整个趴在了地上,正当她恼羞成怒准备起身反抗的时候,牛一刀已经返身纵起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死死的按住一丈红的双手,任一丈红怎么挣扎,就是不撒手。
一丈红趴在地上,牛一刀压在她的背上,两个人纠缠了好半天,一丈红才耗尽力气,松了枪,兀自喘息着,牛一刀用下巴抵着一丈红的后脖颈,淫笑着说道:“真香啊!”说完,忍不住在一丈红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一丈红又羞又恼,可是却没了反抗的力气,情急之下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牛一刀万没想到堂堂土匪头子竟像个小孩一样哭鼻子,他抢过地上的盒子枪扔得老远,这才翻身从一丈红的身上下来,尴尬的看着一丈红。
一丈红一边哭,一边坐了起来,向后退了两下,抱起双腿,将头埋在腿弯里放声嚎哭起来。
牛一刀坐在一旁,尴尬的不知所措,原本只是和一丈红开个玩笑,没想到这女人竟委屈成这般模样。
哭罢多时,一丈红摸了摸眼角的泪,撅起嘴来对牛一刀道:“从没有人这么欺负过我,你……”一丈红气急败坏,手里又没有枪,抓起一把土扔向牛一刀。
牛一刀晃动身子躲过,望着一丈红委屈的模样,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道:“你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啥没见过,怎么这么不禁逗,我也没占你多大便宜,你看看看你……”
“我……你……”一丈红有些语无伦次,气得又哭了起来,哭了半晌,牛一刀无奈,只好道:“行了,行了,我不睡你还不行么?我是和你闹着玩呢,是你要睡我的!”
一丈红哭得更凶了,嘤嘤哭声中夹杂着骂声,“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没一个好东西……”
“我说大当家的,你可别哭了,一会儿你的人回来寻你,看你这般模样,还真以为我把你睡了呢,你的名声不要紧,可不能毁了我的名声,我还得娶媳妇呢……”
牛一刀几句话让一丈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泪花鼻涕抹了一裤子,可能是觉得牛一刀说得有理,也可能真担心兄弟们回来找看见,一丈红擦干眼泪,收拾好凌乱的衣衫,眼望着不远处的盒子枪,偷眼看着牛一刀。
牛一刀笑着怒了努嘴,示意一丈红去捡枪,一丈红有些意外,慢慢爬起身来走过去把枪拿起,她惦着枪突然又指到牛一刀面前,玉牙轻咬红唇,道:“我还是得杀了你?”
牛一刀长叹了一声,道:“唉,姑奶奶,为啥啊,还是为了给杜立三报仇?”
“不!”一丈红道,“兄弟们都知道,我说要睡的人都没有活着的,你不死,让兄弟们看了……”
一丈红满脸涨红,说不下去,牛一刀接话道:“我要是不死,他们会以为你真的睡了我?”
一丈红轻咬朱唇,没言声,牛一刀道:“大当家的,是你要睡我的,我可是被你掠到这儿的,你这么杀了我,我可是怨透了,美人没睡着还搭了一条命!你实话实说,我刚才要是真想和你那个,你躲得过去么?”
“你闭嘴!”一丈红像个小姑娘一样,羞答答的嚷道。
“可是我不是那种人,是吧?那你何苦还要杀了我?再说,我可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万一你杀了我,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到时候破军山的土匪擒了你去,不知多少人要睡了你呢!”
一丈红一愣,听牛一刀话里有话,又怕他耍心机,枪不敢放下,追问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大当家的,把枪放下,咱们慢慢说,你没发现我的两个兄弟不见了么?”
一丈红这才注意到跟着牛一刀一起上山的朱五和古木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仔细一想,好像从三清观出来就没看见,“他们人呢?”
牛一刀摆手示意一丈红放下枪,然后道:“有话好好说,你端着枪,我总不踏实!”
一丈红慢慢放下枪,手却紧握着枪把,道:“说吧!”
“我让他们俩躲在了三清观外,我怀疑那个小道士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一时还不好说,等五爷他们回来就知道了。我担心咱们被周大鹏和赖九星算计了!”
一丈红沉默了一会儿,她虽然跟着杜立三为非作歹多年,练就了百发百中的枪法,但是心机和智谋却没什么长进,“你是胡乱猜测,还是有什么根据么?”
牛一刀想了片刻,道:“那张神像有问题,我在观里仔细看过了,它不是观里的东西。”
一丈红一惊,道:“什么意思?”
“若是观里的东西,经过烟熏火燎,撕下来后,墙皮上一定会留下一张纸那么大的痕迹,但我发现墙上没有。”
一丈红仔细一琢磨,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满脸焦急,却依然抱着侥幸心里,道:“或许是刚刚新贴的?”
第390章 女匪心事
牛一刀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大当家的,借你的手看看?”
牛一刀说着,走到一丈红跟前,一丈红下意识的将双手往后一缩,一脸娇嗔,道:“你……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牛一刀说着一把抓住一丈红的右手,将她的手指扳开,指着食指上的一处老茧道:“这是什么?”
一丈红原本以为牛一刀又要调戏她,气得花枝乱颤,一见牛一刀问手指上的老茧,不明白牛一刀要干什么,只好如实答道:“这是摸枪多年留下的,怎么了?”
“摸那杆枪?”牛一刀淫笑道。
一丈红刷的收回手里,脸红的像个大灯笼,气得她再次掏出枪来,指着牛一刀道,怒道:“你……你……你找死是吧?”
牛一刀嘿嘿笑着,道:“开玩笑,开玩笑!”
“你问这个干什么?快说!”一丈红吼道,她心里清楚,牛一刀一定是看出了什么破绽。
“刚才,我抓住小道士的手的时候,我发现他右手的食指上也有有一层厚厚的枪茧,烧香的小道士怎么说也不应该有枪茧吧?”
一丈红眉头一皱,心底直冒凉气,按照牛一刀的思路想下去岂不是大难临头了?
牛一刀却似乎并不害怕,嬉笑道:“当然,他也有可能摸自己的枪摸的,毕竟年轻嘛,你看看他见到你的那副模样……啧啧!”
一丈红闻听,知道牛一刀又开始不着调了,她嘭的一声,在牛一刀脚前开了一枪,吼道:“少跟我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牛一刀着实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头上也见了汗,眼前这女人性如烈火,真惹急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丈红原地打转,思索了半天,拿不定主意,偷眼看牛一刀正坐在地上嚼草尖,悠哉悠哉的样子,她更生气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牛一刀两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一丈红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牛一刀一看,武曲山的土匪头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哭就哭?
“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又哭起来了,这要是有人看见,以为我又把你怎么地了呢!”
一丈红闻听,牛一刀的话里分明又在调戏她,哭得更凶了。
“怪不得宝玉说女人都是水做的,真心惹不起啊!好啦好啦,我的大当家的,你可别哭了,有事说事嘛,这荒山野岭的,万一一会儿招来狼……”
一丈红气得扑哧笑出了声,眼含泪花,道:“招来狼,咬死你!”
“可万一是色狼呢?”
一丈红一咬牙关,纵身而起,抬起右脚来就奔着牛一刀的面门踢了过来,牛一刀轻轻歪头躲过去,探出右手顺势接住一丈红将要落下的右脚,左手则一把搂住一丈红的杨柳细腰。
一丈红没想到牛一刀伸手如此敏捷,自己本想教训他一下,可还过一招,便又被牛一刀占去了便宜。她一脸娇羞,急忙挥双掌去打牛一刀的脑袋,牛一刀也不躲,挺身站起,举着一丈红原地转圈,一丈红下意识的双手抱着牛一刀的头,红裙飘舞,像是一只彩蝶在空中飞翔。
待牛一刀轻轻将她放下,她已经再没有力气反抗,心中不知怎么的,莫名的起了一道涟漪。
一丈红今年二十一岁,十三岁跟着杜立三上山当了土匪,整日里刀口舔血,杀人放火。
八年来,所有的生活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杜立三待她不薄,情比兄妹,虽然名义上,一丈红是杜立三的第八位压寨夫人,可是实际上,她们仅仅是兄妹。
一丈红低着头,没来由的开口道:“我十一岁那年跟着我爹卖艺,被一群地痞调戏,我爹被他们欺负死了,我也身负重伤,若不是三哥路见不平,我险些就被他们掠去。三哥带我上山,请人看好了我的病,又派人将我送回山东老家。”
“可是,家里已经没有了亲人,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熬了一年,时常被人欺负,晚上觉都不敢睡,生怕村里的地痞闯进家里来欺负了我。后来,我左思右想,没了出路,只好重回三界沟去找三哥,跟着他上山当了土匪。”
“我那时候什么也没想,就想给三哥当个丫鬟,伺候他,报答他。后来,三哥见我长大,又有不少山上的兄弟垂涎我的美色,就劝说我嫁给刘大头,我死活不同意。三哥没办法,只好和我商量,要我和他做个名义上的夫妻,以便打消山上兄弟们的念头,我本是真心想嫁给三哥的,所以一口答应下来,三哥说再等三年,三年后,要是我还没有看上的人,他就正式娶我!”
“为此,刘大头生了异心,被三哥赶下山寨。三哥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教我功夫,教我使枪,八年多来,我跟着他没受过一点儿委屈,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招惹我!就在我准备嫁给三哥的时候,你突然一刀杀了他,就是你……”一丈红瞪大眼睛,指着牛一刀撕心裂肺的吼道。
牛一刀吓得一机灵,他不知道一丈红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可是他能感受得到一丈红心中的那份凄楚。
“三哥死了,三界沟没了。很多人又开始打我的主意,任我逃到哪儿,都会有人不怪好意的惦记我,我再也没睡踏实过,每天夜里抱着枪,一边哭一边想着三哥!若不是为了给三哥报仇,我早就随他去了!”
牛一刀静静的听着,他明白,一丈红的世界里,三哥是他的守护神,给她一处无风无浪的家,虽然每天刀口舔血,生死一线,可是只要杜立三在,她就能踏实的睡觉、吃饭,心满意足的过每一天。
杜立三的死,令她如同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不得不一个人面对纷纷扰扰的世界,这世界里有数不尽的尔虞我诈。
“我恨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一丈红愤怒的对牛一刀道。
牛一刀被一丈红说得满眼泪花,想想自己,爹没出事之前,自己也是快乐逍遥的日子,进赌场,逛妓院,没事在朱五的肉铺啃猪耳朵,自由自在。
三年前的那场凌迟之刑,改变了他的命运,从此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出生入死,颠沛流离。
和一丈红相比自己更可怜,自己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第391章 道士阴谋
“要是杀了我,你们好受些,你就开枪吧!”牛一刀含泪道。
一丈红没想到牛一刀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也如同一个孩子般哭了起来。她多少知道牛家的一些事,见牛一刀哭得动容,握着枪的手,又抬不起来了。
“唉!”一丈红长叹一声,道:“三哥虽然死在你的刀下,但是我明白,是张作霖害死了他!杀了你,也不能给三哥报仇,我要杀了张作霖,杀了你们所有人,一群臭男人!”
牛一刀拭干眼泪,琢磨不透一丈红的心思,刚才还一副苦大仇深、蛮不讲理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又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你的意思是不杀我了?”
“哼!”一丈红柳眉倒竖,“杀,不过不是现在,留着你的狗命还有用!”
“我这条烂命能有什么用?”
“找宝藏!”一丈红脱口而出,又立刻意识到说得有些多,急忙遮掩道:“看你没爹没妈的可怜样,就让你见了你爹之后再死!”
牛一刀一愣,心中一琢磨,定是张作霖蛊惑一丈红去找宝藏。
“大当家的,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一丈红眼睛一斜,瞪了牛一刀一眼,道:“怎么,还有人怕钱多么?有钱了,我就招兵买马,重振三界沟,给三哥报仇!”
一丈红虽然没明说要杀谁,可是牛一刀心中明白,一定是张作霖,他不由得心中好笑,张作霖蛊惑她去寻宝藏,而她寻宝藏的目的又是杀张作霖,真是可笑至极,张作霖老奸巨滑,一定也清楚知道一丈红的目的,可又偏偏让她去寻宝藏,其中不知又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既然暂时不杀我,那就算我欠你一条命。”牛一刀嬉笑道,“从今往后,我给你当牛做马,报你不杀之恩!”
“不是不杀,是暂时不杀!”一丈红强调道,“你怎么报答我?”
“我……我给你站岗放哨,你尽管安心的去睡,我就在门口给你看着;谁要是再敢轻薄你,我一刀要了他的狗命;有什么好东西,我一定先孝敬大当家的,你吃肉,我喝汤……”牛一刀口若悬河,说得一丈红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末了,一丈红道:“请狼看门,我还不得被狼吃了啊?”
牛一刀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陡然间融洽了许多,一丈红道:“我知道你有办法,快说吧,眼下该怎么办?”
牛一刀一笑,道:“没什么办法,等五爷他们回来,我才敢说!”
“那个胖子?”
“嗯。”
“他们干什么去了?”
“盯着小道士。”
一丈红眉头一皱,道:“我已经派人看着他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那是明看,我这是暗守。另外,如果我猜得不错,你那两个草包,这会儿怕是去见阎王爷了!”
一丈红面露怒色,道:“你不要指桑骂槐,跟我上山的都是武曲山上的高手,你敢骂他们草包?”
女人心海底针,牛一刀立刻告饶,佯装自己打脸,笑道:“哎呦,大当家的,我错了,说错了,我是说我那两个草包兄弟呢!”
牛一刀话音刚落,嘭的一声,不知从哪儿飞过来一只鞋子,正砸在他的头上,紧接着就听有人嚷道:“捉奸啊……捉奸啊……”
牛一刀摸着头,鼻子都气歪了,一听动静就知道是朱五,能砸自己这么准的一定是古木生。一丈红先是一笑,后来听朱五叫嚷着捉奸,又羞又气,拎起枪就往外冲,朱五和古木生就站在草丛外的一个土包上,朱五正扯着脖子叫嚷着,古木生坐在地上嘴角含笑,脚上果然少了一只鞋。
牛一刀将鞋丢向朱五,喊道:“干什么呢?”
朱五轻轻一躲,躲过鞋子,扭头便跑。古木生捡起鞋子来,穿在脚上,也跟着跑起来。
一丈红和牛一刀在后面追,朱五和古木生在前面跑,四个人你追我赶,又跑回了三清观。
朱五喘着粗气,举手求饶,一丈红狠狠的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牛一刀则按着古木生的手,腾出另外一只手去抓他的腋下,古木生痒得忍不住嘿嘿嘿的笑,笑声诡异,吓得一丈红脸色苍白,朱五趁机挡在一丈红身前,昂首挺胸,道:“别怕,有我呢!”
几个人闹了半天,一丈红抢先进了道观,四下里找了一圈,终于在后厨找到了两具死尸,正是她留下来看守小道士的土匪。
牛一刀站在一丈红身后,笑道:“怎么样,信了吧?”
“真是草包!”一丈红脱口而出,连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朱五接话道:“大当家的,你这样可不好,你兄弟尸骨未寒,你却在这儿嘲笑他们!”
一丈红瞪了一眼朱五,道:“就你话多!”
牛一刀拉着朱五和古木生将两个土匪埋到了道观的后山,朱五殷勤的做了些饭,优先端到一丈红跟前,一丈红偷瞄了一眼牛一刀,牛一刀也不言声,嘴却不闲着,比划了一句,“你吃肉,我喝汤!”
一丈红会心的一笑,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听朱五道:“三爷,我这回服了你了。你猜的真准,那个小道士真是个土匪。我和木生守在门外的树林里,没多一会儿就看见他鬼鬼祟祟的出来了。我们跟着他顺着一条羊肠小道走了七八里路,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大山洞,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少说也得有三四百,都背着枪,出出进进的。”
牛一刀没说话,看着一丈红。一丈红想了一会儿,扭头对牛一刀道:“不对呀,他们不是在歇马岩么?”
“那或许就是歇马岩!”牛一刀道。
“可是,歇马岩不是有一百多里路么?”一丈红奇怪道。
牛一刀忍不住咯咯的笑,心道:就这个智商还当土匪头儿。
“这要看怎么算了。”牛一刀憋着坏笑道:“要是先去趟京城,再去歇马岩,那就是几千里了!”
一丈红听明白了,气得伸手就给了牛一刀一巴掌,“再贫嘴,连汤也不给你!”
第392章 吊尸放血
牛一刀嬉笑道:“大当家的,别生气,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他们这是设了一个大圈套,以逸待劳。韩天魁奔袭一百多里,到了歇马岩,早就累得没了力气,而赖九星他们呢,就坐在那儿一边吃喝一边等着,准备好了口袋,一锅端了保安军!”
一丈红听得心急,道:“那要赶快去通知韩大人,否则他们就危险了!”
朱五接话道:“都走了一上午了,飞也追不上了。”
“那该怎么办?”
牛一刀笑道:“追他干什么,咱们就在歇马岩等着他,不就行了,七八里路,一个时辰就到了!”
一丈红明白了牛一刀的打算,这才知道牛一刀早已经胸有成竹,忍不住抱怨道:“你既然看破一切,为何不提醒韩大人,害的他徒劳一天,还险些中了人家的诡计。”
“不能说破,我猜赖九星一定派人暗中跟着韩大人呢,这戏就得在赖九星搭好的台子上唱,唱到底,然后将计就计,才能一举剿灭破军山的土匪。”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一丈红已经完全信任了牛一刀,在她眼里,牛一刀就是她的军师。
“想办法在韩天魁落入圈套之前告诉他真相。”
“这个容易,我派人去!”一丈红说完,起身就要走,牛一刀立刻拦住她,道:“咱们一起,说好了,我要保护你的!”
一丈红斐然一笑,惹得朱五醋意大发,来到牛一刀身旁,道:“三爷,不准近女色!”
朱五故意高声的说,让一丈红听见,一丈红假装没听见,低着头向观外走去。
牛一刀在朱五头上敲了两下,低吼道:“我记住了,不用你提醒!”
古木生在一旁咧着嘴傻笑,牛一刀突然发现,古木生最近越来越能听懂话了,竟然罕见的会笑出声来。
牛一刀凑到他跟前,搂着古木生一边走一边指着一丈红的背影,低低的声音道:“说,你是不是也想睡了她?”
古木生一呲牙,露出凶狠的模样,弄得牛一刀一蒙,朱五在旁边哈哈大笑,道:“和他睡觉,不得被他吃了呀!”
一行人有说有笑跟在一丈红的身后爬上谷顶,重新回到山寨。
可是,刚一上山,一丈红立刻觉得不对劲。她抬起手来,示意众人停下脚步,朱五咽了口吐沫,仔细观望了一下,山寨矗立在山顶,寂静无声,爬上一道坡便是山寨的后院,还没上坡,一丈红这是什么意思。
牛一刀也搞不懂,急忙来到一丈红身边,低声道:“怎么了,大当家的?”
“有点儿不对劲。”一丈红摸出盒子枪,举在空中,脸上的表情极为严肃。
“哪儿不对劲?”牛一刀不解道。
“不应该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的人,我知道他们的德性!除非……”
朱五竖着耳朵在一旁听着,见一丈红吞吞吐吐,不由得着急,道:“除非什么?”
“除非他们都死了!”
朱五咽了口吐沫,吓得立刻缩回头来,扭头去看牛一刀。
牛一刀愣了半晌,拉住一丈红,道:“你们在下面等着,我上去看看!”
一丈红还想说什么,被朱五一把拉住胳膊,牛一刀迅速的爬上陡坡,一个燕子展翅,飞上了房顶。
破军山的山寨全都是木板房,看着几根水缸粗细的原木柱子支撑起屋顶,一丈红望着牛一刀矫健的身影,一阵赞叹,“好俊的功夫!”
朱五在一旁不忘调侃,道:“怎么的,看上我们三爷了?”
“去你的!”一丈红甩开朱五的手,白了他一眼,道:“他的命是我的!”
朱五嘿嘿的笑着,回头去找古木生,这才发现古木生早已经不见,牛一刀从上面进山寨,古木生从坡下绕了过去。
一丈红放心不下,急忙也跟了上去,只剩下朱五一个人站在原地。
“都什么人呢,一个个都不怕死的……”朱五嘟囔着,晃着大肚腩,大摇大摆的上了坡,推开后院门,径直闯了进去。
可是脚尖刚落地,他不由得妈呀一声向后退去,没留心脚后的门坎,摔了个人仰马翻,从坡顶一直滚落到坡底。
等他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想想刚才看到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光天化日的,怎么可能遇见鬼?
朱五仗着胆子,再次爬上坡,重新站在门外,探头向里看去。
后院的一棵环抱粗细的青松树上,吊着一具死尸,浑身血淋淋的,头耷拉着,全身赤条条,还在不停的流血。
可怕的是死者并不是被绳子一类的东西吊着,而是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了树干上。
朱五仗着胆子,慢慢来到树下,走近了才发现,死者的两处肩胛骨被两根铁钉生生钉在了树上,就那么吊着。
朱五仔细观察,死者身上并没有任何致命伤,从头到脚没有一处破损,除了两肩的血顺着胳膊流下来,又从指尖滴滴落在地上之外,再没有一处流血的地方。
朱五抬手试了试鼻口,似乎还有气息,他心里一紧,这是怎么回事?
“五爷,你没事吧?”牛一刀和一丈红并肩走了过来,朱五当着一丈红的面,那里肯承认害怕,笑道:“没事,不就个死人么,我见的多了!”
一丈红扫了一眼朱五身上的尘土,虽没言声,但是一眼看穿了朱五的谎言。
朱五连忙遮掩道:“刚才没注意门坎,摔了一跤,不碍事!”
“没事就好!”牛一刀没心思和朱五计较,指着树上的尸体道,“也是武曲山的人?”
一丈红点点头,道:“十七个人,都是这么死的!”
朱五歪着头,看了看,道:“不,我刚才看过了,他没死,还有气息。”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有气也活不了了。”
“为什么?他并没有致命伤……”
牛一刀指了指死者的手腕,道:“自己看!”
朱五凑过去抬起死者的手腕,就在手掌的根部,有一道三寸多长的刀口,血渍已经凝结。
他大瞪着眼睛看着地上厚厚的一滩血迹,方才明白,树上的兄弟是活活被放干了血而死,虽然尚有气息,却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第393章 火烧山寨
一丈红两眼泛红,玉齿咬着朱唇,愤怒的一拳打在树干上。
朱五跨步往后院走,更可怕的还在里面,大通铺的墙上、后院的门廊上、前厅的墙上、树上吊着十几具死尸,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朱五吓得腿肚子发抖,要不是怕丢人,他早跑了。
牛一刀和一丈红随着朱五重新回到前院,古木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拉着牛一刀走进大厅,抬手指了指高处的墙面。
牛一刀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墙面上写着一行血色大字:擅闯破军山,皮囊须凉干!
血红的大字下面,是一碗粘稠的血,很明显,杀人者接下了死者的血,然后写在了墙上。
一丈红忍不住两眼落泪,滴滴答答的顺着下巴滚落到地上,心中又万千怒火,却无处发泄。
“都死了不久,应该就是上午的事儿。这么多人,一样的死法,对方的手段很高。院子里我看过了,没有一颗弹壳,说明没有人反抗过,他们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连搏斗的机会都没给他们,太可怕了。”牛一刀道。
“三爷……”朱五喊了一声。
“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陆家地阁?”
朱五眼中闪着一丝惊讶,道:“陆家的八大长老,好像也是这么死的?”
牛一刀一愣,仔细品味朱五的话,心中立刻明白了,凶手应该就是周家人。
可是,周家人在哪儿?
破军山的土匪都应该在歇马岩等着围奸韩天魁才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想要毫无防备的收拾武曲山的十七名土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周家人用了什么办法一下子将所有人凉了起来?
“胖子,你知道谁干的?”一丈红愤怒的质问朱五。
朱五一咧嘴,道:“这个不好说,只是我和三爷见过有人这么吊死的,都凉成腊肉了!不过,比你这些兄弟惨,他们是被铁钉钉在了心口窝,挂在了墙上!”
“陆家八大长老是死后被钉在墙上的,这些武曲山的兄弟是活生生被钉在墙上的,可能是他们功夫不济,凶手有意调戏他们,或者是为了震慑我们这些人,故意而为之。这两行字,其实就是写给我们看的。”牛一刀道。
“谁干的?”一丈红咬牙问道。
“周家!”牛一刀叹道,“如果他们死在别处,我还不敢肯定,但是死在破军山,就极有可能是周家人干的。”
“周大鹏!”一丈红愤恨的说道,“我要叫他血债血偿!”
一丈红两眼冒火,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周家人拼命。
跟着她上山的这些弟兄,无论从伸手还是忠诚度上来说,都是她最为信得过的,一下子全被周家人杀光了,还死的这么惨,怎能不让她气愤。
“大当家的,你先别动怒,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我看应该是逃命的时候!”朱五在一旁道,“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是故意做给我们看得呢?”
牛一刀心中猛地叫了一声不好,急忙道:“完了,上当了!”
“怎么了?”朱五和一丈红异口同声的问道。
“韩天魁……韩天魁他们危险!”牛一刀说着就往后院冲去,若不是一丈红慌乱中将他拉住,牛一刀已经下山了。
“你干什么去?”一丈红拉着牛一刀,气喘吁吁的问道。
“韩天魁他们危险!”
“天还没黑,他们还到不了歇马岩!”一丈红道。
“可是……”牛一刀有口说不清,忍不住一拍大腿,道:“他们估计是到不了歇马岩了!”
“什么?”
一丈红一愣,看着牛一刀,心道:能到歇马岩是你说的,不能到歇马岩又是你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牛一刀猛地一拍头,他也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悔恨不已,急道:“中计了,咱们都中计了!”
“先别慌,慢慢说!”一丈红此刻显得无比的镇静,真不愧为大当家的,临危不惧,见阵不慌。
牛一刀一屁股坐在后院的门坎上,满脸自责,道:“我原本以为识破了赖九星的诡计,没想到他们更加歹毒。那张神像即是去往歇马岩的路线图,又是通往鬼门关的路线图。周家是不会让他们顺利走到歇马岩的。”
一丈红听明白了牛一刀的意思,人也愣住了,思前想后,看破了赖九星的诡计又如何,依然还是坐了瓮中鳖。
“不要慌,既然已经这样了,就想下一步的对策!”
一丈红挨着牛一刀坐下,劝慰道,“你这么着急,要去哪儿?”
牛一刀呆愣了半晌儿,他没有想到一丈红竟然如此镇定,自己反倒是显得手忙脚乱。
“我要去歇马岩,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韩天魁今晚应该到不了歇马岩了。如果他去了,我也好助他一臂之力,免得他被人包了饺子。”
一丈红沉吟片刻,扭头对朱五道:“胖子,拜托你一件事。”
朱五眨巴着眼睛,一下子就想到了,能找自己办事的,估计都是苦差事,一准儿的力气活,他嘿嘿的笑道:“大当家的,我一个人,不太容易吧?”
一丈红道:“不用你一个一个埋,一把火烧了吧!”
朱五一听,嘿,真不愧是当土匪的,啥事都看得明白,他拉起古木生小跑着去放火。
一丈红拉着牛一刀下了坡,站在坡底等着。
不多时,一阵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朱五和古木生撒着欢从山坡上跑下来。
山寨都是木制的,遇火就燃,滚滚浓烟遮天蔽日,一丈红总算出了口气。
山寨虽然简陋,但是建在山顶也不是很容易,无论是谁,看见它被付之一炬,多少都会有些惋惜,或许只有一丈红才会觉得开心。
夕阳西下,天气凉爽起来,甚至有些冷,四个人下了山谷,由古木生在前面带路,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来到了歇马岩附近。
远远的灯火通明,牛一刀等人躲在一处高坡的树下,远远的望着。
果然像朱五说得,歇马岩聚集了三四百的土匪,来来往往,人腾马沸,好不热闹。
歇马岩山坡之上,背靠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向阳的一面先是在岩石中挖出的一丈多宽的台阶,天梯一般弯曲向上,遇到两扇巨大的石门后,便会看到层层叠叠的巨大岩石像是一本书,分成上下平台,每一层平台上都十分平坦,成群结队的土匪聚集在一起生火造饭,香气四溢。
最上面的平台上,有一个岩洞,厚重的柳木门板两侧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土匪兵,出入石洞的人都十分规矩,看得出来,石洞里一定住着土匪头儿。
“完了,韩天魁他们完了!”牛一刀搓着手,自责道。
第394章 倒点天灯
“怎么说?或许韩大人他们还没到呢?”
“你看他们没有一点儿防备的意思,这是信心十足韩天魁的人走不到歇马岩。”牛一刀道。
一丈红沉默了半晌儿,道:“你不要自责,怪只能怪周家太恶毒,也怪我和韩大人太大意了。”
“三爷,快看!”朱五突然指着歇马岩的山洞口惊呼道。
众人聚精会神的望过去,只见从山洞中出来了一群土匪,灯火尤为明亮,平台四周站满了人,似乎所有的土匪都聚集了过去,两个精壮的土匪兵押着一个光着身子的人从山洞里走了出来,那人又矮又胖,蓬头垢面,没精打采的亦步亦趋,土匪兵不停的踢打着他,一丈红捂着嘴,险些嚷了出来,抽泣道:“韩大人……”
牛一刀也认出来了,没想到韩天魁已经被破军山的土匪活捉了去。再看韩天魁身后不远的地方,赖九星坐在一把宽大的石椅上,正在喝酒,几个小土匪兵从山下扛上来一根十几丈高的大木杆,找了一处石缝,立了起来。
韩天魁突然激动起来,疯狂的挣扎着,赖九星摆了摆手,押着韩天魁的两个土匪松了手,韩天魁奔到赖九星脚下,扑通跪倒,连连磕头,时不时的抬手猛扇自己的嘴巴,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恶心。
“韩天魁这是认怂了?”朱五在一旁念叨道。
“看样子,他什么都说了。”一丈红道。
“咱们得想办法撤了,不然也很危险。”牛一刀道。
“韩天魁个王八蛋,草包!”朱五骂道。
一丈红摇了摇头,道:“是你,你也会认怂的!”
“我?我才不会,就是剥了我的皮,我也会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骂个遍!”
“胖子,不要嘴硬,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么?”
“干什么?”
“看到那根长木杆了没有?”
朱五点了点头,道:“怎么了,要吊死韩天魁么?”
“不……我猜是要点天灯!”
朱五一下子闭紧了嘴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点天灯是土匪中最残酷的一种刑法,也叫倒点人油蜡,通常是把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浸泡,约莫着麻布吃透了油,再把人捞出来,然后头下脚上拴在一根挺高的木杆上,从脚上点燃。
几个人谁也不说话,心里都莫名的悲伤起来,五百多保安军葬送在了破军山不说,连韩天魁也被点了天灯,何止一个惨字能形容的。
众人正愣神的功夫,忽听隐约一声惨叫,只见几个土匪兵驾着韩天魁,开始往他身上缠裹麻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得像个粽子一样,两个土匪兵扛着韩天魁,将他扔进了一口油缸当中。
众土匪摆开宴席,吃喝享乐,划拳的、猜牌的,人声鼎沸,无所忌惮。赖九星像是个土皇帝一般,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喝酒吃肉,闹腾了有一个时辰,有土匪居高喊了一声,“点天灯喽!”
声音传的很远,山谷中传来阵阵回声,惊起无数鸟兽。
几个土匪兵将韩天魁从油缸中捞出来,抬到木杆下,用绳子捆好,一点一点掉了起来。
土匪们欢呼雀跃,兴奋的上窜下跳,有人嚷了一句什么,土匪们突然安静下来,分左右站好,赖九星缓缓站起身来,举头望了望木杆上的韩天魁,又似乎另有深意的望了望黑漆漆的山谷,牛一刀只觉得赖九星就是在看自己,下意识的缩了缩头。
赖九星从怀中摸出盒子枪,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冷不丁的抖手就是一枪,高杆上腾的燃气一簇火苗,转瞬间嘭的变成一团,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音穿透山峦,越过石岩,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连破军山的土匪们都屏气凝神的看着,完全没有了最初的兴奋。韩天魁挣扎着,叫嚷着,足足折腾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慢慢没了动静。黑漆漆的夜空中,高耸的木杆吊着一团火,真的如同一盏灯,只是灯火中跳动着说不出的恐怖和凄惨,让每一个注视着他的人都心有余悸。
尽管牛一刀和韩天魁并没有什么交情,可他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实在是太惨了,那跳动的火光似乎在诉说着韩天魁的委屈和不甘,牛一刀一阵自责,自己太小看破军山的土匪了,他们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诡计多端,于无声无息中便将闯上破军山的人屠杀的一干二净。吊尸放血、倒点人灯,手段如此残酷,难怪几百年来没有人成功围剿过破军山,或许从破军山逃出的人一生中每每想到破军山都会不寒而栗,噩梦连连。
韩天魁的尸体燃尽,最后变成丝丝黑灰飘飘散散不知落入了何处。破军山的土匪们重新恢复了热闹,欢声笑语,吃酒猜拳,赖九星连喝了三碗酒又说了些什么,便踱着方步进了山洞。
一丈红轻轻拉了拉发呆的牛一刀,低声道:“走吧!”
古木生在前,牛一刀和一丈红走在中间,朱五殿后,四个人默默无语的向山下走去,谁的心里也不好受,欢喜而来,大败而归,一丈红甚至会莫名的觉得被点天灯的是自己,浑身难受。
天光渐亮的时候,四个人回到了韩天魁扎营的山谷,一排排简单的帐篷还在,可是却空荡荡的。只几日的功夫,五百多保安军便永远的消失了,一丈红站在高处,忍不住唉声叹气,她都想不出来该如何和张作霖交待。庆幸的是一丈红没有把所有武曲山的弟兄带上山,否则也会和保安军一样,有去无回。
几个人垂头丧气的回到陆村镇外的破庙,一丈红立刻将自己亲身所感,亲眼所见一字不差的写成信,派人骑快马送给张作霖。
等着张作霖回信的日子里,最难过的应该是牛一刀,他万万没想到破军山的土匪这么凶残,进而想想父亲和二哥,可想而知,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难怪二哥给袁世凯去了求救信,想来二哥他们的遭遇不会比自己强太多。
第395章 夜半戏鬼
牛一刀思前想后,将事情从头至尾仔细琢磨了一遍,还是自己太自负了,看出了一点点破绽便沾沾自喜,不曾想破绽就是土匪们故意留下的,当然也有一些急于在一丈红面前表现的小心思作祟,要是自己再深思熟虑些,或许不至于败得这么惨。
然而,归根结底,还是吃亏在了不熟悉地形。
好在朱五和古木生平安无事,一丈红也全身而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丈红已经由最初的上山寻宝,变成了给弟兄们报仇,她绝不会放弃上山,眼下只等张作霖的回信。
按理说张作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他损失了五百多保安军,这不是个小数目,任谁也不肯善罢甘休,更何况韩天魁还是他的小舅子。
坐等张作霖回信的日子,牛一刀每天都如承诺好的,为一丈红守门,尤其是晚上,他就蹲在一丈红的门外,一边琢磨着如何剿灭破军山,一边打坐练功,默诵经书。朱五甚是羡慕这份差事,可是一丈红就认准了牛一刀,说是牛一刀这是赎命,别人顶替不了。朱五只有眼馋的份。
第三天早上,天边放亮,牛一刀像泥菩萨一般坐在门前的石头上,一丈红轻轻从屋里走出来,惊醒了牛一刀。她挨着牛一刀坐下,轻声道:“睡了两天踏实觉,真不容易!”
牛一刀也不睁眼,嬉笑道:“你不怕引狼入室?”
“不怕,胖子和我说了,你身上有毒,不能……”
牛一刀气得牙根痒痒,道:“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他还说他胆子大,去过陆家地阁,去过鬼谭,见过大怪兽……”
“反正都是他的英雄经历呗?”
一丈红点点头,道:“听他说完,我觉得你们还是挺不容易的,经历了这么多,九死一生!”
牛一刀想了片刻,缓缓起身,道:“我看你这两天心情不好,晚上给你逗个闷子!死胖子,得治治他吹牛皮的毛病了。”说罢,起身回屋睡觉。
晚饭十分,喝得玉米棒子粥,朱五一边喝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一丈红偶尔应一声算是在听。牛一刀凝眉听着,快吃完的时候,他对朱五道:“五爷,你的胆子很大啊?”
“那是当然,大当家的不知道,你应该知道啊……”朱五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堆,口若悬河,玉米粥喷了一桌。
“那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朱五一愣,眨巴着眼睛,看了一眼一丈红,笑道:“赌什么?”
“就赌你的胆子,也让大当家的看看你有多大胆!”
朱五有心不答应,可是一丈红坐在旁边,他又不想认怂,硬着头皮道:“怎么个赌法?”
牛一刀琢磨了片刻,道:“听说庙后的山上有棵歪脖树,树上有个吊死鬼,你今夜三更天,把玉米糊摸到吊死鬼的嘴上,我明天去看,要是他嘴上有玉米糊,就算你赢!”
朱五还没听完,心里就开始打鼓,暗骂牛一刀不仗义,当着一丈红的面将他的军,可是已经骑到老虎背上了,想下来已经不可能了,只好说道:“赌什么?”
牛一刀略一沉吟,道:“你要是赢了,给大当家的守门的差事就是你的了!”
朱五眼中放光,想想在窗外看着一丈红的倩影就美得鼻涕冒泡,偶尔看到一丈红换衣服的影子,鼻血都止不住,如此美差,要他的命他也愿意。
“好!”朱五拍案而起,可是又不放心,扭头对一丈红道:“大当家的,你做个见证,这赌我赢定了!”
一丈红心里没底,扭脸去看牛一刀,牛一刀从桌下,用手轻轻在一丈红手背上写了两个字“放心”!
一丈红脸色微红,轻轻点头。牛一刀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回不来,或者玉米粥没摸到吊死鬼嘴上,可就算你输了!”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朱五满口答应下来,匆忙吃完饭,捧着碗,回屋准备。
坐在房中,朱五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对劲,白天他和古木生都把附近转了个遍了,那里看见过什么吊死鬼?
再说,破庙里住着近一百号扛着枪的土匪,还怕一个吊死鬼不成,朱五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可是怕还是怕,心里直犯嘀咕盼望着时间走的慢一点,千万别到三更天才好。
夜深人静,将近三更天的时候,朱五皱着眉头,端着玉米糊走了出来,破天也不争气,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连颗星星都没有。朱五点上事先准备好的火把,穿过破庙后的一片菜地,径直向山上走去。
夜风凄凄,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朱五两腿哆嗦着走两步回头看看,火把在风中跳动着,映着他涨红的脸。
时间不大,朱五爬上土坡,来到山顶,远远的看见歪脖树上飘飘荡荡的有个东西在晃,朱五吓得魂都没有了,难道还真有个吊死鬼不成?
朱五站在原地哆嗦了半天,有心回去,可是想想被一丈红笑话,那简直没脸活了,再想想破军山中见过不止一个吊死鬼,又有什么可怕的?
朱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停的鼓励自己,挪着步子一点一点儿的往歪脖树前靠近。
只是五六丈远的距离,朱五挪了有小半个时辰,等走进了一看,歪脖树上系着一根麻绳,麻绳的下端缠着一具死尸的脖子,死尸耷拉着脑袋,随风飘荡着。
朱五浑身打颤,手里的火把不停的抖动着,他只觉得周围聚集着无数厉鬼,瞪着眼睛望着他,随时要吃掉他。
“嗖……”不知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吓得朱五妈呀一声,扔下火把和玉米糊的碗,没命的向山下跑,鞋都跑掉了,跟头不知摔了多少,一口气跑回破庙。
摸着身上十几道伤口,撅着嘴把牛一刀一通臭骂,骂累了,坐在庙门前,又不好意思回屋,仔细想想太丢人了。
要是这么回去了,以后在一丈红的面前可就永远抬不起头来了,那自己这几天吹出去的牛皮岂不是要被一丈红笑话一辈子。
朱五委屈的坐在地上琢磨了半天,想想自己也算是见过大世面,死人更是见过无数,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不就是个吊死鬼么,有什么好怕的!
第396章 嬉笑打闹
朱五给自己重新壮了胆,这回迈开大步重新爬上土山,火把跌落在地上还没灭,他重新拾起来,又找到跌碎的碗,取了一块儿碎茬,仗着胆子来到吊死鬼跟前。
为了给自己壮胆,朱五口中念叨着:“兄弟啊,我这是被牛一刀逼得啊,你可别怪我,我没有戏弄你的意思,你要是生气,就去找牛一刀吧,他个挨千刀的,你要好好整治整治他,也不想着给你弄块肉吃,只让我给你送了点儿玉米糊。”
朱五伸手在破碗里沾了点儿玉米糊,接着道:“唉,哥哥不争气啊,一碗粥,还跌碎了大半碗,就剩了这么一口……”
“呵呵……”
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两声女人的笑声,清晰响亮,骤起骤停,一瞬间便消失的一干二净,来不及去分辨从哪儿来的动静。
“啊……”
朱五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姑奶奶、我的祖宗,你可别吓唬我啊,我没有恶意,就是给你送点吃的啊……”
朱五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诉了半天,再也没听见一丝动静,举头看了看,吊死鬼依旧在树上吊着,周围安静的出奇。
朱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把鼻涕眼泪擦干净,想了想,或许是自己幻听了,他想起说书先生的话:鬼不下人,人才吓人,最厉害的是自己吓唬自己。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今天非得给你口粥喝喝!”
朱五吼了一嗓子,抬腿就往前走,可是心里想的和实际行动完全不是一个节奏,他忘了两腿已经麻木的没了知觉,普通一声栽倒在地,半碗玉米粥溅了他一脸。
朱五这个气呀,杀了牛一刀的心都有了,同时又恨自己没出息,两只手在地上捶打了半天,又揉了揉麻木的双腿,再次站起身来,吊死鬼就在面前吊的不高,抬手就能够着吊死鬼的脸。
可是问题来了,玉米糊撒得精光,拿什么去抹?
朱五想起自己脸上还有点儿,伸手在嘴角边抹了一点儿在指头上,嘟囔道:“兄弟啊,没办法,一碗粥,硬是让你给吓得丢了大半,剩的这点儿还是哥脸上沾的,你别嫌乎啊,改天我给你送肉吃吧……”
朱五说着伸着手指在吊死鬼的嘴上抹了一下,见也没什么反应,放下心来,正准备撒腿往回跑了忽见吊死鬼紫黑色的嘴唇一动,随即一条血红色的舌头伸了出来,在嘴唇上一抹,玉米糊没了!
“嗯……”朱五吓得一口气没倒腾上来,身子一软,吓得昏死了过去。
“哈哈哈哈!”一丈红从草丛中跳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下来了。
古木生也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三哥……下来吧……”
牛一刀从树上跳下来,将嘴里的半截猪舌头吐在地上,笑道:“大当家的,你叫我什么?”
一丈红一愣,尴尬的脸腾的红了,牛一刀笑着说道:“你叫我一声三哥也没错,我正好行三,寒月就叫我三哥,从今个开始,我正式认下你这个妹妹,没人的时候,我就是你三哥,人前你就是我的当家的!”
“呸!什么时候也不忘占便宜,我是你的大当家的!”一丈红啐了一口道。
“什么大当家的,小当家的,都行,反正都是当家的,我不介意!”
古木生在一旁咧着嘴跟着傻笑,牛一刀弯腰捡起地上的猪舌头,一把丢向古木生,“你能听明白么,还傻笑!”
古木生闪身躲开,顺手将猪舌头捡起,嘿嘿笑着,身影一闪,纵身上了树,学着牛一刀的样子将自己吊在树上,血红色的猪舌头吊在嘴前,恐怖的睁着眼睛,向一丈红飘去。
一丈红虽然知道是古木生作怪,可还是吓得妈呀一声窜到了牛一刀的身后,紧紧搂住牛一刀的腰。
牛一刀哈哈笑着,心里暗道:古木生真是好兄弟!
“快把他赶走!”一丈红尖叫道。
“叫我声三哥,我就赶!”
“三……”一丈红只喊了半个字便叫不出口了,狠狠的在牛一刀的腰间掐了一把,腾的牛一刀尖叫着往前纵了两步,正撞在古木生的身上,古木生本就没抓得紧,两个人摔在一起,拧成了肉团,向山下滚去。
好在山上灌木丛生,没滚出多远便被树根挡住,古木生翻身爬起来,却见牛一刀没了动静,他吱吱吱的叫着,不停的拍打牛一刀。
一丈红愣了一下,急忙跑过去,,牛一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埋在草丛里,一丈红蹲在牛一刀身边,一边拍着牛一刀的后背,一边呼唤道:“三哥……三哥……三哥你怎么了……”
一丈红吃力的将牛一刀的身子扳过来,将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探出手来,轻轻将牛一刀脸上的草枝摘去,可是还没摘下一片,牛一刀突然将眼睛瞪大,从嘴里吐出半截红舌,吓得一丈红哇哇大哭。
牛一刀和古木生笑得前仰后合,一丈红气得追打着两人,山岗上笑成一片,只有朱五死猪一般躺在地上,鼻歪嘴斜,口水吐了一脖子。
跑累了,牛一刀索性躺在树下,任由一丈红嬉闹着用猪舌头在脸上噌来噌去。
一丈红累了,也索性倒在了地上,古木生掉在树干上,头冲下,弄些鬼脸看着两个人,一丈红挥手驱赶着古木生,寂静的夜里,几个人玩得十分开心。
牛一刀自从认识一丈红以来,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甜美,而古木生似乎也学会了与人嬉闹,乐此不疲的逗着每一个人。
“唉!”牛一刀长叹一声,道:“当家的,一会儿可怎么把五爷弄回去呀?”
一丈红想了想,道:“咱们是抬不动他了,不如给他修个坟,让他躺在这儿算了!”
牛一刀一阵笑,道:“最毒妇人心呀,你想给他扔在这儿一辈子么?”
“谁让他吹牛皮呢!”
“他也不都是吹牛皮,很多事都是真的,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死人见得多了,见怪不怪了。”
“那他为什么还会吓成这个样?”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道:“有个词叫狐假虎威,你知道么?”
一丈红想了片刻,明白了牛一刀的意思,笑道:“不害臊,你比胖五爷还能吹牛皮!”
第397章 拜访顾家
两个人闲聊了一阵,牛一刀突然转了口气,正色道:“当家的,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咱们这次进破军山,败得这么惨,归根结底是我们对破军山的地形不熟。”
一丈红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也琢磨到了这件事,立刻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进山太匆忙了,没有想到着了周家人的道。”
牛一刀道:“那天,我见你在陆村卖草鞋,可是与破军山联络的暗号?”
一丈红嘿嘿笑了两声,道:“正是,被翠红院的一个妓女买去了,一双破鞋一百两银子!”
牛一刀沉默了半晌儿,道:“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周大鹏安插在山下的眼线。”
“或许是,不然谁会舍得花一百两银子买一双破草鞋。天擦黑的时候来了一个小孩,给了我一张字条,说是一更天会有人在破庙等我,带我上山,我这才拉着队伍等在这儿,幸亏没把队伍全拉上山,否则我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不会,还有我、五爷和木生呢!”
一丈红会心的一笑,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中突然轻松了很多。
多年的戎马生涯,让她的心硬如盘石,从未像今天这样真正的作为一个女人,大声的哭过、笑过,杜立三给了她再生的机会,却也带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稍不留神,便会香消玉损,任人宰割。
每天面对着一双双贪婪的目光,她的神经高度的紧绷着,从未像今天,什么也不用想,尽情欢笑,随意畅言。
“当家的,明天我要出躺门!”
“去哪儿?”一丈红的心中一紧,急忙问道。
“我听说破军山中住着一个我爷爷的旧友,我要去拜会一下,看他是否愿意给我们带路。整天在这里等着张作霖也不是个办法,即便张大人再派一千人来,我们不熟悉地形,还是会被周家算计。”
“我和你一起去!”一丈红立刻答道,语气中透着决绝,完全变成了大当家的语气。
牛一刀想了想,道:“也好,咱俩一块儿去,就说是夫妻,免得人家生疑!”
“去你的!”一丈红在牛一刀身上踢了一脚。
牛一刀笑了一会儿,道:“当家的,你还是留在这儿的好,万一张大人来信了,或者有什么事,这么多弟兄总要有个拿主意的不是?”
“我……”
“我知道你没了看门狗,睡不踏实,没事,就让五爷替我看两天,我和木生一道去!”
一丈红还想再说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强求,只能默默的应下来。
天光放亮,一丈红派人将死猪一般的朱五抬回破庙,目送着牛一刀和古木生向破军山而去,牛一刀能感受得到一丈红对自己已经变得有些亲近,一种说不出的念头促使他产生一种怜爱,这个美若天仙的姑娘被自己一刀改变了命运,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再给她一种幸福的生活,欠得债,总是要还的。
牛一刀和古木生并肩出了镇,一直向北,走了有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忽然看到前面山谷处,出现了一片巨石山岗,上百块巨大的石柱杂乱的林立着,每一块都高达两三丈,或立或卧,形态各异,石柱上面是厚重的石楣梁,紧密相连,形成柱廊形状;
石环外侧土墙的东部有一巨大的石拱门,整个结构呈马蹄形。
石环内有五座门状石塔,高约三丈,牛一刀站在下面被深深的震撼到了,这些石头孤立无助的矗立在风中,光滑的身子显然经受成年累月的风雨洗礼,附近没有石山,它们显然是被人从其他地方运来的。
是谁,用了什么办法,能将如此巨大的石头搬过来?
它们矗立在这里,又代表着什么?
牛一刀和古木生围着巨石阵转了十几圈,每一圈走下来,却都回到最初踏入巨石阵的地方,不管你怎么走,似乎都无法横穿巨石阵,牛一刀猛地想起周掌柜的嘱托,人影与人同高!
牛一刀折了一根与自己一样高的树枝,然后扔在地上,盯着自己的影子,一直过了晌午,才发现影子已经与树枝一样长了。
牛一刀急忙拉着古木生追着自己的影子,一直向前,没多一会儿,巨石阵被摔在了身后,两个人踏上了一条羊肠小道,牛一刀深感神奇,若不是时间紧迫,他真想好好研究一下巨石阵。
沿着羊肠小道走了五十多里路,天都黑透了,终于远远的望见了几缕灯火,牛一刀走得饥肠辘辘,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来到一处山门前,牛一刀轻打门环,不多时,从里面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仆人,打量了一下牛一刀和古木生,道:“二位公子打门,不知有什么事?”
牛一刀早就想好了话茬,急忙施礼道:“老人家,我们路上遭了匪,慌乱中迷了路,不知怎么就走到这儿了,瞧见您这里有灯火,就过来叨扰一晚,求您给口饭吃,赏口水喝,可好?”
老仆人慈眉善目,连连点头,将两个人让了进去,安排好吃住,老仆人正要离去,牛一刀来到老人跟前,笑道:“敢问老人家,这里的主人怎么称呼?”
老仆人十分客气,道:“我家主人姓顾,十分好客,两位放心住下就是。”
牛一刀道:“请老人家和顾先生通禀一声,在下想当面谢过,不知可否?”
“不必了,我家老爷向来爱静,极少见客,两位公子放心在此歇息便是,一切由老奴伺候!”
牛一刀一听,老仆人已经把话说死,毫无回旋的余地,仔细想了想,道:“老人家,实不相瞒,在下专程为拜见顾先生而来!”
说着,牛一刀从衣袖中抽出爷爷的画像,双手交给老仆人,接着道:“请将此物交给顾先生,就说牛家后人前来拜访!”
老仆人十分从容,接过画像,客气道:“好,我这就去,请公子稍等!”
老仆人匆匆而去,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又匆匆而回,对牛一刀道:“牛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第398章 隐世顾家
牛一刀和古木生跟着老仆人,穿过两个小院,来到一处遍布秋菊的院子,菊花金黄,香气扑鼻,窗棂上烛火跳动,人影闪动,四周极为安静,老仆人似乎故意放缓了脚步,慢慢来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
一个小童轻轻推开门,老仆人和小童低语了几句,便将牛一刀和古木生交给了小童。
老仆人缓缓退到院子里,也不走远,站在门廊下静静的等着。
牛一刀和古木生被这安静的气氛弄得有些紧张,走路都不知道要先迈哪条腿了。
进了屋,小童给两人让了座,沏好茶,嘤嘤细语,说了一句“公子稍等”后便转身进了里屋。
牛一刀举目打量了一下屋内,简单的桌椅和装饰,唯一引人注目的是满墙的春宫图,肥美的女人毫无遮掩,穿梭在花丛、溪间、塌上、窗前,其中不乏男女偶合之状,阴阳交合之态。
牛一刀看得满脸通红,心跳加速,连古木生也直着眼盯着墙上的图画看着。
牛一刀急忙坐稳,紧闭双眼,默默诵起经文,过了好久心绪才渐渐平静,可是却不敢睁眼。
想到古木生两眼发直还在揣摩人间美色,牛一刀低低的声音道:“木生,你到外面等我!”
古木生恋恋不舍的走出了屋子,牛一刀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幸亏朱五没来,否则还不得钻进画里?
又一琢磨,更庆幸一丈红没来,否则岂不是要羞死人了?
牛一刀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头顶有人道:“牛公子,随我来!”
顾家小童不知什么时候竟到了跟前,牛一刀急忙起身,从后面跟上,穿过两道门,进了一间书房,房内香气缭绕,古雅幽静。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木椅上正在品茶,小童说了句“老爷,客人到了!”便轻轻告退。
牛一刀急忙施礼,道:“在下牛一刀,拜见顾老前辈!”
顾萃琛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盯着牛一刀看了半晌儿,才轻声叹道:“和你爷爷到有几分相像,来来来,坐!”
牛一刀谢过,挨着顾老爷坐下,偷眼打量顾萃琛。
老头精神矍铄,按理说应该七十多岁了,可是看上去却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人,若不是一头白发,还真不容易看出真实年龄。
顾萃琛身材臃肿,圆脸大肚,乍看上去像是一尊弥勒佛,慈祥和蔼,与人无争。
“冒昧打扰,请老前辈莫怪!”
“哪里哪里,我和你爷爷是至交,一别四十多年,你能来,我很高兴,不知青山老哥哥还好?”
牛一刀默默无语,半晌儿才道:“爷爷四十多年前离家,至今未归……”
“啊?”
顾萃琛惊呼道,好半天没说出来话,低头看了手上的画像,心里多少明白了些,“看来老哥哥见我之时便有难言之隐啊,难怪我给他画像的时候,一直觉得他有心事,现在再看这副画像,虽然他神采奕奕,眉宇间却透着一种不安,天降大任于他,劳其心骨啊!”
牛一刀拭干眼泪,简单的将自己知道的爷爷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道:“牛家命运多桀,始终跳不出谜团,时至今日,仍然不知将被裹挟到何方。我这次来找前辈,是为我二哥和我爹,他们都在破军山中寻宝,可能并非他们本意,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前些日子,我二哥有一封信给到袁世凯,他可能遇到了麻烦,破军山周家不是好惹的,估计他此去有去无回,而我爹据说也在破军山中,半点音信全无。”
“袁世凯命张作霖领兵围剿破军山周家,没想到保安军五六百人进了破军山,不到两天的功夫,连具死尸都没见到,凭空消失了,我亲眼见到韩天魁被活活烧死。实在没有办法,我这才来见老前辈,您久居破军山,应该对这里的地形熟悉,还请您指点迷津,救我二哥和父亲,我这厢有礼了!”
牛一刀说着扑通跪倒在地,无声的泪水滚滚而落。
顾萃琛急忙将牛一刀扶起,劝慰了几句,最后道:“顾家在破军山中隐居了几百年,要说不熟悉破军山的情况,可能连我自己都不信。不过,顾家既然能在土匪窝里隐居这么久,想必你也清楚,就是因为顾家与世无争,不过问任何事。顾家老祖宗交待过,安心画画,与画画无关的事,一概不离。”
顾萃琛一番话,顿时让牛一刀的心凉了半截,可是老先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又让他无话可说,毕竟性命攸关的事儿,谁敢轻易帮自己。
顾萃琛沉默了半晌儿,道:“不过,你既然来了,我不能就让你空手回去,破军山是长白山的支脉,进了破军山其实就是进了长白山。破军山其实不止一座山,只是这里最高的一座山而已,这里一共有三座山,破军山的两侧分别是左少山,右少山,周家其实长期盘踞在破军山主峰上,而左右少山是他的门户,很多人到了这里会误以为左右少山就是破军山,而周家也恰恰利用了地形,在左右少山分别建了山寨,都有人马把手,官府围剿了破军山几百年,也都是败在了对地形不熟,加上周家出手狠毒,很少留活口,所以这么多年,少有人能把破军山的底细摸清。”
“而那些了解破军山地形的山野村夫,都很清楚周家的手段,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冒着灭门的风险透漏和破军山有关的任何事,就像我今天对于你的态度一样。我敢说,今天我说得这番话如果让破军山周家知道,我顾家也不会好过。”
牛一刀暗暗佩服周家的手段,道:“晚辈无知,给老前辈惹祸了!”
说着一躬到底,给顾萃琛鞠了三个躬,然后重新坐下,道:“那靠山为生的人岂不是没了出路?”
“话是这么说,不过周家的土匪再厉害,也明白一个道理,兔子不吃窝边草,所有进山的人,只要得到周家的允许都是没有问题的,他们也不会为难,只是这些人在周家都有底,一旦出事,周家立刻就会将他满门灭绝,所以他们常年出入破军山,却从不敢说和破军山这群土匪有关的任何事。
曾经出现过不少被周家灭门的樵夫和砍柴人,弄得方圆几百里,人人自危,很多人宁愿不进破军山,没办法生活所迫要进山的人,都暗暗遵守周家定的规矩。”
第399章 兵困宁远
牛一刀立刻明白了顾萃琛的意思,眼珠一转,立刻得了主意,同时暗暗佩服老人家的心计,其实这等于给了自己指了一条明路。
再看顾萃琛飘忽不定的眼神,牛一刀突然明白,老人家这么为难,莫非隔墙有耳?
“看来相救我爹和我二哥是没戏了。”
牛一刀故意抬高了声音道,看着顾萃琛满意的样子,他心中什么都明白了。
“你也别难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或许你爹他们命大,自有出路呢?”
“谢老先生吉言,难怪张作霖迟迟不派人来剿匪,这破军山看来是惹不起啊!”
“所以,别在想着进破军山了,回家好好孝敬你奶奶,娶妻生子,成家立业才是正事!”顾萃琛笑道。
牛一刀陪笑道:“晚辈一定按前辈说的办。”
牛一刀略一沉吟,接着道:“斗胆问老前辈一件事,顾家为何要隐居在破军山呢?这里土匪盘踞,又是荒山野岭,毫无生气,凭着顾家的本事,随便择一处依山傍水太平之地,岂不是更好?”
顾萃琛哈哈大笑,愈发喜欢牛一刀的懂事,问起话来,看似八竿子打不到,却另有用意。
“这事说来话长,顾家在此,为一位恩公守墓!”
顾萃琛略一沉吟,接着道:“事情要从三百多年前讲起,当时太祖皇帝崛起于白山黑水,不断进兵山海关,就在距此不远的宁远城,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大战,那场战争,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顾家也因此隐居到了这里,为恩人守墓!”
顾萃琛目光深邃,细说起家族的历史。那段历史可歌可泣,却也充满血泪。
明天启六年年初,太祖皇帝努尔哈赤亲率13万满洲八旗兵,号称20万,向明朝辽东防线发起全面进攻,意图一举荡平明朝在山海关外的所有军事力量,然后问鼎北京城下。
在满洲八旗兵的凌厉攻势下,各路明军兵败如山倒,望风而逃。满洲前锋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不承想却在通往山海关路上的宁远城遭到明守军的顽强阻击,不仅没有攻下城,撤退时反被明军出其不意地在葫芦峪设伏歼灭大半,一时满洲兵攻势受挫。
雄才大略,屡战屡胜的努尔哈赤哪把小小的宁远城放在眼中?
更何况,他早已通过探子将宁远城的情况打探清楚了:
整个宁远城中的守军,加上百姓壮丁不足两万人。
指挥者是一个文官,名叫袁崇焕,绰号“袁蛮子”,他们战胜满洲前锋部队看来是一时侥幸而已!
正月二十三,满洲八旗各路大军齐集宁远城下,努尔哈赤将行营扎在了城外螺峰山下的龙宫寺,将宁远城围成铁桶之后,下令总攻。
一时间,宁远城下杀声震天,骁勇的八旗兵浪涛一般直扑宁远城墙。
守城的明军在袁崇焕的指挥下,早将城墙泼成了冰墙,不慌不忙地隐在高高的城垛上,对架着云梯好不容易爬上来的辫子兵刀砍枪刺,箭射火烧,进退自如,令八旗兵无隙可乘,不断败下阵去。
更厉害的是,守城明军拥有十几门当时最先进的火器──红夷开花大炮,一炮打下去,便将辫子兵击死一大片。
不到半天,城墙下被消灭的辫子兵尸积如山,就连有“满洲第一勇士”之称的镶黄旗勇将额亦都也被明军抓俘,左耳朵被割下悬挂在了城门中的箭楼上──满洲兵勇最忌的就是左耳被割,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努尔哈赤第一次感到无计可施,日落时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守城的明军守住了城池,士气大振。
可袁崇焕并没有放下紧皱的眉头,他清醒地知道敌我力量悬殊,守城的箭支和火药只会越用越少,不利于久战,必须尽快地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方能真正击退敌人。
为此,袁崇焕衣不解甲,将众将和府衙大小官吏悉数召来,共商大计。
大家七嘴八舌,一致认为,从快从重打击敌人的最有效方法莫过于擒贼先擒王,利用红夷大炮能远射,威力大的特点,认准努尔哈赤,一炮轰毙他!
但怎样才能认出努尔哈赤呢?
说来努尔哈赤虽已建国号为“大金”,自称罕王,但督战时并不身穿显眼的明黄龙袍,依旧穿着与普通战将无二的盔甲战袍,况且满洲士兵都是前脑门剃得精光、脑后拖一根辫子,模样差不多,极难辨认!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忽然,一员大将高叫道:“听说努尔哈赤手下有个第一谋士叫范文程,此人本是辽东汉民,大明的秀才,可他却主动投奔满洲,为虎作伥,为努尔哈赤屡献奇计。努尔哈赤对他言听计从,极是敬重,口称‘范先生’,和他形影不离。听说范文程至今仍是秀才衣着,也不曾剃发留辫,若是能认出范文程,则努尔哈赤定在他附近,一炮打去,兴许能打中努尔哈赤!”
这倒不失是一个好办法!
大家又热烈议论起来。
坐在袁崇焕身边的参议事章永一指坐在最末位的一个书生道:“顾春秋不是范文程的结义兄弟吗?明天让他到城墙上去认一认范文程!”
顾春秋一时窘得脸通红。
这顾春秋正是顾金良的儿子,虽然年纪只有三十来岁,却是大明有名的丹青高手,尤善摹绘人貌,只要与人有一面之识,便能闭眼将此人的相貌栩栩如生绘画出来,人称“小画圣”。
他虽与范文程是结义兄弟,却颇识大义,有一腔报国忠心。
听说清兵兵临城下,便主动投笔从戎,来到袁崇焕军营中当了一名负责画地形舆图的文书。
他将辽东地形做成沙盘,使袁崇焕很快熟悉了辽东地形,为上次葫芦峪设伏歼敌立下了功劳。
顾春秋不无遗憾地道:“今天我一直在城墙上四处奔跑,东西南北各处都去了,就是想找到那认贼作父的范文程,让炮手轰毙他,可惜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袁崇焕点点头,一声轻叹道:“实不相瞒,据咱们的密探所报,此次范文程真的没有随努尔哈赤来宁远。早些天,蒙古科尔沁部的酋长鄂巴洪台吉勾结满洲,共抗我大明,派使臣去盛京与努尔哈赤会盟,由于需要一个精通汉、满、蒙三族文字的人主持仪式并交换盟书,努尔哈赤便将范文程留在了盛京。”
第400章 深入虎穴
这下众人都又沉默了,再也议不出个子丑寅卯。
袁崇焕只得挥挥手令众人回去休息。
顾春秋却等众人退走后,磨磨蹭蹭来到袁崇焕身边,悄声道:“袁大人,幸亏此次范文程不在努尔哈赤身边,小生倒有一计,可让炮手认出努尔哈赤!”
说着附在袁崇焕耳边,如此这般一番。
袁崇焕听了,不由眼一亮:“好计好计!”
但随后又连连摇头道,“你一介书生,深入虎穴,太危险了,只怕稍有差池,连性命也要搭上呢!还是算了吧。”
顾春秋慨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生正愁报国无门、杀敌无力呢,请大帅不必顾虑!”
袁崇焕一番沉吟,终于道:“也罢,我再派营中密探高手时虎帮助你,让他为你通风报信!”
当天夜里,在袁崇焕的周密安排下,顾春秋和时虎悄悄地缒下了城墙,沿着冰面渡过了护城河。
在时虎的引领下,两人钻沟越壕,躲过满洲兵营的岗哨,进入了螺峰山。
天刚蒙蒙亮,顾春秋从沟渠中爬出来,弯身蛇行,时伏时起,直趋龙宫寺,但他很快就被守卫龙宫寺的满洲兵丁发现了,一拥而上扭住了他。
兵丁们从顾春秋身上搜出了纸和笔,当即把他五花大绑,推往寺中。
伏在沟渠中的时虎则眼含热泪,离开了沟渠往回走……
只说顾春秋到底是个书生,一进森严的龙宫寺大雄宝殿,便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惊恐地睁大眼睛望着端坐在虎皮椅上、不怒自威的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看了看兵丁呈上来的那张纸,只见纸上弯弯曲曲画的是螺峰山地形,不由一拍案台:“哦,原来是个探子。绑起来,推出去一刀砍了,祭旗!”
顾春秋惶恐至极,慌忙大叫:“大王饶命!范……范文程是我结义兄弟!”
努尔哈赤身后的一个汉人谋士闻言,看了看顾春秋,“哦”了一声对努尔哈赤秉道:“罕王,此人确是范先生的结义兄弟,叫顾春秋,是个画师呢。”
努尔哈赤沉吟道:“既然如此,看在范先生的面上,就饶他一命,将他暂监起来。但要派个信使将此事告知范先生,并顺便征询征询范先生的意见。”
这一天,满洲铁骑再次向宁远发起进攻,但依旧被打得大败,损失更惨重,令努尔哈赤恨得咬牙切齿。
接下来的第二天是正月二十五,天一亮,满洲八旗诸将齐集龙宫寺,等待努尔哈赤的指令。
这时,袁崇焕派来了一个怀抱锡杖的使者带着一封信来到龙宫寺,要求谈判。
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参议佥事章永。
努尔哈赤起先以为袁崇焕支撑不住了要求投降,但同章永一交谈,一看信才知道袁崇焕打算用额亦都交换顾春秋,信尾写道:“顾春秋午至,额亦都夕返。”
努尔哈赤手下的四大贝勒和那些与额亦都有生死相交的将领们传看了袁焕崇的信,都认为这样交换人质挺合适: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换回一个战功赫赫的满洲勇士,值!
努尔哈赤却颇费踌躇:这生意乍一看袁蛮子是在做赔本买卖,但只怕其中有诈啊!
但转念又一想,顾春秋是来侦察螺峰山地形的,如今地形图已被缴获,谅他回去也没有了用处,再说明军被围在宁远城中,自顾不暇,还能突出重围、突袭龙宫寺不成?
当下手一挥:“同意交换!”
正在这时,一匹累得口吐白沫的快马飞奔而至,昨天派往盛京去见范文程的那个信使一身霜雪地下了马,跌跌撞撞跑到大雄宝殿台阶下,掏出一个粘贴了九根白翎鸡毛的信,交给侍卫,气喘吁吁道:“范……范先生的急信,快……快快交给罕王!”
随即一头栽倒在地──分明是马不停蹄,连夜从盛京赶回来的!
努尔哈赤接过范文程的鸡毛信,拆开一看,信中所谈正是顾春秋做探子一事。
范文程听了信使所言,判断顾春秋并非来窥测摹画螺峰山地形的,因为袁崇焕已坐镇宁远二年有余,岂能对近在咫尺的螺峰山尚不熟悉?
这顾春秋最擅长摹写人物,只怕他是来偷窥罕王相貌的!
望大王不必顾念人情,可一刀斩之!
如果实在不愿斩,也要剁去顾春秋拿画笔的手,以免他将来逃回明营,做出对罕王不利的事来……
努尔哈赤捧着信,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松了绑的顾春秋被带到了大殿下。
努尔哈赤已打定了主意,对章永冷笑道:“听说额亦都被你们割去了左耳,本王也要顾春秋留下一样东西,不然,有失公允!”
事出意外,章永和顾春秋不由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你窥我地形,本欲剜去你的眼睛,但本王慈悲为怀,就不剜你的眼睛了,但要留下你拿画笔的右手!来人,将顾春秋的右手剁去,然后再放他走!”努尔哈赤高叫道。
“努酋,你还不如杀了我呢!没有了右手,我还画什么画?生不如死啊!”顾春秋挣扎着,无助而又无奈地将右手翻往后背,两个辫子兵将他捉小鸡似的按倒在地,大刀一抽,“嚓”地一下剁掉了他的右手。
“把他的手掌留起来,让范先生代他收藏,毕竟他和范先生兄弟一场!”努尔哈赤嘲讽道。
章永悲愤至极,从自己衣袍上撕下一块白布,为浑身血迹的顾春秋包扎好手腕,然后扶他上了马,两人并辔出了龙宫寺。
半个时辰后,太阳出来了,努尔哈赤正要向诸将发出进攻令,一匹快马又飞驰而至,马上的满洲骑手高举着另一封鸡毛信,高喊:“报罕王,范先生又……又一封急信!”
努尔哈赤接了信一看,不由浑身微微一哆嗦:“好个狡猾的顾春秋!”
原来,远在盛京的范文程在努尔哈赤的信使走了以后不久,忽又想起一事:与一般画师不同,顾春秋是个左撇子,向来是用左手画像的!
只怕努尔哈赤不知,让顾春秋带着左手溜回宁远!
第401章 忠良入狱
努尔哈赤拿着信在案台后急走两圈,掐指一算,一拍案台,叫过个金刀侍卫:“你带一队骑兵快马加鞭,追上顾春秋,把他的左手剁下来!他们要过咱们大营的一道道关卡,接受盘查,马是骑不快的,只怕现在没有过护城河呢,还来得及!”
“喳!”侍卫飞身上马,一溜烟绝尘而去。
没多久,侍卫又飞马而回,呈上一只血淋淋的左手:“报罕王,我刚才追上顾春秋,不由分说便剁下了他的左手,可怜他只剩下两个光秃秃的手腕了!更可笑的是那个怀抱锡杖的明朝使者,远远地看着却不敢过来,真是胆小如鼠!”
努尔哈赤放心了,“哈哈”一笑:“把这只左手和那只右手放在一起收藏好,他日好交给范先生!”
又是一天战火冲天的鏖战,宁远城依旧没有攻下,但久经战阵的努尔哈赤已有了信心,他从战场的情势上判断,守城明军的箭镞即将用尽,而那红夷大炮也没两天前那么震天响了,分明是没有多少火药了。
──攻克宁远城,指日可待!
待到又一轮红日升起,正月二十七,努尔哈赤亲自督阵,指挥满洲八旗向宁远城发起一波强比一波的进攻。
日近中午,几匹快马又从盛京方向飞奔而至龙宫寺,为首的正是范文程。
昨天与科尔沁的盟书一交换完毕,毕竟不放心宁远战事,范文程便连夜火速赶来。
留守龙宫寺的侍卫将这几天的战况告诉了范文程,并按努尔哈赤所嘱,拿出了顾春秋的那对手掌交给他。
细心的范文程一看那对手掌,大吃一惊:“这两只手掌的大小、肤色、关节全不一样,分明不是同一个人的左右手掌,这只左手掌定是那个明军使者的!罕王好粗心,又中了顾春秋他们的李代桃僵之计了!”
原来,昨天顾春秋和章永好不容易出了满洲军营,忽见背后烟尘滚滚而来,马鸣萧萧,情知事情又有变!
顾春秋大悟道:“知我者,范文程也!定是他又指使努尔哈赤派兵来剁我的左手!”
眼见追兵只有一箭之地,事情危急,章永不由分说与顾春秋换了马,将自己的衣袍连同使者锡杖全塞在顾子怀里,让他用宽大的袍袖遮蔽右手,自己则挥刀砍向自己的右手,随之左手一勒马缰绳岔到了山道一旁。
刚做完这些,那满洲侍卫便来到了眼前……
只说范文程大惊之下,急带侍卫又赶往战场,要提醒努尔哈赤注意隐蔽。
然而晚了,范文程刚出龙宫寺没多远,便见前面满洲八旗兵如潮水一般溃败而来,而努尔哈赤则浑身血迹地被抬着,昏迷不醒,四大贝勒围着痛哭不已!
范文程揪住一个溃兵一问,才知道今天刚开战没多久,宁远城上的红夷大炮便如长了眼睛似的,“轰隆”一炮直向罕王打来,幸亏罕王跟前的两个偏将舍身护主,危急关头一齐伏在罕王身上,方才使罕王虽负重伤却保住了性命,而周围的几十名侍卫全被炸得尸骨无存!
范文程一屁股跌坐在地,喃喃道:“定是顾春秋回去后画出了罕王的容貌,让放红夷大炮的兵丁辨识出了罕王!看来踏平山海关争天下,要延迟几年了……”
身负重伤的努尔哈赤又羞又气,回盛京的路上,恰好走到破军山,便病体沉重,再也无法赶路,没过半年便死在了破军山。
后人都评述说破军山是个不详之地,破军便已经意味着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兵败。
袁崇焕则一战成名,从此成了明朝守卫辽东的柱石。
失去了右手的顾春秋和人所不知的是,失去了双手的章永因感染了伤寒和风寒,在床上养了一年,救治无效而死。
章永临死时立下遗嘱,要袁大人将自己葬在破军山,永世为大明守卫边疆,抵御满清。
袁大人密令手下将士将章永埋入了破军山。
顾春秋本想留在破军山为章永守墓,怎奈袁大人正是用人之际,便立下誓言,待助袁大人收复边疆,荡平辽东之后,再回破军山为章永守墓。
顾春秋靠着剩下的一只手,追随袁崇焕守土护国。
崇祯二年十一月,后金主皇太极举兵数十万分别进入龙井关、大安口,袁崇焕听闻后率领祖大寿、何可刚入关守卫,所经过的蓟州、抚宁、永平、迁安、丰润、玉田各城,都分兵留守。
皇帝朱由检得知后非常高兴,下令嘉奖袁崇焕的部下,并让袁崇焕统领指挥各地援军。
但不久之后,遵化、三屯营都被后金军攻破,赵率教也在遵化战役中中流矢阵亡,巡抚王元雅、总兵朱国彦自尽而死。后金军越过蓟州往西,直逼京城,袁崇焕忙率兵护卫京师。
朱由检召见袁崇焕,赏赐御用酒菜及貂裘慰劳袁崇焕,袁崇焕以兵马长途奔波,疲惫不已,请求入城休整,但遭到拒绝。
于是袁崇焕驻军城外,与后金军鏖战,互有胜负。
袁崇焕令戴承恩在广渠门列阵,祖大寿于南面列阵,王承胤在西北列阵,袁崇焕在西面列阵以备战,中午时刻,清骑兵从东南面进攻,祖大寿率兵奋力接战,而王承胤却拔阵向南避战。
后金军力战祖大寿不下,于是撤退,明将刘应国、罗景荣等人率兵进行追击,杀伤后金军千余人,而明军死伤也很多。收兵后,朱由检用酒食犒赏军队。
袁崇焕有派遣任守忠率领五百人用火炮轰打金营,后金军撤退,京都之威遂解。
但后金军退兵后,袁崇焕却被治罪。
当初后金军进入的关口是属于蓟辽总理刘策所管辖,而袁崇焕得知后金军入关,直逼京城,于是千里迢迢赶来救援,自认为有功无罪,但是朝中大臣却有很多人认为是袁崇焕放清兵入关,于是纷纷诽谤袁崇焕与后金军有勾结,朱由检对此也很怀疑。
此时后金军也设计离间,说袁崇焕与后金军有秘密约定。
十二月,朱由检将袁崇焕下狱。
第402章 顾家守墓
魏忠贤遗党王永光、高捷、袁弘勋、史褷等人想趁机给魏忠贤报仇,以擅自与后金军议和、擅杀毛文龙两条罪名定袁崇焕死罪,崇祯三年八月,袁崇焕被判凌迟。
袁崇焕被押解到法场路上,刽子手一刀一刀的割下其肉,沿途百姓极痛恨辽东靼子,而更恨汉奸行径,于是有钱的捧钱场,富户们大把扔钱向刽子手,竞价争买崇焕之肉“生”食之,没钱的捧人场,穷人们争相从刽子手手中抢来袁崇焕之肉生食之,一块肉往往又被争抢撕扯成数块。
至法场时,袁崇焕已经“皮骨已尽”,但“心肺之间叫声不绝,半日而止”。
袁将军被凌迟3573刀,惨死街头。对于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这是怎样一种痛恨。
对于袁崇焕,这又是怎样一种悲哀。
后来,崇祯皇帝命将其人头传视九边,即长城上的九个边防关口,以此震慑边将,以儆效尤。
皇帝天威慑人,民间人言可畏。
按照正常的逻辑,袁崇焕最后是不可能有人收尸的,因为没人敢,也没人肯。
可历史偏偏告诉人们,这样的人却是有的。正是因为他的壮举,让今天的人们相信了袁崇焕的惊天冤屈。
给袁崇焕收尸的正是顾春秋,他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加上只有一只手,有心无力。
可是,他不甘心百姓骂袁崇焕是汉奸,于是极力替袁崇焕辩解,怎奈没有人听他的,最后顾春秋也被抓进了监狱,同样被判了凌迟。
在动刑的头一晚,刽子手来查验囚犯的时候,顾春秋仍然不忘为袁崇焕平反,他的一番说辞打动了刽子手。
刽子手对凌迟了一位民族英雄而悔恨不已。
于是他暗中动了手脚,用一个死囚将顾春秋换下来,又帮助顾春秋收了袁崇焕的尸。
顾春秋背着袁崇焕的尸骨来到破军山,安葬了袁崇焕。
顾春秋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恩人都埋葬到了破军山,从哪儿以后,顾春秋用后半生一直为袁崇焕和章永守墓。
临终之时,他又告诫子孙,要世世代代为袁将军和章将军守墓。
顾家的后人记住并遵守了这个诺言,这墓一守,就是三百多年、十七代儿孙,一直守到今天。
顾萃琛说得两眼湿润,最后道:“那位凌迟刽子手便是牛家先祖,从那个时候开始,牛家每次回乡祭祖,顺便也会到顾家,来为袁大人上香,以忏悔当年无知中犯下的错误。几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牛家后人与顾家后人就是这么来往的,因为埋在这里的故人而成为世交。”
牛一刀听得热血沸腾,却也满脸羞愧,暗暗佩服顾家的忠诚,同时也佩服祖上知错能改的勇气。
“老前辈,既然如此,能否让我明天也去给袁将军磕个头,上一柱香?”
“好孩子!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牛一刀走出书房,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老仆人像是木胎一般直挺挺的站着,似乎一晚上没有挪动过地方。
古木生趴在门廊的房沿上不知睡了几觉,终于把牛一刀盼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顾萃琛陪着牛一刀去给袁崇焕将来上过香磕过头,临别时顾萃琛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几百年来,牛家一直处于漩涡的中间,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述,做好你应该做的事,帮助那些你可以帮助的人,问心无愧就好。”
顾萃琛说完,轻轻的在牛一刀的肩上拍了拍,拉着牛一刀的手,一直将他送出了很远。
牛一刀看到那位慈祥的老仆人一直跟随在顾萃琛的身边,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是牛一刀已经隐隐的猜到,老仆人应该是破军山周家安插在顾家的奸细,也不知道自己此行会不会给顾家带来麻烦。
日落十分,牛一刀和古木生回到了破庙。
一丈红很高兴,张罗着晚饭,围着牛一刀问来问去,问题虽多,却和围剿破军山没有一丝干系。
朱五也早醒了,见了牛一刀上去就是一顿暴打,打累了,自己坐在地上笑,惹得众人都笑个不停。
张作霖还没有音信,牛一刀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靠自己。
吃过晚饭,牛一刀对一丈红道:“大当家的,我去顾家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不过我已经有了主意,在张大人来信之前,我想我们可以想办法把破军山的地形摸透。”
一丈红现在对牛一刀可以说言听计从,笑道:“你说怎么办吧,我听你的!”
牛一刀笑道:“好,我出个主意大家听听。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破军山的地形,只有这样才能剿匪,才能进山,才能寻宝!”
牛一刀故意将最后两个字说得很重,同时偷眼看了看朱五,然后接着道:“我想咱们这些人可以化整为零,乔装成进山的采参人,把地形摸清,同时也能把周家的情况摸清。比咱们这些人一起进山,被周家一顿包了饺子强。你们说呢?”
朱五立刻道:“我看行!只是我担心去了十个,回来一个或者一个也回不来?”
“这倒是有可能,但是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有!”朱五神秘的一笑,道:“靠咱们这几个人,估计想进山也难,但是你们想啊,破军山方圆百里可是有不少村镇,要是这些老百姓进山,那不是人就多了?”
一丈红眼前一亮,道:“好主意!胖子,你接着说!”
一丈红的一句鼓励,让朱五立刻来了信心,兴奋道:“来个悬赏挖参……嗯……”
朱五凝眉想了一会儿,道:“对,悬赏!咱们扮成客商……哦不……扮成京城来的官商!咱高价收购人参,只收人参王,一百两金子一只!”
牛一刀佩服的点点头,道:“五爷,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变得脑袋这么灵光了?”
朱五嘿嘿一笑,摸着脑袋道:“我也不知道,兴许是让吊死鬼吓得!”
“可是,咱们没钱啊?”
一丈红满脸愁容道,“我手里倒是有些银子,可是也只够大伙吃饭的,上哪儿去弄一百两金子?”
第403章 重金悬赏
牛一刀低头不语,愁眉不展,眼睛的余光不停的扫着朱五。
朱五面露难色,手不自然的伸进了怀里,一副谨慎小心的样子。
“大当家的,眼下没有其他办法,你看看还有多少钱吧,实在不行大家伙熬几天,你和他们说,进山寻了宝藏,大家一起分!”
一丈红一抖手,叹道:“这个我懂,可是,就是不吃不喝,我也就五百两银子,够么?”
“少了点儿,要知道进破军山挖参,风险极大,弄不好就回不来了,很少有人会为了五百两银子连命都不要了。”
牛一刀一顿,手指敲打着桌面,话音一抬,道:“可是,要是一百两金子,那就不同了,这可是一笔巨款,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想会有很多人会甘愿冒这个风险的!也只有这样才能打动那些真正的采参人,他们才真正熟悉破军山!”
“那可怎么办?要不咱们先说个谎?”
“不行。”牛一刀立刻摇了摇头,“只有金灿灿的把一百两金子摆到哪儿,才会有人心动!”
牛一刀和一丈红你一句我一句的商量着,可是始终无法绕开钱的问题。
朱五一直低头不语,牛一刀偷偷的给一丈红递了个眼色,一丈红心领神会,委屈着道:“胖爷,主意是你出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我也没啥办法……”
“要不你们把我卖到翠红院去吧?”一丈红无奈的开玩笑道。
“嗯,我看行!”牛一刀立刻道,一丈红狠狠的在他手腕上掐了一下。
牛一刀一边躲闪着一边道:“你一准值这个价!咱们可以卖艺不卖身嘛,等我和五爷找到宝藏再回来赎你!”
一丈红眉眼一怒,道:“去你的吧!那还不如你直接就说,谁挖了人参王,我就嫁给她得了!”
“算了,咱们再想个别的法子吧。”
几个人对着油灯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一丈红道:“也没啥办法,不如你们真把我卖了吧!到时候我再想办法跑出来……”
朱五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道:“那还不如卖给我呢!”
一丈红扑哧一笑,道:“你?胖爷,你做梦呢吧,你有一百两金子啊?”
“我……我……”
“你什么?你要是真有,我就卖给你了,从此以后,给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
“此话当真?”朱五眼睛一瞪,对一丈红道。
一丈红看了看满脸认真的朱五,瞅了瞅牛一刀,不明白朱五什么意思,这架势好像马上要从怀里把一百两金子掏出来一样。
“五爷,你这是干什么,大家一块儿想办法嘛,你比我还穷呢,搅和什么?”
“谁说我穷!”朱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口袋,在掌心一摊,瞪着眼睛看着牛一刀。
牛一刀恍然大悟,嘟囔道:“我都给忘了,你还有宝贝呢!不过……”
一丈红不知朱五手里是什么,起身就要去抢,朱五急忙缩回手来,道:“慢着,怎么的,还想动抢么?”
“五爷,那可是给我姐的彩礼?”
朱五哼哧了半天,一笑,道:“现在不是有急用么?”
“那是什么宝贝,能值一百两金子?”一丈红好奇的追问道。
“你先别管是什么,你就说刚才的话算不算数吧!”
一丈红的脸一红,看朱五的架势真的能拿出一百两金子,自己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牛一刀不言声,冷眼旁观看着两人。
“好,说话算话!”一丈红把桌子一拍,吼道。
她本就是女中豪杰,加上性如烈火,被朱五一呛促,还真答应了。
朱五依然有些不舍,犹豫了半晌,才轻轻将布口袋放到了桌上,嘟囔道:“这可是我娶媳妇的钱!”
一丈红本来好奇的将手伸了过去,一听朱五叨念了这么一句,反而不敢去拿布包了,手悬在空中停了一下,又慢慢的缩了回去,看朱五的意思,一旦碰了,那就成他媳妇了。
牛一刀轻轻将布包拿在手里,嬉笑道:“那我就收下了,明天咱们就去陆村!”
“哎?不对啊,那我的媳妇呢?”朱五一脸蒙圈,就要去夺牛一刀手里的布包,牛一刀一转身,躲到了一丈红身后,笑道:“那是你和大当家的事了,我可断不了你俩的官司!”
牛一刀说完,冲着古木生使了个眼色,两人一眨眼便跑了出去,剩下朱五和一丈红尴尬的对着油灯,弄得脸红脖子粗!
好半天,朱五才吧嗒吧嗒品过味来,道:“妈的,又被这小子耍了!”
“什么意思?”一丈红没反应过来,道:“耍了什么?”
“他早知道我有夜明珠,说了一晚上,其实就是想骗我拿出来,还把你也绕进去了……”
不等朱五说完,一丈红腾的火了,心道:耍胖子也就算了,连老娘也敢耍……
她噔噔噔的就往外走,刚到门口,一推门,吓得一哆嗦,只见门梁上吊着一个吊死鬼,吐着血红的舌头。
几个人打打闹闹折腾到半夜,古木生困得眼皮打架,倚在墙角睡了过去,朱五心疼他的夜明珠,不停的唉声叹气,一点儿要睡的意思都没有。
牛一刀重新坐下,正色道:“这样,明天我和五爷去陆村悬赏找人,就以袁世凯的名义重金采参!总会有想发财的进山,到时候咱们的人混到里面,这样任凭周家有天大的本事,他也看管不过来!另外,大当家的,明天你再给张作霖写封信,催他派人来,再不来,你就是你也不干了!”
“好!不行,我亲自去找他一趟!”
牛一刀琢磨了一会儿,道:“大当家的,你说土匪一般到这个时候,都在干什么呢?”
一丈红一笑,道:“你还真找对人了,忘啦?我就是老土匪啊……”
牛一刀哈哈笑道:“我问得就是你这个老土匪!”
“小红啊,我困了!”朱五突然插言对一丈红道,弄得一丈红和牛一刀都是一愣,这位胖爷怎么突然神经了?
“胖爷,你叨咕什么呢?”
“我说我困了!”朱五委屈道。
“困了你就回去睡啊?”
朱五一撅嘴,道:“你……你……你不是说要给我暖床么?”
第404章 智谋土匪
“呸!”一丈红啐了一口,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叫齐天红,小红叫得是自己,还真拿自己当丫鬟使了。
一丈红满脸通红,刚要发火,牛一刀急忙拦住,道:“当家的,你别生气,五爷没了媳妇,挺难受的,你就委屈委屈,给他铺个床呗?他这一辈子,还没有那个女人愿意给她铺床呢,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估计他这辈子也就这一回喽!”
一丈红想了想,扑哧一笑,指着牛一刀的鼻子道:“都怪你,花言巧语,把我俩都给哄了!不过,还是你会说话,听着好听,今个我就破个例,不过,胖子,我可得和你说明白了,是铺床,不是暖床!”
一丈红瞪着杏眼,凶神恶煞一般。
朱五咧嘴一笑,道:“一样,一样,都行!”
“还有,不准叫我小红,叫我大当家的!”
“是是是,当家的!”
一丈红气得鼻子都歪了,忍不住上去就踢了朱五两脚。
朱五拉着古木生屁颠屁颠的回屋,一丈红在后面跟着,帮朱五将床铺好,朱五高兴的躺在被窝里,没一会儿功夫就睡了。
他就是心大,天大的事,难过一会儿也就过去了,用牛一刀的话说,就是死了亲爹也能吃得下睡得香。
打发完朱五,一丈红想起刚才牛一刀的话茬,道:“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我问你,你们土匪每年到这个时节都在干什么?”
一丈红想了一会儿,道:“现在是秋天,老百姓正收粮食呢,这个时候我们什么也不干,就在山上等着,同时把小崽子们撒出去,看看那个地主老财家收的粮多,等他们收完了,我们好下山去要,给的就放过,不给的,就放他们点儿血!”
“也就是说,马上就要准备过冬的粮了呗?”
一丈红道:“对。等下雪了,再出来就不方便了,再说错过了好时候,也兴许被其他柳子给捷足先登了,那到冬天就惨了,兄弟们没饭吃,谁还跟着你啊!”
“这么说破军山的土匪也快准备过冬的粮食啦?”
一丈红愣了一下,一拍大腿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牛一刀道:“等张大人来了,先围了破军山,困它两个月,估计他们也就自己出来了。”
“好,那咱们明天就分别行动!”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丈红亲自骑马去找张作霖,牛一刀则带着朱五和古木生前往陆村镇,为了伪装的逼真些,牛一刀特意选了几个模样正常的土匪扮成保安军。
陆村镇人流如梭,车水马龙,到了这个时节,是一年来最忙碌的时候,各地客商纷纷赶在入冬前在当地采办,一车一车的土产向关内运,老百姓也忙活着收割粮食,准备过冬的家什。
牛一刀等人就在翠红院前的胡同口,摆了一张八仙桌,在墙上贴了红纸告示,以官府的口吻,收购人参王。没多一会儿,就围拢来了几十人,大伙都对告示中提到的一百两金子议论纷纷。
等人聚集的差不多了,牛一刀从怀里掏出夜明珠,小心翼翼的摆在桌上,高声吆喝道:“袁大人新任大总统,为给袁大总统贺喜,特在此收购人参王,这颗夜明珠便是购资,若是有人能找到人参王,这宝珠便是他的了!”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凑近了去看夜明珠,有识货的赞口不绝,牛一刀摆出一副官腔,接着道:“从今天开始每天都会在此等候,一个月为限,若是有人能现出人参王,立刻换成此珠!”
人越聚越多,连翠红院里的嫖客和妓女都好奇的围了上来。
牛一刀将夜明珠收到怀中,挤出人群大摇大摆的向翠红院走去,朱五一看,这是什么情况,三爷这是老毛病又犯了?他慌忙追了上去,轻轻拉住牛一刀道:“三爷,你这是干什么去?”
牛一刀眼睛一瞪,大声呵斥道:“也我上去快活快活不行么?”
朱五一愣,心道:妈的,还摆上官老爷的架子了。
他刚想再说什么,忽然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个老鸨子,领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把牛一刀围拢住,尖着嗓子,娇滴滴的贴着牛一刀的耳朵厮磨,几个人驾着牛一刀就上了楼。
朱五气得顿足捶胸,大叫着,却没人理他,有心跟上去,却又不敢迈进翠红院半步,朱五虽然时常见了漂亮姑娘迈不动腿,但是却有色心没色胆,从不敢进妓院。
朱五悻悻的往回走,不时的回头张望,牛一刀站在楼上笑着冲朱五招手,朱五哼了一声,远远的走了。
老鸨子粘着牛一刀不停的推荐姑娘,嘴上喋喋不休,牛一刀昂首挺胸,道:“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是谁?”
“嗯,秋香!”老鸨子眼睛冒光,立刻答道。
“好,带我去!”
老鸨子在前面引路,不多时便进了一间闺房模样的屋子,清香四溢,琴声悠长。
老鸨子喊了一声“秋香”,琴声嘎然而止,薄纱帐帘一挑,走出一位姑娘,她面若桃花,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快,见过牛大人!”
秋香姑娘来到牛一刀近前,轻轻福了一个万福,甜甜的声音道:“见过大人!”
牛一刀围着秋香姑娘转了一圈,面露满意之色,对老鸨子道:“好,就是她了,银子好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牛大人尽管说!”老鸨子道。
牛一刀略一沉吟,道:“我要在此住一个月,一天也不能少,我从今天开始便在秋香姑娘的房中住下,吃住全在此,敢问秋香姑娘可愿意?”
老鸨子一听,美得嘴都合不拢,这可是个大官人,连钱也不问,直接住在妓院里一个月,岂不是要发财了?
她连忙应承下来,道:“好好好,没问题,牛大人想住一年也行,我这就去安排,秋香姑娘从今天开始便不接任何客人,专门伺候牛大人!”
老鸨子正得意中,却见秋香眉头一皱,对牛一刀道:“大人,秋香愿意,只是……”
第405章 山神老爹
老鸨子一见,马上变了脸,立刻上前对秋香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话?”
秋香将老鸨子拉至一旁,两人窃窃私语了片刻,老鸨子的脸也立刻阴沉下来,想了一会儿,对牛一刀道:“牛大人,一天也不能通融么?”
“什么意思?”
“嗯,秋香姑娘有位重要的客人,已经约好了这个月的初九,不过,只一个晚上,牛大人放心,我会安排其他姑娘伺候您的,绝不比秋香差,你看如何。”
牛一刀连连摇头,道:“我的姑娘,中途去陪别的男人,我想想就会觉得别扭,这个不行。”
老鸨子一听,难为坏了,在地上转了几圈,不得不满脸堆笑着对牛一刀道:“大人,那位公子我也招惹不起,还请大人通融!”
牛一刀两眼一瞪,道:“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如果不答应,那我只好换个地方喽?”
牛一刀说着就佯装往外走,老鸨子急忙跟上,口中还是连连求情的词。
显然是不舍得牛一刀离去,却又不敢保证秋香姑娘一个月里天天陪伴牛一刀。
牛一刀一直走出翠红院,老鸨子也没松口,只是可惜的要命,拉着牛一刀的胳膊,又说了一箩筐好话,牛一刀态度坚决,拂袖而去。
朱五正坐在树下生闷气,不成想牛一刀这么快就回来了,道:“呦呵,行啊,没死在里面?”
牛一刀懒得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掐着指头算日子。
朱五看得奇怪,捅了一下牛一刀,道:“咋回事?算什么呢?”
“算算日子,今天初六么?”
朱五想了一会儿,道:“是,怎么了?”
“没什么,看看我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呸,真不害臊!没把我的宝贝送给秋香吧?快把我的宝贝还给我!”朱五说着就去牛一刀怀里抢夺。
牛一刀急忙躲闪,道:“五爷,先借用两天,回头一准还你!”
说罢,凑到朱五耳边,道:“等找着宝藏了,我一个不要,都给你!”
朱五哪里肯信,还想去抢,却见古木生瞪着眼睛盯着他,朱五吓得手立刻松了,咽了口吐沫,满脸委屈的指着古木生的鼻子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牛一刀偷笑着,冲古木生投去赞许的目光。
几个人一直等到天黑,这才收拾收拾找了一家鹏悦老店住下,吃过晚饭,朱五拉着古木生出去闲逛,牛一刀一个人坐在房里打坐念经。
自从在鬼谭打通了七经八脉,牛一刀始终觉得体内有一股力量横冲直撞,若是几天不念经,便会莫名的烦躁,一通经文诵下来,浑身就会舒坦很多,老祖母自幼便要求他默诵的《菩提胎经》成了他生活里的一部分,只要有空他就会默诵一会儿。
有时候他也试着运气,调动内力,却往往不尽如人意,很难自由掌控,牛一刀说不上来那是中什么感觉,心中暗暗后悔没有和沐青女侠认真请教。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现在他的功夫远比一年前要强了好多,飞檐走壁、点穴缩骨,都会那么一点儿,对付几个土匪应该是绰绰有余。
牛一刀胡思乱想之际,房门突然一响,牛一刀睁开双眼听了听,道:“谁?”
没有人回答,牛一刀心里奇怪,要是古木生和朱五他们是不会敲门的,若是店里的小伙计,肯定就进来了,这是什么人?
牛一刀起身去开门,门外空无一人,牛一刀正奇怪呢,忽见脚底的门缝处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黑灰色树皮,他弯腰捡起,只见上面一行小字:欲挖人参王,镇北关帝庙。落款山神老爹。
牛一刀一愣,山神爷爷是谁,弄得这么神秘。
“掌柜的!”牛一刀喊了一声。
店掌柜噔噔噔小跑着过来,都知道牛一刀是官府收人参王的,都当爷敬着,店掌柜满脸堆笑,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饿了,弄点吃的!”
“好嘞!”店掌柜答应着,道:“要不要来二两老酒?”
“好,你一块儿陪爷喝点儿,账记在我头上!”
店掌柜闻听,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不一会儿功夫,上了四个菜,烫好了一壶酒。
牛一刀和店掌柜坐下,边吃边聊,说到挖参,牛一刀突然道:“掌柜的,你在陆村开店有年头了,你和我说说,怎么没人敢带我进山挖人参王呢?”
店掌柜几杯酒下肚,加上看牛一刀面色和蔼,于是道:“大人有所不知,一般人不敢进山呢,破军山的土匪猖獗的很,逮住了,不光要你的命,还会将你满门抄斩,手段相当残忍!”店掌柜说着,一阵唏嘘。
牛一刀故作惊讶道:“还有这等事?难道这山里的宝贝都是他周家的么?”
“谁说不是呢。不过,老百姓惹不起啊,连官府都围剿了多少次了,可是破军山的土匪越剿越多,那里还有人敢不听。”
牛一刀沉吟了片刻,道:“今日,我听人群中有人说山神老爹,你可知道此人?”
店掌柜脸色微红,连连叹气,道:“当然知道,方圆百里哪有人不知道山神老爹的?太惨了,太惨了……”店掌柜说着,眼角泛着泪光。
“能给我说说么?”
店掌柜早就想劝牛一刀放弃进山挖参的打算,此刻见牛一刀提起,叹道:“山神老爹姓于,叫于明阳,住在离此向北五十里外的于家堡,他从年轻的时候便靠进山打猎采参为生,每次进山都不空手回来,野参、鹿茸什么的能带不少,日子过得慢慢殷实起来,渐渐的名气大了,投到他门下的徒子徒孙也多了起来,俨然一个大家口。”
“他对破军山可以说了如指掌,所以大家伙都称呼他为山神老爹。老爹还有一样本事,就是和破军山的土匪关系很好,他进山,破军山的土匪从不为难,当然也少不了要给土匪孝敬。”
“本来相安无事,各走各的路。谁料想四十多年前,山神老爹不知道为啥惹怒了破军山周家,土匪从山上下来,围了于家堡,把老爹全家杀得鸡犬不剩,手段极为残忍。”
第406章 于家后人
店掌柜喝了口酒,心情十分低落,叹了口气,道:“老爹当时五十出头,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徒子徒孙十几个,全家老小五十多口。破军山的土匪围了于家堡之后,将老爹家的男人全部抓了起来,打断了腿,然后用铁钉钉在墙上和树上,在手腕处拉了一道口子,血就那么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最惨的是女人。二十多口女眷,被土匪们日夜凌辱。土匪们玩够了,把这些奄奄一息的女人,埋进土里,只留下脑袋,然后一刀割开她们的头皮,把水银倒进了伤口。二十几个女人又疼又痒,哀号不止,左挣右扎,最后“噗噗噗……”的几声,女人们就像挤粽子似的,从土里“挤”了出来,不过只是三具没了人皮、血淋淋的肉球。土匪们说,要弄些女人皮回去做人皮枕头……”
店掌柜说得老泪纵横,骂道:“这群畜牲,畜牲啊……”
牛一刀听得泪水涟涟,可怜的老爹一家,生生被土匪给祸害了,这究竟有多大怨仇啊?
店掌柜哽咽了一会儿,接着道:“土匪走了之后,谁也不敢给老爹一家收尸,于家堡的百姓害怕极了,全村人连夜逃了个一干二净,现在的于家堡就是个鬼村,老爹家的男人还挂在墙上和树上呢,估计只剩一副枯骨了吧!”
“掌柜的,不知道于老爹怎么得罪破军山的土匪了,他们为何这么残忍?”
“具体什么事,我不知道,只是打哪儿之后,破军山的土匪下了令,要是再敢有人随便带人进山,于家就是他的下场!坊间传闻,于老爹当年带人进山寻找过宝藏!”
“你可能也听说过,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就死在破军山,传说破军山里埋了无数的宝藏,人们猜测,可能是于老爹偷偷带人进山寻宝藏,被破军山的土匪发现了,这才惹出祸端。其实,几百年来,周家定的规矩就是,任何人不经过周家的同意,就不准进山,否则杀无赦。几百年里,有不少人因此丧命,于老爹一家是死的最为凄惨的。”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哎,忘了问了,于老爹呢?”
店掌柜一摇头,道:“不知道,于家遭难的时候,他不在,听说是进山寻宝之后,再也没回来,估计在山里酒杯土匪们害了吧!”
牛一刀暗暗琢磨,这位山神老爹即便大难不死,活到现在也得九十多了,根本不可能跑到客栈里来给自己留下一张树皮字条,那会是谁把字条塞进门缝里的呢?
“掌柜的,老爹家还有没有后人?”
店掌柜皱着眉头想了想,道:“还别说,真听说有个徒弟没死。因为啥呢,听去于家堡交粮的老乡回来说,老爹家的门前,每年都能看到纸灰,就是祭祀时候烧的纸钱。老乡们说,老爹的六徒弟,当时正在破军山里挖人参,可能是躲过了一劫。不过,这人谁也没见过,估计也早躲起来了,究竟是谁给老爹一家上坟,还真是邪门事儿。”
牛一刀听罢,心里大概有数了,一边劝酒,一边琢磨着什么时候去关帝庙。
店掌柜又和牛一刀聊了一会儿,见朱五和古木生回来了,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确实挺害怕古木生的,于是连喝了三杯酒,向牛一刀打了招呼便起身离去了。
朱五瞪着眼睛,看着牛一刀,道:“小日子过得滋润啊,还有夜宵?”说着直接伸手抓了一块酱肉塞到了嘴里。
牛一刀放下酒杯,道:“你俩吃吧,我得出去趟!”
“去哪儿?”朱五满嘴肉,含混不清的问道。
牛一刀起身,道:“去关帝庙拜拜神!”说完,推门走了出去,古木生不放心,在后面跟着。
已经是二更天了,除了翠红院高挑的灯笼还红彤彤的闪烁着之外,四周一片漆黑,牛一刀出门的时候便和店小二问清了地址,顺着青石板路,两个人并肩赶往关帝庙。
关帝庙并不远,位于陆村镇东三里远的一处小山上,南侧挨着七星河。
牛一刀和古木生顺着上山的台阶,来到关帝庙前,庙门虚掩着,灯火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牛一刀站在门外,轻轻叩打庙门,里面传来一声轻咳,道:“请进!”
小庙不大,香火看起来不太忘,两丈多高的关帝像下,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面目清瘦,两眼微闭。
牛一刀向关二爷拜了三拜,然后拿出树皮字条,对老者道:“可是老先生给我的字条?”
老者轻轻点头,道:“牛大人来得赶快!”
牛一刀一笑,道:“离着不远,又闲来无事。敢问老先生怎么称呼?”
“在下倪飞,叫牛大人来此,是想问问牛大人,是想进山挖参呢?还是进山剿匪?”
牛一刀一惊,半晌儿没说话,心道:这老头是什么人,莫非是于家后人?
“老先生是于家后人?”牛一刀直接问道,他能看得出来,老者浑身一颤,这更加加重了牛一刀的疑心。
“好厉害的后生!”倪飞目光一凛,透出一股杀机。
牛一刀毫不畏惧,问道:“老先生要为山神老爹报仇?”
倪飞脸上的肌肉一颤,道:“牛公子既然这么爽快,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为了剿匪,我为了复仇,大家各取所需,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周家人,男女一百三十一口,一个不能少!”
牛一刀听得到倪飞咯吱咯吱的咬牙声,那种深入骨髓的仇恨,令人胆战心寒。
“老人家既然这么说,我别无它言,只是想问老先生,你能带我们进山,找到周家人?”
“可以!”
“我怎么相信你?你到现在也没有告诉你是不是于家后人。”
老者愣了一会儿,轻声的诵起经文:
作是供养已,从三昧起,而自念言:
‘我虽以神力供养于佛,不如以身供养。’即服诸香:栴檀、薰陆、兜楼婆、毕力迦、沈水、胶香,又饮薝卜诸华香油。满千二百岁已,香油涂身,于日月净明德佛前,以天宝衣而自缠身,灌诸香油,以神通力愿而自然身,光明遍照八十亿恒河沙世界。
其中诸佛,同时赞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是真精进。是名真法供养如来。
若以华香、璎珞、烧香、末香、涂香、天缯、幡盖、及海此岸栴檀之香,如是等种种诸物供养所不能及。
假使国城妻子布施,亦所不及。
善男子,是名第一之施,于诸施中,最尊最上,以法供养诸如来故。’
作是语已,而各默然。其身火然千二百岁。过是已后,其身乃尽。一切众生喜见菩萨,作如是法供养已,命终之后,复生日月净明德佛国中,于净德王家,结跏趺坐,忽然化生。
第407章 互相猜疑
牛一刀以前最听不得别人读经,自从中毒之后,耐心长了不少,鬼谭归来,对经文又是一番新的感悟,他从倪飞的经文中听得出痛苦、仇恨,这种感情是装不出来的。
虽然倪飞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可是牛一刀却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倪飞就是于家后人。
倪飞诵完经,举目看着关二爷,突然伸出一个指头,放进了油灯中,灯火虽然不旺,可是没多久,那手指竟燃了起来,倪飞的脸上毫无痛楚,似乎习以为常。
牛一刀一慌,急道:“老先生何必如此作贱自己?”
倪飞苦笑一下,道:“燃指明志,我要时时提醒自己,师傅和众多师兄、师姐死的惨啊!他们至今尸骨未寒,四十年来,我没有过过一天安心的日子,有生之年,只为报仇!”
倪飞说得痛哭流涕。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哭得像个孩子,连古木生的忍不住两眼湿润。
牛一刀抓住倪飞的手,用力从油灯上来回,道:“有仇不报,非男儿本色,可是你这样作贱自己,又是何苦?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机会来了,老人家可以宽心了!”
倪飞挣脱牛一刀的手,轻轻摇头,道:“机会很多,却没有一次能成功的。难道要靠一个女匪替我复仇么?”
牛一刀脸色一变,听得出来,倪飞对自己的底细摸得很清楚,他想了想,道:“老先生既然不信任我们,又为何找我?”
“我的时间不多了,可能这是我最后的一次机会,我不甘心哪!”
牛一刀看着倪飞,一脸沧桑的皱纹中埋着岁月雕琢的痕迹,紫黑色的印堂透着一股不详的预兆,老人家病了,而是病的不轻,他已经没有太多机会去给亲人报仇,所以无奈中他找到了自己。
可是……,牛一刀上当受骗太多了,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嘱咐自己一定小心,想想韩天魁和五百多保安军的下场,就知道自己肩上责任重大,虽然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老人应该不会骗他,可是万一被骗了呢?
“老人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也是勉力而为,剿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能不能办成尚在两可之间,你若愿意帮我,我自当感谢!至于能不能剿灭破军山的土匪,我也不敢说,不要辜负了老人家一番苦心才好!”
倪飞听得出牛一刀的态度和刚才有了变化,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还有顾虑,笑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公子的意思我听的明白,你还是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们。不过,说实话,其实剿匪不难。你们难在地形不熟,所以才会五百多人进山,只回来了几个,而我难在孤掌难鸣,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老先生要多少人才能荡平破军山?”牛一刀突然道。
“五百人足以!”
“好!”牛一刀答应一声,想了一会儿,道:“老人家敢杀人不?”
倪飞一愣,盯着牛一刀看了一会儿,反问道:“杀什么人?”
“破军山的土匪!”
“敢!”倪飞一阵激动,手攥成拳头,道:“我要剥了他们的皮,祭奠我的师兄师姐!”
“好,老人家既然这么说,我带个人给你,四天后的九月初十,于家堡山神老爹的老宅,你若敢杀了他,我就信你,人的事,我来想办法!”
倪飞不知道牛一刀想干什么,道:“公子说得是什么人?不要随便拎个人来糊弄我!”
牛一刀沉吟了片刻,道:“老人家不妨写个名单,我给你抓一个回来如何?”
倪飞一惊,牛一刀这一招可算是又狠又绝,一来考验倪飞是否对破军山众匪熟悉,二来又信心满满让倪飞刮目相看。
倪飞起身到关帝像后,取来纸笔,想了想,提笔游龙走凤,写下了十几个名字,周庭宇、周大鹏、周二鹏、周三鹏、赖九星、韦龙生、孙乐峰、邓大眼、刀疤剌、袁光东……
牛一刀看了看名单,道:“周姓定是周家人,其他这些我不认识,老先生还是和我说说的好,免得我抓错了人!”
倪飞指着名单道:“除了周家人,其他的是破军山上的四梁八柱,赖九星是二当家的,韦龙生是三当家的,孙乐峰是破军山的师爷,邓大眼是炮手,刀疤剌是扶保柱……”
倪飞如数家珍,却越说越丧气,道:“这些人在破军山手眼通天,说一不二,别说是抓了他们下山,你即便能把他们的崽子抓一个来,我也佩服你!”
牛一刀一笑,道:“老人家,这就看我的本事了!你放心等着,我一准给你抓个活口来!不过,我有个问题。”
牛一刀指着周庭宇的名字道:“破军山的老当家的,我听说他死了!”
倪飞摆手一笑,道:“没有,那是骗人的,这老东西诡计多端,估计是怕仇人找上门来,所以才诈死埋名,实际上他就在破军山,活的结实着呢!”
牛一刀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周庭宇还活着,只是故意试探一下倪飞,“老先生这么肯定?”
“当然,半年前我还见过他,险些取了他的狗命!”倪飞说着,脸色愈发的苍白,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呼吸变得有点急促,道:“也是那次我受了重伤……唉,我时日不多了!”
牛一刀看着垂头丧气的老人,道:“老人家别泄气,等我三天,我一定给你弄个大匪头儿来!”
牛一刀说着,站起身来,弯腰施礼,道:“老人家,那就不打扰了,九月初十,咱们于家堡见!”
牛一刀说完,起身就往庙外走去,刚到门口,倪飞突然道:“小兄弟,千万注意安全,破军山上有很多神秘人,个个身怀绝技,杀人不眨眼!”
牛一刀轻轻点头,谢过倪飞,踏着夜色赶回客栈。
第二天一早,牛一刀留朱五继续在陆村悬赏招采参人,自己带着古木生赶回破庙。
一丈红在他之前半个时辰回来的,牛一刀看着一丈红愁眉不展的模样,知道可能碰了钉子,笑道:“当家的,怎么不高兴呢?”
一丈红脸色铁青,道:“张作霖个王八蛋,剿匪是他,不剿匪也是他,骗老娘来破军山,现在他怂了,让我怎么办?”
第408章 打劫妓女
牛一刀一听,心一下子也凉了半截,这事要是没有张作霖的支持,还真就没戏。
“他咋说?”
“他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他出得了人,出不了粮,让我帮他想想办法!你说这不是逼我去抢么?”
牛一刀悬着的心放下了,张作霖也有他的难处,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他也不好差遣。
“或许他说得真是难处,不行就再等等,新粮食不用十天半月就下来了!”
一丈红哼了一声,道:“我看他是想认怂!”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道:“先不管他,你怎么打算的?”
“我?我当然是想给兄弟们报仇了,缴了破军山,就是找不到宝藏,破军山上的家底也够我用的了。我要是现在认了怂,一来兄弟们看不起我,二来破军山周家迟早也不会放过我!”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破军山还是要打,仇要报,宝藏也要找!实在不行,我就把夜明珠卖了筹集钱粮,招兵买马!”
一丈红忍不住笑道:“听你的口气,也要当土匪?”
牛一刀嘿嘿一笑,道:“等咱们占了破军山,我给你当二当家的,如何?”
“不用等占了破军山,你现在就是我的二当家的!”一丈红说着,牵起牛一刀的手,来到门外,一声呼哨,七八十土匪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呼啦啦围拢了过来,一丈红威风凛凛,对众人道:“从今日起,牛一刀就是咱们武曲山的二当家的,他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让你们往东,你们就往东,让你们往西,你们就往西,谁要是敢说半个不字,小心我一枪崩了他的脑袋!”
众土匪立刻向牛一刀拜了三拜,参差不齐的叫道:“二当家的……二当家的……”
土匪们虽然口中这么称呼,心里却都泛起了嘀咕,一个月前还是你死我活的仇人,怎么这么快又成了二当家的?难道大当家的不给三爷报仇了?有心眼灵活的,一眼看出了破绽,八成是大当家的看上这个小白脸了。
牛一刀不知不觉中成了个土匪头,一下子还很不习惯,客气了两声,拉着一丈红回了屋,道:“这样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的?这儿我说了算,我说让你做二当家的,你就做二当家的,谁敢反对?”
牛一刀苦着脸,道:“我可是你的仇人!”
一丈红笑道:“你记着欠我条命就好,等我占了破军山,找到了宝藏,也学着周家人那样,把你钉到大树上,放干你的血!”
牛一刀一听,立刻想起来自己回来有事找一丈红,于是正色道:“说笑归说笑,我回来找你,有事儿商量。”
牛一刀把山神老爹和倪飞的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一丈红,末了道:“我放心不下,怕他是破军山的土匪,所以我得试试他的底细,他也信不过我,怕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在他写得这份名单上抓个人给他,他要是敢杀,那就说明他不是破军山的人,咱们能抓了破军山的大匪头儿,他也就信了咱的本事,将会心甘情愿的带着咱们进山剿匪!”
一丈红听完,沉吟了片刻,道:“办法虽好,可是这名单上的人,可不好抓,别说是这些当家的,就是破军山的小喽喽兵也不容易抓呀!”
牛一刀笑道:“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有办法了,不过,需要你帮我一下!”
“怎么帮你?”
牛一刀神秘的一笑,道:“帮我劫个票!”
一丈红跟着一笑,道:“这有何难?我就是干这个的!说吧,你要劫谁?”
“翠红院秋香!”牛一刀道。
一丈红一愣,她没想到牛一刀竟然想劫一个妓女,腾的脸一红,道:“你要干什么?莫非是……”
“唉,你想哪儿去了!”牛一刀看着一丈红一脸坏笑,慌忙摇手道:“我自有用处!”
一丈红想了想,道:“劫她可以,但是你必须和我说明白,为什么要劫她?”
牛一刀犹豫了一下,四下里看了看,凑到一丈红耳边,低低的声音叨念了一番,一丈红吃惊不小,道:“真的?”
“这个不敢说,不过,我已经试探过了,八九不离十!”
一丈红兴奋的两手不停的揉搓着,在地上打转,想了一会儿,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这就去安排,让他们把秋香给我看死喽!”
一丈红真不愧当了这么多年的土匪,第二天立刻将手下人分成三波,一波扮成小贩,游走在陆村镇翠红院门前,密切监视着翠红院里每一个进出的人,按照一丈红的吩咐,每个人进出的人长得什么模样,多大岁数,什么时候出来的都要一一记下,不得遗漏一个;第二波人,一丈红命他们扮成嫖客,大摇大摆的进了怡红院,专门去找秋香,一时间等着秋香姑娘的人一下子排起了长龙,惹得秋香姑娘应接不暇;第三波人散在陆村镇各个紧要的出入口,密切观察着每个出来进去的人,看有没有特别的。
一连几天,各路人马带回的消息,都没什么特别。初九这一天,突然有人来报,翠红院突然多了不少陌生人,一不像往来客商,二不像本地富户,一个个神情紧张,虽然也嫖娼,却没有一个点秋香姑娘,极其反常;一丈红再一仔细查看,发现这些人都是从镇北的一条路进的陆村,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四十人,每个人都穿得鼓鼓囊囊。
一丈红和牛一刀也在翠红院门前不远处,紧张的观察着翠红院的动静,天刚擦黑,一辆马车驶进胡同,停在了门外,驾车的人也没什么动静,老老实实的坐在车里等着,似乎早已经和谁约好了。
刚过一更天,从翠红院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影,包裹得十分严密,似乎也十分谨慎,低着头悄无声息的直接钻进了马车,车夫也不说话,驾着马车就往镇东而去。
车夫是个小伙子,年龄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边赶车一边哼曲儿,出了陆村镇不远,突然迎面也来了一辆马车,巧合的是对面的马是匹母马,恰在发情期,没几声嘶叫,两匹马便都不赶路了,纠缠在了一起。
第409章 智擒匪首
赶车的小伙子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下子慌了,使劲不停的拉着马缰绳,马车原地开始打转,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摆脱了。
小伙子一身汗,急忙挥鞭赶路,走出去了五里路,前面灯火一闪,出现了一户农家院,小伙子勒住马缰绳,跳下车来,低低的声音道:“秋香姑娘,到了!”
话音刚落,马车的帘珑一挑,秋香姑娘小心翼翼的下了车,黑暗中嗖嗖嗖窜出几个黑影,井然有序的随着秋香姑娘进了院。
秋香姑娘一身黑纱,遮住了头脸,只露出一道缝隙,滚动的眼珠四处乱转。
进得门厅,灯火亮了起来,秋香姑娘看到屋檐下站着不少人,一个个紧张兮兮的四处探望着,门前的几个人像是铁塔一般,高大魁梧。有人将秋香姑娘引到卧房,便静悄悄的退了出来。
“宝贝儿,想死我了!”从床上走下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脸淫荡,上前抱住秋香,手立刻不老实的向屁股摸去,秋香一眼看到他下巴上的黑痣,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破军山二当家的赖九星!
原来,这个赖九星有个毛病,就是好色,几天不睡女人,就浑身难受,他和秋香姑娘约好,每个月的初九,都会派车将秋香姑娘接出来,共享鱼水之欢。
赖九星不敢弄回山寨,只好在陆村镇外建了个小院,专门用来和秋香姑娘约会。
秋香姑娘今天不知为何,有些害羞,不停的想挣脱赖九星,赖九星那里肯,用力抱起秋香姑娘就往床上走,来到床边,用力将秋香压在身下,两手急不可耐的便去脱秋香姑娘的衣服,可是,当他脱去秋香的面纱的时候,突然一直黑洞洞的枪口指在他的面门,他吓得魂飞魄散,慢慢举起了手,万万没想到,他心爱的秋香姑娘突然变成了一丈红!
赖九星毕竟是老江湖,也只是慌乱了一瞬间,便立刻镇静下来,笑道:“齐大当家的,这是跟我开得什么玩笑?”
一丈红冷笑着站起身来,道:“二当家的,谁跟你开玩笑了?我那三十几号兄弟都被你吊尸放血了,我看不像是开玩笑吧?”
赖九星后退了两步,装傻充愣道:“是么?还有这样的事?你别急,我立刻给你找回公道!”赖九星说着,目光四处张望,寻找着机会。
“别动!”一丈红吼了一声,赖九星的身子慢慢靠在了屋子中央的一处方桌上,满脸嬉笑。
一丈红深知赖九星老奸巨滑,她必须争取足够的时间,以便牛一刀带人把守在外面的土匪兵收拾掉。
赖九星更加知道时间的珍贵,必须立刻弄出动静来,让外面的兄弟们知道屋里出事了,他的屁股用力向后一撞,方桌轰的一声被撞到在地,上面的瓷壶、水杯噼噼啪啪的碎了一地,一丈红吓得不清,眼睛一瞪,几步跨到赖九星跟前,枪抵着她的脑门,低吼道:“别动,在动我可开枪了!”说罢,只见门外闪动着人影,应该是土匪兵听着动静不对劲,聚集了过来。一丈红集中生智,突然娇滴滴的声音道:“二当家的……你真坏……”
门外的人影一停,随即又都慢慢的散了去,赖九星一看自己的兄弟是指望不上了,趁着一丈红的注意力在外面的空儿,突然一个饿虎扑食,一只手死命的攥着一丈红举枪的手腕,将枪口押了下去,另外一只手抓着一丈红的头发,将一丈红压在身下,一丈红防备不急,想拼命抵抗,怎奈和赖九星相比,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无法挣脱赖九星的手。
赖九星淫笑着,贴着一丈红的耳根道:“骚娘们,老子今天就尝尝鲜!回头也给弟兄们开开荤!”
赖九星说着,嘭的一声将一丈红手中的枪摔掉,然后一只大手按住一丈红的双手,另外一只手就是解一丈红的衣衫,一丈红拼命的挣扎吼叫,却无人理睬,赖九星粗糙的大手顺着一丈红光滑雪白的肚皮向上慢慢摸索,喷着臭气的大嘴亲咬着一丈红的脖子,慢慢挪向她的红唇。
一丈红气得眼泪都下来了,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要崩塌,她声嘶力竭的吼道:“三哥……”
那声音划破夜空,穿越黑暗,像是有无尽的力量,让赖九星的身子突然一僵,手停了、嘴也不动了,眼珠虽然轻轻的转动,却失去了光泽,像是呆傻了一般。
一丈红愣了一下,用力推了一下赖九星,赖九星嘭的一声栽倒在了一旁,一丈红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突然有人轻声道:“快把衣裳穿好!”
一丈红抬头一看,牛一刀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她急忙整理好衣裳,满脸委屈的从后面抱住了牛一刀,泪水无声滑落,带着莫大的安慰。
牛一刀一动没动,任由一丈红尽情的哭着,他轻声安慰道:“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一丈红将心底的委屈哭尽,人冷静了很多,这才不好意思的抽回双手,抬腿在赖九星的下身狠狠的踢了两脚,骂道:“去死吧……”
牛一刀也不阻拦,看着赖九星满脸痛苦的表情,冷笑了两声,道:“活该!”
门突然被推开,朱五腆着肚子,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比划着道:“都被我收拾了!”
牛一刀哼了一声,道:“老毛病又犯了是吧?”
朱五挠了挠头,嘿嘿的笑着,道:“木生也帮了忙……”
“一共多少土匪?有没有跑的?”牛一刀问道。
朱五掐着指头算了算,道:“十七个,一个也没跑!弄死了十一个,迷糊了六个,有一个家伙,愣是被木生吓晕了,你说破军山的土匪胆量也不行啊……”朱五大嘴一张,又开始啰嗦起来。
牛一刀懒得听他絮叨,扭头对一丈红道:“大当家的,这些人怎么处置?”
一丈红沉吟了片刻,道:“带回去,得撬开他们的嘴!”
朱五在一旁插言道:“唉,别提了,我都挨个问过了,他们都是赖九星的人,长期盘踞在歇马岩,他们都没见过周大鹏!”
一丈红有些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牛一刀早就预料到是这种情况,解释道:“这就是周家的高明之处,破军山其实有三座山,左右少山和主峰破军山,赖九星带人盘踞在左少山,他其实就是个土匪头,只不过听命于周家罢了,左少山上的人除了赖九星之外,再没有人进过破军山和右少山,周家就是这么定的规矩。破军山和左右少山成三角之势,互为倚靠,一方有难其他两方会立刻得到信,然后声援。剿匪的官军到了破军山,往往会把左右少山误以为是破军山,所以几百年来他们从来都不能剿匪成功。咱们上次进山,也是吃了这个亏!”
第410章 妓女香气
一丈红和朱五恍然大悟,看了看地上的赖九星,一丈红恶狠狠的道:“看来,只能撬开他的嘴了?”
牛一刀想了想,道:“先送到于家堡吧,当务之急是立刻想办法进山,要出奇不意的先把左少山的土匪灭了!”
一丈红立刻赞同的点了点头,道:“赖九星被抓,估计山上还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们应该立刻进山!”
“对,不过要是不认识路,估计连山都进不去,要赶快去找倪飞,他见到赖九星之后,就会带我们进山!”
几个人一商量,由牛一刀朱五和古木生驾着马车连夜赶奔于家堡,一丈红立刻回去组织人马,准备进山。
朱五坐在马车上,看着赖九星,忍不住对牛一刀道:“三爷,你可真神了,你怎么知道他初九要下山逛窑子?”
牛一刀嘿嘿一笑,指了指古木生,道:“这是木生的功劳!”
古木生一脸茫然,直愣愣的看着牛一刀,朱五不解道:“咋回事?”
“你还记不记得一丈红在翠红院外的胡同口卖草鞋?”
“记得,卖给了秋香……哦……我明白了,秋香其实是赖九星的人,高价卖草鞋实际是个接头暗号,接上头,赖九星就派人把咱们都带上了山?”
牛一刀点了点头,道:“大概是这么回事,不过秋香也不一定就是土匪,她很可能就是赖九星的一个相好的,一切都是赖九星给她的命令。那天第一次见到秋香的时候,木生打了几个喷嚏,你还记得不?”
朱五翻着眼皮,想了一会儿,道:“这个我不记得了,他一天放屁打喷嚏无数,我哪能都记得住?”
牛一刀一笑,道:“那在左少山上,第一次见到赖九星的时候,木生打了几个喷嚏,你还记得不?”
朱五眼睛一亮,道:“记得,记得,这个我记得,当时我还骂呢,就他毛病多!”
“对了,就是那几个喷嚏,我突然注意到赖九星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那香味和秋香身上的一模一样!”
朱五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怎么没闻出来?”
“起初我也只是怀疑,后来我去翠红院特意找秋香姑娘,假意要包她一个月,可是她死活不肯,告诉我除了初九这一天有个重要的客人已经约好了,不能拒绝,你想啊,在陆村镇,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让秋香和老鸨子都害怕?估计陆家也没这么大的本事,所以我就琢磨着,一定是赖九星这个老狐狸初九要下山和秋香鬼混!”
朱五一拍大腿,十分钦佩的赞叹道:“三爷厉害,太厉害了,几个喷嚏就让你抓了破军山的二当家的,我实在佩服!”
牛一刀笑道:“这要归功于木生,他的鼻子比常人灵敏,又很少莫名其妙的打喷嚏,所以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马车飞快,一路颠簸,进了于家堡。
牛一刀举目远望,于家堡黑漆漆的一片,好在天上挂着一弯盈月,繁星点点,于家堡的房屋、树木、村路都能大体看得清轮廓。一阵阴风袭来,朱五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对牛一刀道:“三爷,这里怎么阴森森的?”
牛一刀也觉得整个村子静得可怕,他跳下马车,看了看周围,村路上虽然荒草遍地,却有车马压过的痕迹,甚至还有一堆堆的牛粪和马粪,倪飞说这里是鬼村,没有人住,可是为什么还会有车辆出入?牛一刀嘱咐朱五要小心,留下古木生和车夫看着赖九星,他和朱五走进了旁边的一座小院。
院子里同样荒草遍地,不时传来蛙声和虫鸣,两个人的脚步声不知惊动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听着有什么东西在跑动。
朱五将准备好的火把点燃,看了看眼前的四间石头房,门窗破旧,青瓦残缺,一看便知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屋内,屋里奇怪的摆满了大水缸,每个大水缸里盛满了包谷,都是黄澄澄的新粮,牛一刀和朱五都非常惊讶,在屋内转了一圈,除了水缸什么都没有。朱五伸手在水缸里摸了一把包谷,放进嘴里嚼了嚼,真香啊,牛一刀则发现有一口缸中插着一截木板,板上黑毛笔字写着:丁家夼新粮一百担!
牛一刀愣了片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丁家夼在此存粮么?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么多新粮放在这里,也没有人看管,又是为何?
两个人走出门,又转了几个院子,每家的屋子里都有大水缸,只是有的有粮有的没有,有粮的水缸里都会有一截木板写明是那个村的,牛一刀和朱五好生奇怪。
不知不觉来到了村东,一座高大的门楼引起了两人的主意,这户人家与众不同,门前荆棘丛生、荒草末人,村路似乎也不从它的门前经过,牛一刀心中一颤,拉住朱五道:“可能是山神老爹的家,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朱五多少听说了山神老爹的事,听牛一刀特别提醒自己,嬉笑着毫不理会,道:“我说怎么这里有些特别,门头高大,院子宽敞,房子少说也有二十几间,看来山神老爹也是个大户人家嘛!”说完,竟率先跨上了门前的台阶,台阶下一处清理的很干净的空地上,烧得漆黑,未燃尽的香纸散落在周围,果然有人在此祭拜过。
朱五举着火把,先向院子里晃动了一下,火光照亮的地方,依然是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几乎找不到进去的路。
牛一刀踏上台阶,有心进去看看,可是又对倪飞有些不放心,万一有埋伏,不光把自己搭进去了,还把朱五也搭进去了,犹豫了片刻,对朱五道:“深更半夜的,就不进去了,咱们回去等倪飞,他来了自然能看见火光,就来找咱们了。”
朱五求之不得,立刻跳下台阶往回走,半路上,牛一刀突然拉住朱五,指着一处石墙,低低的声音道:“把火把插在这儿!”
朱五先是一愣,插完火把,立刻明白了牛一刀的用意,笑呵呵的跟着牛一刀回到马车旁,车夫已经睡得鼾声如雷,古木生趴在不远的一棵树上,赖九星被绳子困着,加上牛一刀封了他几处要紧的穴位,人一动不动的躺在马车上。
牛一刀四下里望了望,对朱五道:“五爷,你上屋顶吧,咱们离得远一点儿,一会儿万一有什么危险,什么也不要管,你先跑!明白没?”
第411章 鬼村审讯
朱五点了点头,听牛一刀继续嘱咐道:“还有,倪飞来了你也不要现身,暗中观察,没我的话千万不要出来,咱们几个人总要留个后路!”
朱五连连点头,牛一刀现在是越来越谨慎了,无论干什么,先都往坏处想,然后提前准备。
牛一刀都安排妥当,从马车上把赖九星拖了下来,扔在地上,赖九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四周漆黑,什么也看不清,隐隐的觉得面前坐着一个人。
牛一刀低沉的声音道:“赖九星,你知道这儿是哪里么?”
赖九星极力想看清是谁在说话,也迫切想知道身在哪里,“你是谁,这是哪儿?”
“我是……”牛一刀刚要回答,突然有了一个新主意,他急忙故意衣领遮住脸,然后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沙哑和苍老,“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地方,你应该很熟悉。”
赖九星睁大眼睛,借着月光看着影影绰绰的房屋和树木的轮廓,过了好半天,才突然一阵激动,原本跪在地上,身子一挣扎,向后仰倒摔在了地上。牛一刀也不理他,冷笑道:“怎么?认出来了?”
“于家堡?”
“哼哼,果然是二当家的,记性就是好!”
“你……你……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牛一刀阴森森的笑了笑,道:“我是谁,你应该知道吧?至于为什么带你来此,你更应该知道,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我不欠债……我不欠债……”赖九星挣扎着嚷道,马夫都被他吵醒了,气得在他身上踏了两脚。
“小四儿,你先回去吧!”牛一刀冲着马夫小四儿吩咐了一声,小四儿巴不得二当家的赶快放他回去,高兴的跳上马车,鞭子一甩,马车咕娄娄的走了。
“你说要多少钱,我派人去取,多少钱都行,我都答应!”赖九星这会儿冷静了不少,开始为了活命想办法。
“我不稀罕钱,我只想要你的命,要你们破军山所有人的命,血债就要血偿!”牛一刀说得字字如针,扎在了赖九星的心上。
赖九星一下子失去了希望,人疯狂的在地上滚动挣扎,企图反抗,牛一刀也不理他,任由他折腾,赖九星体力耗尽,突然疯癫的大哭起来,边哭便骂,骂破军山,骂周家,骂自己。牛一刀从赖九星的骂声中大体听得出来,倪飞和他说得山神老爹的事确实发生过,就在于家堡,赖九星当年还不是二当家的,顶多能排在第五,或者说是五当家的。不过,赖九星亲自参与了山神老爹一家的灭门,他亲自挑断了老爹三哥儿子的脚筋,也是他第一个玷污了老爹的小女儿。
牛一刀听得牙根痒痒,恨不得一刀砍死赖九星,丧尽天良的破军山土匪,下手也太恶毒了。以前听说破军山的土匪从来不骚扰百姓,因此才能在破军山待了几百年,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周家靠得是血腥的屠杀给周边老百姓带来的巨大心里压力,才抢占破军山几百年。
赖九星筋疲力尽叫骂完,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你活到头了,我要给师兄和师姐们报仇!”
“你是倪飞?”赖九星完全没了最初的威风,说起话来颤颤巍巍。
“不要管我是谁,你的罪孽,你自己清楚,能苟活这么多年,你也算便宜了。”
赖九星半晌无语,从地上慢慢做起身来,道:“你放了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牛一刀呆了半晌,道:“帮我抓到周家父子!”
“这个……”
“这是我的唯一条件,也是你唯一的希望。”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么?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比大清宝藏还多么?”牛一刀反问道。
赖九星无言以对,道:“既然这么说,我没话说了,给我个痛快吧!”
“想死也没有那么简单,怎么个死法,我说了算,点天灯还是脱人皮,又或者是吊尸放血……”
没等牛一刀说完,赖九星已经瘫成一团,这些死法的痛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生死轮回,也许这就是报应。
牛一刀望着赖九星久久没有说话,树影婆娑,一个幽魂夜鬼般的身影从不远处慢慢走了过来。牛一刀握着刀,一动不动的凝眉看着,那身影和倪飞很像,他已经到了。
倪飞路过朱五留下的火把,夺在手中,来到赖九星近前,晃动着火把看了看赖九星的脸,他的身子微微一颤,显然那是内心无法掩饰的激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倪飞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突然抡起火把死命的打在赖九星的身上,一下接着一下,赖九星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
倪飞打累了,靠在树上喘息了片刻,然后起身,抓住赖九星的头发,拖着赖九星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往于家老宅而去。路上坎坷不平,石子、草枝、树根划在赖九星的身上和脸上,引起阵阵呻吟。牛一刀举着火把默默的跟在后面,于家老宅高大的门头前,倪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师傅、师娘、小师妹……”
倪飞哭罢多时,拖着赖九星进了院子,牛一刀跟在后面,火光闪过,几具骷髅干尸挂在门前的屏风墙上,让牛一刀的心一颤,他不忍直视,目光一扫而过。
倪飞将赖九星拖到院中的一口石碾旁,跪在一具隐没在草丛中的骷髅尸骨前,老累纵横,念叨道:“小师妹……师哥来看你了,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倪飞抓着赖九星的头,砰砰砰的砸在地上,牛一刀看着都觉得疼痛不已,倪飞接着道:“你安心去吧,师哥无能,四十年了,也没能给你报仇……”
牛一刀听着倪飞含着血泪哭诉,多少明白了他的痛苦。倪飞和小师妹应该是青梅竹马,若不是破军山的土匪洗劫了于家,他们应该会美满的生活在一起,四十年的光阴,一个尸骨未寒,一个老态龙钟,两人阴阳相隔,永世诀别,那种痛楚是无法用语言说清的。
倪飞哭诉了好半天,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冷气逼人。他起身半蹲在赖九星的跟前,在赖九星的额头上蹭了蹭刀刃,阴森森的笑道:“我也让你尝尝吊尸放血的滋味!”
第412章 鬼村用计
倪飞说着提刀割断了赖九星的脚筋和手筋,赖九星疼得哀嚎不绝,凄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得很远很远。
倪飞似乎早有准备,不知从哪摸出来了两根拇指粗细的铁钉和一根绳索,将赖九星捆好吊在院中的一棵粗壮的白杨树上,然后捡了一块石头,把铁钉钉在了赖九星的肩甲骨上,固定在树干上。
赖九星疼得晕死过去,倪飞扒光他的衣服,在他的脸上猛地拍打了几下,赖九星哼哼呀呀的醒了过来,倪飞阴笑着,用匕首拨弄着他,冷冷的笑了两声,突然手起刀落。
噗的一声,鲜血入注,喷洒在地上,赖九星一下子又晕了过去。
倪飞满意的看着赖九星,刀尖在赖九星的手腕处划过,血滴滴答答的落下,他似乎完成了梦寐以求的梦想,疲惫的坐在地上,像是欣赏一件亲手制作的艺术品一样,凝望着赖九星。
过了好久,倪飞爬起来,走进院子深处,提来半桶水,泼在赖九星的头上。
赖九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拼命的嚎叫着,倪飞呆呆的看着,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牛一刀虽然知道赖九星罪有应得,可是看到这么惨烈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有些恶心,他默默的将火把插在地上的土里,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你答应我的事办了,该我答应你的事儿了!”
牛一刀停住脚步,想了想道:“老前辈,咱们明天再进山吧!”
“明天怕是来不及了!”
牛一刀一愣,转过身来,望着一脸疲倦的倪飞,道:“老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赖九星天亮以后如果没回山,也没有信儿,破军山就会立刻派人下山来找,等到那个时候,一切就都晚了。”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用到明天天黑,我估计左少山的土匪就会一窝蜂的赶过来;你要马上组织力量埋伏在于家堡的周围,瓮中捉鳖,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倪飞说得干脆利落,似乎已经盘算了很久,牛一刀呆立在原地,脑海中在飞快的旋转着,“老前辈,你怎么会确定他们一定会来于家堡?”
“这里有粮,除非他们不想活了,否则谁会舍得粮食?”
“粮食?”牛一刀突然想到了于家堡的几个屋子里看到的装满水缸的新粮。
“对,粮食。方圆百里内的村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给破军山交粮,收了秋粮之后,他们会送到于家堡的空宅子里,赖九星今天下山其实是来看粮食的。”
牛一刀恍然大悟,可是又有些不解,道:“既然这是交粮的地方,破军山为何不派人看守?”
“这里是鬼村,谁敢来,再说破军山的粮食,谁又敢动?每年都是这样,秋粮都是交到这里,等差不多了,破军山就会派人来全部运走,今年这是刚刚开始,秋粮收的早的村子,已经先送了过来!”倪飞道。
牛一刀听完,心里立刻有了主意,急忙道:“我明白了,我立刻按老先生的吩咐去办!”
牛一刀大踏步的走出于家老宅,朱五早就被赖九星的哭嚎声吵醒,蹲在于家老宅门口没敢进去,见牛一刀急匆匆的出来,急忙迎上去,问道:“三爷,赖九星死了?”
“没有,不过快了,已经被吊起来了。”
朱五一咋舌,心道:幸亏没跟着进去看热闹,吓死个人呀。
“五爷,你守在这里,我要立刻回去一趟,天亮前赶回来!”
牛一刀不等朱五回应,赶到马车前,卸下车,飞身上马,两腿用力一打,飞快的奔了出去。
赶回破庙的时候,一丈红正焦急的等在门外,牛一刀再不回来,她都准备带人杀到于家堡。
一个土匪兵接过牛一刀手中的缰绳,一丈红道:“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牛一刀喘息了片刻,将于家堡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说,急道:“急事,要马上通知张作霖派来援兵,破军山的土匪下来就不是个小数目,关系到他们过冬的秋粮,我想人不能少了,而且他们会拼尽性命争夺。”
一丈红眉头一皱,道:“张作霖会听我们的?”
“粮啊!你忘了他也缺粮呀?”
一丈红突然明白了,激动得坐立不安,琢磨了一会儿,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信,叫来一个机灵的小土匪,千叮咛万嘱咐交待一番,打发走了。
“走,去于家堡!”一丈红道。
天近晌午的时候,小土匪赶了回来,张作霖亲自带着一千多保安军也跟着来了,看过金灿灿的秋粮,张作霖美得嘴都合不拢,韩天魁的惨死早被他拋在脑后。
张作霖立刻带人查看了于家堡周围的地形,先是将粮食运出,找了个妥当的地方藏好,又派人在破军山周围暗伏起来,查看破军山土匪的动静,一一做了安排之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天刚擦黑,就有哨兵来报,破军山下来了三四百人,正急匆匆的往于家堡赶,牛一刀带着朱五、古木生和倪飞躲到安全的地方,外面是一丈红带人守着,一切都交给了张作霖。
张作霖本就是土匪出身,靠着剿匪打出了功名,现在人多枪多,打的又是伏击,信心百倍。
倒是牛一刀有些紧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争斗,枪炮不长眼,这回要死不少人了。
倪飞很激动,他没想到牛一刀竟然手眼通天,请得来张作霖,在他眼里,破军山的土匪这回要遭殃,只要进了于家堡,那么一个也跑不了,都会成为刀下鬼,这也算是给师傅和众位师兄师姐报仇了!
二更十分,破军山的土匪进了于家堡,见到了奄奄一息的赖九星,想救已经来不及了。
为首的匪头儿赵大虎依然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一边张罗着要将二当家的救下来,一边派人去查看新粮。
当得知新粮全部不翼而飞的时候,所有的土匪立刻意识到不好。
要说有人要杀赖九星,那再正常不过,即便赖九星被人吊死放血,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仇人太多,但是那么多新粮不翼而飞,绝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可以办到的,他们立刻想到恐怕是官军干的。
赵大虎一下子没了主意,原本都是赖九星当家做主,眼下没了主心骨,又隐隐感到杀机四伏,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立刻求援。
三颗红色的信号弹腾的升空而起,划破寂静的夜空。
一小队破军山的土匪骑兵,风驰电掣般的冲出于家堡,准备回山,没想到刚出了于家堡便被一阵乱枪打倒了多半。
枪声一响,破军山的土匪立刻慌了手脚,跑在后面的立刻勒住马缰绳,调头往回跑,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负了伤,却侥幸跑了出去。
第413章 请君入瓮
于家堡的土匪乱成一团,闻听枪响,立刻反着枪声的方向,向于家堡的东面逃窜,可是,刚跑到村口,一阵雨点般的子弹打过来,击毙了十几个土匪。
众人傻了眼,不敢再往前冲。
赵大虎满头大汗,眼巴巴的看着村外婆娑的树影,仿佛有无数人端着枪埋伏在里面。
“撤!”赵大虎一声令下,所有人撤回到了于家堡。
安排人在各个进村的路口守好,赵大虎坐在于家老宅门前的台阶上,惊魂不定。
眼下一定是被官军包围了,听官军的这几声枪响来看,他们一时半刻还不敢杀进来。
都知道破军山的土匪不好惹,谁有胆子敢进来?
想到这儿,赵大虎踏实了不少,目前来看,只能等山上下来人营救,应该不用到天亮,三当家的就会赶来。
听着稀稀拉拉的枪响,可把一丈红急坏了,破军山的土匪已经进了包围圈,可是张作霖怎么还不动手?
一丈红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上马,冲进于家堡剿匪,为她的兄弟们报仇。
牛一刀倒是觉得里面有玄机,他看了看面带笑意的倪飞,猜测老头一定知道些什么,笑呵呵的凑了过去,道:“老人家,你说这是咋回事?张大人怎么还不剿匪呢?”
一丈红和朱五都很着急,听牛一刀问话,立刻凑到了倪飞老人的身旁,老头笑道:“张大人这是撒了一张大网呀,赖九星是鱼饵,引来了左少山的土匪,现在左少山的土匪被困在于家堡,又是鱼饵,为的是钓更大的鱼,张大人老谋深算哪!”
几个人有人听得明白,有人听得糊涂,朱五苦笑一下,道:“老前辈,你说得是钓鱼,我想知道为啥不收拾这群土匪?”
“收拾是早晚要收拾的。杆抬早了,大鱼就跑了,先养一会儿再说!”
朱五一泄气,自言自语道:“还是钓鱼!”
牛一刀听得明白,眼前霍然一亮,不由得暗暗佩服起张作霖。
这是兵书上的围点打援啊,看来这下破军山的土匪要遭殃了!
整整一夜,除了偶尔响起的枪声外,再没有任何动静,可是在破军山暗伏的哨兵却一夜没闲着,第二天中午,终于来了信儿,从破军山上又下来了一伙土匪,有五六百人,正奔着于家堡的方向而来。
倪飞闻听,赞叹道:“大鱼来了,好戏就要开始了!走,咱们也凑凑热闹!”
倪飞正要起身,一丈红立刻拦道:“老人家,张大人吩咐过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这里!”
张作霖的确是这么交待的,一丈红和武曲山的土匪就负责看着牛一刀等人,也可以说是保护,反正谁也不能动,一切等张作霖的命令。
倪飞冷眼看着一丈红,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牛一刀急忙凑过去打圆场,对倪飞道:“老先生,你要去哪儿?”
“上山,直捣黄龙!”倪飞道。
牛一刀一愣,道:“老前辈能不能说得明白点儿?”
“左少山被困,右少山增援,我就张大人的意思,这两波土匪都不会回去了。这两波土匪是破军山的大半人马,一旦这些人被剿,你觉得周家会怎么办?”
牛一刀看了一眼一丈红,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丈红凝眉想了想,道:“按理说,破军山土匪的主力应该在周家,既然手下人被官军围剿,那么他们会立刻救援!”
“错!”
倪飞眼神坚毅,道:“你说的是常理,而周家会立刻遁入长白山的深山老林,消失个三五个月,等官军撤退了,他们还会重回破军山,一旦周家躲起来,基本没有人找得到他们,或者说没有人敢去找他们,茫茫长白山,即便你有十万大军,进了山,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眼下右少山的人马下山营救,周家一时还摸不清战局,趁此机会偷袭破军山,将周家人一网打尽,才能从根本上剿灭破军山的土匪。错过了这个机会,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只能算是给破军山土匪以重创,用不了一年半载,破军山还是现在的破军山,没准他们会进行疯狂的报复,到那个时候在想剿灭破军山的土匪就更难了!”
牛一刀立刻意识到倪飞说得十分在理,急道:“老前辈的话有理,大当家的,我也建议立刻进山!”
“咱们这些人,行么?”
“足够,人多了反而显眼,咱们是偷袭,人不在多,擒贼先擒王,只要逮住周家父子就行!”
一丈红略一沉吟,道:“好,那就听老前辈的,不过我想还是给张大人留个话,把事情讲明白,也便于他掌控大局!”
倪飞赞成,同时提出要准备一些油纸,路上可能要过河,下水,枪和子弹一进水就不灵了。
一丈红一边派人给张作霖送信,一边派人去寻找油纸。准备妥当时,暮色茫茫,外面突然枪声大作,显然右少山的土匪到了。
倪飞和牛一刀在前,八九十个武曲山的土匪跟着一丈红在后面,一行人悄悄的钻进了破军山。
最初的路,牛一刀和一丈红都认得,是去左少山的路,一直来到了歇马岩下。
倪飞老人停下了脚步,指着歇马岩对牛一刀和一丈红道:“歇马岩上是赖九星的老窝,也是从左少山进破军山的必经之路,肯定会有人看守,不过,估计也就十几个人,主要任务不是防守,而是发现有陌生人进山,立刻给破军山上的同伙报信。”
倪飞略微一顿,然后看着牛一刀和一丈红道:“那么现在最重要的事儿就是如何把这些人解决了,最好是悄无声息的!”
牛一刀借着圆月,举目看着歇马岩。
夹在两山交界处的峡谷中,东西两侧是十几丈高的悬崖峭壁,背倚破军山,守在正面,拦住左少山上下来的人,便会彻底拦住所有进入破军山的人,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歇马岩上灯火稀疏,一片宁静,连个人影也看不见,上岩的路,似乎只有一排如同天梯的台阶,台阶的一半,设置了两扇巨大的石门,石门紧闭着,也不见有人把手。
第414章 直捣黄龙
“当家的,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和木生上去看看!”牛一刀说道。
然后也不等一丈红回答,已经探身而起,在草丛中一阵飞奔,便靠近了歇马岩的下方。
古木生紧随其后,牛一刀侧耳听了一会儿,低低的声音,对古木生道:“得抓个活口!”
古木生两眼放光,听完两手着地,像是一只狼一般飞快的爬上了歇马岩的台阶。
牛一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古木生领会错了,他一定以为自己要求他抓个活口回来呢。
牛一刀一拍大腿,刚想从后面跟上,忽听头顶有人嚷了一声,道:“谁……谁……,不说话我可开枪……啊……”
最后一声沉闷的惨叫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寂静的夜色中,古木生拖着一个瘦弱的土匪跑了回来,他浑身是血,嘭的一声将土匪兵扔在了牛一刀跟前。
牛一刀摸了摸土匪兵的脉搏,还有气,看来还没死透,他拖着土匪兵回来,朱五一泡尿便将他给叫醒了。
牛一刀用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低声呵斥道:“说,歇马岩上有多少人?”
小土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吓得浑身直哆嗦,半晌才道:“爷,别杀我!我说,我说,十一个人!”
“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让你活命,他们都在哪?”
“两个在二道门,两个在洞门后,还有五个在洞里睡觉,大家轮流看门。”小土匪道。
“不对吧,怎么少了一个?”牛一刀轻轻用力将刀尖往前探了探,小土匪连忙道:“还有一个负责点火!”
“点什么火?”
“岩洞里有一个火台,若是有什么危难,就要立刻点燃火台,立刻禀报大当家的!”
牛一刀大致上心里有数了,又道:“这里距离破军山的山寨还有多远?”
小土匪抓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具体不知道,我们都没去过,不过大概有两个时辰的路吧?”
“你怎么算的?”
小土匪支支吾吾的想了半天,最后道:“二当家的上山去见大当家的,每次都是早晨走,晌午过后才能回来,我估摸着怎么的走一趟也得两个时辰。”
牛一刀和一丈红商量了一下,为防万一,还是牛一刀和古木生先走,干掉二道门的两个土匪之后,大部队从后面迅速跟上。
古木生显得尤为兴奋,又是冲在了最前面,二道门的后面确实有两个土匪,可是两人抱着枪都在打瞌睡,多少年来,还从没听说有人上过歇马岩,所以两个人十分放心。
古木生和牛一刀一人负责一个,迅速将两个土匪制服,古木生下嘴有点儿重,他收拾的土匪一声没吭,便见了阎王。
石门被牛一刀和古木生合力推开一道缝,众人迅速的攀上歇马岩的平台,拾级而上,迅速围拢一扇厚重的柳木门板前,木门和洞口贴合的严丝合缝,没有办法进去。
牛一刀将小土匪拉过来,低声道:“想活命么?”
“想……”
“想就听我的,去叫门,就说换岗,明白没?”
小土匪急忙点头,一丈红举枪盯着小土匪的后心,牛一刀和古木生分在左右,小土匪磨磨蹭蹭的来到了木门前,他迟疑了片刻,抬手轻轻叩打了三下木门,等了一会儿,又轻轻叩打了两下木门,再等了一会儿,又打了一下木门。
牛一刀的心都悬在嗓子眼,要是小土匪这几下是开门的暗号还好,要是通风报信,那就麻烦大了。
时间不大,门突然来了,两个土匪摇晃着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抱怨道:“才他妈几点,就换岗……”
两个土匪腰还没抻直呢,就被打晕了过去。
牛一刀顺着打开的门缝向洞内望去,里面灯火通明,十几歩远的通道尽头是一个宽阔的石洞,石洞中,又有十几个不同的洞口,都是一人多高,不知通往哪儿。
古木生和牛一刀分别靠在洞壁上从左右检测摸了进去,来到山洞边看了看,这里应该是大厅,土匪们商量事或者分赃的地方。大厅空无一人,牛一刀让小土匪带路去找火台,一丈红带人将每个洞口都封死了,只要有人从里面出来,就立刻枪毙。
小土匪带着一丈红将五个睡觉中的土匪全部活捉了捆好,再让他带路去找火台,他却连连摇头,说是火台是个机密的地方,他还从来没去过。众人也无可奈何。
牛一刀转了一圈,总感觉这里有些熟悉。
朱五紧跟着牛一刀,他伸手拉了拉牛一刀的衣角,低低的声音道:“怎么觉得和鬼谭有点儿像?”
一句话提醒了牛一刀,他大了个颤,正要去提醒一丈红,忽然看看几个土匪扛着枪,举着火把已经进了一个石洞。
一丈红手下的这些土匪,一个个都是些亡命之徒,跟着进山,目的再明显不过,为了宝藏。
牛一刀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急忙对一丈红道:“大当家的,约束好兄弟们,千万不要随便进洞!”
一丈红立刻吩咐下去,一些蠢蠢欲动的土匪都斜着眼盯着牛一刀,这分明是要断了众人的财路。
牛一刀怕引起众怒,连忙解释道:“先等等,这里阴气太重,弄不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等那几个兄弟回来在说?”
一说到不干净的东西,众人立刻怂了,别看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就是怕妖魔鬼怪。
牛一刀偷眼去看小土匪,只见他一脸紧张,目光不停的盯着南面石桌挡着的一处石洞。
那个石洞不大,幽深黑暗,石桌挡住了半个洞口,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牛一刀心里明白,小土匪一定还有侥幸心里,正准备过去审问,突然小土匪疯了一样奔着石桌跑了过去,那速度出奇的快,眼看着攀上石桌就要翻过去,嘭的一声枪响,小土匪应声而倒,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丈红的枪法果然绝伦,一枪把小土匪的脑袋打开了花,可是这声枪响却让倪飞老人无比紧张,他连忙指着石桌后面的石洞道:“快,阻止火台起火!”
第415章 仙骥传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牛一刀和古木生在前,一丈红和朱五跟在后面,飞奔着闯进石洞。
石洞狭长,只能并肩走过两个人,古木生跑在最前面,忽然前面一亮,只见有个小孩正举着火把在烧什么,古木生飞身而起,将小孩扑倒。
牛一刀还没来得及阻止,古木生已经将小孩撕咬成了碎片。
小孩手里的火把落在地上一处石坑里面,火似乎正在一点点熄灭,牛一刀赶到近前,借着火光一看,吓得魂不附体,石坑里全是石蜡,和鬼谭中的石蜡一模一样,“快,灭火!”
牛一刀尖叫着,可是哪有水啊?
火把的火焰虽然不旺,但是看得出来正一点点将石蜡融化,淡黄色的蜡油慢慢融开,用不了多久火就会烧起来?
朱五跟上来,不由分说,解开裤子就尿,一泡尿下去,火把被剿灭,死灰一片。
一丈红羞得满脸通红,背着身子贴着墙壁,牛一刀长出了一口气。
倪飞和几个土匪兵举着火把赶过来,四周亮了起来,地坑不大,像是一口井一样,在地坑的正上方,笔直向上的石洞一直通到外面,能看到几颗星星和黑漆漆的天。
众人都十分奇怪,难道这里就是点火台?
即便地坑中的火燃起来了,又怎么让破军山上的土匪看到呢?
在往石洞的里面去看,狭长的石洞似乎没有尽头,谁也不敢贸然在往里面走,牛一刀试着想攀爬到外面,可是爬了几次,却被光滑的石壁挡住了,根本没有攀附的地方。
倪飞老人围着石坑转了几圈,突然不知碰到了什么,咚的一声,一个球状的东西顺着向上的石洞飞了出去。
力量巨大,大地都为之一振。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咚咚咚,又是几个黑球飞了出去,大伙连忙向后躲闪。
牛一刀一下子明白了,若是火点燃了,那么飞出去的就是火球。
再去看地坑里,刚刚的石蜡已经不见了,石坑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不知道里面暗藏了什么机关,能像打炮一样,向外喷射火球。
“快走,夜场梦多!”倪飞老人说道,扭身举着火把往回走。
牛一刀悻悻的跟着,他很想下到地坑里看个究竟。
大厅中,土匪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见一丈红回来,两个土匪分别凑了过去,牛一刀远远的听到,是在说刚才进洞的土匪,这么半天了,却不见回来。
这些人胆小,又不敢进去看看,所以这才来找大当家的。
一丈红拿不定主意,扭头去看牛一刀,牛一刀思忖了片刻,对倪飞道:“老前辈,现在怎么上破军山?”
倪飞老人指了指墙上的山洞,道:“有一个洞,一定会通往破军山山顶的,但是我不知道路,我只能带你们走外面的路,不过这里最好留下几个人,一来是等一会儿进去的兄弟,二来是守好这扇木门,我猜测若是破军山周家人想逃命,这条路肯定会是最方便。还有,立刻在这里歇息吃饭,下顿饭要到破军山的老窝才能吃得上了!”
倪飞老人交待完,所有人抓紧时间休息,吃过饭,已经是四更天。
一丈红带着众人离开歇马岩,顺着歇马岩后坡爬上去,进入一片茫茫丛林,古树参天,风声如嚎。
一路往山上走,越走路越
谁也不说话,就闷头跟着倪飞老人。
穿过丛林,来到一湾潭水近前,天光大亮,倪飞老人指着远处一座如同城堡一般的建筑道:“哪儿就是破军山的老窝,叫做老虎顶,咱们这是绕到它的后面了。”
牛一刀举目去看,城堡高耸,全是巨石堆彻而成,显得十分坚固。
倪飞老人接着道:“破军山的土匪在老虎顶的山脚下挖掘了深达十多米的若干竖井,然后挖出由老虎顶向四面八方伸延的地下隧道。整个筑垒地域,从老虎顶开始向四面的诸山地下扩展。下面有休息室、伙房、粮库、弹药库等设施。还将竖井筑成由地下垂直到山顶的观察所和各种通风口、排烟孔。”
“在地上利用山地、丘陵及其死角,筑成环形的,便于出入、阻击敌人。进山的路只有一条,一路上都用铁丝网和高墙圈了起来,高墙的间隔处不到二十米都会有一个岗哨,架着机枪,24小时有人在上面巡逻。”
牛一刀望着近百丈高的悬崖,道:“老前辈带我们来这儿,是要爬上去么?”
倪飞道:“这个悬崖名叫仙骥崖,意思就是说神仙也要骑马才能上去,你可知这有多么的困难了吧?”
牛一刀不解的问道:“为什么神仙还要骑马才能上去呢?”
倪飞笑道:“这是个传说故事,说当年唐僧西天取经回来后,寻找地方研习佛经,选中老虎顶,他派几位徒弟守住山的东面、西面和南面,因为人手不够加上北面是悬崖,也就没有安排人看守。老虎顶外有一只野狼精,得知了唐僧住在这里,便在夜里悄悄的从后面的悬崖爬了上去,抓走了唐僧。孙悟空知道师傅被抓走之后,很是生气,就叫来此地的土地爷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土地爷告诉孙大圣,是狼精抓走了唐僧。于是,唐僧的几个徒弟就去找到狼精救师傅,狼精也十分厉害,和孙大圣打了三天三夜也没分出胜负,后来观音菩萨出面帮助孙悟空降服了狼精,砍下狼精的脑袋埋在了山顶,因此这山才得名老虎顶。”
“唐僧受惊之后不愿继续在次研习佛经,唯恐再有人从悬崖爬上来。观音菩萨听后,在悬崖下撒下一滴水,于是就有了一片湖水,同时告诉唐僧,为难之时可以骑着白龙马从这悬崖上跳下,这白龙马踏水无痕,走在水上如同走在平地上一般,可以逃命。”
“唐僧不信,于是观音骑乘白龙马走了一番,果然白龙马走在这湖水上和在平地上一般无二,唐僧这才相信,从哪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爬到老虎顶山顶,唐僧修得正果后带着几个徒弟升天当了神仙。”
“而哪老虎顶的悬崖,因观音菩萨骑马走过,后人就起名叫做仙骥崖。而且有大户人家在山上捐助修建了一处庙宇,方圆百里的百姓都来烧香拜佛,后来由于破军山土匪占了山,连庙里的和尚也不愿意呆了,都跑了。”
第416章 水下密道
牛一刀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老前辈您的意思是,除了神仙谁也别想从这仙骥崖上去么?”
倪飞道:“这只是个传说故事,实际上还真有人上去过。四十多年前,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猎户的女儿被破军山的土匪抢走了,关在这老虎顶的山洞里,猎户说,如果谁能救的出他的女儿,就把女儿嫁给谁。”
“猎户家的一个小徒弟和小姐偷偷恋爱很久。他在仙骥崖转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一条路,偷偷的上去了,但是上去之后发现,小姐已经被土匪糟蹋,而且自杀身亡,他十分伤心,在小姐的尸体旁也自杀而死,后来人们找到山洞,果然发现两具尸体,便把他们掩埋到了一起。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的话,那么仙骥崖必然有上山的路。”
牛一刀听后摇摇头说道:“不能是真的,除非哪水底有地洞,否则根本没有路能上去!”
倪飞笑道:“你说的还真对!那一年我记得特别干旱,连着几个月没有下雨,地理的庄家都被旱死了,土匪绑架老猎户的女儿就是要点粮食,但是大灾之年,谁也不舍得给粮食,于是才想到谁能救得了这小姐就把小姐嫁给谁的主意。”
牛一刀精神一振,问道:“老伯,您的意思是这水底有路可走?”
倪飞哈哈大笑,点头称是,带着众人来到潭水边,仙骥崖下面的这片湖水十分沉寂,只湖面有微风拂过的缕缕波纹。牛一刀捡起一块石头扔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石头沉了下去。凭着经验测算,这湖水足有四五丈深。
一丈红找了两个水性好的兄弟,跟着倪飞下了水,三个人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游到悬崖边,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入了水中。
九月里的天,已经很冷,在这么冰冷的湖水中游来游去的,也真够人受的。
只见倪飞一会儿上来透透气,一会儿又沉了下去。
就这样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倪飞实在冷的受不了了,游了回来,爬到岸上,牛一刀赶忙给他穿上衣服。
倪飞哆嗦着,浑身上下都通红的,嘴唇发紫。朱五找来一些干柴点起了一堆火,倪飞这才渐渐的好起来。
牛一刀问道:“老前辈,下面什么样?有路么?”
倪飞摇摇头说道:“里面的地方太大了,而且水太深,折腾了半天,都要冻死了,还没探查多大一片地方,已经有很多年没来过了,具体的地方记不大清楚了,我暖和暖和,再下去看看!”
倪飞歇息了一会儿,带着人他从潭水的一个缓坡慢慢走下去,一开始周围的一切都很平坦,没有什么突兀的东西让他不舒服。
后来,随着深度的增加,他发现湖底变得越来越窄,最后竟变成了一个仅容一个人通过的窄窄的缝隙。
倪飞的心底开始又是高兴又是害怕,他赶忙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再次探到水底。
哪窄路越走越窄,越走越挤,但是他却越走越高兴,他就觉得里面可能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一样,当费力的挤过最窄的地方后,他的前面竟然重新开阔起来。
忽然,倪飞觉得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头,他抬起头来,眼前的东西让他差点晕眩:那是一个骷髅头,奇怪的悬在他的头顶。
倪飞瞟了一眼,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渐渐的游到水浅的地方,探出头来四处看去,这是山底的一个岩洞,四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他试探着一点一点往前走,路越走越高,渐渐的水变的越来越浅,偶尔不小心还是可以碰见一些尸骨。
倪飞心想:不知道这些人死去了多久了,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死在这里面。
倪飞驻足查看了一番,确信就是自己来过的路,这才让随着他一块儿来的两个土匪去把牛一刀和一丈红等人带了过来。
众人冻的哆哆嗦嗦,一个个跟落汤鸡一样,从水潭中游了过来,为了照顾不会水的人,还特意用一条绳子把不会水的捆住,枪和子弹都用油纸包好,等众人都平安过来了,大家随着倪飞接着躺着水向前走。
路从宽又渐渐的变的窄了,远远的似乎能看到前面有些光线,但是水又突然的高了起来,一点一点又淹到了他的头顶。
水越来越深,但是却离着光线也越来越近,倪飞率先冲着光线的方向游了过去,等他浮到水面看到,光线照进来的地方是一口井,四周开始变成了一个圆形的石头垒起来的石井,水面离着井底下少说也有十几丈高,而水面离着井沿上也有一丈多高。
古木生率先爬了上去,然后牛一刀也爬了上去,两个人用绳子将后面的人,一个个拉了上去,有不少人已经呛水昏了过去。
井上是一片废墟,断瓦残垣中遍地荒草,放眼四望,竟身处半山腰处的一座破庙,院墙已经倒塌,庙宇凌乱不堪,因为天气的缘故院子里的树木和杂草枝叶枯黄,连个人影都没有。
在水里的时候,牛一刀还没有什么感觉,这一从水里出来,浑身冷的不行,尤其是趴在这冰冷的井沿上,更是不住的打着哆嗦。
牛一刀心道:看来是到了老虎顶的里面了,估计这里就是倪飞故事中的老庙。
众人都上来之后,各自忙活着将身上的衣服扭干,又去把昏死过去的人一个个救活过来,好在阳光明媚,温暖着每个人。
倪飞叮嘱众人道:“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要小心了,要在这儿等到天黑,趁着夜色摸进破军山的山寨,任何人都不要弄出动静来,否则引来破军山的土匪,那就一个也跑不了。”
牛一刀围着破庙转了转,四周荒草遍野,地上隐隐的有黑红的血迹,距离破庙不远向北,能隐隐的看到破军山的山寨,而向南不到两里就是百丈悬崖,遥望众山,全都尽收眼底。如果不是倪飞老人带路,就是飞也难上来。
第417章 夜探匪穴
一丈红显得极为兴奋,眼巴巴的盼着天黑。
倪飞老人却没有那么乐观,拉着牛一刀的手,道:“能走到这儿,我已经尽全力了,在往里走,我也没走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破军山周家向来狠毒,少不了是一场恶战,你要多加小心。”
牛一刀轻轻点头,道:“老人家,你来过这破庙?”
倪飞轻轻点头,道:“这里是他们杀人的地方,杀完人,尸首就扔到悬崖下,或者丢到井里面。二十多年前,我在山下被他们抓上来过,后来就是在这儿被枪决,枪决后,他们把我扔进了井里,也算是我命大,侥幸活了下来。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这井下有一条上来的路。”
牛一刀听罢,思索良久,井下暗道,怎么和陆家很像?是谁修得这条暗道?
天色将晚,众人兴奋起来,一丈红一天没闲着,几次冒险摸到了破军山山寨下查看敌情,大体上要如何进攻,她已经心中有数。
聚集起众人,留下老弱作为后援,总共还有不到七十人,怎么想都觉得心中没底,倪飞老人则不这么认为,他反复强调,进了山寨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周家父子,一旦绞杀了周家父子,那么其他所有土匪都会立刻做鸟兽散。
几个人反复商量了两个时辰,最后定下来由牛一刀和古木生带着七八个身手矫健的兄弟摸进山寨,寻找周家父子,其他人由一丈红带领,负责保护和牵制其他土匪。
夜色降临,熬过二更天,一丈红握着枪,轻咳一声,带着众人摸到破军山山寨的高墙下。
牛一刀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危险,他爬上一棵青松,放眼打量了一下山寨。
自北向南一共是九排青瓦房,脚下的一排青瓦房灯火稀疏,并不明亮,越往北灯火越通明。
奇怪的是整个山寨半点动静也没有,甚至看不到什么人影。
按理说土匪窝,到这个时候应该格外热闹,吃肉喝酒,吹牛赌牌再寻常不过,另外既然是破军山土匪的老窝,看守的匪兵应该里三层外三层才对,怎么会看不到人影?
牛一刀一下子心里没了底,他下了树,将情况和众人描述了一番,谁都没了主意,都眼巴巴的看着倪飞。
倪飞沉吟了片刻,道:“据我所知,破军山上的土匪少说也有四五百人,甚至可能有上千人,他们或许都分散在了山寨下方的地井里,亦或是知道了左少山土匪被官军围困,下山去营救了,周家人一定就在这些青瓦房里,我猜测,他们或许应该中间的某一排房子中!”
牛一刀沉吟了片刻,倪飞老人说得有道理,此刻也不能再犹豫了,是刀山还是火海都要跳,别无他法!
牛一刀交待一丈红等在外面,他和古木生翻过高墙蹑手蹑脚的摸到一扇亮着灯的窗户前,先是侧耳听了听,里面有微弱的喘息和呻吟声,像是有人被堵住了嘴一样。
牛一刀探手轻轻捅破窗纸,眯着眼往里一看。
只见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摆着几张桌椅,屋梁上三尺麻绳吊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他遍体鳞伤,被捆着手脚,披头散发,看不清脸,对面的窗户上映着两个人影,背着枪,似乎外面看守着。
牛一刀和古木生一连走了几处,都是几乎一样的情形,不同的是,有的人被吊着,有的人则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木桩上。
牛一刀猜想,这里应该是破军山的牢房,他带着古木生爬上屋顶,像是猫一样爬到最西侧,借着窗中洒下来的光,牛一刀数了数,一共有三个土匪兵看守着牢房,他们来回游走,却没有一个人闲聊。
牛一刀知道,想再往前走,必须把这些土匪兵解决掉,他们相互之间离得不远,来回徘徊,牛一刀附耳和古木生交待了一番,古木生像只夜猫一样沿着屋脊向青瓦房的东侧爬了过去。
当一个土匪兵慢慢悠悠的走到牛一刀的脚下时,牛一刀趁着他转身的机会,猛地纵身跃下,要落地的同时一手猛地将土匪兵的头发抓住,一只手挥起寒月秋刀一划,土匪兵悄无声息的瘫倒在牛一刀的怀里。
牛一刀迅速的将土匪兵的衣服扒了下来,然后穿到自己的身上,扛起枪学着土匪兵的模样沿着屋檐下慢慢向东走去。等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古木生已经把其余两个土匪兵给咬死了,每个人脖颈上都是一个血窟窿,看上去怪吓人的。
牛一刀和古木生迅速的靠近到第二排青瓦房后屋檐下,这一排房子只有靠近中间的一间有灯火,牛一刀隐隐的听到里面有低沉的说话声,是个女人,“二爷,这两天我眼皮总跳,莫不是这回要出事吧?”
“娘们家家的,就别瞎掺和,出事出事,就你长了个乌鸦嘴?”
一个有些年纪的男人训斥道,“管他谁来,也没踏上老虎顶的本事!三百多年了吧,来了多少官军,他们哪一次上过老虎顶?”
女人显得有些委屈,低声道:“原来山上还有一千多人,现在倒好,跟爹去了些,又下山了些,眼下连一百个人也没有,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有大哥在怕什么?”男人呛促道,可是说话也没有刚才硬气了,“爹不是说了么,真要是有什么危险,咱就往山里跑,躲个三五个月,再回来也就没事了!”
“你们是能跑,可是我呢?我大着个肚子怎么跑?”女人带着哭腔说道。
男人有些不耐烦,道:“就你事儿多,快睡吧,我出去看看!”
男人说完,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牛一刀心中一喜,听说话这两个人的语气,应该是周家的老二,破军山上难怪这么安静,原来剩了不足百人。
他立刻回来找一丈红,将听来的话一说,众人放下心来,同时一个个眼露绿光,发财的机会来了,周家一定有数不清的财宝!
牛一刀稳住众人,再次进入山寨,从后到前摸索了一番,那里住着什么人,那里有土匪兵站岗查清了,然后在地上画成图,一一说给众人,大家伙心里都有了准备,一丈红带头,翻身进了破军山山寨。
第418章 占据匪窝
一丈红叮嘱手下,能不开枪还是尽量不开枪,想办法把人都制服。
可是摸到第三排青瓦房的时候,还是暴露了,一个站岗的土匪兵临死时一叫,一丈红补了一枪,惊动了整个山寨。
武曲山的土匪迅速的将制高点占领,牛一刀带人将住在后宅里的周家人全部控制。
战斗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大部分土匪都被肃清,周家上下二十多口被困在屋子里,负隅顽抗。
一丈红带人正要玩命,朱五拦住,他找了个土匪兵借了些迷魂药,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周家人全都放倒了。
一查点,活捉了周家两兄弟和十几口女眷,还有七八个孩子,没有发现周庭宇的身影,也没有周大鹏。
武曲山的土匪叫嚷着抢夺周家财物,甚至有人拖走了周家的女眷,肆意遭踏。
一丈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年来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仗大胜了,就要给兄弟们自由。
倪飞老人一直盯着周家两兄弟,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报仇。
周二鹏和周三鹏醒转过来一问才知道,周庭宇和周大鹏离开山寨已经四五个月了,牛一刀算了一下时间,和二哥进山的日子比较接近,他们肯定是还往破军山深处去了。
一个重大的发现是,山寨的囚犯中,找到了两个跟着牛百刀进山的保安军,虽然受伤很重,但是脑袋还清醒。
细细一问才知道,牛百刀带人确实进了破军山,一路上死了不少人,十分凄惨,他们两个是大难不死,后来被破军山的土匪抓回了山寨,严刑拷打,大刑加身,周家人想知道的就是牛百刀怎么进的山,去了哪儿,可是两个保安军根本说不清,一路上都是牛百刀带路,他们在深山里转悠了好几天,除了树就是草,谁还记得路,为此他们俩没少挨打。
牛一刀琢磨了很久,二哥一定是根据铁卷上的一些信息找到了另外一条进入破军山的路,只不过一路上受周家人困扰,所以死伤无数,也正是因此才给袁世凯去了信儿。
眼下破军山的土匪基本剿灭,周庭宇和周大鹏踪迹不见,看来,他们应该都进入了破军山深处,一场大清宝藏的争夺战似乎在山中某一个未知的地方正在上演。
那么父亲呢?他们也应该进山了,父亲牛犇身在何处?
另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在山中,毕竟这是一笔巨大的宝藏!
第二天傍晚,张作霖带着人上了老虎顶,众人在破军山山寨盛排宴席,一场剿匪大战,以胜利结束,虽然代理极为惨重,但是对于张作霖来说,意义重大。
牛一刀问起是否找到了韩天魁带领的保安军,张作霖久久没有言声,眼泪在眼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落下来了。
张作霖围点打援,剿灭了左少山和右少山的土匪,在去往右少山的路上,经过一片古柏林,林子里吊着数不清的尸首,其中就有韩天魁的五百保安军。
破军山的土匪何其残忍,生生将五百条精壮的汉子吊尸放血,古柏林的地上,血红一片,连地向下挖三寸,撅起的土都是殷红的。
张作霖带人杀进右少山,将所有土匪都活埋了,即便如此,依然不能让他释怀,以前别人说他杀人如麻,见了破军山的土匪之后,真是小屋见大屋了。
牛一刀正端着一杯酒准备喝,听张作霖一说,不由得心中一惊,慌忙道:“张大人,你没遇到老虎顶上下来的土匪么?”
张作霖更是一愣,道:“没有啊,一路从右少山过来,没有什么阻碍啊?还有土匪?”
所有人都傻眼了,按照周二鹏的说法,破军山的土匪有近三百多人,左少山报信上来之后就下山去营救了,张作霖只见到了左少山和右少山的土匪,那破军山的土匪去哪儿了?
张作霖也吓坏了,酒也不喝了,立刻派出人去,把哨兵往前又派出去十里,同时撒出人去,四处搜查破军山土匪的下落。
这可不是小事,弄不好被破军山的这伙土匪给反包围了。
谁都清楚破军山的土匪应该说老虎顶的土匪最为精干,他们才是破军山的精英和核心。
张作霖坐立不安,依然不太放心,像是被人放在火里烤,又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提审周二鹏!”
张作霖一声吩咐,几个保安军架着没了人样的周二鹏走了进来。
周二鹏浑身是血,半睁着眼皮,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张作霖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啪啪打了两个嘴巴,道:“说,老虎顶的土匪去哪儿了?”
周二鹏啐了一口,蔑视的看了一眼张作霖,然后不屑的紧闭上了双眼。
张作霖冷笑一声,逼人开口是他最擅长的,“倪老爷子,你和周家有仇,他交给你了,只要不弄死,怎么弄都行。”
倪飞气血上涌,布满皱纹的脸上的憋的通红,他从占领老虎顶的一瞬间,就想着要报仇,一直隐忍到现在,见张作霖放了话,老爷子缓缓走到周二鹏身边,踱着方步,一字一句的诉说起于家老宅的惨剧。
说到脱人皮,倪飞止不住心中的愤恨,攥紧的拳头疯狂的打在周二鹏的身上,打累了,倪飞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声喘息了片刻,道:“张大人,帮我把周二鹏的儿子埋在院子里,头要露出来……”
所有人都为之一振,谁都清楚倪飞要干什么,张作霖笑着比划了一下手,不一会儿,孩子的哭声响起,周二鹏的大儿子十一岁,吓得浑身颤抖,哭嚎不停。
倪飞来到院子里,有保安军架着周二鹏也来到了院子里,牛一刀望着被埋进土里的小孩,心乱如麻,这种人间惨剧就要发生在眼前,他却束手无策。
“在最后一排屋子的最西面一间,有很多铁壶,里面有水银,帮我提过来!”倪飞轻声吩咐道。
周二鹏比任何人都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他拼命的挣扎着,胡乱的叫骂着,两个保安军险些按不住他。
第419章 联合进山
张作霖就站在周二鹏的身边,低低的声音道:“我还不知道怎么脱人皮,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哈哈哈哈!”
周二鹏的脸涨得通红,嘴唇都咬破了,看着哭闹不停的儿子,看着拎着铁壶走近了的保安军。
“不!”周二鹏怒吼着。
倪飞老人借过一把匕首,来到小孩旁边,比量着小孩的头,小孩疯狂的摇摆着头,恐惧令他撕心裂肺的嚎叫着,“爸爸……爸爸……”
“帮我按住他,一会儿我在他的头上开个口儿,你们把水银浇进去,明白么?”
现在倪飞身旁的两个保安军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一个人拎起铁壶,一个人尽全力按住小孩的头,倪飞咬着辫子,一只手按在小孩的头上,一只手举着匕首就要下手。
“我说……我说……”周二鹏嘶哑着声音吼道。
张作霖冷笑了两声,对倪飞道:“老人家,等等,听他说!”
“我大哥带人进山了!”
“去哪儿了?”
“去找我爹!”
“你爹呢?”张作霖质问道,目光中充满了疑惑。
“我爹从不在老虎顶住,我们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半年前他回来过一回,住了半个月,说是有人要进山来抢周家的宝藏,他必须去阻止。临走时,和我们兄弟交待了很多,有些我根本听不懂,但是我大哥肯定知道。我爹这次一去很久没回来,我们都觉得有点儿不好,加上我爹走的时候说得那些话,大哥放心不下,三天前带人进山去找他了。”
“这么说,他在我们围剿破军山之前就走了?”
“是的,不过大哥不让说,只有我和老三知道,我俩只好说他下山去对付官军了。”
“你大哥去哪找你爹?”
周二鹏想了想,道:“应该是老祖宗住的地方!”
张作霖一脸疑惑,道:“什么意思,在哪儿?”
周二鹏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在破军山里的某个地方。”
张作霖盯着周二鹏的眼睛看了片刻,道:“撒谎,你难道不是周家子孙?”
“我爹从来不和我说这些,只有我大哥知道!”
张作霖沉吟了片刻,道:“看来你是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动手!”
倪飞一直没有离开,听到张作霖的吩咐,一刀落在小孩的头顶。
“不……”周二鹏撕心裂肺的吼叫道,“我说……我说……”
张作霖盯着周二鹏,一只手扭着他的脖子,道:“最后一次机会!”
周二鹏咽了一口吐沫,颤抖着嘴唇,道:“我确实不知道周家祠堂在哪儿,原本我大哥也不知道,我爹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和我们说,一旦要去找他,顺着后宅一直向北,就能找到老祖宗住的地方,到了那里老祖宗就会帮我们了!”
张作霖沉思了半晌,见周二鹏不像是在说谎,吩咐人将他们全部带了下去,众人重新坐回酒桌,再也没了吃酒的兴致。
张作霖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寂,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必须立刻下山,周二鹏的话有一半是可信的,那就是老虎顶的土匪进山了,破军山土匪的主力就应该是这伙人,只要他们还在,破军山就不会亡!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临走之前看看各位的意见,谁要进山?”
张作霖说完,第一个盯着牛一刀,他很清楚,牛一刀一定会去。
“我要进山!”牛一刀轻声道,“不过,我不是为了宝藏,我是为了找我爹和我二哥!”
朱五沉默了很久,抬起头,道:“我陪三爷去,还有木生,对不?”
古木生听得明白,没有任何话,只是将手轻轻搭在了牛一刀的肩上。
张作霖等了一会儿,见众人再没有人说话,只好道:“好,三少爷,我派人跟你去,有需要的话可以给你们帮些忙,另外我最近弄了不少好家伙,也让他们带上,或许有用。”
牛一刀连忙谢过,道:“有劳张大人了!”
“我也去!”一丈红突然道,她目光坚毅。
牛一刀连忙道:“大当家的,此一去凶险异常,我看宝藏还是不去要的好,否则搭进去性命就不值了!”
“我不管,我就要去!”一丈红也不解释,坚定的答道。
唯一没表态的只有倪飞,他犹豫了很久,最后道:“让我杀了那些孩子,我还真下不了手,一切根源都是周庭宇,我必须亲手杀了他!”
倪飞的意思在明白不过,他也要进山。
张作霖看着众人,道:“好,既然各位都要进山,我也不拦着,不过要提醒大家,山高路远,不光有野兽出没,还有一千多老虎顶的土匪藏在暗中,要多加小心!我的人就都交给齐大当家的,敢有人不听话,齐大当家的一句话就可以崩了他!”
一丈红谢过张作霖,众人又计议了一番,最后张作霖提起酒杯喝了三杯酒,留下了二十个精挑细选的保安军随着牛一刀等人进山。
为首的叫李重阳,是张作霖的贴身保镖,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枪法绝伦,不在一丈红之下。
张作霖以保护牛一刀等人的名义派李重阳进山,其实更重要的目的,众人都明白,应该是破军山中的大清宝藏。
张作霖押着周家俘虏动身离开了老虎顶,热闹的山寨一下子平静下来。
一丈红把武曲山上的土匪们聚集到一块儿,她也不强求,愿意进山寻找宝藏的可以跟着,不愿意去的就留守在老虎顶,等着大当家的回来。
一丈红留下话,只要守好山寨,找到了宝藏,每个兄弟也有份!
武曲山的土匪只有十几个人甘愿冒险,其他人全部留守在老虎顶。
为了以防万一,一丈红嘱咐留守的土匪,千万要小心,老虎顶的一千土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回来,万事谨慎些好。
众人又休息了两天,倪飞老人根据经验商量着一丈红准备了很多进山要带的东西。
牛一刀心急如焚,在他的一再催促下,一丈红终于决定动身。
朱五看得出来,其实一丈红对宝藏的心思并不重,至于她为什么进山,朱五说不清,或许是不敢说。
七十七个人组成了一只联军,离开老虎顶山寨,在倪飞老人的带领下一路向北,走进茫茫雪山。
第420章 雨夜女鬼
进山的第三天下午,阴暗的天空黑的吓人,浓密的乌云压在头顶,仿佛伸手就能触摸到。也只是刚刚吃过午饭的时辰,天却黑得如同傍晚。
朱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什么鬼天气,还不是天要塌下来吧?”
“要下雪了!”倪飞老人道。
“啥?下雪?这才九月份就下雪?”
“你别忘了,咱们这是在破军山中,估计离着地面几百丈高是有了!”
倪飞老人有丰富的进山经验,他的话谁都信。不少人被冷粉吹得不停的打起寒战,好在倪飞老人之前提醒着带了棉衣,不然不用进山就会被冻死。
又行进了有两个时辰,爬上一处陡坡,一丈红吩咐休息,众人累得都瘫倒在地上。古木生格外兴奋,上窜下跳,攀上十几丈高的老树像个猴子一样跳来跳去。
牛一刀坐在一丈红身边,道:“这一路走下去,可并不安全,你……”
一丈红知道牛一刀还想劝说她回去,拉下脸来,道:“怎么,要挖宝藏了,想丢下我?”
牛一刀苦笑一下,默默的低下头。
忽然一阵吱吱吱的叫声传来,牛一刀抬头去看,古木生蹲在一个大树杈上似乎正在叫他。
牛一刀急忙起身爬上树,古木生用手指指着远方,不远处的山谷中,朦胧中似乎有一座村庄,牛一刀揉了揉眼睛,盯着看了半晌,越看越像,大山深处,怎么会有村子?
牛一刀跳下树和一丈红及倪飞一说,大家也都一愣,土匪横行的深山老林里能有户老猎户住也就算是奇迹了,怎么可能有村庄?
倪飞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树,一脸严肃的说道:“你们看到的村庄,和咱们要去的方向一致,或许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
“老祖宗住的地方?”牛一刀反问道,倪飞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其实众人一路上都讨论过这几个字,更多的人认为那应该是一处坟墓,周家人的祖坟。
“方向是对的,正好也要变天,抓紧赶路,或许天黑前能到,去看看再说!”李重阳道。
他极少说话,但是每次说出来的话,又似乎无可辩驳。
说是所有人都要听命于一丈红,其实真正左右众人意志的,应该是李重阳,他们不但人多,而且个个都不含糊,甚至有人背着炸药包。
众人再不言声,跟着倪飞老人穿山越岭,看着不太远的地方,却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太都快黑透了,才来到一片树林掩映的古村落前。
村前是一连串缓缓起伏的山坡,山坡上的青松古柏高入天际;村后背靠着一个山峰,陡峭险峻,像是一只饿狼半坐着,气势汹汹的凝望着远方。
李重阳带头,众人进了古村,说是古村,其实细数下来,只有十幢古宅,整个村庄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活物,毫无生气,相反倒是阴冷的很。
十幢古宅中,当中的两幢连在一起,巨形条石搭建而成,让牛一刀一下想起了去往顾家时见到的巨石阵,冷冷清清阴气逼人的古村,又让他想起了陆家的十三座古宅,一切即陌生又有几分熟悉,隐隐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突然,一阵隆隆的雷声像是炸弹在耳边炸裂一样响起,让人胆战心惊,浑身颤抖。
李重阳带人挨家查看了一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当他走进中间的一幢古宅时,他似乎突然明白了,急忙招呼众人来看。
一丈红和牛一刀赶过去,只见老宅的屏风墙后,密密麻麻的林立着数不清的石碑,就摆在庭院中,穿过石碑林进了屋,屋子里仍然是数不清的石碑和排位,有些清晰的牌位能看得出来,有周字,想必这里应该存放着所有周家老祖宗的牌位。
牛一刀立刻反应过来,老祖宗住的地方,或许就是这里!
一声惊雷落地,振聋发聩,巨大的闪电撕开夜幕,紧接着暴雨滂沱,空气瞬间变冷,众人纷纷挤进了屋子里,有两个保安军跑不急,躲在了屏风墙的屋檐下。
朱五念叨道:“老人家,下雨啦,不是雪!”
倪飞老人眯着眼望着外面瓢泼大雨,冷冷的道:“一会儿就下雪了!”
随着又一声炸雷在天边炸响,闪电照的整个古宅鬼影幢幢,一个保安军瞪着眼睛,张大了嘴,盯着院门处的屏风墙,念道:“鬼……鬼呀……”
他恐惧的整个五官都扭曲成一团?两个蹲在屏风墙下的保安军似乎并没有察觉,正挤在一处躲雨。
李重阳惊的头皮一炸,一把扶住门框,枪已经握在了手里,喊不敢喊,救又不敢出去,所有的保安军都端起了枪,李重阳急剧颤抖的声音象快死的人:“那屏风墙上面是不是有个人?”
一丈红不自觉的凝眉望去,大骇之下,魂不附体,随即嘭的一声,开了一枪。
屏风墙一般是大户人家在门内修建的一堵白墙,四方高大,上有屋檐,明着看是把内眷和外院的生活圈子分割一下,其实,也有个阻挡屋外邪祟妖气直冲进厅堂卧室的意思。
这种墙再普通不过,大墙面上被闪电的白光刺的雪亮,夺人双目,随着一道道闪电的光芒,墙的中间露出一个满族装束的女子,她披头散发,裸露着身躯,嘴上算是血渍,张着嘴,似乎正奋力的向外挣脱,影子从墙里一直延伸出来,好像马上要钻出来一样。
一丈红一枪打在女人的头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倒是让两个保安军警觉起来,其中的一个恰好看到背后的人影,吓得妈呀一声,一头跌倒在地上,他本能的要跑,没想到双腿已经瘫了,根本跑不动。
另外一个保安军只扫了一眼背后,便再也不敢看,浑身颤抖,高声嚷着:“救命啊!”
李重阳啪啪啪连开了几枪,女影似乎毫发无损,她伸手一点点的接近蹲着不动的保安军。
跌倒在地的保安军本能的靠两只手慢慢向前逃命,另一个保安军不甘心,一把拽住匍匐前进的保安军的衣服:“大奎……救我……快!救我!……”
第421章 养尸传说
大奎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那里还会救人,他咬着牙拼命挣脱了脚脖子上的手,道:“生子,快跑……快跑啊……”
被唤作生子的保安军立刻清醒过来,刚要起身,背后传来一声诡异的笑,让他头皮一麻,紧接着他觉得谁在他的脖颈上吹了一口凉气,脚突然被人攥住。
一阵枪声大作,女影毫无顾忌,一点点的将生子拖向屏风墙里。
生子拼命的挣扎着,下意识的又往后看了一眼,却见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给挤了出来?浑身越来越凉!越来越麻……
吓得魂不附体的大奎,眼睁睁的看着生子慢慢变空,只留下松垮的衣服和一张人皮,人皮里面的身体一点点从脚底被拽了出来,那发着暗红色的没有皮肤的肉体说不出来的恐怖恶心,甚至看的到突突乱跳的肌肉,更为惊奇的是生子竟然没有任何声音,似乎早已经死掉了。
大奎傻傻的瞧着生子惨白的肉体一直被拖进了墙里,再也忍受不住,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连滚带爬的逃命。
子弹像是雨点儿一般落在地上和墙上,所有人亲眼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幕,在这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晚上,谁也不敢动,更不敢走出屋子半步。
大奎哭嚎着在雨水横流的地上,顺着墓碑之间的空隙,一点点往屋里爬,可是没爬几步,便不动了,一张扭曲变形的脸写满恐惧,所有人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都以为大奎吓破胆,爬不动了。
李重阳脸色铁青,指着大奎道:“谁去把他拖回来?”
屋子里一阵沉默,竟没人敢动。
李重阳骂了两声娘,他是头儿,别人可以不去,可是自己不能不去,他跨步就要往外走,却被牛一刀一把拉住了。
李重阳面目满脸,他的手不自然的在颤抖,“怎么了?”
牛一刀轻轻的道:“来不及了!”
李重阳一愣,再去看大奎,大奎趴在地上,头抬着,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像是冻住了一般,脸正一点一点变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大奎的肉身,迅速的变小,化成了一堆白骨,似乎有某种液体从他的身下流出,混在雨水里很快消失的不见。
没有人看得懂,究竟发生了什么,生子是被女鬼剥皮死的,可是大奎呢?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变成一堆白骨,是谁杀了他?
一声清脆的炸雷吓得所有人都跟着颤抖,巨大而明亮的闪电光芒将夜空变成白昼,众人看得清楚,大奎的白骨突然动了起来,不停的向地下陷入,眨眼的功夫,白骨消失了。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太可怕,也只是片刻的功夫,活生生的大奎骨肉无存,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倪飞老人颤抖着手,突然带着哭腔,恐惧的惊叫道:“葬尸虫!”
又一道闪电冲破天际,带着光与火燃烧着黑暗的天空,很多人都在闪电划过天空的一瞬间,看到数不清的小虫正快速的从大奎的白骨上离开,消失在墓碑的底下。
“前辈,什么是葬尸虫?”牛一刀问道。
“养尸地,葬尸虫。”
倪飞老人念叨着,道:“从春秋时期开始流行厚葬死者后,盗墓这一行业就随之盛行,大到由皇室暗中招人盗墓,小到老百姓为了混饭吃而盗墓,使得大量古墓被破坏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精美的古物。”
“但是盗墓者也在长时间的行动中分出了派别,且都有自己的规矩和讲究。不过,盗墓者如果碰到了“养尸地”则会停止盗墓行为,这里或许就是一处养尸地。”
“养尸地就是将尸体放入这个地方后,尸体不会腐烂而是能够在长期的“滋养”下变成僵尸。很多古籍都不约而同的认为“养尸地”是风水中最为恐怖并受人忌讳的墓地。因为在这里,尸体的内脏以及身体的机肉都不会像正常的那样腐烂,反而身体的毛发,指甲等依旧会继续的生长,甚至还有可能使得身体恢复活动机能而祸害人。”
倪飞老人沉默了片刻,雨渐渐的小了,风也住了,漆黑的天像是哭闹累了的小孩,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
不一会儿,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飘落下来,很快地上便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将近三更天了,可是谁也不敢出去。
一丈红听倪飞说得玄乎,道:“老前辈,你说得这么邪乎,莫非有真事?”
“我没见过,不过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件事,就是养尸地的,在于家堡流传了几百年。”
倪飞一顿,目光深邃,道:
“离着于家堡不远的地方有个村子,叫平顶,那里有一家姓吴的大户,家里非常的有钱,而这家的儿子吴放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娶媳妇,这家的老人,可慌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家里的长辈就吆喝着为吴放找了一房媳妇,据说是一个大美人儿,叫陈秀,陈秀进门以后,这一大家子都笑呵呵的等好消息。”
“还别说陈秀也真争气,没过多久就有喜了,可把吴家的老人高兴坏了,把个媳妇宠的就像祖宗一样,光伺候的丫鬟就不下8个,每顿都是山珍海味的,把个媳妇养的白白胖胖的,瞧着媳妇的肚子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生产了。可能是天妒红颜,陈秀出去散步的时候,沿着河沿看桃红柳绿,走着走着,渐渐的出了村,越走越远。”
“走到一棵老树下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只死猫,烂得没了模样,臭的要命。陈秀觉得晦气,打算回家,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不知道从那里游来一条蛇,在她脚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丫鬟们吓坏了赶紧叫人把少奶奶弄回家,又忙去请郎中,郎中慌忙赶到的时候,少奶奶已经咽气了。
”郎中看了一下伤口说:"是被五步蛇咬的."
眼看着孙子就要出生了,本来是好事情,谁知道早上还好好的媳妇下午就成了尸体……
一家人沉浸在极度地悲伤中,吴家的老人更是气的一下就卧床不起,可怜吴放又要忙着照顾年迈的父母和料理妻子的后事,想着自己将要出生的孩子就这样胎死腹中,这个父亲泪流不止。
吴放始终怀念着夫妻之间的种种恩爱,所以他给媳妇穿上了她生前最喜欢的衣服又给她不少的陪葬,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把陈秀入土为安了。
村里的一些老人说,猫死了是不能埋在地里的,而是要用绳子把它吊在树上让过往的小鸟吃.要不然就会出现恐怖的"养尸地",陈秀可能走到了一处养尸地,所以才被冲撞了。
第422章 降伏僵尸
可是一年以后,当地有一个卖猪肉的屠夫拿着一本厚厚的本子找上门来。屠夫对吴放说:“吴少爷,你把这一年的猪肉帐结了吧?”
屠夫的话弄的他一头舞水。吴放道:“王屠夫,我没有欠你的猪肉钱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谁知那王屠夫眨了一下眼睛说:“没有错啊,是你家少奶奶来买的,还叫我一年以后才取钱的!”
屠夫又把他媳妇的样子形容了一遍,竟然说的和吴放那死去的妻子一模一样的,吴放吓了一跳,陈秀都死了一年了,怎么会去买肉吃呢?
那王屠夫不知其中原因,还以为吴放想赖赃,就说:“吴少爷,你们吴家可是这里的大户人家啊,想必也不会赖小的这点钱吧?”
吴放说:“不是的,可是我妻子真的死了一年了啊!”
王屠夫也是一个直爽的人,道:“既然吴少爷不相信,那你就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到我肉摊一看便知了。”
当天下午吴放瞒着老父母早早地来到了集市上,戴了一个大斗笠躲在肉摊旁。
就在他焦急的等待的时候,太阳也快要落山,这时候只听那王屠夫说:“少爷,来了,你看那打着一把伞的妇人便是。”
朱少爷循着望去,可不是自己那死了一年的媳妇陈秀么?
她正缓缓地走过来,看起来和生前差不多,脸色红润,嘴唇鲜艳夺目,还穿着死时为她穿的衣服,只是大肚子没有了,吓得吴少爷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陈秀买完肉走了以后,他才把钱付给王屠夫,同时叮嘱他:“她来买肉你就卖给她,我知道来给钱。”
吴放回家以后就把这个古怪的事情告诉了老父母,老人们大吃一惊,难道媳妇被误葬在了“养尸地”变成了半人半鬼,那后果可严重了,要是哪天她买不到肉,可就要出大事情的啊!
吴放一家陷入了极大的恐惧中。
第二天,吴放派一个仆人跟踪陈秀,晚上,那个胆大的仆人告诉他,“少奶奶真的变成了僵尸,我从她坟墓跟踪她到集市又回坟墓,我看到她手一抬,坟墓就自动打开,她的棺材里还有一个孩子在哭,然后她拿着肉就进去了,然后棺材就自动和上了。”
吴放听了这些话不信,第二天,他就自己去跟踪,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陈秀的坟墓就自动打开了,然后陈秀打着伞出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孩子脸色红润,正吸着陈秀的奶头,看孩子吃的差不多了,陈秀才把孩子放下,手一抬坟墓就自动和上了,和仆人说的不差分毫。
吴放等到陈秀走后才敢回去。
据说僵尸是没有人情的,不管生前多好,一旦变成僵尸就不可能再有人性了。
于是吴放去请了当地很有名气的一个道士,希望他能把陈秀定住。
那道士本是一个很有法术的,坏就坏在他是一个又贪色又贪财的人,自从他沉迷女色以后法术就不灵了,但是他经常弄虚做假还是唬住了一些人.当吴放找到他的时候,自然是狮子大开口,带了一些象征性的法器去了陈秀的坟墓,又是念又是泼黑狗血的,忙了很久,以为就要完事情了。
就在这时,那坟墓哄的打开了,陈秀一脸怒容的飞了出来,手上的指甲长长的,獠牙也露在外面,把个道士吓的屁股尿流的,陈秀大喝一声:“臭道士,你我无冤无仇的,为何来灭我?”
不容道士回答,一双利爪把个道士撕成了几半,掏出他的心甩在一边。
这边吴放见道士还未回来,天一亮他就出来寻找,发现道士惨死在坟前,到处都是血,吓得他赶紧逃回了家。
据说从道士死那天开始,那女僵尸就出来害人了,害的村里人下午早早就回家把门窗关的牢牢的,但还是有不少人被僵尸吸血了,一时间僵尸出来害人被老百姓传的是沸沸扬扬,这事还惊动了皇帝。
他专门到平顶,要看一下僵尸到底有多厉害,但是朝廷里很多大臣都很担心皇帝的安危,所以专门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护驾。
据说皇帝来到平顶以后,和当地人一起拿着利器到了那个"养尸地",那个时候很多的人都认为皇帝是天上的神仙有真龙护体,那些妖孽扑不了身,所以大家都跟着来看。
当皇帝来到坟墓前的时候一真怪风吹过,那女僵尸已经站在面前,但是她却不敢动手,因为皇帝身上的龙气压住了她,于是人们赶紧扑过去把那女人用棺材钉定住,有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揭开了棺材,里面有一个孩子正在哭泣,人们同样用棺材钉定住了他。
皇帝拿出自己的玉玺盖在女僵尸和那个小僵尸身上,只听见一声惨叫,那女僵尸和那孩子迅速变成了一滩血水,皇帝在百姓的护拥下离开了平顶,从此这块"养尸地"被皇帝破坏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僵尸。
关于陈秀和吴放的故事一代一代的流传了下来。很多老人都十分相信养尸地的说法,所以大部分人死的时候都会请风水先生给找个好地方,就怕葬在了养尸地。
当然也有极为厉害的风水大师能够破解,改变墓地的风水。
众人听得起劲,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倪飞老人,不少人都觉得背脊发凉,听完倪飞老人的故事,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屏风墙上的鬼影,莫非那个女鬼也是僵尸?
李重阳一直紧张的盯着外面,生怕有什么邪恶的东西闯进来,可是外面一片苍茫,除了沙沙的落雪声,什么动静也没有。他疲惫的放下枪,揉了揉手腕,靠着门框坐下,对倪飞道:“老人家,还没说完,葬尸虫又是什么?”
“就是我说的,极厉害的风水师是能够改变养尸地的风水的,用的就是葬尸虫。葬尸虫很小,身体扁平而柔软,也就苍蝇大小,五颜六色的,什么样的都有。”
“最厉害的是一种半透明的,刚生出来的葬尸虫,头几天靠父母的褐色液体养活,然后便吃腐尸,半透明的这种葬尸虫专门吃人尸,饿得厉害,连活人也吃。他们在吃尸体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挖掘尸体下面的土地,最后会自然而然地把尸体埋葬在地下,它们也因此而得名。”
第423章 雪地挖尸
牛一刀点了点头,道:“前辈,我听明白了,葬尸虫可以将养尸地的尸体吃掉,所以不会出现僵尸。它们又吃活人,所以又会成为养尸地的守护者。”
倪飞轻轻点头,道:“就是这番道理。”
“那刚才的女鬼是什么?”
倪飞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这里尚有葬尸虫不敢靠近的尸体……”倪飞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牛一刀,“按理说它们吃了大奎,应该会袭击我们才对,可是却并没有……”
朱五眼前一亮,急忙向牛一刀身边凑了凑,他亲眼见过鬼谭玉棺洞中的白虫就远远的避开牛一刀。
“那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立刻离开这儿才对?”李重阳心中忐忑不安,他恨不得立刻从这里飞出去。
“等天亮吧,葬尸虫最怕阳光,明天再出去或许更安全!”
很多人其实都和李重阳有一样的想法,想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听倪飞老人这么一说,立刻打消了念头。
“轮流休息吧!”一丈红道。
早有人拆了屋子里的一些桌椅板凳,生起了火,留人在门口搂着枪警戒着,其他人都各自找地方睡觉。
牛一刀没办法只好忍着,一丈红因为是个女人,在男人堆里不方便,所以单独躲在一个角落里,牛一刀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信守着为一丈红守门的承诺。
朱五一步不离的跟着牛一刀,恨不得钻到牛一刀怀里。古木生也在牛一刀身边,好嘛,牛一刀被挤在中间,连个翻身的地方都没有。
一夜平安无事,第二天天刚亮,倪飞老人从外面推门进来,推醒了牛一刀,低低的声音道:“大奎的尸骨找不到了!”
牛一刀急忙爬起来,随着倪飞老人来到院子里,厚厚的积雪末过了小腿,屏风墙前的雪地上,一副空空的人皮象个破口袋一样摊在雪堆里,离着不远的地方,雪被挖开,露出泥土,已经被挖了一个足有半丈来深的坑。
“会不会挖错地方了?”
倪飞老人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眼不花,分明就是这个位置。”
牛一刀看了看古宅的门,又看了看屏风墙,位置差不多就该是倪飞老人挖坑的地方,这就奇怪了,大奎的尸骨哪儿去了?
李重阳和一丈红等人纷纷醒了,都凑了过来,听倪飞老人一说,都跟着奇怪起来。
李重阳吩咐两个保安军接着往下挖,又转脸对倪飞老人道:“老人家,大奎的骨头会不会被那些葬尸虫给吃了?”
“不会,从没听说过葬尸虫吃骨头。”
两个保安军挖了将近一个时辰,牛一刀一直蹲在旁边观察着,开始还是黑黝黝的黑土,非常松软均匀。这会儿突然挖上来了沙,薄薄白色细沙,而且两个人似乎并不费力,已经挖了半人多高了,仍然不见大奎的尸骨。突然两个保安军一声尖叫窜了上来,再看坑底,密密麻麻的一层半透明的小虫,比小拇指的指甲还小,只片刻功夫,它们便钻进了土里,给每个人都造成了一种看走眼了的错觉。倪飞老人抓过铁掀跳了下去,用力继续向下挖,没多一会儿,又挖到了葬尸虫,还是刚才的情景,瞬间消失在沙粒中。
倪飞老人明显感觉到越往下挖,似乎越吃力,像是有人拉住了铁掀的另外一端一样。可是用力撅起,却发现仍然是白色的沙粒,扔在雪里,几乎看不出来,牛一刀注意到铁掀上有一层黏黏糊糊的东西,倪飞老人也注意到了,他用力的在雪中蹭了几下,却发现根本蹭不掉。
倪飞老人汗流浃背,越来越吃力,牛一刀拍了拍朱五,一努嘴,朱五不情愿的皱着眉头跳进坑里,把倪飞老人换了上来,挖了几下,就觉得挖不动了,铁掀插进沙中怎么也撅不起来,甚至想简单的把铁掀拔起来都很费事,下面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和朱五争夺着铁掀。
没一会儿,朱五也累得撑不住了,爬上来,抱怨道:“死都死了,还找什么?就当给他埋在这儿了,给周庭宇那个老王八蛋当祖宗不是挺好么!”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牛一刀心道:对呀,死都死了,还找尸骨干什么?下面这么多葬尸虫,兴许把大奎抬走了呢。他偷眼去看倪飞老人,老人家聚精会神的看着坑底,看样子还在琢磨着往下挖。
李重阳皱着眉头,道:“找不到就算了,费这个劲干什么?走吧。”
倪飞老人跟没听见一样,趴在坑边依然看着坑底,众人立刻没了耐心,七嘴八舌的吵着要走,一丈红夹在中间正为难呢,倪飞老人突然道:“下面有东西!”说着跳进了坑里,用力挥舞着铁掀挖了几下,果然,不一会儿,白沙中露出一个长方形的匣子,倪飞老人擦了擦汗,用力给拽了出来,匣子是木的,紫红色的,盖上刻着黑色三角云纹,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大伙一看挖出了东西,立刻都来了兴趣,再也没人吵着要走了,都围拢在倪飞老人身旁,你摸一下,我摸一下,好半天,也没人能打开匣子。
朱五自告奋勇,嚷道:“我看看,我看看!”
朱五接过木匣看了半天,撇了撇嘴,道:“这有什么难的!”说着,转身寻了一块石头,咚的一声砸在了匣子上,木匣没有任何变化,朱五咦了一声,举起石头还想再来一下,倪飞老人一把拦住他,道:“你用这么大的力气,即便里面有什么东西,也被你砸烂了!”
李重阳走过去,夺过木匣,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匣底,他指着一排针眼大小的孔洞道:“或许机关在这儿!”
保安军里立刻挤出来一个四十左右的汉子,急忙道:“我想起来了,这叫七星伞簧,我会开!”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汉子身上,李重阳有点儿不相信,道:“老疙瘩,你个扛活的,还认得机关?”
老疙瘩咧嘴一笑,道:“俺爹原来是个锁匠,我小的时候见他摆弄过,这匣子的机关都在那些小孔里,你们看,底下一共七个小孔,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排成一个勺子模样,像不像天上的北斗七星?”
第424章 七星宝匣
大家挤着脑袋看了看,的确有那么点儿意思,李重阳见老疙瘩说得有些道理,便把匣子递给了他,道:“你能打开?”
老疙瘩笑了笑,道:“我得试试!”
说着,他捧着木匣,研究了一番,最后折了一段树枝,用刀小心翼翼的削了七个长短不一的细木棍,试着插进木匣底部的空洞,反复修改了半天尺寸,终于嘭的一声传来,老疙瘩擦了擦汗,慎重的将木匣放到地上,道:“开了。”
没有人敢动,都望着李重阳,谁都明白这才是真正的老大。
李重阳不徐不疾的走进瞧了瞧,抬头对老疙瘩道:“怎么开?”
“抽下顶盖就行,里面有七个散簧分别咬住了匣体,用七根长短不一的细针插入下面的空洞,只要每一根细针的尺寸合适,就可以打开木匣。”老疙瘩解释道。
李重阳依然没有动手,轻轻的摸了摸匣盖,手底果然能感觉到匣盖是松动的,可是他心里明白,里面到底是什么,可不好说,万一再有凶器,或者是毒烟一类的东西,开盖就等于自杀。
李重阳站起身来,苦笑一下,道:“我一向蠢笨,你们谁能试试?”
保安军中有些头脑简单的家伙,争抢着来到木匣边,有人扬手将匣盖抽了下来,顿时一道冷光散出,刺得人睁不开眼,
“啊……”众人同时惊呼起来,一个个目瞪口呆,木匣中装的是满满的珠宝,有些珠宝发出刺眼的光芒。
大伙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没有人见过这么多珠宝,众人瞪着双眼看着,一句话也没有。
一切都那么静,只能听见口水划过喉结的声音。
李重阳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了一颗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珍珠放在手里,手心顿时觉得有丝丝凉意,他伸出一个手指在珍珠上面摸了摸,光滑而晶莹,他咋舌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颗应该是夜明珠!”
“夜明珠?就是故事里讲的夜明珠?”围拢过来的保安军七嘴八舌的说道。
“是的,这几颗发光的,都是夜明珠!”李重阳指着木匣道。
朱五有点兴奋的抖着手从箱子里也拿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激动的说道:“哪我们岂不是发财了?”他拧了一下自己的脸,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李重阳把整个箱子里的珍珠宝贝都倒了出来,一样一样的捡着看了一遍,有项链有手镯,也有单颗的珍珠,每一样看起来都那么的精致。
朱五蹲在一边,也一样一样看过,激动的带着哭腔说道:“我这辈子算是没白活,还见过这么多珍珠财宝!”
保安军中也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道:“这下面有宝藏!”
顿时六七十人疯狂的在地上挖了起来,有的用铁掀,有的用匕首,有的没什么工具,干脆用手,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一个时辰不到,地上挖出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土坑,雪白的沙粒堆在雪里,几乎无法分辨哪儿是雪,哪儿是沙。
忽然轰隆一声响,屏风墙突然开始下沉,虽然很缓慢,可是能明显看得出来,它在动,一点一点的往地下陷入,同时众人也能感觉到,脚底下的地似乎也在下沉。
天色突然黑了下来,大团大团的乌云凝结成一座云山,一条黝黑的云带盘山扶摇直上。
倪飞老人脸色阴郁,淡淡的说道:“要出大事啊!”
屏风墙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大量白色沙粒翻了上来。
数不清的葬尸虫从地下爬上来,流水一般四散奔逃,几条血红色的蚯蚓一般的东西悄悄藏在喷涌而出的白色流沙中,忽明忽暗的向外伸展,武曲山的土匪和保安军盯着滚动的细腻荧白的沙粒,不停的弯腰翻找着,就如同淘金一般,目光如炬,全神贯注。
牛一刀一阵焦急,可是任他怎么劝说也没有人理会,李重阳根本不听他在说什么,一丈红有心约束一下自己的人,可是这个时候哪里有人再听她的,一个个涨红了脸,目光一刻也不愿意离开白沙。
古宅的地面支离破碎,周家的老祖宗的石碑东倒西歪,有不少已经沉入了地下。
牛一刀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地坑中算是细腻晶莹的白沙,白沙到处都在冒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吹气一样,冒个洞,喷一些沙子,保安军和土匪如同站在一锅煮沸的面汤锅上,可是却没有人意识到大祸将至。
牛一刀死死的拉着朱五,生怕他跳进地坑中,朱五起初还啰嗦不停,可是此刻从地面上看着下面一口口“沸汤锅”,顿时没了勇气。
一丈红就差摸出枪来,击毙几个了,怎么劝说也没人听。
焦急万分的时候,整个地面突然一抖,屏风墙轰的一声彻底消失在地面上,这一声动静极大,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正好奇呢,不少地坑中的白沙突然涌动起来,随即飞快的下陷,数十个小的地坑练成了一片,古宅的院子中间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大坑,沸腾的白沙将五六十个土匪和保安军吞噬了下去。
李重阳攀附在大坑的墙壁上,哀嚎着想叫牛一刀和朱五拉他一把。
可是,牛一刀的手还没伸出去,大坑突然扩大,牛一刀等人不得不连连后退,眼睁睁的看着李重阳被白沙吞下。
牛一刀等人一步步被逼着后退,地坑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速度飞快的旋转着,不断的像四周扩散,白沙漩涡吞噬着一切,牛一刀手里握着刀,手腕微微颤抖,喃喃道:“不好,快跑!”
乌云越来越黑,越来越密,犹如黑夜降临一般,一堆互相缠绕出来的云山云海,不停的向上翻腾,变幻莫测,空气中凝结着灾难将近的味道。
牛一刀和古木生在前,朱五和一丈红在后面,几个人撒腿就往外跑,攀上院墙的一瞬间,白沙漩涡扑了过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几个人直往漩涡里面滑去,情急之下,几个人紧紧的抱成一团,可是也只是抵抗了眨眼的功夫,院墙轰然倒塌,周围的一切,包括周家古宅,全部被巨大的白沙漩涡吞噬。
第425章 流沙古墓
牛一刀只觉得一阵昏天暗地,无数细沙钻进嘴里和眼睛里,身体急剧下坠,猛地嘭的一声撞击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才停止了坠落。
等牛一刀揉搓着眼睛,抬眼去看四周的时候,发现李重阳等人全都聚集在他的周围,他看了看,古木生、一丈红、朱五、倪飞等人都落了下来,庆幸的是大家都没有什么事儿,最多就是朱五擦伤了胳膊。
李重阳等人点着火折子,将牛一刀等人扶起来,相互查看了一下,没有少人,都十分庆幸,不幸的是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该往哪儿走。
倪飞老人岁数大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加上他身上有旧伤,整个人咬牙坚持着,他四处看了看,周围是石板磊就的石墙,一模一样白石板,镶嵌着整个墓穴和洞口,石室十分宽大,在两侧都有石洞,不知通向什么地方,空气中很潮湿,腐烂的味道伴随着阵阵凉风扑鼻而来。
老人看了半晌儿,道:“这下面应该是一处墓穴,看样子规模不小,很有可能就是太祖皇帝的墓!”
李重阳一阵惊喜,没想到误打误撞还找到了地方,莫非宝藏就在这里?他忍住心中的喜悦,道:“老人家,何以见得?”
倪飞老人略一沉吟,道:“我们从上面跌下来至少有几十丈深,挖得这么深,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另外你看这墓道,全部是石板构筑而成,在外面又用了流沙掩埋,沙子做过特别的处理,多少年都不会潮湿结块,有盗墓的蟊贼,想要掘洞很困难,一不小心,盗洞就会被流沙掩埋,据我所知,只有帝王或者盛极一时的权贵修的墓穴才能做到这样!
倪飞老人说完,群情振奋,一个个摩拳擦掌,仿佛要攒足了力气去搬运宝藏!
“那该往哪儿走?”李重阳一脸兴奋的问道。
倪飞老人重新考虑了一会儿,道:“我看了看这墓室的结构,按理说应该是向前!”倪飞说着指了指眼前的墓道。
牛一刀急忙拦住,对倪飞道:“老前辈,我不明白,咱们怎么会这么顺利的来到这儿?”
倪飞一笑,道:“这个很简单,其实周家在破军山盘踞了这么多年,他们肯定是找到了太祖墓,并且以家族祠堂为掩护,将出入太祖墓的洞口隐藏在了这处养尸地,我想周庭宇只需在院子中间挖一个坑,然后坐在里面,不用一个时辰,他便会陷入流沙,随即进去墓道!”
“我最初只是好奇这处养尸地的土质,后来没想到看到了白沙,这种白沙非常昂贵,每一捧都不亚于夜明珠,唯有帝王将相的墓穴中才会用这种办法阻止盗墓贼,另外也说明这处墓穴的主人真的大富大贵,权倾天下。只是我当时没想到会随着白沙落入墓道里来,要是知道早晚会进来,就不必苦苦挖掘了那么多地坑,搞得周家古宅都塌陷了下来,周庭宇要是回头看见老祖宗的排位都不见了,非弄死我不可!”
倪飞老人说得一本正经,却逗乐了众人,李重阳让倪飞一提醒,想起了那匣子珠宝,连忙打开,夜明珠璀璨夺目,墓道里瞬间便亮了起来,李重阳将夜明珠分给众人,没有比它更好的光源了。
几个保安军在前面开路,剩下的人在后面跟着,一群人顺着墓道往里走,走了不到十几丈远,前面砰砰砰想起了枪声,几个保安军纷纷后退,后面的人不知道怎么了,调头就跑,人群一阵大乱。
李重阳挤到前面,劈头盖脸先给了几个巴掌,打得几个保安军鼻歪嘴斜,“妈了个巴子的,没事开什么枪?”
“有……有鬼……”几个保安军委屈的说道。
李重阳拎着枪,道:“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牛一刀急忙从后面跟上,借着夜明珠的光,隐约中,前面的墓道两侧出现了很多人脸,镶嵌在石板墙上,白色的冷光下人脸狰狞的往上望着,双眼圆睁,嘴巴张的很开,整个面孔都被一层半透明纱帛覆盖着。
离着比较近的几张人脸被打得千疮百孔,还冒着青烟,李重阳咽了口涂抹,腿像是灌了铅一样,迈不动了,握着枪的手颤抖着。
牛一刀一见,急忙上前将李重阳的枪口压下来,低声道:“不要开枪,像是吊尸!”
牛一刀在前,古木生在后,两个人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墓道两侧毫无规律的挂着一些死尸,地上是一滩黑红色的血。
与左少山山寨看到的吊尸不同,这里的尸体大部分都昂着头,有的是正面吊着,有的是面对着墙吊着,也有的侧着身子。
牛一刀仔细观察了一下,从正面看不到任何伤痕,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墙体中出来将这些人刺穿吊起,他们都睁着眼睛,惊恐的表情能看到他们临死前极度的恐惧。
李重阳见牛一刀和古木生没有什么事儿,仗着胆子也走了过来,后面的人慢慢重新聚拢过来,惊讶的看着墙上的死尸。
这些人死去的时间并不久,从衣着上来看,像极了保安军,墙角下七零八落的丢着一些枪,却没有发现他们开枪的痕迹,朱五忍不住拉了一下牛一刀,低低的声音道:“三爷,看着怎么都像文曲镇的保安军?”
牛一刀没言声,他也看出来了,并且他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他很奇怪,这些保安军遇到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任何反抗便被吊死在这里?
从手段上看,凶手一定是周家人,只有他们才热衷于这样一种残忍的杀人方式,可是为什么周家偏偏钟情于这种方式却没有人说得清。
第一次见到吊尸是在陆家地阁,陆家八位长老被吊死,尸体就那么吊着,几十年也没有人将他们入土为安,虽然陆鹏程后来解释了原因,可是在牛一刀的心中似乎并不能说得过去。
为了铭记仇恨而不去收尸,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牵强。
第426章 水池怪鱼
人群中有胆子大点的,嬉闹着用枪托戳着吊尸的头,也不知道谁不小心,咣当一声,把一颗人头拨弄到了地上。
牛一刀回头去看,只见墙上埋着三寸多长的铁钉,奇怪的是铁钉是根生在墙体中,牛一刀打了个寒战,再仔细一看两侧的石墙,似乎石墙在动,“不好,墙在动,快跑!”
牛一刀一声吼,带头向墓道中狂奔而去。
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人跟着跑了起来,有些人还傻愣愣的呆在原地,人群一阵大乱,慎重有人盲目的对着尸体开枪。
狂奔中的牛一刀突然发现两侧的墙体加快了移动,墙上冒出了一些明晃晃的铁钉,正像一张布满利齿的大嘴一样,迅速的闭合,要将中间的人吞没、咬烂。
牛一刀的头皮一阵发麻,原来机关在脚底下。
牛一刀带着古木生等人跑出去有一百多丈远,终于踏上一处向下的台阶,两侧的石墙消失了。
朱五气喘吁吁的蹲在地上喘息,背后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回头去看,墓道两侧的石墙离得已经非常的接近,墙上的铁钉相距也只有一人宽的样子,不少人都被铁钉划伤了胳膊。
李重阳强行从墓墙中挤了出来,后面的人撕打成一片,争先恐后的往外逃,牛一刀有心去就救,却已经来不及了,墓墙两侧的铁钉已经咬合,没有人能活下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知有多少人被墓墙上的铁钉刺入身体,牛一刀眼巴巴的看着,束手无策,庆幸的是古木生、朱五和一丈红都跟得紧,连倪飞老人也跑了出来。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叫声慢慢小了,可能很多人已经死了。墓墙又缓缓的张开了,动得很慢,不仔细去看,根本无法察觉。
李重阳轻点了一下人,走出来了三十多人,有一多半都死在了墓道中,不确定的是逃向另外一个方向的人是不是还活着。
“妈了个巴子的!”李重阳气得直骂娘,可是人死了,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还是小心点吧,看起来,这个鬼地方机关重重,大意不得。”牛一刀淡淡的说道,回头看了看向下的台阶,忍不住弯下腰去一层层的仔细检查。
牛一刀和古木生在前,李重阳走在最后,脚底的石头台阶非常湿滑,两侧空荡荡的水声阵阵,听起来不象是水流动的声音,倒象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扑腾一样。
目力可及的地方都是台阶,再往两侧黑漆漆的看不清,牛一刀特别向一侧走了十几步,借着微光,惊奇的发现,石头台阶路的两侧都是水潭,水潭里密密麻麻都是些酱紫色的小鱼,这些鱼平静的游着,他们身体很短,大半部分都是头,而头上几乎全是嘴,一张一合,嘴里布满锯齿状的白牙,异常锋利,嘴上两只圆鼓鼓的大眼睛,像极了青蛙,怪异的身体上极为不相称的拖着一条小尾巴。
牛一刀恍惚间觉得这东西会不会是没有张开的蝌蚪?
样子太诡异,太恐怖。
水潭很清澈,并不流动,略微泛着一丝红光,水中其实没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大头鱼在吃什么,或许在喝水?一丈红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就想到了成千上万的这样的小鱼撕咬着自己的身体。
不少人好奇的围拢过来,牛一刀正要提醒大家小心,忽然一条大头鱼突然一动,突出一条长舌头,嘭的一声黏住了一个保安军,用力往水里一拉,保安军手脚挣扎着栽倒在水里,接着又有两个人被拖进了水潭。
众人吓得纷纷后退,哭爹喊娘又乱成一团。
水中也是一片骚动,无数的大头鱼爬满了三个人全身,有一个双手攀着台阶边沿使劲想爬上来,他的脸上像是覆盖了一层白色的细纱布,粘粘的,任由他怎么撕扯也揭不下来,挣扎了两下,重新又被大头鱼拖进了水里。
李重阳和一丈红带人不停的对着水里的大头鱼涉及,可是大头鱼似乎不怕死,数不清有多少大头鱼从四面八方汇拢过来,一瞬间的功夫,便把三个保安军啃食的只剩一具骷髅骨,连长大的嘴都没有闭合。
有几个武曲山的土匪光顾及眼前,忘了背后,后面也是水潭,几个土匪一个没留神,就被大头鱼拖进了水中。
一丈红气急败坏,啪啪啪连连开了几枪,打死了几条大头鱼,可是却无法阻止其他的大头鱼。
潭水中水花翻滚,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水底,所有人都在关心如何救人的时候,突然从水底探出一张大脸,圆鼓鼓的眼珠像是两只夜明珠一般,猛的一张大嘴,一团粘糊糊的东西喷了出来,一下子黏住了三个人,生生拖进了水潭中。
朱五一把拉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脚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往回拽,不少人上前帮忙,一丈红和其他人瞄准水潭中的大团黑影,一顿狂射,可是水底的大头鱼似乎并不放弃。
一丈红凝眉愣了一下,随即扣动扳机,对着半空中的白绳一样的东西打了两枪,白绳嘭的一声断裂,朱五等人跌坐在台阶上,李重阳赶快过去看看几个土匪兵,他们三人被一团白色的粘稠物捂住了头。
李重阳用枪尖挑动了几下,弄不开,反而枪头却被黏住了,用力一拉,扯起几缕白丝,却怎么也拉扯不断,幸亏牛一刀的寒月秋刀帮忙才斩断了白丝。
牛一刀费了好半天的劲也没弄下来那团白色的粘稠物,朱五在一旁摸了摸几个人的脉搏,咧嘴道:“三爷,别费劲了,人都没了!”
牛一刀仔细一看,三个人的脖子憋的紫红,已经断气了。那团白色的东西像是胶一般粘在几个人的头上,任你怎么弄,也没办法揭掉。
“快看,它要出来了!”一丈红一声几乎,吓得众人纷纷顺着一丈红的手指望去。
只见水潭中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头,眼睛有气球大小,正不怀好意的盯着众人,这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大头鱼,或许它正在奇怪为什么刚才的一击没有觅到猎物。
一丈红甩手就是一枪,精准的打在了大鱼的眼睛中,大鱼吃痛扑通一声钻进水里,其他人跟着又是一阵乱枪,李重阳急忙嚷道:“快走,别在这儿浪费子弹了!”
第427章 白丝缠身
众人闻听,急忙下了台阶,左右两侧有人举着枪,一边走一边盯着水潭,牛一刀和李重阳等人在中间快速的向前走去。
古木生落在最后,不停的露着獠牙向水潭中示威,牛一刀放心不下,回头拉住他赶快走,同时他发现右侧的水潭中始终有一团黑影在跟着他们,莫非大鱼仍然不放过他们?
可是没有出去多远,前面突然有人叫嚷起来,牛一刀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朱五和两个保安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团白丝缠住了。
等牛一刀冲过去才发现,在通往前方墓穴的石板路上,交错纵横的缠着数不清的白丝,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朱五他们几个人跑得太快,也没注意,一下子闯进了白丝网里,那东西挂在空中,像极了蜘蛛网,却比蜘蛛网厉害得多,一旦沾上就摆脱不掉。
朱五还好些,只缠到了一只手,在他前面的两个人被缠住了头和脖子,几个人疯狂的挣扎着,牛一刀大喊一声:“别动!”,可是没人听他的,还是拼命挣扎着。
李重阳嘭的开了一枪,朱五等人立刻安静下来,两个保安军吓得腿都软了,整个人吊在白丝网上。
“这可咋办?”李重阳望着几个人嘟囔道,白丝网谁也不敢碰,每个人都清楚沾上了就下不来了。
朱五原本可以躲过去的,可是看到前面两个保安军被缠住,本能的抬手要去帮忙,没想到被缠住了胳膊,后来一阵折腾想挣脱。
好嘛,两只胳膊和整个上半身都被黏住了,再缠一会儿,就跟蚕茧差不多少了。
好在没粘住口鼻等要紧的地方,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众人凝眉,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忽然倪飞老人淡淡的道:“试试用火烧!”
大伙一振,不约而同的扭头去看,倪飞老人已经点了火折子,凑到朱五身边,火苗递到白丝网前,只轻轻的一碰,白丝网立刻像是弹簧缩回一般,刷的断了,然后反弹回去了。
众人喜出望外,纷纷取了火折子就要去烧,倪飞老人连忙阻止,他从一个保安军手中借过枪,用枪杆在白丝网中一番缠绕,不多时,枪杆上便饶了一大团白丝。
倪飞将火折子凑到枪杆上的白丝团上,腾的一声,一团火焰窜起,一缕白烟腾起,浓烈而刺鼻的呛人味道扑面而来,众人掩面看着,倪飞老人举着特制的火把将朱五和两个保安军从白丝网上救了下来。
说也奇怪,倪飞老人的火把烧了一会儿,便没了烟,也没了呛人的味道,枪杆上的白丝团小了不少,却比刚才旺盛了很多,虽然火很旺,但是白丝团却没有明显减少的迹象,人们纷纷咋舌,真是再好不过的火把了。
保安军和土匪们纷纷效仿倪飞老人的样子,都弄了一个火把,有些人虽然没点燃,但是总觉得这东西在黑漆漆的墓道里能派上用场,所以纷纷缠了一些留在枪管上。
有了火把,举着向前,再也不怕白丝网了,火把所到之处,白丝尽断。
借着熊烈的火光,牛一刀看了看四周,两侧全是水潭,一眼望不到头,潭水深不见底,密密麻麻的需求大头鱼聚集在众人身边的潭水中,似乎一直跟踪着猎物久久不愿意离去。
那团巨大的黑影不见了,是怕了火,还是跑去养伤了,谁也说不好。不过,有了火把,众人心里踏实了不少,再凶猛的猛兽也是怕火的。
朱五小心翼翼的将身上的白丝全部用火烧掉,虽然烧伤了不少地方,可是他皮糙肉厚,全然不顾。倒是这一番折腾,让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妈的,我看这大头鱼不错,要不要抓两条上来尝尝?”
朱五一说到吃,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肚子叫唤,很久都没吃东西了,越想越饿,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李重阳和一丈红。
“胖子,你抓两条上来吧?”一丈红道。
朱五嘿嘿一笑,道:“开玩笑的,这鬼东西可是要命的,他不吃了我,我就觉得万幸了,哪儿敢去动它!”
李重阳吧嗒吧嗒嘴,对一丈红道:“大当家的,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不然身体受不了!”
一丈红点头称是,纷纷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又走了半个多时辰,前面出现了一片水潭,和两侧的水潭连成了一片,水潭有两丈多宽,没有桥,一群人在四周找了找没有过去的路。
大伙面面相觑,这该怎么办?
倪飞老人径直走向水潭边,捡起一块石头,丢到了水里,半晌儿道:“水不深,走的过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深是不深,关键是谁敢下去,那些吃人的大头鱼眼巴巴的在水里等着呢!
倪飞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道:“水面并不宽,过去应该不用多少时间,想办法把那些大头鱼引开,咱们就能过去!”
牛一刀赞同的点了点头,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可是这些大头鱼该怎么引开?
众人陷入了沉思,朱五眨巴着眼睛念叨道:“给他们点儿吃的不就行了?”
“胖子,我看把你扔进去行,够他们吃一会儿的!”一丈红打趣道。
李重阳眼前一亮,扭头对几个手下道:“你们回去把那三个死尸拖过来!”
几个保安军领会了意思,刚要走,一丈红突然对着水潭连开了两枪,众人一惊,凝神去看,只见那条巨大的大头鱼露出半个身子躺在水里,奇怪的是头冲着对岸,大尾巴摆动着,子弹打在它的身上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毫无反应。
“这家伙怎么像是故意要挡着咱们的路呢?”朱五道。
一丈红收了枪,看着大鱼,道:“还把腚冲着咱们,是怕我再打它的眼睛?”
众人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愣愣的看着,忽然对岸晃过一道黑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牛一刀向前跨了几步,将火把举高,隐约的看到,对岸的确有什么东西在动,速度很快,忽高忽低,纵横跳跃。
倪飞低低的声音对众人道:“快收了火把!”
第428章 两兽相斗
大伙不明白怎么回事,都望着李重阳和一丈红,李重阳道:“老人家,为什么灭火?”
“快灭了再说!”倪飞急道,“一会儿你们就明白了!”
李重阳带头将火把灭掉,四周突然黑了很多,幸好有夜明珠,不然什么也看不清。一丈红关切的将牛一刀向后拉了拉,水里这些怪物随时都有可能吐丝吃人,还是小心为好。过了一会儿,大鱼突然动了起来,尾巴摇摆的更快了,再看对岸,有一大团黑影缓缓的靠近过来,看上去像是个巨人。
大鱼突然猛地吐出一团白丝,将黑影黏住,然后晃动着身子拼命的往水里拖拽,那黑影摇晃着、挣扎着,拖着大鱼一点点的往岸边滑去,眼看着大鱼就要被反拖过去,倪飞老人突然点燃了手里的火把,火光一闪,对面的黑影一慌,被大鱼得了机会猛地用力拖进了水里。
众人借着火光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大猩猩一样的家伙,浑身白毛,身上被一团白色的粘稠物包裹着,坠入水里的一瞬间,手脚并用死命的打在大鱼的头上,水里的小鱼也没闲着,飞快的扑向大鱼,咬食着怪物的腿。
大怪物疼得不停挣扎,两只手撑着大鱼的嘴巴,死命的抵挡着大鱼的攻击。
“开枪打它!”倪飞指着大怪物叫道,众人虽然不明白原因,却习惯了按照倪飞老人的话做,无数子弹打在白毛怪物身上,白毛怪物上下吃痛,抵抗不住,一松懈被大鱼一口咬掉了大怪物的一只胳膊,大怪物仰天一声长啸,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大鱼被怪物用剩下的一只手,一巴掌拍在了头上,身子咕噜噜翻了几个跟头,大怪物突然改变了目标,噌的一纵身,竟然奔着众人扑了过来。
大伙吓得纷纷后退,枪声大作,雨点般打在大怪物的身上,大怪物的皮毛似乎很结实,只是子弹落在身上的时候稍微晃动下身子,它大张着嘴,猛地向众人一侧的岸边扑了过来,可是还没扑到岸边,身上的白丝绷直了。
大鱼用力一拉,嘭的一声大怪物仰面被拉倒在水里,无数小鱼涌上去一口一口的咬食着大怪物,大怪物在水里拼命的挣扎着,几次差一点坐了起来,都被大鱼硬生生拖倒,大鱼一点点的将大怪物拖进深水,浪花翻滚,水声阵阵,大怪物嚎叫着淹没在了深水中。
“快,过河!”倪飞老人叫了一声,扑通跳到水里,飞快的走到对岸,水的确不深,末到脖颈的样子。
众人愣了一会儿,胆子大的紧随其后,胆子小的一看没什么事,都有人登岸了,也纷纷收好枪和子弹举在头顶,趟过了水潭。
当众人都登上岸,重新点燃火把,李重阳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来。牛一刀四下里看了看,前面是一面高大的石墙,从地面一直到无尽的墓顶,石墙前一排向上的台阶,通向一个宽大的墓道。
一丈红有些冷,打着哆嗦,道:“这里不能休息,要赶快离得远一点儿!”
倪飞老人点点头,道:“大当家的说得对,赶快走,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怪物在附近!”
一提到大怪物,李重阳立刻爬了起来,拖着步子跟着众人走上台阶。
牛一刀扭干身上的衣服,在前面小心翼翼的走着,墓道并没有多长,走了一百步左右,众人进入了一个一个空荡荡的石室,火光能照到的地方全是黑暗,看不到黑暗中有什么,也不知该往哪里走。
李重阳瞪着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墓室,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晃动,他揉了揉眼睛,紧紧的握着枪,道:“好像有东西在动,你们看见了么?”
大家突然挺住了脚步,只有古木生趴在地上,还在点点的向前,众人傻愣着看着古木生,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牛一刀慢慢跟在古木生身后,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同时给他举着火把,他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黑暗中忽明忽暗似乎有东西在闪,那点点亮光飘忽不定,似乎在飞快的晃动。
“会不会是大怪物的同伙?”朱五低低的声音说道,其实每个人的心理都多多少少的猜到了。
一丈红握着枪现在牛一刀侧边,密切休息着周围,古木生爬了一会儿,突然嗷的一声狂啸,飞奔起来,然后纵身跃起扑向了黑暗中。
牛一刀慌忙快速的跟上,火光一闪,众人看得清楚,古木生扑向的正是一个大怪物,众人叫苦不迭,怎么走进了怪物窝里了?
一丈红眼疾手快,啪的一声枪响打在怪物的脸上,大怪物似乎不怕枪,而是惧怕火,扭头跑进了黑暗,古木生要追,被牛一刀拦住,再往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追上去反倒有可能吃亏,另外从体型来看,古木生并不占便宜。
可是古木生这次并没有听话,他挣脱牛一刀的手一头钻进了黑暗,牛一刀急呼了几声,刚要去追,缺见古木生回来了,手里多了些东西,牛一刀举着火把凑过去一看,脸一下子紧张起来。
那是一个折断的枪托,枪托的断面平滑整齐,牛一刀忍不住跟着古木生又往前走了走,借着火光,只见地上散乱的丢着一些枪,还有一些死尸,尸体血肉模糊,看不出怎么死的。一个个横倒竖歪,数不清的弹壳铺在地上,能看出来这里曾发生过惨烈的斗争。
牛一刀忍不住蹲在一具尸体旁,举着火把仔细一看,不看还好,一看险些呕吐出来,这些血肉模糊的尸体都是被剥了皮的!
朱五等人也凑了过来,一个个吓得连连倒退,等火把多了,再一看,四周遍布着数不清的无皮死尸,一丈红无意中向空中扫了一眼,吓得他妈呀一声瘫坐在地上,大伙抬头一看,都忍不住拼命的向后退去,可是无论退到哪,却都逃不过那恐惧和残忍。
空中吊着数不清的人皮,完整的人皮,一张张荡在空中。
第429章 剥皮传说
所有人惊呼着退到墓道中,这才明白,这间墓室不但有怪物,还有数不清的人皮。
李重阳哆嗦着身子,仿佛吊在半空中的人皮是自己的一样浑身发痒,他安排了几个人分别守在墓道的两侧,然后剩下的人原地休息,相比之下,这处狭长的墓道比空荡荡的人皮墓室更安全,比危机四伏的水潭旁更放心。
众人或坐在地上或躺在地上,都累的东倒西歪。牛一刀坐在倪飞的对面,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前辈,那么多人被剥皮,可有什么说道?”
倪飞老人沉默了许久,接过朱五递过来的一块窝头,道:“长白山脚下自古就有剥皮的传说,估计有几千年了。我小的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个鬼故事。在长白山脚下的一些村屯中,有一段时间经常发生少女被鬼怪杀害的事儿,杀人的手法很特别。鬼怪从人脑开始,蚕食人体的内部器官,一夜之间便可以将整个人的五脏六腑包括脑壳掏空,连骨头都不剩,唯一留下的便是一张完整的少女人皮,一时间人人惶恐,养了闺女的人家更是不停的烧香拜佛,以祈求上苍保佑。”
“此事惊动了天庭,玉帝派下了天兵天将也未能将这鬼怪抓获,玉帝不得不请西天佛祖相助,佛祖于是化身一位少女来到长白山,很快这鬼怪便盯上了佛祖,它钻进入了佛祖的体内,但是等到进去了它才发现,里面有如铜墙铁壁,什么也吃不了,这妖怪知道上当,便拼命反抗,化身成了九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妖怪,在佛祖体内挣扎。”
“佛祖知道若不将这九头妖怪分别收降,很难将它制服,只要跑了一个,它还会化身为另外一个九头妖怪。于是佛祖也化身九身九头,当每一个头颅都钻进一个妖怪的时候,佛祖亲自砍下自己的头颅,并将这九颗头骨埋在了长白山中。”
“这段神话故事听起来可能十分古怪,但是却告诉了我们一个很重要的事儿,那就是在很遥远的古代,长白山脚下就曾出现过剥人皮的事。也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长白山脚下的各个民族都曾有过剥人皮的事情发生。明代以前,涉及剥皮的酷刑中,以剥人面皮居多。”
五胡时期,前秦苻生曾经把一些死囚剥去面皮,让他们唱歌跳舞,借以观赏取乐。北齐统治者高氏也剥人面皮。侯景从北齐南逃回梁时,高澄命令逮捕侯景的妻子和儿子,先剥下他们的面皮,然后用大铁镬盛油把他们煎死。
其实剥人皮更多的是在一些偏远的地区。
直至元朝时,才出现有把整张人皮剥下来的酷刑。
元朝初年,忽必烈在巩固了帝位后,重用阿合马,把国家的财政大权都交给了他,但是阿合马贪赃枉法,横征暴敛,搞得民怨沸腾,在这种情况下,有个叫王著的人刺杀了阿合马。
忽必烈在了解了事件的真相后,没有追究王著的责任,而且下令抄没阿合马的家产。
据载,阿合马有个爱妾名叫引柱,武士们搜查时从她的衣柜中搜出两张熟好的人皮,每张皮上都连着两只完整的耳朵。
问她存放这人皮有什么用,引柱说,这是诅咒时用的,把它放在神座上,发咒语时人皮就会出现应声。
世祖下令把引柱和画师陈某及阿合马的另外两名亲信曹震圭、王台判共四人,剥皮示众。
对人皮作整体剥落的事件主要发生在明朝,明朝时,剥皮之刑用得最多、最狠。无论是开国之主朱元璋,还是末代皇帝崇祯,以至明朝的一些贪官酷吏、起义领袖,都曾剥过人皮。
朱元璋开国之初,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而用法峻苛,“剥皮揎草”是他发明的。
朱元璋对各地官员责治甚严,若有官员贪污暴虐,准许百姓赴京诉冤。官员贪污的数额在六十两白银以上的,就要处以死刑,杀头后还要枭首示众,并且剥下他的皮,皮里填上草,把这“人皮草袋”置于衙门里官座旁边,让后任官员触目惊心,起警戒作用。
府州县衙附近,都要设立一座厅堂,祭礼土地神,若需要对某人实行剥皮就在这里执行,因此这座厅堂便叫做“皮场庙”。
嘉靖年间,著名抗倭将领汤克宽率兵平定海寇,将海寇首领王艮俘获处死,把他的皮剥下来蒙作鼓面,叫"人皮鼓"。
这鼓放在北固山佛院内,后世不少人都见过它。它的声音不如牛皮鼓响亮,据说因为人皮比牛皮纹理厚而没有牛皮结实,所的它的声音不如牛皮鼓。
明初永乐时,韩观任两广提督,杀人成性,曾剥人皮作成坐褥,这人皮剥得非常完整,耳目口鼻俱全,把它铺在坐椅上,人脸正好在椅背上,头发披散在椅后,韩观升帐就坐着这人皮褥,以示威严。
相传剥皮时,先从被剥者的后脖颈开刀,顺脊背往下割一道缝,然后把皮肤向两侧撕裂,背部和两臂之间撕离开肉的皮肤连在一起,左右张开,就像两只蝙蝠翅膀似的。这样被剥的人要等到一天多才能断气。如果被剥的人当场致命,行刑的人就要被处死。
剥皮的过程中,最难的是遇到胖子,因为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一堆脂肪,不好分开。
另外还有一种剥法,你们有人听过,方法是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 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
由于水银比重很重,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光溜溜”的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我的师妹师姐就是这么死的!”
倪飞说得老泪纵横,钢牙紧咬,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周庭宇。
沉寂了一会儿,倪飞冷静下来,擦了擦眼泪,接着道:“其实,所有这些都还只是针对某一部分人,听起来残忍冷酷,可是受过这种刑法的人毕竟是极为个别的。”
第430章 原地画圈
倪飞老人沉默了片刻,接着道:
“最为令人震惊的是长白山脚下的肃慎古国,它的末代女王,崇尚剥人皮,肃慎人都相信被剥皮后死去,可以洗尽身上的肮脏,来世便会得到善报,所以那个时候肃慎古国几乎所有人临死时都会选择这种方式。”
“后来肃慎古国的女王带领着她的族人进入了长白山深处,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说她们都死在了长白山里,也有人说他们都跟着女王得道成仙了,众口不一,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剥皮的这种技艺是在肃慎女王的手上成熟起来的,那个时候剥皮的艺人,地位仅次于神巫,而神巫本身就是王,能想象剥皮艺人的地位是多么的高吧?”
“肃慎古国消失后,剥皮的事儿渐渐的也就淡了,直到渤海国后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末代渤海王特别热衷于剥人皮,曾尝试过很多办法想得到一张完整的人皮,他手下的人为了讨好他,跋山涉水,去寻找肃慎古国遗失的剥皮技艺,可能还没找到,或者还没来得及剥下一张完整的人皮的时候,契丹大军突然兵临城下,灭了渤海国,并将它的都城付之一炬。从哪儿以后,剥人皮的事儿便少了很多,偶尔会有土匪使用,不过是为了吓唬人。像这里这么多人皮,恐怕就不是周家人能办到的。”
“那会是谁?”牛一刀追问道。
倪飞老人想了想,道:“四十多年前,有很多人寻找大清宝藏来到破军山,他们比谁都清楚,想找到宝藏,无论如何也是绕不开周家,于是他们和周家联手寻找宝藏,这些入伙人当中就有人热衷于剥人皮!”
牛一刀听了倪飞的话,想起陆鹏程说得四十年前,周庭宇跟着一伙人闯进了陆家地阁,那些人武功高强,杀人如麻,或许他们就是倪飞说得入伙人。
“刚才看到的那些死尸,有一些应该是保安军,文曲镇的。”一丈红低声道,“死的时间应该没有多久,两个月左右,看来……”
一丈红没有继续往下说,意思在清晰不过,牛百刀带人来过这里。而且遇到了极大的麻烦,不少文曲镇保安军被剥皮惨死。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重阳问道,他不敢再往里走,可是如果不前进,等在这里或者往回走也好不到哪儿去。
倪飞老人长叹一声,道:“没有选择了,只能前进!”
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走过墓道进入的空旷墓室,不仅有令人胆寒的人皮,还有诡异的大怪物,继续走下去,九死一生。气氛突然变得沉重来,每个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恐惧的影子。
牛一刀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妖魔鬼怪没来,自己已经先把自己吓死了。
“大家不要灰心,或许也没有那么可怕。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最困难的时候,就是困难即将过去的时候!”牛一刀道。
道理谁都清楚,可是真那生命去冒险,谁又能从容面对?
众人轮流睡了一觉,终于养足了精神,李重阳和一丈红带头,按照倪飞老人的建议,顺着墙边走,这样至少不会担心背后有什么危险。众人小心翼翼的举着火把,走了有一个时辰,依然没有找到出路。
李重阳拎着枪,一直担心大怪物来袭击或者周家人暗算,可是什么都没等来,无尽的黑暗中,寂静的可怕。按理说,无论这个墓室有多大,沿着墙根走,总会有继续走下去的路,难道还没有走到?
没有办法,众人只好硬着头皮接着往前走。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最前面的两个保安军突然兴奋起来,高兴的举着火把嚷道:“看,有墓道!”
众人一阵兴奋,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可是进入墓道之后,众人都傻眼了。
朱五从地上捧起一些窝头渣,咧嘴苦笑道:“妈的,怎么又走回来了?”
牛一刀钻出墓道一看,果然又回到了水潭边,李重阳挠了挠头,道:“该不会这里就是墓室的尽头吧?”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我们用了近两个时辰才转了一个圈,可见这间墓室很大,其中到底有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一丈红急道:“那该怎么办?”
牛一刀思索了片刻,看了一眼古木生,道:“跟着木生走!”
众人又稍微休息了一下,再次动身,向无尽的黑暗中走去。古木生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的嗅一下地上丢弃的刀枪和死尸。
一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的功夫,突然隐约听到水声,空气变得潮湿起来,空中飘荡的人皮也消失不见,湿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一种淡淡的香气,像是花香,又像是女人的胭脂水粉。
牛一刀提醒众人注意。
又走了两百多步,前面出现了一个拱门形状的墓洞,能清晰的听到水声,牛一刀率先走了进去,墓洞不大,只能容下三四个一起并肩走,墓洞的两侧是水墙,哗啦啦的水流从上面沿着墙壁向下流淌。
顺着墓洞走了一段时间,突然出现了向下的台阶,台阶上血迹斑斑,偶尔还能看到横七竖八的尸骨。
沿着台阶向下,也不知走了有多久,转过了多少弯,台阶终于消失了,眼前开阔起来,重新进入了一间宽大的墓室,一股淡淡而诡异的绿光在前方不远的地方闪烁着。
牛一刀和古木生向前紧走了几步,绿光变得明亮起来,快要接近的时候,突然一声低吼传来,四周开始晃动起来。
牛一刀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奇怪的是牛一刀退后了几步,摇动停止了。
牛一刀试着再往前走了几步,顿时四周又摇晃起来。牛一刀低着头,认真的看着地面,全部都是青石板铺彻的地面,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
牛一刀好奇的试了一下,地上的石板似乎有某种规律,踏上颜色较深的石板,整个石室便会振动,而颜色很浅的石板不会有什么反应。牛一刀提醒众人注意,千万不要踏上深色的石板,一众人格外小心。
“三爷,前面好像有门!”朱五提醒道,牛一刀举头去看,两扇高大的石板门出现在眼前,同时一只大怪物趴在门口,紧张的盯着晃动的火把,大怪物有两人多高,像是一只白毛大猩猩,浓密的毛发中闪着诡异的光,他趴在地上,盯着靠近的人群。
一丈红刚要开枪,被牛一刀拦住,“它似乎并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等等在动手!”
第431章 墓门机关
白毛怪盯着众人看了一会儿,扭头就跑,动作十分敏捷,和他巨大而肥硕的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牛一刀看着朱五道:“同样是胖子,你看看人家!”
朱五把嘴一撅,提了提裤子,刚想辩解两句,牛一刀已经向前走去,刚才白毛怪呆的地方,离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两行字:或生或死,或去或留。
众人围拢过来,李重阳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意思?”
“警告,踏进去可能就会没命!”倪飞答道。
牛一刀久久没有说话,看着巨大的石门,已经有人走过去尝试开启石门,到处在找机关,更有人用蛮力使劲推动石门。
一丈红拉了一下牛一刀,指着石碑旁,道:“看,旁边好像还有着字!”
牛一刀蹲下身子仔细一看,浑身一振,就在石碑的边缘,一行小字写着:回头是岸。牛一刀颤抖着手抚摸着四个字,心中一阵激动,可是却没有办法回头了。
一丈红觉得牛一刀有点儿不对劲,挨着牛一刀道:“怎么了?”
牛一刀眼含热泪,急忙掩饰了一下,道:“没什么,走吧,进去看看!”
“这门一定有机关,封得这么严,你说里面会不会有宝藏!”朱五对牛一刀道。
牛一刀心潮澎湃,根本无暇理会,他凝神望着石门,绿光是从石门顶上洒落下来的,仔细一看,门顶上镶嵌着一颗鹅蛋大小的珠子,晶莹剔透,很是好看,发着幽幽的绿光。
“三爷,你能不能上去?”朱五急得浑身痒痒,恨不得立刻把那颗珠子抠下来。
朱五一提醒,牛一刀突然觉得进门的机关或许就在这颗绿色的珠子上,可是珠子在门顶有三丈多高,四周墙壁光滑,根本没有可攀附的东西,怎么上去,他忽然想到了刚才的白毛怪,它倒是能顺手给摘下来。
“老疙瘩,你过来,把门给我弄开!”李重阳吆喝道。
老疙瘩一咧嘴,满脸苦瓜相,道:“爷,我就是知道点儿怎么开锁,这开门……”
“少她妈废话,半个时辰打不开,老子崩了你!”李重阳挥舞着盒子枪训斥道。
老疙瘩没办法,只好走进石门,一点一点儿的摸索起来,石门紧贴着墙,几乎连缝隙都看不出来,自上而下打磨的异常光滑,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老疙瘩摸索了一柱香的功夫,依然一无所获,他额头冒汗,手都开始抖起来。
倪飞老人也没闲着,起初转了好半天,最后指着门顶的绿珠道:“或许机关在上面!”
牛一刀心中一阵吃惊,这个采参的老头不简单呢,什么都懂,他没吱声,默默的看着倪飞和李重阳。
李重阳抻着脖子看了几眼,道:“那么高,怎么破?”
倪飞老人沉思了片刻,低头看着地上的青石板,将老疙瘩召唤过来,指着地面道:“你看看地上是不是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老疙瘩闻听,小心翼翼的低头研究起来,牛一刀也忍不住跟着用心揣摩。
过了一会儿,老疙瘩突然一拍脑袋,嚷道:“我知道了!”
李重阳满脸惊喜,急道:“怎么开?”
“李爷,你来看!”老疙瘩拉着李重阳的手,道:“这些青石板虽然颜色差不多,但是仔细观察还是有些不同,刚才三爷说了,深色的不能动,一动就会地震,可是我仔细看了看,深色的青石板并不多,刚好七块!”
李重阳和众人顺着老疙瘩的手指数了数,确实是七块,而且像是有些规律,牛一刀看着也眼熟!
“别他妈的卖关子了,你就告诉我怎么开门!”李重阳不耐烦的说道。
老疙瘩笑了笑,接着道:“李爷,你别急,我也只是猜的,您看这七块石板的方位,连在一起像不像北斗七星的方位?”
李重阳琢磨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真看出来了,还是装的,“哦……”了一声。
老疙瘩兴奋起来,道:“机关应该就是这七块石板,踏上去之所以会地震,应该就是里面的机关在动,我想可以试着让七个人一块站上去!”
“妈的,就是废话多,来来来,你你你……”李重阳顺手点了七个人,“你们都站到边上,等我的命令,然后一块跳上去!”
七个保安军和土匪听话的各自找了一处颜色较深的青石板,抬头等着李重阳的命令。
李重阳刚要喊,牛一刀急忙道:“等等!”
他围着七块深色的石板转了一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立刻想到了流放路上跟着朱五寻宝的经历,当时或许也是在破军山的某个地方,镜师爷吩咐自己和李二愣子现在了太极图的黑白点上,后来自己跌入了地下河道。
眼前的七星石板和当日的太极图极为相似,或许老疙瘩猜的没有错,只要七个人一同现在石板上,门或许就能打开,可是这七个人可能也活不了了。
“三爷,你有什么要吩咐的?”李重阳见牛一刀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催问道。
可是牛一刀尽管想到了七块石板有危险,却没办法实话说,一来自己并没有多大把握,二来说了谁会相信呢?
李重阳等了半晌儿,见牛一刀满脸憋的通红却不说话,“唉……”的叹了口气,紧接着吼道:“上!”
李重阳一声吩咐,七个人同时跳上深色石板,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紧跟着石室地洞山摇的晃动起来,一丈红站立不稳,一把抓住了牛一刀的胳膊,同时她指着石门惊呼道:“快看!”
两扇巨大的石门缓缓相两侧移动,中间露出了一条逐渐变宽的缝隙,同时一片夺目的黄光照了出来,有眼尖的土匪激动的大叫道:“金子……金子……”然后什么也不顾的冲了进去。
大门中间的缝隙来到一丈宽左右的时候,门不动了,整个墓室的震动也消失了。保安军和土匪疯了一样跑了进去,牛一刀呆呆的看着,朱五急得拉住牛一刀的手,催道:“快走啊!”
牛一刀用力将朱五拉了回来,同时不忘扯住古木生和一丈红,指着刚才的七块石板道:“他们人呢?”
第432章 黄金大殿
朱五一愣,七块石板上空荡荡的,人去哪了?刚才光注意到门开了,却没注意那七个人,“是不是进去抢金子了?”
牛一刀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蹲在地上,指着一块石板旁的一滩血迹和几根血淋淋的手指头,道:“他们可能死了!”
几个人看着牛一刀的脸,认真的可怕,牛一刀一直盯着七个人,当巨响传来的时候,他看到七块石板突然一动,七个人同时跌了下去,有一个人本能的一抓,想抓住两边的石板,却没想到被翻回来的石板如刀割般切断了手,鲜血如注,喷洒的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几根手指就落在旁边。
七块石板翻动的太快,加上刚才的一阵晃动和石门打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七个人。
朱五的脸一阵发绿,咽了口吐沫,道:“这他妈的什么陷阱,这么厉害?”
“你还记得镜师爷么?”牛一刀问道。
朱五愣了一下,连连点头,道:“当然记得,带咱们去挖宝藏,咱们俩背着金佛……”朱五说着说着也愣住了,他明白了牛一刀要说什么,急忙道:“和那个什么八卦阵是一回事儿,对不对?”
牛一刀轻轻点头,脸上充满了无奈和自责,自己应该说出来的,鲜活的七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朱五拍了拍牛一刀的肩膀,道:“三爷,这个不怪你,生死有命,想要宝贝,没有九条命怎么行?走吧!”
牛一刀叹了口气,跟着朱五向大门走去,可是刚刚走进去还没几步,就在牛一刀有些不安的回头想再看一眼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两扇石门正在缓缓关闭,悄无声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石门已经合上了。
牛一刀的心中愈发不安起来,可是却没有办法改变,想回头已经没有了机会。
门内是宽阔的门廊,两侧的墙上镶满了流光溢彩的夜明珠,每一颗都有鸡蛋大小,散发着幽幽的光,照亮门廊内的每一个角落,墙上和地上被照得金光闪闪,牛一刀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从地面向上分为三层,门廊外是第一层,八根高大的石柱分两排竖立着,每根石柱都盘着一条金色的蛟龙,龙眼冒着蓝光,石柱下面压着一只巨大的石龟,石龟神态各异,龟背上嵌满宝石,地面也是黄澄澄的纯金制造的金砖,踩在上面,感觉很是冰凉、踏实。
牛一刀紧走几步,穿过门廊,站在大殿的第一层,除了八根石柱之外,大殿中摆着数不清的石俑,一个个和真人大小,栩栩如生,手握刀剑,气势汹汹。往头顶上看,上面很黑,按照日月星辰的方位,镶嵌着许多亮晶晶的宝石,一闪一闪的,也不知道有多高。
第二层大殿的中央是一个方形的水池,水池边上立着十二根稍矮些的石柱,石柱上悬着十二生肖的金身,每一个生肖金身的嘴里都在吐水,像是涓涓细流注入水池。水池中飘着许多死尸,围绕着池子中央的水旋涡,缓缓转动。每个人都是一丝不挂,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象是蜡一样的半透明胶壳,透过胶壳,可以看到每具尸体都是面目安详,两手围绕在胸口,容貌栩栩如生。
众多胶壳尸体围绕着水池中心的巨大旋涡,不时会有一具尸体被旋涡吸进去,可是整个水池中的尸体丝毫不见减少,还是均匀的缓缓转动,看起来是非常的诡异。
隔过水池望过去,大殿的最后又是一片金碧辉煌,在水池的上方,是一层居高临下的平台,在水池的对岸有向上的十八级台阶,台阶两侧十三匹纯金打造的骏马昂首挺立,每匹骏马身上都驮着一个满身铠甲的武士,十三匹骏马围绕着一口超级大的楠木棺椁。
二十几个保安军和土匪疯狂的抢着墓室里的珍珠和黄金,有的人倒在地上痴颠的大笑着,有的则搂着金砖放声痛哭,朱五一反常态的格外镇静,牛一刀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他,朱五扭头去看牛一刀,他已经满脸泪水,牛一刀打趣道:“是不是挑花眼了,不知道该拿什么了?”
朱五重重的点点头,他还是很理智的,那些金砖肯定是搬不动了,珍珠什么的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他把目光转向楠木棺椁,既然这里有这么多珍宝,那么就说明墓主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最值钱的东西一定是在墓主的棺椁里,想到这儿,朱五大步跨上台阶,来到水池边,可是转悠了一圈,却没找到过去的路,水池的两侧都是墙,水面有十几丈宽,没有桥,找不出什么路可以越过这个水池,看着水池中古怪的尸体,和缓缓流动的水流,朱五又没有勇气跳下去游过去。他看了看左右的石柱,龙在左,蛇在右,喷着水,可是这两个家伙却面目不善,再去看水池边上的十二个生肖金象,猪狗蛇羊,每一个都面目狰狞,完全没有年画上的十二生肖可爱,乍一看上去,让人心里莫名的慌乱。
正在一筹莫展,牛一刀突然一把将他拉了下来,随即就看到空中闪过几道白丝,水中不知什么时候游过来几条大头鱼,瞪着大眼睛,贪婪的想着朱五和牛一刀。
朱五擦了擦头上的汗,差一点被大头鱼拖进水池,他尴尬的笑了笑,摸起脚下的一块石头,咚的一声砸进了水里,大头鱼纷纷逃走。
一丈红指着水中的死尸道:“这些尸体挺奇怪的,看样子挺安详的,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这些大头鱼不是吃人么,为什么不吃这些死尸?”
“你注意到没有,这些死尸都是被大头鱼的白丝包裹的,大头鱼想吃也下不去嘴呀!”牛一刀答道。
一丈红正要反驳,朱五突然指着水中的一具尸体道:“三爷,快看,那人在动!”
一丈红吓得一哆嗦,本以为朱五是开玩笑,可是定睛一看,水涡中缓缓飘过来的一具蜡尸,本应放在胸口的双手此刻正奋力的撕扯包裹的白丝,似乎要挣脱出来!
第433章 生肖石柱
可怕的一幕转瞬即逝,尸体翻滚着陷入水涡,牛一刀等人无比震惊的站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半天,牛一刀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那不是真的!”
他拼命的晃动着脑袋,举头望着对岸的楠木棺椁,必须想办法过去,那里一定有什么秘密。
牛一刀想着,抬头四处望了望,既然对面有台阶就一定有路能上去,牛一刀的目光,突然注意到了身边的两个石柱,他愣了一下,大张着嘴,吃惊道:“五爷,石柱上不应该是龙和蛇么?”
朱五挠着脑袋,看了看眼前的猪狗金像,道:“我记得也是!”
“哦!”牛一刀一阵惊喜,嚷道:“它会动……”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盯着生肖石柱去看果然是在动,只不过因为水池中的漩涡和生肖石柱是同方向的转动,很慢有人能发现其实石柱也是在动的。
古木生纵身跳上一根石柱,搂着马头,一柱香的功夫竟然转到了对面,朱五和其他人兴奋的学着古木生的样子也跳上生肖石柱。
当牛一刀踏上十八级台阶,回首去看下面的两层大殿时,他突然有一种居高临下,拥有万物的感觉,难道这就是君临天下?或许这里真的是太祖墓,只是他特别想找到的人一个也没有见到,他们在哪儿?
踏上平台,几个人不由得惊呆了,这里比从下面看到的大殿更为气势恢弘,像是一座小型的金銮殿,整座宫殿几丈见方,几乎完全是在坚硬的石壁上开凿出来的。
所有的墓壁都经过了细致的打磨加工,不仅光华如镜,而且从穹顶到地面都绘制了美奂绝伦的壁画,铺金镶玉,奢华无比。
在宫殿的中央,有一个用整块青石雕成的巨大石床,上面停放着一口金丝楠木棺。棺椁前面和四周分别用金漆银线描绘着龙凤图案。
石床前的地上摆着两口半人高的黑瓷大缸,缸沿上各立着一只惟妙惟肖的金乌,长长的尾巴一直伸到了油缸的底部,而尖尖的嘴巴里却吐出了一根灯绒,令人吃惊的是,这两盏长明灯竟然都还亮着,半寸高的蓝火苗不停地闪烁跳跃,映在周围十几个排列有序的文臣武将石像身上,显得格外阴森诡谲。
牛一刀迅速扫视了一下整个宫殿,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棺椁前的一尊塑像身上。这尊塑像与活人等高,头戴铁缦乌金盔,身着乌金大叶甲,手提锟铻青锋剑,威严庄重,栩栩如生,尤其是乌金面罩后面那双眼睛,明亮有神,仿佛活人一般。
“这尊塑像是谁?”一丈红忍不住道。
倪飞老人已经盯着看了好半天,听一丈红问起,道:“应该是太祖皇帝努尔哈赤,这或许是他的真身塑像!”
“什么是真身塑像?”
“真身塑像就是用人的身体做成的塑像。人死后在他尸体表面敷上金泥雕塑而成的。”
“啊?”一丈红吃惊的后退了两步,没想到是具真的尸体,难怪眼睛和真人无二。
“那这皇帝岂不是很窝囊,死了还得整天站在这里?”朱五打趣道。
牛一刀觉得朱五虽然是开玩笑,却说得有些道理,他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疑惑道:“既然塑像内是他的真身,那棺椁里是什么?”
“或许是王冠莽袍之类的东西吧?也或许是陪葬的珍宝和女人。”
牛一刀实在有些难以置信,慢慢走到塑像跟前,伸手就要揭它脸上覆盖的乌金面罩。
倪飞急忙阻止道:“三少爷,面罩揭不得。”
“为什么?”牛一刀的手停在半空中,反问道。
“传说这种乌金面罩上都刻有神人的符咒,一旦揭开,定会有灭顶之灾。”
牛一刀苦笑一下,他向来都不信这些魔咒之类的东西,伸手抓住面罩正要揭下,忽听远处传来隆隆战鼓之声。他侧耳细听,战鼓由远及近,愈响愈烈,似雷霆万钧,直向地下大殿墓扑来。
牛一刀愣了一下,慢慢将手放了下来,正准备侧耳倾听,好辨别方向,忽然鼓声停了,四周鬼影婆娑,万籁俱寂,难道真有神人的符咒?几个人面面相觑,牛一刀没有再去碰塑像的面罩。
朱五一刻也没闲着,他围着楠木棺椁转了几圈,用力推了推棺盖,楠木棺椁纹丝不动,棺椁太大了,又是楠木的,他没有办法打开。朱五累得气喘吁吁,蹲在地上喘息,一丈红趴在棺盖上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古木生似乎对十三个骑着金马的武士很感兴趣,站在台阶上一个个的摸了摸,又探进武士铠甲中看了看。
李重阳等人抱着金山银海如痴如醉的狂欢了一阵,后来见牛一刀等人攀上了最高一层大殿,他立刻意识到上面或许还有更值钱的东西,李重阳带人跨过水池,涌上高台,朱五正愁没人呢,他急忙起身,对李重阳道:“过来帮帮忙,咱们打开看看!”
七八个保安军帮着朱五一阵忙乱,终于将棺盖揭开。
“小心暗器!”牛一刀嚷了一句,随着他的一声惊呼,大家一起伏下身子可还是有人没反应过来,保安军和土匪被宝藏冲昏了头脑,什么都全然不顾,棺盖打开的一瞬间,无数弩箭射来,四个人当场毙命,另外三个虽然只是受了伤,可是没多一会儿也都纷纷口吐白沫而死。看来弩箭上一定抹了剧毒。
然而,令人恐惧的并不是死了七个人,而是这些弩箭根本不是从棺椁中射出来的,众人忐忑不安的四下里张望,谁也说不清弩箭从何而来!
倪飞老人查看了一番尸首,全部死于弩箭,其中一只弩箭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走上前,拔出弩箭,这弩箭极为特别,长约一尺八寸,硬木为杆,青石为镞,周身金黄,看上去很古老,却很精致华贵。
倪飞老人满眼惊喜,道:“这是黄金弩箭,每一个猎人心中梦想的圣物,至少在长白山每个猎人都梦想得到它!”
“老前辈,它有什么说道么?”牛一刀问道。
第434章 黄金弩箭
“黄金弩箭其实是镀金的楛矢石弩,很早以前,它是松花江边的榆树枯萎后堕入江中,被波浪所激荡,历经千百年化为石,取以为箭簇;至于楛矢,是松花江特产的石棒。”
“松花江上有句民谣,叫做:松花江,一大怪,木头沉底石头飘起来,石头,指的是多孔的江石,也叫江石沫子,成堆地漂流水上。这支楛矢石弩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周身全部是金色。”
传说黄金弩箭共有二十四枚另外还有一把袖珍弩,箭叫黄金之箭,弩叫黄金之弩,是元祖成吉思汗的东西。
当年成吉思汗在征服花剌子模国的时候,掠获了一批能工巧匠,其中就有无数优秀的铁匠,成吉思汗当时把这几万能工巧匠全部都带回了蒙古,为他建造都城。
当中有一个人叫扎兰丁,他十分想念家中的妻子,于是他对成吉思汗说,我要为你打造一百支镀金的楛矢石弩,希望大汗到时候能够放我回家。成吉思汗答应了这个铁匠,于是扎兰丁不分昼夜的开始打造镀金的楛矢石弩。
这黄金弩箭是天人共铸的不二之作。
为铸这套弩箭,也可能是被扎兰丁的精神所感动,传说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木,万载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石,铸造黄金弩箭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
扎兰丁承天之命呕心沥血与众神铸磨十载才打造了二十四支黄金弩箭。”
“就在这时,成吉思汗病死在西征的路上,于是众神归天,赤堇山闭合如初,若耶江波涛再起,扎兰丁也力尽而亡,这套黄金弩箭已成绝世之做。
窝阔台继承汗位后,把扎兰丁的尸体送回了花剌子模交给了他的妻子。而这套黄金弩箭也成为了黄金家族的宝物,世代相传。
到了明末,蒙古族衰败,黄金家族后人以黄金弩箭为聘礼,迎娶东哥,黄金弩箭便落入了叶赫族人的手中。
清太祖努尔哈赤屠杀叶赫古城之后,缴获了黄金弩箭和金银财宝,这些财富成为了他建造大清帝国的资本。
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黄金弩箭已经被蒙古族的大巫师阔阔出下了诅咒:只要这弩箭见血,那么他将杀死每一个得到它的主人。
努尔哈赤小心的收藏着这套弩箭,后来临死之时,诸子夺汗位,努尔哈赤无奈,将这套黄金弩箭送给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多尔衮,并告诉他,这黄金之弩和这黄金之箭将是大清百年基业的保障,无论如何也不要遗失,更不要用它来杀人。
可是多尔衮并没有遵守父汗的遗命,努尔哈赤死去不就,皇太极提前发生了政变夺取了汗位,多尔衮只能表面上服从着皇太极的命令,而暗地里始终都在想着夺回汗位。
崇德八年,皇太极带领多尔衮攻打明朝锦州城,大获全胜,于是摆酒设宴,大醉三天。
舞姬歌女的表演和金樽清酒的频进使他十分惬意。
一天夜里,他口渴起身,四处找水,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铠甲的武士,吓的他连忙后退,但是常年厮杀于战场的皇太极并没有慌乱,后退的过程中依然不断的摸索着,希望可以找到防身的武器,却只摸到了一顶头盔。
只见来人嘿嘿的笑了笑,没等皇太极反应过来一枚弩箭已经从皇太极的头骨射入,直末箭梢,中箭的皇太极并没有立刻死去,他捂住头,慢慢带上了头盔,他不想自己就那么难堪的死去,他想让自己死在战场上。
待到多尔衮知道,已经是第二天天亮,多尔衮害怕不已,立刻封锁了皇太极死去的消息,带着皇太极的尸体连夜回到了清宁宫。
八月十日,皇太极死去的消息才公布出去-抱病而亡。
皇太极的儿子福临继位后,多尔衮辅政,派出大量的人马去调查刺杀皇太极的人。
后来查获是袁崇焕的后人杀了皇太极,并抓捕了袁崇焕的后人,并缴获了他的武器—弩箭。
这弩箭被当作千古罪人供在了皇太极的灵位前,一件袖珍弩二十三只弩箭,另外的一支弩箭永远的留在了皇太极的头骨里。
但是因为无人知道其中缘由,后人都认为是多尔衮害死了皇太极并且企图夺权,虽然多尔衮没有立即夺权,但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证实了人们的猜测。
多尔衮首先对皇太极的大儿子豪格下了毒手。
顺治元年四月,以往支持豪格的正黄旗头子何洛会,向多尔衮告发豪格图谋不轨,说豪格后悔当初在继位大事上有失谋算。
其中有一句侵犯多尔衮的话说:“我豪格恨不得扯撕他们的脖子。”
多尔衮借机以“诸将请杀虎口王(豪格)”为理由,企图谋杀豪格,由于他的同胞弟弟顺治小皇帝哭泣不食,才得以免死。顺治五年,反对毫格的人建议将毫格处死,多尔衮假装说:“如此处分,实在不忍!”便将豪格幽禁起来,等于判了无期徒刑。
数月后,多尔衮穿上狱卒的衣服进入监狱,用弩箭射杀了这位昔日曾经一起与他争夺过地位的皇子。
第二只弩箭留在了豪格的头骨里。
顺治七年正月,多尔衮强奸豪格的福晋博尔济锦氏做自己的妃子,数月后又害怕此事贻笑后人,秘密布置手下刚林用弩箭杀死了豪格的福晋,第三支弩箭留在了这个可怜的女人的头颅里。
顺治七年十月,多尔衮的贴身侍卫苏克萨哈向顺治皇帝递上一封检举信,揭发多尔衮与党羽密谋,企图率两白旗移驻永平,“阴谋篡夺”;又说他偷偷地制成了皇帝登基的龙袍服装,家中收藏着当皇帝用的珠宝。
顺治帝遂决心杀掉多尔衮,为父亲和哥哥报仇,为母亲雪耻。
顺治七年十一月十三日,多尔衮“以有疾不乐,率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及八旗固山额真、官兵等猎于边外”。
顺治帝于是借机发难,包围了睿亲王府,然后伏击了多尔衮,活捉了他。
第435章 弩箭传奇
顺治帝秘密命手下用多尔衮的弩箭射杀了这位摄政王,第四支弩箭留在了多尔衮的头颅里。
多尔衮弥留之际,他的同胞兄长阿济格当时在他身边,两人有过密谈。
多尔衮刚一断气,阿济格立即派自己统帅的三百骑兵飞驰北京,颇像发动军事政变的动作。刚林身为多尔衮的心腹,洞悉此中底细,立即上马飞奔进京,布置关闭城门,通知诸王做好防变准备。
顺治帝听从王爷们的建议,将三百飞骑收容在押,诛杀殆尽。
阿济格随多尔衮的灵柩进京时,立即成了囚犯,被送入监牢幽禁。
他在监狱中企图举火,被赐令自尽,阿济格手握弩箭刺心而死,第五支弩箭结束了这个王爷的性命。
顺治帝认为袖珍弩和这余下十九支弩箭虽然是无价之宝,但是却是不详之物,于是把它当做了多尔衮的陪葬之物,埋在了多尔衮的墓里。
这时只有13岁的顺治皇帝,第一次亲理朝政。
他召集王爷大臣密议,公布郑亲王济尔哈朗等的奏折,抖数多尔衮的罪状,主要是“显有悖逆之心”。
少年天子福临向诸位王爷宣告说:“多尔衮谋逆都是事实。”
多尔衮被撤去帝号,他的母亲及妻子的封典全都被削夺了。
只有这些显然不足以解除福临的心中之痛,于是顺治帝福临命令毁掉阿玛王(多尔衮)华丽的陵墓,他们把尸体挖出来,用棍子打,又用鞭子抽,最后砍掉脑袋,暴尸示众,他的雄伟壮丽的陵墓化为尘土。
据说坟地遭过九索,而挖墓者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寻神秘的袖珍弩和余下的十九中弩箭。
可是地宫中只剩下一只三尺多高的蓝花坛子,里面放着两节木炭,其中的金银圆宝都被掘去。
除此之外就是一只坛子,坛子里装的是骨灰,是一个虚位。
顺治十年三月,顺治亲政也有段时日,估计是体会到了当朝处政的艰辛,也尝到了坐拥天下的绝妙滋味,推己及人,想起当年对其亲叔父所做的过份了点,就下了一道诏书,说是睿王当年犯罪自然是他咎由自取,但是其陵墓被平毁也处置太过,因此命内务府重新修葺,殿柱用黑色,由信郡王多尼派人看守。
守墓之人是一个叫吕天送的人,一日他不小心将人人忌讳的骨灰坛打碎,慌乱发现在骨灰中藏着天下人人欲得的袖珍弩和弩箭。
他小心翼翼的收藏下来,并把骨灰坛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吕家后人小心翼翼的收藏着这个传世之宝,也是罪恶之源。
雍正年间,吕家后人吕留良的儿子吕葆中因“一念和尚案”受到牵连,琅铛入狱,终至忧郁而死。
吕葆中客死京城后,妻子林氏万念俱灰,失去依靠,索性遁入空门,辗转寄身于西湖山一座僻静的尼庵中。
转眼十年时间过去了,有一天,吕府的老仆人吕德忽然寻到了尼庵,急不可待地向林氏禀报:“大少奶奶,事情不好了,吕府己被官府查抄,满门老少都惨死屠刀之下,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特寻来通报您,这是老人家留给你的,说是务必要亲手交给你!”
此物正是失传许久的袖珍弩和十九枚弩箭。
年仅十三岁的吕四娘秉性刚强,得知其全家祖孙三代惨遭杀害,悲愤填膺,当即用弩箭刺破手指,血书“不杀雍正,死不瞑目”八个大字。
于是只身北上京城,决心替全家报仇。
途中巧逢高僧甘凤池,四娘拜之为师。甘授吕四娘飞檐走壁及刀剑武艺。
之后,吕四娘辗转进京,设计潜入乾清宫,用弩箭刺杀了雍正,因不舍弩箭就此丢失,遂削下头颅,提首级而去,一并用来祭奠吕家冤死的一家老小。
据说雍正大葬时只得以金铸头代之。
吕四娘报仇后,听从母亲之命,把袖珍弩连同十八支弩箭,还有雍正的人头一同埋在了吕家的祖坟里,从此二人暮鼓晨钟,吃斋念佛,远离了尘世,过上了平静生活。
再后来,慈禧太后手握大权之后,曾秘密派人掘开吕家祖坟,重新找回黄金弩箭,叶赫族后人始终认为黄金弩箭应该是他们的。”
牛一刀目光一闪,道:“老人家,你的意思是现在黄金弩箭应该在叶赫族人手中,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叶赫族人也在这太祖墓之中?”
倪飞老人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他们蹲在暗中,你我要小心了。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阻止我们开棺?按理说如果他们想杀死我们,完全是有能力的,我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牛一刀环视周围,身上一阵阵发凉,黄金大殿中还藏着不少人,他们在哪儿?为什么要阻止开棺?
又等了一会儿,四周没有任何动静,众人再次爬起来凑到棺椁跟前,楠木棺椁里边还有一层白色石棺,众人再次合力撬开石棺的棺盖,立刻,一股浓烈的怪味扑鼻而来。
众人将火把伸入棺内,发现石棺是用一整块青石雕琢而成,里面盛满了一种碧绿色的液体,怪味就是这种液体散发出来的。透过晶莹的绿液,能够清楚地看到石棺底部铺着一层红毡。
果然让倪飞老人猜对了,石棺中,没有尸首,只有一副描龙绣凤的王冠莽袍,王冠前面放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玉匣,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一个保安军伸手去绿液中捞取玉匣,忽听有人大喝一声:“小心水中有毒!”
但为时已晚,土匪的双手已经浸入水中,尚未触及玉匣,已感觉寒冷刺骨,随之又如烈火炙烤,待他将手缩回,已经红肿紫胀,痛痒难忍,不消片刻便毒气攻心,倒地而亡。
人们惊骇不已,李重阳有些抱怨,道:“三爷,您既然知道绿水有毒,为何不早说?”
牛一刀皱着眉头,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圈,道:“我并不知道水中有毒,刚才这话不是我说的。”
大家听了仔细回味,尽管声音很像,但的确不是牛一刀说的。
于是,众人又把疑惑的目光一齐投向倪飞,倪飞连连摆手,道:“话也不是我说的。”
第436章 真人塑像
“啊?”众人惊奇地互相观望着,每个人心中都生出了同样的疑问:这句话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呢?
一连串的怪事,让所有人都对这座阴森神秘的墓室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倪飞老人来到太祖皇帝的真身雕像前,低声道:“王爷恕罪,我们是来找孩子的,并非有意打扰您的安宁,求您大发慈悲成全我们吧!”
“或生或死,或去或留!”
这次,大家终于弄清了声音的来源,但也更加感到不可思议了。因为说话的竟然是棺椁前那尊太祖皇帝的真身塑像。
有几个保安军吓得裤子都尿了,噔噔噔的狂奔下台阶就跑,大部分保安军和土匪已经看过棺椁,并没有想象当中的珍宝,也纷纷都奔下台阶。
倪飞尽管一路走来沉稳慎重,此刻也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了几步看着乌金面罩,好半晌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先皇有灵,奴才不请自来,造访您的百年安息之所,实属无礼之极,还请王爷见谅。”
“本王已羽化归仙,不想过问尘事。可尔等不通圣贤之经,罔究纲常之礼,无故毁我陵寝,即使本王能恕,却难逃滔天翻海之愤,尔等死劫难逃矣。”塑像的声音有些尖细,连朱五也吓得抖成一团。
倪飞老人连连磕头,辩解道:“我等这就走,不动分毫,这就走!”
牛一刀目光如电紧盯着太祖皇帝的塑像,突然猛扑向前,一把掀掉了塑像上的乌金面罩。立刻,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你是谁?”
塑像中的人阴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半天没说话,
朱五恍惚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啊!他冲上前去,一拳打在那人脸上,要不是牛一刀和一丈红拉着,朱五非活活打死他不可!
倪飞老人气得脸色铁青,从地上爬起来,上前除去塑像外的金盔金甲,露出了里面的泥胎,一阵乱打,将泥胎打烂,总算把人弄了出来。
那人身上缠着厚厚的白丝,像是木乃伊一样,从脖子缠到脚底,看样子是被人缠好之后,用泥胎封成雕像,又套上金盔金甲摆在了这里。
“你到底是谁?”一丈红拿着枪指着那人的额头,“要是不说,信不信我崩了你,再把你扔到水池里!”
那人无力的笑了笑,呡了呡嘴唇,道:“我姓陆,我叫陆龙轩!”
“你……”朱五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拳头就要打人,牛一刀一把拦住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朱五拉着牛一刀走的远了些,低低的声音急道:“三爷,他说他是陆龙轩,那不是撒谎么,龙轩死了呀!”
牛一刀轻轻点头,然后低声道:“先不要露声色,看他怎么说!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一个陆龙轩!”
朱五一愣,寻思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两人重新走回来,一丈红已经开始审问陆龙轩,“你是哪儿人?”
“距此不远的南陆村!”
“为何到了这里?”
“和你们一样,寻宝!”
“那为何被封在泥雕塑像中?”
“遭人暗算!”陆龙轩答得很流畅,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古怪。
“谁暗算的你?”
“周庭宇!”
“还有谁和你一块儿来的?”
陆龙轩半天没说话,一丈红忍不住在他脑门敲了几下,呵斥道:“快说……”
牛一刀抽出寒月秋刀一点点将陆龙轩身上的白丝割断,然后吩咐朱五弄了点水和吃的给他。
陆龙轩狼吞虎咽的吃饱喝足,又活动了一下手脚,脸色好看多了。
“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差不多三五天吧,不然我早饿死了。”
牛一刀轻轻点头,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塞进雕像?”
陆龙轩想了一会儿,连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清,只好猜测道:“周大鹏要杀我,周庭宇拦住了,最后把我塞进了雕像,可能是想活活的饿死我,然后让我世代给他守墓!”
“嗯?”牛一刀一愣,“守墓?给谁?”
“周庭宇啊?”陆龙轩道。
“你是说这里是周庭宇的墓穴?”
“是啊!”陆龙轩一脸不屑,道:“那你们以为这是哪儿?”
众人面面相觑,牛一刀俯瞰下面金碧辉煌的大殿,那些栩栩如生的石佣,转动的生肖石柱,美轮美奂的石棺金殿,这里怎么会是周庭宇的墓穴?
“胡说八道!”朱五一把攥住陆龙轩的脖子,“周庭宇还没死呢!”
陆龙轩并不害怕,道:“胖子,活死人墓听说过没有?这就是周庭宇给自己修建的墓穴!你们这些盗墓贼,连谁的墓穴都不知道,也敢下来?”
陆龙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气得朱五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牛一刀盯着陆龙轩的眼睛,那阴冷的目光直逼陆龙轩的心,“你是周家人?”
陆龙轩一惊,打量着牛一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牛一刀也没有回答,而是冷笑了一声,道:“一刀净身,十年人踏……”
陆龙轩再也坐不住了,哆嗦着向后退,半晌儿才道:“你……你是谁?”
朱五猛地想起,皇宫里还有一个陆龙轩,原来就是眼前的人,难怪他的声音这么奇怪,原来是个太监!
朱五悄悄的和古木生嘀咕了几句,然后两个人慢慢的靠近了过去,趁着陆龙轩不备,朱五一个饿虎扑食将陆龙轩压倒,古木生麻利的褪下他的裤子,众人一惊,不过也看得清楚,果然断了命根。
一丈红在一旁羞得满脸通红,急忙扭转了身子,朱五哈哈大笑,嚷道:“果然是个太监!”
陆龙轩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愤怒的攥紧拳头就要找朱五拼命,可是古木生把獠牙一露恶狠狠的挡在他的面前时,他满腔愤怒又化成了无比的惊恐,不得不再次后退。
“你真的是陆龙轩,入宫十年,甘为人踏?”
陆龙轩没有回答,脸上写满了痛苦,牛一刀接着道:“可是,我听说龙轩入宫前就被害聋了?”
陆龙轩苦笑一下,道:“这事是李公公说了算,他说我聋,我就聋!”
第437章 土匪女婿
牛一刀冷笑了两声,道:“看来李公公待你不薄啊!那六月呢,她去哪儿了,你们俩不是一起出的宫么?”
陆龙轩完全傻眼了,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可是他们却对自己了如指掌,无比的恐惧压在他的心头,陆龙轩怒吼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牛一刀害怕陆龙轩干出什么傻事,安抚他道:“你不用害怕,我们就是些盗墓贼,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周家人?”
原本牛一刀只是凭着直觉怀疑,此刻听陆龙轩这么问,怀疑变成了事实,牛一刀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也终于知道为何六月和陆龙轩会突然消失在陆村镇。
“周家人要杀的人,没有几个能逃得掉,而且下场都很惨,你被封在塑像里算是很走运了,如果不是和周家有什么关系的话,我想你不可能活着。”牛一刀解释道。
陆龙轩佩服的点了点头,道:“我是半个周家人!”
“你是袁光东?”倪飞老人冷不丁的问道。
陆龙轩一愣,看着倪飞,惊讶之色满脸,“你……你怎么知道?”
倪飞老人冷冷的道:“周家之女周姗姗,原来嫁给了你。”
“姗姗,哈哈!”袁光东半疯癫的仰天而笑,“我没有那个命啊,没有那个命啊!”
牛一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目光看着倪飞。
倪飞道:“周庭宇有个宝贝女儿,只是一直身体不好。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袁光东,嫁人之后也一直住在破军山,她得了一种怪病,脱皮,每年春秋两季都会满身掉皮,然后重新长新皮,这个过程就像蛇一类的动物脱皮是一样的,只不过人可能会更痛苦。”
“周姗姗忍受不了这种痛苦,后来自杀了,跳进了破军山后面的那处悬崖!袁光东本是周庭宇的一个贴身保镖,周姗姗死后,周庭宇迁怒于他,便撤了他,把他养了起来,后来也不知袁光东去哪了。”
牛一刀明白了,接着倪飞的话道:“他后来应该是进宫给慈禧老佛爷当了十年脚踏!或许十几年前,周姗姗死后,周庭宇并非迁怒于他,而是给他了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
袁光东无话可说,看着眼前的这些陌生人,他们对自己这么熟悉,自己却根本不认识他们。
“你应该没有完成任务,所以被周庭宇塞进了塑像,让你自生自灭,对不对?”牛一刀对袁光东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那么多事情?你们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什么也不会对你们说!”袁光东倔强道。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道:“我姓牛,牛一刀!”
袁光东打量了一下牛一刀,道:“京城凌迟牛家?”
“正是!”
“又是牛家,你应该是老三,对吧?”
牛一刀目光一闪,道:“在下在家行三,又是牛家什么意思?”
“你二哥也来过,你会不知道?”
牛一刀的心一颤,急忙道:“他在哪儿?”
袁光东抬手指了指水池,笑道:“在哪儿?”
牛一刀愣了半天,心中一阵苦涩,自己还是来晚了!
朱五见牛一刀伤心,上前轻拍了几下牛一刀的肩膀,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二爷命硬着呢!”
“命硬?哼,明再硬,还有老爷子命硬?被抓进天牢都不死,也算是个奇迹了!”
牛一刀眼含泪花,道:“你是说我爹?”
袁光东得意的笑了笑,道:“当然是他老人家。太后老佛爷秘旨让李公公保全他的性命,天朝皇家没有不敢杀的,牛犇倒是头一份!”
“我爹呢,我爹在哪儿?”
“这个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周大鹏说,他也进了水池子,现在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太后果然没杀我爹,也没杀寇世勋,看来一切都是真的。”牛一刀喃喃自语道。
袁光东极为得意,笑呵呵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不杀他们么?”
牛一刀摇了摇头,袁光东道:“老佛爷布了一个很大的局,寇世勋夜闯慈宁宫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老佛爷得知寇世勋手中的只是半块青龙铁卷之后,密谋夺取皇帝手里的另外半块铁卷,于是在她病危的时候,派李莲英下了毒手,同时又借凌迟寇世勋拖你爹下水,让他和寇世勋一块出关寻找宝藏。”
“老佛爷唯一没有算准的就是她自己,她先走了,把一堆事儿留给了裕隆太后,牛犇和寇世勋被秘密押解到了破军山,他们按照青龙铁卷上的路线到了这儿,可是他们也不会想到这里已经被周庭宇占据,变成了周庭宇的活死人墓。”
“我爹到过这里?”
“应该是,因为他们手里有丹书铁卷,必然能找到太祖留下的宝藏。”
“这里就是太祖墓,就是宝藏?”
袁光东一笑,道:“原来是这里,后来被周庭宇发现了,要说是大清宝藏也没错,这里的珍宝也不少,可是和传说中的大清宝藏相比,还显得有些少。”
“周庭宇一直怀疑,真正的大清宝藏应该和太祖皇帝的尸体埋藏在一起的,太祖皇帝当年在这儿只埋了衣冠,并没有埋尸体!我想这里可能仅仅是他的一个衣冠冢,留下这么多珍宝或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让盗墓贼到了这里能死心!”
牛一刀终于明白了,他不关心哪里是太祖墓,更不关心有多少宝藏,他只想找到二哥和父亲。
“你见过我二哥?”
“见过,我就是一路跟着他们进来的,你二哥手上也有一块丹书铁卷,应该是丹凤铁卷,只是你二哥带的那些人都是饭桶,还没到这儿,就被周庭宇弄死了一多半,进了墓道之后,剩下不多的人,吓也吓死了一半,最后来到黄金大殿的只有不到十个人,他们连你们这些本事都没有,连水池都没过来!”
“他人呢?”
“被周大鹏用白丝缠着扔进了水池中!”袁光东道。
牛一刀一阵胆寒,这么说水池中随着漩涡旋转的尸体中就有二哥牛百刀!
“可是……”
“你想问他们为什么每个人都显得那么慈祥,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第438章 灯灭人倒
牛一刀点点头,袁光东道:“他们是被抓后吃了周家的一种特制的毒药,然后扔进水池的,所以每个人看上去都像是自愿的!”
“那你呢,你既然是周家人,为何周大鹏要对你下毒手?”
“周家自从找到太祖皇帝的衣冠冢之后,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其他人来,周庭宇的想法是夺得两块丹书铁卷,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找到这里,即保全了这里的财宝,也让他死后的墓穴太平!就是因为我偷偷的跟随牛百刀到了这里,周家父子才翻脸的!”
“可是,这个地方并不难找,我们不也来了么?”
“哼,你们?你们死了多少人,没数过么?要不是周庭宇不在山寨,我想你们连破军山都上不来!不过,即便你们找到这里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要困死在这里,你们逃得出去么?”
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惊,袁光东说得对,怎么出去呢?
“既然周家人能进来,能出去,我们自然也能进来,能出去!”朱五拍着胸脯道。
袁光东苦笑了两声,道:“胖爷,你想的太天真了,跟我来的时候一样天真。周家要是不想让人到黄金大殿,估计就没人进得来,你们之所以一路能走过来,暗中其实是周家没有动手,他们故意把你们放过,让你们自己走进黄金大殿,然后困死在这儿!”
朱五依旧不服气,倔强的说道:“别说是这个什么破殿,就是龙潭虎穴老子也闯过,实在不行,老子就把他周庭宇的活死人墓给他炸了,我看他还得瑟不!”
朱五可不是胡说,临行之时,他特意在老虎顶的军火库里带了一些炸药,他不说,大家都忘了,李重阳立刻把一个保安军叫了过来,保安军的背后背着一个沉重的袋子,也真是辛苦他了,一路背到这里,爬山涉水,还坚持着没扔掉。
袁光东一下子傻眼了,炸药的威力他不是不清楚,别说是这么一袋子,就是有一点儿把大殿当中的石柱炸断一根,周庭宇的活死人墓也保不住的。
“咱们就原路回去,把那个门给他炸开!”朱五气势汹汹的吩咐道。
所有保安军的目光都望向李重阳,这种事还得听当头儿的。
还没等李重阳下决心,袁光东慌忙道:“不可,千万不可?”
李重阳眉头一皱,他发自内心的讨厌袁光东,说起话来油腔滑调的,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加上他又是周家人,更是令李重阳看不上。
“为什么不行?”李重阳气势咄咄逼人,似乎袁光东要是说不明白,他能一枪给崩了。
“这地方一炸估计就得塌,到时候谁也活不了!”
“妈了个巴子的,反正老子也要困死在这儿,早死早超生!炸!”李重阳一声令下,几个保安军拎着袋子就奔石门而去,袁光东哭丧着脸,道:“这位爷,你这一炸,大殿肯定会塌,这么多宝贝……”
李重阳白了一眼,怒斥道:“妈的,命都没了,要金子去阴曹地府花啊?”
袁光东见无法说服李重阳,急忙扭头对牛一刀道:“炸不得,你还要不要救你爹?”
牛一刀一愣,道:“你不是没见过我爹么?”
“是没见过,不过我知道他在哪儿!”
“在哪儿?”
袁光东没回答,抬手指着远处正在摆弄炸药的几个保安军,意思很明白。
牛一刀来到李重阳跟前,拉着他下了台阶,低声对李重阳道:“这小子滑的很,他一定知道怎么逃出去,等我套套他的话!”
李重阳点点头,道:“我猜到了,也是故意吓唬他呢!”说完,李重阳吆喝了一声,“弄好了,等我命令再点火!”
牛一刀重新走到袁光东跟前,道:“你说吧!”
“我没见过牛犇,不过我听周大鹏说他们很早就进来了,一路上也没少被为难,估计也没几个人或者进入这宝殿,周家人的意图在于铁卷,所以不会放过他们,我听说牛犇和寇世勋等人掉进水池了!”
牛一刀一皱眉头,道:“那不是死了?”
“不。”袁光东一阵脸红,吭哧了半天,道:“那个,那个水池是活水,下去还有路!”
朱五冲过去,啪的就是一巴掌,“妈的,憋着屁不放打算憋死啊?”袁光东身体虚弱,差点被打趴下。
牛一刀瞪了一眼朱五,连忙上前将袁光东搀住,道:“你确定是活水?”
袁光东就是贱骨头,挨了打,态度反倒好了,客气道:“确定,我亲眼看见周家父子跳进去了!”
“好,那就先把你扔进去!”李重阳一声吩咐,冲上去两个保安军架起袁光东就走,袁光东吓得魂都没了,连忙哭喊道:“等等,等等!”
李重阳摆了摆手,道:“你还想耍什么滑头?”
“不能这么进去,里面有吃人鱼,进去就是个死!”
“那怎么办?”李重阳问道。
“给我点儿时间,我研究一下,这里面一定有机关!”
李重阳沉思了片刻,摆手让人把袁光东放了下来,他掂了掂手中的枪,道:“别耍花样,小心我一枪崩了你!”说着手腕一甩,啪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袁光东的耳边飞过,吓得袁光东差点儿尿了裤子。
李重阳吹了吹枪口,冷笑两声道:“在往里偏三寸,你的小命就交待了,明白么?”
“明白,明白!”袁光东连忙点头答应,然后围着水池研究起来,李重阳给两个保安军递了个眼色,两人寸步不离的跟着袁光东,黑洞洞的枪口一刻不离袁光东的要害部位。
李重阳吩咐其他人将便于携带的宝贝装好,然后休息,等袁光东寻找出路。
牛一刀闲不住,也四下里仔细查看起来。
过了有半个时辰,石棺旁的金乌长明灯忽然闪动了几下,噗的一声熄灭了,随着幽蓝光芒的消失,整个大殿突然黑了下来,李重阳等人错手不及。
朱五小心翼翼的点了火折子重新把长明灯点燃,骂了一句,却见牛一刀傻站在台阶上,愣愣的发呆。
顺着牛一刀的目光看去,只见最下层的大殿地上,石佣之间,倒着两个人。
朱五咦了一声,众人都跟着慌乱起来,袁光东呢?
长明灯熄灭之前,他和两个保安军下到的最下面,只是灯灭再点燃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更为古怪的是那两个保安军怎么了?
第439章 水下逃生
等众人冲过去一看,两个保安军已经没气了,再去先袁光东,连影子都没了。
李重阳暴跳如雷,大声吩咐道:“给我找,见到他的影子就给我毙了!”
群情激愤,各自分头去找,袁光东不可能离开这儿,他一定是躲在了哪个角落。
倪飞老人蹲在死去的保安军身旁,仔细看了看,眉头皱得老高,他抬头对李重阳道:“要小心了,这小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把人弄死了!”
牛一刀走过去看了看,两个保安军面色红润,身上没有伤痕,翻看了一下眼睛和舌头,又不像中毒的样子,这就奇怪了,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牛一刀好奇的剥光两个保安军的衣服,仔细看了看,两个人胸口处的两个黑点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急忙把朱五叫了过来,道:“五爷,你看,这是不是和穆大牙死的时候一样?”
“一样,夺命银针,还有陆家大总管也是这么死的!”
牛一刀不解的看着两个死去的保安军,一股莫名的寒意袭上心头,夺命银针虽然见到的不多,可是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它的背后是谁呢?莫非袁光东也是钱家人?
李重阳带人四下里搜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袁光东的影子,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整个黄金大殿晃动起来,所有的东西都象开水一样翻腾起来,连空气都变的炙热难当。
四根石柱下面的石龟,伸头露爪,奋力要挣脱背上的石柱。
石柱太高,上面看不出来是否支撑着什么穹顶,只是摇晃的这么厉害,很快就会倒塌。
终于,随着石柱的轰然坍塌,空中沙石俱下,石龟原来只是用石头雕刻了一个外形,里面是无数的黑色小虫,拥挤着挤爆了石头外甲,争先恐后飞出来,嗡嗡声,顿时充斥整个黄金大殿。
那些黑色的小虫追着众人,瞬间布满了人身,一阵唧唧咯咯,他们的身体便胀大了许多,而被它叮咬的人眨眼间变成了一具骨架。
老疙瘩光顾着被财宝,没留神躲闪,被胀大的黑虫咬住肩膀,紧接着无数黑虫扑了过去,老疙瘩惨叫了几声,就没了声息。
倪飞老人眼尖,一眼看到躲在生肖石柱上的古木生,他立刻大吼道:“往水池边跑!”
原来那些黑虫似乎特别惧怕水池一样,始终绕着水池飞,古木生一点儿没事,朱五和一丈红相继被拉了过去,只有牛一刀没有一只黑虫敢靠近他,李重阳被黑虫咬伤了手臂,枪里的子弹也打光了,若不是牛一刀帮他,险些就被黑虫吃掉了。
有几只黑虫似乎要靠近水池,突然从水池中飞出一缕白丝,牢牢的射中了黑虫,像弹簧缩回一般,刷的被大头鱼吞进了嘴里。
难怪黑虫不敢靠近水池,可是黑虫吃光了所有的尸体,黑压压的像乌云一般拥挤着靠近水池,尽管有无数的大头鱼在疯狂的抢食黑虫,可是黑虫似乎禁不住美食的诱惑,始终想突袭石柱上的人。
牛一刀拼命的挥刀帮众人抵挡着,可是这样僵持下去始终不是办法,等大头鱼吃饱了,那些黑虫一定会冒险冲进水池,把生肖石柱上的几个人全都吃掉。
牛一刀想到了火把,冲到石门前,捡回几根火把点燃了,黑虫的确怕火,离着远远的,牛一刀给每人分了一把,气氛这才缓和了不少。可是满天黑虫久久不散,始终在几个人头顶和身边转悠,火把总有熄灭的时候,该怎么办?
突然,水池中扑通一声想,众人吃惊的去看,只见一条黑影跳进了水池中间的漩涡。
“袁光东!快,跟上他!”牛一刀大吼一声,紧随其后跳了下去,古木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紧接着其他人也跟着跳了进去。
在旋涡里,牛一刀头重脚轻的急速往下砸落,两侧是光滑的石壁,水似乎在盘旋向下钻入一处水道,水道里并没有全部注满水,只有大约一半的水往下冲,过了一会儿,来到一处水流转弯的地方。
牛一刀趁着这一刻水流并不快,死命抠住石缝,用两条腿挡住后面下滑的人。急速下滑暂时停住了,可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牛一刀还坚持多一会儿,水道中的水量猛然加大,他抠住石缝的手指再也承受不住,随着最后一根手指的松脱,一声惊呼,几个人顺着水流急速滑落。
顾不上多想,牛一刀尽量用手抓住身边的两个人跟随着水浪一起滚翻!
水道越往下越开阔,恍惚间,牛一刀瞧见下面的石壁上有一个洞口闪着光亮,顾不得多想,他拉着身边的人拼命往里一扑,扑通一声闷响,几个人一连串的重重摔落在一个小水潭中,牛一刀翻滚起来,挣扎着从水中钻出,四下里一看,竟置身在一处石室之中,石室呈方形,牛一刀等人落下的地方是从石墙的上方开了一个大圆洞,将水引到石室的一处小水谭中,水潭似乎连接到某个地方,从上面下来的水始终不能注满水潭。
水潭的对面是两扇紧闭的石门,石门的两尊一人多高的石雕,一个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白色的中空圆环,另一个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水潭左侧摆着一张红木供桌,供桌上燃着长明灯,供桌后的墙上向里凹陷进去一处方洞,洞中摆着一座佛像;水潭右侧是一副巨大的石刻画像,错综复杂的画着什么。
几个人架着昏倒的倪飞坐下来,一个个冷得哆哆嗦嗦的。
朱五顾不了许多,一通乱砸,将供桌打烂了,就在石室中点起了一堆篝火,现在,最重要的事儿就是把衣服弄干!
等坐下来之后,牛一刀才突然发现,古木生一直蹲在水潭边,出神的望着水潭里。
牛一刀奇怪的走了过去,发现水潭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冒泡,咕咚咕咚。
第440章 石墙壁画
牛一刀拔出寒月秋刀,咚的一声跳进了水里,他到底要看看下面有什么,古木生不放心,跟着也跳了进去。
朱五一下子慌了,急忙凑过去,关切的看着,时间不大,牛一刀先露出了水面,紧跟着牛一刀用手拎上来一个人,古木生直接从水潭中窜上来,溅了朱五一脸的水。
“五爷,接着!”牛一刀说着,把手里拎着的人交给了朱五,朱五仔细一看,气得牙根都痒痒,原来是袁光东。
袁光东本想蹲在水潭中,没想到被古木生发现了,牛一刀和古木生钻进水底把他给制服了,这小子喝了太多的水,这会儿淹得够呛。
李重阳一见袁光东,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去一顿拳打脚踢,甚至想把袁光东活活打死。牛一刀拦下他,劝慰道:“先别弄死他,他或许还有用,没准能带我们出去!”
李重阳哼了一声,为了能逃出去,他忍了。
一丈红解下腰间的铁壶盛了些水给倪飞喂下,老人家昏睡了一会儿,终于醒了,浑身和散架了一样,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哪里禁得住这么折腾。
朱五和李重阳把袁光东绑了个结实,又帮他把肚子里的水往外扣了扣,袁光东这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再次看到牛一刀等人的时候,他满脸羞愧,朱五还是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巴掌,骂道:“你个王八羔子,想害死我们,是不是?”
“冤枉、冤枉啊……”袁光东有气无力的辩解道。
朱五抬手又是一个巴掌,骂道:“冤枉个屁呀,你还敢喊冤枉!”
“我……”袁光东还想辩解,可是看着朱五举在空中的手,又不敢说了。
牛一刀拉住朱五,道:“听他说完!”
“我也糊涂着呢,灯突然黑了,吓了我一跳,回头一看,那俩兄弟倒在了地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躲在石佣后面,你们下来的时候,不知谁给了我一下,就把我给打晕了。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人扔进水里,冷水一击,清醒过来,灌了一肚子水,落在水潭里都没办法爬上来……”袁光东说着嘤嘤的哭了起来。
“胡说八道,大殿里除了我们,就只有你一个大活人,还能有谁?撒谎!”李重阳怒不可遏的嚷道。
“谁打晕的你?”
“不知道啊,什么也没看清,就是一道黑影,然后我就晕了,稀里糊涂的进了水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水就呛进了肚子里,不过……”袁光东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过什么?”
“不过,我觉得那些石佣好像会动,还有水池里的尸体,也会动!”袁光东道。
“什么?”李重阳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越说越不靠谱了,简直是在胡扯,他愤恨的目光看着袁光东,恨不得一拳打死这个家伙。
牛一刀却是听得极为认真,问道:“你好好说,怎么回事?”
“灯灭的时候,那两个兄弟突然就倒了,吓得我不清,我赶快躲在了一个石佣的后面,扶着前面石佣的腿,被打昏前的一瞬间,我能感觉到我扶着的石佣的腿好像在动,真的!”
“那水池里是怎么回事?”
“我在水池里挣扎,摸到了一具尸体,那家伙真的会动,不停的用手抓我,吓死我了,费了好大的劲,才摆脱了他,我本身会水,要不是那个家伙,我应该不会搞成这个样子!”
“你确定是那些死尸,而不是其他什么人?”
“就是那些死尸,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白丝,就是那些鬼东西,吓死我了!”袁光东说得极为认真,听得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这等于在讲鬼故事。
牛一刀慢慢抬起头,他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水涡中翻滚起来的一具尸体,他的手在动,似乎在挣扎,想要挣脱白丝的束缚……
如果说石佣会动是袁光东在极为恐惧的情况下的一种错觉的话,或许解释的过去,可是水池里的死尸会动,不光他一个人遇到了,牛一刀等人也都亲眼看到过。李重阳半晌儿没说话,袁光东撒谎是有可能的,但是他说水池中的死尸会动一定是真的。
“先休息吧,这里暂时看起来还安全,吃的东西不多了,咱们得尽快想办法离开!”牛一刀道,然后慢慢起身在石室里转悠起来。
倪飞老人吃了些东西,又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毕竟在山里活了一辈子,身体的底子还是不错的。
袁光东恢复的也不错,就是明显的不如刚见到他的时候有精神,可能是装的,也可能是被吓坏了。所有人都很小心的和他保持着距离,尤其是李重阳,发自内心的不喜欢袁光东。
牛一刀站在石门前研究了好半天,不知道门的里面会是哪儿,不过从整个石室的情况来看,只有这么一条出路,必须要把石门打开才行。
倪飞老人也闲不住,他扶着墙一边活动腿脚,一边看右侧墙上的壁画,整个墙上自上而下六排壁画,画着六个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每个人的特征都画的很清晰,只是面部特征似乎有意的被掩盖了,看不清长得什么样。整个壁画每排有三幅,从头看下来,似乎讲述了关于六个人的一段生死故事。
朱五睡觉前看到倪飞在看壁画,牛一刀在研究石门,等他一觉醒来,牛一刀还在研究石门,倪飞还在看壁画。
牛一刀也就算了,毕竟想打开石门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倪飞能看这么久的壁画,他就不明白了,上面有什么好看的。
朱五爬起来凑了过去,盯着墙上的壁画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也不由自主的心惊胆战起来,尤其是倪飞指着壁画上的一个胖子对他说道:“你看他像不像你?”
朱五吧嗒吧嗒嘴,壁画上的胖子有三幅画,第一张是胖子蹦蹦跳跳高兴的样子,第二张像是被人埋在了地下,只露着头,有另外一个人举着一口锅正在往他的头上浇什么东西。
这画面朱五太熟悉了,水银剥人皮,虽然他没亲眼见到过,可是自从进了破军山没少听人说起过。
第三张画,没了人,只有一张皮扔在地上。
第441章 生死预言
“老爷子,别说我,你看看这个老头像不像你!”朱五指着壁画上的一个白发老头道。
壁画上的第一张老头的壁画,老头开始低着头没什么精神的走路;
第二张壁画,似乎有一些小虫爬上了老头的身上,他的身体一下子膨胀起来,身上的血管明显的变粗,整个人像是要炸裂;
第三张壁画,已经没有了人,而只有一滩血在地上。
朱五和倪飞谁也不说话,可是内心的恐惧却随着壁画中人物的命运一点点增强。
壁画中的女人在第三排,第一幅画中坐在一块石头上,托腮沉思,头发很乱,遮挡了大部分脸;
第二张壁画中,她赤身裸体,被一群男人猥亵,场面很乱,面对墙面的是她的一双脚,脚趾极力的弯曲着,似乎在进行着抗争;
第三张壁画,女人裸身躺着,下身是一滩血;
另外,还有一个男人,他很明显的挎着枪,在第一张壁画中,威风凛凛的昂首向前;
第二张壁画中,他躲在一个黑影里,看不到身子和头,只有枪口从黑影中露出来;
第三张壁画中,他的双脚略微离开地面,身子弓状,一颗子弹穿透它的胸膛,另外还有两颗子弹正向他飞来;
第五排的壁画中有一个似人非人的毛茸茸的家伙,第一张壁画中,他和狼群站在一处悬崖边,像狼一样仰天咆哮着;第一张壁画上,他趴在地上,张着血盆大口,浑身的毛全部竖立着,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险;第三张壁画中,他被一根绳子吊在半空中,整个身子垂着,手腕似乎在流血,地上是一滩血水;
最后一排壁画是一个外形看起来清瘦的男人,第一张壁画上,瘦弱的男人挥舞着一把匕首在奔跑,他的前面是夜空,夜空中画着一弯残月,还有几颗星星;
第二张壁画中,瘦弱的男人被捆绑在一根石柱上,光着身子低着头,他的身旁站着一个手握匕首的壮汉,男人身上被割下很多肉,散落一地,握刀的汉子正用刀比划着男人的下体;
第三张壁画中,瘦弱男子孤零零的被困在石柱上,他的身上密密麻麻渔网一样的刀口,一地血肉。
朱五从头看到尾,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众人,内心的恐惧是平生从未有过的,这几个人分明就是这里的每个人,除了袁光东。
他再次眼巴巴的看着壁画中的胖子,越看越像自己,那张落在地上的人皮沾染着斑斑血迹,越看越吓人。
其他人也发现倪飞和朱五有点儿不正常,李重阳、牛一刀和一丈红分别走了过去,所有人都被墙上的壁画吸引住了,每个人都可以找到画中的自己。
唯有古木生对壁画毫无兴趣,或许他根本就看不懂。
再也没有人说一句话,大家都沉默着,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壁画什么意思,难道壁画上就是每个人的结局?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光东嬉笑着说道:“你们不要这么消沉,那壁画或许是碰巧了,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想办法逃出去才是,你们说呢?”
牛一刀率先一拍大腿,咬牙道:“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还有人能未卜先知么?”
“对,我就不信谁敢给老子剥皮,我不剥别人皮就是好事儿!”
“对,这样才对!”袁光东笑道。
牛一刀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袁光东摇了摇头,道:“我只去过大殿,也是第一次到这儿,看上去这里应该是祠堂,有佛像,有香案,这是墙上的这壁画有些不合时宜,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眼下没有别的路了,只有想办法打开石门,否则咱们都得饿死在这里!”牛一刀道。
袁光东一阵嬉笑,道:“这个不难,我来!”说着来到了石门前,围着石门走来走去,最后目光落在了门前的两个古怪的石像上。
牛一刀站在不远处看着袁光东,这两扇石门他研究了很久了,也没找到开启的机关,倒要看看袁光东有什么手段。
“我知道了,机关就在他俩身上!”袁光东指着两座石像信誓旦旦的说道。
牛一刀不相信的望着袁光东,道:“我看过了,这两个怪东西身上没有任何机关!”
袁光东轻轻摆手,指着石门道:“这石门瞧着象是两扇,左右各有一个门环,其实是假的,它是一块整个的石头雕刻的,在外面浅浅的雕上了门的样子,实际上要想硬打开它,只会中了机关,我估计这门后不少陷阱和毒砂在埋伏着,要进去也很简单,你看这门对应的方向,斜斜的往地下伸展,它和外面一定连着什么机关。离着石门最近的就是它俩,机关一定在它俩身上!”袁光东说得头头是道,见牛一刀听得认真,拍着石门前的两个石像,得意的问道:“认得它俩么?”
牛一刀摇了摇头,袁光东更加神气了,笑道:“这就不奇怪了,你要是知道它俩是谁,或许就明白怎么开门了!”
“它俩是谁?”牛一刀追问道,不远处的李重阳早听得不耐烦了,换成是他,他一定会暴打袁光东一顿,逼着他立刻开启石门,绝不会给他说这么多废话的时间。
袁光东埋着方步,指着黑球石像卖弄道:“它叫烛照,是远古圣兽,传说盘古开天辟地后混沌所化两仪中的阳与盘古一眼结合,成为了烛照圣兽。
它代表的是天空中最耀眼的星辰,光明的来源——太阳,同时也象征着包括了天在内的一切属于阳的一面的事物。
这个……”
袁光东拍了拍白色的圆环石像道:“它叫幽荧,是盘古开天辟地后混沌所化两仪中的阴与盘古一眼结合而产生的圣兽,传说它和烛照是孪生兄弟,幽荧象征着月亮,它代表着一切属阴的事物。
天一坎数,由一生二,阴阳合德,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
子一丑二,于天象为日月。天地初开,最初的神明结合先天二气,化成了至为尊贵的神明,其一烛照,其二幽荧。阴阳相和,所生万物!”
第442章 竖棺墓室
牛一刀听得极为认真,却不明白这和石门的机关有什么关系。
袁光东笑着来到烛照跟前,弯腰抱着烛照的下半部分,用力一转,烛照竟然转了过来,袁光东又来到幽荧近前,再一转,烛照和幽荧竟和在了一起,片刻功夫,只听石门轰隆隆一声响,竟向地下缓缓陷了下去。
还没等石门完全落下,浓重火焰味道扑面而来,古木生一个跟头翻了进去,牛一刀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急得他一阵跺脚。
李重阳拍着牛一刀的肩膀,道:“不用担心,这么大的火药味,一定发生过激烈的枪战,说明有人进去过,估计有什么机关也都已经被破坏了!”
牛一刀略微放下心来,石门落下,几个人跨步走了进去,墓道两侧每隔十几步就是一盏长明灯,照得格外清晰,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尸体。
牛一刀查看了一下,全部死于强弩,应该是闯进墓道的时候触发了什么机关而被射杀的。
从着装上看,是文曲镇的保安军,牛一刀心中一阵高兴,看来二哥应该没事,死尸上的伤口是新的,血还是温热的,看来二哥他们刚到这里没有多久。
穿过墓道,进入墓室,整个墓室中全是竖棺,看似杂乱无章的摆着,却又似乎暗合某种规律。
竖棺有一人半高,刷着黑漆,走在其中,像是在迷宫内一般。
墓顶是弧形的穹顶,四周吊着一圈长明灯,穹顶的当中是四张彩色巨大四大神兽壁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神兽外侧的全部是菱形的金砖铺设,正好和地面的金砖辉映成一片金黄。
这间墓室的豪华程度丝毫不比上面的大殿差,虽然没有高大的石柱和石佣,却能看得出来,这里似乎更庄重一些,牛一刀倒是更相信这里才是真正的太祖墓。
仔细看临近墙边的地上,不少金砖都没有了,露出下面白色的石层,或许周庭宇将这里的很多财宝都运到了上面,然后修建了自己的活死人墓。
牛一刀正思索的功夫,朱五和李重阳已经撬开了一个竖棺,一声惊呼传来,牛一刀跑过去一看,也不由得一惊。
宽大的竖棺中是一张完整的人皮,褐黄色的皮肤和常人没什么两样,除了没有头之外,从脖子到脚底,十分完整,人皮鼓鼓囊囊的的摆在棺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上去的。
朱五好奇的用刀捅了捅人皮,他很想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为什么撑得像个球一样。
袁光东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道:“别碰,要出人命的!”
朱五吓得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暗黄色的人皮正在迅速变黑,袁光东急忙让朱五重新扣合棺盖,道:“再别动这些黑棺,里面没什么宝贝!”
朱五很听话,慌忙点点头,道:“这是些什么鬼东西?”
“养皮黑棺!听说是肃慎古国的末代女王发明的,将活人老头之后塞进黑棺中,然后通过某种手段剥下人皮,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层人皮,就像换衣服一样,借以保持不老的传说。估计是一种唬人的把戏,你想啊,那个时候的人都蠢得很,见女王常年不老,是不是会很敬仰?”
“那还不如换张脸……”朱五随口道。
“笨蛋!你以为那些臣民傻到连自己的国王都不认识了么?还是说所有人都长得一模一样?”
朱五反唇相讥道:“那不换脸,脸上全是皱纹谁看不出来?”
“要不说你笨呢,人家是女王,女王明白不?不让你看脸你有啥办法么?弄个帽子围巾什么的一挡不就行了,再说那个时候,肃慎古国就是不准看到女王的脸的,很多流传下来的肃慎末代王的像,都是遮着脸的!”
牛一刀无暇听他们斗嘴,转身走进竖棺林,除了竖棺之外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整个墓室再也没有出口,地上偶尔还会看到文曲镇保安军的尸体,无一不是死于枪伤,很多竖棺上有弹痕,比比皆是,显然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来到墓室的正中间,一个特别的竖棺引起了牛一刀的注意,它的特别之处在于比其他竖棺都要大很多,像是一间黑色的木屋一样,形状却和其他竖棺没有什么区别。
牛一刀盯着看了一会儿,正准备下手打开,忽然听得一声呻吟,众人吓得一愣,寂静无声的墓室中,这一声呻吟显得极为清晰,牛一刀回头道:“谁在叫?”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出过声。古木生耳朵尖,一皱眉头,飞奔而去,牛一刀等人立刻从后面跟了过去。
转过几个弯,呻吟声逐渐清晰起来,古木生站在一个竖棺前,不停的用手拍打着,朱五跑过去趴在棺盖上一听,慌忙嚷道:“这儿,里面有动静!”
一丈红忍不住低声道:“该不会是诈尸吧?”
“都是人皮,怎么可能诈尸,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李重阳不知从哪儿捡了一只枪,端在手里,对准了棺盖,道:“不用怕,管他什么鬼怪,一枪崩了他!”
朱五和袁光东联手将棺盖撬开,其他人蹲在远处看着,棺盖被撬开一条缝,忽然从里面咣当一声摔出一具死尸来,吓得李重阳啪啪啪连打了三枪,可能是太紧张,都打在了棺盖上,朱五和袁光东也吓得妈呀一声窜出去老远。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棺盖似乎被什么东西挤开了,从里面噼里啪啦的摔出来七八具死尸。
等了一会儿见没了动静,牛一刀等人走过去,低头一看,都是破军山的土匪,每个人身上都有枪伤,甚至还有人没死透,肚皮一动一动的。
袁光东睁着大眼睛,想了一会儿道:“我明白了,难怪死了那么多保安军,一个破军山的人没看见,都被藏起来了!”
“周二鹏说,老虎顶有差不多三百多土匪,除了留在山上的,跟着周大鹏进山的,估计至少要有两百多,再加上周庭宇带进来的人,他们怎么说也有三百多人。牛二爷带着两百多人进山,一路上就损失惨重,能坚持到这里已经很不容易。从他们的枪伤来看,死了不超过两天,这说明我们离着牛二爷不远了!”倪飞老人在一旁分析道。
第443章 食人红虫
牛一刀心中焦急,二哥此刻或许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要尽快想办法找到他才行!
众人正商量着,谁也没注意竖棺里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还是古木生眼尖,猛地抬头发现竖棺里不对劲,古木生嗷的一声长啸,大张着嘴,面目狰狞的盯着竖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等众人注目去看的时候,竖棺的棺盖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随着棺盖的落地,一个满身血迹的人嘭的一下摔倒在棺盖上,手脚还在不停的挠动,李重阳吓得枪都扔了,哀嚎着想跑,可是两条腿软得和面条一样,根本动不了。
一丈红躲在牛一刀身后,抖得和筛糠一样,朱五和袁光东根本没了影子,不知跑哪儿去了。倒是倪飞老人只是后退了几步,随即便镇静下来,围着倒在地上的棺盖转了一圈,道:“是个活人,保安军!”
牛一刀长出一口气,急忙和倪飞两人凑上前去,不看还好,一看脸,牛一刀激动得险些说不出话来,“谷振军!”
牛一刀一声惊呼,泣不成声,急忙抱住谷振军,检查他身上的枪口。
谷振军的前胸和大腿中了七八颗子弹,血迹染红了全身,同时脖颈处还有一道深深的刀口,依然不停的冒血。
倪飞老人麻利的给谷振军包扎了一下伤口,同时对牛一刀轻轻的摇了摇头,牛一刀领会,谷振军的伤太重了,应该是活不成了。
“我二哥呢……我二哥呢?”牛一刀抱着谷振军的头,高声问道,谷振军的脸极为消瘦,看了牛一刀一眼,会心的笑了笑,吃力的吐出两个字“三爷……”
牛一刀悲从心生,探出右手,聚气于指,啪啪啪在谷振军的几处要穴点下,“这样好点儿没?”
谷振军轻轻点了点头,道:“救……救……二爷!”
牛一刀泪如雨下,谷振军是二哥从京城带回来的人,一路和二哥相伴也就一年光景,没想到临死前还惦记着救二哥,只这份衷心,也足以令人感动!
“我二哥在哪儿?”牛一刀追问道。
朱五和一丈红等人都聚拢了过来,默默的看着,也都忍不住落泪了。
“那口……那口……最大的……”
“最大的黑漆木棺?”牛一刀急道。
谷振军点点头,神情开始变得恍惚,两只眼睛发直,可是手却用力的抬了起来,指了指倪飞身后的竖棺。
众人顺着手指的方向去看,只见竖棺中的人皮囊不知什么原因,已经黑得和煤一样,同时正在慢慢干瘪。
没有人知道谷振军什么意思,牛一刀再想问,谷振军脖子一歪,断了气。
牛一刀牙关紧咬,久久无法平静,谷振军是二哥的左右手,他死了,说明二哥现在极为危险,要立刻找到他才是!
牛一刀轻轻放下谷振军,道了声“走好”后,猛地站起身来,刚要去寻那口大黑棺,却见倪飞老人啊的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翻滚起来,古木生冲着倪飞咆哮着不停后退,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面如土灰。
牛一刀弯腰正要去扶倪飞,忽然看清了,地上密密麻麻的爬着一些红色的蚯蚓一样的小虫,全部是从竖棺中爬出来的,原来鼓鼓囊囊的人皮囊中全都是红色的小虫。
倪飞老人一直背对着开启的竖棺,因为光线昏暗,谁也没注意到脚底下,光顾着凝神听谷振军说话。
倪飞老人也没有注意到背后竟有小虫爬了出来,等知道疼的时候,已经晚了,红色的小虫爬满倪飞的双腿,一巴掌拍下去,一片血红,恶臭无比,倪飞翻滚挣扎着,惨叫声回荡在空中。
转瞬间倪飞的两只小腿一下子暴涨起来,紧接着全身都像是注水了一般,逐渐胖了起来,当牛一刀飞奔过去伸手想要救的时候,无数的红虫从倪飞的眼睛和嘴里纷纷钻了出来。
牛一刀呀的一声尖叫,连连后退。
倪飞已经没了气,身子一动不动,任由红虫啃咬。很快,倪飞的身体像是一个充满水的皮球一样,僵在地上,黑漆竖棺中依然有红虫源源不断的爬出来,目标似乎对准了一丈红,纷纷爬了过去。
牛一刀来不及悲伤,他大喊一声,“快跑!”
众人跟着牛一刀跑向竖棺林正中最大的一具黑棺前。
“想办法打开它,时间不多了!”牛一刀说着,抽出寒月秋刀就去撬棺盖,朱五和李重阳哆嗦着双手在一旁帮忙,一丈红则紧张的盯着四周,幸亏那些红虫爬的慢,否则所有人都逃不掉。
“快看!”一丈红突然尖叫道。
众人转头一看,妈呀,所有的黑漆棺椁似乎都在动,离着不远的两口黑漆棺椁晃动的越来越大,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朱五咧嘴道:“我娘呀,这些鬼东西要都出来啊!”
“别说话,快用劲!”牛一刀吼道。
袁光东一直没动手,也没有说话,而是一直仰头看着穹顶,头上的四个神兽头靠着头,最大的一口黑漆棺椁恰好在四象的正中心,袁光东看得一阵头晕,隐隐的觉得穹顶的四象神兽有问题。
朱五和牛一刀还有费力的想撬开黑漆棺椁,突然棺椁也跟着动了起来,朱五吓得手一颤,道:“三爷,你确信里面不是那些鬼东西?”
牛一刀一愣,这个他倒没仔细想过,最初他看到这口黑漆棺椁的时候就觉得它很特别,当谷振军告诉他二哥从这里离开后,他更加确信棺椁中应该隐藏着路,通向某个地方。
基于这样的判断,他才觉得必须要开启黑漆棺椁,现在听朱五这么一问,他一下子没了主意,万一打开没有路怎么办,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万一打开遇到更多的红色小虫怎么办?
留给牛一刀思考的时间没有了,潮水般的红色小虫已经聚集了过来,一丈红尖叫着往回躲,牛一刀愤怒的拍打着黑漆棺椁,甚至拳脚相加,他真恨自己没用,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红虫咬死。
第444章 四象神兽
牛一刀攥紧拳头,挡在一丈红身前,说也奇怪,红色的小虫像是河水遇到石头一般,纷纷饶了过去,没有一条红虫敢靠近牛一刀。
一丈红跳起来窜到了牛一刀的背上,这种事发生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似乎很多怪物都莫名的惧怕牛一刀。
“嗷……”古木生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黑漆棺椁的顶上,趴在上面叫着。
朱五等人没有办法,纷纷向棺椁上爬去,牛一刀背着一丈红也跟着爬了上去,站在巨大的黑漆棺椁上,整个墓室尽收眼底。
袁光东指着头顶对牛一刀道:“三爷,我觉得上面的这些神兽有些奇怪,他们好像在动!”
牛一刀放下一丈红,抬头盯着四个神兽凝视了一会儿,果然很奇怪,四象神兽真的在动。
红虫已经顺着棺椁的侧面向上爬了过来,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拍打着驱赶着,尽量不让这些要命的东西爬上来。
“大当家的,把那些长明灯打下来!”牛一刀手忙脚乱的驱赶着红虫嚷道。
“有东西下来!”袁光东喊了一嗓子,众人偷眼去看,只见转动的四象神兽分别吐出四根铁索链,缓缓的落了下来。
众人喜出望外,朱五抓住一根,古木生抓住一根,李重阳和袁光东一起抓住一根,牛一刀背着一丈红抓住一根,几个人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一点点向上爬去,只有古木生像是一只猴子一样,飞快而迅速的爬到了穹顶上。
众人爬上去才发现,四象神兽比看到的要大得多,它们的嘴都是黑漆漆的洞,顺着铁索链攀附上去是穹顶之上。
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众人趴在冰冷的石头板上,呼呼喘着粗气,铁索链向上不知还有多长,除了古木生没有人再有力气向上攀爬。为了防止意外,牛一刀将古木生拉了下来。
“三爷,我想机关应该就在黑漆棺椁的身上,应该是你暴怒中那几下拳打脚踢触发了什么机关,我研究了好长时间,一直都觉得四象神兽有问题!”
牛一刀沉默着,他根本没听见袁光东在叨念着什么,他在想倪飞老人,就这么死在了竖棺林之中,被红虫活活吃光了肉和骨头,空留一副皮囊……还有那壁画,倪飞的死似乎和壁画上画得很像,小虫,老头,还有那膨胀到要炸裂的身子,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注定的?是谁画的壁画,难道这世界上真有未卜先知的人?
“姓袁的,少在这里放马后炮!”李重阳不满的说道,如电的目光吓得袁光东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
一丈红是唯一一个没有攀爬铁链的,所以没有那么累,她倒是很心疼牛一刀,黑暗中她拉起牛一刀的手,在牛一刀的手心里轻轻写下谢谢两个字,牛一刀会心的笑了笑,反手轻拍一丈红的手。
众人谁也不再说话,倪飞的死带给每个人的恐惧比黑暗和怪异的小虫更大,除了袁光东和古木生,没有人可以避开不想。
朱五心宽,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肚子已经开始叫了,带来的吃的已经所剩无几,勉强还能填饱肚子。
朱五吃饱喝足,仰面躺倒,拍着肚皮,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其他人可没他这份本事,各自虽然或躺或坐,却都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天马行空的胡乱想些什么。
休息了两个时辰,牛一刀站起身来,在周围摸索起来,一丈红打着火折子从后面跟着。
穹顶上是一处低矮的石洞,人根本没办法直起身子走路,两侧的石壁很粗糙,四象神兽所在的地方是石洞的尽头,顺着石洞向外爬了一会儿,牛一刀能感觉到有风吹进来,他一阵兴奋,有风就说明石洞一定通往某个地方。
他急忙叫上众人跟着他一块顺着石洞向外爬,九曲三折,石洞终于宽阔起来,再不用爬了。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隐约的听得到砰砰砰的声音。牛一刀立刻止住脚步,低低的声音,对一丈红道:“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像……像枪声……”一丈红道,她不敢十分确定。
“是枪声!”李重阳补充道,“离着不远了,人不多,一边明显占优势,人多枪多!”
牛一刀闻听,立刻加快了脚步,他意识到很有可能前面正在激烈斗争的应该是二哥和周家!
石洞的尽头,光线渐渐亮了起来,枪声更响了,同时能听到偶尔想起的惨叫声。牛一刀来到洞口边缘,脚前是陡峭悬崖,高有五六丈,悬崖下是一处圆形的大殿,大殿的正中是一座三层的黑色塔楼,顶端沿着塔顶的屋脊嵌着十几颗红色的夜明珠,闪着微光,黑塔的周围弧形分布着十几口棺材,牛一刀数了数一共十一口金边金角水晶棺,外边围着白石勾栏须弥座。
特别引人注意的是黑塔两侧的两口黑白玉石棺,微弱的光线中,牛一刀注意到黑玉石棺下蹲着几个人,衣衫褴褛,端着枪正紧张的注视着四周,而黑玉石棺的周围正有人不断的逼近,少说也有四五十人,蹑手蹑脚,每个人都拎着枪,奇怪的是这些土匪出现,忽而又消失了,飘忽不定。
很明显黑玉石棺下的几个人,正在被围杀,还在进行着殊死搏斗。
牛一刀瞬间紧张起来,他回头招手叫过来袁光东,低低的声音耳语道:“仔细看看,外面的这些人是不是破军山的土匪?”
袁光东也看了很久了,肯定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是,老虎顶的人,他们都梳一个冲天犄角辫在头上!”
牛一刀立刻激动起来,可是他心中清楚不能蛮干,否则不但救不了人,连自己也得搭进去。
情况危急,牛一刀略一沉吟,看了看众人,低声吩咐道:“木生和我下去救人,剩下的人躲好,千万不要暴露!”
牛一刀交待完,也不等其他人反应,纵身跳入了黑塔大殿,古木生紧随其后。
此刻,黑塔大殿中相当安静,破军山的土匪从四面八方向黑玉石棺围拢,而黑玉石棺下的人聚拢在一起,一动不动的潜伏着,他们似乎很清楚周围的危险,却无力改变,只能备水一战。
第445章 黑塔大殿
一丈红望了望洞口处的悬崖,太高了,自己没有本事下去,可是又担心牛一刀,同时朱五也急得抓耳挠腮,眼看破军山的土匪有四五十人,而单屏古木生和牛一刀赤手空拳能打倒几个?
一丈红不亏是老土匪,身上带着吃饭的家伙。她快速的从腰间解下一根红绳,长有三四丈,在石洞中找了一处牢固的地方拴好,低声对朱五道:“胖子,要不要一起?”
朱五急忙点点头,看了看绳索,目光中含着疑问,一丈红一笑,拉过来朱五的胳膊,将绳索的另一端系在他的腰间,轻声道:“这绳子吊起两口大肥猪没问题!”
刚说完,又觉得不对,自己忍不住笑了笑,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解了不少,朱五揽着一丈红的腰,两个人快速的下到黑塔大殿之中。
一丈红附耳对朱五道:“我看了,制高点在黑塔,我去占住,暗中保护三爷,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一丈红说完,扭身消失在黑暗中。
朱五举头看了看上面,李重阳和袁光东一定不会下来,自己除了一身肥肉和又把子力气之外,也没啥能耐,左思右想,一摸口袋,一个木制圆盘状的东西让他眼前一亮,这东西踹了有日子了,自己平时没少玩,今个倒是派上用场了。
朱五翻出圆盘,这是在陆家得到的,原本是陆鹏程书房里画眉鸟笼的底座,不知被谁精心设计成杀人的武器,圆盘有一寸来厚,侧面开着一个小孔,圆盘上有两个小槽,本是给画眉鸟喂水和喂食的,可是只要轻轻触碰水槽底,侧面的小孔便会射发银针,威力不小,离着两三丈远依然可以射杀目标。
朱五得到后,倍加珍惜,没少摆弄,今天要实战一下了。
他蹑手蹑脚的摸向黑玉石棺,黑玉石棺周围有三口金棺,破军山的土匪已经占据,朱五从背后摸了过去,从他的角度望过去,距离两丈多远的金棺下蹲着两个土匪,举着上聚精会神的望着黑玉石棺,似乎并没有发现来自背后的危险。
朱五屏住呼吸,瞄了一会儿,突然触发银针圆盘的机关,两个土匪一声也没坑,身子一软便瘫倒在地。
朱五心中一阵窃喜,他立刻后退,绕道另外一侧,如法炮制,又射杀了两个土匪。
毫无声息,杀人于无形,朱五心中激动,正偷着乐呢,忽然觉得背后有脚步声,一扭头。
妈呀,不知什么时候,两个握着短刀的土匪,已经靠近过来。
看样子他们也不想搞出动静,朱五额头立刻冒了汗,扭转银针圆盘就要出手,可是已经晚了,刀已经递到了前胸,朱五紧张的往后躲闪,突然从金棺上蹿下一条黑影,两只手如锋利的尖刀,一左一右瞬间划过两个土匪的脖颈,两声惨叫,土匪倒地而亡。
朱五闪眼一看,是古木生救了自己,刚要说什么,古木生一把将他拉倒,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阵子弹打在金棺上。
古木生在前,朱五在后,飞快的向前爬行,转过金棺,只听有人高声喊道:“牛百刀,快投降吧,再给你最后一柱香的功夫,交出铁卷,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朱五听得清楚,心中无比震惊,牛百刀果然被困在这里,古木生指了指地上,然后瞪了一眼朱五,意思是留在原地不要动,他转身跪爬而去,朱五咕噜咽了口吐沫,后悔自己一时冲到下来了,却帮不上大忙。
大殿中再次陷入诡异的宁静,黑暗中不知又有谁丢了性命,朱五哪里呆得住,可是又不敢动,四下里看了好半天,最后打起了金棺的主意。
他慢慢起身,试着用匕首去撬金棺的棺盖。
还别说,棺盖被他撬开了一条缝,朱五用尽浑身力气将棺盖慢慢打开,然后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正要爬上去钻到金棺中躲藏起来,忽然发现,金棺中探出了一根枪管,吓得朱五妈呀一声,什么也不顾,狂奔起来。
他这一叫不要紧,四下里枪声纷纷响起,子弹如同雨点般向他扑了过来,朱五抱着头躲到另外一座金棺的黑影中,只听得外面惨叫声此起彼伏,他抱着头,捂着耳朵,吓得哆嗦成一团。
朱五大气也不敢喘,身子紧贴着金棺的石壁,他恨不得瘦成纸片贴上去。
“哥,好像又进来人了!”朱五忽听就在金棺中有人在窃窃私语,他的耳朵就贴在金棺上,听得十分真切,要不是刚才看到了枪,他此刻估计早就吓得尿裤子了。
“不要慌!谁也跑不了!”一个深沉的男人说道,“一个一个全都干掉,必须拿到铁卷!”
朱五愣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他很好奇,金棺里的人听口气应该是破军山的土匪,他们似乎在密谋牛百刀手里的丹书铁卷,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蹲在金棺里?
“哦!”朱五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明白了,下面一定有暗道相连!
朱五一阵激动,恨不得立刻喊出来!他大着胆子跪爬了几步,从金棺的一角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希望能找到牛一刀或者古木生的影子,赶快告诉他们这个重大的发现,可是望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妈的,藏的都这么严实!”朱五心里骂道,他慢慢退了回去,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只退了两步,脚后跟却碰到了什么,朱五习惯性的往后瞪了一下,吓得他赶快缩回了脚。
那也是一只脚。
朱五紧张的握住匕首迅速的闪躲到金棺的另外一侧,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追过来,等朱五探出头去看的的时候,模糊中人影似乎还在,朱五紧张的摸过去,一具尸体躺在地上,朱五吃惊的看着,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正当惊讶的看着死尸的时候,忽然嘭的一声枪响,就在朱五的头上,一具尸体载落在地上,直挺挺的摔在了朱五的面前,鲜血溅了他满身。
紧接着,无数的枪弹打在距离朱五背后的两具金棺中间,朱五回头一望,李重阳端着枪,大睁着眼睛,挣扎了几下,嘭的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第446章 生死一战
朱五傻傻的站在原地,这一幕陌生而熟悉,子弹穿过李重阳的身体,李重阳摔倒在地上,和壁画上一模一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朱五内心的恐惧急剧扩大,他的眼前似乎能看到自己被埋在地上,等着人剥掉他的皮。
朱五直挺挺的站着,巨大的黑影在微弱的光下显得很高,李重阳是为了救自己而死,死在了壁画的预言中,那飞快穿过他身体的子弹突然间没了动静,随着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古木生满脸血迹的出现在李重阳身旁。
朱五看得出来,古木生望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朱五满眼泪水,想解释,想诉说,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根绳索,像一道闪电一般,一下子套住了古木生的脖子,古木生嚎叫着被吊了起来,那绳索笔直的悬在空中,古木生喊叫了片刻便没了动静,只剩下手脚不停的挣扎着。
一道黑影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踏着金棺的棺盖纵身而起,挥刀割向绳索,可是那绳索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轻轻一荡便躲开了。
朱五看得清楚,那黑影正是牛一刀,他拼尽全力再次起身,手里的寒月秋刀突然飞出,速度极快,寒光一闪,绳索被切断,古木生跌落在地上。
牛一刀飘落在另外一口金棺上,脚尖刚落地,嘭的一声枪响,就在牛一刀的侧面,一个偷袭的保安军应声而倒,子弹是从黑塔落下来的,朱五一转头的功夫,脚下突然一软,地面轰然塌陷下去。
朱五只觉得像是被什么人硬生生拖进了泥土里一般,他下意识的用双手去抓,却只是一把泥土。
当他的身子全部陷入地下,只剩下头的时候,下陷突然停止了,朱五的眼前是黑漆漆的地面,偶尔闪动几缕光,他的头嗡的一声,像是被惊雷打到一般!
剥皮两个字瞬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牛一刀咆哮一声,飞奔着奔朱五而来,当他从金棺上飘落下来,还没有站稳,忽然一张渔网从地上猛的抬起,正好将牛一刀网住,渔网四角的线一转,将牛一刀牢牢的缠在了渔网之中,浑身上下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随着几声爽朗的笑声,大殿里突然灯火通明起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十几个土匪,他们簇拥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嬉笑着走向牛一刀。
“三少爷,别来无恙啊?”
牛一刀被包裹在渔网中,一眼认出,正是流放路上打劫寒月秋刀的周大鹏。
周大鹏一脸阴险的笑,得意洋洋的看着牛一刀!
“周大鹏,你好卑鄙,竟然设局捉弄我!”
“我要是不做个局,能抓住你么?不抓住你,怎么想你家老爷子要铁卷?”
“我爹?我爹在哪儿?”牛一刀激动起来,挣扎得整个渔网在半空中荡了起来。
周大鹏抬手一指黑塔,笑道:“就在里面,你现在这副鬼模样,他还真不一定能认出你来!”
牛一刀一阵兴奋,高声道:“你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就不信他舍得你这个儿子,只要他痛痛快快交出丹书铁卷,我可以放了你们父子,当然还有这些人!”周大鹏指着朱五道。
朱五只露着脑袋,听周大鹏这么说,立刻嚷道:“老爷子,你发发慈悲吧,你不心疼你儿子,也得心疼一下我啊,我还没成家,跟着三爷来挖宝,宝没挖到,倒是搭进去命了,你说我亏不亏?光搭上一条命我也认了,可是他们要剥皮啊,我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我对不起爹娘啊……”
朱五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周大鹏很满意的点点头,本来是他想说的话,朱五都替他说完了。
牛一刀这个气呀,朱五怎么到关键时刻,这么怂包?可是反过来一想,又不能怪朱五,他有啥错,要白白搭上性命呢?
周大鹏一直看着黑塔,半晌无人搭话,只听朱五继续道:“老爷子,不就是一张破铁片子么,你有啥好不舍得的?这可是两条人命啊,你儿子你可以不要,我不能不要啊,我冤啊……”
周大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扬起脖吼道:“牛犇,你听清楚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再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你想好了,要儿子还是要铁卷!”
一柱香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周大鹏哼了一声,道:“既然你不心疼你儿子,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这个三少爷被凌迟处死!”
牛一刀一愣,原本他对壁画上的预言很不相信的,一直到倪飞死的时候,他都一直不太相信。
因为他觉得自己有千百种死法,唯一不可能的,就是死于凌迟。可是听周大鹏说要凌迟了自己,他还是极为意外的,谁能做刽子手呢?难道还有牛家之外的人可以动凌迟之刑?
周大鹏又等了片刻,气得脸色极为难看,吩咐道:“动手!”
一声吩咐,从一口金棺中爬出几个人,牛一刀注目去看,忽然头嗡的一声,感觉天都要塌了,破军山的土匪簇拥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人走了出来。
牛一刀瞬间泪流满面,此人正是二哥牛百刀,从牛百刀憔悴而消瘦的外表,可以看得出来,他经历了魔鬼一样的生活,牛百刀毫无生气,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来到了牛一刀跟前。
牛一刀哽咽着喊了一声二哥,整个人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
牛百刀眼神茫然,看了一眼牛一刀,就如同不认识一样,什么也没说。一个土匪将寒月秋刀递到了牛百刀的手上,周大鹏咬牙喊道:“凌迟五百刀,动手!”
朱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声吼道:“老爷子,你听见没有?你死在里面了么……”
朱五情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荤的素的说个不停,连牛一刀都听不下去了,大声骂道:“死胖子,你个没出息的货,你就这么贪生怕死么……怂包蛋……”
牛百刀面无表情,轻轻在寒月秋刀上吹了一口气,举手示意破军山的土匪将牛一刀缓缓放了下来。
牛百刀站在牛一刀的面前,兄弟俩四目相对,牛一刀盯着牛百刀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二哥,放心的动手吧,我不恨你!”
第447章 兄弟相见
牛百刀依然不说话,举起拳头,用力打在牛一刀的胸口。这已经是牛百刀第二次要凌迟牛一刀了,只是这次他的状态总有点奇怪,牛一刀甚至认为二哥中了什么迷药,神志已经不清醒了。
牛百刀挥起刀就要下手,忽听嘭的一声枪响,吊着牛一刀的绳索被打断,周大鹏愣神的功夫,一道黑影闪电般靠到他身旁,周大鹏还没来得及动手,只觉得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哽嗓,紧接着两腿一飘,被腾空拎了起来,破军山的土匪一下子慌乱起来,纷纷端着枪涌了过去,可是谁也不敢开枪,一张血盆大口就在周大鹏的脸旁边,雪白的獠牙随时都会吞掉周大鹏。朱五看得清楚,古木生死而复生,以极快的速度制住了周大鹏,将所以土匪镇住了,一个土匪偷偷的想要挪动到古木生背后,朱五刚要提醒,嘭的又是一声枪响,正击中偷袭的土匪额头,他一声不响的倒地身亡,连哼都没哼一声。
土匪们被神乎其技的枪法吓得面如土色,再也没人敢动一下。
牛百刀似乎清醒了过来,抬手挥刀,割破牛一刀的渔网,两个人迅速来到古木生身边,一前一后的护着古木生,以防有人偷袭。
“都把枪放下!”牛百刀吼道,土匪们面面相觑,顿时没了主意,周大鹏挣扎着蹬了几下腿,双手不停的摆动,示意土匪们放下枪,可是一众土匪谁也没理会,他们奇怪的偷偷向后退去。三十多土匪汇聚到一处,似乎已经商量过了一般,突然将所有火把全部熄灭了,然后一团黑影一闪,再去看时,人都没了影踪。
牛一刀和牛百刀没敢轻举妄动,极力适应着突然而至的黑暗,同时尽量将古木生保护好,只要周大鹏还在手上,就能确保暂时的安全。过了一会儿,大殿一片寂静,牛一刀挥手封住周大鹏身上的几处要穴,令周大鹏不能动弹,然后取过来渔网,拆了一条绳子将周大鹏牢牢捆住。
收拾完周大鹏,牛一刀将朱五从土坑里挖了出来,朱五长舒了一口气,道:“三爷,要小心,那群王八蛋肯定是躲到金棺里面去了,我猜这些金棺在地下应该是相通的!”
牛一刀点点头,道:“五爷,快去把火把点起来!”
火光一闪,大殿中重新亮了起来,牛百刀拖着周大鹏来到了黑玉石棺跟前,也不知动了什么机关,黑棺的棺盖缓缓的向一侧划开,牛百刀接过朱五递过来的火把,背起周大鹏跳进了黑棺。牛一刀冲着黑塔吹了一声口哨,一丈红从黑塔上的一处黑影里跳了出来,快步跑到黑棺前,跟着牛一刀钻进了黑玉石棺。牛百刀在棺壁上一处凸起的石台上转动了一下,棺盖缓缓的盖上。一丈红和古木生留在台阶口防止再有人下来,朱五跟着牛百刀和牛一刀顺着台阶向下进入了墓室。
黑玉石棺下这间不大的墓室里面尸骨遍地,腐尸味刺鼻。牛一刀拉着牛百刀的手,关切的问道:“二哥,这是哪儿?”
牛百刀指着一扇石门道:“从这儿可以进入到黑塔,这里应该是屠杀修墓工匠的地方。”
“爹在里面?”
“是的!”牛百刀说着,鼻子一酸,道:“进去有些日子了……”
牛一刀明白二哥话里的意思,急步走到石门前,光秃秃的一面石墙上,除了一扇石门,什么也没有,他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机关。
“不用找了,我已经找了很久了,根本没有机关!”
“那爹是怎么进去的?”
“他应该是找到了其他的路,而我找到了这里,两块丹书铁卷上指引的路是不同的,但是有几个地方是同时提到的,比如陆家的地阁,还有这里!”
牛一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二哥,你看见爹了么?”
牛百刀摇了摇头,道:“没看见,不过他们一定在黑塔中,按照我手中铁卷的指向来看,这里是终点!”牛百刀顺着递给了牛一刀一块铁卷,长约一尺,宽有六寸,状如卷瓦,刻字画栏,中间有一道拼接的缝隙,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铁卷的正面刻着两只凤凰环绕铁卷四周,正中央写着几行字: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使黄河如带,太山如砺,汉有宗庙,尔无绝世。落款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丹书铁卷的背面密密麻麻的刻着一些错综复杂的条纹,标记着山川河流,牛一刀仔细看了有半个时辰才看明白了一个大概。
牛一刀深知这块丹凤铁卷的分量,其中侵染了无数人的血,滕王爷一家就是死在这上面的,连自己也险些搭进去性命。
牛百刀见牛一刀始终沉默不语,咳嗽了一声,道:“老三,有些事二哥的确对不住你,为了它,险些把你的命搭进去!”
牛百刀顿了一下,接着道:“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杀安德海,也自然有人会杀他,谁让他手里有半块丹凤铁卷呢!我夺了你的雪玉就是为了杀掉安德海,得到他手里的半块铁卷。当然,也因为我身上有蛊毒……”牛百刀一脸愧疚,长叹一声,接着道:“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就爹……”
朱五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哼了一声,道:“二爷,那我呢,你连我也不放过?”
牛百刀看了一眼朱五,苦笑一下,道:“五爷,你可能误会了,在祖墓,我的确追杀过你和老三,但是拍着良心说,我并没有要杀你们的意思,想杀你们的话,估计你们也逃不掉。”
朱五一撇嘴,心道:傻子才信呢。偷眼去看牛一刀,牛一刀还在对着铁卷发呆,似乎看不出多少埋怨牛百刀或者憎恨牛百刀的意思。既然牛一刀都不追究,自己又何苦跟着捣乱。朱五齐牙一笑,道:“二爷,我还有件事不明白,刚才我看你有些神志不清,差点儿就动手给三爷剥皮了!”
牛百刀笑着看了看牛一刀,道:“这是老三设的计!”
“啊?”朱五扭头去看牛一刀,牛一刀嘴角微微一翘,略带得意的说道:“你没发现少了一个人么?”
第448章 八卦棺椁
“少了……”朱五猛地想到了袁光东,道:“袁光东……他……”
“他就是破军山的人,咱们从见到他开始,就一步一步跟着他进入了一个圈套,包括那副壁画,也是他留下的,为的就是在心里上给我们造成恐慌。我将计就计,偷偷的嘱咐了木生和齐大当家的!”
朱五把嘴一撅,道:“为啥不告诉我,害得我差点儿被吓死?”
牛一刀和牛百刀同时笑了,牛百刀道:“你要是也知道了,可能就露馅了,为的就是让你迷惑袁光东!”
“那袁光东人呢?”
“估计已经跑了,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不过,周大鹏在我们手上,他们绝不会轻举妄动!当务之急是要进入黑塔,救出我爹!”牛一刀说完,凝望着石门。
牛百刀来到周大鹏近前,冷峻的目光看着周大鹏,道:“为何要引我到这儿?又为何要铁卷?”
周大鹏只眼珠咕噜噜来回转,却一言不发。
牛百刀在他的身上狠狠的踢了两脚,道:“别嘴硬,我那些兄弟都不会白死!”
“二哥,这里是太祖墓么?”
牛百刀起身,脸色凝重,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尽然跟着铁卷来到这里,应该不会有错,只是这里的宝藏虽多,但是和传说中的大清宝藏还是没法比的,我猜测,太祖墓很可能就是这座黑塔。即便不是,这里也应该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地方!”
“何以见得?”牛一刀追问道。
“你注意到没有,这里有十三口棺材,除了一黑一白两口玉石棺之外,还有十一口金棺,他们是有规律的排列的,总体上呈太极八卦状,从墓室的结构和十三口棺材的摆放来看,黑白玉石棺应该就是太极图中的阴阳眼,再说那黑色塔楼,做工精细,共三层,三属乾阳,取象于天,有道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塔楼基座设有二个虚门,属坤阴,取象于地。塔楼面数为五,取象于人,天、地、人汇聚于此,非一般人能做到的。黑塔则在太极图上的S形线中央,半阴半阳,另外你仔细想想黑塔,黑砖黑瓦,黑色属水,可克火;”
“塔顶夜明珠,全部是红色的,象征着太阳,也象征着生命。黑白两色的玉石棺分别在左右,象征着黑夜和白昼;其余全部是黄色的金棺,黄色代表着尊贵,一般只有皇家才可以用,象征着权利。整个大殿都是天人合一的上佳风水,不是一般人能安葬的;”
“另外,外面还有一座黄金大殿,风水中称其为阳殿,这里被叫做阴殿,阳殿中墓主人的棺椁一眼便可看到,一般安葬墓主的衣冠,或者用于迷惑盗墓贼;而阴殿墓主人的棺椁是看不到的,应该就被藏在了黑塔里,也是真正的墓主人的墓穴。或许真正的大清宝藏应该就在这儿!”
朱五听完,完全高兴不起来,哭丧着脸道:“花样也太多了,我觉得黄金大殿里那些宝贝,随便带出去些,我就知足了,何苦还来这儿,那黑塔看着就瘆人,不知道里面还有些什么妖魔鬼怪呢,你说你们家老爷子何苦呢?”
牛百刀轻轻摇了摇头,道:“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一切似乎都是个局,只是牛家人不知为何全部被牵连了进来。老爷子也是身不由己,或许只有从黑塔中走出来,才能解脱!”
“二哥,你什么意思?”
牛百刀一屁股坐在地上,从一个黑色的口袋里摸出一些吃的分给牛一刀,又让朱五给古木生和一丈红送去了一些。兄弟俩一边吃,一边聊。
牛百刀道:“四十多年前,太后老佛爷命安德海出宫寻找宝藏,同时又设计让寇世勋屠杀了帅家满门。依照老佛爷最初的设想,帅家的铁卷和她交给安德海的铁卷合二为一,便可以找到宝藏。”
“可是没想到,安德海和寇世勋各怀鬼胎,都想自己去找宝藏。安德海联合周家按照丹书铁卷上的指引,到了陆家地阁,被陆家人和爷爷牛青山打入了金棺。寇世勋按照铁卷的指引进入了长白山,可是在长白山转了四十年,也没能找到宝藏。”
“寇世勋后来可能参破了铁卷中的秘密,返回京城,利用保皇党杀了穆占元,然后假扮成大内侍卫闯入皇宫,他的目标很简单,找光绪皇帝要出另外半块青龙铁卷,可是皇帝没有被寇世勋说动。”
“寇世勋转头去找太后老佛爷,老佛爷此刻才知道,即便她当年的布局不出现意外,安德海和寇世勋按计划将两块铁卷合二为一,也是无法找到宝藏的,因为安德海手中的是半块丹凤铁卷,而寇世勋得到的是半块青龙铁卷。”
“太后老佛爷因此心生一计,用了金蝉脱壳之法,凌迟寇世勋的过程中,将寇世勋救了下来,我不知道老爷子事先是否得到了老佛爷的秘旨,还是老佛爷预料到老爷子不会杀了寇世勋。菜市口的凌迟之刑,老爷子放了寇世勋,太后老佛爷又故意以刀数不足加罪在他老人家身上,将老爷子抓进了养蜂夹道。”
“救下寇世勋之后,太后老佛爷开始紧锣密鼓的谋取皇帝手中的半块青龙铁卷,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不行了,为了临死前能得到铁卷,她命李莲英下了毒手,害死了光绪皇帝。”
“皇帝手中的半块青龙铁卷到底落入了何人之手,众说纷纭,不过按照袁世凯的分析,铁卷很可能落入了光绪皇帝身边的一个叫六月的宫女手中,也就是九月的姐姐。”
“袁大人说,太后老佛爷很早就买通了六月,让六月监视着光绪皇帝,当她想要杀了皇帝的时候,提前已经秘密通知六月弄到丹书铁卷,因为太后老佛爷更担心第二个安德海再出现,所以她没有让铁卷落入李莲英的手中。”
“光绪皇帝死后,太后遗旨放六月出宫,实际上就是命她到长白山脚下的陆村待命,另外一方面,又派人秘密押送寇世勋和老爷子到陆村,两拨人马汇合后,便可以将两块青龙铁卷合二为一,进山寻宝。”
第449章 审问匪首
牛百刀顿了一下,呡了呡干裂的嘴唇,接着道:“当然这中间因为寇世勋有伤,加上太后老佛爷大丧,裕隆太后没有很快将他们派出,直到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才秘密安排了一个叫小六儿的公公和带着寇世勋和老爷子来到了陆村。至于他们在哪儿汇合的,什么时候进的山,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见过老爷子,说明老爷子已经进了山!”
牛百刀说着指了指周大鹏,周大鹏看着其他人都在吃东西,估计他也饿了,不停的舔着嘴唇。
牛一刀看了一眼周大鹏,心里有了主意,拿了一块儿窝头,来到周大鹏身旁,笑道:“周大当家的,你可能也饿了,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周大鹏急忙点头,牛一刀笑道:“不过,有些事我想先问问你?”
周大鹏哼了一声,把眼睛一闭,头转向了另外一侧,牛一刀并不恼火,将窝头放在周大鹏眼前一尺远的地方,笑道:“大当家可能还不饿,没关系,啥时候饿了,啥时候言语一声!”
朱五坐在一旁嘿嘿的笑,道:“要是倪飞老头在就好了,肯定能剥了他的皮,那样周家这三个儿子的皮就凑齐了!”
周大鹏猛的一惊,瞪大了眼睛对朱五道:“胖子,你在说什么?”
朱五嘿嘿一笑,道:“没什么,我是说倪飞老爷子就等着你和你爹呢,把你俩的皮剥了,他的仇就报了!”
“我二弟和三弟……”
“周二鹏和周三鹏啊?”朱五心口胡说道:“早死了,你还不知道么?张作霖带人围剿了破军山,老虎顶的人都被抓了,女的奸,男的扒皮,哎呀老惨了,一个也没活啊!”
周大鹏一脸恐慌,额头上青筋暴跳,大吼道:“放屁,你撒谎!”
朱五啃了一口窝头,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好撒谎的,我说了你也不会怎么样嘛,骗你我也没什么好处,都是你爹欠下的人命,于家堡山神爷爷的事你肯定听说过吧,你爹灭了人家满门,女的被奸杀,男的被剥皮,到现在于家大院里还有尸骨呢,我亲眼看过,就允许你们周家滥杀无辜,就不准人家报仇?真是笑话,倪飞老爷子就是死了,不然你这会儿肯定被剥皮了!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等五爷我歇过来了,我替他老人家报这个仇!”
牛一刀在一旁听朱五信口开河,吓得周大鹏脸色铁青,忍不住心中好笑,转头对牛百刀道:“二哥,那丹凤铁卷是如何落到你的手上的?”
牛百刀脸色略显惭愧,道:“这个你应该能猜到大概。半块丹凤铁卷来自安德海,另外半块来自滕王府,不过,我也是没办法,袁世凯盯上了,即便我不动手,也自然会有其他人动手。”
牛一刀一摆手,他不想听牛百刀太多解释,脸色变得凝重,道:“二哥,我只想问一件事,大哥是怎么死的?”
牛百刀呡了呡嘴唇,沉默了很久,道:“老三,实话告诉你吧,大哥其实并没有死!”
“什么?”牛一刀一惊,完全不知道二哥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听我说,当时我和大哥一块儿去安德海的墓塔,想要查一下父亲的下落。大哥进了墓塔,我负责在外面放哨,大哥进去很久都没出来,我放心不下,也进去了,这才发现大哥被安德海制住了,我动手去救,打伤了安德海,将他关进了棺材中,救下了大哥。大哥被安德海打伤了双眼,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离开安德海墓塔后,我和袁世凯商量着回祖籍,伺机寻找将家后人,我那个时候突然有了一个计划,就是借口给大哥发丧回祖籍为掩护,将安德海的棺材运回祖籍,伺机杀了他夺得他手中的半块丹凤铁卷。袁大人赞同我的想法,同时又在发丧队伍中藏了一些军火,顺利的回到了文曲镇。回家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身体经常燥热,甚至头晕,后来经过耿海路把脉,我才知道我中了绿斑蛊毒,虽然中毒不深,可是却终究是有生命危险。”牛百刀没再继续说,后面的事情兄弟俩都比较清楚,牛百刀夺了弟弟的血玉,又灭门了滕王府,最后用配阴婚的办法杀死安德海,这还不算完,甚至想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虽然牛一刀什么也没说,可是朱五却气不过,道:“二爷,你也真够狠的,对三爷真下得去手!”
牛百刀低着头,满脸通红,想了很久,对牛一刀道:“老三,我欠你一条命,等把爹救出来,任杀任剐随你处置!”
牛一刀虽然恨牛百刀,可是毕竟是兄弟,他能怎么样,总不至于动手杀了二哥吧?听说大哥并没有死,他心里多少已经释怀,如今又是在救父亲,两兄弟更应该团结在一起,牛一刀想到这儿,道:“二哥,过去的事儿就过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爹救出来!”
牛百刀立刻点头称是,朱五撅着嘴,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他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没有多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牛百刀听着朱五有节奏的鼾声,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半躺着,对牛一刀道:“老三,你怎么来了?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牛一刀长叹了一口气,将张作霖收到袁世凯围剿破军山的命令之后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听得牛百刀又精神了起来。
牛百刀十分佩服三弟的这份勇气和对自己的不计前嫌,感动道:“看来真是二哥错了,我太自私了!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报应呀!”
牛一刀急忙道:“二哥,别这么说,你也是为了救爹才来的,我不怪你,至少的种种事情,咱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知道你一路进山,走到这儿也是九死一生!”
“唉!”牛百刀长叹一声,眼中泛着泪花,将近两百多人翻山越岭,进入黑漆漆的古墓,到头来险些连命都搭进去,其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第450章 开启塔门
牛百刀接着道:“何止九死一生啊,跟着我一块进山的两百多弟兄,现在就剩下了我一个,还没到太祖墓呢,就折损了一多半,逼得我没办法,只好给袁世凯去了信鸽,周家人实在厉害,不亏是在破军山经营了几百年,处处设伏,一点一点的将我带来的人吃掉了,我猜想要是没有老爷子他们也进山了,周家父子应付不过来的话,我可能也早死了!”
牛一刀眉头一皱,问道:“二哥,我一直不明白,周家既然找到了宝藏,为何不早早的带走,还留在这儿,岂不是不和常理?”
牛百刀摇了摇头,道:“周家几百年来,可能只找到了黄金大殿,他们并没有找到这里,老爷子和寇世勋他们进山后,周家暗中尾随才发现了这座大殿,同时他们也意识到黑塔很可能才是真正的太祖墓。于是,他们才会极力设法阻止咱们进山,进入黑塔大殿。周庭宇一直没露面,估计他应该亲自在和寇世勋和老爷子周旋,周大鹏负责和我周旋,你们运气好,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周家没办法,让袁光东来对付你们。”
牛一刀赞同的点点头,道:“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周大鹏抓了我之后,为何要逼着老爷子交出铁卷呢?”
牛百刀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很困惑,不知道周家在惦记着什么。”牛百刀说着去看周大鹏,周大鹏直勾勾的看着不远处的窝头,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牛一刀和牛百刀也困了,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相继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睡了多久,要不是周大鹏的一番哼叫,估计几个人还会一直睡下去。
牛一刀最先爬起来,来到周大鹏跟前,眯缝着眼睛,道:“怎么,周大当家的想明白了?”
周大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想明白了!”
“好!”牛一刀高兴的叫了一声,问道:“那我问你,你可见过我爹?”
周大鹏点点头,道:“见过,他们有很多人,路上死了不少,也没少杀我破军山的兄弟。现在剩下不多人了,应该都在黑塔中!要不是他们牵绊了老虎顶大部分人,估计你们谁也进不来!”
“呸!”牛百刀不知什么时候也起来了,骂道:“不要脸,你们只会暗中下手,有本事明着来,咱们干上一架,我就不信你们破军山的土匪各个都是神枪手!”
“哼!”周大鹏不屑道:“牛二爷,你还别吹牛,明的暗的你都不是对手,说实话,唯一一个我佩服的人,还得说是这位三爷,人家什么也没有,就是靠着自己的真本事一步一步有到这儿,没有你我想他也能抓了我,我佩服他!”
周大鹏的一番话说得牛百刀面红耳赤,牛一刀也跟着尴尬,急忙转了话题道:“大当家的,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想问你,我爹是不是在黑塔中?”
周大鹏点点头,道:“是的,就在黑塔中!”
“这黑塔里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据说是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墓葬。”
“我爹什么时候进去的?”
“大概三四天之前!”周大鹏想了想说道。
“二哥,你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两天前!”
牛一刀默默点头,思索了片刻,道:“这石门你能打开么?”
周大鹏扫了一眼石门,道:“可以试试!”说完,双眼盯着窝头不再言声。
牛一刀拿起窝头,一块一块捏碎了喂进周大鹏的嘴里,一边问一边道:“周大当家的,有件事我不明白,你让我爹用铁卷来换我,是为什么?我看过铁卷,指引到黑塔也就算到头了,还要铁卷何用?”
周大鹏吃的狼吞虎咽,含混不清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我爹交待的!”
牛一刀看了一眼二哥,牛百刀道:“那我问你,你刚才在外面吆喝,我爹能听见么?”
周大鹏吃的太快,不停的打嗝,好半天才缓过来,点头道:“能,我爹就在楼里面说话,我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真有趣,你爹把我爹困在了里面,我们又把你囚在了这儿!”
“不!”周大鹏否定道:“这事儿还不好说,我爹已经有些日子没搭理我了,我觉得里面出了什么问题。”
牛一刀兄弟俩一愣,道:“有什么问题?”
“进去的人,不单单有你爹和我爹,他们分别带了很多人,这些人当中,有些人是有特别的心思的,很难说他们会生出什么事儿来!”
牛一刀吓得一激灵,道:“如你所说,里面岂不是很危险?”
周大鹏点点头,道:“我心里也没底,本打算收拾了你们这些麻烦之后再进去找我爹,没想到反被你们抓了,唉!”
牛百刀拉着牛一刀走到远处,低低的声音道:“这个周大鹏诡计多端,别被他骗了!”
牛一刀沉思了片刻,道:“不管怎么样,总要先过了那道石门才行!”
牛百刀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他要是敢耍什么花样,就先解决了他!”
兄弟二人走回去,牛一刀指着石门道:“告诉我,怎么开启它!”
周大鹏苦笑一下,道:“我得过去试试,你们捆着我,又封了我的穴,我动不了啊!”
牛一刀和牛百刀对视一眼,谁都不知道周大鹏是真听话还是打着什么主意。牛一刀凑到朱五耳边,吩咐了一会儿,朱五走上台阶,将古木生和一丈红换了回来,古木生如电的目光一直盯着周大鹏,吓得周大鹏一阵阵发抖,一丈红则一言不发,蹲在角落里,握着枪盯着周大鹏。
牛一刀准备妥当,抬手解了周大鹏的穴道,又给他松了绳子。周大鹏扭动发麻的手脚,缓缓占了起来,活动了一会儿来到了石门近前,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笑道:“这个不难,墓门后面顶着一根碗口粗的石柱,只要弄断石柱,就能打开墓门。”
牛一刀不解道:“石柱?石柱是如何顶在墓门上的?”
第451章 吃人墓墙
“听我爹说,石柱原是斜立在石础上的,用一根带肉的羊皮绳牵扯着。墓门关闭后,那根带肉的羊皮绳渐渐腐烂断裂,石柱失去控制倾倒下来,正好将墓门顶住。很多古墓都是用这种办法将墓穴永远封死!”
“有没有办法弄断石柱?”
“父亲说过,这根石柱取自贺兰山后坡百丈耸崖之下,是万年浴水寒冰凝结而成,质地坚硬似铁,刀斧难侵。不过,它却不能避火,要断石柱,必须使用火攻。”
牛一刀急忙吩咐朱五出去把所有火把收集了进来,在石门前烧了起来,烧了一个时辰。
周大鹏取来铁壶将一壶水顺着门缝浇了进去,随着“咔嚓”一声炸响,石柱轰然倒地。
周大鹏兴奋地将石门推开,可是就在那一瞬间,猛地一只利箭飞出,笔直的插进了周大鹏的哽嗓,周大鹏瞪着大眼睛,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牛一刀等人吓得脖子发凉,全都蹲在了石门两侧,谁也不敢动弹。
过了好半天,牛百刀仗着胆子上前踢了周大鹏两脚,真难以相信眨眼的功夫周大鹏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牛一刀蹲下身子,从周大鹏的脖子上拔下弩箭,这是一只精致的弩箭,周身金黄。
牛一刀愣了半晌,这只弩箭和黄金大殿中倪飞拿到那只弩箭一模一样,也是一只黄金弩箭,这意味着黑色塔楼里也有叶赫族后人在里面。
牛一刀并没有急着进入黑塔,他冥想了很久,渐渐的有了一点头绪,扭头对牛百刀道:“二哥,我猜想爹他们应该是和叶赫族后人在一起,换句话说,很可能是叶赫族后人在挟持着爹和寇世勋等人。”
牛百刀不解,待牛一刀将黄金弩箭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之后,牛百刀恍然大悟,道:“慈禧太后和裕隆太后都是叶赫族人,所以由叶赫族后人来寻找宝藏也并不奇怪!这样我就明白了,难怪我在京城没有查到寇世勋和爹的下落!”
“咱们要格外小心了!”牛一刀说着,捡起一根火把走进了黑塔,其他人都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
第一层大殿中显然来过人,通往大殿中央的路上横七竖八的摆着一些尸骨,白花花的一片。青石板地面上偶尔会看到向下的坑,坑里笔直向上的马刀缝隙,几乎被白骨填满。
牛一刀和牛百刀小心翼翼的举着火把来到大殿中央,空荡荡的大殿中阴风阵阵,正中间是一丈多宽,向上而去的石台阶,台阶两侧是数不清的金甲人佣,站满了整个大殿。
人俑金盔金甲,形态各异,有的握枪,有的拎刀,各个栩栩如生。朱五惊奇的发现,有几个人俑最为特别,他们比其他人俑高出一倍,身背长弓,手持狼牙棒,腰间挂着一把十字机弩,一个个威风凛凛,傲视一切。
朱五伸手摸了摸他们身上的金甲,光滑而厚重,带着几丝凉意,那三尺多长的狼牙棒,周身带刺,看一眼就会令人毛骨悚然。朱五甚至发现一些狼牙棒上还有黑褐色的血迹。
穿梭在金甲人俑群中,众人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感,甚至怀疑这些人俑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动起来,瞬间便可以让几个人灰飞烟灭。
牛一刀来到向上的台阶下,他现在什么也不感兴趣,只想尽快找到父亲。
牛百刀和大家很快聚集到牛一刀身后,整个黑塔的一楼大殿除了石佣,再也没有发现什么。
牛一刀率先踏上台阶,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不但要注意脚下,而且要提防着头顶,所有人都隐约的听到一阵沙沙沙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啃食,又像是有人在摩擦着什么。
向上的石阶走到一半,忽然一声惨叫传来,吓得众人极速向后退,朱五险些跌倒,好在牛一刀拉了他一把。
一丈红和朱五退到台阶下,牛百刀也一点点退了下来,只有牛一刀咬牙听了片刻,然后全然不顾,迅速的向上爬去,古木生飞快的从后面跟上。
朱五一咧嘴,进退两难,他本来就觉得黑塔中弥漫着诡异的味道,这里面看似平静,实际上杀机四伏。犹豫了半晌儿,眼见着一丈红握着枪追了上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跟在牛百刀的身后。
黑塔二楼的大殿比一楼小了一圈,刚跨上去就看到一地的白骨,密密麻麻,有些白骨四周还扔着完好的衣服,显然刚死没多久。
朱五顺着火把的光亮去看,只见墙壁上贴着一张张完整的人皮,火光中,黄褐色的人皮上甚至清晰的可以看到毛孔。
一群破军山的土匪端着枪,游魂夜鬼一般的在大殿中四处乱逛,也不知他们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痴痴傻傻的样子,机械的扭动着身子,忽而向左,忽而向右。
朱五看着墙上的人皮,头皮一麻,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刹那间吐了一地,擦干嘴角,刚抬起头,就听又一声惨叫。
就在距离牛一刀不远的地方,墙壁上的人皮中突然伸出一双白骨手,一把抓住了一个靠近破军山的土匪。
那土匪惨叫着硬生生被拽进了墙里,没多一会儿,嘭的一声,一颗人头被丢了出来,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下装在一具白骨尸首上停了下来。
牛一刀冲过去,拍打墙面,墙上没有任何空洞,也没有什么机关,人是怎么被拖进去的?
一瞬间,接连又是几声惨叫,好几个破军山的土匪被拖进了墙里。
“离墙远点儿!”
不知道是谁在黑暗中高喊了一声,朱五本能的向大殿中央走去,可是脚下的白骨和人头太多,接连摔了三个跟头才跑到大殿的正中央。
其他人也纷纷聚集了过来,就在大殿的正中央摆着四口棺椁,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个个似乎毫不关心突然闯进来的几个人,都满脸惊恐的盯着石墙,也有人仰头看着头顶,气氛无比诡异。
牛一刀放眼扫了一圈,没有父亲,大部分人都是破军山的土匪,他暗自奇怪,这些人为什么都聚集在这里,而不去选择往回跑呢?
可是,等他放眼一看,来时的台阶口已经找不到了,四周无论是哪个方向,都是石墙,甚至都没有上楼的石阶,牛一刀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来时的路呢?
第452章 印花文字
“下……下来……了!”有人指着头顶一声惊呼。
待牛一刀举头去看,哗啦啦下雨一般,从空中跌落下来数不清的白骨,有些甚至还带着斑斑血迹。
众人惊呼着纷纷躲闪,白骨落在地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道。
有几个人临近崩溃的边缘,端着枪疯狂的向墙上打去,隆隆的枪弹声在大殿中回荡,可是打了好一阵,也没有任何反应。
“都别慌!”人群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吼道,“墙上有机关,后面一定有人!”
这句话说得很普通,很多人都猜到了,可是说话人的声音却非常特别。
牛一刀在人群中盯着他看了半天,隐隐的有些面熟,他什么也不顾挤了过去。
两人四目相对,牛一刀突然想起凌迟寇世勋的刑场上曾见过此人,并且险些命丧在他的手里,虽然他极力进行了伪装,可是那音容笑貌和眼神都深深定格在了牛一刀的脑海里。
牛一刀万分惊喜,见到他一切事儿都说得通了,他一定知道父亲在哪儿!
朱五一直小心翼翼的跟着牛一刀,见牛一刀望着一个面容沧桑的老头出神,偷偷的踩了一下牛一刀,低低的声音道:“三爷,怎么了,认得?”
牛一刀轻轻点头,低声道:“李莲英!”
“啊?”牛一刀险些叫出来,捂着嘴直直的盯着李莲英去看,他见过几次李莲英,可都是距离很远,尤其是李莲英现在这副模样,他很慢对上号,“三爷,你确信?”
牛一刀扫了一眼李莲英,肯定的点了点头,李莲英似乎也发现了有人注意到他,目光游离,似乎在找机会逃走。
所有人都聚集在大殿中央的四口棺椁附近,没有人敢靠近石墙,可是就这么耗着,谁也撑不下去,早晚会活活饿死或者渴死,另外,还会有未知的危险潜伏在暗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到来。
一个破军山土匪的小头目,胡子拉碴的模样,坐在棺椁上,忽然指着棺椁道:“来,给我把这几口棺材撬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一声令下,破军山的二十几号土匪纷纷忙活起来,牛一刀等人蹲在一旁,他注意到这里除了破军山的土匪之外,还有三个人应该是和李莲英是一伙的,他们四个人聚在一起,也闪在一旁观望着。
如果不是可怕的吃人墙,估计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凑到一块儿,一见面早就动起手来。
最为奇怪的是这些破军山的土匪,看样子像是在石棺林中跟着周大鹏一起的那伙人,可是现在却无心机会牛一刀他们,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进入到黑塔的,为何周家人也会中了黑塔中的机关。
四口棺椁先后被打开,一股强烈的腐尸味道扑鼻而来,恶臭无比。
众人掩着鼻子凑到棺椁旁往里看去,四口棺椁中各躺着一具尸体,都已经烂得只剩下白骨,奇怪的是棺椁低下铺着一张完整的人皮。
牛一刀下意识的想到,或许这些人被剥皮之后,又把人皮和尸体装进了棺椁?
棺椁中没有什么珍宝,倒是摆着不少陶罐和瓦片,还有一些动物牙齿一样的极为锋利的东西,四口棺椁中有一样东西是共同的每个人的头下都枕着一把弩箭,弩箭下是插箭的皮囊,皮囊腐烂的几近成灰,倒是箭却丝毫无损。
有土匪拔出了两只,十分精致,牛一刀扫了一眼,除了颜色之外竟和倪飞老人说得黄金弩箭不差分毫,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楛矢石弩,从墓主人的珍视程度来看,应该奉为至宝。
破军山的土匪们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在四口棺椁里翻了半天,什么想要的也没有找到,四位墓主更像是遥远的古人,很多陶器和石器都视为至宝。
倒是李莲英心细,他分别在四口棺椁的棺盖上发现了一些古怪的文字,像是小蝌蚪一样,勾勾圈圈,显然李莲英是认得的,他逐个棺盖看完,目光突然一亮,借着微弱的火光望着远处的石墙,似乎突然有了主意。
牛一刀认真的一一看过,虽然字他认识的不多,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上面的字很像满文,文字四周雕刻的花纹十分清晰,一片一片花瓣包裹着文字,最后形成一副大的花团。
牛一刀一下子想起陆家地阁中遇到过一模一样的图案,只是当时棺椁上的字,大部分他都认识,而今天遇到的印花文字,他只能大体上猜到几个和满文非常接近的个别字。
他之所以很肯定的认得那些字,因为他认识的为数不多的满文中,牛字是他最熟悉的,恰好在一口棺椁的棺盖上有几个字和满文的牛字非常相近。
“用火箭!”李莲英突然惊呼道。
他伸手在棺椁里摸出一把弩箭,又把火把上的松油抹在箭簇上,抖手啪的就是一箭。
弩箭的力量很大,李莲英被振得后退了几步,弩箭直直的扎在了石墙上的人皮上,不一会儿火光腾的燃了起来。
破军山的土匪效仿李莲英的样子,数十只火箭扎在墙上,火光烧成一片,借着火光人们这才看清,石墙上人皮遮挡的部分有很多人形的孔洞,人皮正好将他们遮住了,也可以想象,真正吃人的东西,应该是躲在孔洞后面的人。
破军山的土匪有几个胆大的,端着枪慢慢向孔洞靠近过去,离着有些距离,先是砰砰砰打了几枪,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来到空洞跟前。
有趣的是墙上的空洞形状各异,有蹲着的,有躺着的,还有飞奔的,只有保持和墙上的人形空洞一个姿势才能钻进去。
两个土匪在外面等着,另外几个土匪举着火把钻了进去,不一会儿,有人在人形孔洞中高声叫嚷道:“这里有台阶,向上的台阶!”
一声呼喊,众匪纷纷涌向墙上的人形空洞,牛一刀等人也在后面跟着。
原来黑塔二楼的石墙是夹层,人皮遮挡了人形孔洞,所以没有人发现,其实石墙的里面完全是空的,顺着环形的石墙会走到一处石阶前,这里应该就是上楼的路,或许再往前走,又能找到下楼的路也说不定!
第453章 黑衣弯刀
人皮燃烧的味道非常难闻,焦糊中带着血臭,有些甚至滴滴答答的还往下落油,小火苗一簇一簇的,很是壮观。
在难闻的焦糊味道之中夹杂着莫名其妙的缕缕清香,虽然并不浓烈,却让人莫名的惊讶,或许人皮烧起来就是这个味道?
就在要踏上石阶的一瞬间,牛一刀突然觉得有些诡异。
他禁不住回头去看,透过人形的空洞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黑塔大殿,这层大殿不高,但是顶上似乎直接通往穹顶,高处被一圈石柱围起来的地方或许就是黑塔的第三层。
牛一刀恍恍惚惚的发现,穹顶上似乎有些特别,他忍不住从人形孔洞钻回来,抬头凝视。
这才发现,空中数十根红漆铁索吊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棺,就在四口棺椁的正上方,它四处都不依靠,看上去除了固定在石柱围栏上的铁索之外,几乎没有地方可以靠近到它。
牛一刀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就是空中的这口巨大的青铜棺,它光看上去就沉重无比,它如何被抬起,又是如何进入的黑塔?
青铜棺椁中安葬的是谁,会是太祖皇帝么?
黑塔的顶层除了青铜棺椁,还会有什么?
既然白骨从天而降,那么上面一定有人,会是什么人,父亲会不会也在上面?
牛一刀思绪万千,望着头顶的青铜棺椁,恐惧之心从未如此严重过,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再也没有回头路,唯有撞一下运气。
朱五、古木生和一丈红都静静的站在人形孔洞旁边看着他,每个人都清楚,或许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牛一刀平静下心绪,重新回到人形孔洞,可是,他突然发现朱五和一丈红的眼神有些不对,甚至有些呆滞。
牛一刀看了一眼古木生,想起刚进入黑塔二楼的时候,那些被石墙吃掉的土匪,他们也是这个样子。
牛一刀暗道不好,抬手封住了朱五和一丈红身上的几处穴道,让她们不能随便乱走,然后对古木生道:“看好他们,我上去看看!”
牛一刀快步走上台阶,爬上黑塔的三楼,烟尘中香气越来越重,淡淡的令人沉醉。
放眼去看,三层大殿的中央是一圈石栏,周遭晃荡着一群游魂夜鬼一般的人。
牛一刀这才明白,那香气应该是某种迷药,闻得多了,会令人神志不清,那些被石墙吃掉的人,还有朱五和一丈红都应该就是中了迷药。
他立刻屏息凝气,走了几步,也学着其他人一样,佯装中毒。
二十多破军山土匪和李莲英等人四处游荡着,每一个靠近石栏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牛一刀慢慢的试探着靠近过去,眼见着前面的一个土匪被一缕白丝黏住腰腹,然后猛地被拖进了青铜棺椁。
他发现不远处二哥牛百刀也晃动在人群中,他离着石栏很近,想要提醒或者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一缕白丝悄无声息的奔他而去,缠住牛百刀腰腹的一瞬间,牛百刀突然伸出双手猛地将白丝拉住,整个人死死的抵在石栏上,这突然的变故,让牛一刀一愣,猛然明白,二哥牛百刀也是在佯装中毒。
缠住牛百刀的白丝绷的笔直,显然正在用力,忽然青铜棺椁的棺盖开启了一条细缝,紧接着从里面窜出一个黑衣人来,他脚踏红漆铁索飞快的奔牛百刀而来,手中的一柄圆月弯刀闪着夺目的银光。
牛百刀迅速的拔出枪,对着眼看就要扑过来的黑衣人就是砰砰两枪。
黑衣人似乎早有防备,牛百刀抬枪的一瞬间已然纵身而起,从牛百刀的头顶飞了过去,稳稳的落在牛百刀身后。
牛百刀回手一枪打断身上的白丝,正要再打黑衣人,那黑衣人已经靠到了他的近前,圆月弯刀飞快的坎向牛百刀的手腕,牛百刀接连躲闪,被黑衣人逼得无法开枪。
牛一刀看傻了,黑衣人的刀法非常精湛,只看到白光飞舞,却不知刀要落在什么地方,牛百刀只能不停的躲闪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正在这时,青铜棺椁突然打开了一道很大的缝隙,一下子跳出五六个黑衣人,黑袍罩身,黑纱遮面,都手握圆月弯刀,像是飞过来一般从红漆铁索上轻飘飘跃上石栏,刀光所指,立刻血流成河,呆呆傻傻的破军山土匪瞬间被黑衣人砍杀殆尽,人头翻滚。
可是这还不算完,黑衣人手腕翻转,刀影闪耀,只半柱香的功夫,很多土匪便骨肉分离,地上的血水中横着一堆白骨。
他们像是故意杀给牛百刀看的,六七个人同时不约而同的望着牛百刀。
牛百刀的枪已经被打掉,赤手空拳的背靠着黑塔的石墙,他的身上有不少伤口,血在滴滴答答的流淌,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伸出了右手,似乎在向牛百刀索要什么东西。
牛百刀沉默了半晌,突然仰天长啸,缓慢的从怀中掏出丹凤铁卷,在手里挥动了几下,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你们要它?”
黑衣人向前跨了一步,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能看得出来,他很激动。
牛一刀则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傻子,那耀眼的弯刀走过的轨迹是那么的熟悉,这诡异的黑塔一中竟然有人用牛家的千刀斩杀人剔骨,他们是谁?
他们似乎在索要二哥手中的丹凤铁卷,都到了这里,要铁卷又有什么用?
牛一刀一头雾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无论二哥交出铁卷与否,这些黑衣人最终都会将所有人剔成一堆白骨,自己显然也无法逃脱,该怎么办?
果然,牛百刀轻轻将铁卷放回了怀中,朗声道:“铁卷可以给你,可是需要带我离开这儿,我要活着离开!”
一众黑衣人都没有说话,好半天,突然有人道:“我只能告诉你,交出铁卷,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牛百刀一惊,那声音来自青铜棺椁,内力混厚,在整个大殿中久久回响。
声音中透着决绝,七个黑衣人同时挥刀,片刻功夫又是七具白骨倒在了地上,血肉横飞,同时无数的血肉飞向牛百刀,像是一场人肉雨。
一个黑衣人就站在牛一刀的身旁,那明晃晃的圆月弯刀架在牛一刀的头上,牛一刀的心砰砰砰的乱跳,他强压心中的恐惧,依然痴痴的游荡着。
第454章 弧线棺椁
“慢着,死也要死的明白才好,你们是谁?”牛百刀颤抖着声音吼道。
“你没有资格知道!”
话音刚落,靠近牛百刀的两个黑衣人同时出刀奔向了牛百刀。
牛百刀突然将铁卷挥出,当做武器,直接抵挡扑面而来的银光,两个黑衣人似乎有所忌讳,刀锋一转,砍向牛百刀的腰腹和大腿。
牛百刀虽然武功一般,但正是生死关头,不得不玩命的抵抗,知道黑衣人打定主意要丹凤铁卷,他使出浑身解数用铁卷保命。
牛一刀知道再不出手来不及了,于是悄悄游荡到跟前的黑衣人身旁,冷不丁的挥刀直奔黑衣人的脖颈。
这一刀又快又狠,加上出手的非常突然,黑衣人吓得立刻缩回脖子,可还是慢了,寒月秋刀划过黑衣人的头顶,一片青丝扬起,黑纱落下,那是一张女人的脸,三人上下的年纪,清秀端庄,清澈的双目带着一丝淡淡的惊恐,黑衣女人接连后退,瞪着大眼睛看着牛一刀,显然她也吓坏了。
牛一刀本应接连出刀,很有可能将黑衣女人杀掉或者打伤,可是当他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完全惊住了,朦胧中似乎有些似曾相识,虽然牛一刀没有见过她,可是还是能清晰的看出她是谁?
牛一刀正愣神的功夫,忽然从两侧奔过来两个黑衣人,两把圆月弯刀同时砍向牛一刀,牛百刀一声惊呼,只见牛一刀迅速向后退身,然后绕过两个破军山的土匪,来到了牛百刀的身旁,兄弟俩一左一右,靠着石墙,警惕的看着慢慢围拢过来的几个黑衣人。
“等等!”牛一刀一把夺过二哥手中的铁卷,寒月秋刀就压在铁卷之上,他高喊了一声,“再往前一步,我就毁了这铁卷!”
几个黑衣人同时停下了脚步,所有人都沉寂下来,青铜棺椁中寂静无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可能连棺椁中的人都没有想到。
“你想怎么样?”青铜棺椁中有人突然说道。
牛一刀扭头去看二哥,牛百刀想了想,道:“带我们离开这里!”
“还有我爹!”牛一刀立刻补充道。
一个黑影踏着红漆铁索跨过石栏上,轻轻飘落在地上,声息皆无。
来人步履轻盈,他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所有的黑衣人纷纷自觉的退到了他的身后,那个被削去面纱的女人已经重新遮上黑纱,垂手站在了最后。
“既然提到牛犇,我就实话和你们兄弟说,牛家人只能活一个,要你爹,可以,用铁卷来换!”
牛一刀和牛百刀一愣,万万没想到父亲牛犇真的在他手里,他是谁呢?会不会就是周庭宇?可是,如果他是周庭宇,又为什么要杀掉破军山的这些土匪?
“不!”牛一刀道,“这里所有人,一个也不能少,否则,我一刀毁了这铁卷!”
牛一刀虽然不知道丹凤铁卷中还藏着什么秘密,可是眼前的这些人费尽心机要得到它,一定有着重要的意义。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了几声,道:“好,既然你们想多活两天,我也不拦着,不过,我有个条件,牛家必须有一个人跟我走!”
“我,我跟你走!”牛一刀不假思索的答道。
黑衣人轻轻摇头,笑道:“不,我要他!”黑衣人抬手指着牛百刀,“把铁卷给他,跟我走!”
牛一刀不知所措,抬眼去看二哥,牛百刀伸手从牛一刀的手中夺过铁卷,道:“好,我跟你走,我爹在哪儿?”
为首的黑衣人指了指青铜棺椁,低低的吩咐了几声,一个黑衣人飞身跃过石栏,几个纵身回到了青铜棺椁中,不一会儿,他从青铜棺椁中背着一个人来到了牛一刀和牛百刀身边,轻轻将背后的人扔到了地上,牛一刀急忙上前,抬手剥开那人蓬松凌乱的头发,泪水立刻如泉涌般流下。
地上躺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父亲牛犇,牛犇极度消瘦,眼窝深陷,颧骨吐出,干裂的嘴唇像是刀割过一样。
牛百刀俯身看了两眼,同样泪如雨下,他抬手轻轻抚摸父亲的脸,微微颤抖的手触及着父亲冰冷的脸,“爹!”牛百刀哽咽着叫道。
“走吧!”为首的黑衣人催促道,“牛犇中毒很重,如果不想他死,我觉得你还是早点跟我走得好!”
牛百刀擦干眼泪,低声对牛一刀道:“带爹回家!”说完,猛地起身,大义凛然的向为首的黑衣人走去,他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丹凤铁卷。
等牛一刀抬头去看的时候,两个黑衣人架着牛百刀纵身跳上了石栏,随即一众黑衣人猛地从石栏跃下,哗啦啦一阵铁索响,待牛一刀追过去看的时候,火光中,只看到几条黑影消失在黑塔的二层大殿,再去找的时候,连人影也看不到了。
牛一刀顾不上二哥牛百刀,急忙回转身来到父亲身旁,他背起父亲看了看,突然间不知道该去哪儿。牛一刀想了想,当务之急是要快速离开黑塔,否则这里的迷药越来越多,怕是没有人能挺得住!
牛一刀正犹豫的功夫,不知什么时候,古木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古木生抬手指了指青铜棺椁,牛一刀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他放下父亲,跟着古木生纵身攀上红漆铁索,飞快的来到青铜棺椁旁边。
青铜棺椁的棺盖半开着,棺椁中是一张完整的人皮,看得出来那是个女人。
或许是棺椁被打开的缘故,人皮上泛着淡淡的绿光,棺椁很大,除了中间的人皮之外,还摆放着很多精致的兽牙串成的项链、弩箭、以及一些类似于祭祀用的法器。
遥望下面的大殿,牛一刀突然发现,二层大殿当中的四口棺椁摆放的很有趣,形状上也和在下面看到的不同,每一口棺椁都是逐渐变宽的,四口棺椁连在一起,完美的连成了一道弧线,最后一口棺椁所对应的位置恰好是登上三楼的楼梯口。
牛一刀立刻意识到这四口棺椁的摆放一定意味着什么。
在看古木生,他似乎很早就发现了这些,抬手指了指下面的四口棺椁,牛一刀终于明白古木生拉自己上来的目的。
第455章 乔装太监
牛一刀背起父亲,找了一段绳子将李莲英等人结在一起,从三楼下来,解开朱五和一丈红的穴道,又把两人绑在绳子上,由古木生牵引着。
牛一刀顺着四口棺椁的边缘一点点来到弧线的另一端,石墙上蒙着人皮,古木生用手撕开贴在墙上的人皮,果然,上二楼的楼梯就在这里。
牛一刀这才明白,有人在他们上楼后用人皮遮挡了这个地方,使得整个二楼大殿看上去都是一个模样,根本找不到上来时走过的台阶。
牛一刀和朱五顺利的离开黑塔,从黑玉石棺中爬出来的一刻,牛一刀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还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可是背上的父亲令他的心十分踏实,吃了再多的苦,此刻觉得也是值得的。
既然那些黑衣人能离开,就说明一定有路从这里出去,牛一刀信心满满。
古木生将朱五等人牢牢的拴在一口金棺上,然后和牛一刀分头去寻找出路,黑塔大殿中变得更加寂静,牛一刀额得有些力不从心,头晕眼花,可是没办法还要坚持下去。
过了两个时辰,一丈红率先清醒过来,奋力的挣扎着手腕上的绳索,牛一刀将她放出来,一丈红恍恍惚惚中只记得在黑塔二楼的一些事,中毒后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按理说朱五也应该快清醒过来了,可是又等了一个时辰,大部分人都清醒过来了,朱五依然低着头纹丝不动,牛一刀觉得有些不对劲,走过去抬起朱五的头一看,五爷不是没醒过来,而是又睡了过去,口水流得满嘴都是。
牛一刀又气又乐,这位爷真的是心比天宽,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儿。
牛一刀数了数,除了朱五、一丈红和古木生之外,破军山的土匪活下来三个,再加上李莲英,总共是八个人,大家一个个又饿又困,极度疲倦,最可怕的是没有任何吃的东西了。
牛一刀更担心父亲牛犇,牛犇呼吸极为微弱,虽然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但是看着奄奄一息的样子,牛一刀就忍不住眼圈含泪,另外他也担心二哥牛百刀,不知道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些什么人,要把二哥带到哪里去?
直到此刻,牛一刀还没有想明白,究竟这到处都是人皮的古墓中隐藏着什么秘密,如果说是为了寻找宝藏,那么到了黄金大殿,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可是铁卷指引的地方却是黑塔,黑塔中除了死尸和人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太祖皇帝留给后世子孙难道就是那些布满石墙的人皮和累累白骨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他究竟留下了什么呢?
牛一刀将目光扭转到李莲英的身上,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太监,不辞劳苦的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李莲英目光游移,显然他并不认识牛一刀,更不认识朱五和一丈红。他始终一言不发,发现牛一刀在看他,立刻低下了头。
牛一刀冷不丁的说道:“公公……”
只这简单的两个字,吓得李莲英浑身一抖,抬起头来去看牛一刀,刚要开口,忽然一个破军山的土匪站起身来,一声长叹,“这样你也认得出来?”
牛一刀一愣,转眼去看,只见那土匪在脸上一摸,原本黑漆漆的脸堂白净了许多,一丈红一眼认了出来,正是袁光东。两个破军山的土匪两声叫着二当家的,一丈红愤怒的站起身来,对准袁光东的小腹猛地就是一脚,可能是饿的,一脚踢过去,没有什么力量,袁光东只是后退了两步,愤怒的一丈红猛的拔出枪,牛一刀急忙道:“慢着,大当家的,先留他一条小命,我还有事儿问他!”
一丈红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袁光东,不情愿的慢慢把枪放了下来。
“你跑得挺快嘛?”牛一刀道。
袁光东苦笑两声,道:“不跑怎么办,谁都想杀我!”
“谁想杀你?”
“你、牛百刀,还有周庭宇,还有……还有很多人,你们都要杀我,不是么?”袁光东双目如电,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我从没有想过要杀你,即使你骗了我很多次。”牛一刀平静的说道。
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目光真诚的看着袁光东,“你的经历我略知一二,我能理解你心中的苦,我爹没出事之前,我在京城专门凌迟小太监,我能最深切的体会到那一刀之痛,也最清楚那一刀对于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牛一刀说着目光扫过李莲英,李莲英惊讶的目光中,他看得出来,李莲英应该猜得到自己是谁。
袁光东满眼泪花,或许牛一刀说到了他的痛处。
“我相信你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进宫,甘愿做脚踏十年,自然有你的目的,并且我相信那是值得的,如今你来到这危机四伏的古墓,我相信也是有你的理由的。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我和你,甚至牛家和你,没有什么恩怨吧?”牛一刀一顿,看着袁光东,这一番话说得极为真诚,令袁光东动容。
“三爷,牛家和我无怨无仇,你和我更没有结过梁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一个我爱的人!”
“谁?六月……还是……”牛一刀追问道。
可是,袁光东刚张开嘴巴要说什么突然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两只眼睛发直,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任何声音,牛一刀一惊,袁光东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张布满沧桑的脸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可怕的脸,布满皱纹,充满阴森……
“他……他死了……”一丈红指着袁光东背上的一把匕首叫道,李莲英冷笑了几声,不屑的看了看袁光东的尸体,重重的踢了两脚,骂道:“呸!叛徒!”
李莲英的这一刀实数意外,牛一刀一下子傻眼了,他为何要杀死袁光东,难道那个女人和李莲英有关?
“你为什么要杀他?”牛一刀的脸变得阴沉起来,充满愤怒的望着李莲英。
“他该死,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牛一刀嘴角露出杀机,冷冷的问道。
第456章 救命瓜干
“你?杀我?哈哈哈哈!”李莲英一阵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蔑视和得意,“想杀我的人太多了,还轮不到你!”
牛一刀抽出寒月秋刀,紧握在手中,慢慢走向李莲英,他有一万个理由杀了这个老太监,他干了太多的缺德事,只为姐姐俊梅,牛一刀也觉得杀了他天经地义。古木生也从一旁悄悄的向李莲英靠近过去,他嘴上锋利的獠牙透着无尽杀机,随时都可能扑上去将李莲英撕成碎片。
“你敢!”李莲英慌忙后退了几步,回手一指朱五,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三个破军山的土匪竟摸到了朱五的身边,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尖对准了朱五身上的要害。
牛一刀愣了半晌,盯着三个土匪,怎么可能呢,李莲英和破军山的土匪是一伙的?再一琢磨,这事不对,跟着周大鹏的几十个土匪,在周大鹏被抓的时候跑了,原以为他们就是黑塔中死去的那些人,现在来看并不是,黑塔中的人都是李莲英的人,只不过他们假扮成了破军山的土匪,也正因为此,他们才会混迹在一起相安无事。那破军山的土匪呢,会不会被李莲英带的人偷偷的杀害了?
“李莲英!”牛一刀一声怒吼,额头的青筋暴跳,牙关紧咬,“你想怎样?”
李莲英露出狡诈的笑,道:“我没想怎么样,是你逼我这么做的,退后,都退后!”
李莲英吼叫着,逼得牛一刀、古木生和一丈红不得不连着后退了好几步,一丈红靠近牛一刀,低低的声音道:“最左边的那个,我来解决!胖子身后的那个归木生,你吩咐吧!”
牛一刀没言声,盯着朱五,朱五睡得太沉了,直到此刻,依然鼾声如雷。
“李公公,咱们现在没必要大动干戈,逃不出古墓,谁也活不成!”
“我也不想这样,是你逼我的!”
“怎么是我逼你的?你为何要杀了袁光东?”
李莲英看了一眼袁光东的死尸,充满了不屑,道:“他该死,老佛爷说过,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他既然说了不该说的,我就有必要替老佛爷教训他!”
李莲英一下子仿佛回到了金銮宝殿,说起话来有板有眼,带着官腔,气得一丈红恨不得一枪毙了他。
牛一刀深知,不把朱五救出来,老太监李莲英会一直这样傲慢下去,索性不再多说,道:“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放了五爷,我们各走各路,袁光东的死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想带我爹回家!”
李莲英冷笑了两声,道:“三少爷的缓兵之计,难道我看不出来么?这里如果还有路走,我又何苦和你纠缠?既然大家撕破脸了,就只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你们几个人放下武器,相互捆绑起来,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牛一刀牙关一咬,心中暗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落泪!
“好,我答应你!”牛一刀道,四处看了看,道:“李公公,我们可没有绳子!”
李莲英想了想,这的确是个问题,他扭头对三个持刀的土匪道:“你们有没有绳子?”
三个土匪纷纷摇头,就在这功夫,牛一刀突然一声断喝“杀”,于此同时一丈红的枪也响了,三个土匪一个被枪打死,一个中了牛一刀的寒月秋刀栽倒在地上,还有一个刚想对朱五下手,古木生飞一般的冲了过去,一巴掌将他手中的刀打掉,然后扑上去一顿乱咬,惨叫声响起,没有半柱香的功夫便归于平静,李莲英想反抗,可是一丈红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让他一动也不敢动。
李莲英后悔不跌,他应该想到眼前的牛家三少爷两年前就曾在刑场上以命相迫,不畏生死,而今身边又有帮手,更是无所畏惧,可是自己已经不是手握大权的那个大内总管了。
朱五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横着的三具死尸,叫了一声“妈呀”,慌忙跪爬了几步,“这是咋了?”
“胖爷,别光知道睡觉,你差点连命都睡没了,知道么?”一丈红调侃道,牛一刀上前封住李莲英身上的几处要穴,这才略微放下心来,一丈红叽里呱啦的给朱五讲了一通,朱五这才明白发生过什么,他咧着嘴道:“唉,我看我得死在这儿了,又饿又困!”
朱五的确没有瞎说,他觉得身子无比沉重,眼睛睁不开,肚子里空荡荡的,带着一丝疼痛。
在这么待下去,真的会被饿死,牛一刀的心中比谁都着急。他也饿得眼冒金星,四肢无力。人有的时候很奇怪,玩命的时候,全然不会觉得饿或者困,可是一旦放松下来,立刻就会有疲惫感,而且如果不能立刻解决,会越来越严重,比如朱五,半躺在地上,没一会儿功夫,又困得睁不开眼了,一丈红狠狠的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两下,朱五苦笑着勉强睁开眼看了看一丈红,旋即又睁不开眼了。
一丈红扭头对牛一刀道:“三爷,五爷这个样子很危险,一旦再睡过去,就怕很难在醒了!”
牛一刀揉搓着双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不停的对朱五道:“五爷,别睡啊,千万别睡,别睡啊……”
“嗷嗷……”古木生突然叫了两声,众人注目去看,只见古木生从三个土匪身上搜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还有一个铁壶,古木生不停的用鼻子去闻,脸上的表情十分兴奋。
“吃的?”一丈红高兴的问道。
“在哪儿?”朱五呼的从地上弹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四处看着。
所有人都被逗乐了,朱五看着古木生手里的袋子,立刻爬了过去,也不知他从哪儿来得力气,爬得飞快。
朱五打开袋子,里面黑漆漆的一块一块的东西,他毫不犹豫的拿出来一块就往嘴里放,一口咬下去,差点儿把牙咯掉了,这东西太硬了。
朱五疼得捂着脸,生气的在地上敲了两下,那清脆的声音就如同两块石头碰撞一样。
朱五沮丧的往地上一扔,道:“什么破玩意,根本不能吃!”
第457章 杀老太监
一丈红和牛一刀也凑了过来,一丈红掏出一块仔细看了看,忍不住笑道:“别说,还真是吃的!”
“啊?”朱五看着一丈红,道:“这东西跟石头是的,怎么吃?”
一丈红笑而不语,将黑块放到嘴里,就那么用牙咬着,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整块都进了嘴里,朱五馋得口水都下来了,拉着一丈红央求道:“大当家的,怎么个吃法?”
一丈红吃完一块,笑着又掏出一块儿,对朱五道:“这是地瓜干,就是新鲜地瓜晒成的,不能咬着吃,要放在嘴里,一点儿一点儿用舌头化软了,直到化成泥,就能吃了!”
朱五如法炮制,果然有效,不到能吃,还很甜,几个人像是怪物一样坐在地上,每个人的嘴里叼着一块黑地瓜干,一点儿一点儿的吃了起来。
牛一刀用水泡了两块地瓜干,用刀碾成末,给父亲喂下,众人如释重负,精神好了很多。安排好轮流放哨,大家睡了过去,黑漆漆的黑塔大殿中阴风阵阵,守着棺材睡觉也能睡得这么香,一丈红还从没想过,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过。
众人休息好了,又开始分头去找出路,几乎把黑塔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石板都翻过了,可是依然没有太大的收获,朱五忍不住抱怨道:“不行,咱们就原路回去!”
可是想想竖棺大殿中那些可怕的食人虫,谁也没有这个胆量。
牛一刀看了一眼李莲英,老家伙始终一言不发,既不要吃的,也不要喝的,别人睡觉,他也闭着眼睛休息,别人在说话,他也支愣着耳朵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写着看不透的诡计,牛一刀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朱五见牛一刀在打李莲英的主意,道:“三爷,这老东西你留着有啥用?你爹就是他害得,俊梅也是他害得,不如就在这儿杀了他算了,你说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莲英立刻翻动着眼皮去看牛一刀,牛一刀坐在地上,用刀尖在地上胡乱的画着什么,听朱五这么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大内总管了,杀了他,也救不回俊梅,更不能救牛家,又有何用?”
“可是,你留着他,后患无穷,万一咱们出去了,他还会加害咱们,你信不信?”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道:“可是,咱们现在出不去啊!”
“那就出去之前宰了他,出不去,在我死之前,我也要收拾了他,要不是他,俊梅小姐也不会失踪!”朱五气氛的说道,他又喋喋不休的和一丈红诉说了很多李莲英干的坏事,气得一丈红也忍不住想去杀了李莲英。
很快,黑地瓜干剩的也不多了,牛一刀开始急躁起来,这样下去,就全完了,可如何是好?
牛一刀很快发现李莲英也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他始终在望着黑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加上他无法忍受的饥饿,李莲英的脸上越来越难看。
朱五没吃吃东西都会站在李莲英的面前,一边吃一边馋他,弄得李莲英更加的饥饿难耐。终于,李莲英忍不住了,对牛一刀道:“三少爷,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李莲英说得有气无力,若不是真饿急了,估计他还不会拉下脸来讨要吃的。
还没等牛一刀答话,朱五抢话道:“老东西,你还好意思要吃的?反正你早晚也是死,还是给我们省点儿粮食吧!”
李莲英瞪了一眼朱五,那目光如利箭一般,朱五正无聊呢,一见李莲英这么个态度,踱着方步来到李莲英跟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得李莲英脸上立刻起了印子,堂堂大内总管,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可是现在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被朱五一顿暴打,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谁也没有阻止朱五,大家静静的看着,似乎自己亲手打在李莲英身上一样解恨。
李莲英终于架不住朱五的打骂羞辱,求饶道:“别……别……别打……了……”
“哼!”朱五冷笑了一声,道:“别打了?你以为你还是大内总管,谁都怕你么?我最近学会了一种好玩的游戏,要不要咱们俩玩一玩?”
李莲英呼呼的喘息着,恐惧的目光看着朱五,朱五摇头摆脑,装得和一个有学问的人一样,道:“破军山的土匪们有一种特别的杀人方式,就是把人吊在墙上,哦,不是吊,是挂,用铁钉挂!这儿,还有这儿……”朱五用手指在李莲英的两个肩胛骨处,脸上洋溢着阴毒的笑。
牛一刀没有想到,朱五扮起恶人来竟然那么的逼真,甚至比真恶人还要邪恶。
朱五看着李莲英颤抖的双唇,一阵阵得意,接着道:“然后……”他轻轻用手指在在李莲英的手腕上滑了一下,道:“然后在这里割一道儿小口,慢慢放血,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李莲英几近崩溃,他的一生杀过无数的人,方式虽然各不相同,但是残忍程度较之吊尸放血来说,却逊色了很多。李莲英的牙在颤抖,咯吱咯吱的响,他可怜的双眼缓慢的望着黑塔,哪里似乎有他的希望,有他的期待……
朱五来到三个土匪的死尸前,拾起两把匕首,用手掂量了两下,回眸一笑看了一眼李莲英,“木生,帮我一下!”说着将两把匕首交给了古木生。
朱五抱起李莲英来到了黑塔下方,比量着找好了一处位置,对古木生道:“木生,就这儿了,帮我给他钉墙上!”
古木生似乎很感兴趣,觉得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儿,凑过去,用匕首比划着李莲英的肩胛骨,又比量着黑塔石墙的缝隙。
李莲英吓得不轻,大瞪着眼睛,不停的哀求,见木生就要把匕首插进他的肩膀,惊恐万状的吼道:“等等,等等,我有话说……”
朱五嘭的一声把李莲英扔到地上,道:“有屁快放,老子可没那么多力气老举着你!”
李莲英的目光转向牛一刀,道:“三少爷,非要致我于死地么?”
第458章 石棺出路
牛一刀半晌儿无语,看着朱五。
“妈的,老王八蛋,竟是废话,爷像是开玩笑的人么?”朱五骂道,探出手臂,又要去抱起李莲英。
李莲英急道:“难道你们不想离开这儿了?”
“咦?”朱五一愣,盯着李莲英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莲英咽了口吐沫,脸上的汗水像是洗过一样,道:“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朱五瞪大了眼睛,看着李莲英,道:“不要骗我,否则我会让你死的更惨!”
“能不能先给我点儿吃的?”李莲英哀求道。
朱五没了主意,抬头去看牛一刀,牛一刀沉默了片刻,道:“李公公,吃的还有些,给你也没有问题,只是我想弄清楚,你真的知道怎么出去?”
“知道!”李莲英有气无力的说道,“给我点儿东西吃吧,我快要死了!”
牛一刀低声吩咐一丈红弄了一块黑地瓜干,在水里泡软了,给李莲英喝下,李莲英还想再要,牛一刀蹲在他身边,笑道:“李公公,说吧,怎么出去?只要我们能出去,吃的有得是,还有我可以保证不会杀你!”
李莲英目光暗淡,一直望着黑塔,像是没听见一样,呆呆的出神。
“李公公,不用等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牛一刀淡淡的说道。
李莲英一惊,扭转目光看着牛一刀,那张稚嫩中带着几分成熟的脸,毫无表情,冷冷的透着自信,李莲英的一生阅人无数,没有几个人可以逃过他犀利的目光,紫禁城中磨练出来的本事,无论是谁,他几乎都可以从脸上一眼看到心底,他看不出牛一刀有欺骗他的痕迹,可是却又不敢相信牛一刀知道自己在等援兵。
“三少爷,你在说什么,我不懂?”李莲英狡辩道。
“李公公,我知道你在等人从黑塔中出来,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你要等的人已经走了,他们掳走了我二哥!”
李莲英的目光四处扫了一遍,的确没有看到牛百刀,心中一琢磨,恍然大悟,急道:“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昏迷了,像是个孤魂野鬼一样在黑塔的三楼游荡,险些被剔成一堆白骨!他们要的是我二哥和我爹手上的铁卷,既然东西到手了,那么他们还有必要留在这儿么?”牛一刀道。
李莲英好半天没说话,人彻底傻住了。
牛一刀叹息一声,道:“或许,你的使命在到达黑塔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呀……这些王八蛋……妈的……”李莲英愤怒的骂道,抬眼又看了看黑塔,牛一刀知道他还不死心,接着道:“李公公,那些黑衣人什么来头?”
李莲英沉默了半晌,道:“这事儿问你爹吧,他比我更清楚,我只是来寻宝藏的,没想到差点儿把命扔在这儿。我也算对得起老佛爷了……”
“好吧,既然李公公不愿说,我也不勉强。”牛一刀说着上前解开李莲英身上的穴道,接着道:“咱们怎么出去?”
李莲英活动了一会儿手脚,指了指白玉石棺,道:“从哪儿走!”
牛一刀眉头一皱,这里的每一寸地方他都查看过,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白玉石棺,牛一刀里里外外看过两边,不曾找到什么特别之处,他满脸疑惑的看着李莲英,道:“李公公,那里我查看过两遍,不曾看到有什么特别之处,机关在什么地方?”
李莲英嘴角带笑,来到白玉石棺近前,道:“这大殿是仿着太极八卦的样式修建的,黑白石棺刚好在阴阳鱼之处,黑为阴,白为阳,也就意味着黑玉石棺是入口,那么白玉石棺意味着出口。”
牛一刀不解,道:“李公公的意思是黑玉石棺是进入黑塔大殿的入口?可是我们并不是从黑玉石棺进来的……”
李莲英一笑,道:“这座黑塔大殿足有上千年了,千年之前可能还没有其他的路进来,后来无数盗墓人挖掘了很多墓洞,才是今天这个样子。而从未改变的是出口,一定在白玉石棺中!”
听李莲英说得信誓旦旦,又有几分道理,牛一刀走到白玉石棺近前,围着白玉石棺转了一圈,望着李莲英,道:“李公公,这里有什么机关?”
李莲英含着笑,抬手拍了拍白玉石棺的棺盖,道:“打开它!”
牛一刀和朱五按照李莲英的吩咐将棺盖划开,白玉石棺内除了一张人皮和一些陶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李莲英摇了摇头,道:“把它抬下来!”
古木生和一丈红一块儿过来帮忙,四个人合力将白玉石棺挪到了地上,李莲英围着石棺认真的看了看,指着边沿,对众人道:“把棺盖翻过来,重新盖上!”
朱五瞪着大眼睛,刚要骂人,牛一刀立刻制止住他,李莲英也搭手帮忙,五个人用尽吃奶的力气,这才把白玉石棺的棺盖翻了过去,有趣的是竟然和棺椁贴合的严丝合缝,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合适。棺盖的背面略带弯曲,像是茶碗的盖子,由四周向中心慢慢隆起,正中央有一处凸起,李莲英指了指凸起处,道:“机关就在这儿!”
所有人都一阵兴奋,可是谁也不敢乱动,都凝望着李莲英,李莲英爬上盖顶,抬起脚来,用力踏在凸起处,起初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那凸起的地方似乎下陷了一块儿,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白玉石棺突然晃动起来,吱吱嘎嘎的响声从白玉石棺内传来,几个人面面相觑,一个个提心吊胆,不知道白玉石棺里发生了什么。
当晃动停止,声音消失,李莲英指着白玉石棺道:“打开!”
牛一刀让朱五和一丈红退后,自己和古木生用力将棺盖缓缓向一侧推动,当露出一道缝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立刻向后退去,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再次上前用力将棺盖又退了有一尺远。
李莲英举着火把凑到棺椁旁,探头向里望了一眼,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道:“出去的路……”
第459章 绝处逢生
众人立刻凑过去一看,都是满脸吃惊,石棺里的人皮和陪葬的陶罐都没有了,而是出现了黑洞洞向下的台阶,每个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在梦里一般。李莲英带头进了白玉石棺,顺着台阶向下走了两步,然后爬了出来,道:“再把棺盖翻过来!”
“妈的……”朱五终于忍不住要骂娘,“为啥?”
“你先别问了,一会儿就知道了!”
五个人合力又把棺盖翻了过来,留了一尺长的缝隙,李莲英道:“一会儿我们一起下去,下面有个很小的石室,但是没有出路,我猜想只有将棺盖重新恢复正常才会有新的路,所以走在最后的人要负责把棺盖重新合拢,然后快速下到石室中!”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也太神奇了,更何况李莲英又不是什么好人,万一上了他的当怎么办?
一阵沉默之后,牛一刀背起父亲第一个跨进了白玉石棺,他最清楚,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唯有相信李莲英。
李莲英和一丈红跟在后面,古木生和朱五留在最后,等所有人都下去了,朱五和古木生合力将白玉石棺的棺盖重新扣合,然后顺着石阶迅速的向下跑。果然和李莲英说得一样,石阶下是一个密闭的石室,四周是厚重的石墙,只有一处石阶通向上面的白玉石棺。几个人在石室中等了片刻,大地猛地颤抖起来,随着嘎吱嘎吱的巨响,一阵昏天暗地的晃动,把几个人摇得晕头转向。
待四周平静下来,李莲英喘着粗气,扶着墙,再次踏上石阶,其他人在后面跟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顺着石阶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盘旋向上的石阶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般,走啊走啊,也不知走了有多远,就在大伙走得精疲力尽的时候,李莲英突然止住了脚步,兴奋的指着头顶,道:“到头儿了,快!”
牛一刀借着火光向上看去,头顶一丈多高的地方是一块五尺见方的青石板,他冲着朱五努了努嘴,朱五虽然累得精疲力竭,可是眼看着逃生在即,鼓起最后一丝力气走到上面,双手用力往上试探了一下,石板并不重,轻轻抖了一下,朱五心里有数了,在手心啐了两口,然后又向上跨了两节台阶,低头用肩膀抵住石板,“啊”的一声大叫,青石板被托起,朱五用力向一侧挪出一道一尺宽的缝隙,这才松了一口气,靠在石壁上呼呼喘粗气。
李莲英冲着朱五竖起一根大拇指,然后举着火把顺着缝隙向外照了照,什么也看不清,他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一点儿一点儿爬了上去。其他人跟在后面,石板上有一口楠木棺椁,要弯着腰从棺椁下爬出来才行。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石室,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两间房大小,其余的地方都被黑暗“包裹”着,楠木棺椁所在的地方,似乎是石室的中央,棺椁吊在空中,离地两尺多高,楠木为材、金漆描边,一看便知是达官贵人所用之物。
牛一刀望着楠木棺椁,不觉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把父亲轻轻放在地上,围着棺椁转了一圈,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叫道:“五爷……”
朱五正倒在地上休息,不耐烦的答道:“我可没劲了,让我歇会儿!”
“不是,你快来看,我怎么觉得这棺椁有点儿眼熟呢?”
“唉,咱们这一阵光在古墓里转悠了,见过太多棺材了,天下的棺材能有多少花样,总有一样的,你别大惊小怪的了!”
李莲英也道:“先歇会儿吧,出了龙潭,又入虎穴,唉!”他也有些泄气,呼呼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呦!”李莲英叫了一声,龇牙咧嘴的倒在地上,一丈红举着火把一看,吓得她连连后退,原来李莲英没仔细去看,一屁股坐在了一堆尸骨上,他一把年纪,又在人皮古墓里折腾的不轻,这下摔得不轻,好半天也没爬得起来。
牛一刀的注意力全都在楠木棺椁上,他用力推了推棺盖,并不重,似乎也没有封死,推开一道一指宽的缝隙,一团金光闪出,牛一刀慌忙向后退了一大步。
“金子?”朱五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过去,牛一刀一把拦住他,道:“五爷,你不觉得有点儿眼熟么?”
朱五歪着脖子正琢磨着,李莲英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了几步撞到楠木棺椁边,他也被金光吸引住了,下意识的张开双手将楠木棺椁的棺盖推开,石室里顿时金光四射,棺椁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个半人高矮的金佛,在火把的照射下,墓室里显得金碧辉煌。
李莲英大张着嘴,没想到竟会有这份意外之财,他忍不住伸手摸向金佛,突然一个惨白的东西从金佛身上中伸了出来,飞快的扑向李莲英。那东西的速度太快了,还没等李莲英反应过来,就将他的身体缠了个结结实实!
“李二愣子!”朱五大叫一声,满眼恐惧的看着牛一刀,他想了起来。
牛一刀点点头,难怪这地方看起来眼熟,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儿了,两年前跟着马庄园以及镜先生就来过这里,就是在这口楠木棺椁中找到了陆家的祖传金佛—玛哈噶喇,没想到从人皮古墓中爬出来,竟然来到了这儿,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陆家的金佛竟会又回到了这口楠木棺椁之中!
“啊……”李莲英惨叫一声,他的嘴里伸出了一个惨白色的东西,像是一个舞动的触手一样向一丈红抓了去,牛一刀身影一动,抬刀砍了过去,一刀劈断了惨白的触手,那东西竟然发出了一声悲鸣,“嗖”地缩回到李莲英的嘴里。李莲英哇的一声惨叫,双眼中喷射出大量黑色的雾气来,眨眼间便弥漫了整座墓室!
一切都被包裹在黑雾里,火把的光也被淹没。
这一幕太熟悉不过,和李二愣子当时的情景一模一样,牛一刀甚至有一种回到了两年前的错觉。
他来不及多想,背起父亲,对古木生嚷道:“木生,快跑!”
第460章 归心似箭
古木生也回过神来,冲在最前面,一丈红和朱五紧随其后,牛一刀留在最后。众人跟着古木生钻进了墓道,很快,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古木生矫捷的飞身而起抓住了一根绳索,迅速的向上爬去,一丈红跟在后面,然后是牛一刀,最后朱五被几个人合力拖了上去。
当众人躺在白雪皑皑的松林中,望着蓝天白云,终于忍不住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丈红伏在地上,悲喜交加,原本平常的青松和白雪,此刻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亲切,虽然冷风冻得人浑身战栗,可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牛一刀擦干泪,背起父亲,一声不响的带头向前走去,他知道不远的地方或许会有一座牧羊房,凭着古木生的记忆力,应该不难找到。
一丈红和朱五默默的跟在后面,爬上一座山坡,一丈红不由得一阵激动,眼前一片开阔,脚下是一片松柏,远处是弯曲逶迤的青水河,背后是高耸入云的破军山。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先是急转直下的山坡,然后突然斗转而起,连着破军山。巍峨的破军山雄伟挺拔,像是一条苍龙,直冲天际。
朱五忍不住在一丈红面前卖弄起来,指着远处道:“大当家的,你看此地,前有青水河,背负破军山,面南背北,藏风纳水,山水有情,山水我所用。山龙水龙交会,天地人一体。此地乃是龙脉之像!”
一丈红顺着朱五的手指看了一圈,果然是一处绝佳的风水,难怪下面会有那么多古墓,只可惜面前虽然是一处美丽的山水图画,地下却是无数累累白骨,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再也高兴不起来。
又向前走了一个时辰,就在众人冻得绝望的时候,忽听古木生一声长啸,大家注目去看,不远处是一座低矮的茅草屋,牛一刀再熟悉不过,兴奋的放开脚步奔了过去。
当牛一刀推开那扇熟悉的柴门,一声清咳传来,牛一刀抬头去看,一个魁梧的身影现在屋檐下,满脸笑容的望着自己,牛一刀心头一热,叫了一声陆族长,忍不住泪如雨下。
陆鹏程精神矍铄,几步来到牛一刀跟前,接过牛犇,将众人让进了屋里。没有寒暄,没有客套,陆鹏程似乎早有准备,给几个人准备好吃喝,又细心的为牛犇把脉、喂药,忙活完,天已经黑了。
陆鹏程安慰牛一刀,牛犇的身子并无大碍,一来是太过虚弱,二来是中了尸毒,幸好陆鹏程有办法解毒,一切都没有什么困难,只需静养,便可恢复。
牛一刀看着父亲安详的躺在床上,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再苦再难,都是值得的,他客气的谢过陆鹏程,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下午日落十分,牛一刀才悠悠的醒转过来,细问之下才知道,陆鹏程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多月,至于为什么等在这里,陆鹏程闭口不谈,让牛一刀好生奇怪。
又休息了一天,众人都恢复的差不多了,牛犇并无大碍,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是面色红润了很多,牛一刀急着回家,在他的一再央求下,陆鹏程亲自将他送到了陆村镇,并安排了一辆马车送牛犇回文曲镇。
临别之际,陆鹏程目光忧郁,带着几丝担忧,对牛一刀道:“三少爷,我想我不说,你心中或多或少也明白,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曲折离奇,牛家也好,陆家也罢,身在谜团之中,不知前面是高山还是深潭,能救出你爹是不幸中的万幸,很多事他比我更清楚,所以我什么也没和你说,另外你家老太太也是明白人,他命我等在茅草屋,果然等到了你,想来,她也是心中清楚,有不解之谜团,你也可以问她!”
牛一刀听得云里雾里,尤其是陆鹏程说到奶奶命他等在茅草屋,一个命字怎么听怎么别扭,是陆鹏程客气,还是他真的受命于奶奶?
既然陆鹏程不愿意多说,牛一刀情知问什么也只是浪费时间,还不如问父亲或者奶奶来得痛快,于是牛一刀告别陆鹏程,和朱五等人驾车飞奔着赶往文曲镇。
风雪载途,一丈红依然觉得一切如梦,看着牛一刀她忍不住笑,心里奇怪,这个与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怎么会这么快变成了朋友,甚至亲人?一丈红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再回武曲山,还是去找张作霖?
牛一刀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声道:“大当家的,你有什么打算?”
一丈红眉头一皱,不高兴道:“怎么,要赶我走么?”
牛一刀连忙摇手,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丈红心中激动,不由得眼圈泛红,道:“我现在是光杆司令了,所以……”
朱五在一旁嘿嘿笑道:“大当家的,你去哪儿,我跟着你,我永远是你的小喽啰!”
“呸!”一丈红破涕为笑,道:“我可养不起你这么能吃的喽啰!”
“瞧你说的,我不用你养,我有钱!”朱五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一丈红一下子都愣住了,“这不是周家祠堂中挖出的木匣么?怎么跑你手里了?”
朱五笑着将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匣光芒四射的夜明珠,“李重阳死的时候塞给我的……”
“胡说!一定是你从他的尸体上翻出来的,对不对?”一丈红质问道。
朱五笑着将木匣收拾起来,道:“差不多就那么回事吧,反正我现在是有钱人,咋样,拜你的码头,收不收?”
一丈红偷偷看了一眼牛一刀,牛一刀也正看她,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时面红耳赤的躲避着对方的目光,牛一刀清咳一声,道:“我也拜大当家的码头,我说过,要给大当家的守夜的!”
一丈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朱五和牛一刀也跟着笑了起来,婉转悠扬的笑声,伴随着车轮碾压雪地的嘎吱嘎吱的响声飘荡在空中,一场出生入死的古墓之行,将几个人的心一下子拉近了。
暮霭沉沉,马车奔驰,落日的余晖洒在洁白的雪地上,一丈红决定放弃当土匪的逍遥日子,跟牛一刀回牛家,哪怕是给牛家当个丫鬟也是好的!
第461章 老爷回家
冷冷的寒风吹过荒寂的黑土地,雪末飞舞,天寒地冻。牛一刀和朱五等人架着马车终于回到了文曲镇。临近年关,虽然天气寒冷,可是街上却十分热闹,卖年画的、卖对子的,卖各种点心糖果的,应有尽有。牛一刀背着父亲进了门,一个老人正在打扫院子,见牛一刀进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激动起来,叫道:“三少爷……”
牛一刀立刻认了出来,正是老管家牛福,不知道什么时候牛福回来了。
牛福一声吆喝,整个牛家大院像是从沉睡中被唤醒了一般,立刻热闹起来。当牛福看到牛犇趴在牛一刀的背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两只眼睛,叫了一声“老爷”,便泣不成声。
牛一刀也被感染的双眼含泪,背着父亲来到了奶奶陈氏的卧房,陈氏和寒月正走到门口,老太太头发花白,精神还不错。
牛福连连带着哭腔道:“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爹……”寒月一下子扑了过去,众人无不落泪。
牛一刀将父亲放到床上,陪着奶奶和寒月哭了好半天,牛福早已经跑出去派人请郎中。
陈氏拉着牛犇的手,轻抚牛犇的额头,激动的浑身颤抖,老泪纵横。
一家人忙活了好一阵,才总算平静下来,郎中看过牛犇,并无大碍,休息几条也就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母亲的呼唤,牛犇竟然咳嗽了几声,牛一刀无比激动,和奶奶一直守在牛犇身边,连饭也顾不得吃。
牛福将朱五、古木生和一丈红安顿好,一声不响的立在陈氏房门前,眼巴巴的盼着老爷牛犇好起来,这个家终于又有了主心骨了,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牛一刀将破军山剿匪以及进入古墓之后的离奇遭遇慢慢讲给奶奶,老太太听得格外认真,听到牛百刀为了救父亲牛犇而甘愿跟着黑衣人去,陈氏忍不住长叹一声,道:“以前都错怪老二了,这孩子心思重,什么事儿都愿意自己琢磨,看来他还是有孝心的!”
陈氏说完,念了好一会儿的经书,一来为儿子牛犇祈祷,二来也向向佛祖祈求保佑牛百刀平安。
一家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没一个想睡觉的,寒月搂着奶奶的胳膊,低低的声音道:“奶奶,有件事你可能还没发现!”寒月说着不怀好意的看着牛一刀,牛一刀知道这丫头不知又要说什么坏话,连忙道:“你又要说我坏话?”
寒月嬉笑着对陈氏道:“奶奶,你不知道跟着三哥一块回来的,还有个大美人!”寒月说完,捂着嘴偷笑。
陈氏暼了一眼牛一刀,牛一刀连忙解释,将一丈红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寒月笑道:“三哥,你就别狡辩了,奶奶在家还天天念叨着后悔没给你早点娶媳妇呢,这可倒好,你自己领回来了!”
牛一刀的脸腾的红了,起身就去抓寒月,吓得寒月慌忙躲到了奶奶身后,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嬉闹起来,陈氏含笑看着,家里很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牛一刀和寒月疯累了,陈氏道:“老三,累了好几天了,回去睡吧,这儿有我和牛福呢!”
牛一刀的确有些疲惫,握着父亲的手又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回房休息。
寒月拉着九月蹦蹦跳跳的去给父亲熬药,屋子里只剩下牛福和陈氏。
牛福擦着眼泪道:“老祖宗,咱不是做梦吧,老爷回来了?”
陈氏笑道:“我也恍惚着呢,你说死了两年的人了,突然又回来了,我这头现在还晕着呢,困着也不敢睡,就怕醒了,人又没了!”
“我也是!”牛福跟着笑道,“老爷一直念叨着要回老家,这回好了,终于回来了,要是大少爷和二少爷也在就好了,这个年就团圆了!”
陈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默默的望着挑动的烛火,满腹心事,好半天,才道:“老福,你说老大能去哪儿呢?”
牛福沉默了半晌儿,摇了摇头,道:“我找了他很久,很多人都见过他,按理说,我一路跟下来,觉得他应该回来了。”
“这孩子实诚,又受了伤,一个人在外面,受罪了!”陈氏叹息道,哪一个孙子都是她的心头肉,想想都觉得心疼。
“老祖宗你别担心,我再托人打听打听,最后一次有人看见他是在巨门城,那个地方离着文曲镇有几百里路呢,不知道大少爷怎么会走到哪儿去了。”
“巨门庄是个怪地方,老大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去了,我现在担心是有人在撺掇他!”陈氏道,“不行,过完年,让老三去一趟,再打听打听。”
“老祖宗,你这么一说啊,我倒是想起个人来。”
“谁?”
“钱六指!”牛福道,“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也走了,比我走得早,那老家伙一直在找老爷的下落,二少爷走了之后,他也走了,更为奇怪的是我记得大少爷和二少爷一块儿去安公墓塔的时候,他答应我去保护大少爷,可是后来大少爷出事之后,他才出现的,我一直怀疑他并没有保护大少爷,反而有种坐山观虎斗的感觉,此人不知安得什么心!”
陈氏点了点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钱六指这个人向来诡计多端,很难琢磨透,一想起穆占元的我就觉得和他脱不了干系!”
两人正说着,突然牛犇一阵剧烈的咳嗽,吓得陈氏连忙上前紧握着牛犇的手,不停的拍打着牛犇的前胸,牛福在一旁道:“老爷这是快好了,郎中说,会有几天咳的厉害,表明毒要退了!”
陈氏紧握着儿子的手,一直到牛犇恢复了平静,才慢慢松开,累得她满头汗,“唉,快好起来吧,这个家还要靠他!”
过了十几天,刚好靠近年根儿,牛犇果然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惊奇的看着四周,当看到母亲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皱纹的时候,牛犇泪水雨下,他哽咽了半晌儿,想说什么,却虚弱的一个字也没说清楚。可是,牛家像是提前过年了一般,格外热闹,每个人都带着一份喜色。
只有一个人看上去并不高兴,甚至心事重重。
第462章 牛家祖上
牛一刀和朱五帮着牛福杀鸡宰猪,准备过一个热闹的新年,离开京城之后,一家人还从没有像样的过一个春节。
除夕夜,吃完饺子,放完鞭炮,在半夜时分祭过老祖宗,陈氏单独将牛一刀留在了老祖宗的排位前。
陈氏格外精神,对牛一刀道:“老三,有件事我要问你。”
“奶奶你说吧!”牛一刀看着奶奶一脸慎重的样子,知道肯定是很重要的事儿。
陈氏凝视着祖宗的排位,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相信你二哥么?”
牛一刀非常意外,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奶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氏看着牛一刀,接着道:“牛家的很多事,你爷爷和你爹本来都不想让你们兄弟搅进来的,可是没想到,越是想让你们远离,你们越是往里钻;你是被别人牵着往里走,而你二哥是一门心思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没办法,眼下来看,你们兄弟是谁也逃脱不掉了。”
陈氏长叹一声,神情凝重,没等牛一刀答话,又道:“原本你爹去刑场之前交待了,无论生死,此劫难逃,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牛家的事需要有人撑起来,他选择了你大哥。”
“千刀沉稳,又是长兄,责无旁贷,可是他有个毛病,就是太愚,三纲五常,忠君报国,可能知道今天他也无法接受大清亡了,所以受人挑唆,很可能是跟着那些皇家的遗老遗少们去了。”
“牛福说打听到有人在巨门庄见过他,巨门庄是什么地方?那是叶赫古城,叶赫族人聚集的地方,他去哪儿干嘛?肯定是有人假传裕隆太后的旨意,骗他去报效皇恩,复辟清室去了。连家也忘了呀……”
陈氏说得很激动,牛一刀大气都不敢喘,这才知道大哥果然没死,但却没想到大哥竟是跟着遗老遗少拯救大清去了。
不过仔细想想,奶奶分析的也对,大哥就是个忠君爱国的臣子,无论大清在不在,他都会忠于皇上,忠于太后!
可是,有一点牛一刀不明白,传说当年太祖皇帝屠城叶赫古城的时候,叶赫族人发狂誓说:吾子孙,虽存一女子,亦必覆满洲!
而裕隆太后代小皇帝写下的退位诏书,恰恰印证了这一魔咒,不知冥冥中是不是真的这么巧合?
如果真的像传说那样,叶赫家族和爱新觉罗家族有如此深仇大恨,那为什么爱新觉罗家族的遗老遗少会在叶赫古城,叶赫族人又为何要复清?
“奶奶,你说叶赫魔咒是真的么?”牛一刀似乎是不经意的一问,可是陈氏立刻就明白了牛一刀的心思。
老太太想了想道:“很难说,不过,自从慈禧太后垂怜听政之后,听说叶赫古城又慢慢有了人迹,到今天,已经有不少叶赫族后人回到了祖地,裕隆太后下旨退位之后,很多人不甘心,纷纷聚集到了叶赫古城,不知是为什么。不过目的应该很明显,他们在伺机着复国。”
“复国?”
陈氏点点头,道:“满清八旗起于白山黑水,统治华夏三百多年,八旗子弟肯定难以接受。正因为此,才有很多人在打大清宝藏的主意。而太祖皇帝似乎三百多年前已经料想到这一天,所以留下了宝藏。慈禧太后很早就开始派人秘密寻找宝藏,四十多年前,安德海和寇世勋出宫,其实就是为了寻找宝藏。”
“目前来看,很多事可能都是因宝藏之事而起,比如丹书铁卷,比如你和你爹还有你二哥的这次太祖墓历险,都和大清宝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牛一刀直了直腰,不解道:“可是,这些和牛家有什么关系?”
陈氏道:“我也没有看透,不过,我用觉得和牛家祖上有关,和脚下的这片黑土地有关,甚至和渤海古国还有肃慎古国都有着莫大的关系。等你爹好了,他会告诉你!”
“我今天要和你说的和这些事儿关系重大,牛家几百年来,一直为莫名其妙的事情所困扰,你爷爷、你爹还有你们兄弟三人,其实都能感觉到,你爷爷为了揭开谜团,四十年来下落不明,你爹更是险些搭进性命!”
“你爷爷一直都在想弄清这一切,不想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糊里糊涂的,可是他没能弄清楚,没办法,你爹陷入其中,紧接着是你们兄弟。我想牛家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祖祖辈辈活在迷雾里。你们兄弟三个,我权衡了再三,还是你最踏实,有必要让你知道的很多,也有必要让你去揭开老祖宗留下的疑问。”
牛一刀精神一震,奶奶这是有重要的事儿要和自己说,他两眼放光,道:“奶奶,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愿意去!”
陈氏欣慰的点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阴郁可怖,道:“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本不想让你搅和进来,可是自从你爹出事之后,我愈发的发觉,越是让你刻意回避,越是让你深陷其中,暗中无数人在你身上做文章,惹了一堆的麻烦,与其让别人牵着鼻子走,不如我们主动出击。”
牛一刀听得认真,可是心里却非常急迫,奶奶今晚唠叨了很多,却偏偏不说正事儿,让他有些焦躁。
陈氏缓缓起身,走到旁边的一张方桌旁,喝了口茶,思忖了片刻,道:“事情很多,一时半刻可能不知从哪儿说起,我想就从你爷爷离家开始说吧!”
陈氏像是自言自语,不等牛一刀答话,接着道:“你应该还记得驸马府吧,同治十三年年初,固伦公主怀有身孕,忽然有一天府内起火,固伦公主和两个贴身丫鬟葬身火海。”
“那场火是有人故意放的,现在来看,应该是慈禧太后派人烧的,为的是先帝遗诏。你爷爷和滕王爷事先得了信,偷偷的将固伦公主救下,并由你爷爷以回乡祭祖为名,偷偷的带出了京城。之所以一定要救固伦公主,我想你也能猜到,因为公主和滕王爷自幼比棋,两小无猜,若不是慈禧太后从中作梗,两个人应该会走到一起。”
“那天夜里,幸亏老天爷眷顾,起火后没多久,就开始下雨,你爷爷和滕王爷带人将固伦公主和两个贴身丫鬟救了出来,那两个丫鬟,一个跟着滕王爷回了滕王府,后来削发为尼,去了白马寺!另外一个穿了公主的衣服,替公主死在了火海!”
第463章 幕后黑手
牛一刀听得大气都不敢喘,虽然他曾隐隐约约大胆猜测过,可是却从不敢问,今天听奶奶说得身临其境,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说到这儿,你应该很早就猜到了,出家为尼的那个丫鬟,就是白马寺的燃灯女尼!先帝遗诏,公主也交给了她。你中毒之后,有一张药方在你的身上,其实那张药方中的四位药,虽然都能救你的命,可是没有人找得到,不过,下毒的人留了活口,他给我了一个交换条件,就是先帝遗诏。你还记得那四位药么?”
牛一刀不假思索,答道:“仙龙草,地蛇血,蚁骨,曌!”
“每一位药,取第一个字……”
“仙、地、蚁、曌……”牛一刀大惊失色,从没想过,那药方里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陈氏点点头,道:“来者不善,他们知道我肯定能找到先帝遗诏,又知道我格外心疼你,所以用你的命相要挟,逼我交出先帝遗诏。没办法,当夜我就去了白马寺,才有了后来的那个救你命的游医!”
“空明道人,那他岂不是……”
陈氏明白牛一刀的意思,道:“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可是那个时候只想救活你,根本没有精力计较那个空明道人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或许他真的就是给你下毒的人,或许他是受人指使来给你解毒,都是有可能的,当他说出空明两个字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有救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牛家麻烦缠身了。黑暗中一直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操纵着一切,先帝遗诏落入了保皇党的手中,保皇党接机想要发动政变,被慈禧太后镇压,同时也让慈禧太后对光绪皇帝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她不得不动手杀害了皇帝,否则皇帝手中的铁卷不知会落入谁的手中。”
“黑手的力量很强大,强大到利用了保皇党,也利用了袁世凯,更利用了牛家,现在想想,似乎慈禧太后也被利用了。牛家被流放,在陆村你被人利用救出了安德海,很难说是不是那黑手幕后操纵的一切,逼迫牛家流放,会不会就是为了救出安德海,而得到他手中的铁卷呢?”
牛一刀双目炯炯,他很早就这么认为了,点了点头,道:“奶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陆家地阁的金棺似乎只有牛家的寒月秋刀和牛家人的血才能打开!”
“说的就是这个,我们的对手强大得令人恐怖。几乎无所不能,我们就像个棋子一样,每走一步都是被事先设计好的,即便到现在,你仔细想想,似乎我们依然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这次的太祖墓之行,很难说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精明如你二哥,可能也难逃其中。”
听奶奶又说回二哥,牛一刀呡了呡嘴唇,他不好多说什么,虽然他心中对二哥一直也是怀疑的。
“你们兄弟三人之中,其实最聪明的应该就是你二哥,可惜他又有些聪明过头了!”陈氏长叹一声,脸上写满无奈。
顿了片刻,接着道:“他总有办法了解到他想知道的一切,也总会不择手段拿到他想要的,丹书铁卷是个例子,那块血玉也是个例子!我都得小心翼翼的揣摩他的想法,稍不留神就会被他绕进去。牛福回来和我说了很多他在京城的事儿,我真是觉得这个孙子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的有些无法驾驭和掌控,甚至连信任都荡然无存……”
牛一刀半晌无语,他能理解奶奶心中的那份焦虑,对于二哥,他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对谁说,回想二哥的种种行为,自己也很难说清楚,该怎么和奶奶说。
“不过,他能用自己的命换回你爹的命,说明还有点儿良心,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老老实实的做生意,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陈氏说完,看着牛一刀,牛一刀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切恩怨,都抵不过手足之情,他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另外,你也要留个心眼,凡事多加考虑,总不会有坏处,这两年,你也经历了不少,知道人心险恶,无论和谁,都还是小心为上,明白么?”陈氏道。
“奶奶,我明白!”
“说着说着,就又说到你们兄弟身上了。”
陈氏苦笑一下,接着道:“你爷爷护送公主出了京城,一路走到陆村,那个时候发现公主怀有身孕,已经没办法再走下去了。于是,他想了个办法,找到了陆鹏程,把公主卖给了陆家。当然,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公主是卖进陆家的。在陆家发生的事儿,你都清楚,公主难产而死,你爷爷随着不觉大师去了鬼谷。”
“他一辈子其实都在试图寻找牛家的祖上,从年青的时候就顺着七星河向上查找了很多地方,陆家、鬼谷都有他的足迹,每次都是以回乡祭祖的名义,我猜测牛家祖上或许和渤海国有关。”
“祖墓中的牛家老祖宗,应该就是在渤海国灭国的时候,来到的文曲镇。而太祖皇帝能起兵纵横于白山黑水,传说是他找到了渤海国留下的宝藏,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多少就会明白为何牛家会和大清宝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渤海国的旧地就在叶赫古城,太祖皇帝龙兴之地也在古城,所以一切的谜团可能都会在叶赫古城。”陈氏说完看着牛一刀,话里颇有深意。
牛一刀思索了片刻,道:“奶奶的意思是要我去趟叶赫古城?”
陈氏点了点头,道:“我有这个打算,等你爹好了,我再和他商量一下。另外,我猜测如果你爷爷还活着的话,他也应该在叶赫古城。”
“以前,我是不同意你出去的,现在我想明白了,只有全力解开困扰着牛家的谜团,我们才能有踏实的日子,否则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将被人欺骗和利用。”
牛一刀明白了奶奶的用意,他同意老人家的想法,同时他也很想弄清楚所有这些事的根源,既然在叶赫古城或许可以找到答案,为什么不去一趟呢?
第464章 杀人剔骨
早春三月,虽然依然是天寒地冻,春寒料峭,可是阳光变得温暖了许多。牛犇基本上可以下地走路了,他本身的身体就不错,所以恢复的很快。
牛犇给全家人说了刑场之后发生的一切,他被人带走后,关押在养蜂夹道。看守他的人直接由老佛爷安排,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
同时,寇世勋也被关押在了养蜂夹道,虽然牛犇特意给寇世勋喝了药酒,还在他的伤口上洒了药酒,可是也只是让他多活了几天。
寇世勋在最后的日子里,讲述了他四十多年的经历,跋山涉水的穿行在白山黑水,却没能寻到宝藏,到头来,才发现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年华,一生一事无成。
寇世勋不甘心,赶回京城,他找到了马赛花,没想到立刻被保皇党注意上了,保皇党试图拉拢寇世勋入伙,寇世勋在京城无依无靠,便佯装答应,而他唯一的目的是想进宫找寻另外半块青龙铁卷。
机会很快来了,保皇党蓄意谋反,他们需要名正言顺的铲除慈禧太后,于是想尽办法收买了光绪皇帝身边的侍卫穆占元,穆占元带出了光绪皇帝的衣带血诏。
寇世勋本是去和穆占元接头的,可是他有自己的打算,杀害了穆占元,并穿上了穆占元的侍卫服混进了皇宫,见到了光绪皇帝。
当寇世勋见到光绪皇帝,说明了四十年来经历过的一切,试图说服皇帝把半块青龙铁卷交给自己,可是光绪皇帝并不信任他。
寇世勋没办法,只好来见慈禧太后,老佛爷见到寇世勋也很意外,不过她更意外的是四十年前屠杀将家得到的竟是半块青龙铁卷,而自己手上的是半块丹凤铁卷。
慈禧太后第一次知道,将帅两家的丹书铁卷是分成两部分的,皇帝手里也有半块铁卷。
慈禧太后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救下寇世勋,可是寇世勋是闯入皇宫的刺客,不是随便可以放的,于是慈禧太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下旨判寇世勋凌迟处死。
她心中清楚,牛犇和寇世勋乃是莫逆之交,两人一同灭门将家,当牛犇再次见到寇世勋的时候,一定不会杀了他,也自然有办法救下他。
一切都在慈禧太后的掌控之中,牛犇果然救下了寇世勋。更重要的是寇世勋将保皇党的阴谋合盘托出,告诉了慈禧太后,这也注定了保皇党的阴谋不会得逞。
慈禧太后后来设计逼迫大阿哥带领保皇党谋反,借机瓦解了一场宫廷危机,随后慈禧太后本想废帝,可是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为了得到皇帝手上的青龙铁卷,慈禧太后命令李莲英下毒,杀害了光绪皇帝。
可是,意外的是,李莲英并没有拿到皇帝手中的半块青龙铁卷。皇帝的铁卷落入了宫女六月的手中。
六月其实也是慈禧太后的人,十年前被慈禧太后毒哑,用苦肉计骗过了光绪皇帝,取得了光绪皇帝的信任,光绪皇帝在临死之际,将半块青龙铁卷交给了六月。
寇世勋最后死在了养蜂夹道,临死之前,他把半块青龙铁卷的下落交给了牛犇。
慈禧太后死后,留给了裕隆太后和李莲英一道秘旨,命他们带着牛犇赶奔陆村,在哪儿,六月会拿着另外半块青龙铁卷与他们汇合,当青龙铁卷合二为一的时候,便是可以去寻找大清宝藏的时候。
李莲英化名小六儿,带着牛犇秘密的离开了京城,赶到了陆村。
牛犇娓娓道来,说得全家人大惊失色,这里面有太多的秘密,每一件听起来都足以令人惊心动魄。
牛一刀更加关心在太祖墓中的事情,见父亲沉默的功夫,问道:“爹,你们怎么来的破军山?”
牛犇道:“和李莲英一路到了陆村,然后从周记当铺将另外半块青龙铁卷赎回来,按照铁卷上的路线,进入的破军山。”
牛一刀刚要接着问,寒月突然插话道:“爹,我有点儿奇怪,你为什么不逃,或者给家里稍个信儿?”
牛犇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几乎没有机会。在安公墓塔中的时候,还有机会,所以我留了一封家书,老大应该是看到了。”
“其实我并不想把你们牵连进去,所以我在家书中叮咛你们千万不要搅进来。离开安公墓塔之后,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我带着脚镣手铐,被关在一顶轿子里,李莲英贴身看管着,一刻不离,外面有几十个大内侍卫跟随着,走的路又都是乡野小路,几乎没遇到过几个人。到了陆村之后,又有一群神秘的黑衣人加入进来,两伙人和在一起进了破军山。”
“爹,你们从那条路进的破军山,直接进入了黑塔古墓么?”
牛犇点点头,道:“直接到的黑塔古墓,进山的路上遇到了不少麻烦,破军山周家没少刁难,大内侍卫和黑衣人死伤了不少,幸亏那些黑衣人,他们的确厉害,给周家的土匪打击也不小,如果没有他们,我想我们进不到黑塔古墓。”
“按照青龙铁卷上的路线,我们在破军山中找了差不多两个月,然后终于找到了入口,是一处山洞,起初的洞口不大,只能一个人进去,走到里面之后越来越宽,像是大山内被掏空了一样,弯弯曲曲的地洞,里面有不少尸首,还有很多吃人的红虫,我真的佩服那些黑衣人,一个个都是绝顶高手,克服了很多艰难险阻,终于从白玉石棺中爬出来,到了黑塔古墓。”
“爹,那些黑衣人都是什么人?”牛一刀不解的问道。
“我猜测,或许是叶赫族人。好像都是女人,每个人手里一柄圆月弯刀,杀人如麻,直接把人剔成白骨。”
“我第一次见到她们杀人的时候,被震惊了,然后我立刻想到了当年天河大牢的情景,我和寇世勋被关在大牢中,突然闯进来一群黑衣人,将牢头和所有囚犯都剔成了白骨,也是因此我想到了或许这伙人就是叶赫族后人。当年屠杀将家也应该是他们干的!”
第465章 三重古墓
众人跟着全是一愣,随即明白了牛犇的猜测,陈氏道:“嗯,这么说,幕后的指使者应该就是慈禧太后,她利用自己族人屠杀了将家,抢夺丹书铁卷,后来铁卷被寇世勋拿走,她们又不惜闯进天河大牢,想要杀了寇世勋和你,同时抢回铁卷。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无人敢再提天河大牢剔骨案,谁敢招惹老佛爷?”
“是的,我当时也想明白了,一切都在老佛爷的掌控之中,这次被押到太祖墓,想必也是老佛爷临死之前安排好的,又有裕隆太后暗中支持,所以我才被带到了破军山,随他们一起寻找大清宝藏。”牛犇附和道。
“爹,最后在黑塔中找到了什么?”
牛犇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个铁匣,至于里面是什么我还不太清楚,叶赫族人并没有给我看。若不是你们赶到,我想我已经没命了。”
“爹,我不明白,既然叶赫族人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为何还要二哥手中的丹凤铁卷?”
“其实,我猜测大清宝藏可能不仅仅是财宝那么简单,或许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宝藏。据我所知,我们到过的黑塔古墓其实并不是太祖皇帝的陵墓,应该是更为久远的古墓。因为棺椁中的陪葬都是一些陶罐之类的,这个我想过,黑塔古墓应该是肃慎国的墓地,或许就是肃慎女王的墓,你看到那些人皮了么?只有肃慎古国女王才干的出来。”
牛一刀一听幡然醒悟,惊道:“爹,我进去之后,一路上走过三个墓穴,第一个黄金大殿,金碧辉煌,袁光东说那本是太祖墓,被周庭宇占了去,第二个竖棺大殿,全是竖棺,第三个才是黑塔大殿,每一个古墓都很古怪,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太祖皇帝要修三处墓穴,另外从墓室中的情形来看,后面两个又都不像太祖墓。如果说黑塔大殿是肃慎末代女王墓,黄金大殿是太祖皇帝的衣冠冢,那么那个竖棺墓又是谁的?他们为何会都修在了一个地方?”
牛犇半晌无语,他一时半刻也猜不透,倒是老太太陈氏,她虽然一介女流之辈,却是饱读诗书,答道:“或许是渤海王的墓,这样就解释的通了。据说,渤海王历代国王都在寻找肃慎末代女王墓,从未中断过,或许他们后来找到了。然后就在肃慎末代女王墓旁修了一座自己的墓穴。太祖皇帝可能是寻找肃慎末代女王墓,也可能是寻找渤海王的墓,找到了破军山,于是在哪里修建了自己的衣冠冢。”
“奶奶,为啥都找末代女王墓?”寒月随口问道。
“肃慎末代女王一生都致力于一件事,寻找长生不老方,包括她崇尚剥人皮,其实也是为了长生。渤海王和太祖皇帝可能都有这种想法,所以才会都在末代女王墓旁逐渐了墓穴,不过,至于为何没有将尸骨葬在哪儿,就是个迷了!”
“那就是说没有所谓的大清宝藏?”
“或许真的有,只不过很难找到罢了。大清宝藏一定是和太祖的尸首安葬在一起的,或许大清宝藏就在叶赫古城?”
当大量的谜团解开,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谜团,可是这种种谜团却将牛家包裹在其中,似乎牛家每一个人的命运都在其中。
长夜漫漫,火烛闪烁,一家人围拢在陈氏身边,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终于因为牛犇的平安回来而有了一些欢笑,一家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寒月看着奶奶高兴的样子,心里特别踏实,她默默的想,如果大哥和二哥也在,如果一家人能回到京城的老宅,那将是多么的美好啊?可惜,一切都不会再来,美好而温暖的记忆永远只能留在心底。
牛一刀沉默了半晌儿,道:“爹,我想去一趟叶赫古城!”
牛犇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想了好半天,才道:“我也想过,要去一趟,至少我怀疑百刀在哪儿,我得救他回来。如果千刀也能回来,就更好了。可是,我总有些莫名的担心,千刀是被人骗了去,百刀是被人绑了去,为什么要牛家人去哪儿?我想一定是有原因的,咱们再去会不会自投罗网呢?”牛犇说着抬眼去看陈氏。
陈氏道:“是啊,或许人家正等着咱们去呢!可是,无论怎样还是要去,牛家的老祖宗或许在哪儿,或许一切的谜底都在哪儿,现在不去,将来的牛家儿孙也会去!一刀比以前稳重多了,功夫也进步了不少,让木生和五爷陪着他一块儿去吧!”
“那……娘……”牛犇吞吞吐吐的说道。
“你就老实待在家吧!”陈氏说着瞪了一眼牛犇,牛犇的脸一红,没再言声。
牛一刀觉得奶奶和父亲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大家。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很多,牛犇的脸沉着,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鼓足了勇气说道:“娘,一路上都是野林,常有猛兽出没,再说老三他们又不认路,我是担心他们有什么危险……”
陈氏凝眉沉吟了一会儿,长叹一声,道:“好吧,去吧去吧,不过有句话事先说好,不准去桃花源,明白么?”陈氏最后一句话口气十分严厉,听得寒月和牛一刀都心一紧。
牛犇连忙道:“是,孩儿听娘的。”
牛一刀本想问问桃花源是哪儿,可是一见这气氛,也不敢多问,只好默默的看着。
“也不着急,你身子也不好,多调养几天,过了清明再去吧!”陈氏道。
牛犇连忙答应,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了下来。陈氏缓缓闭上眼,低声诵起了佛经,寒月留下来陪着,牛犇拉着牛一刀悄悄的退了出来。屋外冷风瑟瑟,两个人被风一激,精神了许多。
“老三,困么?”
牛一刀笑道:“在屋里还觉得,出来一冷,又不觉得困了!”
牛犇道:“那就去我屋里头,爹有话和你说!”
牛一刀跟着爹来到了牛犇的房里,点上油灯,父子俩坐下来,牛犇上上下下的打量起牛一刀,看得牛一刀有些尴尬,道:“爹,怎么了,咋这么看我?”
第466章 铁卷真相
牛犇笑道:“爹是觉得你变了,两年没见,长大了不少。总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真不假,虽然牛家摊上了事儿,可是没想到倒是出息了个人,要不是这些事儿,我估计你这会儿正在八大胡同鬼混呢!”
牛一刀不好意思的笑道:“爹,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批我呢?”
牛犇嘿嘿一笑,道:“当然是夸你了,老太太都跟我说了,她没看走眼,你将是咱牛家最有希望解开一切的一把钥匙,你也受了不少苦,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现在是真的长大了!”
牛一刀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父亲夸奖,心底甭提多高兴了。
牛犇接着道:“老三,你看过丹书铁卷没有?”
“看过一次,二哥给我看的。”
“你有没有觉得铁卷有些特别之处?”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着好多东西,我没仔细看过。”
“我倒是很认真的看过,我隐隐的觉得似乎和牛家的千刀斩刀法有些相似,不过又不是很明显。我仔细研究过上面记载的路线图后发现,除了我之外别人根本看不懂,也看不清,我想这很可能是他们一定要牛家人跟着一起去寻找宝藏的原因。”
牛一刀一惊,仔细一想,真的是这样,父亲牛犇带着青龙铁卷进的破军山,而二哥牛百刀带着丹凤铁卷进的破军山,这很可能并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中有人这么安排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很多困惑也就自然有了答案,只不过铁卷在不同的人眼中有着不同模样,或许只有牛家人眼中的铁卷,才是真正的宝藏所在地。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牛一刀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他激动道:“爹,你还记得么,据说太祖皇帝赐给将帅两家的丹书铁卷是仿效着末代渤海王留下的铁卷而来,我可不可以这样想,当年太祖皇帝根据末代渤海王留下的丹书铁卷找到了渤海王墓,他深受启发,然后在渤海王墓旁修建了自己的陵墓,同时将宝藏藏在陵墓中,又给后人留下了两块丹书铁卷,以便子孙后代能找到宝藏?”
牛犇眼睛一亮,佩服的看着儿子,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还有,爹,既然丹书铁卷上留下的线索,只有会牛家凌迟刀法的人才能看懂、看对,是不是可以说明,末代渤海王留下的丹书铁卷本身也是那样,只有会凌迟刀法的人才能正确读懂?”
牛犇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道:“对,对。你接着说!”
“如果我的猜测都是对的,是不是说明刻下末代渤海王留下的丹书铁卷的人,就是牛家老祖宗呢?”
“是,一定是!”牛犇满脸兴奋的来回在屋子里踱步,“牛家老祖宗或许就生活在渤海国,叶赫古城……叶赫古城就是渤海国的旧京都,也是末代渤海王失踪的地方!”
牛犇高兴了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对牛一刀道:“老太太和你说过,其实咱牛家祖墓里有一座墓并不是牛家祖上的!”
牛一刀点点头,他听奶奶说过,道:“是一个救了牛家老祖的人。”
“对,他是个杀猪匠,从七星河上救下了牛家老祖。从时间上来看,恰恰在那一年,末代渤海王神奇的失踪了,契丹人一把大火烧了渤海国都城,从此渤海国成为了传说。或许就是在那场战乱中,牛家人为了活下去,才不得已将老祖丢进了七星河……”
“爹,还有一种可能。”牛一刀道,“我听奶奶说,很多牛家的前辈顺着七星河向上寻找过老祖宗,包括爷爷都去找过。”
“是的,其实每十年的回乡祭祖,就是为了寻找老祖宗。”
“既然找了几百年都没有找到,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牛家老祖并不是在七星河上游?”
“这个……”
牛犇一顿,“这种可能,很多牛家前辈也想过,可是从老祖的身世来看,他还是从上游飘下来的可能性大。”
牛一刀点点头,问道:“爹,其实我想老祖或许不是顺河而下的,而是有人故意在上游不远处,放入河中的,其实老祖的亲人将老祖送给了屠夫一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然为何那么巧?再说,如果随随便便的将篮子扔进河里,又有谁敢说不会出意外?”
牛犇一愣,虽然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是心里却有些松动,毕竟儿子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算了,咱爷俩也不争了。关键问题是找到牛家的先祖,解开缠绕在牛家人身上的谜团,这才是最重要的。还有找回你两个哥哥,如果有可能还要找回俊梅和老爷子……”牛犇说得哽咽,的确,一家人四散分离,牛犇太渴望他们回来,回到家。
牛一刀看着父亲,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两个哥哥还知道在哪儿,爷爷也多少找到了些线索,可是姐姐俊梅呢?两年来,没有一点儿姐姐俊梅的消息,她在哪儿?
“爹,你别难过,大哥和二哥咱能找着,他们不会有危险。爷爷,在陆家、在鬼谷都有他的线索,我想他也一定在什么地方,只是姐姐……”
牛犇擦了擦泪水,道:“唉,都是我连累了他,早一点儿回来,她就不会丢了。”
“爹,你还记得天河白骨案当夜救你离开大牢的那个怪人马大脚么?”
牛犇眼神发直,慢慢的回想着。
牛一刀接着道:“应该就是他带走了姐姐,我在天牢里见过他,他有些疯疯癫癫的,他会带姐姐去哪儿呢?朱五找了很久,却没有一点儿消息。”
“马大脚是将家的马夫,我和他见过几次。这个人话不多,爱喝酒,武曲镇很多老人应该都知道他。当时我将老八他们带到文曲镇,没想到老佛爷还给了老八秘旨,其实那秘旨也是给我的。”
“我在不知不觉中,参与了屠杀将家的行动,现在想来,那就是一个圈套,叶赫族人杀了将家满门。我和老八成了替罪羊,被抓到了天河大牢。险些就被叶赫族人灭口,若不是马大脚,我早已经成为一堆白骨。仔细想想,马大脚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们逃出来之后,老八断定老佛爷不会放过他,所以坚决不回京城,而是选择了逃跑。我当时信以为真,现在想想,他应该是想着去寻宝藏。我一路隐姓埋名回了京城,老佛爷将我下了大狱,若不是东太后求情,我想我也活不了。”
第467章 寻找大脚
说起往事,牛犇似乎历历在目。牛一刀从小到大,从没有听父亲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透着无奈,隐含杀机。
牛一刀突然道:“爹,我在想,或许四十年前屠杀将家的时候,其实老佛爷就知道铁卷的秘密。”
牛犇一愣,不明白牛一刀指的什么,道:“什么秘密?”
“爹,你想啊,安德海手中的半块铁卷,一定是老佛爷给他的。慈禧太后又命寇世勋屠杀将家,夺走了将家的半块铁卷,原本一切顺利的话,安德海应该和寇世勋聚在一起,两块铁卷合二为一,这样就能找到宝藏了。从慈禧太后的安排上来看,她一定知道这事儿。另外,她为什么一定要不择手段派你和寇世勋一块儿到武曲镇屠杀将家?她会不会也已经知道了唯有牛家人才能看懂铁卷,并找到太祖墓中的宝藏?”
牛犇细听之下,一阵阵心慌,儿子牛一刀分析的丝丝入扣,他无可辩驳,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落入一场迷局,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人设计好,自己只不过按照别人的预想一步步走进迷局而已。牛犇越想越觉得可怕,他甚至恍惚中觉得,直到此刻,依然有人在暗中注视着他,令他浑身不自在。
离开父亲牛犇的房间,牛一刀一个人独自在院子中散步,夜深人静,可是他的心绪却无法平静。种种谜团涌上心头,解开一个,却又来一个,无穷无尽的诡异事件,令他头皮发麻,很多事他又不知如何张口,只能一个人憋在心底,反复思量,不停的揣摩猜测。
朱五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来到了院子里,“三爷,这么晚还不睡?”
“唉!”牛一刀长叹一声,道:“睡不着啊,你怎么也不睡?”
“我……”朱五磕巴半天只说了一个字,牛一刀知道他的心思,笑道:“惦记我姐呢?”
朱五脸一红,半晌儿才道:“你这个弟弟,真是没良心,你姐都丢了两年了,也不见你着急,也没说出去寻一下!”
牛一刀脸色一怔,心底却是满是愧疚,自己竟然都不如五爷,时时刻刻都惦念着姐姐俊梅。
“明天,明天我和一块儿去找!”
“真的?”朱五怀疑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么?”
“去哪儿?”朱五问道。
“还记得马大脚么?”
“记得,那个疯子……”
“先要找到他,听我爹说他以前是将家的马夫,武曲镇不少人认得他,咱们先去打听一下他的底细,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朱五一听泄了气,道:“找到又有什么用,他是个疯子!”
牛一刀苦笑道:“疯子?你怎么知道他是疯子?大智若愚,你懂不懂?”
朱五挠了挠头,道:“什么鱼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没戏!”
“你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第二天一早,吃罢早饭,牛一刀一出门,看见朱五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正等着他,牛一刀一笑,也不理会,独自向前走去,朱五急忙起身从后面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起到了武曲镇,在将府外打听了一上午,很多老人都知道马大脚这个人,可是一问具体的情况,却没人说得清,甚至马大脚从哪儿来,怎么到的将家也没人说得清。朱五愁眉苦脸的不停抱怨牛一刀,说得牛一刀也一阵心烦。眼看着天近晌午,将家府对面正好是一家饭馆,朱五早上就没吃饭,立刻挪不动步了,牛一刀没办法,只好陪着朱五进了饭馆,小店不大,收拾的干净利索,屋里坐着两桌客,朱五选了临窗的一张桌坐下,急不可耐的点了一盘酱大骨和一碟卤牛肉,店小二忙着去准备,朱五眼巴巴的看着邻桌的两个老头一边啃猪蹄一边饮酒闲聊,馋得他恨不得上去抢两块猪蹄。
牛一刀默不作声的顺着窗看着将府,如今已是保安军的司令部,二哥走了之后,张作霖派了一个叫林峰的胖子到了武曲镇做了保安军的头儿,这家伙整天只知道吃喝嫖赌,将家老宅眼看着就成了他私人的宅子,听说光姨太太就占了半个院子,加上仆人老妈子,几乎填满了将家府,可怜那些保安军,只能在后花园搭了一些棚子,住在里面。
不一会儿,店小二儿把菜送了上来,牛一刀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牛肉,朱五一通狼吞虎咽,瞬间便把酱肉吃的一干二净。
牛一刀静静的喝茶,琢磨着该去哪儿打听马大脚,忽听邻桌的一个白发老头道:“来来来,喝一杯少一杯了,土都埋到脖子了,还有啥指望,能活一天算一天!”
白发老头对面的老头,方脸浓眉,年龄六十上下,白发多黑发少,脸上半红,已经有些微醺,显然不胜酒力,摇手道:“老哥啊,你这话不对,我今年六十三,你不过也才六十八,那北宋的张先八十岁了还纳妾呢,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老人吟罢,不停的回味着,满是羡慕的神情。
白发老头扑哧一笑,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两个老头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接连碰了两杯酒,一脸淫笑的喝了下去。
方脸老头接着道:“张先活了八十八岁,娶了十八岁的小妾之后虽然只活了八年,可是那小妾八年为他生了两男两女!张先一生共有十子两女,年纪最大的大儿子和年纪最小的小女儿相差六十岁。听说张先死的时候,小妾哭的死去活来,几年之后也郁郁而终。在看看咱们兄弟,岂不是正当壮年?”
白发老头连连点头,道:“如是说,我也该再娶一房,生他十个八个崽子!”
“哈哈哈哈!”方脸老头大笑不止,道:“陈兄这身体,再娶三房又如何?你看看新来的林大人,家里妻妾十几个,还不停的在外面沾花惹草,那日子快活的像神仙!”
第468章 老来纳妾
白发老头扭头望了望将家老宅,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叹道:“人各有命,趁活着多享受才是,没准哪天飞来横祸,也就算是活到头了!”
“就是就是,陈兄想明白就好,九岭夼马六儿家的闺女,我都说好了,只要老哥点点头,我这就去张罗给您抬过来!那女子我见过,长得真俊,小脚如莲,细腰肥腚,一准的能生养,保不齐明年春天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白发老头脸一红,眉眼露出喜色,道:“这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马六儿你也不是不知道,好赌成性,家穷的锅都竭不开了,老婆子吊死了,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他那闺女,你老娶了,也算是救了那闺女,否则这两天就得被寨主抢了去,你说落到收债的那些人手里还能好了?糟蹋够了,一准的卖到妓院去,这辈子算是毁了,千人骑万人跨,有罪受了,你老真忍心看着那么好的一个女子就这么毁了?”方脸老头吐沫星子满天飞,不停的劝说道。
白发老头显然心动了,道:“对对对,听你这么一说,这亲事我还真得答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
“这就是了,来来来,干了!”方脸老头举杯一饮而尽,满脸喜悦。
“不过……”白发老头放下酒杯,又有些担心,道:“我听说马六儿他爹可挺厉害,离家有些年头儿了,死没死不知道?”
“马大脚嘛,当年给将家当马夫的!将家出事那天晚上,他老婆生孩子,正好他不在,躲过一劫,后来被抓进了大牢,都怀疑是他害了将家满门!他婆娘连夜跑了,到了咱九岭夼的,前年老婆子死的时候,才知道马六儿是马大脚的儿子,原来俺们都笑话马六儿没爹,都叫他石头!老婆子临死的时候还念叨着让马六儿去寻他爹,说是他爹有冤……”
牛一刀和朱五一惊,踏破铁鞋无觅处,正找马大脚呢,这儿就有人知道,两个人急忙又叫了两个菜一壶酒,一边慢慢吃喝,一边听两个老头说话。
方脸老头,一脸神秘,压低了声音接着道:“话说回来了,马大脚哪有那本事,将家二三十口子呢,他一个人杀得完?他就是个替罪羊,真正动手的是……”老人抬手指了指天,没敢说出来。
白发老头点点头,道:“当时我还站门口看热闹呢,听说就活了马大脚和一个娃娃,真够惨的,人呢,真没法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今天脱下的鞋,明天还指不定能不能穿上!”
“谁说不是!不过,马大脚也真不一般,听说过天河县大牢的白骨案吧,马大脚就被关在哪儿,硬是逃了,还口口声声说要去天牢,这家伙也真够厉害的!”
“说得就是,别看马六儿像鼻涕一样,他那个爹可不好惹,我可不想惹一身麻烦!”白发老头道。
“唉,陈兄,你这人就是又想吃肉,还怕肉烫嘴。马大脚早死了,都多少年了,四十多年了吧?马六儿都说他爹死了,你有啥好怕的?再说,咱这是明媒正娶,又不是去抢亲,有啥好怕的?就是他马大脚在家,他也拦不住吧?”方脸老头说道。
“你说马大脚死了没?”白发老头始终放心不下,问道。
“死了!”方脸老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去年听说马六儿还拖人进京打听过,说是他爹早死在天牢里了!马六儿还好一阵儿难过……”
“他难过个屁,他爹抱都没抱过他一下,他有啥可嚎的?”
“呵呵。”方脸老头一笑,道:“他不是巴望着他老子能带着钱回来给他造害么!”
“这鳖孙……”白发老头啐了一口,道:“要不是看那姑娘可怜,就马六儿那熊样,我都懒得搭理他!”
“谁说不是呢,您老菩萨心肠,不看僧面看佛面,救下那可怜的女娃吧!”
白发老头沉吟了半晌儿,道:“说了多少礼钱没?”
方脸老头一看有戏,忙不迭的给白发老头倒满酒,然后伸出一根指头,道:“一百两银子!”
白发老头一个机灵,显然出乎意料,惊道:“一百两银子?马六儿咋不去抢呢!”
方脸老头急忙解释道:“陈兄,这钱哪不多,你听我说。马六儿光债就欠了七八十两银子呢,他就这么一个指望,你说他能要少喽?再说,你是没见那女娃,真俊那,值,别说一百两银子,二百两也值!”
白发老头啪的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道:“值?值你咋不娶嘞?”
一句话呛促得方脸老头半晌儿答不上来,牛一刀和朱五憋不住笑,只好低着头,假装喝酒偷着乐。
方脸老头憋的满脸通红,加上酒劲上来了,也把桌子一拍,道:“陈亚光,你别犯浑,你不娶,我娶!到时候别后悔!”他说着仰脖将酒喝下,起身而去,剩下白发老头气得胡子撅得老高。
等白发老头走了,牛一刀叫过店小二,问道:“小二儿,刚才这俩老头什么人,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大的脾气?”
店小二哈哈一笑,道:“这是咱镇上的两个老学究,都是秀才,先走的那个叫王文材,年纪大点儿的叫陈亚光,王文材一直想给陈亚光说媒,你说这么大年纪了,人老心不老啊!”
“为啥王文材老劝陈亚光纳妾?”
“唉,还不是为了弄两个银子嘛!陈亚光有点棺材板钱,王文材一直惦记着给他纳妾,然后从中间揩点油!”
店小二这么一说,牛一刀什么都明白了,付了饭钱,和朱五出了饭馆,找人一打听,九岭夼离着并不远,从武曲镇向南三十里路就是。两个人一商量,回家拽了两匹马,一路飞奔,赶往九岭夼。
九岭夼在一处山坳里,有四五十户人家,进了村一打听,谁都知道马六儿,来到门前,抬头一看,破草房前乱石满地,杂草丛生,就跟没人住一样。牛一刀和朱五正犹豫着要进去的时候,忽听背后有人轻声细语的说道:“两位爷找谁?”
第469章 朱五提亲
牛一刀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身粗布衣衫,头发蓬乱,面容泛黄,眉眼倒是清秀,背后背着一个草筐,装着一些刚捡来的柴禾,两只黑漆漆的眼睛不住的打量着牛一刀和朱五。
朱五一见年轻的女孩总是忍不住献殷勤,他急忙走过去接过姑娘背后的草筐,嬉笑道:“这是马六儿家?”
姑娘羞得满脸通红,点了点头,急忙跑进屋里,喊道:“爹……,来客了!”
不一会儿,从屋里出来一个四十上下的农家汉子,瘦的皮包骨,黑漆漆的脸堂,两只小眼睛不停的上下打量着牛一刀和朱五,道:“二位找我?”
牛一刀急忙抱拳,客气道:“在下牛一刀,从文曲镇来,找六爷有点儿事打听!”
马六儿见牛一刀客气,将两个人让进屋里,吩咐闺女倒了茶,三个人坐定,朱五偷眼打量着马六儿的闺女,果然像王文材说得,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那脚出奇的大,倒是和寻常百姓家的女子不同。王文材的眼神该有多差,这么大的脚丫子,竟然说成小脚如莲,真是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马六儿虽然是个庄稼汉,可是常年在外面吃喝嫖赌,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扫了一眼,见朱五不住的打量自家闺女,心里立刻猜到了几分,让了茶,道:“两位爷光临寒舍,不知所谓何事?”
牛一刀一笑,指了指朱五道:“这是我兄弟,姓朱名五,我今天来这儿,是想给我这兄弟说个媒!”
朱五一听,眼睛一瞪,心道:妈的,怎么成了给我说媒,有心反驳,可是又不好当年揭穿牛一刀的谎话,只好忍气吞声的听着,再也不敢去看马家的闺女。
牛一刀接着道:“五爷虽然是个杀猪匠,可是不差钱,马爷来个数,咱们觉得合适,过几天就请媒婆过来正式提亲!”
马六儿打量了几眼朱五,事来唐突,他有些措手不及,道:“两位突然来家里提亲,不知是谁介绍的?”
“武曲镇王文材,六爷认识?”
马六儿一听王文材,立刻松下警惕,脸上露笑,道:“我是托王秀才给我家玉梅找过婆家,不过前几日听说是陈亚光啊,怎么突然又变成了这位五爷?”
牛一刀笑道:“陈老爷子嫌礼钱太高,没答应,又来找我们,正好五爷还没娶亲,听说你家姑娘温柔得体,样貌俊俏,我这才和五爷过来看上一眼,顺便和六爷商量一下礼金!”
马六儿对朱五倒是挺满意的,他虽然游手好闲,但毕竟是个当爹的,也眼巴巴的盼着闺女嫁个好人家,见朱五身强力壮,又是二十上下的年纪,立刻就同意了九分,他心中琢磨着虽然朱五看上去不像腰缠万贯的人,但是毕竟是个年轻后生,总比把自己闺女一个快七十岁的糟老头强很多。
牛一刀察言观色,见马六儿似乎有些意思,连忙道:“六爷,俺们五爷原来是在京城做买卖的,就在皇城根底下,有家朱记肉铺,你可以找人打听打听,去年才来的文曲镇。你也知道,京城这两年乱得很,五爷这才搬到了咱们这儿,琢磨着讨房媳妇,安安生生的过活,正巧遇上了王秀才,他一说,俺们就赶紧过来了,你也知道王秀才那人,神仙过路也能扒层皮的主儿,还不如我们自己来呢!”
马六儿听闻朱五在京城做买卖的,又见牛一刀说王秀才有鼻子有眼的,不由得真信了,道:“牛爷的话在理儿,那王秀才就是个王八皮,听说经他手说得媒,都是两头吃,吃完女方吃男方,大头都被他吃了,这回给我闺女说媒,不知道怎么讹诈陈秀才呢,要不能两个月了还没信儿?”
“你问陈秀才要了多少礼金?”
“二十两银子!”马六儿答道。
牛一刀点了点头,道:“这王文材,太他妈的不是人,你知道他问陈亚光要多少钱么?”
“多少?”
“一百两银子!”
“什么?”马六儿一愣,随即破口大骂,道:“这老王八蛋,好大的胃口,他妈的,老东西,胃口还不小,回家不撑死他!”
牛一刀心中偷笑,待马六儿骂累了,道:“六爷,要不这样吧,我们五爷出五十两银子,把这门亲事定下来,赶明儿,我请媒婆来正式说媒,日子俺们算好了,给你送贴,你看如何?”
马六儿一听五十两银子,立刻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连忙道:“好好好,一切听牛爷吩咐!”
“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没了,就我们父女俩!”
“咦?”牛一刀面露难色,道:“不对呀,我怎么听说令尊也在啊?”
“我爹?”马六儿一惊,道:“老爷子早死了,我托人打听过了,死在天牢了!”
“不对吧,我可听说你家老爷子从天牢逃出来了!”
马六儿神情一紧,紧张的有些磕巴,道:“你……你……你听谁说的?”
牛一刀一看马六儿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撒谎了,他肯定知道老爷子没死,于是答道:“五爷就在京城啊,不是别人,就是他说的!”
朱五闻听,立刻点了点头,道:“我亲眼见过牛大脚,就在街上,那天李莲英娶亲,就在街上,老爷子抢了亲之后跑了,听说一直没人找到他!”
马六儿一听,这事还真碰上硬茬了,急忙道:“我闺女出嫁,和我爹没关系,他的事儿回头再说!”
“这可不行,既然你家里有长辈在,就得请来,不然这婚礼可怎么个弄法?”
“这个……这个……”马六儿急得抓耳挠腮,道:“话既然说得这么透彻,那我也就不说别的了,只要我闺女办婚礼,我一定把家里的长辈都请来,这个两位也放心!”
牛一刀闻听,心花怒放,马六儿的一番话,让他极为兴奋,从马六儿的话里话外,牛一刀猜测马大脚一定就在附近,不然马六儿上哪儿去他爹?
第470章 再见大脚
几个人商量妥当,朱五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道:“这是茶水钱,请六爷笑纳!俺们家的规矩比较多,就那女方的长辈来说吧,定亲的时候,要给女方的爷爷奶奶各包一个红包,女方的父母也各有一个,六爷要是能确定你家老爷子也来的话,我得搁家里把红包准备好,免得到时候让乡里乡亲笑话!”
马六儿一听额外还有钱拿,立刻喜笑颜开,道:“我家老爷一定到,一定到!”
朱五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那我今晚就回去准备,请媒婆上门提亲喽?”
“好好好,我这也去准备!”马六儿说着将桌上的一两银子收进了口袋。
朱五和牛一刀辞别走出了马六儿家,没走多远,牛一刀拉着朱五蹲在一棵后,道:“你瞧着,一会儿马六儿准拿着你的钱去赌了!”
朱五正要反驳,忽见马六儿步履匆匆的走了出来,顺着山路向下,消失在土路尽头。
“走,咱去会会你未来的媳妇!”牛一刀一边说笑着,一边重新走进了马六儿家。
马六儿闺女一见牛一刀和朱五去而复返,有些惊慌失措,放下手中的烧柴,立刻就要去找他爹,牛一刀连忙将她拦住,道:“姑娘,我们刚才走到半路上,有件事忘了问,所以又回来了,既然你爹出门了,那就问问你也行,你知道你爷爷今年高寿了么?”
马六儿闺女玉梅十分拘束,低着头,一直不敢抬头,柔声细语道:“爷爷今年七十三了!”
“哦!”牛一刀点点头,接着问道:“老人家身子骨还好?”
“挺好的!”
“他为啥不和你们一块儿住?”
“爹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惹过官司,不论谁问起来,就说死了!”
“姑娘,我看你爹不太踏实,既然你爷爷在,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我想彩礼还是交给他的好,免得到时候你爹又都给你输到赌场了,你说呢?”
玉梅姑娘连连点头,道:“对,你们说得对,等我熬完这锅粥的,捎点儿给爷爷!”
玉梅姑娘手脚麻利的忙里忙外,没一会儿功夫,粥就熬好了,天色已晚,牛一刀正担心姑娘敢不敢出门,却见玉梅姑娘用一口破锅装着粥,上面蒙着一块白布,站在门口,道:“快走,再不走,我爹就该回来了!”
牛一刀这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朱五抢步上前接过玉梅手里的粥,笑呵呵的看着玉梅姑娘。
玉梅姑娘满脸羞红,捋了捋头发,迈开步子向前走去。牛一刀和朱五跟在后面,朱五半开玩笑的低声对牛一刀道:“瞧见没,脚大走得稳!”
牛一刀会心一笑,偷偷的对朱五道:“怎么样,娶不娶?”
朱五撅着嘴道:“老是拿我说事,你怎么不给自己说媒?”
“我?”牛一刀反问道:“我没钱!”
朱五狠狠的瞪了一眼牛一刀,两个人跟着玉梅一路向山里走去,走了有一个时辰,四周漆黑一片,玉梅姑娘轻车熟路,所以并没有什么波折,一路来到一处山洞口,玉梅姑娘在洞口吆喝了一声,“爷……”
半晌儿,洞里传来几声咳嗽,紧接着点燃了手里的灯,玉梅招手让牛一刀和朱五跟紧,三个人依次走进山洞。
山洞不大,三个人走进去,洞里就显得有几分狭窄,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靠在墙根下,半躺在石床上,一旁是一堆烧透了的柴禾,围着柴禾堆是几个一尺来高的石凳,上面摆着几个油渍渍的瓷碗,里面盛着乌漆麻黑的剩饭菜。石洞里阴冷,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臭味。玉梅姑娘一进来,就急不可耐的收拾起来,先是清理了两个石凳让牛一刀和朱五坐下,又抱来一捆柴禾将火引燃,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也温暖了许多。
牛一刀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石床,直到他看到那双大脚,他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再去看那张苍老而略带些忧伤的脸,还是天牢中那张熟悉的脸,只是少了几分疯癫。
马大脚好久才慢慢睁开眼,斜着眼角看了看牛一刀和朱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得意。玉梅姑娘盛了一碗粥,马大脚一点一点喝下,玉梅姑娘低低的声音和马大脚说着什么,牛一刀和朱五听得断断续续,能感受得到,他们偶尔会提到自己和五爷。
过了半个时辰,马大脚喝完了粥,精神显得不错,他缓缓坐了起来,笑道:“你们来的有点儿晚?”
牛一刀惭愧的笑了笑,道:“没想到我们离得这么近!”
“你……没疯?”朱五不敢相信的说道。
马大脚咧嘴笑了笑,道:“怎么,你觉得我是个疯子?”
朱五咧嘴笑道:“嗯,你装得太像了。”
马大脚哈哈大笑,道:“怎么,听说你要娶我孙女?”
朱五腾得脸一红,慌忙摇头道:“不不不,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一旁的玉梅突然脸色一变,惊讶的看着朱五,又看了看马大脚,道:“爷爷,你们……认识?”
马大脚点了点头,道:“在京城,他们和我都是牢友,我们曾经关在一个牢房里……”
玉梅一咋舌,像是上当受骗了一样,恶狠狠的看着朱五。
牛一刀直奔主题,道:“老人家,我姐姐呢?”
朱五紧张的望着马大脚,心砰砰的跳。
“她很好!”
“她在哪儿?”朱五急道。
马大脚沉默了片刻,道:“你娶了我孙女,我就告诉你她在哪儿!”
“啊?”所有人都是一惊,玉梅挽着马大脚的胳膊,不停的摇晃着,像是撒娇一般的哀求道:“爷爷……”
马大脚固执的望着朱五,又看了看牛一刀。
牛一刀不明白马大脚究竟是什么意思,转脸看着朱五。
朱五不知所措,这可如何是好,一边是他朝思梦想的俊梅,一边是逼迫着自己要娶回家的玉梅,不答应马大脚就没办法知道俊梅在哪儿,答应了马大脚就要娶了他孙女,简直要把人逼疯。
第471章 俊梅下落
任由玉梅怎么哀求,马大脚始终不松口,牛一刀看着朱五为难的样子,不得不问道:“老人家,这是为什么?既然玉梅也不愿意,您又何苦呢?”
“她不愿意没关系,只要胖子愿意就行。”马大脚一边说一边看着朱五。
朱五左右为难,看了看玉梅,又想了想俊梅,急得他直挠头。
“要不你就应了吧,反正我姐也不一定会嫁给你……”牛一刀对朱五道。
“不!”朱五本能的摇了摇头道,“我一定要娶她!即便她不愿意,我也愿意等她,等到她愿意的那一天为止!”
“那要是她已经嫁人了呢?”马大脚反问道,“要是她已经为别人生了一堆孩子呢?”
朱五闻听,一下子像是被掏空的肉球一般,瞬间瘫软在地上,满脸沮丧,眼睛无神的看着地面,好半天,才缓缓抬起头,道:“等……等下辈子……”
这几个字一下子像是刀子一般扎进每个人的心底,玉梅忍不住哭出了声,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朱五可爱起来,那胖嘟嘟的脸上写满真诚,眯缝着的眼睛中流淌着满满的爱。
牛一刀也发自内心的佩服朱五的这份决心,爱情在朱五的眼中神圣如此,爱一个人,便是三生三世!
石洞里一阵寂静,每个人的心却都无法平静,好半天,马大脚才道:“放心吧,俊梅没事儿,我把他送到桃花源了!”说罢,他看着牛一刀道:“那是个安全的地方,有很多人会保护他!”
“桃花源?”牛一刀第二次听到这个地方,就在昨天,他第一次听奶奶说起,还特别叮嘱父亲牛犇不要去那里,桃花源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那是神家居住的地方,神圣而不可侵犯,很多人去过哪儿,你爹应该就去过,有一天你也会去的!”牛犇解释道。
朱五略微放下心来,道:“哪儿,很远么?”
马大脚嘿嘿一笑,道:“不远,不过那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很少有人能找到,即便能找到,恐怕也进不去!”
被马大脚这么一说,牛一刀顿时好奇心大起,问道:“老人家,你知道桃花源在哪儿?”
马大脚点点头,道:“知道,那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地方!”
“你能带我们去么?”朱五问道。
马大脚摇了摇头,道:“恐怕不行,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而已,但是我找不到哪儿。”
牛一刀听不明白马大脚在说什么,他只想尽快把姐姐接回家,无论在哪儿,他都放心不下。朱五也同样是这种想法,他忍不住问道:“那俊梅是怎么去的?我们怎么样才能找到她?”
马大脚笑而不语,轻轻抚摸着玉梅的头发花,脸上写满了慈祥,过了好一会儿,马大脚才道:“我带着俊梅到了巨门庄,神家的人在哪儿把她接走的。”
“巨门庄?”牛一刀一愣,“就是传说中的叶赫古城?”
马大脚轻轻点头,道:“你们如果一定要找到俊梅,可以去巨门庄。”
牛一刀没想到寻找俊梅的事儿竟然和寻找大哥二哥的事儿碰到了一块儿,都要去巨门庄,他忍不住好奇,道:“老人家,巨门庄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一定要去哪儿?听奶奶说很多人都去了,包括不少清廷的遗老,还有很多贪念大清宝藏的人。”
“那是一处圣地,最早是肃慎古国的都城,肃慎灭亡后,渤海王在哪儿建城,渤海国灭亡后,叶赫部落占据了那个地方,修建了叶赫古城。大清太祖皇帝灭了叶赫族后,就在叶赫城起兵攻明。叶赫族人四处漂泊流浪,直到慈禧太后掌权,他们才重新回到叶赫古城。大清灭亡后,很多清廷的忠臣,重新汇聚到太祖起兵之地,想要东山再起。他们的信心来自于那神奇的大清宝藏。”
“难怪那么多人都去寻找太祖皇帝留下的宝藏。可是,宝藏在哪儿呢?”
马大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否则我也去找了,就不用住在这个破地方了。”
牛一刀和朱五同时会心的一笑,朱五道:“前辈,你一直都是装疯卖傻?”
马大脚点点头,道:“不然能怎么办?为了活命,不装傻充愣,早死了。”
玉梅吓了一跳,很多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她紧紧的搂住爷爷的胳膊,关切的问道:“爷爷,谁要害你?”
马大脚的神情十分忧郁,四十年来他东躲西藏,装疯卖傻就是为了躲避追杀,直到今时今日,他依然在躲避。
马大脚出生在武曲镇,自幼父母双亡,靠讨饭为生,后来遇到了一位心地善良的老婆婆收留了他。
老婆婆是个奇人,话不多,但是很凶。白天马大脚跟着老婆婆走街串巷讨饭吃,晚上跟着老婆婆练功夫,一学就是二十年。
他二十八岁那年,老婆婆和他回到武曲镇,老婆婆年纪大了,为了马大脚将来有口饭吃,老婆婆找到当时武曲镇最富裕的将家府,说服了将家,让马大脚进府当了一名马夫。
没过多久,老婆婆便不辞而别,这一别成了永别,马大脚后来再也没有见过老婆婆。
马大脚到将家的第十年,将家老爷给他张罗了亲事,就在武曲镇扎下根来。
第二年,马大脚的媳妇有了身孕,他天天高兴的合不拢嘴。可是,就在儿子马六儿出生的当天夜里,将家遭难,他也不幸的被抓入大牢。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剩余的人生都是在监牢中度过的。
特别是天河白骨案之后,不断的有人要杀他灭口。马大脚没有办法,只好装疯卖傻,同时又想尽一切办法住进京城天牢,他认为只有天牢最安全。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他在天牢中呆了近四十年,虽然也有人不停的试探他,审问他,可是他都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有很多时候,他自己都认为自己就是个傻子。
“老人家,你可知道谁要害你?”牛一刀问道。
“叶赫族后人或者是老佛爷,亦或是其他人,我也说不清。”
第472章 传奇经历
“天河白骨案的凶手应该就是叶赫族后人,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应该就是寻找将家的丹书铁卷。那种情况下,他们怀疑将家铁卷落入了你的手里,所以才对你穷追不舍,执意要杀了你!”牛一刀分析道。
马大脚叹息一声,道:“那可能是一种原因,还有一种原因可能是想通过我找到将家侥幸逃脱的那个娃娃!”
“你是说穆占元?”
马大脚连连摇头,道:“穆占元是因为他命大才没死,他身上是有鱼鳞刀口的,这个谁也不用多说。其实,当天夜里我赶回将家府,救走了一个男婴,那是将家的后人,他们追杀我的原因,其实也和将家男婴有关。”
“那男婴呢,现在在哪儿?”牛一刀追问道。
马大脚一脸沮丧,叹息道:“我也不知道,从将家逃出来的路上丢了,冰天雪地的,我想他很可能已经死了。”
马大脚的语气中满是自责,眼圈中含着泪水,悲痛了好一会儿,又道:“当时那伙黑衣人追得紧,我带着个哇哇哭的孩子实在是不方便,就找了个石洞把孩子藏进去了,孩子身上裹着一床红被单,大红的牡丹图案,脖子上还带着一把双龙长命锁,小模样很可爱……”
马大脚说起将家的孩子,一下子陷入了回忆中,虽然过了四十多年,可是一切如同昨天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可见他多年来这件事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牛一刀想象着那男孩的模样,说不出的有种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那满是盛开着牡丹花的被单和双龙长命锁。
玉梅给爷爷拭干眼角的泪水,劝说了几句,马大脚才渭然长叹一声,道:“孩子藏好之后,我就在天河县街上装疯卖傻,借机吸引黑衣人的注意。”
“当天夜里,我再去石洞找寻那孩子的时候,发现孩子不见了!那一刻我真的疯癫了,后来再也没有找到过孩子,当时并不知道穆占元还活着,他应该是钱六指救下的。那孩子对于我来说,是将家唯一的血脉,将家上下待我不薄,我竟没能保住将家最后一丝血脉,当时万念俱灰,被稀里糊涂的抓进了大牢,成了将家灭门案的替罪羊。”
“黑衣人闯进天河大牢的一刻,我立刻明白,那孩子没有落入黑衣人手中,当时我心中是高兴的,说明孩子还有一线生机,于是我破狱而出,顺手救了两个大牢里的人。”
“离开天河大牢之后,我就知道,黑衣人不会放过我,他们找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将家后人,还有可能就是怀疑我得到了将家的丹书铁卷。”
“黑衣人手段给残忍,圆月弯刀,杀人剔骨!我不想连累更多人,所以我装疯卖傻,执意要去天牢,我想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那么也就只有天牢了!费尽力气进了天牢之后,一切就都平静了,除了偶尔有人来提审我这个疯子之外,在没有人追杀。没过多久,我在天河县大牢救过的一个人和我关进了一间牢房,我才知道他叫牛犇!”
马大脚一边说,一边看着牛一刀,接着道:“不停的有人提审牛犇,听得出来,慈禧老佛爷在找将家的丹书铁卷,我那个时候开始怀疑,黑衣人和老佛爷或许有关,黑衣人没有到天牢追杀我的原因,可能也和老佛爷有关,不然凭借他们的手段,估计天牢也挡不住。”
“我在天牢中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十多年,想出去,就出去溜达溜达,不想出去,就在牢房里睡觉,谁也不敢慢待我,难得清闲!什么狗屁天牢,我想走谁也拦不住。”
“所以牢头们都睁只眼闭只眼,他们知道我能出去,一开始还挺紧张,后来见我又自己回来了,也就都装作不知,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疯子。要不是这位胖爷呼天抢地的非要出去救他媳妇,我想我不会回来,当时听说老佛爷快不行了,我也觉得我该回家了,所以就跟着胖爷出去瞧热闹,帮他救救他媳妇。”
“等我救俊梅出了城之后,才发现京城四门紧闭,已经回不去了,没办法,我只能带着他回了武曲镇。一路上我们说了很多,我才知道她是牛家后人,她爹就是牛犇,一琢磨跟我回了九岭夼不一定安全,弄不好还得连累我孙女,所以我就送她去了桃花源,那里会有人保护她,等一切过去之后,再回来也不迟。”
马大脚一口气将自己半辈子的经历说了一遍,听得牛一刀和朱五心中一阵阵心酸,人生大半光阴,都是在天牢中渡过的,多么的不幸?
牛一刀望着燃烧的篝火,心事满满,虽然马大脚给他说了很多事情的答案,可是他却觉得更加烦恼。
很明显,马大脚有些事情还是有所隐瞒的,就如同奶奶和父亲一样,所有人都在故意隐瞒着什么,那些东西似乎离着自己很近,却又无法扑捉到。
牛一刀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老前辈,问一句不该问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神家会在叶赫古城的?为什么一定要把姐姐送到桃花源?”
马大脚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令牛一刀的疑心更重了,他盯着马大脚的双眼,直勾勾的等着他回答。
马大脚抿嘴一笑,道:“都是巧合,我和俊梅恰好在叶赫古城碰到了神家人……”
“你怎么确定桃花源就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牛一刀不等马大脚说完,咄咄逼人的问道。
马大脚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沉重,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要找牛俊梅就去桃花源,别的我也不知道。”
牛一刀脸色一红,不想惹恼了马大脚,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索性默不作声。
见众人都不言声,朱五沉不住气,打圆场道:“老前辈,别生气,我去找,我去桃花源!”
马大脚哼了一声,顺势半躺到石床上,闭上眼,谁也不理会。玉梅瞪了牛一刀一眼,急忙过去劝说,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第473章 将家后人
“唉!”
朱五一拍大腿,指着牛一刀鼻子道:“你也真不像话,老前辈都告诉你俊梅在哪儿了,你还啰嗦什么,怀疑这儿,怀疑哪儿的,有什么用?要不是老前辈出手,俊梅说不定就成李莲英的媳妇了,没准这时候连命都没有了,你不感谢人家也就罢了,净胡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看把老人家气得!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朱五一边训斥牛一刀,一边走到石床边不停的给马大脚说好话,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哄人的话,马大脚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对朱五道:“胖子,就你懂事儿,当年要不是可怜你,我也不会去救俊梅,也就不会离开天牢,也就不会住在这么个破地方,你看看这里,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还冷得要死,那一点比得上天牢?”
“是是是!”朱五连连点头,道:“是我连累了老前辈,都是我不好!”
朱五一顿陪不是,作揖道歉,这才缓和了一下气氛。
“老前辈,你知道怎么能找到神家人么?”
“这个看你们的运气了,我也是恰好遇到的。不过,只要你们心诚,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之前你还知道俊梅在哪儿,去找谁,对吧?我想找将家后人,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这话对朱五来说,等于没说,他满心希望落了空,只好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能知道俊梅在哪儿已经不容易了,慢慢找吧。
牛一刀一直沉默不语,突然接着马大脚的话茬,冷不丁的说道:“将家后人,我知道在哪儿!”
“什么?”马大脚惊呼了一声,整个人猛地占了起来,差一点儿伸出双手抓住了牛一刀的脖领,“你知道将家后人在哪儿?”
牛一刀点点头,道:“是的!”
“在哪儿?”
“或许就在武曲镇,也可能在文曲镇!”
“你……你……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牡丹花被单和双龙长命锁!”
“在哪儿见过?”马大脚激动的双手颤抖,玉梅真怕爷爷急出什么毛病来,不停的给牛一刀使眼色,让他赶快说。
牛一刀偏偏不紧不慢的道:“一时想不起来了,只是好像在哪儿见过。牡丹花被单很常见,可是双龙长命锁却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能带得起的,那两条龙的龙嘴里含着金球,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东西,所以我印象很深。”
马大脚两眼发直,牛一刀说得一点儿都不差,他能够肯定牛一刀一定见过双龙长命锁。
马大脚瞪着眼睛呆了半晌儿,终于冷静下来,一屁股坐在石床上,道:“你说的双龙长命锁和将家后人脖子上的一样,不过,你怎么能肯定他就是将家后人?”
“我不确定,只是猜测。等我慢慢想一想,看看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东西!”
马大脚目光冷峻,盯着牛一刀,猜不透牛一刀是真的想不起来了,还是故意刁难自己,毕竟刚才自己也没给牛一刀好脸色。
“等我想起来了,我再来告诉老前辈,时间不早了,您老歇着吧,我和五爷把俊梅送回去!”牛一刀说着慢慢站了起来。
马大脚一看急了,连忙道:“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回了九岭夼也得住下,还不如就住这儿吧,玉梅把火烧的旺一些,都在这儿对付一晚!”
玉梅向来听话,立刻扭身出去拾柴,朱五屁颠屁颠的跟了出去,他也不想走,看着这架势,老头没准还能多透漏点儿俊梅的下落,他的心理又燃起了希望。
牛一刀偷笑着低头重新坐下,石洞里只有他和马大脚,谁也不说话。
马大脚终于忍不住,说道:“唉!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有人叮嘱过我,牛家人尽量不要搅进这着事儿里面,所以我才不说的,你别生我的气。”
牛一刀苦笑两声,道:“我明白,其实我爹和我奶奶都知道桃花源这个地方,可是他们却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没办法,我只能向老前辈请教。我想可能也是我爹和老前辈说过,很多事儿不能告诉我们这些晚辈的吧?”
马大脚摇了摇头,道:“你只是猜对了一半儿,其实是你奶奶叮嘱的我……”
“啊?”牛一刀一惊,万万想不到,奶奶还认识马大脚,“你……你……认得我奶奶?”
马大脚点点头,道:“俊梅去桃花源其实就是她让我送去的。你们回到文曲镇不久,我就去见过她,和她说过俊梅的事儿,算是交待一下,完成任务了!”
牛一刀大吃一惊,千算万算没算到,一切竟然都在奶奶的掌控之中,两年前姐姐出嫁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奶奶怎么可能安排好姐姐俊梅的退路?
牛一刀深吸了一口气,思索了片刻,道:“老前辈,莫非救下我姐姐俊梅,也是我奶奶安排的?”
马大脚点点头,道:“正是。有人给我送来你奶奶的密信,让我想办法救下俊梅,送到叶赫古城,交给神家人,我这才从天牢中出来,拦轿大闹了一场!”
牛一刀一脸惊愕,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一切听起来,就像做梦一样。难怪奶奶从来不担心姐姐俊梅,原来她早已经偷偷安排好了一切,可是她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她又有什么力量让马大脚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绝世高手言听计从呢?
“很多事儿,没到时候,自然不会让你知道,告诉了你,反而麻烦,有时候也是为了保护你,也保护所有人,你明白么?”马大脚和颜悦色的对牛一刀说道,“时机成熟了,该你知道的,我想老夫人都会告诉你的。说到这儿,我也实话实说,你不必担心俊梅,她很安全,也不会受苦,只是暂时和家人分开,对于她来说,失去了大阿哥,是巨大的伤害,去桃花源其实是养伤,抚平她内心的伤口。你明白么?”
牛一刀神情茫然,只是附和的点点头,脑海中已经满是奶奶的影子。
那个和蔼慈祥的老太太,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近来种种事情,种种蛛丝马迹都告诉牛一刀,奶奶陈氏绝非一个扑通的老太太,她的能量大得惊人。
隐隐想起陆家族长陆鹏程无意间说得那句话,“你家老太太也是明白人,他命我等在茅草屋,果然等到了你,想来,她也是心中清楚,有不解之谜团,你也可以问她!”
回想当时陆鹏程的语气和表情并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奶奶怎么会给堂堂陆家族长下命令呢?
第474章 神秘任务
马大脚看着牛一刀错愕的表情,笑道:“你不要奇怪,很多事你们小辈并不知道,包括你爹其实也是不知道的。老太太其实是在尽力保护你们,即便如此牛家后人还是处处遭人算计,麻烦不断,始终有人在把你们你兄弟拉下水,老太太看着也是束手无策啊!不过,你们和俊梅的不同就是,你们是牛家的男人,有时候就该为牛家出生入死,责无旁贷,所以老太太也舍得让你们去冒险。俊梅就不一样了,她是个女人,所以刚一出事儿,老太太便把她保护起来了。”
“老前辈,我奶奶她……”
不等牛一刀说完,马大脚一笑,道:“那个,你自己去问她,她觉得你应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玉梅和朱五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怀里抱着柴禾,朱五添柴重新将篝火燃旺,屋子里顿时亮堂而温暖起来。
玉梅给每个人重新换了茶,又把洞里收拾了一下,每个人都安排好睡觉的地方,不知从哪儿拖出来几张黄色的兽皮,分给众人,朱五一问才知道,是狍子皮。
玉梅张罗完,挨着爷爷坐下,见谁也不说话,玉梅笑道:“都沉着脸干什么,快喝茶,我又烧了一壶新水,等会儿给你们续上!我还是第一次在这儿过夜,外面可真冷!”玉梅一边说着,一边搓手,冷不丁的塞进马大脚的脖领里,凉得马大脚呲牙咧嘴,牛一刀和朱五在一旁跟着会心的笑了起来。
“你这个疯丫头,越来越没正经样了,信不信明天我就给你找个婆家嫁了?”马大脚故作生气的训斥道,目光最后落在朱五身上,惹得玉梅一阵儿羞愧,把头埋进了怀里。
朱五大大咧咧的笑着道:“对,今天我和三爷在饭馆还听两个老秀才念叨着要到九岭夼提亲呢,玉梅姑娘生命远播,估计媒婆要把你家门槛踏破喽!”
笑罢多时,马大脚轻轻抚摸着玉梅的秀发,道:“我没别的心事儿,只有你了,你嫁个好人家,我这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
“爷爷……”玉梅娇羞的依偎在马大脚的身旁,不停的摇晃着爷爷的胳膊。
那是一幅温馨美好的画面,爷爷和孙女依偎在一起,篝火阑珊,晚风沉醉,石洞里温暖如春,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而美好。
昏昏沉沉中,牛一刀惺忪的眼皮止不住打架,一个瞌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玉梅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硕大的野兔,正架在火上烤,朱五昏睡中被肉香唤醒,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烤得流油的野兔,口水淌了一地。
马大脚比昨天精神了许多,吃了不少肉,撑得他不得不现在门口走来走去。
牛一刀来到洞口,扑棱棱惊起一群鸽子,四散飞去。
牛一刀惊讶的仰天望着那些自由的飞翔在半空中的鸽子,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白马寺,哪里也有无数的鸽子,也如同这样自由自在的飞翔。
牛一刀沉默了片刻,对马大脚道:“老前辈,我想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我爹和我奶奶该着急了。”
马大脚笑呵呵的说道:“不用着急,你奶奶已经知道你在我这儿了,她吩咐你多呆些日子也无妨,你可以好好想想在哪儿见过双龙长命锁!”
牛一刀不知道马大脚是开玩笑,还是认真说的,笑道:“老前辈的意思是如果我想不起来,就不能走么?”
“没有,只是有很多事,我或许可以告诉你,帮你想起那男孩儿!”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
马大脚沉吟了半晌儿,道:“那是我的任务,我必须保护他。可惜,我没能做好。”
“任务?什么任务?”
马大脚道:“其实我到将家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负责保护将家人的安全。当灾难来临,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们,这就是我的任务。”
“你……不是马夫……”
“那只是我要干的活而已,和我的任务并不冲突。”
牛一刀愈发的听不懂马大脚在说些什么,可是他能感受到,他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谁给你的任务?”
“神家!”马大脚回答的很从容。
“你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马大脚想了一会儿,道:“或许是忠诚和信任,我想我必须那样去做。”
“为什么要保护将家?而不是其他人家?”
马大脚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所知道的不仅仅是将家,帅家也是一样,同样被保护!”
“帅家的马夫么?”
“哈哈!”马大脚被牛一刀逗乐了,“这可不一定,也许是奶妈?”
一番争论,虽然两个人都是善意的,可是心里却都明白,相互有事儿瞒着对方,牛一刀笑道:“老前辈,我真的听不懂你说的这些话,也许你有你的难言之隐吧!我得走了!”
牛一刀挥手叫朱五,马大脚一下子急了,道:“我不是说了么,你奶奶和你爹都知道你在这儿,你不用急着回家?”
牛一刀愣住了,起初他还以为马大脚是开玩笑的,仔细去看他的脸,并不是在开玩笑,“我奶奶和我爹怎么会知道我在九岭夼的?”
马大脚神秘的一笑,递给牛一刀一张字条,道:“你看看!”
字条一指多宽,卷成了一个小直筒,牛一刀慢慢展开,上面一行字:犬子顽劣,打扰之处,请多包涵!牛一刀认得是父亲的笔迹,万分吃惊,自己离家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回来到九岭夼,怎么一夜之间,父亲和奶奶竟然知道自己到了九岭夼?
牛一刀仔细琢磨了片刻,笑道:“前辈果然神通广大,在下佩服,既然我爹和祖母都知道了,我也就没什么心事儿了,五爷咱们去山里转转?”牛一刀对朱五道。
“好啊,今天天气不错,难得的暖阳,不像前几天那么冷,咱去逮一只狍子回来吃,如何?”朱五大瞪着眼睛,兴奋的说道,眼睛滴溜溜乱转,满怀期待的看着玉梅。
昨晚出去拾柴的时候,朱五问起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有,玉梅给朱五讲了讲套兔子和撵狍子的故事,馋的朱五晚上做梦都在逮狍子,此刻一听牛一刀要进山转转,立刻提议去撵狍子。
第475章 深山捡狍
玉梅刚好走在洞口,抬眼扫了一眼爷爷,见马大脚没言声,朱五又来拉自己的胳膊,只好佯装成很不情愿的样子,半推半就的跟着朱五和牛一刀往山里走去。
越往山里走越冷,四周白茫茫一片,远处的山峰上星星点点,脚下的小路上无人行走,三个人的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玉梅指着前面的山谷口,道:“过了三岔口,就是牡丹河,哪儿狼多,狍子也多,咱们坐等着捡就行!”
“捡?怎么捡,难道狍子真的傻到自己躺在地上,等着咱去背吧?”朱五疑惑的问道。
玉梅被逗得扑哧笑出声来,道:“你等会儿瞧着就是了!”
三个人来到牡丹河边,找了一棵大青松树,按照玉梅的吩咐,蹲在树下等着。几个人闲聊,等了半个时辰功夫,玉梅忽然站起身来,神色凝重的望着下边河套,牛一刀和朱五也同时起身遥望着只见河套里一只灰毛狼正在撵狍子,牛一刀和朱五生平头一次见到野生的动物角逐,心里有点惊愕,朱五惊呼道:“三爷快看,狼抓狍子呢!”
牛一刀也一阵兴奋,摸出寒月秋刀,道:“马上就撵过来了,要不要动手?”
玉梅忍不住笑道:“狍子号称草上飞,腿细长坚韧有力,跑起来狼望尘莫及。咱们哪里追得上?”
“追不上,那怎么抓?”
玉梅笑道:“要不说傻狍子呢,停一会儿你看白毛狼是怎么活捉狍子的。”玉梅自幼就在这大山里长大,她如此自信,牛一刀和朱五只好抻着脖子望着。
金黄色的狍子昂起头,四蹄舒绽,像一匹脱缰的骏马沿着河岸窜行。灰毛狼不甘心失去到口的美味,精神抖擞,仰起头,翘着尾巴矫健地追赶。
不一会儿距离越拉越大,狍子快跑的“没影了”。
只见狍子听不到后面的动静,停住休憩。
灰毛狼仍马不停蹄地追赶,这个时候,灰毛狼的狡猾的本性露出来了,这回它不直接朝狍子的方位跑,而是迂回到它的侧面,迫使狍子改变逃跑的线路。
狍子听到侧面草丛里有响动,知道狼又追上来,调头往大河冰上跑去。河床的冰面被风刮得如镜子一样。
慌了神的狍子逃到河冰上,越想快跑越站不住脚,滑倒以后蹄子乱蹬也站不起来,急得趴在冰上吱吱叫,后面追赶的灰毛狼看狍子进入河床,知道猎物落入圈套,胜券在握,放慢了追赶的脚步,大摇大摆地朝挣扎着的狍子走去。
它贪婪地张大海口,露出锐利的犬牙,只一口,熟练地咬断了狍子的气管,狍子再也不动弹了。
牛一刀和朱五打开眼界,莫名的燃起几分钦佩,灰毛狼实在是太聪明了。
朱五按耐不住,急道:“咱们得赶快过去把灰毛狼赶跑,不然啥也捡不着!”
玉梅连忙拦住朱五,道:“别慌,现在去还不是时候,为时过早,灰毛狼跑饿了,让它开膛,饱餐一顿,否则它会给你玩命的。”
果然,灰毛狼先不吃肉,用利齿掏开了肚子,大口大口地吃起五脏,眼看张三的瘪肚子鼓胀起来。
玉梅笑道:“是时候了,动手吧。”三个人一路狂奔冲了过去,灰毛狼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惶恐的看着三个人冲自己跑来,慌乱中叼起一串狍子的肠子,落荒而逃。
朱五美得合不拢嘴,抓着狍子头,拎了起来,掂量了一下,足有四五十斤,这个可来得太容易了,就眼瞧着等准时机,来个横刀夺爱,便能捡到狍子,真是一桩美事!
牛一刀却并不惦记脚下的狍子,他的目光盯着远处,玉梅和朱五顺着牛一刀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几株松柏下,一只小狍子正悠闲的走来。牛一刀抿嘴一笑,对玉梅和朱五道:“咱们自己抓一只咋样?”
朱五很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道:“怎么弄?”
牛一刀指着小狍子,道:“你看东面的蚂蚁河,弯得象弓一样,咱俩分开,你斜着朝东北跑,玉梅斜着往东跑,我从后面堵住他,狍子看到河两头有人,它就往河心蹿,那是死路一条,咱们到时候就等着捡狍子吧!”
说干就干,三个人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牛一刀一声大喊,三个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扑向小狍子。
小狍子受了惊,亮开了四蹄,箭似地飞驰。牛一刀顺着大道追,朱五和玉梅分两头堵截。
不一会儿,狍子逃到河沿,看到三面有敌人,唯一的出路从冰上过河上山逃命。
没想到河的冰象镜子一样光滑,小狍子在冰上没跑几步,摔倒爬不起来。
小狍子的蹄子像牛的蹄壳一样,坚硬光滑,在冰上寸步难行。虽然狍子在平地上是草上飞,跑起来,野猪、猎狗等都望尘莫及,但是在冰冻的河床上,它是老牛掉井里,有劲儿使不出。趴在冰上着急的吱吱直叫。
牛一刀最先赶到,握着寒月秋刀,定睛一看,河面上挣扎着一只长约三尺的小狍子,灰棕色,颈长尾短,耳大直立,鼻端无毛,头上长着两寸多长三叉的角,它胸前灰棕色的皮毛当中,特别显眼的长着一撮白毛,雪白雪白的像一颗心。
小狍子眼中带着惊恐,几次站起来,几次又摔倒,那可怜的模样,让牛一刀一下子心软了下来,寒月秋刀缓缓的落了下来。
朱五和玉梅赶过去,朱五急不可耐的嚷道:“快动手啊,怎么还不动手?”
牛一刀就如同没听见一般,目送着小狍子几度挣扎着滑到了河边,眼看着就要爬上河岸,朱五忍不住就要冲过去抓,玉梅一把拉住他,朱五眼睁睁的看着小狍子爬上案,撒欢的跑远了。朱五一拍大腿,“唉”的一声长叹,“你俩这是咋啦?故意放走它么?”
“我瞧着它怪可怜的,下不去手!”牛一刀说道,扭身走到冰面上的大狍子旁边,大狍子淌了一大片殷红的血液。
“来,帮我抬回去!”玉梅抓着大狍子的两只角对朱五和牛一刀说道。
第476章 少时狼祸
“不用那么费事,我自己就拖回去了!”朱五拍着肚子说道。
玉梅摇了摇头,道:“那可不行,拖回去把狍子皮毛蹭掉,就不值钱了。”
朱五和牛一刀一人抓着大狍子的两条腿,三个人抬着,悠闲的往回走。一路上,一边走,一边听玉梅将捕猎的故事,听得朱五无比向往,忍不住叹息,上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回到石洞,朱五张罗着在洞口外架起一堆篝火,然后把狍子剥了皮,架在火上烤,没多久,浓重的肉香飘来,馋得每个人都口水直流。
日落西山,晚霞满天,大地一片静寂,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一丝风都没有。
牛一刀心事重重,望着天边的红霞,呆呆的出神。
马大脚来到牛一刀身边,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笑道:“听玉梅说,你今天还捉了一只小狍子,最后给放了?”
牛一刀微微一笑,道:“不是我一个人捉的,是我们三个人合力才捉住的。那只狍子有点儿小,看那个样子快可怜的,我们反正已经捡了一只大狍子,不急着填肚子,我就没杀它!”
“玉梅说你跟聪明,看了一遍狼逮狍子,就会怎么自己撵狍子了,这办法山里人也还是第一次见,大部分人是用枪打,要不就去挖陷阱或者设套,我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逮狍子,聪明,真聪明!”
牛一刀被夸得脸色泛红,笑道:“不是我聪明,应该说那些狼真的很聪明,一头狼就能逮一只大狍子,我们要三个人才能逮住一只小狍子,和狼相比,真的差太远了!”
马大脚赞同的点了点头,道:“狼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了,一只狼尚且如此,可以想象若是一群狼,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牛一刀见过狼群,叹道:“若是一群狼,那就谁也招惹不起,只能逃,运气好的或许能跑掉,要是运气不好,那就只能等死。我在文曲镇的狼人坡见过狼群,漫山遍野,遮天蔽日的,几十个保安军都扛着枪,可是却只能跑!”
“九岭夼这个地方,不但狍子多,狼也多,漫山遍野都是,它们是这里的主人,一只狼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狼群。”马大脚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他深情的讲道:“那年深秋,我还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跟着我爹还有村里人从乌干泡子撤回村不久,江里开始淌冰排了,河沿上的老乡也陆续撤回了村里。又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我爹估计泡子里的冰冻得该差不多了,鱼也归了窝子,于是带着大伙去打冬网,我那时候虽然年龄不大,但是长得壮,我爹也就把我也带上了。
江边打冬网,除了下铃铛网或丝挂子外,主要还是大水泡子打拉网。而打拉网和下铃铛网、丝挂子有所不同,要把十几块二三十米长的拉网连接一起,结成一张二三百米长的大网,然后在冻了足有一米来厚的冰上镩很多冰窟窿,用一根长木竿穿水线,再把网拽到冰下捕鱼。到地方才知道,这年冬天乌干泡子的水实在太大了,方圆足有三四十里,二三百米长的拉网所能围捕的水面实在太有限,我爹让我和二叔赶马爬犁回村再取十块网回来。
从乌干水泡子回村有一百七八十里,再加上没一条像样的路,沿途全是树林子和荒草甸子,赶马爬犁一路小跑,两头见黑,当天能赶到地方就算不错了。要是在半路上碰上点啥事耽误了,恐怕半夜都到不了家。为防止在路上碰到点什么事,临离开之前,我爹黑了二叔一把土猎枪。
我和二叔不敢耽误,一路狂奔,路上不仅碰见一群狍子,还碰到了几头马鹿和野猪,眨眼工夫跑得无影无踪。这些野兽都不算可怕,见到人它们都赶紧逃窜或躲藏起来。要是碰到个头比狗还高的乌苏里猞猁、几百斤重的狗熊或长着长长獠牙的大孤猪,恐怕就要麻烦一些了。好在我俩有枪,足以对付那些凶猛的野兽,打不死,也能吓得它们落荒而逃,但最叫人最担心的还是碰到狼群。
我们村的南面有一片莽密丛林,方圆足有上百里,那里长满了一人搂不过来的柞树、桦树、杨树和椴树,当地人管那片林子叫“黑林子”。村里有几个专门靠狩猎为生的猎人都不敢轻易去“黑林子”,怕碰到那里的狼群。
听人说,黑林子里有十几群狼,平时各占领一块地盘,互不侵犯,可到了食物短缺的寒冷冬季,它们时常会集聚在一起狩猎,不管是浑身蛮力的野猪,还是身材高大健壮的马鹿,甚至连最凶残的狗熊都不是它们的对手。只要进入它们的领地,都别想再活着走出来,肯定会被那里饥饿的狼群撕扯得粉身碎骨。
其实我们个个都清楚,不管多么凶残的野兽没有不怕人的,都轻易不敢向人发起主动进攻,除非它们连续很多天没吃到食物,生存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威胁,那样恐怕就要另当别论了——求生的本能会使它们不惜铤而走险,认准被打死也不能老老实实地等着饿死!
回去还算比较顺利,虽然进村时已经是深夜了。二叔惦记着我爹他们,连夜把渔网装在了爬犁上,准备天一亮就尽快赶回去。然而,天公不作美,当天夜里竟下起了一场大雪,我们在村里等候了一天天,一直不见天晴雪住,二叔实在等不下去了,又把堂哥豁牙子叫上了,决定迎风冒雪上路。
那场雪下得实在太大,平地积雪没到人的腿弯子深,甸子里的野草全被大雪压趴下,外面只露一截草稍,在寒风中瑟瑟抖动,连回来时的爬犁印,也被这场大雪覆盖住了。好在二叔不仅打过鱼,还上山狩过猎,不管水里还是林子里,只要能说出地名,基本上都能找到。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身上的老羊皮袄和脑袋上的貉皮帽子都落满了雪,甚至连前面拉爬犁的马背上也落了一层雪。
第477章 狼群围困
那天套的是一匹枣红色的蒙古马,别看它个头不高,可有着粗壮的四条腿,再加上碗口大的蹄子,耐力特别好,尤其是钻林子,过草塘,穿雪原,比别的马都有着明显优势。
尽管这样,在雪地里走了多半天,马背上已经笼罩了一层白雾般的热气。
看马跑出一身汗,我们都下了爬犁,走在后面。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大雪彻底停下,又刮起了“大烟泡”。
眼看着西北风狂卷雪面子,漫天飞舞,触天接地,发出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呼号声,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好像有无数的魔鬼从地狱里钻出来,在天地之间群魔乱舞,发出阵阵疹人的冷笑声。
天色顿时暗下来,周围变得灰蒙蒙一片。以我的意思,先找一处林子密的地方避一避风,等到明天早晨“大烟泡”停下后再赶路。可二叔不想在野外过夜,二叔也没多说什么,抡起鞭子甩了一下,随后大喝一声:“驾!”
脚步刚刚慢下来的枣红马再次拉着爬犁颠颠地跑起来。我们赶着枣红马紧走慢赶,眼看天色渐渐黑下来,还是没有走出这片密林。
“吁——”二叔在一条沟旁喊马停下,朝四周看了看说,“咱们好像迷路了。”
这句话顿时让我吃了一惊。四处撒目一望,去乌干大泡子的路上除了荒草甸子和一条条岛状林外,根本没有这样的密林子,更没有眼前这条望不到尽头的大沟——我们确实迷路了。
仔细回忆一下,肯定是我们迎着风雪赶路时,稀里糊涂地走错了方向。二叔围着几棵大树转了一圈,进一步证实了刚才的话,如今我们走的方向已经不是东南,而是有点偏西,也就是说来到了黑林子的边缘——黑林子在渔村南面偏西,而我们去的乌干大泡子在渔村的东南,方向相差还不算太多,从这里再朝东拐就可以了。
天色已晚,我们更是人困马乏了,不能再继续赶路了,只能在这里对付一夜,等到明早煞风后辨清了方向,再去乌干大泡子。
赶着马下到沟底,找个避风的地方停下,把马从爬犁上解下来,拴在距离我们五六丈远的一棵老柞树下,随后把草料袋子拿下米,放它跟前,让马吃饱喝足了,明早走路也有劲儿。二叔喂马,我和豁牙子四处寻找柴草,准备升堆过夜的篝火。
二叔怕我俩偷懒,一再让我们多准备些木头。其实,这种事不用他多嘱咐,凡是有在野外过夜经历的人都清楚,一晚上火都不能断,尤其是在冬天的野外过夜,那篝火不仅可以帮人取暖,还可以防止野兽的袭击——几乎所有的动物都惧怕火光,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没把枣红马拴在跟前的原因。
万一夜里把木头烧没了,想再寻找就困难了,我俩不仅在附近寻找很多干柴,还砍倒十几棵碗口粗的柞树和桦树,截成一米多长的样子,准备临睡前加到火上——火大没湿柴,像这种湿木头更抗烧。
生起了篝火,等烧下了火炭后我们掏出从家里带来的馒头烤在火旁。
很快,馒头外面烤出一层黄嘎,散发着一股好闻的焦糊香味儿。我们每个人吃了一个馒头,又吃了几口雪,才各自裹紧了身,卜的老羊皮袄,依偎在火堆旁躺下。
午夜时分,我突然被一阵马嘶声惊醒。睁眼一看,只见那匹拴在老柞树下的枣红马惊恐万分,不安地围着大树来回走动,并且还在踏蹄子,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
“不好,你俩赶紧起来!”这工夫,二叔早已醒了,或者他根本就没睡。把我俩叫了起来,他随手抓起身边的土炮枪,同样紧张地朝四周张望。
“怎么了?”见二叔都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知道情况不妙,我赶紧问他。他朝我摆了一下手,示意我不要吱声,而眼睛一直观看四周。
我和豁牙子站起来朝四外嘹望,防备遭到野兽的突然袭击。可是朝外看了半天,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只有夜风在林间悄悄地穿来钻去不停地摇晃树梢,没发现什么异常,觉得二叔可能也有点神经过敏了。
刚想松口气,二叔突然用胳膊碰我一下,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疑惑地看他一眼,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刚才做了个噩梦,还没有完全从梦里醒过来?
我弯腰捡起两根木头,放在火堆上,刚准备裹紧羊皮袄再躺下睡觉,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再抬头朝那里望去,只见一对绿鬼火似的眼睛正在朝我们这边移过来,而且离我们已经很近了,顶多也不过三四十米远。我大吃一惊,赶紧问二叔:“那是什么?”。
“狼!”二叔端起土炮枪,瞄准前面那双闪烁不定的绿色鬼火。突然,他又轻轻地说,“你再看那边……”
我这才发现,哪里只有一对绿色的鬼火,前面已经出现了无数鬼火般的绿光在不停地闪动。
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拴在树下的枣红马也越来越烦躁不安了,使劲儿地挣着缰绳,想要赶紧从这里跑开。
随着两声“砰砰”的枪声,最前面的两匹狼已经倒下了。可那枪声并没有制止住狼群进攻的脚步,仍在不要命地往前冲。
“开枪,快开枪呀!”我朝二叔大声地喊叫,希望枪声能再次响起来,击退步步朝我们逼近的狼群。
可那枪声只响了那么两声,接着便是悄无声息,我在那里等了好长时间,还是听不见枪响,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我赶紧扭头看他。想不到他却对我说:“你再朝那边看!”
我定神朝周围再扫一眼,四周都闪烁着无数的绿色鬼火——我们已经被狼群包围了。有这么多狼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有些害怕,紧张地问二叔:“咱们怎么办?”
“别怕,我在这里盯着,不让狼群靠近咱们,你俩赶紧往火堆里加木头,把火烧得再大一些!”这会儿,二叔倒是很沉得住气,端着土炮枪站在那里,不停瞄向前方的狼群。趁这工夫,我和豁牙子赶紧拿起身边的木头,一根根地架在燃烧的火焰上。
第478章 突袭红马
刚加上一些木头,篝火沉了一下,火光顿时暗了下去。
只见火光暗了,狼群趁机扑上来,有两只已经冲到我们跟前。在这紧要关头,二叔手里的枪再次响起,一匹几乎快冲到我们跟前的大公狼发出一声惨叫,随后身子一歪倒在了雪地上。
连续打死三匹狼,还不能阻止狼群的进攻,仍旧不要命地朝我们扑来。见事不好,我赶紧操起了那把砍柴的大斧子,豁牙子也抓起一根胳膊粗的柞木棒子,准备做最后的反抗。
沉下去的篝火终于再次熊熊地燃烧起来,火舌直冲向天空,发出阵阵“毕毕剥剥”的炸裂声。
火焰烧热了周围的空气,不停地朝上升腾,吹拂着头顶上几片仍旧挂在树枝上的枯叶,来回不停地摇动……在熊熊燃烧的火光面前,狼群终于停止了进攻的脚步,在距离我们二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随后,它们把那三匹被打的死狼拖向了远处,很快传来了争食发出来的类似狗的护食声和凶猛的撕咬声。
因为担心拴在距离我们五六丈远的枣红马遭到狼群的袭击,二叔把缰绳解开,想牵到我们附近的树下。
可那匹枣红马已经被狼群吓着了,不肯靠近燃烧的篝火,连蹦带跳,就是一步也不肯朝前迈。
二叔看看实在没法,只好仍旧拴在原来那棵树下。
见熊熊燃烧的火焰把狼群吓退,停止了进攻。我们都更有信心了,不停地朝火堆里添加柴草,准备坚持到天亮再说——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后,狼群肯定也会离开这里,躲到密林的深处。
而一旦发现狼群退去,我们则 会立刻套上马爬犁,赶紧离开这里。
远处的狼群并没安静下来,而是在那里不停地来回穿梭跑动,跃跃欲试,似乎准备再次朝我们发起进攻。只是现在还没有带头的公狼,暂时只能徘徊在那里。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嗥叫声,那声音由低而高,越叫越大,在这个漆黑而寂静的树林里显得特别阴森恐怖,使人不寒而栗。
还没等那声长嚎落下,附近的狼群也开始应和了,刚刚安静下来的狼群再次活跃起来,从四面八方朝火堆围拢上来。
“砰!砰!”
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又有两匹狼倒在了血泊中。
看着刚刚倒下去的同伴,狼群再次站住,不敢再朝前进。
当狼群把二叔打死的两匹狼吃掉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朝我们靠拢来。
这会儿,它们已经没有开始时那种嚣张气焰,只是朝前探着脑袋,慢慢向我们围拢过来。
二叔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正在燃烧的木头,猛地朝走在最前面的狼扔过去,随后又拽出一根,投向另一匹狼。
燃烧的木棍恰好落在一匹狼的背上,伴随狼的惊恐惨叫声,传过来一股毛皮被火烧焦糊巴味儿。
那匹狼一边连声嗷嗷惨叫,一边转身朝回跑去。见二叔这一招管用,我和豁牙子也赶紧学他的样子,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根燃烧的木头,不停地投向前面,终于把狼群的再次进攻击退了。
我们这边枪声停了,狼王再次嚎叫起来,指挥着狼群朝我们反扑上来。
狼群这次反扑很快,我们不停地连续朝它们投掷了好多根燃烧的木头,还是没能阻止它们的进攻,很快冲到我们的跟前。我还是拿着那把砍柴的大斧子,豁牙子和二叔每人手里挺着一根被火烧尖的柞木棒子,背对背呈品字形站好,迎战扑上来的狼群。
可让人想不到的是,狼群的这次进攻只是把我们三个人围在中间,而另外几匹狼朝拴在树下的枣红马扑上去。
“快去救马!”随着二叔一声大喊,我们赶紧持着手里的家伙冲上去,一顿连刺带砍,步步朝枣红马靠去。
为了阻止我们,一匹公狼突然朝二叔扑上来,张开血盆大嘴,可还没等它咬到二叔,一根柞木棍子已经插进狼嘴里,随后二叔狠劲地朝前猛捅一下,将那匹公狼杀死。
我们和狼群已经混战到了一起,其它的狼抓住了这个机会,纷纷扑到枣红马身上,连啃带咬,尽管枣红马拼命地撂蹶子,连蹦带跳,还是摆脱不了狼群的围攻。
在这场混战中,马缰绳被一匹狼咬断了。
没了缰绳羁绊的枣红马立刻撒开蹄子,拼命地朝远处跑去,一心想摆脱狼群的杀戮。
放在平时,那些狼绝对追赶不上这匹蒙古马。可是在没膝深的积雪里,枣红马怎么也跑不起来,而后面追逐它的狼反而占了身轻的优势,只见它们弓着腰跟随在马后,拼命地在雪地里追逐。枣红马已经被狼群团团围住。
尽管它低着头不停地撂蹶子,甚至张嘴去咬拦挡前面的狼,最后还是厄运难逃,已经有几匹狼冲了上去,咬在了它的腹部,把马皮拽得老长,活生生地把枣红马扯住,随后又有一匹狼咬住了它的脖子,死也不放。
枣红马再也跑不动了,坚持着站立雪地里,不肯倒下。可怜的枣红马身边已经围满了狼,不停在它身上撕咬,连扯带拽,枣红马终于坚持不住了,轰然倒了下去,砸起一团雪雾。
那匹枣红马并不甘心这样被狼吃掉,仍在那里垂死挣扎,不停地蹬着蹄子,想要再次站起来。
可在一群饿狼的围攻下,它哪里还能站起来,只是一蹄子把一匹狼踢出老远,在雪地里趴了半天才趔趄着爬起来。
这时候,一幕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群狼咬死枣红马并没有赶紧分食马尸,而是一匹匹舔着嘴牙子,意犹未尽地退下来,围成了一圈,并且还让出了一条路,只见那匹老狼在几匹强壮的母狼陪伴下,旁若无人地一瘸一拐从狼群中间穿过,一直来到了枣红马跟前,呲牙咧嘴地撕开了马皮,叼住一大块红红的马肉,狠劲从马身上撕扯下来,简单地咀嚼了几下,抻直了脖子吞咽下去。
而那些刚刚杀死枣红马的狼只能站在一边观望着,馋得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嘴丫子。
第479章 生死僵持
有一匹小狼终于禁不住那股血腥的诱惑,一边偷偷地窥视着老狼,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到马尸跟前,可还没等它吃到马肉,只见那头老狼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它,呲牙咧嘴地筋起了鼻子,吓得那匹小狼赶紧退回来。
想不到狼的世界也有着这样森严的等级:
真正的捕获者必须把自己捕获到的食物让给不劳动的头领先品尝,而自己只能站在一边观看。
见到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二叔再次举起土炮枪,准备将那匹老狼打死。可别管他怎么瞄,总有一匹狼出现在他的准星前面,根本打不到那匹老狼,气得他悻悻地将枪放下。
那匹老狼终于吃饱喝足了,蹒跚着从马尸上下来,在它的妃妾们陪伴下,离开了那里。
老狼刚一离开,其它的狼立刻蜂拥而上,你争我抢,不到半个钟头的工夫,一匹枣红马被它们啃得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令人目不忍睹。
见枣红马就这样被狼群吃掉了,豁牙子几次抡起棒子想要冲上去,都被二叔硬拽了回来。
在形容一个人处境艰难的时候,有一句话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我们这会儿的处境,想要求死简直太容易了,只需离开火堆,离开同伴,只身冲进狼群里,立刻会被那群嗜血成性的杀手们撕扯得体无完肤,眨眼之间葬身在狼腹之中。
我们正是身处这样的境地,三个人必须待在一起,互相照应,才会得到暂时的安全。
狼王,狼王!
我心里很清楚,只有杀死那匹老狼,我们才可能摆脱被狼群围攻的厄运。
可那匹老狼实在是太狡猾了,二叔几次举枪试图将它击毙,可最终都被它躲过去了。如今狼群已经吃掉了枣红马,每匹狼的肚子里多少都有了一些食物,更有耐心与我们周旋下去。
而我们带来的几个馒头在当天晚上都已经吃光了,如今已经一天多都没有吃任何食物了,还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野外,如果还找不到突围的办法,继续在这里和狼群周旋,等待我们的即使不是被狼咬死,最后也得活活饿死。
尽管二叔一再安慰我和豁牙子,说我爹见我们一直没回去,肯定会派人回村去打听,而一旦知道我们已经离开了村子,又没返回乌干大泡子,自然知道我们迷路了,或者在路上遇到了麻烦,他们会赶紧组织人出来寻找我们。
我和豁牙子可都不是三岁的孩子了,哪会那么好哄骗?在这个方圆上百里的黑林子里,我们三个人呆在里面,简直就像从树上飘落下来的几片枯叶,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究竟在哪儿,到哪里去找呢?
尽管我们都很清楚,要想冲出狼群的包围,首先是击毙那匹狼王。可面对那匹可恶而狡猾的狼王,我们实在是黔驴技穷,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天起来以后,突然发现围在那匹老狼四周的狼群躁动不安起来,不停地进进退退,跑来跑去。只见那匹蹲坐在狼群里的老狼伸直了脖子,发出一阵悠长而瘳人的嚎叫声。二叔赶紧对我和豁牙子说:“小心!”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一匹公狼带领着十几匹狼已经冲了上来。我们各自赶紧挥舞手里的大斧子或柞木棒子,把狼群挡在距离我们只有五六米远以外的地方。
可这边还没把冲上来的狼群击退,另一面的狼群也随后冲了上来。
二叔瞅准了机会,把那根烧尖的柞木棍子猛地刺进一只狼的肚子里。那匹公狼只来得及发了一声惨叫,就倒在他的脚下。趁着狼群愣神的功夫,我和豁牙子也冲了上去,连续刺伤几匹狼,终于把狼群的这次进攻击退了。
见狼群退了回去,二叔把那匹死狼拖了过来,随手割下两只狼的大腿,架在火上烧烤起来。
豁牙子大吃一惊,赶紧把正在烧烤的狼腿从火堆里拽下来:“爹,你是不是吓糊涂了?那些狼恨不能一口把我们吃了,要是再闻到烤肉的香味儿,刺激了它们的食欲,不是更得发疯吗!”
谁知二叔却冷冷地说:“狼只喜欢血腥味儿,对烤肉的香味儿并不感兴趣。”
说罢,他把我扔在雪地上的狼肉拿起来,重新架在火上。
片刻功夫,火堆里散发出一股烤肉的香味儿,那股肉香味儿更激起了我的饥饿感,肚子也随着不争气地叽里咕噜叫起来一没错,正在烤熟的狼肉已经散发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儿,令人馋涎欲滴。
我们每个人抓起来一大块,狼吞虎咽地火吃大嚼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我们这边吃得正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嚼骨头的咔嚓声,顺声看去,只见那具被二叔割掉两只大腿的狼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别的狼拖走了,好几匹狼正围在它跟前,正大快朵颐,不断传来阵阵咀嚼骨头发出的瘳人声——
这会儿,人和狼都在吃着同一具狼尸,其目的也是完全相同,都是为了使自己生存下去,不至于饿死。
有所不同的是,它们是在吃同伴的尸体,而我们吃的却是另类;它们吃的是生肉,而我们吃的是烤熟的狼肉。
吃饱喝足,我们面临的最严重考验已经不是食物的问题,而是寒冷、睡眠和精神上的折磨。
尽管那堆燃烧的篝火一直没有熄灭,可以带给我们温暖。不过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野外,向火的一面烤得热乎乎,而后背却是刺骨的寒风,一直承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我们究竟还能坚持多久呢?
在黑夜的映衬下,那堆篝火烈焰腾腾,火光映红了半片天空。
我原来最渴望太阳的升起,不仅给我们带来光明和温暖,还能消除人的恐惧。可如今,我反而更希望黑夜的降临,在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篝火不仅带来了热量,使我们不至于冻僵,还使我获得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安全感。
——只要我们生起来的这堆篝火不熄灭,一直在熊熊燃烧,对包围我们的狼群就是一种威慑,使它们不敢靠近我们。尽管白天的时候也有篝火,可在烟大于火的白天,无形之中减轻了对狼群的震慑,也不会像黑夜那样惧怕火的威力。
第480章 冒死突围
我们在篝火旁边已坚持四夜三天。当第四天的曙光再次照亮黑林子时,望着太阳即将升起的东方地平线,真不知道新一天的灿烂阳光还能不能再次照耀在我们的身上?
在老狼王的带领下,狼群一直不肯退去——在食物严重短缺的寒冬季节里,它们好不容易才发现我们这些“食物”,并且已把我们围困其中,几乎唾手可得,面对即将进入它们口里的“食物”,岂能轻易放弃?
它们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我们当然也不能轻易地放弃,只是哪一方能够坚持下去,并且坚持的时间更久一些,直到将对方的体能耗尽呢?
狼群无疑比我们更有耐力,豁牙子已经坚持不住了,在狼群的围困之中,脾气暴躁的豁牙子几乎彻底崩溃了,神情变得有点恍惚,几次抓起身边的柞木棒子想要冲进狼群里跟它们拼个你死我活,但都被二叔硬拽了回来。
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实在很有限,和那些动物相比,神经也更加脆弱,好在我们是三个人在一起,假如只有一个人,可能早就彻底崩溃了。
岂止豁牙子坚持不下去了,由于食物的短缺,狼群里也多次发生内讧,打斗撕咬声几乎不绝于耳,每天都会发生那么几起,致使有好几匹狼已经死在同伴的攻击之下。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生存已经成了这群嗜血成性动物的最大的需要,为了使自己能够存活下来,吃掉同类又算什么呢。
尽管我和二叔都在不停地安慰豁牙子,可让我俩没想到的是,豁牙子还是干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等我和二叔听见狼群只有在攻击猎物时才会发出来的兴奋撕咬声中惊醒时,才发现豁牙子已经不在身边了。
我和二叔赶紧爬起来,拎着斧子和柞木棒子冲了过去,连续砍死几匹狼,才把已经被狼扑倒在雪地里的豁牙子救回来。幸亏豁牙子被狼群扑倒的刹那间,趴在地上,并且把脸深藏在厚厚的积雪里,而我们发现得又比较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最值得庆幸的还是,除了老羊皮袄被狼撕破,还有手也受了点伤以外,他其他地方全都完好无损。
精神彻底崩溃的豁牙子被救回来后,一直低头坐在篝火旁,一声不吭。如果不能尽快从狼群的包围中冲出去,豁牙子肯定还会做出傻事!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篝火,我突发奇想:为啥不能带火一起走呢?
火?火把不也是火嘛!我赶紧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二叔。听我这么说,他先是一愣,随后高兴地一拍大腿说:“对,咱们举着火把离开。”
有了主意,我们立刻开始分头准备,不停地在附近剥桦树皮,做好突围前的准备。除此以外,我还发现一件更加令人欢欣鼓舞的事:这群狼并不总是围拢在我们身边。尽管它们一直在等待我们最后向它们投降,好来分享一顿丰盛的美餐。可它们同样也在挨饿,需要不断地出去寻找食物充饥,不可能总等候在这里。天黑以后,总有一部分狼会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寻找猎物。
有了这个发现,我们个个惊喜万分,连豁牙子都变得不那么消沉了。我们准备好了一切东西,除了把剥下来的桦树皮用山花椒藤捆绑在一根木棍子上制作成火把以外,每人还各自在身上缠满了桦树皮,以备不时之需。二叔拎着枪,豁牙子拎着那把砍柴的大斧子,我则准备了一根一丈多长长、胳膊粗细的柞木棍子。我们准备等待到一部分狼群离去,身边狼少的时候立刻撤出狼群的包围。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伴随着狼王的阵阵嚎叫声,已经有狼开始悄悄地散去,只剩下十几匹狼仍然守候在我们的附近。这时候,我们都把手里的火把点着了,每人举着一支,开始朝后退去。
见我们离开了火堆,那匹老狼似乎也发觉了我们的意图,立刻伸直了脖子,准备把远去的狼群呼唤回来,再次将我们围住。它刚抻直了脖子,还没叫出声来,二叔的枪已经响了。
清脆的枪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眼看着前面那匹老狼一头栽倒雪地里,四条腿蹬踏了几下,随后一动不动了。枪声并没有就此停下,又是“砰!砰”两声,冲在最前面的两匹公狼随后也倒在刚刚死去的老狼身边。
那两匹狼只是抽搐了几下,就咽气了。连着打死三匹狼,而且那匹老狼也死了,但剩下的十几匹狼仍不肯放过我们,一直尾随在我们的身后。我们一边朝后退,一边接连不断地把缠在身上的桦树皮拽下来,在火把上将其点燃,随手扔向冲在前面的狼身上。
狼见我们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不敢靠得太近,可又不甘心这样把我们放走,只能来回围着人蹿来蹿去。
而我们一旦抓住了机会,猛地把火把朝狼探过去,被火燎着毛的狼立刻吓得嗷嗷惨叫,转身逃开。
在火和枪声的双重威慑下,再加上没有了狼王,剩下的狼群无心再继续追捕我们了,忙着争抢那些现成食物——狼骸。
这时,一个更加令人兴奋的声音出现了,我们这边的枪声刚刚响过,东南方向也隐约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好似枪声。
只是那声音离我们很远,再加上只顾对付狼群了,我们听得并不十分清楚。可豁牙子还是惊喜地叫了起来:“枪声!那边有人打枪。”
“好像是?”二叔并不敢肯定。
尽管我和二叔一时都无法判断那声音到底是不是枪声,还是赶紧朝传来响声的方向眺望.仔细谛听,希望刚才那声响真的是枪声。
枪声有的时候很可怕,是杀戮的恐怖声,可它有时又是救命的稻草。只有人的存在,才会有枪声——这会儿,我们最期望的就是能有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把我们拯救出去。
可那边仍旧是一团漆黑,除了莽莽的森林,还是莽莽的森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我心里在热切地盼望着,希望那里的枪声能再响一声,哪怕再响一声!
可仔细谛听好一会儿,那边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第481章 死里逃生
“你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听差了?”二叔甚至怀疑起来。这时候,他不仅仅怀疑豁牙子,更是在怀疑自己——他刚才也听见了——人们对突然降临的欣喜还不敢确定时,不仅抱有一丝侥幸,而且还抱有怀疑。就在我们一时无法确定而有点失望的时候,那边又是两声枪响,拖着长长的回声,在山林间来回地碰撞……
砰——!砰——!豁牙子再次惊喜地喊叫起来:“枪声,是枪声!没错,那边有人打枪!”
不用他说,我们这次也都听清楚了,刚才的两声确是枪响!二叔把双手拢在嘴边,成喇叭筒状,朝传来枪声的方向大声喊起来:“呵——呵——呵——!”
我和豁牙子也赶紧跟着喊叫起来。可我们的喊叫声很快淹没在了夜色笼罩下呜咽的林涛声里,并不会传出去很远。我们停下来,再次听了听,那边没有了回音,一点回音也没有。
“刚才听见的真是枪声!”豁牙子焦急地说,“在那边,就在那边,真的!”
我们也听见了,刚才确实是枪声。可我们相距太远,又没有子弹,无法回应对方。看来,那边已经听见了什么,不甘心地又响了一枪,隐约还伴有猎狗的吠叫声。豁牙子高兴地叫起来:“是吧?是吧!”
“喂——喂——喂!——”我再次喊了起来,“我们在这儿,在这儿!……”
“别喊了,离得太远‘,再喊,他们也听不见,赶紧把火烧得再大点!”二叔说罢,从身上取下所有的桦树皮,还有我和豁牙子的全放在了一起,再次生起了一堆篝火,随后砍了几棵桦 树架在火上,篝火再次熊熊地燃烧起来。
这会儿,我们已经不惧怕狼群了,它们可能也发现有更多人朝这边走来,或者已经嗅到了很多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把没来得及吃完的三具狼尸 丢下,早已不知了去向。
我们围着篝火等候在那里,不断地往火堆里添加木柴,等待那些人过来与我们会合。
“快看,你们快看呀!”豁牙子再次高兴地大叫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隐约出现了几点亮光。那亮光一边晃动着,一边朝我们这边慢慢移动过来,伴随着隐约的人的喊叫声。尽管我们相距还很远,听不清他们在喊叫什么。我们已经不需要在篝火旁继续等待下去了,赶紧举起火把,朝那些人迎了过去。
我爹带着人把我们三个救了回去,我在火炕上睡了三天才爬起来。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几个晚上。”
牛一刀听马大脚的故事听得出神,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讲得如此身临其境。两年来,他遇到过很多次狼群,甚至遇到过雪狼王,若不是流放路上巧遇古木生,并救下了他,想必自己也很有可能早就被狼群吃掉了。
“前辈,你见过雪狼么?”
“雪狼王?”马大脚重复道。
“嗯,雪狼王,通体雪白,是长白山的主人!”
马大脚摇了摇头,道:“没有,雪狼王只是大家的传说,是不是真的有也不一定,更何况见过的人恐怕也早死在狼群中了。”
牛一刀点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见过!”
“哦?”马大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见过雪狼王?”
牛一刀简单的将流放路上遇到狼群的事儿讲给了马大脚,末了道:“幸亏结识了古木生,否则我早就被狼群吃掉了。”
马大脚长叹一声,道:“你的经历远比我的精彩得多,看来,你虽然年纪青青,可是阅历却不比我们这些老东西少,难怪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劫后余生,依然这么淡定。狼人的故事我听过很多,有机会我得见见古木生,他现在在哪儿?”
“在我家……”牛一刀说完,忽然记起了什么,人立刻呆住了,记忆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古木生的时候。
朱五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冷不丁的在牛一刀的后腰上戳了一下,然后嬉笑道:“想媳妇呢?”
牛一刀一惊,然后狠狠的瞪了朱五一眼,反驳道:“谁向你那么没出息!”
“一天到晚的愁眉苦脸的,也不见你高兴,何苦呢?愁也一天,乐也一天,为啥不高高兴兴的?”朱五说着,扭头和马大脚讲起了白天抓狍子的事儿,说得手舞足蹈,吐沫横飞,马大脚微笑着听马大脚说着,不住的点头,他发自内心的喜欢朱五这种没心没肺的性格,玉梅将众人叫进山洞,倒好茶,递给大家,然后守着火堆,听朱五说话,稀松平常的事儿,让朱五一说,就如同听说书先生讲评书,悬念迭起,扣人心弦。
快睡觉的时候,马大脚拍了拍朱五的肩膀,道:“你要是我孙女婿就好了,天天有你在身边就不会觉得闷得慌!”
马大脚一句话说得玉梅脸一红,急忙起身出去抱柴,朱五略微一怔,嬉笑道:“这不要紧,等我找到俊梅,我和她就住这儿来,守着您老人家,天天抓狍子给您吃,说故事给您听!”
马大脚一听哈哈大笑,道:“小伙子嘴还挺甜的嘛!”
牛一刀也忍不住笑道:“老前辈,这个真不难,先让五爷娶了玉梅姑娘就是了,反正我姐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即便能找到,我姐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岂不是正常?关键是玉梅姑娘能不能看上他……”
“去去去!”朱五冲着牛一刀一阵摆手。
马大脚却是一怔,拍手道:“对对对,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
马大脚说着急忙起身走了出去。
牛一刀一努嘴,低低的声音道:“老人家好像当真了,去问玉梅姑娘了!”
“啊?”朱五一惊,抓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朱五愣了一会儿,抬起手里就是一巴掌,拍在牛一刀的肩头,道:“都怪你,乱出什么馊主意?”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马大脚和玉梅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牛一刀一眼扫过玉梅的脸,红的如同熟透了的樱桃,他心里立刻明白自己猜中了。
第482章 抓女抵债
玉梅一直低头不停的给火里加柴,马大脚坐下来一声不响,久久的沉默着,山洞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朱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过了一会儿,马大脚叹息一声,道:“我娶媳妇晚,快三十了才有了娃,可是因为将家的事儿,娃还没出生就坐了牢。我那口子挺着大肚子逃到九岭夼,生下了马六儿。马六儿十几岁的时候,他娘就死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好赌,他娘一死,我留下的那些钱,就都被他输光了。我回来之后,怕这小子嘴不严实,也没敢认他。他自作自受,没啥好挂记的,倒是我这个孙女,聪明伶俐,吃了不少苦,让我放心不下。最近马六儿那个兔崽子实在是被赌债逼急了,竟然打定注意要卖闺女了,真是该死。按理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要些彩礼也不过分,只是随随便便就要把闺女卖了,这事儿我可不能不管。胖子,你说呢?”
朱五立立刻明白了马大脚的意思,这是要给自己挖坑呀,他连忙说道:“当然当然,老前辈你放心,我和三爷替玉梅姑娘出头,要是玉梅姑娘不同意的亲事,我第一个饶不了马六儿!”
马大脚嘿嘿一笑,道:“你怎么出头?你和玉梅非亲非故,马六儿能听你的?你难不成把他杀了?”
“不会不会……”朱五急忙摇头,解释道:“马六儿敢胡来的话,我和三爷就带玉梅姑娘走,让他永远也找不到!”
“那我不是得饿死在这儿?”
“你……你……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对,一起走,我照顾您!”朱五道。
马大脚扫了一眼玉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还拿捏不准朱五的态度,一旦把事儿挑明了,如果朱五拒绝,让玉梅难堪,以后就更没商量的余地了,他只好笑着点点头,道:“也好,也好!你不要嫌弃我老不中用就好!”
“不会不会!”朱五笑道,他一直不敢去看玉梅,心中澎湃起伏,真像牛一刀说的,俊梅小姐即便找到了,也不一定会同意嫁给他,自忖这种可能性小得可怜,为了俊梅而放弃眼前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朱五自己也觉得有些可惜,可是,一想到俊梅小姐,朱五就会发自内心的激动,无论让他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和俊梅小姐在一起,他都愿意!
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牛一刀接过马大脚的话道:“老前辈,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叶赫古城吧,若是能找到我姐,我想她能说服这个死胖子!”
众人同事抬头去看马大脚,玉梅姑娘的眼里满是期待。
马大脚沉默不语,想来正在犹豫,牛一刀接着道:“还有将家后人,我想我能找到他!”
“真的?”
牛一刀点点头,信心满满,道:“当然!”
马大脚略一沉吟,扭头对玉梅道:“丫头,你咋想的?”
玉梅姑娘不假思索的答道:“我听爷爷的,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马大脚欣慰的一笑,道:“好,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爹儿哪儿……”玉梅有些担心的说道。
“这个姑娘不用担心,明天我去找他提亲,带你走!”牛一刀干脆的说道。
见众人都不说话了,马大脚一拍大腿,道:“好,那就这么办吧!正好这个地方我也呆的有点儿烦了,出去溜达溜达!”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牛一刀和朱五跟着玉梅回到九岭夼。
玉梅一脚踏进门,就听屋里有人在争吵,马六儿正哭爹喊娘的叫着,玉梅吓得脸色蜡黄,飞快的冲进屋里,牛一刀和朱五紧随其后。
屋里站着四个人,一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般的盯着蜷缩成一团的马六儿。马六儿遍体鳞伤,满身血迹,玉梅抱住父亲的双肩,泪水四溢,“爹、爹,你怎么了?”
为首的一个大汉,盯着玉梅看了半晌儿,淫笑道:“哎呦,刚才还骗我说姑娘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不就在家么,看来不揍你一顿,你真是不知好歹啊!”
马六儿哆哆嗦嗦的抓着玉梅的手,道:“你个挨千刀的,你去哪儿了?”
玉梅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六儿,这样,我看你也还不起八爷的债了,就那你闺女抵债了吧!”为首的汉子话音一落,身边的冲过去两个汉子,一左一右的将玉梅架了起来,朱五忍不住就要动手,牛一刀却一把将他拦住,轻轻摇了摇头。
马六儿愣了一下,嘭的一声抓住了一个大汉的腿,抬头对为首的汉子道:“九爷,九爷,你要把我闺女怎么样?”
“还能咋样?”为首的汉子一脸坏笑的说道:“八爷肯定不是请个奶奶回去吧?你这闺女养的还挺俊俏,八爷要是能看上,没准能稀罕两天,那天稀罕够了,赏给兄弟们乐呵乐呵!最后,我估摸着是要送到万花楼的,你别忘了,你可是欠着一千二百两银子呢,你闺女啥时候给挣回来,啥时候再说回来的事儿!”
几个大汉眼露淫光,嬉笑着,每个人的脸上都不怀好意。
马六儿急了,哀求道:“九爷,九爷,宽限我两天,我再想想办法!”
“呸!妈的,你都拖了半年了吧,还想拖?今个你这闺女,我是一定得带走,你要是有钱了,去万花楼赎人!”为首的大汉说完,使了个眼色,架着玉梅的两个汉子,拎起玉梅就往外走,在门口看了一眼牛一刀和朱五,毫不在意的就出了门。
朱五挣扎着就要去追,牛一刀低声道:“这儿不是动手的地方,跟着,找个没人的地方下手,不要惹麻烦!”
朱五会意,跟着牛一刀出了门,不远不近的跟着。玉梅的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看热闹的村民不远不近的跟着,议论纷纷。马六儿踉踉跄跄的在后面追着,一边追一边苦苦哀求,“饶了我闺女吧,饶了我闺女吧,不是她的错啊……”
没人理会马六儿,也没人敢管闲事儿。四个大汉大摇大摆的架着玉梅出了九岭夼。牛一刀和朱五在后面悄无声息的跟着。
第483章 解救玉梅
天空碧蓝,万里无云,一丝风也没有,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四个大汉走出去四五里路,有些累了,尤其是架着俊梅的两个大汉,被俊梅不停的挣扎搞得筋疲力尽,不得不将玉梅放下,又担心她跑了,只好解下两根腰带将俊梅捆了起来。
四个人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喘息,其中一个黑脸汉子呡了呡嘴唇,对为首的汉子道:“九爷,这妞不赖,爷不开开荤?俺们兄弟也跟着沾沾光?”
被唤作九爷的汉子扫了一眼玉梅,心中一阵痒痒,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敢,让八爷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
“九爷,这种事咱们兄弟不说,谁知道,回去往万花楼一交,谁还知道咋回事?万花楼八爷是您的好兄弟,他肯定不会说。您就跟八爷说,马六儿的闺女虽然长得不错,可惜不是雏,就直接送到万花楼了,八爷只对黄花大闺女感兴趣,你这么一说,他一准没二话!”
九爷眨巴着眼睛,心中活泛起来,望着卷缩成一团不停挣扎的玉梅,他心中奇痒无比,口气变得不如刚才坚定了,道:“这大冷的天,你们能弄得了?”
几个人一见九爷松了口,各个激动的要命,其中一个汉子道:“九爷,再往前二里地,有座破庙,兄弟们点堆火……啊……哈哈哈哈”
四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一下子也都不累了,架起玉梅大步流星的往前飞走。
时间不大,果然远远的看到一座破庙,四个人急不可耐的快速钻进了破庙,却不知身后跟着两个要命的黑白无常。
九爷抱起玉梅来到破烂不堪的香案上,任凭玉梅怎么喊叫,就只管撕扯衣衫,其余几个汉子吞咽着口水呆立在一旁。九爷刚刚解下裤子,忽听身后扑通一声,扭头去看,一个兄弟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上,在他旁边的两个汉子,惊恐的各自向后退去,盯着倒在地上的同伙发呆。
“怎么回事?”九爷嚷了一声,还没人回答,忽然又有一个汉子软塌塌的倒了下去,九爷吓得魂飞魄散,举头四处张望,莫非这破庙里有鬼不成?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九爷和另外一个同伙的喘息声,香案上的玉梅惊恐的卷缩成一团,也猜不透发生了什么,只是心底暗自庆幸,悲剧或许要结束了,会是她心中想到的他么?
九爷愣神的功夫,他身后的同伙扑通一声也倒了下去,九爷大瞪着惊恐的双眼,“啊”的一声叫,冲出了庙门,可是没跑出去多远,只觉得后背一阵钻心的痛,随即头发晕,脚发软,神志渐渐模糊,天旋地转,他坚持了一会儿,最后失去了知觉,一头栽倒在地上。
“哈哈,这东西还真管用!”朱五从一棵树后探出头来,手里握着他的圆盘暗器,从破军山回来之后,他改进了这个宝贝,在银针上涂抹了一层令人昏迷的药,借以弥补自己不能立刻击毙目标的不足。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没想到效果非常好,只要能射中对手,瞬间便可以制服对方。
朱五跑进破庙,解开玉梅手脚上的腰带,玉梅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朱五不停的劝说了好一会儿,才安慰住玉梅。
“三爷,这些人怎么办?”朱五对牛一刀道。
“把外面那个抬进来,你和玉梅姑娘先走,我得给他们留点儿记号,免得他们不长记性!”牛一刀说道。
朱五将九爷拖进破庙,四个讨债的汉子并排躺在地上,牛一刀摸出寒月秋刀,在每个人的下半身割下一刀,瞬间血流如何,牛一刀笑嘻嘻的自言自语道:“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牛一刀将刀上的血迹擦干,追上朱五和玉梅,两个人正不紧不慢的走着,玉梅心情很低落,一方面为刚才的事心有余悸,另一方面又担心父亲。朱五不停的劝慰,却无法缓解她忧伤的心。
牛一刀早已经想好了,对玉梅道:“咱们直接去找老前辈,明天就走,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也许你的心情就会好起来了。有我和五爷,还有老前辈在,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朱五闻听,连忙拍着胸脯道:“对,有我呢,谁敢再欺负你,看我不把他的人头揪下来当球踢!”
玉梅没忍住破涕为笑,道:“多谢两位搭救,大恩大德,日后必定报答!牛公子,那几个讨债的人,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牛一刀脸一红,这事儿怎么开口和一个姑娘家说啊,只好敷衍道:“教训了一通,想必他们今后再也不敢了!”
“那他们会不会再去找我爹麻烦?”
“这个不好说……”牛一刀犹豫道。
“那我得回家一趟,回去看看我爹,和他说一声,免得他担心我,也让他有个准备!”玉梅道。
牛一刀急忙道:“不可。玉梅姑娘,有句话我得劝你两句,我很钦佩你的这份孝心,你爹赌光了家当,连你也搭进去了,你不但不恨他,还能处处为他考虑,令我十分敢动。不过,你也应该想想自己,你一旦回去了,你爹能让你走么?他会不会把你卖了换银子?”
玉梅一愣,她还很单纯,没有想到这么多,听牛一刀一说,仔细寻思,这种可能还是很大的。可是,自己不回去,爹怎么办?会不会被讨债人活活打死?
玉梅权衡再三,依然坚持要回去,她泪眼婆娑,道:“我从小就没了娘,我爹虽然好赌,可还是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了,命都是他给的,要卖我还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朱五一听急了,道:“哎呀,你怎么这么傻呢?他卖了你还了债,不还是一样还会去赌?”
“那……那我怎么办啊?”玉梅蹲在地上掩面而泣,伤心欲绝。
牛一刀琢磨了一会儿,道:“要不这样吧,你还是别回去的好,回家之后,五爷派人给你爹把债还了,这钱算五爷借给他的,顺便给你爹送个信,就说你被五爷买走了,让他什么时候把欠五爷的钱还了,什么时候来赎人!你看呢?”
第484章 三老密议
玉梅闻听,扭头去看朱五,朱五面露难色,可是看着玉梅期盼的目光,又不得不答应,只好道:“行,就这么定了。”说完,拉着牛一刀走远了,低声道:“我可没钱借给马六儿!”
“那我就管不了了!”牛一刀嬉笑道。
朱五一跺脚,抓住牛一刀的胳膊,道:“这是你拦下的事儿,你可不能看热闹,钱得你出!”
“我可没钱……”牛一刀道。
“我也没钱……”
“五爷,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别忘了,你有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还有一根金条……”牛一刀故意大声说道,让玉梅听见。
“你……”朱五气得七窍生烟,指着牛一刀的鼻子,道:“你可真够损的,小心遭报应!”
朱五回到玉梅身边,腆着肚子,道:“姑娘,放心吧,这钱我借给你爹,他不会有事儿的!”说完还不忘拍了拍胸脯。
玉梅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五爷,您的大恩大德,玉梅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
牛一刀急走几步,将玉梅扶起来,道:“别说那些话,将来你们要是成了一家人,这钱就当彩礼了!”
玉梅脸一红,低着头笑了起来,朱五在一旁瞪着小眼睛恶狠狠的看着牛一刀,心道:钱我出,好人你当,真是比猴子还精明!
一路无话,天擦黑的时候,三个人回到马大脚居住的山洞,将白天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对马大脚说了一遍,听得马大脚时而叹息,时而紧张,听说朱五愿意借钱给儿子还赌债,马大脚激动的连连向朱五道谢,朱五这会儿有点儿飘飘然了,看来有钱就是好啊!
众人吃罢晚饭,早早的躺下睡觉。第二天天一亮,四人成行,离开九岭夼赶往文曲镇。牛一刀一算计,出来也有五六天了,好在找到了马大脚,不虚此行。
马大脚一到牛家,陈氏就拉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除了牛犇之外,不准任何人进去,一连几天都没出来,牛一刀几次想过去偷听一下,都被爹发现给哄了出来。越是这样,牛一刀越是觉得这三个人一定在秘密谋划着什么。
天气一天天变暖,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远远的看过去,柳树枝头隐隐的藏着一抹绿色,春天来了。
这一天,陈氏将牛一刀叫了过去,父亲和马大脚都在,陈氏心情格外的好,笑道:“老三,叫你过来,是有件事商量,之前说了打算让你去趟巨门庄,找找老大和老二,正好马老爷子也要去,替咱寻一下俊梅,我们商量过了,下个月初九动身,还有些日子,你准备准备,巨门庄说近也不近,说远不远,又在深山老林里,要提前做好打算。木生和朱五和你一块儿,加上马老爷子,你们四个,你有啥打算?”
牛一刀正盼着这一天呢,心中高兴,道:“听奶奶的,我回去就准备,关键我们几个都不认识路……”
“这个你不用担心。”陈氏说着,转脸去看马大脚,马大脚点点头,道:“我带你们去。晚上,你们几个到我屋去,我和你们说说怎么走,这一路还不太平,该带的,该准备的,都要打算好!”
“行!”牛一刀应下,高兴的来找朱五,朱五一听要去找俊梅,别提多高兴了,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缝。
一丈红坐在一旁,冷着脸道:“三爷,怎么,不打算让我去?”
一丈红从破军山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牛家,前两天还好,可是一呆久了,就觉得浑身难受,她是闯荡江湖、刀口舔血的人,哪儿享受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啊,可是再让她回去当土匪,她又不发自内心的不愿意,总是住在牛家,非亲非故的,更是觉得别扭,这几天她就一直琢磨着自己该去哪儿,还没想好呢,听牛一刀要去巨门庄,她心里活泛起来,全当去玩了,自己以后的事儿回来再做打算。
“啊,这个我还没想过,马大脚老前辈说一路上挺危险的,要不大当家的你就别去了?”
一丈红眉梢一挑,厉声道:“怎么,用人超前,不用人朝后啊?比破军山还危险么?”
“这个……”牛一刀一下子词穷了,他知道一丈红的脾气,只好道:“既然大当家的这么说,那就算你一个!”
一丈红哼了一声,起身道:“别忘了,晚上叫我一起!”说罢,扭身出去了。
牛一刀长出了一口气,朱五忍不住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害怕的人呢?”
“去你的,不是怕,是我没想好怎么安顿这位少奶奶呢!”牛一刀一屁股坐在炕上,意味深长的说道:“五爷,你想啊,她一个姑娘,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的,去哪儿好?这几天我就发现她在发愁,肯定是在琢磨着该去哪儿,即便我想让她在家里呆一辈子,她自己也肯定不愿意,牛家和他非亲非故,她怎么呆得下?再说,她闯荡江湖惯了,你让她当丫鬟伺候人,她肯定不愿意,你让她当个大小姐,别人伺候她,整日里绣花弹琴,她肯定也受不了,你让她咋办?回去继续当土匪?那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唉!”
朱五仔细琢磨,牛一刀说得在理,的确看不到一丈红的未来,让她跟着去巨门庄,倒是再合适不过。
“还真没想过,让你一说,真挺在理的,可是从巨门庄回来呢?还不是这个样子?”朱五眨巴着小眼睛看着牛一刀,接着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能让一丈红稳定下来!”
“什么主意?”
朱五嘿嘿笑道:“你娶了她吧!”
牛一刀闻听腾的跳了起来,揪住朱五的耳朵就是一顿打,让一旁的古木生都忍俊不止,朱五一边求饶,一边道:“三爷,我不是开玩笑的,你想啊,你俩成亲了,生他一堆娃娃,她就有活干了,也就什么都不想了,不是么?”
“还废话,还废话!”牛一刀狠狠的在朱五身上打了几拳。
朱五皮糙肉厚,跟没知觉一样,抬起手臂护住脸,道:“你这人呀,就光会劝别人,你说我和玉梅的时候怎么一套一套的,到了你自己了,知道发火了?”
第485章 商量出发
牛一刀打累了,瘫倒在炕上兀自大口大口的喘粗气,并不理会朱五。
朱五揉着耳朵,道:“齐大当家的一准是看上你了,这点连寒月和九月都看出来了,她能留在这儿,不回山当土匪,完全是在等你,你要是不娶她,她肯定还得去当土匪,到那时候再说吧你才是真正害了人家呢!”
朱五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虽然有些调侃的成分在里面,可是道理还是对的,弄得牛一刀也跟着发愁了。
一更天时分,牛一刀带着朱五、古木生还有一丈红来到了马大脚的屋里,玉梅笑着在一旁端茶倒水,马大脚先是打量起古木生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好几圈,古木生被看得险些扑上去咬他两口。
“一刀,这就是你说得狼……”
牛一刀急忙打断马大脚的话,抢道:“对对对,他就是古木生!”
马大脚一愣,牛一刀急忙凑过去低低的声音道:“前辈,千万别提狼人,他现在叫古木生,是个人,人,他能听懂话了!”
“哦……”马大脚点了点头,明白了牛一刀的用意,转眼看了看一丈红,问道:“这位是?”
“齐大当家的……”朱五介绍道,还没说完,被一丈红拦住,一丈红笑道:“老前辈,我叫齐天红,是……是三爷的朋友!”
马大脚点了点头,这个人她听朱五提起过,牛一刀道:“前辈,齐姑娘枪法非常好,伸手也不错,我想咱们去巨门庄一路上困难也不少,所以想请她帮我,跟着咱们一块儿去!”
“好,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马大脚说道,话音未落,只听玉梅在一旁接话道:“爷,那我能去么?”
马大脚毫无准备,看着玉梅,见玉梅一脸认真,自己刚说出去的话其实只是客气,没想到自己的孙女当真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愣了片刻,道:“你……你还是呆在这儿,等着我吧,人家齐姑娘枪法好,又身经百战,你……”
“我会打猎,会煮饭……会……”玉梅急忙解释道。
可是,马大脚坚决的摇了摇头,道:“不行!”
玉梅撅着嘴,不敢再说什么,眼睛却一直看着牛一刀,希望牛一刀帮他说两句好话,然而牛一刀却和马大脚有着相同的想法,只能假装看不见。
“来吧,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去巨门庄。巨门庄离这里大约有六百多里,顺着七星河一直向下,会走到一片古树林,那是一片原始森林,至少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森林的某个地方,有一片巨石,那里就是巨门庄,遥远的古代,那里应该是肃慎古国旧地,后来变成了渤海古国的都城,当然也很短暂,渤海古国的都城后来搬了很多地方,直到它灭亡,但是有人说末代渤海王带着最后的人回到了巨门庄,那个他们白手起家的地方。”
“巨门庄在历史上是一个神奇的所在,是起点,也是终点。后来的很多年,那里一直有人居住,但是并不繁荣,直到叶赫族人到了哪儿,他们修建了叶赫古城。”
“起初,对于八旗子弟来说,叶赫族人是最强大的,也有人说叶赫族人差一点儿主宰了这个世界,一点儿,就差了一点儿。他们败给了爱新觉罗家族,就是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叶赫族人被屠杀殆尽,东哥远逃至黑龙江畔。”
“太祖皇帝在巨门庄以十三副金甲起兵,雄霸白山黑水,他的儿孙又先后攻陷明朝了明朝的江山,所以才有了大清。巨门庄成了爱新觉罗家族的圣地,也有人称之为龙兴之地。”
“时间流到同治元年,你们都清楚,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虽然天下还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但是它的当家人换了,成了叶赫族人。于是,流浪在各地的叶赫族人重新回到祖先耕耘过的地方,他们在那里修建了新的叶赫城,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看到那座新城。”
“其实就如同我说的,巨门庄这个地方是神奇的,是起点,肃慎人发现并定居在哪里,也是终点,肃慎族的后人,以叶赫族人的身份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里。”
“我不清楚,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我只是猜测,或许那里真的是卧虎藏龙的风水宝地,以至于无数人涌向那里,包括梦想着主宰天下的叶赫族人,也包括想重新复国的爱新觉罗族人。好吧,不管你们能听懂多少,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们,我去过那里两次,但是这不代表我可以顺利的找到哪儿,你们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这一路并不会太顺利。”
马大脚喝了一口茶,凝望着每一个人,牛一刀皱了皱眉头,道:“老前辈,为什么你不确定能找到哪儿?”
马大脚苦笑一声,道:“如果每次去九岭夼都有人带你去,我想你也不一定敢保证自己可以带着别人找到哪儿,你说呢?”
牛一刀点了点头,他心中明白,马大脚心里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是谁给他带路去叶赫古城呢?为什么现在不能带他去呢?
马大脚似乎看出了牛一刀的疑问,接着道:“实话实说吧,其实,巨门庄现在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些巨石,而我只去过那里,我没有去过真正的叶赫古城,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牛一刀点了点头,问道:“我们先到巨石庄,然后要设法找到叶赫古城,对么?”
“可以这么说!”
“老前辈,我能问个问题么?”一丈红插言道。
马大脚点了点头,示意一丈红接着说,一丈红沉思了片刻,道:“既然有人能找到叶赫古城,就说明他们一定有办法,或许他们有向导,或许他们有地图,而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们怎么去找?万一找不到呢?”
马大脚用钦佩的目光望着一丈红,犹豫了一会儿,道:“你说的对,我也一直这样猜测,虽然我一直也很好奇叶赫古城在哪儿,但是我从没有试图去找过,这次如果我们足够幸运,能顺利的找到巨石庄的话,或许有人会帮我们去寻找叶赫古城。只要叶赫城存在,那么,我想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它,而且是必须找到它,有太多的谜团,只有在哪里,我们才能得到答案。”
第486章 临行家宴
朱五听得稀里糊涂的,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两个哈欠,道:“那么多人都在找哪儿,或许那里有宝藏吧?”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都取笑朱五是个贪财鬼,只有牛一刀默不作声,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其实在破军山中,并没有宝藏,或者说那里的财宝根本不是传说中的大清宝藏。现如今,所有人涌向叶赫古城,会不会真正的宝藏就在哪儿呢?
当牛一刀说出自己的想法,所有的笑容凝固到了脸上,这么想是合乎情理的。马大脚眼中放光,道:“还真有这种可能,那里是太祖皇帝起兵之地,后来变成了龙兴之地,几百年里不准任何人进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老前辈,你说丹书铁卷会不会和宝藏有关?”
马大脚道:“丹书铁卷中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大清宝藏。你去过破军山,丹书铁卷上的线索全部指向那里,可是那里有什么呢?”
牛一刀沉吟了片刻,道:“我想那些黑衣人一定在吊棺中发现了什么秘密,并且秘密一定和铁卷有关,不然太祖皇帝何苦留下两张铁卷,并且同时指向破军山?”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马大脚道,他一向豁达,此刻虽然疑问重重,他却并不放在心头。
朱五兴奋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马大脚道:“下个月初九!”
马大脚心花怒放,这趟不仅能找到俊梅,还能找到宝藏,人财两得,他想想就觉得高兴。
牛一刀心事重重,越想越觉得奇怪,大哥、二哥都在叶赫古城,或许爷爷也在哪儿,姐姐俊梅也在哪儿,这么多牛家人都在那里,难道是巧合?
再仔细一琢磨,在破军山的黑塔古墓中,黑衣人带走了二哥牛百刀,也带走了丹书铁卷,此刻回想起来,他们似乎特别在意铁卷。
按理说铁卷上的路线只到破军山的古墓,别无他用,黑衣人为何还苦苦索要铁卷?牛一刀一时无法解释,他在猜想黑塔中的那口悬棺,里面有什么东西,那些黑衣人究竟是谁?
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四月初八的晚上,牛犇张罗着摆下一桌酒席,所有人都叫上,坐了十几口。
牛家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老太太陈氏和马大脚年纪最大,坐在上首,牛犇紧挨着,牛福也被陈氏硬拉着坐在了牛犇的下首,其余的晚辈围着四老坐下,桌上一口铁锅呼呼冒着热气,浓香四溢。
朱五忍不住抻着脖子看了看。
好家伙锅里咕咚咕咚冒着泡,热气腾腾,翻滚的水花中能看到肥白的猪肉、鲜红的血肠、黄白相间的酸菜、嫩绿的香菜叶,黑色的野蘑菇,朱五的口水立刻下来了,高兴的说道:“真相啊!”
寒月嬉笑道:“能不香么,过年都没吃上!”
除了朱五大部分人都认得,这是东北黑土地上有名的年关大菜,杀猪菜!
陈氏冲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安静下来,然后端起一杯酒,道:“像寒月说得,过年也没吃得这么好,一来是欢迎各位到牛家做客,二来也是为大脚和老三他们饯行,来,咱们大伙干了,吃肉!”
在陈氏的张罗下,众人喝下酒,开始品尝美味佳肴,只见朱五先是抢了一块拆骨肉,直接抓在手里,大吃大嚼起来,几个姑娘起初还带着几分斯文,吃得优雅自然,后来可能是实在累了,也就顾及不上形象了,通朱五一样敞开了吃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氏放下筷子,道:“在座的各位,有句话我想了好久,终于逮到了机会说给大家。牛家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算是活下来了,有道是患难见真情,今天我要代表牛家谢过在座的各位,你们都给予了我和牛家巨大的帮助,可以说,如果没有在座的各位,牛家不会有几天,牛犇不会活着回来,老三他们几个也不会回来,所以我还是刚才那句话,谢过诸位了!大恩大德,牛家永世不忘,你们到了牛家就如同到了自己家一样,不要瞎想!”
陈氏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丈红,话锋一转,道:“姑娘,我知道你一直在纠结着要不要离开,今天当着大伙的面,我给你句实诚话,你是老三的救命恩人,也是牛家的救命恩人,老太太我发自内心的感谢你,牛家就是你的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要不好意思!”
一丈红闻听,连连诚谢,被老夫人一番话感动的泪水连连,这么多年,她无数次在梦里感受过这种家的温暖,今天算是实实在在的遇上了。
陈氏起身来到一丈红身边,抬手替一丈红擦干泪水,轻轻拍打她的肩膀,道:“姑娘,我听老三说过你的事,真不容易,以后你就留在我这儿,我教你读书识字,你教我打枪习武可好?”
陈氏一番话,又把一丈红逗乐了,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马大脚在一旁打趣道:“老夫人,你是人老心不老啊,齐姑娘可不敢收这么老的徒弟,握个枪手要抖上好一阵,打到哪儿,得看手停在哪儿!”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陈氏抹着眼泪,笑道:“那没事,到时候你们都躲得远远的就行!”
寒月心直口快,道:“奶奶,我和你一起跟齐姑娘学,到时候我帮你按着!”
“好!”陈氏笑道,大家跟着又是一阵笑。
牛一刀暗自佩服奶奶,老太太这份心思真的令人赞叹,马上要出发了,给一丈红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这比拿出多少钱来给一丈红都有用!
宴席吃到三更天才散,陈氏和马大脚上了年纪提前回房休息,牛犇陪着大伙说说笑笑,推杯换盏,气氛十分惬意,连牛一刀都多喝了几杯,头晕脚轻,和朱五相互搀扶着才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告别家人,马大脚在前,牛一刀等人在后,一行六人,沿着七星河向下而来,马大脚精神矍铄,脚力毫不输给年轻人,原以为他会拖后腿,没想到最后朱五先是受不住了,每次叫嚷着歇歇的都是他。
第487章 被人跟踪
走走停停,一路上还算顺利,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七星河下游的一片原始森林中,七星河似乎从林中穿过,却被掩映在茂密的树林中,那一棵棵参天的古树遮天蔽日,郁郁葱葱,昏暗幽静中叫不上名字的鸟虫清脆的鸣叫着。
依山而上的密林郁郁葱葱,山峦起伏。远处是洁白的雪山,被一片翠绿包围着,高耸入云。牛一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觉得浑身轻松,粗略一算,走出来差不多一个月了,正是春末夏初,难怪山里的景色这么迷人。古木生撒欢的奔进树丛,上窜下跳,时不时的站在树杈上一声怒吼,回声嘹亮,整个树林立刻变得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的多了一份安全感,有古木生在,什么猛兽也都不怕了。
在一处溪水边,马大脚吩咐众人原地休息,指了指面前的森林,道:“到了,顺利的话,再有三五天功夫就会到达巨石庄,不过……!”马大脚望着树影中天边斑驳的晚霞,有些担忧的说道:“明天要下雨,这路不一定好走啊!”
玉梅拉着朱五去打猎,牛一刀和一丈红负责拾柴,不管明天啥样,今晚先得吃饱肚子,睡好觉!
篝火点着的时候,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斑驳的树缝隙中,树林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牛一刀仰头看了看天,心里咯噔一声,玉梅和朱五还没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马大脚也在担心,忍不住站起身来,不自然的往树林里走去,牛一刀连忙拦下,他冲着古木生挥了挥手,古木生一个跟头翻过来,凑到牛一刀身边,牛一刀低声道:“带我们去找五爷!”
古木生鼻子灵敏,趴在地上嗅了一会儿,然后嗖的一声冲了出去。牛一刀和马大脚几个人连忙从后面跟上,一丈红心细,早就准备下两只火把攥在手里。
向前走了半里路,古木生突然止住了脚步,牛一刀凝眉远远的望去,朱五和玉梅正并肩走过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朱五背着两只野兔,玉梅神色紧张的左右望着,看到马大脚和牛一刀等人的时候,似乎也长出了一口气。
牛一刀忍不住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出了什么事儿?”
马大脚拉着玉梅的手,略带责备的说道:“不是嘱咐你们了么,不要走太远?”
朱五一改往日的嘻哈模样,将两只野兔扔在地上,神色凝重的说道:“撞见鬼了!”
“什么意思?”牛一刀问道。
“听过守株待兔吧?今个让我俩碰见了!”
马大脚有些恍惚,问道:“守株待兔?”
玉梅怕爷爷着急,连忙解释道:“我俩走了好远也没遇到什么野物,天也快黑了,就打算往回走,大不了晚上啃窝头,可是突然从草丛里钻出一只野兔,我俩乐坏了,只是那野兔有些古怪,跑得并不快,五爷直接去扑,差点抓到,那野兔跑了没多远,嘭的一声装在一棵大树上,五爷一下子就把它抓住了!我俩很挺高兴,正乐呢,又跑出来一只,也是一样的情况,被我和五爷追了没几步也装树上了,五爷还说这林子里的野兔傻,见了人就撞树,后来我拎起来仔细一看,发现有点不对劲……”
朱五指着地上的野兔,插言道:“你们看看……”
那是两只灰色的野兔,长得还算肥,提起来有十几斤重,牛一刀掂在手里看了看,一下子也愣住了。一只野兔的脖颈下方有一颗子弹,另外一只在背部,显然它们并不是故意撞到树上的,而是中了枪以后,没有立即死,在玉梅和朱五的抓捕时,慌乱中撞到了树上。
“哎呀,看把你俩紧张的,我以为真撞见鬼了呢,或许是那个猎户打的,没死透,被你俩一吓撞树上了呗!”牛一刀嬉笑着安慰道。
玉梅笑不出来,眼睛望着朱五,朱五默不作声,抬头去看一丈红。
“这不是扑通的猎枪打的!”一丈红表情认真的说道,“更像是保安军的枪……”
“什么?”牛一刀惊道,瞬间冷静下来,沉思了一会儿,对马大脚道:“老前辈,这附近是不是有土匪窝?”
马大脚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看着地上的两只猎物,沉默了许久,道:“据我所知没有!”
牛一刀一下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众人谁也不说话,默默的围着两只野兔,各想心事。
“都别琢磨了,先回去填饱肚子要紧!”马大脚说着站起身来,玉梅扶着爷爷的胳膊,带领着众人回到篝火堆旁。
晚饭吃得索然无味,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两只撞树的野兔意味着什么,或许就在周围不远的某个地方,秘密藏着一伙手握长枪的人,他们或许是土匪,或许是保安军!马大脚更关心,他们从哪儿来,为什么会出现在和自己相同的地方。
牛一刀知道众人的担心,咳嗽了一声,道:“就这两只兔子,还不能说明什么,不过,我想我们应该小心了!”
朱五砸了咂唇,道:“你说咱们会不会被人跟踪了,然后到了这儿之后,他们显然也没多少吃的了,所以才打算猎杀了这两只野兔?”
一丈红从看到子弹的一瞬间,其实就有了这种猜测,朱五说完,她忍不住补充道:“从野兔受伤的情况看,开枪的人到这儿的时间也不多,比我们快了最多半天,他们虽然打中了这两只兔子,但是却并没有抓它们,我想要么是野兔受伤后跑得比较快,要么就是他们已经抓住了足够数量的野物,所以才没认真去追!”
“会不会是张作霖的人,暗中跟踪我们到了这儿?”牛一刀猜测道。
一丈红附和道:“或许是,三爷,你们出门之后,高八斗来过家里,听寒月说,是张作霖派他来的,还专门找过我,说是张作霖希望我去跟着他干,我没同意。”
“高八斗来的事儿,我爹说过,但是找你的事儿,你怎么没和我说过?”牛一刀道。
第488章 暴雨来临
一丈红沉默了半晌,有些无奈,道:“那会儿,我还在琢磨着自己去哪儿,高八斗问我的时候,话我也没说死,我说三爷可能要去趟叶赫古城找他二哥,等这事儿完了我再考虑……”一丈红说完,目光中有几分自责,小心的看着牛一刀。
朱五一拍大腿,道:“这就是了,高八斗个老东西,一定是告诉了张作霖,老张肯定是认为我们要出来寻宝,所以派人暗中跟着我们了!”
众人一片沉默,都说不清这是个好事还是坏事。
马大脚叹道:“算了,管他呢,他们找他们的宝藏,咱们救咱们的人。齐姑娘,你也不用太自责,这事瞒不住的,你不说,高美花也会说。只是咱们现在知道了,就要多留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朱五连连称是,笑着对一丈红:“大当家的,咱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
一丈红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寻思来寻思去,又觉得有点不踏实,于是对马大脚道:“老前辈,有一点儿我不明白,既然保安军是跟着咱们来的,怎么会比咱们先到呢?他们能找到叶赫古城?”
马大脚略一沉吟,道:“这个不奇怪,他们先我们一天出发的,找到这儿其实并不难,顺着七星河向下就到了,他们人数应该不少,所以路上不会比我们快多少。能不能找到叶赫古城我不敢肯定,但是他们一定能找到巨门庄,哪里还是比较容易找的,我猜想他们先我们一步到达巨门庄,很明显是在哪儿等着我们呢,这些人估计也打算好了,能找到叶赫古城最好,不能找到,就等着我们,然后跟着我们进叶赫古城!唉,他们想的是挺好,不过,都高估我喽,我都不一定能找到叶赫古城呢!”马大脚说完一声叹息,满脸苦笑。
“不管怎么说,都得小心了。他们为宝藏而来,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咱们就假装不知道就好。让他们先去探探路也好,叶赫古城也不是谁都去得了的,自然有人收拾他们!咱们慢点走,让他们着急去!”一丈红道。
马大脚闻听,连连点头,道:“嗯,这个主意好,慢点走,他们一着急,就会自己胡乱创,到时候咱们就相对安全了。”
牛一刀沉默不语,他心里其实是着急的,毕竟大哥二哥还有姐姐俊梅都可能在叶赫古城,说不好爷爷牛青山也在叶赫古城,能早一天救他们出来,是他最期望的。朱五看着牛一刀绷紧的脸,轻轻的捅了一丈红一下,一丈红看了一眼,自知失言,脸一红,不知该怎么解释,倒是马大脚,一眼看破,道:“三少爷,你别太心急,这天啊,眼看着要来雨,我估摸着三两天之内,咱赶不了多少路,等这场雨过去了,咱们再抓紧时间赶路。叶赫族后人盘踞在古城时间也不短了,足有五六十年了,他们或许也在找宝藏,这么多年没能找到,想必不是那么好找的,你不用担心千刀他们,没找到宝藏前,他们不会有事!”
牛一刀苦笑着点点头,举头看了看天,黑漆漆的夜空中星光点点,周围一丝风也没有,怎么看也不像要下雨的样子,他忍不住道:“老前辈,明天有雨?”
马大脚随着牛一刀的目光仰望星空,道:“有雨,这雨还不小呢,估计后半夜得变天!”
众人都不太确信马大脚的猜测,却又不好反驳,只有玉梅认真起来,道:“爷爷,若是有雨的话,咱们是不是得先找个避雨的地方才好,还要多拾点儿干柴!”
“对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抓紧准备,要是淋湿了衣服,可是要冻死人的!”马大脚连忙说道。
玉梅道:“刚才和五爷去打猎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几个树洞,洞不小,要不咱们去哪儿吧,路上再捡点干柴!”
说走就走,朱五举着火把头前带路,其余的人跟着玉梅一边走一边顺手捡柴,走出去一里路左右,前面出现了几株巨大的参天古树,那大树十几个人合抱粗细,树下不知什么原因是镂空的,有两间房大小,只是地上树根盘错,极不平坦,有些地方还有些动物的粪便,似乎什么野兽盘踞在这儿。
古木生先进去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危险之后,众人才想随着进去,一进树洞,立刻和外面感觉不一样,里面凉飕飕的,玉梅点了一小堆篝火,大家围拢着取暖,把两只野兔收拾好了架在火上烤,牛一刀一直担心会有什么野兽突然钻进来,所以不敢大意,一直让古木生守在洞口,晚上也是和朱五轮班休息。
大伙都太累了,加上换地方,折腾了大半夜,除了朱五之外,都没吃多少东西就早早的睡了。
近五更天的时候,正好是牛一刀守在树洞口看守,天空已经阴沉的厉害,外面漆黑漆黑的像是泼了墨一般,牛一刀乏力瞌睡,眼皮打架,坐在地上昏昏沉沉。
忽然一道亮闪划破夜空,照亮大地,紧接着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翻滚而来,像是在耳边炸裂一般。
咔咔,一声惊雷,紧接着是一道道狰狞的闪电,扭曲、狞笑着从树顶上窜了下来,犹如魔鬼一般逼近过来。
牛一刀的心突突的乱跳,仿佛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牛一刀被雷声惊醒,他揉揉眼睛看着外面地狱一般的世界,狂风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横行肆虐,整个天地都在摇晃,闪电一道连着一道地划破夜空,骤然天崩地裂一般。
先是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的打在树叶上,紧接着雨越下越大黑夜像是被撕破了一个口子,雨水从缺口处倾泻而出,高大粗壮的树枝在狂风中疯狂地摇摆着,像是天地间站着无数恶鬼,挥舞着大手摆动着,四处掠夺,而又什么也抓不到。
愤怒中,他扭动着巨大的身躯狂暴的摧毁着天地间的一切,整个世界仿佛都要毁灭,令牛一刀胆战心惊。
第489章 红毛野猪
马大脚等人都被惊醒,一个个趴在洞口向外望着,狂风拽着飞瀑般的雨柱忽东忽西的摇来摔去,看着狂风目空一切的发威,望着闪电划破深邃的苍穹,撕裂着低垂的云层,仿佛老天对世上的生灵施以惩罚,要对大地进行一次翻江倒海的洗礼,让人战栗不安,感觉如同到了世界的末日一般。
“天呐,我还是第一次在树林里过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雨,太可怕了!”玉梅偎依在马大脚身旁念叨道。
“快看,那边有火光!”一丈红兴奋的叫道。
只见树洞口的东北方向,燃起一团火,火光冲天,似乎是不屈服于暴雨,正拼死的挣扎着。
“雷劈的,咱们也得下心了,别被老天爷给打死!”马大脚说道,“明天雨停了过去看看,没准能捡点好吃的!”
“那……那是什么?”一丈红结结巴巴的指着洞外的一团黑影,一道闪电划过,众人吓得一个机灵,只见洞外站着一直猛兽,惨白的獠牙,凶光闪闪的小眼睛,粗如栎树皮的躯体,最为可怖的是它头上的一簇红毛,随风摆动着,十分威武。
“野猪!”玉梅一声惊呼,立刻站起身来,慌忙将篝火捅旺,“一猪二熊三老虎”,在老百姓眼里,野猪是山林中最具杀伤力的野生动物。玉梅从小就听村里人这么说,虽然也没少见过野猪,但是大部分都是一闪就跑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野猪如此杀气腾腾的站在年前。
“看来,咱们占了它的窝了。”马大脚道,然后缓缓起身,手里多了一把一尺多长的匕首,“这东西整天在松树上蹭,身上的松油老厚了,一般枪都打不透,大伙要小心了。玉梅往里躲好,把火看住了!”
玉梅连声答应着,顺便几脚把沉睡中的朱五踢醒了,朱五揉着惺忪的眼皮懒洋洋的问道:“咋了?”
“你二哥来看你了!”牛一刀打趣道。
朱五一脸懵懂,来到树洞口,定睛一看,妈呀一声跑回洞里,嘴里念叨着,道:“我的妈呀,吓死我了,这是……野猪?怎么这么大,比我宰的那些猪可大多了!”
牛一刀哼了一声,道:“五爷,瞧你那点儿出息,杀了一辈子猪,最后被猪吓得尿裤子?”
“谁……谁说我尿裤子……”朱五一本正经的摸了摸自己的裤子,歪着头辩解道,见玉梅看着他,脸腾的一红,道:“天太黑,又下这么大的雨,我看还是别招惹它的好,等天亮的,看我不收拾了它!”朱五辩解道。
红毛野猪看见洞里的火光,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却并不退去,电闪雷鸣中,它直挺挺的站在洞口,凶恶的目光一直凝视着洞里的几个人。
古木生就在洞口边,要不是牛一刀拉着他,估计早窜出去了,外面太黑看不清什么情况,牛一刀放心不下,一直拦着古木生,古木生呲牙咧嘴,卯足了劲要和红毛野猪大战一场。
一丈红持枪在手,也紧张的盯着外面,谁心里都没底。
“先不要轻举妄动,最好是它自己走,咱们谁也不伤害谁!”马大脚吩咐着,率先推进洞里,牛一刀拉着古木生也往回退,一丈红最后,刚退回来两步,只见红毛野猪试探着一点点走了过来,她不得不快速的后退,握着枪的手已经汗露露的。
马大脚道:“看到野猪,千万别去招惹它,那东西很生性,打不死它就会冲上来。要是群猪嘛,怎么打都没事,枪一响,只要有一头跑其余的都会跟着跑。”
马大脚想了一会儿,又道:“要是真动起手来,别瞄它的脑袋,要打它的前腿儿根。野猪的脑袋你瞅着个儿很大,可它的脑子很小,打不中就会让它伤着,野猪最薄弱的部位有两处,一个是两眼中间的上方,如准确击中的话,用锤或木棒等物一下就可以击毙,但是很少有人能打中,因为面对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多少都会紧张,不好拿捏得准确,稍微一偏,估计就再也没机会了。另外就是心脏了,用尖锐的长木或刀刺中心脏,也可一击毙命。”
狂风依旧,暴雨如注,一直到天亮,雨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只是变小了,细雨绵绵。红毛野猪一直在雨中站着,瞪着小眼睛盯着树洞里的火光,时不时的尝试着要钻进来,似乎又有点儿害怕,来回不停的在洞外徘徊。
天光放亮的时候,红毛野猪突然不见了,众人长出了一口气,以为它走了,谁知刚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忽然觉得大树一阵阵颤抖,连大地都摇动。
“不好,这家伙在撞树!”朱五惊呼道。
“让他撞去吧,这么粗的树,它撞不倒!”马大脚说道。
红毛野猪撞了有一个时辰,可能也觉得撞不倒大树,悠悠的又转回了洞口,目光里充满了愤怒。
朱五咽了口吐沫,有些担心的说道:“它该不会硬闯进来吧?”
朱五话音刚落,只见红毛野猪猛地飞奔而起,疯狂的向树洞口冲了过来,玉梅吓得一声惊呼,险些栽倒,一丈红忍不住嘭的就是一枪,"轰"的一声,红毛巨猪被枪弹的冲击力阻拦,也可能是头上疼痛,慌乱中紧急停住了脚步,半个头已经探进树洞,它嚎叫着退了回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重新又站了起来,一丈红捂着嘴不敢相信,红毛野猪竟然连伤都没有。
正如马大脚所说,这时的红毛巨猪更显得恐怖骇人。它浑身上下全是水,锃亮的猪皮上涂抹着光亮的松油,刚才的一枪显然没有打中它的要害,使它变得越加疯狂,焦躁的在原地打了几个圈,目光一直盯着一丈红。
“你们谁也别动,老老实实呆在这儿!”马大脚严肃的吩咐道,然后犹如一道闪电一般,纵身窜出了树洞,那敏捷的身手,和他将近七十岁的年龄完全不相当。玉梅惊呼了声“爷爷”,向前跨了两步,被朱五拦住。
第490章 人猪大战
朱五劝慰道:“别慌,老前辈既然敢出去,就是有把握收拾它,你别担心,还有我们呢!”
朱五拍了拍玉梅颤抖的手,昂首走到了树洞口。
红毛野猪盯着马大脚,随着马大脚快速移动的身形不停的转着身子,没多一会儿,它就被激怒了,瞧准了马大脚的方位,疯狂的奔了过去,马大脚轻轻一晃,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
红毛野猪来不及停下来,轰然一声装在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上,将小树拦腰撞断。马大脚握着道深情严峻的看着红毛野猪,红毛野猪哼哼了一会儿,骤然又跃起向马大脚扑了过去。
马大脚身体没动,就在庞大的野猪身体即将撞上来的时候,马大脚猛一闪身,野猪轰然一声撞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被猛地反弹回来,在地上翻了几个圈,才勉强停了下来,重新爬了起来。
红毛野猪愤怒的吼叫着,疯狂而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奔袭马大脚,可是却始终撞不上。
红毛巨猪毫不气馁,再一次气势汹汹地向马大脚发动进攻,马大脚估摸着它的力气消耗的差不多了,开始全力反击,在躲过红毛巨猪的进攻后,他猛的在红毛野猪的后腿上砍了一刀,红毛巨猪一声狂嚎,巨大的身躯尚不及转过来便横身撞向马大脚。
马大脚早有准备,仰面倒下,红毛巨猪山崩一般压向他,在看马大脚,双肘撑地,奋力踹出右腿,野猪惨叫着飞出十几步远,看得树洞口的几个人目瞪口呆。
马大脚不等红毛野猪的再次进攻,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挥刀扑向红毛巨猪。红毛巨猪侧身躲过锋利刀锋的一刹那,马大脚趁势抓住它的前腿把它掀翻,飞快地向它两条前腿间猛捅一刀,红毛野猪惨叫着摔倒在地,一双血红的小眼睛依然闪着仇恨的凶光,瞪着马大脚,恨不得将他活剥了。
马大脚不再躲闪,他手持匕首刀慢慢向野猪靠了过去,距离有一尺远的时候,马大脚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红毛野猪。
红毛巨猪似乎也明白了,眼前的这个老头不好惹,它全身开始颤抖,中刀的伤口,汩汩地向外涌出墨红色的血污。
两下里僵持了有半柱香的功夫,马大脚率先发难,它手中的匕首刀骤然划出一道银弧,"扑……"匕首刀深深嵌进了野猪的头盖骨,红毛野猪轰然倒下,在地上挣扎着再次重新爬起来。
它彻底被激怒了,仰天咆哮着,愤怒的扑向马大脚,身子近乎于飞起来了。
马大脚这下开心了,说时迟那时快,他举刀向上,匕首刀锋向上,"扑哧"一声捅入猪肚皮,随即用力向上一挑,直直地在野猪肚子开了一条近一尺长的口子,立时猪内脏冒着热气,汩汩地涌了出来。
众人在一旁拍手欢叫,马大脚老远的望着红毛野猪,好半天也没敢靠近过去。
马大脚的谨慎不是没有道理的,正当大家都奇怪马大脚为什么不冲上去补两刀的时候,红毛野猪突然翻身而起,垂死之际,它猛蹬后腿,身体如一枚重型炸弹狂奔而起砸向马大脚,马大脚连忙闪避,红毛野猪重重地撞在树干上,枯枝纷纷落下,汩汩的鲜血流淌不止。
马大脚依然没有靠近过去,而是慢慢走回了树洞,玉梅急忙将篝火捅得更旺,以便爷爷烤干衣服,众人纷纷钦佩老人家的身手和智慧,须臾之间,毫不费力的便杀了这么大的野猪,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
过了有一个时辰,红毛野猪依然不动,看样子是死透了,朱五提刀靠近过去,心中不禁感慨,好大一头野猪,那夺目的獠牙看着就让人害怕,朱五挠了挠头,太大太沉了,弄不进树洞,想了想只好将野猪尸体拆开,猪蹄、猪头、猪腿……
朱五忙活了一上午才收拾利索,当香喷喷的烤肉从火上拿下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止不住的流口水,太香了!
一边吃肉一边听马大脚道:“胖子,一会儿雨小点儿了,出去找个地方把猪头埋了,也好它来世超生!”
朱五正啃猪蹄呢,差点笑出来,道:“咋的,老前辈,还有这说法呢,猪也要转世投胎?”
马大脚道:“这红毛野猪看着有年月了,弄不好都快成精了,要不是咱们占着人家的窝,它肯定不会和咱们拼命,是咱害了人家啊!”
马大脚随便吃了两口肉,便不吃了。喝了口水,讲起了他儿时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年夏天,我和堂哥包子一块儿上山采人参。天儿热,所以起的很早,带着干粮和锄头就出门了。
包子还拎着个框,装着镰刀,他娘嘱咐他回来的时候割点儿猪草。
我俩从小就在深山里长大,没少跟着老辈人进山,所以轻车熟路。那时候小,好胜心强,出了门闷头走,一直走进了深山,心里惦记着挖棵千年老山参回来卖个好价钱,可是走了一上午也没找到一棵人参,又累又饿,还有些泄气。
天特别热,我俩找了一处溪水旁边,坐下来休息,谁心里都知道,今个算是白跑了。人参这东西是有灵性的,可遇而不可求。
包子那年十七,比我大四岁,主意多,他不甘心,便鼓动我接着往山里走,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他了,就这样,我俩吃饱喝足以后,继续往山里走去。他在前,我在后,不敢离着太远,走一段路,就要敲敲树干,以便保持联系。
又走了一个时辰,包子突然停下来,他发现前面的山包下有一个小山洞。
我俩好奇心大起,小时候没少听老人讲一些传奇故事,仿佛很多故事都和这样的山洞有关,我和包子有些兴奋,心想,挖不着山参,能找些宝藏回去岂不是更好。我俩走近前去,发现山洞前堆满了乱草和树叶。
包子用锄头拨开了乱草和树叶,没想到山洞很大,里面有四五个黑乎乎的东西挤在一处,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窝野猪崽儿,我俩都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稀奇玩意儿,觉得挺好玩。
第491章 野猪报仇
这一窝野猪崽一共有六只,看起来出生不久。四只猪崽相互拱来拱去挤在一起,发出一种类似于呼唤的声音,像是饥饿的孩子在寻找母亲。我当时有点害怕,拉着表哥说:“快走吧,千万别动它,一会儿野猪回来可就糟了。”
包子不答应,他说没挖到山参,也没找到宝藏,总得弄得啥回去交差吧,不如把野猪崽糊了黄泥烤熟,一定很好吃,吃剩下的带回家,大人们一定高兴。他摸着小猪崽身上光滑的毛,不怀好意地呵呵笑两声,然后就扯住小猪崽的后腿,向石砬子上用力一摔,小猪崽开始还吱吱地叫,顷刻间就没了动静。
我躲得远远的,看着表哥接二连三的将六只野猪崽全都摔死在石砬子上,然后就去剥树皮,准备把猪崽捆好,找到黄泥糊上,再笼了火来烤。
我吓得惊慌失措,走不敢走,看不敢看,含着泪看着包子慢条斯理地剥树皮,捆猪崽,时不时的四下里张望,生怕什么时候那些小猪崽的妈妈跑出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包子刚弄好黄泥,山下的草丛里突然一阵乱动,吓得我两腿打颤,也没等看清来的是什么,就尖着嗓子喊:“快跑啊!野猪来啦!”说完自己撒开腿就往山上跑。
包子不信,以为是我哄骗他,依然低头准备生火,好半天没见我人影,正奇怪的抬头张望,野猪已经到了他跟前。
包子吓得妈呀一声转身没命地往前跑,好在野猪没有立即追上来,而是停在那几只被摔死的小猪崽前,挨个用嘴拱着,哼哼哼地低声呼唤着,可惜猪崽已经死了,哪里还会有回应?等母猪终于明白它的孩子再也不会围在它的身边,终于愤怒了,知道就是刚刚跑掉的那个家伙杀死了它的孩子,疯狂的朝包子跑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我和包子俩惊慌失措,拼命地往山上跑。跑着跑着,突然发现前面没了路,不知怎么竟跑到一处悬崖峭壁边,悬崖有五六丈高,崖下是浓绿的树和茂密的草,也不知道谷底有多深,我俩顿时瘫倒在地,吓得浑身发抖,慌乱中我发现身边有一棵梨树,急忙手脚并用往上爬,包子也想往上爬,可惜已经晚了,母猪冲了过来,包子正好与野猪打了个照面,见野猪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吓得什么都忘了,一失足,掉下了山崖。
许是命大,包子掉下去的地方正好有一棵树,树上还缠着野猕猴桃的藤子,他被纵横交错的树枝和藤托住,竟然没掉下去。可是,上够不着天,下踩不到地,我听着他鬼哭狼嚎的叫救命。
托住他的树枝离崖头不远,野猪在悬崖边转了好一会儿,可能是报仇心切,“扑”的一下就跳了下去,我当时心中一紧,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下可完了!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包子还在嚎哭,仔细一看,原来野猪用力过猛,加上体重过大,竟然越过包子掉下山崖去,山崖并不太高,野猪掉下去,转眼就站了起来,围着包子在的那棵树转了两圈,便开始拼命的撞树,时不时的还用嘴啃,看它的样子,是非得把包子从树上弄下来不可。包子也忘了哭了,慌乱中只好牢牢抓住树和藤,大气也不敢出。
野猪的一顿折腾没把包子弄下来,却招来了一只大黑熊,人们常说,一猪二熊三虎,狗熊轻易是不敢招惹野猪的,可是架不住野猪找它的麻烦,这头野猪估计是疯了,半天没把包子从树上弄下来,火气比较大,不分青红皂白,愤怒的扑向了大狗熊。
那只狗熊个头出奇的大,平心而论,一眼看过去,野猪并没有取胜的把握。大狗熊猝不及防,被野猪凶猛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跌了一跤,可能大狗熊也火了,两个庞然大物就撕咬在一处。
野猪的凶狠简直出人意料,它瞪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吼叫着,伸着它的长嘴巴大獠牙,不要命地往黑熊身上扑,黑熊慌乱中给了野猪一掌,野猪负痛嚎叫起来,可是它斗志不减,瘸着一条腿仍然和黑熊拼斗,这一场猪熊大战直打得天昏地暗,草被踏平,树被撞断,也不知撕咬了多久,忽然,黑熊摔倒了,疯狂的野猪像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扑到黑熊身上,大獠牙一下子插进了黑熊的咽喉,黑熊拼命挣扎,血汩汩地流出来,野猪抵死不放,两只动物翻滚着,在崖下踏出一片平地来。
终于,它们停了下来,野猪伏在黑熊身上喘息,黑熊一动不动,已经死去……
野猪从满身是血的黑熊身上爬起来,对着野猪窝的方向发出了凄厉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嚎叫。一场大战,让它也受伤不轻,加上天色暗下来,它绝望的拖着受伤的后腿,一瘸一拐,伤心地走向密林深处。
等到确信野猪走远后,我从树上爬下来,把包子也救了下来。可是包子像个傻子一样,手脚发抖,浑身冰凉,目光呆滞,无论我说什么,叫什么,都如同没听见一样。后来才知道,他是被吓破了胆,再也没好起来。
马大脚说得悲伤,显然他和表哥的关系相当不错,沉默了半晌,马大脚长叹一声,道:“从那时候开始,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人还是什么动物,都会有自己的爱与恨,不是被逼的实在没办法,千万不要伤害它们。”
牛一刀听得出神,马大脚的最后几句话令他心中一动,难怪刚才马大脚动手的时候处处谦让,始终也没有下死手,原来是一直想吓跑野猪,凭着他的伸手,对付一只野猪,估计也只是三招五式的事情。
朱五默默的提着野猪头出了树洞,在地上挖了个坑埋好,末了还不忘念叨了几句,心中充满亏意,回来之后,吃起烤肉都有点于心不忍,索然无味了。
又在树洞中等了一天,雨终于停了,几个人收拾好东西继续上路,大雨之后的森林里,空气格外清新,只是地上十分泥泞,走起路来非常吃力。马大脚手里握着罗盘,不停的四处寻找方位,艰难的带着几个人前行。
第492章 神奇罗盘
朱五对他手里的圆盘很敢兴趣,时不时的借过来摆弄一下。
马大脚说,他实在记不住巨门庄的位置,有高人指点他,顺着七星河一路向下,走进一片古森林,然后一路向南,走上两天,就能找到巨门庄。
朱五一边扶着马大脚向前走,一边忍不住向马大脚道:“老前辈,这宝贝您哪儿弄的?”
马大脚看了一眼罗盘笑道:“这是我坐天牢的时候,有一次出来溜达,在皇城根低下,遇到一个老头,是个风水先生,挺落魄的,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我一看就过去问他怎么了,他问我能不能请他吃顿饭。我一听,这家伙比我还穷呢,我就摸了点银子,请他下馆子。”
“两杯酒下肚,我才知道这位大师叫梁梦,看了一辈子风水,最后载了跟头,连祖传的吃饭的罗盘都丢了。我问他怎么了,他给我说了一挡子稀罕事儿。”
梁梦大师喜欢云游名山大川,过着自由自在的神仙生活,并爱在大自然中寻龙布穴。他的名气很大,不少贵族名门都想请他给看风水,可是真能找到他的人不多。
大概两年前,他云游到了安阳县,恰好袁世凯被免职了,赋闲在家,听闻梁梦大师路过,便亲自迎请,将梁梦大师接到了家里。闲聊之中,袁世凯问梁梦大师安阳这地方怎么样。巧的是,梁梦大师刚刚寻了一处真龙之穴,就实话实说了。
梁梦大师说安阳土地肥沃,依山傍水,乃是风水宝地。尤其是距此不远的五阳山南坡,更是一块真龙之穴。原本天机不可泄露,可是耐不住袁世凯一再劝说,最后竟暗自吩咐家丁不准放梁梦大师离开。
梁梦大师无奈,自认这也是天意,便和袁世凯说,五阳山南坡,从来龙气势来讲,九峰连续曲曲而至,犹如大将军出阵,匹马单刀直入金盆,明堂宽阔能容马,小溪水之玄曲曲,经向上而消,最妙的是来龙峦顶,有一池清澈的养龙水。
穴位左右砂峰山峦起伏,一层高过一层,而且是旗幡招展左拥右抱。案山一字横过,案后露出冲天文笔尖峰。此局乃左水倒右,水口位砂峦狮、象形紧锁两旁。在此地葬后定能出帝王!
袁世凯听后心感惊奇,同时更是百爪挠心,想据为己有,可是他又不好意思明说,就问梁梦大师:“谁人有福得而居之?
大师云:“自当是有缘人。”其他的也不多说。
袁世凯自从知道了这个事,茶不思饭不想,偷偷的请了不少风水大师去五阳山找那块真龙之地,却没人能找到。
为了留住梁梦大师,袁世凯特意请人盖了一座庄园,安顿梁梦大师住下,梁梦大师想走走不了,又不能把真龙之穴的事儿说出去,索性就住下了。
琢磨着自己不说,别人也奈何不了,耗下去,总有一天袁世凯会放了他,索性就大大方方的住下了。
袁世凯安排了不少人伺候着,有一个叫尹祥德的后生整日里跟着梁梦大师,说是伺候大师的,实际上是看着梁梦大师,怕他跑了。
这个尹祥德能说会道,耳聪目明,梁梦大师偶尔随口说着什么,他都会认真记下,并不时的向梁梦大师请教一些风水上的学问。
梁梦大师不论说些什么,尹祥德都会认真记下,反复揣摩。
很多次,梁梦大师深夜路过尹祥德的房间,都看他在翻看《周易》、《八卦》之类的书进行学习,梁梦大师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后生很上心,同时又极为聪慧,所以更愿意教给他。就这样,没几个月,尹祥德竟学得有模有样。
后来,终于有一天,袁世凯宴请梁梦大师,梁梦大师请辞,袁世凯竟答应了。
梁梦大师临走时,尹祥德依依不舍,送了四五里路,梁梦大师深为敢动,最后指点尹祥德,其实读书再多,也不如亲自去走走看看,瞧瞧前辈门寻下的风水宝地仔细盘看,方能有所感悟。
尹祥德跪地磕头,连连称梁梦大师为师父,梁梦大师见其心诚,不忍又多说了几句。
末了,尹祥德问,其实很多风水先生读的书,看的穴都相差无几,为何有人看的是真穴,而有人却看不出呢?
梁梦大师道:风水宝地不是谁都能看出来的,有时候看走眼一个方位,可能就是相去千里的事儿。
梁梦大师嘱咐尹祥德,若真有心当一名风水先生,就先塌下心来认罗盘,天干地支,五行八卦罗盘不会差一丝一毫,东南西北更是手到擒来。
尹祥德这才明白,自己的功夫是差在罗盘上了,于是尹祥德苦苦哀求要跟着梁梦大师学罗盘,梁梦大师见他痴迷,也就同意了。
尹祥德跟着梁梦大师云游了一年,长进飞快,连梁梦大师自己都暗自惊叹。
忽然有一天,尹祥德不辞而别,梁梦大师不知是什么原因,难过了好些日子,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罗盘不见了。
那罗盘乃是梁梦大师祖传之宝,寻龙点穴,有一半功劳是那罗盘的,他怎能不急。
他仔细琢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按耐不住,重新去了安阳。
到了五阳山下,眼前的一幕令他无比震惊。
原来,袁世凯的祖坟被安葬在了他之前探查到的真龙之穴上,他前观后察,审视良久,心中叹道:“真是上天之造化,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没想到竟让袁世凯费尽周折给找到了。”
袁世凯的祖坟堂局之中,该落之位现已落,该起之所现在也起了,该修之地也已培补,该去之位也已经除去。点穴之准,梁梦大师明白,只有尹祥德拿着自己的罗盘才能办到。
梁梦大师心知上当,就四处寻找尹祥德,从安阳到京城,很快就打听到尹祥德一直跟随在袁世凯的左右,成了袁世凯身边最重要的阴阳先生,听说袁世凯连吃饭睡觉去茅房等事情,都要尹祥德替他拿捏风水。
第493章 涉险渡河
梁梦大师一想尹祥德拿着自己祖传的罗盘给袁世凯算计蹲茅厕的时候脸该冲那个方向就觉得恶心,他打定主意要去抢回自己的罗盘。
可是,袁世凯那个时候官复原职不说,还手握兵权,袁府根本进不去,他几次去拜见,都被挡了出来。
梁梦大师只好守在袁府门外等着,有一天,还真等来了尹祥德,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尹祥德的脖子,还没争论几句,就被喽啰兵给按倒在地,尹祥德狰狞的笑了笑就走了,梁梦大师挨了一顿打,差点儿没气死。
他后来才知道,原来尹祥德本就是个风水先生,本事也不小,是袁世凯特意安排他接近梁梦大师,就是为了套出真龙之穴的真相。
梁梦大师恍然大悟难怪尹祥德学得那么快,原来自己不经意中掉入了一场骗局。
……
“我陪他喝了一晚上酒,安慰他一切宽心,并答应他好好等着,有朝一日我去给他把罗盘寻回来。我就看不惯这种欺负人的事儿,梁梦大师估计也没上心,等我真从袁府把罗盘给他偷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就这样,这块罗盘就留在我这儿了。也不知道它还能不能见到它的主人。”
几个人听马大脚讲故事入了迷,不知不觉中走了十几里路,连饭都忘了吃,每个人都把罗盘拿在手里掂了掂看了看,好生新奇。大千世界,真是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奇巧的东西。
朱五打趣道:“您老人家也是,不早点给大师偷回来,我看您是看着东西好,想占为己有吧!”
“去一边去,小兔崽子!”马大脚甩开朱五的手,脸色阴沉,道:“你懂个屁。我是坐大牢的人,能像一般人一样,想出去就出去么?”
朱五慌忙赔上笑脸,道:“是啊,是啊,我忘了您还蹲大牢呢!”
“再说了,袁府那么好进去的?你知道袁府有多大么?我转了三个晚上,愣是没转完!光找尹祥德住哪儿,就费了好大劲!”
“是啊,我错怪您老了!”朱五赔笑着说道,满脸的尴尬。
玉梅忍不住在一旁偷笑,朱五扶着马大脚,半晌没言语,见众人谁也不替他说话,都在偷笑,嚷道:“饿了,我饿了!”
马大脚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肚皮,道:“你呀,我算看出来了,就是吃的本事!”
朱五脸皮厚,马大脚怎么奚落他,他也不脸红,笑道:“唉,没办法,天大的事也得吃饭啊!”
众人寻了个地方一边休息,一边吃东西。
牛一刀道:“老前辈,路滑不好走,您估摸着照这样下去,还得几天能到巨门庄?”
“怎么的也得三天,再看到七星河,过了河就快了!我这是有罗盘所以敢走近路,要是没这个玩意,咱们就得一直沿着河沿走,少说也得多走个百八十里去。”
六个人说说笑笑,相互协助着,又走了三天,终于又见到了一条大河。
由于暴雨的原因,河水浑浊而湍急,在岸边徘徊了一会儿,古木生自告奋勇去探路。
其他人屏住呼吸,盯着古木生拄着棍子在河里摸索。
河水齐腰深,很急,他几次险些被冲倒,但终于还是保持住平衡,跌跌撞撞地过了河。
看着他在对岸得意地挥手,大家一阵欢呼。
玉梅在前,马大脚、一丈红和朱五跟着,牛一刀殿后,鱼贯而行沿着古木生的路线下了水。
河水冲得他们摇摇晃晃,大家不得不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前进,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河心。
朱五不会水,加上河水湍急,他摇摇晃晃一个没留神,嘭的一声跌倒在水里。
牛一刀的手被他拉着,随着也倒了下去,一丈红本想拉一把,可是朱五太重,她根本拉不动,要是不松手,连她也得被拖进河中。眼见着朱冲了出去。
朱五的肩上还背着包,包里放着不少吃的,原来想着朱五力大,全部食物就都让他扛着,没想到这下可好,背包很快就吸饱了水,变得异常沉重。
牛一刀不停地试图用脚踩河底,却发现下面空荡荡的。
牛一刀的水性还不错,当时并没有慌张,一边盘算着从哪里上岸,一边设法替朱五卸去背包,减轻负重。
但是,万万没料到朱五被水呛得昏了,突然间他死命地抱住了牛一刀,宋柯用尽全力挣扎,但朱五的手像钢箍一样,指甲都深深地抠进牛一刀的肉里。
牛一刀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朱五给勒出来了,几次想钻出水面透口气,可是头刚露出来,还没来得及换口气,就被朱五沉重的身体拖下了水面。
牛一刀觉得自己的肺部像在燃烧一样难受,可是他却无法摆脱朱五浮出水面呼吸,只能苦苦地抵御着这种巨大的痛苦。牛一刀明白,照这样下去,他迟早得和朱五一块儿淹死。
马大脚和玉梅,还有一丈红等人沿着河岸追着牛一刀,同时不停的呼喊着朱五,古木生已经纵身跳进水里,游了过去。
其实朱五只要松开手就等于是救了自己。
河并不宽,牛一刀加上古木生肯定能够把他弄上岸。
而他却始终像死猪一样紧抱着牛一刀,令牛一刀不能动弹,牛一刀纵有天大的本事,在湍急的河水中也使不出来。
好在古木生赶了过去,他艰难地弄断朱五的背带,甩掉背包,又竭尽全力把牛一刀俩往上一托。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已经足够了。
牛一刀深深吸了一大口空气,立刻恢复了镇定。
膝盖用力一顶朱五,借着水的浮力,顺势向岸边扑去,后面古木生推着两个人,艰难的将朱五和牛一刀弄到了河岸边,牛一刀狼狈不堪地爬上岸才发现,他们被河水冲出去近百米。
牛一刀瘫在岸边,看着湍急的河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远处,玉梅和一丈红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草原狼的背,让他吐水。
等朱五悠悠的醒转过来,牛一刀恨不得上去替他两脚。
这个死胖子,险些把自己拖进鬼门关。
第494章 巨石白沙
朱五只知道自己掉进了河里,抱着牛一刀不放的事儿根本不记得,牛一刀苦笑着,真那朱五没办法。
不过,麻烦的事儿是带来的所有干粮都被河水冲走了,这意味着接下来的路,将只能靠打猎为生。
除了一丈红不停的抱怨朱五之外,其他人谁也没多说什么,这是意外,能有什么办法。
众人找了个地方将衣服烤干,天色黑了下来,再不能赶路,索性就住了下来,夜风漆漆,森林里鬼哭狼嚎。
马大脚安慰众人,再坚持一天,就要到巨门庄了,那里或许有吃的。
第二天下午,太阳夕落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远处突然出现了很多巨石,像是一个个巨人一般俯视众生。
马大脚略带兴奋的指着树梢顶端的巨大青石,道:“到了,就要到了!”
虽然看着不远,可是几个人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直到天黑透了,才算来到了巨石下。
这是一个奇怪的地方,茂密的树木突然在巨石外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下了繁衍,泥泞的黑土突然变成了白沙,方圆有两里的范围,除了巨石什么也没有。
皎洁的月光下,一根根巨大的石柱排列成几个完整的同心圆,气势恢宏,让人畏惧。
石阵的外围是环形土岗和沟。石柱上架着横梁,彼此之间用榫头、榫根相联,形成一个封闭的圆阵。
一块马蹄形的巨石位于整个巨石阵的中心线上,显得有些特别。就连古木生都有些震惊,围着巨石阵转个不停。
牛一刀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巨石阵,可是相比于破军山中的巨石阵,这里的石头似乎更高更大,人在它年前,显得无比渺小。
远望四周,寂静无声,无尽的森林包裹着那些巨石,像是等待将军检阅的士兵,牛一刀抬手摸了摸巨石,冰凉刺骨,仰望巨石,会产生一种恐惧,似乎巨石随时会倒下压在身上。
尽管牛一刀清楚的知道,它们不可能倒下,可是心中的恐惧却无法消除。也许每个人都有这种恐惧,众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远离这些巨石,一直走进森林里,这种强烈的恐惧感才消失。
玉梅和朱五生了火,众人围坐在火堆旁,朱五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玉梅一下午都在四处搜寻着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可是奇怪的是一路上什么也没有见到,甚至连一只鸟都不曾遇到。
玉梅皱着眉头,一直觉得周围总是有点儿奇怪,可是一时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牛一刀终于忍不住,对马大脚道:“老前辈,这里的阴气有点儿重啊!”
玉梅恍然大悟,身子一怔,不由得往爷爷身边靠了靠,神色紧张起来。
马大脚盘腿打坐,轻轻抚摸着玉梅的秀发,道:“这个地方很奇怪,先不说那些大石头是怎么来的,怎么被立到了这儿,单说那些白沙,就让人疑惑。我曾问过很多人,见没见过这种地方,几乎没人知道。我也翻看过很多古籍,连一个有点儿相类似的记载都没有。不过后来,终于还是让我问到了,你们猜猜谁知道这个鬼地方?”
“谁?”几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只有牛一刀歪着脖子在琢磨既然马大脚让猜,那就一定是见过或者听过,能见过这个地方并说出个一二三的人……
“梁梦大师……”牛一刀脱口而出,马大脚笑着点了点头,夸奖道:“难怪你奶奶说你聪明果不其然!”
“梁梦大师来过这里?”一丈红追问道。
马大脚笑道:“或许是吧,还记得我说过,我和他喝了一晚上酒么,最后我说我想办法给他去把罗盘弄回来,他可能没当回事,也可能是喝得差不多了,便笑着答应了,还给我说,要是真找到了罗盘,让我给他送到巨门庄!我问他巨门庄是哪儿,他就跟我描述了巨门庄的样子,我当时以为他在胡说,兴许是酒话,也就没在意,直到后来我带着俊梅来到这里,才明白,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你上次来这里没有见到梁梦大师?”牛一刀问道。
马大脚摇了摇头,道:“上次来的时候没敢逗留就回去了,我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再来这里的,所以也没急着寻他。这个地方除了石头和白沙就是无尽的古树森林,让我去哪儿找他!不过,这次不一样,我想我或许能等到他。”
牛一刀仔细琢磨马大脚的话,想想他之前提到的,在巨门庄或许能遇到神家人,他不由得问道:“老前辈,梁梦大师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神家人?是不是他接走了我姐?”
马大脚神秘的一笑,道:“你这个小脑袋瓜真是反应太快了,什么也瞒不住你。我也猜测梁梦大师应该是神家人,不过接走你姐姐的人应该不是他,虽然当时那人轻纱遮面,但是从体态和身影上看,应该是个女的。”
牛一刀点了点头,道:“梁梦大师怎么说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是个坟墓。”马大脚的话一出口,吓得玉梅一头钻进了他的怀里,朱五和一丈红不由得身子也是一阵,回头望着巨石阵的影子,说出来的恐惧。
马大脚轻声安慰了玉梅几句,道:“这里很久以前是个村落,传说村里有个习俗生下男孩常取名石宝、石林、石春、石旺……,女孩常取名石珍、石妹、石兰、石秀、石花……名字上都带个“石”字。为什么要这样取名呢?
原来,村子后面有条山沟,沟口路旁有块大石头。约有一人多高,两三人才能围抱过来。
周围还长满了杂树野草。当地白族群众尊称它为“咒某扣”,就是“石母”的意思。
生了小孩的人家,要到“咒某扣”前烧香、磕头,将小孩拜寄给它,认作干妈,所以取名时就要带上“石”字。据说,这样石母就能保佑小孩平安长大。
相传,很久以前,白族的白子白女,祖先在兰州坝里居住。坝子里长着茂密的森林。人们相依为命,合伙在树林里打猎、采野果、挖野菜,不分彼此,共同生活。
第495章 石母传说
有一天夜晚,突然从天上掉下一个火球。半夜三更,只听“砰”的一声响,整个兰州坝都晃荡起来。
声音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哭的哭,叫的叫,人们都惊惶失措,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白火光从西山脚冲天而起,把整个兰州坝照得如同白昼。大火烧起来后,越烧越旺。
人们只得扶老携幼朝东边的老君山上跑去。很多人因跑不脱,被活活烧死。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大地变成一片火海。
火球落下去的时候,在西山脚下砸开一个大窟窿。大火烧到第四天夜晚,从那个窟窿里冒出了一股水,越冒越多,向四面八方流去,把大火扑灭了。
逃到老君山上的人群,看见大火被地下冒出的水冲灭了,高兴得唱起了歌,跳起了舞,欣喜若狂!谁料到,大水不停地往上涨呀涨,从山脚涨到山顶,整个坝子又变成一片汪洋。
十天之后,水面离山顶只有一小点了。惟有跑到山尖尖上的那些人还活着。这些人也绝望啦!如果大水继续往上涨,不消几个时辰,他们也将被大水吞没。人们相对无言,低声哭泣。
这时,忽见水面上漂来一条小船。从小船里走出一位面容端庄的女人,她年纪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她走出小船后便踏上一朵五彩祥云,双落到山顶上来。
她用白族话亲切地对大家说:“我是咒母(石母),咒母是我;白子白女,命不该绝;救苦救难,成事在我!”
“啊!传说中的神仙。来搭救我们啦。”人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
石母张开双臂不知从哪运来无数巨石磊在一起,然后将白子白女救到了巨石上,她自己最后累倒在大水中,化身成了巨石中的一块,就是巨石阵中那块马蹄形的巨石。
大水退去,白族子孙为了感恩石母,年年会在巨石阵中举行祭祀活动,他们的族人死后也会埋入巨石脚下。
“你们想想,这些巨石至少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这下面岂不是埋了无数的人?我其实一直怀疑,那白沙应该不是沙,或许是骨粉。”
马大脚说得故事本来挺有趣,偏偏最后来了这么一句,任谁听了都一阵头皮发麻。
“后来呢,那些白族后人呢?”
马大脚一笑,道:“后来这里被肃慎古国的末代女王发现,赶走了白族人,占据了这里。”
“爷爷,白族人去哪儿了?”玉梅忍不住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
“肃慎女王为什么要占据这里呢?”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你说这么个破地方,埋着的都是死人,又在森林深处,有什么好呢?”马大脚叹息道,“不光如此,后来的末代渤海王,还有太祖皇帝都到过这里,别小看这些巨石,或许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到这里?”
马大脚说完,一脸无奈,道:“都睡吧,明天还要去找叶赫古城呢!”
牛一刀守夜,其他人都围着篝火睡去,夜色茫茫,巨石的黑影像是一只无边的大手笼罩在头顶,牛一刀每看一眼巨石阵,心底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可是到底恐惧什么呢?他又说不上来。
将近三更天的时候,月亮隐入了云层的后面,天地间一团漆黑就连篝火也烧得半死不活,牛一刀试着加了一些干柴,又用嘴猛力的吹了好久,可是火依然不旺。朱五饿醒了迷迷糊糊中做起来,摸起水壶咕咚咕咚的喝水,没有东西吃,只能灌个水饱。
“五爷,要不你来看一会儿?”牛一刀低声道。
朱五一一摇头,嘭的一声栽倒在地上,鼾声顿时起来了,牛一刀笑着摇了摇头。响声吵醒了古木生,他爬起来来到牛一刀身边,轻轻拍了拍牛一刀的肩膀示意牛一刀去歇会儿,牛一刀欣慰的笑了笑,不知为什么,刚才充斥在心间的恐惧顿时消散了。
牛一刀刚躺下,忽然见古木生站了起来,远望着巨石阵出神,然后竟然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巨石阵,黑暗中,古木生的背影很快消失了。
牛一刀一惊,立刻站起来追了几步,可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他忍不住大喊道:“木生……”
空荡荡的夜空中飘着他清脆的声音,却不见古木生回来,马大脚和玉梅等人被惊醒,全都围拢了过来。
“三爷,怎么了?”一丈红握着枪问道。
木生不知去干什么了?”牛一刀指着黑暗中的巨石阵说道。
所有人都凝视着黑暗中的巨石阵,玉梅也忍不住高声含着古木生的名字,可是除了回声,没有任何回应。
牛一刀心里咯噔一声,按理说古木生刚走,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听不到喊他的声音,莫非有什么情况?
牛一刀忍不住就要往巨石阵里走,马大脚一把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再等等!”
等了一柱香的功夫,依然不见古木生的影子,同时巨石阵的方向静得可怕。
牛一刀再也忍不住,拎起一只火把,快速的踏上白沙,向着巨石阵飞奔过去。
白沙柔软,每一步踏下去都有一种要陷进去的感觉,尽管牛一刀施展出蹬萍度水的功夫,可还是感觉脚下软绵绵的,等来到巨石阵中,围着巨石阵转了几个圈,却连古木生的影子都没找到。
他一边呼喊一边寻找,找了半个时辰,一无所获,牛一刀无奈的叹了口气,寻思着回去,可是举着火把往外走,一直走一直走,猛然发现竟然没有尽头,他高声的呼叫一丈红和玉梅,却没有应答。
牛一刀吓坏了,看看身边的巨石,向上仿佛无限延伸入天际,向下犹如扎根在白沙之中,身前身后,全都是巨石,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块巨石往前走去。
等走到跟前,前前后后一看,周围还是青色的巨石,黑色的天空像是一块黑布将他罩在了一个笼子里,脚下的白沙无边无际,走过之后连一个脚印也不会留下。
牛一刀强压着心中的恐慌,止住脚步,认真的思索起来。
他手里的火把慢慢的变小,无力的挣扎了几下,终于灭了。
第496章 夜闯石阵
火把熄灭的一瞬间,牛一刀说不出的浑身难受,心砰砰的乱跳,自己仿佛是在梦里,永远走不出那无边的黑暗。牛一刀轻咬嘴唇,拼命的向前狂奔,他坚信只要不停的沿着一个方向奔跑,就一定会回到森林。
牛一刀跑啊跑啊,像是一只失去方向的小虫,在无尽的黑夜和白色的沙漠中挣扎,高入云霄的巨石是他唯一能看到和触摸到的,可是,巨石却永远围绕着他。牛一刀累倒在地,筋疲力尽,面对黑漆漆的苍穹,他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小到如同指缝间的白沙。
牛一刀静静的躺了一会儿,他决定就这样等待天明,或者等待救援,他实在跑不动了,身体极度虚脱,后背一落在白沙上,就觉得身体像是飘起来了一般,他的眼皮沉重的打不开。牛一刀呡了呡嘴唇,大脑开始变得混沌起来。
就在牛一刀处于半昏睡的状态时,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背在肩上,一步一步走出了巨石阵。
等牛一刀醒转过来的时候,阳光温暖的照在他的脸上,眼前是几张关切的脸,马大脚、朱五、一丈红、玉梅,牛一刀轻轻笑了笑,只是找了半天,没有看到古木生的影子。
一丈红高兴的嚷道:“醒了,醒了!”
玉梅用一块湿布轻轻的在牛一刀嘴唇上擦了擦,然后拧下几滴水,牛一刀渴的厉害,恨不得找个水桶一口气喝饱。他伸手去夺湿布,却被玉梅一把扯了回去,“慢慢来,不然身体受不了!”玉梅嘱咐道。
牛一刀嘤嘤道:“这是怎么了?”
马大脚连忙蹲下身子,轻声道:“没事儿了,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好了再说!”
牛一刀点了点头,想问问古木生哪去了,可是头晕的要命,不知不觉中又沉沉的睡去了。休养了两天,牛一刀才慢慢恢复了体力,脸色还有些苍白,玉梅和一丈红精心的照顾着他。听朱五说,那天晚上是马大脚去把他背回来的,木生一直也没回来。牛一刀想了想那晚的诡异事情,忍不住又望了望巨石阵,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就走不出来了。他念念不忘木生,不知他去哪儿了。
马大脚一早便出去打猎,直到傍晚才拎着几只野兔回来。巨石阵附近几乎找不到吃的,他们需要走出去很远才能打到东西。
吃饭的时候,牛一刀忍不住对马大脚道:“老前辈,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马大脚胃口不好,心事重重,放下咬了一口的兔肉,道:“古木生进了巨石阵之后,你追了进去,好半天没出来,我放心不下就也追了进去。进去之后就发现你一直在跑,越跑越快,越跑越急,我想去阻止你,可是根本追不上,喊你叫你,就跟没听见一样……”马大脚苦笑了一下,叹息一声,接着道:“一直到你累倒下,我才追上你,那个时候,你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牛一刀摸着脑袋,极力回想着,道:“进去后,没找到木生,我就想往回走,可是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来,始终是在巨石阵中,心里着急,就琢磨着应该沿着一个方向走,总会走回来,越走越着急,最后就跑了起来,一直到累得不行了,倒在地上也没能跑出巨石阵。”牛一刀说着,用惊恐的眼睛望着马大脚,直到此刻,他还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梦中,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儿呢?
马大脚的表情极为严肃,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牛一刀所说的,都直愣愣的看着他。
马大脚道:“这个巨石阵很特别,那天晚上要不是有罗盘,我也出不来,天色黑,除了巨石什么也看不到,进去之后,根本没有方向,目力所及的地方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我也试着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可是很可惜,根本走不出去。没办法,我就拿出了罗盘,按照罗盘指明的方向,一直向前,很快就走出来了。我反复试了几次之后发现,在巨石阵中如果单靠眼睛去看,是根本不可能走直线的,看着是一直往前,实际上是在画圈,一圈一圈的,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慌了手脚,越走越快,最后便会不由自主的跑起来,直到累倒。这或许就是巨石阵的神秘之处,我也无法解释是为什么。白天我也去了几次,发现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我猜应该是晚上四周太黑的缘故,所以使人对前进的路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自以为是直线的路,可实际上是弯的。”
大家听完目瞪口呆,还有这么奇怪的事儿?
“那……木生会不会有事儿?”
“应该不会。他有特别的识路的办法,当眼睛无法带着他走出来的时候,他会用鼻子去判断,靠着灵敏的嗅觉,他是可以走出来的。”马大脚解释道,“他应该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一直跟着追了过去。”
众人沉默了,每个人都明白,这样诡异的地方往往凶多吉少,古木生离奇的失踪,一定是有极为特别的原因。
牛一刀心中在琢磨,能让古木生起兴趣的东西很少,如果他没有迷失在巨石阵中,他会去哪儿呢?
“太神奇了,幸亏我没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朱五打破沉寂说道,“谁这么厉害修建的?这些石头从哪儿来呢?”
“这个估计没有人说得清楚了。”马大脚说道,“只是我不明白,古木生为什么突然会在半夜三更闯进了巨石阵呢?”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牛一刀站岗,正迷迷糊糊的打瞌睡,忽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从巨石阵的方向走了过来,他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半闭着眼睛偷眼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让他一下子激动起来,站起身来小跑了过去。
“木生,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牛一刀拉着古木生的手说道,古木生没什么变化,费劲的咧着嘴角笑了笑,牛一刀接着道:“再不准这么莫名其妙的走了,有什么事儿,和我说一声,我和你一块儿去!”
第497章 白沙埋尸
古木生点点头,轻轻叫了一声,然后又比划了一番,似乎在解释自己干什么去了,可是牛一刀猜了半天也没猜透。马大脚很早就醒了,他走到古木生身边,道:“木生,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去巨石阵?”
古木生抓着脑袋,憋的满脸通红,显然他也在为不能说出来而着急,看着他为难的样子,牛一刀只好作罢,安慰古木生道:“算了,这事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古木生抬起手来指了指远处的巨石阵,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似乎在说什么,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猜了起来,最后还是牛一刀读懂了古木生的意思,道:“木生说,他听见了一些声音,来自巨石阵,所以才走了过去。”
大家谁也不在说话,没有人知道古木生听到了什么,是风声、虫叫、亦或是鸟鸣?还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捣鬼?
朱五一拍大腿,道:“对了,不是说有保安军跟着咱们来了么,他们人呢?”
经朱五这么一提醒,大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可是他们到了巨门庄也有四五天了,差不多附近方圆十几里的地方都去过,还真没发现保安军的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去哪儿了?经过一番争论,众人似乎有些怀疑,是不是保安军根本就没有来过,曾在野兔身上找到的两颗子弹或许有别的开路?
就在大家激烈的争吵的时候,古木生突然站了起来,他拉起牛一刀指了指巨门阵,然后率先大步走了进去。牛一刀明白,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事情很突然,马大脚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抬腿跟了过去,其他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有些害怕,可是内心的好奇还是驱使他们追了上去。
古木生进了巨石阵,来到一块巨石下,蹲在地上不停的挖了起来,白沙翻滚,渐渐的挖出了一个大坑。起初,众人并没有太在意,都不明白古木生在干什么,朱五甚至有点后悔跟了过来。可是,也就一柱香的功夫,古木生突然从白沙中挖出一只长枪,还是成新的,一丈红一眼认得出,正是保安军常背的汉阳造。
所有人大吃一惊,同时一下子明白了古木生要说什么,太匪夷所思了,保安军的长枪怎么会埋进白沙中?难道保安军……所有人都不敢再想下去,都眼睁睁的看着古木生继续向下挖,又挖了没几下,赫然一副白骨出现在了坑中,古木生将白骨上的白沙拂去,大伙吃惊的发现,就在他的身下还有白骨,而且不止一具。古木生很快将白沙坑扩大,白骨不断的出现,数不清的长枪和尸骨出现在大家的眼前,朱五吃惊的捂着嘴,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一丈红随手拎起几只枪看了看,子弹上膛,并没有开过的痕迹,仔细查看了几具尸骨,从骨头的完整性上来说,这些人死的时候也并未受过什么致命伤,令人不解的问题出现了,这些保安军是怎么死的?
牛一刀蹲在地上一言不发,这些保安军比他们早到了两三天,在那两三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令全部保安军毫无知觉的死去了,甚至连一枪都没有开!
马大脚沉默了许久,终于道:“我分析,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他们……”马大脚指了指白沙坑中的尸骨,“他们应该在到达这里的晚上被什么吸引着走进了巨石阵,只要有一个人进来,最后就是大部分人都会进来,他们或许遭遇到了和三少爷一样的情况,最后倒在白沙中慢慢的死去了。”
众人全部沉默,除了马大脚的解释,谁也再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可是,老前辈,他们的尸骨未免腐烂的有些太快了吧?满打满算,他们最多是十天前到达的这里,短短的十天时间无论如何常人的尸骨是不会腐烂到这种程度的。还有,你们有没有发现,在白沙坑里,一件衣服也没有,甚至连块儿布头都无法找到,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些人死的时候就是赤条条的!”一丈红分析道。
牛一刀突然眼前一亮,道:“按照齐大当家的分析,我想我知道他们怎么死的了!”
“怎么死的?”朱五立即问道。
“他们应该和我一样,夜半时分闯进了巨石阵,累倒在白沙中,然后在他们神志恍惚的情况下,有人将他们杀害了。你们还记得天河白骨案么?五爷,齐大当家的,你们还记得破军山古墓中的那些白骨么?”
“杀人剔骨!”一丈红一声惊呼,猛地站起身来,四下里张望,那些残忍的杀手或许就在身边,玉梅和朱五也跟着紧张起来,瞪大了眼睛四处搜索。
“要不要赶快离开这里?”朱五说着,看着牛一刀,又抬头望着马大脚。
此时,马大脚其实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什么东西将保安军引到了巨石阵中,又是什么声音将古木生引到了巨石阵中,这两种东西会不会是同一种东西?或许牛一刀的猜测是对的,除了杀人剔骨也再没有更合理的解释,难道真的是叶赫族后人干的?这里离着叶赫古城不远,叶赫族后人完全有充分的理由对侵犯他们家园的保安军给予毁灭性的打击,这种杀人剔骨的手段也只有他们才能下得去手。
“我想,咱们不等再停留在这儿了。要立刻去叶赫古城,或者干脆回去。”朱五念叨道。
众人的目光都望着马大脚,马大脚一脸严肃,思索了片刻,转头对玉梅道:“什么日子了?”
玉梅略一沉吟,答道:“七月十三。”
“快了,再等两天,若是还没有人来接我们,可能就要回去了。”马大脚道。
“老前辈,你和梁梦大师约好了?”朱五问道。
马大脚道:“没有,只是神家通常会在夏至日或者是冬至日出现巨石阵附近,不知道梁梦大师会不会来。”
大家不再言声,随着马大脚回到篝火旁,马大脚嘱咐众人无论发生什么,谁也不要再踏进巨石阵,他特别告诫了一下古木生和牛一刀。
第498章 野人祭石
七月十四日的傍晚,落日的余晖隐没在郁郁葱葱的古树叶缝中,一切安静的可怕。马大脚略微有些紧张,坐立不安的围着一棵老树踱步,古木生也一反常态的有些发呆,时不时的会试着走向巨石阵,几次要不是牛一刀看得紧,他要进去了。马大脚反复不知嘱咐了多少次,一定不能再闯入巨石阵,尤其是晚上。每个人心头都压着一块石头,惶恐的担心即将到来的危险。
当一轮明月升起,晚风拂过枝头,古木生突然趴在地上,神色紧张的认真听着什么,牛一刀立刻将耳朵贴近地面,隆隆的震动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虽然需要很认真的听才能察觉,可是牛一刀确信,正有不少人骑马驾车靠近过来。
“老前辈,来人了!”牛一刀急忙对马大脚说道。
马大脚点点头,吩咐众人将篝火扑灭,清理点火星和灰烬,将一切掩盖的如同没有人一样。收拾妥当,六个人分成三组,每两个人一伙,躲藏到巨石阵周围的树上或者是草丛里。
过了有半个时辰,巨石阵的南面亮起火光,一盏盏火把连成线,像是一条河流一般,缓缓的流淌进巨石阵。牛一刀躲在草丛中,看到晃动的火把下面,是一群装束奇异的野人,一个个不分男女,全都赤裸着上身,两臂画着古怪的图案,头发很长梳拢在头顶,上面插着各种白色的装饰品,脸上像是涂抹了五彩的油漆,斑斓奇异。
这群野人特别的安静,没有人说一句话,牛一刀甚至怀疑,会不会是一群哑巴。不多时,野人占据了巨石阵,他们围拢在马蹄形的巨石下,有人早已经点燃了一堆篝火,并摆下香案,香案上摆放着各种水果,还有猪头和活鸡。有一个似乎年纪稍长些的野人站在巨石下,他们的衣服比较特别,一身黑色的长袍,宽大松垮,班白的长发整齐的披在脑后,他先是虔诚的拜祭了马蹄形巨石,三跪九叩,念念叨叨,然后围着巨石走了起来,越走越快,慢慢的竟跳起舞来,舞步夸张,边跳边走,手里也不知有什么东西,一边走一边扔着。牛一刀离着远,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他扔出来的是什么。所有的野人,都在后面仿效着为首的野人的模样,时而跪下磕头,时而口中默念,最后都围着马蹄形巨石跳动起来。
看得出来,这些野人正在巨石阵中进行着某种祭祀活动。这些人或许就居住在森林中,他们选择今天来祭祀,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野人的祭祀活动大概进行了半个时辰之后,人群突然激动起来,仿佛马上就要进入人人关注的重要祭祀环节。
牛一刀抻着脖子望着,只见巨石阵南侧的野人群一阵骚动,然后从人群中挤出一群尤为健壮的十几个野人,他们押着五六个囚犯模样的人来到香案前。
那些囚犯一个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有两个甚至衣不遮体,身上的白色内衣被撕扯的一条一条的。他们被五花大绑的捆着,跪在香案前。
黑衣野人在他们每个人的头上洒了些什么,又对着马蹄形巨石叨念了一番,这才冲着人群摆了摆手,只见人群中挤出两个个头不高的黑衣人,打扮和装束于为首的黑衣人并无多大差别,他们威风凛凛的来到左手端的一名囚犯近前,猛然间从怀中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圆月弯刀,夺目的银光令人心惊胆寒。
牛一刀心中咯噔一声,明白野人这是要杀人祭拜。从为首的黑衣野人和刚刚走出来的两个黑衣人来看,他们和破军山黑塔古墓中遇到过的那伙黑衣人很像,牛一刀心中不由得开始有些担心,这些神秘的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杀人剔骨的凶手,如果真的是他们,那即将看到的会不会也是杀人剔骨的祭拜仪式?
圆月弯刀的寒光似乎也把囚犯们吓坏了,最左端的那名囚犯突然发疯了一样,鬼哭狼嚎的挣扎起来,其他几个囚犯似乎也被感染,一瞬间香案前便乱成了一团。黑衣野人似乎十分生气,身形一飘眨眼间来到了闹得最凶的一名囚犯跟前,一出手便是一阵刀光闪烁,血肉四溅,也只是半柱香的功夫,那囚犯骨肉分离,人头滚落,只剩下一堆带着血渍的白骨横七竖八的散落在白沙之上。
其他的囚犯吓傻了,一个个魂飞魄散,再也没了挣扎的力气,全部瘫软在地上。牛一刀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快的刀法,如同庖丁解牛一般杀人剔骨,手段极为残忍,毫不留情。一旁的朱五捂着嘴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吐出来。
整个巨石阵重归宁静,黑影野人挥舞了一下宽大的衣袖,身旁的两个黑衣人迅速的将其他几个囚犯剔成一堆白骨。
五个囚犯只剩下了一个,临死前的一刻,他突然跳了起来,挣扎着跪爬到了为首的黑衣野人身前,一边不停的磕头,一边大声道:“别杀我……别杀我……想要什么我都有……”
牛一刀竖着耳朵听得清楚,那声音圆润沧桑带着无限的恐惧,听上去有几分熟悉,他隐隐的觉得这个身材矮小的囚犯,自己似乎认识。
为首的黑衣野人“啪”的一个巴掌打在了囚犯脸上,低声训斥道:“该死的,你这样会惊扰了石母,知道么?”
矮胖囚犯一言不发,只是拼命的磕头。朱五用手指捅了捅牛一刀,低低的声音道:“那个黑衣人说话的声音和黑塔里的人像是同一个人!”
牛一刀轻轻点头,没答话,凝眉认真的观察着,他真想看看那个矮胖囚犯长什么模样。
“我有钱、有大烟,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饶了我的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矮胖囚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为首的黑衣野人抬起手里,轻轻放在矮胖囚犯的头顶,默念了一会儿谁也听不懂的话,突然道:“……你罪孽深重,有什么话就对石母说吧,千万不要乱动,老老实实在这里像石母祷告,否则没有人能救你!”
第499章 八斗采药
黑衣野人说完,长袍一挥,消失在人群中,其余的野人迅速的将白骨掩埋,然后有序的撤离,最让人受不了的是竟然有些野人将地上的带血人肉直接塞进了嘴里。片刻功夫,巨石阵陷入黑暗之中,重新变得静寂,阴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聚拢到一起,朱五忍不住对马大脚道:“老前辈,这些野人是些什么人?怎么看上去那么古怪?”
马大脚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认得,不过从他们杀人剔骨的行为来看,应该是叶赫族人后人。”
“他们在祭拜那块马蹄形的巨石,并把它叫做石母,应该和你讲的那个传说故事有关。”牛一刀道。
“是的,明天是七月十五,他们在此祭祀,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那几个囚犯很奇怪,为什么会被杀,还有留下的那个……”马大脚道。
“要不要去看看?”牛一刀突然道,目不转睛的盯着马大脚,马大脚沉默了半晌,举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和蹲在云层后面的圆月,道:“再等一会儿!”
众人不知道马大脚在等什么,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巨石阵中传来了尖叫声,声音中带着惊恐和不安。
牛一刀按耐不住,几次想冲进去都被马大脚拦住了。
马大脚道:“再等一会儿!”
时远时近的叫声逐渐消失,直到最后归于平静。
马大脚叫上古木生,两个人进了巨石阵,没过一会儿,古木生背着那个矮胖囚犯走了出来。朱五已经点了火把,和牛一刀急忙迎了上去。
牛一刀抓着矮胖囚犯的发髻,猛地抬起他的脸,不由得一声惊呼,“高八斗?”
朱五也满脸疑惑,那颗滚圆的头,肥嘟嘟的脸,确实是高八斗,他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被叶赫族人抓去险些丢了性命?
一丈红虽然和高八斗不熟悉,可是这个的模样她还是认得的,不久之前,她们还坐在一起,高八斗吐沫横飞劝说她去找张作霖,临行前一天,她模糊的有点儿印象,高八斗还来过牛家找他闺女高美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巨石阵。
众人手忙脚乱的重新升起篝火,将高八斗平放在一块石头上,玉梅弄了点儿水给他喂下,高八斗呼吸均匀面色红润,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牛一刀终于明白为什么马大脚一直让再等等,目的是等高八斗累趴下了再进巨石阵。他不由得佩服老爷子的谨慎。看来每一个夜半十分进入巨石阵的人都难逃走不出的厄运,越是走不出越是着急害怕,最后一方面体力不支,另一方面是内心的恐惧,导致整个人垮掉。
一丈红挑动着篝火,忍不住说道:“我看他应该是跟着保安军一起来的,咱们走的前一天,我还看见他去二少奶奶屋里呢。”
“去二少奶奶屋里只是个借口,实际上是在暗中观察我们的举动。”牛一刀补充道,“只是高八斗为什么要来?”
“为了宝藏呗!”朱五嬉笑道,“你别看他财大气粗,家有良田千顷,房舍百间,可是架不住他祸害呀,听说这家伙好毒好色,更好烟,五毒俱全哪儿,自从高美花出嫁了,再没有人能降伏得了他,光媳妇就一口气娶了九个,这是有名分的,没没名没份的更不知道有多少,散财容易聚财难呢,高家的家业估计是败在他手里了。”
“五爷说的这些对于高家来说还不足以动摇他的家财,直白点说,那些还都是小钱。”一丈红道,“关键问题还在大烟上,高八斗一直在倒腾烟土,前两年八斗冻土在京城非常有名,皇宫内外,不少达官贵人,嫔妃娘娘喜欢它,可是后来大清亡了,八斗冻土一下子卖不出去了,高家的主要收入就来自于烟土,烟土的买卖干不下去了,高家就没了进账。高八斗不得不攀上张作霖这棵大树,可是张作霖是个土匪被招安当了官,他手底下的人都是当兵的,张作霖那里能让他们抽大烟,顶多有几个军官或者姨太太敢抽,也抽得起。高八斗不但没把大烟卖出去,反而让张作霖给盯上了,时常派人到高家来募军饷,高八斗有苦说不出,又不敢招惹。再加上家里上上下下都抽大烟,一个个病歪歪的样子,根本没人有心思做生意,家道急剧衰落,只这一两年的功夫,就大不如前了。我记得当时给他闺女嫁妆的时候还财大气粗的呢,可是现在就只剩下了一副空架子。”
众人一阵唏嘘,为高八斗感到遗憾。同时,也明白了高八斗为何会冒着风险跟着保安军来到了这儿,可能他也听说了大清宝藏的传闻,跟着保安军想来发笔财吧。
第二天早上,高八斗醒了过来,精神状态还不错,他本来身体就被掏空了,在巨石阵中没跑多久就坚持不住了,他昏倒的主要原因应该是极度恐惧,也就算吓死的。
高八斗瞪着眼睛四处打量了一圈,眼前的几个人除了马大脚和玉梅,他都认识,他只记得自己在巨石阵中一刻不停的奔跑,后来的事儿一点儿也没有印象。高八斗拉着牛一刀的手,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对玉梅递过来的兔肉,毫不客气的大吃起来,一顿狼吞虎咽之后,他又抽出烟枪狠狠的咗了一顿,那享受的样子,惹得朱五羡慕不已,牛一刀偷偷的掐了朱五两下,教训道:“可别沾染这东西,黄金万两也挡不住,别看抽起来飘飘欲仙,抽不上的时候,也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朱五满不在乎的扯开牛一刀的手,嬉笑道:“少教训我,我见得多了,倒是你要管好自己!”
一丈红盯着高八斗吃也吃饱了,抽也抽完了,冷冷的问道:“高老爷,你怎么会在这儿?”
高八斗尴尬的笑了两声,道:“跟着家丁进山采药,走迷路……”高八斗还想胡扯下去,一丈红已经从怀里摸出了枪,用手心轻轻的擦拭着,时不时的举起来,像是检查擦的是否干净,可是黑洞洞的枪口却始终不离高八斗。
第500章 官军覆灭
高八斗紧张的汗流不止,只好叹息一声,道:“唉,我实话实说吧,我是和保安军一块儿来的。”
“保安军呢?”一丈红厉声问道。
“他们……他们都死了……”高八斗说着,也不由得伤感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我……我……”高八斗吭哧了半天,看样子还在想着怎么胡编应付过去,冷不防一丈红啪的一声开了一枪,子弹顺着高八斗的发梢飞了过去,吓得高八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和筛糠一般,连连磕头,哭丧着脸道:“我说,我说!”
高八斗一直跪着没敢起来,其他人都静静的看着,谁也不言声都等着他老实交代。
“是张大人让我来的,他说这儿有宝藏。我财迷心窍,就带着十几个家丁跟着保安军来了。”
“你们怎么知道这儿有宝藏?”
“张大人说你们会去寻宝藏,让我盯紧你们,跟着你们就会到叶赫古城,宝藏就在叶赫古城!”高八斗答道。
之前的猜测证实了,看来真是张作霖在打宝藏的主意,可是万万没想到,高八斗也会搅进来。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的?”
“就在你们动身的头一天,我们抢先顺着七星河向下进了这片森林,找到了巨门庄,本来计划在这里等你们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等了快十天也没见到你们人,又出了不少怪事,保安军的兵一个一个的死在了巨石阵里……”
一丈红一琢磨,时间前后差的不多,正好和高八斗说得能对上,只是保安军怎么死的她还想问个清楚,刚要说话,高八斗已经自己说了起来:
“我们就在巨石阵外面不远驻扎下来,天开始下雨,而且下的很大,有些当兵的受不了,出去找避雨的地方,他们发现巨石阵里面的巨石下面不错,便都躲了进去,我和一小部分保安军觉得里面阴气太重,宁愿淋雨也没进去。”
“雨下的最大的那天晚上,果然出事了,巨石阵里面鬼哭狼嚎的,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里面的人在哭嚎,却不见他们出来,外面的这些保安军忍不住,举着枪就进去了,本打算进去帮忙,谁知道一去就再没出来,我胆子小,没敢进去,就在外面一直等着。”
“巨石阵里面闹腾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没了动静。第二天,我也没敢进去,一直过了两天,雨都停了,也再没听见什么动静,我才带人进了巨石阵,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一百多保安军竟然不翼而飞!”
“我吓得不知所措,既不敢回去,也不知上哪儿去找宝藏。后来,我仔细一琢磨,会不会是保安军想甩了我,故意给我弄了个迷魂阵?这么一想吧,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儿,那么多保安军,不论出什么事儿,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在我发愁该怎么办的时候,晚上,突然从巨石阵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头,像是神仙一般,仙风道骨,他问我是不是牛家人!”
高八斗说到这儿,话音变得很低,忍不住偷眼去看牛一刀,牛一刀刚才还满不在乎的听他唠叨,此刻突然紧张起来,目光里露出了几丝惊讶。
马大脚更是一阵,似乎明白了什么,急道:“那个老头是不是五尺身高,长得很魁梧,长脸,圆眼,一脸的麻子……”
高八斗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
“你怎么说的?”牛一刀问道。
高八斗咽了口吐沫,脸一红,道:“我就说是,然后暗中嘱咐一个家丁假扮成牛家三少爷……”
牛一刀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攥紧的拳头恨不得冲过去好好教训高八斗一顿。
马大脚用目光示意牛一刀不要激动,对高八斗道:“后来呢?”
“老头也没多问,就带我们一直往南走,走了有半天多的路,就到了叶赫古城,可是还没进城,我们就被一群野人给包围了,有几个伙计打算开枪吓唬他们一下,谁知道这伙野人不怕死,愣是将我们全都给抓了起来,有七八个家丁被他们给杀了。”
“我们被关进了一处地牢,带路的老头被单独抓走了,我再也没见到他。关了三天吧,大概是昨天下午,我们这些人又被那些野人带回了巨石阵,昨天晚上,他们……他们像是在祭祀,在香案前把我带来的家丁都杀了,杀人剔骨啊,唉……太惨了……太惨了……我苦苦哀求,才算保住了命,等他们一走,我就想着要赶快往回走,回家!可是,不论怎么走,也走不出巨石阵,真是太奇怪了!”
牛一刀灼热的目光盯着高八斗,他敢肯定,高八斗一定有什么事隐瞒了,叶赫族人杀光了保安军,也杀光了高家的家丁,为什么偏偏放了高八斗?他们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相信高八斗会困死在巨石阵!
一丈红正好和牛一刀想到了一处,她猛地将枪抵在高八斗的额头,冷笑了两声,道:“高老爷,你不要当我们是三岁的娃娃,就想这么糊弄过去。说,那些野人为什么会放了你?”
高八斗动也不敢动,咽了口吐沫,道:“他们不杀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他们……他们让我再弄点儿烟土来!”
“烟土?”一丈红不解的问道。
“是的,我带的那些家丁都抽大烟,我也抽。被抓之后,他们把我们身上的烟土全都没收了。我猜他们肯定是抽上瘾了,所以命我给他们再弄着烟土来。有一个黑衣人,像是他们的头儿,要求我三个月内,必须再给他们送二百箱烟土到巨门庄!”
“他们凭什么相信你会给他们送回来?”一丈红问道。
“他说我要是能送回来,他们愿意用一箱子金子换一箱烟土……”
“哇!”朱五忍不住惊呼道,“他们太有钱了!”
“还有,他说有很多人都在他手里,留我个活口,也是为了让我回去传话,想要人的,必须用冻土来换!”
“谁?”牛一刀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立刻想到了大哥和二哥。
高八斗看了看一丈红黑洞洞的枪口,揉搓着手心,半晌儿才吞吞吐吐的道:“牛百刀……牛百刀确实在他们手上!”
第501章 身陷绝境
牛一刀闻听,一阵激动,又有些担心,急忙问道:“我二哥怎么样?”
“他也被困在地牢里,人很消瘦,也没多少精神,我只是扫了一眼,连句话都没说上!那些人可能知道他是我女婿,所以才故意让我看了一眼,即便他们不给金子想要烟土,我也得给他们送过来,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还看到谁没有?”牛一刀追问道。
高八斗摇了摇头,道:“再没看到什么人,不过那片地牢不小,我听见有不少人在哭,想必还有其他人。不知道那些野人抓这么多人干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马大脚,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还记得去叶赫古城的路么?”
高八斗苦笑两声,摇了摇头,道:“我们是被蒙了眼睛带进去的,只知道好像一直向南,路不太好走,我几乎是被架着走进去的,根本不记得路。不过,这一路肯定不好走,有两个家丁好像中了毒气,没有多远就死了,我也是呛得头晕眼花,肚子差点儿吐空了,幸亏野人给弄了点儿野草嚼了,保住了命。还有野兽,光听动静我就知道,有不少老虎野猪就在不远处,也不知道那些野人用了什么办法,不让他们靠近过来,我这辈子是再也不想去什么叶赫古城了,也再也不惦记什么宝藏了,有命活着,比什么都强!”
马大脚满脸失望,忍不住叹息一声,道:“咱们来晚了。”
牛一刀也有些失望,叹道:“我们在路上被大鱼和野猪耽误了,梁梦大师可能接错人了!”
马大脚点了点头,道:“若是按照约定的日子,恰好是保安军到巨门庄的时候,只是梁梦大师太粗心了,也没核对一下,再有就是他怎么会被叶赫族人抓去呢?真是奇怪!”
马大脚疑惑的目光看着高八斗,虽然对高八斗说得话有些怀疑,可是却又挑不出什么疑点,他满腹心事,后悔不已,若是自己能早到些日子,梁梦大师就不会出事儿了。现在,不知道梁梦大师怎么样了。
“齐大当家的,现在能把枪放下了吧?”高八斗对一丈红说道,一丈红哼了一声,放下了枪。
高八斗一阵轻松,犹豫了一会儿,对牛一刀道:“三少爷,我看你们还是别去寻什么宝藏了,回去吧,这里太危险!”
牛一刀当然不愿意就这么回去,他轻咬嘴唇,脸绷得紧紧的,盯着脚尖前的一株小草发呆,他去叶赫古城的目的和宝藏无关,他只是想找回大哥和二哥,顺便打听一下爷爷的下落,如果有可能,他还想跟着梁梦大师去见见姐姐俊梅,没想到这一切希望瞬间就化为了乌有。牛一刀缓缓起身,迎着灼人的阳光走向巨石阵,众人知道他心情不好,都忍不住叹息起来。
“三少爷,跟我一块儿回去吧?”高八斗冲着牛一刀叫道,牛一刀毫不理会,径直走进了巨石阵。
高八斗叹息一声,扫视了一圈众人,拱手抱拳道:“几位还有什么事儿么?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行一步了,得赶快回去凑齐两百箱冻土,不然要出人命了!”
没有人看着高八斗,高八斗客气的和每个人打了招呼,跨步向森林深处走去,没多一会儿,便消失在灌木丛中。
一丈红放心不下牛一刀,追进了巨石阵,朱五拉着古木生出去打猎,只剩下玉梅守在爷爷身边,她拂了拂鬓角的头发,轻声道:“爷爷,我觉得那个高八斗不像是好人,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不像是说得真话。”
马大脚点点头,道:“他的话有一多半是假的,可是他一定见过梁梦大师,不然不会说得那么像。咱们来晚了,弄不好还害了梁梦大师!”
玉梅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爷爷,想了一会儿,道:“爷爷,你也别太担心,或许高八斗仅仅是见过梁大师罢了!”
“唉!”马大脚一声叹息,道:“不光是梁梦大师安危的问题,现在是我们还何去何从的问题!没有梁梦大师,我们根本无法找到叶赫古城!”
玉梅陷入了沉默,如果不能去叶赫过程,那么几个月来她们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吃苦遭罪,就都白费了!她举头望着直入云霄的巨石,想着牛一刀难过的模样,也不由得愁容满面。
马大脚叹息一声,站了起来,道:“唉,看来得回去了!”他说着走向巨石阵。
地上的白沙反射着耀眼的白光,牛一刀跪在巨石的阴影中,不停的像石母祷告着,一丈红心疼的站在一旁陪着。
马大脚走到牛一刀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或许这就是命,命中注定咱们白走一趟!”
“老前辈,不能再和神家联系上么?”牛一刀突然说道,其实他很早就已经猜到,马大脚来之前应该就和梁梦大师约好了到达巨门庄的时间,只是没想到半路出了个程咬金,骗走了梁梦大师。
马大脚苦笑一下,道:“哪有那么容易,再说,这个得回去找老太太,我……我办不到……”
牛一刀沮丧的抬起头,道:“只有我奶奶能找到神家的人,也只有神家的人才能找到叶赫古城么?”
马大脚点了点头,道:“孩子,你很聪明,所有这些你早就猜到了。只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咱们算是白跑了一趟!”
“那我们自己去找叶赫古城!”牛一刀咬牙道。
马大脚的苦瓜脸上闪过几丝无奈,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到了巨门庄,也就到了头了,再往前走,有命去,怕是没命回!”
“为什么?”
“咱们不知道路,且不说能不能有吃的喝的,就光是出没的野兽就够应付的了,还有瘴气,一不小心,咱们谁也活不了。另外,盲目的找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即便有幸找到了叶赫古城,也不知道二少爷他们怎么样了!”
“可是……”牛一刀不忍放弃,眼中含泪,低头哽咽。
远方那片茫茫的原始森林中,有他关心的亲人,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他看着地上巨大的石影,挥起拳头,猛地砸进白沙……
第502章 贵人神助
一丈红扶起牛一刀,低声劝慰道:“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去咱们再想办法!”
牛一刀踉踉跄跄的跟着一丈红走出了巨石阵,地上两个人的影子亲密的缠在一起,一丈红愣愣的盯着,心中一阵温暖。牛一刀突然挺住了脚步,也痴痴的望着地上的人影,一丈红脸一红,突然松了手,往外跨了两步,马大脚跟在后面,嬉笑着,从两个人的身边走了过去,还没走几步,牛一刀突然指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叫道:“我知道路……我知道路……”
马大脚一惊,回头看着牛一刀,以为他伤心过度魔障了,连忙回身走到牛一刀身边,拉住牛一刀的胳膊,道:“别想太多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你家老太太一定有办法的!”
一丈红也紧张起来,架住了牛一刀的另一只胳膊。
“不,不是,我真的知道路了!”牛一刀激动的说道。
马大脚眉头一皱,看着一脸兴奋的牛一刀,道:“你怎么会知道路?”
“在破军山,去顾家的时候,也路过一处巨石阵,虽然那里的石头没有这儿大,可是也很特别,要去顾家,就必须在鬼节前后的日子里,找一个人影与人同高的时辰,顺着人影的方向一直向前才能到达顾家,这儿,会不会也是这样?”牛一刀兴奋的像个孩子,他扭头看着一丈红,兴奋的接着道:“今天是七月十五,就是鬼节!”
马大脚慢慢松开了手,盯着地上的人影发呆,他看得出来牛一刀并不是胡说八道,“谁告诉你这样去找顾家的?”
“周记当铺的周庭宇!”
“周庭宇?”马大脚一愣,“破军山的土匪头儿?”
“不,不是那个周庭宇。”牛一刀解释道,“在陆村镇有一家周记当铺,它的掌柜的叫周庭宇,此人学识渊博,通晓古今,他没少帮我。因破军山土匪很是厉害,我们想进山找我二哥和救我爹,始终找不到进山的路,我便去找过他,他让我去找顾家,顾家老爷顾萃琛和我爷爷有过一面之缘,应该会帮我。我按照周庭宇指的路找到了一堆巨石,人影与人同高的时辰沿着人影的方向有了五十里,果然找到了顾家。顾老先生指点我进了破军山,才找到了我二哥和我爹。我刚才看到地上的人影,突然想起这事儿,老前辈,你说叶赫古城会不会也要用这种办法才能找到?”
听牛一刀说完,马大脚一下子释怀了,轻轻点头,拍了拍牛一刀的肩膀,笑道:“你怎么不早点儿想起来呢!”
牛一刀高兴的跳了起来,道:“这么说,能去叶赫古城了?”
马大脚点了点头,回身折了一根树枝,走进巨石阵,将树枝插在白沙中,又认真的量了量露出的树枝长度,以树枝插在地上的点,在白沙上画了一个圈,树枝的影子落在圈中,马大脚指着树枝的影子道:“看好了,当影子的顶落在圆上的时候,记住方向!”
牛一刀暗暗佩服马大脚的智慧,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看守着宝贝似的,盯着地上的影子。
一丈红摇头笑着,陪在一边,道:“三爷,你不用一直盯着看,白沙反光,太刺眼,你这样盯着,用不了一会儿功夫,眼睛就得难受!”
牛一刀傻笑着挠了挠头,自己刚才太兴奋了,一门心思想去叶赫古城,竟然什么也顾不得了。
接近晌午,朱五和古木生打猎回来,看着牛一刀痴痴呆呆的坐在巨石阵中,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的一个圆圈,圆圈中间还插着一根树枝,朱五立刻一撅嘴,难过道:“我的娘呀,三爷该不会彪了吧?”
玉梅啪的拍了一下朱五的脑袋,道:“胡说什么?三少爷那是在找去叶赫古城的路呢!”
“找路?哪有这么找的,画个圈圈,插根棍就能找着路?那我画个圈圈,插根棍还能找到媳妇呢!”朱五打趣的说道,听得玉梅脸颊绯红,狠狠的在朱五身上打了几下。
马大脚哈哈大笑,愈发觉得朱五可爱,他简单的说了牛一刀的办法,朱五猛然间也想起了去破军山顾家的事儿,这才信以为真,连忙对马大脚道:“对对对,去顾家的时候,我也去了,真神奇,就说着影子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五十里就到了顾家!”
“你们怎么知道是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的?”
“那个……那个……我们一直有的直线啊,而且没走多远就找到了一条小路,顺着小路就到了顾家!”朱五解释道。
“这么说,应该是沿着影子的方向找到了去顾家的路才对,而并不是一直沿着影子的方向走下去的。你忘了巨石阵中的诡异事儿了么?你虽然一直缠着一个方向在走,可实际上你是不是走的直线是很难说的……”马大脚反驳道。
朱五张着嘴想了半天,竟然无以反驳,烦躁的一挥手,道:“我不懂那些玩意,反正我知道怎么去的顾家?”
马大脚嘿嘿一笑,道:“胖子,敢不敢打个赌,我随时都能找到顾家?”
“嗯?”朱五不明白马大脚什么意思,“这怎么赌?”
“有机会咱们去一趟顾家不就知道了?”
“好,赌就赌,赢点儿什么的?”朱五不服道。
“你赢了,我带玉梅走,再也不逼你成亲,我赢了,你就必须娶了玉梅,如何?”
“啊?”朱五万没想到,随便打个赌,又说到了自己和玉梅的亲事,“老前辈,你就这么盼望着把玉梅嫁出去啊?”
玉梅早已经害羞的躲到一旁,马大脚嬉笑道:“敢不敢赌?”
“赌就赌,这有什么不敢的!”
“好,一言为定,你若敢食言,看我不扒了你的皮!”马大脚道。
朱五不屑一顾,转身去找牛一刀,把打赌的事儿和牛一刀说了一遍,牛一刀愣了半晌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交待一丈红盯着地上的影子,他自己小跑着来到马大脚身边,道:“老前辈,你和朱五打赌……是不是我这个办法不灵?”
第503章 罗盘带路
马大脚摇了摇头,道:“去叶赫古城一定灵,去顾家肯定不灵!”
牛一刀不解,问道:“为什么?”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所说的那个周记当铺的周掌柜,应该是神家人,他指点你去顾家的办法,其实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找到叶赫古城。明白么?”
牛一刀一愣,仔细想了想,周掌柜的确神出鬼没,每次出现都给自己帮了不少忙,可是要说他是神家人,暗中在指点自己如何去叶赫古城,他真的难以相信,在去破军山的时候,他连自己能不能从破军山中活着出来都不知道,周掌柜怎么可能猜到有朝一日自己要去叶赫古城?
牛一刀用力的摇了摇头,道:“我不信,他怎么会知道我要去叶赫古城?那个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多说无益,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再见到这位周掌柜,到时候你就信了!”马大脚道。
牛一刀还是有些糊涂,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现在的做法是对的?万一……万一错了呢,就像你说的,前面有很多危险……”
马大脚似乎被牛一刀说动了,凝眉想了很久,道:“应该不会这么巧。要知道,周掌柜告诉你的方法只能找到方向,但是当你沿着那个方向走下去的时候,很难说不迷失。比如说,让你一直向北,你能保证不偏离么?”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这个对于任何人都是不可能的……”
“不,不要那么绝对,有人是可以的,要相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比如,巨石阵中,你走不出来,但是并不代表古木生走不出来?”
牛一刀被说得一愣,马大脚的话无可辩驳,马大脚接着道:“还有我!”
“罗盘!”牛一刀惊呼道,瞬间明白了一切,“这是神家的安排,让我知道方向,让你拿着罗盘,我们两个人其实是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叶赫古城的,对么?”牛一刀莫名的有些兴奋。
马大脚笑着点头道:“是的,可惜的是我们竟然在这儿傻傻的等了十几天,还险些放弃了去寻找叶赫古城。”
牛一刀也跟着笑了起来,就在早上他还痛苦的决定要回家,直到看到自己的影子,才猛然想起了拜访顾家的事儿。
“可是……”牛一刀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马大脚一皱眉,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梁梦大师!”牛一刀的脸色很难看,“既然神家已经告诉了我们寻找叶赫古城的办法,那么为什么还要让梁梦大师来接我们?你确定他会在这儿等我们?”
马大脚也突然愣住了,神家传来的消息中,并没有说会让梁梦大师来接他们,只是提到让马大脚带好罗盘,马大脚误以为会在巨门庄见到梁梦大师,可是,如果梁梦大师不会来,那高八斗提到的那个带着他去了叶赫古城的人又是谁,为什么会和梁梦大师长得一模一样?
一场兴奋被冲的干干净净,牛一刀和马大脚两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们能想明白的是高八斗一定在说谎,可是他为什么要撒谎?
“到了……到了……”
远处传来了惊喜的叫声,牛一刀和马大脚来不及继续思索,快步走进了巨石阵,树枝的影子上端,正好压在白沙上的圆圈上,马大脚拿出罗盘,标记下位置,只要沿着这个方向,就会找到叶赫古城。
众人一阵欣喜,马大脚吩咐大伙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天一亮就出发,去寻找神秘的叶赫古城!
牛一刀吃过晚饭之后,一直在沉思,他的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忍不住找到马大脚,他急于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牛一刀认为叶赫族的祭祀应该是正常的,但是杀人是不正常的。叶赫族人或许知道就在巨石阵附近有人在蠢蠢欲动想要找到叶赫古城,所以他们大张旗鼓的借着祭祀的机会,当众杀人剔骨。目的是想吓退所有想要寻找叶赫古城的人。他们放了高八斗,可能不是为了烟土,而是想借高八斗的口吓退打叶赫古城主意的人。
马大脚很佩服牛一刀的推测,显然他有更多的想法。
“我想那天夜里吸引古木生进入巨石阵的,或许也是叶赫族人,他们要么想杀掉古木生,要么就是想让我们发现保安军的尸骨,目的和你说的一样,吓退我们。”马大脚分析道。
“他们这是在竭尽全力阻止我们进入叶赫古城。”牛一刀道,可是他还是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的阻止我们呢?杀了我们岂不是更简单?”
“或许他们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儿,根本不敢对我们动手呢?”马大脚道,“只有惧怕才会这么做,可是我还没明白,我们有什么可怕的?”
两个人一直聊到深夜,各种原因都试着去推测,可是依然有很多事是想不明白的,好在他们知道了该怎样找到叶赫古城,或许谜团会有叶赫古城找到答案。
第二天一早,六个人收拾利索,跟着马大脚踏入了千年原始森林。茂密的丛林遮天蔽日,外面正是热得要命的伏天,而森林里却阴凉潮湿,地上纵横交错着树根,上面布满绿色的苔藓,没前进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不知道会踩上什么。偶尔还会有各种野兽从草丛中、树枝上盯着几个人。别的到不令人担心,最让人害怕的是花斑蟒蛇,看上去都让人心惊胆寒,连古木生也有些惧怕,每次看见了都会第一个跳上树枝,然后大叫着提醒众人。玉梅是在山里长大的,从小到大,抓过不少蛇,大的小的,有毒的无毒的,可是她却第一次见到这种花斑蟒蛇,颜色极为鲜艳,碗口粗细,有时候躲在花丛中很难辨别,冷不丁的一动,真能吓死人。
从进入千年古森林之后,几乎每天都会遇到花斑蟒蛇,用朱五的话说,是被它跟踪了。
走了几天,众人都筋疲力尽,浑身难受,森林中的空气极度潮湿,让人浑身的皮肤始终湿漉漉的难受,加上很难找到干柴,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点起篝火,篝火几乎没有火苗,只有大团大团的黑烟呛得人鼻涕一把泪一把。
第504章 丛林木屋
当湿柴烧的差不多了才会冒一点儿火星起来,很快就会被其他的湿柴压住。一连几天,只能啃半生不熟,熏的漆黑的肉吃。六个人白天赶路,要提防着各种野兽,还要顺便打猎找吃的,晚上睡不好,吃不香,更要警惕四周暗暗潜伏的豺狼虎豹,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走到第五天,朱五第一个受不了了,他明显的觉得两腿跟灌了铅一般,每向前迈一步都极为困难。一丈红也有些吃不消,脸色蜡黄,还经常腹泻。但是马大脚表现的最为令人赞叹,按理说他的年纪最大,最先撑不住的应该是他,可是五六天下来,马大脚一直保持着相同的状态,并没有什么反常,吃饭睡觉都很有规律,反而是他时不时的要照顾一下朱五。
就在众人觉得眼看着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忽然前面的森林中闪出一片开阔地,温暖的阳光刚好撒下来照在每个人的身上,举头向天,仿佛置身于一口天井中一般。地上虽然依然是错综复杂的树根,却没了讨人厌的青苔,除了一些残枝败叶外,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草地,朱五踉跄着跑了几步,仰面倒在地上,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心中无比幸福。
牛一刀警惕的环视着四周,这个地方太特别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片没有参天大树的地方呢?
马大脚握着罗盘,也四下里打量着,他的目光突然锁定在西北方向的几株大树上,那几株无比巨大的古树树干交织缠绕在一起,距离地面十几丈高的地方,搭建着一座木屋。远远望去像是一座鸟巢,马大脚挥手一指,众人皆是一惊,古木生兴奋的就要奔过去,马大脚几步追上去将他拦住,同时嘱咐众人先都后退,在没弄清楚里面是否有人的情况下不能轻举妄动。
所有人跟着紧张起来,那木屋的形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人建的,而且木屋完好无损,说不定里面正住着人。
“三少爷,你带着木生过去看看,不要爬上去,在树底下看看,是不是有脚印之类的东西,我怀疑上面住的人。”
“会不会是野人?”朱五紧张的说道。
牛一刀没有理会朱五,看了一眼木屋,小心翼翼的拨开草丛走了过去。走出去有一百多步,快靠近木屋下的大树时,牛一刀猛然间看到前面有一堆黑色的木灰,那是木火燃尽留下的。最令牛一刀吃惊的是泛白的木灰中有点点星火,甚至几缕青烟,这说明就在近两日,这里燃起过篝火,牛一刀举头看了看树上的木屋,很可能此时此刻,上面就有人,不知道会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是野人?也只能是野人,否则谁会住在这里?
牛一刀一愣神的功夫,古木生已经走到了树下,牛一刀想喊,却没敢叫出来,急得他拼命的冲着古木生挥手,希望古木生能看到。古木生手扶着树干,不知道正看着什么,聚精会神的。牛一刀无奈,只好急走两步追了过去,来到大树下,他一把拉住古木生,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古木生指了指大树的树干,牛一刀顺着方向一看,也愣住了。
木屋建造在一棵足有几百年的古树上,大树几乎要十几个人环起来才能围拢,贴近地面的树干上被人为的挖了一个洞,一人多高,像是一扇门的形状,向里一望,竟是挖的向上的台阶,原来是从这里爬上木屋。
大树下摆着不少青石,磊成桌椅和灶台。不远处的另外一棵古树,也被掏出了一个树洞,只是被条形石挡住了。牛一刀走过去,抚摸着白色的条石,隐隐的听见里面有些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在不停的噌着树干,发出沙沙沙的响声,声音时而有时而无。放眼看去,周围的大树,很多都有树洞,而且都被白色条石遮挡着,牛一刀猜测里面一定放着什么活物。大树上方枝叶缠绕,已经很难分辨那根树枝属于那棵树,他们在半空中长到了一起。头顶的树枝上挂着一串串晒成干的腊肉,古木生毫不犹豫走上前去摘了一块就啃,牛一刀馋得直流口水。古木生递给他一块,牛一刀一向谨慎可是肚子咕噜噜直叫,也就顾不上许多了,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正吃着,忽然头顶的大树枝叶一动,从上面露出一张黑漆漆的脸,呲牙咧嘴的冲着古木生和牛一刀低声吼叫着,牛一刀吓了一跳,急忙后退了几步。古木生瞪起眼睛,咧嘴露出锋利的狼牙,一声嚎叫,吓得那人立刻缩回了头。牛一刀大致看得出来,那是个人影,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上黑色的粗布衣衫几乎只能遮住关键部位。他爬起树来,异常敏捷,像是猴子一样,顺着树干嗖嗖嗖就上去了。
牛一刀愣神的功夫,从树上和树洞里突然钻出来五六个人,瞬间将古他和古木生围在了当中。这些人一个个黑漆漆的,头发蓬松着,眼中露着凶光,紧紧的盯着古木生和牛一刀。
牛一刀不想惹麻烦,笑着拱了拱手,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腊肉挂回树上,古木生呲牙咧嘴的半弓着身子,随时都要吃人的模样,牛一刀急忙安抚他,并低声的劝说,古木生极不情愿的将腊肉放了回去。
牛一刀大着胆子,苦笑道:“迷路了,太饿了,所以没忍住,抱歉,抱歉!”一边说,一边不停的作揖。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东北角处年龄最大的一个野人问道,牛一刀仔细打量了一下,就是刚才在树上露出脸的那位,他心中一阵踏实,会说话就好!
“我们是文曲镇的,来这里找我两个哥哥!”
“去叶赫古城?”
“对对对!”牛一刀连忙答道,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他一定知道叶赫古城,“老前辈,请问您怎么称呼?”
“那个地方没人能找得到,即便能找到,也不会活着回来,你们赶快回去吧!”
第505章 树洞藏人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叶赫族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可是我哥哥……”
“就当他还活着,活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老人说着,回头指着马大脚等人站的地方,接着道:“叫他们都过来吧,吃顿饱饭,赶快回去!”
老人说完冲着身边的其他人挥了挥手,几个人各自散去,牛一刀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四五个野人忙活着生火烤肉,他悻悻的回到马大脚等人的身边。
朱五离着老远就闻到肉香了,急不可耐的问道:“三爷,那是些什么人?”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看着应该是长期住在这儿的,一个个面向不善,一下子就猜到咱们要去叶赫古城,还劝咱们吃饱了赶快回去,他说没人能找到叶赫古城,即便找到了,也不会活着回来。”
若是平时,这些话对于牛一刀等人来说,可能只会当做耳旁风,可是现在不同,他们从巨石阵到这里,走了五六天,深刻感受到艰辛,活下来不易。
所有人的目光望着马大脚,他年龄最大,阅历最丰富,一路上俨然成了他们的领袖。
马大脚沉吟了片刻,道:“先别管别的,吃饱了再说。”
朱五一拍肚子,高兴的就要往前跑,马大脚一把拉住他,道:“多说一句,此地危险,都多加小心!”
朱五激动愉悦的好心情一下子被马大脚的这句话冲的荡然无存,他还想追问,马大脚已经迈步向木屋的方向走去。
六个人聚拢在树下的石桌旁,牛一刀偷眼仔细观察,一共是七个野人,说是野人,其实除了黑一点儿,衣衫破烂一些,和扑通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牛一刀惊讶的发现,他们的目光一直盯着玉梅和一丈红,时不时的便会偷眼看,这更说明他们都是正常人,只是这些人的目光阴冷,怎么看怎么让人放心不下,似乎始终暗藏着什么诡计。
篝火燃得很旺,牛一刀等人正好坐在下风头,肉香伴着缕缕青烟飘过来,虽然有些呛人,可是香味却馋的每个人直流口水,就连马大脚也忍不住呡了呡嘴唇。古木生一直不太习惯吃熟肉,他皱了皱眉头,被烟呛得一个纵身攀上了树枝,两条腿夹着树杈,吊在半空中,伸手扯过来一块腊肉,大口嚼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个头最矮的野人用树杈架着一大块烤肉送到了石桌上,他似乎是有意的,宁愿多走了几步路,绕到了一丈红的身边,将肉扔在桌上,牛一刀注意到,他斜着眼睛偷偷的瞄了一丈红几眼。
马大脚抽刀割了一块肉,放在鼻尖闻了闻,轻轻用舌头舔了舔,道:“野猪肉,看来这片森林里盛产野猪啊,咱们都吃了一路了!”马大脚笑着大口吃了起来,众人见马大脚动手了,知道他已经查过了,不会有事儿,也都放心的吃了起来。
七个野人,除了年纪大的一个爬上了树屋之外,其余几个,有两个坐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有一个蹲在地上,还有三个围着篝火坐着,他们的目光一直望着牛一刀等人,像是警惕的提防,又像是冷眼旁观看热闹。
吃罢东西,太阳已经隐没在西面的树梢,老野人从木屋上下来,扫了一眼牛一刀等人,也不言声,走向篝火,七个野人聚在一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牛一刀等人填饱了肚子,全都心满意足的擦着手上的肉油,有的四处打量,有的低头想事儿。马大脚微闭双目,坐在石椅上打坐。朱五大大咧咧的走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拍打着树洞口条石,开玩笑道:“今晚,我就住这儿了!”
朱五的话音刚落,忽然两个野人飞快的奔了过去,挡在树洞口,其中的一个长脸的野人,头发粘在一起,遮住了半边脸,抬手推了朱五一下,朱五感到好大的力气将他推得后退了两三步。
“哎,你怎么推人?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么?”朱五叫嚷道。
“不准乱动!”头发遮着半边脸的野人一字一顿的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又像是警告。
朱五把眼睛一瞪,腆着肚子,故意往条石的缝隙中张望,道:“怎么的,里面藏着小媳妇呢不成?”
玉梅怕朱五惹祸,急忙走过去拉着朱五,低声道:“不要惹事……”
两个野人寸步不离的站在树前,冷漠的目光盯着朱五和玉梅,朱五也犯了倔脾气,硬是不走,嚷道:“五爷我困了,你们说,让我去哪儿睡觉?”
“你们到上面!”
不知什么时候,年纪最大的野人站在了朱五的身后,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吓了朱五一跳,“这儿的晚上野兽多,上面安全!”
老人说着话,低头钻进了木屋所在的大树,跨步上台阶的时候,他冲着朱五挥了挥手,示意朱五跟着,然后他顺着树洞内的台阶,慢慢的向上走去。
朱五挣脱玉梅的手,仰头看了看高处的木屋,大步走向了树洞,牛一刀急忙从后面跟了上去。
在大树内的台阶攀爬了好久,才终于到了树顶,向下一看,所有的人影都变成了微小的黑点儿,朱五一哆嗦,急忙进了木屋。
木屋在下面看的时候并不大,可是上来之后才发现,其实木屋很大,足有十间房大小,架在五棵老树的枝叉上,全都是三寸多厚的木板钉制而成,走进去和地面上有砖石磊起的房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略微有些晃动,可能和外面的风有关。
老野人将朱五和牛一刀带进一间房,指着木床道:“你们今晚睡在这儿!”说完,扭头向里面走去。
朱五见老野人走远,拉着牛一刀的手低低的声音道:“三爷,那个条石挡住的树洞里有人!”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站在哪儿喊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叫,像是被人堵住了嘴的那种叫法!你说,这些人该不会是强盗吧?”朱五道。
“呸!猪脑子,强盗会住在这么个破地方?一年半载也见不到个人,抢谁去?盗谁去?”
第506章 木屋惊魂
朱五把嘴一撅,道:“我就这么一说,反正这几个家伙不像好人!”朱五说着,仰面倒在木床上,他吃得多,一饱又容易饿,加上好几天也没怎么休息,躺在木床上望着屋顶,随着木屋的摇摆,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牛一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起身在木屋中转了转,木屋狭长,一直通向里面,牛一刀看不到尽头,也不知老野人去了哪儿。他的心中始终不踏实,这一刻,看着朱五,他不由得羡慕起来,心宽体胖,没心没肺也真是好,吃的香睡得好,什么也不多想,什么也不操心,真是什么人什么命。
牛一刀走到窗口,顺着茂密的树叶缝隙向下望去,篝火熊熊,一团火光,四周静悄悄的,甚至连蚊虫都没有。他拖着腮帮子,望着眼前的一片开阔地,生机盎然的野草随着晚风摆动着,远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墨绿,夕阳的光撒下来,温暖惬意。
牛一刀扭转目光去寻马大脚他们,可是望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影,再去找几个野人,也没了影踪。他的心咯噔一声,怎么回事儿,人都哪儿去了?
牛一刀瞪大了眼睛又仔细看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有,莫非都钻进林子里去了?他看了一眼朱五,又望了望狭长的木屋,抬脚往里走去,一直走到木屋的尽头,除了一些树皮和干草之外,只有木床,什么也没有,老野人也不知所踪。
牛一刀顿时紧张起来,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木屋搭建的位置,除了从树洞中的台阶下去,再没有别的路,除非能像猴子一样攀着树枝下去,可是看看下面十几丈高的距离,那得是多好的轻功才能做到。老野人去哪儿了?牛一刀再次趴在闯前望着,下面依然没有一个人影,“木生……玉梅……”
牛一刀扯着嗓子叫道,声音飘的很远,可是牛一刀叫了很久也没有人应他。
牛一刀慌乱中折返着往回跑,他要叫醒朱五,赶快下去看看。可是,当他跑回到朱五睡觉的木屋时,他一下子傻眼了,朱五呢?
牛一刀喘着粗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他回想了一下,从树洞上来以后的第二间木屋,朱五睡在木床上,现在他就站在第二间木屋里面,可是木床上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五爷……五爷……”牛一刀连声叫道,他再次在木屋中找了一圈,偌大的木屋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朱五去哪儿了?
牛一刀算了一下,自己也只是离开了半柱香的功夫,朱五怎么会凭空消失掉?除非是他自己跑下去了,否则谁又弄得动他?朱五一向贪睡,他一旦睡去,想叫起来都困难,又怎么会自己跑起来下去呢?牛一刀越想越觉得蹊跷,不祥的预感涌遍全身,天色灰暗下来,牛一刀急忙钻进树洞,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木屋。
树根下,一切平静,石桌上是一些残骨,篝火旺盛,随风摆动着火焰。
“木生……”牛一刀大声的叫着,他相信,无论谁有危险,木生也不会有危险,他就是在荒山野岭中与狼群一起长大的,木生一定会听到他的叫声。
牛一刀一边走一边叫着,可是他把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却没能找到一个人影,连七个野人也消失了。
天一点点暗下来,牛一刀扶着一棵老树喘息着,内心的焦急如同火烧一般,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牛一刀万分着急的时候,他突然隐隐的听到几声沉闷的哼叫,就像是有人把嘴堵住之后,从鼻子中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牛一刀低头盯着白色条石堵住的树洞,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的,果然有人,朱五说得没错,树洞里一定有人。牛一刀抬手扶着条石,举目四下里看着,按理说,那些野人一定会冲出来阻止他的,就像刚才阻止朱五一样,可是现在却没有任何人过来,牛一刀一狠心,手上用力去推条石,那条石又大又沉,牛一刀费了半天力气,竟然根本推不动。
越是着急,越是没用,牛一刀累得满头大汗,条石依然纹丝不动,他不由得想起朱五来,要是朱五在一旁就好了,肯定不会这么费劲。
牛一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冷静了片刻,气血上涌,想起在鬼谷时,沐青女侠教给他的内功心法,当时连石柱都能打碎,眼前的几块条石又有何难?牛一刀默默的将体内真气聚集到丹田,然后凝在掌心,牙关一咬,接连几掌打在条石上,那白色条石吃不住劲,啪啪啪裂开了几条缝隙,牛一刀用力将最上面的一块条石推开,碎石洒了一地,里面的哼叫声更加清晰了,牛一刀急忙去清理下面的石头,眼看着树洞口露出了一半,牛一刀回身从篝火中抽出一根火棍,凑到洞口往里望去,黑漆漆的树洞中闪现出一张脸,一只眼睛瞪得老大,另一只眼睛只有黑乎乎的洞,他的嘴里堵着一团乱麻,辫子缠在脖子上,光秃秃的额头上是横竖交错的暗红色伤疤,牛一刀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刚要仗着胆子去把那人口中的乱麻扯下,忽听背后有风声,牛一刀下意识的向下一蹲,身子打了个转,闪到一旁,抬眼去看,只见一个野人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挡在了树洞口。
野人目光凶残,两只手成爪状,像是要冲过来要把牛一刀撕碎的模样。
“我们的人呢?”牛一刀大声质问道。
“不准乱动!”野人嘟囔一句,然后扑了过来,速度极快。
牛一刀不敢怠慢,身形晃动,闪躲开,野人步步紧逼,招招夺命,逼得牛一刀不得不认真应对,斗了十几个回合,野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可能也没有料想到牛一刀看上去柔柔弱弱,瘦的像个麻杆一般,身手却非常了得。
牛一刀摸清了野人的套路,心中有数,又颤抖了几个回合,牛一刀突然脚底发力,身影闪电般的一转,挥掌打在了野人的后背上,野人吃痛,哎呀一声,向前踉跄了几步,飞似的跑了出去。牛一刀手下留了情,不然一掌非拍死那野人不可。
第507章 再见大哥
牛一刀毫不迟疑,重新回到刚才的洞口,飘身跳了进去,伸手抓住里面的人,拽了出来,与此同时,他将那人口中的乱麻扯了下来。
“老三……”一声熟悉的叫声,令牛一刀欣喜若狂,同时眼泪止不住哗啦啦落了下来。
“大哥!”牛一刀一声嚎哭,扑了过去。
树洞里被捆绑着的人,正是牛千刀。他消瘦了很多,全身几乎赤裸,只关键地方遮着一块布条,整个人无比虚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牛一刀将牛千刀身上的绳索解开,兄弟俩抱头痛哭。
“老三,不是哭的时候,快去救人!等那些野人回来,就麻烦了!”牛千刀道,然后强撑着一点一点向另外一棵大树爬去。
牛一刀打开树洞,从里面拖出来两个人,定睛一看,正是钱六指和高汗,他搞不懂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会在这里?钱六指和高汗奄奄一息,已经昏死过去。
一共六个树洞,全部打开之后,救出了十个人,可是却没有马大脚等人的影子。
牛一刀心急如焚,对大哥道:“木生、五爷,还有马大脚他们哪儿去了?”
牛千刀指着树林道:“里面,往里找,一定被塞进了某个树洞!”
牛一刀刚要起身去找,忽然几道黑影挡在了他的面前,老野人带着另外六个野人将他和牛千刀等人围在了当中。
老野人冷笑了两声,道:“小兔崽子,挺厉害啊,竟然没药倒你!”
牛一刀沉默不语,仇恨的目光盯着老野人阴森的脸,他明白,马大脚等人一定是中了毒,可是仔细想想,吃东西的时候,马大脚检查过的,没什么问题,这些野人怎么动得手脚?
“你们是谁?我的同伴呢?”牛一刀大声问道。
老野人目光如电,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道:“他们没什么事,正睡觉呢,不过能不能睡醒,就看你的了。”
“看我什么?”
“把他们都给我抓回去!”老野人指着牛千刀等人,道:“然后乖乖的受绑,我就把你们的人放了!”
牛一刀攥着寒月秋刀,冷冷的答道:“赶快放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哈哈!”老野人仰天大笑,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竟敢威胁我,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永远都看不见那些死猪?”
“哦,不对,那两个姑娘你能见到,哈哈!”老野人补充道,语气中充满了淫荡,其余的几个野人也跟着淫笑起来。
牛一刀暗自思忖,眼前是以一敌七,根本斗不过,加上大哥就躺在身后,稍有不慎,自己受伤是小事,弄不好会连累了大哥他们。牛一刀明白,眼下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好,我听前辈的,不过,我得见到人才行。”
老野人琢磨了一会儿,回头冲着一个野人低语了两句,他身后的六个野人扭头走进了森林,消失在了黑暗中。
“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们了,你要是敢耍花样,谁也别想活!”
时间不大,慌里慌张的跑回来一个野人,急道:“他们……他们都不见了!”
老野人一脸惊讶,道:“什么,你说什么?都不见了?”
“还……还有……还有一个胖子!”
老野人顿时慌了,满脸吃惊,一时间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牛一刀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和老野人一样,傻愣着。
老野人抓狂的原地打转,突然恶毒的目光看着牛一刀,“他……抓住他……”
牛一刀冷笑一声,横刀在手,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多少已经明白,马大脚和玉梅他们或许就在附近。
老野人连着喊了几声,可是没有人应声,他回头望去,只剩下一个最矮的野人哆哆嗦嗦的站在身后。
“人呢?”老野人怒吼道。
矮个子野人哆哆嗦嗦的指着头顶,老野人抬眼望去,吓得连连退了几步,另外五个野人都被绑得结结实实,吊在半空中,一个个耷拉着头,像死尸一样。
“这……这是……”老野人几乎崩溃,本来他计划好了一切,要把牛一刀等人全部抓进树洞,可是,万万没想到,到头来,却把自己算了进去。
老野人恨得咬牙切齿,突然间身形往前一闯,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圆月弯刀,刀光如电,劈向牛一刀。
牛一刀早有防备,也不硬拼,向旁边一闪,顺势一弯腰,挥刀刺向老野人的小腹。刀光剑影,人影飘行,老野人和牛一刀缠斗在一起。这一动手,老野人心中叫苦不迭,小看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无论是内力还是刀法,甚至是脚底下的轻功,都堪称一流。
老野人没坚持到十个回合,便浑身汗流浃背,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他忍不住骂娘,偷眼去找帮手,却那也找不到那个矮个子野人,莫非他跑了?
老野人本就敌不过牛一刀,一分神的功夫,躲闪不及时,被寒月秋刀划破了右肩,疼得他嘡啷一声将圆月弯刀掉在了地上。牛一刀并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立刻收住刀,抱拳拱手道:“前辈,多有得罪!”
老野人捂着肩膀的伤口,目光扫过头顶的树枝,赫然发现矮个子野人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吊在了树上,他几近崩溃,气得嘴唇不停的打颤。
“老前辈,你是叶赫族人?”牛一刀抱拳道。
“呸!少废话!”老野人说着抬眼偷瞄了一下地上的弯刀,冷不丁的俯身就要去拾刀,指尖触摸到弯刀的一瞬,突然一只大脚嘭的一声踩在了刀把上,老野人大惊,抬头去看,只见马大脚笑呵呵的正看着他。老野人一边后退,一边用惊诧的目光望着马大脚,眼前的这个老头从哪儿蹦出来的?
老野人恐惧的慢慢向后退着,越退越快,冷不防背后有人推了他一下,吓得他妈呀一声,扭头一看,一张血盆大口正冲着自己,那可怕的獠牙和锋利如刀的双手,简直不敢直视,老野人魂飞魄散,急退了几步,一不小心被地上的树根绊倒在地,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第508章 戏虐野人
黑暗中,传来了一丈红银铃般的笑声,马大脚微微一笑,道:“玉梅,快去救人,看看大少爷他们怎么样了!”
玉梅和一丈红从黑暗中闪身来到牛千刀等人身旁,牛一刀和古木生帮着把十个人全都扶到了篝火旁,喂水的喂水,掐人中的掐人中,忙的人仰马翻。
老野人瘫倒在地上,没了要跑的心思,整个人傻了一般,眼神迷离,痴痴呆呆的一动不动。
牛一刀忙活了好一阵才猛然想起朱五,他一把拉住玉梅,道:“朱五呢?”
玉梅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在树枝上睡着呢!”说着抬头指了指头顶。
牛一刀抬头吃力的望了一圈,也没看到影子,他有些不放心,顺着树干爬了上去,也就两丈多高的位置,一根手腕粗细的麻绳编成的网,将朱五套在了里面。牛一刀苦笑不得,这才明白,野人们是把朱五套进了麻绳口袋,又从木屋的窗口将他吊了下来。牛一刀从树上下来,凑到马大脚身旁,道:“老前辈,你怎么识破他们的诡计的?”
马大脚坐在石凳上,得意的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见到他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揣着坏主意呢,他们点火烤肉开始,我就抵挡着他们,果不其然,他们给咱们偷偷的下了毒!”
“毒?什么毒?那野猪肉不是你也吃了么?”
“肉没有毒,毒在火里!”
“火里?”牛一刀侧目去看熊熊燃烧的篝火,想了半晌儿,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烟里有毒?”
马大脚点点头,道:“他们在柴里下了一种特别的毒药,这药遇到火会慢慢融化,然后散成青烟,只要闻到,不用不多久便会昏迷,木生当时就闻到了烟中的特殊味道,所以他爬到了树上,我当时就起了疑心,闭了气息。你是百毒不侵之体,自然没事儿。你和朱五上去之后没多久,玉梅和齐姑娘就开始头晕,我就明白他们要动手了。老野人先是发现了古木生有些不对劲,就先将他引开了,玉梅和齐姑娘倒下的时候,我也佯装倒在了地上,几个野人把我们抬进了里面的树洞,紧接着老野人发现你也没事,他只好爬上木屋先将朱五从上面吊了下来,把你和木生留在最后对付。我被抬进树洞之后,立刻爬起来,正巧木生来找我们,他打晕了一个野人,并从他身上摸到了解药,我将玉梅和齐姑娘救星,然后我们将计就计,把那些野人一个一个的收拾了,全部吊在了树枝上。”
牛一刀听完暗暗敬佩马大脚的机智过人,于无形中化解了一场临头大祸。
“前辈,从那把圆月弯刀来看,他们一定是叶赫族人,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阻止任何人进叶赫古城!”马大脚肯定道,“你大哥他们一定也是中了毒之后被抓进树洞的,所有想要进入叶赫古城的人,这里都是必经之路,叶赫族人故意在这里留了人,以阻止有人闯进叶赫古城。”
牛一刀轻轻点头,道:“能走到这儿的,都是九死一生,基本已经没了反抗的体力,加上有吃的,更放松了警惕,所以几乎不可能有人能躲过这些人的暗算!”牛一刀说着抬眼望了望躺在地上正酣睡的牛千刀和钱六指等人,心中很不是滋味,其实他很早就听说大哥来了叶赫古城,可是当他见到大哥的时候,仍然难掩心中的激动,一看就明白,大哥吃了很多苦,那只黑洞洞的眼睛,完全能说明一切,只是大哥怎么会和钱六指他们在一起呢?
玉梅知道牛一刀惦记牛千刀,慢慢走了过来,对牛一刀道:“三爷,他们应该都没事儿,都是饿的。有两个重些,到现在还没醒。”玉梅说完,抬眼看了看爷爷,声音压低了,道:“我偷着看了他们身上的东西,还有他们里面的衣服,像是……”
“像是什么?”牛一刀问道。
玉梅犹豫了一下,道:“像是当官的……”
牛一刀和马大脚同时一愣,马大脚道:“玉梅,你看清了?”
玉梅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我猜的,那衣服像是官府,但是和县衙的那些当差的又有点儿不一样。还有,他们腰间有块掌心大小的牌子,镀着金边,上面写着字,可惜我不识字。”
牛一刀想了想,道:“可能真是朝廷的人。大清虽然没有了,可是人还在,他们也在琢磨着复国,很有可能去叶赫古城寻找大清宝藏。这样,玉梅,你一会儿回去,不是有两个昏迷不醒的么,把腰牌解下来,我看看。”
玉梅点点头,慢慢起身去了。
“你大哥怎么会和他们混在一起?”马大脚问道。
牛一刀想了想,道:“我大哥是个忠君爱国的主儿,谁要是跟他说救主复国,他一定愿意拼上命替皇家效力,唉!”
牛一刀一声长叹,缓缓站起身来,望着依然呆傻着的老野人,道:“他们怎么办?”
“杀了吧!”
“什么?”牛一刀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马大脚。
“开个玩笑,走,和他们聊聊去!”马大脚笑着走向老野人,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牛一刀拎着刀,仰头看着吊在树上的那些野人,大声道:“老前辈,怎么个宰法?”
“牛家不是会凌迟么?我还没见过,今个你给我开开眼,如何?”
老野人突然抬起了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惊讶,同时拳头慢慢攥紧了,做出随时要动手的准备。
“好,今个就让你们开开眼,瞧瞧牛家的凌迟绝技!”
“你敢!”老野人突然怒吼道,可是就在他要纵身而起的时候,却发现肩头有万钧之力压了上来,竟然动也动不了,心中惊骇之余,闪眼一看,马大脚的一只手按在他的右肩,老人家和颜悦色,笑呵呵的说道:“不要冲动,咱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别和年轻人一般见识,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么?”
第509章 凌迟野人
“关我屁事!”
“他叫牛一刀,京城凌迟世家牛家的三少爷,凌迟,你听说过吧,最有趣的酷刑,将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最厉害的凌迟刽子手,能割三千多刀,人还不死,你说厉害不厉害!可是啊,眼前这位三少爷,他不会凌迟刀法,哦,不,会,却只会一刀,哈哈哈哈!”
马大脚笑了起来,那声音的气息混厚绵长,老野人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难怪下毒无法制服这个老头,他实在是高深莫测。
“所以呀,你不用听他吹牛,他根本不会凌迟刀法!不过,他有另外一个本事,你一定感兴趣!他会阉割,那阉割刀法誉满京城,紫禁城里七成的小太监,估计都是他过手阉割的,那叫一个绝,半个时辰动刀,三天伤愈,五天便可下地行走,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大伙都夸他阉割刀法天下第一,今天你老弟有福了,开开眼,看看他的阉割刀法也不错!等那边他的大哥醒来,再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凌迟刀法!”
牛一刀闻听,气得鼻子都歪了,平时见马大脚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又疯癫了起来。仔细一琢磨,肯定是朱五背后说的,心中骂道:朱五个王八蛋,等会儿看我不剥了你的猪皮,缝了你那张臭嘴!
马大脚的声音洪亮,一番话玉梅和一丈红在老远都听得一清二楚,两个姑娘红着脸偷笑。一丈红多少听朱五念叨过牛一刀的过去,可是却没有马大脚说得这么风趣,她忍不住偷眼看了看站在树下人影中的牛一刀,她想象着牛一刀的羞愧模样,几乎要笑出声来。
“老前辈,这可是你逼我的,我今天非要让你看看我的凌迟刀法不可!”牛一刀说着爬上树,将一个野人的绳子慢慢放了下来。他重新跳下来,看着眼前的野人,将寒月秋刀在那人的鼻尖晃了晃,自言自语般说道:“老弟,记着那个老头,是他判的你凌迟之刑,我就是个刽子手,你将来变成厉鬼,就去找他算账,千万别来找我,知道么?”
那野人虽然嘴堵着,可是耳朵好使,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牛一刀站定,手中的刀猛的挥出,刀光一闪,野人跟着哼哼起来,剧烈的挣扎着。玉梅和一丈红围在不远处,瞪着眼睛看着,谁也不相信牛一刀真的要动手。
老野人更是激动得不停挣扎,尤其是牛一刀挥刀的一刻,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过去阻止,可是却怎么也抗不过马大脚的一只大手。
牛一刀几刀下去,野人身上的衣服被划开了几道口子,他将寒月秋刀咬在嘴里,探出双手,用力将野人的衣服扒光。同时,他扭头对一丈红道:“大当家的,帮我点几只火把,让马老前辈看清楚喽!”
一丈红应声取了几只火把,插在牛一刀周围,登时亮堂起来,野人黑黝黝的皮肤和银白色的刀光刚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令人看过去格外明显。
“马老前辈,今个这刑法,来多少刀?”
马大脚咧嘴一笑,道:“哎呦,牛一刀要动凌迟刑法了,我也不为难你,你看着办吧,能割多少刀,就算多少刀!”
“好!”牛一刀应声道,“大当家的,你给我数着,今天要是一百刀之内,这兄弟死了,我牛一刀这辈子再也不说我是凌迟牛家的人!”
一丈红看热闹不怕事大,她本就是土匪出身,老惯了杀人放火的事儿,今个全当解闷了,笑着来到牛一刀不远处,抱着膀子,笑道:“听你的,开始吧!”
玉梅一看牛一刀认真了,一下子急了,真早是动手手来,怕是要出人命的,她慌忙跑到爷爷身旁,道:“爷爷,来真的么?”
“当然,咱们要看看三少爷的刀法!”
“可是……可是……”
“没关系,全当给他练练手了,上面不还有五个呢么,怎么也能有一个割足一百刀的!”
“不是……不是……”玉梅一着急,都不知说什么好了,那边牛一刀抬起手来,一拳打在野人的胸口窝,然后一声长啸,挥手就是一刀,野人啊的一声惨叫,一片薄如纸的血肉在半空中画了一道血弧,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那边一丈红清脆的叫道:“第一刀!”
老野人全身颤抖,口中骂道:“畜牲……王八蛋……”
马大脚毫不介意,他对玉梅道:“玉梅,把那块肉捡过来,我看看三少爷的刀功如何。”
玉梅吓得脸色苍白,半天没动弹地方,她有生以来从没见过这么残酷的刑法,以前在县衙门前秋季问斩,给囚犯砍头她都不敢看,更别说眼前的凌迟杀人了。这会儿爷爷竟然让她去捡人肉,她那里敢去。
一丈红见玉梅没动弹,她笑呵呵的在地上拾起了那片人肉,一边看,一边走到马大脚的身旁,将人肉递了过去,道:“老前辈,你看看,真不错,薄得跟纸一样!”
马大脚用手捻了捻,不住的点头,道:“不错,不错,刀法确实了得!”说着,他将人肉递到了老野人眼前,道:“你也是用刀的,看看这刀法怎么样?”
老野人哪有那个心情,抬手啪的一声将马大脚的手撞到了一边,几乎是带着哭腔,道:“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马大脚偷着冲牛一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不要动手,然后对老野人道:“老弟怎么称呼?”
老野人这回彻底屈服了,见牛一刀没有继续动手,心里松快了不少,叹道:“我叫叶明德。”
马大脚点了点头,将压在叶明德肩膀上的手拿了下来。
“你们是叶赫族人?”
叶明德点点头,道:“是的,我的族名叫叶赫那拉.明德,我们都是叶赫族人。”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受族长之命,劫人!截住每一个从这里经过的人。”
“为什么要劫人?”
“这里是去叶赫古城的必经之路,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要去叶赫古城,族里的规矩,不准任何人踏入叶赫城半步!”叶明德道。
“劫下来的人呢?”
第510章 求救洞文
“按照族长的吩咐,要把他们全部杀了。可是,我觉得那样做有点儿太残忍,所以劫下来的人,我都会把他们关在树洞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叶明德的话,和马大脚的猜测不谋而合。树屋这个地方是叶赫古城的前哨,所有想要去叶赫古城的人都必须经过这一关,这也意味着有无数人活活饿死在了树洞之中。
马大脚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问道:“没有人能从这儿活着走过去吧?”
叶明德想了一会儿,道:“也有,听我爹说,四十多年前,曾有人从这里闯了过去。不过我来这里之后,几乎不大有人来这里,你们是第二批到这里的人,第一批就是你们从树洞口救出来的那些人,他们半个月前走到了这儿。”
“为什么要阻止别人去叶赫古城?难道那里有什么秘密么?”
叶明德老人鄙视的看了一眼马大脚,语气变得不屑起来,反问道:“那你们为了什么去叶赫古城?”
“我们是为了救人。”马大脚道,他抬手指着篝火边上躺着的几个人道:“那个叫牛千刀的,是三少爷的大哥!”
“应该还有一个人叫牛百刀,对么?”
马大脚一愣,牛一刀也听得真切,急忙凑到叶明德身边,问道:“老前辈,你见过我二哥?”
叶明德笑着点了点头,道:“也真奇怪,牛家人都来叶赫古城干什么?”
“我二哥在哪儿?”
“他现在应该在叶赫古城!”
“咦?”牛一刀一阵奇怪,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在这里的时候,没有人进过叶赫古城么?我二哥怎么会到了叶赫古城?”
叶明德一笑,道:“总有例外的嘛,比如有些人是族长抓进来的,我们就从不过问。”
牛一刀一下子全明白了,二哥在黑色墓塔被叶赫族人抓了去,带回了叶赫古城,木屋是必经之路,叶明德一定见到了。
“你怎么知道哪个人是牛百刀?”马大脚突然问道,牛一刀跟着也是一愣,这的确是个疑点,叶赫族长一定不会告诉叶明德,叶明德也基本不会有机会接触到牛百刀,那叶明德怎么知道牛百刀进了叶赫古城?
牛一刀望着叶明德,叶明德脸色一沉,好半天没言声,最后在牛一刀的再三追问下,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说实话,我不认识牛百刀,也没有人告诉过我谁是牛百刀。只不过,牛百刀跟着族长经过这里的时候,住了一夜,他们走后,我在牛百刀睡过的树洞里,看到了一行字,我才知道,那个跟着族长进了叶赫城的人叫牛百刀!”
“什么字?那个树洞?”牛一刀兴奋的问道。
叶明德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树洞,道:“你自己去看吧,我用泥巴糊死的地方便是!”
牛一刀急不可耐的跑了过去,竟然忘了带火把,好在一丈红拎着火把过来帮忙,牛一刀钻进树洞,一眼看到靠近地面的粗糙的树干上糊着一块黑泥,他用刀将黑泥扣掉,借着火光看去,只见洞壁上写着几个暗红色小字:救我,牛百刀。
牛一刀愣愣的看了半晌,那字写的很潦草,他仔细辨认了好半天,才确定是二哥留下的。牛百刀一路上可能都在寻找机会,留下记号,他在坚信有人会来救他。牛一刀看着心中一阵温暖,暗道:二哥,坚持住,我们马上就来救你!
牛一刀一边往回走,一边在想,为什么叶赫族人抓走了二哥呢?他们带二哥去叶赫古城做什么?
牛一刀一屁股坐在叶明德对面,道:“是我二哥的字迹,这也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你们为什么要把他抓来?”
叶明德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那是族长的事儿,我们这些人无权知道。”
“叶赫族有多少人?”马大脚插言道。
“几万人吧。”
“都住在叶赫古城?”
“不,住在很多地方,京城里有,江南有,奉天也有,这么说吧,五湖四海可能都有。住在叶赫古城里的,大概有三千多人,这里是所有叶赫族人的根。”
“叶赫古城离这里还有多远?”
“不到一百里路,你们需要再走十天左右,才能到。”
“这么远?”马大脚颇感意外,半晌儿又问道:“你们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里?”
“老祖宗说这里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的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扔下。有些人离开了,也有些人选择了留下。我爹告诉我,这里离着老祖宗最近,老祖宗会福佑我们,给我们永生。”叶明德提到老祖宗,满脸虔诚,像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他仰脸看着夜空,默默的念叨了些什么,这才对马大脚和牛一刀道:“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无论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都建议你们回去,叶赫古城很危险,有去无回!”
牛一刀陷入了沉默,他心里清楚,这一路走来遇到了太多的不测,每接近叶赫古城一寸,都会增加不可预知的危险。可是直觉又告诉他,叶赫古城藏着很多秘密,牛家和叶赫古城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爷爷、大哥和二哥就不会都来到这里。想到爷爷,他看了看叶明德,他不一定能认识爷爷。
“前辈,你认识牛青山么?”
叶明德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你刚才说,四十多年前,有人闯入了叶赫古城,那是个什么人?”
“哦!”叶明德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了一番牛一刀,略带惊讶的说道:“还别说,样子和你还挺像的!”
“是么,和我很像!”
“对,那年我和我爹就住在木屋,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站在木屋上,远远的看见雨中有个人影走了过来。要知道,几乎很少有人能坚持走到这儿的时候,还体力充沛。那个人是个例外,他在树下和我爹打听去叶赫古城的路,我爹没有理会他,并劝说他回去。可是他不肯,我爹便给了他一间树洞住。因为下雨,没办法生篝火,我爹安排我们在肉里下药,送到了树洞里。也不知道他是警惕性高,还是真的不饿,反正他一口也没吃,只是客气的谢过了我。我看到他在打坐运气,气势很强大,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内力最强大的人,甚至比族长还要强大。”
叶明德说着看了一眼马大脚,他在猜测马大脚的内力究竟有多强大。
第511章 夜半猫叫
“后来呢?”牛一刀问道。
“我一直坐在洞口外面,我爹吩咐过,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吃下去。我就一直在洞口在坐着,直到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因为这件事,我爹受了族长的家法,打得奄奄一息,身体急转直下,没过三年便去世了。我接下了他的任务,继续守在这里。”叶明德娓娓道来。
马大脚道:“这么说,你在这儿住了一辈子?”
叶明德点了点头,道:“除了偶尔回古城,或者去巨门庄祭祀之外,我一直生活在这里。”
“那他们呢?”牛一刀指着吊在树上的野人问道。
“都是我的孩子!”
牛一刀一阵吃惊,难怪叶明德十分关心他们,“那他们的娘呢?”
叶明德久久没有回答,从他的眼神里,牛一刀能看出来,含着几分无奈,也许是病了,或者早早的死了。
好半天,叶明德叹息一声,道:“娃的娘在叶赫古城!”
牛一刀又是一惊,看来自己猜错了,“那你们一家人为何不在一起?”
“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她现在是族长了……”
“啊?”牛一刀大张着嘴看着马大脚,他甚至有些怀疑,叶明德是不是在撒谎。
“你们可能不信,但确实是这样的,她做族长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对于我来说,妻子早就死了,而对于这几个孩子来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娘。”
牛一刀听得出来,叶明德的语气里含着不难,和深深的责备,显然他并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做族长。
马大脚觉得这是个机会,有必要通过叶明德了解更多的叶赫家族,这对于他们进入叶赫古城会有很大帮助。
马大脚试探着问道:“你觉得叶赫族人怎么样?”
叶明德沉吟了片刻,道:“挺好的,勤劳、朴实、与世无争……”
“不。”马大脚打断了叶明德的话,道:“你知道么,叶赫族人杀害了很多人,他们杀人剔骨,无恶不作……”
叶明德听得认真,身子在轻微的颤抖着,这些事他都知道。
马大脚见叶明德脸色铁青,接着道:“他们在做伤天害理之事,早晚是要遭报应的,你一定不想让当年的灭城之灾重现吧?”
“我……我……我什么也做不了……”
“不,你能,你有七个儿子,他们是你的儿子,同时也是族长的儿子,你们可以阻止她,劝她向善!”马大脚义正凛然的说道。
“没用的,我不止一次的劝说过她,可是一切都晚了,来不及了。”马大脚带着哭腔道。
“什么来不及了?”
叶明德哽咽了半晌,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道:“现在她也是身不由己,听命于人了!”
马大脚和牛一刀都是一愣,道:“叶赫族怎么会受制于人?”
“唉,说来话长。都是宝藏惹得祸,我猜你们也是为宝藏而来,对不对?”叶明德突然问道,牛一刀和马大脚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还没来得及辩解,只听叶明德接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清宝藏或许有,也或许没有,可是为了它搭上性命,真的值得么?叶赫族人杀了很多人,手段很残忍,可是,也有很多人杀了叶赫族人,同样手段残忍,你争我抢,尔虞我诈,到头来谁也不得安宁,又是何苦呢?两位,还是听我一句劝,回去吧,不要去叶赫古城,那里就是地狱,没有人回得来。我这一生见过太多的人从这里进入古城,可是从未见到他们回来,真的!”
叶明德说得真诚,马大脚和牛一刀同时沉默了,是放弃还是继续向前?未知的风险就在前面,踏上去可能万劫不复,回头才能永享太平。
牛一刀抬起头看了一眼马大脚,道:“老前辈,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你和大伙等在这里,我一个人去看看!”牛一刀说道。
马大脚摇了摇头,道:“不行,要去咱们就一块儿去,生死同命,风雨同舟。”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古城?那里即便是有金山银山,又能怎样?”叶明德激动的说道。
“我不为宝藏,我要救我二哥,还有我爷爷!他们都在叶赫古城!”牛一刀道。
“那你呢?”叶明德对马大脚道。
马大脚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心中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是有一点他特别想告诉叶明德,“我想有很多事人,都不贪恋钱财,但是他们依然有来到这里的理由,有的人为了亲情,有的人为了信仰,也有的人是为了家国。”
马大脚的话深深的震动了叶明德的心,这一夜他是无眠的。牛一刀封了叶明德和他的六个儿子的穴道,把他们关在了三个树洞里,木屋暂时成了他们的栖息之地。
牛一刀负责上半夜放哨,他一个人坐在木屋下,篝火已经化成一堆灰烬,星星点点的还闪着几丝光亮。牛一刀裹紧了衣服靠在大树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出神。
“喵……喵……”
突然,背后不远处传来了几声猫叫,叫声不高,可是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这若是在村里或者城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这里是原始森林深处,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有猫叫?牛一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警惕的站起身来,大致判断了一下方位,就在林中,他向里走了几步,可是又觉得不放心,万一中了歹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牛一刀犹豫了一会儿,仔细听,又没了动静,只好悻悻的走了回去。马大脚等人都在树上的木屋中休息,古木生守在树上,他守在树下,只要他们俩在,木屋里的人都是安全的。
牛一刀的屁股刚着地,叫声又响了起来,这回牛一刀听得清楚,来自不远处的几个树洞,分辨不清是哪个,里面关着叶明德和他的儿子们,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猫叫?牛一刀再一琢磨,立刻猜想到,会不会是叶家父子在给外面报信,这或许是求救信号。牛一刀再也坐不住,飞身上树,古木生也听见了,正大瞪着眼睛往下看。
第512章 叶赫族长
牛一刀凑到古木生跟前,压低了声音嘱咐道:“你不要动,我去看看!我没回来之前千万不要动!”
古木生点点头,并试着吐出一个含混不清的“好”字。
牛一刀下了树,蹑手蹑脚的摸到树洞口边,趴在地上等待着,他想如果是某种信号,它一定还会在响。
果然,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猫叫声又响了起来,牛一刀听得真切,从右手边数,第三个树洞,叶明德的三个儿子关在里面。
牛一刀爬了过去,洞口被一些树枝遮掩着。
牛一刀拨开一点枝叶的缝隙,借着星光正要偷眼往里看,却猛然发现里面正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向外望着,与牛一刀四目相对的一刻,似乎有些高兴,他猛烈的用力点了点头。
牛一刀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拨开树枝大胆的探进身子,凑了过去,那野人极其低微的声音道:“我有话和你说!”
牛一刀这才明白,那猫叫原来是在叫自己,深更半夜的,叶明德的野人儿子找自己干什么?仔细打量,这是叶明德最小的一个儿子,他又瘦又矮,傍晚的时候,险些被自己凌迟了。
牛一刀略一犹豫,想了想有古木生在上面,自己也不走远,没什么好怕的,听听矮个子野人要说些什么!
牛一刀抓起矮个子野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树洞,向宽阔的草地中走了几十步,这才放下。
“你找我做什么?”牛一刀问道。
矮个子野人躺在地上,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身上的十几处要穴都被牛一刀封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能先放了我么?”
牛一刀犹豫了片刻,看着矮个子野人真诚的目光,不由得心一软,解了他的穴道,道:“别想耍花样,否则我不会留情!”
矮个子点点头,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一阵哽咽,半晌儿,道:“或者说请你帮忙!”
“帮忙?”牛一刀警惕的站在矮个子野人两尺多远的地方,反问道,他的手里紧紧的攥着寒月秋刀。
“是的。我听到我爹和你们说的话了。我想有些事,他可能说不出口,或者不想让你们知道。”
牛一刀听着矮个子野人话里有话,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警惕的心一刻也不敢放下,问道:“有什么话快说,我可没有时间听你絮叨!”
矮个子野人点点头,道:“好,我长话短说。我叫叶成天,在木屋出生,木屋长大,我娘在我两岁的时候,便回古城当了族长,从那时起,我便没了娘,只有族长。因为族长一直用黑纱遮住脸,所以直到今天,我从从没见过我娘张什么模样。我盼望着有一天能见到她,让她抱抱我……”叶成天说得声泪俱下,满心悲伤。
牛一刀看得出来,叶成天是真的伤心,那中压抑在心中数年的渴望和期盼,是无法伪装出来的。
牛一刀慢慢蹲下身来,默默的听叶成天哭泣,由人及己,他又何尝不是一个从未见过母亲的孩子呢?那份痛苦,他完全明白。
叶成天慢慢止住哭声,道:“我娘在我心中的印象,全部都是几个哥哥讲给我的,我一直渴望着族长什么时候能以母亲的身份看看我,或者抱抱我,可是从来没有。我有几次趁没人的时候,大着胆子哭着去喊她一声娘,可是她从来都不理会我,甚至还踢我,打我!我亲耳听到她和我说:当时就该杀了你!”
“啊?”牛一刀一愣,这是他没想到的,虽然做了族长,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成为一个慈祥的母亲,但是和孩子说句话,或者无人之处抚慰一下,总还是可能的,母子连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怎么会打骂?
“后来,我再也不敢了,见她来了,也躲得远远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是不是你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牛一刀完全放松了警惕,坐在地上和叶成天聊了起来。
“不,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也没什么,因为她根本不是我娘!”叶成天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咯咯的咬牙声却似乎在不断的重复着这句满是仇恨的话。
牛一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劝慰道:“也许她有她的苦衷!”
“不,她没有苦衷,她真的不是我娘!”
牛一刀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看着叶成天决绝的目光,似乎并不是在胡说八道,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牛一刀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她不是你娘,那她是谁?”
叶成天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我猜她应该是个大恶人,毁了我的家,回了叶赫族,也毁了古城!”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几个哥哥和我说过我娘的样子,他们几乎和我说过,他们和娘在一起的每一天。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娘长得什么样,说话什么声音,走路什么姿势!可是,我跟踪了族长很久很久,就在我认为她就是我娘的那一刻,突然发生的一件小事,让我彻底失望了,同时也明白,她真的不是我娘。”
“什么事?”牛一刀彻底被叶成天的讲述吸引住了,他迫切的想知道,族长到底是不是叶成天的娘亲。
“族长大概半年前从外面回来,在树屋呆了一个晚上。对了,就是我爹说的,他们带着一个叫牛百刀的人回来的那次,我一刻不离的盯着着她,当时这儿有不少人,所以她可能并没有发觉。我的几个哥哥,还有我爹都和我说过,我娘的右耳耳根处有三颗黑痣,上面还有几根头发,族长也有。那天晚上,族长在上面的木屋中,我上去送水,屋里没人,我就想她可能在哪儿和谁说话呢,我就在屋里等她,虽然她打我骂我,不认我,可是我还是很珍惜和她接触的每一次机会,我想要是我回去了,可能一会儿送水的人就不一定是我了,所以我决定在屋里等她。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她回来了,和她一块儿的其他族人睡外间,她住在最里面的一间木屋,她可能没想到屋里有人,所以进来之后,顺手脱去了外面的那件黑斗篷。”
叶成天顿了一下,道:“那一刻,我傻了!”
第513章 更换族长
“我一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右面的半边身子,那耳根的确有黑痣,黑痣上张着头发。可是,并不是三颗,而是两颗!我一抬头的动静被她发现了,看到我手里的木桶,她什么也没说,挥手把我赶了出来。我回来之后,和哥哥们反复对证过,我娘的耳根确实是三颗黑痣,我二哥说他小的时候,有一次趴在娘肩膀上睡着了,醒的时候发现娘也睡着了,他怕吵醒娘,于是就趴在娘肩膀上玩头发,玩着玩着,看到了耳根处的三颗黑痣,他意味是什么脏东西,就用手去擦,擦不掉,又用手指去拽,这一拽不大紧,一下子把娘疼醒了。二哥说,娘捂着耳朵疼得满脸泪。后来娘告诉他,那是三颗黑痣,生下来就有,随她爹,可能是遗传的。为这句话,我回古城的时候,还特意去找过外公,他的右耳耳根,的确是三颗黑痣。”
说到这儿,牛一刀一下子明白了,叶成天想告诉自己,族长并不是他娘。
“会不会是叶赫族的族长换人了?”
叶成天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道:“这不可能。棺族长是件大事,全族人人都要知道的。”
“那……现在的族长是谁?你娘呢?”
叶成天长叹一声,遥望着深邃的星空,半晌儿,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可是我没有能力去弄明白。”叶成天说着,眼睛中充满期待的望着牛一刀,牛一刀明白了他刚才说得“帮忙”指的是什么了。
“可是……”牛一刀又有些犹豫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很简单,只要你挑落她的面纱就可以,族里人都认识我娘,一旦见到她的真面目,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而且,你不用害怕,如果她不是我娘,所有叶赫族人都会帮你制服她的。”
“万一她是呢?”牛一刀担心的问道。
叶成天一愣,显然他从没想到过这种结果。
叶成天轻咬嘴唇,道:“如果她真的是我娘,我用我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只要我活着,所有的罪名我一个人抗,与你无关!我爹和我几个哥哥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叶成天一顿,见牛一刀毫无反应,补充道:“我会帮你们去叶赫古城!”
话说到这个份上,牛一刀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好轻轻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叶成天高兴的拉住了牛一刀的手,连声道:“谢了,多谢了!”
牛一刀默默的把叶成天的话从头到尾的想了一遍,从叶成天的话中,牛一刀猜测,叶赫族长很有可能已经不是他娘了,这一点叶成天能发现,那么叶明德会不会发现?叶成天的几个哥哥会不会发现?叶成天的外公、外婆会不会发现?他们一定会比叶成天有更为深刻的感受,或者可以说他们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方面的疑心,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去揭发?现在的族长究竟是什么人?
牛一刀越想越觉得可怕,他轻轻松开了叶成天的手,道:“有些话,我想要问得清楚些。”
“你说!”
“你这些话和你爹说过没有?”
叶成天轻轻点头,道:“说过,不过他给我打了一顿,命令我不要胡思乱想,他说我娘已经死了,现在只有族长,以后永远不准提起我娘。”
“你那些哥哥们呢?他们应该和你一样,很想知道族长到底是不是你娘!”
“他们虽然也这么想,可是他们不敢……”叶成天话一顿,立刻补充道:“他们的功夫不济,就算他们有这个胆量,也揭不开黑纱。正因为这个,我才来找你,我爹说,你们这些人都很厉害,我想也许你能对付得了族长。我曾想过,找机会趁族长不注意,突然下手,可是,你不知道,族长很厉害,她只需一刀,便能让我毙命。我要是能揭开黑纱还好,即便是死,我也认了,可是,一旦失败,族长会杀了我全家,我的所有亲人。我几次冲动到想下手,却始终不敢。”
“既然如此,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揭开了她的面纱,她不是你娘,会怎么样?”
“这个没问题的,她不是我娘,全族人都不会饶过她的。”
“那你娘呢?她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叶成天又是一愣,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牛一刀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族长不是你娘,那么你娘在哪儿?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叶成天陷入了沉思,他想了很久很久,道:“我想,从我娘做族长的那一天开始,她可能就被害了,或者被囚禁在了什么地方。或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现在的族长应该是某种可怕的势力,她们胁迫了我娘然后以族长之名命令族人做了很多伤天害理之事。还有,他们的目的可能是宝藏,对,大清宝藏,他们在假借族长的身份,暗中寻找大清宝藏!我娘不会那么冷漠,我娘不会戴黑纱,叶赫族的族长从来都没有带过黑纱!”叶成天说得有些激动,语无伦次,可是在牛一刀听来,却句句灼心,他有九成的把握,可以告诉叶天成,族长可能真的不是他娘。
“我猜想你娘可能没死,应该像你猜的那样,她应该是被囚禁在了某个地方。我帮你分析一下,有一伙人他们盯上了大清宝藏,并深信宝藏就埋在叶赫古城。于是,他们威胁老族长,进行了族长更换,新族长是你娘。他们又暗暗将你娘囚禁在某个地方,然后由她们当中的某个人当上了族长。这一切,都是为了控制叶赫族人,利用他们来查找大清宝藏的下落,对不对?”
“对,我也是这么猜测的。”叶成天道。
“好,那么我有几个问题,你需要告诉我。第一,你们为什么会更换族长?”
叶成天想了一会儿,道:“叶赫家族的族长都是老族长老了以后,指定下一任族长,上一位老族长叫叶赫那拉.祥云,她指定了我娘。”
第514章 绿毛婴尸
“那老族长呢?”
“死了。听我爹说,老族长只留下了一道血书,什么也没说就死了。书上是我娘的名字,叶赫那拉.榕玉。”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儿?”
“将近四十多年了吧?”
“不,我要准确的时间,具体那一年?”
叶成天摸着脑袋想了半天,他对在野林里张大,过日子从不过问今天是那一年那一天,对于过去的事,更是说不清那一年那一天,牛一刀的这个问题可真是为难他了,“我真不知道,要不我明天问问我爹吧?”
“好,那你知不知道,那一年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到古城?”
叶成天想了一会儿,道:“还别说,真有。我爹和我大哥都和我说过,他说我娘当族长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朝廷派人来过古城,送来了很多金银财宝,还有很多粮食布匹,说是太后赏赐的。一行车队有三里多长,差不多上百人,当时我爹就在木屋这儿,是族长亲自接进古城的。那些人传了太后的懿旨之后,住了三天才走的。从哪之后,就极少再有人来过古城,想我爹说的,活着进入古城的只有一个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族长吩咐下来,所有到木屋的陌生人,一律杀死。当然,从巨门庄到这儿,也不容易,没有人带路,很难找回来。我爹说,叶赫那拉.兰儿是叶赫家族的骄傲,也是叶赫家族的煞星,她当上太后之后,叶赫家族的族人没有过过一天的踏实日子。太后的人走后没多久,老族长就死了,我娘成为了新族长。”
牛一刀十分吃惊,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可是仔细想想,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你有没有问过你爹或者其他人,为什么会是你娘当族长,而不去别人?”
“问过,我们兄弟几个常常说,假如我娘没有去当族长就好了!我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是我娘,老族长留下的血书太奇怪了,所有的族人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对于其他人家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而对于我们家的人来说,这可能是一场不幸。”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她当了族长之后不认你们了么?”
“不,不是。我最初也像你这样问过,我大哥说我娘和我爹的感情非常好,她们是表兄妹,起初他们相爱的时候,很多人是不同意的,包括我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族里几乎没有人同意,于是我爹带着我娘逃离了古城,到了这儿,建了树屋,生下我大哥,直到我二哥出生之后,他们才慢慢默认了这个事实,从这一点来说,我娘不会选择离开我爹和她的孩子们。我娘知道她要当族长的那天哭的死去活来,她根本不想去,可是又没有办法,族老拿着血书就站在木屋下面。那一天,我刚出生满月,正病着,高烧不退。”
“什么?”牛一刀一惊,仔细打量着叶成天,他黑漆漆的脸堂虽然掩盖了一些年龄,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你四十多了?”
叶成天一笑,道:“你不说,我自己都忘了。”
牛一刀难掩惊讶,任谁看到叶成东,也顶多猜到他二十上下,绝不会想到他已经四十,照这么说,叶明德至少也得六十了。
“那你爹?”
“我爹差不多七十多了吧!”
牛一刀再一次被深深的震撼到了,看上去只有五十上下的叶明德已经七十了,说不定比马大脚的年龄还大,可是看上去他们像是两代人一般。
“叶赫族人普遍长寿,等你到了古城,会深刻的体会到这一点。”叶成东笑道。
牛一刀依然不停的打量着叶成天,想从他的脸上找到四十岁的男人应有的特征,口中道:“你接着说。”
“我娘当族长的那天,我正病着,高烧,浑身的绿斑,巫师和很多人都来看过我,说我活不成了。”
牛一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烧、绿斑,那不就是绿斑蛊毒么?
叶成天接着道:“我娘哀求族老等她一天,她说我好了,她就走。大哥说,很奇怪,我当天晚上退了烧,绿斑也不见了,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什么事儿也没有了。我娘不得不含着泪跟着族老走了,临别的时候,她还嘱咐我爹和我大哥,要好好照顾我,她过两天就回来。谁知,这一走,就再也不属于这个家了。”
牛一刀冷峻的目光望着远方,心绪出奇的平静,一点一滴的碎片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变成一幅完整的画,他似乎看到了四十年前发生在木屋中那丑陋不堪的一幕。
“或许,我知道你娘为什么会去当族长了。”牛一刀意味深长的说道。
“为什么?”叶成天满脸惊喜的道。
“因为你!”
“我?”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人用你的命迫使你娘屈服,让她去当族长。”牛一刀淡淡的说道,语气中是那么的肯定,就如同他亲眼见到一般。
叶成天想了一会儿,惊呼道:“你是说那高烧和绿斑……”
牛一刀点点头,同时示意叶成天小点儿声,他举头四处看了看,并没有惊扰到什么人,这才道:“你应该是中毒了,症状和一种奇毒很像,它叫绿斑蛊毒,中了这种毒的人,身上会慢慢长满绿斑,然后是绿毛,奇痒难忍,最后活活痛死死后的尸体千年不烂,再接触到它的人,还会继续中毒。”
“你……你怎么知道?”叶成天有点儿不敢相信的问道。
“因为我也中过这种毒,经历和你极为相似,他们是要逼迫我奶奶交出一样东西,所以在我身上下了毒,直到今天,我身上依然有这种毒。”
叶成天瞪着大眼睛,打量着牛一刀,他哆嗦着嘴唇,道:“其实……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敢说,两年前,有一次我不小心挖土的时候,就在木屋的树根下,挖出了一个怪物,有鼻子有眼睛,还有手脚,肉身上长满绿毛,像是一个毛绒绒的绿球,只有两只手那么大,我当时就吓得昏死过去。醒来之后,我赶紧把它给埋了回去。后来,我才知道,我有一个姐姐,和我同一天出生的。我娘成为族长的头一天死的……”
叶成天说着,眼中全是泪水,哭了半天,哽咽道:“她就埋在木屋的大树下,快四十年了,她的尸体竟然没有腐烂,我爹说她死的冤!”
第515章 长兄如父
牛一刀被深深的触动了,那龌龊不堪的一幕变得令他恶心,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让他义愤填膺,手段竟然残忍到连一个尚未满月的婴儿都不放过,这是何等的卑劣?他越发的觉得有必要揭开叶赫族长的面纱,让她跪在木屋的大树下,就面对那个惨死的女婴,跪上一生一世。
“你好了之后,靠什么维持到现在?”牛一刀问道。
“你是说绿斑毒?”
牛一刀点点头,道:“绿斑蛊毒,你没有毒发过?”
“没有。”叶成天肯定的答道。
牛一刀一阵兴奋,心道:“这么说,这里应该有绿斑蛊毒的解药,或许就在叶赫族长身上。”
“那些恶人先后给你们姐弟俩都下了毒,你姐姐先死了,你娘不得不屈服了,这就是她去当族长的原因。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她,我现在还说不好,或许你爹应该更清楚。”牛一刀道。
叶成天把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发狠道:“我一定要杀了她们!将他们碎尸万段!”
牛一刀理解叶成天的心情,他此刻的仇恨并不比他少半点儿,叶成天的仇人就是他的仇人,那个神秘的连影子也没有的人一次次闯进他的生活,改变着他的人生,左右着他的未来。
“你信我的话,就送我们去叶赫古城,我一定会帮你的,这些人不仅仅是你的仇人,他们也是我的仇人。直到今天,我身上依然有绿斑蛊毒,它害惨了我。”
叶成天很激动,用力的点点头,道:“我会的,放心,我一定送你们去古城。”
两个人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不知不觉说了两个时辰,牛一刀看到古木生已经下来了,他知道换岗的时间到了,他拉起叶成天,道:“先聊到这儿,今晚咱们说的话不要和任何人说,包括你爹和你的哥哥们。”
叶成天点头答应,知道牛一刀要回去,主动往回走去。牛一刀走着走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封住叶成天的要穴,将他抬进树洞的时候,轻轻在他耳边交待了几句。
当第二天的太阳照进木屋的时候,牛一刀睁开眼睛,望着那一轮红日,心潮涌动,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他惦记着大哥,爬起来下了树屋,牛千刀等人已经醒了过来,虽然浑身还没什么力气,但是精神都不错。
兄弟俩相对而坐,牛一刀一见大哥失明的左眼,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兄弟俩默默的坐着,玉梅端了一些兔肉放在两人跟前,牛一刀折下一块腿肉递给牛千刀,牛千刀有些激动,颤着手接了过去,一边吃,一边忍不住落泪。
离家一年的光景,从没有人问过他的温饱,更不会有人把最好吃的东西递到他的手上,他心里泛起无数涟漪,他想家,想奶奶,想兄弟姐妹。
“大哥,爹回家了!”
“啊!”牛千刀浑身一阵,吃到嘴里的肉就那么叼在口中,眼泪再也止不住,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流了下来。
“爹活着……活着……”牛千刀激动的抓着牛一刀的双手,一遍一遍的问着,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梦里,直到牛一刀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点着头,应着:“活着……活着……”
牛千刀突然站了起来,仰面望着蓝天白云,不由得“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发力狂奔,他高兴的像个孩子,肆无忌惮的宣泄着心中的苦辣酸甜。悠悠绿草地上,他纵横跳跃,忽而上树荡来荡去,忽而躺在地上纵情翻滚。
牛一刀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哥如此任性,在他的记忆中大哥一直文质彬彬,讲起话来也都是一板一眼。今天真的是太高兴了,压抑在心中多年的真性情终于释放了出来。
钱六指依靠在一棵大树上,静静的看着牛千刀撒欢,他的徒弟高汗蹲在一旁,吃惊的张着大嘴道:“师父,牛大,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是疯了?”
“兴许是高兴的。”
“高兴的?啥事能美成这个样子?”
钱六指望了一眼牛一刀,猜测道:“不知道牛一刀和他说了什么。不过,我猜一定是他们找到了牛犇。”
“牛犇?”高汗一惊,“师父,牛犇不是死了么?”
钱六指冷笑了两声,道:“你是真傻!”
高汗一撅嘴,没在吱声,心里却有些不情愿,可是面对师父,又不能说什么。为了验证师父的猜测,高汗起身走到牛一刀的身边,指着牛千刀道:“三爷,大少爷这是怎么了,会不会有事儿?”
牛一刀一笑,道:“没事,他那是高兴的。”
“高兴的?有啥喜事?”
牛一刀得意的昂起头,道:“俺爹回家了!”
高汗擦了擦额头的汗,敬佩的回望了一眼师父,轻轻点了点头,刚才对师父的埋怨和不满,一下子化为了乌有。
“哦,对了,高兄,你们怎么来这儿了?还有我大哥的眼睛怎么了?”
“这个……”高汗一脸尴尬,笑了笑,没吱声,默默的回到了钱六指身旁。
“哎……”牛一刀喊了一声,看着远处高汗和钱六指在低声窃窃私语,他明白,有些事儿,高汗不敢说。高汗是钱六指最得意的徒弟,也是最听话的,什么事儿都听钱六指的,牛一刀心道:“看来只能问大哥了。”
牛千刀晃晃悠悠的走了回来,浑身被汗水浸透了,湿乎乎的像是刚刚淋完雨。一屁股坐在牛一刀身边,没等牛一刀问他,口中便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将两年来他经历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给牛一刀。
牛千刀和牛百刀一块儿去安公墓塔寻找父亲的踪迹。
牛百刀负责在墓道口放哨。
牛千刀下到了墓室中,他看到了父亲留下的绝命诗,同时也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安德海的棺椁中并非是衣冠冢,里面竟然有一具尸首,当那只绿毛手臂飞快的从棺椁中伸出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左眼就是在哪儿弄瞎的。
疼痛难忍的牛千刀拼命的跑到墓道口,可是他意外的发现上面的青石板合上了,他用尽全部力气也无法打开。
棺椁中的尸体追了过来,那是安德海,他其实并没有死,他被牛一刀从陆家地阁的金棺中放了出来,他来到了京城。
第516章 兄弟交心
因为一身绿毛,他无处可藏,只能躲到本就属于他的墓穴当中。牛千刀奋力和安德海进行着搏斗,他的内心是极为恐惧的。就在他遍体鳞伤,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墓道口被打开,他像疯了一样拼命的逃,一直逃出了安公墓塔。不知跑了有多远,他昏倒了。
牛千刀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万佛寺,净空法师告诉他,他昏迷了十天,期间不停的喊叫着,看样子,他吓得不轻。
牛千刀慢慢的康复起来,可是他永远的失去了左眼。一个月后,钱六指来看过他,并讲述了他离开安公墓塔之后的一些事,他虽然明白一切或许都和二弟牛百刀有关系,但是他不愿意相信,一切都是牛百刀干的,至少他不相信,自己的亲弟弟想害死他,他时常安慰自己,也许二弟有他的苦衷。
牛千刀康复之后,想过要回家,回到文曲镇去,可是不期而至的一道圣旨,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是新皇帝的圣旨,庄亲王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旨意很长,但是核心意思很简单,命令牛千刀寻找大清宝藏,以图重振大清。新皇帝登基之后,普天同庆,庄亲王免去了牢狱之灾,并成为了辅政王爷。他虽然表面上听命于裕隆太后,可是暗中却一直谋求重振大清。
牛千刀本就对皇家衷心耿耿,加上庄亲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游说,牛千刀很快就被说服了,他决心为皇家,为大清尽忠!
宣统皇帝册封牛千刀为复兴王,并派给他一只由很多和他一样衷心耿耿的大内高手随他一起去寻找大清宝藏。钱六指和高汗也赫然在列,直到那一刻,钱六指才露出了半个真面目,其实他也是保皇党,也可以说曾经是保皇党。牛千刀一直猜测是钱六指杀了穆占元,直到钱六指亲口承认了。理由很简单,为了江山社稷,总要有人流血牺牲。然而,穆占元和许许多多保皇党人的血没能阻挡住历史的滚滚车轮,大清还是亡了。
宣统皇帝的退位诏书,令牛千刀痛断肝肠,他在雨中跪了三天三夜,却始终无法接受这一切。大病一场之后,牛千刀被庄亲王的一纸密信重新点燃了斗志,生死存亡之际,庄亲王和裕隆太后联手,一起对付袁世凯。裕隆太后告诉庄亲王,叶赫家族在叶赫古城还有一只巨大的力量,很多年来,她们也在寻找宝藏,只有让牛千刀等人和叶赫族人和兵一处,才能有把握找到宝藏。同时,皇帝、庄亲王以及裕隆太后都坚定的相信,大清不会灭亡,大清还在紫禁城!“找到宝藏,复兴大清”八个字一直回响在牛千刀的耳畔,他第一次明白他头顶这这个封号的意义。
包括牛一刀在内的一群大清忠臣良将,四处探寻宝藏的下落。他们在庄亲王和裕隆太后的帮助下来到了巨门庄。叶赫族长不得不派人将太后的客人接进古城,只是在走到木屋的时候,他们被叶明德父子药倒,关进了树洞。其实,按照叶赫族长的吩咐,他们早就没命了,只是叶明德一直没有想清楚该不该杀了他们,所以牛千刀等人一直被关在树洞里,差一点儿活活饿死。
牛千刀说得举重若轻,可是在牛一刀听来,其中却有着不尽的心酸。有几次,牛千刀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来。看着眼前,成熟了很多的三弟,想想一直以来自己对三弟的种种不好,更是发自内心的愧疚。
牛千刀沉吟了片刻,低着头,说道:“老三,以前我总训你,有时候还打你……”
牛一刀轻轻一笑,拉着大哥的手道:“大哥,你什么也别说了,长兄如父,我以前淘气,不务正业,要不是你管教,早就蹲大牢了!”
牛千刀扑哧一笑,想着一家人在一起的惬意时光,心里泛起几丝暖意,此时此刻,他恨不得飞回文曲镇,去看看奶奶和父亲。
“大哥,我们这次来叶赫古城,一来是为了找你和二哥,顺便在查查俊梅和爷爷的下落,二来,牛家祖上有很多谜团,冥冥中一直牵绊着我们,从爷爷到父亲,再到咱们兄弟仨,似乎总有人在打牛家人的主意,你看,咱们哥仨怎么就都来了这儿?我想不应该是巧合那么简单。你身子虚弱,先在这儿修养一段时间,我和五爷他们明天一早动身,去叶赫古城。”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牛千刀语气坚决的说道。
牛一刀料想到大哥会是这么个反应,心平气和的说道:“大哥,说句扎心的话,你放不下皇上的旨意么?”
“不,不是。”牛千刀急忙解释道,“在树洞里的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帝王更替,改朝换代,是一种大趋势,无论是裕隆太后,还是小皇帝和庄亲王,都没有能力改变,我就更不可能改变了。反清复明的朱三太子又如何,闹了几十年,还不是无疾而终?最后倒霉的是老百姓。我若真的找到了大清宝藏又如何?大清就真的能复国么?不能,他已经从根子上烂透了,再多的钱,再多的人也扶不起它了。只是庄亲王和太后放不下罢了。”牛千刀说得很伤心,显然他发自内心的还是有几分不舍,可是他能说出这番话就已经让牛一刀刮目相看了。
“大哥,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没想要劝阻你的意思,咱们兄弟俩交交心,如果咱俩一块儿去了叶赫古城,不出事还好,一旦有什么危险,咱们哥仨岂不是都交待了,牛家是不是要绝后了?”
牛千刀并没有想到这一层,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所以你不能去,我去!”
“大哥,先不说你这身子能不能走到叶赫古城,就说你能不能找到叶赫古城吧?”
牛千刀一愣,仔细想了想,望着远处茫茫林海,道:“离着应该不远了!”
“大哥,你还是留在木屋吧,我去古城。”牛一刀突然压低了声音道:“马大脚和五爷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我去总比你和钱六指他们一起去要安全得多。何况,我还知道路,不用三五日便可以到叶赫古城!”
第517章 再踏征程
“那我……”
“你就留在这儿,接应我们!”
“这……”
“不用这个那个了,大哥你信我一回,我一定会把二哥带回来的!”牛一刀信心满满的说道。
牛千刀在没了话,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牛一刀进古城都比自己更有优势,他武功好,同伴团结,六个人都身怀绝技,又认识路,再没有能说服牛一刀的理由,牛千刀不由得长叹一声,作为大哥,让一个弟弟去冒险,而自己坐等消息这种事,对于他来说有些讽刺而难以接受,可是眼下的情形,他又别无选择,不得不接受。
“老三,这回大哥听你的。一来一回得多长时间?”
牛一刀想了想,道:“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一两个月,要是半个月后还不见我或者五爷他们谁回来,想也别想立刻回家!”
“回家?我……我不是接应你么?”牛千刀奇怪道。
“要真是半个月还没见我们的人影,八成我们是被困在里面,或者遇到不幸了,你去了也是白搭,还不如回去搬救兵,找奶奶,他一定有办法!”牛一刀嘱咐道。
牛千刀点头答应着,心里却不这么想,心道:到时候我就让钱六指回去!
兄弟俩就这么商量妥当,牛千刀还有点放心不下,啰啰嗦嗦的又嘱咐了一番,牛一刀不厌其烦的一一记下。两个人还在聊天,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朱五的叫声:“妈的,你怎么还咬人呢?是不是活腻歪了!”
牛一刀闻声立刻跑了过去,原来,朱五给叶明德和他的几个儿子送饭,不小心被叶成天给咬了一口,他骂骂咧咧的就要动手打人,牛一刀急忙拦下,道:“算了算了,把他单独关起来,饿上几天就好了!”
朱五气不过,还是趁众人不注意给了叶成天一脚,叶成天破口大骂,情绪非常激动。
牛一刀和古木生合力将叶成天拖到另外一个树洞,给他绑好,又把他的嘴堵上,这下才安静下来。
马大脚一直眯着眼看着,此刻正听朱五诉委屈,牛一刀来到马大脚跟前,道:“老前辈,和你商量个事儿,咱明天动身去叶赫古城,你看如何?”
马大脚没什么意见,点头答应,同时吩咐玉梅和一丈红多准备些吃的。
回过头来,马大脚对牛一刀道:“在往前走,可是凶多吉少,咱们可要准备好了,叶明德和你大哥他们怎么办?”
“这个我想过了,也和我大哥打过招呼了,他留在这儿接应咱们,要是半个月还没音信,立刻回家找我奶奶求助!叶明德他们就暂时委屈他们,先绑在树洞里,老前辈意下如何?”
“这样再好不过,就是有点儿可惜,要是叶明德能给我们带路就好了,少走不少弯路!”马大脚似乎话里有话,眯眼笑着道。
牛一刀拉着马大脚走进树林,一直走了一百多步,才止住脚步,将昨夜里叶成天说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马大脚。马大脚听得极为认真,专注的听着,一句话也没插言,末了他皱着眉头,道:“要是叶成天愿意帮我们,那进古城应该就容易很多了。”
牛一刀斟酌了半天,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看咱们正好六个人,加上叶成天岂不就是叶明德父子么?”
马大脚立刻领会到牛一刀的想法,反复思量,始终觉得有些冒险,可是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道:“那就照你的主意办!”
夜半十分,牛一刀悄悄的潜到了叶成天的树洞,叶成天正盼着他,牛一刀撤掉叶成天口中的碎布,道:“让你受委屈了!”
叶成天咧嘴一笑,道:“这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找到我娘,啥风险我都敢抗!”
叶成天说得无比真诚,牛一刀的心被狠狠的戳了一刀一样,莫名感动了半天,道:“我这么打算的,我们一共六个人,加你七个,刚好化妆成你们父子七人,马大脚年龄和你爹差不多,让他装病,到时候咱们抬着他,就说木屋被人占领,咱们是逃回来的,你爹重伤,一切都由你出面,我们跟着,我想一定会顺利进入古城,剩下的事儿,咱们择机而动!”
叶成天连连点头,道:“这个办法好,不过得扮得像一点儿,别露馅了。”
“只要进了城,一切就都好办,咱们明天出发,你有什么要准备的?”
叶成天想了一会儿,道:“好好睡一晚,然后吃顿饱饭就成!”
牛一刀欣然一笑,告别叶成天,他来找马大脚,把众人聚在一处,说了自己的打算,大伙很是兴奋,走走停停好几个月,受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终于要到达目的地了,一丈红反复擦着她的短枪,眼神中充满期待。
玉梅比较谨慎,悄悄的问道:“叶成天不会骗我们吧?”
众人跟着一愣,这个问题牛一刀反复琢磨了很久,要说完全不可能,他自己也不信,但是通过他和叶成天的接触,他相信叶成天没有必要骗他,而且那期待的目光和仇恨的模样,是无法伪装的。
“赌一把试试!”牛一刀道。
马大脚笑道:“没关系,他爹和几个哥哥都在咱们手上,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手里有罗盘,方向一旦不对,咱们就有所察觉,到时候将计就计,不怕他撒谎!”
马大脚的一番话,让众人放下心来,朱五张罗着去睡觉,他可没耐心去想那些事。
牛一刀和马大脚两个人又一起商量了好半天,这才全都休息。牛一刀从树屋上下来,坐在树下乘凉放哨,他的心情是最激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哥悄悄的来到了他的身旁,兄弟俩并肩坐着,好半天牛千刀才开口道:“这一路太危险,多加小心!”
牛一刀轻轻点头,道:“我会小心的,你也要当心!”牛一刀有意提醒大哥,他心中放不下叶明德父子,同时更放不下钱六指师徒。
牛千刀明白牛一刀的意思,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兄弟俩会心一笑,同时仰头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各想心事。
第518章 初到古城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一亮,玉梅就第一个爬起来,准备好早饭,众人吃了东西,准备妥当,牛一刀辞别大哥和钱六指等人,跟随着马大脚和叶成天穿过草地,再次走进密林。
一直走了三天,他们远远的看到了尽头,那是群山环绕的一片走势缓慢向上的山谷,呈“龙形”,山谷高处是“龙头”,“龙头”两侧建有两个宝塔,形似龙角,低处是“龙身”,两条大河从龙身两侧流过,巨龙卧于“两水”腹地,远远望去,犹如有一条巨龙正从河中升起。
马大脚兴奋的指着两条大河道:“风水中把这样的地方叫两水夹金,加上山谷是一条巨龙,真是绝佳的风水宝地,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喜欢这里!”
一路上叶成天和大家都熟络起来,他也是个爱说的人,指着远处的山谷道:“古城就在山谷之中,再走半天,就能看到古城墙,这里可是住了不知多少代帝王!”
大伙跟着兴奋起来,朱五道:“走,去瞧瞧,这么神秘的地方到底有啥特别之处!”
叶成天急忙拦住朱五,道:“先不急,我看咱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下,从这儿往前,都会有族里的明岗暗哨,你们也都要装扮一下才好,不然骗不过他们的!”
牛一刀和马大脚赞成叶成天的意见,大伙各自忙碌起来。叶成天把带来的衣物分给大家,然后又一一嘱咐一遍,谁叫什么名字,家中行几,以及一些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等等。他们休整了一天,晚上连火也没敢生。
随便啃了点东西,一众人围在一处,都遥望着远处的山谷,谷中斑斑点点的亮起一些灯火,马大脚道:“叶赫古城分为东西两城,不知道是不是都在这儿?”
众人的目光都去看叶成天,也只有他能回答,叶成天苦笑道:“东城和西城都没了。”
“啊?哪去了?”
“太祖皇帝屠城之后,一把大火给烧了!”叶成天惋惜的说道。
牛一刀不解,指着远处的灯火道:“那现在是……”
“王城。据说是肃慎女王建的,渤海王加固扩张,到叶赫族先人来到这里后,在两侧修建了叶赫东城和西城,太祖皇帝的屠城和大火毁了东西两城,但是因为两条河的阻断,王城保留了下来。我的祖父辈回到这里之后,没有能力重建东西两城,于是他们就在王城外修了房子,住了下来。现在,外城是普通百姓的住处,内城是族老和族长住的地方。”
“你去过王城么?里面一定很漂亮!”玉梅道。
叶成天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从没去过,自从四十年前更换了族长之后,普通百姓再也不允许进入王城。”
“为什么?”
“不知道,族长定下来的规矩,不能问为什么。”
牛一刀插言道:“他们靠什么生活?”
“捕鱼、打猎、种地,主要都是农业,主要是盐,都是我们用东西去换。另外很多生活用品,都是族长赏赐下来的,我们要是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献给族长。”
“这就是个土皇帝啊!”朱五开玩笑道,“那族长的家人一定也住在王城,后妃、丫鬟什么的,也都是从你们这些人中挑选的喽!”
“以前的族长家人住在王城,没有什么丫鬟佣人,他和我们一样劳作,新族长上任之后,她的家人都在木屋,家里的老人都不愿意去王城,所以王城只有她自己。她从百姓当中选了很多女孩,作为她的仆人,我们经常看到他们一身黑纱,出入王城和木屋。大家私下里管他们叫黑纱卫士,这些人虽然都是族中人,但是很可怕,武艺高强,杀人如麻,连族老都不敢招惹。”
“黑纱卫士有多少人?”
“两百多人,可以说是族长的卫队,谁家要是违逆了族长的意思,或者不听族长的命令,族长就会派黑纱卫士去惩罚他们。以前很多事,都是族长和族老们商量着处理,新族长来了之后,族老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除了祭祀的时候出现一下,平时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区别,所以现在王城之中,只有族长和她的黑纱卫士,还有一些他们从外面带回来的人。没有人敢问族长在干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打听,反正大家只需要知道听从族长的命令就是。新族长来了之后,很多人受不了,都逃了,当然,几乎没有人能逃出去。逃得再远,也会被黑纱卫士找到,并杀死。不仅如此,一旦发现谁逃了,要祸诛九族,满门抄斩。”
听叶成天说着,几个人都觉得不寒而栗,这里简直是炼狱。牛一刀呡了呡嘴唇,不知道闯进这片鬼地方,是福是祸?
第二天天一亮,朱五和叶成天用树枝做成的架子床抬着满身是血的马大脚,急匆匆的下了山,进了山谷。一路上有不少人上前盘问,叶成天都一一应付过去。将近晌午的时候,远远的看看一排土夯的城墙和高大的城门,牛一刀既兴奋又紧张,手心已经冒汗,叶成天上前和看守城门的几个叶赫族人打了招呼,一行人顺利的进入了叶赫古城。
古城中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人,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土坯房,杂乱无章的林立在街道两旁,一些猪狗牛羊等家畜,肆无忌惮的在街道和胡同中穿行,叶成天一皱眉,低低的声音道:“小心,有点儿不对劲!”
大伙跟着紧张起来,牛一刀轻声道:“有什么不对劲?”
叶成天四处打量了好久,道:“平常这个时间,人很多,正是午时,不应该家家没人,户户冷清才对,人都哪儿去了?”
古城中寂静的可怕,叶成天硬着头皮往前走着,忽见不远处的一处土墙院落中伸出个小脑袋,只是偷偷的向外望了一眼便缩回头去,叶成天像是发现了珍宝一样兴奋,小跑着冲进那户院落,一把逮住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问道:“三娃子,人呢?你家大人呢?”
三娃子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道:“都去了王城!”
“王城,去干嘛?”
“不知道,去了好几天了。”三娃子鼓着大眼睛说道,惊恐的盯着牛一刀等人看着。
第519章 神仙爷爷
牛一刀心中一紧,看来可能是被这个娃娃认出来自己不是叶赫族人了。
叶成天不甘心,将牛一刀等人带进一间土坯房,拿出一些肉干递给三娃子,看着三娃子狼吞虎咽的吃完,又问道:“跟叔说,咋回事?”
三娃子看上去八九岁的模样,摸着脑袋瓜道:“十天前,族长吩咐下来,各家各户能动弹的都去王城,然后就都去了。”
“那你怎么没去?”
三娃子指了指屋内一处土炕,道:“俺爹病着呢,娘把我藏在了后院井里,让我就这儿照看爹!”
几个人顺着三娃子手指的方向,仔细辨认了好半天,才看清黑暗的土屋中,宽大的土坯炕里面,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蝇虫在他头上身上飞舞着,他一动不动。
叶成天走过去摸了摸,脉象平稳,呼吸均匀。他叹息一声,眼圈发红走了回来,道:“知不知道都去王城干什么?”
三娃子想了一会儿,道:“我爹说,可能是去挖金子!”
“你爹什么时候说的?”
“我娘走的第二天,他说他想睡觉,让我不要再吵他。他说我娘和所有的族人应该是去挖金子了,只要挖到金子,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你爹还说啥了?”
“还说……让我藏好,不能被人知道了。”三娃子道。
“你爹怎么知道是去挖金子?”
“三个月前,族长让所有的男人进过王城,我爹说,就是不停的挖坑,抬土,后来我爹累倒了才给送了回来。可能是人不够,族长又把剩下的所有人都叫过去了。”
牛一刀等人面面相觑,这得是多大的工程啊,上千人挖了三个多月。朱五心中激动,拉着牛一刀的衣角低声道:“会不会是宝藏?”
牛一刀瞪了朱五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叶成天琢磨了一会儿,道“看来族长没空搭理我们,咱们先就在这儿歇着,晚上进去看看!”叶成天将背着的东西放下,接着道:“三娃子,除了王城的城门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路进去?”
三娃子眨巴着眼睛,小孩年纪不大,但是心眼却足够多,看了一圈,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众人一见心里都有数了,这孩子肯定知道其他的路,只是不敢说。
朱五笑呵呵的弯下腰,从怀里摸出半块肉干,摸着三娃子的头,笑道:“三娃子,俺们都是叶赫族的人,只是我们住在木屋那边,你可能不认识。你看,你爹都累病了,你娘一去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你就不怕你娘也累坏了?到时候谁照顾你呀?”
“怕……”
“就是,我爹和我娘也去了王城,俺们要进去救他们,不然他们就回不来了。可是吧,要是从城门进去,那些黑纱卫士肯定不同意,没准还得给我打一顿,你说这可怎么办?”朱五说着把肉干塞在三娃子手里,这孩子可能很久也没正经吃点儿东西了,接过去狠狠的咬了一口,道:“能把我娘也救回来么?”
“能,当然能,我们要去把所有族人都救回来!”
“那金子呢?”
“嗯?”朱五一下子被问住了,看来族长也不只是强迫族人去挖金子,而是许诺了好处的。
叶成天接过话来,道:“你爹给金子了么?”
三娃子一愣,半晌才道:“没有。”
“这就是了,挖到了金子也是族长的。再说,就在这儿,有金子有什么用,什么也换换不来,万一你娘再累病了呢?你是要金子还是要娘?”
三娃子似乎很想他娘,叶成天几句话,眼泪已经在眼圈中打转,哽咽道:“我要娘……”说完,嘤嘤的哭了起来。
叶成天替三娃子擦干眼泪,道:“和叔说,怎么进王城,叔去把你娘接回来!”
三娃子点了点头,道:“王城南有一座牛相府,翻进牛相府,转进后花园,花园中有一座假山,假山下有一个暗道,可以进王城!”
众人眼睛一亮,马大脚慈眉善目的笑道:“你进去过?”
三娃子点点头,道:“爹病了,我进去偷药。”
“你怎么知道哪儿有条路?”
“神仙爷爷告诉我的!”
众人一愣,都去看叶成天,叶成天也听不懂,问道:“什么神仙爷爷,是谁?”
三娃子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能说,爷爷不让说。”
“那他在哪儿?”
“就在牛相府!”三娃子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话一出口,又后悔了,喃喃道:“没有,没有!”
牛一刀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激动得问道:“你说得那个爷爷啊,我也认得,很慈祥的一个老头,是不是长得和我有点儿像?”
三娃子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了牛一刀半晌,轻轻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有点儿像!”
牛一刀心中立刻蹦出两个字“爷爷”,他无比激动得抱起三娃子,道:“你最近见过他么?”
三娃子被牛一刀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紧绷着脸不敢说话。
朱五从牛一刀怀里,将三娃子抱了下来,道:“那是他的爷爷,被族长抓去了,你要是见过,就告诉我们,我们要去救他!”
“没有被族长抓去,谁也找不到他,只有我见过他!”三娃子倔强的说道,“爷爷说了,无论谁说什么,也不能说,不然我以后再也见不到神仙爷爷了,就没有人给我爹看病!”
三娃子说着噔噔噔跑进了屋里,守着他爹趴在炕沿上,再怎么叫也不出来。
众人没办法,也不好再去强逼。牛一刀却兴奋的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去牛相府看看。
马大脚笑着对牛一刀道:“先别激动,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稍安勿躁,会见到老爷子的!”
牛一刀点点头,压制着内心的喜悦,眼前全是见到爷爷时的幸福模样。他激动得不知干什么好,一个劲的抓头,眼巴巴的望着窗外,盼望着天黑。
马大脚却是很冷静,他吩咐一丈红和玉梅准备吃喝的东西,叮嘱朱五在门口放哨,拉着叶成天坐下来,问道:“牛相府是什么哪儿?不再王城中么?”
第520章 夜探王城
叶成天想了片刻,道:“这个听我爹说过,当年的渤海古国有四大国师,分别住在王城内的四个相府中,渤海国灭亡后,他们也离开了这里,不知去了哪儿。”
“那四大国师?”
“牛家、鬼家、蛇家和神家!”叶成天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牛一刀,接着道:“相府紧挨着王城,从最初的设计来看,相府中的人应该可以直接到王城,所以都认为相府也是王城。不过,也有人认为相府不是王城。以前连王城也是可以随便进出的,所以没人计较相府是不是王城,新族长来了之后,不准任何人随便进入王城,大家也就都不敢去相府了。那里这些年都是空的,可能偶尔有人偷着敢进去瞧瞧,再有就是一些调皮的孩子,越是不让去,越是偷着跑进去。”
牛一刀一下子想到了很多,这里的牛相府会不会和牛家有关,爷爷来到这里是不是能找寻到牛家的先祖?可是他再仔细去问和四大相府相关的事儿,叶成天却不知道太多,无法满足他强烈的渴望。
刚容易挨到天黑,古木生从附近的人家顺手牵羊,带回好多吃的,玉梅大展厨艺,馋的众人口水直流,三娃子终于是没忍得住,默默的凑了过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叶成天商量着他可不可以吃完带他们去牛相府,三娃子爽快的答应了。
众人吃得很快,不一会儿便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马大脚将玉梅和一丈红留在三娃子家做接应,剩下的人跟着三娃子穿过外城,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门前,借着皎洁的月光,众人抬眼向上看去,门头上横着巨大的红色牌匾,写着三个金灿灿的大字:牛相府!
也只是扫了一眼那三个字,便令牛一刀欣喜若狂,他噌的一声飞身而起,一手抓住匾额的顶端,两只脚踩着匾额下方的凸台,伸出双手轻轻的抚摸着几个字,这是熟悉的字,字里的苍劲有力和磅礴大气是他第一次见到,很多牛家人的字他都看过,但是都没买这匾额上的好。什么也不用多说了,这里一定就是牛家先祖住过的地方,没想到老祖宗竟是渤海古国的国师。
三娃子看傻了,痴痴的望着牛一刀,那匾额少说也有两丈多高,竟然能平地而起,像飞一样纵身上去,太厉害了。他的心中不由得对牛一刀产生了一种钦佩之情,好感一下子提升不少。
马大脚摆手将牛一刀叫下来,几个人各展本领相互协助,翻过高墙,大院内古树成荫,荒草遍地。草丛中的小虫不停的叫着,像是欢快的乐谱。
叶成天领路,不一会儿便到了后花园,他指着一座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假山道:“就是这儿!”说着钻进草丛中,顺着一条踏出了些许痕迹的小路,小跑着来到假山下,弯腰指着一处低矮的石洞道:“这里面有路,可以进到王城。”
“你进去过?”朱五打量着石洞问道,又下意识的比量了一下自己肥胖的肚子,摇了摇头。
“我进去过三次,这里能通到王城中的一处小院,从院子里出来,是一座佛殿的后门,那佛殿里的一间屋子中有药。”
“你怎么知道哪儿有药?”
“我……我……”三娃子一时语塞,红着脸不再说话。
叶成天扭头看了看马大脚和牛一刀,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马大脚一摆手,道:“先别急,咱们对里面一无所有,贸然下去会有危险,三娃子,多久能到王城?”
“不远,估计要半个时辰,进了洞,下去之后就好走了,快的话估计一会儿就能到王城。”
马大脚点点头,道:“那好,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先去看看!”说完,也不等众人答应,俯身钻了进去,古木生好奇,也跟着进去了。牛一刀刚要去追,一把被叶成天拉住了,“别急,等一会儿!”
牛一刀蹲在洞口旁,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马大脚和古木生回来,他实在忍不住了,道:“五爷,你守着,我要进去看看!”
“不行,不行……”朱五刚劝了两句,忽听石洞里面有动静,几个人急忙屏住呼吸,躲到了假山两侧,不大一会儿,从里面钻出来一道黑影,牛一刀一看,正是古木生,他急忙跳下假山,来到古木生跟前,着急的问道:“马老前辈呢?”
古木生涨红了脸,半天才吐出一个“好”字,牛一刀立刻领会,马大脚没事,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他为什么还没回来?”牛一刀问道。
古木生挠了半天头,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伸手在怀里探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红瓦片,已经压碎成十多块,牛一刀觉得蹊跷,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上面有字,他急忙叫朱五和叶成天帮忙,将碎掉的瓦片重新拼好,上面是两行白色的字:静观其变,不可妄动。
“三爷,这是什么意思?”朱五脱口问道。
牛一刀想了半天,也猜不透马大脚的意思,只好道:“这里面无非就是两层意思,他老前辈没事,让咱们等着!”
“等着?”朱五重复道。
“对,就在这儿等着,事情可能很复杂,老前辈还没摸透!”牛一刀说着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他虽然心急如焚,可不得不告诫自己耐下心来等马大脚,他给自己定的时间是天亮,如果天亮以后,马大脚还没有回来,怕就是凶多吉少了。
几个人一直熬到天色渐凉,忽听石洞中有动静,连忙躲了起来,不一会儿见马大脚从里面钻了出来,后面还陆陆续续跟着四个老头。
牛一刀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躲着没动,叶成天和三娃子却是眼前一亮,连忙接了过去,毕恭毕敬的冲着四个老头鞠躬施礼,口中道:“族老……”
四位老者都十分狼狈,冲着叶成天尴尬的笑了笑,算是回礼。
马大脚道:“都出来吧!”
牛一刀和朱五等人迎了过去,这才看清,马大脚的胳膊上有伤。
“老前辈,这是怎么了……”
第521章 王宫地坑
马大脚摆了摆手,道:“不碍事,先别管我,这几位是叶赫族老!”
牛一刀一一见过,又听马大脚吩咐道:“三娃子,你回去跑一趟,把另外两位老乡带到这儿来,明白么?”
三娃子看了看族老,一位族老点点头,三娃子飞快的往回跑。
“三少爷,找个地方先歇着,有些事,咱们得商议个妥当的办法来!”马大脚道。
牛一刀看马大脚神色紧张,知道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立刻和朱五在后花园里转了一圈,找了一间屋子,将众人叫了过去,留下古木生守在假山旁接应一丈红和玉梅。
刚坐下,马大脚就迫不及待的对牛一刀道:“时间不多,三日内,必须把叶赫族人全部救出来,否则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啊?”众人都是一怔,旁边的四位叶赫族老,有的叹气,有的摇头,有的两眼发直,呆若木鸡。
“老前辈,发生了什么事?”
马大脚悄悄平静了些,道:“让几位族老说吧!”
四位叶赫族老中,只有一位族老神色镇静,两眼有神,他叫叶向东,是叶赫族中最为德高望重的族老,看年纪七十上下,一缕白须飘洒胸前,虽然衣衫褴褛,甚至有些地方残破不堪,可是毫不妨碍他骨子里的傲气。
叶向东道:“长话短说。族长正带领所有族人挖掘宝藏,大清宝藏很可能埋在了王城下面,我估计今晚或许就会挖开。”
“真的……有宝藏……”朱五激动的说道。
叶向东点了点头,接着道:“可是,这对于所有叶赫族人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昨天晚上,族长将八位族老全部锁了起来,我们四个是这位马兄弟救出来的。除了囚禁族老之外,族长暗中命令黑纱卫士将所有族人围在了地下大殿,只要他一声令下,叶赫族人一个也没办法从地下大殿跑出来。族长这是在为找到宝藏之后做准备,看来他是想杀了所有叶赫族人!”
“她不是族长!”叶成天在一旁愤怒的嘶吼道。
叶向东轻轻点头,道:“这也是我想说的,很早我们便开始怀疑这件事,可是迫于她的淫威,加上又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不敢揭露。现在,她既然要卸磨杀驴,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想办法救出叶赫族人,与这个可怕的妖魔斗争到底!”
“族老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叶向东沉吟了半晌道:“必须在她下杀手之前阻止她,同时还要当着所有族人的面揭露她,只有这样,才能号召大家一起来对付这些恶魔!”
牛一刀大概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问道:“里面什么情形?”
叶向东道:“宝藏在王宫的地下大殿,原本按照族长的计划,她已经找到了宝藏的所在,并打开了通往地下大殿的门,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下大殿的门后来又突然关掉了,恼羞成怒的族长命令全族人去挖,就这样挖了三四个月,已经快挖到底了!”
叶向东身旁的一位族老一直发呆,听到这里,突然道:“开启地下大殿的人是她抓来的,然后门开了之后他可能害怕被算计,立刻滚了进去,也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原本开启的石门一下子又关上了。”
牛一刀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开启地下大殿的人会不会是二哥牛百刀?从两位族老的描述来看,很有可能是他,做事风格也和二哥相符。
叶向东接着道:“族长命令黑纱卫士一直守在大殿上方,不准任何人离开,一旦找到宝藏,族人可能都会被埋葬在那个大坑之中!”
“你们有多少人在挖坑?黑纱卫士又有多少?”
“两千多族人,黑纱卫士有两百多!”叶向东道,他明白牛一刀的意思,道:“族人虽多,但是他们在坑底,没有武器,没有防备,何况,挖了几个月的坑了,几乎连爬出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黑纱卫士!”
“黑纱卫士不也是叶赫族人么?他们忍心对自己的兄弟姐妹,父母亲人下手?”牛一刀反问道。
叶向东苦笑一下,道:“她们根本不是叶赫族人!”
“什么?”众人一惊。
叶成天急忙道:“不是每家每户送到王城的女娃么?”
叶向东摇了摇头,道:“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甚至骂她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有一段时间,我还怀疑是不是族长给他们吃了什么药,让她们失去了心智,六亲不认。直到有一次,有一个黑纱卫士死在了牛相府外不远的地方,我和三族老恰好路过,揭去面纱一看,谁也不认识,族里送到王城的女娃,我都认得,可是死去的黑纱卫士我们却不认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怀疑,送到王城的女娃被调包了,连族长也被调包了,怪不得她们整日里都戴着黑纱。”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控制了叶赫族,她们不但更换了族长,而且连黑纱卫士也更换了,难怪她们对叶赫族人下起手来这么狠毒。
“族老,你觉得这些人什么来头?”马大脚问道。
叶向东半晌没言声,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恨。
三娃子将玉梅和一丈红带了过来,古木生默默的坐在门槛上,屋子里十分寂静,大伙都专注的望着叶向东。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回想这一切,想来想去,问题出在四十年前,太后派人回乡省亲。那时候,新皇登基不久,太后老佛爷大权在握,她派人回来看望乡亲,带了很多东西,族人们热情的招待了他们,也给她们带回去很多族人们的心意。”
“和省亲队伍一块儿来的,有一个人很特别,他叫渡边麻一,听说是日本特使,他见到老族长之后,一再强调,老族长印堂发黑,怕是有重疾,于是老族长请他给把脉诊治,一搭脉,渡边麻一说老族长已经病入膏肓,神仙也难救。”
“从哪儿之后,没到两个月,老族长果然病倒,奄奄一息。渡边麻一没有和省亲的队伍一块儿走,他和他的随从们坚持留下来照顾老族长,族人都很感动,加上他是太后派来的,于是我们都很相信他。”
“老族长又勉力支撑了两个月,便撒手人寰,她拖渡边麻一留下一纸遗言,交待了新族长。那个时候我们没多想,只当这是命中注定,安葬了老族长之后,新族长上任,渡边麻一这才告辞。新族长上任没多久,一切就开始悄悄改变,等我们醒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想来,老族长的死,还有任命新族长的那纸遗言,都非常可疑,很可能都是那个渡边麻一做的手脚!”
第522章 牛府石像
事情正一步一步逼近真相,叶赫族也正面临着灭族之难,一时间几位族老和叶成天同仇敌忾,义愤填膺,被蹂躏了四十年的苦痛都化作了仇恨,叶成天紧握着拳头,道:“一定要把这群王八蛋宰了!”
“这事儿要是和族人们说了,他们会信么?”牛一刀问道。
叶向东和其他几位族老对视了一眼,道:“族人这么多年被吓坏了,不一定敢反抗,不过只要抓住族长,揭开她的面纱,大伙一看不是族长,想必就都会信了!只要族人们团结起来,就一定会杀掉这些畜牲!”
“你们打算怎么做?”
“鸣钟聚众,当面和族长对峙。”叶向东道,“我们四个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们力单势孤,怕是斗不过他们,就更别说揭开族长的面纱了。”叶向东说完,望着马大脚。
马大脚清咳一声,终于开口,道:“我在王城转了一夜,王宫的地坑挖了几十丈深,四周有黑纱卫士看守着,想要救出这些族人并不容易。我试探了一下,那些黑纱卫士各个都不是好惹的,一个个耳聪目明,身怀绝技。我很难靠近他们,就凭咱们这些人,根本无法制服族长,弄不好还得做黑纱卫士的刀下之鬼。把大家叫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能不能有其他办法,要是能出其不意将族长黑纱揭开,再有人在地坑下振臂一呼,我想黑纱卫士再厉害,他们也斗不过这两千多族人!”马大脚一顿,话锋一转,道:“鸣钟聚众的办法,有一点不妥,就是族人现在都在地坑,他们即便听到钟声,也不会被允许离开,没有族人,即便揭开族长的面纱也没有用!”
马大脚的一番话,令众人全部陷入沉寂。问题的关键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简单的想法:如何救出族人,救他们出地坑,救他们脱离苦海!
“先都歇会儿吧,也都琢磨琢磨,还有时间,我看多则五日,少则三天,地坑就会挖到底了。”马大脚说道。
众人都紧张了一夜,疲惫不堪,安排一丈红和三娃子出去放哨,大家席地而眠,全都休息。
牛一刀睡不着,悄悄的钻出来,在牛相府转悠了起来。牛相府很大,亭台楼阁、水池假山,应有尽有,没想到在深山之中竟也有这么富丽堂皇的城府。牛一刀进而想到,既然这里是相府,那么王城又该是怎样的奢华高贵呢?
牛一刀走着走着,突然被石栏上的一排石像吸引住了,那石像密密麻麻的列在石栏上,乍看上只是一块块眼珠大小的鹅卵石而已。待仔细去看,不由得让人一惊,每一块鹅卵石上都刻着不同的脸谱,栩栩如生,连头发眉毛,都刻得丝丝可见。那么小的一块石头上竟然能刻出不同的人物,又各自展现着每个人物的喜怒哀乐,成百上千的鹅卵石上,没有一副重复,着实让人吃惊。这得是多么了不起的雕刻艺人才能留下如此惊人的雕像呢?
牛一刀细细观察脸谱上的线条和刀锋,一看不要紧,不知不觉中,竟看到了天黑,毫无乏力困倦之感,若不是天黑得实在看不清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看了一天。那细若发丝的刀纹,令牛一刀倍感亲切,莫名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牛相府的一切,于他而言,都那么的亲切,这里处处都有牛家绝学凌迟刀法的影子,可是又和凌迟刀法有所不同。
牛一刀回来的时候,众人正在吃东西,朱五满嘴油,笑道:“三爷,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你说那些石像有啥看的,能从早看到晚?”
牛一刀笑了笑没言声,接过一丈红递过来的饼子啃了起来。
马大脚先吃完了,擦了擦嘴,道:“大家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众人一阵沉默,马大脚接着道:“既然都没有好办法,那就只能随机应变了,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一旦他们发现四位族老不见了,立刻会起疑心的。”
“老前辈,你的意思是立刻动手!”叶向东问道。
马大脚点点头,道:“今晚我进去看看,能不能先把族长制服,都说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他,一切也就都好办了!”
牛一刀立刻道:“要去大家一块儿去,闹他个天翻地覆,不信救不出人来!”
“不能硬拼,要智取。择机而动,咱们人少,要想办法获得族人的帮助才行!”马大脚补充道。
众人纷纷赞成,吃完饭,收拾妥当,有叶向东带路,留下三娃子在外面放哨,其余的人相互跟着钻进假山下的石洞。
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到了尽头,从一处小院的天井中爬上来。这里距离王宫还有一段路,不知道为什么王城中会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小院的南面是佛殿,北面是高大的城墙。佛殿再往南就是王宫,远远看去,王宫气势磅礴,高大雄伟,和紫禁城相差无几。
马大脚道:“你们先都等在这儿,我去看看!”
“我也去!”牛一刀急忙说道,“咱俩一块儿去,有个照应!”
马大脚犹豫了一下,想想牛一刀的功夫不弱,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点头答应下来。两人离开小院,摸到了王宫外,只见王宫中灯火通明,不时的有人运送土石出来,一车又一车的送到宫外的空地上,已经堆出了十几座小山,可见工程量的艰巨。宫门的环廊中站着不少黑纱卫士,抱着圆月弯刀来回晃动,一来监视着挖土的族人,二来也警戒着王宫内外。
马大脚拍了拍牛一刀的肩膀,两个人绕到了西侧的宫墙下,马大脚一纵身窜了上去,两只手勾住墙头,慢慢探出头来。牛一刀学着他的样子,也勾在墙头上,偷眼往宫内望去,王宫内全是来往的人和车,正急慌慌的往外运土石,马大脚低声道:“这里应该是王宫的第一座大殿,再往里是主殿,他们就在主殿挖坑。”
牛一刀仔细看了看,大殿四周站着不少黑纱卫士,叶赫族人不分男女,汗流浃背的拉着车,艰难的从主殿往外运土石。
第523章 真假族长
马大脚轻轻翻过墙头,落在大殿之中,趁着附近的黑纱卫士不注意,偷偷的躲到一辆空车下,随着空车进入了主殿。牛一刀学着马大脚的样子,跟了进去。
主殿中是另一番景象。外面的空地上已经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坑外面数不清的叶赫族人正用力将地坑中的土石用框提上来,然后倒在各式各样的车上,满一车运走一车。地坑周围站着密密麻麻的黑纱卫士,他们举着火把,监视着叶赫族人劳作。
马大脚拉着牛一刀摸到主殿的窗下,主殿内火光更亮,牛一刀透过窗户偷偷往里看了看,主殿内空荡荡的,只有王座附近站着一些人,他们同样披着黑纱,似乎正在讨论什么。牛一刀仔细数了数,一共七个人,这让他想起了黑塔古墓中见过的七个黑衣人。这些人功夫都很高,任何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马大脚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并不敢靠得太近,他指了指坐到王座上的人,牛一刀立刻明白,那就是族长。可是,这些人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族长突然坐下了,还真的很难辨认。
就在这时互听地坑中一阵欢呼,吓得马大脚和牛一刀急忙蹲躲在暗影中一动也不敢动。主殿中的七个人飞快的奔了出来,地坑下顺着吊框爬上来一个上了年纪的族人,挥舞着双手嚷道:“挖到了,挖到了……”
“挖到头了?”一个黑衣人高声问道。
“到头了,到头了!”老族人兴奋的嚷道。
“下去两个人看看!”族长吩咐一声,有两个黑纱卫士钻进吊框下到了坑底,不大一会儿,两个人去而复返,禀告道:“确实到头儿了,不过还是石墙。”
族长沉默了片刻,道:“接着挖,把石墙挖穿!”
“族长……”老族人颤着声音,道:“石墙太厚,就我们这些斧搞很难凿穿!”
“少罗嗦,挖开石墙就是金子,明白么?和大家说,齐心合力,马上就要见到金子了!”
老族人不敢违拗,颤颤巍巍的顺着吊框下去了。
“族长,我看要弄点儿炸药来,是不是会好点儿?”一个黑衣人道。
族长立刻点了点头,道:“好办法,快去找!”
“是!”
族长带着其他人回到殿内,望着宝座出神。
牛一刀和马大脚对视了一眼,悄悄的退了出去。
来到王宫外,牛一刀拉住马大脚的手,低声道:“老前辈,我有一个想法。”
马大脚道:“趁着他们炸开石墙的时候动手?”
牛一刀点点头,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炸药放下去,叶赫族人一定会从地坑内出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咱们立刻回去商量商量!”两个人迅速的撤回到小院,把看到的和大家说了一遍。
叶向东非常赞同,道:“这是个机会,我看就在王宫内戳穿他们的面目,令族人们打死这群畜牲!”
“好,我来安排一下,你们看看有什么不妥。”马大脚道,“咱们兵分两路,四位族老一路,你们在明,族人从坑底出来之后,立刻鸣钟议事,先将族长的真面目拆穿,当众逼迫族长揭开面纱,她若就范,那么一切就顺水推舟。我们其他人在暗,躲到主殿内,伺机而动。若族长反抗,我们再站出来,支持族老。你们看如何?”
众人点头,牛一刀补充道:“我看族长束手就擒的可能性不大,要想办法一击致命,揭开她的面纱!”
马大脚点头,道:“这是咱们最关键的任务,擒贼先擒王,所有的力量全部要盯住族长!”
安排妥当,马大脚带路,十几个人再次摸进王宫,叶赫族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从地坑中上来,站满了殿内。族长威严的坐在宝座上,居高临下。几个黑纱卫士命令着族人正在往地坑里运炸药。
叶向东迈着大步走进主殿,抬头看了看族长和她身边的六个黑衣人,又望了望身边可怜巴巴的族人,叶向东一声高呼:“鸣钟、议事!”
随即,悦耳的钟声响起,另外三位族老从殿外走了进来。族人们都傻眼了,已经四十多年没听见钟声了,几位族老是不是喝多了,这个时候鸣钟聚众,要议什么事儿,又能议什么事儿?族长非得砍了他们不成。
“族老,鸣钟聚众,不知要议什么事?”一个黑衣人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手里的圆月弯刀闪着寒光,一点点靠近过来。
叶向东一步步向后退,同时高呼道:“她不是族长,不是族长,你们都醒醒吧!”
叶赫族人一阵大乱,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黑衣人止住脚步,抬手指着叶向东道:“长族老,这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你信不信我砍了你的脑袋?”
“族长敢揭开面纱给我们看看么?她要是真的是族长,愿意交出这颗人头!”
“我们也愿意!”另外三位族老附和道。
四位族老一起振臂高呼,这情景确实不多见,四十多年来,叶赫族人已经习惯了一切听从族长号令,可是当四位族老一起呐喊的时候,还是有些力量的。叶赫族人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随着四位族老高呼道:“揭面纱、揭面纱……”
两千多人的声音,如雷鸣般回荡在王宫内,黑纱卫士们都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台阶上的几个黑衣人不约而同的向宝座聚拢过去。台阶下的黑衣人摆了摆手,冲着叶向东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叶向东冷笑两声,道:“少废话,我怀疑你们都不是叶赫族人!”
黑衣人仰天长啸,来到叶向东面前,冷冷的说道:“你敢为你说出的话负责?”
“敢!”
“好!”黑衣人高声道,“如果族老说了谎,该怎么办?”
族人们都静了下来,看着族老和黑衣人,他们的心里弥漫上来一阵恐惧。
叶向东明白这个时候,豁上命去也得争,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若是我说错了,要杀要剐,任凭族长处置!”叶向东铿锵有力的说道。
就在这时,忽听台阶上一个洪亮声音的说道:“都看清楚了,到底谁在撒谎!”
第524章 营救族长
只见一个黑衣人来到宝座上的族长身边,缓缓的揭开了族长脸上的面纱,面纱摘下来的一瞬间,所有族人都是一惊,黑暗中,叶成天大张着嘴,再也忍不住,“娘……”,他疯跑着冲向宝座,刚踏上台阶,一个黑衣人从台阶上飞跃而起,跳了下来,一道银光闪过,叶成天啊的一声惨叫,跌倒在地,鲜血直流。
所有人无不惊呼,牛一刀躲在暗中,万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突然,族长就是叶成天的娘,可是,她眼睁睁看着手下将她的儿子杀死,凝望着宝座上的族长,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似乎根本没看见一样。
族人们吓得纷纷后退,四位族老顿时也傻眼了,族长并没有更换,就是叶成天的娘,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想这些了,两个黑衣人拎着圆月弯刀一步步向他们逼近过来。牛一刀再也忍不住,舌尖抵住上牙堂,脚底发力,噌的一声蹿了出来,对准一个黑衣人就是一刀,黑衣人始料不及,急忙扭身躲闪,牛一刀手中的寒月秋刀上下翻飞,只见一道白光将黑衣人裹住,眨眼的功夫,已经将黑衣人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另一个黑衣人刚要上前帮忙,突然看到有一团黑影向自己扑了过来,连忙后退,待他看清,吓得不轻,那血盆大口中的雪白的獠牙,像是要把他吞下去一般,径直奔着脑门袭来。他连手中的圆月弯刀都来不及举,噔噔噔退了十几步。
叶赫族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潮水般的向后躲去。
台阶上的其他黑衣人纷纷跳下来帮忙,朱五、马大脚等人纷纷冲了出来,一丈红冷不丁的扣动扳机,一枪将一个黑衣人打倒。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黑纱卫士也纷纷出手,将牛一刀等人围了起来,一丈红挨着牛一刀,她举着枪,只要有人敢靠近过来,立刻奉上一枪,黑纱卫士忌惮她手里的枪,一时不敢靠近。马大脚借机将倒在脚边的黑衣人抓起来,撕开面纱后,拖了起来,对叶向东等人道:“这是叶赫族人么?”
叶向东扫了一眼,一下子来了信心,高声道:“不是,她不是,他们都是假的!族长被这些狗娘养的控制了!”
叶向东一番话,彻底唤醒了叶赫族人,他们高呼着,举起手中的武器,对黑纱卫士下了狠手。虽然黑纱卫士很厉害,可是,好汉架不住一群狼,不少黑纱卫士被打倒,当叶赫族人揭下她们的面纱时,终于发现,黑纱卫士并不是叶赫族人,这就意味着,他们当年送到王城中的女儿被人调包了。
叶向东一看机会来了,大呼道:“兄弟们,看到没有,你们的女儿早就被人杀了,被换了!”
仇恨的力量是无穷的,叶赫族人纷纷涌向黑纱卫士,他们一个个的去检验,打倒一个,揭开面纱看看,不是叶赫族人,杀掉!再打倒一个,揭开面纱看看,依然不是叶赫族人,再杀掉!群情激愤,四十年来被愚弄、凌辱的愤怒在这一刻犹如火山喷发一般爆发出来,黑纱卫士被彻底淹没。
当所有人杀光了黑纱卫士,慢慢围拢到宝座跟前,六个黑衣人守在了族长身旁,牛一刀眉头一皱,刚才明明是六个黑衣人,被一丈红杀了一个,还剩一个才对,怎么仍然是六个?
他一琢磨,立刻明白过来,七个黑衣人一直没变,当叶成天的娘出现的时候,七个黑衣人自然要悄悄藏起来一个才对。现在双方撕破了脸,那么也就没有必要再躲藏,他们当中一定有一个是假族长!
“退后,都退后,你们要是再敢靠近,我就杀了你们的族长!”一个黑衣人怒吼道,直到此刻,所有的叶赫族人终于幡然醒悟,族老说得没错,族长被人控制了,四十年来,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并不是叶赫族的族长!
六个黑衣人被上千的叶赫族人围困在当中,而叶赫族长又被黑衣人困在当中,双方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马大脚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朗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中站出一个人来,从台阶上走下来,不徐不疾的说道:“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王宫的地下有宝藏,我是来帮你们寻找黄金的,难道你们不想要黄金么?”
人群一阵嘈杂,叶赫族人在地坑中掘了三个多月,他们对宝藏深信不疑。
“安静,安静!”叶向东高声喊道,“救下族长,杀了他们,宝藏永远是我们的!”
叶赫族人闻听,随着一阵欢呼,“宝藏、宝藏……”那声音振聋发聩,在王城回荡。
叶向东摆了摆手,怒目望着黑衣人,眼中露出不屑。
黑衣人爽朗的笑起来,道:“你们?就凭你们?简直就是笑话,宝藏在这里躺了几百年了,你们找到过么?”
牛一刀冷眼看着宝座,他心中最清楚,当务之急必须救下族长,一来这是他答应叶成天的诺言,二来这是制服眼前这些黑衣人的最大障碍。
两个黑衣人用刀压在叶赫族长的脖子上,叶赫族长面无表情,似乎一切对她来说都无动于衷,她是傻了,还是中了毒?牛一刀四处打量着,准备伺机动手。他悄悄来到一丈红身边,低声道:“看到最上面的两个人了么?”
一丈红点点头,牛一刀道:“有把握么?”
一丈红低声道:“他们已经盯上我了,很难打准。”
牛一刀想了一会儿,用手指头捅了捅朱五,低声道:“搞点事情出来!”
“啊?”朱五嘴一撅,不情愿的抓了抓头,腆着肚子慢慢走出人群,笑呵呵的对眼前的黑衣人道:“姑娘,你说话动静挺好听的,想必长得也漂亮,就是说话有点不中听,谁说我们不知道这里的宝藏?不知道宝藏,我们能来么?还告诉你,我进去还没你这么费事,还搞这么多人在这儿挖呀挖的,成年累月的挖,也挖不到,就是用炸药,你也炸不开,懂么?”
第525章 朱五吹牛
黑衣人被朱五一番话,说得晕头转向,眼睛一瞪,道:“死胖子,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唉,我是想告诉你们,只要你放了族长,我可以带你们进去!”朱五拍着胸脯说道。
黑衣人一愣,瞪着眼睛道:“我凭什么信你?”
“我进去过呀,基本上没钱了,就进去拿一点,没钱了,就进去拿一点,里面的宝贝太多了,就是这里的所有人都进去,也拿不完!”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他们并不知道朱五的来历,还真以为朱五说得是真的。
“胖子,我可没空听你在这里吹牛,滚一边去,否则我一刀砍了你!”黑衣人吼道。
朱五并不惧怕,大肚子一挺,道:“姑娘,可别这么跟我说话,我给你件东西看看,你要是识货,就知道我没撒谎!”
朱五说着从怀里探出一个小布包,揭了几层,终于打开,瞬间整个王宫中金碧辉煌,所有人无不惊呼,向朱五拥挤过来。
朱五骄傲的用两根指头捏着夜明珠,向四处炫耀着,笑道:“看见了吧,你们谁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
所有的黑衣人为之一动,目不转睛的望着那诱人的夜明珠。
“这只是里面最不起眼的宝贝,我每次进去都背一袋子回来换钱花。”朱五拍着肚皮说道。
台阶下的黑衣人回头像台阶上望了一眼,牛一刀仔细观察,发现有一个身材偏胖,有些驼背的黑衣人轻轻摇了摇头,牛一刀判断,他应该就是黑衣人的头儿。
“滚,死胖子,再废话,我就不客气了!”
朱五收起夜明珠,连连后退了两步,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不满的说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不请下众仙相助,你还当我是凡人么?”
朱五说着,肥胖的身子开始摇晃,从头到脚全都在抖,屁股扭个不停,惹得玉梅一阵阵忍俊不禁。
朱五一边晃,一边念叨道:“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显神灵,助我收了这个妖孽!”朱五说完,睁开眼睛看了看,黑衣人依然站在他面前,圆月弯刀已经横在手里。
叶赫族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可是,就在朱五第二次请仙结束的时候,他面前的黑衣人突然身子一软,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吃惊的望着朱五,朱五哼了一声,抬手指着台阶上宝座旁的其他黑衣人道:“看见了没有,别逼我动魔法,否则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台阶上的五个黑衣人不知道朱五用了什么手段,无声无息的便将同伴打倒了。
就在这一瞬间,牛一刀对一丈红道:“动手!”
紧接着连着一声枪响,伴随着一道光影,族长身边的两个黑衣人应声而倒,古木生和马大脚飞一般的纵身上了台阶,牛一刀紧随其后,一丈红的枪也没闲着,对准了黑衣人咚咚咚就是几枪,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黑衣人抢着扑向族长,与牛一刀等人颤抖在一起,一丈红怕误伤了自己人,举着枪,久久不敢动。
朱五大叫一声,道:“快去救族长!”
叶赫族人这才反应过来,潮水一般涌上台阶,将族长抬了下来。牛一刀等人被拥挤的叶赫族人冲散,等人们退下去,再去找黑衣人,发现地上扔着五具尸首,另外两个黑衣人不见了。仔细看了看,并没有那个驼背的黑衣人头领,站在宝座旁,牛一刀四处望了一圈,哪儿也没有黑衣人的踪影,他们怎么会消失的这么快?牛一刀一一将黑衣人的面纱揭开,并没有他熟悉的面孔。黑塔古墓中见过的那张脸并不在死尸中,她逃了。牛一刀有些失望,好在救下了叶赫族长,黑衣人再厉害,相信也跑不了多远,要尽快发动叶赫族人去追才是。
牛一刀想到这儿,立刻挤到人群当中,马大脚正在给叶赫族长把脉。过了有半柱香的功夫,马大脚慢慢起身,脸色舒展开来,道:“族长没什么大碍,应该是中毒了。抬回去用药,修养,应该会好起来!”
叶赫族人一阵欢呼,可是高兴的太早了。古木生的一声嘶吼,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地坑当中,居高一望,这才发现一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跳入了地坑之中,一阵狰狞的笑声传来,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她打了一下火折子,将手里的火把点燃。
“既然你们不想要宝藏,那么咱们就一块儿死!”
叶赫族人吓得一阵大乱,全部抱头鼠窜,他们最清楚,下面放着炸药,一旦点着了,整个王宫都得垮塌。
牛一刀来不及多想,飞身抓住吊框,跳进了地坑,落地的一瞬间,他高声叫道:“六月,你不为你的妹妹想想么?”
牛一刀的这句话令黑衣人一愣,她缓缓放下去引燃炸药的火把,僵住了。
半晌儿,才道:“你认识我?”
牛一刀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在破军山的黑塔古墓中我就认出你来了!你不为自己,至少也要为九月想想,何苦舍了性命?”
六月慢慢脱下面纱,晃动的火把映着她略显憔悴的脸,和九月确实很像,牛一刀也只是大着胆子猜想,没想到果然是六月。黑塔古墓中,牛一刀挑落了她的面纱,尽管只是一闪而过的瞬间,可是那张脸是那么的熟悉,当他回到文曲镇,见到九月时,他愈发的相信自己见到的就是六月。
“你难道不会杀了我?”
“杀了你,也抵不过你的罪孽。死太容易了,活着才艰难。让你有生之年,日日想着你自己的种种不堪,岂不是更大的折磨?”牛一刀心平气和的说道,“我想知道,真正的六月和九月是不是已经被你们害了?”
六月没言声,这等于默认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不择手段的寻找大清宝藏?”
六月依旧沉默,脸上的表情极为僵硬,好半天,才道:“你知道的不少。不过,已经没什么用了。我们很快就会杀了你,杀了你们所有人!”
六月咬牙切齿的说道,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杀气。在牛一刀看来,那恶魔一样的眼神,看上去特别熟悉,他想起了沐青女侠,难道六月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526章 活捉六月
牛一刀决定试一试,他暗暗运气,奇经八脉汇聚丹田,然后凝在掌心,突然一声长啸,脚底发力,一掌劈向六月,六月本能的向侧面躲闪,牛一刀接连几掌跟过去,六月一下子傻掉了,她被逼着一点点远离地坑中的石墙,远离堆积如山的炸药。马大脚和古木生迅速的跳进地坑,截住了六月靠近炸药的任何机会。叶向东带着其他人,跑出了王宫。
“你……你……你怎么会断魂掌?”六月吃惊的问道。
牛一刀立刻明白了,六月既然认得他的掌法,那么一定认得沐青女侠,莫非她也是七星忍者?
牛一刀凝视着六月,道:“是一位老前辈教给我的。”
“你去过鬼谷?”
牛一刀轻轻点头,他完全确信,六月认识沐青女侠。
“沐青女侠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娘……”六月一阵哽咽,接着追问道:“她现在怎么样?”
牛一刀心中一酸,该怎么和六月说,要说实话么?牛一刀呡了呡嘴唇,道:“应该还是老样子!”
牛一刀不忍心说实话,他想给六月留个念想,“她在等你爹去救他!”
牛一刀的这句话,像是一把刀扎入了六月的心扉,六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哭嚎声在地坑中回荡着。
“爹,你听到了么?我娘在等你,等你去救他……”
牛一刀趁着六月没有防备,突然飘身到了她的跟前,抬起手指封了她的几处紧要的穴道,六月只是一愣,旋即火把跌落在地上,整个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牛一刀将六月背出地坑,又叫来叶赫族人把地坑中的炸药小心翼翼的挪走,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了,可是牛一刀的心中却有一点不踏实。解救族长是不是过于顺利?那些黑纱卫士和黑衣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她们为何能控制和奴役叶赫族人近四十年?爷爷牛青山呢,他在哪儿?
牛一刀带着几丝忧虑在王宫中走来走去。王座的后面是幽深的石洞,里面清冷寂静,走到石洞的尽头是两扇石门,它和地坑中的石墙似乎是一体的。牛一刀在石门前徘徊了很久,他也算有些经验了,可是却没能发现石门开启的方法,让他有些怀疑的是石门下方正中心的位置有一个嵌在地上的拳头大小的瓦钵,这个东西像是个漏斗埋在石门下,这是石门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牛一刀猜测石门的开启或许和奇怪的瓦钵有关。可是,他研究不透,玄机在哪儿。
一连几日,牛一刀沉寂在开启石门的疑惑当中,马大脚和朱五等人也纷纷出谋划策,连叶赫族老也怀着对黄金宝藏的向往而研究起石门来。
忙碌了十几天,一无所获,朱五有些气馁,想起了炸药,道:“要不咱们也试试炸药?”
马大脚第一个反对,他的理由很充分,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冒然用炸药的话,有可能将宝藏全部埋在地下,另外很有可能牛百刀在里面,会不会把他一块儿埋了。
牛一刀想起了六月,还是要从她的嘴里探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才行,既然二哥牛百刀能进去,那么就说明,还是有办法进入到石门里的。另外还有叶赫族的族长,她或许也知道一些事情。
牛一刀拿定主意,和大伙一商量,都觉得只能如此,另外又让族老去把牛千刀和叶明德等人接过来,有叶明德和几个孩子在,也许会帮助族长尽快康复。
六月被囚禁在叶赫族人粮仓旁边的一间小屋里,为了方便,一直是一丈红在看管她。可是,六月的嘴始终没吐出一个字,急得一丈红连点天灯的办法都想过,要狠狠的收拾一下这个嘴硬的家伙。
牛一刀偶尔过来看看,主要是劝说一丈红不要硬来,要尽量想想办法,六月的心里一定藏着很多秘密。
牛千刀和叶明德很快来到了王城,虽然叶成天的死对于叶明德的打击很大,可是有生之年,能看到昔日的爱人,他又有些欣慰。想想年近古稀的爱人,被人囚禁了四十年,那还是什么样的鬼日子?
叶明德和六个儿子精心的照顾着族长,直到这时,牛一刀才知道,叶赫族长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叶文静,当年是叶赫族人中最漂亮的姑娘,为了嫁给叶明德,两个人私奔到了木屋下,过起了与世无争的二人世界,并先后剩下八个孩子。
那个时候,老族长并不为难他们,还时常帮助他们,后来大儿子出生之后,叶文静的父母默默的接受了叶明德,他们并没有离开树屋,而是继续留在那里生活,偶尔回到古城来走亲访友,那段时间,生活虽然清贫,却是无比幸福的。
直到四十多年前,老族长离奇的病逝,留下了一纸遗书,叶文静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族长,她开始了长达四十年的悲惨而黑暗的生活。
经过两个月的修养,叶文静终于好了起来,她看到叶明德的时候,眼中饱含着幸福的泪,当六个儿子跪在床前,鼓励她振作起来时,叶文静竟然轻轻点了点头,这是两个月以来,她第一次有反应。
又过了一个月,叶文静已经可以坐起来,她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可以和家人团聚。
牛一刀琢磨着时机差不多了,特意先找叶明德和叶向东商量了一下,他打算和族长谈谈,可能要回忆一下过去发生的很多事儿,他担心叶文静刚刚康复,会不会因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使她伤心。
叶明德非常感激牛一刀和马大脚等人为他个人以及叶赫族人所做的一切,他先是试探着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叶文静非常通情达理,答应将她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牛一刀和马大脚。
牛一刀选了一个合适的日子,晚风清凉,他和马大脚一块儿来到了叶明德的住处。
叶文静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牛一刀看着她亲切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奶奶,一晃,离家半年多了,也不知道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第527章 牛家先祖
叶文静半躺在床上,语气平缓,没有特别多的情绪在里面,显然她对叶赫古城的了解,远比其他任何叶赫族人都要多得多,这是她四十多年来耳听目染学到的。
叶赫古城这片地方,在几千年前就有人居住,古老的肃慎人就聚居于此,他们听命于族长,以部落的形式存在,捕鱼打猎为生,和叶赫族人的生活方式很相近,他们擅长用弩,现在还能看到他们留下来的武器。
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到了唐朝的时候,渤海国在这里兴起,并不断壮大,他们后来建立了渤海古国,兴盛了一百多年,现在的王城正是那个时候建的,被称为上京故城,又叫东京城、忽汗城。
原来这里很大,四面环山、三面水绕,远山为屏,近水成堑,山河险固。
故城所处之地平坦开阔,江河纵横,城沃山饶,宜于耕垦牧猎。上京故城是由鬼家建的,规模宏大,由外城、内城(皇城)、宫城(紫禁城)及内苑等部分组成。
现在随处可见的残砖断瓦俯拾皆是,有的刻印着文字,有的琢磨着花纹,有的挂染着采釉,它们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故城是悉仿唐都长安模式设计营筑的大城,外城呈长方形,东西宽,南北窄,与长安城形制基本相同。
城垣以土筑为主,间有石筑,南三北四,东西各二门。
外城内的北部正中筑宫城、内城和内苑。外城区有5条大街与外城9门直接相通。
其中有一条中心大街是全城的中轴线,经起内城南门(相当于长安城后城朱雀门),直通外城巨门庄,把全城分为东西两城区。
另外还有6条街道5条大街纵横交错,将城区分为若干区域,其内开辟里坊,外筑坊墙,内辟曲巷,修建院落。民居、寺院等建筑在坊区。
王宫在故城北部,四座相府环绕其周围,有保护王城的意味。在王城周边还有当时上京辖下的府、州城址和防御外敌的城墙址;还有由故都通向外城的驿站和道路遗址。
渤海国的全部财富很多重要都汇集在这里,最为精锐的部队也部署在这里。
渤海国末期,大玄锡与唐通好,为示诚意,将太子大諲撰送到长安城,名为学习,实为人质。
大玄锡病入膏肓后,派人去长安城接太子回国继位。这时另外一位王子大玮瑎起了篡位之心,便设法劫杀太子大諲撰。
当时在长安城有很多日本遣唐使,他们都是穿过大海,来到渤海古国,再经过渤海古国到达长安城。
与大諲撰一同去长安的遣唐使中有一位叫阿倍的僧人,和大諲撰关系十分要好,他听说大諲撰要回国时,也想念自己的国家和家人,于是与大諲撰一道回国。
大諲撰没想到回国的路上遭其弟弟大玮瑎暗中联合契丹人追杀,阿倍被活捉,大諲撰逃入入长白山深处。
他在长白山中,遇到了雪地僵尸鬼无尘,救起鬼无尘后带着他一起逃难。
鬼无尘本就是一名摸金校尉,他带着太子大諲撰盗末代肃慎女王墓,得骨笛,和十三金甲,又以女王血入金甲身,吹响骨笛,现金甲十三骑,助其大败王弟大玮瑎和契丹人!
莫无尘说太子生而多灾死而多难,感太子救命之恩,愿守护其一生!太子大諲撰回国,已经篡位登基的大玮瑎深感意外,不得不将皇位让给哥哥大諲撰。
大諲撰并没有计较弟弟的追杀之仇,只是将弟弟软禁了起来。同时下令赐给日本遣唐僧人阿倍丹书铁卷,让其永享渤海国的恩惠。
莫无尘就在王城中隐居,成为四相中的鬼相。
王弟大玮瑎始终惦记王位,内联皇妃,外联契丹,图皇位。
多年后的一天,机会来到,皇妃告诉大玮瑎皇帝要去巨门庄进行天祭,需要近半月时间。
大玮瑎密秘联络契丹,偷袭国都,契丹借机大军偷袭。神兵突然兵临城下,国人奋死抵抗守城,王归,欲反抗,王弟绑其王妃和所有王子投敌要胁,逼迫大諲撰交出骨笛和十三金甲,鬼无尘建议王出城谈判答应,缓和三日,大諲撰依计行事,契丹人答应。
大諲撰回到王城,交代后事。当时,当时末代渤海王手下有四位了不起的国师,分别为牛家、鬼家、蛇家和神家。
牛家善艺,石刻、雕塑都极为精通;鬼家精于工事,修城建桥、掘地挖墓;蛇家为将帅,攻城掠地、带兵打仗;神家多神通,运筹帷幄、寻龙点穴。
危难之际,牛家先祖刻下三枚人龙鱼符,由国王大諲撰赐给三个女儿。
长公主带着人龙鱼符由蛇家保护向大唐求救,二公主由鬼家保护带着人龙鱼符和骨笛,由十三金甲军保护,随着阿倍去日本求救。小公主则带着人龙鱼符随着国王大諲撰,在神家的保护下,带着所有的财宝躲入长白山。
最为凄惨的是牛家,因为他将渤海古国所有的秘密刻在了人龙鱼符之中,所以国王大諲撰听信了鬼无尘的建议,将牛家赐死。牛家先祖为了保留一系血脉,将一个男孩放入框中,丢在了七星河中。
牛一刀听到这里,一下子全都明白了,牛家几十代人,几百年来寻找的先祖,原来就在这里,他不由得泪流满面,七星河中的那个男孩后来被屠夫夫妇救起,才有了后来的凌迟牛家。
屠夫夫妇见到牛家先祖留在包袱中的寒月秋刀和刀谱之后,将雕刻刀谱和屠杀牲畜的刀法相结合,才有了牛家后世的凌迟刀法。
叶文静告诉众人,人龙鱼符中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来自肃慎女王的陵墓,也正是这个秘密令契丹人灭了渤海国。
后世许许多多的人都在追查人龙鱼符,破解其中的秘密,所以牛家几十代人始终处于麻烦的漩涡当中,那秘密或许是宝藏,或许是其他什么东西,足以引起天下人的欲望,为之不惜丢掉性命。
叶文静又说到神秘的黑衣人,他们是来自日本的七星忍者,他们是日本遣唐使僧人阿倍的后人。
第528章 七星忍者
阿倍亲身经历了渤海国的灭亡,将他在渤海国所见所想全部记录到了他的日记当中。
他的后人看过日记后,挖掘了二公子的坟墓,得到了人龙鱼符,为了破解人龙鱼符中的秘密,他们来到长白山,寻找末代渤海王的下落,同时也追查牛家的下落。
牛家之所以一直麻烦不断,正是七星忍者在背后,为了解开人龙鱼符中的秘密而做的手脚。
同治元年,阿倍后人渡边麻一带着渤海王赐给的丹书铁卷来到京城,以寻找末代渤海王的名义,和寻找大清宝藏的诱惑,说服慈禧太后帮助他。
渡边麻一来到叶赫古城,害死老族长,囚禁新族长,彻底控制了叶赫族人。此后,他开始千方百计的寻找人龙鱼符中的秘密,同时也寻找另外两块鱼符的下落。
当然,牛家在这几百年中也并没有坐以待毙,他们也在寻找祖上的起源,因为牛家怀疑他们身上所发生的很多怪事或许和他们的祖上有关。
直到四十多年前,牛青山在陆家地阁发现金棺,他开始怀疑牛家祖上或许和渤海国有关,后来他去了破军山,到过鬼谷,又来到巨门庄,终于踏入牛相府,一切谜团在这里终于有了眉目。
叶文静喝了几口水,顿了片刻,看着牛一刀道:“我见过你爷爷。”
牛一刀眼前一亮,道:“就是三娃子说得神仙爷爷,对不对?”
叶文静不置可否,道:“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他曾试图救过我很多次。虽然都没能成功,但是,我还是很感激他,他也救了很多叶赫族人。”
“他在哪儿?”
“应该和梁梦大师一块儿进了王宫中的石门!”叶文静道。
马大脚闻听,一阵欣喜,道:“梁梦大师也在古城,难怪没去接应我们。古城中发生了什么?”
“梁梦大师是神家人,他在设法阻止渡边麻一等人找到人龙鱼符的秘密,那是神家的使命。
渡边麻一等人在破军山古墓中,找到了骨笛。同时他们还得到了太祖皇帝的丹书铁卷,铁卷令他们找到了魂牵梦绕的太祖墓,就是王宫中的那道石门。”
牛一刀一愣,道:“怎么回事,太祖墓在叶赫古城中?”
叶文静点了点头,道:“其实太祖皇帝和渤海国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当年太祖皇帝是在蛇家十三金甲军的帮助下,在白山黑水中起兵夺得的天下,死后他找到鬼家为其修墓,鬼家就直接将当年修建给末代渤海王的陵墓交给了太祖皇帝,太祖皇帝的尸身和他的财宝就都埋葬到了叶赫古城的王宫底下。
一同埋葬的还有十三金甲,据说十三金甲军所向披靡,刀枪不入,太祖皇帝将十三金甲和宝藏埋入陵墓,同时留下丹书铁卷给后人,寄希望于当大清衰败之时,其后人能靠着他留下的金银和十三金甲重新兴起。”
“这么说来将家和帅家都是蛇家后人?”牛一刀问道。
叶文静点点头,接着道:“将家本姓它,而帅家姓虫,他们本是蛇家的两兄弟。太祖皇帝屠杀叶赫族后,蛇家两兄弟心灰意冷,选择隐世,太祖皇帝赐给他们将帅之姓和丹书铁卷,将家隐于朝,帅家隐于野。”
牛一刀恍然大悟,它虫之姓和在一起不就是蛇么?
叶文静接着道:“将帅两家的丹书铁卷,与皇帝及皇后手中的丹书铁卷,看似都指向太祖墓,其实那都不是真正的太祖墓,所以陆村、破军山都是骗人的,真正的太祖墓要两块完整的铁卷和在一起才能找到,青龙铁卷与丹凤铁卷合二为一,便可找到太祖墓,也就是叶赫古城的王宫。”
“除了铁卷之外,其实还有很多线索指向这里,比如修墓的鬼家知道太祖墓所在,神家和蛇家也知道太祖墓的所在,末代渤海王的后人也同样知道太祖墓的所在。至于太祖墓中到底有多少宝藏,是不是真的有太祖皇帝的尸身,世人并不知道。”
牛一刀终于明白这一切的根源,所有的因果,其实都在王宫的地下,背后的神秘力量是渡边麻一和他的七星忍者。
他想起鬼谷中遇到的沐青女侠,她就是七星忍者中的一个,跟随着渡边麻一寻找太祖墓,寻找末代渤海王的下落,他们难道是为了大清宝藏?
可是,这一切又都和牛家有什么关系,为何牛家祖祖辈辈都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
人龙鱼符中留下的秘密,不可能是大清宝藏,渡边麻一等人是为人龙鱼符中的秘密而来,他们要破解人龙鱼符,就一定要先找到牛家人,或许只有牛家人可以解开人龙鱼符中的秘密。
如此一想,牛家的遭遇又合情合理了。
可是,再仔细一想,又有些不对劲,假如唯有牛家人可以解开人龙鱼符中的秘密,那为什么末代渤海王要赐死牛家先祖呢?
万千谜团似乎解开了一些,而随之又产生了新的谜团,好在离着真相越来越近。
马大脚思忖了片刻,问道:“那些黑衣人就是七星忍者?渡边麻一是不是也在其中?”
叶文静摇了摇头,有些疲倦的说道:“渡边麻一应该也进了石门,就在不久前,他们找到了青龙铁卷和丹凤铁卷,同时还带来了一个牛家人,他们一同进了石门。你们杀死的这些黑衣人,准确的说,应该是新一代的七星忍者。老一代的七星忍者,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被永世囚禁,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既然渡边麻一能进入太祖墓,那么外面这些黑衣人为何还要进入太祖墓?”
“或许和你一样,他们也要救人。”叶文静道。
“渡边麻一这个人真不简单,他控制了叶赫族人,花言巧语骗过了慈禧太后,就连破军山的周家也为他们卖命,能找到大清宝藏并不奇怪。”牛一刀叹道。
叶文静很赞成牛一刀的话,道:“我见过几次渡边麻一,他个子不高,伸手非常了得,纵横长白山脚下一辈子,为的就是找到人龙鱼符中的秘密,我猜想,鱼符中的秘密,可能不仅仅是宝藏那么简单。”
第529章 石门瓦钵
叶文静和牛一刀等人一直聊到夜半十分,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合盘托出。牛一刀愈发的着急起来,爷爷牛青山或许就在太祖墓中,得尽快想办法进去才是。
牛一刀和马大脚辞别族长叶文静,回到住处,牛一刀又前前后后仔细想了几遍,终于有点儿头绪了。他更加迫切的想知道如何开启石门,石门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牛一刀茶不思饭不想,一连想了十几日,也没想出开启石门的办法,他越来越觉得炸开石门或许是唯一的办法。
马大脚反倒很镇静,他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能知道的,进入到太祖墓的人,目前有两拨人,一拨是牛一刀的爷爷牛青山和梁梦大师,还有一拨就是渡边麻一和牛百刀。他们的相同之处就是都有牛家人,这是不是意味着,只有牛家人能够打开石门?而为什么牛一刀却不能打开?
牛一刀听马大脚这么一说,也奇怪起来,他思前想后,猛地想起陆家地阁中的一幕,地阁金棺上纵横交错的沟壑布满棺盖,只最顶上有一个沙漏一般的内陷,当中是一个短缝,牛一刀掏出寒月秋刀,割破手指,在棺盖上的沙漏中滴了几滴血,然后将秋刀插入盖子上的短缝,不多时,只见棺盖上的沙漏里慢慢涌出一股血,顺着棺盖上的沟壑慢慢流淌。棺盖上像是百花齐放一般,自上而下涟漪一样,出现了一副繁花锦簇的画面,十分惊艳。不一会儿,棺椁突然轻微抖动起来,上方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缝,棺盖缓慢的打开了。
金棺上的沙漏一般的瓦钵和王宫中石门前的一模一样,那是不是也是这般开启?牛家人的血,只有牛家人的血才能打开石门,这也就是为什么爷爷和二哥都能进入太祖墓的原因。
牛一刀兴奋的跳了起来,念念叨叨的不停的说着,“我知道怎么打开石门了,我知道怎么打开石门了……”
朱五最是兴奋,他还惦记着太祖墓中的宝藏,听牛一刀讲了打开石门的办法,也记起陆家地阁中神奇的一幕,便迫不及待的劝说牛一刀立刻带他一块去寻宝。
牛一刀冷静下来之后,反而不着急了。现在的牛一刀变得成熟稳重了很多,遇事总会前思后想很多遍。之所以没有立即进入太祖墓,并非是他不着急了,而是他还有些顾虑,就是能不能回得来,为什么爷爷和二哥他们都没有出来,为什么六月等人挖地坑、买炸药想要进入太祖墓营救渡边麻一。太祖墓中一定有什么巨大的危险,自己全然不知,那么进入之后,能不能有命回来?
就在牛一刀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丈红突然来找她,说是六月要见他。牛一刀有些意外,始终一言不发的六月为何会突然要求见自己呢?
牛一刀随着一丈红来到关押六月的屋子,屋内光线昏暗,六月盘腿打坐坐在炕上,一进来的瞬间,牛一刀恍惚中似乎看到沐青女侠坐在那里一样。
六月一直未动,牛一刀也默默的坐着,一丈红看了一会儿,着急道:“大小姐,你不是要见三少爷么,怎么三少爷来了,你又不说话了?”
牛一刀急忙给一丈红打了个手势,示意一丈红先不要催,他能感觉到六月有话要说。
六月叹息一声,道:“三少爷,听说你找到了打开石门的办法?”
牛一刀愣了一下,抬头去看一丈红,一丈红咧嘴一笑,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六月还是她亲口说的。
“是的,不过,还没试过,不知道有没有用。”
“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行不行?”
牛一刀一笑,道:“姑娘尽管说,只要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
“能不能带我一块儿去!”
牛一刀略敢吃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六月是渡边麻一的人,带着她去,无异于带着一个麻烦和障碍,关键时刻,她不但不会帮自己,反而会帮渡边麻一,这可不是个小事儿。
还没等牛一刀答话,一丈红呛促道:“大小姐,说句难听点儿的话,你能活到现在,是三爷一直在帮你说好话,否则叶赫族人要怎么收拾你,你比谁都清楚,杀人剔骨估计都是轻的。怎么着,还想跟着进石门?你是不是在白日无梦?到时候和里面的人一块对付我们?你当我们傻,是不是?”
一丈红一口气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末了,又对牛一刀,道:“三爷,我看还是把她交给叶赫族人吧,我看她心术不正,没准什么时候就得对咱们下狠手,我可不想被剔骨!”
牛一刀略感尴尬,应承着笑了笑,不知再说什么好,一丈红把自己担心的都挑明了。再去看六月,粉红色的脸蛋,雪白的脖颈,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眼睛微闭,似乎对一丈红的话无动于衷,而只是在等牛一刀的回答。
牛一刀沉吟了片刻,不置可否,与其一定要做决定,不如什么也不做。牛一刀起身刚要走,六月突然道:“没有我,你们进不去。”
牛一刀看了一眼六月,有些犹豫,问道:“姑娘何出此言?石门后是龙潭虎穴么?”
“是不是龙潭虎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渡边麻一不会轻易让你们进去。不信,你们可以去试试!”六月说得坚决,牛一刀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得出来,渡边麻一肯定是设置了很多障碍来阻止其他人进去。六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了解渡边麻一,也了解渡边麻一可能设置的机关陷阱,带着她,将会非常顺利的进入太祖墓。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牛一刀反问道,他打定主意,如果六月不能给出不可抗拒的理由,那么他宁愿选择不相信。
六月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的目光望着窗外,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恨意,道:“我要带他去见我娘!”
提到沐青女侠,牛一刀的心一软,仔细思量,沐青女侠对自己既有救命之恩,又有授业解惑的师生之谊,虽然很多次也想杀了自己,虽然可能在沐青女侠看来,都仅仅是利用,可是牛一刀想想就觉得,还是欠沐青女侠一份情。
第530章 黄雀在后
“姑娘,有件事,我一直很怀疑,你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而沐青女侠四十多年前就被抓走,她怎么会是你娘?”
六月苦笑一声,道:“她就是我娘!”
牛一刀有些吃惊,如果这么说的话,六月至少也要四十出头才对。他再次仔细打量六月,依然觉得六月最多三十上下的样子。
一丈红见牛一刀一直不住眼的盯着六月看,妒忌之心油然而生,不屑的说道:“三爷,你可别被这个小狐狸精给骗了,你忘了她可是个骗子高手,骗得了陆家少爷,骗得了慈禧太后,还骗得了皇上,就更别说你了!你要是信了她的话,准没好事!”
牛一刀犹豫了半晌儿,也拿不定主意,只好道:“让我想想吧。”说完,他起身向门外走去。
六月冷笑着哼了一声,道:“你再犹豫,就要出人命了!”
牛一刀不明白六月说的什么,回头去看,六月已经闭上了眼睛,入定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牛一刀走出屋子,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一丈红陪在他身边,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劝慰道:“三爷,你如果想带她去,也不用这么为难,把她的武功废了就行,或者把两条腿敲断,我背着她!”
牛一刀苦笑着看了一眼一丈红,道:“你这土匪脾气一点儿也没改!”
“那你想怎么办?那可是个妖魔,不知道会生出多少麻烦,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丈红道。
“我去找马大脚商量商量吧!”
牛一刀来寻马大脚,可是四下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正纳闷呢,忽见三娃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喘息不定的说道:“不好了……石门……”
牛一刀一惊,慌忙问道:“石门怎么了?”
“石门……石门……开了!”
“什么?”牛一刀一惊,抓住三娃子的肩膀,道:“好好说,怎么回事?”
“王宫的石门开了,所有人都抢着进去寻宝藏呢!”三娃子道。
牛一刀撒腿就奔王宫跑去,等他来到王宫中的时候,叶向东和其他几位族长正在极力阻止族人进入宝座后面的石洞,王宫中挤满了人。叶向东的劝说效果很不理想,挡住这个,那个跑了进去,叶赫族人跟疯了一样,拼命的往石洞里面挤。牛一刀根本无法靠近过去。
正拥挤着,忽然朱五挤了过来,他满头大汗,咧嘴道:“妈的,这帮人太他妈能挤了,我根本进不去!”
“五爷,咋回事?”
“不知道,就听说宝藏的石门开了,我就赶快跑过来看看,没想到,已经有这么多人了!”
“马大脚他们呢?”牛一刀着急的问道。
朱五抻着脖子看了看,道:“不知道,兴许挤进去了吧!”
“哎!”牛一刀一声叹息,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他干着急没办法,拉着朱五就往外走,朱五使劲的想挣脱牛一刀的手,可是拗不过,只好踉踉跄跄的跟着牛一刀出了王宫。
王宫外,源源不断的还有数不清的叶赫族人闻讯而来,老的少的,只要能动弹的,都涌了过来。
朱五生气的挣扎着,牛一刀脸色阴沉,拖着朱五来到一旁的一处石桌旁,将朱五按在石凳上,怒道:“不要命啦?”
朱五这个时候,那里想得了那么多,起身就要走,牛一刀再次把他按住,道:“你再动,我可点你!”
朱五这下没了脾气,急道:“三爷,你这是干嘛,我跟着你来,就是寻宝的,现在叶赫族人都去抢宝藏了,你为啥非得拦着我?”
“我不是拦着你,是在救你,知道不?”
“不知道!”朱五生气的嚷道。
牛一刀气得不知再说什么好,他抬头看着王宫大殿上汹涌的人群,心里十分奇怪,怎么石门突然就开了?
两个人正在斗气,忽听一阵枪响,不知什么时候,从外城冲进来说不清的保安军,端着枪,见人就杀,直接奔王宫冲了过来。叶赫族人听闻枪响纷纷躲避,成千上万的保安军冲进了王宫,径直钻进石洞。
牛一刀愣神的功夫,忽见高八斗趾高气扬的陪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上了王宫的台阶。
高八斗一眼瞧见了牛一刀,笑呵呵的走了过来,道:“三少爷,别来无恙?”
牛一刀眉头紧皱,道:“这些人是你叫来的?”
高八斗得意的笑了笑,指着身后的军官,道:“张大人派人来接管宝藏!”说罢,压低了声音,道:“都等了好久了,你也太慢了,才打开宝藏!”
牛一刀一愣,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八斗得意的晃着肥胖的身躯走进王宫,叶赫族人面对黑压压的枪口,压抑着内心对宝藏的渴求,默默的蹲在王宫的四周,心里早已经将这些王八蛋骂了千百遍。
看着保安军慢慢占领王宫,牛一刀拉着朱五就往外走,走下台阶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迎面走来的一名保安军样子有些眼熟,他走在保安军的队伍里有些怪异,牛一刀皱着眉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人也正好回头在看牛一刀,四目相对,那人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下,埋着轻盈的步子上了台阶。牛一刀一边想着一边往下走,只踏下了两个台阶,他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就要返身去追,可是保安军的枪口立刻顶在了他的胸口处,除了保安军,所有人都被清出王宫。
“怎么了,三爷?”朱五问道。
“六月……刚才的那个保安军是六月……”牛一刀嚷着,忽然又跟疯了一样,拼命的往城外冲去。
朱五不知道牛一刀为什么一下子疯癫起来,只好从后面追,一直跑到了关押六月的房子前,只见屋外的地上血迹斑斑,古木生的双手血红血红,立在门口。
牛一刀疯了一般跑进屋里,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大声问道:“大当家的呢?大当家的呢?”
没有人回答他,朱五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进屋看了看,六月并不在屋里,从炕上到地下,全是血,一丈红也不知去了哪儿。
第531章 六月逃脱
牛一刀抓着古木生的肩膀,道:“大当家的呢,一丈红呢?”
古木生急得抓耳挠腮,满脸通红,半天才费劲的说道:“走……走了……”
“去哪儿了?”
古木生连比划带说:“背……背……”
“谁背走的……”
“不……不……不认……”
牛一刀唉的叹了口气,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树上露着半张小脸,正是三娃子。牛一刀蹬蹬几步,飞身纵上树枝,一把抓住三娃子的衣服,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拎了下来。
“咋回事?”牛一刀愤怒的问道。
三娃子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牛一刀气得浑身打颤,却不好再逼问,朱五连忙走过去,蹲下身来,好言哄着。过了好半天,三娃子才不哭了。
朱五笑呵呵的道:“小鬼,说说,这儿刚才怎么了?拿枪的那个姑姑去哪儿了?”
“走了,好像受伤了!”
“受伤了,怎么伤的?”
“不知道,从屋里出来,就倒在地上了,全身都是血……”
“那后来呢?”朱五问道。
“后来,神仙爷爷来把她背走了……”
牛一刀一惊,忍不住道:“神仙爷爷?”
三娃子往后躲了躲,不敢看牛一刀的眼,朱五冲着牛一刀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弯下腰来,对三娃子道:“拿枪的那个姑姑怎么伤的?”
三娃子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道:“从屋里摔出来,就伤了,两个黑衣魔鬼从屋里冲出来,要杀她,神仙爷爷过来救,打不过那两个黑衣魔鬼,然后他也来了。”三娃子指了指古木生,接着道:“他帮着神仙爷爷打跑了那两个黑衣魔鬼,神仙爷爷背着姑姑走了……”
三娃子虽然说得乱七八糟,可是大体的过程能听得明白,朱五道:“神仙爷爷去哪儿了?”
三娃子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爬树呢,没看见!”
牛一刀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来回踱步,走了一会儿,冷静了很多,既然是爷爷救走了一丈红,多少有些放心。三娃子说得两个黑衣魔鬼,其中的一个应该是六月,另外一个,应该是跑掉的那个驼背的假族长。想到这儿,他让朱五又仔细的问了问三娃子,果然,两个黑衣人,一个带着面纱,背有点儿驼,另外一个就是六月。
牛一刀一拍大腿,满心后悔,是自己一时大意,忘了还有一个逃掉的黑衣人,也不知道一丈红怎么样了。他又有些疑惑,爷爷不是在太祖墓中么,怎么又出来了,真是奇怪。
朱五安抚完三娃子,打发他走了,这才来到牛一刀跟前,道:“三爷,你发现了没有……”
“什么?”牛一刀有些不耐烦,心中正生着朱五的气,要不是朱五在王宫里磨磨蹭蹭的不肯回来,说不定就能及时回来。
“三爷,你别冲我发火啊,我是说,你有没有注意木生?”
牛一刀这才想起古木生,也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他连忙过去给古木生查了一遍,除了几处外伤,没什么大碍,他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心里满是自责,光生气着急了竟然忘了木生。
朱五在一旁冷眼看着,冷嘲热讽道:“光想着齐姑娘了,都没把兄弟放在心上,寒心呀,寒心呀!”
牛一刀抬手就给了朱五一巴掌,虽然打的不重,可是朱五还是翘着脚的跳了起来,叫嚷着疼。
“你再喊疼,我可真下重手啦?还不是怪你,贪财!要不是拉你回来耽误了好多时间,也许就不会出这档子事儿!”
“得了吧,别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朱五道,他看了古木生,神秘的对牛一刀道:“三爷,你有没发现一个秘密?”
牛一刀看了看古木生,道:“什么秘密?”
“木生会说话了!”
牛一刀愣了片刻,一想刚才自己着急的追问古木生的情形,也是一脸惊喜的盯着古木生,刚才,古木生的的确确说了不少话,虽然并不完整,但是已经比之前进步了很多。
古木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牛一刀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道:“我刚才太着急了,都没注意,木生,你要努力,大胆的说!”
古木生用血糊糊的手抓了抓头发,道:“好!”
“三爷,你没发现么,木生最近可是变化很大,都会不好意思了!”
牛一刀闻听,会心的笑了,朱五不忘调侃,来到古木生跟前,道:“是不是看上那头母狼啦?哈哈!”
古木生抬手就打,朱五扭头就跑。牛一刀看着他们俩嬉笑打闹,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两个人有一点很像,天大的事儿,也和他们无关,始终是无忧无虑的。刚才朱五还在为不能去太祖墓而生气,瞬间的功夫便忘的干干净净;古木生刚刚还在拼命,这一会儿,又像是个孩子一样,同朱五打闹。牛一刀在想,要是能像他们一样,没心没肺也挺好。
牛一刀静静的看着,虽然羡慕,却真的没办法做到,他的心里装着太多的事儿。
不知什么时候,马大脚和玉梅从远处走了过来,望着朱五和古木生上窜下跳的打闹,两个人也忍不住会心的笑了。
牛一刀把刚才发生的事儿和两人说了一遍,马大脚的眉头拧得和麻花一般,他和玉梅也是听说石门开了跑去看热闹,挤在人群里动弹不得,要不是保安军突然闯进来,估计他俩就被叶赫族人裹挟着进了太祖墓。保安军已经完全占领了王城,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被赶了出来。叶赫族长以及几位族老被扣在了城中,作为人质,要挟叶赫族人提供食物。
叶赫古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族人们纷纷围在王城外,愤怒的看着里面,咫尺之隔,便是金山银山,他们不可能不心动,可是面对着保安军的枪,他们又无梦为力。
牛一刀将古木生叫过来,问了一会儿,古木生大概记得一丈红被带走的方向,牛一刀看了看,似乎是牛相府,他立刻意识到,很可能是爷爷将一丈红救到了牛相府,他立刻带着朱五和古木生去找。
第532章 生死弥留
牛相府一如既往的平静,几个人在牛相府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什么也没发现。失望的牛一刀站在府门前的匾额下一阵失落,正要离开,古木生突然止住了脚步,小心翼翼的弯下腰,蹲在了府门右侧的石狮子旁,那是一片野草,有半人多高。
朱五以为古木生要拉屎不忘调侃道:“三爷你瞧,我说木生张脸皮了吧,现在拉屎都知道找个草棵了!”
牛一刀笑了笑,慢慢往前走,忽听古木生在背后叫道:“爷……爷……”
“咋地?还想让三爷给你擦腚啊?”朱五奚落道。
牛一刀回头去看,古木生神色凝重的不停的招手,他一犹豫,立刻跑了过去,顺着古木生的手指去看,草丛中有几滴红色的血迹,他抬手点了一下,血还没凝固。牛一刀心花怒放,抬起头来,四处找了一圈,再也没有什么发现,他焦急的对古木生道:“知道他们往哪儿去了么?”
古木生没答话,趴在地上闻了一会儿,目光望向东边,牛相府的门前是一道十几丈宽的街道,常年荒废,已经布满了荒草,古木生慢慢向东走去,牛一刀和朱五从后面跟着。走了有一百步,古木生突然止住了脚步,草丛里又出现了一些血迹,牛一刀这才明白,一丈红可能没有去牛相府。
“木生,快,接着追!”牛一刀道。
古木生沿着老街飞快的向东跑下去,没多一会儿,他站在了一处府门前,牛一刀抬头去看,匾额已经残破,只剩下一个申字挂在半空中,这里应该是神相府。
古木生在门前徘徊了一会儿,纵身翻到高墙上,牛一刀和朱五紧随其后。神相府和牛相府的格局大同小异,只是很多装饰有些不同。古木生凭借着敏锐的嗅觉迅速的来到了神相府东北角的一处小院,院内古树参天,杂草丛生,一排青瓦房坐北朝南,古木生指了指院门前的血迹,牛一刀低头一看,血迹斑斑,很明显被人擦过,而且又用杂草重新覆盖了,也就是古木生,换作别人根本无法察觉。牛一刀的心中一阵激动,想着爷爷牛青山就在这个小院里,莫名的泪花翻滚。
牛一刀没有立刻闯进去,而是趴在墙头,仔细的盯着小院里看着,三个人默默的看着,听着,生怕错过一丝动静。
忽然,一声娇弱的呻吟传来,牛一刀险些叫出来,那是一丈红,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朱五,朱五点了点头,一丈红就在青瓦房中。牛一刀不敢乱动,也想不好该怎么进去爷爷牛青山并不认识自己,万一突然闯进去,吓跑了爷爷,再想找,可就麻烦了。
朱五不知道牛一刀在想什么,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三爷,怎么不进去?”
虽然朱五的这句话已经极力压低了声音,可是还是被人听了去。突然一只红缨飞刀从青瓦房中射了出来,直奔朱五的额头,朱五吓得妈呀一声,从墙上跌落。紧接着,从青瓦房中翻身飞出一道人影,速度极快,纵身上了屋脊,眨眼便不见了。
牛一刀顾不上许多,跳入院内,跟着追上了屋顶,可是再去寻找那人影,已经踪迹不见。牛一刀失望的站在屋顶上,傻愣着出神,呆了好半天,直到一丈红的呻吟声传来,他才醒悟过来,跳下屋顶,第一个便是找朱五算账。
朱五和古木生已经进了屋,屋内古木生香,全是红漆楠木的家具,一丈红躺在一张八仙桌上,痛苦的双手紧紧抓着桌沿。牛一刀顾不上找朱五的麻烦,奔过去,拉住一丈红的手,关切的问道:“大当家的,你怎么样?”
一丈红脸色惨白,浑身血迹斑斑,张着嘴动了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木生,快去找马大脚来!”牛一刀吩咐道,“五爷,弄点儿水去!”
牛一刀打发走两人,红着脸揭开一丈红的衣服,就在胸下,一个紫红色的巴掌印赫然入目,牛一刀认得,是断魂掌,那是沐青女侠的绝学,一丈红能受下一掌还能活着,真是走运。六月的内力并不是很深厚,所以还没有立即让一丈红丧命,若这一掌是沐青女侠打下去的,那么一丈红早没命了。
一丈红似乎意识还算清醒,右手拉着衣服,死命的往下拽着,眼里滚落着热泪。
牛一刀心中一动,一丈红伤得很重,可是他进来见到她的时候并不见她流泪,刚才自己揭开了她的衣服,这才导致一丈红羞愧落泪。牛一刀暗暗自责,应该先说一声的,一个姑娘家,生生被一个男人揭了衣服,看到身子,当然羞愧,她要是能动,一定会一枪崩了自己。
“大当家的,我不是有意的,等你好了,怎么打我都行,你别哭,一会儿马大脚来了,让她给你看看,应该没事儿的!”
一丈红依然在哭,朱五端着水凑过来,斜眼看了看牛一刀,道:“你干什么了?大当家的怎么哭了?”
牛一刀的脸一红,吞吞吐吐道:“看看伤口!”说着指了指一丈红的胸口。
朱五闻听,啪的一声把一瓦片水泼在了牛一刀的脸上,嚷道:“王八蛋,那是你能看得么?你个畜牲……”说着抡起巴掌就往牛一刀脸上打去,虽然啪啪的响声令人心有余悸,可是牛一刀却感觉不到疼,再看朱五的脸,正跟自己使眼色,这才明白朱五在用苦肉计,只好顺势跟着叫了起来。
这一招还真好使,一丈红立刻不哭了,右手用力的抬起了一点儿,似乎要抓什么东西,牛一刀立刻抓住一丈红的手,道:“大当家的,有什么吩咐?”
一丈红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尽力气握着牛一刀的手,那么的深情。牛一刀觉得一丈红的手正一点点松去,变得越来越没有力量!
朱五有些妒忌的看了一眼,默默的重新出去弄水。
一丈红一点儿水也没喝进去,人却平静了许多,也不再呻吟,像是睡着了。牛一刀意识到不好,他紧紧的握着一丈红的手,俯身靠在她的脸旁,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一丈红,一动不动。
第533章 坚持救人
他还是头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一丈红,这个霸气的女土匪头,曾经一门心思要杀了自己,后来又一门心思要保护自己,那份情,那份爱,在牛一刀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一丈红很漂亮,每一个见过她的男人都会心动,她本可以选择一种养尊处优的日子,可是永远不愿意低头的她,却坚持要活个自己的样子出来,她像男人一样,每日里出生入死,苦苦拼搏。可是,她的心底,却又是一个女人,深情的爱着,等待着。
牛一刀想着想着,忍不住泪水涟涟,轻声道:“大当家的,还记得我说过要给你看门么?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愿意给你看一辈子的门!”
一丈红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牛一刀兴奋的叫道:“大当家的,大当家的……”
“三爷,我看你就娶了齐姑娘吧,人家为了你都把命丢了,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说句男人说得话?”
牛一刀愣住了,他不知道怎么办,说心里话,他很喜欢一丈红,可是内心深处他更爱紫绛公主,这让他如何抉择?
一丈红似乎听到了朱五的话,突然睁开了眼睛,深情的看着牛一刀。
“看吧,都回光返照了,你再不说可就来不及了。齐姑娘就等你一句话了!”朱五在一旁说道。
“可是……”
“可是什么?你想说紫绛公主对不对?怕啥,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再说了,齐姑娘都到这一步了,你有啥不能答应的?”
牛一刀看着一丈红,抬手轻抚她的脸,鼓足了勇气,道:“齐姑娘,我答应你,娶你,你要好起来,坚持住!”
一丈红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留下两行热泪。像是睡着了一样,呼吸渐渐微弱。
马大脚和玉梅赶来的时候,牛一刀已经哭成了泪人,朱五蹲在墙角抽泣不止。马大脚急忙抓住一丈红的手腕,一搭脉,冷汗也下来了。
玉梅在一旁急得也哭了,道:“爷爷,救救齐姑娘……”
马大脚摇了摇头,道:“本来可以救,耽误了!”
“什么意思?”玉梅反问道。
“她这一掌挨得结实,气脉已决。牛青山把她背过来,本是想着要用内力替她续命,可是刚动手,不知为何又停了,可能是觉得无用,或者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浪费自己的内力。毕竟他身处险境,给齐姑娘输了内力,他12个时辰之内,没有办法恢复,形同凡人!”
牛一刀在一旁听得清楚,握紧拳头立刻来找朱五,要不是朱五着急暴露了身份,或许一丈红还有救。朱五吓得立刻躲到玉梅身后,哀求道:“三爷、三爷,我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都住手!”玉梅突然吼了一声,她杏眼大瞪,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牛一刀和朱五都怔住了,还是第一次见玉梅发火。
“爷爷,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你……你能不能……”
马大脚摇了摇头,道:“不是爷爷舍不得这点儿内力,是我没有那么深厚的内力,无法起死回生!”
“那就是还有救?”玉梅反问道。
马大脚苦笑了一下,道:“有也是等于没有,天下能有这份内力的人,屈指可数,我还不曾见过,只听说鬼家不觉大师内力深不可测,却也从未见过!”
“我可以试试!”提到鬼不觉大师,牛一刀突然想到他曾在鬼谷受沐青女侠传授,内力非同一般,既然一丈红还有一线希望,他愿意舍命一试。
马大脚摇了摇头,道:“三少爷,你的内力虽然也在上乘,可是要想起死回生,恐怕还差一截,就不要白费力气了。内力一散,不但救不了齐姑娘,连你的命可能都危险!”
“不,我要试试!”牛一刀决绝的说道,“老前辈,你说怎么办吧?”
马大脚犹豫了一下,见牛一刀决心已定,也对一丈红起了怜悯之心,道:“好,既然三少爷要试,那就不放试一试,只是三少爷不可逞强,适可而止!”
牛一刀点了点头,望着马大脚,马大脚将一丈红抱了起来,伸手在她的背上和腿上点了几下,一丈红竟像是泥胎菩萨一般,盘腿打坐稳稳的坐在了八仙桌上,“三少爷,将你的内力聚于掌心,从齐姑娘的天宗穴和地宗穴打入她体内,用你的真气运行她的奇经八脉,少则两个时辰,多则半日,如果她能醒过来,或许就没事了。如国四个时辰依然不能醒来,就没希望了。记住,光是将真气注入到她的体内就不是简单的事儿,不要逞强,一旦觉得无法控制她体内的真气,立刻收手,否则你也会受严重的内伤,明白么?”
牛一刀点头,正要动手,马大脚犹豫了一下,道:“还有一点,这儿不行,得找一张床。”
“嗯?为什么?”
马大脚道:“不能隔衣物!”
“这个……”牛一刀一下子犯了难。
朱五瞪着小眼睛,早就看到里间屋便是卧房,青纱帐、闺阁床,正好用得上,急忙道:“三爷,还不快去?里面就有床,我和木生给你看着,绝不会让人打扰!”
“我……我……”
“你还害羞个逑?她都是你媳妇了不是?”
“那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莫非你刚才是骗齐姑娘的?”
牛一刀的脸涨得通红,他发自心底的觉得马大脚这是故意在难为他,可是又不敢不听,只好牙关一咬,抱起一丈红进了里屋。褪去一丈红的上衣,牛一刀羞的满面绯红,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吞咽了几口吐沫,急忙闭上眼睛,丹田运气,默念沐青女侠传授的心法口诀,缓缓的将真气注入到一丈红体内。
马大脚等人守在门外,天色将黑,一弯白月挂在了天边,玉梅有些不明白,道:“爷爷,我不懂,为什么输真气不能隔衣物?”
马大脚一笑,道:“等你嫁人了就明白了,男人是个神奇的动物,只有在某种特殊的时候,才能调集体内无限的能量!”
玉梅还是没听懂,满脸困惑,扭头去看朱五,朱五已经懂了,嬉笑着对玉梅道:“你想知道么?”
第534章 逃过死劫
“嗯!”玉梅点了点头。
“那你答应我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玉梅见朱五不怀好意,撅嘴道:“什么条件?”
“你要是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呸!”玉梅脸色一红,抬手就给了朱五一拳,打得朱五心里麻酥酥的,暗道:“不行,我就先娶了玉梅,将来再娶俊梅?”想着想着,朱五不由得乐出了声。
马大脚急忙抬手示意安静,他看了周围,道:“别闹,招来人就麻烦了!”
朱五冲着玉梅做了个鬼脸,低低的声音道:“老前辈,就这么等着么?”
马大脚点了头,朱五有些失望的摸了摸肚皮,不吃点儿东西,这一晚不知道怎么样熬过去。他找了个台阶坐下来,肚子开始咕咕的脚,他不时的望着屋内,真心希望牛一刀能快一点儿。
夜半时分,冷风四起,朱五迷迷糊糊中冻醒了,他下意识的起身,进了屋,马大脚和玉梅早就进来了,眼睛瞪得像个灯笼是的,根本没有一丝困意,朱五厥了厥嘴,心中暗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人,否则冻死了也没人管。
“咋样了,有两个时辰了吧?”朱五轻声问道。
马大脚摇了摇头,低声道:“希望不大,从三少爷的气息听来,他快坚持不住了。”
“那咋办?三爷会不会有事儿?”朱五关切的问道。
“我现在去救他,三少爷肯定不会放手,反而会伤到他,让他再坚持一柱香吧,有道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已经元气大伤,就让他彻底死心吧!”
朱五一下子精神了,有些放心不下的抻着脖子往里看,虽然看不清什么,可还是忍不住希望牛一刀和一丈红能奇迹般的从里面走出来。
朱五徘徊了一阵,魂不守舍的坐到窗边的藤椅上,竖起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安静下来,他也能听到,牛一刀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越来越重,似乎非常吃力。朱五不时的望着马大脚,希望马大脚尽快去帮帮牛一刀。又想起古木生,可是古木生并不在屋子里,他奇怪的四处看了一圈,黑漆漆的屋子里,什么也看不清,根本不知道古木生在哪儿。
百无聊赖的朱五,佯装镇静的躺在藤椅上望着夜空,皎洁的月光洒在脸上,满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天那么高、那么远。朱五痴痴的望着忽然一道黑影闪过,像是飞鸟穿过窗前,朱五吓了一跳,刚要起来,却发现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头,马大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朱五一动也不敢动,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那黑影是从屋顶下来的,此刻就站在院子里,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朱五紧张的盯着黑影,忽见那人在院中旁若无人的踱起步子来,一边走一边用低沉的声音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伽毗罗婆兜释翅授城北双树间,欲舍身寿入涅槃。二月八日夜半,躬自襞僧伽梨郁多罗僧安陀罗跋萨,各三牒敷金棺里,衬身卧上脚脚相累,以钵锡杖手付阿难。八大国王皆持五百张白氎栴檀木榓,尽内金棺里,以五百张缠裹金棺,复五百乘车载香苏油以灌白,尔时大梵天王将诸梵众在右面立。释提桓因将忉利诸天在左面立,弥勒菩萨摩诃萨及十方诸神通菩萨当前立,尔时世尊欲入金刚三昧,碎身舍利。善哉不思议法……”
朱五吃惊的望着院子中的那团黑影,虽然他听不懂那人说得什么,但是用心听来,只觉得心绪渐宁,体内的燥热之气慢慢褪去,刚才还火急火燎的担心牛一刀,害怕院中的黑影,此刻却荡然无存,真的是莫名的诡异。
马大脚沉默了片刻,慢慢坐了回去,似乎也很享受的盘腿打坐起来。朱五侧耳去听,牛一刀的呼吸又变得均匀起来,那醇厚而有力的吐纳,令人信心一振。朱五这才明白,外面的人是在帮牛一刀。他静静的做好,认真的听那屋外人,诵经一般低声说着。那声音和一字一句,听起来恍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他想起牛一刀曾不下上百遍的诵读过这经文,尤其是中了绿斑蛊毒之后,几乎一有时间他就会诵上一遍,朱五还是第一次听得这么认真,全身心的聆听才明白,这经文竟有神奇的魔力,令人神清气爽,心中似乎有万千涓涓细流涌入大海,默默无声无息却汇聚成无穷的力量。
朱五想起来了,这是牛家祖传的经书《菩提胎经》,据说牛家祖墓中的那位顺河而下的先祖,只留下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寒月秋刀,另外一个就是这本经书。难怪会包在襁褓之中,真的是无价之宝。
院中的黑影像是一名赶考举子一样,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诵读着经文,那声音不高,却有些不容小觑的力量,像是生了三头六臂一样,钻进每一个角落,无论你在哪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朱五听着听着,竟望了寒冷和饥饿,慢慢的睡了过去。呼吸均匀,气定神闲,连鼾声都没有。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马大脚和玉梅似乎在里面的屋子说话,朱五急忙爬起来冲了进去,牛一刀和一丈红并排躺在床上,两个人面色苍白,睡得极为香甜。
“老前辈,怎么样了?”
马大脚面露喜色,道:“没事了,三少爷挺过来来了,齐姑娘也没事了。他俩现在都非常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我和玉梅在这儿守着,你和木生去弄点吃的,熬成汤,一会儿给他俩灌进去。”
朱五非常高兴,小跑着冲了出去,只见古木生就吊在不远处的树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朱五没忍心打扰,一个人活蹦乱跳的跑了出去。
叶赫古城的外城,叶赫族人们已经没有心思做自己的事,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秘密讨论着如何对付保安军。在他们看来,宝藏既然是在叶赫古城发现的,那么就一定是他们的,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一定要抢回来。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枪,几十个叶赫族人死在了枪下,这让他们极为恐惧。朱五偷偷的嘲笑着这些身处荒山野岭的蛮人,竟敢打枪的主意,看来离死不远了。
第535章 千刀之死
朱五四处转了一圈,抓了几只鸡,拔了毛,找来铁锅炖成鸡汤。叶赫族人们视而不见,几只鸡相对于巨大的宝藏而言,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朱五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又将剩下的鸡肉包好塞进怀里,准备给马大脚他们带回去。他端着一坛鸡汤正往回走,忽见三娃子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他心里清楚,这个小家伙一定是馋了,他停下脚步,找出一根鸡大腿,回身冲着三娃子招手。三娃子跑了过来,却没有接朱五递过来的鸡腿。
朱五很意外,道:“怎么的,还嫌少?”
三娃子摇了摇头,道:“我不要吃的,我要找三少爷!”
“咦,你找他做什么?”
“他哥死了!”
“什么?”朱五差点把坛子摔了,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谁死了?”
“三少爷的哥哥!”
“你怎么知道的?这可不能瞎说,知道不?”
三娃子口气坚定的道:“我亲眼看见的!”
朱五立刻意识到不好,三娃子既然不要吃的,那他就没有任何理由来骗自己,这说明他说的是真的。朱五一下子慌了神,牛一刀还跟死尸一样躺在床上呢,身体正虚着,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个噩耗,不等于要了他的命么?
“你先跟我说说咋回事?”
“我昨晚从牛相府的地道去了王宫,我看到牛家大爷被他们倒着吊在了石门顶上,头上还在流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
朱五惊愕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一下子明白了石门为什么会打开。牛家人的血是开启石门的钥匙,这个秘密一定是被什么人知道了之后,暗暗杀了牛千刀,用牛千刀的血开启了石门!
朱五回过神来,立刻对三娃子道:“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我谁也没告诉。”
“好,好!这就对了,谁也别说,从现在开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朱五强调道。
三娃子有些不解,问道:“连三少爷也不说么?我娘说他是好人,他救了我们全族的人!”
朱五想了想,道:“三娃子,你想想,那是他的亲哥哥,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很伤心,一定回去报仇,可是那些保安军都拿着枪,他们人又多,三爷能打过他们么?肯定打不过,你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三爷去送死么?”
三娃子仿佛一下子明白了,用力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这就对了。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会和他说的!”朱五说着,将鸡腿塞给三娃子,看着他蹦蹦跳跳的走远了,这才急慌慌的回到神相府。
朱五心里慌乱,神不守舍的样子,玉梅一眼看出了不对劲,接过他手中的鸡汤,问了几句,朱五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他还没想明白该怎么办,可是他又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任谁见了他都知道他心里有事儿,就连古木生都觉得朱五有些不对劲,一直盯着朱五,时不时的还过来拍拍朱五的肩膀。
因为牛千刀的死,朱五的心事儿很重。他想来想去,自己都脱不了干系。牛一刀发现了开启石门的办法之后,只告诉了朱五。朱五被高汗拉去喝酒,无意中说漏了嘴,天大的秘密就这么出去了,原本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牛千刀死了,他一下子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坐立不安的朱五连饭也没吃,急匆匆的去找高汗,他要问问高汗,把开启石门的秘密说给了谁,是谁害了牛千刀。
朱五找了一天,几乎把整个外城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高汗的影子,钱六指也没找到。朱五一下子预感到事情不对,他不由得想会不会是高汗和钱六指下的手?这么一琢磨,越想越觉得可怕,找了几个叶赫族人打听,纷纷表示太祖墓的石门开启前还见过钱六指等人,石门开启后就再也没见过。这更加证实了朱五的猜测,为了宝藏,这伙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朱五愈发慌乱,他想了很久,这事得和马大脚商量一下,看看该怎么告诉牛一刀。
朱五憔悴的走回神相府,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他,看上去憔悴了很多,玉梅还是第一次见朱五这个样子,她关切的拿出小心留好的鸡肉递给朱五,朱五是真的饿坏了,他心里一阵温暖,一边吃,一边把牛千刀的事儿说了一遍。马大脚也非常意外,许久都没有说话。一切都合情合理起来,除了牛一刀,还有牛千刀是开启石门的钥匙,这样看,事情就变得简单了。马大脚甚至猜测高八斗和保安军应该也是钱六指等人叫来的,他们密谋着蹲守在城外,一旦石门打开或者知道了石门的开启方法便会立刻冲进来,占领叶赫古城。
玉梅有点儿困惑,她不明白,叶赫古城这么隐秘,要靠着罗盘才能找到,保安军是怎么来的?
马大脚给了答案,其实,事情看起来很难,尤其是对于从没有来过叶赫古城的人来说,这一路上就等于是九死一生。可是,一旦知道了方法,也就不难了,天下也不是只有一个罗盘,何况还是荷枪实弹的保安军,他们更容易找到叶赫古城,这也是高八斗能这么快把他们带来的原因。
马大脚猜测,一旦进入太祖墓的保安军发现了黄金,那么一定还会有大量的保安军过来增援,张作霖不会轻易让到手的鸭子飞了。
几个人合计了一会儿,马大脚决定暂时先对牛一刀保密,直到他身体完全康复,今天夜里他要到王城去看看,核实一下三娃子是不是看走眼了。
天黑以后,马大脚收拾利索,独自一人进入牛相府,从花园的假山石洞钻进王宫。
王宫中灯火通明,数不清的保安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持枪看守着,马大脚费了好大的劲才混到王宫中,可是宝座后的石门前站着一排保安军,他根本没法靠近,他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疑惑,三娃子怎么进去的?他有点儿后悔了,带着三娃子一块儿来就好了。
第536章 淫乐享受
马大脚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了十几个叶赫族的小孩,他们都在八九岁的样子,抬着食盒从宫门外走了进来,将食盒送到石洞中,便会有保安军在石门旁接过去。
每隔一柱香的功夫,这十几个小孩便会送进来一次,马大脚明白了保安军的饭,由叶赫族人做好放入食盒,送到王宫门外,然后便会由叶赫族的孩子送到宫内的石门口,再有保安军接进去。
保安军或许很不信任叶赫族人,不肯让任何一个叶赫族的成年人走进王宫,这也避免了有人从中混进去。
马大脚呆了几个时辰也没能找到机会接近石门,只好无功而返。一路上他又不免有些奇怪,保安军进入太祖墓有两天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们在干嘛?
马大脚正想着,眼看要走进小院,忽听里面有动静,吓得他急忙躲在暗处。仔细一听,全是污言秽语,竟有女人的酒色之声,马大脚蹑手蹑脚的靠近过去,来到窗下,只听得一个女人嗯嗯啊啊的叫着,还有一个男人宝贝宝贝的不停呼唤,由那声音联想到的画面,令马大脚面红耳赤。
忽又听见另一个女人道:“好嘛,好嘛……该轮到人家了嘛!”
男人淫笑着,道:“对对对,人人有份,来来来,上来上来,哈哈!”
马大脚红着脸要走,又觉得不对劲,里面会是谁,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这儿寻欢作乐?马大脚凝气定神,尽量不去听里面的挑逗言语,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男人一声长啸,战斗告一段落,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说笑着。
“高大人,挖到金子了千万别忘了分点儿给我们姐妹!”
“放心吧,宝贝!你们给爷伺候的这么舒坦,爷怎么可能忘了你们!”
“高大人,什么时候能找到金子呀,人家都等不及了?”另外一个女人娇嗔道。
“急什么,金子早晚是我的,咱们就老老实实在这儿享受吧!”说着,忽听一个女人尖叫着,“高爷,你这也太快了吧?还想要……啊……”
马大脚实在听不下去了,转身走到院外,里面的男人听上去应该是高八斗,这个家伙向来好色,一天不碰女人就浑身难受,被他母老虎的女儿管教着,憋了很多年,把女儿嫁给他牛百刀之后,一下子娶了一屋子的媳妇,整日里寻欢作乐。没想到,在叶赫古城也不忘酒色之欢,那两个女人应该不是他带来的,唯一的来处,应该是叶赫古城,族人里面总有一些为了黄金什么都愿意做的人。
马大脚听着淫乐之声渐渐退去,再次凑到窗前,只听高八斗喘着粗气,道:“黄金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你们是没见着,保安军死了不少人在里面,听说有很多埋伏和陷阱,一不留神就要命啊!”
“太可怕了!”两个女人同时惊呼道。
“你们不用害怕,也不是让你们去找宝藏。你们只要把爷爷我服侍舒坦了,黄金自然少不了。”
“高爷,你说石门里得有多少黄金呀?”
“这谁知道,不过估摸着怎么也得是座金山,到时候就是你们叶赫族全族老少都去抬,三天三夜也抬不完!”
“天呐,这么多?”
“那可不是,就等着跟爷享福吧!”高八斗淫笑着,巴掌打在屁股上啪啪响,两个女人娇滴滴的叫着,没多一会儿,高八斗又重新昂起斗志,投入到新的战斗中。
马大脚实在听不下去了,原路返回了神相府。
牛一刀整整睡了一天两夜,才醒转过来,眨巴着眼睛四处好奇的看着,当看到一丈红就躺在他身旁的时候,脸一红,拼命的挣扎着早起来,朱五一把把他按住,笑嘻嘻的说道:“和自己媳妇睡一张床,还害羞呢?”
牛一刀挣扎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力气起来,见朱五又是一副不肯帮忙的样子,只好忍气吞声的认命。只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肯吃东西。最后还是朱五妥协了,给她们俩分开,听说一丈红没了生命危险,牛一刀也放下心来,吃的很多,然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马大脚无功而返,把看到的情形与众人说了,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亲眼看到牛千刀被吊在石门上,谁也不敢相信牛千刀死了。可是,连马大脚都没有办法接近石门,其他人更没办法,只好一个个苦着脸,不知道该怎样对醒来后的牛一刀讲。
三天后,牛一刀彻底好了起来,一丈红也能靠着东西坐起来了,众人像是过年一样高兴。一盘算,的确快过年了。这不阴沉沉的天,没多没多一会儿,便大片大片的落下雪花,冷风嗖嗖的往人们的衣袖里钻。
马大脚带着就在神相府住了下来,砍柴生火,打猎吃饭。一晃新年到了,叶赫族人根本没心思过年,眼巴巴的望着王城,都在琢磨着,为何过去了这么些日子,保安军一块儿金子也没找到?有些人已经开始犯嘀咕起来,因为最早进入太祖墓的并不是保安军,而是叶赫族人,跑得快的叶赫族人,有一百多人进入了太祖墓,掐指算来,去了一个多月了,没有一个人回来。叶赫族人开始怀疑王宫中的石门后是不是真的有宝藏,有些人已经开始庆幸自己没去,否则连命都没了。
牛一刀进过几次王宫,遇到的情形和马大脚遇到的差不多,保安军仍然严密的看守着王宫和太祖墓,任何人都靠近不得。
众人将牛千刀的事儿,集体隐瞒下来,牛一刀也去找过很多次大哥和钱六指等人,得到的答案都是已经去了太祖墓,他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因为他总是对石门的突然开启表示怀疑,耿耿于怀。
整整一个冬天,局面就这么僵持着,保安军似乎也没了信心和斗志,原本对宝藏的向往变成一具具死尸的时候,没有人不害怕。听叶赫族人中一些消息灵通的人说,保安军前前后后进入太祖墓的人已经超过十八批,至少一千人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回来。这简直太可怕了。
第537章 进退两难
王城外突然贴出了告示,要招募叶赫族人去挖宝藏,报酬极为优厚。叶赫族人中一些贪婪的家伙没忍住诱惑,跟着保安军进入了太祖墓,可是无论去多少人,仍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叶赫族人一下子清醒过来,再也没人敢去。与最初石门打开的一刻,纷纷争抢着进入石门的场景简直天壤之别。
没人愿意去太祖墓没关系,保安军想出了办法,他们派出军队,将叶赫族人一个个抓进了王城,用枪逼着他们进入太祖墓,一下子整个叶赫古城人心惶惶,有些人反抗,有些人外逃,哭声喊声叫骂声连绵不绝。
阳春三月,宝藏的挖掘持续了半年,依然毫无收获。
一天傍晚,高八斗带着叶文静突然来到了神相府。牛一刀等人不知他们有什么目的,虽然带着热情接待了他,可是心中却却一直在盘算着应对之策,在他想来,应该是为了宝藏的事。
高八斗先是一阵寒暄,又倾诉了自己对女婿牛百刀的赞美之词,末了,演戏一般,哭的稀里哗啦,扬言一定要救出牛百刀,否则回去之后没办法和女儿高美花交待。
牛一刀和马大脚一声不响,就静静的看着高八斗絮叨,叶文静更是冷静的如同沉睡的佛像,连眼都不睁。
“三少爷,你也知道,我们来了半年多了,人死了大半,可是宝藏,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太祖墓中实在太大,机关重重,已经进去二十几波人了,可是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我真担心我女婿呀,掐指算来,都有一年多,没有他的消息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啊!你是他的亲弟弟,我想你比我还着急,都说你身怀绝技,本事大,我和张大人商量过了,推荐你带人进去,帮我救出女婿,我只要人,一块金子也不要,你看如何?”
牛一刀心中豁然开朗,这是来找自己去挖宝藏了,高八斗绕了一大圈,其实还是为了宝藏。他沉默不语,想着该怎么回答。
高八斗抬手指了指叶文静,道:“叶族长答应,只要你去,她会动员族人,陪你一块去的!”
牛一刀扫了一眼入定的叶文静,想必叶文静此时身不由己,一切决定肯定都是高八斗大嘴一张的事儿。
“高大人,我也想救我二哥,可是,连保安军都没办法找到他,我就更无能为力了。我和马老前辈商量过了,等等天气好起来之后,就回去。”牛一刀答道。
高八斗有些意外,道:“回去?不找了?”
牛一刀点点头,道:“不找了,看着那么多人死在太祖墓中,我也不想再把自己和兄弟们的命搭进去。”牛一刀说着看了看叶文静,“多说两句,我劝高大人也放手吧,钱财乃身外之物,也是罪恶之源,搭进去那么多人的性命,即便把宝藏挖出来,又能如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拿在手里,终究也是招人眼红,说不定惹来杀身之祸。现在,世道乱的很,土匪、军阀、地主,只要有几条枪的都敢杀人,可是有几个有好下场的?破军山的周家厉害吧,还不是旦夕之间,就没了?大清又怎么样,几百年的江山,不也是说丢就丢了?眼下,黄金万两也不如狗命一条,再去想那些有什么用?我二哥自有我二哥的命,是生是死,那是老天爷说得算的。我也算是尽力找过他了,剩下的看命运的安排吧!”
牛一刀的一席话,说得高八斗哑口无言,他愣了半晌儿,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劝说,只好押着叶文静悻悻的走了。
朱五忍不住道:“三爷,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
牛一刀一笑,道:“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我想过两天,暖和起来,你们就回吧!”
“我们?你什么意思?”朱五反问道,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牛一刀。
“我二哥和我爷爷都在这儿,我不能不救他们,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可是,你们不同,你们不应该跟着我丢了性命。”牛一刀看了看一丈红,这是一丈红死过一回之后,牛一刀想明白的,他不想在看到至亲至爱的人受伤或者离他而去。
“三爷,你这话说得不仗义,我朱五是来找宝藏的,丢了性命,那是我自己的事儿,和你没关系,谁愿意走谁走,反正我不走!”朱五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也不走!”一丈红跟着变态道。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牛一刀看得出来,那一个也不会听他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马大脚开口道:“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黄金可以不要,人不能不找。”
牛一刀抬眼看着马大脚,心里一阵温暖,马大脚这句话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牛百刀去了太祖墓,咱们可能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去救他,可是牛老先生不一样,他应该就在叶赫古城。只是他不愿意现身罢了。我想咱们都忽视了一点,就是为什么老先生不愿意见我们?”
牛一刀一怔,马大脚的话非常在理,为什么爷爷不愿意见自己,一直躲在暗中呢?
“老前辈,你快说说,为什么我爷爷不肯见我?”牛一刀迫不及待的问道。
马大脚沉思了片刻,道:“我也拿不准,只是猜测,你们姑且一听。我想老先生半辈子都在寻找牛家祖上的秘密,他应该经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被骗的害怕了,咱们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你说你是牛一刀,谁证明你就是?你虽然握着寒月秋刀,可是谁又能说那刀不是你抢来的?老先生一直不愿现身,一定有他的顾虑,他应该还没呢拿捏准,咱们的来头。你给一丈红疗伤的关键时刻表,他能诵读经文,帮你问住真气,这就说明,他还是希望你真的是他孙子的,不然他不会冒险来帮你。我想老先生一定蹲在某个地方,正在观察咱们,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一定不会来见咱们,你也永远别想带他回家。”
牛一刀恍然大悟,越想越觉得马大脚说得有理,“老前辈,那你说该怎么办?”
第538章 江湖艺人
马大脚想了一会儿,道:“首先,要想办法让老爷子相信你是你家人,这样他就会现身。此外,若是有他信任的人在,我想他也会现身,比如你爹或者你奶奶!”
这下牛一刀有些为难了,他一时半会还真没有什么办法令爷爷确信他就是牛家人,回去请老爹来,倒是个办法,可是路程太远,没有一个月肯定回不来。
马大脚接着道:“当然,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要不要去太祖墓?”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保安军进去那么多人,都没有活着回来的,说明里面凶险莫测,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要是能找到我爷爷就好了!”
一连几日,牛一刀都愁眉不展的,他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获得爷爷的信任。占据在王城的保安军似乎也没了劲头,纷纷撤了出来,搬进了鬼相府,来时浩浩荡荡的两千多人,现在剩下了不到三百,人心惶惶,再也没人敢进入太祖墓。
叶文静和几位族老,终于摆脱了魔爪。
马大脚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从牛相府的地洞往里钻了,大摇大摆的就可以走进王宫,站在太祖墓前的石门处,马大脚不寒而栗,就在石门的上方吊着一具干尸,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并没有什么味道,模样已经看不清了,地上的瓦钵内被黑色的血块堵满,石门始终是敞开着。
马大脚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头顶的人就是牛千刀,血尽而死,太惨了。朱五和一丈红对这个场面都不陌生,在破军山,他们见到过很多人如此惨死,吊尸放血,血尽而亡。
只有牛一刀不知道吊着的人就是他的哥哥,可是他也并不傻。当马大脚将尸体放下来的时候,牛一刀有一些恍惚,他怀疑死去的人就是大哥,因为根据他的推测,只有牛家人的血才可以开启石门,除了他,这里只有爷爷牛青山和大哥牛千刀,从死者的年龄来看,更年轻些,或许就是牛千刀。
牛一刀沉默了很久,看着枯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大脚和朱五张罗着将尸体埋进了牛相府的后花园,谁也没有再说起这事儿,可是能看得出来,牛一刀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又过了大概半个多月,有一天,叶明德突然从树屋急匆匆的回到古城,一个噩耗传来,从巨石门的方向正有无数人涌过来,叶赫古城有宝藏的消息不知怎么的竟然不胫而走,四散传播,无数的江湖人、土匪、山野村夫都汹涌而至,成千上万人如同蝗虫一般,向叶赫古城而来。
叶赫族人吓坏了,叶文静和几位族老一商量,这些人不同于保安军,根本无人约束,叶赫族人面临着一场灾难。
叶文静不得不来找高八斗,希望高八斗能替叶赫族人保一方平安。高八斗看在两个叶赫族女人的面子上答应下来,叶文静和几位族老放下心来。
没过两天,形形色色的各路人物来到了叶赫古城。最先来到古城的是十几个江湖艺人,八男三女,一个个穿着怪异的服饰。到了外城,先是演了一场杂耍,向叶赫族人换吃的,然后就急匆匆的奔向王宫,一头进了太祖墓。
接下来再来的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尤其是土匪,若不是高八斗和保安军手里的两百多条枪,他们恨不得先把叶赫族人给洗劫一空。尽管保安军在一旁撑着,可是他们还是偷偷的抢了不少叶赫族人,弄得外城鸡飞狗跳。
涌入叶赫古城的人越来越多,多到连保安军都害怕了,他们总共两百多人,可是盘踞在古城的人至少有上万人,而且正在路上的人也成千上万,再这么下去,叶赫古城都装不下了。
就在局面眼看无法控制的时候,忽然从王宫里传来枪声,一个消息不胫而走,有人从太祖墓挖到了黄金,人群汹涌着向王宫围了过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牛一刀等人挤在人群里,和所有淘金客一样,眼巴巴的望着古城王宫。
王宫的大殿中,最早进入太祖墓的十几个江湖艺人蓬头垢面的被围在当中,他们抬着四个铁箱子,大瞪着眼睛,愤怒的看着围上来的人群。
“打开看看,看看呗,有财大家一起发!”人群哄叫着。
十几个江湖艺人看着这场面,不敢违拗,只好放下铁箱,早有看热闹的取来撬棍砰砰砰将铁箱打开,金光耀眼,无数人都被惊呆了,四个铁箱,两箱金砖,两箱珍珠玛瑙,珠光宝气,夺人二目。
人群中惊叹声惊天动地,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抢宝藏啊……”,然后疯狂的向着太祖墓的石门冲了过去。
人山人海,犹如涓涓细流,疯狂的扑向太祖墓。那四箱珍宝被保安军抢去,也不拿走,就摆在大殿中,敞开着口,它像是一盏明灯,指引着所有带着梦想来到叶赫古城的人涌入太祖墓。
朱五几次想跟着去抢宝藏,都被牛一刀拦了下来,他莫名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着贪财的人一个个走进太祖墓,他说不出的有一种隔世之感,这些人还能回来么?
晚上,众人坐在一起,牛一刀提出了他的奇怪感觉,他认为最近的事儿有点儿不正常。
马大脚也感觉到了,只是一时还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好了,自从那些杂耍艺人从太祖墓抬回了宝藏,叶赫族人重新看到了希望,他们随着人潮也进入了太祖墓,那些贴在城墙上的告示,一时间成了笑话。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有利益的事,几乎没人愿意去,而一旦有利可图,那么即便是冒着生命危险,也会在所不辞,真真正正的是人为财死。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场阴谋?”牛一刀突然道,见众人都吃惊,他接着道:“我总觉得怪怪的。”
朱五一直对牛一刀拦着他去抢宝藏耿耿于怀,他很单纯,这次来叶赫古城,就两件事,一是发财,二是打听俊梅的下落。
第539章 麻脸汉子
朱五暼了牛一刀一眼,头也不抬的嘟囔道:“我看三爷你是得了疑心病吧,看什么都像阴谋诡计,那些金子和珍宝实实在在摆在哪儿呢,假不了吧?那些江湖艺人去太祖墓十几天出来的,抬着宝藏回来的吧?怎么可能有假?阴谋,哼!”
牛一刀没有理会朱五的牢骚,倒是朱五提到的江湖艺人给他提了个醒,“那些江湖艺人现在在哪儿?”
“听说还在城外。”一丈红道。
牛一刀立刻有了主意,道:“是真是假,一问便知,今晚去吓吓他们!”
夜半十分,一丈红带路,牛一刀和古木生在后面跟着,摸到了江湖艺人住的地方,这些人正在吃酒赌钱,一个个酒气熏天。三个人在外看了一会儿,见一个麻脸汉子晃晃当当的出来解手,牛一刀给古木生使了个眼色,两人从后面悄悄摸了过去。
麻脸汉子哼着小曲儿,刚尿完,裤子还没系上,只觉得头顶重重的挨了一闷棍,一声未吭,便倒在了自己的尿窝里。
古木生和牛一刀抬着麻脸汉子,走到叶赫城外,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将麻脸汉子用口袋套住脸,绑在树上。
一丈红取来水,倒在麻脸汉子的头上,麻脸汉子哼哼呀呀的醒了过来。
“这儿是哪儿……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麻脸汉子惊恐万分的喊叫道。
牛一刀上前啪的给了麻脸汉子一巴掌,阴沉沉的道:“想活命就别嚷!”
麻脸汉子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听说你们找到了宝藏?”
“我……我……”麻脸汉子一下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颤颤巍巍的道:“我们的金子都被保安军抢去了,都没了?”
牛一刀笑了笑,道:“我不要那些,我要你带着我们再去挖一些!”
“不不不,不行!”
“为什么?”牛一刀严厉的问道。
麻脸汉子哼哧半天也答不上来,牛一刀冷笑两声,道:“你愿意去也得去,不愿意去,也得去,现在可由不得你!咱们这就走,马上就到王宫了!”
麻脸汉子什么也看不见,一听这话,立刻急了,嚷道:“我不去,我不去……”一边说,一边拼命的挣扎着。
牛一刀冲着古木生使了个眼色,古木生抬起手里,一把抓住了麻脸汉子的肩膀,如刀般的指甲,一下子陷进了麻脸汉子的肉里,麻脸汉子疼得哭爹喊娘,浑身颤抖。
“去不去?”
“去……去……去……呜呜呜!”麻脸汉子嗡嗡的哭了起来,古木生松开了手,麻脸汉子好半天才缓过来,抽泣着道:“爷,我的爷,不是我不去,是根本没有宝藏,你要是信我,就别去了?”
牛一刀一愣,看了一眼一丈红和古木生,他的猜测是对的?
“胡说,我明明看到你们从古墓里出来,抬着四箱金银珠宝,你还想骗我?”
“哎呀!”麻脸汉子一声叹息,着急的说道:“那都是唬人的,高大人命我们这么干的,他说石门里面的确有宝藏,可是机关陷阱太多,将近两千保安军进去,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现在没人再敢进去,他花钱雇我们演一出戏,骗人!骗那些贪财的人进去,让他们当替死鬼,等进去的人把路趟开了之后,高大人再带人进去,我们就可以跟着他一块儿进去抬真的宝藏了!”
牛一刀轻轻点头,果然让他猜对了,高八斗才是幕后真凶。
“那那些黄金和珍珠是怎么回事?”
“就上面一层,下面都是石头,我们进去之后,没敢往里走,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躲着,高大人给我们送吃送喝,等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把箱子抬进去,再让我们抬出来,就这么简单,我真的不知道上哪儿去寻宝藏。”麻脸汉子说道,听牛一刀的口气弱了下来,接着道:“爷,我劝你一句,还是别去了,都是死人,里面堆满了尸体,进去的人,还没有活着回来的!”
牛一刀彻底明白了,抡起棍子,一帮子打在麻脸汉子的头上,麻脸汉子耷拉着头,又晕了过去。牛一刀和古木生还有一丈红,急匆匆的回到神相府,将查明的真相与众人一说,最吃惊的就是朱五,大张着嘴,半晌无语,真让牛一刀猜对了,阴谋,一切都是阴谋。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保安军为了太祖墓的宝藏,不惜欺骗各路淘金人来充当替死鬼,寄希望于通过人海战术来攻陷太祖墓中的机关和陷阱,这一招不得不说最终总会见效,但是不知将搭进去多少无辜者的性命。光叶赫族人,已经有一半人进到了太祖墓中没能回来,而且这些人多是精壮的年轻人,再这样下去,叶赫族将最终消亡,全部葬身于太祖墓。
“必须要阻止高八斗!”牛一刀义愤填膺的说道。
马大脚点头表示赞成,并建议尽快把真相告诉叶文静,叶赫族人再也不能傻乎乎的去送死了。可是那些陆陆续续来到叶赫古城的淘金客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相信这是一个骗局呢?还有保安军,高八斗等人不会轻易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一旦知道有人要揭穿他们,会不会立刻就会有灭顶之灾。
从一些淘金客的嘴里传出消息,正有大批的保安军正在赶来叶赫古城的路上,保安军已经下定决心,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把太祖墓中的宝藏给挖出来,死几个人对于他们来说,司空见惯。
众人都沉默了,这件事太棘手了,大家商量到半夜,也没有想出好办法,只好各自回去休息。牛一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有那么多淘金客进入太祖墓当了替死鬼,他就不由得难过,一来恨这些人贪财不要命,二来恨高八斗和保安军手段卑鄙。
五更天的时候,天蒙蒙亮,牛一刀刚迷糊着,忽然枪声大作,两队保安军将牛一刀等人围困了起来。
高八斗带着麻脸汉子站在院中,虎视眈眈的看着每一个人。牛一刀心中一惊,来得好快。
第540章 身陷牢笼
高八斗皮笑肉不笑,对牛一刀道:“三少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得不先小人后君子,看在我闺女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乖乖的跟我走,等我找到宝藏,我再放了你们。你也别为难我,兄弟们手里的枪不长眼,要是那个走了火,你可不要怪我!”
古木生把牙一呲,吓得高八斗连连后退,上来十几个保安军,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古木生。牛一刀急忙拦住古木生,看了一眼马大脚,眼下没有反抗的可能,只能先依了高八斗,否则命就没了。
高八斗带人将牛一刀等人抓进了鬼相府的一间祠堂当中,周围有十几个人挎着枪看守着,任何人不准出入。吃的东西都是保安军看着三娃子送进来,三娃子成了他们了解外面情况的唯一渠道。
过了十几天,三娃子带来了一个令众人都很震惊的消息,太祖墓中有人出来了,大概有二三十人,抬着大量的黄金珠宝。他们刚从王宫出来,就被外面的人盯上了,叶赫古城聚集了差不多上万人的淘金客,众人看到财宝纷纷红了眼,打死打伤无数人,你争我夺,最后还是由保安军出面才算平息下来,保安军还算公道,谁找到的宝藏就是谁的,连同前面那些江湖艺人找到的四箱黄金珠宝,都物归原主。这下人心大振,无数人再次涌入了太祖墓,用三娃子的话说,他真担心太祖墓中能不能装下这么多人?
牛一刀心中无比震惊,直觉告诉他,这应该还是保安军一手导演的把戏,目的就是欺骗和诱惑更多的人进入太祖墓。无论有多少宝藏,无论是谁找到的宝藏,最后的结局都会被保安军抢走。同时牛一刀又有些困惑,太祖墓中究竟有多少机关陷阱,竟然能吞噬掉这么多人的性命?焦急和担忧,让牛一刀坐立不安,寝食难安,可是面对保安军,他又无能为力,空有一棵拯救苍生的心,却没有办法跳出保安军的枪口。他的羁绊太多,他不能舍下同伴,而义无反顾的去阻止保安军。
牛一刀在煎熬,他非常后悔当初没有答应高八斗去太祖墓寻找宝藏。可是仔细一想,即便去了太祖墓,又能如何,自己也没有通天的本领,可以有把握找到宝藏,说不定,自己也会像淘金客一样,一去不返。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忽然有一天,高八斗带着人来到了祠堂,当门外阳光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的时候,牛一刀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爹……”,然后像个受了极大的委屈的孩子一般扑了过去。与牛犇同来的是一个身披斗篷的驼背老人,他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像是个奴仆。头顶硕大的帽子遮住了脸,似乎很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模样。
牛一刀哭罢多时,才在牛犇的抚慰下收住眼泪。
牛犇对高八斗道:“高大人,我劝劝他,咱们商定的事儿,你交给我!”
高八斗点点头,带人去了。
马大脚和牛犇寒暄了几句,直奔主题,问道:“你怎么来了?”
牛犇缓缓坐下,道:“你们走了这么久也没有回来,老夫人和我都快急死了。后来听人说叶赫古城有宝藏,很多人都在往这边来,老太太猜测可能你们为古城遇到麻烦了,所以让我走一趟,来看看你们。大家都在就好,没事儿就好!”
牛一刀急忙将来到叶赫古城后发生的事情全部说给牛犇,末了,道:“爹,现在有无数人去太祖墓寻找宝藏,其实他们都是替死鬼,有去无回。”
牛犇点了点头,道:“一来叶赫古城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幸好你们没进去,不然也是个死!”
“怎么回事?”
“太祖墓中的机关陷阱太多太多,一步走错,便会万劫不复,另外还有很多异兽,大大小小,吃人喝血,都是被困在里面几百年上千年的妖兽了,别说是几万人,就是几百万人,进去了,也会变成一堆白骨。”
“那……”牛一刀一时没了主意,照父亲这么说,太祖墓根本进不去。
“老三,你还记不记得,老太太让你来干什么?”
牛一刀一愣,想了想,道:“找我爷爷和二哥!”
“对,并没有说过让你找宝藏,对么?”
牛一刀点点头,不明白父亲的话什么意思,二哥牛百刀就在太祖墓中,不进去怎么能找到?
“爹,我二哥进了太祖墓,我们只有跟进去才能找到他。”
牛犇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假,但是和宝藏没有关系,你只需想清楚,你要救人就好了,百刀可能就在太祖墓中的某个地方,等着你去救他呢?”
马大脚听明白了牛犇的话,道:“只为救人,不为宝藏。”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牛犇道。
牛犇没有说为什么,马大脚也不好再问,听牛犇的意思这是准备要去太祖墓的口吻,于是道:“立刻动身?”
牛犇想了一会儿,道:“不急,我已经和高八斗商量好了,等他的保安军增援部队来了之后,我和他们一起去,明里是帮他们寻找宝藏,暗里是去找人。”
牛一刀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再强调要去寻找二哥牛百刀,即便二哥死在太祖墓中,也要找到他的尸首,这究竟是为什么?同样是手足兄弟,父亲为何只字不提大哥牛千刀?牛一刀偷眼看了看父亲严肃的脸,没敢问,一切都看父亲的安排,相信他自有原因。
牛一刀忽的想起爷爷,他面露惊喜,对马大脚道:“老前辈,我爹来了,你说我爷爷会不会现身?”
牛犇一愣,看着马大脚和牛一刀,道:“什么意思,有老爷子的消息了?”
牛一刀急忙将牛相府和爷爷牛青山的事儿和父亲念叨了一遍,牛犇甚为惊喜,搓着手掌在地上来回走动,老爷子就在叶赫古城,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在琢磨,怎么样才能让老爷子见到自己,并来找自己呢?
第541章 大脚留言
中午的时候,三娃子送来了饭菜,因为牛犇的到来,今天的饭菜比往日都要好一些。牛一刀趁着三娃子往外拾掇碗筷的机会,低声道:“三娃子,帮我个忙,你想办法告诉神仙爷爷一声,就说有人要害他!”
三娃子一听,立刻记到了心里,等着眼睛,对牛一刀道:“什么人,在哪儿?”
牛一刀偷着用手指指了指牛犇,道:“看见没有,就是那个老头,他叫牛犇,专门来找神仙爷爷的麻烦的,你可千万要想办法,告诉老人家,赶快躲躲,听明白了没?”
三娃子点点头,怒视了一眼牛犇,特意将他的饭菜扣下,给其他人发完,扭身噔噔噔的跑了出去,牛犇一阵尴尬,所有人都有饭菜,怎么这孩子偏偏不给自己,他瞪了一眼牛一刀,他怀疑牛一刀刚才和三娃子交待了什么,才让自己没了饭吃。
牛一刀急忙将自己的饭菜送到父亲的面前,笑呵呵的说道:“爹,你吃吧,我不饿!”
牛犇一脸阴沉,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一丈红和玉梅每人拨出了点饭菜给牛一刀,众人低头吃完。
牛一刀看着父亲身后的奴仆,总觉得怪怪的,忍不住问道:“爹,那位是谁?”
牛犇头也没抬,道:“少打听!”
牛一刀一吐舌头,默默的不再说话。
牛犇和马大脚又说了一会儿话,声音很低,谁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马大脚不时的抬眼看看玉梅,手指一直敲着桌子,牛犇偶尔也会抬头看看玉梅和牛一刀,两个老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为难。
没多久,高八斗派人来请,牛犇站起身来,单独将牛一刀叫了过去,意味深长的说道:“太祖墓乃是鬼家按照九宫八卦阵的样子修建的,叶赫古城的王宫是生死门中的一道生门,正所谓生门入,死门出,你记住了么?”
牛一刀一愣,不明白父亲这句话什么意思,难道在告诉自己怎么闯太祖墓?他轻轻点头,道:“记住了,生门入,死门出!”
牛犇显得有些眷恋,盯着牛一刀看了半晌儿,又道:“你身上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所以一切都不要勉强,更不可以意气用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先想想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唯有自己活着,才能去救别人,知道么?”
牛一刀什么也听不懂,只能频频点头,父亲一如往昔的严厉模样,令他不敢抬头去看那如刀般的目光。
牛犇起身向外走去,马大脚似乎是要送一送,跟着走了出去,牛一刀皱着眉头望着。那个身披斗篷的奴仆在牛一刀身旁停留了一下,他轻轻抬起帽沿,目光扫过牛一刀的脸,四目相对,牛一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待他想去仔细的打量,奴仆已经出了门。牛一刀愣愣的发呆,晃了晃脑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反复琢磨父亲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莫名其妙的,这是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玉梅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道:“我爷爷呢?”
众人都是一愣,朱五大大咧咧的半躺在椅子上,道:“出去送人了,没准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呢!”
“可是……”玉梅本想说,都出去一个时辰了,又一想或许朱五说得对,正商量什么重要的事儿,于是她沉默下来,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有些不安,爷爷和牛犇说话的时候,她就隐隐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爷爷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临走的时候,眼神也异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这一等可好,等了一夜也没见马大脚回来,这下玉梅坐不住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次要冲出去,却被保安军拦了下来,牛一刀也意识到事情不对,父亲临别时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丈红抚着玉梅的肩膀,对牛一刀道:“三爷,我看有点儿不对劲,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我想马老前辈应该是和牛老爷一块儿走了……”
“啊,去哪儿?”玉梅紧张的问道。
一丈红呡了呡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略一沉吟,道:“太祖墓!”
“啊?”玉梅一惊,旋即泪水就下来了,在她看来,这个时候去太祖墓,不亚于送死。
牛一刀嚯的站了起来,他怎么就没想到,父亲说了,待保安军的增援部队到达古城后,他要去太祖墓寻找二哥,可是当时的话中并没有提到自己,再仔细想想父亲走时的样子,很异常,莫非他和马大脚商量好了,一起去太祖墓,而把自己留在了这里?很有可能,牛一刀越想越觉得在理,急得他几次也想冲出去,可是保安军似乎发现了他们的不轨企图,守在门口的保安军增添了人,同时也提高了警惕,牛一刀根本无法迈出门口半步。
一丈红在哄着玉梅,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悲凉起来,谁心里都明白了,牛犇和马大脚去了太祖墓,而为了不让晚辈冒险,他们连招呼也没打。
“这儿,看……”古木生突然叫了起来,他指着马大脚曾坐过的位置,敲着桌子嚷道。
众人急忙聚拢过去,仔细一看,桌面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小字,玉梅立刻明白,这是爷爷留下的,她哽咽着拉起朱五的手,央求道:“五爷,快给我念念!”
玉梅,爷爷立刻将起身去太祖墓,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时间有限,我必须和牛家老爷一同去寻找牛百刀。你自幼清苦,爷爷照顾你的时间也不多,此一去,九死一生,假如我不能回来,希望你能和胖子好好过日子,他虽然外表不出众,但是心地善良,有胆有识,又有牛家三少爷和齐姑娘和你相伴,我也就放心了。不要来找我,也要劝说三少爷不要进太祖墓,他身上有更加艰巨的任务。
若有机会,三日后,请设法离开叶赫古城,三少爷知道该去哪儿,你随他一同离开便是,若无法离开,就耐心等待,牛老爷已经和保安军商量好,无论成败,都不会连累到你们这些晚辈,我想他会遵守承诺,届时送你们离开古城。
第542章 设计逃脱
你也不必太担心我,有牛家老爷和鬼家大师在,此去太祖墓,应该不会有太多危险,若是能顺利找到牛百刀,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马大脚寥寥百字,全部是用指甲刻在桌面上的,字迹潦草却清晰可辩,五个人读完,全部傻眼了,马大脚确实和牛老爷去太祖墓了,更重要的是把几个年轻人都扔下了。
牛一刀愤怒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也不知该恨谁,他望了一眼门外,起身大踏步向外走去,两个保安军横着身子挡在门口,牛一刀不由分说,一把将两人推开,还没走出去五步,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回去!快点儿,不然我开枪了!”一个保安军吼道。
朱五一看不妙,这么硬闯,等于找死,他急忙跑出去,和一丈红一块儿将牛一刀拉了回来。
牛一刀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想着父亲和马大脚去太祖墓,他就忍不住担心,可是身有千钧力,却无处使。
晚上,都过了饭点儿,也没见三娃子来送吃的,五个人谁也不说话,发呆的发呆,抹泪的抹泪,睡觉的睡觉。
朱五的肚子咕噜噜的叫,可是看着玉梅伤心的样子,又不好提吃饭的事儿,只好忍着,想想桌面上马大脚留下的话,那是挑明了要把玉梅许配给自己了,可是老人家又没和他说一声,弄得他很是纠结,又想想俊梅还不知身在何方,就更加烦乱,他索性合衣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三娃子才来了。牛一刀慌忙凑到三娃子跟前,打听道:“听说有人去了太祖墓?”
三娃子一边往外拿东西,一边道:“嗯,每天都有很多人进去,过两天,我也去!”
牛一刀一听,自己太着急了话也问得语无伦次,他想了想,道:“你告诉神仙爷爷了么,那个要杀他的人?”
三娃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门外的保安军,低声道:“告诉了!神仙爷爷说他不怕,他去找那几个人了,我昨晚一直在外面跟着,牛犇和两个老头去了太祖墓……”
“这么快!”牛一刀一惊,道:“不是说等保安军的增援部队一块儿去么?”
三娃子愣了一下,不知道牛一刀在说什么,将饭菜放在牛一刀身前的桌上,道:“什么增援部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神仙爷爷也去了太祖墓,我也要去!”
三娃子拎起食盒就往外走,牛一刀追过去,一把拉住三娃子叮嘱道:“你千万别去,告诉族长,再也别让任何人去!”
三娃子眨巴着眼睛,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被保安军一把给扯了出去,牛一刀失望的看着他幼小的背影,心里忐忑不安。按三娃子说的,三个人应该是父亲牛犇、马大脚、还有那个奴仆。想着想着,牛一刀突然眼前一亮,跑到马大脚留下的字迹前,仔细又看了一遍,不由得自言自语道:“不觉大师,他是不觉大师!”
朱五歪着脑袋,满嘴米饭,见牛一刀不吃饭,发了神经一样念叨不觉大师,索性放下碗筷,来到牛一刀身边,含混不清的问道:“怎么了三爷,什么不觉大师?”
牛一刀兴奋的说道:“不觉大师,鬼家的不觉大师!”
“怎么了?”
“那个身披斗篷的奴仆模样的人是鬼谷鬼不觉大师,你看……”牛一刀指着桌面上的“鬼家大师”几个字说道。
朱五皱眉看了看,摇了摇头,道:“鬼家大师,鬼家可能有很多大师,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不觉大师?”
“他离开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认得那目光!”牛一刀兴奋的说道。
一丈红已经吃完了,看着牛一刀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忍不住问道:“看你高兴的,不觉大师怎么了,很厉害么?”
“厉害,很厉害!”朱五连连点头,道:“不觉大师,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前辈……”
玉梅一听,也跟着高兴起来,道:“这么说有高人帮助,爷爷他们是不是会安全得多?”
朱五连连点头,道:“当然,你不知道不觉大师有多厉害,我和三爷在鬼谷……”
朱五连饭也不吃了,滔滔不绝的讲起他和牛一刀在鬼谷的遭遇,听得玉梅如痴如醉,听完了,也没听出来鬼不觉大师有多厉害,但是觉得朱五很了不起。
牛一刀耐着性子听完朱五的牛皮,笑道:“不光是厉害那么简单,还有一点,你们可能不知道,叶赫古城的太祖墓其实就是鬼家先祖修的,当时是为末代渤海王修的陵墓,没想到末代渤海王失踪了,所以就没用上,后来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命鬼家修墓时,鬼家便将叶赫古城中的这座陵墓重新修缮,给了太祖皇帝。所以,不觉大师一同去太祖墓,就意味着,我爹和马老前辈是带着活地图去的,那些机关陷阱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真的!”玉梅高兴的跳了起来,这是几天来,最好的一个消息。
牛一刀也高兴的合不拢嘴,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父亲的话,生门进休门出,这很有意味,这是告诉自己去休门等着他呢,牛一刀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心情大好,忍不住把朱五的饭菜都给吃光了。
朱五一晚上都叫嚷着饿,惹得众人嬉笑连连,牛一刀盯着门前的十几个保安军发呆,他在琢磨着怎么从这儿逃出去。眼前是鬼相府的祠堂,宽大明亮,面南背北,唯一进出的两扇门前站着四个保安军,院子不大,东北角开门,门里门外各站了四个保安军,很明显,从父亲走后,人多了一倍,看来这是把自己当做人质看管起来了。
想从这里离开,其实对于牛一刀来说并不难,他自忖冲出祠堂便可飞身上房,保安军的枪还没端起来,他就已经穿房越脊而去,古木生也不会有问题。剩下的三位,或许一丈红还好点儿,她毕竟土匪出身,功夫虽浅,但是自己和木生将保安军引开,她也是有机会的。最慢的是朱五和玉梅,他们俩只能从门出去,别无他想。
第543章 美人用计
牛一刀叹了口气,看着朱五和玉梅,只要这两个人能逃出去,就算胜利逃出,该怎么办呢?门外加起来一共十二个保安军,牛一刀观察了一下,他发现半夜里是动手的好机会,保安军会懈怠,至少有一半不知躲在什么地方睡觉,剩下的几个人也是迷迷糊糊。
晚饭的时候,他偷偷的向三娃子打听了一下鬼相府的布局,祠堂北面是相府的花园,花园外是一条河,河的对岸是一片山林,牛一刀觉得这条逃跑线路再完美不过。鬼相府里驻扎着大量的保安军,至少在五百人以上,大部分都在祠堂前的宅院里休息,所以动静不能闹大,一旦惊动了前院的保安军,就麻烦了。
牛一刀和一丈红商量了一天,终于决定动手,只是一丈红在牛一刀原本的计划想法中给自己安排了一点儿戏。
晚上,一丈红笑呵呵的倚门而立,她本就身姿婀娜,模样俊美,门口的几个保安军盯着有些日子了,这会儿见一丈红立在门旁,忍不住上来聊骚,“姑娘,天儿冷,门前风大。”
一丈红眯眼笑着,甜的保安军牙都倒了,“军爷,你们在外面不是更冷?”
“哈哈,俺们皮糙肉厚的,不像姑娘你细皮嫩肉的。”
“军爷,晚上真有点儿冷,能帮我弄几床厚被子,再来点儿酒么?”
“呦呵?”一个保安军立刻来了精神,女人喝酒极少见,这么主动要酒喝的,莫非她来自红尘?
“被子可以,酒嘛,头儿看管的严,不让喝呀!”
“军爷,你看看你们十几个人都扛着枪,就看着我们这么几个人,还怕啥?我看爷你自己一个人一杆枪往门前一战,我们就不敢动了!”一丈红说着,媚笑着在一个精壮的保安军汉子脸上轻抚了一下。
那保安军汉子受宠若惊,抬手去抓一丈红的手,只抓了个指尖,就被一丈红把手抽了回去,他淫笑着道:“姑娘说得是那杆枪啊?”
“讨厌!”一丈红娇嗔道。
几个保安军哈哈大笑起来。
一丈红撅着嘴道:“军爷,你们谁能弄点儿酒来,小女今晚愿意和他一醉方休!至于那杆枪站岗,就看爷们的酒量了!”
“好好好……”几个保安军抢着说道,一个个眼睛都直了,恨不得立刻把一丈红吞到肚子里。
保安军们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安排了两个保安军去取酒,又猜拳留下四个保安军安心站岗,剩余的保安军挤进祠堂,就在门前摆下酒桌,一丈红笑盈盈的陪了过来,荤的素的,聊的几个保安军心猿意马,热血沸腾。
玉梅听得面红耳赤,始终低着头,自忖自己真没有这个本事。牛一刀盯着门外,思忖着如何动手。
不一会儿,进来两个保安军,抱着几坛子酒和一些下酒菜,不停的揉搓着手和脸,晚上还真有点儿冷。
一丈红不愧为女中豪杰,三言两语,便给每个人灌下去两大碗酒,自己只是轻轻呡了两口。她似乎喝得兴起,宽衣解带,露出凝白如脂的脖颈和小腿,一幅放荡不羁的样子,芊芊玉手在保安军的脸上和脖子上扫过,惹得保安军激动异常,争先恐后的给一丈红倒酒,盼着把眼前这位天仙一般的女神灌醉灌倒。可是,推杯换盏,几坛酒下去,一丈红越喝越起劲,只见衣服少,却不见人昏睡,就连外面站岗的几个保安军也耐不住诱惑,加入了酒席,一时间歌舞升平,酒色缭绕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牛一刀觉得差不多了,再看一丈红,正偷偷的向他使眼色,他轻轻踢了一下古木生,古木生睁开眼睛,目露凶光。
朱五拉着玉梅,一起来到门前,两个人勤快的把喝过的酒坛抬走,又把两个喝多了的保安军扶进祠堂后面。不一会儿,十几个保安军就倒下了四五个,还有几个喝的迷迷糊糊,又担心门前无人站岗,抬手在一丈红的屁股上捏了两下,笑盈盈的往外走去。其余的保安军,一个个面红耳赤,叫嚷着让一丈红再脱衣服,一丈红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多,她站在凳子上,大腿一脚踏在桌上,迷的所有保安军的目光都盯着她的雪白的腿。
“都给老娘把眼睛闭上,老娘叫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看看什么是女人!”
“哇……”保安军一阵激动,一个个相互扶着闭紧了眼睛,牛一刀和古木生快速的来到他们身后,各用手段,眨眼之间,五六个保安军东倒西歪的没了知觉,牛一刀一咧嘴,古木生下手太狠了,直接把脖子给人家扭断了,这要是跑不了,命也就交代了。一丈红杏眼一挑,冲着牛一刀和古木生点了点头,站在门前冲着外面几个保安军招呼着,牛一刀和古木生迅速的拖着两个保安军到了祠堂后,换了衣服。
一丈红醉醺醺的在门口卖弄着,外面的几个保安军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正在这时忽听院外有人嚷道:“人呢?都干什么去了?”
牛一刀一惊,一丈红的酒也醒了一半,两人顿时傻眼了,古木生獠牙一呲,恶狠狠的就要往外走,牛一刀一把拦住他,低声道:“冷静!”
一丈红迅速的换上保安军的衣服,摸起一杆枪拎在手里。
“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
“活着的都给我滚出来!你们四个到墙根低下跪着!”
牛一刀眉头一皱,怎么声音这么熟悉,他拉着古木生低头来到院中,偷眼一看,差点儿笑出声来,只见朱五腆着肚子,双手掐腰,正威风凛凛的嚷着。
“你们仨,给我滚到外面去,把门看好!”朱五大手一挥,指着牛一刀等人说道,牛一刀呡着嘴低头往外走,古木生有点发懵,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朱五狠狠的在他屁股上给了一枪托,吼道:“滚!妈了个巴子的!”
朱五眨巴着眼睛,迅速的跟在牛一刀等人的身后出了院门,玉梅正站在门口,笔直的挎着枪站着,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保安军。
第544章 寻找休门
古木生在前,牛一刀殿后,五个人迅速的进了鬼相府的花园,翻墙来到相府外,果然一条十几丈宽的河水横亘眼前,河对岸是一片密林。
古木生毫不犹豫,最先踏入河水中,五月里的天,水冻得并不深,河面上的冰层立刻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古木生飞快的踏了过去,玉梅和一丈红紧随其后,朱五刚抬脚,牛一刀一把拉住他,朱五愣神的功夫,牛一刀已经飞快的踏着冰面过了河。
朱五落到最后,心里着急,脚一上冰面,立刻听到咔咔咔,冰面裂开的声音,“妈呀”,朱五叫着没命的往对岸跑,他背后的冰面像是遭了炸雷一般,随着冰面的裂纹散开,整块整块的冰棱落入河水中,朱五用尽了吃奶的劲,踉跄着狂奔,快到对岸的时候,几乎是连滚带爬,要不是牛一刀和古木生一人拉住他的一只手,他就掉进河里去了,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牛一刀刚才拦住了他。
再看河面,一片狼藉。朱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暗暗庆幸跑了过来。
“快走,这不是休息的地方!”牛一刀拉起朱五,朱五连连摇头,说啥也走不动了。
古木生上前拍了拍朱五的头,指着自己的屁股道:“踢我!”说完,獠牙一呲,奔着朱五的屁股就咬了过去,朱五心里一边骂娘,一边嗷的一声蹿了出去,古木生在后面张着血盆大口追着。
牛一刀和一丈红还有玉梅,笑呵呵的望着,从后面跟上,五个人一起钻进了丛山密林。
也不知跑出去了多远,朱五终于筋疲力尽的栽倒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向古木生告饶,“我……我……不是故意……的!”
古木生张嘴嚎着,可是朱五怎么也爬不起来了。牛一刀等人赶上来,嘻嘻哈哈的看着两个人。玉梅一身轻松,来到古木生身边,道:“木生,你就先饶了他吧,回头我给你烧肉吃!”
古木生看了一眼玉梅,轻轻点头,嘴里露出一丝笑意。
牛一刀看着,心底泛起一阵激动,这是他看到古木生第一次笑,虽然还有些勉强,但是他已经能够意识到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这笑容对他来说,意味着他已经冻得了喜怒哀乐,这是人类特有的,他已经不再是一只狼,也不是狼人,他越来越像人了。
牛一刀留下来陪着朱五,其他人跟着玉梅去拾柴打猎,这一晚,几个人睡得都很好,久违了的自有,让每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愉悦。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温暖的阳光洒在树林中,春风沉醉,五个人聚拢在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商量着何去何从。可是没有人会周易八卦,谁也不清楚哪里是休门。牛一刀虽然在祖墓张顺的树屋里读过一些周易八卦的书,可是他对叶赫古城这地方的地形不熟悉,也不太好找到休门。
玉梅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她却是最关心休门的,因为她要去哪儿等爷爷,玉梅道:“还记不记得来叶赫古城的时候,我们站在一处山岗上,从哪儿能看到整个叶赫古城,他被两条河夹在当中,爷爷还说叶赫古城的风水好!”
牛一刀眼前一亮,明白了玉梅的意思,略一思忖,大体知道了自己的位置,道:“逆河向上,没多远就会回到山岗,咱们去哪儿,也许就能找到休门!”
五个人说走就走,沿着河水一直向上,走了一天功夫,终于回到来时走过的山岗,站在山岗上,一切如旧,不成想,来到叶赫古城已经快一年了,就连最胖的朱五也瘦了不少。
牛一刀蹲在地上,用树枝不停的在地上推演着九宫八卦,定好生门,休门也就定下了,他遥望着叶赫古城,指了指,城南不远处的一片丛林道:“休门应该在哪儿!”
可是,当牛一刀和众人赶过去的时候,却傻眼了,密林长在乱石丛中,向上是高达百丈的石崖,下面是宽阔的河流,河水中冰凌不断,漂浮在河面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一切看上去都生机勃勃。牛一刀站在河对岸,仰望着眼前的一切,也没了主意,本来自己就并不灵通九宫八卦,再看看眼前这个地方,哪里有什么休门,会不会是搞错了?
“三爷,那个什么门在哪儿呢?”朱五嘟囔道。
一丈红瞪了朱五一眼,道:“五爷,别忘了,你还欠着木生一脚呢!”
朱五一吐舌头,偷眼去看,古木生正盯着他的屁股,他立刻不言语了。
牛一刀沿着河岸走了一段,附近都是这个模样,河水贴着乱石丛生的悬崖峭壁湍急而下,悬崖上的草木还没有长出繁茂的枝叶,一眼看去,山野中全是石头和枯枝烂叶,偶尔还会有一些残雪,掩映在石缝中。牛一刀把眼珠都快努出来了,也找不到所谓的休门。他心中虽然也多次告诉自己,休门几乎不可能是一扇门,但是还是忍不住在悬崖中搜索着门的影子,不找门,还能找什么?他也不知道。
牛一刀看累了,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发呆,朱五挽起裤脚下了河,准备看看能不能摸点儿鱼上来,冰凉的河水激得他牙齿打颤,不一会儿,他便放弃了,爬上案来。
众人愁眉不展的望河兴叹,一丈红鼓励牛一刀道:“三爷,别着急,咱们慢慢找,牛老爷和马老前辈他们不会这么快出来的,咱们还有时间!”
牛一刀点点头,心里略微宽松了些。玉梅和古木生去捡柴生火,朱五用刀削了一根长长的树枝,站在岸边插鱼。还别说他捉鱼的本事确实不小,一上午插了三条两尺多长的鲤鱼,大家好久没吃过鱼了,肉香飘起,立刻都忍不住咕噜咕噜咽口水。三条青鲤没一会儿就被吃光了。
下午,除了牛一刀之外,所有人都学着朱五的样子站在河水中的石头上插鱼,可是却都没有朱五的本事,只有古木生打晕了一条半尺长的小鱼,其他人一无所获。
朱五骄傲的拎着插上来的鱼,选了一条最大的递给木生,道:“这是送你的,咱俩的仇就了了,明白么?”
第545章 河中浮尸
古木生接过青鲤鱼,不住的点头,扭身用树枝串上,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玉梅,这条是给你的,谁让你是我媳妇呢!”朱五腆着肚子说道。
玉梅啐了一口,脸色微红的接过了鱼,她对朱五的玩笑话已经见怪不怪了。
朱五白了一眼一丈红,挑衅的抓起剩下的两条鱼串在树杈上,径直走到火堆前,烤了起来。
一丈红哼了一声,道:“胖子,你还记仇怎么的?谁都有鱼吃,就我和三爷没有?”
“你们两口子本事大,自己抓去吧,我这都不够吃呢!”朱五阴阳怪气的答道。
一丈红面露不悦,抓起背后的长枪,咔咔咔,扣起扳机,端在了手里。
朱五吓得急忙往后退,道:“不会吧,你要抢?”
“呸!谁稀罕你的臭鱼!”一丈红说着来到河岸边,静静的站着,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河水。
突然,嘭的一声枪响,随即水里一翻花,一条两尺多长的青鲤翻着白肚皮浮了上来,一丈红抡起鱼叉,精准的扎中青鲤,挑上了案。众人看傻了,一丈红一口气开了五枪,河岸上堆着的青鲤一条比一条大。朱五都看呆了,对一丈红佩服的五体投地。
突然,一丈红一声惊叫,人慌乱的向后退着,众人急忙起身走了过去。
牛一刀扶住一丈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得也是一惊,不远处的河水中,一块冰凌下面压着一具尸体,似乎还没呢烂透,衣衫完整,趴在河水中。
牛一刀立刻走进水中,用朱五递过来的鱼叉将死尸拖到了岸上。
死者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虽然死了有些日子了,可是在冰冷的河水中,尸身并没有多少腐烂,五官清晰可辩,就连衣衫都很完整,一点损坏的迹象都没有。死者表情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几个人围着看了半晌,谁也说不出来,他是怎么死的?
“快看!”朱五指着河水中的另外一块冰凌道,大伙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仔细看,这才发现,冰凌下藏着很多尸体,他们几乎都是一个模样,牛一刀聚精会神的望了许久,突然发现有一块冰凌下的死尸身上,穿着和叶赫族人有几分相似。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死者拖上案,果然是叶赫族人。
牛一刀的心中一动,暗道:“莫非他们是从太祖墓中而来?”
一丈红也猜到了,立刻建议继续往上游走。五个人简单收拾了下,马上出发。自从发现了冰凌下的秘密,他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尸体,有一段路上,全部都是叶赫族人,紧接着是保安军,牛一刀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那些最初进入到太祖墓中的人,就是叶赫族人和保安军,他们走了半年多,没想到尸体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或许这也能说明生门进,休门出的道理,只不过,出来的是死尸而已。太祖墓中到底有什么恐怖的机关和陷阱,竟然毫无痕迹的杀死了这么多人?
沿着河水走了很远,冰凌下终于没了尸体,牛一刀又带着众人仔细的往回找,终于在一处水潭旁发现了尸体的源头,这里河水缓慢,折过一道山棱,山棱和悬崖峭壁形成了一弯不大的水潭,因为山棱遮挡了大部分阳光,所以这里的水面还没完全融化。不过,冰面下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黑影,令人作呕。从水潭向下,就会发现死尸,而水潭之上,毫无痕迹。
牛一刀在水潭旁徘徊了许久,心道:或许这里就是休门。他蹲在地上,画出九宫八卦图,仔细掐算了一下距离,相差无几,果然就在这里。
一丈红张罗着安营扎寨,慢慢想办法找到休门,玉梅和古木生拾柴生火,朱五皱着眉头,再也不敢抓鱼,一看到河水,他就犯恶心。
半夜的时候,牛一刀突然从梦中爬起来,他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些怪异,为什么最早发现的死尸不是叶赫族人呢?按理说,石门打开之后,第一批涌入太祖墓的应该是叶赫族人,可是牛一刀他们发现的第一具尸体很明显并不是叶赫族人,这是为什么?还有,究竟第一具尸体在哪儿,是不是错过了?这么多尸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牛一刀越想越睡不着,他眼巴巴的盼着天亮,他要重新回去再看看!
第二天一早,牛一刀坚持要顺河而下,回到第一次发现尸体的地方,众人都惊呆了。河岸上的尸体不见了,连骨头都没有,一丝痕迹也看不出拉。莫非有人来过,收过尸?
牛一刀向河水里张望,冰凌随着河水缓缓的向下流动,仔细观察会发现,冰凌下隐约有些人形黑影,那一定是尸体。他顺着河岸慢慢往下走,一路上总会发现尸体,索性牛一刀让朱五和古木生帮着他,又从河水里捞出一具死尸,依然是完整的尸首,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额头锃亮,表情自然,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
“三爷,这些人怎么死的?会不会是饿死的?”
一丈红在一旁接过话去,道:“你见过饿死鬼,这么平静的么?其实没有饿死的,人饿急了,什么都吃,甚至连土都吃,最后都不是饿死的,懂么?”
玉梅连忙点点头,道:“没错,我见过饿死鬼,死的时候肚子鼓鼓的,说是吃土吃的!”
朱五一撅嘴,道:“那你们说,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一丈红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中毒,然后睡着了,就再也没起来。”
“迷魂药么?这个三爷擅长,他还给紫绛公主下过呢,哈哈!”朱五打趣道。
一丈红抬头去看牛一刀,牛一刀脸红脖子粗,瞪了朱五一眼,道:“少扯淡!”说着俯下身子,又认真的检查起来,反复看了几遍,也没找到蛛丝马迹。
朱五忽然一拍脑袋,道:“三爷,你忘了穆占元了么?”
牛一刀一愣,随即明白了,立刻在死尸身上认真的查了起来,果然在心口窝处,他发现了白色的银针。又是它,牛一刀心里泛起无限疑惑,那是鬼谷钱家的旷世绝学,怎么可能出现在叶赫古城呢?再说,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都死于银针呢?
第546章 死尸消失
“会不会是钱六指?”朱五问道。
牛一刀轻轻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是一个或者几个人,倒是有可能,这么多人,你觉得他杀得过来么?”
朱五不这么认为,“你怎么确定每个人都死于银针,那些叶赫族人我们还没看过!还有……”朱五顿了一下,摸着脑袋,道:“按照咱们的分析,王宫石门打开之后,最先进去的是叶赫族人,那么遇难最早的也应该是他们,可是在水里的这些死尸,并不是叶赫族人,那说明什么?”
朱五眨巴着小眼睛,看着众人,“说明他们进去的更早,也就是死的更早!”
朱五一番话提醒了大家,牛一刀愣了一下,道:“五爷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走,还得回去看看!”
大家跟着牛一刀风风火火的赶回上游,古木生和朱五下到河里拖上来四五具叶赫族人的死尸,大家一检查,傻眼了,依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朱五不相信,几乎是趴在死尸上,一寸一寸的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更令人吃惊的是,也没有发现银针。这下众人都傻眼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了。
为了一探究竟,牛一刀决定下到河水里看看,他怀疑休门应该在水潭下。众人都不同意,死尸遍布在河水中,加上河水很凉,人下去之后,不知道会遇到什么麻烦,很难逃生。再加上牛一刀的水性一般,谁也不同意他下去。一丈红担心牛一刀会偷偷的下去,索性形影不离的跟在他左右,弄得牛一刀苦笑不得。
劳累了一天,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分头睡下。牛一刀、古木生和朱五三个人轮流放哨,一丈红放心不下牛一刀,坚持和牛一刀一同先守夜。众人嬉笑的看着他俩,惹得一丈红羞红了脸,抬不起头。
晚风沉醉,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牛一刀和一丈红坐在篝火旁,低着头,谁也不说话。自从牛一刀帮一丈红运气疗伤之后,两个人就特别的尴尬,有其他人在的时候还好,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丈红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三爷,谢谢你,救了我!”
牛一刀脸一红,想起答应过要娶一丈红的事儿,心道:“完了完了,这是要问我娶不娶她吧?”
牛一刀连忙道:“大当家的,你客气了,我得谢谢你才对,舍生忘死的陪我来这里,你不知道救过我多少回了,要说谢谢,也应该是我说才对!”
“你很爱紫绛公主么?”一丈红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牛一刀措手不及,他自己也从没有认真的想过,只是一直觉得紫绛公主在他心中挥之不去,总会想起紫绛公主的音容笑貌,总是惦记着要见见紫绛公主,难道这就是爱?
牛一刀苦笑一下,道:“我也不知道。”
“应该是吧,她那么漂亮,又是公主。”一丈红说得语气低沉,似乎有千钧之力落在了牛一刀的心头。
牛一刀知道一丈红在想什么,她很爱自己,只是自卑自己是个土匪出身,除了打打杀杀,什么也不会,和紫绛公主比起来,谁也不会选择她。
牛一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丈红,只好默不作声。
好半天,她抬起头望着牛一刀,道:“三爷,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会的,等我从这里回去了,我就去找她!”牛一刀坚定的答道,“她应该在桃花源,在神家,不会有危险,等我找到我爷爷,我就去找她,我姐也在哪儿!”
“桃花源,听上去很美的地方。”一丈红少有的露出了少女心,一副很憧憬的样子。一年多的时间里,一丈红变了很多,她在努力改变自己身上的土匪习气,变成一个普通的女孩。然而,有些东西注定是无法改变的,比如出身,比如过去。
牛一刀看得出来,一丈红的内心其实很纠结,同时也很痛苦,她无法舍弃,又没有信心争取,只能独自承受,寄希望于奇迹。牛一刀发自内心的问自己,其实他并不讨厌一丈红,相反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和她在一起,觉得有很多乐趣,相互也很信任,可是真的上升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牛一刀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走到那一步,毕竟他更爱紫绛公主。
“你喜欢我么?”一丈红问道。
牛一刀猜对了,一丈红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尽管他有准备,可是被问到了,还是无所适从,久久没有回答。他看到一丈红的杏眼一红,泪水无声而落。
牛一刀心疼的靠近过去,张开双臂将一丈红紧紧搂在怀里。一丈红从惊讶到惊喜,哭的更凶了。
牛一刀就那么紧紧的抱着一丈红的双肩,感受着一丈红的心跳和哽咽。
一丈红哭着哭着,靠在牛一刀的肩膀上睡着了,手紧紧的攥着牛一刀的手,潜意识中还是怕牛一刀一个人去水潭下。牛一刀心中莫名的感动,也忍不住落泪了,人这一辈子,有这么一个女人深爱着自己,也就没白活,有什么理由让她伤心落泪?
整整一夜,牛一刀一动不动,全身都变得僵硬起来,可是看着一丈红睡得踏实、安详,他心里很知足。
早上,众人都偷偷的笑,笑得一丈红面红耳赤,她狠狠的锤了一下牛一刀,“咋不叫醒我呢?”
朱五在一旁听到,插话道:“搂着自己媳妇睡,有啥丢人的。”
一丈红杏眼一翻,瞪了朱五一眼,然后对玉梅道:“你也不管管?”
玉梅腾的脸红了,和一丈红打闹起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欢乐,同时又有些诡异,朱五和牛一刀喜欢的人,都去了桃花源,而喜欢他们的女人又都在眼前,陪着他们出生入死。人的命运,是不是就是这般光怪陆离?
还没吃早饭,古木生就叫了起来,众人都紧张起来,古木生一不安静,准没好事。等他们跑过去一看,妈呀,昨天从河里拖上来的几具叶赫族人的尸体竟然不见了,消失的一干二净,一夜之间,连痕迹都没留下。
第547章 木生失踪
谁也没心思吃饭了,都傻愣着看着四周,昨天一夜都有人守夜,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难道见鬼了?
一时间都没了主意,五个人静静的望着河水,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最后,牛一刀一跺脚,道:“五爷,走,下去再捞两个人上来,我就不信邪了!”
“你要干什么?”朱五反问道。
“我就守着,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儿!”牛一刀赌气说道。
朱五一咧嘴,想想就够恶心的,可是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嘴上什么也没说。帮着牛一刀又拖上来三具叶赫族人的尸首,捞尸体的时候,牛一刀发现,叶赫族人的尸体已经不多了,开始大量出现保安军的尸体,河水的速度不快,但还是有不少尸首随着冰凌流了下去。
牛一刀就坐在叶赫族人的尸体边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白天什么事儿也没有。晚上,谁也不愿意守着死尸,好在古木生不在乎这些,他和牛一刀两个人轮流守夜。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古木生用手指将牛一刀捅醒,指了指三具死尸,牛一刀瞪大眼睛看着,三具尸体正在一点点融化。对,没错,像是冰放在阳光下一样,一点点的变小,先是没了四肢和头,然后没了身子,到最后只变成一滩水,慢慢渗入到河岸的沙子中。整个过程大概有两三个时辰,没有任何动静。牛一刀像是做梦一样,眼睁睁的看着三具尸体从自己的面前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他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除了妖魔鬼怪在作祟之外,他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理由。
天亮之后,朱五等人走过来,惊讶的问道:“三爷,怎么没看住么?”
牛一刀默不作声,心乱如麻,要说不害怕是假的,可是如果有妖魔鬼怪,为什么不抓活人?
一连几天,牛一刀不停的从河里捞出死尸,然后在夜里看着他们消失,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
朱五忍不住劝道:“三爷,算了吧,我看咱们还是别呆在这儿了,太他妈的邪性了,弄不好等死人抓光了,那些小鬼就会来抓活人了!”
牛一刀不甘心,他坚持认为一定会有一种合理的解释。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件怪事,河里的冰凌渐渐少了,死尸也少了,有时候一天也可能一具死尸也找不到。
牛一刀实在忍不住了,死活非要下到水里去看看。众人怎么劝说也拦不住,没办法,最后只好让古木生陪着牛一刀跳进了水潭。
水潭中深不见底,河水冰凉,牛一刀冻得牙齿直打架。他游到悬崖峭壁下面,然后潜入水中。朱五和一丈红在岸边紧张的看着。
牛一刀顺着石壁向下抹去,大概下沉了五六丈深的时候,突然石壁上出现了一处石洞,水流变得湍急起来,显然有水从石洞中流出。牛一刀兴奋的浮出水面,终于找到了休门,还没爬到岸上,他就兴奋的叫了起来,“休门,休门,我找到了!就在下面!”
一丈红将他扶上案,赶快来到篝火边上,玉梅将火燃旺,牛一刀一边甩着身上的水,一边说道:“顺着石壁向下五六丈左右,有一个石洞,很大,而且有水流出,里面一定可以通往太祖墓的!”
朱五对这个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赶快走,不然总是觉得浑身难受。
“三爷,你打算进去么?”朱五问道。
牛一刀的笑容挂在脸上僵住了,看着几个人的表情,他知道大家都不太想进去,也不愿意让他进去,毕竟有那么多死尸从里面漂出来,想想都觉得可怕。
“咦!”玉梅突然惊叫了一声,“木生呢?”
牛一刀一愣,回头望了望水潭,是呀,木生呢,他和自己一起下去的,光顾着高兴了,竟然忘了木生,他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一丈红一把拉住他的手,低声道:“冷静,先冷静!”
牛一刀原地愣了一会儿,什么都明白了。
朱五跳进水潭,扎猛子沉入水底,找了半个多时辰,什么也没有找到,他沮丧的回到岸边,道:“木生一定是进太祖墓了!”
一丈红看着紧张的牛一刀,劝慰道:“木生现在什么都明白,他一定是觉得你惦记着进去,我们又拦着,索性自己进去看看。他身手好,你也别太担心,等等看吧。”
牛一刀耐着性子等到天黑,也没见古木生回来,若不是众人死死拦着,他早跳进水潭了。
又等了一夜,古木生还是没有回来。牛一刀忍不住了,他决定进去看看。一句“我不能失去木生,否则我活不下去”便打动了众人,朱五带着哭腔将自己的夜明珠塞到牛一刀的手上,嘱咐牛一刀道:“里面黑,或许用得上!”
朱五和一丈红及玉梅留在岸边等候,牛一刀吃了点东西之后,跳入了水潭。
石洞里黑漆漆一团,牛一刀只能摸索着前行,越往前水流越快,越难走,牛一刀咬牙坚持着,险些被冲出来。
好在牛一刀内力深厚,这个鬼地方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走了有一柱香的功夫,来到尽头,水流突然减缓,空间也大了起来,牛一刀憋住气,四下里看了看,黑漆漆的,只好放松下来,顺着水的浮力向上。
时间不大,牛一刀浮上水面,感觉有一层冰挡住了自己,他用力推了推,根本推不动,只好抽出寒月秋刀,用力的向上刺,折腾了老半天,才挖出一个孔来,勉强钻出了脑袋,歇了一会儿,才总算爬了上去。
一股寒气袭了过来,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哆嗦。周围很暗,根本无法辨别是个什么情况。牛一刀想起朱五的夜明珠,从怀里摸出来,打开布包,周围立刻亮了起来,头顶黑漆漆的穹顶望不到尽头,身前身后相距不远都是岸边,牛一刀爬上岸,一出水,觉得更加的冷,他不敢歇息,立刻活动起来。
举着夜明珠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这是一处很大的山洞,隐约能看到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面的穹顶上倒悬着数不清的冰柱,滴滴答答的水声落入水潭之中。
第548章 潜入古墓
水潭很大,几乎占满了整个山洞,牛一刀围着山洞走了一大圈,冻得瑟瑟发抖,只发现了一处石缝,伸手摸了摸,冰凉刺骨,趴上去一看,才发现,竟是一块巨大的冰,里面隐约冻着一些东西,他颇为震惊,再仔细去看其他的石壁,这才发现,并不是石壁,全都是冰,是一块巨大的冰,这里竟然是个冰洞。再看水潭中,冰面上除了自己挖的洞之外,还有一个洞,他好奇的走过去,蹲下身子看了看,洞沿上有一些抓痕,很深,带着丝丝血迹,这一定是古木生留下的。
牛一刀立刻有了新的想法,迅速返回到冰缝处,借着夜明珠的光,仔细的看了看,果然能发现几丝抓痕,古木生是从冰缝处爬上去的。古木生毫不犹豫的向上攀爬,幸亏有寒月秋刀,否则光滑的冰面根本爬不上去。还有一点庆幸,他很瘦,要是朱五来了,就麻烦了。唯一需要克服的困难就是寒冷,稍有停留,就会冻得僵住。
牛一刀一边向上攀爬,一边四处张望,随着不断的攀爬到高处,他清晰的看到,空中的冰柱中是一个个人影。忽然有一个冰柱从穹顶落下,掉入到了水潭中,轰的一声,水潭的冰面塌陷,冰柱溅起一团水花,然后咕咚咕咚沉没到水底。牛一刀明白了,外面的尸体原来都是从这里来的,那么叶赫族人和保安军怎么会被冻在冰柱中呢?牛一刀举目穹顶,上面是数不清的冰柱,大部分里面都有死尸,看上去令人恐惧。
牛一刀想不了那么多,他必须尽快找到古木生。冰缝逐渐宽阔起来,脚下的冰面光滑而平坦,尽管牛一刀加了一万倍的小心,可还是摔得鼻青脸肿,看着冰面上古木生留下的抓痕,很不由得羡慕起古木生来,他古木生走在冰面上,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狼狈。
走了大概有一柱香的功夫,牛一刀突然觉得前面有光,他立刻收好了夜明珠,脚步放缓,慢慢的摸了过去。
待他走过去,他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宫殿,全部笼罩在冰层中,大殿自上而下分为两层,上层的大殿正当中,是一座巨大的佛像,高有二十多丈,是由一块儿冰雕琢而成的。牛一刀认得佛像,和陆家的传家宝千两金佛一模一样,周记当铺的周掌柜曾说过,它叫玛哈噶喇,乃是观音之悲心的忿相化现。观音大士生起菩提心的一刹那,在阿弥陀佛面前发心立誓:“若我救度一切众生之心退转,我之头身当裂为千片!”在不断救度众生以后,大士见仍有无量众生在生死六道中受苦,故又继续以悲心救度。在一段时间后,他又再由净土中看下来,众生之数目仍然无量,他又再继续度生之事业。这样地重复数次、历经多劫以后,大士再一次观视,以为众生必已度尽了,但见六道中之众生仍然无量,似乎毫无减少之迹像。大士感到很灰心,显现出退心之情况,他的头及身体便马上应誓而裂成了千片。这时,他的上师阿弥陀佛马上现前,把他的身首碎片拾起,重合为千手十一面之相,更策励观音大士继续精进不懈。观音在这以后就想:“在末法期中,有什么方法可以令众生免于短寿、贫乏及昏乱而得成就呢?”此时,大士心间之“吽”字化生出玛哈噶喇,顿时大地震动,世上所有魔王皆生出惧畏的心,所以世间的恶魔都惧怕他!它被黄金家族视为战神,也是太祖皇帝心目中的战神。
巨大的冰佛周围,站立着十三个冰球,每一个冰球中冻着一团白影,像是个人,却又比人高大的多。
佛像前是一块长方形的冰棺,被一条长龙缠绕着,棺中清晰可见的躺着一具金缕包裹的尸体,金冠银靴,俨然是一位帝王。尸体周围摆着各种珠宝,明亮亮的耀眼。冰棺两侧各是六个小一些的冰棺,棺中同样躺着尸体,只不过从服饰上来看,更像是后妃。
“莫非这就是太祖墓?”牛一刀心道,再去看下层大殿,立着各式各样的兵俑,也全部是用冰雕刻而成,一个个持刀握枪,好不威风。在兵俑的周围,厚厚的冰墙看不到尽头,冰层中包裹着数不尽数不清的金砖和珠宝。周围的冰墙上,长明灯闪烁,阴风阵阵,吹得灯焰飘忽。
冰殿的脚下,均匀的分布着八条盘龙,龙头高昂,牛一刀发现自己正站在休门方位处的龙嘴里。他观察了一会儿,只有顺着龙须滑下去,才能进入冰殿。他想看一下是不是能发现古木生的影子,可是下面冰殿中的冰俑实在太多,根本看不清是不是有人。
牛一刀顺着龙须滑到大殿之中,他忽然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寻声找过去,原来,十三个冰球正在慢慢消融,他已经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影子,那是一种全身都是白毛的像是猩猩一样的怪物,有一丈多高,都是安详的熟睡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们身上的冰在一点点消融,而其他地方的冰没有任何融化的痕迹。
牛一刀顺着冰台阶,慢慢向下,来到一层大殿,到处都是兵俑,一个个惟妙惟肖。牛一刀曾在破军山古墓中见过石佣,和这里的情景差不多,当时有十三副金甲,而这里变成了十三个冰球,里面不知冻得什么怪物。
牛一刀四处寻找,想看看古木生在哪儿,另外,他也特别关心父亲和马大脚他们,走着走着,他突然听到生门方向传来了喊叫声,一愣神的功夫,突然一团黑影窜到他身边,牛一刀激动得差点叫出来。
来人正是古木生,古木生拉着牛一刀迅速的跑上二层大殿,然后钻到了休门方位的龙嘴里。
时间不大,嘈杂声响起,有人惊呼道:“宝藏……宝藏……”紧接着是欢呼声和急匆匆的脚步声,不少人摔倒在冰面上,人群蜂拥,各顾彼此,叫喊声,打骂声,哭声、笑声,混成一片。
突然,嘭的一声枪响,立刻安静下来,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吼道:“安静,都他妈的给我安静!”
第549章 吃人宝藏
牛一刀一皱眉,说话的人正是高八斗,他抬头望了望,黑压压的闯进来有几百人,都是从生门方向的龙嘴里钻出来的,还有不少保安军正源源不断的往里进,一个个看到黄金和珍宝,口水都流了一地。
“都听好了,这里的宝藏都是咱们的了,大家只要想办法把它们弄出去,谁弄出去的,就归谁,听到了没有!”高八斗话音刚落,就想起了欢呼声,紧跟着,保安军士兵各自为营,疯狂的开始打砸冰面,顿时乱得一塌糊涂。
高八斗神气十足的仰望着四周,然后小心翼翼的爬上二层大殿,他盯着太祖皇帝的冰棺愣神,眼睛都看呆了。
有些保安军也爬了上来,一个个东张西望的搜寻目标,有几个保安军已经开始对一旁的后妃冰棺下手,他们更相信冰棺里的宝贝才是最值钱的。
可是,过了一个时辰,保安军没有一个人砸得开冰面,都累得气喘吁吁。他们事先并没有准备,也没带什么工具,都是用长枪和手来弄的,没多一会儿,枪托就砸坏了,双手也起了血泡。
高八斗立刻发起愁来,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保安军一路走来,又累又饿,加上这一通玩命的打砸冰面,都筋疲力尽。
眼见着一时半刻弄不开冰面,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干脆坐在冰面上歇歇。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想起,婉转而绵长,说也奇怪,坐下的保安军没一会儿便泛起瞌睡,一个个竟然就直接倒在了冰面上睡了过去。
牛一刀平静的看着,听着。他找不到笛声是从哪儿传过来的,只是觉得那些瞌睡的保安军表情安详,像是困乏的人找到了床,满足的睡了过去,和他在河水中打捞出来的尸体,一模一样的表情。牛一刀预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可是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高八斗哈欠连天,他正琢磨着怎么打开冰面带走宝藏,可是疲倦和困乏袭来,他还是有些坚持不住,两只眼皮都开始打架。
古木生和牛一刀也是哈欠连天,又不敢出动静,只好强忍着。牛一刀盘腿打坐,默默的诵起《菩提胎经》,没一会儿便精神过来。
当大殿重归安静,忽然从八个龙头的嘴里涌出很多水,水流粘稠,很慢,像是蜂蜜一样,从龙头向下流去。
奇怪的是,从休门流出的水竟然自动绕开了牛一刀和朱五,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一样,有意回避开两个人。
牛一刀深感奇怪,正要伸手去摸,那水流想是能看到一般,主动向两侧躲避,牛一刀惊讶的望着古木生。古木生学着牛一刀的样子也想去摸摸水,可是和牛一刀一样,那水躲开了。
高八斗最终也没能坚持住,倒在了冰棺上,沉沉的睡去。
八个龙头中吐出的水,像是认得路一样,流向保安军,将他们每一个人都包裹起来,等牛一刀回过神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保安军全部被冻成了冰块,每个人都还在安详的数着。流进来的水,拖着冰块缓缓的流回龙头,虽然速度很慢,却显得竟然有序。
如果给上几天的时间,所有的保安军都将从这里消失。牛一刀明白了,河里的死尸应该都是这么来的。
就在这时,下层大殿的兵俑中突然一声长啸,猛地窜起一个人影,他直奔玛哈噶喇的佛像而去,几个纵身就上了佛像顶。牛一刀转头的功夫,笛声忽然停了下来,忽见佛像的嘴里跳出一个人来,纵身飞跃而起,躲开来人的进攻,平平稳稳的落在佛像脚下。此人五尺身高,身穿道袍,光头长须,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样子,仙风道骨,身手极为敏捷,走在冰面上,像是脚底踩了钉子一样,步履稳健。他手持骨笛,跨步来到最近的一个冰球近前,抬起手指戳了一下,冰球突然一响,扑通一声掉下来很大一块冰。
“哈哈哈哈!”光头老道仰天大笑,“成了……成了……”说罢,横笛在手,继续吹了起来。
扑到佛像头顶的人影,紧跟着纵身跳了下来,他衣衫褴褛,发髻蓬松,像个老叫花子一样,光着脚丫踩在冰面上。还没等他动手,忽然太祖冰棺旁的七个小一些的后妃冰棺一动,紧接着里面的人爬了起来,他们甩掉身上的凤冠霞帔,露出黑色的长衣,一个个面目狰狞,手握圆月弯刀,围拢在光头道士周围。牛一刀一惊,因为他看到了六月,是她,就是六月,她也是很早便进了太祖墓的。
牛一刀暗忖道:“莫非他们就是七星忍者?如果是,为首的手持骨笛之人,就应该是渡边麻一,看年龄和气场,都很像。”
老叫花抬起手来就要阻止,却被其他六个黑衣人拦住,局势对老叫花很不利。
就在此时,忽的从死门处的龙头里走进来三个人,抬着一块冰凌。牛一刀一望,惊喜万分,正是父亲牛犇和鬼家大师鬼不觉,最后面跟着马大脚。
老道士手里的骨笛一挺,说了一声“该死!”然后飞身而起,直接扑向牛犇。这老家伙居心极其险恶,他知道几个人当中,牛犇的功夫最若,所以突然先对牛犇下手。一旁的不觉大师身影一动将牛犇挡在身后,迎了上去。另外六个黑衣人迅速的分做三拨,一拨去对付牛犇,一拨对付老叫花,一拨对付马大脚,他们还是占着优势,尤其是一动起手来,牛犇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鬼不觉大师和老叫花要一心二用,不时的在危难关头救一下牛犇,原本哪一个黑衣忍者都不是好对付的,此刻高下立判,不觉大师和老叫花被逼得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支撑半个时辰。
一不留神,牛犇被六月的刀尖刺到了肩膀,啊的一声惨叫摔倒在地,老叫花慌了阵脚,拼尽力气拨开杀来的三把圆月弯刀,奋不顾身的冲到牛犇身旁。
“别管我,爹,你们快走!”
牛犇的一声喊,让牛一刀再也按耐不住,原来老叫花就是他的爷爷牛青山。
第550章 冰室对决
牛一刀刚要冲出去,却被古木生按住,古木生挤出两个字“冷静”,继而一声长啸飞身冲了出去,直奔六月。
古木生雪白的獠牙闪烁,锋利的爪子张开着抓向六月的脸,六月吓得不轻,急急的向后退去。其他黑衣人也没想到突然会杀出来一个狼人,都有些吃惊。
这一愣神的功夫,牛犇得以喘息,从地上爬起来。和父亲牛青山肩并肩,盯着周围的黑衣人。
六月小心翼翼的来到老道士的跟前,道:“狼人,有他的地方,一定会有牛一刀,要小心了!”
牛一刀这会儿也没闲着,古木生的一句冷静让他瞬间冷静下来,看着面前的强敌,他知道古木生的冷静二字何等重要。
面对着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牛一刀急中生智,猛地回头喊道:“几位大师,你们慢点儿,我先出去!”说完,飞身一纵,跳到父亲牛犇跟前,齐牙一笑,道:“爹,莫着急,陆家族老、还有神家众位前辈就在后面,今天一定要将这些妖孽斩草除根!”
牛犇闻听,精神大振,指着老叫花道:“还不叫爷爷!”
老叫花将黏连在一起的头发拨开,露出一张苍老的脸,皱纹爬满额头和眼角,明亮的眼睛打量了一眼牛一刀,露出和蔼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好孙儿!”说完,抖身形奔老道士扑去。
老道士并不迎战,飞身奔着冰球而去,其他黑衣人拦住牛青山,一群人缠斗在一起。
悠扬的骨笛声响起,冰球轰的一声炸裂,里面的白毛怪物摔倒在地上。骨笛声变得急促起来,老道士窜下二层大殿,钻进兵俑阵,站在景门方位处的龙头旁,笛声一顿,朗声喊了一句什么,其他六个黑衣人迅速的撤退,随老道士逃进了龙嘴之中。
牛一刀和古木生刚要去追,被不觉大师拦住。
笛声依然隐约传来,地上的白毛怪物们,似乎动了几下,牛青山眉头一皱,对牛一刀道:“取了你二哥的玉佩!”
牛一刀一愣,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这才知道父亲和不觉大师抬进来的冰块中原来包裹着二哥牛百刀。
牛一刀凑过去,抬手摸了摸冰块,可是手还没贴上去呢,只见牛百刀身上的冰瞬间化为了一滩水,四散流走,牛一刀十分吃惊,来不及多想,摘下二哥脖颈的血玉,再抬手去试,发现二哥已经没了气息,他忍不住泪水连连。
“快走吧,这些怪物快要醒了!”不觉大师在一旁催促道,然后转身,率先跳进了休门方位的龙嘴里,牛犇、马大脚和牛一刀紧随其后,古木生和老爷子牛青山断后。
白毛怪物已经睁开了眼睛,寻着低沉的笛声,四处张望。牛青山的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也钻进龙嘴。
老少六个人顺利的从水潭中浮出来,玉梅一眼看到爷爷,激动的跳进水中,将爷爷浮了出来。
一丈红和朱五麻利的将篝火烧得旺旺的,为众人驱寒,烤干衣服。
吃过东西,河岸上的悬崖峭壁中传来隆隆的响声,不觉大师看了一眼牛青山,道:“它们要出来了!”
牛青山渭然一声长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有时间,它们没个三两个月恢复不了体力,咱们得赶快动身了!”
牛一刀听不懂几个老人家在说些什么,扭头去看父亲牛犇,牛犇也是一脸茫然。
“爷爷,去哪儿?”
“桃花源!”
朱五一听桃花源,立刻兴奋起来,嚷道:“什么时候走?”
有人欢喜有人忧,特别是一丈红,心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偷偷去看牛一刀,虽然看不出高兴,但是能从他的目光中看到几丝期许。
“桃花源在哪儿?”牛一刀问道,所有人都沉默了。
好半天,不觉大师道:“都知道神家住在桃花源,却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究竟在哪儿!”
“不。”牛青山摇了摇头,道:“白衣神猿知道,它们天生就对金甲有些特殊的记忆,无论你藏在天涯海角,它们也会找到。”
“这么说,我们的时间的确不多了,要尽快找到桃花源,毁掉金甲!”不觉大师说道。
牛青山点点头,道:“都先歇着吧,明天一早出发,要尽快找到神家!还有,要通知一下叶赫族人,尽快离开这里,灾难不远了!”
马大脚点头称是,立刻起身去找叶赫族长。牛一刀听得稀里糊涂,可是又不好再问,见马大脚去找叶文静,他偷偷的从后面跟了上去。
马大脚看了牛一刀一眼,牛一刀的心思他当然清楚,还没等牛一刀开口问,马大脚抢先说道:“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牛一刀一撅嘴,道:“老前辈,这样不好吧?”
马大脚嘿嘿一笑,道:“你爷爷特别嘱咐过,不能把这些麻烦带给晚辈,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牛一刀知道再问也是白搭,眼珠一转,也不说话,就跟在马大脚的后面。
两个人来到叶文静的住处,叶文静正在敬佛诵经,自从被解救回来,叶文静一心向佛,眼看着叶赫族人为了宝藏而白白送了性命,她都会心痛。那些闯进太祖墓的叶赫族人,她无力阻止,可是看着他们踏入险境有去无回,她又不舍,矛盾而复杂的心情加上无形中的压力,令她呼吸都困难。
叶文静和马大脚客气一番,马大脚直奔主题,道:“近来出了很多事,叶赫族人损失惨重,所有进入太祖墓的族人都死了,无一生还,尸体我都见过,确实死了。”
叶文静的眼睛一红,无声的泪水滴滴答答的落下,她的心底其实还寄希望于族人有生还的奇迹,所以她每天礼佛,祈求佛祖的保佑,听马大脚这么一说,犹如万箭攒心,苦不堪言。
马大脚沉默了片刻,接着道:“危险还没有结束,更大的危险正在一点一点靠近,时日不多,我来找你的意思很简单,你要带着剩下的族人立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什么?”叶文静一愣,“离开叶赫古城?”
“对,离开叶赫古城,越远越好!”
第551章 叶赫迁移
“为什么?”叶文静不解道,“我和族人们讲清楚,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要去太祖墓就是了!”
“不,不是那么简单的。”马大脚不知还怎么解释才能让叶文静明白,他看了一眼牛一刀,牛一刀也抻着脖子等着,看来不说实话的话,叶赫族人一定不会愿意离开他们世代生活过的古城。
马大脚长叹一声,道:“渡边麻一,你应该认得,他害死了老族长,囚禁了你,然后命人假扮成族长,在叶赫古城盘踞了很多年,他们的目的其实是要打开太祖墓。”
叶文静平静的点了点头,这些她很清楚,道:“他们在寻找宝藏。”
“不!”马大脚否定道,“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从太祖墓中回来,我才明白,渡边麻一不只是为了宝藏,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叶文静和牛一刀都是一惊,不明白除了宝藏还有什么是渡边麻一苦苦寻找的。
“你们或许听过一个传说,十三金甲!”
牛一刀立刻点点头,道:“听过,太祖皇帝靠着十三金甲军起兵于白山黑水,创下了大清几百年的基业。”
“不错,更早一点,十三金甲军听命于末代渤海王,在渤海古国灭国的时候,他们负责保护二公主渡海向日本求救。十三金甲军所向披靡,将二公子护送到海边,他们的骁勇善战让日本遣唐僧人阿倍很是震惊。他将十三金甲军的故事流传给了后人。阿倍的后人带着末代渤海王赐给阿倍的丹书铁卷来到关外,明着是寻找末代渤海王的下落,实际上是想找寻十三金甲军。他们花费了几代人的心血终于弄清了十三金甲军的秘密。”马大脚一顿,随即口气变得沉重起来,道:“十三金甲军,其实不是人,而是十三只怪兽。听命于骨笛,其实他们存在了几千年,只是鲜有文字资料记录下来。另外,这十三只怪兽没有辨别是非善恶的能力,完全听命于骨笛的主人。因为它们的这种特性,谁也不敢任凭他们逍遥于世,太祖皇帝靠十三金甲军崛起于白山黑水之后,将骨笛、怪兽和金甲分别埋葬到了不同的地方,就是不想这强大的力量被人利用。如今,渡边麻一等人从破军山古墓中找到了骨笛,十三个怪兽就在叶赫古城的太祖墓中,太祖皇帝将他们冻在了冰球之内。渡边麻一为了将它们放出来,不停的引诱淘金客进入太祖墓,人多则热气重,引起了冰球的融化,待冰球完全融化之后,十三个怪兽冲出叶赫古城的时候,这里将是一片狼藉,没有人能活下来。你们明白了么?”
叶文静听得一阵慌乱,又有些难以置信,世上还有这么古怪的事儿,她侧目去看牛一刀,牛一刀是去过太祖墓的,他也亲眼见到过那十三个冰球,离开的时候,冰球已经快融化了,十三个雪白而高大的怪物一旦是活的,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霍乱。
牛一刀皱着眉头,对马大脚道:“老前辈,你是说冰球中的十三个怪物是活的?”
马大脚点点头,其实他也是半信半疑,但是鬼不觉和牛青山都这么说,不容他不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看叶赫族人还是躲一躲的好,一旦那些怪物醒过来,就遭殃了。”
叶文静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道:“真的有那么可怕?”
马大脚少有的急了起来,道:“这种事,不可以有任何的侥幸心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越快越好,否则大难临头的时候,谁也救不了叶赫族人!”
叶文静尽量让自己先冷静下来,迁移对于叶赫族人来讲,是生死大事,她没有把握能说服全族人。
牛一刀明白叶文静的难处,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马大脚讲得道理是对的。他犹豫了片刻,对马大脚道:“老前辈,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太祖墓中全是冰,但是为什么只有冰球融化了,而其他的冰没有融化。”
“那些不是冰!”马大脚干脆的答道,“那是是冰蝉!”
“冰蝉?”牛一刀一愣,他明明看到是冰。
“冰蝉很小,几乎人的眼睛看不出来,但是聚集的多了,就会看上去像一块冰。它们是一种通体透明的小虫,你有没有发现太祖墓中有一些流水一样的东西,其实那不是谁,而是集结在一起的冰蝉。”
牛一刀突然想起自己在太祖墓中,抬手打算摸那些冰的时候,冰会突然融化成水,然后流走。一直没想明白,听马大脚这么一说,幡然大悟。
马大脚接着道:“冰蝉是鬼家在修建叶赫古城下的古墓时留在里面的,它们只能在很冷的地方生存,一旦环境改变,会很快死亡。进入太祖墓挖掘宝藏的人,累倒昏睡之后,都会被冰蝉缠住然后像是冻在冰里一样,被冰蝉运走。有很多尸体顺着太祖墓中的地下河道流了出来,那些冰蝉便会立刻逃生,跑回太祖墓中,可是总有一些冰蝉来不及逃回去,它们被留在了尸体之上,这个时候,冰蝉便会啃食死尸,将尸体吃掉,最后他们也会死掉,死的无影无踪。这是一种极为神奇的小虫,不觉大师说鬼家祖上鬼无尘在长白山中找到的,并将它驯服,养在了叶赫古城下的古墓之中,它们其实是太祖墓的守护者,任何闯入者都会被它们吃掉。这次去太祖墓,幸亏有不觉大师,否则我们几个老头,也难逃冰蝉的厄运。”
“可是……”牛一刀满是怀疑,“可是我和木生也没事儿!”
马大脚道:“你俩的体内有绿斑蛊毒,任何宠物鸟兽都害怕,所以不敢接近你们俩。”
牛一刀眨巴着眼睛,追问道:“那我二哥呢,他也中了绿斑蛊毒?”
“他的毒已经解了。”
“什么?”牛一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他的毒解了?怎么解的?”
“还记得那块玉么?血玉含蝉,常年带着就会慢慢消散体内的绿斑蛊毒!”马大脚解释道。
一切的疑惑都被马大脚三言两语给解释过去了,路上牛一刀想问的答案,现在马大脚都说了。
第552章 四大家族
叶文静默诵了一会儿经文,终于让心绪平静下来,她在琢磨怎么样来说服族人。
“族长,我想如果说叶赫古城中有怪物要出来,可能很难说服族人。”牛一刀一顿,叶文静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有个主意,你可以考虑一下,或许能说服族人。”
“说来听听。”叶文静道。
“我在古城外的河水中,发现了很多叶赫族人的尸体,也有保安军和淘金客。他们的尸体打捞上来之后,一夜之间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滩水,之前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终于明白,应该就是冰蝉吃掉了死尸。我想可以让叶赫族人去认尸,当尸体消失之后,就说叶赫古城有鬼怪作崇,或许族人一听鬼怪就会害怕,然后能顺利的离开这里。真相,有一天大家自然会知道。”
叶文静听完,思虑了很久,长叹一声,道:“办法是可以,可是族人们又要伤心了!也罢,我会安排的,多谢三少爷!”
叶文静一边说,一边默默的落泪,马大脚和牛一刀也跟着伤心起来,叶赫族人死在古城太祖墓中的人,大部分是10~60岁的男人,有手有脚,能走能跳的人,几乎全都进了古墓,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加在一起也就三百多人,半年多的时间,叶赫族几乎完全消亡,在考虑到整体迁移,还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路上,这真是一场始料未及的灾难。
牛一刀心绪不宁的跟着马大脚离开叶文静的家,他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场浩劫死了几万人,为了那些金银珠宝,丢了这么多人的命,他们死于贪心,同时也是被人利用了。太祖皇帝留下的宝藏,不知牵动多少的贪心,可是他们搭上性命,最后连一具尸体也没有留下。不知道太祖皇帝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留下宝藏,留下十三金甲军,可是也没能力挽救大清的灭亡,历史有时候就是这么有趣,越是想着子孙万代,越是无能为力。
“老前辈。”牛一刀感慨道,“你说太祖皇帝留下的这些宝藏,他的后世子孙又不能取走,又有何用?如果他的后世子孙有办法取出宝藏,能够驾驭十三金甲军,那他其实是有能力成为一位合格的皇帝的,要宝藏和金甲军又有何用?”
马大脚笑着点头道:“三少爷果然耳聪目明,思虑缜密,看问题够透彻,难怪你爷爷很喜欢你。你说的没错,太祖皇帝想给儿孙后代留下一座铁打的江山,同时又怕宝藏被歹人利用,所以布局又很周密,一般人很难找到宝藏,矛盾就出现了,他的儿孙只知道有宝藏,却没有能力找到,他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尤其是十三金甲军,一旦落入渡边麻一的手中,将是一场浩劫,华夏大地的浩劫。”
说到十三金甲军,牛一刀来了兴趣,问道:“就没有办法阻止渡边麻一么?”
“骨笛、怪兽和金甲,只剩下金甲了,若是让渡边麻一找到金甲,那么就没有办法扭转了。”
“为什么不消灭那些怪物,假如他们从冰球中出来,能够复活,为什么不趁着它们虚弱之际,将他们扼杀,岂不是免去一场麻烦?”
“咦?”马大脚一愣,他还从没有想过这个办法,“这个倒是有可能,走咱们赶快回去找不觉大师和你爷爷!”
马大脚说着加快了步子,牛一刀从后面跟着,他前思后想,临进门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马大脚,道:“老前辈,我想你还是不要说是我提的好……”
马大脚一笑,道:“好吧,你先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早,牛犇张罗着大伙吃罢早饭,和叶赫族长辞别,一行人离开了叶赫古城。
路上,马大脚偷偷的告诉牛一刀,叶赫古城中的怪物叫雪猿,长白山脚下的百姓也管他们叫雪人,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们,只是听说过雪人的存在。雪人在数万年前,曾是大地的主宰,后来随着气候的变化,慢慢灭绝,因为只能活在严寒之地,所以所剩无几的雪人最后只能生活在长白山顶。鬼家先祖鬼无尘在长白山采药时发现了它们,末代渤海王倾尽国力要活捉雪人,鬼家先祖本就有驱虫的本事,经过长期摸索,终于发现,通过骨笛是可以控制雪人的,为了从严寒之地把他们弄下来,神家先祖打造了十三副金甲,穿上金甲的雪人,就可以离开长白山,纵横关外大地。当然,也有局限,它们还是喜欢寒冷的天气,只能在冬天活动,如果不穿金甲,他们在外面待不了多久,即便是骨笛也无法控制住它们。牛鬼蛇神四大家族合力,耗时三年在长白山活捉了十三只雪人,鬼无尘用骨笛将他们控制住,这些雪人成为了一只无敌于天下的神军。这些雪人天生神力,四大家族没能发现有什么办法杀死他们,除非改变它们生存环境的温度,否则没有办法杀死他们。
牛一刀一惊,道:“老前辈的意思是它们不会死?”
马大脚点点头,道:“是的,这也是末代渤海王倾尽国力要活捉它们回来的原因。据说,捉回雪人之后,末代渤海王每日必饮雪人血,寄希望于可以长生不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祖皇帝一生也在探索雪人长生不老的秘密,他们都未能找到答案。”
“世界上再没有雪人了么?它们不能繁衍后代了么?”牛一刀奇怪道。
“不知道,应该没有了。因为他们需要在极寒的条件下才能繁衍后代,所以现在它们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或许,这也是它们被冻入冰球而不会死去的原因。”马大脚叹道。
牛一刀轻声叹息,想想雪人也够可怜的,“这么说,现在唯一能阻止雪人惹祸的,只有先找到金甲,阻止雪人穿上金甲?”
“是的,金甲应该在神家人手上,或者,神家人知道金甲在哪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旦到了冬天,雪人肯定会离开叶赫古城,去寻找金甲。渡边麻一的目的,其实很可能就是为了十三金甲军,毕竟他是日本人,其目的或许更卑鄙。”
第553章 祖父说亲
一行人形色匆匆,很快来到树屋,叶明德和他的几个儿子依然守在这里,马大脚顺便告诉他,叶赫族人即将离开叶赫古城,族长通知他们立刻回古城。他们也成为叶赫族中,唯一剩下的几个青壮年族人。
叶明德立刻决定赶回古城,在他看来,迁移是一件天大的事儿,他想不明白叶文静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临走之前,叶明德告诉马大脚,离着树屋不远的地方至今还驻扎着一些保安军,似乎没有任何人给他们指令,离开还是去古城,他们就等在哪儿。
马大脚和众人一商量,牛青山决定带着牛一刀和一丈红走一趟,劝说留守的保安军立刻离开叶赫古城。牛青山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说服保安军,可是不去说一声,他心里过意不去。
牛一刀终于逮到机会和爷爷在一起,一丈红也不是外人,所以没有什么忌讳的话。他小心翼翼的跟在牛青山身后,琢磨着如何开口。
牛青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放慢了脚步,待牛一刀赶上,道:“马大脚都和你说了?”
牛一刀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也逃不过爷爷的火眼金睛,脸一红,笑着点头道:“马老前辈和叶赫族长说叶赫族人迁移的事情的时候,听到了一些。”
“那你有什么想法?”
牛一刀沉默了半晌,道:“眼下的关键,应该是找到桃花源,找到神家,毁掉金甲,否则大祸临头。”
“你能找到桃花源么?”牛青山问道。
“我?”牛一刀有些惊讶,随后沮丧道:“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牛青山半天没说话,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远方,他腰杆笔挺,步履稳健,看不出来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神家总会留下线索。据说,太祖皇帝的陵墓是有神家寻龙点穴,鬼家修建的,神家为了将骨笛、雪人和金甲分开,布局了很多假的陵墓,比如陆家地阁,鬼家鬼谷,真正的太祖墓其实是叶赫古城,藏着宝藏和雪人,破军山古墓中埋葬着骨笛,金甲则由神家亲自带走,藏在了桃花源。世人知道神家存在的本就不多,而能找到神家的更是寥寥无几。渡边麻一带着七星忍者设下了一个很大的局,将所有人都布在其中,包括牛家都成为了他的棋子,他找到了骨笛,放出雪人,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桃花源,我们必须抢在他的前面找到神家,不然一场浩劫到来,谁也活不了。虽然,你自始至终都是被人陷害,被人利用,但是毕竟你顽强的活了下来,也练就了一身的本领,我虽然不希望牛家到你这一代还卷进这些事情当中,可是确实没有办法阻止,就像你大哥和你二哥一样,他们还是被卷了进来,甚至搭上了性命……”牛青山一阵哽咽,好久也说不出话来。他舍弃了很多东西,寄希望于寻找到牛家先祖,弄清祖辈的恩恩怨怨,让一切在他这一辈全部了断,然而,遗憾的是他的独生儿子牛犇还是牵扯了进来。牛青山没有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一切在牛犇身上能有个了断,可是现实就是这般残酷,他的两个孙子死在了叶赫古城,牛家人一直没办法逃避,总有一张无形的网罩在牛家人的头上。值得庆幸的是一切终于揭开面纱,只要找到桃花源,毁掉金甲,或许一切就都结束了。
牛一刀看着爷爷沧桑的脸上老泪纵横,不由得心中一痛,想想爷爷的一生似乎都在生死一线徘徊,从陆家地阁到破军山,从鬼家鬼谷再到叶赫古城,他有四十多年的时间里,一直像个野人一样生活着,甚至连奶奶都认为他死了。
牛青山很快止住了悲伤,道:“过去的就不说了,这是牛家人的命,我们别无选择,我这几天想了很多很多,或许你也是命中注定,难逃这场劫难,好在它就快来了,我们还有时间去阻止它。豁上我们三代人的命,为了子孙后代。”
牛青山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丈红一眼,一丈红始终默默的听着,不知为何老爷子这么看自己,心里一慌,险些被树枝绊倒,好在牛一刀及时扶了他一把。
“姑娘。”牛青山突然止住了脚步,语气温和了许多,“你愿意嫁给我这个孙子么?”
一丈红被这突如其来的话,一下子问蒙了,愣了半晌儿,脸红得像个红苹果,一琢磨老爷子问这话定有深意,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回去就给你们完婚!”牛青山道。
“啊?”牛一刀和一丈红同时一声惊叫,牛一刀连忙拉着爷爷的手向外走了几步,急道:“爷爷,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牛青山眉头一皱,一脸严肃,道:“你看我像开玩笑的么?”
爷孙俩虽然走开了,可是牛青山声音洪亮,一丈红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牛一刀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
牛青山不等牛一刀解释,口气坚决的问道:“你不喜欢这个姑娘么?”
“不是……”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回到文曲镇我就给你们张罗!”牛青山道,口气坚决如铁,不容反驳。
牛一刀再次拉住爷爷的手,道:“爷爷,有些事儿,你不太知道……”
“没有什么我不知道。齐姑娘跟着你也算出生入死了,你还救过她……”
“不是,爷爷,不是齐姑娘不好,是我,是我还有心愿未了!”牛一刀解释道。
牛青山冷笑一声,道:“你是说紫绛公主?”
牛一刀愣住了,爷爷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仔细一琢磨,肯定又坏在朱五这个大嘴巴手里,离开古城的路上,他就看着朱五一直在后面和爷爷以及父亲聊的很欢快,还一直以为朱五是为了俊梅才巴结二老呢,没想到是把自己给卖了,牛一刀心里这个恨呢。
牛青山见牛一刀不言声,接着道:“男人娶个三妻四妾并不为过,何况是齐姑娘并不反对,你又有什么不愿意的?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牛一刀知道无法改变,心里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违拗,可是一脸的不高兴却挂得很明显。
第554章 留守官军
牛青山略一沉吟,口气又变得温和起来,说道:“爷爷这么着急,一来是觉得齐姑娘不错,一心一意的跟着你,出生入死,我看你也并不讨厌她,何况人家长得也没得说,嫁到牛家也是牛家和你的福份。二来,你大哥和你二哥都没了,牛家祖祖辈辈都是单传,唯独到了你爹这一辈才算生了你们兄弟三人,可惜你两个哥哥也没留下一儿半女,将来你若是有什么不测,牛家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牛一刀听明白了,最后这句话才是关键,老爷子用心良苦,用不了多久,可能就要去寻找桃花源,和七星忍者是一场殊死较量,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爷爷这是趁着还有点时间,让自己立马成亲,也好能留下子嗣,不至于让牛家绝后。这样一想,心里宽松了些,只是一丈红一下子变成了他的未婚妻,还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而一丈红早已经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牛一刀想通了,终于露出笑脸,道:“好,爷爷,我听你的,只是不知道齐姑娘愿不愿意?”
牛青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大踏步来到一丈红面前,朗声道:“姑娘,我爷俩刚才说的,你也听见了,你还有啥要说的么?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听说你家里老人和亲戚都不在了,也提亲也没个地方,我和不觉大师说过了,他觉得你很聪慧,答应收你为徒,亲事的话,回去由他帮你操持,你看可好?”
一丈红一听,这都是商量好的事了,老爷子这是有意把自己和牛一刀叫出来,专门是为了说和此事的,她心里莫名的感动,含泪道:“我……我没什么要求,一切听两位老爷子吩咐!”
“好!”牛青山罕见的露出一丝笑容,像是一块石头落地一般,如释重负。只是牛一刀和一丈红两个人站在一块儿有些尴尬,突然之间就成了准夫妻,他们明显的不适应。
接下来的路上,谁也不说话了,突然间无所适从起来,牛一刀闷头往前走,心里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也轻松了很多,以前总是无法面对一丈红的一片良苦用心,此刻爷爷做主把事儿定下来了,他反倒有种了却了一桩心事儿的感觉,想着将要和一丈红同床共枕,不由得浑身燥热起来,忍不住偷眼去看一丈红,正巧,一丈红也在看他,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时脸一红,扭过头去,继续低头走路。
走了有一个时辰,前面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吆喝,“站住!”紧接着从左右跳出四个保安军,端着枪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做什么?”
牛一刀上前两步,把双手一拱,道:“敢问军爷,哪位是当家的,在下有要事求见!”
一个保安军上下打量了几眼牛一刀,又看了看牛青山,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丈红身上,显得有些意外,道:“哎呦,这不是武曲山齐大当家的么,真是巧了,我们周大人日思夜想,没成想在这儿遇见了!”
牛一刀刚要发怒,一丈红一把拉住他,笑呵呵的上前,道:“原来周大人在这儿,还不快去禀告?”
“得嘞,您在这儿侯着!”说罢,一个保安军一溜烟的去了,时间不大,一群保安军簇拥着一位又矮又胖的家伙走了过来,牛一刀一看,真是巧了,他也认得,正是张作霖手下的周兴强,因为刘大头的死和韩天魁谗言不断,周兴强被张作霖安排到了奉天,没想到这次竟然派他来叶赫古城做接应。
“哎呦,齐大当家的,有失远迎啊!”周兴强眨巴着色咪咪的眼睛盯着一丈红,对牛青山和牛一刀看也不看。
“周大人,别来无恙?”一丈红嬉笑道。
“有恙有恙,一日看不见齐大当家的,一日难熬啊!”
“哈哈,那是周大人皮子紧了,想让我给你松松吧?”一丈红答道。
周兴强先是一愣,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被一丈红羞辱,他脸上哪里挂的住,可是又不好发作,沉着脸,抬手一挥,道:“请齐大当家的里面说话!”
牛一刀看得明白,周兴强这是没安好心,立刻道:“不用了!”
周兴强眉头一皱,眯着眼睛,盯着牛一刀打量了片刻,似乎有些印象,点手道:“你是……”
“在下牛一刀!”
“哦,对了,牛一刀,听张大人说起过,你们一块儿来叶赫古城寻宝来了,不知找到没有?”
“周大人,来这里正是为了此事,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没有必要再在此等候,高大人和其他保安军还有那些五湖四海的淘金客,都已经葬身太祖墓,我劝周大人还是立刻收兵回去的好,否则大祸不远了。”
周兴强一愣,颇为震惊,高八斗去叶赫古城有些时日了,迟迟不见回来,连个信儿都没有,他一度担心高八斗贪匿了宝藏,可是听牛一刀这么说,他又有些不相信,心道:那么多保安军和淘金客,都死了?怎么可能,这小子该不是骗我的吧。
周兴强想着,笑道:“三少爷是和我开玩笑么?那可是几万人呢,何况前些日子我还听说他们找到了宝藏呢!”
牛一刀冷笑一声,道:“我缘何来欺骗周大人?我等本可以一走了之,为了不让周大鹏苦等,这才来通禀一声,叶赫古城诡异至极,叶赫族人正在迁移,想必大祸将至,周大人若是信得过我,还是立刻打道回府的好,若是信不过,就当我们没来过,告辞!”
周兴强最是怕死,听牛一刀说得有理,急忙拦住牛一刀,道:“慢着,敢问三少爷,高大人他们是怎么死的?”
牛一刀要有准备,假装想了想,道:“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进了叶赫古城之后,没多久,就有人在古城外的河水中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也有叶赫族人的,那些尸体很是诡异,捞上来搁置一晚上便会消失的一干二净,叶赫族人说古城中应该有妖魔作崇,所以正在举族迁移,周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看看,其他的我也就不太清楚了,只是提醒周大人尽快离开此地!”
第555章 父子同心
周兴强闻听,不由得信了八成,答道:“好,我这就派人去查,几位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必须尽快赶回文曲镇。若是来得及,还请周大人届时赏光,参加我和齐大当家的婚礼!”牛一刀一副得意的样子,一来是想告诉周兴强不要再打一丈红的主意,另外,也是想给一丈红吃一棵定心丸。
周兴强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牛一刀和一丈红的样子,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你俩……你俩成一家人了?”
“当然!”牛一刀答道,“山高水远,来日方长,在下告辞了!”牛一刀说着拉起一丈红的手,扭头而去,周兴强看着,心中百感交集,不是个滋味,暗道:臭小子,要是敢骗我,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牛一刀紧紧的握着一丈红的手,心中激动,他能感觉得到一丈红也很激动,两个人就那么手牵着手,旁若无人的一直走回了树屋。
当天晚上,牛一刀要和一丈红成亲的消息便被众人知道了,大家都跟着高兴起来。由牛犇出面,先让一丈红拜师不觉大师,仪式很简单,一丈红却格外激动,今天对她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一下子有了婆家,也有了娘家,惹得玉梅在一旁羡慕不已。
一丈红拜师结束,牛一刀笑呵呵的对不觉大师道:“大师,你觉得朱五怎么样?”
不觉大师一愣,不明白牛一刀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沉思了一会儿,道:“朱五这孩子很好,勇敢重义,天性洒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朱五被夸的满脸通红,鼻涕泡顾得老高,同时他不知道牛一刀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于是嚷道:“三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牛一刀嬉笑着,并不搭理朱五,继续对不觉大师道:“既然如此,大师何不也收他做徒弟,免得日后还要拜一次,怪麻烦的。”
朱五小眼珠一转明白了牛一刀的用意,这是要报复啊,他慌忙来到不觉大师跟前,苦着脸,道:“大师,你别听三爷胡说八道,我就一个杀猪卖肉的,何德何能拜在大师门下!”
“老三!”牛犇性子急,一直摸不透牛一刀想说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牛一刀当着众人的面,简单的将朱五和玉梅的事儿说了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牛一刀是什么意思。
不觉大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帮帮胖子!”
朱五闻听,一咧嘴,这可如何是好,自己那里敢拒绝,也不管那么多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一口一个师傅,叫得很甜。
牛一刀笑呵呵的来到马大脚身边,低声道:“老前辈,我可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事,你就找不觉大师就行了,有道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终身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朱五这回终于有人管喽!”
朱五这个气呀,这是非要让自己娶了玉梅不可,正在发作,抬头看到玉梅粉嫩嫩的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期许,他又有些心软了,这么好的姑娘,上那里去寻?
不觉大师终于明白了牛一刀的用意,哈哈大笑,道:“好事成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回去我就派人提亲!”
朱五罕见的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一副扭捏的样子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反倒是玉梅泰然自若,像是自始至终都很有信心,朱五会娶了她。
大伙心头的阴云被两庄喜事冲淡了许多,每个人的嘴角都挂满笑容。
牛犇拉着牛一刀,爷俩说了很久的心里话,牛一刀从未见到父亲这般慈祥。牛犇告诉牛一刀,在太祖墓中,他遇到了钱六指,钱六指亲口告诉他牛千刀被吊在了石门上,那是渡边麻一干的,正是牛千刀的血开启了太祖墓的生门。可是,钱六指当时几乎被冰蝉裹起来了,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救已经来不及了。三百多年前,鬼谷七十二大家族跟着鬼家修缮了太祖墓,当时有很多很多劳工,最后他们死在了太祖墓中,一部分是被太祖皇帝杀死的,还有一些是七十二大家族杀害的,所以钱家也杀了不少人,从河中捞出的死尸中之所以有一些人死于银针,就是这个原因。七十二大家族跟随鬼家隐居鬼谷,他们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钱六指大概在四十多年前,盗走了几页鬼家的祖传秘籍《鬼斧》,他离开鬼谷,以仵作为业,暗中在寻找太祖墓,所以,我们总会看到他的影子,只可惜,他和那些淘金客一样,死在了太祖墓的宝藏中。
牛一刀有些困惑,问道:“爹,既然知道休门的方位,为何你们还要走生门?远且不说,一路上更是有不尽的危险。”
牛犇一笑,道:“几百年了,鬼家的后人也已经无法讲得清太祖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不觉大师坚持要从生门进,休门出,其实也是想看看太祖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至于那些机关陷阱,早已经被渡边麻一等人利用叶赫族人和淘金客破坏殆尽。不觉大师给每个人一粒药丸,我们吃下后,可以避开冰蝉,一路上还算顺利,只是渡边麻一处处刁难,耽搁了不少时间。”
牛一刀终于明白,心中释然。父子俩又说了很多家里的事情,牛一刀愈发觉得肩上的责任重大,好在现在父亲和爷爷都回来了,再大的困难,只要父子齐心,也就不会成为难事。
这一晚,众人都睡得很踏实。天上繁星点点,树屋下寂静无声,美好而安详的夜晚,牛一刀梦中看到一个天仙一般的女子,忽近忽远,瞧不清什么模样,像一丈红而又像紫绛公主,他欢喜的嘴角带笑,抬脚去追,蝶飞蜂舞,雪花纷纷,那景色犹如仙境。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众人精神抖擞,马不停蹄的赶路,天气转暖,一路上景色秀美,春光无限,牛一刀走在最后,心情复杂,失去了两个哥哥,找到了爷爷,这对于牛家来说,不知道是喜事还是祸事。
压在心头的劫难,迫在眉睫,桃花源在哪儿,神家在哪儿,金甲又在哪儿?
一切都如同重新开始,前行的路上依然坎坷崎岖,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负重前行,化解这场灾难,唯有满怀希望,自信的、大胆的一步步向前!
第556章 久别重逢
一夜春风梨花开。
关外大地,风暖人醉,树绿花香,美好的春天带来了勃勃生机,人的精神也随着变得清爽起来。
文曲镇的长安桥上颇为热闹,叫买的、叫卖的混做一团。牛一刀等人终于回来了,看着桥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每个人的内心都充满感慨。
朱五飞快的跑上桥,逮住什么就吃什么,顺便还给玉梅留了一份,可是最后一摸口袋,没有钱,这下尴尬了,好几家商贩围住了朱五不让他走。牛一刀等人笑着看着,谁也没钱。
玉梅挤进人群,好话说尽,也没人理会。正在这时,忽然一位绿袄姑娘挤进了人群,大着嗓门道:“都把帐记好了,回头去牛家领钱!”
朱五像是遇到救星一样,定睛一看,这不是寒月么,一年不见,出落的格外漂亮了。
朱五嬉笑着一边往嘴里塞鸡腿,同时又递给玉梅一根,玉梅释怀,也大口吃了起来。
寒月举目四望,瞧见了牛一刀,撒欢的跑了过去,保住三哥,亲热得不得了,惹得一丈红一阵嫉妒,羡慕寒月洒脱欢快的模样。
牛犇在一旁笑着,对牛青山道:“老丫头,寒月,就和老三亲近,见了老三比亲爹还亲!”
众人一阵嬉笑,寒月撅起嘴来,拉住牛犇的胳膊,亲热的喊了几声“爹”,惹得牛犇一阵大笑,满脸幸福。
牛犇指着牛青山道:“这是你爷爷,快叫爷爷!”
寒月一惊,盯着牛青山打量了半晌儿,扭头就跑。牛犇一愣,无奈的看了看牛青山,道:“莫不是,爹你吓着这丫头了?”
“哈哈哈哈!”牛青山爽朗的一笑,随着牛犇过了长安桥,一行人还没到牛家大院门前,远远望见寒月扶着陈氏踉踉跄跄的迎了过来。牛犇这才明白,原来寒月是急着将爷爷回来的消息告诉了陈氏。
陈氏一眼看到叫花子一般的牛青山,呆住了,她不曾想过丈夫还活着,还能站在自己眼前。陈氏满眼泪花,浑身颤抖,静静的望着,目光一刻不离的注视着牛青山。
牛青山也呆住了,四目相对,那个曾经美丽端庄的妻子,已经满头白发,岁月留下的雕痕刻在脸上,写满沧桑。一个女人独自支撑起一个家,寒暑过往,悠悠四十载,酸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两个老人就那么深情的对望着,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落泪了。
牛青山踉踉跄跄的小跑过去,拉住陈氏的手,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氏像个小姑娘一样,依偎在牛青山的怀里,嘤嘤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双手握拳不停的打在牛青山的身上,一边打,一边道:“你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
牛青山愧疚的站在原地,任凭陈氏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苍老的身躯依然站得笔直,那份触动和心酸顺着泪水汩汩而出,牛犇想上前拉住母亲,牛青山抬手制止住了。
陈氏打累了,哭够了,牛青山一把将她拦住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陈氏脸上的泪花还在,却露出了甜蜜而幸福的笑。
牛青山扶着陈氏的双肩,两个人像是看不够似的,静静的看着,旋即又都放声大笑起来,笑得那么开心。
谁也无法体会两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此时此刻的心情,忽而大哭,忽而狂笑,他们的心底万分的庆幸,历经磨难,几多沧桑,有生之年还能相见,心愿足以。
陈氏挽着牛青山的胳膊,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走进院去。牛犇有些尴尬的将不觉大师让进厅堂,老管家牛福早就哭成了泪人,吩咐厨房张罗酒席,今天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
众人刚坐下,忽见陈氏急匆匆的进来了,扫了一眼众人,神色紧张,吩咐牛一刀关上门,然后低声道:“老二媳妇临盆在即,老二和高八斗的事儿,先都不要说。只说他们去见张大人了,或许要进京领赏,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回来,你们千万不要说走了嘴。”
众人闻听频频点头,陈氏看了一下,唯独放心不下朱五,又叮嘱道:“胖子,千万记住了!梦话也不敢说!”
朱五咧嘴笑道:“记住了,奶奶,晚上睡觉,我就把嘴粘上!”
众人忍不住笑,陈氏这才客气两句,又匆匆离去。
过了没半个时辰,高美花挺着大肚子就进来了,她步履缓慢,两个丫鬟搀扶着,一进门就开始四下里招人,本是乐呵呵的样子,找了一圈没看到牛百刀,不由得有些失落,慢慢来到牛犇跟前,问道:“爹,二爷呢?”
牛犇咳了一声,道:“和你爹去见张大人了,听说这次他们都立了功,可能要进京受封,所以没和我们一块儿回来。你别急,好好养身子,用不上个把月也就回来了!”
高美花略感失望,不过听说丈夫和父亲都立了功,还可能进京受封,估计一定不是个小官,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和众人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便告辞了。
众人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都不是滋味,若是她知道了真相,又也能承受得住?
牛福张罗了一大桌酒席,大家在古林中整天不是野猪就是麻雀,偶尔吃些烤鱼,早就厌了,一个个看到丰盛的酒菜,都忍不住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儿,牛青山和陈氏也过来了,九月跟在身后,脸上偷着喜悦。老头老太太坐在主位,给众人敬酒,牛犇说了牛一刀和朱五的喜事,乐得老太太合不拢嘴,忍不住立刻让牛福去选个日子,恨不得把牛一刀和朱五的婚事立刻办了。
牛一刀看了一眼九月,心里想着六月,却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在祖母身边呆了十年的小姑娘到底是不是九月?
陈氏将牛一刀叫了过去,当众将血玉含蝉重新带在了牛一刀的脖子上,虽然陈氏什么也没说,可是那份满满的爱意,谁都看得清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氏端起酒杯,客气道:“有喜就有悲,为那些没能回来的人喝一杯!”
众人都明白老太太的意思,难过的喝了下去,陈氏接着道:“青山都和我说了,大祸将至,谁也难逃,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要一块努力,化解这场浩劫,唯有如此,才能换来安宁,我这一辈子算是没啥心愿了,土都埋到脖子了,可是他们不一样……”陈氏说着指了指牛一刀和朱五,“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咱们这些老家伙,豁上命也要给他们留下一份平静,再也不能像咱们那样活的糊里糊涂的了!”
第557章 九月身份
不觉大师赞同的点点头,道:“夫人说得对,要尽快想办法找到神家和金甲,冬天到来之前,一定要阻止渡边麻一找到金甲。”
“都累了,先回去歇着,一刀和胖子的婚事就交给犇儿张罗,神家的事儿,咱们明天再商量!”陈氏虽然这么说,可还是请了不觉大师和马大脚到她的房里,牛一刀被寒月缠着一定要说说叶赫古城的事儿,朱五拉着玉梅偷偷的出了门去耍,只有古木生不喜热闹,早早的回去睡了。
半夜的时候,高美花突然肚子疼得厉害,所有人都被惊醒,老太太陈氏和牛青山紧张的坐在厅堂里等信儿,接生婆请了一个又一个,可是却怎么也生不下来,按日子推算,都已经过了日子快一个月了,按照陈氏的说法,高美花肚子里的娃娃是在等他爹呢。想到这里,众人又都忍不住掉泪,可怜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爹。折腾到天亮,终于生了下来,是个女娃,陈氏虽然略有失望,可还是很高兴,怎么说,牛家也算有了下一代。
又忙碌到晌午,女子都平静下来,郎中看过,母子均安,大伙这才回去睡下。
牛一刀一觉睡到半夜,睁开眼看了看四周,乌漆麻黑的,朱五的鼾声震耳欲聋,木生但是睡得很安静,一如往常,他不习惯睡在床上,索性躺在了长条櫈上。
牛一刀再也睡不着,悄悄的爬了起来,来到院中,远远的听见后院有小孩儿的哭声。皓月当空,繁星满天,风有些凉,牛一刀裹紧了衣服,信步来到奶奶的屋外,屋里凉着灯,窗户纸上映着几个人影,不觉大师和马大脚都在,不知在商议着什么,九月从屋里出来泼水,一眼望见牛一刀,连忙笑着喊了一声“三少爷”。
牛一刀轻轻招手,示意九月过来,九月有些为难的指了指窗户,然后扭头进屋,不一会儿小跑着来到牛一刀跟前,笑盈盈道:“三少爷,叫我有什么事儿么?老夫人哪儿离不开人!”
牛一刀笑道:“没事儿,就是叫你歇歇的,昨晚没睡好,又一天没睡,那里受得了,你等着,我去叫寒月来!”
九月连忙拉住牛一刀,道:“三爷,没事儿,吃完饭睡了一会儿,现在不困,我得回去,免得老夫人找不见我,该着急了。”
“九月姐姐,晚点儿没事儿。我奶奶他们在说什么呢?”牛一刀好奇的问道。
“嗯……”九月冥想了片刻,道:“先说了一会儿你的婚事,后来说到了什么古城,我出来的时候听他们在说金甲。”
“哦!”牛一刀点了点头,假装毫无兴趣,“听也听不懂,你去忙吧,要是累了就去叫寒月过来,咱们和他们那些老家伙可比不了!”
九月咯咯笑着跑了回去,牛一刀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说破六月的事儿呢?仔细一琢磨,还是不挑明了好,万一九月什么也不知道呢?可是,万一九月和六月一样,同是新一代的七星忍者或者和七星忍者有什么关系呢?
牛一刀越想心越乱,又不知道该找谁去商量,仔细琢磨了一下,假如九月和六月一样和七星忍者有瓜葛,那么很多事就容易解释了,比如是谁引诱自己开启了陆家地阁的金棺,又是谁将自己的所有计划和路线透漏了出去,原来一切还觉得差异,为何总会有人在暗中作梗,似乎能清晰掌握自己的行踪,现在想想,会不会是九月,她是不是渡边麻一安插在牛家的奸细?
离开叶赫古城时间不短了,按理说如果九月真的是渡边麻一的人,那么她应该会在最近收到消息,六月的身份暴露了,九月就很危险,他们不会不管。牛一刀想到这里,急匆匆的来找古木生,附耳嘀咕了很久,木生一一答应下来。有时候,牛一刀觉得古木生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什么事儿和他说,他从来不会过问为什么,只会认真的去做,免去了很多麻烦。
牛一刀再也没睡着,他反复思量,决定查一下九月的底细,既然六月是日本人,那么是不是九月也是日本人,如果是,那么真正的九月和六月在哪儿?
天还没亮,牛一刀就来找牛福,他想先打听打听九月的来历。牛福早早的就起来了,打扫院子,张罗早饭,还安排下人给牛一刀和朱五收拾新房,忙得不亦乐乎。
牛一刀管不了那么多,拉着牛福来到一旁,低声道:“牛福和你说个事儿,有人相中了九月,托我打听打听他的家事,我思来想去,只好来问你。”
牛福先是一愣,旋即笑道:“是不是高八斗的侄子高永宁?”
牛一刀闻听,正中下怀,顺水推舟道:“就是,就是,怎么他也和你说过?”
“哎呀,这个驴逑的,整天抽大烟,不是啥好东西,找过我好几次了,我都没给他好脸色看!嫁给谁也不能嫁给他!”牛福气哼哼的答道。
牛一刀一咧嘴,没想到碰到钉子上了。略一沉吟,道:“也不能这么说,高永宁就一个抽大烟的毛病,人品还不坏,他和我说了,已经戒了都半年了,专门为了九月。他的家世出身,能娶九月,也算一桩没事,咱们何苦拆了一桩姻缘呢?”
“戒了?”
“戒了!真戒了,你要是知道他还抽大烟,你找我,我一刀剁了他个鳖孙!”
牛福半信半疑,想了一会儿道:“戒了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其实九月的出身也不低,他爹史寅康是兵部侍郎,朝廷二品大员,因为参与光绪皇帝的百日维新,在戊戌政变后被杀,所以九月的出身可比高永宁高多了。只是史寅康出事儿了,才连累了几个孩子。九月的母亲得知史寅康被害后在家中自缢身亡,留下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变法之前史寅康似乎预感到了这场危机,将三个孩子送出了关外,藏在祖籍。以袁世凯为首的守旧派的王公大臣,不远千里在关外找到了刚满三个月的史新政,并将其带回京城,关在了天牢,他们以史新政为诱饵,诱捕了很多史寅康的同党。
第558章 九月亲事
史寅康的大女儿六月当时十五岁,史新政被带走后,六月为了救下弟弟,带着妹妹九月不远千里赶到京城,紫禁城外拦下老佛爷的轿子,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弟弟的命,老佛爷同情这个小姑娘,将她赐给皇帝做贴身丫鬟,只是条件十分苛刻,要求六月喝下一碗毒酒,毒哑了自己。
六月随着光绪皇帝被一同囚进瀛台,一去十年。
袁世凯按照太后的旨意交回了史新政。
史家被洗劫一空,小女儿九月当时九岁,抱着刚刚三个月的弟弟无依无靠,只要有人敢可怜姐弟俩,立刻就会被视为保皇党而被捕入狱,京城里人心惶惶,谁见了她们姐弟都像见到瘟疫一样躲得远远的。
九月和史新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要饭都没人敢施舍给她们。
无奈之下,九月含泪抱着奄奄一息的史新政跪在菜市口父亲死去的地方插草卖身,只求有人收养可怜的弟弟。
九月跪了三天,史新政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气若游丝。
老夫人路过,恰好遇见,悲悯之情,由心而生,导演了一出史新政饿死的假戏,救下史新政并派人送回祖籍托人收养。
就连九月都误以为弟弟史新政已死,万念俱灰,差一点寻了短剑,好在老夫人料知这小姑娘性子刚烈,看护周到,发现及时,又好言相劝,这才救下九月。
九月感念老夫人慈母心肠,便留在了她身边,当了一名贴身丫鬟,老夫人对她视为孙女一般,呵护关爱。
“若是九月嫁人,我想老夫人当会以她奶奶的身份送她出阁,所以要是高家有此心,还是要和老夫人商量,另外,九月是否愿意,也不好说,你也最好问问她,她若是不愿意,怕是老夫人也不好强求。早些时候,老夫人曾有意将九月许给你的!”
牛一刀闻听,嬉笑道:“那为什么没许给我呀?”
牛福见牛一刀满脸堆笑,知道他新婚在即,正美着,笑道:“不是老爷出事儿了么,就耽搁了。怎么的,你想纳妾?”
“爷爷说过,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牛一刀打趣道。
牛福哼了一声,啐道:“别做白日梦了,一个还没娶到被窝呢,又惦记另一个了?”
牛一刀嘿嘿笑着,从小到大,他们几个孩子都和牛福亲近,说说笑笑,像朋友一样,“老福,你知不知道史家祖籍在哪儿?还有史新政在哪儿?”
“史家祖籍离此不远,向阳镇二龙山的关帝庙旁有五户人家,全都姓史,人称五史村。因受史寅康连累,五史村差一点儿被灭了。大清没了之后,听说有些幸免于难的人回去了,他们应该和九月有些亲戚。史新政在哪儿,我也不知道,这得问你奶奶!”
牛福说着,皱起了眉头,疑问道:“你打听这么仔细,听起来不像是给高永宁说亲,倒是像给你自己说亲?”
牛一刀哈哈大笑,道:“哪敢呀,老福,我和你说的,千万别和任何人说,不然对九月姑娘不好!”
“我谁也不说,等你入洞房的时候,我在窗外说给齐姑娘!”牛福道。
牛一刀连忙摆手,央求道:“千万别,我娶个媳妇不容易,你可不能给我搅和黄了!”
牛福昂首挺胸,也不搭理牛一刀,得意的走了,继续忙他的事儿。
牛一刀连早饭也没吃,从后院的马鹏里迁出了一匹马,飞身上马,一边走一边打听向阳镇二龙山。
五史村距离文曲镇确实不远,不到两个时辰,牛一刀便找了过去。
二龙山脚下一座破旧的关帝庙旁有一片平地,星星点点的有几处院落,远远看过去,只有两家有烟火。
牛一刀来到一户人家的院落外,甩鞍下马,抬头向里张望着,只见院中一口汲水井边坐着一个老婆婆,端着一只烟枪抽烟。
牛一刀叫了一声“大娘”,老婆婆咳嗽了几声,放下烟枪,眯着眼睛往外看,牛一刀将马拴好,笑呵呵的走了进来,笑道:“大娘,俺从这儿路过,想讨口水喝!”
老婆婆收起烟枪,在脚后跟上敲了敲,然后颤颤巍巍的走进了屋,取出来一只葫芦瓢递给牛一刀。
牛一刀接在手里,在水井里舀了半瓢水,一边喝,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搭讪道:“大娘,这地方叫什么名啊?”
老婆婆像是没听见一般,直勾勾的看着牛一刀,牛一刀又大声的问了一遍,老婆婆才反应过来,含混不清的道:“五史村!”
“家里就您一个人么?”
“能喘气的,都下地干活去了!”
“哦!”牛一刀点点头,老婆婆看上去有些不耐烦,牛一刀又道:“您认识史寅康么?”
老婆婆一愣,道:“死了!”
“怎么死的?”
老婆婆恶目相对,极不耐烦的点燃了烟枪,道:“年轻人,快赶路吧,天黑了,不安全!”
牛一刀尴尬的笑了笑,缓缓放下水瓢,四下里看了看,低矮的四间草房极为安静,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扔着一些农具和砖瓦,墙角的杂草,快半人多高,长得正旺。
“大娘,能给我点儿吃的么,我走了挺远的路,早上就没吃饭!”牛一刀突然说道,老婆婆的眼中露出凶光。
牛一刀直勾勾的盯着老婆婆,等他回答,见不搭理自己,他大踏步就往屋里走去,老婆婆慌忙起身想去阻拦,没成想牛一刀的速度很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钻进了屋内。
光线昏暗,牛一刀只扫了一眼,便不由得一惊,屋子里的地上横陈着六七具尸体,有的还在汩汩流血,有老有少,还有两个孩子趴在门口不远处。
牛一刀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就听耳后有风声,下意识的往侧面一闪身,扭头去看,老婆婆拎着烟枪又打了过来。
屋内空间狭小,牛一刀纵身从窗户跳到了院内。老婆婆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牛一刀摸出寒月秋刀横在手里,朗声道:“你是什么人?”
老婆婆并不答话,烟枪如棒,奔着牛一刀的天灵盖就砸了过来,牛一刀举刀相迎,两个人打在一处,老婆婆的伸手极为迅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个老人。
第559章 向阳史家
牛一刀沉着迎战,同时仔细观察这位老婆婆,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的脸有些别扭,趁着她转过身来的机会,牛一刀一刀虚晃奔老婆婆的小腹扎去,左手却没闲着一把抓向老婆婆的脸。
老婆婆大惊,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牛一刀指尖划过,扯下一张人皮面具。
老婆婆大惊失色,跳出老远,情不自禁的摸着自己的脸,再去看牛一刀手里的面具,扭头就跑!
“六月!”牛一刀断喝一声,“你不想见九月了么?”
原来,老婆婆是六月乔装打扮的,早一步来到了五史村,仅有的两户史家人,被她杀了个精光,本想骗过牛一刀,却没想到,牛一刀一进院子就问到了血腥味,看到看婆婆那大脚板,已经确信,这老婆婆有问题。
六月一阵踌躇,愣了半晌儿,道:“她应该已经走了!”
“不!”牛一刀摇了摇头,“她是逃不掉的!”
六月轻咬朱唇,道:“你要是敢伤害她,我绝对饶不了你!”说完,扭头便逃,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牛一刀有心去追,又放不下史家人,只好作罢,他急匆匆的进屋,逐个查验,一个活口也没有。
他又匆忙赶到另一家,同样的凄惨场面,牛一刀一阵心痛,琢磨了一会儿,埋怨自己不该这么莽撞的跑到这里来,要是自己不来,或许史家人就不会死。
牛一刀一个人将两户史家人埋好,心中愧疚,在坟前磕了三个头,默默祷告了一会儿,这才准备离开。
可是,四下里却哪也找不到马,他来到拴马的树前,半截马缰绳还拴在树上,从断掉的绳头来看,应该是被人一刀砍断的,牛一刀四下里看了看,心道:莫非六月还在?想等天黑偷袭不成?
没了马,天也快黑了,牛一刀琢磨了一会儿,一路上没有什么人家,赶夜路太危险,他决定在这儿留一晚。
牛一刀在屋里翻出一些吃的,生活弄熟了,随便填饱了肚子。百无聊赖中,他倒在史家的炕上,想睡,又不敢睡,不睡又实在无所事事,牛一刀纠结的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
忽然他发现炕里面,靠着墙角摆着一个木箱子,上面还挂着锁,看上去挺重要的样子。
牛一刀闲着没事,爬过去,将木箱搬到地上,点起油灯,仔细看了看木箱,一尺多长,半尺来高,刷着黑漆,因为年头儿多了,漆都磨没了。
一把铜锁挂在前面,牛一刀试了试,不肖三两下,便将铜锁撬开了。
牛一刀打开箱盖,箱子很大,但是放的东西不多,几块碎银子和银元,两只银簪、一只玉镯,另外还有一本家谱,牛一刀拿起来看了看,线装木刻版《史氏宗谱》泛着黄色,一个角落上被老鼠咬了一口。
家谱中主要记载了史姓的溯源和向阳史姓由何而来;历代史姓先祖的传记、赞文和遗像;史氏诰敕;史家词训;史姓一世祖到五十九世的年表和世系图等内容。
宗谱上面对向阳史家的由来记叙甚详。
据载,史氏始祖当推西汉时的史丹,他曾封为武阳侯,传数世有孙辈史崇被封为溧阳侯,为江南史氏第一世,居溧阳之埭溪。
五十世数千公于康熙年间迁至向阳。
数千公到向阳后,后代以耕读为主,或有从商或手工业者,皆为普通百姓,未有显贵者出现。
宗谱中记录史姓的由来,源于妫姓,出自黄帝时创造文字的史皇氏仓颉,属于以官职称谓为氏。
据传说,仓颉为河南南乐人,另一说为冯翊人,黄帝时期为史官,人称“史皇氏”。
相传在上古时候,黄帝属下有一位史官,名叫仓颉,史称“史皇”。
仓颉头上长着四只眼睛,模样怪异,举止不同于常人。但是他善于观察事物,天生就能写会画,因而深受人民爱戴。在史籍《路史》中记载,他能够“穷天地之变,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羽山川指掌”。
后来,史皇创立了象形文字,结束了远古时期结绳记事、刻痕为史的漫长历史,将人类带入文明。
据说,在仓颉创制出文字的当夜,鬼神都为之哭泣。
在他逝世后,人们把他葬在昌意城。
仓颉的后裔子孙们为了纪念先祖为人类做出的卓越贡献,便取他在世时担任的“史官”官职称谓作为姓氏,称史氏,世代相传至今,是非常古早的姓氏之一。
史氏族人大多尊奉史皇仓颉为得姓始祖。
有趣的是史家宗谱中记录了一个很特别的人,他叫史玉成,是晚唐时期的一个走街卖艺的。
他有一样特别的绝技:弄虫蚁。
史玉成五十上下,长得又干又瘦,黄眼珠子,嘬腮、黄胡子稀稀拉拉,身穿一件灰色长袍,举止上十分斯文。
他上场子时总带着四样道具,一个大罐子,一个小罐子,一个细脖儿的瓶子和一块长方形木板。
开场后,他把木板平铺在地上,先将大罐子口打开,嘴里头念叨着;“到时间了,该上学了!”
这时人们就看见从大罐子里爬出一只大蛤蟆,跳到木板上便蹲立在中间,昂着头像个高傲的先生正在讲台上。
史玉成又拿过小罐,打开罐子口儿后又说:“快上学了,先生都来了,学生怎么还不来上课呀!”
这时只见从小罐口处,依次蹦出八只小蛤蟆,爬到木板上,面对大蛤蟆依次排成两行蹲下。
等小蛤蟆蹲好了,史玉成又说:“老师该教学生念书了!”
再看大蛤蟆,仿佛听懂史玉成的吩咐一样,张嘴“呱”地叫了一声,小蛤蟆随着齐声叫一声。
如此这般一叫一答,此起彼伏,真跟老师教学生似的整齐有致。
就这样叫过一阵后,史玉成喊了一声;“到时间了,该放学了!”
这时,小蛤蟆先起身,依次蹦跳着爬回小罐里。
大蛤蟆见小蛤蟆都进了罐子,它才慢慢悠悠地起来爬回大罐子里去。
第560章 以一战七
就在人们围在四周纷纷惊叹不已的时候,史玉成又拿过细脖儿瓶子,打开盖子后嘴里喊:“快出来排队,上操了!”
只见从瓶子里爬出密密麻麻的黑黄两色蚂蚁。
史玉成一边喊着:“别乱,快排好队!听着,立正,看齐!”
史玉成一边下着口令给蚂蚁,一边用手撒些小米。
只见混杂在一起的无数只黑黄两色蚂蚁,按照颜色,很自然地排成两队,其两队中绝对没有一只混杂其间的蚂蚁。
过了一会儿,史玉成又喊道:“该收操了!”于是你看吧,原本整齐的队伍顿时乱成一锅粥,你争我爬地又回到细脖儿瓶子里。
牛一刀看着挺有意思,想起了鬼谷中曾遇到的沐青女侠,招鼠唤蛇如同探囊。
牛一刀再往下看,心一下激动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日本遣唐使阿倍仲麻吕,他非常喜欢史玉成的绝技,曾在长安刻苦研习。后来,阿倍回国,史玉成跟着他去了日本,再也没有了音信。
牛一刀想了想,他知道日本僧人阿倍仲麻吕后来到了渤海国,亲眼看到了渤海国的国灭,同时还受末代渤海王之托,带走了末代渤海王的二女儿。
阿倍的后人知道很多末代渤海王的秘密,所以才会有今天,渡边麻一等人不顾千难万险,寻找骨笛和金甲的事端。
当史家宗谱翻到史寅康的时候,牛一刀注意到史寅康确实有两女一儿,只是不知道是谁在史朝霞和史晚霞姐妹两人的名字下,用小字标注的夭折,史新政的名字下标注的下落不明。
如此看来,史家两姐妹应该很早就死了,六月和九月只是借了史家姐妹的名字而已。
牛一刀将史家宗谱收好,他终于找到可以证实九月身份的有力证据了。
牛一刀胡思乱想之际,忽见屋外飘过几道黑影,牛一刀立刻噗的一声将油灯吹灭,透过窗纸向外望去。
繁星满天,月光如水,院子当中站着七个黑衣人,黑纱遮面,手握弯刀,似乎站位也是有规律的,全部注目看着屋内。
这是明摆着来挑战牛一刀的,一看便知应该是六月带来的人。
牛一刀愣了一会儿,心砰砰乱跳,看来自己还是太莽撞了,一时冲动来到向阳史家,被人困在这里,看来凶多吉少。牛一刀牙关一咬,心道:怕也没用了,既然人家为了夺命而来,那么一场生死较量在所难免。”
望着明晃晃的圆月弯刀,牛一刀抽出寒月秋刀,心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牛一刀深吸了一口气,踏步走到门外,他镇定自若的样子,让七个黑衣人不由得有些惊讶。
“三少爷,有几分胆识嘛!”
“六月,动手之前,我有一事不明,想要问问你!”
六月冷笑两声,道:“好,你问吧,死之前,我会满足你的好奇心,也算替九月谢谢牛家十来年的恩遇!”
“你离开陆家,进京替史新政求情,太后老佛爷赐下毒酒毒哑了你,将你送给光绪皇帝一同囚禁在瀛台,可是……”
“可是,我为什么不是个哑巴,对么?”六月笑着道,“那不过是一个苦肉计,酒很普通,只要我不说话,那么我永远都是个哑巴。我可以随时随地将皇帝的一举一动报告给太后,直到皇上死,他都不知道我是谁!哈哈哈哈!”
六月疯狂的笑着,牛一刀埋怨自己,其实早该猜到的,慈禧太后几乎完全被渡边麻一掌控了。
“那史家姐妹呢?是不是你们害了她们?还有这里的史家人,你们真够狠的!”
六月半天没说话,牛一刀的话触动到了她的心,不过也只是片刻功夫,六月阴冷着答道:“史家姐妹我没见过,不知死于谁手。不过,史新政是我救下的。至于说史家这些人,他们不配活着。”
牛一刀一振,“什么叫不配活着?”
“他们空有一副皮囊,看着像个人,可是没有一个配做人。如果不是他们,史寅康或许不会死,我敬佩史寅康是个英雄,这也算我当了十几年他的女儿,给他报仇了!”六月道。
牛一刀听不懂六月在讲什么,隐隐的能感觉到或许当年史寅康的死还和向阳史家有关,或许史家人在大难临头之际,出卖了史寅康?人性有时候无法估量。
“那你有没有想过九月?你们利用她,难道不怕她有危险?”
六月没再说话,握着圆月弯刀的手臂在微微颤动,好半天,六月冷冷的道:“别说些没用的了,拿命来吧!”
七个黑衣人动了起来,将牛一刀围困在当中,她们步履轻盈,杀气逼人,脚下的脚步越来越快,像是一条黑龙将牛一刀缠住。
牛一刀不停的在心底嘱咐自己小心,另外,他四处观望着,寻找逃跑的路线。
突然,六月一声长啸,七把圆月弯刀几乎是同时从四面八方向牛一刀刺来,牛一刀大叫一声,拔地而起。
一阵刀刀相撞的火花闪过,惊魂未定的牛一刀刚要落下,两个黑衣人已经飞起身来,挥刀劈向牛一刀,与此同时其他黑衣人也没闲着,或砍或刺,刀光泛着寒光,闪电一般逼近牛一刀。
牛一刀霎那间大汗淋漓,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别说是七个黑衣人,就是一个六月也足够他忙活一阵,而另外六个黑衣人功夫都远在六月之上。
也只是三个回合,牛一刀的肩膀一痛,被刀尖扎中,血像是喷泉一样,喷出来老高。
牛一刀来不及去捂,只是一走神的功夫,两把圆月弯刀横着砍在他的大腿上,虽然力度不大,可是还是疼得他嗷嗷叫。
紧跟着,七个黑衣人像是调戏牛一刀一般,你一刀我一刀,落在了牛一刀的身上,牛一刀疼得牙都咬碎了,浑身血迹斑斑,冷不丁的一声大吼,然后发了疯一般,挥刀扑向六月,一招蛟龙出海刺向六月的胸口。
他的目的很明显,擒贼先擒王,何况六月是七个人当中功夫最弱的。
第561章 夺命一战
六月有些措手不及,慌乱中,想侧身躲过,可是没想到牛一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速度奇快。
眼看六月性命堪忧,斜刺里突然一道寒光,一招力劈华山,直接砍向了牛一刀的手腕。
虽然来得慢了些,可是力道却很猛,牛一刀若是想取六月的性命,那么他的手就保不住。
牛一刀本能的将手腕往回一抽,一招失利,步步为败。牛一刀的手还没抽回来,身后暴风骤雨般刺过来两把刀,一把直奔后心,一把直奔后腰。
牛一刀那里还有机会躲,只是尝试着往前探了探身子,六月也没闲着,趁机挥刀砍向牛一刀的脖子。
牛一刀横挡竖逃,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六月的刀扫过他的头顶,将他的发髻一刀砍下来一团,险些将头皮削掉。
同时,后背和屁股上也各挨了一刀,这会儿,黑衣人出手比之前重了很多,几乎是刀刀致命。
牛一刀无暇喊痛,另外有几把刀正奔着他身上关键的地方砍来,牛一刀声嘶力竭,拼尽全身力气长啸一声,寒月秋刀脱手,奔着六月射了过去。
谁也没有想到,牛一刀竟会在这么危险的时刻,撒手丢了武器,六月啊的一声惨叫,倒在了血泊中。
牛一刀却连叫的机会都没有,浑身上下插着四把圆月弯刀,好在都不是致命的位置。
尽管如此,牛一刀依然疼得咬牙切齿,趁着几个黑衣人去抬六月的功夫,牛一刀拔掉身上的弯刀,踉踉跄跄的向外跑去。
可是,他身上的伤太重了,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就栽倒在地。迷迷糊糊中,牛一刀觉得脖子一紧,他伸出双手去抓,脖子上的疼痛消失了,一个黑衣人将他脖颈的血玉抓走了。
紧接着,一道刀光扑面而来,牛一刀双眼一闭,知道小命要交待了。
就在为难关头,忽听头顶一阵凌厉的风声,然后只听一声惨叫,黑衣人仰面摔倒在地,牛一刀努力睁大眼睛,只见一张狰狞的脸,露着獠牙,正冲着黑衣人咆哮,可是拿声音在牛一刀听来,却那么的模糊。
“木生……”牛一刀轻声道,他的脸上充满微笑,每次在性命有关的时刻,木生总会出现,人生得如此一知己,死又何憾。
古木生轻轻舔食着牛一刀伤口处的血迹,黑衣人谁也不敢靠近过来。
过了片刻,两个黑衣人分别从左右扑了过来,同时向古木生发起了进攻。
古木生冒火的眼睛盯着砍过来的圆月弯刀,他放下牛一刀,嗷的一嗓子,飞身而起,扑向左侧的黑衣人,古木生身形极快,又不同于常人的进攻路子,黑衣人吓得措手不及,只有连连后退。
六月被扶起来,她的胸口上插着寒月秋刀,脸色苍白如纸,看着古木生凶猛异常的样子,颤着手指了指牛一刀。
其余的黑衣人明白,闪出两个人再次扑向牛一刀。
古木生自顾不暇,一见有人扑向牛一刀,什么也不顾的反扑回来,这下给了黑衣人机会,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一刀扎在他的小腿,一刀削在他的肩头,血肉横飞,古木生疼得呲牙咧嘴,依然奋不顾身的扑在牛一刀身上。
牛一刀身上的伤口,被古木生一舔,竟止住了血,闻听古木生哀嚎,牛一刀抬头一看,正巧古木生趴在了他的身上,替他挡住了黑衣人的刀。
牛一刀心中一痛,抱起古木生,就地一滚,躲过黑衣人的弯刀,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两人相互搀扶,恶目望着眼前的黑衣人。
六月伤势不重,她拔下寒月秋刀,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将伤口包扎好,冷笑着站起身来,对牛一刀道:“我本不想取你性命,怎奈你这一刀险些要了我的命,九月欠下的恩情,就此一笔勾销!”
说罢,右手一挥,六个黑衣人将牛一刀和古木生围在当中。
牛一刀轻咬嘴唇,背靠着古木生,低声道:“木生,不要管我,找机会快走!”
说完,丹田运气,挥掌奔眼前的一个黑衣人扑了过去。
两下里又是一场乱战,只是牛一刀受伤,又没有兵器,吃着大亏,古木生上纵下跳,没了牛一刀的顾虑,黑衣人还真对付不了。
相持了半个时辰,牛一刀又添了不少新伤,古木生被黑衣人围困,打得难解难分。
六月活动了几下肩膀,提刀奔牛一刀而来,三个人围着牛一刀,四个人围着古木生,刀光闪烁,人影纵横。
牛一刀眼见着体力不支,偷眼去看古木生,古木生根本没有机会逃走,他心中不由得一阵悲伤,难道今日要死在这里不成?
牛一刀躲过六月的弯刀,就地一滚,摸到一根石杵,想是史家人劳作之物,提在手里,左挡右拨,又坚持了一会儿。六月心中着急,手上下了狠劲,一刀一刀劈向牛一刀,刀刀致命,而牛一刀舞动石杵,气尽力竭,整个人开始恍惚,可是脑袋里却想着一定不能倒下。
六月一见牛一刀步履蹒跚,行动迟缓,知道他坚持不住,心中发狠,飞身而起,挥刀劈向牛一刀,这一刀用尽了平生之力,一旦落在牛一刀的头上,必然致命。
谁知,恍惚中的牛一刀,石杵轻轻一挡,犹如四两拨千斤一般,竟轻松的将六月的刀躲了过去。
在看牛一刀,一根石杵舞在手中,脚底踏着跬步,踩着九宫八卦的方位,从容不迫的像是在写字一般,几个黑衣人屡次上前,都被打了个鼻青脸肿。
六月不知发生了什么,牛一刀怎么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牛一刀越战越勇,石杵飞舞像是一只笔,横扫竖画,逼得几个黑衣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六月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牛一刀突然有如神助,闪转腾挪之际,便轻松化解了面前的危机,看似黑衣人一刀刀迫近,却是不慌不忙的迎战,手里的石杵舞动的上下翻飞,密不透风,连一滴水也泼不进去。
第562章 急于回家
牛一刀越战越勇,接连将两个黑衣人打翻在地,形势斗转,六月一下子慌了神。恰在此时,院外传来一声吼叫,“快……三爷在这儿呢!”
紧接着,嘭的一声枪响,一个缠斗着古木生的黑衣人应声而倒。六月再无心恋战,一声口哨,几个黑衣人背起受伤的同伙,翻墙而走,一溜烟的消失在夜幕中。
胖子朱五哼哧哼哧的跑了进来,牛一刀放下石杵,晃悠了几下身子一头栽倒在地,寒月秋刀正巧扔在他一边,牛一刀费劲的睁开眼睛,伸手去摸,抓到刀把的一瞬间,他心满意足的昏了过去。
跟在朱五身后的是一丈红,她踉跄着扑倒在牛一刀身边,泪如雨下,念叨道:“你不愿娶我,我不怪你,可是,你不能被歹人骗了啊……”
牛一刀脸色煞白,浑身血迹,像是一个血人一般。
朱五将牛一刀抱进屋里,点了灯,将他身上的衣服退下,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一共三十三处刀伤,有两处稍微严重,却都不致命,好在已经不流血了。朱五又给古木生查看了一番,帮他止血包扎,古木生的伤基本都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
“大当家的,三爷的伤不太要紧,可能是失血太多,昏过去了。眼下还不能立刻带他回家,得弄得药,然后休息几天,才能回去。”朱五对一丈红道。
一丈红在门外回避,听朱五这么说略微放下心来,道:“我担心那些黑衣人还会再回来!”
朱五琢磨了一会儿,一丈红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沉默了一会儿,一丈红道:“我看得告诉奶奶一声,让几位老前辈来一趟,否则万一黑衣人搬了救兵再回来,咱们不容易对付。”
朱五看了看一丈红,又看了看古木生,明白了一丈红的意思,“好,我这就去,你和木生好好照顾三爷!”
朱五说走就走,飞快的奔了出去,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牛一刀离家之后,一丈红一直心绪不安,打听了很多人,也没人知道牛一刀去哪儿了,后来隐约听下人议论,说是牛一刀逃婚了,令她大吃一惊。无奈中,他来找朱五,朱五正陪着玉梅说笑,听说牛一刀不见了,起初以为一丈红和牛一刀拌嘴了,可是等到晚上,还没看见牛一刀,朱五也有点儿着急了,加上逃婚的风言风语,搅得朱五也按耐不住,决心要把牛一刀给找回来。最后,他俩把古木生找来,或许古木生能靠着灵敏的嗅觉找到牛一刀。
三个人赶夜路,古木生在前,朱五和一丈红在后,来到了五史村,古木生走得快,先到了史家,一丈红和朱五来得迟了,可是还好幸亏众人赶到,不然牛一刀不知会出什么危险。
目送着朱五离开,一丈红一刻不停的守在牛一刀身边替他擦汗,给他喂水。古木生则趴在门口的房檐上,半睁着眼睛,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天亮之后,一丈红在史家倒腾了一些吃的,给牛一刀喂下,又强迫古木生吃了些,让他去休息,一丈红一个人里里外外的忙活,既要警惕六月重新杀回来,又要悉心照料牛一刀,加上一晚上没睡觉、心里委屈,她的眼圈通红,神情憔悴,可还是咬牙坚持着。
天快黑的时候,朱五终于回来了,临到门口的时候,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一丈红听到动静,高兴的跑了出去,可是看到朱五只有一个人回来,她不免有些失望。
“五爷,怎么只有你自己?”
朱五摇了摇头,叹道:“不知是咋回事,老太太开始一听三爷受伤很重,急得不行,让爷爷和不觉大师赶快来看看,爷爷和不觉大师跟着我走了一段路之后,突然变卦了,说是不去了!弄得我莫名其妙,不知所以。我只好一个人回来了!”
“什么?”一丈红闻听,柳眉倒竖,若不是眼看着要嫁到牛家,她早破口骂娘了。
“唉!”朱五叹息一声,道:“两个老头都是怪人,不知是咋想的,我都说了三爷伤势很重,可他们坚持要回去,不觉大师给了我几粒药丸,爷爷给了我一本经书,说是对三爷的伤有好处!”
一丈红无奈,只好用水将不觉大师送的药丸给牛一刀喂下。朱五累得不行,吃了些东西,仰面倒在炕上,嘱咐一丈红给牛一刀读经文,而后,眨眼的功夫,他便鼾声如雷。
只可怜了一丈红,头疼欲裂,百感交集,却没有办法,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牛一刀身边,诵读经文,读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漫漫长夜,一丈红几次打瞌睡摔在了炕沿上,经文也不知读了多少遍,牛一刀始终静静的躺着,没有一丝表情。
最后,一丈红实在扛不住了,趴在牛一刀的身上睡了过去。
晚风轻轻,古木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一丈红和牛一刀,悄悄从炕上爬下来,来到院中,四处倾听了一会儿,周围很安静,没有什么异常,他这才放下心来,蹲在地上守夜。
第二天早上,一丈红被牛一刀的一阵咳嗽声惊醒,迷迷糊糊中揉着眼睛看到牛一刀竟醒了过来,她兴奋的叫声,把朱五和古木生吵醒了,众人围在牛一刀身边,只见牛一刀咧嘴苦笑了两下,干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谁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一丈红赶快弄了点儿水给他喂下。
直到晚上,一丈红趴在牛一刀的唇边,才听清了牛一刀的话,“回家!”
几个人都很为难,牛一刀眼下的身体条件根本不可能走,一丈红哄着牛一刀,好话说尽,牛一刀听着听着睡了过去。
牛一刀恢复的很快,又过了三天,已经能下地了,他急不可耐的就要往家走。
这下大家拦不住了,没办法,只好收拾利索,往文曲镇走。牛一刀像是心里有什么急事儿一样,疯狂的赶路。
等回到牛家老宅,站在门口,一丈红和朱五都被震惊了,原本四进四出的大院,此刻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不堪入目。
牛一刀从马上晃了几下,险些栽倒,泪水如注,泣不成声。
朱五从马上跳下来,冲了进去,废墟中还有些火星闪烁,到处都是灰烬,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
第563章 调虎离山
牛一刀等人正在伤心之际,牛福从远处小跑着走了过来,“三少爷,可把你盼回来了,走,跟我回家!”
“老福,这是怎么了?”牛一刀指着牛家老宅问道。
“唉,说来话长,回去再说吧。现在,都住在滕王府。老爷和老夫人都没事儿,你别担心。”牛福说着,拉着牛一刀的马缰绳走向滕王府。
知道家里人都安好,牛一刀的心放了下来,进了滕王府,一片寂静。牛一刀从马上下来,先去看望爷爷和奶奶。
一进屋,就闻到呛鼻子的草药味道,牛一刀急忙跑过去,只见奶奶端坐在藤椅上,爷爷倒在床上,地上站着牛犇、寒月还有马大脚和玉梅。
“爷爷……”牛一刀叫了一声,扑了过去。
老太太陈氏清咳了一声,道:“你爷爷没什么大碍,你跪到一边去!”
陈氏口气严肃,牛一刀心中一惊,奶奶很少发火,这么严肃的语气并不多见,这是怎么了?
牛一刀乖乖的跪在一边,偷眼去看陈氏,陈氏面如死水,凌厉的目光扫过来,令牛一刀立刻低下头来,心砰砰砰乱跳,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老三,你也太不懂事了。不想娶齐姑娘,明说就是,何必逃婚?你知道,因为你,这个家差点儿没了。要不是你爷爷和不觉大师警觉,我们都已经葬身火海。”
牛一刀听着发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尤其是逃婚两个字,激得他打了一个冷战。
“奶奶,谁说我逃婚?”牛一刀倔强的扬起头说道。
陈氏从枕头下,抽出一封信,用力的丢在了牛一刀面前。
牛一刀拾起来,展开来看,信是九月留给奶奶的,“婢女自入牛家,受老夫人宠爱,视为己出。本想有朝一日嫁给三少爷,永世在牛家,伺候老夫人。不成想,老爷指婚女匪,迫使三少爷另娶她人。三少爷不得不从,然绝非心甘情愿。昨夜,三少爷寻我,商议私奔,我本想阻止,怎奈三少爷去意已决,我只好留书一封,请老夫人原谅。此去,山高路远,一别不知何昔,望老夫人珍重。九月。”
牛一刀读完,人傻愣了半晌,难怪奶奶这么大火气,难怪一丈红一路上始终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一脸委屈。
“奶奶,不是这么回事,您上当了,我根本没和九月私奔!”
陈氏目光一闪,质问道:“那你去哪儿了?”
“向阳镇五史村!”
“那不就是九月的祖籍么?九月呢?”
“奶奶!”牛一刀一脸委屈,急道:“我哪里知道九月,我是一个人去的,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牛一刀举目看了看屋里的人,叹道:“因为我怀疑九月的身份!”牛一刀说着,从怀里将史家宗谱拿了出来,递给奶奶,翻到史寅康的名字处,指着史家两姐妹的名字对奶奶道:“你看……”
陈氏的目光落在夭折两个字上,一下子全明白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起来吧!”陈氏轻声吩咐道,“鱼饵不来,你自己就上钩了!”
牛一刀不明白奶奶说得什么意思,道:“奶奶,谁是鱼饵?”
“九月便是鱼饵,他们本打算让九月骗你离家,没想到你自己就跑出去了。”
“他们是谁?要干什么?”
“调虎离山。把你调出去,然后将你困住,你爷爷和不觉大师不会见死不救,他们一旦离开牛家,牛家必遭灭顶之灾。好在你爷爷半路上觉得不对劲,杀了个回马枪,否则大祸就酿成了!”陈氏说着,不由得叹息一声。
牛一刀方才幡然醒悟,难怪六月等人最初并不下死手,只是想活捉自己,原来这一切都是圈套!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庆幸的是你还能活着回来,你爷爷也没什么大碍,以后凡事要多加小心,你既然猜疑到九月是假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和你爷爷呢?险些酿成大祸。!”
牛一刀惭愧的低下头,道:“我是因为六月才猜疑到九月的,可是又觉得没有什么证据,无端猜忌,怕伤了奶奶的心,也怕打草惊蛇,让九月知道。本想去五史村查一查史家两姐妹的真实下落,没想到被六月带人围困住,险些丢了性命,若不是木生及时赶到,我的小命就没了。”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和齐姑娘解释清楚!”陈氏轻声吩咐道。
寒月缠着牛一刀离开,站在院中,恰好遇到一丈红提着包裹正往外急走,朱五跟头把式的一边追一边喊:“大当家的,你先别走,别走,等三爷回来……”
一丈红正撞见牛一刀,脚步止住,委屈的泪水大片大片的落下。
既然牛一刀逃婚,那就是心里没她,她还有何颜面留在牛家,既然牛一刀活着回来了,她的心事也了了,所以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可是见到满身伤痕的牛一刀,没出息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委屈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想打想骂,可是看见牛一刀凄惨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忍。
四目相对,牛一刀也忍不住泪如雨下,他挣脱寒月的手,踉跄着抢到一丈红身前,伸出双臂,将一丈红紧紧的拥在怀里。
“我要娶你!”牛一刀轻声说道。
这一句话令一丈红浑身一热,委屈、不甘,全都冰消雪融,化为乌有。就连一旁的寒月,也被感动得落泪。
朱五嬉笑着,在一旁喊道:“新人已成,送入洞房!”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丈红狠狠的瞪了朱五一眼,搀扶着牛一刀回了房里。牛一刀详细的将离家的事儿解释一番,一丈红方知上当受骗了。
牛一刀安心养伤,寒月断断续续的将家里发生的事情讲给了他。
牛一刀离开家的第二天,朱五回来求救,不觉大师和牛青山立刻出发,前去救援。
可是,牛青山和不觉大师离开没多久,一群黑衣人手持圆月弯刀,突然杀入牛家老宅,逢人便砍,马大脚和牛犇上前抵挡,却是力不从心,支撑不住。
恰在此时,不觉大师和牛青山去而复返,一场混战,牛青山负伤,黑衣人也没讨到便宜,他们放了一把火之后,逃走了。牛家老宅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没办法,只好搬到了滕王爷的老宅。
第564章 一刀大婚
事情逐渐清晰起来,完完整整的一个圈套。
计划的开始就是诱骗牛一刀离开家,然后用牛一刀的安危,迫使牛家大院的高手离开,趁机偷袭牛家。全部计划的重点就是牛一刀离开家,然后困住牛一刀。
可能连对方都没有想到,牛一刀没等别人引诱,就主动离开了家,正如老太太陈氏说的,鱼儿自己去找鱼饵了。
这些手持圆月弯刀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渡边麻一的人,他们在设法消灭牛家,进而消灭能够阻止他们寻找金甲的力量。牛一刀思前想后,一阵后怕,险些让全家人陷入危局。
过了十几天,牛一刀完全康复,牛青山也没什么大碍了。老太太陈氏吩咐要重建牛家老宅,不能让孙子大婚之日,没有自己的家。
牛福张罗婚事,牛犇张罗重建牛家老宅,一家人忙里忙外,热火朝天。
几个年轻人倒是无所事事,只得听老祖母的吩咐,安心在家呆着,哪也不准去。百无聊赖中,不觉大师突然来找朱五和一丈红,既然收了他们为徒,就要进进为师的义务,牛一刀也跟在一旁认真听着、学着。
闲暇时间,一丈红偷偷找到不觉大师,讲述了牛一刀在五史村,鏖战黑衣人,最后打跑黑衣人的事儿,她始终觉得那个时候的古木生和平时的古木生判若两人。
不觉大师耐心的听完,然后不住的点头,道:“牛一刀的功夫,我曾在鬼谷领教过,远在我之上!”
“啊?”一丈红大惊,道:“大师何出此言?”
不觉大师摆了摆手,道:“牛一刀的内力之强,恐怕天下无双,他只是无法驾驭而已,稍加时日,他必成大气。至于他如何得来的这非凡内力,我也尝尝奇怪,虽然沐青女侠传他了一些心法口诀,只不过是打通了他体内的奇经八脉,如此强大的内力,没有几十年的修为根本无法得到,普天之下,还没有那一种内功心法,能短时间内达到这种修为。另外,他身负千刀斩绝技,拒敌防身,以一战百,毫不费力。只是他似乎也只有在重伤昏迷中才使得出来,平日里却无法随心所欲,真是奇怪!”不觉大师说完,连连摇头。
一丈红听罢,不知是该为牛一刀骄傲还是替他担心,“大师,你说,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你有没有办法帮帮他?”
不觉大师沉吟片刻,道:“我可以试着帮他控制内力,至于千刀斩的绝技,要青山来才行!”
一丈红连连称谢,自此,不觉大师每日里教一丈红和朱五习武,教牛一刀内力心法,三个人天明而起,刻苦钻研,一直到夜半子时才回去休息。正所谓名师出高徒,三个人进步神速,尤其是牛一刀,越发觉得丹田处像是有一个巨大的风轮在转,内力源源不断,冲进七经八脉,总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眨眼间,天气热了起来,六月初八,乃是黄道吉日。牛家老宅修缮一新,在牛青山和不觉大师的主持下,牛一刀和一丈红,朱五和玉梅拜堂成亲,整个文曲镇和武曲镇都跟着热闹起来,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直闹腾夜里才算作罢。牛一刀醉醺醺的来到洞房,红烛闪烁,新人坐床,牛一刀晃晃当当的坐在了床上,一丈红清咳了一下,提醒牛一刀揭开盖头,她已经被蒙了一天,差点憋死,此刻恨不得立刻就把盖头甩下来。
牛一刀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偏偏不揭,倚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一丈红。
“三爷,快把盖头给我揭了,憋死我了!”一丈红忍不住说道。
牛一刀嬉笑道:“哪有新媳妇这么急着入洞房的?”
一丈红闻听,绕是她脸皮厚,也不由得脸红的发烫,啐道:“少来戏我,你再不揭,我可自己揭了!”
“好好好,我来,我来!”牛一刀说着,慢慢起身,手指轻挑,将盖头掀开,他看着一丈红,不由得呆住了。
富丽堂皇的焕彩凤冠,两侧腾起凤凰,翡翠雕琢的羽状叶片,翼下缀满细长的水灿滢钻金流苏,凤冠的中央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血髓宝钻。
淡妆丝丝晕开,衬得她绝美的面容白皙明艳,面若桃花。精心描绘后的脸庞,黛眉似弯月,樱唇若朱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如仙般的绝美容颜令人痴迷。那一双灵瞳空灵绚烂,滢滢如水,璨若晨星。轻轻一扫,刹那间就叫人遽然间失了魂魄,为之神魂颠倒。发丝犹如黛色泉水流淌而下,飘舞的发丝,激荡起层层墨色流光。
火红的嫁衣,用的是最上等的蚕丝制成,金线编织出的凤凰图案,耀目生辉,金丝滚边的波纹裙裾,绣着一大片连绵的莲花纹路,点缀着柔软飘逸的雪羽晶丝。
牛一刀看得如痴如醉,呆呆的望着。一丈红娇羞的低着头,半晌儿,樱口半开,瓠犀微启,轻轻的唤道:“三爷……”
牛一刀回过神来,展开双臂扑了上去。
干柴烈火,男欢女爱。
这一夜,美好而短暂。牛一刀正搂着媳妇呼呼大睡,寒月已经在窗外喊破了嗓子,“三哥、三嫂……吃饭了……”
一丈红迷迷糊糊中惊醒了,立刻爬了起来,还要去给公婆献茶,起晚了成何体统。她正要去穿衣,牛一刀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身下,“急什么,再来一次!”
寒月听见里面有动静,趴在窗户下听了片刻,脸腾的一红,慌里慌张的跑开了。
日上三竿,牛一刀才和一丈红并肩来到祠堂,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牛犇黑着脸等着她们。一丈红害羞的低着头,不敢直视,倒是牛一刀满不在乎的模样,冲着父亲笑了笑。
“刚成亲就赖床……成何体统?”牛犇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气呼呼的甩袖而去。
一丈红狠狠的在牛一刀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娇嗔道:“都怪你!”
牛一刀嬉笑着,取了一块点心塞进一丈红的口中,道:“赶快生个儿子,就把他们的嘴都赌上了!”
一丈红狠狠的瞪了牛一刀一眼,心道: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第565章 九月受伤
两个人正闲聊,忽见朱五拉着玉梅欢欢喜喜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朱五冲着牛一刀递了个眼色,两人闪到一旁,朱五低低的声音道:“行呀,三爷,胆子不小,光搂媳妇睡觉了,连茶都不敬?”说着在牛一刀的腰上戳了一下,接着道:“疼不?”
牛一刀不屑的挺了挺腰杆,道:“不疼,舒坦着呢!春宵一刻值千金,懂不?”两人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
“对对对,千金,值千金!”朱五望着天,喃喃自语道:“这天咋还不黑呢……”
四个新人,凑在一块儿,讨论着新婚的隐秘之事,各有心得,各有所爱。
临近晌午,寒月喊了众人去吃饭,吃完饭,还要准时去练功。不觉大师并不会因为他们都是新婚而让他们放松下来,不过,不觉大师是过来人,要求的并不比以往苛刻。
眨眼间,已是酷暑难当,牛家虽然办了喜事,可还是抹不去头顶的阴云。牛青山和不觉大师一直在寻找桃花源,寻找神家,可是始终没有一丝线索。再这么等下去,大祸就不远了。几个老头老太太整日里愁眉苦脸的,书信如同雪片一般,去了回,回了去,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石头。
这一天早上,牛一刀起得很早,正在院子里练刀,忽听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牛福正拦着问东问西。牛一刀跑过去,一眼看到陆鹏程,身后跟着四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是陆家四位族老,再后面跟着十几个陆家族人。
“陆族长!”牛一刀叫道,急忙迎了上去,牛福一看,三少爷认识,也就不再阻拦,将一群人让进祠堂,张罗着端茶倒水。
“陆族长,几位族老,你们怎么来了?”牛一刀坐下后,客气的问道。
陆鹏程笑道:“老夫人来信,请我们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这不我们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
四位族老附和着点头,一个个仙风道骨,与世无争的样子。
没寒暄几句,陈氏和牛青山走了进来,陆鹏程和四位族老同时起身,十分敬重的和陈氏客气了几句,牛一刀看在眼里,心中却很是奇怪,陆家似乎对奶奶的态度十分谦卑,有些主仆的感觉,之前在陆家并没有这样,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陆鹏程道:“老夫人,我们来的路上,救了一个人,一并给带过来了!”说着,陆鹏程冲着几个族人招了招手,只见两个陆家族人抬着一副简单的担架走进了祠堂,担架上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额头微蹙,脸色惨白。
“九月?”牛一刀一声惊呼,道:“她这是怎么啦?”
“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我们在半路上遇到的时候已经没气息了,好在我认识,龙长老救下了她,虽然还没醒过来,但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陆鹏程道。
陈氏叹息一声,吩咐将九月抬下去好生照看。
牛一刀不解,道:“奶奶,九月……九月不能留!”
陆鹏程一惊,扭头望着陈氏,陈氏沉默了半晌儿,道:“陆族长,你别误会,九月不是我们伤的。两个月前,一刀怀疑她的身份,去查了一下,她并不是九月。她的真实身份应该是日本人,随渡边麻一一同来的,她潜伏在牛家,目的应该是监视牛了额一举一动。一刀去向阳史家的时候,被七星忍者围困,青山和不觉大师去救的时候,突然有人袭击了牛家,好在青山和不觉大师半路返回,救下了这一家老小。九月去哪儿了,我们并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谁害了她。”
陆鹏程和四位族老听得明白,陆鹏程道:“我们在破军山脚下发现了她,是被人用内力打伤的,若不是龙长老,她非死不可。不过,现在她也挺危险,活不了多久。”
老太太陈氏闻听,心里不由得疼了起来,毕竟九月跟了她十多年,从未想到九月竟是个卧底。
“唉,不说她了,看她自己的命吧!”陈氏道。
牛福已经张罗好酒席,为陆家客人接风洗尘。牛一刀连上桌的机会都没有,只好携了一丈红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丈红自从嫁给牛一刀,性情变得温顺了很多,真正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见牛一刀闷闷不乐,知道他有心事,或许和九月有关。
“三爷,要不咱们去看看九月吧,这姑娘也够可怜的,被人利用了,最后命也差点儿丢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牛一刀一下子从床上翻身而起,捧着一丈红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道:“我媳妇越来越善解人意了!”说着手不老实的摸进一丈红的小衣。
一丈红慌忙摆脱牛一刀,满脸通红,道:“大白天的,你这是干什么,丫鬟还在门口呢!”
牛一刀一撅嘴,跨步往外走去,两个人相随着来看九月。
九月依然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嘴唇煞白,只是几天没见,没想到九月憔悴了很多。
牛一刀坐在床前,呆呆的发愣,思前想后,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九月竟是个日本人,卧底牛家十几年。她为了什么呢?
一丈红挨着牛一刀坐着,见牛一刀愁眉苦脸的样子,劝慰道:“别难过了,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现在这个样,也是她的下场。牛家险些被那些黑衣人屠杀了,她是帮凶!照我说,就不应该救她,让她死在荒山野岭!”
牛一刀无奈的呡着嘴唇,他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唉,走吧!”牛一刀说着站起了身子。
“你看!”一丈红突然指着九月嚷道。
牛一刀抬头一看,九月苍白的脸上,流下几滴眼泪,像是晶莹的玉珠从眼角滚落,划过惨白的脸,落在枕头上。
一丈红和牛一刀四目相对,心里清楚,九月醒了,刚才一丈红说得话被她听了去。
牛一刀俯下身来,低声唤道:“九月……九月……”
九月慢慢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动了动嘴唇,牛一刀趴过去,勉强听见“三少爷”几个字。
第566章 九月苏醒
“你先别急,好好休息!”牛一刀轻声道,然后扭头让一丈红递过来一杯水,小心翼翼的给九月喝下去,九月喝完,沉沉的睡了过去。
吃过晚饭,牛一刀和一丈红再次来看九月,她已经好些了,睁着眼睛四处张望着,见牛一刀和一丈红走进来,似乎很高兴。
牛一刀还没坐下,九月就迫不及待的说道:“三少爷,我错了……”
牛一刀半晌儿无语,长叹了一声,道:“你这是为了什么呢?”
“我……我……”九月满脸憋的通过,显然心里有很多话要说,一丈红轻抚着她的前心,劝慰着:“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九月歇了几口气,道:“我也是身不由己!本想安安静静的呆在牛家,可是,她们不答应呀!”
“谁?渡边麻一么?”牛一刀反问道。
九月点了点头,目光呆滞,静静的望着屋顶,好半天才道:“我出生没有多久,爹妈就死了。舅舅把我送到了广佛寺,我就在哪儿张大,后来跟着师父来到了这里,最初就住在向阳镇,师父很少看见人,我和六月姐姐相依为命。”
“后来突然有一天,师父回来了,把姐姐叫进了屋去,不知说了些什么,师父和姐姐出来之后,姐姐告诉我,从今天开始,我们都改了名字,她叫史朝霞,小名六月,我叫史晚霞,小名九月。”
“然后师傅和我们说了很多和我们身份相关的事儿,我爹是谁,祖籍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等等。而后,没几天,师父和六月就走了,一去快半年,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几个月大的男孩,他叫史新政,师父交待,那是我和六月姐姐的亲弟弟。”
“师父让我和六月住到了五史村。不久,官府带人抓走了史新政,六月姐姐带着我去追,走到陆村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儿,六月姐姐被卖到了陆家。我四处寻找师父想让师父救她,可是哪儿也没找到。”
“没多久,六月姐姐逃了出来,带着我到了京城,她拦轿含冤,以身相救,换下了史新政。我抱着史新政无家可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蹲在街头。最后被老夫人救下来。”
“那个时候,我曾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史晚霞,就是九月,十多年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知道六月姐姐从皇宫回来。我发现她并没有哑巴,她和陆龙轩一起,把我带到了陆村,又把我卖给了怡红院,她告诉我,自会有人来救我。没想到,竟是三少爷!那时候起,我知道,我要辜负老夫人十年的养育之恩了。一切都是阴谋,我……身不由己……三少爷……对不起……”
九月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泪如雨下,牛一刀的心一痛,又是一个可怜人。
一丈红皱着眉头,待九月冷静下来,问道:“你师父是谁?渡边麻一?”
九月点点头,一丈红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听他的?”
“不听话的,都会死……”
一丈红一怔,看着柔柔弱弱的九月,多少也明白了些。
“谁伤了你?”
九月双眼一闭,无声的泪水滚滚而落,她的心极为痛苦,半晌儿才道:“我师父!”
“啊?”一丈红和牛一刀同时一惊,“为什么,杀人灭口么?”
九月喘息了片刻,显得情绪有些激动,道:“我不想看到老夫人和牛家遭难,所以,我拦住了老太爷和不觉大师!”
牛一刀和一丈红一下子明白了,在最为关键的时刻,九月良心发现,救下了牛家一家老小,难怪奶奶陈氏要救他,这个孩子良心未泯,也不枉奶奶养育了她十几年。
可能因为背叛,渡边麻一才要杀掉她,幸亏陆家人救下了她。
牛一刀一声感叹,道:“你不要太自责了,好在大家都没事儿,你也是受人胁迫,无能为力罢了,好好养伤,我相信大家会原谅你的。”
九月一阵莫名的感动,其实她觉得最对不住的就应该是牛一刀,几次三番的欺骗、引诱,险些让牛一刀丧命,没想到三少爷如此豁达竟原谅了她。
“三少爷……”九月感动的叫道,“谢谢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也都会结束!”牛一刀喃喃自语道。
“九月,渡边麻一他们人呢?”一丈红问道。
“我也不知道,没见到师父,是几个师姐下的手,要是师父,我估计我不会活下来!”
一丈红眉头紧皱,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都是跟随师父来的,有些来的早,有些来的晚。听说是师父的师父创建了这样一个组织,称为七星社,主要由七星忍者组成,社里的每一个人都身怀绝技。”
“和师父一辈的七星忍者现在只有三人了,听说当年在陆家地阁受到重创后,所剩无几。后一代的七星忍者都是师父的徒弟,大概有五六十人,每七个是一组,六月姐姐就是其中的一个。他们听从师父的安排,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师父一声令下,就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我因为很早便来到了牛家,没有受过训练,所以并不是一名忍者。但是,也是要听从师父和师叔们的号令,有时候也要听从师姐们的命令。从没有人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只是隐隐的猜测,可能和宝藏有关。”
“师父这个人很厉害,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州府县令,都有认识的人,甚至是太后老佛爷,他都极为熟悉,听说曾在皇宫里呆了好几个月,终日与老佛爷相伴。”
牛一刀和一丈红四目相视,都清楚相伴两个字中的意味,同时又不得不佩服渡边麻一的本事,真是手眼通天,神通广大。
“九月,你听说过桃花源么?或者是神家?”牛一刀问道,他的目光中充满期待,那个神秘的地方,现在成了很多人的心病,他不清楚九月知道多少,但是他还是怀着一点点的侥幸心理。
九月想了一会儿,道:“我只是听说过,但是知道的并不多。六月她们最近似乎一直在找这个地方,她还曾特别交待我留意牛家,她说牛家肯定也在找这个地方。”
第567章 血玉丢失
牛一刀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渡边麻一等人也没有找到桃花源,忧的是这么长时间了,竟然毫无线索。
“不过……”九月突然声音抬高了一些,神色变得紧张起来,道:“他们或许找到了线索!”
“什么?”牛一刀紧张起来,道:“什么线索?”
九月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我只是猜测他们可能是找到了线索?”
“凭什么猜测?”一丈红直言不讳的问道。
“因为她们要杀我。我在牛家没有作用了,她们才会杀了我。从这点上来看,她们一定是从其他地方发现了线索,否则无论什么错,也不会杀了我的。”九月冷静的答道。
牛一刀沉思了片刻,九月说得不是没有道理,眼下来看,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无。若是让渡边麻一等人先一步找到了桃花源,后果不堪设想。牛一刀想到这儿,再也坐不住了,叮嘱九月好好休息,立刻来找爷爷和奶奶。
老太太陈氏的屋里坐满了人,寒月垂手立在门口,负责端茶倒水,同时也是站岗。自从九月出事之后,老太太没再找丫鬟,直接让寒月陪在身边,一来是最近有很多重要的事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另外寒月也好奇,主动和奶奶说要照顾老太太,陈氏何乐而不为?
寒月一把拦住牛一刀,“三哥,没奶奶的吩咐,你不能进去。”
牛一刀尴尬的笑了笑,道:“我有重要的事儿和奶奶说!”
“那也不行!”寒月倔强的答道,见牛一刀有些沮丧,寒月道:“一会儿,等奶奶和各位长老说完事儿,我和她说一声,到时候再喊你吧!”
牛一刀没办法,只好和一丈红怏怏不乐的往回走。
直到半夜里,牛一刀正搂着媳妇睡得香呢,突然听到窗外有人喊,“三哥……三哥?你睡了么,奶奶叫你呢!”
牛一刀一个激灵爬起来,穿好衣服跟着寒月来见奶奶陈氏。
屋里清凉多了,只有爷爷牛青山和奶奶陈氏两个人在,牛一刀详细的将九月的话说了一遍,奶奶和爷爷也颇为震惊。几个老头老太太,没日没夜的分析来分析去,想尽办法寻找神家,没想到还是比渡边麻一慢了。
牛青山焦急的不停的搓着手,像是喃喃自语一般,道:“这下麻烦大了!”
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陈氏呆若佛像,一副冥想的样子,牛一刀一动也不敢动,静静的坐着。
过了许久,陈氏才道:“这事儿蹊跷啊,他们竟然能比我们更快的找到桃花源?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也不尽然。渡边麻一这个人,不但伸手极好,而且神通广大,没准是真的。”牛青山道。
“奇怪,真是奇怪,怎么就突然有了线索?”陈氏一边不停的感慨,一边仔细的回想着。
“如果真有桃花源这个地方,那么就一定能找到。何况是神家,他一定会留下线索的。”牛一刀怕两位老人上火,满是信心的说道。
“不对,老三,你的血玉呢?”陈氏突然指着牛一刀的脖子问道,神色十分紧张。
牛一刀的脸一红,惭愧的说道:“上次在向阳镇五史村被六月他们打倒,迷迷糊糊中,像是被他们拽去了!”
陈氏一惊,愣了半晌儿,忽然一拍大腿,自责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鱼符……秘密就在鱼符之中!”陈氏兴奋的说道,一脸失望的看着牛青山。
牛一刀闻听,更加的愧疚,急道:“奶奶,怎么回事?”
陈氏呆坐着一言不发,牛青山接过话来,解释道:“七星忍者突袭牛家,不会只是要杀死牛家人那么简单,他们其实是想查找桃花源的线索。如果九月说得是真的,七星忍者已经找到了线索,那么从事情的经过来分析,线索很可能就是血玉。另外,从血玉的来历推测,它还真有可能暗藏着桃花源的线索。”
牛一刀想了片刻,道:“陆村周记当铺的周掌柜跟我说过这块血玉。他说有一本古籍叫《太白之巅》,是古渤海国的一位药师写的。他在长白山之巅发现了一块玉石,里面红的发紫的液体便是血,这血也不是普通的血,它叫地蛇血。”
地蛇是长白山上的一种极其罕见的动物,《山海经》载,太白之巅有青蛇,身小如指,长眠地下,掘洞而眠,逢夏至日而起,觅食产子后复入眠,寿千年,身剧毒,遇敌而红,释血而亡。”
地蛇血并不是真的指血液,而是地蛇在遇到危险时,浑身上下会变成血红色,然后由体内释放出一股具有刺鼻臭味的红色分泌物。地蛇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又生活在长白山顶的地下冻土层中,几乎没有天敌,它苏醒的时间也极为短暂,只在夏至日前后的十几天里,所以要想得到地蛇血,其难度可想而知。
另外,地蛇血近乎于气体,一瞬间就会消失,很难捕捉,这就令它几乎不可能流传于世。
这里面的的确确是一只蝉,地蛇在捕食它的时候受到惊吓而喷出蛇血,而也恰好在那一瞬间,蝉和地蛇血被包裹在液态的玉石熔浆中,又经历千万年的风化,吸取天地之灵气和日月之精华,最后成为了一块罗兰紫珀!
它不仅仅是一块玉石,更是一位名贵的药材,能驱热散毒、活血通络,帝王将相、达官贵人都争相求之,世间见过此物之人寥寥无几。
渤海古国的药师当时遇到的血玉中,一共有三只血蝉,他将它带回国后进贡给了渤海国国王,成为了国宝。后来契丹人为了争夺这块宝石,举兵偷袭了渤海国,渤海国一夜之间付之一炬。
从哪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血玉含蝉,更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牛青山静静的听完,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牛一刀,道:“不错,你能知道这么多,真是令我意外。不过,你只知道前一半故事,却并不知道后一半故事。”
第568章 往事如烟
牛青山顿了顿,道:“渤海国王得到血玉之后,视为珍宝,契丹人兵临城下之时,他想到了血玉,宁死也不愿意让血玉落入契丹人手中。于是,渤海王下旨,让牛家先祖将血玉一分为三,并在上面刻上了图案,改名叫人龙鱼符,分别赐给了三位公主。”
“长公主在蛇家的保护下,带着人龙鱼符去长安向大唐求救;二公主带着血玉,在金甲军的保护下,随着遣唐使僧人阿倍远渡重洋去了日本;小公主跟随着末代渤海王一起逃难,消失的无影无踪,神家也在其中。从此,世间再无血玉含蝉,而只有人龙鱼符。你的那块血玉,我猜想应该是长公主的后人留下的,至于为何会落入滕王府老夫人手中,我就不知道了!”
牛青山话音刚落,陈氏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牛青山道:“你说牛家先祖为什么要在血玉上刻东西,他们刻的是什么?”
牛青山一个激灵,陈氏这么一说,他立刻明白了陈氏的意思,惊道:“莫非就是桃花源的下落?”
陈氏用力的点了点头,两个老人十分兴奋,却都有些失落,早一点看破血玉中的秘密,岂不是就不会丢了。
“爷爷,奶奶,哪位渤海国的药师,我想应该是神家的先祖,对么?”牛一刀猜测道。
“或许是吧,传说神家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几乎无所不能。但是,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神家应该是隐世最深的。历代帝王,都为能遇到神家人而绞尽脑汁,可是,神家真的如同神仙一般存在着。”
牛青山说罢,叹息一声,接着道:“牛鬼蛇神四大家族牛家沦落为凌迟刽子手,鬼家久居鬼谷,世世代代受风生兽所累。蛇家虽然隐居于朝,可是也没能逃得过家破人亡的命运。唯有神家,千百年来,一直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可是任何事情又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我想他们或许已经知道雪人将出,即将有人来寻金甲。”
牛青山说得有几分侥幸,他盼望着是这个样子,更寄希望于神家有能力对付雪人。
牛一刀回去躺下后,再也睡不着了。虽然爷爷奶奶都在极力将所有事情拦在身上,不想后辈受牵连,可是,牛一刀更希望早点儿找到桃花源,然后一起研究如何战胜雪人,渡过这一劫,一切就会好起来。牛一刀睡不着,索性披了衣服来到院子里,躺在吊床上,望着天空发呆。
天空格外晴朗,繁星满天,月亮蹲在云层后面。
牛一刀凝视着夜空,他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一点儿一点儿的回想了一遍,从穆大牙死开始,便一直身处漩涡之中,刑场抗旨,中毒险死,千里流放,陆村盗佛,地阁开棺……直到最后在叶赫古城的太祖墓中发现雪人。
这一切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他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他能理解长辈们的心思,可是对手强大到无孔不入,而且又在暗中,自己又怎能置之不顾。
天空中的北斗七星格外明亮,像是在调皮的冲牛一刀眨着眼睛,牛一刀一下子想到了七星忍者,他们如同一群魔鬼,为了个人目的而不择手段,他又想到了沐青女侠,那个失去双腿的忍者,武功高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再想想七星忍者的头领渡边麻一,简直要到恐怖的级别。
现在,渡边麻一手握骨笛,有雪人为先驱,岂不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么?
牛一刀越想越害怕,仿佛大难就要临头一般,额头密密麻麻的出了一层汗珠。
一丈红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背后,轻轻的替他擦了擦汗水,搂住牛一刀的脖子,轻声道:“怎么了,三爷?很热么?”
牛一刀苦笑一声,他不想将一丈红也担心,笑道:“嗯,有点儿热。”
一丈红很清楚牛一刀的心思,也不再问,轻声道:“诵一遍经吧!”说罢,轻声吟诵了起来。
牛一刀静静的听一丈红诵读《菩提胎经》,心绪慢慢平复下来,待一丈红诵完,他轻抚着一丈红的秀发,问道:“你什么时候记下来的?”
一丈红俏皮的眨着眼睛,笑道:“不告诉你!”
牛一刀不再多问,心道:一定是奶奶让她记下来的,时不时的读给自己听。说来很是奇怪,无论什么时候,《菩提胎经》总能让自己心绪平静。
“三爷,我问你件事儿。”
一丈红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道:“前些日子,在向阳镇五史村,我看见你镇定自若的与好几个黑衣人搏斗,就像是挥笔写字,在戏耍她们一样,你当时在想什么,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厉害?不觉大师说他在鬼谷也见过一次,他认为你的潜意识里其实还有一个更为强大的牛一刀,只是你自己一直还无法驾驭而已,你知道么?”
牛一刀回想了一番,点点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被逼得极为愤怒,或者要竭尽全力去拼搏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的使出一些连我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招式,可是,当我冷静下来,却又不知道那些招式是什么,该怎么才能使出来。”
“我看着像写字,就像是私塾的老先生挥毫泼墨,游龙走凤,气势非凡。”
牛一刀惭愧的笑了笑,道:“我可没你说得那么厉害,我也没读过几天私塾,除了奶奶罚我抄写经书之外,很少写字。”
“抄写经书?”
“对,就是抄写《菩提胎经》。从小到大,只要我犯了错,奶奶既不打我,也不骂我,而只是让我抄写经书,一遍一遍的写,就这样……”
牛一刀说着蹲下身来,比划着自己抄写经书的样子,“下面点的是香,稍微一不注意,就会被香头烫着屁股,还有一个小丫鬟站在一旁看着,要是偷懒或者耍滑,她立刻就会去告诉奶奶,然后奶奶会罚我再写一百遍。很多时候,奶奶就坐在祠堂诵经,我就蹲在旁边抄写经文,唉,现在想想,我宁愿挨顿打或者挨骂。”
“大哥、二哥也被罚抄写经书么?”一丈红奇怪道。
第569章 胎经秘密
“他们不,牛福告诉我,因为奶奶心疼我从小没娘,所以从来都不打骂我,可是犯了错又不能不罚,所以她想了这么个办法。我的屁股上不知道被香头烫过多少回!”牛一刀说着就去解裤子,“你看……”
一丈红腾得脸一红四下里看了看,在牛一刀胳膊上狠狠的扭了一下,道:“没个正经的!”
牛一刀嘿嘿笑了起来,仔细想想那段时光,其实是最幸福的。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他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吃喝玩乐,不用担心任何人,更不用担心任何事。
“三爷,你抄了多少遍经书?”
牛一刀凝眉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多少遍我不记得,我只记得,从五岁会写字开始,我就经常抄经,到了后来,不用看经文,我就能一口气写下来,连笔迹都一模一样。我记得有一次,二哥去给袁世凯送礼,奶奶知道袁世凯信佛,便让人把我写的经文订好,然后换上《菩提胎经》的书面,送给了袁世凯,袁世凯愣是没看出来那是假的。”牛一刀说着骄傲的扬起头,抬手比划着,道:“要不要我也写一本送给你,拿出去,一准能卖个好价钱!”
一丈红笑着答道:“写多了就不值钱了……”
一丈红突然不说话了,她的脸一下子僵住,愣愣的盯着牛一刀,牛一刀吓了一跳,双臂停在了半空中,“怎么了?”
“别停,继续写!”一丈红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牛一刀接着往下比划,眼睛不时的偷望着一丈红,一丈红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最后几乎是大惊失色的表情。直到牛一刀写完,一丈红才长出了一口气,不停的点着头,喃喃自语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的脸上绽放出惊喜。
牛一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尴尬的笑了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一丈红嬉笑道:“你刚才的样子和在五史村以一敌众的时候一模一样!”
牛一刀一愣,旋即明白了,惊道:“你是说我刚才写经文的模样?”
一丈红重重的点点头,道:“是的,看来你没少惹祸,《菩提胎经》不知写了千万遍,它已经深入你的骨髓,成为了你生命的一部分。不过,我看不出你比划的那些招式有什么厉害的,为什么能那么轻松的就遏制住那些黑衣人!”
牛一刀半晌儿无语,他想起在鬼谷的清风室学习牛家绝技千刀斩时的经历,猛然间茅塞顿开,一个天大的秘密在他的脑海里闪过,“牛家绝技千刀斩是不是就在《菩提胎经》经文的笔划中?”
牛一刀慢慢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又把《菩提胎经》写了一遍,果然和在鬼谷学过的千刀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三爷,你说会不会是《菩提胎经》经文中藏着什么绝世神功?”一丈红好奇的问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牛家祖上曾创下过一种绝技,名为千刀斩,据说曾经天下无敌,后来便失传了。我想经文中的笔划就是千刀斩绝技。”牛一刀自信的说道,“牛家的先祖曾是渤海国的四大国师之一,在渤海国灭亡的时候,牛家老祖宗把一个男婴和《菩提胎经》,还有寒月秋刀包在了一个包裹里扔进了七星河,那个男婴后来被河边的一对杀猪为生的屠夫夫妇收养了,才会有我们这些牛家子孙。《菩提胎经》对于牛家子孙来说,是极为宝贵的,可是谁也没想到,经文中竟然隐藏着千刀斩绝技。”
一丈红高兴的合不拢嘴,道:“真是阴差阳错,谁也没想到你会把经文抄写的那么熟练,不然又怎么可能发现其中的秘密?”
牛一刀同样兴奋,他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去告诉父亲和爷爷!
“三爷,先别激动,明天在去告诉爷爷也不迟,你好好休息,天亮了我和你一块儿去。你现在去说,爷爷他们一定会高兴的睡不着觉的!”
“对,有道理,明天再去说!”牛一刀说着,兴奋的又把经文比划了一遍,然后对一丈红道:“来,你陪我练练!”
夫妻二人,就在庭院中切磋起来,几个轮回下来,一丈红摆了摆手,累得气喘吁吁,道:“罢了,罢了,累死我了!”说着,一屁股躺在吊床上,牛一刀更加兴奋,又独自练了起来,直到天光大亮,见一丈红沉沉的睡着,头顶的头发上挂着露珠,这才罢手。
牛一刀抱起一丈红走回屋子里,本以为练了一晚上会很累,却没想到,毫无倦意,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怕吵醒了一丈红,索性爬了起来,取来纸笔,默写起《菩提胎经》,写了十几遍,心绪平静,他打了个哈欠,搂着一丈红沉沉的睡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牛一刀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传来朱五的笑声,“这小两口,为了牛家传宗接代真是不分昼夜啊!”
牛一刀慢慢睁开眼睛,一丈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红着脸听着,因为自己枕着她的胳膊,所以她才一直没动,见牛一刀醒了,一丈红坐起来,念叨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牛一刀一把拉住一丈红,坏笑着翻身压了上去,低低的声音道:“不要动怒,人家说得又没错!”说着三两下将一丈红的衣服剥了,如豺狼一般扑了上去。
一丈红本想反抗,可是只片刻的功夫,她面颊潮红,浑身燥热起来,不由自主的将双腿缠住了牛一刀的腰,双手抱住了牛一刀的脖子。两个人缠在一起,翻云覆雨,其乐无穷。
吃晚饭的时候,朱五终于见到牛一刀和一丈红脚前脚后相随着走了出来。朱五一脸坏笑,拉着牛一刀快走了几步,低声道:“三爷,要注意身体啊,没有犁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我知道你是为了牛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儿,可是,身体要紧呐!”
“去你的吧!”牛一刀一巴掌打在朱五的后脑勺上,疼得朱五呲牙咧嘴,再不敢说什么,一溜烟的跑了。
第570章 木生偷窥
吃过饭,牛一刀和一丈红一块儿来给爷爷奶奶请安,没想到老太太陈氏念叨了一个多时辰,新婚男女要在房事上多多节制的话,羞得两个人一直低头,硬着头皮听完,得了个空赶快告辞而出,本想说千刀斩绝技的事儿也给忘得一干二净。
小两口一边往外走,一丈红一边狠狠的扭牛一刀的胳膊,不停的抱怨道:“丢死个人了……丢死个人了……”
牛一刀哄着一丈红道:“都坏在朱五这张嘴上,走,这回得好好整治整治他!”牛一刀说着就拉着一丈红来找朱五。
朱五和玉梅住在东垮院的厢房,屋子里黑着灯,牛一刀找了一圈没没找到朱五,连玉梅也没见人影。
正纳闷呢,古木生从外面走进来,像是正在找牛一刀,上前拉着牛一刀就往外走。
古木生一天天自由散漫,吃饱了睡觉,睡醒了就四处闲逛,最近扮得人模人样的经常到长安桥上老人家做买卖,有时候一蹲就是一天,也不知道他哪来得兴趣。
牛一刀跟着古木生离开牛家老宅,眼见着来到了滕王爷的旧宅。
自从牛家重新修缮了老宅之后,滕王爷的旧宅就空了下来,可是进了院,远远的望见后院的正房里隐隐的有灯光。牛一刀和一丈红对视了一眼,心中奇怪,谁在里面?
待进了院,古木生突然放慢了脚步,像是夜猫一样,蹑手蹑脚的向窗下摸了过去。
牛一刀和一丈红跟在后面,悄悄的跟着,还没到窗下,一丈红一把拉住了牛一刀,轻轻摇了摇头,牛一刀也听见了动静,脸腾的一红,伸手扯住古木生,三个人又退了出来。
“妈的,朱五这家伙竟偷摸偷摸的跑到这儿来享受!”牛一刀骂着,一眼看见满脸懵懂的古木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你以后少看!”
古木生撅着嘴,道:“享受?”
牛一刀差点乐出来,更不知说什么好,推着古木生往外走,道:“别胡说,再也不能偷看了!”
古木生一脸好奇的抻头望了一眼屋中的灯光,隐隐的仍能听见男欢女爱的声音,依依不舍的走了。
牛一刀叹了口气,和一丈红往外走。
一丈红低着头,回到家,她忍不住对牛一刀道:“你说……”
“怎么了?”牛一刀望着一丈红,发现一丈红的脸红的像个大枣一样。
“你说古木生是不是也偷看过咱们?”
牛一刀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意识到一丈红的担心不是没有可能,他的脸一下子也变成了大枣。
古木生不谙世事,像是个孩子一样,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新鲜的,然而,从年龄上和身体上来说,他又是一个成年人,又会有各种各样的需求,他的认知和需求并不能匹配,他只能带着无限的好奇自己去摸索和感知。
牛一刀想着想着,有些害怕,新婚之后,自己很少花时间陪在古木生身边,他在干什么,自己几乎都不知道,若不是今天发生了这种事儿,若不是一丈红的担心,他险些忘了考虑古木生的生活,再这么任由古木生放荡下去,岂不是害了他?
牛一刀将自己的担心说给了一丈红,一丈红听完,也觉得有理,担心道:“三爷,你说他会不会去干那些欺凌良家妇女的坏事儿?”
牛一刀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去找古木生,找了一圈,不在家。最后,终是在滕王府的老宅里找到了。牛一刀惊出一声冷汗,虽然朱五和玉梅正在闲聊,可是看着窗纸上的小孔牛一刀什么都明白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将古木生拉了回去,看着古木生睡去。
牛一刀一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直到天光大亮,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稀里糊涂的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被朱五吵了起来。
“哎呦,三爷,你这是怎么了?跑到这儿睡觉?被齐大当家的赶出来来了?”朱五絮絮叨叨的说道。
牛一刀惺忪着双眼,一看到朱五的那张胖脸就气不打一处来,腾的爬了起来,抡起拳头就给了朱五一下,疼得朱五噔噔噔后退,朱五眼睛一瞪,吼道:“干什么?开句玩笑而已,怎么用这么大力气,疼死我了知不知道?”
“你干的好事!”
“我怎么了?”朱五嚷道。
“你……”牛一刀一时还有些张不开嘴,怒道:“你跟我来!”
牛一刀气凶凶的出了门,带着朱五来到了滕王府的后院,一进院子,朱五立刻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头耷拉下来,好半天才咬着嘴唇,道:“这也没什么,人之常情而已,你也没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吧?再说了,我也没偷别的女人,就是和我自己的媳妇一块儿来的,既不犯法,也不吵人,能有什么事儿?”
牛一刀一路走来,愤怒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听朱五说得也有些道理,他冷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是木生带我来的!”
“木生?这个狼崽子,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你得了吧,还打断木生的腿,木生几口就给你那一身肥膘吃了!”牛一刀鄙视的看了一眼朱五,接着道:“木生最近有点儿反常,似乎对男女之事来了兴趣,任由他这么下去迟早得出事。”
“我带你来这里的意思,一是告诉你,搂媳妇睡觉的时候小心点儿,二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样帮帮木生,要让他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朱五听完,大体上都明白了。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我看他是闲的。有道是饱暖思淫欲,你要是真想帮他,就是不能让他闲着,我看还是给他送到狼窝的好。”
牛一刀挠着头,琢磨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朱五的话有几分道理,可是想想要把古木生重新送回狼窝,一来他心有不舍,二来又觉得可惜,古木生好容易看起来有点儿人模样了,又要回到深山老林,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不过,和朱五一番商议之后,牛一刀的心情好多了,终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古木生有点儿清闲了,他一下子适应不了。
第571章 慧智报信
“五爷,得给木生找点儿事儿干!”牛一刀提议道。
“要不,给他娶个媳妇?”朱五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样他就不用偷看了,也有事儿干了!”
“胡说八道!”牛一刀怒道,“那不是祸害人家姑娘呢么?他什么都不懂,你让他成家?”
朱五却不这么认为,摸着大肚皮,道:“他比个傻子总强多了吧?前街的许二傻子都娶媳妇了,何况木生?木生自己能吃饭,能穿衣,有手有脚……”
牛一刀突然灵光一现,道:“有了!”
“什么?”
“得交给木生一样生存技能,让他将来可以赚钱养家,这样就可以娶媳妇成家了!”牛一刀兴奋的说道。
朱五点点头,沉思了片刻,道:“要不,和你学刀,给人凌迟或者阉割,要不跟着我学杀猪……对,我教他杀猪,他肯定喜欢,连刀都不用,直接能把猪咬死!”
“去去去,你可真烦人,一天天没有一句正经的,这事你不用琢磨了,我去找奶奶商量!”
牛一刀说完,起身去找奶奶。
老太太陈氏最近心事沉重,消瘦了不少,牛青山形影不离的陪在她身边,老两口整日里唉声叹气,为桃花源的事儿都快愁死了。
牛一刀一进屋就觉得气氛不对劲,知道爷爷奶奶有心事,琢磨了一下,还是不打扰的好,转身正要走,就听陈氏道:“老三,怎么来了又走?有什么事儿么?”
牛一刀嬉笑着进屋来到陈氏面前,道:“奶奶,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本来是有件小事儿想跟爷爷奶奶讨教一下。”
“说吧,什么事儿?”
“嗯,是木生的事儿,我和朱五商量着,想让木生学点儿生存的技能,将来能赚钱养家糊口,就可以娶媳妇、成家立业,过正常人的生活了,总不能让他再回到狼群中吧!”牛一刀说道。
陈氏点了点头,道:“想的对,是该让木生学点东西,老爷,你看呢?”
牛青山思索了一会儿,道:“三百六十行,总有一样适合他,只是不知道他什么脾气秉性,喜欢干什么。我想不如这样,全当是个孩子,咱们从头开始教他,教他说话、教他礼仪,教他人际往来,教他读书写字,等他慢慢学会了这些,或许他自己就有主意学点儿什么养家糊口的本领了!”
“好!”陈氏不由得赞同道,“这个办法好,读书好,多读经书,或许还能改改他暴戾的脾气!”
提到经书,牛一刀忽然想起《菩提胎经》中的牛家绝技,两眼放光,正要和爷爷奶奶说,忽听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寒月喘着粗气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奶奶……爷爷……出事儿了!”
陈氏和牛青山一愣,牛一刀慌忙站了起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有人……有人在掘牛家祖墓!”
“什么?”牛青山大惊,脸色铁青,一愣神的功夫,转身就冲了出去,险些将走到门口的牛福撞倒在地。
“牛福,快去找牛犇,让他和老爷一块儿去祖墓!”陈氏喊道,老牛福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脑袋机灵,立刻跑了出去。
“快,寒月,和我一块儿去。”陈氏急急忙忙下了地,寒月上前搀扶上,牛一刀也跟着搀扶住,“老三,你去找不觉大师和马大脚!”
牛一刀并没动,而是扭头对寒月道:“寒月,怎么回事?”
陈氏一听,立刻也冷静了下来,想了一会儿,又坐回炕上,老太太向来沉稳,遇大事不徐不疾,今天也是着急,什么也没问就要去祖墓,听牛一刀一问,自知不能太着急,于是听寒月讲述原委。
原来,一早晨,寒月去街里给奶奶买豆腐脑,正在人群里挤着,忽然有人从后面拉她,回头一看,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孩,十六七岁的模样,眉清目秀的。
寒月看着眼熟,刚要发问,男孩儿急道:“寒月,快回去报信,出事了,有人去掘牛家祖墓了!”
寒月嘴一撇,道:“敢!你是谁,在这儿胡说八道?”
“你不认识我了?”男孩一惊,然后沉默了片刻,突然双手一伸,呼的一声,两只手的掌心突然燃起两团火,吓得周围的人,哇的一声,躲得老远。
寒月一呆,愣愣的看着那两团火,泪水夺眶而出,口中吐出两个字,“慧智……”
男孩轻松的手掌一翻,将两团火覆灭,齐牙一笑,道:“认出来了!”
寒月像个小孩儿一样,把眼泪擦干,上前狠狠的在慧智的头上拍了两下,道:“几年不见,都长得这么大了,让我哪里敢认!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慧智立刻想了起来,紧张道:“我姐姐让我去牛家送信,保安军正在去牛家掘坟呢,你赶快回去送信,我去想办法拖住他们!”慧智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寒月急慌慌的跑回来送信儿。
陈氏眉头一皱,不解道:“保安军?”
“是的,慧智这么说的,太着急了,我也没细问!”寒月道。
牛一刀望着奶奶,道:“保安军招惹不起,他们有枪,而且又不讲道理,我看这样吧,齐姑娘和张作霖有点儿交情,我和她跑一趟奉天,这边尽量先拖住他们!”
陈氏目光一闪,赞同道:“老三想的周到,就这么办。只是,从文曲镇去奉天,最快的马,也要三天才能打一个往返,不知道能不能拖得住。”
牛一刀眉头紧皱,知道奶奶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的,自己即便能在张作霖处求下人情,山高路远,鞭长莫及,待自己回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派得上用处。
三个人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儿,牛一刀一拍大腿,道:“奶奶,不行就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
陈氏眉头一皱,道:“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想掘牛家祖墓么,咱们也去挖它的老窝,让他们难受,怎么的也得熬过三天,到时候只要张作霖出面,什么恩怨也就都没了!”
第572章 疾驰奉天
陈氏眼前一亮,她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这个孙子,聪明伶俐,总是在关键时刻想出好办法。
“好,我明白了!”
牛一刀扭身而去,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回头对陈氏道:“奶奶,五爷和木生容易被人认出来,陆家几位族老和不觉大师扮成山匪,倒是更为妥当。听说,武曲山最近又有土匪出没,他们趁火打劫,再正常不过。”
嘱咐完,牛一刀接上一丈红,两个人四匹马,火速赶往奉天,几乎是马不停蹄,一路狂奔,第二天一早,终于赶到奉天。
如今的张作霖可了不得,十分受袁世凯器重,被封为子爵、盛武将军,督理奉天军务兼巡按使。想见张作霖一面,连府门都进不去。
牛一刀和一丈红心中有急事,在张府门前徘徊了一上午,最后巧遇张作霖回来,牛一刀和一丈红硬闯过去,这才见到了张作霖。张作霖官虽大,但是并不势力,对牛一刀和一丈红很是热情,客套了一番,问明了来意,张作霖拍着桌子大骂,“妈了个巴子的周兴强,这是要造反了不成,他奶奶的,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牛一刀和一丈红闻听,心里略微踏实些,看样子张作霖是要管了。
可是,张作霖骂了半晌儿,干打雷不下雨,只字不提要怎么办,反倒是命人备好了酒席,盛情邀请牛一刀和一丈红吃酒。
牛一刀心中叫苦不迭,这才看明白,张作霖这是要托下去啊。一丈红耿直,见张作霖有意搪塞,眉梢一挑,怒道:“怎么?张大人这是要故意拖延时间,等那边周兴强胡作非为完了,你再象征性的惩罚惩罚来糊弄我们么?莫非周兴强是按张大人的意思在办事?”
牛一刀一吐舌头,偷偷拉了一下一丈红,心道:这那是求人办事儿应有的态度?
张作霖偏偏就喜欢吃这一套,他仰头哈哈大笑,道:“齐大当家的还是暴脾气,心直口快。有什么事儿也别着急,咱们从长计议!”
“呸!”一丈红一口啐到地上,道:“有啥可从长计议的?还计议个屁,没准这时候牛家祖墓的坟都掘完了呢!”牛一刀愤怒的说道。
张作霖刚想解释,一丈红又道:“张大人可以坐视不理,不过,丑话说到前头,姑奶奶我绝不会放过周兴强这个王八蛋,大不了老娘再回武曲山,拉一支队伍和周兴强对着干,非弄死他不可!”
张作霖闻听,脸上的笑容也没了,他可是领教过一丈红的厉害,现在再加上牛一刀,更是如虎添翼。
张作霖沉默了一会儿,正色道:“好,既然齐大当家的这么说,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周兴强去掘牛家祖墓的事儿,我是前天早上知道的。他报告说,有人举报,牛家祖墓中藏着大量军火,就是当年的袁世凯亲自送给牛百刀的那批枪支弹药!”
牛一刀想起了二哥从京城为大哥千里发丧回来的时候,的的确确带回来大量的军火。自己亲眼见过,这批军火牛百刀拿出一部分武装起了自己的队伍,另外一大部分下落不明。连自己也不知道藏在那里,可是静下心来一琢磨,牛家祖墓还真是个藏匿的好地方。换成是自己,也会埋进牛家祖墓,那是个最安全的地方。
“张大人,我二哥从京城回来之后,我亲自接回家的,是带回来不少军火,后来都武装保安军了,这只队伍被他带去了破军山。说心里话,我们留着军火什么用也没有,即便是有,也一准交给张大人,用以安定四方,保家卫国。”牛一刀说得真诚。
张作霖翻着眼皮,一边听一边点头,道:“军火的的确确是有的,你们不太了解。可靠消息,牛百刀藏匿了一大部分在牛家祖墓中,价值不菲,至少有三万现大洋!”
牛一刀一惊,值这么多钱?即便是当时二哥带回来的所有军火,也不值一万大洋。牛一刀刚要反驳,一丈红用手指头轻轻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笑着对张作霖道:“张大人剿匪抗敌,在白山黑水已经传为佳话。眼下局势复杂,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还指望着大人保一方平安,三万现大洋对于牛家来说,那是天文数字,不过,既然张大人用得上,牛家认捐,请张大人宽限些时日,我们回去筹措,一定将三万现大洋亲手交给张大人,也算是牛家为国家做得贡献!”
牛一刀在一旁一听,一咋舌,三万现大洋?那不还不如要了牛家老小的命。可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张作霖这是明摆着要钱,若想牛家祖墓不被掘,钱肯定是少不了的。
张作霖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齐大当家的豪爽,张某人佩服。”张作霖说着扭身进到里屋,不一会儿捧着一本书走了出来,递给牛一刀,接着道:“这是你二哥牛百刀送给袁大人的经书,袁大人又送给了我。他骗得我好惨哪,人都丢尽了。唉,也怪我自己,没长火眼金睛,竟没辩得出真假。”
牛一刀接在手里一看,封面上写着《菩提胎经》,随手一翻,他心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不是自己默写的经文么,足以以假乱真,连袁世凯和张作霖都骗过去了。
牛一刀故作惊讶,道:“张大人的意思是这本书是假的?”
“经文并不假,只是笔迹是模仿的,仿得极像,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
张作霖捻着胡须道:“我这个人大字不认识几个,留着也没用,还是物归原主吧。周兴强那边,我立刻派人通知他住手。齐大当家的既然应下认捐三万现大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若能筹得到钱,一切就这么过去,若是筹不到,我还是得继续挖掘那批军火!”
牛一刀闻听,心里腾得窜起一股火,这不是明摆着打劫么?
可是,一丈红既然答应下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见张作霖盯着自己,他知道这是在等着自己变态。
牛一刀沉吟了片刻,道:“好,就一个月为限,牛家筹集三万现大洋捐军!”
第573章 掘墓风波
“好!一言为定!”张作霖欢心鼓舞,立刻吩咐贴身副官,带着他的亲笔信随着牛一刀和一丈红快马赶回文曲镇。
文曲镇这时候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牛青山第一个赶到祖墓,周兴强带着人正准备掘坟,选的第一个坟就是牛家无名老祖宗的坟,那可是绝对不能动的,牛青山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蹿了上去,横身挡在了举着铁掀和搞头的保安军身前,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保安军可不怕这些,一个糟老头什么也挡不住。从一旁冲上来两个保安军,端着枪,冲着牛青山大吼道:“滚,老头儿!”
牛青山一肚子怒火,眼睛一瞪,怒视着两个保安军,那黑洞洞的枪口虽然吓人,可是牛青山是抱着宁死也不会让任何人动祖墓的念头,所以此刻全然不顾。
“老糟头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赶快滚,再不滚,我可开枪了!”一个保安军叫嚷着,用枪头对着牛青山的胸口捅了过去。
牛青山把眼睛一瞪,还没等枪头捅过来,抬手一把抓住了枪头,顺势夺了过来,双手抓住,丹田用力,猛地将枪管折成了一个圈。
吓得保安军妈呀一声向后退去,一瞬间,乌泱泱冲上来十几个保安军,黑洞洞的枪口将牛青山围城了一个圈。
“住手!”周兴强高喊一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认得牛青山。按理说,牛青山还救过周兴强一命。
在叶赫古城,周兴强在树屋附近待命,本来差一点儿他们也去了叶赫古城,好在牛青山带着牛一刀和一丈红及时赶过去提醒,他们才免过一死。
“牛老先生,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周兴强笑着问道。
牛青山一见是周兴强,心里多少踏实了些,怎么说也有过救命之恩,看来今天的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
“周大人,不知为何突然要掘牛家祖墓?你可知道,这是对牛家先祖的大不敬,我是牛家子孙,宁死也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否则我死后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牛青山道。
“我知道挖人家祖坟是大逆不道的,可是,我收到可靠消息,牛百刀在牛家祖墓藏匿了大量的军火,这是违法的,我必须把这些军火挖出来,充公!”
“军火?哪来的军火?”牛青山问道,他并不知道牛百刀从京城带回军火的事儿。
“当年牛百刀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军火,袁大人的意思是让他建立一只保安军,可是牛百刀只拿出了一小部分,他把大部分都藏了起来,就埋在牛家祖墓里,所以我现在带人要把这些军火都找出来。老先生,你有所不知,现在沙俄和日本对东北大地都虎视眈眈,国家正是危难时刻,我们必须毫无保留的支援国家,保卫国家,国安才能民安!”
周兴强讲了一大通道理,试图说服牛青山,可是牛青山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一门心思要保住牛家祖墓,谁也不许动。
牛犇和牛福先后赶了过来,众人聚在一处,相互指责埋怨,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周兴强铁了心思要挖墓,牛青山宁死不让,双方一直僵持到日落西山,险些动起手来。
好在老太太陈氏及时赶到,牛家人陆陆续续来了几十口人,双方僵持不下,加上文曲镇围观的百姓,成百上千的人围在牛家祖墓。
火把四起,亮如白昼,周兴强愈发发愁起来,掘人家祖坟本就是遭天打雷劈的事儿,现在这么多人聚在这里,自己要是强行动手,会不会遭人臭骂?
周兴强性子软弱,遇到这样的场面马上就范起了犹豫,进退两难。
僵持到半夜,周兴强渐渐的失去了耐心,加上手下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的撺掇,周兴强下令,将所有人赶出墓地,保安军站成一圈,包围了牛家祖墓,这是下定了决心要动手了。
周兴强正要吩咐动手,忽然有人来报,说是一伙土匪正在偷袭文曲镇保安军的司令部,吓得周兴强立刻下令回救,他的三房姨太太和搜刮的几箱子金银财宝都在司令部,最怕土匪惦记,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遭了难。
陈氏正奇怪呢,原本和牛一刀商量妥的,让陆家几位族老和陆鹏程假扮山匪偷袭保安军的司令部,借机拖延时间,没想到这边还没动手,真正的山匪已经下手了,真是巧了。
围观的老百姓听说山匪偷袭保安军司令部,又跟在保安军身后,呼啦啦回了武曲镇。
牛家老小折腾了一天,也都累了,留下牛犇和几个家丁守在祖墓,其余人都跟着陈氏回家歇息。
等回了文曲镇才听说,昨天夜里从武曲山上下来了一伙土匪,十几个人,偷袭了武曲镇的保安军司令部,打死了四个保安军,绑走了周兴强的三个姨太太、两个儿子,同时还捋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武曲山的土匪来去如风,临走的时候还点了一把火,幸亏周兴强及时赶了回来,否则一把大火,连司令部都保不住。
周兴强鼻子都气歪歪了,人财两空,这还了得,他立刻命人围剿武曲山。可是,保安军的兵丁也都是肉身凡胎,折腾了一天一夜,再去剿匪,哪来得力气,一个个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任凭周兴强怎么着急,也没有办法,只好吩咐休息一天,晚上再去围剿武曲山。
周兴强肝肠寸断,坐立不安,派得力的亲信去打听才知道,武曲山近来被一伙土匪占据,为首的头儿甚是年轻,可能连二十岁都不到,不过本事很大,据说能凭空取火,堪称奇事。
值得欣慰的是这伙土匪人不多,不到二十人,没有几杆枪,多还用大刀和长矛,围剿起来应该不难,但是想想姨太太和儿子都在山上,出兵围剿又有些担忧,真动起手来,子弹不长眼睛,怎么才能即把人救出来,又保全姨太太和儿子的性命?
真的是愁死周兴强了。
休息了一天一夜,懒洋洋的保安军才算恢复了体力,周兴强再没有心思去掘牛家祖墓,带了所有人直奔武曲山杀来。
第574章 古墓如金
两百多保安军将武曲山下的路围了个水泄不通,山上就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
周兴强派了个得力的亲信上山谈判,只要放人、还钱,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武曲山上的土匪可并不傻,放了人,还了钱,保安军一翻脸上哪儿去买后悔药去?所以,武曲山的土匪开了条件,要五十支长枪,五万发子弹,否则人没有,钱也没有,大不了同归于尽。
周兴强一听,还真让自己猜对了,武曲山的土匪人虽然不多,可是骨头还挺硬。没办法,他只得照办,送去了枪和子弹,然后眼巴巴的望着武曲山,寄希望于这伙土匪能说话算话。
过了半个时辰,武曲山上终于下来了人,将周兴强的三个姨太太送了回来。同时要求保安军再交出五十杆枪和一万子弹,才肯放了两个少爷。
周兴强气得大怒,下令攻山,眼看着望见了聚义厅,却也看到两个少爷吊在聚义厅前的长竹竿上,土匪放出话来,再敢开一枪,就把两个少爷点了天灯!周兴强这下没辙了,只好又撤了回来,枪不舍得给,儿子又想要回来,真正是骑虎难下。
有亲信出主意,先别着急,打探一下这伙土匪的底细再想办法。周兴强派人出去一打听,为首的匪头儿叫慧智,早年间是个沿街耍杂耍的,今年才十七,小毛孩子一个,跟着他一块儿占山为王的除了几个讨饭的小叫花子之外,大部分是原来武曲山的土匪。
听说这个匪头儿和牛家三少爷颇有渊源,另外就是牛家三少奶奶原来就是武曲山的匪头儿,这么看下来,武曲山的土匪和牛家颇有些关系,周兴强立刻联想到是不是因为要掘牛家祖墓,才被武曲山的土匪绑了妻儿?
周兴强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也不剿匪了,带着人杀回了文曲镇,将牛家大院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恰好牛一刀和一丈红从奉天赶回来,听周兴强一说原委,这事儿更加的复杂了,无形中竟然得罪了周兴强。
牛一刀好说歹说,才让周兴强罢了兵,并答应去武曲山替周兴强要回儿子,同时双方商定,按照张作霖的意见,只要捐出三万现大洋的军费,牛家祖墓就不挖了。
牛一刀和一丈红连口水也没喝,又火急火燎的赶到了武曲山。
武曲山上十九个土匪,匪首正是慧智,六七个小叫花子鼻涕都还擦不干净,另外十几个武曲山上的老土匪,都是曾经跟着一丈红的,众人坐下来商量对策。
牛一刀感激慧智的帮忙,说到周兴强的两个儿子,放是一定要放的,可是怕就怕一旦把人放了,周兴强再来围剿,山上十几个人,那里抵挡的住保安军几百人。
牛一刀沉吟了半晌,道:“此地不能久留,人放了,带着枪和钱走吧!”
慧智一听急了,好容易找到个栖身之所,哪能说走就走。再说了,即便是走,也得有地方去啊,难不成散伙了?那样更得被周兴强欺负!
牛一刀琢磨了许久,对一丈红道:“我看破军山是个好地方,这年月谁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要是没点儿本事,谁也能欺负你!”
一丈红眼前一亮,道:“对,这话我爱听,这年月,谁手里有枪,谁是爷,破军山行,周家没了,现在空着,又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带着枪去,拉大旗,招兵买马,不信干不过周兴强!”
慧智和众土匪一听,也来了精神,纷纷赞同,慧智高兴的说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浑身都是劲,我听三个三嫂的,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牛一刀向来谨慎,又琢磨了一会儿,道:“先别急,从长计议。周兴强的两个儿子先不放,带着走,等到了破军山再放人,我和齐大当家的去过破军山,给你们带路,咱们今夜就动身,先斩后奏!”
慧智一听,立刻吩咐人收拾家当,本就没多少东西,天一擦黑,二十几个人就悄悄的上路了,破军山离着不远,走了两天,来到破军山脚下。
牛一刀和一丈红带路,二十几个人上了山,安顿下来之后,牛一刀和一丈红带着周兴强的两个儿子回到了文曲镇,亲手交给了周兴强,一场官司这才作罢。剩下的事儿,轮到牛一刀发愁了,上哪儿去弄三万现大洋呢?
一家老小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天,也没有眉目,最后牛一刀拿出了自己的主意,这么一大笔钱,只能从地下来,大家立刻明白了牛一刀的意思。
谁都没有变态,这件事还得再斟酌考虑一下。
另外就是,给张作霖捐三万现大洋是不是值得,因为很多人都说,张作霖和日本人走得很近,不知道牛家祖墓中有军火,是不是也是渡边麻一这些人传出来的。
时间一晃过去了十天,再不想出办法来,恐怕牛家祖墓真的要让人给挖了,牛一刀反复权衡,暗地里和朱五及古木生一商量,三个人决定走一趟破军山,就在破军山的古墓之中搜刮点儿值钱的东西回来。
三个人谁也没说,突然就走了,连一丈红和玉梅都不知道,等他们发现牛一刀等人不见了,才反应过来,立刻去告诉老太太陈氏和牛青山。
两位老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是,事儿已经是这么个事儿了,再着急也没有办法,不觉大师和马大脚宽慰了几句,又请陆鹏程和陆家四老去接应,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牛一刀、朱五和古木生先到了慧智的聚义厅。几天不见,破军山上变化可不小,慧智已经招来了近百号人,虽然以叫花子为主,可是一个个精神饱满,机灵聪明,破军山一下子又有了活力。
牛一刀轻车熟路,在前面带路,慧智带人拎着蛇皮袋子从后面跟着,一行十几个人进入了破军山古墓。
黑塔大殿外,牛一刀让慧智守在外面,自己和朱五及古木生一块儿从黑塔大殿进去,穿过竖棺墓室,来到了黄金大殿,牛一刀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里,可还是有些震撼。
第575章 雪山遇难
三个人来不及多想,没命的把珠宝和黄金装进口袋,直到背不动了才算罢手。粗略的算了算,五万现大洋也值了。
一进一出,十天有余,总算顺利回来,金银财宝累得几个人腰酸背痛,土匪们看得哈喇子流了一地。
牛一刀嘱咐慧智,千万不可以进入破军山古墓,墓中到处都是毒虫,有进无回。
这倒不是吓人的话,真真正正的良言。慧智连连答应,扪心自问,也没有那个本事。
回到破军山山寨的聚义厅,牛一刀和朱五清点了一下背回来的金银珠宝,至少在五万现大洋,留下一部分给慧智,剩下的安排人备车送回了牛家老宅。
临行前夜,牛一刀和慧智促膝长谈。
说到眼下的形式,牛一刀嘱咐慧智道:“天下正是大乱之时,大清亡了,群雄逐鹿,不知道将来的天下会是谁的,乱世之中,什么也不如有一杆枪好使,所以必须要尽快招兵买马,壮大破军山,到时候任凭他是周兴强还是张作霖,都不敢小瞧一眼。破军山这个地方,周家盘踞了几百年,数百次围剿,都能化险为夷,说明这里是个扎根的地方。虽然占山为王,但是也不能欺压百姓,要效仿水泊梁山,替天行道!”
慧智一一答应下来,后来破军山在慧智的带领下成为了白山黑水间一只强悍的抗日力量,慧智虽然最终死在了日寇的枪口下,但是他抗日救国、保家卫土的英雄事迹却一直在破军山周围流传。
牛一刀和朱五还有古木生回到牛家老宅后不久,周兴强就派人来催问军费,那架势倒不像是牛家要捐军费,而是牛家欠下了军费一般。
牛一刀手里有钱,胸有成竹,他告诉周兴强,钱牛家凑齐了,但是必须由张作霖亲自来取,还要光明正大的举行纳捐仪式。
张作霖听说牛家凑齐了军费,快马从奉天赶到了文曲镇,由周兴强主持,就在长安街上,当着文曲镇和武曲镇百姓的面,牛家纳捐军费三万现大洋,张作霖代表官府给牛家颁发了镀金牌匾,有了这块扁,所有保安军都要敬畏三分。
转眼间秋天到了,凉风习习,牛家老宅里愈发悲凉起来,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再找不到桃花源,一场劫难就要到了。
陈氏和牛青山真的急了,他们将儿子牛犇叫进了屋里,陈氏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对牛犇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桃花源,否则这场灾祸谁也躲不过。这几个月我和你爹还有不觉大师他们想过很多办法,可是都没能找到桃花源。你是我所知道的唯一的一个去过桃花源的人……”
陈氏的话没说完,牛犇就明白母亲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低着头,道:“我可以试一试,可是,我根本记不清桃花源在哪儿,只能碰碰运气。”
“那就去碰碰吧,也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强得多。我和你一起去!”牛青山在一旁插话道。
寒月躲在门边,虽然一句话也不敢插言,可是越听越觉得奇怪,怎么父亲还去过桃花源,既然去过,怎么就不能再去了?忘记路了?
“让陆家几位长老也一起去吧,以半个月时间为限,若能找到桃花源自不必说,若是找不到就尽快回来,还要再商议一下找不到神家该怎么办。”陈氏建议道。
牛青山和牛犇没有其他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天一早,牛青山带着儿子牛犇和陆家几位族老以及族长陆鹏程,动身上路,等牛一刀醒来去给奶奶请安才知道这事儿,再想去追已经来不及了。
牛一刀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和陈氏反复问了几遍,陈氏才长叹一声,讲述了其中原委。
牛青山护送固伦公主离京之后,久去不归。牛犇以回乡祭祖为名前去寻找,途径陆村时打听到了牛青山的下落,传说固伦公主顺着七星河而下,寻找被投进河里的女儿,而牛青山紧随其后追了上去。牛犇决定也顺着七星河向下,他在陆村买了一只竹筏,顺河而下,正值初冬,河水冰冷,漂了七八天,零星的还飘着小雪,饿得混天暗地,头晕眼花,人都冻僵了,牛犇这才后悔自己莽撞,最后昏迷不醒。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置身于一间木屋之中,暖暖的炉火,香喷喷的饭菜,木塌边摆着一些野果和一碗水。他正奇怪呢,忽然木门一开,推门走进来一位仙女,一身白衣,青丝千缕,顾盼之际,一笑倾城。
“你醒了?”仙女甜甜的笑道,牛犇恍如梦境,大瞪着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
仙女走到牛犇身旁,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牛犇啊的一声惊醒,连忙坐起来,紧张道:“姑娘是仙女么?”
仙女轻轻一笑,道:“你说是便是了!”说完,咯咯的笑了起来。
牛犇反倒不好意思的不知再说什么好。
仙女笑罢多时,端起水递给牛犇,道:“我倒是想成为仙女,可惜功德不够,无法位列仙班,只能做一名凡夫俗子啦!”
牛犇恍然大悟,抱拳道:“是姑娘救得我?”
“你躺在河岸上,碰巧我取水经过,便把你拖了回来。你昏睡了三天了。来,多喝点水,我新打的狍子,一会儿就好了!”
牛犇真渴了,咕咚咕咚把一碗水都喝光了,擦了擦嘴,问道:“在下牛犇,不知怎么称呼姑娘?”
“小女玲珑……”说着就去看锅里的狍子肉。
牛犇舒展筋骨,浑身酸疼,勉强从木塌上爬起来,身子颤颤巍巍,玲珑姑娘急忙跑过来扶住牛犇,让他坐下,道:“别着急,躺了这么多天,手脚都是麻的,慢慢来!”
“玲珑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啊,大家都叫桃花源。”玲珑姑娘道,甜美的微笑一直挂在她的嘴角,牛犇想不去看,可是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
“桃花源?”牛犇满脸疑惑,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跟着父亲牛青山为了查找牛家祖上,他们可以说对关外大地很是熟悉,可是桃花源却是第一次听说,“我从未听说过这里?”
第576章 雪山奇遇
“这里少有人来,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来这里,可能是太荒寂了。”玲珑姑娘道。
牛犇满腹疑惑,心道:既然有人住,又怎么可能没人来过呢,莫非这位玲珑姑娘真的是仙女?
玲珑姑娘煮好狍子肉,牛犇吃了整整一大碗,玲珑姑娘只吃了一块儿,便静静的看着牛犇胡吃海喝,狼吞虎咽。
牛犇又睡了一夜,第二天便能拄着拐杖下地了。
出了木屋一看,外面一片雪白,巍巍长白山就在眼前,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可触。牛犇大张着嘴,指着长白山道:“姑娘,那可是长白山?”
玲珑姑娘点点头,道:“正是。”
牛犇心中一阵疑惑,陆村就在长白山脚下,自己顺着七星河漂了七八天,怎么能漂到了长白山顶?
简直匪夷所思。
牛犇修养了几天,终于完全康复了,同时他也被玲珑姑娘的温柔善良迷倒了,不曾想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奇女子,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玲珑姑娘一定是仙女,要么就是自己在做梦。
玲珑姑娘带着牛犇来到他昏倒的河滩,那是一条清澈的小河,奇怪的是冰天雪地里,河水竟然不动,仍然缓缓的流淌着。
牛犇伸手捧了一捧,水是温热的,喝在嘴里,清澈甘甜,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谁,他不由得舒展筋骨对着长白山大吼了一声,回音嘹亮,远处的山,近处的水,身后不远处的松柏,天蓝水清,云高地洁,难怪这里被称为桃花源,真是太美了。
牛犇和玲珑姑娘仔细一问,才知道,真正的桃花源离着这里还有一段路,那里还住着很多人。
从玲珑姑娘的口中,牛犇得知,桃花源住着的人,大部分都是女人,少有男人,她见过的男人屈指可数,而且也并不是经常可以见到。玲珑姑娘是偷偷逃出来的,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走来走去也没能走出桃花源,因为长白山一直都在身后。
牛犇和玲珑姑娘商量,两个人一同去寻找离开桃花源的路,牛犇回家,玲珑姑娘闯世界。
牛犇每天给玲珑姑娘讲述外面世界的样子,紫禁城的富丽堂皇,农家小院的简朴整洁;达官贵人的阔绰生活,平凡百姓的柴米油盐;京城的热闹喧嚣,乡村的恬静优雅;帝王将相的三妻四妾,山野村夫的糟糠之妻;高山流水的壮观景色,溪流山野的醉人风姿……
玲珑姑娘听得痴了迷,像个孩子一样愈发向往外面的世界。闲暇之余,牛犇在雪地中练刀,玲珑姑娘提一壶河水,泡两杯温茶,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两个人形影相伴,渐生爱慕,索性天为媒,地做婚,面向长白山三跪九叩,结为夫妻。两人四处寻找离开桃花源的路,眨眼过去了半年多,却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虽然已经到了春末夏出,可是桃花源依然是冰天雪地,玲珑姑娘从小到大,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春夏秋冬,还有春花秋实。
夫妻俩如胶似漆,牛犇虽然日日思念家人,可是却没了走出桃花源的信心。
玲珑姑娘虽然梦想着离开桃花源,寻一方净土,看山花烂漫,秋果累累,有一人相伴长相厮守,可是眼下她已经知足了。
这一天两人正在屋外喝茶,忽然从松柏林中疾驰而来一队白衣人,玲珑姑娘远远的望见,吓得魂不附体,立刻将牛犇藏了起来,并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出来。
白衣人聚到木屋前,将玲珑姑娘围在当中,对玲珑姑娘倒是客气,可是她们似乎是想带走玲珑姑娘,而玲珑姑娘宁死不从,白衣人悻悻而去。
从此以后,玲珑姑娘没了笑容,日日发呆,牛犇反复追问才知道,那些白衣人都是桃花源的族人,正在逼迫她回去。族中规定,任何人都不可以随便离开桃花源。她们虽然暂时离开了,那只是回去禀告族长,早晚族长会亲自带人来将她捉回去。
果不其然,过了一个月,白衣人去而复返,将玲珑姑娘带走了,临别,玲珑姑娘送给牛犇一个白色的包裹,两人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没有相见。又过了半个月,一个疯疯癫癫的道人来到木屋,带着牛犇离开了桃花源。牛犇唯一记得就是道人将他放在一个竹篮之中,然后拖着竹篮顺着山间河水,逆流而上,走走停停,跋山涉水,穿山越岭,花了三四天的时间,从一处地下河道钻出,等他快被折磨疯了的时候,终于到了陆村。
牛犇抱着白布包袱跌跌撞撞的上了河岸,已是深秋,疯道人脚一沾地,便消失了,不知道是回了桃花源,还是去了哪儿。
牛犇抱着白布包袱好容易回到了家。到家之后,牛犇病了半年,回想一年多来的经历,依然犹如梦中,若不是那个白色包裹,他宁愿自己在天国走了一遭。
陈氏说完,很有深意的看了看牛一刀,牛一刀却对那个白布包袱很有兴趣,可惜奶奶陈氏也不知道白布包袱里包着什么。只是听牛犇说起,玲珑姑娘曾叮嘱他永生永世再不可以回到桃花源,否则将招来杀身之祸。
牛犇倒是想回去,可是他却一点儿也记不住回来的路是个什么样子,只记得一叶扁舟在山洞的水里逆流行进了十几天,才终于重见光明。
如今,渡边麻一带着雪人四处打听桃花源所在,牛家必须尽快找到桃花源,将消息通知给神家,并联合各方力量,想办法对付雪人。
老太太陈氏和牛青山被逼得实在没了办法,只好让牛犇带路,大家仿效当年牛犇的办法,买了两只小船,顺着七星河向下。寄希望于能有和牛犇相同的命运,找到桃花源。
牛一刀听完,问道:“这么说来,玲珑姑娘一定是神家人?”
“或许是吧!”陈氏猜测道,“神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他能找到你,而你却没办法找到他。其实,神家不单单在桃花源,在很多地方都有他们的人,比如马大脚、滕王府的大管家耿海路、白马寺的燃灯女尼,他们都是神家人。”
第577章 旧疾复发
牛一刀闻听大吃一惊,吃惊的并不是马大脚和耿海路,而是燃灯女尼,他曾在白马寺亲眼见过那位老尼姑,状如枯槁,形如僵尸,没想到她也是神家人。
陈氏喝了口茶,继续道:“不久之前,陆家龙长老收到飞鸽传书,一位神秘的神家人告诉龙长老,牛家有难,要陆家鼎立相助,一切以我的意思为准,这也就是你之前问过我的,为什么陆家人会说听我的命令!其实,并不是我的命令,而是神家人的命令。”
“既然如此,神家一定知道叶赫古城发生的事了?”牛一刀反问道。
陈氏凝眉想了一会儿,道:“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你别忘了,马大脚也是神家人,可是他也无法将消息传给神家。”
牛一刀愣了片刻,立刻明白了,道:“既然如此,我更相信,神家人一定知道了雪人的事儿,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还有就是,带着我爹离开桃花源的那位疯道长,他肯定知道怎么去桃花源,若是能找到他,岂不是万事大吉!”
陈氏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人海茫茫,又去哪里找他?我想找燃灯女尼,这一找就是三年,音信皆无,更何况一个疯道人?”
“可是,也不能这么盲目的去啊,一路上有太多的危险了,万一……”牛一刀没有继续往下说,谁都清楚他要说什么。
陈氏无奈的闭上眼睛,默默的诵起经文来,只能祈祷佛祖保佑他的男人和唯一的儿子平平安安。
牛一刀心里清楚,作为牛家唯一的香火,奶奶不同意他去的原因是怕牛家断子绝孙。可是,想着那么多亲人去冒险,他的心里格外不踏实,吃不香睡不下,朝看彩霞,夜望星空,他每日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这一天早上,一丈红起来之后发现,牛一刀一夜都没回来,他心里咯噔一声,莫非他偷偷的走了?一丈红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跑了出去。四下里找了一圈,终于在后花园的吊床上找到了牛一刀,可是,牛一刀似乎仍然昏睡的样子,浑身上下都被露水打湿了。在他不远处,古木生趴在一棵树上,平静的看着。一丈红心疼的走上去,准备叫醒丈夫,可是抬手一摸,牛一刀浑身滚烫,一丈红慌忙去呼唤他,可是叫了半晌儿也没叫醒,任你怎么摇晃,或者掐捏,牛一刀就是不醒。
一丈红方寸大乱,立刻对古木生道:“木生,快去叫人,三少爷像是病了!”
古木生迅速的爬了起来,一溜烟的不见了。时间不大,老夫人陈氏带着一大家子人赶了过来,朱五跑在最前面,众人将牛一刀围拢起来,陈氏一摸牛一刀的额头,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立刻吩咐朱五将牛一刀背回自己的房里,一边诵念经书,一边命牛福去请郎中。
把过脉之后,郎中竟然开不出药方,他也不知道牛一刀这是得了个什么毛病,陈氏一声叹息,本以为牛一刀身体中的绿斑蛊毒已经好了,没想到又复发了,就连薛道人的六月雪都无法压制,可见这回毒发的迅猛,血玉又丢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陈氏仔细一想,牛一刀近几日精神萎靡,可能心里一直惦记着父亲和爷爷,也惦记着姐姐俊梅和紫绛公主,他一门心思想去,可是又怕奶奶生气,内忧外虑,急火攻心,所以才毒发,陈氏不由得有些自责和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去了。
一连请了十几个郎中,也没人知道牛一刀究竟是怎么了?陈氏一咬牙,命朱五去长安桥,重金悬赏,只要有人能看好牛一刀的病,她愿意出一百两金子。文曲镇和武曲镇一下子轰动起来,口口相传,方圆百里的大小郎中、巫师几乎把牛家老宅的门槛踏破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有办法救活牛一刀。
一丈红忍不住眼泪在眼眶打转,新婚才三个月的丈夫难道就这么没了。古木生一直默默的趴在牛一刀身边,寸步不离,可怜巴巴的目光一直盯着牛一刀苍白的脸。只有寒月,表现的格外坚强,不停的用冷毛巾给牛一刀擦拭额头和身子,她倔强的背影和刚毅的目光给了大家不小的信心。按照寒月的说法,三哥一定能熬过去。
牛一刀除了昏迷和发烧之外,别无其他症状,只是水米不进,对于瘦弱不堪的牛一刀来说,似乎很危险。
一连三天,牛一刀像一具尸体一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没有喝一滴水,也没有吃下一粒米。身子越来越烫,人也消瘦了许多,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了一两天,牛一刀就会活活的饿死或者渴死。朱五和牛福试了几次,要强行扒开牛一刀的嘴给他喂点儿水进去,可是牛一刀的牙关紧咬,任凭你多大的力气也扳不开他的嘴。
一丈红的泪都流干了,跪在地上,匍匐在牛一刀的脸旁,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她浑身无力,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众人一阵慌乱,又将一丈红抱到床上,急忙再去请郎中。陈氏咬牙坚持着诵经,心乱如麻,一家人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陈氏只盼着牛青山和牛犇能早点儿回来。
郎中给一丈红把过脉,连道恭喜,惹得陈氏一脸愤怒,郎中苦着脸,道:“老夫人,三夫人有喜了,已经两个月了,近日可能心火太盛,加上休息不好,才晕倒的!”
陈氏一惊,悲喜交加,远望着窗外的青山翠柏,心道:难道老天真的要带走一刀么?
陈氏吩咐人好生照看一丈红,待她醒来,陈氏又不停的劝慰,一丈红含泪喝下郎中开下的安胎药,不住的对牛一刀念叨:“三爷,三爷,你醒醒吧,你要当爸爸了!”
一家人悲痛欲绝,本是一件大喜之事,没想到却又是大悲之日。
朱五在长安桥上的赏金已经增加到了一千两金子,可是依然无人问津,谁都知道,牛家三少爷得了不治之症,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
第578章 还魂龙珠
日头偏西,朱五乏力的伸了伸懒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心里一阵失落,又一天过去了,没有人来领赏,不知道三少爷能不能熬过今夜。
朱五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无法形容内心的酸楚。自幼和牛一刀相识相知,二十年相伴,多少次出生入死,没想到,一生挚友就此相别。
正在朱五哀叹之际,忽然走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赤着脚踩在地上,身后背着一个破筐,虎撑在头顶有韵律的哒哒作响,口中念念有词,叫道:“大力丸,蚂蚁骨,跌打损伤,疑难杂症,包治百病!”
有路人挥手指着朱五对老乞丐道:“神医,那边重赏一千两金子呢!”
老乞丐撇了一眼朱五,摇了摇头,道:“该死之人,不救也罢,千金易得,一命难求!”
朱五闻听,鼻子差点儿气歪歪了,他正在气头上,扯着嗓子喊道:“老叫花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该死之人?”
老叫花依然满脸堆笑,冲着朱五客气的点了点头,道:“客官千金求命,必是将死之人,看你蓬头垢面,想必呆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既然无人能救,难道不是该死之人?”
道理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听起来却不能不让人生气,朱五瞪着眼睛道:“我家三少爷福大命大,一定会挺过去的。”
老乞丐微微一笑,道:“公子真心要救人?”
“那是!”
“这病人和公子什么关系?”
“生死之交!”朱五一本正经的说道。
老乞丐点点头,道:“公子若是愿意,我可以试一试!”
“你?”朱五撇嘴打量了两眼老乞丐,道:“你不是逗我玩呢吧?”
老乞丐嘿嘿一笑,道:“公子不信,那就算了!”
“别介!”朱五一把拉住老乞丐,真人不露相的道理他还是懂得,何况从来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试试,好容易碰到一个,朱五哪能让他走了。
“我可有个条件!”
“说吧,多少钱都行!”
老乞丐一脸严肃,神秘的低声道:“你要救的牛家三公子,身中绿斑蛊毒,恐怕只有一物可以救他!”
朱五一惊,大喜过望,盯着老乞丐道:“你说,什么东西?”
老乞丐道:“还魂龙珠!”
朱五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猛然一阵心痛,看着老乞丐不怀好意的眼神,他有些生气,道:“算了,三爷的命,靠他自己吧!”说着,起身将东西收拾收拾就要走。
老乞丐也不阻拦,在背后道:“生死之交薄如纸啊,可叹可叹!”
朱五腾的一下子火了,怒视老乞丐道:“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要是真能救好三爷的病,我连命也给你。怕是你不怀好意,为骗龙珠而来的吧?”
“好!一言为定,我若是能医好牛家三少爷,你便将龙珠送给我,如何?”
朱五被老乞丐这么一问,立刻哑口无言,想了一会儿,一狠心,道:“我朱五一言九鼎,绝不赖账!”
围观的百姓不知道他们说得什么东西,只是知道老乞丐似乎要去给牛家三少爷看病,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一个要饭花子能得千两黄金的消息不胫而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老叫花不徐不疾的跟在朱五身后,穿街过巷来到牛家老宅。
朱五将他引到老太太陈氏的房前,牛福一把拦住朱五,道:“胖子,你这是干什么?”
朱五嬉笑着将牛福拉到一边,道:“今天遇到了这个老叫花子,他说能看好三爷的病!”
牛福不相信的上下打量着老乞丐,这怎么叫人相信?
两人正在说话,寒月从房内走了出来,一眼看见了老乞丐,老乞丐温和的冲寒月笑了笑,寒月愣了片刻,突然大叫一声,道:“空明道人?”
老乞丐笑着点点头,一脸平静,并不像寒月那么激动。
寒月哆嗦着双手拉着空明道人往屋里走,跨进门槛的功夫,回头对牛福道:“老福,快去准备一碗面,立刻送过来!”
闻听是空明道人,朱五和牛福立刻想起来,在京城的时候,就是空明道人救了牛一刀的命,没想到这个老乞丐正是空明道人!
屋内陈氏早就听到寒月的惊呼,她连鞋也没穿,光着脚就迎了出来。一家人众星捧月一般将空明道人请进屋里。空明道人先是给牛一刀把了脉,然后不慌不忙的吃完面,对陈氏道:“老夫人,三少爷虽然病入膏肓,但眼前看,还不致命,要想救他,只有一样东西!”
“什么?”陈氏迫不及待的问道。
“仙龙草!”
“仙龙草?”寒月一愣神的功夫,想起当年那张神秘的药方:仙龙草,地蛇血,蚁骨,曌!
空明道人接着道:“蚁骨救命,地蛇血保命,三少爷都用过了,现在对他来说,毒太深,只能用仙龙草!”
“哪有仙龙草,我去买!”牛福顺口问道。
陈氏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听张太医说起过,仙龙草只在五代唐筠州刺史王颜著《续传信方》有记载,传说唐明皇纵欲过度,身心憔悴,体力不支,昏倒后人事不省,遍请名医,无人可治。人事尽,举朝丧。恰西域道人来拜,婆罗门僧进药仙龙草,上都僧不空三藏碎而煎之献明皇,服之有效,龙体康复,夜夜笙箫不倦,视为奇方。上都僧不空三藏饮药渣,安心敬佛,容颜不老,精力充沛,寿一百五遂终。王颜称此药为婆罗门参,有起死回生之力。然后世可望而不可及,寻尽天涯而不得。请问,空明道人,世间是否真的有此药?”
空明道人目光游移,最后远望窗外,喃喃道:“白山之颠,桃花之源……”
“桃花源?”陈氏大吃一惊,愕然看着空明道人,“神家桃花源?”
“不错。”空明道人目光看着朱五,道:“胖爷,能否借你龙珠一用?”
朱五警惕的将手伸进口袋,撅嘴道:“看好三爷的病,龙珠自然给你,我绝不反悔,可是三爷的病没看好,谁也不能拿去!”
空明道人苦笑一声,道:“我只是借来看看。”
第579章 救命龙珠
朱五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是的,死活不同意。
正在陈氏为难之际,玉梅嘭的一巴掌敲在了朱五的头上,瞪起眼睛道:“赶快拿出来!”
朱五可怜巴巴的立刻从怀里摸出一个绸布包,没有递给空明道人,而是给了陈氏,陈氏强忍着没笑出声音来,抬手打开小包,夜明珠光芒四射,耀人眼,众人用惊异的目光望着所谓的龙珠。
陈氏小心翼翼的递给空明道人,空明道人显得很激动,拖在掌心,看了又看,还特意找了个黑暗的地方看了好半天,朱五死死的盯着,生怕老乞丐和夜明珠一块儿不见了。
空明道人最后将龙珠还给朱五,道:“还魂龙珠,此乃阴珠。仙龙是桃花源的一条千年巨蟒,还魂龙珠是它的眼睛,阴珠在左,阳珠在右。千百年前的肃慎女王派人窃走了阴珠,仙龙便消失了。仙龙草是它身上的鳞甲,碎而服之可寿千年,它可以解绿斑蛊毒,因其色绿似草,是谓仙龙草。肃慎女王曾想捕杀仙龙,可惜最后只得了龙珠,此珠含在尸身嘴里,尸体千年不腐。”
众人吃惊的同时,又有些失望,听空明道人这么说,仙龙岂不是很难找,又上哪儿去弄龙鳞?
陈氏沉吟了片刻,道:“道长可有办法先救一救一刀?”
空明道人一笑,望着朱五,道:“那就看这位胖爷愿不愿意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着朱五,朱五心里咯噔一声,心道:又要打龙珠的主意?
“道长,只要你有办法让三爷醒过来,龙珠我就送给你!”朱五道。
“这个有些难,要想三少爷醒过来,必须将龙珠砸碎!”
“啊?”朱五一愣,随即明白了空明道人的意思,龙鳞能解毒,龙珠自然也能解毒,朱五心疼的握着龙珠,好半天才痛惜的将其交给了空明道人,道:“道长不要骗我!”
空明道人哈哈大笑,手握丝绸包,扭头对寒月道:“取些水来!”
寒月应声,立刻端来一碗水,空明道人小心翼翼的揭开丝绸包,夜明珠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小撮白粉,空明道人将白粉倒入碗中,吩咐寒月给牛一刀强行灌下。
朱五愣了半晌,心中大惊,道:“那……那是……我的夜明珠?”
空明道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众人无不吃惊,谁也没见到空明道人用力,龙珠只在他掌心一握,便化成粉末,这是多么深厚的内力?
“三少爷已无大碍,明天或可以醒来,只是不知道能挺多久,一旦再次毒发,无药可解!”空明道人说道。
陈氏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自言自语道:“愿佛祖保佑青山他们能够找到桃花源!”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空明道人问道:“老夫人,你说谁去了桃花源?”
陈氏也不隐瞒,将叶赫古城中雪人的事说给了空明道人。
空明道人原本挂满笑容的脸上顿时阴云一片,不等陈氏说完,立刻就往外走,众人大惊,寒月急匆匆的追到门外,拉住空明道人的衣袖,道:“道长,你这是要走么?”
“天要下雪啊!”空明道人眼望阴沉沉的天说道,语气中透着几许深意,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牛家老宅。
第二天下午,牛一刀果然醒转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饿”,牛福立刻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饭菜,送了过来。
牛一刀喝了点粥,吃了两片馒头,便又睡了过去。休养了几天,牛一刀又生龙活虎起来,众人如释重负,老太太陈氏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不过,想起牛一刀体内的蛊毒仍在,陈氏又愁了起来,她打心眼里不想让牛一刀去找桃花源,可是按照空明道人的说法,仙龙草又只有桃花源才有,看来牛一刀又不得不去桃花源。
仔细算来,牛青山等人走了有二十天了,原本约定半月为期,若是找不到桃花源就回来,现在看来,不知牛青山等人遇到了什么麻烦。
陈氏又一想,或许牛青山等人找到了桃花源呢?
她只能这样宽慰自己,空明道人听闻雪人,铁黑的脸色和急匆匆离去的脚步都是一种不详的征兆,桃花源不是那么好找的,即便找到,又能不能对付得了雪人呢?
陈氏又强忍着心中的焦急,挨了一个月,依然没有牛青山等人的消息。
牛一刀整日里也是愁眉不展,天气越来越冷,零星的还会飘雪,一场可怕的灾难越来越近,想着爷爷和父亲等人下落不明,自己却帮不上忙,他就愁得慌。
若是换作其他时候,他早就偷偷的溜了,可是现在,一丈红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又舍不得,内心的煎熬,让他整夜整夜无法入睡。
他躺在天井当院的吊床望着星空一夜一夜的发呆,过往的事情,一幕幕从心头闪过,桃花源,神家,究竟在哪儿?
这一天晚上,牛一刀望着夜空出神,北斗七星格外明亮,像是一只只眼睛眨呀眨呀,牛一刀心里好奇,七颗星为什么会排成这么有趣的形状,看上去像一把勺子,又像一把钥匙。
一丈红不知什么时候腆着肚子坐在了他的身边,抚摸着肚皮,指着天上的北斗七星道:“宝宝啊,咱们和爸爸一块儿看星星好不好?你看呀,那个像个勺子一样连在一起的是北斗七星,它呀由七颗星星组成,他们每一个都有名字,那颗是禄存星,那颗是破军星,还有那颗,它叫文曲星,旁边那颗叫武曲星,不知道宝宝是文曲星下凡呢,还是武曲星下凡?”
牛一刀拉着一丈红的手,跟着笑了起来,道:“没准是文曲星和武曲星手拉手一块儿下凡了!”
一丈红把嘴一撅,道:“又在这儿胡说八道!”
“怎么是胡说八道?老福不是说了么,看你这个肚子这个月份,没准怀了俩呢,那不就是文曲星和武曲星手拉手一块儿下凡喽?”
一丈红摸着肚子会心的笑了,道:“要真是俩可愁死了,不让他俩闹腾死?”
第580章 七星迷局
“怕啥,咱俩就不愁生娃,生的越多越好!你看你这个肚子比玉梅的大了不少,一准是俩,名字我都想好了,一个叫牛文曲,一个叫牛武曲!”
一丈红险些笑岔气了,道:“你胡乱说什么,名字可不是这么随便取的!”
牛一刀忘却了忧愁,握着一丈红的手,望着星空,心里满是幸福,他现在真心盼望着爷爷和父亲能顺利找到桃花源,化解这场灾祸,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守在一丈红身边,等着儿子的出生。
“三爷,你说也真巧,咱现在住的地方也叫文曲镇,而且就挨着武曲镇,会不会咱儿子真是文曲镇和武曲星下凡?”一丈红轻声问道。
牛一刀一笑,望着星空,道:“要不我说就叫牛文曲和牛……”牛一刀的话突然一顿,他猛地坐了起来,吓了一丈红一跳。
“三爷,你怎么了?”一丈红紧张的问道。
牛一刀凝视着星空,半晌儿才对一丈红道:“我好像找到桃花源了!”
“什么?”一丈红一惊,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识的去摸了摸牛一刀的额头,莫非牛一刀又发烧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牛一刀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一丈红有些担心的站起身来,她现在最担心牛一刀的身子,万一蛊毒再发,那可是要命的事儿,牛一刀这是抽了什么疯,怎么会突然就说找到了桃花源。她有些放心不下,立刻打发丫头去告诉老祖母。
寒月搀着陈氏进来的时候,正好牛一刀也回来了,他腋下夹着一本书,整个人健步如飞,脸上挂着惊喜,见到陈氏,高兴的说道:“我找到桃花源了,找到桃花源了!”
“三哥,你是不是烧迷糊了,胡说什么呢?怎么就找到桃花源了?”寒月嚷道。
“真的!”牛一刀一本正经的答道,并不像在胡说的样子。
众人进了屋,陈氏坐在上首,语气温和的对牛一刀道:“你是天天琢磨这事儿,琢磨得魔障了!”
“没有,奶奶,我真的找到桃花源了!”牛一刀兴奋的答道,说着将手中的书展开放在了陈氏的面前,陈氏低头一看,是一本《甘石星经》,书是张顺留下的,牛一刀翻开的一页恰好有一张图,画着北斗七星,牛一刀指着星图对陈氏道:“就是它,就是它!”
“这是七星图,怎么了?”陈氏不解道。
牛一刀激动的手指颤抖,指着星图中的星星,道:“这颗是文曲星,这颗是武曲星,这颗是禄存星,这颗是破军星,这颗是廉贞星,这颗是巨门星,这颗!它叫贪狼星,又叫桃花星!桃花……”
牛一刀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奶奶,见陈氏仍然满脸疑惑,道:“奶奶,你想想,文曲星,文曲镇,武曲星,武曲镇,禄存星,陆村,破军星,破军山,廉贞星,廉贞谷……桃花星……”
“桃花源?”陈氏大惊,也变得激动起来,捧起书仔细的看了又看,人已经兴奋的两眼冒光,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牛一刀道:“奶奶,让我去吧!”
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可是他下意识的觉得不对,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一丈红,陈氏也正望着一丈红。
没等一丈红答话,寒月抢道:“不行!我嫂子正怀孕呢,你怎么能走呢?”
“我……我……”牛一刀吭哧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丈红低头沉默了好半天,看得出来她很艰难的做着决定,“三爷,你去吧!”
当一丈红痛快的答应下来的时候,牛一刀反倒有些后悔,又有些心痛。
“三爷,说心里话,我不想你去,可是,我知道,我没想办法阻止你,何况你身上的蛊毒,只有桃花源有解药。我真想陪你一块儿去,可惜现在不行!你去吧,放心的去吧,家里有奶奶和寒月照顾我,等你回来,或许就会看到咱们的儿子了!”一丈红说到最后,眼圈一红,还是没忍住流泪了。
牛一刀跟着眼圈也红了,强忍着没落泪。他扭头去看奶奶,陈氏长叹一声,道:“命啊,这就是命啊!”说罢,站起身来和寒月一块儿离开了。
牛一刀搂着一丈红,一夜未眠,他心里有千般不舍,可是,没有办法,桃花源,他不得不去。
临行前,牛一刀带着寒月去了一趟破军山,慧智和兰心热情的招待了她们。破军山上已经有五百多人,虽然是土匪,可是他们不欺负百姓,还自己耕田种地,时常接济周遭的百姓。牛一刀留给他们的钱,他们拿着在附近的几个大镇,开了好多买卖,慧智忙的团团转,却很充实。牛一刀非常赞赏慧智的做法,笑称破军山为第二个梁山!
临别之际,牛一刀拉着慧智,低声告诉慧智道:“我要离家一段时间,这期间,你要多多帮我照顾家里,奶奶年纪大了,老福也岁数不小了,光靠寒月一个人也不行,毕竟她是个女孩子,有些事还是不方便!”
“三爷,这个你放心,我在文曲镇和武曲镇有三个药铺,好几十人呢,有啥事寒月姑娘吩咐一声,就都到了,没人敢欺负咱!”慧智道。
牛一刀点了点头,又四下里望了望,道:“还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
“什么事?”
“就是寒月,她都老大不小了,就不想嫁人……”
慧智的脸腾的一红,扳着手指,低着头,道:“这个……这个……我不好说什么……”
牛一刀轻笑一声,叹道:“唉,她向来都有主意,自己的事儿,自己做主吧!”
牛一刀和慧智交待完,带着寒月急匆匆的赶回文曲镇。一丈红和牛福已经帮他收拾好行囊,朱五也和玉梅说通了,和古木生一起陪着牛一刀去找桃花源,兄弟三人洒泪和家人辞别,骑马西行。
阴沉沉的天空中,零零星星的飘下一朵朵硕大的雪花,牛一刀不停的回头张望,直到送行的人影消失在天际尽头,才不舍的狠狠的踢了一脚马肚子,飞快的前行。
第581章 再次出发
三人一路向西行了三天,远望着离长白山越来越近,牛一刀时不时的拿出从《甘石星经》上临摹下来的那页星图来看,朱五挨着他,一脸懵懂,根本看不出来怎么就能找到桃花源。
“三爷,你就这么看着这些星星,就能找到桃花源?”朱五不解道。
牛一刀一笑,道:“你不懂,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啥学问,你说给我和木生听听呗!木生最近也在学习呢,什么三从四德的,学了一大堆!”
牛一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三从四德?那不是女人学得么?”
“反正就是那些东西!”朱五辩解道。
古木生听得出来,朱五没说他好话,狠狠的在朱五的腰上掐了一把,疼得朱五嗷嗷叫。
牛一刀指着星图对朱五和古木生道:“其实,很多秘密都在这里面,所有的事情也都在这里面,文曲镇、武曲镇、陆村、鬼谷、叶赫古城、破军山,其实都是这图上的一颗星!咱们要找的桃花源,是里面的最后一个地方,而也是这个地方,藏着葬雪金甲!不能说这是巧合,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神家在桃花源,鬼家在廉贞谷,蛇家后人分居文曲镇和武曲镇,陆村葬金棺,破军山埋骨笛,叶赫古城囚雪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神家安排好的。四大家族都有各自的使命,唯有牛家本来是要灭亡的,却侥幸活了下来,牛家应该是知晓一切秘密,所以才被杀光的,牛家老祖宗也不容易,偷偷的将一个娃娃扔进了七星河中,才有了后来的凌迟牛家,才能有我!或许这一切,并不是什么宝藏,而是为了葬雪金甲,一旦雪人穿上金甲,那便是一根骨笛在手,横行天下!”
朱五听得兴奋,道:“这么说来,渡边麻一这些人费尽心机是为了雪人和金甲而来?他们想干什么,征服世界么?”
“或许吧,你想想看,他们杀了多少人?还得多少家庭妻离子散?这些人就不是人,是一群畜牲,连九月这样的自己人都下得去手,又何况别人?”牛一刀愤恨的说道。
“三爷,咱们还有多远,能到桃花源?”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从星图上看,还要往西,一路上几乎没离七星河多远,可是再往西走就是长白山了,没什么路了。”
“听奶奶说,老爷去过的桃花源,就在长白山中,咱们或许走得对,也是要进山的!”
“是啊,只是长白山这么大,到哪里去找桃花源呢?”牛一刀望着长白山道,巍峨的长白山高耸入云,像是一位身着白裙的少女,站在远方。
又向西走了一天,几乎没了路,到处都是雪,风也大了起来,吹的人睁不开眼睛。牛一刀和朱五相互搀扶着,古木生在前面探路。
天要黑下来的时候,三个人找了个背风的小山坳,躲在里面生起了一堆火。朱五累得连东西都没吃上几口,就呼呼的睡了过去,牛一刀也十分疲惫,吃饱了之后,本想让古木生和朱五休息自己放哨,可是没熬上一个时辰,他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牛一刀被一阵狼嚎吵醒,听着狼叫不远,牛一刀急忙跑了过去,只见古木生站在山包上,冲着天空正在不停的咆哮,那声音飘进山谷,回荡着。
“怎么了,木生?”牛一刀问道,古木生扭头跑下山包,没走多远,突然停住了脚步,牛一刀跟过去一看,地上有一串脚印,被故意用雪盖住,留下模模糊糊的痕迹,不仔细去看很难发现。牛一刀心中不由得担忧起来,有人故意在掩盖脚印,是谁在跟踪自己?
朱五赶过来,揉着朦胧的双眼问道:“怎么了,三爷?”
“你看,地上有脚印,从这儿拐进了树林,像是有人在跟踪我们?”
朱五蹲在地上轻轻抚开,地上斑驳的有一串脚印,脚印有些奇怪,前后都有尖,看不清向哪儿走了,看上似乎是有人走过去,又走了回来。
“三爷,人不少,不是当兵的就是山匪!”朱五肯定的说道。
牛一刀一愣,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关外的兵和土匪有个共同的特点,在雪地上走的时候,第一个踩出雪窝子,后面的人就跟着,一个一个的跟着,一般人打眼一看,会误以为是一个人,其实仔细看一下,雪压的很结实就会明白,人不少,只是都踩了一个脚印走的而已。另外,他们会专门安排一个人在最后面,倒着走,一来是负责掩盖脚印,二来是为了造成一种来了又走的假象,用来迷惑人。”
牛一刀听完,也蹲下身子仔细去看,他伸手在脚印下扣了扣,果然雪踩得很结实,牛一刀皱着眉头缓缓起身,望着脚印延伸的方向,心道:会是谁,为什么要跟踪自己?
“三爷,会不会是周兴强?”
“有可能。先不管他,不过,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一切小心为好!”牛一刀嘱咐道,他格外不放心古木生,又反复叮嘱了一番。
朱五瞪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树林,道:“三爷,老是任由他们这么跟着,太危险了,万一咱们睡着了,他们暗地里下刀子,可不就完了?”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他们不会轻易下手,他们的目的很明显,是要跟着我们去桃花源。再没有到达桃花源之前,他们不会动咱们。不过,尽快甩掉他们是对的,否则一定会是个麻烦。”
“周兴强这个王八蛋,想金子想疯了吧!”朱五嘟囔道。
三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继续赶路。再次往西走,已经没了路,到处都是积雪,而且是山路,走得十分艰难。一不小心就容易陷入到厚厚的雪窝中,牛一刀在前,古木生在后,三个人想离着很近,走一段歇一会儿,长白山就在眼前,越来越近。
又坚持走了两天,三个人累得浑身跟散架了一般,朱五的脚趾都冻麻了,实在走不动了。
第582章 雪地暗影
“三爷,还有多远啊,这破地方,纯属来受罪的,谁会住在这里,咱们会不会走错路了?”朱五抱怨道。
牛一刀喘着粗气,看了一眼星图,道:“应该不会错,快了,应该就在附近了。”
牛一刀放眼望去,除了白茫茫的雪,什么也没有。蔚蓝的天空中,悠悠飘着几朵白云,自由自在。牛一刀心中也在奇怪,走出来六七天了,按理说应该快到了,怎么会还是在雪山当中。
正当牛一刀思索之际,忽然身后传来几声狼嚎,牛一刀一怔,古木生立刻站直了身子,侧耳仔细去听。
狼嚎此起彼伏,像是一场厮杀,偶尔还会传来枪声,古木生怔了一下,立刻回奔,牛一刀和朱五慌忙从后面跟了上去。
上山不易,下山却很快。三个人飞奔出不到五百步,只见远处的雪地上,一群灰毛狼正围着几个穿着皮衣皮毛端着猎枪的山匪。
山匪五六个人,背靠背围在一起不停的扣动扳机射向狼群。不少灰毛狼应声而倒。
古木生一声咆哮,从山上冲了下去,那速度快如闪电,他飞跃而起,张着血盆大口,对着几个山匪咬了下去。
山匪们本就被群狼吓得尿了裤子,突然从天而降来一个狼人杀吓得他们本能的四散奔逃,这一逃不要紧,彻底乱了,群狼分别扑上去,将一个个山匪撕扯成了肉条,等牛一刀赶过去的时候,只有古木生嘴下的山匪倒着眼皮还有半口气。
牛一刀蹲下身来,抬手止住他脖颈处汩汩而出的鲜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山匪眼睛越瞪越大,只有出气,没了进气,什么也没说出来,很快就死了。牛一刀四处看了看,不远处还横着七八具尸体,也有十几条狼的尸首,不少狼没有打中要害,还在挣扎,地上全是血污,惨不忍睹。
古木生和十几匹灰毛狼并肩趴在地上,冲着天空嚎叫着,像是庆祝胜利,又像是为死去的同胞哀鸣。
朱五用手掩着口鼻,低声道:“会不会是这些人一直跟着咱们?”
“可能是昨天木生的狼嚎把附近的狼群召唤过来了,它们可能在途中和这些山匪相遇,双方爆发了冲突,只是不知道这些山匪从哪儿来,为什么要跟着我们?”牛一刀道。
朱五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所有的山匪死尸,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都是些亡命之徒,一路跟过来,也受了不少苦,没想到葬身狼口。
牛一刀和朱五动手,将二十几具山匪的尸首简单掩埋,又目送着古木生和狼群分别。天色已晚,三个人只好窝在半山腰等着天亮,好在朱五聪明,将一些死狼皮剥了下来,披在身上,以抵御寒冷。
朱五又动手在雪地中挖了个洞,钻进去还真挡风,朱五为自己的灵机一动兴奋不已,啃了些饼子,他便睡着了。
古木生一直很兴奋,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四处看着,牛一刀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不正常,又不知哪儿出了问题,他不敢睡,怕古木生跑出去,所以一直迷迷糊糊的打瞌睡。
夜半十分,牛一刀一个瞌睡醒过来,突然不见了古木生的影子,吓得他一身汗,怕什么来什么,他连忙起身钻出雪窝子,趴在地上看了看,古木生的脚印很轻,出来之后笔直的向山下走去,似乎是想回到白天的战场。牛一刀不敢把朱五一个人留在雪窝里,万一雪崩了,朱五就会被永远埋在这里。
牛一刀费了好大劲将朱五叫醒,朱五极不情愿的跟着牛一刀往山下走,来到白天的现场,果然看到了古木生的影子,他趴在地上,不知道用鼻子正在嗅什么。
牛一刀走过去,挨着古木生蹲下,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下,是一处雪坑,古木生正用手扒雪,牛一刀不明白古木生要干什么,只好陪着他一起扒,扒了有一个时辰,忽然摸到了一只脚,脚上是厚厚的狼皮靴子,靴子里还塞着乌拉草。牛一刀紧张起来,这人的穿戴和白天的山匪并不相同,会是什么人?
朱五本来坐在地上打瞌睡,见牛一刀和朱五扒出一只狼皮靴子,也清醒了过来,连忙上前帮忙。三个人一起,很快就将人扒了出来,拂去脸上的雪花,朱五下了一跳,这人他认得,正是前几日给牛一刀看过病的空明道人。
空明道人浑身冰凉,早已经没了气息,不知死了多久。朱五一说,牛一刀也吃惊不小,空明道人怎么会死在这里?费了很大的力气,朱五和牛一刀终于将空明道人身上的衣服撕开,仔细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伤口,莫非是冻死的?
牛一刀和朱五正在惊诧的功夫,古木生突然嗷的一声,飞身纵起扑向不远处,他这一声叫不要紧,突然一道黑影从雪地中翻了两个滚,一跃而起飞快的逃离。
牛一刀和朱五来不及细想,立刻追了上去。
古木生身手敏捷,牛一刀轻功不凡,两个人从左右渐渐逼近过去,那黑衣人见无路可去,也不惊慌,突然停住了脚步,双手抱在肩头,回身冲着牛一刀和古木生一阵冷笑。
“你是什么人?”牛一刀拉住古木生,高声问道。
黑衣人仍然只是笑,借着雪光,牛一刀注意到,这人的打扮和白天死去的那些山匪差不多,不同的是他一身黑色长袍连脸也遮住了大半,只一双眼睛,泛着恶毒的光。
朱五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三人并肩而立,牛一刀重复道:“你是谁?”
黑衣人身高体阔,一看便是有把子力气的人,他抬起一只手,冷冷的笑道:“三个娃娃,还想上山,要不是那群该死的野狼,你们不知死了多久了!”
牛一刀心中一凛,不明白为何有人在这儿劫杀他们,“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劝你们一句,你们几个最好还是乖乖的回家,搂着媳妇睡觉吧,否则,再往前一步,便是地狱!”
第583章 巨匪之死
牛一刀哼了一声,刚要答话,古木生冷不丁的一声嚎叫,便扑了过去,黑衣人似乎是早有准备,身形一动便躲了过去,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只这一闪躲的动作,牛一刀便知来者不善,立刻拔出寒月秋刀藏在手心,叫回了古木生,暗中嘱咐朱五看好古木生不可轻举妄动。
牛一刀挺身向前两步,道:“你既然不愿说出姓名,我也不问。我们兄弟去桃花源是我们自己的事儿,和阁下有何相干?”
“哈哈哈哈!”黑衣人仰天长笑,道:“小娃娃口气不小,和你爷爷的脾气一模一样,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说着,他猛地向后退了两步,两只手不知在怀里摸出了什么,正要出手,冷不防从一侧的暗影中奔出两条灰毛狼,恶狠狠的咬向他的双腿。这一变故来得太快,连牛一刀也没察觉什么时候,周围来了狼。黑衣人也不慌张,两只手一抖,明晃晃两把飞刀正中狼口,两只灰毛狼应声而倒。他正得意,却发现身后聚集过来十几条灰毛狼,都在虎视眈眈的望着他,那架势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原来狼群并没有走远,听到古木生的狼嚎,像是听到命令一般,重新聚拢了过来。
任凭是谁,在高的功夫,面对狼群,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狼群将黑衣人围在中间,并不急于下口,似乎在寻找机会。
黑衣人环顾了一眼四周,骂了一声“该死的畜牲”,冷不丁的突然对右手边的灰毛狼扑了过去,那动作极快,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摸起一把匕首,人到刀起,寒光一闪,一头灰毛狼嚎叫着倒在了血泊中,旁边的一头灰毛狼刚要扑上去,白光一闪,唰的一声,像是削到狼耳,那头灰毛狼嗷嗷的叫着往一边跑,群狼先是纷纷后退,然后疯狂的一起扑了上去,有的咬头,有的咬腿,四面八方,十几头灰毛狼同时冲了过去。
黑衣人毫不畏惧,横挡竖冲,片刻之间便将危局化解,有三四头灰毛狼或死或伤,哀嚎声此起彼伏。
牛一刀不想狼群受难,丹田运气,猛地横刀刺向了黑衣人,速度之快,令人惊骇。黑衣人显然有些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牛一刀的功夫这么好,侧身躲过刀尖,回手想给牛一刀一掌,却突然发现没了牛一刀的人影,只一愣神的功夫,脑后一阵冷风吹来,黑衣人暗道不好,急忙低头俯身,两脚点地用力向前窜出。本以为这一跳,能化险为夷,没想到正巧跳到了朱五的脚前,朱五抬起腿来,骂了一声娘,狠狠的踹了出去。黑衣人接连受难,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好在他武功高强,凌空一个翻滚,躲过朱五的脚,接连几下让他汗流浃背,心中已是后悔小看了牛一刀等人,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牛一刀毫不留情的挥刀逼近过来,朱五和古木生时不时的偷偷下个黑手,四周又有狼群虎视眈眈,稍不留意便会中招。
黑衣人疲于应对,周旋了半个时辰,一个没留神,被朱五一脚踢中了小腹,险些栽倒,强忍着疼痛正想对朱五下手,冷不防一只灰毛狼一口咬在了他的脚踝,他挥刀捅进灰毛狼的脖子,刀还没拔出来,古木生恶狠狠的从背后咬在了他的后脖颈,任凭黑衣人怎么挣扎,古木生也不肯松开口。狼群疯狂的扑了过去,有的咬住大腿,有的咬住胳膊,黑衣人疼得疯狂拍打,可是灰毛狼全然不顾,一块一块将黑衣人腿上、屁股上和胳膊上的肉撕了下来,鲜血如注,将洁白的雪地染红了一大片。
黑衣人的匕首扔在了地上,渐渐的没了还手之力。牛一刀上前一把扯下黑衣人脸上的黑纱,这是一张苍老的吓人的脸,深深的皱纹如同沟壑一般刻在他的脸上。
牛一刀吃惊的后退了一步,古木生和狼群都松了口,黑衣人仰面躺倒在地上,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灰蒙蒙的天。
一夜的搏杀,终于将黑衣人打倒,狼群也损失惨重。古木生和几头灰毛狼围着死去的狼尸哀嚎着,牛一刀蹲在黑衣人身旁,抬手封住了他的几处要害穴,朱五撕下他的黑衣,给他把几处严重的伤口包扎了一番。
“老人家,你是谁,为什么会来这儿?为什么要跟着我们,还要杀害我们?”牛一刀平静的问道,他心里清楚黑衣人已经活不成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黑衣人望着天,嘴角一动,声音极度微弱,牛一刀将耳朵贴近了才勉强听清,“周庭宇……”
这三个字,令牛一刀万分震惊,他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反问道:“周庭宇?破军山的老匪头?”
黑衣人轻轻点头,眼中泛出一丝得意的光,不知他在骄傲着什么。
“你……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杀了……”周庭宇喘着粗气答道。
“为什么?”不等他说完,牛一刀急忙问道。
周庭宇半天没说话,忽然双手扶着地坐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牛一刀下意识的举起了寒月秋刀。
“我的药,我的长生不老药,杀了你们就有长生不老药!”周庭宇像是疯了一样,仰天长啸,“渡边,渡边麻一,你在哪儿,你听见了么,我的药……”
周庭宇叫喊着,那声音听上去无比痛心,声嘶力竭。
牛一刀意识到周庭宇可能是回光返照,他抓紧了周庭宇的肩膀,大声道:“渡边麻一呢?他在哪?”
周庭宇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失落,直勾勾的看着牛一刀的眼睛,然后有些吃力的抬起右手,指向长白山。
天光已经放亮,洁白的雪山像是一个美丽的白衣少女,在晨光中无比动人。周庭宇就那么直挺挺的坐着,他的手指指向长白山,僵硬的指着,永远指着!
牛一刀失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遍体鳞伤的周庭宇,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第584章 雪山雪崩
几个人坐了一会儿,将周庭宇葬在了雪窝里,朱五意外的在周庭宇身上的口袋中找到一张被血迹染红的牛皮纸。牛一刀端详了半晌,才勉强看出来,竟也是一张星图。想着渡边麻一等人已经去了桃花源,牛一刀心里便有些着急,这么来看,雪人已经走在了前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提前找到了葬雪金甲。
“三爷,空明道人会不会也是周庭宇害死的?”朱五突然道。
牛一刀这才想起空明道人的尸首,几个人连忙原路往回走,可是回到发现空明道人的地方,除了一个深深的雪窝,什么也没有,空明道人的尸体呢?
三个人四下里找了很久,什么也没有,甚至连脚印都没有,恍惚中,仿佛是在梦里见过空明道人的尸体。
古木生的鼻子很敏捷,可是在茫茫雪山,他也无法寻找到空明道人的尸首,甚至一丝线索也无法找到。
“真是见鬼了?”朱五嘟囔道。
牛一刀不甘心,围着雪窝周围认真的查看,眼睛几乎都要貼在地上了,可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这也太神奇了!”牛一刀也不由得念叨道。
“或许他没有死?”朱五猜测道,“咱们把他挖出来之后,他醒了过来,走了!”
牛一刀不这么想,“那也不会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吧?”
“你看!”朱五抬手指着山坡顶,寒风吹下无数雪末,像是细细的白沙飘落,“空明道人的武功极高,踏雪无痕也不是不可能,加上雪末覆盖下来,很可能什么也找不到!”
牛一刀闻听,仔细一想,朱五说得倒是也有些道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牛一刀打趣道,“可是,他怎么会埋到了雪窝里呢?”
朱五也不知道,晃着脑袋,道:“这有什么,没准是雪崩什么的埋在了雪窝里!”
牛一刀没在意朱五的胡扯,起身叹了口气,道:“算了,管他呢,现在要尽快赶到桃花源才是!”
三个人顺着山路向上爬去,只走了十几步,雪突然大了起来,牛一刀举头向上仰望,风雪渐大,迷得人睁不开眼,可是当他回头望的时候,身后的远处却没有一丝雪花。
“不好!”牛一刀心中咯噔一声,“快跑!”牛一刀大喊一声,带头往回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从山顶砸下来大团大团的雪块,朱五的乌鸦嘴竟然无意中说中了。
古木生歇斯底里的对天长啸,声音中透着绝望和恐惧。
牛一刀没跑出去几步,只听轰的一声,头顶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缕温暖的阳光照在牛一刀的脸上,他浑浑噩噩中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的脸,痒痒的。
当牛一刀勉强睁开眼睛,他看到蔚蓝的天,一只灰毛狼正在舔着他的脸,牛一刀觉得有些痒,抬手推开了狼头。
牛一刀费力的撑起身子,抬头四望,周围依然是皑皑的白雪,数不清的灰毛狼或立或坐,散漫的分布在四周。牛一刀看到,不远处朱五和古木生也躺在地上,周围趴着几只灰毛狼,古木生已经醒了,正在和两只狼嬉闹,他咬牙爬到了朱五的身边,朱五还没醒,他用力的拍打着朱五的脸,朱五的身上有些僵硬,但是还有气息,牛一刀一阵拍打和呼唤,朱五终于剧烈的咳嗽起来,慢慢睁开了眼睛。
牛一刀心中高兴,长出一口气,仰面倒在地上,凝望着蓝天白云。
“三爷,咱没死吧?”朱五问道。
“没有,狼群救了我们。应该是他们把我们从雪坑中扒了出来。”牛一刀满是感激的看着周围的灰毛狼,这些狼看上去凶残,却无数次的帮助了自己。
“唉!”朱五叹息一声,道:“还没到桃花源,就差点死了好几次……”朱五说着竟然有些哽咽,“我有点儿想家了……”
说到家,牛一刀心中一酸,他也想家,想念一丈红,想念还没出生的孩子。
休息了一会儿,牛一刀爬了起来,也把朱五从地上拉了起来,他轻轻拍了拍朱五的肩膀,道:“咱们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去的!”
牛一刀的目光如炬,充满了信心。
“你看!”朱五突然指着雪山的半山腰嚷道,“哪有个山洞!”
牛一刀顺着朱五的目光望去,那个山洞不大,洞口堆着大量的雪,顶上还在不断的向下飘雪,一点一点的将洞口吞噬。不少灰毛狼正走进山洞,它们似乎对山洞很是熟悉。
牛一刀愣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招呼着古木生,道:“走,进去看看!”
三个人爬上去,山洞里吹出刺骨的寒风,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古木生率先走了进去,没想到一脚陷进了雪窝里,整个人骨碌碌翻着跟头栽了进去。牛一刀和朱五都下意识的去拉,什么也没抓到,反而跟着滚了进去。三个人像是雪球一样,也不知滚了多远,好在到处都是雪,并没有摔伤,等他们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滚出来有多远,回头一看,遥远的空中,有一个巴掌大的井口,真难以置信,会是从那上面坠落下来的。
牛一刀抬手四处摸了摸,山洞并不宽敞,伸手可及的地方是冰冷的石壁,洞里勉强可以并肩挤进两个人。再想回去,已经没了退路,三个人只好顺着山洞往里走,一路都是下坡,走起来很轻松,积雪渐渐少了,可是寒风依旧,牛一刀知道,既然有风,就一定有出口。
朱五的肚子饿得咕噜噜叫唤,吃的东西早已经不知丢到了哪儿,连水也没有,只能抓几把雪塞进嘴里应付一下。山洞里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狼叫,应该是走在前面的狼群。牛一刀很奇怪,这冰天雪地的地方,狼群靠什么活下来呢?它们钻进这黑漆漆的山洞,又是去哪里?莫非也要去找桃花源?
走走停停,朱五一路上叫苦不迭,又冷又饿,雪水填了一肚子,可是哪能解饿,心心念念着什么时候能走到头,赶快吃顿饱饭,睡个好觉,可是黑漆漆的山洞一直在向下,就是不见一丝光亮,朱五真担心,就这么走着走着,走进了地狱里。
第585章 古怪山村
朱五拖拉着两条快冻僵的腿越走越慢,越走越觉得心中没底,他真后悔跟着牛一刀进了山洞,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最是让人恐惧。
牛一刀一直鼓励着朱五,说得口干舌燥,最后连他自己也慢慢的没了信心。
索性架着朱五坚持往下走,山洞越来越宽,前面的狼群似乎骚动起来,嚎叫声不断,牛一刀拍了朱五一下,低声道:“五爷,再坚持坚持,快走出去了!”
果然,又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前面透进了光,牛一刀兴奋的扶着朱五,踉跄着加快了脚步。很快,他们走出了山洞,眼前依然是白茫茫一片。雪山就在身旁,似乎触手可及。
朱五有些失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吃顿饱饭的念头被眼前的景象击得支离破碎。
“五爷,别难过,你看,那边好像有烟!”牛一刀兴奋的喊道。
朱五抬头去看,远处有一片树林,树林的后面似乎有袅袅的炊烟升起,有烟的地方一定有人家,也就一定有人!朱五立刻站了起来,像是被使了魔法一样,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去。
狼群已经消失在树林中,古木生就在林边等着牛一刀和朱五,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激动,牛一刀苦笑着,连古木生也饿了。
树林不大,清一色的翠柏,穿过翠柏林,一座小山村呈现在眼前,山村不大,只有不到十户人家。走近山村牛一刀才发现,那升腾起来的烟并不是生活做饭的炊烟,而是尚未燃尽的断壁残垣冒出来的烟,小山村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
古木生一阵嚎叫,将牛一刀吸引了过去,只见古木生的面前是几个巨大的脚印,看上去和人的脚印差不多,但却大了很多,脚印杂乱,有的踏在地上,有的踏在墙上,还有的落在倒塌的屋顶上,牛一刀的心一阵颤抖,他再清楚不过,这些脚印很可能就是雪人留下来的。
正当几个人思索之际,忽然听到几声咳嗽,牛一刀立刻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咳嗽声像是从一间倒塌了的房子下传来的,莫非地下有人?
牛一刀来不及多想,寻声找了过去,急忙忙将一些石头和泥沙搬开,下面果然有人,被一根巨大的屋梁砸在了腿上,正痛苦的扭曲着身体。他看上去五十多岁,面颊红润,身材微胖。
牛一刀和朱五赶忙过去营救,搬开石头和屋梁,老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朱五将老者背到了空旷之地,老者自行将腿上的伤口包扎好,忍着疼痛,对朱五道:“小伙子,你们从哪儿来,怎么会到这儿?”
朱五累得差点虚脱了,坐在地上,道:“老人家,我们从文曲镇来,想去桃花源,这儿是哪儿?离桃花源还有多远?”
“这里便是桃花源,你们能来可真不容易!”
朱五招呼着牛一刀,嚷道:“三爷,咱们到了,到了,这儿就是桃花源!”
牛一刀走了过来,跟着高兴起来,对老者道:“老人家,我是牛一刀,不知怎么称呼您?”
老者抚着受伤的腿,答道:“小老儿,也没名字,都叫我不瘦。你们就喊一声叔叔就行!”
牛一刀闻听,心道:“好奇怪的名字。”
朱五嬉笑着问道:“老人家,你一定是神家人喽?”
不瘦嘿嘿一笑,道:“我呀,算是半个神家人吧。你们要找神家?”
“是呀,您知道他们在哪儿?”牛一刀急道。
不瘦抬手指了指长白山道:“还要往里走,差不多三天的路程,才能到神家。”
“三天?”朱五一下子泄了气,他已经饿得爬不起来了,别说是三天,就是一步,他也走不动了。
“你们找神家干什么?”不瘦用奇怪的目光盯着朱五和牛一刀。
牛一刀坐在地上,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要通知神家雪人从叶赫古城出来了,一定回来桃花源。”
“雪人?他们已经来了!”不瘦激动的说道,抬手指着面前的一片废墟,道:“这就是他们干的!”
牛一刀和朱五都是一惊,没想到雪人还是快了一步,“它们现在去哪儿了?”
“应该就是去神家的桃花谷了,太可怕了!”不瘦说起来,依然胆战心惊,“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不知大师已经知道了,在雪人来之前就已经通知了神家!”
“不知大师是谁?他怎么知道的?”牛一刀问道。
“不知大师是男人庄的族长,只有他才可以去神家的桃花谷,两天前,他回来之后,连口气也没喘,直接去了桃花谷,临走还嘱咐我们要小心雪人,没想到他刚走雪人就来了。”
牛一刀眼前一亮,道:“老人家,你说的不知大师是不是乞丐打扮,手里拿着虎撑,背后背着一个破框?”
“正是,怎么?你们见过?”
“空明道人!”朱五脱口而出,“当然见过,在雪山上,还是我们从雪窝里把他扒出来的!”
“哦,这么说,你们是京城凌迟牛家人?”
“正是,在下牛一刀,我爹牛犇,我爷爷牛青山!”牛一刀客气的答道。
“哦!”不瘦恍然大悟,一脸慈祥的对牛一刀道:“牛犇二十年前来过桃花源,当时差点死在这儿,是不知大师冒死将他送了出去。真快呀,你都这么大了!圣女见了你一定很高兴!”
牛一刀一脸困惑,道:“老先生,圣女是谁?为什么见了我会高兴?”
不瘦一愣,旋即明白了,嬉笑道:“圣女是神家的族长,她很好客,她和你爹牛犇很熟,你爹没来,你就代表你爹,所以圣女见了你自然高兴。只是神家从不见外人,不知道你能不能见到圣女。”
说起牛犇,牛一刀不由得黯然神伤,道:“我爹和我爷爷其实也来了,只是他们走的另外一条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到达这里。”
不瘦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顺七星河而下?”
牛一刀点点头,道:“他们比我们要走了半个多月,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第586章 隐世神家
“不用担心!路不同,但是终点相同,他们可能会慢点儿。”不瘦安慰牛一刀道,“你爹能来,就好了!”
牛一刀愈发听不懂不瘦说得话,古木生从废墟中翻腾出不少吃的,用衣服包裹着,来到了朱五和牛一刀面前,三个人真的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一边吃,牛一刀一边和不瘦打听神家。
神家是一个神秘的家族,神秘到几乎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存在。神家人都是女人,以圣女为尊,同时有八位圣姑,相当于族老。
神家住在长白山中的桃花谷,禁止任何人进入。神家的男人不多,统一住在谷外的男人村,男人村以不知大师为首,一共不到一百个人,年龄大的有八九十岁,年龄小的十五六岁。
可恨的是雪人的突然出现,将男人村毁坏殆尽,很多人也惨死在雪人的脚下,幸存下来的人,大部分都跟着不知大师去了桃花谷。不瘦是因为被房梁砸晕了,才没能去。
男人村里的男人听命于圣女,每个月,圣女都会命一名男人村中的男人去桃花谷,他的使命就是让神家的女人怀孕,生下的男婴送回男人村,女婴留在桃花谷。
为了避免近亲繁衍,神家还想办法从桃花源外寻找女婴,七星河沿岸的很多村镇,都有将女婴放入篮子,然后顺河而下的习俗,那些女婴中命大的,会顺利漂流到桃花谷,这些女婴会被桃花谷神家收养,成为神家人。
然而,神家的习俗千年不变,可是七星河沿岸的村民却在悄悄改变他们的风俗,现在很少有女婴会被扔进河中,即便是有,能活着到桃花源的已经很少,这就使得神家女人生下来的孩子越来越少,男婴更少,所以男人村中的男人越来越少。
神家是不允许家族内的女人和男人村以外的男人接触的,一旦犯错,立刻会受到酷刑。
千百年来,神家都是这么规定的。
牛一刀和朱五听得云里雾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规定。
“这么说,男人村的男人岂不是很有福喽?”朱五羡慕的说道。
“唉!”不瘦叹了口气,道:“本是男欢女爱的事,可是头上架着一把刀,也就没什么乐趣了,你明白么?”
朱五吐了吐舌头,不再羡慕。
牛一刀倒是想起一些事,对不瘦道:“老人家,你知不知道,有两个女子来到了神家,一个是我姐姐牛俊梅,还有一个是滕王府紫绛公主。”
不瘦凝眉想了一会儿,道:“有的,都是不知大师带回来的。”
“她们在神家?”朱五瞪大了眼睛激动的问道。
“是的,牛俊梅应该来得更早,有三四年的时间了,而紫绛公主是和耿海路一起来的。耿海路死在了雪山中,紫绛公主是不知大师背进桃花谷的,另外还有鬼谷不觉大师的女儿,应该是和俊梅小姐差不多时间来的桃花源。”
牛一刀和朱五大喜,两人恨不得立刻动身去桃花谷。
高兴之余,朱五突然道:“老人家,她们该不会也变成神家人了吧?”
不瘦摇了摇头,道:“不会。只有女婴,才能成为神家人。俊梅小姐和紫绛公主,是神家想要保护他们,所以才会带回桃花源。”
朱五这才松了一口气,叹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替神家生娃去了呢!”
吃饱东西,休息了片刻,牛一刀和朱五找了一间毁坏的较轻的屋子,收拾了一番,扶着不瘦住了进去。十几天来终于有个住的地方,三个人倒头大睡,昏天暗地睡了不知多久,等他们醒来,满屋子肉香,不瘦已经可以一瘸一拐的走路了。
朱五一骨碌爬起来,跑出去,不瘦正在火上烤狍子肉,朱五急得抓耳挠腮,道:“老人家,烤好了吧,能吃了吧?”
不瘦咧嘴一笑,抬手扯下一只狍子腿,递给了朱五,道:“吃吧,香着呢!”
朱五一边啃,一边笑道:“老人家,你去过桃花谷么?”
不瘦笑了笑,道:“当然去过,我年轻的时候,可是经常出入桃花谷,连除了圣女没陪过,谁没伺候过,男人村,我有六个儿子,桃花谷,我有十一个女儿!”不瘦相当自豪,一脸的得意。
“厉害,真厉害!”朱五竖起大拇哥,赞道:“神家这是相当于女皇了,男人村就是后宫!”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女皇和后宫,在桃花源,每个男人都是这样过的,只有极少的人,才可以被允许离开桃花源,比如不知大师。”不瘦说着一声长叹,道:“唉!我也真想出去看看!”
朱五一听来了兴趣,道:“那等我回去的时候带着你,外面的世界老好了!”朱五连肉都不啃了,说得吐沫星子满天飞,听得不瘦羡慕不已。
牛一刀和古木生出来一边吃东西,一边听朱五天南海北的讲述京城的灯红酒绿。
一顿饭的功夫,朱五把不瘦说得心驰神往,连饭都忘了吃。
吃过饭,牛一刀打断了朱五,对不瘦道:“老人家,你的腿怎么样了?”
不瘦半天才缓过神来,道:“没……没……没什么大碍了!”
牛一刀忍不住偷笑,接着道:“那能否烦请老人家带我去趟桃花谷?”
“不可,不可!”不瘦连连回绝,道:“没有圣女令,谁也不能去桃花谷,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正当非常之时,那还管得了那么多?不知大师不是也带人去了桃花谷了么?”
“不知大师是得了圣女令才去的,我可不敢私闯桃花谷!”不瘦连连摇头。
朱五在一旁道:“老人家,那你给我们指条路,我们自己去!”
“你们也不要去,任谁闯进桃花谷,都是一样的下场,圣女和圣姑绝不会手软!”不瘦劝说道。
牛一刀见不瘦态度坚决,知道说不通,道:“不管你怎么劝说,我还是要去桃花谷的,你若不告诉我们,那只能我们自己去找,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爹和我爷爷送死!”
第587章 谷口血战
“你爹和你爷爷也到不了桃花谷,没有圣女令,谁也到不了桃花谷,所以你不用担心!”不瘦继续劝说道。
“可是雪人,雪人会毁了桃花谷的,我姐姐和俊梅还在哪儿呢?”
不瘦一阵沉默,他看得出来,牛一刀态度决绝,“好吧,你去吧,或许圣女会饶过你!”不瘦说着,起身向村外走去,牛一刀等人从后面跟着。
出了男人村,爬上一处小山包,不瘦指着远处的长白山道:“从这儿,一直向前,朝着长白山走,快则三天,慢则五日,到了便会进入桃花谷。如若有人拦下你,你一定要告诉他们,你是雪山的儿子,或许他们不会难为你!还有,桃花谷外有狼群,它们是神家的守卫者,你们一定小心,否则他们会把你们撕扯成肉泥!十里桃花九里狼!”
牛一刀点头应下,朱五从不瘦手中接过吃剩下的狍子肉,和不瘦辞别,三个人笔直的走向长白山。
一路上除了冷一点之外,并没有什么艰难险阻,三个人走得很快,第三天的下午,已经来到了长白山下,在往前,是一处山谷,想必就是桃花谷。
朱五一阵兴奋,马上就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俊梅了,他催促牛一刀加快脚步,争取天黑之前进谷。
牛一刀站在谷前,犯起了犹豫,天快黑了,这么冒然闯进去,怕惹出什么乱子,他觉得明天天亮再进谷或许更好。
正当牛一刀犹豫的功夫,古木生在不远处发出了阵阵哀鸣,牛一刀一皱眉,急急的赶过去,这才发现地上的积雪中埋着一些灰毛狼的尸体,古木生痛心的伏在上面,呜咽呜咽的叫着,痛心不已。
牛一刀查看了一下,灰毛狼的身上全是刀伤,明显是被什么人杀死的。牛一刀又四处转了转,并没有再发现其他特别的地方。
“今晚先不进谷吧,五爷,这里有点儿蹊跷,照不瘦老人家的说法,灰毛狼应该是桃花谷的守卫者,它们怎么会被人杀了?”
“虽然只是十几只灰毛狼,但是能看得出来,下手的人极为狠毒,几乎都是一刀毙命,按照狼群的特点,它的同伴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同伴不管,这么想来,应该只有这些灰毛狼守在谷口,杀了它们的凶手应该进谷了。咱们还是小心点儿好,晚上太黑,别叫人下了黑手。”
牛一刀和朱五正在商量,却没注意到古木生已经走进了桃花谷。牛一刀追上去正在拦住古木生,却看到脚下的雪地里露出了一只手,古木生盯着看了一会儿,蹲下身一点一点扒开了雪。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上和不瘦很像,很有可能是男人村的人。男人身上有四五处刀伤,致命的伤在脖子,伤口很深,差一点儿就把头砍下来了。牛一刀还来不及细想,古木生又陆陆续续的发现了很多尸体,雪地里还有大块大块的血团,显然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恶斗。
天色渐黑,牛一刀反复嘱咐古木生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同时又叮嘱朱五一定看住古木生,这里危机四伏。
三个人离开桃花谷往回走了半里路,这才找了个地方歇息,可是牛一刀心里忐忑不安,一直警惕的注视着四周,他始终觉得暗地里有人在偷偷的看着自己。
古木生也表现的十分异常,坐立不安,时而远望,时而低吟。
只有朱五,吃饱了钻进狼皮睡袋,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二更天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了狼叫,不是正常的叫声,而是凄惨的叫声,牛一刀听着都觉得心痛。
他死死的拉住古木生的手,生怕古木生控制不住跑过去。这漆黑的夜,又是在荒山野岭,不知道前方有多少陷阱在等着呢!
凄惨的狼叫声一直不停,古木生表现的极为痛苦,虽然他是人,但是和狼的感情胜似亲人。牛一刀内心无比的自责,不停的反问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会不会伤了古木生的心?
三更天的时候,古木生终于坐不住了,极力的想挣脱牛一刀的手,牛一刀再也无法阻拦,只好妥协,对古木生道:“木生,你别激动,我和你一起去!”
古木生似乎有些意外,呆了片刻,激动的情绪平复了许多。牛一刀将朱五叫醒,收拾好狼皮睡袋,三个人奔着狼叫的方向跑了过去。
声音传来的地方,距离桃花谷谷口并不远,走近了能听到更为凄惨的狼叫声。
古木生跑得飞快,借着地上映着的雪光看到,前方不远处,一群狼围着七八个黑衣人,正在厮杀,黑衣人人人手里一把圆月弯刀,横冲竖砍,将不少狼砍死砍伤。
古木生嚎叫一声扑了过去,牛一刀抽出寒月秋刀紧随其后。
朱五跑得慢,来到近前,已经气喘吁吁,他双手扶着膝盖,扔下背后的背包,四下里看了看,狼群不多,有二三十只,围着七个黑衣人打转,时不时的会扑上去咬上去两口,可是只要灰毛狼一动,必然会被圆月弯刀击中,甚至杀戮。
七个黑衣人围成了一圈,全部面向狼群,他们一个个极为小心,从不进攻,一直等着灰毛狼扑过去。
若不是古木生的突然闯入,七个黑衣人会一直保持着以守待攻的状态,一点点将狼群蚕食。
可是,古木生毕竟是人,他一眼看破了黑衣人的诡计,于是飞身而起,挥舞着锋利的双手直接跳进了七个黑衣人围成的圈中,这下黑衣人大乱,不得不顾及身后,狼群立刻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几乎是全部冲了上去,加上牛一刀的帮忙,很快,黑衣人招架不住,不少人被灰毛狼咬伤。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冲着夜空打了一声口哨,其他黑衣人像是听到命令一般,立刻放弃了缠斗,不约而同的向谷口处跑去,狼群恋恋不舍的从后面追了上去,古木生也在后面穷追不舍。
追出谷口有两里多,狼群渐渐放慢了脚步,放弃了追逐,他们似乎有些失望的走回了桃花谷。
牛一刀拉住了古木生的胳膊,又是一番劝说,古木生这才没再追下去。
“三爷,看起来像是六月那伙人,她们也来了桃花源。”朱五有些担忧的说道。
第588章 强敌袭击
牛一刀点点头,道:“从手段和刀法看,就是他们。咱们要格外小心了。看样子,他们在试着进入桃花谷。”
朱五有些不解,道:“这些人神出鬼没的,他们怎么来的?咱们一路上也没遇到他们呢?”
“不知道,或许渡边麻一也破解了星图,或许血玉中隐藏着什么秘密,桃花谷要流血了!”牛一刀叹息道。
三个人将死去的灰毛狼尸体掩埋,天色已经亮了,牛一刀不再犹豫,径直向桃花谷深处走去,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灰毛狼,一个个体大凶悍,若不是古木生在,牛一刀自忖,很难进入桃花谷。正如不瘦所说,十里桃花九里狼,难怪他不敢进入桃花谷。
一路向下,两侧的山越来越高,山谷愈发狭小起来,冷风刺骨,冻得人直打哆嗦。
朱五正在叫苦不迭,嚷嚷着要回去,突然前面来了三个女子,黑发高束,白衣飘飘,站在山谷尽头的雪地上,如同仙女下凡。
朱五一下子不冷了,眼睛都看直了,三个女子身材婀娜,面庞清秀,他忍不住急急的向前走去,想看得更清楚。
忽听为首的一个高个子女子一声呵斥,道:“站住,再往前走,小心你的脑袋!”
声音甜蜜,婉转悠扬。朱五下意识的止住了脚步,咧着大嘴一笑,道:“姑娘,莫生气,我们不是坏人!”
几个女子瞪着眼睛打量着朱五,还是高个子女子,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桃花谷?”
朱五正要搭话,牛一刀在一旁抢道:“我是雪山的儿子,特来拜见圣女!”
几个女子一惊,表情十分紧张,从头到脚的打量着牛一刀,像是要把牛一刀的心看穿。她们窃窃私语,商量了一会儿,一个女子转身而去,想必是去通风报信。
高个子女子语气客气起来,道:“劳烦几位公子在此等候片刻,我们这就去通禀圣女!”
牛一刀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得是什么意思,居然没想到这么有用,既然让等着,也只好原地歇息。两个白衣女子也不走远,就在附近看着,朱五时不时的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两个女子毫不理会。
过了有半个时辰,去报信的女子急急的跑了回来,和高个子女子咬了一会儿耳朵,高个子女子拱手抱拳,对牛一刀道:“公子里面请!”
牛一刀等人随着三个女子一路向前,又走了三里多路,密集的狼群四处可见,牛一刀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狼。
桃花谷的尽头恰是雪山根下,一处十几丈高的石门嵌在山体上,不知道是人为修建的,还是天然形成的。其中一位女子一声吆喝,石门向上翻起,露出一道缝隙,几个人鱼贯而行,走了进去。
石门后是巨大的岩洞,高不见顶,两侧的石壁上插着长明灯,洞里极为寒冷,比外面强不了多少,朱五哆哆嗦嗦的一直和前面的女子搭话,却没人理会他。
几个人正无聊的向里走着,忽听外面地洞山摇,身后的石门发出隆隆巨响,三个女子同时一愣,随即立刻向回跑,牛一刀等人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也在后面跟着三个女子。
高个子女子在前,跑到前,向右一转,贴近石壁,也不知触发的什么机关,石壁上突然开启了一扇石门,与其说是门,倒不如说是一块石板,几个人陆续跟着钻进了石门,石门后狭窄的向上的石阶,爬了四五丈高,霍然出现了一间石室,石室内站着一个老女人,满头白发,弓着腰,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什么。
“婆婆,发生了什么?”高个子女子紧张的问道。
“雪人来了!要流血了……”老女人低沉的声音说道。
牛一刀这才注意到,石室靠近石门的一侧竟然有十几个孔洞,直接通向外面,像是扑通人家的窗户,可以看清外面。
牛一刀抻着脖子向外望去,两人多高的雪人正在撞击着石门,还有数不清的灰毛狼正在围攻雪人,不少灰毛狼被雪人踩死或者抓起来抛向石门,重重的撞在石门上。
惨叫声此起彼伏,古木生不由得热血上涌,跃跃欲试着要爬出去。
高个子女子立刻对身后的一个女子道:“快去禀告圣女!”说完,有对老女人道:“婆婆,现在该怎么办?”
“该来的总会来,该死的也总会死,天道轮回,谁也逃不过!没有办法,等着吧,这石门一时半刻是撞不开的,你们赶快去冰宫吧!”
“那你?”
“我就是守着石门的,与其同生,与其同死!”老女人平静的说道。
牛一刀心中暗暗佩服老女人的淡定,眼看着怪兽就在眼前,生死相迫,却不慌乱。
高个子女子什么也没多说,转身对牛一刀道:“你们跟我来!”
“等等!”牛一刀突然道,高个子女子一愣,疑惑的望着牛一刀。
牛一刀指着外面的灰毛狼道:“它们打不过雪人,与其白白送死,还不如让它们逃走!”
高个子女子眉头一皱,显得有些为难,扭脸去看老女人,老女人摇了摇头,道:“公子心善,却救不了它们。它们和我一样,是桃花谷的守护者,它们不会走的!”
牛一刀管不了那么多,抬手叫过来古木生道:“木生,告诉狼群,不要管雪人了,它们打不过雪人,都是白白送死!”
古木生点头,跳上石窗,像一只狼一样趴在上面,仰头长啸,那叫声和扑通的狼叫没什么区别,老女人和几个女子都吃惊的看着古木生。
外面的狼群闻听这一声长啸,潮水一般的向谷外撤退,三四个雪人在后面追着,追了一段路,重新返了回来。牛一刀细细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十三只雪人。
没了狼群,隐隐的可以听到悠扬的笛声飘荡在山谷中,笛声舒缓而有节奏,雪人显得格外平静,不再撞击石门,似乎是在休息。
老女人格外惊讶,指着古木生道:“他是什么人?”
牛一刀道:“狼人,跟着雪狼王长大!”
第589章 神家冰宫
老女人的眼中充满惊喜,不停的打量着古木生,嘟囔道:“难怪,难怪……”
正在这时,忽然下面的石阶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走上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他面向憔悴,两眼凹陷,朱五一见,满脸惊喜,嚷道:“空明道人!”
空明道人勉强一笑,对朱五和牛一刀道:“在下不知,来去匆忙,都没留下真名,请多多见谅!此地不宜久留,快快离开!”说着,他趴在石窗上向外看了看,眼里充满恐惧。
“不知大师,婆婆她不走!”高个子女子急道。
不知大师目光一转,略一沉吟,忽然抬手拦住老女人的腰,那老女人不知为何像是昏倒了一样,身子软绵绵的。
只有牛一刀看得清楚,不知大师暗中封了老女人的穴道,这是要强行带走她。
“胖五爷,劳烦你帮我背一下!”不知大师对朱五客气道。
朱五虽然心底不愿意,可是眼下不是女人就是老人,只有自己算得上身强力壮,没得选择,只好上前将老女人背了起来。
一行人跟着不知大师急匆匆的离开石室,沿着石洞向里走去。
石洞越走越窄,洞连着洞,弯弯曲曲,错综复杂。走了有一个时辰,才来到一座大殿,大殿中两排石柱,高有十丈,殿内聚集着不少人,牛一刀打量了一下,装扮上看起来,应该都是男人村的人。
不知大师吩咐道:“去冰宫!”
众人像是听到命令一般,井然有序的跟在后面,由不知大师带领着,从大殿一角的石门走出去,顺着螺旋向上的石阶,又走了很久,忽然前面亮堂起来。
牛一刀留意观察,发现石墙已经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冰块,巨大的冰块像是浑然天成,将所有人包裹在其中,隐约的能看到阳光透进来。地上人为开凿了一条一条的小槽,以防走路滑倒,两侧的冰墙光滑平整,显然有人特别的修饰过。
牛一刀有些奇怪,所到之处,任何东西都是冰做的,这么大的冰宫,竟然不冷。
冰宫大殿中冷冷清清,只有两个丫鬟站在大殿的南侧的一处宫门外,不知大师很是客气,走上前去,道:“圣女和圣姑可在?”
一个丫鬟客气道:“在的,正等着您呢!”
不知大师回头对高个子女子道:“雪梅,带牛家三少爷去休息!”说罢,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对牛一刀道:“三少爷,你先去休息,我稍后回来找你,千万不要乱走!”
牛一刀点头答应,随着雪梅从大殿西侧的拱门走进一间冰屋,屋内桌椅床榻俱全,和正常的房间没什么不同。
有丫鬟用冰碗端来了三碗茶,放在了桌上,客气的让了让便退下去了。
朱五见没了人,先是用手敲了敲桌椅,又去坐了坐冰床,摸了摸冰墙,大为惊叹,道:“三爷,这里也太神奇了,都是冰,什么都是冰做的,那些仙女会不会也是冰做的?”
牛一刀没有心情关心这些,只是应付的笑了笑,便坐在了凳子上,随手端起茶喝下,丝丝凉爽划入喉咙,直达心脾,对于心中急得着火的他来说,恰到好处。
朱五兴奋了好一会儿,又蹦又跳,牛一刀真心羡慕朱五的没心没肺,无论遇到什么也开心的起来。
丫鬟再次走进来,拎着食盒,在桌上放上了六碟菜和三碗汤。朱五抻着脖子看了看,立刻拦住丫鬟,道:“仙女妹妹……”
朱五的称呼一出口,丫鬟就忍俊不止,朱五脸上的笑容被桌上少得可怜的饭菜扫的一干二净,“这是饭?”
丫鬟齐牙笑着点头,目光真诚,令人不忍心质疑。
“没有肉也就算了,连饼子馒头也没有?”朱五问道。
“桃花谷只有这些,几位谅解!”丫鬟客气的说道,转身拎着食盒去了。
朱五这下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嘟嘟囔囔的端起一个碟子看了一眼,仰脖全部倒进嘴里,嚼了嚼,吃不出来是什么,也没什么滋味。
朱五一连吃了三碟,又一口气把两碗汤喝下,什么感觉也没有,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牛一刀和古木生。
牛一刀倒是不介意,他心里有事,吃不下东西,古木生正两眼冒火的盯着朱五。
朱五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再吃,只好嘟嘟囔囔的抱怨桃花谷神家没有诚意待客,声音很大,他希望外面的神家人能听见,借机再弄点吃的。可是,吵吵嚷嚷了半天,也没人再来搭理他。
朱五嚷嚷累了,倒在冰床上,呼呼喘着粗气,不一会儿就睡了。
剩下的东西,牛一刀和古木生一块儿吃了,也都躺下休息,可是他们俩却都睡不着。古木生惦记着狼群,牛一刀惦记着父亲和爷爷。
或许是累了,牛一刀想着想着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桌上已经又摆上了六个碟子和三碗汤,牛一刀觉得口干,爬起来将汤喝下去。
他心里有些好奇,神家吃的这些东西虽然量不大,可是吃下去之后,很久都不会觉得饿,不知吃的是些什么。
丫鬟从外面笑盈盈的走进来,道:“三少爷,不知大师吩咐,你如果醒来,让我带你去见他!”
牛一刀一阵惭愧,也不知睡了多久,对丫鬟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有一天多了!”丫鬟笑盈盈的答道,在前面引路。
不知大师正坐在冰殿一角的屋子里打坐,听到脚步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牛一刀先是客气的拱手,道:“见过大师!还没当面谢过救命之恩!”
不知大师抬手示意牛一刀坐下,道:“来,坐下,不要客气,我也没能完全治愈你体内的蛊毒,等了结了雪人的事儿,我再帮你去寻仙龙草!”
“大师,雪人……”
“我已经在想办法,不必担心,金甲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就是那扇石门,也不是他们想进就进得来的。现在要紧的是不觉大师和你爷爷他们!”
“啊?”牛一刀一惊,越是担心什么,越是什么出事,“我爷爷他们怎么了?”
第590章 十三金甲
“他们是顺着七星河进入桃花源的。会比你们慢很多,不觉大师和你爷爷都是顶尖的高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难的。当务之急是七星忍者已经带领雪人来到了桃花谷,你爷爷他们在后面,势必会和雪人遭遇,我找你来,是想商量个办法,将他们接进冰宫,这样我们聚在一起,或许有办法对付雪人和七星忍者。”
不知大师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牛一刀心里有数,爷爷他们的目的地也是桃花谷,而谷外有雪人和七星忍者,一定会相遇,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而面对巨大的雪人,现在还没有谁有办法对付他们。
“大师,你说该怎么办?我听你的!”牛一刀道。
不知大师点了点头,道:“我想让你去把雪人引开,然后我去接不觉大师他们进冰宫!”
牛一刀没有立刻答应,他知道这个任务极为艰巨,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吸引十三只雪人的注意。
“大师,去倒是可以,可是我没有把握能将雪人引开。”牛一刀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知大师目光炯炯,沉思了片刻道:“我想过,这件事很危险,很有可能你就回不来了,可是,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唯有一试!”
牛一刀眉头紧锁,心里打鼓,他沉思了片刻,道:“大师,雪人是受渡边麻一控制的,他们的目标是葬雪金甲,莫非金甲就在冰宫之中?”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想雪人既然为金甲而来,我们要想办法阻止他们才是,我爷爷他们进不了冰宫,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们可以在外面牵制一部分七星忍者的力量。如果金甲真的在冰宫,我们再将我爷爷他们接进冰宫,岂不是直接告诉了渡边麻一他们,金甲就在这里?”
不知大师眼前一亮,道:“有道理。金甲确实就在冰宫之中,你有什么办法?”
牛一刀眼睛一转,道:“空城计!”
不知大师沉思了片刻,道:“年轻人果然想法与众不同,继续说。”
“这附近是否还有其他地方,咱们想办法将我爹和我爷爷他们引道哪儿去,让渡边麻一误以为金甲就在哪里,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我们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顺利的将不觉大师他们接进冰宫。这样一来,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来想办法保护金甲,对付雪人!”
“好!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地方!”不知大师兴奋起来,道:“桃花谷向北,有一处悬崖,悬崖下是雪狼谷,那里是狼群住的地方,倒是可以将雪人引到哪儿去!”
“大师有什么办法能把消息送给我爷爷和不觉大师他们么?”
不知大师道:“这个不难,今日一早他们已经进了桃花源,用不了三天,便会到达桃花谷,我会想办法把消息传给他们的!”
“大师,渡边麻一来势汹汹,对葬雪金甲志在必得,这可是一场恶战!”
不知大师点头道:“渡边麻一殚精竭虑几十年,就是为了金甲,七星忍者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终于找到骨笛和雪人,他们这次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没有办法对付雪人么?”
不知大师答道:“没有。雪人几乎刀枪不入,除了骨笛,还没有什么办法能打败他们。雪人唯一的弱点就是怕热,一旦冰雪消融,他们也就活不了多久。可是,他们一旦感知到天气变暖,会不顾一切的逃到寒冷的地方。能够帮助雪人克服这个弱点的是葬雪金甲,这也是渡边麻一带着雪人来寻找金甲的原因。”
“那我们怎么对付雪人?”
牛一刀一句话问得不知大师哑口无言,好半天才道:“毁掉金甲!”
不知大师说得有些痛心,显然他并不愿意这么做,可是没有办法,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圣姑已经去了,用不了多久,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葬雪金甲了!”不知大师说完,叹息了一声。
“大师,渡边麻一为什么处心积虑的一定要得到金甲,他想干什么?”
不知大师苦笑道:“有了雪人和金甲,他用一根骨笛便可以征服这个世界了。渡边麻一是一个野心非常大的家伙,渡边家族为了葬雪金甲、雪人和骨笛,已经花费了十几代人的心血,直到渡边麻一这一代,才算是即将大功告成。他为了金甲和雪人,已经害死了太多的人。”
说到渡边麻一,不知大师打开了话匣子,“事情要一直追溯到末代渤海国,遣唐使阿倍仲麻吕在京城结识了当人质的末代渤海王,他们一同在长安城生活了十几年,后来阿倍随着末代渤海王回到了渤海国,成为了渤海国的圣僧。”
“阿倍亲自看到了末代渤海王的十三金甲军,见证了他的威力。阿倍将这一切写在了日记里。末代渤海国灭时,十三金甲军护送二公主随着阿倍去了日本。阿倍回国后改名渡边纯,并娶了渤海国的二公主。”
“渡边家族的后代从他们祖先的日记里知道了十三金甲军的厉害,便开始花尽精力去寻找,他们甚至掘开了公主的坟墓,从公主的坟墓中找到了末代渤海王留下一块人龙鱼符,还有末代渤海王赐给阿倍的丹书铁卷。”
“渡边家族世世代代都以能找到十三金甲军为目标,同治元年,渡边麻一来到京城,宣称是为了寻找末代渤海王以祭奠祖先和末代渤海王的友谊,而实际上他们的真实目的应该是十三金甲军!”
不知大师一顿,喝了一口茶,接着道:“四十年前的同治元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大清帝国开创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的太后垂帘听政,东西太后一同坐在小皇帝的身后,统治着这个国家,这或许也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
帝王更替,新朝初始,这几乎不会影响到普通的老百姓,然而却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同治元年春天,渡边麻一作为唯一朝贺的外国大使代表日本向同治皇帝献礼,礼单中有一样东西十分特别,乃是一块丹书铁卷,是用汉日两种文字写成,渡边讲述了这块丹书铁卷的来历。
第591章 渡边家族
唐昭宗乾宁二年,一支由一百多人、三艘船组成的遣唐使队伍在难波登舟,通过濑户内海,从博多出发,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海上漂泊,他们最终在辽东半岛登陆。
这是日本最后一批遣唐使。
此时的唐朝正是安史之乱之后,内有藩镇割据、宦官擅权、朋党之争,外有回纥、吐蕃等的入侵,国势江河日下,文风逐渐衰颓,而日本则是凡可汲取和借鉴的已大体输入完毕,贵族们也丧失了出没波涛追求唐文化的热情和锐气,而且遣唐使的派遣需要大批经费,日本政府也深感财政日益无力支付,因此此后停止了遣唐使。
最后一次遣唐使的大使叫石川道益,乃是日本的一位高僧,佛名圆仁,因其一生三次率团到访大唐,所以天皇将最后一次遣唐使团称为道益使团,圆仁带人先到达了东北的渤海古国,停留了两个月。
自大作荣建立渤海国以来,曾向后百余次派人到访日本,而日本的遣唐使团,几乎每一次入唐也必经渤海国,可见两家关系甚好。
道益使团于唐昭宗乾宁二年到达长安,受到了昭宗皇帝的热情招待。
道益使团在长安停留了三个月后动身返回,但是留下了二十人的留学生,而圆仁和尚也留了下来。
这些日本留学生在长安呆了十年,其中最为有名的是阿倍仲麻吕,也就是渡边麻一的先祖,当时官至左散骑常侍安南都护。
唐昭宗乾宁五年,发生了神策军中尉刘季述等人的政变,昭宗被软禁,太子李裕开始监国。
天复元年,宰相崔胤联合禁军将领孙德昭打败了刘季述,迎昭宗复位,李裕复降德王。
因当时渤海国太子大諲撰作为人质也在长安,官至右散骑常侍安南都护,加上渤海国和日本的亲密关系,阿倍仲麻吕和大諲撰关系很好,两人形影不离,研究诗歌、经书,两人又同在异乡,有共同的思乡之情。
长达十年的朝夕相处,令两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天佑元年,渤海国十四世王大玮瑎病危,太子大諲撰被急召回国,圆仁借机请求回国被恩准。
于是,道益遣唐使团的留学生和大諲撰一路同行回到渤海国。因渤海国王位争夺剧烈,圆仁及阿倍仲麻吕等留学生牵扯其中,最终大諲撰战胜,夺得王位,又将圆仁及阿倍仲麻吕等人留在了渤海国,并赐予阿倍仲麻吕丹书铁卷,在上京龙泉府建道益庙,供圆仁诵经念佛。
后唐同光四年,契丹大军突然兵临上京城下,渤海国国王临危将大女儿交给圆仁和阿倍仲麻吕,托其带到日本避难,以免杀身之祸,并特意派遣十三金甲军一路护送。
圆仁和阿倍仲麻吕等人带着渤海国长公主漂洋过海,回到日本,而渤海古国却遭到灭顶之灾,国灭城毁,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600多年后,建州女真崛起,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统一女真,皇太极兄弟平定中原,满族统一中国。
渡边家族经过几辈人的努力终于如愿以偿的来到中国,而渤海国国王赐给的丹书铁卷,也算是满族先祖相赠之物,他带着铁卷而来一来表示向大清帝国示好,二来希望可以长期留在中国,像先祖遣唐使一样学习中国文化,同时渡边还提出了一个他们的家族使命:
阿倍仲麻吕回到日本后,日夜惦记渤海国王大諲撰,后来听说渤海国灭,连城池也被付之一炬非常痛心,于是发誓要重回中国寻找渤海国国王大諲撰的下落,即便是找到一具尸体也要将其安葬。
然而因为两国隔海相望,山高路远,海上波涛汹涌,而日本国内战火连年,再加上其已是人至暮年,心有余而力不足,阿倍仲麻吕带着遗憾离开人世,而他的心愿却成为了渡边家族的心愿,代代相传。
西太后对铁卷尤为感兴趣,特意下旨召见临海钱家进呈钱氏铁卷一同观赏。
东太后则比较关心渡边一行人的目的,远渡重洋,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一千多年前的情谊,在白雪皑皑的东北,寻找末代渤海王的下落,听起来犹如天方夜谭。
渡边麻一提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当年护送先祖的渤海国十三金甲军,六百多年后帮助太祖皇帝驰骋关外,统一女真部落。
他认为,十三金甲军是当时渤海国最勇猛,也是最忠诚的部队,他们一定会始终追随末代渤海王,而后来太祖皇帝能够的到十三金甲,一定会知道末代渤海王的下落,所以他想从这一线索下手。
两宫太后欣然允诺,大清国势衰败,太平天国、捻军、苗民、回民等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她们也想找到太祖皇帝的十三金甲军,重振大清国威。于是,渡边麻一带着圣旨踏入关外,寻找十三金甲和末代渤海王的下落。
同治八年,侵略者们的铁船火炮,在中华的大地上撕开了一道又一道伤口,然后拉走了整船的黄金白银,以及象征着财文明的历史文物,大清帝国内忧外患,疲于奔命。
西太后惆怅中想起渡边麻一,虽然十三金甲只是一个传说,但是对于慈禧太后来说,总还算是一个期盼,加之日本帝国也屡屡加入列强的行列,慈禧太后有意通过渡边麻一缓解清政府与日本帝国的矛盾,于是,一道圣旨发往了关外将渡边麻一召回京城。
那是一个春夏之交的下午,渡边麻一跟在大内总管安德海的身后,从午门走进紫禁城。
10米高的城墙上耸立着五座崇楼,楼顶飞檐翅起,从上面看就象五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雄伟壮观。
红色高大的宫墙向外散发着古代皇权的威严,形态各异的的走兽静静地站在宫殿的飞檐上,一切都是那么地肃穆。
城楼上雕刻着许多美妙的纹饰,一条巨龙雕刻得栩栩如生。只见它双眼如电目视前方,张牙舞爪翻腾着,身边被云雾所环绕,仿佛要腾空而起,为巍峨矗立的宫殿平添一分动感。
这精致的龙纹便是皇权的象征,也只有紫禁城,这诺大的皇宫才能用金灿灿的龙腾装饰。
第592章圣女难见
阳光灿烂,洒在飞檐琉璃瓦上金碧辉煌,蓝天白云下的宫殿愈发庄重厚实。
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询问,当年为了修建这一座座宫殿,有多少人耗尽心血,客死他乡,亦有多少悲欢离合,王朝旧恨在这里粉末登场!
安德海指着身后的午门对渡边麻一道:“先生该是第一次进皇宫,刚刚走过的的是午门,这里死过无数的人!惹恼了皇上,退出午门斩首,就在这里!”
渡边麻一不知道安德海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还是无意间随口谈起,不过他隐隐的能听出这里面些许的警告。
安德海眯缝着眼,顿了一下说道:“午门有五个门洞,可是从正面看,似乎是三个,实际上正面还有左右两个掖门,开在东西城台里侧,一个面向西,一个面向东。”
“这两个门洞分别向东、向西伸进地台之中,再向北拐,从城台北面出去。因此从午门的背面看,就有五个门洞了,所以有“明三暗五”之说。”
“皇帝大婚时,皇后可以进一次;殿试考中状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从此门走出一次。文武大臣出入左侧门,宗室王公出入右侧门。左右掖门平时不开,皇帝在太和殿举行大典时,文武百官才由两掖门出入。老佛爷特意命我带你走的右侧门,这其中的意思想必你也是懂的,太后拿你当自己人对待呢!”
渡边麻一很清楚这一切,他昂首挺胸的进入了紫禁城,从那时开始,慈禧太后按照渡边麻一的主意,布下天罗地网,不惜将安德海作为诱饵,灭门帅家,抢夺铁卷。
西太后是为了大清宝藏,而渡边麻一为的找寻十三金甲军!
现在想来,渡边麻一的手段不可谓不高,连大清帝国的最高决策者都听他的,还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呢?
后来的一切,都在渡边麻一的计划之中,破军山古墓得骨笛,叶赫古城得雪人,现在只差葬雪金甲,十三金甲军便可以重现世界,只可惜,渡边麻一并非善类,他掌控着十三金甲军,对我们来说,将是一场灾难,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宁愿毁掉葬雪金甲!
牛一刀静静的听着,渡边麻一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不然不可能取信于慈禧太后。
同时,他又是一个幸运的人,赶上了大清帝国内外交困的时代,所以他的每一个想法都能顺利的实现。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得到金甲,他就可以纵横天下,傲视群雄。
“大师,为什么不把金甲藏在热的地方,这样雪人不是永远都无法得到金甲了么?”
不知大师一笑,道:“最后一位驾驭十三金甲军的是太祖皇帝努尔哈赤,也是他让神家修的七星墓,太祖皇帝其实是想给爱新觉罗家族留下十三金甲军的,这才是真正的大清宝藏。只可惜,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没能找到先祖留下的宝藏,他们误以为宝藏一定是金银财宝,而从没有想到会是十三金甲军。”
牛一刀恍然大悟,一切都清晰的跃然纸上,“我明白了,当务之急是拖住雪人,争取时间毁掉金甲!”
“正是。用不了两天,不觉大师他们就会到,到时候我们要联合起来,将雪人引到雪狼谷,能纠缠多久就纠缠多久,圣姑毁掉金甲之后,会立刻通知我们,也就算大功告成!”
牛一刀重重的点了点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却关乎每个人的身家性命,想想便会激动不已。
“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和圣女商议一下,怎么来演这场空城计,另外还要去通知不觉大师,让他们有所准备!”不知大师道。
牛一刀客气的谢过不知大师,起身向外走去,来到门口,突然转身对不知大师道:“大师,我能不能见见我姐姐和紫绛公主?”
不知大师一愣,沉吟了片刻,道:“我暂时不能答应你,等我请示过圣女的!”
牛一刀略有些失望,想起姐姐俊梅和紫绛公主,他不知为什么内心特别的渴望见到他们。
牛一刀仍然不死心,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见圣女?”
“这个……”不知大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好道:“好吧,你随我来!”
牛一刀高兴的跟着不知大师穿过冰殿,来到北侧冰墙下的拱门旁,不知大师像一位女侍卫说了一声,两个人就站在门前,气氛有些诡异。
牛一刀偷眼向里看了看,一条幽深的门廊,门廊的尽头是向上的台阶,里面安静的很,静得可怕。
过了有半个时辰,女侍卫走了回来,客气的对不知大师道:“圣女请大师进去!”
牛一刀高兴的就要跟着进去,女侍卫却抬手将他拦住,道:“圣女请不知大师进去!”
牛一刀一愣,不知大师连忙对牛一刀道:“不要急,等我去通禀一声!”
不知大师说着随女侍卫进了门廊,另外一位女侍卫挡在了牛一刀身前。
牛一刀有些生气的站在原地,他赌气站在哪儿,直挺挺的,心道:我就站在这里等,倒要看看让不让进去,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给神家帮忙,但是来看看亲姐姐,总不会有什么错吧?
神家怎么会如此之神秘?难怪姓神。
牛一刀乱七八糟的想着,越想越觉得气愤,甚至有要冲进去的冲动,要不是看不知大师慈眉善目的,他一定会大闹一通。
女侍卫像是钉子一样站在牛一刀跟前,一步不动,牛一刀等了两个时辰,腿都有些麻了,还不见不知大师出来,这个时候,他心里有些后悔了,真不该傻愣愣的在这儿杵着。
可是已经这样了,他又不好意思灰溜溜的回去,让面前的女侍卫笑话。
牛一刀只好硬挺着,他心里较劲,自己还不如一个姑娘么,人家站得像个雕像一般,纹丝不动,自己为何叫苦?
又过了半个时辰,牛一刀心里叫苦不迭,不停的抱怨自己就是个傻狍子,竟然自找麻烦,又不停的盼望着不知大师快点回来。
他又奇怪,朱五和古木生此刻应该早睡醒了,怎么就没人来找自己?随便谁喊一声,是不是自己找个台阶就下来了,不用硬生生的站在这里?
牛一刀正在琢磨着该怎么下了台阶,忽听玉梅姑娘在不远处叫道:“三爷,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胖五爷惹祸了!”
牛一刀心里咯噔一声,扭身奔了过去!
第593章 朱五惹祸
牛一刀跟着雪梅一路小跑,折折转转来到了一间冰屋,朱五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脖颈用力的向上仰着,一副不服的模样,朱五面前站着两个女侍卫,身后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老太太腰杆笔挺,面貌丑陋,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只看了牛一刀一眼,便不屑的扭身坐在了椅子上。
“朱五,你又闯什么祸了?”牛一刀直接对朱五道。
朱五哼了一声,道:“追个人也算犯错?”
“怎么回事?”
朱五对牛一刀道:“三爷,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
“俊梅小姐!”
“真的?”牛一刀高兴的问道,“她在哪儿?”
“在我跟前一闪而过,我看着熟悉,就追了过去,追着追着迷了路,俊梅小姐也不见了,然后她们就给我抓了来!”
朱五话音刚落,只听一旁的一个女侍卫道:“擅闯决明宫者,绳刑!”说着,抖落了一下手里的白色绳索,所谓绳刑,可能就是吊死。
牛一刀闻听,脸上立刻不高兴起来,朱五虽然有错,但是也不至于处死,更何况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想见姐姐俊梅一面,人之常情,又有什么错?想到这里,牛一刀笑道:“两位姐姐,所谓不知者不罪,我们刚到桃花谷,很多事有所不知,你看可否饶他一次?”
“不行!”还没等两位女侍卫答话,那丑陋的老婆婆先是决绝的否掉了,她呲着一口漏风的黄牙,面露狰狞,“神家的规矩,是你说改就能改的?”
牛一刀脸色一红,有心发作,可是一想在人家的地盘上,又是朱五犯错在先,于是道:“婆婆,大人不记小人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五爷也不是故意的,您还是饶过他吧?”牛一刀一边说着一边给朱五递颜色,示意他说点软乎话,把这事搪塞过去。
谁知朱五不但没服软,反而硬气起来,大声道:“在你们的地盘上,你们想怎样便怎样,我老朱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便!”
“哎呦!”牛一刀心里这个气呀,朱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视死如归了,这和平时不一样啊。
牛一刀还没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那面相丑陋的婆婆起身来到了朱五的跟前,哼了一声,道:“想死容易,不过赶快交出龙珠,否则有你好受的!”
“龙珠?什么龙珠?”牛一刀蒙了,看着朱五问道。
朱五一脸委屈,道:“三爷,我哪儿知道啊,我的龙珠不是被你吃了么?”
牛一刀一脸茫然,抬头去看老婆婆,老婆婆也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目光中没有一丝善意。
“不是,你们把话说明白了,什么龙珠?从鬼谷带出来的还魂龙珠么?”牛一刀有些发懵的说道,他能感受出来,朱五说到自己吃了龙珠,老婆婆和两位女侍卫都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一般。
朱五一脸委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三爷你赶快把龙珠吐出来吧,不然你看,他们这是要吃了我呀!”
“你别嚎!”老婆婆抬手在朱五的脖子上点了一下,朱五瞬间失声,瞪着大眼睛,干嘎巴嘴,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牛一刀心里一骇,这老太太挥手之间,看也不看就封了朱五的哑穴,而且出手的速度极快,手指似乎都没挨到朱五的脖颈,便已经点中了穴道,内力之深,深不可测。
牛一刀自忖,自己未必能做得这么娴熟而且游刃有余。
“我来问你!”老婆婆向前一步,对牛一刀道:“你吃下了还魂龙珠?”
牛一刀点点头,道:“不知大师在场,他亲眼所见,我当时病得昏迷不起,只是事后听说!”
“龙珠从哪儿来的?”
“鬼家幽冥鬼潭,五爷带出来的!”牛一刀答道。
老婆婆眉梢一挑,突然身形晃动,欺到了牛一刀跟前,抬手握住了牛一刀的手腕,“你中了绿斑蛊毒?”
牛一刀点点头,道:“已经三年多了,幸亏不知大师两次相救,否则在下活不到今天!”
老婆婆点点头,松了手,走到朱五身后,恶狠狠的说道:“这么看来不差,胖子在这里胡搅蛮缠,看来不受点儿皮肉之苦,他是不会实话实说了!镜儿,去了他的男势,让他还在这里逞强!”
朱五在一旁听得清楚,脸立刻黑了,挣扎着、扭曲着,去了男势,那岂不是要当太监了,眼前的老太太怎么会这么恶毒?
被唤作镜儿的女侍卫答应一声,扭身来到朱五身旁,抬起脚来踏在了朱五的小腹之上,正要发力,牛一刀急忙吼道:“慢!”
牛一刀说着走向镜儿,硬生生将她的腿挤开,挡在了朱五身旁,对老婆婆道:“婆婆,有什么话请直说,我们若是有错,甘心受罚!”
老婆婆看了一眼牛一刀,道:“不愧是雪山的儿子,胆量不小。那我就和你实话实说,你这位兄弟偷了决明宫的一颗宝珠,你还是劝他好快交出来的好,否则我会一点一点折磨死他,直到他说出实话。”
“婆婆的意思是神家决明宫丢了一棵宝珠,怀疑是五爷偷了去?”
“不错。昨天我还看到宝珠尚在,只一眨眼的功夫,宝珠居然不见了。据说,这段时间只有一个人出入决明宫,那就是他!”老婆婆指着朱五道。
牛一刀效仿着老婆婆的动作,将朱五的穴道解开,道:“五爷,你还有什么话说,到底偷没偷人家东西?”
“冤枉啊,三爷,我连见都没见过神家的宝珠,又怎么回去偷!”朱五立刻解释道。
众人的目光望着老婆婆,牛一刀道:“婆婆,捉贼捉赃,是否有证据说五爷偷了神家的龙珠?”
老太太一直用惊讶的目光看着牛一刀,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点的穴,被牛一刀轻轻松松给破解了,那份力道和从容不迫,令她对牛一刀刮目相看,同时又赞叹不已。
实际上她并不知道,牛一刀是特意要露一手给她看的,为了这一下,他凝力在指,认真的盯着朱五的哑穴看了半晌,几乎全部身心都投入了进去。
所以外人看起来从容不迫,实际上是用心良苦。还好成功了,否则要贻笑大方了。
第594章 盗窃龙珠
镜儿在一旁道:“三少爷,还没有证据,我们也不方便搜身……”
牛一刀闻听,立刻在朱五身上搜了起来,从头到脚搜了两遍,并没有发现龙珠,牛一刀双手一摊,道:“婆婆,我搜过了,什么也没有,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将他剥光!”
“什么?”朱五涨红了脸高声叫道,“不行!”
老婆婆齐牙一笑,道:“这个倒不必了,聪明的贼是不会把脏物放在身上的。”老婆婆顿了片刻,对牛一刀道:“这样吧,你们也跑不出桃花谷,我给你们两天时间,找回龙珠,到时候要是交不出龙珠,也就别怪我无情了!”
牛一刀闻听连连点头,道:“婆婆放心,我们回去一定全心寻找,若有线索一定告诉您!”
老婆婆不再说什么,衣袖一甩,镜儿上前解开了朱五身上的绳索,雪梅急匆匆的将两人带了回来。
朱五擦了擦额头的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雪梅道:“小姐姐是否有吃的,饿死我了!”
雪梅抿嘴笑着正要退去,牛一刀问道:“雪梅姐姐,不知刚才的那位老婆婆是谁?”
雪梅道:“那是神家的八圣姑,守在决明宫,为人古怪,两位别介意。”
牛一刀道:“神家有八位圣姑?”
雪梅点头道:“正是,也是八位族老。”
牛一刀谢了雪梅,没再多问,待雪梅走远,他扭脸对朱五道:“龙珠在哪儿?”
朱五一脸委屈,道:“三爷,龙珠不是让你吃了么?”
“少给我装蒜,我知道你拿了龙珠,快给我说实话,否则我立刻给你送回决明宫!”
朱五一撅嘴,知道再也瞒不住,道:“在木生哪儿!”
“木生呢?”
朱五低着头,半晌才道:“还在决明宫!”
“什么?”牛一刀呼的站了起来,急道:“还在决明宫?你俩这是不想活了么?”
“我……”朱五吭哧半天说道:“木生应该没事儿,一会儿就能回来。”
牛一刀气得脸色铁青,两只手不停的颤抖,冷不丁的一巴掌拍在了冰桌上,咔嚓一声,冰桌裂开一条裂纹,朱五偷眼去看牛一刀,吓得一哆嗦,他还是第一次见牛一刀这么生气。
朱五咽了口吐沫,道:“我和木生起来后,闲来无事,坐在门口吹牛,然后就看见有人从冰殿穿过去,一群仙女一样的姑娘,漂亮极了。就在那群姑娘当中,我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像是俊梅小姐,便追了上去,木生也和我一块儿跟了过去。我们一直追到了决明宫外,她们消失不见了。”
“我俩光顾着从后面跟着了,忘了记路,木生的鼻子也不灵,我俩只好小心翼翼的在四处找路。决明宫很大,里面阴森可怕,摆着数不清的排位,应该都是神家先祖的。我俩转了很久,也没遇见个人,后来累了,就在一个供桌下面歇着,我发现那个供桌上摆着一个盒子,我以为有吃的,于是就拿下来了。”
“打开一看,里面两个格子,一个是空的,另外一个装着一颗龙珠,和我的那颗一模一样。我想你虽然吃了一颗龙珠,但是保不齐那天还会发病,这龙珠或许有大用处,所以就揣兜里了。龙珠的光很亮,叫那个丑老太婆看见了,就来抓我们。我知道我跑不了,就把龙珠给了木生,让他躲起来,然后我去把老太婆引开……”
朱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原本要气炸的牛一刀,像是一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完全气不起来了。朱五和古木生是跟着俊梅走迷路的,拿了龙珠也是为了自己,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只好道:“咱们一起和不知大师实话实说吧,神家的冰宫很大,或许还有很多机关,伤了木生就不好了。”
朱五一声叹息,没再说什么。玉梅拎着吃的走了进来,放下食盒,对牛一刀道:“三少爷,不知大师在等你!”
牛一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去见圣女,于是连忙起身,还没出门,又对朱五嘱咐道:“五爷,再不敢乱走,在这里等着我,千万记住!”
朱五一脸难过的点头答应,古木生还没回来,他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牛一刀大步来到冰殿,不知大师已经在等他,还没走近,不知大师先道:“跟我去见圣女,时间不多,快!”
牛一刀立刻加快了脚步,心里却道:怎么和见皇上是的,还时间不多,有那么多重要的事么?
不知大师在前,牛一刀急步跟随着,穿过走廊,爬上台阶,又穿过了两个大殿,像是进入了后宅,忽然眼前的人多了起来,却全都是清一色的白衣女子,只是白衣略微不同。
侍卫模样的女子,发髻高挽,衣衫收扎的贴身,腰间系着腰带,脚蹬长靴,靴中藏刀,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而宫女丫鬟的白衣是长裙,裙摆几乎贴地,走起路来像是仙女一般,脸上始终含笑,见了牛一刀都客气的施礼微笑。
可能是接近了圣女的缘故,女侍卫很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她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牛一刀,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牛一刀。
牛一刀浑身不自在,四周又静的出奇,好在不知大师从容不迫的在前面带路,来到一处垂帘拱门下,不知大师止住脚步,一位女侍卫询问了一会儿,又似乎进去通禀了一声,不知大师带着牛一刀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宽敞的冰屋,屋内富丽堂皇,冰桌冰椅雕龙画凤,杯晚茶盏全是考究的白瓷,冰墙上画着不少画,有山水也有人物,目不暇接,牛一刀没来得及仔细观察。
等了片刻,从里间屋走出一名丫鬟,带着不知大师和牛一刀又向里走了一间屋,像是书房,冰雕的书架上从地面到屋顶摆满了书,书架前是一条长桌,桌上雕着一条火凤凰,血染的红惊心动魄。
不多时,从里面的屋子走出一位白衣女子,她长发飘飘,白色纱裙拖在地上,两边有丫鬟扶着,步履轻盈,令人遗憾的是她头上带着一个大帽子,青纱遮挡着看不清脸。
第595章 参见圣女
不知大师先是施礼,朗声道:“参见圣女!”
圣女坐到长桌后,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不知大师免礼,不知大师指着牛一刀道:“这位便是凌迟牛家三少爷牛一刀!”
牛一刀连忙照着不知大师的样子,施礼道:“牛一刀见过圣女!”
圣女没言声,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牛一刀一阵奇怪,这圣女怎么连话也不说,难道要一直这么弓腰施礼么?
“圣女……”不知大师呼唤了一声,圣女一个激灵像是惊醒一般。
“免礼吧!”圣女的声音有些沙哑,顿了片刻,道:“你今年二十一了吧!”
牛一刀直起身子,应道:“是的。”
“不知大师说,你要见你姐姐和紫绛公主?”
“对,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见他们,另外是想说雪人的事儿。”牛一刀不卑不亢的答道,心里却在嘀咕,圣女的话音有些不对,像是有些无奈。
“雪人的事儿,不知大师都和我说过了,一切听他安排。至于俊梅和紫绛公主,这几天可能还见不到,她们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去做。我怕你们见了,影响她们的情绪。”圣女缓缓说道。
“圣女,不知我姐姐和紫绛公主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比姐弟亲人重逢更重要?”
牛一刀一句话说得圣女哑口无言,不知大师急忙打圆场道:“三少爷,很多事你还不清楚,圣女自有安排,你再耐心等几天吧!”
牛一刀眉头一皱,犯起了倔脾气,道:“如果我一定要见呢?”
“你……”不知大师被牛一刀噎住了,脸色铁红。
圣女叹息一声,道:“和你爹一样,牛脾气!这样吧,我明白你的用心,你是想看看俊梅和紫绛公主是不是平安,对吧?”
牛一刀点点头,道:“我找了他们很久,从未找到,既然知道他们在神家,我就想看看她们,能知道她们平安无事也就心满意足了!”
“好!我这就安排,让你远远的看看她们,不过,她们看不到你,我不想让你们这个时候相见,她们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事儿,等事情处理完了,我再让你们团聚,你意下如何?”
圣女既然这么说,牛一刀也没什么意见,施礼道:“多谢圣女体谅!”
“你回去等着吧,到时候我会让雪梅带你去的。安心住在桃花谷,等我们一块儿战胜了雪人,天就亮了!”圣女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一切听圣女安排。另外……”牛一刀刚想说朱五盗龙珠的事儿,圣女打断了他的话,道:“再有什么事儿,你就和不知大师说,我还有其他的事儿。
”说着,圣女离开长桌,缓缓的向外走,靠近牛一刀身边的时候,她的脚步停了片刻,抬头凝视着牛一刀的脸,牛一刀透过面纱,隐约看到一双眼,满含深情的望着自己,他的心瞬间被融化了,那眼神带着慈祥和温柔,直穿他的心底。
圣女匆匆的离去之后,牛一刀跟随着不知大师回到冰殿,正要说龙珠的事儿,忽然望见朱五和古木生正溜溜打打的走了过来,朱五不停的向自己使眼色。
牛一刀立刻明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等不知大师走了,朱五拉着牛一刀回到房里,嬉笑道:“三爷,我猜的对吧,我说木生能回来吧!”
木生咧嘴傻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粗布小包递给了牛一刀,牛一刀轻轻展开,里面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散发着白光。果然和朱五的龙珠一模一样,他立刻收好,对古木生道:“你没被别人发现吧?”
古木生齐牙笑着摇了摇头,牛一刀长出了一口气,继而嘱咐道:“再不准四处乱跑了!”
第二天中午,玉梅来找牛一刀,说是下午要去看看玉梅和紫绛公主,高兴得牛一刀和朱五鼓掌欢庆,两个人坐立不安,焦急的等着玉梅再来喊他们。
玉梅如约而至,给牛一刀和朱五各带来了一顶斗篷,白纱遮面,另外还有两身白色的侍卫服,朱五和牛一刀换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俊不止。
牛一刀因为身材纤细,穿上衣服,和神家的女侍卫看不出多大区别。倒是朱五,肥胖的身材将衣服撑的鼓鼓的,牛一刀自打来到神家桃花谷,还没见过一个这么胖的侍卫或丫鬟。
玉梅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最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是桃花谷最肥大的衣服了,五爷你就将就一下吧!”
朱五别无他法,浑身难受也只好忍着。两个人跟着玉梅七拐八拐的走上一处楼梯,向上走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来到一间明亮的冰屋,牛一刀抬头向上望,可以看到蓝天和白云,还有仙女一般的山峰,洁白无瑕。
玉梅告诉他们,那山峰便是长白山的最高处,她们称之为玉女峰。
牛一刀琢磨着,或许这是神家冰宫的最顶上,那透明的巨大冰块被几根冰柱支撑着,冷不丁看上去,让他总是担心它要掉下来。
冰屋的北面是三张长桌,桌上摆着一些冰盘,盘中盛放着一些牛一刀叫不上名字的东西,看上去应该是吃的。
朱五舔着嘴唇,馋的口水直流,不停的询问玉梅那些玉盘中是什么东西。
玉梅笑而不语,拉着两个人来到一处角落,道:“就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她们就来了。不过,千万记住了,不可以说话,只能看着!”
牛一刀和朱五一阵兴奋,连连答应。
时间不大,从楼下陆陆续续走上来很多女侍卫,分成两队,中间让出一条五尺来宽的路,接着走上来一位略胖一些的老太太,她慈眉善目,步子缓慢,从两队女侍卫中间慢慢走向长桌。
紧跟着一位仙女一般的姑娘,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慢慢走了过来,牛一刀险些叫出声来,那正是他姐姐俊梅。
俊梅身穿白纱,长发齐腰,脖颈带着一串玉石项链,表情严肃。
牛一刀正看得直了眼睛,朱五捅了捅他的腰,只见玉梅的后面,紫绛公主同样的服饰走了过来,紫绛公主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让牛一刀的心底一沉。
原以为再见紫绛公主会百感交集,没想到真的见到了,却又心绪平静,真让他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第596章 再见紫绛
在后面的两位姑娘,牛一刀和朱五都不认识。
四位貌若天仙的姑娘随着老婆婆来到长桌前,老婆婆行了三拜九叩大礼,转身看着四个姑娘,轻声道:“四大家族的姑娘,身上都有着特殊的使命,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我们谁也无法改变。而今,大难临头,我们要团结起来,共同完成我们的任务。金甲宫一开,福祸相依,能不能再回来,我也不知道。”
“不过,你们要相信,四大家族的男人们会为我们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来让我们平安回来,我们也要祈祷着,他们也能平安回来。成败在此一举,为天下苍生,为心中所爱,无畏前行!”
老婆婆说完,深深的鞠了一躬,四位姑娘还礼。紧接着又进行了一连串极为复杂的祭拜仪式,看得牛一刀和朱五两眼发懵,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玉梅悄悄的拉了两人一下,示意他们离开,牛一刀和朱五恋恋不舍的望着俊梅和紫绛公主,跟着玉梅走下了台阶。
牛一刀实在忍不住,问道:“她们这是要干什么,怎么听老婆婆的话,像是要去完成一件很危险,又很光荣的任务?”
玉梅沉默不语,只顾低头向前走,朱五急了,突然止住脚步,道:“你要是不说,我这就回去!”
玉梅闻听,急道:“不是我不说,是我不能说,求五爷饶了我吧。”
玉梅的两只眼里,泪水在打转,几乎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牛一刀和朱五。
牛一刀的心一软,拉着朱五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问道:“不知大师知不知道?”
“知道!”
牛一刀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主意,他要立刻去找不知大师问个清楚。
没想到,不知大师早早的就在等他们了,没等牛一刀开口去问,不知大师先开口道:“你们一定有话要问我,对不对?”
“对,俊梅她们要做什么,怎么听起来像是什么危险的事儿?”朱五急道。
不知大师一阵沉默,看着牛一刀道:“你爷爷他们马上就到了!”
牛一刀一惊,略一沉思,道:“也就是说马上就要引雪人去雪狼谷了?”
“正是。”
不知大师道,“引开雪人的目的是为了争取时间毁掉金甲。雪人的鼻子对金甲很敏感,只要金甲宫宫门一开,雪人立刻就能嗅到,所以我和你爷爷还有不觉大师一块儿,要尽最大努力拖住雪人,只有这样才能毁掉金甲。而负责毁掉金甲的人,就是俊梅和紫绛公主她们!”
“啊?”牛一刀和朱五同时吃了一惊,他们想不明白,怎么这件事会落到俊梅和紫绛公主的身上。
“葬雪金甲乃至阳之物,神家先祖联合牛家、鬼家和蛇家将其葬在了冰宫地下的金甲宫。金甲宫的宫门只有四大家族的至阴之血才能打开。开启金甲宫为的是毁掉金甲,同时也会引开雪人,雪人一旦嗅到金甲的味道,那么什么也挡不住他们。”
牛一刀听得出神,问道:“那如何毁掉金甲?”
“四大家族的老祖宗最后一次将金甲置于金甲宫之时,用纯阳之雪将他们封住,如今要毁掉他们,则需要纯阴之血。血染金甲,而金甲崩。到时候,雪人对它便再不会有兴趣。”
“血染金甲?”牛一刀重复道,终于明白神家为何要将俊梅和紫绛公主带回桃花源了。
牛一刀问道:“她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取决于金甲宫的宫门打开之后,我们能拖住雪人多久。越久越好,这样俊梅她们才会有充分的时间毁掉金甲,葬雪金甲上的每一片鳞甲上都要有四大家族的纯阴血,才会令它彻底毁掉。”
牛一刀终于全都听懂了,他咬了咬嘴唇,道:“什么时候动手?”
不知大师冥想了一会儿,道:“还有两个时辰。”
“我和你一起去!”牛一刀坚定的说道。
“我也去!”朱五嚷道。
“你们另有更重要的任务!”不知大师道。
“什么任务?”
“保护圣女。”不知大师答道,“八位圣姑除了三圣姑和俊梅她们一起去金甲宫之外,其余七位会和我一起去对付雪人,而要想骗过雪人的主人,唯有让圣女和我们一同前往雪狼谷,才能够骗过他们。”
牛一刀有些不情愿,他嘟囔道:“圣女还用我保护?”
“你最合适。”
牛一刀不知道不知大师为什么这么说,可是既然已经这么决定了,他不想再给不知大师添麻烦。
“我现在该做什么?”牛一刀问道。
不知大师道:“再过半个时辰,玉梅会带你去见圣女,你和朱五还有木生从那一刻起,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能让圣女有事,直到我们我们从雪狼谷再回来,明白么?”
不知大师殷切的目光看着牛一刀和朱五,朱五愣了一下,爽快的答应下来,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只要有我老猪一条命在,管保有圣女的命在!”
牛一刀随着点了点头,不知大师缓缓起身,对朱五道:“胖子,你随我来一下!”
朱五一愣,不知大师这是什么意思,他扭头去看牛一刀,牛一刀的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子想起了偷龙珠的事儿,不知大师突然单独叫朱五去,一定是审问此事。
牛一刀半晌儿没说话,朱五只好慢吞吞的跟着不知大师走了出去。
牛一刀想了想有些惭愧,应该把这事儿说给不知大师的,万一不知大师已经知道了,或者从朱五嘴里问出些什么,岂不是丢人了?
那个丑婆婆说了,两天之内,若是不能找到龙珠,她便饶不了自己和朱五,现在期限已到,丑婆婆会不会已经去找不知大师说了此事呢?
牛一刀心里一团乱,就像是自己偷了人家的东西一样,心虚的要命。
不一会儿,朱五走了回来,看表情有些怪异,而且目光一直在牛一刀的身上打转,不知是和用意。
牛一刀连忙问道:“五爷,不知大师找你什么事儿?”
朱五叹息一声,道:“唉,还不是龙珠的事儿!”
“不知大师都知道些什么?”
第597章 毁灭金甲
“还没等我说,他什么都知道了。我就只好都承认了,我说三爷本来很早就想找您去认错,不过一直也没合适的机会,龙珠就在三爷手里,丑婆婆可以随时来取。”
牛一刀闻听,心中更加过意不去,这事儿要是让爹知道了,又要骂他了,可是眼下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又有什么办法?
牛一刀正伤心悔恨之际,玉梅走了进来,道:“三爷,不知大师吩咐让我和你们一起跟随圣女。”说着又递过来一身白衣,望着古木生,显然她对木生有点儿害怕。
牛一刀让木生换好衣服,三个人除了朱五一看就是个冒牌货之外,牛一刀和古木生与其他神家侍卫并没有区别。
“走吧!”雪梅轻声道,然后在前面带路,牛一刀发现这路走过,不多时,来到巨大的石门前,牛一刀已经明白,大战在即,很快就要从这里去雪狼谷了。
爬上楼梯,上面的冰屋中已经站满了人,见圣女进来,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目视着圣女坐在上首,同时也对圣女身边的几个人产生了疑惑,尤其是肥胖的朱五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可是谁也不敢笑,更不敢问。挨着圣女,坐着一排七个老太太,一个个精神抖擞。其中那位守在决明宫的丑婆婆也在其中,只有她面带笑意的看着朱五和牛一刀,或许她已经猜到了。
圣女一声清咳,道:“一切听不觉大师安排!”
“是!”众人恭敬的齐声答道。
不觉大师从人群中站出来,思量了片刻,道:“大敌当前,我们需要为长族老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来毁掉金甲。我和几位族老,还有圣女商议过,全族撤往雪狼谷,七位族老在前,圣女居中,我殿后。第一,要引雪人到雪狼谷,第二,要保证圣女安全。外面,鬼家不知大师还有牛家人都会助我们一臂之力!到达雪狼谷只是第一步,长族老便会开启金甲宫,一旦金甲宫开启,雪人立刻会嗅到金甲的味道,那个时候,它们会疯狂的扑回冰宫,我们必须全力将雪人拖在雪狼谷,时间越长,对长族老他们的帮助越大,如果不能毁掉金甲,不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难保,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死在雪人的魔爪下,天下苍生,祸福旦夕,一切都在我们手上!”
不觉大师说到最后,声音变得颤抖,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看过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沉重而窒息的气氛。
“大家做好准备,随时出发!”不觉大师抬高了声音说道。
外面一片寂静,众人一直挨到天色昏暗,忽然听不觉大师一声吩咐:“开石门,出发!”
七位神家族老身影一飘,不等石门完全开启,便已经来到宫外,随后圣女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跟了出来。
七位神家族老飞快的向东面的山坡奔去,圣女紧随其后,牛一刀暗暗吃惊,圣女的功夫并不在神家族老之下,他和古木生勉强能跟上,朱五没跑出去一里路,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几个神家侍卫,见朱五有些吃力,分别拉住朱五的胳膊,带着朱五一起跑,跑了一段路,直接将朱五架了起来。一行人悄无声息的奔下山坡,也就跑出去了三里路,忽然觉得背后的大地在一阵阵颤抖,紧接着后面传来喊杀声。牛一刀偷眼回望,已经能看到雪人的身影,它们健步如飞的追了上来,不少男人村的男丁和神家的侍卫惨死在雪人的脚下。
神家族老和圣女似乎没听见一样,依然拼尽全力的奔向东面。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在最后的朱五已经被神家侍卫丢下,看到近在咫尺的雪人,朱五撒欢的往前跑,雪人挥舞着大手,不停的抓捕着朱五,那场面让人忍俊不止。
朱五累得鼻涕都出来了,流到嘴角都没空去擦。牛一刀不得不回头来帮他,雪人的巨大爪子从空中拍下来,牛一刀迅速的在朱五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大喊道:“快点儿,到了!”
朱五索性就地猛的一滚,像个雪球一般滚进了雪狼谷的谷口,几个神家侍卫接应着扶起朱五,一瘸一拐的跟了进去。
雪人愣了一下,放弃了朱五,转头盯上了牛一刀。牛一刀眼珠一转,跟着也是就地一滚,雪人竟然没动,愣愣的看着牛一刀滚出去很远。
圣女顺利进入了雪狼谷。
不觉大师和不知大师他们缠斗着雪人,将雪人引进了雪狼谷。雪狼谷狭长幽深,越往里面走,路越窄,等走到尽头,只有不及一人高的山洞,雪人聚集在洞外,仰天大叫,却没有办法进去。
雪狼谷的山洞,像是迷宫一般,洞中有洞,通畅相连。不觉大师他们是最后进来的,不少人身上都受了伤,被神家侍卫抬到安全的地方休息。
牛一刀看到父亲和爷爷平安无事,略微宽心。众人喘息了片刻,不觉大师对圣女道:“请圣女下令,封掉谷口!”
圣女犹豫了片刻,道:“要不要再等等,是不是还有人没回来?”
“不能再等了,渡边麻一很快就会赶过来,看到雪狼谷的地形,就会立刻明白我们的用意!”不觉大师补充道。
“好吧!”圣女叹息一声,道:“回去的时候,别忘了派人去找那些受伤的姐妹!”
“是!”不觉大师答应一声,立刻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去了。
时间不大,雪狼谷谷口的方向,传来隆隆巨响,不一会儿,无数雪花飞进了洞中,像是下雪了一般。
朱五悄悄的捅了一下牛一刀,道:“这是怎么了,地震了啊?”
牛一刀瞪了朱五一眼,低声道:“别胡说!应该是山谷谷口的雪崩了!”
朱五一惊,道:“那我们怎么出去?”
牛一刀看了看眼前的山洞,没有再说话,他猜测,这杂乱的山洞中,必然有出口离开雪狼谷。
不多时,不觉大师顶着一身厚厚的雪走了回来,冲着圣女及几位族老点了点头,圣女长出了一口气,道:“派人盯着,至少要一天的时间,长族老才能毁掉金甲!”
第598章 推心置腹
“是!”不觉大师恭敬的答道,“我已经通知长族老了,雪人看起来有些焦躁,谷口的雪不知道能挡多久。”
圣女没有再说话,一阵沉寂之后,忽然丑婆婆站了起来,道:“所有男人跟我走!”
丑婆婆的话铿锵有力,令洞中的人一愣,牛一刀不自觉的迈开了一条腿。
丑婆婆身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道:“雪英,你要干什么?”
朱五心底一阵好笑,这么丑的老太太却起了一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丑婆婆冷冷的说道:“去守着!”
丑婆婆话不多,却令人热血沸腾。她走过牛一刀的身边,轻轻拍了拍牛一刀的肩膀,低声道:“保护好圣女!”
不觉大师带着所有男人跟在丑婆婆的身后,走出了山洞。
“都休息吧!”圣女吩咐一声,有侍女拿出了吃的,分给众人,大伙吃的都不多,便都各自去休息,只有朱五大口大口的吃着,总也吃不饱。牛一刀不停的用眼神示意朱五,可是朱五毫不理会,几乎吃了别人十倍的东西,才算作罢。
他擦了擦嘴,对圣女道:“圣女,这些是什么东西,怎么什么味道也没有?”
圣女答道:“雪莲、人参,还有一些云草……”
“草?”朱五一撅嘴,心道:这是喂猪么?又一想,这么说连自己也骂了,于是不再言声,仰面倒在地上,打着哈欠,不一会儿,鼾声如雷。
除了两个贴身侍卫一直警觉的站在圣女不远处之外,其余的人都睡了,这一天太累了。
圣女似乎并没有打算睡觉,她走到了牛一刀身边,挨着牛一刀坐下,轻声问道:“你爹对你好么?”
牛一刀愣了半晌,不明白圣女怎么会问这个,他客气的答道:“很好!”
“你不要把我当成圣女,就当成一个朋友,这里没有别人,难得的说点儿家常!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爹是谁,我娘对我很严,从小到大,都有人告诉我话该怎么说,路该怎么走,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儿不可以做,一辈子了,从来没有离开过桃花源!”圣女说得声音哽咽,听得牛一刀心里泛起几丝同情。
“你没有自由?”牛一刀试探着问道。
“只有过短暂的一年多时间,我是自由的,幸福的,也许有过那么一段日子我该知足!”
“那你确实是太可怜了!”牛一刀说道,“我和你比简直幸福到天上去了。我爹虽然很严厉,可是有奶奶疼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若不是我爹遭人陷害,我想我现在应该在京城的兴隆赌场或者是八大胡同!”
牛一刀慢慢的打开了话匣子,想想之前在京城的日子,真的是自由自在。一晃三年,他经历了太多的阴谋诡计,承受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他累了,真的不想这样下去。尤其是和一丈红成亲之后,他更希望过一种田园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儿!
“你娘呢?”圣女问道。
说到娘,牛一刀的内心一阵触动,他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也发自内心的抵触说到这个字,可是今天,不知什么原因,他并不是很反感。
“奶奶告诉我,我娘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死了!”牛一刀说完,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可以接受这样一种命运安排。
“哦!”圣女应了一声,问道:“假如她没死,你再见到她,你会和她说点什么呢?”
“嗯?”牛一刀一阵惊奇。
圣女补充道:“我是说假如。我自己就经常想,要是有人突然站在我的面前告诉我,他是我爹,我该和他说点儿什么?”
“你会说什么?”牛一刀反问道。
圣女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说,爹,我终于见到你了!”
圣女几乎是含泪说的,听得牛一刀心中一酸,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牛一刀眼神呆滞,想象着母亲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可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很可能会哭。
“我可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一定会哭得一塌糊涂!”圣女笑道。
牛一刀点了点头,眼含热泪道:“不过,我会喊她娘!”
圣女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变得哽咽,道:“你不恨她么?”
“恨她?为什么恨她?”
“她扔下你那么多年!”
牛一刀茫然的望着黑漆漆的山洞,思虑了好久,道:“能有娘,还恨什么?”
圣女再也没说话,牛一刀隐隐的听到抽泣的声音。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有一名侍卫,凑到了圣女身旁,道:“雪人已经到了谷口,雪英族老正在抵抗……”
“什么?”圣女呼的站了起来,“怎么会这么快?”
侍卫回道:“骨笛一响,雪人似乎变得聪明了起来。”
圣女明白过来,显得特别激动,问道:“不觉大师他们顶得住多久?”
“不觉大师让您赶快回桃花谷!”
圣女不再犹豫,唤醒了所有人,立刻出发。
朱五听说要走,一脸的不开心,觉还没睡够,这就又要回去,他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牛一刀拦住圣女,道:“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帮助不觉大师他们?”
还没等圣女答话,朱五像是想起了什么,急道:“不行!”
牛一刀不解,疑惑的看着朱五,朱五呡着嘴唇,道:“咱们的任务是保护圣女!”
“可是我爹……”
“他们不会有事,咱们尽快赶回冰宫,或许还能阻挡一阵!”圣女说着,已经急迫的随着侍卫们向山洞里面走去。
朱五拉着牛一刀跟在后面,山洞内,绕来绕去,等他们钻出来已经天光大亮,放眼望去,除了皑皑白雪和身后巍峨的山峰,别无他物。
神家侍卫簇拥着圣女像是一群飞人一般,在雪地上奔驰,忽而上山,忽而下谷,朱五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要不是古木生和牛一刀轮流拉扯他,估计他一准得丢了。
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圣女让几个侍卫将朱五架了起来,几乎是抬着走回了桃花谷。
重新封上石门,圣女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留守的侍卫来报,长族老已经进入金甲宫,十三套葬雪金甲已经毁掉了十套,日落之前,应该可以毁掉所有的金甲。
第599章 保护圣女
圣女向外看了看,日头已经偏西,再有两个时辰,就熬过这一劫了!她疲倦的坐在冰椅上,对牛一刀道:“你们好好休息吧,要不了多久雪人就会回来!”
牛一刀的确累了,看看旁边已经睡过去的朱五,他坐在地上,盘腿打坐,闭上双眼,默默的诵起《菩提胎经》。
圣女站在窗口,举目远眺,桃花谷里寂静无声,罕见的连一丝风都没有,灰蒙蒙的天压得很低,令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忽然大地开始震动起来,远处有一些白点儿在迅速的移动,一点点逼近过来。
圣女打了一个冷战,心中一凉,该来的还是来了。
眨眼之间,十几个雪人疯狂的向石门撞击过来,整个冰宫为之颤抖。朱五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向外望了一眼,“妈呀,雪人来了!”他大喊着,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几步。
十几个神家的侍卫,奋不顾身的从窗口跳了出去,一个个手握利剑,刺向雪人,雪人们连看都懒得看这些侍卫一眼,大手一挥,一巴掌便将侍卫们打出去老远,很多人再也没能爬起来。
神家侍卫并不畏惧,再次冲出去十几个,奋不顾身的扑向雪人,锋利的剑刺在雪人的身上,雪人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痛感,可还是显得有些烦躁,愤怒的拍打着这些讨厌的神家侍卫。石门前,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具神家侍卫的尸首,圣女心疼的拦住还要冲出去的侍卫,默默的看着那些雪人冲击石门。
天摇地动,沙石满天。圣女猛地卸下背后的斗篷,飞身而起,跳了出去,一跃窜上了一个雪人的肩,手里的剑,狠狠的刺进雪人的耳朵!
雪人这下吃痛,疯狂的摇晃着脑袋,两只手不停的拍打着身子,圣女敏捷的躲避着,同时手里的剑向雨点一样落在雪人的身上。她像是一只小鸟儿,从一个雪人的身上跳到另外一个雪人身上,躲过这个雪人的巴掌,闪过那个雪人的一脚,雪白的圣衣飞舞着,拼尽全部本领,守卫着石门。牛一刀和朱五都看得傻眼了,难怪人家是圣女,这功夫出神入化,令人难以置信。
牛一刀不敢怠慢,怒吼了一声,也奔了出去,手握寒月秋刀,在雪人之间穿梭,圣女誓死捍卫石门的行为给了他很大的力量,他使出了平生所学,与雪人缠斗在一起。
朱五和古木生随后也奔了出来,朱五跳不起来,只好在地上做文章,他像个雪球一样,在地上翻滚着,遇到雪人的脚便会用刀偷袭一下,然后迅速的滚到一边。雪人虽然遇到了干扰,可是依然不影响他们撞开石门的企图。
石门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再要不了一柱香的功夫,石门便会撞破,圣女有些心急,手里的剑已经不知掉到了哪儿去,只能凭着两拳和双腿骚扰一下雪人,能起的作用越来越小。
神家的侍卫,几乎全部冲了出来,用肉身之躯,挡在了石门下。
石门前尸体堆积如山,门前的雪已经变成了红褐色,看上去无比凄惨。
战斗愈发激烈,残阳如血,一派肃穆。
一个女侍卫猛地大吼一声,“圣女……”
所有人凝神望去,圣女被雪人的手掌伤到,正从半空中坠落而下,另有两个雪人正举着巴掌在半空中等着,一念之间,圣女就会被雪人拍成一滩肉泥。
朱五滚在雪地中,声嘶力竭的吼道:“三爷,保护圣女,她是你娘……她是你娘!”
神家侍卫看着跌落的圣女,眼泪喷涌而出,无力的跪倒,闭上了眼睛。
牛一刀的耳畔响起四个字“她是你娘!”,体内陡然间燃起了一团火,双脚用力一点地,整个人飞也似的腾空而起,脚踏雪人头,刀砍雪人臂,眨眼间便将圣女的危机化解了。
牛一刀张开双臂,将圣女抱在怀中,风掀开圣女的面纱,一张和蔼慈祥的脸,柔和的目光看着牛一刀,那份只有母亲看孩子才有的目光,满满的全都是爱。
牛一刀满脸泪痕,想起圣女在雪狼谷山洞中问起的话,原来她早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她的儿子。想想奶奶说的,父亲到过桃花源,并且在桃花源偶遇玲珑姑娘结为夫妻,后来父亲被不觉大师带着离开桃花源,走的时候,手里是一个白布包,那里面一定就是自己。牛一刀的双手在颤抖,他不知该说什么,就那么凝望着圣女的脸。
圣女轻启朱唇,道:“能见到你真好!”
牛一刀落在雪地上,抱着娘,泪如雨下,二十几年来,他无数次在能力见过一张模糊的脸,喊过无数次娘,今日真的见了,却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雪人并没有心情看热闹,抬起脚来猛地向牛一刀踩去,牛一刀光顾着高兴了,完全周围还有恶敌对他虎视眈眈。
朱五一个就地十八滚,来到牛一刀身边,古木生几个跳跃纵上雪人额头,两人用尽力气对付着雪人。
牛一刀轻轻放下圣女,嘴唇蠕动,叫了一声“娘”,然后怒吼一声,挥刀砍向雪人的脚趾,雪人吃痛,立刻缩了回去。可是,其他的雪人全都逼近了过来,神家侍卫已经全军覆没,没死的也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只剩下朱五、牛一刀还有古木生三人,想要对付十三个雪人,根本没有可能。
恰在这时,远处雪末溅起,冲过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正是牛青山和不觉大师,牛一刀长出一口气,什么也不顾,抱起圣女,纵身跳上石门旁的洞口,钻进了冰宫。
不觉大师等人和雪人厮杀起来,雪人虽然高大魁梧力大无穷,可是行动不便,面对跳来跳去的人总是抓捕不到,刀剑砍在它们的身上,虽然没有什么致命的影响,可是毕竟很疼,加上金甲的味道渐渐消失,它们像是也累了,一边像是驱赶苍蝇一样将不觉大师等人赶走,一边慢慢的向谷口走去。
第600章 父子交心
天色渐黑,巨大的石门突然开启,二十几个神家侍卫簇拥着一位老婆婆走了出来。老婆婆指压舌根,一声呼哨,不觉大师立刻喊了一声“撤”,所有人都纷纷退了回来,遥望着雪人走出了山谷。
不觉大师长叹一声,带着众人走进了冰宫。
圣女被神家几位族老接进内宫,牛一刀被挡在了门外。
牛青山满身血污,来到牛一刀身边,轻轻的拍了拍牛青山的肩膀,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牛一刀的心多少踏实了一些。
他偷眼去找父亲牛犇,马大脚低声道:“不用找了,他在外面呢!”
牛一刀想了想,父亲的心里也很难受,他看了一眼爷爷,道:“我想去看看我爹!”
牛青山轻轻点头,牛一刀心情复杂的走出了冰宫。
一轮明月挂在空中,风不大,却很冷,牛一刀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远处,那背影亲切熟悉,却又有一种让他望而却步的感觉。
他自幼就对父亲有一种恐惧,父亲留给他的是刻板的面孔,严肃的语气,每逢遇到父亲,都会指出他一堆做得不好的地方,后来他甚至不愿意见父亲,远远的见过父亲走来,他宁肯退回去或者躲过去。
实在绕不过去,他会老老实实等着父亲批评他,从不还嘴,也从来没听进去,好在有奶奶在,否则他真的不知道会挨多少打。
直到如今,牛一刀也即将成为父亲,他才能明白父亲心中的苦,两个哥哥都已经死去,他最为器重,指望着撑起家业的大哥死的那么惨,他的心估计都已经伤透了。
没有一个父母是不爱孩子的,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爱的表达方式。反过来想想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父亲,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连一句谢都没有……
牛一刀深呼吸了一口,脱下外衣,慢慢走到父亲身后,给父亲披上衣服,道:“爹,天冷,回去吧!”
牛犇忍不住两眼含泪,看着牛一刀,抬起粗糙的大手重重的拍在牛一刀的肩膀上,“臭小子!”
爷俩并肩站着,父亲牛犇一身血污,落在牛一刀肩头的手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显然这两天,父亲几乎是出生入死。
“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去找她。连我都找不到桃花源,告诉你,你又怎么去找?何况,我不知道神家会怎么惩罚她,按照神家的家规,她会被烧死……”牛犇一顿,想起往事,仿佛历历在目。
抱着牛一刀从桃花源回到京城,他再也没有娶过,心中抱着几丝侥幸,或许那一天还可以见到他的玲珑。
“她还是那么漂亮,我一眼就能认出来她。”牛犇接着道,一脸幸福,“我没想到她还活着,而且成为了神家的圣女。不觉大师告诉我,她被囚禁了半年,在雪英族老的坚持下,在不觉大师的帮助下,她的罪过被免了,并成为了圣女,不过,那是有条件的,她永远也不能见咱们父子,否则不能再做圣女!”
牛一刀一惊,道:“可是她已经见过我了!”
“这就是命!不知道神家会怎么惩罚她……”牛犇说着,眉头一簇,满脸的担心。
“都是些破规矩!圣女有什么好不做就不做,咱们带她回家,还让她当圣女,岂不是更好?”牛一刀气氛的说道。
牛犇苦笑一声,道:“臭小子,你想的倒挺美,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不一定呢!”
牛一刀目光如炬,望着银盘一般的圆月,道:“爹,我想我们应该夺回骨笛!”
牛犇思忖了片刻,道:“是的,这样就不用和雪人折腾了。不过,渡边麻一这些人也不好对付,在雪狼谷,我们和他们交过手。”
“雪狼谷?”
“嗯,雪人闻到了金甲的味道,便不是骨笛能控制住的。雪人走后,有十几个黑衣人拦住了我们,不确定有没有渡边麻一,但是身手都不赖。缠斗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才退去。”牛犇说道。
“既然葬雪金甲被毁,我想他们的目的落空了,就不会再就在这儿了吧。”
“未必。”牛犇道,“他们看上去还有其他目的。”
“其他目的?”牛一刀皱眉想了半天,道:“要杀了四大家族?”
牛犇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要是想杀了我们,你我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凉风习习,吹得牛一刀打了个哆嗦,牛犇拉着牛一刀走回冰宫,大部分人都去睡了,只有牛青山一直在等着。
“圣女没事儿了!”牛青山抢先说道。
牛一刀和牛犇都放下心来,牛犇道:“爹,回去歇着吧,累坏了!”
牛青山笑了笑,道:“你们也早点休息!”说完,牛青山扭头去了。
牛一刀回到房中,朱五和古木生都睡了,他也感到浑身疲惫,躺下之后不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牛一刀被朱五摇醒,朱五激动的叫着:“三爷,醒醒,你醒醒,看看谁来了……”
牛一刀眯着眼睛,向门口望去,只见门前站着两个白衣少女,貌若天仙,呡着嘴冲他笑着。
“姐姐!公主!”牛一刀念叨着,睁大了眼睛,晃了晃头,道:“我不是做梦吧?”
“不是!”紫绛公主接过话来,咯咯的笑道:“怎么的,不想看见我们?”
牛一刀站了起来,有些腼腆的答道:“不……不是……”
俊梅一直笑着,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着牛一刀,“还是那么瘦!不过,懂事多了!”
牛一刀咧嘴傻笑着,一时竟不知什么好。
朱五从后面凑上来,对俊梅道:“三爷现在本事可大了!”
俊梅看了一眼朱五,笑道:“五爷还是那么胖!”
众人齐声笑了起来。
俊梅拉着牛一刀,问起家里人,牛一刀一一说完,俊梅这才知道,父亲和爷爷都在冰宫之中,她立刻坐不住了,拉着牛一刀一块儿来找父亲和爷爷。
牛一刀推脱给朱五,见两人去了,偷眼去看紫绛公主,紫绛公主也正偷看他,四目相对,腾的脸都红了。
还是紫绛公主大方,愣了片刻,拉起牛一刀的手,道:“走,出去走走!”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了冰宫,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可是心里却都憋着一肚子的话要说。
第601章 再续前缘
“你成亲了吧?”紫绛公主率先问道。
怕什么来什么,牛一刀又恨起朱五来,一定是这个死胖子多嘴。
紫绛公主见牛一刀没言声,接着道:“圣女和我说的。”
牛一刀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一定是不觉大师告诉圣女的,当娘的关心儿子,再正常不过。
“对不起……”牛一刀低头说道。
“这有什么?”紫绛公主不解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从紫绛公主的眼神中,牛一刀并没有看到太多的不满,他的心稍稍宽松了许多,话匣子也打开了,将自己和一丈红一起出生入死的经历讲述了一遍,末了对紫绛公主道:“回去,我也当爹了!”说完,满脸幸福的笑。
紫绛公主认真的听完,看着牛一刀幸福的模样,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真的心疼牛一刀,心疼他吃过那么多苦,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同时,她也是为自己而哭,人生际遇,总是在某个瞬间便会和你想像的人生相去甚远,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公主,你们跟着神家长族老一起去毁掉了金甲?”牛一刀岔开话题问道。
紫绛公主点了点头,道:“算是毁掉了吧!”她的语气中透着无奈,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牛一刀目光炯炯,看着远方,道:“七星忍者的目的就是葬雪金甲,若是让他们得了去,岂不是要祸国殃民?”
“但愿如此吧!”
牛一刀听得出来,紫绛公主的语气中透着很多的无奈,于是问道:“你似乎还有担心?”
“长族老说,七星忍者或许还有其他的目的。他们不会只为葬雪金甲而来。”
“其他目的?”牛一刀一惊,他本以为葬雪金甲毁掉了,七星忍者的目的落空了,一切也就结束了,没想到七星忍者还有其他目的,这么想着,不由得的担心的望着远处,他在想,如果紫绛公主说得是真的,那么雪人随时还会回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没有人能消灭雪人,也没有人能战胜雪人,对于冰宫里面的所有人来说,雪人和七星忍者将是众人的噩梦。
“三爷!”紫绛公主神情忧郁,看着牛一刀道:“你要好好活着,莫要贪图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我……”
牛一刀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紫绛公主接着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诱惑,得了一两银,便想着贪图两锭金,得了两锭金便又想着要一座金山银山。世上几乎没几个人能逃得出。”
牛一刀听紫绛公主话里有话,也不辩解,只是默默的听着,他更能理解紫绛公主说得那些逃不出的人。在叶赫古城,他亲眼看着一群又一群的叶赫族人和江湖人为了大清宝藏走进太祖墓,并死在了太祖墓,那成千上万的死尸最后从河中流下来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个理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不会贪恋宝藏!”牛一刀坚定的说道,“我要是贪图宝藏,也活不到今天,早已经死在了叶赫古城。”
“我说的不只是宝藏,还有权利、女人……很多很多东西。”
牛一刀笑了笑,道:“我不奢求任何东西,我只想父母兄妹安康,得两三知己,守一片净土,过一种悠闲的小日子!再多的钱,于我而言,都是粪土。”
紫绛公主听完,笑道:“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们活着的时候这么说,死的时候抱着金山银山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牛一刀差点儿笑出声来,道:“公主的这张嘴,我是说不过你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对金银财宝没什么兴趣!”
“那权利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牛一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能当官,我这种性格,谁敢用?当年在刑场,我按着刀,和李莲英相距不过十步,以死相逼,哪一个想当官求富贵的人会这么做?”
“那女人呢?”
牛一刀一愣,这个问题他没琢磨过,不过,又问到了点子上。在京城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放荡公子,出入赌场和八大胡同如同家常便饭,可是父亲出事之后,他再也没有进过赌场,也没有到过妓院。扪心自问,牛一刀觉得自己还不是一个贪恋女色的人。
牛一刀一番沉思,答道:“以前,我是沉湎女色,那时候是不经世事,完全的纨绔子弟一个。这几年来,出生入死经历了这么多,我才明白,亲情和爱情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我已经娶妻有子,便不会再贪恋女色。此生愿得两三红颜知己,共享鱼水之欢足以!”
牛一刀说得真诚,紫绛公主听得面红耳赤,道:“不害臊,还想得两三红颜知己?莫非你想纳妾?”
“不,是娶妻!”牛一刀大声道。
“你不是已经娶妻?”
牛一刀嘿嘿一笑,道:“古人说男人三妻四妾,我才去了一个妻子,还差两个呢!”说着,瞪着眼睛盯着紫绛公主。
平时伶牙俐齿的紫绛公主一时被牛一刀说得语塞,急道:“狡辩!”
牛一刀看着紫绛公主红扑扑的脸,一时激动,迎上去,一把拦住紫绛公主的腰,紫绛公主一惊,不自主的往后退去,却根本无法挣脱牛一刀如铁钳一般的双手。
紫绛公主挣扎了片刻,挣不脱,便索性顺势而为,倒在了牛一刀的怀中。
牛一刀紧紧的搂着紫绛公主,附耳低声道:“三妻是胡说八道的,不过两妻是要定了的!”
紫绛公主一脸幸福,娇羞着笑道:“那你已经物色好了么?”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牛一刀轻声细语的说道。
紫绛公主的眼里泛着泪花,两只手紧紧的搂住了牛一刀的脖子。
两个人就那么紧紧的拥在一起,忘却了天地间的一切。
桃花谷中寂静了十几天,所有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圣女的伤也没什么危险了,冰宫中一团祥和。
牛青山已经开始张罗要走了,只是牛一刀迟迟不肯走,嘴上说着渡边麻一必定不会轻易离开,心里想着的却是要和紫绛公主日日缠绵恋爱。
紫绛公主现在一门心思的盼着圣女早日康复,她好去和圣女请辞,随了牛一刀一同离开桃花源。
第602章 罢免圣女
这一日,不觉大师忽然神色匆匆的来找牛青山和不知大师,一见面连坐也没坐,便急道:“不好了,长族老聚齐了神家八大族老,说是有要事相商,一定是罢免玲珑圣女一事!”
不知大师闻听,心中一惊,担心的事儿果然还是来了,他立刻安慰不觉大师道:“大师不必惊慌,没准神家还有其他的事儿要处理呢?”
牛青山拉着不觉大师在冰椅上坐下,顺着不知大师的话头,宽慰不觉大师道:“不知大师说得对,你先不要多想。”
不觉大师一脸严肃,额头上细细的一层汗,牛青山从未见过不觉大师如此焦急过,看来这事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你们有所不知。长族老叫齐了冰宫所有人,一同去了决明宫。这种场合,也只有更换圣女的时候才有。还有,去金甲宫毁掉金甲之时,按理说,牛鬼蛇神四大家族的后人中,各取一位女子,神家理应是圣女随长族老一同前往,可是长族老偏偏远了后辈无霜,她的想法早已经表达出来了。这次,圣女不顾族规,与儿子相见,可能彻底惹怒了长族老,她才下决心要换圣女。以往,也只有在新圣女继位和祭祀的重大日子,才会聚齐冰宫中所有人一同前往决明宫的。祭祀的时候,我也是要去的,只有更换圣女,我是不被允许进入决明宫的。”
牛青山看着不觉大师焦急的模样,不解道:“假如不觉大师猜测的没错,确实神家在更换圣女,这也算常事,玲珑姑娘不做圣女便是,又有何妨?”
“唉!”不觉大师一声叹息,急道:“你们有所不知,按照神家的家规,被换下来的圣女是要去永生宫的!”
“囚禁起来么?”牛青山问道。
不觉大师摇了摇头,道:“不是囚禁,是冰葬!”
“啊?”不知大师和牛青山同时一惊,他们立刻意识到冰葬的结果是什么。
“怎么会这么残忍?”牛青山念叨道。
“这就是神家的规矩了。原本每一位圣女死后,都是要送到永生宫冰葬的,但是玲珑现在还活着,送一个活人去冰葬,你们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牛青山闻听,立刻急了,道:“送玲珑去冰葬?”
这句话恰好被路过的朱五听了去,朱五一吐舌头,暗道:我娘唉!他立刻急匆匆的去寻牛一刀。
牛一刀正和紫绛公主牵着手走在桃花谷中,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一丝风也没有,紫绛公主告诉牛一刀,她来了桃花源这么久,从来都没遇到过这么好的天气,两个人的心情也和天气一样,格外舒畅。
紫绛公主道:“三爷,你说一丈红会答应你再娶个媳妇么?”
“这个你放心,成亲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了,她说只要是我喜欢的,她就喜欢!”
紫绛公主点了点头,道:“我也是为么想的。听你说了这么多她的事儿,我现在还真想见见她呢!”
牛一刀一脸得意,心中别提多高兴了,道:“我爷爷已经在和不觉大师商量着走呢,就等圣女一句话了。我打听过了,圣女好的差不多了,我猜想也就这一两天,咱们就可以走了!”
“真好,我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走!”紫绛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凝望着巍峨的长白山,她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在这里住了一年多,虽然与世隔绝,但是却清静安详,没有任何烦扰,真的要离开这儿,内心还有几丝不舍,想到圣女慈祥的面庞,她还有一些纠结,若是圣女挽留又该如何拒绝?
“三爷!”紫绛公主道,“你喜欢这儿么?”
牛一刀见紫绛公主说得认真,沉思了片刻,道:“说不上来喜不喜欢,但是我不讨厌这儿。这里有我的亲人、爱人,我应该没有道理不喜欢这儿,只是文曲镇还有奶奶、一丈红和寒月,我更离不开她们!”
“那你娘呢?”紫绛公主突然问道。
牛一刀一怔,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是个有娘的人。
“她应该不会离开桃花源的。而我,终究是要离开桃花源的,我只能以后常来看望她便是了。”牛一刀说完,心情莫名的沉重起来。
“三爷!”远处朱五突然大声叫道,“三爷,不好了!”
牛一刀回头看着慌里慌张的朱五,道:“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
朱五跑得满脸是汗,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牛一刀道:“三爷,不好了!她们……她们……要把你娘冰葬了!”
“什么?”牛一刀脸色一沉,两只黑黝黝的眼睛一下子冒出火来。
紫绛公主拉住牛一刀,对朱五道:“五爷,你说明白点儿,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不觉大师和不知大师他们在说这事儿,也没听得明白,就听见这么一句!”
“莫非圣女……”紫绛公主自言自语道。
朱五明白紫绛公主担心什么,急忙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送活人去冰葬!”
“啊?”紫绛公主吓得花容失色,惊道:“为什么?”
“大概……大概……”朱五磕巴了半天,见牛一刀已经愤怒到极点,便没敢往下说。
紫绛公主立刻猜到了,道:“因为她和三爷相认了?”
朱五咽了口吐沫,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可能是!”
“三爷!”紫绛公主用力拉住牛一刀,牛一刀像是一头牛一样,拼命的想挣脱紫绛公主的手,立刻赶回冰宫。
“三爷,你先别急!”紫绛公主死死的拉住牛一刀,扭脸对朱五道:“知道圣女现在在什么地方么?”
“听不觉大师说,长族老将所有神家人都叫到了决明宫,圣女应该也在!”
紫绛公主点了点头,对牛一刀道:“三爷,别着急,咱们先去决明宫听听她们都说什么,再想办法也不迟!”说完,拉起牛一刀的手,立刻向冰宫奔了回去。
牛一刀和朱五跟着紫绛公主急匆匆的赶到决明宫,决明宫和往日完全不同,此刻里面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三个人偷偷的混了进去,在一群神家侍卫和丫鬟中间,默默的听着望着。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正说道:“去吧,送玲珑去永生宫!从今日开始,无霜姑娘就是神家新的圣女!”
第603章 冰葬玲珑
话音刚落,只见七八个丫鬟,簇拥着一位姑娘,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对着神家祖宗的排位,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礼成,她端庄的站在众人面前,所有神家人又都弯腰施礼,齐声呼道:“参见圣女!”
紫绛公主认得,新的圣女正是和她一同去毁掉金甲的无霜姑娘,而就在无霜姑娘的身旁站着一个苍老的老太太,一脸威严,那人正是神家长族老。长族老的身后,站着七个老太太,一个个威严的站着,没有一丝的表情。
“送玲珑姑娘去永生宫!”圣女一声吩咐,几个侍卫架着玲珑缓缓的往外走。玲珑姑娘没了华贵的衣着和首饰,一下子变得和普通人无异。整个人脸色蜡黄,面容憔悴,没有一丝精神。
牛一刀眼泪汪汪的望着,若不是紫绛公主和朱五死死的拉着,他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冲过去。
神家侍卫开始有序的离开决明宫,紫绛公主低声对牛一刀道:“先别急,咱们先去永生宫,再慢慢想办法。”
牛一刀压制着内心的激动,随着紫绛公主出了决明宫。
来到一处无人之所,紫绛公主道:“三爷,你先不要激动,这些都是神家的族规,一般人很难改变,你就是闹,估计也闹不成,没准不但会把自己搭进去,还会把你爹和你爷爷都搭进去,没准咱们谁也别想离开桃花谷。不觉大师都没有办法,更何况你?”
紫绛公主一番话,让牛一刀冷静了许多,可是他终是放心不下,道:“那你说怎么办?”
“先去先不觉大师,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然后再去永生宫!”紫绛公主道。
牛一刀无奈,只好跟着紫绛公主和朱五来找不觉大师。
不觉大师还在和牛青山及不知大师商量对策,三个老头愁眉苦脸的老半天了,可是谁也没有什么好主意。神家的事,谁能管?谁又敢管?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玲珑姑娘被活活冰葬,谁也不忍心。
牛青山脸色铁青,道:“都是些什么破规矩?竟然母子不能相认?”牛青山说着,一巴掌拍在了冰桌上,力道极大,冰桌的一角啪的一声断裂在地上。
等牛一刀和紫绛公主等人赶过来的时候,牛犇、俊梅还有马大脚等人也都到了,所有人都哭丧着脸看着不觉大师。牛犇显然最为关心,不停的来回踱步,时不时的长吁短叹,令人焦心。
牛一刀躲在角落里,沉思了许久,见众人依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他拉了一下紫绛公主,低声道:“不行,我不能在这儿等着,我要去永生宫!”
紫绛公主明白牛一刀的意思,低声回道:“神家永生宫,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擅闯着必死无疑!”
“我不管!”牛一刀倔强的答道,“你能带我去么?”牛一刀的语气里含着几丝哀求。
紫绛公主看着牛一刀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一软,点了点头,两人悄悄的退了出来,来到冰殿,没成想古木生和朱五也跟了出来,朱五道:“三爷,我们和你一起去!”
牛一刀颇为感动,点了点头,对紫绛公主道:“你带我们去永生宫门前即可!”
紫绛公主闻听,眉梢一挑,道:“怎么?拿我当外人么?”
牛一刀苦笑一声,他了解紫绛公主的脾气,于是不再多说什么,三个人跟着紫绛公主赶奔永生宫。
永生宫里已经挤满了人,狭长的走廊尽头是两丈多高的大殿,大殿当中是一副晶莹剔透的棺椁,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副冰棺。冰棺周围是向上的台阶,台阶顶上是一圈平台。神家族老和圣女坐在南侧的平台上,其余的侍卫和丫鬟分别站在两侧,围着冰棺呈圆形。永生宫中格外的冷,朱五一进来就觉得牙在打颤,浑身的肌肉都开始僵硬,这里比任何地方都冷。
长族老带着其他族老一番祭拜和祷告之后,侍卫将玲珑架了出来。玲珑低着头,一言不发。无霜圣女冲着侍卫摆了摆手,侍卫们将玲珑抬进了冰棺。
那一瞬间,牛一刀的心差点痛死过去,眼睁睁的看着娘亲被放进冰棺,他怎能冷静?反倒是紫绛公主一直死死的攥着牛一刀的手,并且不停的低声安慰牛一刀,道:“等等,别急,没到最后一刻,不至于和神家撕破脸!一旦闹起来,不但改变不了你娘被冰葬的局面,还会搭进去咱们这几个人的性格!”
牛一刀含泪忍着,只听无霜圣女轻声呼道:“取圣水!”
无霜圣女一声吩咐,只见四个侍卫从一侧的冰洞中抬着一个巨大的冰碗走了出来,冰碗里微波荡漾,装满了水。
紫绛公主凝视着,心道:这是要把这碗水倒进冰棺中呢,难怪永生宫这么冷,这是要把人活活冻死在冰棺里呀!
四个侍卫抬着冰碗在冰棺旁站好,只等圣女下令。
无霜圣女显然有些紧张,回头看了一眼长族老,长族老轻轻点了点头,无霜圣女鼓起勇气,道:“倒水!”
无霜圣女的话音是颤抖的,如同每一个的心一样。
大殿中静的下人,四个侍卫缓缓将冰碗倾斜,清澈的水潺潺的流向冰棺,玲珑安详的平躺着,尽管寒水冰冷刺骨,可是她动也没动,就那么平静的忍者,没有一丝怨言,更没有一丝不悦,在她看来,一切本就理所当然。
“慢着!”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寂静的永生宫都为之颤抖,四个注水的侍卫停了手,不约而同的寻声望去。
永生宫中几百双眼睛搜寻着是谁突然制止了冰葬。
无霜圣女的一旁,缓缓走出一位族老,紫绛公主认得,那是决明宫的玉英族老,只见她眼含泪水,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冰棺跟前,抬手轻抚玲珑的脸,低声说了一句“孩子……”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玉英!”长族老站起身来,道:“这是神家的族规,你是明白的!”
玉英族老毫不理睬,温柔的对玲珑道:“孩子,冷吧?”
第604章 神家族规
玲珑圣女苦笑着摇摇头,有气无力的答道:“娘,我不冷!”
玉英族老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牛一刀这才明白,原来玉英族老是自己的外婆,难怪她并没有计较朱五和古木生拿走了龙珠之事。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长族老有些不耐烦了,朗声道:“玉英,还不赶快闪开?”
长族老这句话说得颇为高声,紧接着从她身后站出两位族老,一左一右的来到了玉英族老的两边,正要架起玉英族老离开,忽听玉英族老一声怒吼,气贯长虹,吓得两位族老立刻闪躲到一边。
“玉英!”长族老口气生性,带着几分恼火,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玉英族老紧咬牙关,两眼冒火,回道:“你们要干什么?”
长族老眉头一皱,下了两步台阶,冷冷的道:“犯了族规,就要按照族规来办,难道你要违背族规么?”
“狗屁族规!”玉英族老愤怒的吼道,大殿里的所有神家人闻听,都是一激灵,这话谁敢说?
“玉英,你这话说得太不像样子了,你身为族老,怎么能这么说?玲珑她犯了族规,就应该按照族规来办,一丝也马虎不得!”
长族老说完,冲着玉英族老身边的两位族老使了个颜色,那两位族老上前,一左一右,强行将玉英族老架了起来,刚要返身往回走,忽听一声厉吼,玉英族老发疯了一般挣脱了,重新扑倒在冰棺跟前,已是泣不成声!
哭罢多时,她站起身来,对长族老道:“我要带她走!”
“你……”长族老一惊,看着玉英族老一脸的认真,她明白再多说无益,只好摆出长族老的架子,道:“你能走得脱么?”
“死也绝不死在冰棺之中!”玉英族老说着话,将玲珑圣女从冰棺中拉了起来。
玲珑圣女立刻慌了,道:“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不管,谁敢动我的女儿一下,我就和她拼命!”玉英族老怒吼道。
神家所有人都沉默了,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盯向了长族老和圣女。
“你若是再不讲道理,我可真要动手了?”长族老威胁道。
玉英族老仰天哈哈大笑,硬是将玲珑圣女从冰棺中拉了起来,发狠道:“我看谁敢拦我!”
神家谁不知道玉英族老的厉害,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步。玉英族老拉着玲珑姑娘大步向永生宫门走去。
长族老轻轻一挥手,其他六位族老立刻像是离弦的剑一般,从玉英族老及玲珑圣女的头上飞了过去,挡在了玉英族老的面前。
玉英族老眼睛一瞪,也不废话,舞动双掌,奔着一位族老便去。以六对一,而且都是顶尖的高手,哪一个单拉出来,都不会比玉英族老差多少。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玉英族老便有些吃撑不住了,她极力抗争着,没成想长族老突然从背后袭了过来,玉英族老躲闪不及,被长族老一掌打在后心,人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玲珑圣女慌忙扑了过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长族老吩咐道:“带玲珑姑娘去冰棺!”说罢,俯身看了看玉英族老,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玉英族老咧嘴一笑,道:“谁身上掉下来的肉,谁心疼!”
长族老毫无反应,只是冷冷的望着被拖走的玲珑圣女,喃喃道:“她已经侥幸活了二十多年,你应该知足!”
玲珑撕心裂肺的哭着喊着,回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母亲,玉英族老匍匐着向前爬了几步,忽然一只脚踩在了她的面前玉英族老举头看了看,长族老生硬冷酷的面孔正低头凝视着她,玉英族老的手向前伸了两下,抓着长族老的鞋子,借力使劲的向前爬去,长族老愤怒的用力一抬腿,将玉英族老掀了一个跟头,滚落到一旁。
玲珑圣女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她本来功夫就不弱,只是一直隐忍,此刻再也忍不住,屏息凝气,双手一用力,挣脱了两名侍卫的手,飞奔到玉英族老的身旁,口中不停的呼唤“娘……”
那一声娘,痛彻心扉,很多人都偷偷的落下泪来。
一旁的几位族老,或摇头叹息,或折过脸去不忍直视,族众们唏嘘哀叹,谁也不敢上前。
长族老眉梢一挑,露出狰狞的面孔,断喝道:“玲珑,还不快回去?”
这一声吼,振聋发聩,让玲珑和无数神家人浑身一阵。
玲珑圣女替母亲轻拭泪水,然后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冰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随着她沉重的步子,心情也沉重到了极点。
“把她拖下去,绳刑!”长族老愤怒的指着玉英长老吩咐道。
这句话一出口,其他的族老都是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个侍卫上前抬起玉英长老。玲珑圣女站在冰棺跟前一愣,慈祥和蔼的脸上立刻一片阴云,她向来隐忍不发,宁愿自己吃亏受苦,也不愿难为别人,可是此情此景,她却再也不能隐忍,因为在自己乖乖的去冰葬的同时,母亲也要遭受绳刑,所谓绳刑,就是被吊死,黄泉路上,母女同行,这该是怎样的痛啊?
“谁敢!”玲珑圣女一声低呼,吓得抬起玉英族老的侍卫手上一软,慌张的又将玉英族老放下了,她们从未见过玲珑圣女发这么大火。
“废物!”长族老怒吼一声,身形一转,两个侍卫被她扇倒在地,“她已经不是圣女!”
长族老咆哮着,两眼冒火,一步步走向玉英族老,她的手握成厉爪,似乎想一下子掐死玉英族老。
终于有族老忍不住,几步来到长族老面前,低声劝慰了几句,长族老怒气冲天,哪听得进劝慰,长袍一甩,将劝说她的族老逼退了回去。
玲珑圣女知道长族老要对玉英长老不利,极速赶了过去,挡在了玉英族老的面前。
长族老发疯一般,探出双手,直奔玲珑圣女的哽嗓咽喉,出手快如闪电。玲珑圣女不敢怠慢,侧身躲过,却不还手。
长族老一连三招,招招夺命,可是玲珑圣女只是巧妙的闪了过去,却没有还击。
第605章 神家混战
长族老彻底被激怒了,一抖身,脱下长袍,紧跟着扑向了玲珑圣女。
玲珑圣女让了三招,算是敬过前辈,见长族老发了狠,再不敢怠慢,认真迎了上去。两人缠斗在一处,周围的人,全部摒气凝神,聚精会神的看着。
长族老内力深厚,玲珑圣女体力充沛,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然而,玲珑圣女有旧伤在身,斗了一柱香的功夫,渐渐落了下风,玉英族老从地上坐起来,有心上去帮忙,却没有力气,眼睁睁看着女儿险象环生,若是那一下稍不留意,定是骨断金折,性命休矣。
长族老见玲珑圣女招数缓慢,已经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心中窃喜,更是加大了力气,招招夺命,步步紧逼。
玲珑圣女低头刚躲过长族老的蛟龙出海,没成想躲过了龙头,却没注意龙尾,长族老的胳膊肘向后一磕,玲珑圣女恰好后心有伤,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探身,却还是慢了些,长族老的胳膊肘落在了她的背上,玲珑圣女向前踉跄了几步,一口血喷了出来,溅红了衣襟。
长族老不依不饶,回身跃起,右脚猛地踢向玲珑圣女的后心,所有人都在心中暗暗吃惊,长族老明知玲珑圣女后心有伤,却接二连三的打在她的后心,这是明摆着要置玲珑圣女于死地啊。
玲珑圣女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挺直了腰杆,准备硬接下来。
就在此时,人群中嚯的窜起一名神家侍卫,白衣如光,眨眼间横在了玲珑圣女的身前,只见他双掌一横,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推去,长族老的脚正落在他的双掌之上。这下热闹了,众人还在奇怪,谁有这么大胆量,命都不要了,徒手去迎长族老的一脚。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长族老这一脚落下,却像是落在了弹簧上,整个人反而被反弹回来,若不是长族老内力深厚,武功高强,这下非摔个大跟头不可。饶是如此,长族老飞出四五丈远,落地之后倒退了四五步,靠在了冰墙上,这才稳住。她满脸铁青,双眼闪射着惊异的光。
“断魂掌!”长族老自语道,慢慢走回来,打量着眼前这个神家侍卫,朗声道:“你是什么人?揭开你的斗篷!”
那神家侍卫并不言声,回身扶住玲珑圣女,将她安顿在一旁的台阶处,人群中又挤出来一位神家侍卫,忙着给玲珑圣女查看伤势。
长族老大怒,高声吩咐道:“她绝不是神家人,还不快把她拿下!”
随着长族老的一声怒吼,两位神家族老噌噌纵身而起,分别从左右两侧扑向那侍卫。
那侍卫身形诡异,飘忽之间钻进了人群,突然又钻了出来,手里多了一把刀,刀光一闪,迎着两位神家族老斗在一处。
长族老喘息着在一旁看着,心下骇然,那侍卫脚底踏着跬步,踩着九宫八卦的方位,从容不迫的像是在写字一般,两位族老屡次上前,却都无从下手,稍不留意便会被银光裹住。其他神家族老也无不惊愕,纷纷加入了战局,一时间,神家六位族老将那侍卫困在了当中,那侍卫越战越勇,寒刀飞舞像是一只笔,横扫竖画,逼得几个六位族老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长族老和众人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侍卫有如神助,闪转腾挪之际,便轻松化解了面前的危机,看似六位族老招招夺命,侍卫却是不慌不忙的迎战,手里的寒刀舞动的上下翻飞,密不透风,连一滴水也泼不进去。
不光长族老,就连玉英族老和玲珑圣女也是吃惊不小,神家竟然还有如此高手?
六位神家族老渐渐落于下风,长族老不得不挺身加入,虽然神家族老立刻占了上风,可是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双方又陷入了平手,那侍卫似乎更加神勇,不到片刻功夫,又占了上风,只见一团银光,将七位神家族老裹在当中,根本看不清刀法和刀术,更无从分辨七位神家族老身在何处,以何相距。
玉英族老心中大骇,暗道:莫非七星忍者偷偷混进来了么,想到这里,不顾身上有伤,抖身形也加入进去。这下热闹了,八位神家族老缠斗一位神家侍卫,看得人们心惊肉跳,胆战心寒!
两方打斗正酣,忽听一声尖叫,“三爷!”
正看得出神的神家族众寻声望去,只见玲珑圣女昏倒在一名侍卫的怀中,那侍卫搂着玲珑圣女,大声尖叫着。
人群中挤出来一位肥胖的侍卫,俯身蹲在了玲珑圣女的面前,惊道:“公主,怎么了?”
“圣女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估计怕是不行了,五爷,快叫三爷!”
那边神家八位族老和牛一刀斗得正激烈,谁也没听到紫绛公主的呼喊,朱五急得抓耳挠腮,一时别无他法,骑马蹲档式站好,高声吼道:“三爷,你娘不行了!”
这一声吼,气灌云霄,如惊雷一般在永生宫炸响。
牛一刀一个激灵,收刀跳出,八位神家族老累得呼呼直喘,暗自庆幸牛一刀收手,否则非得被活活累死不可,她们也奇怪,怎么会遇到如此高手,想退身都身不由己。
牛一刀揭开斗篷丢在一边,奔到玲珑圣女跟前,紫绛公主带着哭腔,道:“脉象很弱,怕是不行了!”
牛一刀握住玲珑圣女的手腕,气若游丝,他立刻让紫绛公主抱起玲珑圣女,闪出后背。牛一刀盘膝坐好,丹田聚气,凝于双掌,然后缓缓落在玲珑圣女的背上。
玉英族老心急,慢慢走了过来,她明白,牛一刀正给玲珑圣女输真气,生死关头,全看牛一刀能不能撑住。
长族老看到这一幕,气得牙根痒痒,大吼一声,道:“无霜,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外人闯进永生宫?”
无霜早已经不知所措,闻听长族老这一声吼,慌忙带人扑向牛一刀和朱五等人,可是眼看着要冲过去了忽然斜刺里窜出来一人,张着血盆大口,“啊……”的一声狼吼,吓得无霜和神家侍卫花容失色,惊魂不定,踌躇着不敢向前。
朱五、玉英族老、紫绛公主和古木生站定四个方向,将牛一刀和玲珑圣女护在中间,谁心里都清楚,熬不过十二个时辰,玲珑圣女必死无疑。
第606章 挑战族规
长族老似乎抱定了置玲珑圣女于死地的决心,见无霜圣女不敢向前,飞身扑了过去。她还是小瞧了古木生,还没等她落地,古木生张着大嘴,伸着锋利的爪子,怒吼着已经迎了过去,古木生认定这一击事关成败,所以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准头也没得说。
长族老生平没遇见过这种拼死迎战的,没有套路也没有躲闪,奔着致命之处,硬是击了过来。长族老一时也慌了,虽然自己也是致命一击,可是若不躲闪,必定两败俱伤,若是躲闪,就是自己化解了自己的进攻之势,稍一犹豫,本能的就往后退,被古木生逼得连连后退,头上的青丝被古木生锋利的爪子给抓开了,散了一片,像是一个疯子一样,进退不得。
“一起上,全都给我杀掉!”长族老疯狂的吼道,声嘶力竭。
神家族老和侍卫不敢怠慢,从各个方向扑向了牛一刀和玲珑圣女。
为难关头,永生宫外一连纵进十几个身影,各个伸手矫健,快步如飞。朱五偷眼一看,顿时放下心来,为首的正是不觉大师和牛青山。
众人将牛一刀和玲珑圣女围在当中保护起来,不觉大师来到玉英族老面前,伸手抓住了玉英族老的手腕,一探便知玉英族老受伤不轻,他关切道:“再不可妄动,坐下精心调养,这里有我呢!”
玉英族老眼里泛着泪花,点了点头,缓缓坐下,摒气凝神,精心调养内伤。
不知大师走到人前,冲着无霜圣女施了一礼,道:“见过圣女!”
不等无霜圣女答话,只听长族老怒道:“你眼里还有圣女么?你可知擅闯永生宫是什么下场?”
不觉大师无奈答道:“长族老,你又何苦如此苦苦相逼,她们母女本就凄苦,夺了圣女之位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冰葬?玲珑和牛一刀本是母女,骨血相连,怎能有永世不相见的道理?”
长族老冷笑一声,道:“你说破天,我只问你一句,我哪里做错了?我全部都是按照神家祖训在办,何错之有?”
不觉大师无言以对,他对神家祖训再熟悉不过,按照祖训,今天这里一个人也活不了。
长族老见不觉大师不说话了,不由得一阵冷笑,笑中充满了得意,“你们这些人今天都得死,死……”
那个死字特别的刺耳,却像是索命无常一样,萦绕在每个人的身边。
不觉大师突然冷笑了两声,道:“死?没那么容易吧?”
所有神家族众都是一惊,不觉大师这句话摆明了要置神家祖训于不顾,这可是大逆不道啊,不知不觉大师何以来得这么大的勇气。
长族老大瞪着眼睛望着不觉大师,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你想造反不成?”
“我不想造反,只是老祖宗的规矩要改改了!”不觉大师朗声答道,“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被尊重,每一个人也都应该有选择的机会,选择生活在哪儿,选择爱谁!”
不觉大师的这句话引起了不少族众的共鸣,一个个目光闪亮,用敬佩的眼神望着不觉大师。
“神家千百年来墨守着祖训,每一个人都卑微到了尘埃,没有自由,身不由己,连爱情都不由得自己,更别说其他了。老祖宗的东西该改一改了,为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为了那些神家的后人!”不觉大师滔滔不绝的说着。
长族老气得脸色铁青,颤抖着双手,半晌儿说不出话来。
“好!”玉英族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大声附和着不觉大师,“不觉大师说得对,神家的规矩就是该改改了,自己的事儿应该自己说了算!”
长族老看着族众一个个欣喜陶醉的样子,瞬间觉得有些后怕,立刻嚷道:“都给我闭嘴!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不觉大师本以为长族老会带着族众拼死相博,没想到她手一挥,带着众人离开了永生宫,就连玉英族老也一阵奇怪,这不符合长族老的脾气啊。
直到朱五率先发现永生宫外,一扇冰门堵住了去路,众人这才醒悟过来,长族老这是要把众人活活困死在永生宫啊!
朱五慌里慌张的对着冰门就是一顿撞击,可是半天也没见门有半点损伤,牛青山拉住他,摇了摇头,道:“别白费力气,撞不开的。”
不知大师接过话来,道:“不要慌,慢慢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救下玲珑姑娘!”
众人一下子冷静下来,牛青山立刻挨着牛一刀盘腿打坐,口中念起《菩提胎经》。牛一刀一脸汗水,眉头紧促,想必玲珑圣女伤势不轻。
不知大师四下里望了望,叫过来玉英族老,道:“永生宫只有一条路出去么?”
玉英族老琢磨了一会儿,道:“我来永生宫的机会也不多,这里是长族老的地盘,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出去的路。”
不知大师招手将朱五和古木生叫了过去,吩咐道:“咱们一起查看一下!”说完,几个人分头在永生宫中仔细的查看起来。
不觉大师心事沉重,不时的望着玲珑圣女,似乎极为担心她出什么事儿。
牛犇最为放心不下,一直蹲在牛一刀身旁,不停的替儿子擦汗,冰冷的永生宫里,还能流这么多汗,也真是难为了儿子。
永生宫中寂静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牛一刀和玲珑圣女的身上,紫绛公主焦急的计算着时辰,她巴不得立刻到十二个时辰。
不知大师和朱五等人转了三圈,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最后站在冰门前,不知大师抬手敲打着冰门,发出咚咚咚的回音,不知大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真要困在这里了。”
朱五饥肠辘辘,扭头问玉英族老,道:“老人家,这里有没有吃的?”
玉英族老苦笑一声,道:“忍着吧,这里什么也没有。实在忍不住,那边不是有碗水么,多喝点儿,就不饿了!”
朱五一撅嘴,可是又没办法,只好亦步亦趋的来到冰碗跟前。
不知大师突然眼前一亮,对玉英族老道:“神家的冰葬是把人放进冰棺,然后注满水,把人和冰棺冻成一体,对吧?”
第607章 离开冰宫
玉英族老点头道:“是的,你看那碗水,已经有了一层薄冰,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冻上!”
朱五一听,立刻小跑着来到冰碗跟前,心道:再不喝,一会儿连水都没有了。
不知大师和玉英族老也来到冰碗跟前,不知大师道:“冻完了呢?”
“动完之后冰棺会被送到重生宫,等待重生。”
“重生宫?在哪儿?”不知大师问道。
玉英族老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神家只有圣女才可以去哪儿!”
不知大师回头望着玲珑圣女,眼神中充满期待。
“这么大的冰棺怎么运走?”朱五突然问道。
不知大师和玉英族老全是一愣,他们这才注意到冰棺很大,想要抬出永生宫几乎是不可能的。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既然冰棺要被运走,而永生宫的宫门根本运送不出去,这说明什么?”
“说明一定还有一条路能运走冰棺!”朱五兴奋的答道。
众人围着冰棺仔细的看了几圈,都没有看得出什么异常。只有不知大师凝望着空荡荡的棺椁,突然道:“胖子,来,帮我把水倒进去!”
朱五和古木生还有马大脚一块儿帮着不觉大师将碗里的水倒进了冰棺,水并不满,差了三指多高。
不知大师指着冰棺吩咐道:“胖子,弄点儿冰来,扔进去。”
朱五捡了一把刀在冰墙上砍下不少冰块,古木生拾起来扔进了冰棺,水渐渐的高了起来,直到最后溢了出来,不知大师才摆手示意不要放了。
朱五喘着粗气望着冰棺,又看看不知大师,问道:“大师,这是要干什么?我还没喝呢!”
不知大师一笑,道:“等它冻上了你就明白了!”
朱五无奈,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盯着冰棺。没一会儿,朱五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他擦了擦口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正做美梦呢,忽然一声尖叫把他惊醒过来。
朱五瞪着眼睛望去,只见一群人围着牛一刀和玲珑圣女,他心里咯噔一声,急忙挤了过去,牛一刀脸色惨白,倒在牛青山的怀里。玉英族老扭头寻找朱五,道:“龙珠呢?”
“在三爷身上!”朱五说着,挤进去,在牛一刀身上翻出龙珠交给了玉英族老。
玉英族老握在掌心,然后让牛青山搬开了牛一刀的嘴,细如白沙的龙珠粉末倒进了牛一刀的嘴里。朱五咽了两口吐沫,心道:这老太太的手跟铁钳一般。
不觉大师抱着玲珑圣女,握着她的手腕,神情紧张,过了一会儿,他长出一口气,道:“不碍事了!”
众人一阵欢喜,再看牛一刀,脸色连连红润起来,猛地一阵剧烈的咳嗽,睁开了双眼。
紫绛公主惊呼道:“三爷,三爷……你怎么样?”
牛一刀苦笑着喃喃道:“没事,就是有点累!”一边说着,一边寻找着玲珑圣女。
牛青山在一旁连忙道:“放心吧,你娘没事了!”
牛一刀笑着闭上了双眼,沉沉的睡了过去。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牛青山长出了一口气,看着牛一刀睡得香甜,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几丝欣慰。
朱五饿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抱怨道:“唉,什么时候能出去呀,我都快饿死了!”
经朱五这么一说,大伙这才意识到好久没吃东西了。
马大脚在一旁安慰朱五道:“再坚持一会儿!”
朱五撅着嘴不说话,心里却暗自嘀咕: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没准要饿死在这儿了!
众人正各自安慰着自己的肚皮,忽听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传来,不知大师第一个站了起来,急忙向冰棺走去,冰棺中的水已经全部冻成了冰,冰棺似乎在晃动,渐渐的竟越来越厉害。
不知大师退后了几步,嘱咐众人道:“都小心点儿!”
众人聚精会神的看着冰棺,它已经开始慢慢下沉,直到陷入地下,不知大师凑过去看了看,黑漆漆的一个方形洞口,看不清里面有多深,他回首对玉英族老道:“它会去重生宫?”
玉英族老冥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道:“可能吧!”
不知大师正考虑要不要进去看看,忽听嘎吱吱一阵想,抬头一望,永生宫的冰门竟然开了,从外面探出一张脸,玉英族老惊叫道:“三姐!”
来人正是神家三族老玉梅,她连忙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招呼众人赶快离开。
众人大喜过望,背的背,抬得抬,急匆匆的跟着玉梅族老离开了永生宫。
出了冰宫,玉梅族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嘱咐玉英族老道:“重生宫那边有动静,长族老过去了,我这才有机会放了你们,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玉梅族老说罢,眼角含着泪花。
“三姐,和我们一块儿走吧!”玉英族老哀求道。
“不了,这事总要有人承担下来,不然照着长族老的脾气,不知要难为多少人呢!”玉梅族老说着,然后又推了玉英族老两下,催促道:“快走,快走!”
玉英族老和三姐洒泪而别。
不觉大师在前面带路,他和不知大师以及牛青山一商量,先回男人村,目前牛一刀和玲珑的身子都太虚弱,暂时还不能离开桃花源。
一行人急匆匆的出了桃花谷,赶往男人村。
因为担心长族老派人随后追杀,不觉大师特意派人在后面断后。到了男人村已经是夜半十分,可是众人想着马上就要离开桃花源,心情大好,有人烧水做饭,有人收拾住处,好不热闹。
玲珑圣女虽然虚弱,但是已经醒了,靠着东西还可以坐一会儿。牛一刀毕竟年轻,加上一颗龙珠下肚,已经能下地活动了,紫绛公主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如胶似漆。
朱五多少有些遗憾,因为俊梅小姐并不太理会他,他看着牛一刀和紫绛公主的热乎劲,就心生妒忌,可是又没办法。只能偷偷的望两眼俊梅小姐,俊梅一直跟在牛犇身旁,极少说话。
一直快天亮,男人村才渐渐的平静下来,大部分人都睡了过去,只有几个神家的男人站岗放哨。
第608章 雪人突袭
将近午时,突然一阵锣响,声音急促而不安,不觉大师一下子从炕上蹿了起来,因为锣声响起,表明男人村遇到了麻烦,这会这么焦急的锣声意味着强敌靠近过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长族老。
不觉大师立刻叫醒众人,然后快速的冲出了屋子,还没来到院外,他就吓了一跳,不远处,高大威猛的雪人正气势汹汹的踏过来,所过之处,树倒石碎,屋塌梁断。
不觉大师大吃一惊,慌忙上前阻拦,身后不知大师、马大脚、玉英族老等人纷纷迎了上去。朱五和紫绛公主等人保护着玲珑圣女迅速的向外跑。
牛一刀大瞪着眼睛,心里也无比恐惧,这些雪人比神家长族老还难对付,他侧耳倾听,隐隐听到了骨笛之声,渡边麻一和七星忍者应该就在不远处。怕什么来什么,他们竟然没有走。
牛一刀一边跑一边琢磨着,明白了渡边麻一的用意,他们之所以再也没去冰宫,正是想在众人离开桃花源的路上伏击,而男人村是最好的伏击地点,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意思了。
四大家族的人虽多,可是却对雪人没有任何办法,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只能纠缠着为逃跑的人争取时间。还是玲珑圣女有主意,提醒众人向雪狼谷逃,或许只有那里才能得到喘息的机会。
不觉大师带人和雪人纠缠,牛犇带领着年轻人逃往雪狼谷。
这一路上极其狼狈,跑得丢盔卸甲,跌得满身淤伤。不少人都被雪人碾压成了肉饼,其状惨不忍睹。
等来到雪狼谷谷口,牛犇回头一看,跟上来的只有牛一刀和玲珑圣女,其他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拉下了。这下可好,一百多人,最后就剩下了他们一家三口。
牛一刀脸色铁青,对牛犇道:“爹,你和我娘进谷,我回去接应他们!”
牛一刀说完,也不等牛犇和玲珑圣女答话,头也不回的往回奔,远远的望见古木生和紫绛公主还有俊梅正从雪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前逃命。一个雪人迈着大步穷追不舍,巨大的爪子已经举起在紫绛公主的头上,这一下拍下去,紫绛公主连尸首也留不下。
牛一刀狂奔而起,扑到紫绛公主身边,将紫绛公主推开,他迎着雪人的爪子举起了寒月秋刀,决定以死相抗。
紫绛公主惨叫着,眼看雪人的爪子就要落在牛一刀的身上,古木生忽的从一旁窜起,一个就地十八滚来到牛一刀身边,抱起牛一刀继续向一侧滚去。
说也奇怪,雪人似乎对会打滚的人特别有兴趣,它举着爪子愣愣的看着,牛一刀躺在地上,心里也泛起嘀咕:雪人真怪,好像对打滚很有兴趣。他想着,冲众人嚷道:“都别跑了,在地上滚!”
这下热闹了,几个人都倒在雪地上,翻滚着身子向前,雪人更是惊奇,歪着脖子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动也不动,等众人滚远了它慢慢追上前几步,又呆呆的望着。
为了活命,谁也顾不上尊严了,都纷纷在雪地上翻滚,一直滚进了雪狼谷。
牛一刀数了数人,除了几位老前辈之外,只有朱五下落不明。他应该跑得慢,弄不好已经被雪人拍死了。牛一刀一阵伤心,眼看着十几个雪人都进了雪狼谷,不觉大师等人纷纷退了回来,不少人都受了伤,可是偏偏没有朱五的人影。
牛一刀按耐不住,不顾众人的反对,再次出谷,古木生紧紧的在后面跟着,雪人疯狂的向两人扑来,牛一刀体力虚弱,斗了几下,便头昏眼花,栽倒在地,好在古木生身手矫健,穿越在几个雪人之间,裹着牛一刀便向回跑,他瘦弱纤细,又趴在地上左窜右纵,雪人四处抓捕拍打,终是无奈,古木生将牛一刀安全的背了回来。
牛青山长出了一口气,慌忙将牛一刀抱进去,把脉查看,牛一刀已经睁开了眼睛,他是刚才过于心急,体力不支才晕倒了,此刻慌忙又爬了起来,念叨道:“朱五……朱五……”
牛青山将牛一刀暗下,劝慰道:“先别着急,慢慢想办法,朱五的造化极大,没那么容易死!”
牛一刀眼含泪花,心中满是自责,怎么就忘了朱五,明明知道他会掉队,明明知道他体力不支,怎么就没照顾着他点。
牛一刀眼神呆滞,脸色惨白,似乎是听到了朱五的求救声,哀哭声,惨叫声。
众人在雪狼谷休息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不觉大师钻出山洞向外一样,雪人正坐在谷口,漫不经心的发呆,他皱着眉头,心里泛起了嘀咕:怎么这些雪人不走?仔细去听,并没有骨笛的声音,莫非渡边麻一要让这些雪人将四大家族困死在雪狼谷么?
不觉大师闷闷不乐的走回来,众人从他的脸上看出了问题,不知大师道:“雪人还在?”
不觉大师点点头,道:“总是感觉有点儿奇怪!”
“雪人怎么说也是畜牲,它们不可能这么老实的呆在雪狼谷,要不再等等,正好我们也要休息一下!”牛青山道。
“从后面走吧!”玲珑圣女道,“我知道路!”
大家这才想起雪狼谷的后面还有一条路可以离开,不觉大师抬手示意了一下,道:“先不急,派人去后面看看吧。另外,咱们即便是出去了,若是雪人追杀,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应对之策反而被动,还不如呆在这里的好!”
玲珑圣女赞同,让玉英族老去看看后面的路,众人安心修养,好在雪狼谷的山洞中,神家存着雪莲和丹参,往常,圣女也常来这里小住,短时间内不用为了吃的犯愁。
不到两个时辰,玉英族老赶了回来,一脸凝重,在雪狼谷的另一个出口,也发现了雪人的影子,正如不觉大师担心的,雪人这是要困死四大家族!
众人开始焦躁不安起来,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再有就是耗到最后,吃的没了,七星忍者冲进来岂不是毫不费力便会将所有人杀光?
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洞中,不觉大师时常站在洞口向外张望,那些雪人竟真的动也不动,呆呆的坐着。
第609章 各个击破
不觉大师仗着胆子向外多走了几步,呼的便会有一个雪人哎呀咧嘴的冲着他爬过来,举着高高的爪子,像是要一巴掌拍死不觉大师的样子。
一连三天,始终是这个样子,大家都焦躁不安起来,牛一刀说服了爷爷,跟着不觉大师走出了山洞,看着那些巨大的雪人的影子,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和不觉大师一样,总觉得有些奇怪。
“大师,这些雪人想干什么?”牛一刀随口问道。
不觉大师摇了摇头,道:“我也在琢磨这件事,按理说它们虽然长得像人,但是并没有人那么聪明,它们几乎和动物差不多,现在这种样子,只能说渡边麻一通过骨笛给它们下达了某种指令,比如一刻不准离开雪狼谷!”
“它们死不了么?”
“你在鬼谷见过风生兽吧?”不觉大师反问道。
牛一刀点点头,道:“闻风而生,长得像蛇一样,但是要比蛇大得多!”
“雪人其实也是一种风生兽,只是它们怕热,据说千万年前,长白山的统治者就是他们,后来天气的变化,它们不断的像长白山顶迁移,数量也越来越少,几近消亡。肃慎古国的末代女王发现了它们,记录在书,后来渤海古国的末代王通过骨笛降伏了仅存的十三只雪人,就是它们。”
牛一刀听得认真,道:“这么说来,想要降伏他们,唯有抢回骨笛?”
不觉大师略一沉吟,叹道:“是的。”
牛一刀仰望着那些憨态可掬,大得可怕的雪人,心中百感交集,这些曾经的王者,有着不死之身,到头来却被人类控制,真是可怜。
“末代渤海王驯服了它们,又造了葬雪金甲,雪人披上金甲横行天下而无敌,这么厉害的武器在手,渤海国何以会败给契丹呢?”牛一刀问道。
“末代渤海王丢了骨笛!”不觉大师一语道破天机,“末代渤海王驯服雪人,他的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争霸天下!”
“哦?”牛一刀一愣,道:“怎么,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么?”
“从肃慎古国的末代女王开始,其实白山黑水间的很多王都在探索一样更为诱人的东西。”
“什么东西?”牛一刀好奇的问道。
不觉大师半天没说话,眼神突然一亮,仿佛想起了什么,大叫道:“不好,上当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山洞。
牛一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跟了进去。不觉大师径直来寻玲珑圣女,拉着玲珑圣女走到了一处角落,两人窃窃私语了片刻,玲珑圣女一下子也变得紧张起来,神情慌张。
不多时,两人走了回来,玉英族老着急,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玲珑圣女和不觉大师对视了一眼,道:“咱们中计了!”
“什么计?”玉英族老反问道。
不觉大师长叹一声,苦涩的笑了笑,摇头道:“调虎离山之计,反间计……”
众人都是一愣,不知大师反应最快,瞬间反应过来,急道:“冰宫……冰宫……有麻烦了?”
不觉大师点了点头,道:“雪人困住我们,七星忍者便会趁机闯进冰宫……唉!”
“长族老她们应该应付得了吧?”玉英族老猜测道。
“未必。”玲珑圣女接过话来,道:“冰宫中侍卫不多,数得上的也只有长族老和六位族老,何况她们刚刚和咱们斗了一番!”
“不要小看七星忍者,老一代的可能不会太多,两三个而已,可是哪一个也不是泛泛之辈,即便是一个对一个,长族老也未必有胜算,何况还有很多新的七星忍者!”不知大师分析道,他望了一眼牛一刀,他和牛一刀都在鬼谷领教过沐青女侠的厉害,更何况,沐青女侠的两条腿还残废了。
“那还等什么,赶快回去吧?”玉英族老慌道。
“怎么走得出去?”不觉大师无奈的答道。
“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七星忍者害了长族老他们吧?冰宫可是神家的圣地,容不得任何人亵渎……”玉英族老满脸焦急,略一沉思,道:“咱们一起往外闯,雪人总不能都把我咱们吃了吧,总会有人能逃出去,谁逃出去了,谁就去冰宫,救长族老她们!”
“万一谁也到不了冰宫呢?”
“这……”玉英族老一时语塞,急得不停的在地上来回走来走去,“你们不去,我去!”玉英族老突然气愤的嚷道,“我死也死在冰宫!”玉英族老负气就要往外走。
“娘!”玲珑圣女喊了一声,急追几步,道:“娘,咱们一起商量个办法出来,你着急,我们也着急,可是蛮干不行,不但救不了长族老她们,连我们自己也得搭进去!”
玲珑圣女三言两语便将玉英族老稳了下来,众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想办法,谁也不言声。
“要不就拼一把吧!”牛青山突然说道,“这么等下去,用不了多久,七星忍者还会像对付长族老她们那样,来对付我们!”
大家一下子都慌了起来,牛青山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是各个击破的道理。
“好厉害的渡边麻一!”不觉大师脱口赞道,神情极为严肃,“一时半会儿他们还来不了,也不用过分为长族老他们担心。神家冰宫不是谁想进就进得去的!”
不觉大师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玉英族老,她多少宽慰了些,道:“这话不假,就是我在冰宫待了一辈子,我也有很多地方没去过,更不知道怎么去!”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赶回冰宫,夜长梦多!”玲珑圣女道。
牛一刀一直沉默不语,他明白不觉大师和母亲一定还有秘密隐瞒着自己,渡边麻一等人其实和神家并无太多的仇怨,他们完全没有道理赶尽杀绝,在这个远离世事的地方,他们武功再高,也是没把握全身而退的,是什么让渡边麻一冒着生命危险,机关算尽,一定要闯入神家冰宫?
牛一刀心烦意乱,独自向外走去,玲珑圣女不放心,示意紫绛公主跟着。
牛一刀和紫绛公主一前一后的走出了石洞,不敢走远,只能站在洞口换换气。
第610章 逃生绝技
紫绛公主劝慰牛一刀道:“三爷,别想太多了,你身子还弱,一切听几位老前辈的安排便是。”
牛一刀叹道:“渡边麻一花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布了一个天罗地网,他不可能只是为了将四大家族赶尽杀绝,他一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初我以为是金甲,现在来看,并不是。”
紫绛公主不解,问道:“你是说七星忍者是有什么目的来这儿的?”
“是的。不觉大师一定知道,我娘也应该知道。”牛一刀答道。
紫绛公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默默的望着远处,她对任何事都不太感兴趣,她只盼着能和牛一刀一起离开桃花源。
“三爷,你看,那是什么?”紫绛公主突然指着雪狼谷谷口的地方说道。
牛一刀凝神望去,只见谷口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雪球,正渐渐的向谷里滚开,雪人们只是扫了一眼,似乎并不在意。
牛一刀盯着那雪球慢慢滚到了脚前,只见嘭的一声雪球炸裂,朱五突然从雪球里冒了出来,牛一刀惊喜若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冲上前去,拉起朱五,道:“五爷,你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朱五拍打着身上的雪,苦笑道:“三爷,你还有空开玩笑,我都快饿成馅饼了!”
“快,跟我回去,有的是吃的!”牛一刀一手拉着朱五,一手拉着紫绛公主,急匆匆的钻进山洞。
原来,朱五跑到半路上就跑不动了,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可是雪人却不给他半点儿喘息的机会,手脚并用,追得他是屁滚尿流,险些没了老命,眼看着跑不掉了,朱五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肉球一般滚出去好远,雪人突然不动了,歪着头静静的看着,朱五急中生智,反正也累了,干脆就不起来了,一点点在地上滚了起来。
说也奇怪,雪人看了一会儿,竟置之不理,走了。
朱五欣喜若狂,慢慢爬起来,不但雪人没了,连牛一刀等人也不见了踪影,好在地上有雪人的脚印,他顺着脚印来到雪狼谷。
远远的看见了雪狼谷,同时也看到了一群呆坐着的雪人,朱五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冒险进谷。最后,饿得实在难受,只好倒在地上,一点点向雪狼谷中滚动,那些雪人都好奇的看着他,最近的时候,朱五离着雪人只有三尺多远,他大气都不敢喘,慢慢从雪人身边滚过,雪人并没有碰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滚进谷中。
牛一刀听完朱五的经历,差点笑岔气了,感情五爷是滚回来的!笑着笑着,他突然灵光一闪,既然朱五能安全的滚进来,那么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安全的滚出去?仔细想了想,雪人似乎真的对滚在地上的东西更为友好。
牛一刀心中激动,惊叫道:“有了!有了!”
不觉大师等人还在洞中沉思,见牛一刀拉着朱五回来了,都很惊喜,紫绛公主和俊梅去给朱五准备吃的,牛一刀兴奋的对不觉大师还有爷爷道:“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怎么出去?”不觉大师和牛青山异口同声的问道。
“滚出去!”
“呃……”两位老前辈脸色一沉,牛青山还以为孙子发烧了说胡话呢,扳着脸训斥道:“不要胡说八道!”
“不是,爷爷,真的是滚出去!”牛一刀将朱五回来的经历说了一遍,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吃惊,同时又都有点儿怀疑。
牛一刀见大家不信,扭头对朱五道:“五爷,吃饱了,再给大家滚一个!”
“我不滚,我好容易回来的,为什么要滚回去!”
众人看着可怜巴巴的朱五,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牛一刀知道勉强不得,冲着姐姐俊梅使了个眼色,俊梅领会。来到朱五面前,低声道:“五爷,这么多人困在这里,想了三四天的办法都没能出去,现在也只有你能有办法带我们离开,你就不能帮帮我们么?”
朱五最受不了美人计,明知道是计,却也乐的中计。他满脸笑容,对俊梅道:“好,我这就让你们看看我的绝世神功!”
朱五威风凛凛的向洞口走去,俊梅一直在一边虚扶着,惹得朱五极为兴奋,众人跟在后面,只见朱五来到洞外,慢慢走向谷口,快要靠近雪人的时候,他直接往地上一躺,慢慢向谷口滚去,那胖胖的身子不一会儿就滚成了一个大雪球,渐渐的消失在谷口,雪人只是注目看着,并没有动。
众人直勾勾的看着,要不是亲眼所见,还真难令人相信。
牛一刀拉着紫绛公主,学着朱五的样子,就地一滚,立时弄了满脸雪,经过雪人身边的时候,他还特意瞄了一眼雪人,雪人的脸和人很像五官俱全,眼睛不大,有些呆滞,牛一刀怀疑它们是不是看不见自己,可是想想被雪人追得好苦,又觉得不太可能。
两人出了谷口,看不见雪人了,这才从雪球中爬出来,紫绛公主一脸兴奋,拉着牛一刀道:“那雪人蛮可爱的,真想摸摸它们!”
牛一刀咧嘴笑了,道:“我带你去摸摸?”
紫绛公主一愣,反应过来,牛一刀是在开玩笑,道:“好啊!”
“不过,我有个条件?”牛一刀道。
朱五凑过来,好奇的听着。紫绛公主撅嘴道:“什么条件?”
“嫁给我!”牛一刀严肃的说道。
紫绛公主一愣,看着牛一刀,再看看雪人,哼了一声,道:“好,一言为定,你要是能让我摸摸它们,我就嫁给你!”
朱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道:“你们俩不要命了?”
牛一刀伸手将朱五的脑袋扒拉到一边,对紫绛公主道:“好,一言为定,不准反悔!”
“绝不反悔!”紫绛公主答道。
众人慢慢的都滚了出来,不知大师拍了拍身上的雪,显得有些兴奋,对众人道:“它们很可爱嘛!”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不觉大师道:“不知大师,你能控制得了他们么?”
第611章 长生不老
“得有骨笛,或许可以。它们应该很乖巧,并不想杀人,只是骨笛在操控他们,你若是仔细听会发现,渡边麻一的骨笛声都很悲怆,含着焦躁,可能让雪人听起来比较嗜血,若是骨笛声能温和一些,能柔情一些,我想它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牛一刀闻听,拉着不知大师来到一旁,低低的声音道:“大师,我给你把骨笛夺回来,到时候你让我和紫绛公主摸摸雪人可好?”
不知大师看着牛一刀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好,这个不难,别说是摸摸它们,骑着它们也没问题!”
牛一刀一阵兴奋,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众人不知道不知大师和牛一刀在说什么,玉英族老着急,率先带着众人向冰宫赶去。
一路上,每个人都描述着他们看到的雪人模样,气氛显得有些轻松,可是踏入桃花谷的一瞬间,众人都傻了眼。
冰宫的石门大开着,门前躺着几具尸体,血污满地。玉英族老冲过去,眼含热泪,翻看着死尸,都是神家侍卫,死了有时间了,至少两三天以上,她回头看着不觉大师,一切猜测似乎都是真的。
众人急急的向里走,一路上躺着不少尸体,有神家侍卫,也有宫女丫鬟,没有一个活口。
玲珑圣女和玉英族老走在最前面,不停的查看着死者,希望能找到一个活口,可惜,直到冰殿也没能找到。倒是在冰殿中,发现了一具特别的尸体,那人一身黑衣,头戴黑纱,牛一刀一眼认出,正是七星忍者。揭开面纱,看得出来,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子,样貌扑通,身旁扔着一把圆月弯刀。玉英族老查看了她身上的伤口,断定,应该是五族老打死的,死了也有两三天了。
看着遍地死尸,玲珑圣女伤心不已,她心里有数,长族老身边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冰宫中异常冷清,充满了血腥味。
“长族老她们会去哪儿?”紫绛公主问道,目光游移不定的看着玲珑圣女和玉英族老。
“决明宫,去决明宫看看!”玲珑圣女提醒道。
玉英族老立刻带路,众人赶到决明宫。
决明宫中同样极为安静,神家列祖列宗的排位都密密麻麻的摆在宫中,长明灯闪烁,这里寂静无声。玉英族老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异常。似乎没有人来过这里。
玲珑圣女和不觉大师对视了一眼,都变得沉默了。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了。
不知大师心细如丝,一眼看出不觉大师和玲珑圣女有事瞒着,朗声道:“圣女、不觉大师,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觉大师脸一红,看了一眼玲珑圣女,玲珑圣女轻轻点头,不觉大师这才长叹一声,道:“七星忍者可能是为了长生不老而来!”
不觉大师的话一出口,立刻让众人大吃一惊,朱五瞪着眼睛,道:“莫非这里有长生不老药?”
不觉大师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一切都是传说,有些人信了,便不择手段的想要得到,譬如渡边麻一这伙人!”
不觉大师满脸无奈,他本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可是现在却不得不说。
历代帝王将相,王公贵臣,都跳脱不出三种强烈的却又不切实际的渴望:长生不老、点石成金以及房中术。
尤其是古代,出于对至高无上的权力和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的贪婪,几乎历代帝王都曾追寻过长生不老。
秦始皇对获得长生梦寐以求。为了实现自己的不死的梦想,秦始皇派了徐福率领上千名童男童女,去东海为他寻求不死仙药。结果,不死仙药没有取得,徐福等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有个方士说能为秦始皇炼制不死丹药,秦始皇信以为真,花了大量人力物力请方士为自己炼制不死仙药,结果,秦始皇被骗,方士被杀。秦始皇追求长生的事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受到秦始皇的影响,汉武帝也重蹈了覆辙,他派人用铜修建了高三十丈,周长为一丈七的承露盘,据说用此承露盘接收来的承露混合玉屑服用可以实现人的长生。同样的结果,汉武帝也以失败而告终。
长白山下的帝王们也有着相同的经历,只是他们的做法更为神秘,在很多书本中找不到,随着时间的久远,和口口相传中不断加大的夸张成份,变得无比的神秘。因此,吸引了很多很多人,渴望得到。
肃慎古国的末代女王是一个恶魔,她的一生其实都在追求长生不老,包括换皮、换血等等,她都尝试过,风生兽、雪人等等都是她为了长生而不惜代价抓捕的。
到了渤海古国时期,渤海王们追寻着先祖的脚印,走得更远。四大家族为了实现国王的长生不老梦想,更是各尽所能。
渤海古国被契丹消灭,上京都城一把火付之一炬,末代渤海王带人悄悄的逃走,逃进了茫茫的长白山。除了神家,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听到这里,牛一刀多多少少已经明白了,神家或许一直在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或许那就是他们世世代代守在桃花源的目的。
不觉大师接着道:“末代渤海王其实最后来到了长白山顶,就是这里,冰宫。这里是肃慎古国的末代女王建造的地方,在冰宫的某个地方,末代渤海王效仿着肃慎古国的末代女王将自己的肉身冰葬了起来,他相信终有一日,他将重生。后来,陆陆续续有很多人来到这里,他们都是觊觎这里有长生不老之术。”
“渡边家族一直在寻找末代渤海王的下落,其实无非就是为了长生不老之术。如今,冰宫惨遭屠杀,归根结底,也和长生不老术有关。神家世世代代守卫在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桃花源,其实是不想让世人陷入那莫须有的传说中,而浪费生命。”
“渤海国亡,四大家族分崩离析,死的死,走的走,没想到几百年后,还能重聚于此,一同分享这个惊天的秘密。我之所以和长族老提出,神家的规矩要改改了,其实是不想让神家后人和他们的前辈一样,被自己囚禁在这苦寒之地。”
“人生苦短,其实我们应该有更多的追求,比如亲情和爱情。我想让神家人,牛家人、鬼家人、蛇家人,都能摆脱先祖们留在我们身上的痕迹,过一种普普通通的生活,永世和长生不老术没有瓜葛。谁想到,渡边麻一耗尽一生的精力和时间,把我们每一个家族每一个人都牵扯了进来,为了他想要的长生不老术,不惜害死成千上万的人。”
第612章 四大家族
大家听得出神,不觉大师的话里话外听得出,他并不相信长生不老。
玲珑圣女接过不觉大师的话来,补充道:“牛鬼蛇神四大家族的先祖们,其实都是相信长生不老的。也正是因此,神家来到了这里,一来是守卫着末代渤海王的冰葬墓,二来其实也是在追寻着长生不老的秘密。而其他家族的先祖虽然不幸没能更加接近秘密,但是他们都通过不同的方式将秘密流传了下来。这么说来,其实各大家族也还是惦记着长生不老的。”
玲珑圣女说完,不知大师和牛青山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关于各自祖上的秘密,一直困扰了他们多年,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
“最悲惨的,应该是蛇家。”不觉大师道,“为了躲避世人烦扰,蛇家两兄弟改姓它和虫,成为太祖皇帝身边的两员猛将,帮助太祖皇帝征服了长白山脚下的各个族落。太祖皇帝赐姓将帅,屠杀叶赫古城之后,隐世而居。现在大家都知道,将家满门被杀,帅家也只剩下紫绛公主。”不觉大师望了一眼紫绛公主,接着说道:“她是蛇家唯一的后人啦!”
“不!”牛一刀突然说道,他有些激动,那个藏在心底很久的秘密,他觉得应该说出来了。
众人看着激动不已的牛一刀,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牛一刀扭头对马大脚道:“老前辈,你从将家带出了一个男孩,不是么?”
马大脚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当时将家有难,我恰好不在,等我刚回去的时候,在马棚里发现了一个男婴,正是将家的小少爷,我抱着他从将家逃了出来,追杀的人太多,我就在树林里找了一个石洞,将他放了进去,小少爷的身上裹着一床红被单,被单本来的颜色我不知道,应该是被鲜血染红的,上面隐约能看得出大红的牡丹图案,他的脖子上还带着一把双龙长命锁,小模样很可爱……可是等我引开追兵再回来找小少爷的时候,他不见了,当时冰天雪地的,我想他应该是被什么野兽吃掉了。”
马大脚说得悲伤,满是自责,满是皱纹苍老的脸上,老泪纵横,不觉大师凑过去,安慰他道:“别难过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红被单,双龙长命锁对不对?”牛一刀大声的问道,吓得马大脚一愣,像是罪犯一样点了点头。
牛一刀起身将古木生拖到众人前,不由分说,将古木生外面的衣服扒开,露出血红色的内衣,那是一见裹在身上的薄布,几乎破烂到无以辨认,但是隐约能看到牡丹花的图案,就在古木生的脖子上,挂着一把暗黄色的双龙长命锁,古木生听懂了一切低头看了看自己,猛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兴奋和激动。
牛一刀第一次见到古木生落泪,这个在狼群张大的孩子,终于知道了自己是谁!
马大脚腾得站了起来,大睁着眼睛,踉跄着来到古木生的身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将古木生看了一遍,最后一把保住古木生,喃喃道:“孩子,你受苦了……”
呜呜呜哭了一大通,马大脚破涕为笑,道:“总算是好事儿,你还活着,我死也能闭眼了。”说完,顺手给牛一刀了一个巴掌,骂道:“臭小子,你早知道,就是不告诉我是吧?”
牛一刀摸着痛处,笑道:“老前辈,我那是为了保护木生,人家一旦知道木生是蛇家后人,指不定打上什么主意呢!”
众人跟着一笑,只有玉英族老满面愁容,她的心思全在冰宫,想着长族老她们此刻不知道还活没活着,心里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忽然,玲珑圣女一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大伙本能的闭上了嘴,连大气也不敢喘。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时有时无,距离不远。
玲珑圣女缓缓起身,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众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尤其是牛一刀紧紧的跟在玲珑圣女的身后,不时的四下里观察着。
终于转过一个神家老祖宗的供桌,隐约看到一个人在地上爬动,像是没什么力气了,爬一会儿歇一会儿,那声音就是她在地上拖动身体的声音。玲珑圣女止住了脚步,静静的望着,长明灯的火光昏暗一时半会儿还分辨不出是什么人,只是地上的人影看起来是个女的。玲珑圣女盯着人影,心里大概已经有了判断,肯定是个神家人。
她大踏步的走了过去,顺手从供桌上取了一盏长明灯。玲珑圣女还没走近,急急的惊呼道:“三族老?”
玉英族老闻听,慌了手脚,踉跄着抢了过去,“三姐,三姐……”
玉英族老已经哭的没了气息,玲珑圣女急忙搭脉,脸色瞬间没了血色,她心里清楚,玉梅族老只剩下一口气硬撑着了。
玉英族老抱起玉梅族老,不停的低声呼唤着,玲珑圣女接着火光看到,就在自己的面前,立着玉梅族老母亲的排位,她硬撑着一口气爬过来,是想再见母亲一面,玲珑圣女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三姐,挺住,你没事儿的,一切有我呢,三姐……”
神家八大族老当中,玉梅和玉英的关系最好,情同姐妹,玉英族老的脾气暴躁,遇到事情很果敢坚决,玉梅族老恰好相反,她温顺优雅,几乎什么事儿也不会挂记在心里。
玉梅族老终于缓缓的抬起了眼皮,看到玉英族老,她吃力的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吃力的冻着嘴唇,像是要说什么,玉英族老把耳朵贴近过去,努力的听着,玉梅族老合动着嘴唇吐出两个字,第三个字还没说出来,一口气咽了下去,再也没了呼吸。
玉英族老放声痛哭,抱着玉英族老始终不肯松手。
玲珑圣女哭罢多时,不停的劝说着玉英族老,不觉大师也在一旁安慰她。
过了有一个多时辰,玉英族老才勉强止住了哭声,擦拭着眼泪,对不觉大师道:“三姐说了两个字,重生,想必她想说重生宫,估计长族老她们就在重生宫!”
第613章 冰洞机关
不觉大师看着玲珑圣女道:“你去过重生宫?”
玲珑圣女一摇头,玉英族老立刻傻眼了,道:“你也没去过?”
“从未去过,听长族老说过,老祖宗规定了,只有神家的长族老才能进入重生宫。”
“坏了,那可怎么办?”不觉大师念叨道。
一旁的不知大师忽然接过话茬,道:“永生宫!”
不觉大师一下子明白了,对玉英族老道:“先把玉梅族老的尸首放在决明宫吧,等我们回来再好好的安葬她。我们得尽快赶到重生宫。”
玉英族老简单的将玉梅族老的尸体在供桌下安置好,一脸仇恨的带着众人赶奔永生宫。
一路上依然有不少神家侍卫和丫鬟的尸体,竟再也没有发现七星忍者的尸体,众人的心情低落起来,显而易见,七星忍者并不是好对付的。
永生宫中,还是一个黑漆漆的大洞,不知大师道:“这里一定通往重生宫!”说着,不知大师就要下去,被玉英族老一把拦住。
“我先下,神家的很多机关陷阱我都比你熟悉!”
不知大师闻听,连忙退后了几步,先是玉英族老走在前,玲珑圣女跟在后面,然后是不觉大师。神家人前面带路,其他人在后面跟着。
低下是一个宽敞的冰洞,一人多高,四周光滑如镜,走起路来脚下直发滑,好在都是些功夫绝顶之人,也没什么大碍,苦就苦了朱五,接连不断的摔跟头,没走出多远,便摔得鼻青脸肿,要不是牛一刀和古木生一直扶着他,估计他寸步难行。
玉英族老和玲珑圣女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她们深知神家的消息机关,所以走得比较快,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机关消息,走出暗道,来到一间冰室,面积不大,勉强能站进去二十多人,这冰室里什么也没有,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墙上的那扇巨大的石门。
“或许里面就是重生宫!”不觉大师猜测道。
可是,怎么开启冰门呢?没有人能够找到机关,牛一刀上前摸了摸,又敲了敲,冰门不厚,却也不薄,众人一下子又傻眼了,进不去,又怎么去营救神家长族老?
不过,这一切已经难不倒牛一刀,他虽然年纪小,但是经历的很多,出入大小古墓成了他这几年里最经常做的事。牛一刀细细的观察着冰门,按照他的经验,一定有什么机关开启冰门,完全靠暴力一定是打不开的。牛一刀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找到机关。
不知大师凝眉想了想,提醒牛一刀道:“冰葬的冰棺是怎么到重生宫的?难道有人搬运?”
“不,没有人。”玲珑圣女否认道,“神家每一个每天在做什么,我都很清楚,不会有人搬运冰棺的。”
牛一刀望着走出来的冰洞,突然开窍了,指着冰门道:“大家一起撞!”
“啥?”朱五一愣,看了看其他人,众人也都是一脸懵懂,不明白牛一刀想干什么。
“这个门十之八九是撞开的。”
牛一刀颇有自信的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一路走来路很滑,而且几乎都是下坡,尤其是最后一段很陡?我想冰棺落入冰洞之后,是一路滑到这里的,但是到了这扇门前,它不可能停下来,如果没有人搬运,那么它进入重生宫只有一种办法,就是破门而入,况且,从冰棺的重量来看,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发生。”
不觉大师点头赞成,道:“或许我们把它想的过于复杂了,要不我们一起试试?”
玉英族老一把拦住,道:“先别忙,我还是不明白,要是冰棺能撞开,那么这里早就没有门了才对吧?”
大家又把目光投向牛一刀,这个疑问也不是没有道理。
牛一刀沉思了片刻,道:“还记得倒入冰棺的那碗水么?”
玲珑圣女不停的点头赞成,道:“试试吧,咱们人也不少!”
众人不再言声,站成一排,只听不觉大师一声吆喝,众人合展本领,冲向冰门,嘭的一声,冰门被撞开了一个大窟窿,门后是个黑洞洞的坑,要不是马大脚一把拉住朱五,他一头好悬栽进去。
冰门后的黑洞中传来潺潺的水声,仔细往下看去,一丈多深的地方有水流流过,冰门的碎片掉落进去还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牛一刀稳了稳心神,点了火折子,借着火光一望,冰门后是一丈多宽的一道水渠,对岸依然是光溜溜的冰面。牛一刀猜测冰棺落入水渠之后,应该借着水流动的力量被带到了某一个地方,或许那个地方就是重生宫。
不觉大师抖身跳过水渠,警觉的向里走了一段,这是一个狭长的甬道,寒气扑面,不知道里面有多深,有多远。
大家纷纷越过水渠,从后面跟上,向里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玉英族老在右侧的冰墙上发现了不少壁画,画面诡异,上面的人物样貌穿着,都和野人无异,他们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大型的祭拜仪式。
在狭长的甬道里走了有一个时辰,终于远远的望见光亮,不觉大师走在最前面,突然止住了脚步,回头对玉英族老道:“等等,我先过去看看!”
不觉大师很是慎重,独自一人走向了甬道的尽头,牛一刀等人站在百步远的地方,凝神望着,那刺眼的白光将不觉大师的身影映在冰面上,单薄而狭长。
也只是一闪,不觉大师的身影消失了,众人莫名的有种不好的感觉,像是要永远失去不觉大师一般。玉英族老不放心,慌忙跟了过去,众人谁也不愿意再等,纷纷走出了甬道。
牛一刀遮着眼睛,站在甬道口,眼前的一切,令他颇为震惊,这是一方宽阔的天地,像是一道冰谷,两侧是高大的冰墙,脚下是白雪覆盖的冰面,头上蔚蓝的天变成了狭长的一条,像是一缕丝带飘向远方。
人站在冰谷之中,变得极为渺小。两侧的冰墙上有数不清的冰洞,全都是圆的,而且大小相仿,距离相近,看得人一阵晕眩。冰谷很宽,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绵延向远方,仿佛尽头在天边。
第614章 甬道大水
众人屏住呼吸,吃惊的望着,这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奇迹,正当大伙发呆的时候,突然从两侧冰墙上的冰洞中射出无数的飞弩,银光闪烁,像是天降大雨猛地落了下来,密密麻麻,一时一间竟无处可躲。
朱五妈呀一声调头钻回了甬道,众人有的遮挡,有的躲闪,还有的跟着朱五重回甬道,可是这一下来的太突然,令人猝不及防,不少人被射中,纷纷倒在了血泊中。
好在这阵飞弩雨下的不大,当所有人都回到甬道之后,它们停了下来。可是对于牛一刀等人来说,损失巨大,差不多有十几个人惨死在洞外,还有不少人人受伤。玉英族老、紫绛公主和俊梅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大家在狭长的甬道中乱成一团,慌里慌张的给受伤的人包扎伤口。牛一刀关切的按着紫绛公主受伤的肩头,小心翼翼的替她拔出弩箭,借着外面的光仔细一看,那弩箭很特别,楛木箭杆,青石箭头。
牛一刀给紫绛公主包扎好,握着弩箭来到不知大师面前,道:“不知大师,你看,这是楛矢石弩!”
不知大师手里也有一只,是从玉英族老的背上拔下来的,他点了点头,道:“肃慎古国的石弩,不过,这些石弩的箭尖打磨的很锋利,几乎可以一箭夺命,不像是太久远的东西,倒像是现在人模仿着做的。”他说着,扭头去看玲珑圣女,道:“圣女,这是神家的机关么?”
玲珑圣女摇了摇头,道:“我印象里并没有石弩!”
不觉大师凝眉道:“或许是七星忍者的!”
众人闻听,都是一惊,牛一刀警觉的向身后望了望,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古木生已经趴在了地上,反应和牛一刀如出一辙。
“不好,这里如此狭小,若是……”不觉大师的话还没落,已经能清晰的听到水声。
“有水!”古木生大叫一声,就要往外跑,被马大脚一把抓住,“不要命啦?外面全是石弩!”
所有人都慌了神,前有弩箭,后有大水,何去何从?
“不要慌,这里又不是死路,水来了自然会向外流,淹不死我们!”不觉大师叫道。
大水说来就来,眨眼间从甬道的里面翻滚着冲了过来,大家各展其能,纷纷将兵器扎进冰墙,然后牢牢的把住。
巨大的水流从众人身上冲过,冰冷刺骨。大水冲出甬道,流进冰谷,瞬间便将地上的死尸和血迹冲洗的一干二净。大水持续了半个时辰,渐渐的变小,大伙筋疲力尽的站在甬道里,一个个哆哆嗦嗦的,浑身湿透。紫绛公主不停的打着喷嚏,牛一刀只好紧紧的搂着她。
“这样下去不行,冻也冻死了!”不觉大师道,“我出去看看!”
不觉大师说罢,也不等众人同意,抖身形闯了出去。他举目望着两侧冰墙上的冰洞,手握匕首,飞快的冲到冰墙下,借住匕首刺进冰墙的力量,他迅速的攀上最低的一个冰洞,洞内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不觉大师试着向里走了十几步,忽见前方没了路,是一堵厚厚的冰墙,冰墙是透明的,在冰墙里竟然藏着清晰一具尸体,清晰可见。那是一个站着的女人,一身白衣,双眼紧闭,表情平和,像是睡着了一样。
不觉大师看了片刻,再没什么异常,只好走回洞口,就在洞口,他发现,地上薄薄的雪末上有一些清扫过的痕迹,再仔细观察洞外的冰墙,有很多刀插的痕迹,很明显,刚刚有人就在这里用弩箭射杀了四大家族的人。
不觉大师又走了几个冰洞,情况相近,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已经走了,似乎向冰谷的深处走去了。
不觉大师只身而返,将看到的情形和大家描述了一遍。众人走出甬道,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别提多舒服了,不少人跟着不知大师攀上冰洞,一圈走下来,收获和不觉大师相差无几,只是不知大师很是疑惑,为什么被葬在冰洞里的都是女人?
玲珑圣女想了想,道:“每一位神家女儿,死后都会送到永生宫去冰葬,或许冰洞里的女人都是神家后人,神家先祖应该是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熔掉冰洞,复活神家的女儿!”
不知大师偷眼看了看不觉大师,虽然话没说出来,但是意思很明显,为什么神家的女人地位这么高?
不觉大师假装没看见,对大家道:“暂且在此歇息一下,等身上的衣服干了,咱们再打算是不是要往前走!”
玉英族老抚着伤口,淡淡的道:“这一路上不太平啊!”
众人都没言声,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路不认识,神家长族老又不知道在哪儿,前面危机四伏,步步都是陷阱,一不留神便会丧命于此。
不知大师和不觉大师,牛青山三人围坐在一起,商议了一番,盲目的向里走,很可能会遇到想象不到的麻烦,牛青山建议把人分成三拨,极为老前辈在前,玲珑圣女和受伤的人走在中间,牛一刀、朱五和古木生走在最后,他判断这冰谷其实已经是重生宫的所在了,只是需要找到长族老她们才行,另外就是不知道七星忍者闯进重生宫中是为了什么,他们是如何躲过和破坏神家先祖布下的层层机关陷阱的。
休息了片刻,不觉大师将商量出来的意见和大伙说了说,除了紫绛公主坚持一定要跟着牛一刀之外,别人再无意见,于是人分成三伙,牛青山、不觉大师、不知大师、马大脚以及陆家几位族老走在最前面,玲珑圣女、玉英族老、牛犇、俊梅和男人村的一些神家男人走在当中,朱五、牛一刀、古木生和紫绛公主走在最后,每伙人相距不远,能远远的看到,吆喝一声也能听得清楚。
安排妥当,不觉大师在前面带路,众人走进冰谷。
尽管众人小心翼翼,可是走了没有一百步,忽然听见一阵呼隆呼隆之声,地动山摇,一切都开始颤抖,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几位老前辈瞬间停住了脚步,四处看着,莫非要地震么?
第615章 漫天冰球
也只是片刻功夫,牛一刀忽然望见,冰墙上的冰洞中滚下一个个冰球,那冰球是透明的,两人多高,力量巨大,从冰洞中飞了出来,众人一下子大乱,四散奔逃,两侧的冰洞中落下数不清的冰球,从头顶像是雨点一般砸了下来,冰球落在地上,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冰球碎了一地。
牛一刀拉着紫绛公主疯狂的向回跑,幸好他们走得距离近,很快逃回了甬道,可是不觉大师和玲珑圣女她们走在最前面的两拨人,却遇上了大麻烦,漫天冰球,躲无处躲,藏无处藏,腾转闪挪终是躲闪不及。功夫不济的,被冰球砸成了一滩肉泥。
姜还是老的辣,不觉大师一眼发现左手边的冰墙上有一处冰洞没有冰球落下,他迅速的抽刀爬了上去,其他人跟着也奔了上去,玉英族老受伤严重,被玲珑圣女背着险些丧命,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冰洞。
冰球落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渐渐的停了。
望着一地的尸体,玲珑圣女心中难过,回头看看,也只有不觉大师、不知大师、马大脚、陆家五位族老、玉英族老、牛青山父子以及俊梅爬了上来,其中俊梅受伤不轻,是牛青山冒着生命危险从冰球下救回来的。虽然都无大碍,可是每个人身上都是多多少少都有伤。
玲珑圣女望了望甬道口向她挥手的牛一刀,心里多少踏实了些,忍不住叹道:“神家先祖设的机关,杀死了神家后人,真是报应啊!”
不觉大师望着冰谷中满地的冰球碎块,又看了看那些吐出冰球的冰洞,道:“我们一定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玲珑圣女凝眉四下里张望着,她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在桃花源呆了一辈子,冰宫中的各处机关消息她都了如指掌,可是冰球她从未见过,是什么触发了冰球的机关呢?
天气昏暗下来,一阵冷风吹来,冻得众人忍不住直打哆嗦,不知大师望着晚去的夕阳,喃喃道:“不好啊,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不知大师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惊叫声从甬道的方向传来,牛一刀等人飞奔而出,在他们的背后是喷涌而出的水浪,牛一刀带着朱五、古木生和紫绛公主爬上冰洞,与不觉大师等人汇合。
不知大师目光一惊,指着对面冰墙上的冰洞道:“怎么哪儿也流水?”
“不好,这里是绝命谷,要冰葬了我们哪!”玲珑圣女突然说道。
“你是说这水会淹了我们?”牛青山反问道。
玲珑圣女一点头,道:“我记起来了,长族老和我说过,重生宫外是绝命谷,不知道机关的话,没有人能从绝命谷生还,这些水会一直缓慢绝命谷,然后夜晚冻成冰,将我们全部冰葬在这里。明天天亮之后,温度上来,谷里的冰会融化,然后流回冰洞就成了我们看到的冰洞中的死尸。以往,神家人的冰葬应该也是这个道理。”
众人立刻傻眼了,看着甬道中喷涌而出的水浪,想逃回去是不可能了,看着慢慢想起来的水位,迎着刺骨的寒风,每个人的心底都凄凉起来,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冻死在谷中!
“那水一定有机关,对不对?”牛青山急道。
“有的,但是不在这里,应该在我们经过的冰门哪儿,或者就是冰门!”
大伙都傻眼了,仔细想想那冰门确实应该是决明宫中的机关开关,冰棺撞开冰门后,掉入水渠,然后借助水的浮力带到绝命谷的某一个冰洞之中。冰门开启的一刻,其实整个冰谷的机关就都已经触发了,原本四大家族还有时间逃离绝命谷,可是七星忍者的一阵石弩,将他们彻底葬送在了谷中。
“我们要死在这儿了么?”朱五晃着大脑袋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大家的脸色说明了一切。
牛一刀紧锁着眉头,看着缓缓上涨的水位,道:“等水淹上来,至少还得三五个时辰,咱们要尽快想想办法!”
牛青山一阵,看着孙子,没想到大难临头的时候,还是牛一刀最为镇定,“对,不能等死,总会有办法的!我出去看看!”
牛青山说完,走出冰洞,顺着冰墙向上爬去,他想水终是要停的,如果能爬的尽可能高的话,岂不是就不会被水淹没?
不知大师明白牛青山的想法,立刻从后面跟了上去,两位老人家爬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来到冰墙顶上。可是,站在石墙顶,他俩傻眼了,宽有十几丈的石墙另一端竟是无底的深渊,再看四周,终于明白,神家的绝命谷竟是建在两山之颠,像是一座悬桥,跨在两座山峰之上。水如果一直涨上来的话,漫过石墙,石墙上根本站不住人,另外,石墙上远比谷底冷得多,只停留了片刻功夫,牛青山就觉得浑身的关节都疼,手脚开始发麻,牙齿打哆嗦。
牛青山和不知大师慌忙下来,回到冰洞,将上面的情形讲给大家,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死神离众人更近了一步。
朱五已经开始偷偷的抹眼泪。人最恐惧的其实并不是意外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眼睁睁的看着死神一步步临近那是对心灵最大的折磨。
每个人都沉默了,各想着心事,紫绛公主紧紧的拉着牛一刀的手,看着牛一刀憔悴的模样,她安慰道:“三爷,我不怕。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很开心,咱们像她们一样冻在绝命谷!”紫绛公主抬手指了指冰洞中封在冰里的死尸,“千百年后,或许我们还能重生!”
牛一刀苦笑一声,道:“别怕,咱们不会死的,走,去最顶上的冰洞,咱们还有时间!”
牛一刀坚定而从容,带着众人攀爬到冰墙最上方的冰洞,水位依然不紧不慢的上涨,他陷入了冥想。紫绛公主搂着他的胳膊,眼圈发红。
“我看,要不要趁着现在水还么有结冰,咱们游回甬道?”陆家长族老突然说道。
不觉大师摇了摇头,指着下面的甬道道:“那水流实在太急,甬道又长,咱们可能游不回去!”
第616章 冰洞求生
“那就往下游,能游多远是多远,总比在这里等死的好!”
其他几位陆家族老纷纷赞成。
“族老,那水极冷,估计游不出去多远,人就得冻得抽搐,根本游不远!”牛一刀答道。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一个个焦虑烦躁,即便有通天的本领,此刻也没了精神。
牛一刀想的头疼欲裂,他愤怒的挥起寒月秋刀猛地扎在石墙上,他不甘心,不想就这么窝囊的冻死在绝命谷,和冰洞里的那些死尸一样永生留在这里!
天气完全黑了下来,天气一下子冷得要命,所有人都抱着膀子,哆嗦起来,听着哗啦啦的流水声,像是听着丧钟一声一声的在催命。
牛一刀的双眼冒火,双手有无穷的力量,却无处可使,他抽回寒月秋刀,又疯了一般,一刀一刀的扎进冰墙,紫绛公主哭着抱着牛一刀,道:“三爷,三爷,别这样……”
牛青山缓缓起身,拉住牛一刀的手,轻声道:“孩子,坐下来,诵一段经,然后去和你娘说说话!”
牛一刀绝望的回头看了一眼母亲,是啊,母子刚刚相认,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便就要同赴黄泉,这是怎样的残忍与绝望?看着母亲眼圈的泪水,牛一刀的心在滴血,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亲人、朋友,他却没有能力保护他们,他颓废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起腿来,默默的诵起《菩提胎经》。
诵完经书,牛一刀的心平静了下来,他知道,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自己应该和每一个亲人告别,否则,他永远都没有机会了。牛一刀缓缓站起身来,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冰墙上,那一个个刀孔让他眼前一亮。
“有了,我有办法了!”牛一刀大声叫道,声音是颤抖的,哽咽的,也是兴奋的!
众人哆嗦着身子,愣愣的看着牛一刀,目光里满是期望。
牛一刀尽量压制着内心的激动,顿了片刻,道:“挖洞,在墙里挖洞,只要洞足够大,就能坚持到明天,只需要将洞口封好,水进不来就可以!”
牛一刀见众人没有反应,转脸对不知大师道:“大师,你忘了么?在鬼谷的潭底……”
不知大师恍然大悟,兴奋的一拍大腿,道:“对,挖洞!洞口最后用冰块封起来,明天太阳一出来,今晚结的冰会慢慢融化,再或者我们可以挖洞钻出去,我们只要选择在最靠近冰墙顶部的地方挖洞就可以了,而且我们可以挖很多洞,这样每个洞里的只藏几个人,应该不会憋死!”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精神起来,不觉大师道:“都别慌!”他探头看了一下缓缓上涨的水位,也只有五六丈高了,“咱们分好组,然后选好地方,立刻动手!”
不觉大师略一沉吟,接着将众人分成了三组,不知大师和陆家几位族老一组,神家人一组,牛家人一组,分别有不觉大师、不知大师和牛青山带领着爬出冰洞各自选择最合适的位置。
有了希望,便是有了力量,众人齐心协力,在冰谷的最顶端挖出了三个冰洞,朱五虽然累得满头大汗,肚子都瘪了,可是心里高兴,钻进冰洞,仍然不停的从墙上凿下冰块,扔出去。每个人都拼尽全力的将冰洞扩大,谁都清楚,牛一刀的主意虽好,可是如果冰洞不够大,熬不到绝命谷的冰融化,同样会死在这里,憋死在自己挖得坟墓中。
临近半夜十分,水漫了上来,牛一刀和朱五抬着事先准备好的冰块将洞口堵死,虽然有水不停的渗入,可是没一会儿便停了。
牛青山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道:“都歇着吧,尽量不要动,保持安静,熬到明天太阳出来,就好了!”
众人各自倒在地上,有的打瞌睡,有的发呆,漫长的夜充满了煎熬,辛苦奔波了一天,加上没吃过什么东西,都疲惫不堪,朱五最先睡了过去,鼾声如雷。牛一刀和紫绛公主相互依偎着,谁也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的握紧双手。俊梅靠着父亲的肩膀,已经睡了过去。
牛青山双目炯炯有神,凝望着外面,盼望着天亮!
浑浑噩噩的一夜终于过去,天边泛起鱼肚白,朱五憋得难受,翻动着身子爬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对牛一刀道:“三爷,我难受!”说着,不停的咳嗽起来。
牛一刀立刻警告他道:“不要乱动,静下心来,再忍一会儿,你没见天都亮了么?”
朱五哪里听得进去,探出刀,奔着头顶的冰就要开挖,嘴里嚷道:“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牛一刀心里着急,他也憋的难受,可是他知道绝不能功亏于溃,必须忍住,直到太阳出来才行,否则一旦出去,非冻死不可。
牛一刀一抖手,封住了朱五的几处要穴,朱五再也动弹不得。
牛一刀道:“对不住了五爷,坚持一会儿,很快太阳就出来了!”
牛犇冲着牛一刀轻轻点了点头,他赞成牛一刀的做法,同时他也强烈的盼望着太阳快点出来,因为睡在他身边的俊梅呼吸越来越弱,他试着好几次想叫醒她,可是都没能成功。
又熬了半个时辰,牛一刀觉得头晕眼花,出气多,进气少,大张着嘴喘息着,却怎么也觉得喘不过来气。身边的紫绛公主瘫软成一团,脉象已经微弱到几乎没有。
牛青山尽管一直在忍着,可是他同样难受,他抬眼望了望外面,勉强站起身来对牛一刀道:“挖个洞吧,不然都得憋死!”
牛一刀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帮着爷爷在头顶挖洞,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冰层渐渐的变薄。
“别慌,让我来!”牛青山说着,小心翼翼的用刀尖在冰层上扎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眼,冷风嗖的吹了进来,冻得老爷子一阵哆嗦,他又慌忙将刀扎回去,将小洞堵死,脸色铁青着对牛一刀道:“实在是太冷了!”
牛一刀也感受到了冷风的强大威力,不过虽然只是一小股风,可是牛一刀还是觉得浑身无比的轻松,呼吸变得顺畅了许多!
第617章 重生冰殿
“爷爷,你去歇着,我来试试!”牛一刀道。
“别为了一时痛快就把洞口开大,这风太冷,会冻死人的!”牛青山嘱咐道。
牛一刀点头答应,手握着刀柄,向下慢慢向下抽,让风一点点灌进来,也只是坚持了片刻功夫,他就觉得手指头发麻,浑身冷得难受,只好把刀插回去,不停的用嘴呵手。牛犇和牛青山轮番替换着牛一刀,不一会儿的功夫,冰洞里不再闷的令人头晕,可是同时也冷了不少。
“太阳!”
古木生一声尖叫,大家回头凝望,一缕阳光从天边撒下,泛着五彩缤纷的光,从冰洞中看去,像是看到一团盛开的缤纷的花。
牛一刀激动的满脸泪水,抱起紫绛公主轻声的呼唤,“太阳……太阳……”
紫绛公主的身上冰冷,可还是慢慢睁开了眼睛,嘴角含着笑意。
牛一刀揭开朱五身上的穴,朱五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冉冉升起的红日。
“在等一会儿,咱们就能出去了!”牛青山叹道。
终于,一轮红日跃起,撒下万道金光,冰洞里开始慢慢暖和起来,俊梅也醒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终于与死神擦肩而过,坚强的活了下来。
牛一刀将插在头顶的刀抽了下来,众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他们从没有觉得空气是这么的清新,呼吸这么的舒畅!
朱五帮着牛一刀将洞口慢慢扩大,大到能钻过去一个人的时候,牛一刀踩着朱五的肩膀爬了出去。
眼前的一切壮观美丽,绝命谷已经被填平,像是一条银色的玉带蜿蜒向远方,两侧的万丈深渊里白雾弥漫,犹如仙境,太阳似乎离得特别的近,从背后暖暖的照在身上,虽然还是有些冷,可是还能忍受。
牛一刀小心翼翼的爬到不觉大师他们藏身的冰洞上方,用力的用寒月秋刀挖开一个窟窿,里面只有不觉大师还勉强能睁开眼睛,一阵新鲜的空气吹进去,不觉大师深吸了一口气,缓了过来,急忙去呼唤玲珑圣女和其他人。
牛一刀来不及问候,急匆匆的去找不知大师,情况差不多,好在都平安无恙,算是熬了过来。
休息了一个时辰,都精神过来,大家爬出冰洞,站在绝命谷的顶上,欣赏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同时也由衷的佩服神家先祖的智慧和本领,竟能在长白山之颠修起这么雄伟的一条冰谷!
紫绛公主忍不住问道:“三爷,太阳这么暖,会不会把这里的冰都融化了,再也没了绝命谷?”
牛一刀一愣,这个他还没想过,不过,紫绛公主的担心是对的,万一绝命谷里的冰全部融化了呢?可是仔细琢磨,又觉得不可能,要是能融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化呢?
不觉大师在一旁,笑道:“一会儿你就明白了,只有谷中的水会融化,然后流回它们来的地方,绝命谷还是绝命谷!”
“为什么?”紫绛公主问道。
“我也说不清,只能说神家先祖在修建绝命谷的时候就已经在水里放了某种东西,所以除非是特别暖和的天气绝命谷才会消融,那种情况,估计世界也就不存在了!”
紫绛公主还是一知半解,可惜再也没人能解释的清,只能暗暗佩服神家的老祖宗。
“走吧,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赶到重生宫!”不觉大师说着,昂首向前走去。
绝命谷中的冰随着太阳的修建升高而慢慢在融化,能感受到谷中的冰面在降低。众人很快走到了绝命谷的尽头,眼前出现了一座童话般的宫殿。尖耸的雪山插入云霄,下面是一片晶莹的冰面,犹如镜子一般,踩在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样子,冰面上面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白雪,想必是从雪山上飘落下来的。雪山下是一座十几丈高的青石拱门,门前立着十三个冰雕的武士,威武雄壮。
玲珑圣女激动的这些青石拱门道:“这里就是重生宫!我小的时候见过画,和这里一模一样!”
终于是到了,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陶醉在如画的风景中,他们没有注意,危险就在他们的身边。
还是古木生耳聪目明,又对眼前的美景提不出多少兴趣,他突然嗷的一声嘶吼,只见十三个冰殿武士的身后窜出十三个黑衣人,她们黑纱遮面,手持圆月弯刀,凶狠的扑了过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觉大师双掌推出,一声呼啸,奔着一个黑衣人迎了过去,下手也毫不留情。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黑衣人渐渐不敌,抽身想逃,却没想到早已经被牛一刀察觉,“别让他们跑了!”牛一刀嚷道,众人围成了一圈,将她们死死的困在了中央。
玉英族老心中愤恨,下手必是杀招,一个黑衣人一闪没躲过去,被玉英族老一刀砍在了脖颈,瞬间毙命!
黑衣人见同伴遭难,更加慌乱起来,只有跑的心思,再没有抵抗之力。
四大家族的众位老前辈,不到半个时辰,便将黑衣人全部打倒在地,一个也没放过。
玲珑圣女正准备抓一个活口审问一下,却没成想那些被俘的黑衣人眉头都没眨一下,便几乎是同时咬舌自尽了。
玲珑圣女一阵遗憾,她本打算问问长族老身在何处呢!
不觉大师低头揭开黑衣人的面纱,都是三十上下的女子,死状凄惨。
玉英族老满身血污,拖着沉重的脚步率先跨进了青石拱门,很奇怪,重生宫的宫门是敞开的。
青石拱门内先是百步来长的通道,走进去是大殿,一色的青石,大殿十几丈高,很宽阔,殿中央是楼梯,盘旋向上。
牛一刀走进大殿,转了一圈,大殿很大,地上扔着几具死尸,有黑衣人也有神家人,地上的血脚印最后停留在楼梯上。
“快看……”朱五一声惊呼,牛一刀和紫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向空中望去,妈呀,紫绛公主差点吓死,空中吊着五具女尸,赤身裸体,她们大瞪着眼睛,呲牙咧嘴的面目狰狞,每个人的肚子鼓得像个球,隐隐的看上去好像还在动。
第618章 红虫毒烟
“二姐……二姐……”玉英族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放声痛哭,嘴里叫道,“四姐……五姐……你们……”
玉英族老伤心过度,晕了过去,玲珑圣女只看了一眼,便头晕目眩再也不敢去看。原来吊死的五个人是五位神家族老,死状之惨,让人痛心不已。
不觉大师一边让陆家族老帮忙取下尸首,一边呼唤着玉英族老,好一会儿,玉英族老才醒过来,看着地上横着的五具尸体,再次悲痛欲绝。
陆家长族老,指了指尸首,对不觉大师道:“应该是死后被吊起来的,肚子里不知道是什么,好像还在动!”
不觉大师神情恍惚,他的内心也痛到了极点,可是作为神家的男人,他又不得不坚强起来,仇恨一下子充满了他的心。
众人正在伤心之际,忽然一具尸体的肚皮“噗”的一声,破了一个小洞,慢慢的越变越大,爬出了一堆蜘蛛模样的红色小虫,它们流水一般从死尸的肚子里钻了出来,晃动着触角,开始向身边的人扑了过去。
陆鹏程慌忙向后退步,嚷道:“都小心了!”
红蜘蛛速度很快,又像是对人肉味道特别的敏感,挥动着小腿飞快的向众人扑过去。众人各使本领,拍打踩杀着蜘蛛,那蜘蛛死在地上无数,要不了一会儿功夫,却又重新爬了起来,令众人大吃一惊。再去看神家五位族老的尸体,已经干瘪在地上,只剩一副皮囊。
不知大师一边躲闪,一边试着控制红蜘蛛,局面一下子混乱起来,那些红蜘蛛像是没了方向,四散乱跑,众人围在不知大师周围,惊恐的看着它们。
“有人也在控制它们!”不知大师低声道,举目四下里望着,看不出什么地方可以藏人。
牛一刀立刻意识到七星忍者就在周围,他们和不知大师同时想控制红蜘蛛,导致这些红蜘蛛一时乱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红蜘蛛乱了一会儿,又变得乖巧起来,不知大师将它们重新送回死尸当中。
不知大师悄悄抬了抬手指了指楼梯上面,众人明白,七星忍者或许就在顶上。更为奇怪的是楼梯上飘下来一股淡黑色的烟雾,牛一刀立刻让众人退出了大殿。他依然急得破军山中的那股浓黑的烟雾,不想众人重蹈覆辙。
古木生悄悄的凑近了楼梯,蹑手蹑脚的爬了上去,牛一刀不放心在后面跟着。楼梯螺旋向上,转过一道弯去,便陷入了一团漆黑,牛一刀皱着眉头,突然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一股难闻的气味钻进了鼻子。
忽然,古木生嗷的一声吼叫,噼噼啪啪像是和什么人打在了一起,牛一刀急忙快速的向上爬去,冷不丁的觉得有风自头顶压下,他迅速的躲闪,然后反手将寒月秋刀刺了出去。
一刀刺空,再没有了动静,牛一刀已经来到了二层大殿,他扶着青石墙,极力想看清四周,可是依然什么也看不到。他不由得琢磨道:七星忍者布下的毒烟,难道他们自己就能看得清楚么?假如他们能看清楚,就应该正在想办法对付我……
牛一刀正琢磨着,左右两侧同时有刀风劈头而来,牛一刀慌忙一低头,向前躲闪,可是还没站稳,迎面的刀已经到了,牛一刀被逼无奈,只好挥刀迎上去。
只片刻功夫,牛一刀便汗流浃背。敌在暗,我在明,要高度的集中精神才能保全自己,如此下去,早晚要吃亏,牛一刀想到这里,挥舞着寒月秋刀,一个纵身跃起,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喊道:“木生!”
古木生闻听,急步来到牛一刀跟前,两人背靠着背,牛一刀附耳向古木生嘱咐了几句,两人一边小心翼翼的防范着,一边摸索着移动着步子。
牛一刀冷不丁的啪的一声点起了火折子,火折子一闪,古木生嚎叫一声扑了出去,又快又准,一击致命将正要靠近过来的一个黑衣人打倒在地。
虽然黑雾浓重,但是火光一闪之中,总会发现人影,加上古木生敏锐的嗅觉,古木生这一击,彻底改变了双方的局面。
牛一刀极力想找到黑雾的源头,只有彻底清除黑雾,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牛一刀和古木生摸索着前行,两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黑暗中,古木生忽然拉了一下牛一刀,牛一刀凝眉看了看,隐约有火光,像是香头一样一闪一闪。牛一刀猜测黑烟的源头一定是那一堆火,七星忍者应该在此地引燃了什么东西,压制住火光,只让它升腾起浓烟,浓烟里含着某种剧毒,一般人一闻就会丧命。
牛一刀和古木生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呼啦窜出四五个人影,扑了过来。牛一刀和古木生奋力抵抗,这几个黑影功夫都不弱,斗了好半天,互相难分胜负。
牛一刀心中暗暗琢磨,这么耗下去对自己和古木生不利,得尽快想办法摆脱这几个黑衣人,同时毁掉那堆冒烟的东西才行。
正在牛一刀发愁的功夫,忽然有人靠近了过来,身影如电,奔着黑衣人下了狠手,黑衣人猝不及防,倒了三个,逃了两个。帮忙的是不觉大师和不知大师,两位老前辈屏住了呼吸,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警觉的盯着黑暗中的大殿。
牛一刀借机立刻走到冒浓烟的位置,凑近过去,点了火折子一看,原来是十几柱黑香,他挥刀割断香头,然后用脚狠狠的踩灭,顺势将剩余的香全部毁掉。同时,牛一刀发现大殿的墙上有很多长明灯,他急急的走过去,点燃了,二层大殿一下子亮了起来,浓烟还很多,十步之外,依然什么也看不清。
古木生追着逃走的两个黑衣人,追回到旋梯处没敢继续往上爬,轻声叫了两声,牛一刀赶过去,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急着上去,至少要等着四大家族的人都跟上来了才能再去冒险。
不知大师查看了一下三具死尸,死者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样貌并不出奇,不知大师很奇怪,难道七星忍者都是女的,为何一路走来,遇到的七星忍者都是三十上下的女子?
第619章 救命黑饼
浓烟一时半刻散不净,不觉大师拉着牛一刀和古木生下了旋梯,走出了重生宫。
不知大师仰望着重生宫所在的山峰,道:“重生宫至少有五六层,我们一层一层的爬,不知会有多少陷阱。七星忍者这些人一定是将长族老困在了什么地方,然后吸引我们去救,借机消灭我们,所以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玲珑圣女摇了摇头,道:“我看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杀了我们,要是想杀我们,不至于来到这里,我猜测他们应该是在拖延时间,渡边麻一一定在重生宫中找到了……”玲珑圣女没有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可是每个人都清楚她要说什么。
“长生不老药!”朱五一脸兴奋的说道,“他一定是在喝长生不老药,他们拦着我们,是怕我们去抢!”
众人都被朱五的一脸孩子气逗乐了,可是话虽然幼稚,可是仔细想想,大概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管怎么说,长族老和很多神家人在他们手里,咱们不能见死不救。”不觉大师冷静的说道。
朱五一撅嘴,道:“救人没问题,可是我这肚皮快贴后背了,连说话都没力气了……”朱五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众人这才想起大概快两天没吃东西了。
玲珑圣女立刻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们等着!”她说着走进了重生宫,牛犇不放心,从后面跟了进去,时间不大,两个人各滚了一个半人多高的冰球走了出来。
朱五坐在地上,嘲笑道:“看样子要啃冰球了?”
玲珑圣女抿嘴笑着,没言声,还是紫绛公主眼睛尖,指着冰球道:“里面有东西!”
朱五迅速爬了起来,健步如飞的趴在冰球上往里一看,果然里面有不少东西,隐隐的看上去像是人参和雪莲。
玲珑圣女道:“神家有个习惯,就是爱存人参和雪莲,几乎每个宫都会冻几个冰球在宫殿的西南角下,重生宫也不例外!”
朱五立刻来了精神,挥刀劈开冰球,取出人参和雪莲,分给众人,这可是大补的东西,谁也不敢多吃。不过,少吃一点,也很有用,人一下子有了力气,而且精神了不少。
朱五感觉自己跟没吃过一样,一脸的不高兴,他虽然也不敢多吃,但是还是比其他人吃的多。
“胖子,没吃饱吧?”不知大师问道。
朱五点了点头,道:“跟没吃一样!”
不知大师从怀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了朱五,道:“尝尝这个!”
朱五诧异的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道:“这是什么?能吃么?”
不知大师从怀里又摸出一块,掰了一点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儿,然后吧嗒了两下嘴,道:“应该也是一种粮食,或许和咱们的窝头差不多!”
朱五一看能吃,三口两口就吞进了肚子里,品了品没什么特别味道,确实和窝头很像!
不知大师又拿出几块儿分给大家,众人都尝了尝,紫绛公主问道:“大师,你哪里弄来的?”
不知大师笑道:“重生宫里,在那几个死掉的黑衣人身上摸来的,我看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装了几块,我猜肯定是吃的东西,所以带了回来。”
大家吃饱了,在地上捧了几把雪融成水喝下,都坐在地上休息。
玲珑圣女和不觉大师商量道:“咱们不能这么一直等到毒烟散去吧,到那时我怕长族老她们会出事儿!”
不觉大师点点头,可是又毫无办法,道:“没办法,总不能让牛一刀和木生两个人去冒险吧?”
不知大师在一旁插言道:“别担心,我想毒烟对我们应该没作用了!”
不觉大师一愣,问道:“不知大师何出此言?”
不知大师没言语,起身进了重生宫,不一会儿回来了,对不觉大师和玲珑圣女道:“果然没错,那黑饼子里有解药!”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七星忍者不惧怕黑烟。
玉英族老立刻来了精神,急不可耐的走进了重生宫,顺着旋梯向上爬去,其他人紧紧跟随在后面。
穿过黑烟弥漫的二层大殿,众人来到三层大殿,刚一进来,便遇到了一伙黑衣人,他们似乎对四大家族的人能闯上来颇为意外,一个个迅速的想将众人堵在楼梯上,可是为时已晚,玉英族老和不觉大师强行闯进了大殿,其他人也跟了进去。
三层大殿十几丈高,灯火辉煌,寒气透骨,宽阔的大殿中央横着一副巨大的冰棺,冰棺周围围拢着七八个个黑衣人,似乎正在护着什么。冰棺的南侧是一座冰雕的佛像,佛像的脚下十几个神家侍卫围聚在长族老身旁,正和一群黑衣人对峙着,她们的身上血迹斑斑,很多人都受了重伤,勉力支撑着。
玉英族老一声大吼,令神家侍卫和长族老精神一振,黑衣人中闪出一位个子不高的为首者,黑纱遮面,看不清样貌,几个纵跃便来到了玉英族老跟前,不由分说,举刀便砍,他的身后涌过来六七个黑衣人,奋力抵抗着从悬梯爬上来的人。
牛一刀等人纷纷涌进大殿,虽然还弄不清怎么回事,可是一见黑衣人的圆月弯刀便都拼命厮杀过去。
神家长族老立刻来了精神,高声吼道:“他们在冰棺里,快去阻止他们穿金甲!”
牛一刀听得真切,一边和两个黑衣人缠斗,一边冲上了冰棺,一眼扫见了冰棺中的情形,吓得差点连魂都没了。
冰棺很大,棺盖半开着,一个矮个子的老头光着身子,正将一件黄灿灿的金甲圣衣往身上套,眼看着两条腿已经穿好,就差披在肩上,然后穿好胳膊了。
古木生伸手矫健,在人群中几个穿梭便摆脱了黑衣人,飞跃着跳进了冰棺,正好来到了老头的身后,他张开血盆大口和两只锋利的抓子,就像老头的后心扑了过去。
牛一刀眼尖,一下子看到了老头脚底的骨笛,这个老头肯定是渡边麻一。
牛一刀奋力逼退了缠斗着的两个黑衣人,一个后空翻,两脚踢向渡边麻一前心。
第620章 末代女王
渡边麻一没料到人来的这么快,而且腹背受敌,他的手正在金甲圣衣中,只好吃力的向旁边躲闪,其他的黑衣人疯了一样,全然不顾的冲向冰棺。
牛一刀身子飞起,两腿踢空,双手在冰棺底部一借力,身子一转,再次踢向渡边麻一。
渡边麻一再躲已经没了地方,只好一头栽倒在冰棺外的地上,整个人翻了出去。
牛一刀顺手摸起骨笛,就地一滚在棺椁边站起身来,挥手横刀挡住迎面而来的圆月弯刀,一闪身跳出棺椁,继续逼近渡边麻一。
四大家族的人和七星忍者打成了一团,不觉大师明显感觉到有几个黑衣人伸手不凡,对付起来颇有些费力,好在没几个,他和不知大师、神家长族老以及牛青山勉力抵挡着。
牛一刀认准了擒贼先擒王,一刻不停的向渡边麻一逼近过去。
渡边麻一已经将金甲圣衣穿在了身上,整个人一动,便是一团金光。他什么也不顾,扭头便奔向楼梯口,所有的黑衣人拼命的替他杀出了一条血路,护送着他冲出了大殿。紧跟着,其他黑衣人也都不徐不疾的杀出了大殿。
不觉大师顾不得去追,连忙拉住了长族老,道:“先别急着追,他们跑不了多远!”
“不行,必须赶快夺回金甲圣衣,否则……”长族老指了指冰棺中一具女尸道。
那女尸十七八岁的样子,光着身子,样貌端庄,像是被掀翻在地一样,四仰八叉的倒在棺椁底。
“否则怎么样?”不觉大师问道。
“否则女王的肉身就保不住了!”
牛一刀听得清楚,凑到棺椁旁仔细去看,女尸的身体已经开始发黑,速度极快,像是燃烧了一般,正慢慢变成一堆黑炭。
“这……这是……怎么回事?”玉英族老问道。
“金甲!”长族老急道,“没有金甲,女王的肉身就会迅速的烂掉!”
“可是……”玉英族老想说,已经来不及了,可是她最终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太了解长族老了,于是头也不回的追了出去。
众人放心不下,急匆匆的跟了出去,可是来到重生宫外,一个黑衣人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夕阳西下,不觉大师拉住玉英族老,摇了摇头,道:“别追了,天快给了,追下去反倒对我们不利。”他顿了一下,道:“已经来不及了!”
玉英族老一跺脚,急匆匆的回了重生宫的第三层大殿,不少神家侍卫都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不知大师挨个给他们处理了伤口,紫绛公主和俊梅在一旁帮忙。
“大姐,人都没影了,金甲一时半刻应该找不回来了!”
长族老长叹一声,竟坐在地上哇哇的大哭起来。
玲珑圣女凑到她身边,不停的劝慰着,她第一次见到长族老哭,而且哭的这么伤心。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长族老才慢慢冷静下来,紫绛公主小心翼翼的将她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不知大师从黑衣人的死尸中翻出黑饼子分给长族老等人吃了,一切又平静下来,没有人知道这份暂时的清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牛一刀一直站在冰棺前,冰棺中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团黑末,看上去像烧尽的碳。冰棺中还摆着很多冰块一个挨着一个,里面冻着各自各样的东西,令牛一刀惊讶的是还有绿色的草,红色的花,甚至叫不上名字的小虫。他唯一认识的是蛇,有三四个冰块里冻着大小各异的蛇,有的甚至瞪着眼睛,像是要立刻跑出来一样。朱五一直跟在牛一刀身旁,吓得他吐了个舌头,本以为长族老口中的女王棺椁应该有不少珍宝,没想到竟是一些吓人的东西。
没等众人发问,长族老先开了口,道:“这是肃慎末代女王的棺椁,你们看到的那具尸体便是她的。”
众人大吃一惊,玲珑圣女惊讶道:“那个少女……”
“末代女王一生都在向往着长生不老,所以她老了之后不停的换皮,你们看到的其实外貌已经不是她了。”
大伙一吐舌头,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费尽毕生之力,也没能长生不老,最后造了这件金甲圣衣,又叫葬雪金甲,人死后穿上它,尸体能千年不朽。她寄希望于她的后人能将她唤醒,到时候她就可以重生了。”长族老道,“渡边麻一一定是认为金甲就是长生不老的所在,所以盗走了它。”
“它和雪人找的金甲有什么不同么?”
“雪人穿的金甲也是女王造的,只不过那是个失败品,末代渤海王发现后,就给雪人穿了。真正的葬雪金甲只有一件,就是女王身上的这一件。末代渤海王并没有敢动。没想到,居然被渡边麻一抢去了……我真是无用啊……”长族老说着,又忍不住眼含热泪,满脸的自责。
牛青山有些奇怪,对长族老道:“族老,神家已经尽力了,你看看从冰宫到重生宫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她们都是为了守卫着这件金甲圣衣而死的,为了一个并不现实的重生梦,死了这么多人,你觉得值得么?”
谁都听得出来,牛青山的话里带着指责和批评,大家也都赞同牛青山的观点。
不料,长族老眉头一皱,脸上阴郁起来,冷冷的道:“你知道什么?就是神家儿女全搭进性命也是值得的!”
所有人一惊,没想到神家长族老冥顽不化到了如此地步。牛青山也很气氛,四大家族都死了很多人,都是无谓的牺牲,他冷冷的道:“视人命如草芥,这就是神家?”
“不!”神家长族老立刻否定道,“我很感谢大家能来帮助神家,你们也是莫名其妙的被卷进来的,但是追根溯源,其实牛鬼蛇几家的老祖宗也是觊觎长生不老的,所以他们留下了错综复杂的线索,引领你们来到这里。今天,真相终于大白,为了后世子孙永享太平,你们要和神家一起把这件事处理掉。”
长族老的话一顿,又道:“神家之所以千百年来一直守在桃花源,守着末代女王的墓葬,那是因为末代女王就是神家的先祖,我们为之忘却生死,理所应当!”
第621章 仙茅龙草
神家长族老此话一出,惊呆了所有人,包括玲珑圣女和玉英族老,她们也万万没有料到肃慎古国的末代女王就是神家先祖。
长族老目光如电,盯着牛青山,道:“你能允许别人挖了牛家祖坟而全然不顾么?”
牛青山一愣,脸色一红,半晌儿,叹道:“牛家也会忘却生死而守卫祖墓!”
长族老点点头,又道:“金甲圣衣被盗,重生宫将不久矣。没有人能逃出绝命谷。你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长族老,此话怎讲?”不知大师问道。
“神家先祖造了绝命谷和重生宫,这里面机关重重,你们一路走来,应该都感受过了。而最大的机关,其实就在女王的棺椁中,一旦有人盗走金甲圣衣,那么绝命谷和重生宫必然会轰然倒塌,永世不存!”
长族老说得平淡,可是在众人听来,却大惊失色,这意味着这里所有人都将葬身于此,与末代女王墓一同人间蒸发,看长族老的样子,她已经做了必死的打算,所以讲起来风轻云淡,甚至有些快意恩仇。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不知大师问道。
长族老冥想了一会儿,道:“想要离开绝命谷,或许只有十个时辰了!”
长族老说着,慢慢走到冰棺跟前,从里面拿出一块儿冰块,递给了牛一刀,道:“你也是神家的后人,这个送给你!”
牛一刀抬手接过来,仔细一看,冰块中是一株绿茵茵的小草,只有两片叶子,嫩绿的像是鲜活的一般。
“族老这是什么?”
“仙茅龙草!世上或许就剩下这一棵了!”
牛一刀闻听,心中一阵温暖,长族老虽然看上去很凶恶,可是却很善良,他连连道谢。
“谢就免了,赶快走吧!”
不知大师和牛青山已经起身准备往外走,不知大师和玉英族老还有玲珑圣女都在犹豫,她们不想将长族老就留在这里,可是谁都知道,根本无法劝说长族老。
不觉大师踌躇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来到冰棺旁,道:“一切都该结束了,你又何苦如此执拗呢?和我们一起走吧!”
长族老摇了摇头,笑道:“总要有人去和老祖宗认错,这个人理所应当就是我,我不能苟且偷生。”
“事已至此,任谁也回天无力,长族老还是看开一点儿。”
神家长族老半晌儿没说话,一直眼望着南墙上的冰雕佛像。
过了好半天,长族老道:“女王墓被毁,神家也就不用守在这里了。你带着玲珑和玉英她们离开这个荒野之地吧,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与世无争,逍遥快活,再也没有繁复而不近人情的族规束缚了,一切都解脱了。”长族老一顿,又道:“如此想来,渡边麻一其实干了一件好事儿!只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走得出去。”
不觉大师脸色一红,心中有些不忍,他曾带头挑战神家祖训,现在想来,长族老有长族老的难处,身为神家的男人,他自愧不如。
“族老,我们一路走到重生宫虽然九死一生,可是回头想想,也没有太困难的坎,只要躲过绝命谷的大水,不被冻死,应该就没什么危险。”
长族老闻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不说,我都忘了提醒你们,十个时辰之后,重生宫、绝命谷、冰宫都会成为一片汪洋,然后明天夜幕降临之后,桃花谷将不复存在,而成为一座冰山!”长族老顿了顿,道:“届时,逃不出去的人,就都会冰葬在冰山之中,获得永生!”
不觉大师心中一冷,长族老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白,时间紧迫,不但要逃离重生宫,逃出绝命谷,还要逃出桃花谷,十个时辰之内,能逃得越远越好!
“族老,和我们一起走吧,不然我们很难逃出去……”
长族老摇了摇头,道:“人各有命,神家长族老的使命便是守卫重生宫,守卫女王墓,我不能离开这里,你们一路小心!”
不觉大师自知再劝下去也是白费,只好道别,带领众人走出了重生宫。
重生宫外,黑漆漆的夜阻挡了众人的脚步,想想绝命谷中滔天的洪水和刺骨的寒冷,谁都知道,今天要住在重生宫中了。
不觉大师和牛青山以及不知大师一商议,留陆家几位族老守在在一层大殿的门口看守,其他人全部去二层大殿休息。
紫绛公主让朱五帮他化开了仙茅龙草的冰块,牛一刀一点点嚼碎了服下去,一股苦涩的味道充满口腔,他皱着眉头,强行吃完。
牛犇放下心来,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不觉大师和不知大师等人商议着如何尽快离开绝命谷,他们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离开绝命谷至少要两个时辰,从冰宫到男人村,又要两个时辰,这中间还没休息的时间。这么算下来,天一亮就要立刻出发,无论什么困难也必须克服,尽快探出桃花谷。
不觉大师吩咐众人早早睡下,尽可能的保持好体力,明天这一路就是在和时间赛跑,能不能逃出去,全在自己的腿上。
不知大师有些担心,道:“渡边麻一他们还是要提防一下,万一他们给咱们惹下点儿什么麻烦,那就要命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不亮,不觉大师便早早的站在了重生宫外,凝视着东方,盼望着太阳早点儿出来。
除了朱五,大伙都早早的爬了起来,攒足了力气,准备逃命。
当日出的霞光染红天际,四大家族的男女老少聚齐在重生宫外,朱五打着哈欠懒洋洋的看着众人向重生宫告别,其实那是与神家的先祖还有即将与重生宫一起重生的神家长族老告别。
踏着日出的晨光,众人急行在绝命谷的冰面上,谁也不说话,相互搀扶着,帮助着,甚至不少神家侍卫和丫鬟还背着受伤的同伴,就连玲珑圣女的背上也一直趴着受伤的姐妹。
行进的速度与不觉大师料想的相差不多,穿过绝命谷,走出长长的甬道,回到冰宫,众人长出了一口气,最危险的地方已经顺利通过,看了看日头,正挂在当中,想必才到午时,从冰宫到男人村是众人最熟悉的一段路,想必用不上两个时辰便可以到达。
第622章 葬雪金甲
不觉大师吩咐众人就在冰宫的大殿休息片刻,吃着东西喝点儿水,以便能有更充沛的体力赶路。
玲珑圣女安排了两个神家侍卫守在巨石门外,众人休息。
可是,还没吃多少东西,忽听一声惨叫,不觉大师敏锐的站起身来,道:“像是外面……”说罢,飞快的奔出了冰宫。
大伙谁也没有心思休息,纷纷从后面跟了出来。
牛一刀跑在最前面,跨出巨石门,地上倒着两具尸体,桃花谷中站着一群黑衣蒙面人,为首的人身穿金甲圣衣,只露着两只眼睛,威风凛凛。
不觉大师垂手而立,泰然自若,朗声道:“渡边麻一,是你杀了我神家姐妹?”
渡边麻一仰天长笑,点手指着不觉大师道:“不光是他们,还有你们,谁也别想活着从这儿离开!”
“你既然已经得了葬雪金甲,为何又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不觉大师问道。
“这个你们最清楚,谁拿走了我的骨笛?”渡边麻一气氛的问道,手指在众人面前一一指过,那气势凌驾在众人之上。
玉英族老脾气火爆,闻听渡边麻一杀了两个神家侍卫早已经按耐不住,此刻见渡边麻一如此嚣张,她抖身形而起,挥动双掌直奔渡边麻一的面门。
渡边麻一身后的黑衣人正要上前帮忙,却被渡边麻一挥手拦住了。他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既不躲闪,也不还手,眼睁睁的看着玉英族老的双掌落下。
玉英族老也一阵奇怪,这个渡边麻一好生奇怪,竟然一动不动。她来不及多想,双掌重重的落在了渡边麻一葬雪金甲的头盔上。
渡边麻一硬生生扛了下来,稳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
玉英族老一惊,看了看自己的双掌,又看了看得意的渡边麻一,一时间蒙了,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硬生生接下她一掌,而且毫发无损。
玉英族老正发呆呢,渡边麻一猛然间一刀挥出,圆月弯刀直奔玉英族老的后脖颈砍了下去。
玉英族老纵身后退,拔出配剑磕开渡边麻一的圆月弯刀,顺势刺向渡边麻一的小腹,渡边麻一突然又站住了,盯着玉英族老的配剑刺进自己的小腹,玉英族老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渡边麻一又不躲闪,她只觉得自己的剑像是扎在了棉花上一样,落下去是软绵绵的,抽回来时没有一滴血,再看渡边麻一,小腹处没有一丝伤痕。
玉英族老彻底惊呆了,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宝剑,像是雕像一样呆傻住了。渡边麻一趁机挥刀砍向玉英族老的头,玉英族老毫无反应,千钧一发之际,玲珑圣女和不觉大师同时赶了过去,一个人扑倒玉英族老,另一个人挥剑挡住渡边麻一的刀。
“哈哈哈哈!”渡边麻一长笑不止,那份得意与自豪,充满了魔性。
不觉大师将玉英族老拉在身后,低声道:“葬雪金甲!他身上穿着葬雪金甲!”
玉英族老恍然大悟,目光望着渡边麻一身上的金甲,喃喃道:“葬雪金甲……葬雪金甲……”
“神奇的葬雪金甲!”玲珑圣女也跟着念叨起来,渡边麻一本就身手了得,再加上一身刀枪不入的葬雪金甲岂不是天下无敌,就连不觉大师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渡边麻一笑罢,圆月弯刀一挥,二十几个黑衣人一拥而上,冲向众人。
不觉大师和不知大师双战渡边麻一,其他人捉对厮杀起来。
渡边麻一毫无忌讳,片刻功夫便打伤了不觉大师左臂,牛青山和玉英族老抽身过去帮忙,四个人仍然不能把渡边麻一如何,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几个人都挂了彩,再僵持下去,注定要葬身在渡边麻一的弯刀之下。
牛一刀看得清楚,虚晃一刀骗过身边的黑衣人,飞身跃到了渡边麻一身旁。
牛一刀拼尽力气使出牛家绝学千刀斩的功夫,银光飞舞将渡边麻一缠住,众人见渡边麻一一时手足无措,多少放下心来,喘了一口气。
可是,牛一刀也只是坚持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个没留神,被渡边麻一一刀砍在了右腿之上,疼得他哎呀一声跌倒在地,鲜血噗的染红了他的衣服,溅红了雪地。
众人大惊,正要抽身相救,只听一声怒吼,古木生疯了一般扑了过去,牛青山也挥刀迎了过去缠住渡边麻一。
玲珑圣女和紫绛公主等人将牛一刀护住,古木生趴在地上,低头舔食着牛一刀腿上的伤。说也奇怪,牛一刀腿上的伤口很快就不流血了。
牛青山招架不住渡边麻一,连连后退,周身上下,已经十几处受伤。
渡边麻一慢慢逼近了牛一刀,古木生挺身将牛一刀护在身后,大瞪着眼睛,满脸狰狞的盯着渡边麻一,渡边麻一每靠近一步,古木生都会愤怒的向他嘶吼,那是警告也是怒火。
四大家族的老少被渡边麻一等人渐渐困在了当中,每个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
不觉大师眼神一呆,万万没有想到没有葬身重生宫,却在冰宫门外死在了渡边麻一的圆月弯刀之下。
万分危急之时,忽听桃花谷谷顶一声长吼,声灌云霄,紧接着万千嘶吼震耳欲聋,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举目望去,数不清的恶狼出现在谷顶,它们几乎是同时仰天长啸。
古木生趴在地上,兴奋的嚎叫着,像是在呼应狼群一般。
牛一刀心中大喜,激动的看着狼群,目光闪过,忽见谷口方向走来一头白狼,体型硕大,步履沉稳,两只眼睛如光似电,令人望而生畏。
古木生几个纵跃蹿了出去,迎着白狼扑了上去,像是一个孩子,扑到了母亲的身边。
所有人都被白狼惊呆了,就连渡边麻一都胆怯的后退着。
“雪狼王!”不觉大师激动的说道。
每个人都听过雪狼王的传说,然而却极少有人见过雪狼王。
雪狼王站在谷口,用头轻轻摩萨着古木生的头,显得十分亲昵。
时间不大,雪狼王忽然对着天空一声狼啸,眨眼间,桃花谷的谷顶上冲下来成千上万只狼,恶狠狠的扑向了渡边麻一等人。
第623章 冰消雪融
黑衣人惨叫声连连,眨眼的功夫,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渡边麻一仗着金甲护身,与狼群激烈的搏斗着,可是他毕竟体力有限,杀了十几匹狼之后,再也没了斗志,扭头飞奔着冲向四大家族的男女老少,谁也没想到,他双手如钳,掠起紫绛公主飞奔着进了冰宫。
牛一刀挣扎着爬起来,要追进去,被牛青山拦住了。不仅仅是因为看到牛一刀受伤了,更是因为老人家认为,暂时没有人制得住渡边麻一。
狼群并没有追进去,盘旋在石门外,冲着里面不停的吼叫着。雪狼王徘徊在洞口,时不时的低吼着,古木生一刻不离的跟在雪狼王身后,也不时的吼叫着,似乎在和雪狼王说着什么。
四大家族的男女老少相互帮助着包扎伤口。
古木生来到牛一刀身旁,神色严肃,道:“狼王说……”
牛一刀一愣,直勾勾的盯着古木生,古木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又挤出几个字,“大水要来了!”
古木生的这句话立刻提醒了不觉大师,他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偏西,马上就要黑天了,再想赶往男人村已经来不及了。
雪狼王长啸了一声,狼群瞬间便消失在了桃花谷的谷口,它们也必须尽快逃命。只剩下雪狼王凝视着古木生,似乎在等着古木生一块走。
“大家快走!”不觉大师大声喊道。
可是,很多人都受伤了,别说是逃命,就是站起来都吃力。
玉英族老半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先走吧,别等我们这些废人了!”说着,一把推开了玲珑圣女,口气变得决绝,道:“快走,别管我!”
牛一刀根本没有走的心思,他一直望着石门内,心乱如麻,耳畔隐隐的想起了紫绛公主的求救声。
不觉大师眉头一皱,高声道:“快走!大水来了,谁也别想活!”
众人相互劝说着,搀扶着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开始往前走,石门前,只剩下了牛一刀,牛犇和玲珑圣女怎么劝说也没有用,他执意不走,最后牛青山没办法,硬是将牛犇和玲珑圣女拉走了,回望着孙子牛一刀的身影,又爱又恨。
古木生跟着雪狼王走到了谷口,可能是放心不下牛一刀,仰天长啸了两声,又飞奔回牛一刀身边。雪狼王呆了片刻,飞奔着跟了过去,两个人一头狼,慢慢的走进了石门,走进了冰宫。
牛一刀突然觉得不太冷了,甚至有点热,手不小心触摸到冰墙,墙上竟然有水,他心中立刻明白了,整个冰宫即将融化。
或许是渡边麻一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恰好和牛一刀等人在冰殿相遇。
看着高大威猛的雪狼王,渡边麻一不敢轻举妄动,掐住紫绛公主的手攥得更紧了。
“三爷,别管我,你们快走!”紫绛公主心急的叫道。
“紫绛,你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牛一刀镇静的说道,然后对渡边麻一道:“老前辈,你不是要骨笛么,它在这里!”
牛一刀说着,从怀里抽出骨笛,横在面前。
渡边麻一一阵激动,道:“快给我,还给我!”
“前辈,我把骨笛还给你,你能放了紫绛公主么?”
渡边麻一看了一眼紫绛公主,道:“可以!”
“好!”牛一刀应道,“我数一二三,你放了紫绛公主,我把骨笛扔给你!”
“好!”渡边麻一爽快的答应了。
“一、二、三……”牛一刀喊道,同时将骨笛高高的抛向了渡边麻一,渡边麻一松开了手,紫绛公主飞奔着扑到了牛一刀的怀中。
渡边麻一正准备起身去接骨笛,冷不防古木生恶狠狠的扑了过来,与此同时,雪狼王腾空而起,身影如同一道白光,将骨笛一口接住,轻飘飘落在地上,扭头奔回到牛一刀身边,将骨笛交给了牛一刀。
牛一刀吃惊的从雪狼王手中接过骨笛,他激动的无以言表,原本他打算宁死也要缠住渡边麻一,让古木生带走紫绛公主,自己与渡边麻一一同葬身冰宫。没想到古木生和雪狼王联手,夺回了骨笛。
牛一刀握着骨笛,看了看愤怒的渡边麻一,重新将骨笛放入雪狼王的嘴里,轻轻抚摸着雪狼王的头,低声道:“帮我交给不知大师,这里我来应付!”
雪狼王心领神会,一声长啸,疾驰而去。
渡边麻一愤怒的将古木生打倒在地,恶狠狠的追向了雪狼王,牛一刀拔刀拦住,两个人斗在一处。
渡边麻一金甲在身,毫无忌讳,人已经半疯癫的状态,一刀刀落在牛一刀的身上,恨不得将牛一刀碎尸万段。
牛一刀自知不是渡边麻一的对手,可是依然勉力支撑着,他需要给雪狼王争取时间,必须将骨笛安全送走,另外,他更想将渡边麻一留在冰宫,与他同归于尽。
古木生伤的很重,他卷缩在地上,不停的哀嚎着,紫绛公主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帮他包扎。
冰宫的地上出现了两指多深的积水,头顶还在不断的滴滴答答落水,渡边麻一一刀逼退了牛一刀,看了看冰宫,又看了看牛一刀等人,愤然冲出了冰宫。
牛一刀踉跄着来到古木生身边,将自己受伤的胳膊递到古木生嘴前,古木生像是吃奶的孩子,有力的吸允着。紫绛公主心疼的看着牛一刀,泪眼婆娑。
过了一会儿,古木生好了一些,牛一刀背起他,在紫绛公主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冰宫外走去。
冰宫外,天地昏暗,太阳已经落山,血红的晚霞染红了天际。身后传来隆隆的响声,牛一刀心中明白,那是冰融化的声音,是绝命谷和重生宫倒塌的声音。
“紫绛,你先走吧,我和木生怕是走不出去了!”
“不!”紫绛公主声嘶力竭的吼道,“死我也要和你们死在一起!”
紫绛公主态度坚决,牛一刀十分欣慰,三个人艰难的向前挪步,走向谷口。身后的冰宫传出剧烈的振动,令人胆战心惊。
走出桃花谷,牛一刀已经累得汗流浃背,明显能感觉到天气热了起来,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长白山之颠,冰融雪化,热浪滚滚,这是要天塌地陷么?
第624章 各自归途
滔天的水声从后面传来,紫绛公主鼓励牛一刀再快一点儿,她已经能感受到死神的到来,一轮弯月挂在空中,回望桃花谷和冰宫,已经荡然无存。
冷风骤起,吹得人直哆嗦,牛一刀咬紧牙关,拖着腿艰难的前行着,古木生好了很多,独自撑着身子,在后面跟着。
“三爷,水好像漫过来了!”紫绛公主恐惧的说道,水已经末到了膝盖,冰冷刺骨。
牛一刀搂紧了紫绛公主,笑道:“抱紧我,要死的漂亮点,没准什么时候冰化了,咱们又活了,到时候别找不到我哭鼻子!”
紫绛公主被逗笑了,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有力气就再赶快逃,我可不想冻死!”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水已经到了腰,紫绛公主浑身发抖,冻得浑身冰冷,牛一刀和古木生也强不到哪去,只是看顽强的毅力支撑着。三个人手拉着手,步履维艰。漆黑的夜,无边的水浪,她们一时迷了路,竟不知该往哪儿走。
水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三个人浑身都湿透了,眼望着无尽的黑暗,牛一刀彻底失望了,紫绛公主已经半昏迷,口中喃喃呼唤着“三爷……”,双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胳膊,古木生的手已经开始松软,整个人几乎是漂在水面上的。
牛一刀晃了晃脑袋,再也走不动了,绝望和不甘使他憋足了最后一口力气,冲着黑夜和洪水大吼道:“啊……”
寒风硕硕,浪花滚滚,牛一刀拉着古木生和紫绛公主向水中倒去。
浑浑噩噩中,一只大手将三个人托起,牛一刀勉强睁开眼睛,那是一张毛绒绒的脸,大大的眼睛里泛着一丝温柔,牛一刀以为是在梦中,喃喃对紫绛公主道:“紫绛,快醒醒,你看,雪人!你摸摸它吧……摸摸她吧……”
牛一刀再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土炕上,火热的炕烫的他后背都红了,一张胖胖的大脸猛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三爷,好点儿没?”
说话的正是朱五,牛一刀懵懂的看了看周围,道:“这是阴曹地府么?”
“别胡思乱想了,这是男人村!不知大师带着雪人把你们三个救回来了!”
牛一刀这才如梦初醒,那雪人原来真的不是梦中相见,他呡了呡嘴唇,道:“紫绛和木生呢?”
“都没事儿,在隔壁睡着呢?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朱五正要走,牛一刀一把拉住了他,道:“我不饿,就是太烫了!”他指了指炕,朱五咧嘴一笑,道:“忍一忍吧,不觉大师说你体内寒气太重,必须在火炕上好好暖和暖和!”
“别!”牛一刀连忙道,“在暖和一会儿,我估计我都蒸熟了!”
“是么?”朱五抬手摸了摸,“哎呀妈呀,烫死我了!”朱五慌忙去看火,他光顾着讨好俊梅了,根本没留意烧火的事,要不是牛一刀醒了,估计真就把牛一刀火化了。
第二天,牛一刀就能下地了,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都没什么大碍。他先去看了母亲玲珑圣女,母亲脸色蜡黄,身体非常虚弱,这一段时间把她折腾的不轻,牛犇悉心在一旁照顾着,见牛一刀没事了,牛犇发自内心的高兴。
牛一刀唤了一声“娘”,玲珑圣女睁开了眼睛,目光中满是慈祥,嘴角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牛犇偷偷的告诉牛一刀,这是玲珑圣女这么多日子以来,第一次笑。
牛一刀又去看了看紫绛公主和古木生,两人都在好转,尤其是紫绛公主,已经靠着墙可以坐起来了。古木生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是精神非常好!时不时的还能唤来几头小狼,送些野味给大家尝尝。
在男人村休息了一个多月,众人都好了起来。历经生死,总算活着回来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牛青山来找不觉大师,商量着什么时候下山,不觉大师将众人都叫到了一起,想听听大伙的打算。
牛青山道:“我就不用说了,回文曲镇,犇儿和一刀更不用说,玲珑姑娘,我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去,咱们本就是一家人!紫绛公主要是愿意的话,爷爷也欢迎你,齐姑娘哪儿,我们自然都会和她商量,想必也没什么困难!胖子呢,先跟我回去,然后再做打算吧。我现在只是不知道木生怎么想?”
牛青山一口气说了一堆人,玲珑圣女没答话,紫绛公主轻轻点头,便是同意,朱五嬉笑着也算是应下了,古木生低头不语,牛一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木生,跟我回去吧,将来我帮你找个营生,你也该成家了!”
古木生的脸一红,道:“不!”
牛一刀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古木生,古木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要留在这儿!”
牛一刀的心一酸,古木生终究是在山野中长大的,尽管他很努力的去适应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他还是不习惯,他的选择其实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牛一刀的心中有太多不舍。
“我会回去看你的!”古木生道。
牛一刀不好再勉强,古木生既然这么说,就说明他已经深思熟虑过了,牛一刀紧紧的抓着他的手,仿佛立刻就要分别一般。
“不知大师,你呢?”不觉大师问道。
“我还是要回鬼谷,不过,鬼家的子孙应该不会留在鬼谷了,我会让他们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知大师道。
不觉大师点了点头,扭头去看玉英族老,玉英族老不知为什么脸一红,道:“别问我,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众人一惊。再一看不觉大师和玉英族老的表情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秘密,牛一刀指着不觉大师对玲珑圣女道:“他……他……是我外公?”
玲珑圣女呡着嘴笑着点了点头,众人轰然一笑,没想到这两人藏的这么深。
其实,玲珑圣女也是到了男人村之后才知道的,终于明白了不觉大师为何对自己那么好!
陆家几位族老与牛家一路回陆村,只剩下不觉大师没想好要去哪儿,如何安置神家的这些后人。
第625章 隐世家族(全书完)
牛青山道:“干脆,不觉大师和我们一起走吧,就去文曲镇,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顿下来,这样大家离得都不远,没事还能一起聚聚!玲珑姑娘也就放心的跟我去牛家了!”
不觉大师抬头去看玲珑圣女,玲珑圣女道:“这样最好!”
不觉大师想了一会儿,道:“好,那就去文曲镇!”
朱五眨巴着眼睛,突然问道:“那雪人怎么办?”
众人一愣,这的确是个问题。总不能带着雪人去文曲镇吧。
不知大师道:“雪人不可能离开雪山,我也不想再把他们关起来,他们应该像我们一样,去他们喜欢的地方。”
“那就任他们去吧,只是骨笛……”不觉大师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是很多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谁也不好说什么,不知大师从怀里掏出骨笛,道:“三少爷,你取回的骨笛,你来毁掉吧,免得恶人拿了去为非作歹!”
牛一刀接过骨笛,横在手上,众人瞩目,他双掌用力,骨笛渐渐变弯,最后嘭的一声碎成两段。
众人又七嘴八舌的说了很多话,热热闹闹的像是过年一样。
不觉大师悄悄的拉着玲珑圣女走出屋外,道:“明天,我想去趟桃花谷。”
玲珑圣女理解不觉大师的心情,道:“我和你一起去,再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不觉大师和玉英族老、玲珑圣女带着所有神家老少去了桃花谷,桃花谷早已不复存在,原来的冰宫已经变成了一座冰山,绵延数里,望不见尽头。不觉大师带领众人一番祭拜,也算是和神家先祖告别,千百年来,这里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牛一刀想起在水中临近死亡的那一刻,依然犹如就在眼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总是会改变很多,大大超出人力的左右。
古木生仰天长啸,在冰山四周汇聚而来无数的狼,他们一同对天嘶吼,那声音惊天动地。雪狼王站在高处,如同王者环视四周,古木生与牛一刀和紫绛公主洒泪而别,奔向雪狼王。
残阳如血,雪狼王和古木生的影子在地上拖的很长很长,最后消失在绵绵雪山中。
又休息了三天,将一切准备妥当,不觉大师带着众人离开了桃花源,一路上风轻云淡,众人心情舒畅,走的很快。半路上,不知大师等人陆续离去,神家和牛家一同回到了文曲镇。
文曲镇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像是过年一样,张灯结彩,陈氏高兴的连连吃斋念佛了半个多月,又给牛一刀和紫绛公主办了婚事。
一丈红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牛一刀见到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已经能翻身了,十分可爱。一丈红对牛一刀再娶,并没有任何不满,反倒替牛一刀高兴,一家人非常和谐。
牛一刀偷偷的找到爷爷,有件事他一直放心不下,还没等他开口,爷爷已经猜到了,笑道:“你是想问问渡边麻一的下落,对么?”
牛一刀连连点头,笑道:“爷爷猜对了,我担心渡边麻一还会找麻烦!”
“不会了,除非他能重生!”
牛一刀眨巴着眼睛,道:“爷爷的意思是他冰葬在了桃花谷?”
牛青山点点头,笑道:“不知大师带着雪人去救你们的时候,正遇到渡边麻一在水里挣扎,他身上的金甲太重,根本无法在水中行走,不知大师本想劝说他脱下金甲,然后救他回来,可是渡边麻一宁死也不愿意脱去金甲,最后淹死在水中!”
“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牛一刀愤恨的说道。
“一切都真相大白,重生宫不复存在,葬雪金甲葬在了冰山雪海,牛鬼蛇神四大家族各会平静,咱们总算活了下来!四大家族的后人也算是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他们想要的生活了!”牛青山叹息道。
一代又一代的牛家人为了先祖留下的秘密而东奔西跑,甚至搭上性命,牛青山再也不愿意后世子孙活在别人的算计和利用当中,他费尽一生心血,总算是换来了永世太平。
此后,牛家久居文曲镇,凌迟刑法成为了历史,而牛家的千刀斩绝学却扬名天下。牛一刀学着二哥做起了生意,将白山黑水间的药材贩卖到关外,再从关外贩卖一些江南的丝绸布匹回来,买卖做的风生水起,不几年,牛家便取代了高家,成为了方圆百里的首富。紫绛公主和一丈红又为牛家添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乐的牛青山和牛犇嘴都合不拢,牛家终于人丁兴旺起来。
朱五自立门户,干起了老本行,杀猪卖肉,虽然清苦,却过得逍遥自在,时不时的和相邻说起过往的经历,豪情满怀。俊梅终究是没有嫁给他,成为朱五唯一的遗憾。
寒月与慧智偷偷恋爱,虽然家里除了牛一刀同意之外,没人愿意她嫁给一个土匪头儿,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慧智去了破军山,当了一名压寨夫人。许多年以后,他们夫妻浴血奋战,与侵略者斗智斗勇,传唱一时,直到今天,破军山上还有她们英勇抗敌的传说。
神家在文曲镇外的七星河畔,建起了一座小村庄,他们过起了悠闲的生活,与雪山之颠想比,这里更为宁静和祥和。
鬼不知大师回到鬼谷之后,也将鬼家后人放了出去,他们走南闯北,分布在大江南北,融入了平凡百姓的生活。
古木生一直呆在长白山,他跟随雪狼王自由自在的奔驰在雪山冰川,徜徉在森林草地,牛一刀一直自责,没能给古木生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生活,其实他并没有想明白,古木生已经得到了他喜欢的生活方式。命运如此,冥冥中他其实就是一只狼!很多年后,牛一刀曾去找他,关于他和雪狼王的传奇还在很多年以后。
牛鬼蛇神四大家族或隐世于朝,或隐世于野,从此与普通人无异。
很多年以后,关东大地烽火再起,日本侵略者烧杀抢掠,激起了几大家族的怒火,牛一刀率领着隐世家族的后世子孙横刀立马,再战沙场,自是一段传唱后世的传奇。
《隐世家族秘史》全书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