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零甜心崽》 第一章 开局就地狱模式? 一九九二年。 农历十二月，冬。 惠城发生了两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豪门燕家长子早逝。 泰丰地产老总宋月凉车祸。 事情牵扯到上流圈子两大知名人物，各大小报社、新闻媒体争相报道。 消息在短短时间就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给临近年关的城市添上了一丝诡异色彩。 城北旧工业区，一道小小身影吃力的拖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从巷子里艰难走出来。 惠城的这个冬天很冷，下了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整个城市银装素裹，白皑皑一片。 因为袋子太重，雪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拖拽痕迹。 临近年关，市里大小工厂、企业机关开始放年假，到处是赶着采买年货的人。 小孩子们跟在爸爸妈妈身边，欢呼雀跃，小脸上满是对过年的兴奋和期待。 这样热闹的场景，显得巷口孤单站着的小娃儿格格不入。 小娃儿呆站片刻后，才低着头，继续用吃奶的力气拖着袋子走，因为要使劲儿，小脸憋出一片不自然的红。 “……昨天的报纸你们看了没有顶级豪门燕家，多有钱啊！没想到他们家儿子年纪那么轻就病死了，才二十九岁吧” “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也买不通阎王爷。可俊的一个后生了，连年都没能过完就走了，真是可惜。” “有什么可不可惜的要论年轻，泰丰地产老总不更年轻一场车祸，人就这么没了。” “你说宋月凉那可是个狠人！我家有亲戚在派出所上班，说她开着车往宋氏集团老总的车上撞！奔着同归于尽去的！宋家车上三口人呢，现在全躺在医院里生死不知！” “嘶，什么深仇大恨要撞死人全家啊宋月凉可真够狠的！” “可不是吗她在那个圈子里有个名号，叫夜叉，出了名的又狠又疯！” 迎面几个妇人挎着提篮，带着孩子边唠嗑边往这边走。 小娃儿下意识把蛇皮袋子往走道边上拖，害怕会挡了别人的路。 然而还是稍慢了些，蛇皮袋子一角蹭到了走到近前的小男孩鞋边儿。 “作死啊你个小叫花！走路不长眼睛！”烫着时髦卷发的妇女立刻抱起小男孩，骂骂咧咧一脚把蛇皮袋踢开。 小娃儿小手还用力拽着袋口，被这股力道带偏，踉跄不稳摔倒在雪地上，只穿了单裤的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 蛇皮袋口子也松开了，有瓶瓶罐罐从里面滚出来，袋身破洞处还露出一些叠放好的旧报纸、废纸皮。 “我儿子这双鞋可是新买的，三十块钱呢！弄脏了你赔得起吗你！” 小娃娃反应似乎有些慢，好一会后才爬起来，顾不得膝盖上的疼，慌慌张张看向小男孩的脚。 一双很漂亮的鞋子，很新很干净，只有鞋底边沾了一些泥巴。 “没、没有弄脏……”小娃娃怯怯开口，声音糯糯软软的。 她看着只有五岁多六岁大小，身上穿着件破旧单薄的花袄子，袄子已经短了，只能堪堪盖过肚子。 下半身只穿了一条灰色单裤，脚上是一双断了带子又反复粘起来继续穿的凉鞋。 小娃娃被冻得脸唇发紫，怯生生站在那里，手里拖着的蛇皮袋比她人儿还要高。 因为小脸太瘦，使得本就圆溜的眼睛看起来更大，乌溜溜的，懵懵懂懂，却极澄澈干净。 那是一双看了就让人心软的眼睛。 有同行妇人开口求情，“算了算了，别跟个小娃儿计较。咱们不是还要赶去粮油店买油吗那边排队的人可多，去晚了怕买不到了。” 想到还要赶着去买东西，卷发妇人瞪了小娃娃一眼，走的时候又朝地上蛇皮袋狠狠踩了一脚，“临过年碰上叫花子，真晦气！” “行了行了，走快点吧！” 小娃娃站在原地，呆呆看着被卷发妇人抱在怀里的小男孩，眼里闪过羡慕，过了好一会才转身蹲下，心疼的把地上的空塑料瓶跟玻璃罐子装进蛇皮袋里。 这些东西她捡了好多天才捡到的，可以跟废品站的阿伯换钱。 等她把这些卖了，今天就能吃上馒头了。 不会又饿肚子了。 废品站有点远，小娃儿拖着袋子在雪地上蹒跚而行，没有肉的脸颊上，不自然的红晕越来越深，头也晕晕的。 没有力气的感觉越来越重，小娃娃撑不住了，在路边电线杆旁蹲了下来。 担心蛇皮袋子妨碍到别人，她又用最后的力气把袋子拢到自己面前。 小小身子软软的靠在电线杆上，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小手习惯性握住脖子上吊着的黑色小石头。 天色一点点变暗。 天空又飘起雪来。 街上依旧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报纸打在小娃儿脚上。 朝上的版面两则新闻并列，报导的正是豪门燕家及泰丰地产老总的轶闻。 男人俊美尔雅，女人张扬明艳。 小娃儿没有动。 她蜷缩在电线杆下，小小身子早已僵硬冰冷。 小娃娃，也死在了惠城这个寒冷的冬天。 …… 虚空中，一道机械音响起。 【嘀——宿主重生，十方系统激活，绑定成功——】 …… 一九九零年，六月。 正午的太阳又毒又辣，刺得人晃眼。 小娃儿脑袋昏昏沉沉，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觉胳膊被什么人拽着，扯得生疼。 她费力睁开眼睛，视野里出现一个背影。 女人身形壮硕，穿一身崭新的确良碎花衬衣，的确良长裤，脑后绑低马尾。 对方正拖着她往山上走。 小娃儿眼睛猛地睁大，眼里弥出恐惧。 哪怕时隔久远，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 “妈、妈妈”过于惊惶之下，小娃儿喃喃出声，叫出了那个陌生的称呼。 女人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阳光穿透山上茂密树植洒落下来，细碎光影打在女人脸上，照出她长脸高颧骨面容，也照出她眼底凶恶阴冷。 她看着小娃儿，缓缓露出笑容，“大丫儿，那边有朵花很漂亮，妈妈很喜欢，你去帮我摘过来。” 小娃儿顺着她手指看去，不远处峭石上，开着一朵不知名的花儿，笼在骄阳中迎风摇曳。 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她定住脚步没有动弹，恐惧在心头密密麻麻滋生蔓延。 灼热六月里，小娃儿浑身泛冷。 “我叫你去给我摘花！”女人声音陡然一厉，拎起小娃儿就往峭石方向用力扔了过去。 小娃儿似断线风筝，单薄瘦小身子被扔过峭石，直坠后方悬崖。 她眼睛瞪得极大，视线所及，上方是女人得逞后阴冷的笑脸。 同一时间，她脑子里突然有声音响起。 少年音质暴躁至极—— 【开局就地狱模式！我日尼玛！】 第二章 大丫的身份，可经不起查啊 小娃儿睁着眼睛。 在下坠的失重感中，曾经深埋的记忆汹涌而出。 她想起来了。 四岁半那年夏天。妈妈带她回外婆家，半路把她推下了山崖。 她至今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明明说好了，看过外婆后，就带她跟弟弟一起去城里找爸爸，她也能跟弟弟一样上幼儿园。 可是妈妈不要她了。 她摔落山崖下的河中，没有死，但是摔坏了脑袋。 等她挣扎着回到大曲村家中，家里已经空无一人。 谁都没等她。 …… 晶莹泪珠从娃儿眼角滑落，碎在半空。 小娃儿闭上了眼睛，没看到山崖处骤然卷来一阵怪异的风，将她虚虚承托住。 也没看到山崖上还在狞笑的女人，被怪风同样卷落山崖，狰狞阴狠在那张刻薄的脸上破碎，迸出恐惧。 在陷入昏迷前，小娃儿又听到脑子里传来古怪的声音。 ——【嘀嘀嘀！警告，警告！】 ——【主脑检测到系统擅自动用基础能量，属违规操作！即将开启惩罚！】 少年音质冷笑，散漫乖戾，【罚你妈呢老子是系统吗老子是你爹！】 嘈杂电流声中，小娃儿彻底昏了过去。 风卷托着小娃儿，没让她坠入山脚奔流的河水，而是将她轻轻放在了柔软的绿草岸。 河岸不远就是一条蜿蜒的石子小路，车链子咔咔咔伴着自行车铃声由远而近。 “建和，你看那边，是不是躺着个小娃娃”自行车后座，老妇人眯着眼睛细瞧，一边急忙拍打骑车的中年汉子。 陈建和也瞧见了那边异样，“婶，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着，下面路太窄了不好走，你就别下来了。” “诶，你快去！” …… 另边厢，马春兰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被风卷扫到了山崖另一边，掉下去的时候撞了山石、压断了树干、又滑行了一段被粗粝砂石刮花了脸，崭新的的确良新衫被撕裂了好几处。 直到滚落山脚躺在地上，她仍没能从刚才的恐惧中回神。 刚刚在山顶，她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控制了一样，完全无法动弹。 简直邪了门了！ 这时候她想起了那些老话，什么贱人有天收、恶有恶报…… 烈日当空，马春兰却狠狠打了个冷战，也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与狼狈，爬起来找到自己停在山脚的自行车就飞逃离开。 为了避开别人耳目扔掉那个小崽子，马春兰特地绕了很远的路。 等回到大曲村已是入夜，恰好遮掩了她那一身狼狈没被村里人发觉。 田家在村南边，建着大三间宽敞气派的砖瓦房。 马春兰着家时，田老婆子带着宝贝大孙子已经吃过夜饭。 看她这时候了才回来，带出门的大丫儿不见踪影，田老婆子皱眉问了句，“咋弄的这是大丫呢” “妈，别问了，赶紧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上惠城找小虎他爸。”马春兰把自行车搁堂屋放好，墙壁上炽亮的条形灯管把她脸色映照得惨白，一身狼狈暴露无遗。 田老婆子心头急跳了下，直觉出事了，“到底咋了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别想打马虎眼！” 眼瞅婆婆脸色阴沉下来，马春兰心里也渗得慌，遂把儿子抱到长凳上，打开电视让他看，这才跟田老婆子进房，关上房门把事情说了。 “妈，大丫摔下山了，以后怕是回不来了……” 话音没落，田老婆子的耳光就到了，打在她脸上又狠又辣。 田老婆子手指着她鼻子，气得发抖，“你这个蠢货！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以后家里不定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我说了你再不乐意也给我忍着！在我跟前答应得好好的，转头你把她带山里弄死了！” 马春兰的话修饰过，但是田老婆子熟知她性子，稍想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人扔在哪了，你现在立马出去找人帮忙，上山给我找去！” “不能找！”马春兰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急道，“妈，这事要是让人知道了，先不说人能不能找回来，是死是活最后肯定都会惊动派出所！” “妈，大丫的身份，可经不起查啊。” 看到死老太婆因为这句话变了脸色，马春兰眼底闪过隐秘快意。 往日这老不死总仗着身份地位在她面前拿乔，今儿她总算也拿捏了对方一回。 总而言之，她跟老太婆在某些事上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要是不好，老太婆也别想惬意。 马春兰缓了缓声线，又道，“再说，富民在厂子里工作这么些年了，铁饭碗早就稳稳抓在手里了，那小崽子还能派上什么用处继续养着她，要花的钱几年十几年的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咱马上要进城了，妈你敢把她带去小崽子那张脸，跟我和富民可不像，就是不知道像谁了。” 田老婆子脸色难看得不行。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马春兰这番连唱带打的用意 但是大丫那张脸，确实越大越有那个人的影子……田老婆子不敢冒险。 万一引起人怀疑，到时候他们田家就得被人一锅端。 而且，她当初之所以留下大丫，也是为了预防哪天田家再落入绝境，到时候兴许能用得上。 事已至此，她是没得选择了。 这天晚上，婆媳二人收拾了东西，带着家里宝贝男娃连夜去了镇上，搭乘夜班车前往惠城。 那个被摔落山崖的小娃娃，皆被两人抛弃在了脑后。 第三章 我叫七七 小娃儿又做噩梦了。 她梦到了很久很久没见的妈妈。 梦到自己又被妈妈推下了山崖。 还梦到自己在一片白雾里奔跑，白雾散后，面前出现了个种在地里的小蛋人。 小蛋人浑身焦黑，还在冒着黑烟，龇着牙冲她吼，“喂，小崽儿，快过来把老子拔起来！” 小娃儿被吓得连连摆手摇头，“不、不行，你是种在地里的，要是拔出来你会死掉的……” 小花小草种在地里才能活得好好的，拔出来都会很快死掉。 她想，那种在地里的小蛋人，应该也是一样。 听了她的话，小蛋人头顶冒出来的黑烟更浓了，“老、子、叫、你、拔！！” 小蛋人好凶。 小娃儿一害怕，咻的飞出白雾，醒了。 环顾四望，周围陌生的环境让小娃儿一骨碌爬了起来，飞快缩到床角。 这是个有些昏暗的小房间，墙壁斑驳，露出白漆后头的黄泥。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靠窗木桌，一个四脚矮柜，除此，就是她躺着的这张木床，挂着陈旧的泛黄的，打了补丁的蚊帐。 ……她刚刚明明在大街上，天上还飘着雪，可冷了。 小娃儿惊疑不定间，房门垂挂的灰蓝布帘被人掀起，一老妇人走了进来。 看到她缩在床角，老妇人愣了愣，随即笑开，眼角叠起笑纹褶子，“哟，娃娃醒啦” 小娃儿没出声，又往床角缩了缩，警惕看着老妇人。 头发花白，穿着灰色盘扣布衫，灰色裤子，手肘跟膝盖处都打着补丁……是个瘦小的，笑起来很和蔼的老婆婆。 “娃娃别怕，我不是坏人，你可以叫我张婆婆。”老妇人名叫张细凤，看娃儿警惕模样并没有不高兴，“我昨天瞧见你躺在村口河岸边，身上有伤，就做主先把你带了回来。” “你睡了一天一夜，起来肯定饿了，婆婆去给你拿吃的。”说完张细凤就利索出了房间。 昨天捡到小娃儿后，她就带着去了附近村唯一的卫生所让卫生员检查，确定娃儿虽然有伤，实则没什么大碍后，才安心把娃儿带了回来。 现在人醒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小娃儿依旧缩在床角，哪怕老妇人离开了，她还是不敢随意动弹。 对眼前的情况，她难以理解。 恰在此时，那道少年音质再次在她耳边响起，说出的内容，险些吓掉娃儿下巴。 原来她梦到的小蛋人，住在她脑子里！ 太可怕了！ 还有更可怕的！ “重、重生系统绑定” “我在大街上被冻死了我又又又回到被推下山这天，活过来了” 小娃儿眼瞳震动，经过那道声音反复解释，她勉勉强强理解了什么叫重生。 就是说，她七岁被冻死了。 然后，回到了四岁半的时候。 但是，“蛋蛋，那系统又是什么” 脑子里少年音静默了片刻，再响起时阴森森的，“你叫我蛋、蛋” “……你长得很像一颗蛋呀。”小娃儿怯怯道。 意识海里，小蛋人再次七窍生烟。 它为了救她受罚，被主脑插进地里拿电不停的滋，结果这小崽子就是这样回敬它的 叫它蛋蛋！ 呵，主脑呢老子要换宿主。 房外脚步声响动，张细凤端了一碗粥并两张烙饼走进来。 食物香气在空气里蔓延，瞬间引得小娃儿口水直流，小肚子咕噜咕噜响得欢快。 “饿了吧来，快吃吧。”张细凤抿笑，把粥跟烙饼放在床头木桌上，给娃儿递了匙羹。 让她意外的是，小娃儿明明眼睛几乎黏在了粥跟烙饼上，饿坏了的样子，却并没有立即接过匙羹。 小娃儿抬眸看着她，轻声问，“我吃了，你会打我吗” 很简单的一句问话。 落在张细凤耳里，却让她鼻子骤地一酸。 她想起昨天带娃儿检查时的情形。 除了一张小脸干净之外，娃儿身上被长袖衣裤遮掩的地方，布满了被棍棒殴打出来的伤痕。 青紫交错，密密麻麻。 让人触目惊心！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畜生，才能对那么小的娃下这种狠手。 张细凤把匙羹塞到小娃儿手里，“婆婆不打人，也不会让别人打你，吃吧。” 得了肯定，小娃儿这才抓住匙羹，又爬到床边拿起一张饼，试探着咬了一口。 那双漂亮的眼瞳一直紧紧注视着张细凤，像只警惕的小兽。 等到察觉确实安全之后，才稍稍放松下来，开始狼吞虎咽，眼儿弯成浅浅月牙。 在娃儿记忆里，打从懂事起她就没有吃过饱饭。 面前一碗粥、两张烙饼对她来说就是顶顶好的东西了，而且，这个分量她能吃饱！ 想到这里，娃儿觉得更加满足了。 “好吃！”她说。 张细凤莫名红了眼眶。 娃儿大快朵颐的功夫，张细凤在床尾坐下。 跟小娃儿之间隔开点距离，免得她紧张。 “乖娃子，你叫什么名字”她温声问。 小娃儿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下，名字 她没有名字。 爸爸妈妈没有给她起名。 因为她是家里最大的娃，所以奶奶叫她大丫，爸爸妈妈叫她小崽子。 后来，陌生人叫她小乞丐、叫花子。 好一会后，娃儿咬咬唇瓣，声音里带上隐秘的希翼，“我叫……七七。” 她死的时候七岁。 小娃儿话说出口后，眼睫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怕被老婆婆看出自己的心虚。 她也想有自己的名字。 “七七这个名字好听。” 老婆婆的夸赞，让小娃儿偷偷翘了嘴角。 开心。 “七七，你多大了呀”她听到老婆婆又问。 小娃儿下意识想回答七岁，随后想起自己“重生”了，“我、我四岁半。” “呀，七七真聪明，能记得自己的年纪。那你是从哪来的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吗” “我没有家。”这次七七答得很快，很笃定，“婆婆，我是孤儿。” 七七知道，她的家不要她了。 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加上又被妈妈推下山崖一次，这辈子，她不会再找回去。 她自己能养活自己。 对于七七来说，她昨天还在大街上捡垃圾。 现在虽然年纪变小了，但是能力可没有消失。 她可会挣钱了。 …… 第四章 七七的执念与委屈 到底年纪小，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又过于沉重复杂，七七吃完东西没多久，又睡了过去。 房间的小木窗，漏进来的光线一点点偏斜。 七七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到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是下午了。 堂屋有谈话声。 堂屋里，陈建和坐在靠门口的小马扎上，锁着眉头，“我在周边村子打听了一遍，还特地去了趟镇上派出所打探，都没有走丢娃儿的人家。” 他一早上走访了周边邻近大大小小近十个村落，又特地沿着河岸两侧重点打探，就差没跑到镇子另一头去打听了。 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没人家里走丢小孩，甚至，把娃儿模样形容出来，周边压根就没人见过。 陈建和一时间有点想不明白，小娃娃到底是怎么来到他们村口的，难道是飞来的不成 张细凤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件没改完的衣裳，脸色不太好看，“我问过娃儿，她说自个是孤儿，看来是真的。” 说完咬牙，狠狠咒了句，“娃那一身的伤，估计是流浪路上被人打的。下手的人真真是畜生！” 陈建和沉默。 昨天带娃儿去卫生所，陈建和也在场，娃娃身上的伤他也是见了的。 “婶，现在怎么办”他想了想，后面的话说得有些艰难，“这么小的娃儿，要是没人管，放她一个人继续在外面流浪，怕是……” 怕是活不了几天。 “我知道县里有家专门收容孤儿的福利院，要不我明天跑一趟，去给打听打听”他说。 张细凤没有说话，她看着手里没改完的小衣裳，脑子里不期然浮出小娃儿模样。 四岁半的娃儿，看起来才三岁大小的个头。 又小又瘦，巴掌大的脸蛋，瘦得捏不出肉来。 她垂眸继续在小衣裳上穿针走线，“七七这娃儿可乖哩。吃东西的时候一小口一小口的，又斯文又秀气。我当间夸了她一句，你没看到她偷偷害羞又开心的小模样儿，可招人疼了。” 陈建和像是意识到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婶……” 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刚起了个头就被张细凤打断。 “行了，娃儿的事情我再想想，你也耽误一天了，先回去把落下的活儿给干了。”说完张细凤看看天色，又道，“现在下晌了，时间不赶趟，等明儿一早你去趟镇上，帮我请兽医过来看看家里的猪。这两天不知道咋回事，两只猪仔不肯吃东西，还串稀，八成是病了。” 提起家里两只小猪仔，张细凤苍老面容爬上愁绪。 她一个寡老婆子，地里的活计干不了多少，家里一年到头的进项全靠精心饲养的这两头猪。 要是猪不长膘，年底卖不上价钱，来年就得勒着肚皮过日子。 陈建和点头应声，“行，我明儿一早就去镇上把人请来。” 七七窝在房里，等外头没了人声，才下了床，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口，怯怯探出个小脑袋往外看。 张细凤一扭头，就瞧着了房门处只露出一双莹亮眼眸的小娃儿，怯生生模样，像是胆小易惊的小兽，小心翼翼伸出一只小爪爪，探知外面的世界。 萌得张细凤一颗心软成泥。 “七七，来，过来试试这件小衣裳，看喜不喜欢。”她笑着朝小娃儿招手，把刚刚收线的小衣裳展示给娃儿看。 这是她用自己的旧衣裳改的，现在天气热，她给改成了半袖子的盘扣小衣裳，多余的布料给娃儿做了条裤子。 颜色是洗得发白的湛蓝色，不算好看，但是耐磨耐脏。 七七眼睛亮了下，揪着小手挪到老妇人跟前，眼睛胶着在新衣裤上。 料子虽然是旧的，但是对七七来说，便是新衣裳。 是婆婆特地、专门、给她做的小衣裳。 “好好看。”她飞快瞟了老妇人一眼，小脸浮上两团红晕，“谢谢婆婆，七七很喜欢。” 后面那句话，她说得很认真，很郑重。 张细凤愣了下，眼角笑出了小褶子。 “晚上七七洗完澡，咱就穿新衣裳。” “好！” 乡下人家，家里家外都是活儿。 交代七七自个在院子里玩耍，张细凤起身去了旁边灶房，从土灶上的大铁锅里舀出猪潲，在木桶里装个半满，准备提到对面猪圈，给小猪再喂喂食，看它们吃不吃。 她低下眉，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用劲儿提起木桶，脚步蹒跚往猪圈走。 刚出灶房，就看到七七迈着小短腿儿登登登跑过来，伸手帮她抬木桶。 小小娃儿，个头比木桶高不了多少，力气能有多大 但是这个举动，却让张细凤异常熨帖，心口处浮上一抹暖意。 “婆婆，我帮你喂猪好不好我会哦。” “哟，七七这么小就知道怎么喂猪呀” “嗯，我会喂猪，还会割草，会放牛、会洗衣裳……会干好多好多活。”小娃儿抬起头，努力推销自己，“婆婆有什么要干的活儿，都可以叫我干。” 张细凤失笑，走到猪圈前把木桶放下，才拍拍小娃儿脑袋道，“你年纪还小呢，在婆婆这里，不用你干活。” 她本意是安抚小娃儿，却没想到娃儿竟然还急了。 “婆婆，你让我帮你干活吧！” 张细凤不解，“七七为什么想干活” 难道是为了让她留下她，所以想要干活来讨好她吗 张细凤想开口，告诉娃儿不用做这些，她本来心里就起了留下娃儿的念头，没想却被娃儿抢先开了口。 而娃儿的话，在她耳里、心里，掀起了让她意料不及的震撼。 娃儿说，“婆婆给我吃的，给我小衣裳，我帮忙干活来换，不能白吃白拿。” 娃儿还说，“婆婆，我不是乞丐，也不是小叫花子。” 小小娃儿，漆黑眼眸澄澈又纯粹，带着早慧的坚定。 没人知道，这是七七的执念，也是她埋在心头的委屈。 她不是乞丐，更不是别人口中的小叫花子，她吃的用的都是自己挣来的。 她从来没有白拿过别人的东西，也不曾对人乞讨。 哪怕是别人给的，她也会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还回去。 她是七七，堂堂正正、能挺直脊骨的七七。 第五章 因为七七凭自己，挣到了婆婆的喜欢 张细凤蹲了下来，跟娃儿平视。 她嗓子像被什么黏稠的东西黏住了般，堵得厉害。 心口鼓胀，发着涩。 良久，她伸出骨节变形粗糙的手，轻抚娃儿小脑袋。 “七七做得对。凭自己挣到的东西，拿着才踏实。” “以后你留在婆婆家里吧。” “你帮婆婆干活，婆婆每天都给你吃的，七七愿意吗” 七七有些蒙了。 婆婆要留下她 如果她答应了，以后就再也不用在街头流浪了。 这对七七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她心跳得厉害，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拼命催促她，叫她答应。 虽然她年纪小，但是她懂的。 婆婆这样说，是婆婆想养她。 七七努力张嘴，说出的话却是，“……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养她 “因为呀，”老妇人笑着，笑容慈爱而真切，“七七凭自己，挣到了婆婆的喜欢。” 猪圈里，小猪仔恹恹趴在木围栏后头，时而发出一两声吭哧叫声。 猪圈前小娃儿呆站，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半张，很久没能从老妇人的回答里回过神来。 …… 意识海。 小蛋人单手撑腮斜躺，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在小蛋人旁边的能量储蓄池里，原本空无一物的池底，此时多了一缕紫色能量。 身为十方系统，以宿主为媒介，靠吸收他人对宿主的真心喜爱，将真心值转化为能量。 待它储蓄池积满能量，完成十个阶段任务，就能回到自己的地方。 所以在小蛋人眼里，宿主不过是帮它完成任务的工具。 “嗤，挣来的喜欢”小蛋人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无聊。” 它甫出生起就含着金汤匙，高高站在金字塔顶端。 自幼，只要是它想要的东西，别人都会挤破了脑袋的抢着往它手里送。 它根本用不着去争、去夺，更用不着去挣。 所以它不明白，小崽儿干嘛露出那种表情 蠢蠢的。 …… 七七没有回答。 张细凤也不着急，给点时间让娃儿慢慢想，总要娃儿自己愿意才成。 她拿了个木瓢递给小娃儿，“今天七七就帮婆婆喂猪吧，喂好了就能抵换今天的吃食跟那套小衣裳了。” 七七眼睛一亮，接过木瓢，“婆婆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这回答又让张细凤噗嗤笑了开来，连带着心头压着的愁绪都散了不少。 小猪仔正生病厌食呢，她心里清楚，估摸着小猪仔就是吃也吃不了多少。 会这么说，主要还是为了给娃儿找点活干。 免得她老心心念念要偿还。 七七拿着木瓢，神情认真严肃，跟要上战场干什么大事似的。 打开猪圈木围栏，把温热的猪潲一瓢瓢舀进食盆，猪潲的味道很快混进空气，跟猪圈里的味道掺杂，并不好闻。 七七却没有不适感，继续往食盆添加猪潲。 意识海里，对小崽儿颇为嫌弃的小蛋人，此时突然挥了挥面条手。储蓄池里刚刚冒出的那缕紫气便顺着它的动作飞腾而出，最后顺着小娃儿的手，流入食盆。 “吭哧、吭哧……”趴在食盆旁恹恹的两只小猪仔，鼻子动了动，然后撑着腿爬起，把脑袋拱入食盆。 尝一口，两口。 片刻后，两只猪仔开始争先恐后抢食，画面甚是热烈。 张细凤，“……” 难道她记错了小猪仔没生病 还是睡了这半天，病已经好了 她养了这么多年的猪，当真没见过这种场面，两头猪都像是生怕自己会少吃一口似的，边吃，还边四蹄并用去顶自家兄弟，妄图把旁边的猪给顶出食盆独霸天下。 “……” “婆婆！”小娃儿扭过头来，小脸上笑容惊喜灿烂，眼睛亮得耀眼，“小猪仔吃得好香呀！” 张细凤愣愣点头，“啊，是，这可香得要不行了。” 意识海中小蛋人翻身斜躺，闭着眼睛，嘴角懒懒翘了下，“蠢崽儿。” 喂完猪后，张细凤看着天色，也不往外折腾了，接下来半下午都守家里观察猪仔的情况。 要是小猪仔没有继续串稀，估摸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明儿也就用不着再去镇上请兽医。 他们村子偏远，把人大老远请过来要付的诊金自是少不了的。 农家人一分一毛都是挣的血汗钱，要是能省下来，哪个愿意凭白往外花哟。 张细凤守着小猪仔的时候，七七也没闲着，在院子角落找出了竹扫帚，把院子里外给清扫了一遍。 直到现在，她才有时间打量这座宅院。 张婆婆家宅子不大，以篱笆墙围成院，院子最里只有一间泥瓦房，外墙没有刷过漆，裸墙是用黄泥夯起来的，可能是年头久远了，经过太多风雨，墙体已经不平整。 在正屋左侧是同样泥瓦结构的灶房，灶房对面便是以柱子跟木围栏搭建起来的猪圈，养着两头小猪仔。 在院门一角，还种着一颗枇杷树，枝叶茂盛，近半枝桠伸展出篱笆墙外，给院外小路遮出一片荫凉。 张家院子虽然不大，但是里头打扫得干干净净，柴火跟家什等规整得整整齐齐，给人整洁之感。 院子打扫好了，七七在廊檐坐下，悄悄抬眼打量猪圈前又去查看小猪仔情况的老妇人背影，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老妇人让她留下来的那些话。 “蛋蛋，婆婆说想养我。你说我可以留下来吗”她下意识跟小蛋人求助。 蛋蛋说过，她们之间已经绑定了，是绑定关系。 七七不知道什么叫绑定，但是她隐约明白关系是什么意思。 她跟蛋蛋有关系，就是说，蛋蛋以后都会是她的小伙伴。 脑海里，小蛋人少年音懒懒传来，“问我没用，你得问自己。” 没得到有用的答案，七七揪着小手，难过的低下头。 张婆婆很和蔼，笑起来的样子跟说话的样子，都跟奶奶好像。 以前，奶奶也常常对她笑，对她温声说话。 那时候，奶奶总说“奶奶最喜欢我们大丫儿了”、“大丫儿这么乖，奶奶真是疼到心坎了哟”。 可是，她每天被爸爸妈妈打、被弟弟拿东西砸的时候，说着喜欢她疼她的奶奶，却只在旁淡淡的看着。 从来不曾保护过她，一次都没救过她。 后来，奶奶说的那些话，她便再也不信了。 第六章 以为自己是芭比金刚呢? 张细凤守了半下午。 小猪仔吃完东西后精神得很，丝毫不见了之前病恹恹的样子。 也没有继续拉稀。 观察结果让张细凤心喜，脸上笑容打不住。 夏天白日长，日头也烈。 太阳落山的时候，放在灶房门口的两桶水已经被晒得暖乎乎的了。 这是农家夏天用来洗澡的水，家家户户都这么干，省柴火。 “七七，来洗澡，洗完了趁天黑前，咱去你陈二伯家一趟。”张细凤招呼娃儿。 在七七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洗澡。 在宁静的傍晚，农家小院里，在漫天彩霞下，小小娃儿坐在木盆里，从头到脚被老婆婆刷洗了个干净。 换上新衣裳，等头发晾得差不多了，张细凤又给她梳了头发。 小娃儿的发质很不好，细软枯黄，头发被剪得半长不短，看起来乱糟糟的。 张细凤干脆给娃儿把上面的头发都梳了起来，扎成两个小揪揪。 等娃儿转过身来，张细凤看得有些呆了。 之前娃儿的脸被头发遮挡，如今捯饬整齐，露出来的面容极精致。 大大的杏仁眼，眼瞳又黑又亮，睫毛卷翘浓密。 鼻子小巧秀气，嘴儿粉粉的，像晨露里的蔷薇花瓣。 穿着盘扣小衫，脸颊因害羞晕上浅浅红绯。 小娃娃揪着小手，站在那里怯生生的模样儿，又萌又娇。 张细凤一下就喜欢到了心坎里。 “咱七七真漂亮，比画报上的那些个喜娃娃还好看！”自打动了领养娃儿的念头，张细凤对七七便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这就是自己家的娃。 七七抿着小嘴，眼睛亮得像揉了细碎霞光。 婆婆夸她漂亮！ 一定是因为新衣服漂亮。 她太喜欢她的新衣服啦！ “走，婆婆带你去陈二伯家。”张细凤说着牵起娃儿就走，“昨天就是你陈二伯搭婆婆去赶集，回来的时候在村口河岸看到你躺在那儿，他把你抱上来的。” 七七跟在她身边，安静认真的听她絮叨。 张细凤见状，对娃儿的欢喜越发浓。 陈建和家离她家不算远，从家门口小路走出去，拐两个弯路对面第一家就是。 但是张细凤却莫名升起了晒娃的心里，为此特地绕了远路，当间经过好几户人家，每到一户人家门口，都要停下来跟里头主人家扬着嗓门唠嗑两句，然后自然“顺便”的，提起她身边的小娃娃。 “诶，这是七七，昨儿刚到我家，可乖的娃。” “四岁半啦，以前没养好，看起来个头小了些，以后好好养养，肯定能窜个头。” “我准备去建和家呢，跟他说一声明儿不用替我去镇上请兽医了。” “这两天家里的猪不进食还串稀，我不是着急吗哪成想今儿中午七七抢活干，非要帮我喂猪。你猜怎么着她喂的，我家猪仔吃得可欢了！我估摸着是病好了！” “七七这娃儿跟我八字合得来，旺家！” “不说了不说了，回头我再来找你唠嗑，我先去建和那一趟，跟他说一声。” 六十多岁的老妇人，颠着小脚走路利索得很，挨家挨户的，一处不漏。 又恰逢下傍晚，下地干活的人赶着回家吃夜饭，多数家里有人。 沿路下来，七七完美的完成了吉祥物角色，记住了陈大伯、李叔公、二叔奶……等等等等称呼。 也知道了这个村子的名字。 桃溪村。 从小路转出来，是一条黄泥大道。 张细凤指着黄泥路对面那户人家，“那就是你陈二伯家了，他家里除了他媳妇，两人还有个女儿，叫桃花。待会见着了你叫姐姐就成。” 七七乖乖点头。 这个时辰，大路上还陆续有人踩着霞光往家赶，或扛着锄头挑着担子，或背着草帽赶着牛。 “建和，建和媳妇，都在家吗我是张婶。”到了陈建和家门口，院门关着，张细凤扬起嗓子往里吆喝了声。 里头很快有人应答，七七听出来是那位陈二伯的声音，浑厚低沉，“在家呢，婶你等会，我给你开门。” 七七有些紧张，等门的功夫，小身板悄悄往老妇人身后挪了挪。 还没想好怎么才能把自己藏得更妥当，就听身后传来异样响动。 有孩童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叫着由远及近，“牛、我家的牛顶人了！躲开、快躲开！” 七七扭头，眼瞳猛地缩起。 只见一头浑身沾着泥巴的大水牛已近在她眼前，铜铃大的牛眼红得吓人，牛头压得低低的，头顶两只弯曲的牛角尖儿正正对着自己！ 这样的情况，她想跑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牛角往自己肚子扎！ 耳边，孩童的哭声，纷杂的尖叫声、吼声，乱成一片，像是响在她耳边，又像是飘得很远。 “七七！” 电光火石间，一双瘦弱的手把她猛地抱了起来，又飞快转身将她护在自己怀抱跟木门中间。 七七眼瞳晃动，看到了抱住自己的人，是婆婆。 而婆婆自己，暴露在外的背脊马上就要被牛角扎中。 七七咬住苍白唇瓣，有了决定。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奋力挣开了老妇人，落地后两只小手伸出去便抓住了两只牛角。 意识海中，小蛋人狠狠咒了句，小崽儿是不要命了以为自己是芭比金刚呢 要是有能量，它还能帮忙解决危机，偏生今天刚转化到的那丝能量已经用在小猪仔身上了。 妈的！ 坑蛋！ 黑着脸，小蛋人再次动用系统基础能量，一道看不见的风从牛身上轻轻拂过，原本狂暴的水牛顿了顿，眼里赤红顷刻褪去，安静下来。 解决了水牛危机，小蛋人又在意识海放下一道屏障，暂时切断了自己跟宿主之间的联系。 屏障刚落，主脑烦人的嘀嘀嘀声就在意识海里响起，骇人的电流网朝小蛋人身上罩去，开启惩罚。 小蛋人呵了声，躺平，“来吧，儿子。” 它一个要风得风的太子爷，打出生那天起就代表着高大上。 就算变成了一颗蛋，也得是高大上的蛋。 被惩罚时狼狈的模样，坚决不能让小崽儿看到。 这一点，它坚持。 眨眼间，刚刚恢复莹白如玉的小蛋人，又被电流给滋了个外焦里嫩，口吐青烟。 第七章 我想收养七七 追上来的男童跟村民们很快把牛控制住了。 陈建和也从院里冲了出来，魁梧身形挡在了一老一小面前。 危机解除。 张细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失焦的眼瞳仍然没能聚焦。 七七转身，见状抿着小嘴，小手抬起，生涩别扭的在老妇人肩头轻拍，“婆婆不怕——” 她刚开口，小小身子又猛地被老妇人抱进了怀里，抱得紧紧的。 “你、你这死娃子，谁叫你去抓牛角的啊你哪来的胆子！”张细凤眼眶发红，哽着嗓子大骂。 气狠了，手抬起就想往娃儿小屁股狠狠揍几下。 想到给娃儿洗澡时看到的那一身伤，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最后用力拍在自个大腿上。 真是要气死她哟！ 七七没说话。 她察觉到抱着她的老妇人，浑身都在发抖。 她被抱在那个并不厚实的怀抱里，有种很奇妙的感受。 好像有人为她支开了一处小小港湾，能遮风挡雨。 七七垂下眼睫，小脑袋试探着伏在老妇人瘦削肩头，小手环起，一点一点搂住了老妇人脖颈。 “跟天借的胆儿是不敢跟牛顶角你、你咋那么能呢！——” “婆婆，我也怕的……”娃儿细细的，软软的声音，响在张细凤耳畔。 张细凤嘴巴开了又合，话没说出来，眼泪先下来了。 …… 陈建和家院子宽敞，周围垒着高高的院墙。 里头搭了猪圈跟牛栏，灶房附近还有一口压水井。 生活条件比张细凤家要好上一些。 只是陈家院子里，始终飘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 张细凤带七七坐在陈家堂屋，招呼她们的是陈建和媳妇李翠芳。 七七唤她一声二伯娘。 “婶，这就是七七那孩子吧长得真好看。”李翠芳四十来岁，样貌清秀，说话细声细气的很温和，只是脸上看起来有些病色。 知道婶子被刚才门口那一遭给吓着了，她就没再提起，转而另起话题。 可惜没能岔开了去，张细凤还心有余悸，坐屋子里腿还打着颤呢。 一听她问起七七，气冲冲哼了声，“是好看，胆子也熊！” 说着狠话，张细凤还朝小娃儿故作凶狠瞪了眼。 小娃儿抿嘴，朝她怯怯一笑。 张细凤，“……”有点装不下去了。 李翠芳看着一老一少互动，觉着有趣，噗嗤笑开来。 怪不得婶会喜欢这娃，确实乖得很，她瞧着都觉喜欢了。 此时陈建和刚散了家门口村民，大步走了进来，“是老村长家的牛，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狂，好在没伤到人。” 刚才的场面他是亲眼瞧见了的，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最后万幸。 想到这里他看了乖乖坐在凳子上的小娃娃一眼，蒲扇大手伸出，在娃儿头顶轻抚了下，“是个乖娃子。” 这是七七头回见到陈建和本尊，之前只听过他的声音。 在七七眼里，对这个陈二伯的印象是，像座大山。 又高又大。 浓眉黑脸，看人的时候有点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陈二伯救过她，所以对这个黑脸伯伯，她不觉得害怕，心里反而还有股亲切感。 “陈二伯。”她唤。 陈建和愣了下，黑脸的汉子冷硬严肃面容不自觉柔和几分，他嗯了声。 “婶，咋这时候过来了有什么事你叫人喊我一声，我过去就成。”陈建和问。 张细凤这才想起正事来，“家里的猪下晌肯吃东西了，也没再拉稀的，我估摸着是没什么大事了，就想过来跟你说一声，明儿不用去镇上请人了。” 顿了下，张细凤起身往外走，示意陈建和跟上来，“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陈建和下意识往小娃儿看了眼，跟上去。 两人走到灶房门口才停下来。 这个距离，说话堂屋里的人听不真切了。 “婶，你是不是有决定了”陈建和率先开口。 两人都知道这个决定指的是什么。 张细凤点头。 “我想收养七七。”她说，“既然她能被我捡到，可能就是缘分。相处这一天下来，我对那娃儿越发喜欢，实在没办法放着她去流浪不管。” 说完她静静看着陈建和，目光里透出坚决。 陈建和沉默了好一会，随后点头，“既然婶决定了，那就依你的意思吧。” “你不反对”张细凤有些惊讶。 毕竟中午她流露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陈建和是面露不赞同的。 知道婶子在想什么，陈建和无奈笑道，“婶，我一开始确实不太同意你收养娃儿，但是也是有我的顾虑的。你年纪大了，一年到头辛苦挣的，也仅够你自己吃，要是再养一口人，日子会更辛苦。” 养一个娃娃，可不只是家里多添一个碗一双筷子那么简单。 何况，婶家里除了她自己，没有多的劳动力了，挣的东西是有数的。 他一怕娃儿日后成为老人的负担。 二，更怕老人以后被伤害。 他们周边村子以前也有人家收养过小孩，但是后来养出来的却是头白眼狼。 孩子大了，就视老人为累赘，把养育之恩切割得一干二净。 为了养那孩子，老人辛辛苦苦半辈子，最后却活生生饿死在床上，死后好几天才被邻里发觉。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张细凤扭头看向堂屋，神情通透释然，“我想养七七，也不是为了图她将来报答。再说我一个寡老婆子，几十岁的人了，还能活几年就是图个陪伴，图个心安罢了。” 陈建和也看向堂屋，天色暗了，里头亮起了灯光。 “那娃儿是个知道感恩的。”他说。 那么小的娃，在危险面前竟然能做出那样的举动，陈建和心头是有触动的。 他婶年轻守寡，一个人过了几十年，如今有七七这娃儿陪着，或许也是件好事。 至于以后，他尽力帮衬着些，总能多养活一口人的。 七七不知道灶房门前的这番谈话。 此时她面前已经放了不少东西，有彩色糖纸包裹的蔗糖，有四四方方一小块的小饼干，还有一小捧挂着白霜的李子。 都是二伯娘掏出来的。 第八章 这崽子他妈的是bug吧? “这些糖跟饼干都是你二伯跟桃花姐姐买的，李子果是地里摘的，给七七吃。“李翠芳说着话，喉间压不住痒意，扭头往旁低低咳了两声。 七七看着那些东西，数量并不多，但是都是她没吃过的。 以前弟弟在她面前吃过糖跟饼干，还特地跟她说，可甜可好吃了。 七七抿抿小嘴，把东西推回去，“谢谢伯娘，七七不爱吃。” 娃儿声音软软糯糯，把东西推开的时候偷偷咽口水的声音，自以为没人发现。 李翠芳好笑之余对娃儿的喜爱又多了几分，哪有娃儿不爱吃零嘴的 不过是懂事罢了。 “这些东西都放了好久了，家里没人吃，再放就要坏了多浪费啊七七帮伯娘吃点。” 其实这些都是家里男人跟女儿买给她过过嘴的。 她身子不好，长年要喝药，日子久了吃东西的时候嘴里就总有股苦味。 男人对她好，女儿也孝顺，就想着法子的弄东西给她甜嘴。 想到这里李翠芳叹了声。 要不是她身子拖累，家里也不会穷得叮当响。 七七听到了她的叹气声，以为是自己不吃伯娘给的东西，伯娘不开心了。 想了想，她伸手在零嘴堆里拿了一颗糖，“伯娘，那、那我帮你吃一颗糖哦。” 逗得李翠芳乐开，“好，七七帮伯娘吃颗糖。” 糖纸包裹的酥糖，可能是放久了，加上天热，表皮已经有些粘了。 七七小心将糖纸剥开，咬下半块糖含在嘴里，眼睛一下睁得大大的。 唔！ 好甜好香！ 原来糖是这种味道的！ 好好吃呀！ 小小娃儿吃着糖，瞪大了眼睛满是新奇的模样，看得李翠芳又是好笑又觉心酸，伸手轻摸了摸娃儿发顶。 “好吃吧慢慢吃，不够还有。” 随着她怜惜的轻抚，系统储蓄池里，一缕紫色能量在池底滋生。 小蛋人躺在池边抽搐，浑身焦黑冒烟，两眼无神。 收到能量也安抚不了它崩溃的心。 它有预感，这蠢崽儿是个王者也带不动的青铜。 它要换宿主。 刻不容缓！ …… 张细凤商量完事情，便没在陈家多呆，婉拒了陈建和夫妻留饭，带七七趁天彻底黑下来前往家赶。 回去了还得弄夜饭。 临走前，七七把李翠芳塞给她的零嘴悄悄又放了回去。 陈建和夫妻俩把人送到门口，才把院门掩上。 门后，尚能听到夫妻俩交谈的声音。 “刚刚又咳嗽了”男人问。 女人细声回答，“就是嗓子有点痒，我没事儿，你别老担心。” “我去把剩下的菜炒了，你就别进灶房了，免得烟熏着嗓子。” “听你的，桃花应该也快到家了，正好吃夜饭。” …… 回去路上，天际霞光已经收尽了。 一轮淡淡弯月在天边升起，入夜的乡村显得安静祥和。 小路两边人家有灯光，经过时偶尔能听到不真切的对话声，时而，还能听到一两声狗吠。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块落入耳里，无端让人觉得心头宁静。 “婆婆，二伯娘是生病了吗”想起陈家院里飘散的中药味，还有二伯娘说话时压不住的咳嗽声，七七抬头问老妇人。 张细凤叹了声，“你二伯娘是身子不太好，年轻时落下的病根。” “当年你二伯跟二伯娘结婚没多久，你二伯就去当了兵。当时你二伯娘已经有了身孕，身边没个人照顾，一个女人家上山种地下田插秧，里外的忙活。” “累坏了身子，后来生你桃花姐的时候难产，当时情况紧急，我做主把人送到了镇上卫生院，亏了去得及时，险险把大人小孩保下来了。” “只是你二伯娘这次生产到底伤着了根子，人救下来了，病根也埋下了。再怀不了孩子不说，长年还得吃药养着……” 也是因为当初她帮了忙，陈建和一家记着她的恩，所以后来对她总是尽力的帮衬。 说到最后，张细凤忍不住的叹气，“其实他们家也难。咱桃溪村太穷了，土地种不出粮食，一年到头的忙活，赚不了几个钱。家里挣的那些个大多拿去买了药，别看你二伯家只一家三口，日子也是紧巴巴的过。你桃花姐也因为家里原因，把亲事给耽误了，现在二十好几了，还没说上人家。” 临将入夜，光线灰暗。 七七听着老妇人话里的惆怅，看到了她不自觉锁起的眉头，小嘴抿了抿，“婆婆，你蹲下来点。” 张细凤不明所以，停下步子，低头看向小娃娃。 便见小娃娃努力踮了脚尖，举高小手往她嘴里塞东西。 张细凤不及细看，下意识张嘴。 一股甜滋滋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小娃娃有些忸怩的把小手背到身后，小身板扭了扭，“这是二伯娘给的糖，甜吗，婆婆” 这是她吃剩的半块糖，悄悄留下了没舍得吃完。 她想留给婆婆吃。 张细凤抿着糖，有风从前面吹来，吹得她眼睛发热。 “甜，可甜了。”她哑着嗓子说。 这股甜味，从嘴里能甜到心里。 天边的月亮又爬高了些，将相伴而行的一老一小身影拉出淡淡虚影。 老小的谈话还在继续，氤氲在晚风中，漫开温馨。 “婆婆，陈二伯是好人，二伯娘也是好人。好人有好报，以后二伯娘的病会好的，桃花姐姐也会嫁个很好很好的姐夫。” “哟，七七还知道姐夫呀” “七七不笨的……” “谁说七七笨咱七七可乖可聪明了！” 意识海里，小蛋人看着面前的储蓄池，轻轻吐出两字，“我日。” 随着小娃儿祝福的话说出去，前头刚收到的那缕紫气立马变浅了，分出了一丝随风飘入陈家，消失。 身为把宿主看成工具人的系统，小蛋人很多规矩并没有跟七七说清楚。 宿主真心祝福的时候，系统能量会随着她的祝福转化成福运值，赠予被祝福的人。 小蛋人觉得心口很痛，可能滴血了。 这么大一个储蓄池，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能量收集满，结果那个小崽儿居然敢随取随用 “这崽子他妈的是bug吧” “主脑呢出来，老子要换宿主。” “立刻，马上！” 第九章 欺人太甚 朝阳薄雾。 鸟啼声声。 乡村的清晨被唤醒。 新的一天开启。 桃溪村村口河畔，聚集了一堆前来洗衣裳的妇人婆子，棒槌声此起彼伏。 河流下游一群鸭子在水里游得恣意，嘎嘎嘎的叫。 河岸对面还散落着几只大水牛，埋头吃着鲜草，时而发出一声哞叫声。 张细凤带着七七来到时，河畔专门砌出来洗衣的大石板已经快被占满了。 七七眼尖，一眼瞅到两个老妇人中间还空出一块地方，“婆婆，这里！” 洗衣妇人们听到声音，都扭头看过来，视线落到七七身上时好一番打量。 小娃儿穿着盘扣小衫，枯黄短发扎成小揪揪，人虽然又小又瘦，容貌却是大家伙没见过的精致。 “他张婶，这就是你前两天捡回家的娃子长得可真好看，人也机灵。”大石板上，一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婆子边笑说边退开了点位置，留出中间更大空位给张细凤，“快过来挤一挤，待会人越来越多，可难占到好地方。” 张细凤乐呵呵的，也不客气。 村子里每天这个时辰，河边都是赶来洗衣服的人。 人多了免不了拥挤，大家伙都会相互谦让照顾一下，一边洗衣裳一边闲唠嗑，说些家长里短的，也算是她们这些妇人家的丁点闲暇时间。 七七被陌生婆婆夸赞，有些害羞，小脸蛋红红的。 干起活来却利落得很。 蹲在张细凤旁边，从木桶里抱出脏衣服下水过一遍，拎上来，打上肥皂，把袖口跟领口等易脏的部位着重搓过一遍之后，两只小手抓起木棒槌就吭哧吭哧捶打衣裳，翻一翻，再捶。 张细凤压根就没有动手的机会。 “……”旁边婆子们都给看傻眼了。 虽然农家里娃子们都是小小年纪就要帮忙干一些活，但是做的也都是简单轻省的，比如捡捡柴火，放放牛，赶赶鸭子。 像七七这么小就帮着洗衣裳的，村里几乎没有。 而且看娃儿那架势，熟练利落劲儿不比她们这些婆子差，分明是经常干这些活儿练出来的。 “他张婶，这娃子多大了” 张细凤抿唇，“四岁半。” 她脸上乐呵笑容已经淡了下来，眼里压抑着愤怒跟怜惜。 只有那等磋磨娃儿的人家，才会让这么小年纪的娃儿干笨重活。 她一开始只以为七七是流浪路上受了很多苦，看来事实远不止于此。 “七七，衣服放着婆婆来洗，你还小呢，在旁边玩会，就几件衣裳，婆婆一会就洗好了。”张细凤伸手将棒槌接了过来。 农家洗衣用的棒槌都是实木造的，比娃儿两只胳膊加起来还粗，沉得很。 大人使着都费力气，何况小娃娃。 七七也不争抢，而是蹲在一旁，等衣服捶洗过了，就拿过来浸水过水。 衣服在水里抖开经河水一冲，随着污浊散去，衣服便干净清透了。 一老一小衣裳拢共那么四五件，都是夏季薄衫，洗起来快得很。 加上有七七这个小帮手在，张细凤把衣裳洗好了，还比平时省了近一半的功夫跟力气。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金色阳光蒸发掉晨雾，洒在人身上热而不灼。 娃儿把肥皂盒跟棒槌一并洗净了放桶里，小手随意抹了下脸上汗珠，在阳光下抬头，眼睛笑得弯弯的。 “婆婆，咱回家吧，家里小猪仔还没喂呢。” “好，咱回家喂小猪仔。”张细凤一手拎桶，一手牵起小娃儿，跟周围婆子们道了句，就带着娃儿往家走。 一老一小，阳光照射下背影皆单薄瘦削。 两人走得有些慢，却时有笑语传出来，萦绕二人之间的氛围融洽又温暖。 河边棒槌声音弱了一瞬又重新有节奏的响起，妇人婆子们的话题自然而然就绕到了那一处。 “他张婶寡居了几十年，膝下无儿无女的，现在捡到这么个懂事的小娃娃，说不定是好事。” “可不是，七七干活的利落劲儿，我家喜丫头怕是三个都赶不上。以后家里地里的活儿有她帮忙，他张婶也能轻松些。” “我看未必轻松得起来，养娃是要花钱的。张家婆子钱从哪来靠她一年两头猪、一个菜园子靠她家那两亩地瓜田以前她自己过都还紧巴，现在……唉。” “我也是这么说。那娃儿现在还小看不出来，以后养大了她真能孝顺张家婆子要是人家长大了转头走了，到时候你上哪喊冤去” 气氛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便有人岔开了话题，“不是说溪中村那边今天来人，准备要报瓜果价钱了吗赶紧把衣服洗了，待会咱去村长家探探，看今年能有什么价。” “诶哟，差点忘了这茬，赶紧洗赶紧洗！” …… 张细凤跟七七回到家，晾好衣服，早上熬的一锅猪潲温度降得刚好。 这一晚上小猪仔也没出现拉稀现象，让她彻底放下心来。 给猪喂食的功夫，她扭头往身后看，小七七是真一刻闲不下来，已经抱着比她还高的竹扫帚，开始打扫院子。 “七七，先歇会，待会吃了早饭咱上老村长家一趟。” “婆婆，去干什么呀” “隔壁村的今天要来咱村报价，收咱地里种的东西，婆婆种有两亩地瓜，往年都是他们收的。”张细凤没有敷衍，认真解释，“咱去看看今年能卖出什么价钱。” 要是价钱能好一些，张细凤打算带娃儿去镇上赶集，给她置备些用的东西。 不管娃儿最后愿不愿意留下来，她都想对她好一些，多疼她一些。 七七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婆婆在想什么，但是婆婆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心里酸酸的。 就好像……她是她疼爱的小娃娃。 老小二人简单吃过早饭就去了村长家，到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场面闹哄哄的，很是吵嚷。 七七听到了人群里头传出的愤怒质问。 “往年压我们三成价格就算了，大家咬咬牙熬过去。今年一来就要下压一半，分明是在拿我们的骨头熬油！溪中村的，你们欺人太甚了！” 第十章 那些年，那些往事 其余村民也是义愤填膺。 “我前几天特地去打听过，今年地里种的西瓜，品相就算差一些的，人家也最低六分钱一斤收，你给我们就给三分钱！合着我们忙活一年到头的，到头来就赚个肥料钱！” “还有地瓜，给一分钱一斤！你们是收货还是吃人哪不是摆明了要啃咱的骨头吗！” 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有两人。 一个是穿着花衬衫、牛仔裤，脸上挂了个蛤蟆镜的青年。 一个是穿着白汗衫涤纶长裤的老者。 面对桃溪村村民的怒声质问，两人神色自若，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傲慢。 “老哥老姐们，不是我们要压价，现在就是这么个行情。”汗衫老者淡笑，说话间姿态高高在上，“你们村子合拢起来的东西量也不多，再说桃溪村偏远，进村的山路难走得很，寻常收货商人家压根不愿意来，光是来回的运费就得亏。我也是看在两村相邻的份上，才好心捎带上你们。结果到头来还遭埋怨，倒弄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蛤蟆镜青年说话就更不客气了，“价钱已经报出来了，你们要卖就卖，不卖，那就等着砸手里吧！也不想想你们种出来的那些瓜果品相，也就我大伯烂好心白做人情，不然谁乐意收还不识好歹了！” “你们！”桃溪村村民气得浑身发抖，却莫可奈何。 人家说的也是事实。 他们村土地贫瘠，哪怕地里的东西精心伺弄，种出来也难有好品相，连产量也少得很。 种庄稼，庄稼空壳。别的村水稻亩产上千斤，到了他们村，收上来的能有个六七百斤都算是大丰收了。 种西瓜，到成品采摘的时候多是小瓜，个小还歪屁股不好看。 种地瓜，人家一条藤上能挖出四五个，他们种的三个一窝都少得很。 诸如其他玉米、土豆还有水果等等更别提。 最重要的是，他们想自己找人收，压根没门路，寻不着人。 前两年村里也有人特地跑到县城的农贸市场想自己找收货商，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是桃溪村的，人家就摇头直说不收，连谈都不谈。 地里种的东西是有期的，过了采摘期，瓜果就得烂地里头，到时候就真的是血本无归了。 一时间，院子里气氛压抑沉闷得很。 桃溪村的村民们沉默着，眼里充斥愁苦与无望。 一天天，一年年，在辛苦贫穷的日子里煎熬着。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根本看不到一点希望。 溪中村两人留下报价单子就走了。 院子里村民们也各自散去，走的时候，每个人的背影都佝偻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弯了腰。 张细凤要走的时候，被村长老伴叫住了。 “他张婶，你等会，我灶上有刚煮好的玉米，你带几个回去，跟娃儿一块尝尝。” “嫂子，不用拿，家里有吃的呢。”张细凤忙拒绝。 “就几个玉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等会，我去给你装一些。”村长老伴儿罗玉琼，年纪比张细凤还要大上几岁，快七十的人了，一头白发，面容苍老。 她在灶房里找了个干净的小竹篮子，手脚利索往里捡了几个刚煮好的玉米，出来不由分说塞到张细凤手里。 “昨天家里水牛发疯顶人，华子回来跟我们说了，吓得我一身冷汗，亏得没出大事。本来昨天就该过去看看你跟娃儿，当时天色晚了才想着白天再过去。”说完，罗玉琼看向跟在旁乖乖巧巧的七七，眼神一下柔软下来，“这就是七七吧是个好娃儿。” “是。才四岁半呢，就知道帮我干活了，又乖巧又听话。”说起七七，张细凤脸上沉重才散了些，拍拍七七小脑袋，“七七，这是罗奶奶。” 七七立刻叫人，怯怯的，声音甜甜糯糯，“罗奶奶好。” “诶，好，好孩子。”罗玉琼脸上抿出笑来，看七七的眼神很专注，上上下下的打量，好像看不够般。 看着看着，眼眶晕出了红。 这时，同样华发满头的老村长李水根也走了过来，端详七七两眼，大掌在七七小脑袋上抚了抚，“以后有空就来爷爷家玩儿，你华子哥比你大几岁，让他带你抓鸟摸鱼去。” 七七怯怯应声，小脑袋被抚过的感觉，让她害羞又不太自在。 从来了桃溪村之后，她脑门被摸过好几次了。 那种陌生的亲近感，让七七有些无所适从，很是无措。 张细凤跟老村长夫妻又闲聊了两句，带着七七离开。 走出李家院子的时候，七七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罗奶奶还站在那里，定定望着她。 村长爷爷则蹲到了廊檐阴影下，拿着烟杆子吧嗒吧嗒抽起旱烟，弥漫的烟雾遮住了他的面容，教人看不真切了。 然而七七却莫名觉得心里有些难过，“婆婆，村长爷爷在哭。” 张细凤轻声叹息，“你村长爷爷，操心着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今年大家又挣不到钱，他心里愁啊。” “刚刚罗奶奶好像也哭了，她也发愁大家挣不到钱吗” 娃儿单纯天真的询问，这次张细凤却沉默了很久。 快到家的时候，她才低声跟娃儿说起罗玉琼的事，“你村长爷爷跟罗奶奶以前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四儿一女。后来闹饥荒，夭折了四个，只有三儿子活了下来。夭折的四个里面，最小的是他俩的小女儿，跟你一样也是四岁半的小娃娃，乖巧懂事得很。那年，娃儿实在是太饿了，没忍住偷了别人一把米糠，最后被人给活活打死……走的时候，全身上下瘦得只剩一捧骨头……” “你罗奶奶是看到你，想起了她的小娃儿啊。” 张细凤声音变得哽咽，扭开头抹掉眼角泪水。 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在饥荒最后一年走的。 而她的丈夫，也留在了战场上再没能回来。 村子里上了年纪的人，大多经历过那个年代，每一家每一户，都有不能言说的伤痛。 那些年，那些往事，不能提。 一提，便都是血泪。 第十一章 小崽儿，有它这个外挂啊 夏日午后，蝉鸣阵阵。 外头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 在地里干了一早上活儿的人们这时候多会在家歇一会，等太阳没那么毒了，再继续去地头上工。 张细凤上了年纪，容易乏，已经在堂屋竹椅上睡着了。 六十多岁的老人，睡着的时候眉头也皱得紧紧的。 七七没有睡意，坐在堂屋门口的木门槛上，小手托着腮，视线落在院角的枇杷树。 枝叶繁茂，翠色相叠。 在树枝的末端，坠着一串串青黄枇杷。 现在已经是六月末了，枇杷正常早就成熟了，可是婆婆家的枇杷，表皮却还没黄透，呈着青黄色，看着倒像是四月份的成熟度。 还有罗奶奶给的玉米也是，初初看到时，她还以为罗奶奶把玉米摘早了。 不仅个头小，上面排列的玉米粒也不够饱满。 哪知道婆婆说，这就是长熟了的玉米，不是摘的早了，是就长这样儿。 桃溪村本来就土地贫瘠，这些年又接连受过几次旱灾，地里种不出好的粮食来。 可是农民就是靠地里刨食养家糊口的，地再不好，粮食还得种。 辛勤耕种，食不饱腹，周而复始。 一年又一年，桃溪村渐渐成了萩卢镇最穷的村庄。 “活着好难啊，蛋蛋。” “我以前捡垃圾，人家看我小，总欺负我。为了挣到钱买吃的，我跟人抢过纸皮，挨过很多打。” “那时候我每天最担心的，就是明天还能不能捡到垃圾，能捡到多少垃圾。” “我不怕挨打，只怕挨饿。” 七七扭头，看向堂屋里睡着的老妇人，小脸上抿出一抹浅浅笑意。 “在桃溪村的这两天，是我上辈子跟这辈子加起来，过得最安心的两天。” 在这里，她没有挨打，没有挨饿。 她感觉得出来，婆婆跟妈妈、跟奶奶都不一样。 婆婆真的喜欢她。 还有陈二伯、二伯娘，还有村长爷爷跟罗奶奶…… “蛋蛋，我喜欢婆婆他们，我想留在桃溪村。” 意识海里，小蛋人看着储蓄池里又多出来的两缕紫色，心情正好。 听到小崽儿这话，它难得语气好的应了句，“想留就留吧。” 这两天能量收集的速度它还算满意，小崽儿留下来，要是能继续获得更多真心喜欢，说不定会给它带来个大惊喜。 所以对于小崽儿想留下来的意愿，小蛋人赞同。 “我记得蛋蛋以前说过，我帮你收集能量，会有福运奖励的对吗” 小蛋人微翘嘴角一下掉下来，莫名警惕，“你想干嘛” 七七笑得眉眼弯弯，小脑袋搭在手心，开始畅想，“我想把福运分给婆婆他们，让他们有好的运气。想让婆婆种出最好吃的地瓜，想让陈二伯种出丰收的粮食，想让村长爷爷家——” 话没说完，脑子里便传出一串咆哮。 “打住！” “闭嘴！” “shutup！” “收声！” 七七，“……” 小蛋人紧急四连喝，看着能量在眼前嗖嗖又飞走两股，气得脑门突突突直跳。 败家崽！ 败家崽啊！！ “小崽儿，今天起我们约法三章，以后，你‘想怎么怎么样’、‘希望什么什么’这种话务必、一定、绝对不准说出口！” 七七不解，“为什么呀婆婆他们对我好，我也想帮他们……” “你想帮可以，悄悄告诉我，我来想办法。”小蛋人几番深呼吸，才勉强压下钻心的痛。 为了能量，它得忍。 这些都是它回家的筹码，少一丝都等于在它心上扎一刀！ 为了留住能量，它只能另辟蹊径。 “桃溪村目前的难题是，种出来的农产品被人压了价挣不到钱。”小蛋人分析，“既然这样，就自己去找门路。” “可是去哪找门路呀我听婆婆说，以前村里也有人去过县里找人收货，但是人家一听是桃溪村的就不肯收。” “人家不是不肯收，是有人在背后作梗。”小蛋人冷嗤了声。 老村长院里的事情它全程看在眼里。 那两个报价收货的人敢摆出那种嘴脸，是因为有恃无恐。 十有八九是他们在县里有什么关系，早早打了招呼不准圈子里的人私下收桃溪村的货。 这种小手段他知道的多了去了。 一个县城，收货商圈子就那么大，想要瓜分一块蛋糕，通常是私下里达成默契，各自收割一片区域。 如果去插手别人的区域，那就是坏了规矩，会被圈子里的人排斥报复，得不偿失。 桃溪村没关系没人脉，自然只能受制于人。 “想要把东西卖出去，在县里不行，可以去城里找找门路。农副产品批发市场、果蔬批发市场都行。” “城里”七七眼睛睁得大大的，“惠城！” 她虽然不知道桃溪村在什么位置，但是可以肯定，也是惠城下面的村庄。 因为大曲村就是惠城下面阳县的一个村子，妈妈就算把她带出老远推下山，但是怎么也不可能把她带到了另一座城市。 惠城……惠城她熟悉啊！ 捡垃圾那两年，她几乎把惠城走遍了，她记得在城西那边就有一个好大好大的农副产品批发市场。 她曾经在那里捡过两天纸皮，卖了整整三块钱！ “……可是村里种出来的东西长得不好看，人家会愿意收吗”这是七七最后一点顾虑。 今天那两个报价的人就说村里东西品相不好，除了他们没人会收。 小蛋人哼笑，“要是没人收没钱赚，你以为今天那俩货会愿意白干活只要味道过得去，品相差些照样能卖，只是价钱可能会低一点点罢了。” 不过再怎么低，也不至于折半价。 这算是桃溪村目前唯一的出路了。 七七眼睛亮了起来，兴奋得龇出了小米牙。 她转身登登登跑进堂屋，“婆婆，婆婆！咱村里的东西能卖！” 张细凤迷迷瞪瞪醒来，一时间不明白小娃儿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只头一回在娃儿身上看到那么浓厚的喜意。 小蛋人翘着二郎腿，面条手闲闲枕在脑后，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些高。 它那些话，也就小崽儿信个十足十。 大城市里的批发市场，大多是有固定进货渠道的，会跟下面供货商签订合同订货。 散户想要上门推销，基本没门。 不过他也不算诓骗小崽儿。 别人去了可能是死路一条，但是小崽儿不一样。 小崽儿，有它这个外挂啊。 不成也得成。 第十二章 决定进城 外头日光渐渐偏斜。 张细凤坐在堂屋里，脑子乱哄哄的，全是娃儿说出来的那些话。 最后她一咬牙，做出决定，“七七，晚上咱叫上你陈二伯，再去老村长家一趟！” 这个时辰大家伙都还在地里头忙活，等晚上人回来了，她就找上门去一块合计商量。 七七说的那些，去城里卖东西，找批发市场等等，在她听来有些像在做梦。 她一开始是不敢相信的。 可是，想将地里种的东西卖出去，想挣一点钱，这个念头在听过娃儿的话后，却越发强烈。 好歹，去试一试。 要是不成，那就认命。 可万一要是成呢那就等于帮上了整个村的人！ 这些年，村里的人早被生活压弯了脊梁骨，反正最差也就那样了，就拼一次！ 晚上七点。 天色刚黑，农家人已经吃过晚饭，准备梳洗睡觉。 老村长家堂屋，低瓦数灯泡散出微弱光芒。 张细凤，陈建和，跟老村长两口子围坐在小马扎上，个个神色沉凝严肃。 老村长烟杆子拿在手里，好几次想点上，看到旁边乖坐的小娃儿，又把烟瘾给压了下去。 “咱村里人一辈子扎根桃溪村，跑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城里谁都没去过，人生地不熟的，能找到门路”心里压着事，又不能把烟点上，老村长干脆咬着烟嘴过干瘾。 他今年七十岁了，在桃溪村当了近四十年的村长，把村里的事都当成自己的事忙活。 因为地里庄稼长年不丰收，最后打的大米只勉强够自家吃的。 村里人为了能多添点进项，就捣鼓旱地、山地，种上西瓜、地瓜、玉米、水果等等，指望着能卖出点钱来。 如今眼见着村里瓜果被人大肆压价，人人愁苦上了脸，他心里也着急啊。 要是能给村里人找到一条出路，他自然是乐意的。 但是往城里去……老村长有点不敢想。 陈建和紧咬腮帮子，最后沉声道，“伯，成不成，咱就试一次。最坏就是最后东西还是卖给溪中村。” 顿了下，他又道，“今天溪中村村长伯侄两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们就是笃定了咱只能卖给他们。去年压三成价收货，今年变成压五成，如果咱们继续退这一步，明年，他们还能将价格压得更低，啃光咱们的骨血！” 一直没开口的罗玉琼，这时候也道，“同样是庄稼人，咱在地里忙活一年到头，最后连家里口粮都供不上。咱比别人差哪了咱种庄稼都比别人下更多力气！但凡东西能卖上点价，家家户户也不至于这么难，村里那些个年轻人，也不会被逼得背井离乡去老远的地方打工。” 七七听得恍然，怪不得这两天她在村子里看到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跟小孩，年轻人反而很少见。 这时，依偎在罗玉琼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开口，“爷爷，奶奶，要是咱地里种的东西能卖上钱，家里有钱了，我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这是老村长的孙子，李华。 八岁的小男孩，眼里有光乍亮，里头满是让人不敢直视的渴望与希翼。 罗玉琼沉默没有应话，撇头悄悄红了眼。 为了挣钱给娃上学读书，她家三儿夫妻俩也走了出门打工的路，两年才能回来一次，呆个三两天。 娃上一次见他爸妈，还是前年过年。 村里跟他们家境况一样的人家多得很。 可有什么办法呢 太穷了啊。 “去吧，去城里走一趟！”老村长最后烟杆子往地上一磕，下了决心，“至于那什么批发市场的，咱长了嘴，问人总能找到地方！” 七七全程坐在旁边，乖乖巧巧的听几个大人商量。 老村长话音落后，她脑子里响起小蛋人的声音，“小崽儿，你跟着去。” 七七几乎立刻举手，“村长爷爷，我、我可以带路！” 四个大人加一个小男孩，眼睛齐刷刷往七七看来。 七七紧张得脊背挺直，“惠城西边有个很大很大的批发市场，从城西车站跟着五路公共汽车走，走两个站就能到！我、我真的能带路……” “而且我年纪小个子小，坐车不用花钱买票……” 说到后面，娃儿的声音已经小得如同蚊蝇，两只小手局促揪在一起。 片刻后，向来脸黑又严肃的陈建和，脸上露出笑容。 他朗声道，“好，明天七七给村长爷爷和二伯带路！” “建和，这……”张细凤犹豫，七七还小，能跟着去奔波吗 “婶，你放心，明天我带个背篓背着七七，不会让她累着。” 有他的保证，加上小娃儿眼巴巴想去的小模样儿，张细凤叹了口气，最后只能压下担心点头应了。 几个大人又就明天进城的事情稍作商议，进城找门路这事儿打算暂时不跟村里人宣扬，免得万一不成，空让人欢喜一场。 各自散去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翌日。 一大早的天刚灰蒙蒙亮，陈建和就来接人了。 这么小的娃儿跟着进城，张细凤心里又是担心又是不舍，恨不得也跟着去。 但是进城来回车费就是一笔钱，加上她一个小脚老婆子，真跟去了帮不上什么忙不说，还徒添拖累。 “七七，记得跟紧你二伯，外头可危险着呢，尤其是城里，有坏人会拐小孩的。” 张细凤给娃儿整好衣裳，扎好头发，把娃送到门口还絮絮叨叨不停，“万一要是跟丢了，你就在车站坐车回来，婆婆给你小衫里缝了兜儿，里头装着钱可以应急用。咱这里是萩芦镇、桃溪村。到了镇上你哪儿也别去，就去镇派出所门口，婆婆会在那里一直等着你。” 陈建和哭笑不得。 有他看着，怎么也不能把娃儿丢了。 偏生小娃儿听得认认真真的，答得也认认真真，“婆婆放心，七七认路可厉害了！我要是真走丢了，走也能走回来，我找得着路！” 陈建和，“……”叹息，真丢不了。 “建和，你定要看好七七，城里人多的地方，就背着她走。” “婶，我保证，就是把我自己丢城里，我也不会弄丢七七。” 七七瞅着黑脸伯伯无奈模样，扭头偷笑，惹来陈二伯一个虎掌盖顶。 第十三章 宋月凉 萩芦镇也隶属阳县，地理位置在阳县跟惠城之间。 陈建和接了七七，跟老村长一人一辆自行车先往镇上赶。 因为桃溪村僻远，光是骑车去镇上就得一小时，所以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发，到了镇上正好能赶上进城的早班车。 为了能更好推销村里的果蔬，老村长还特地背了个麻袋，里头装着自己种的西瓜、地瓜等。 这个时候西瓜摘下来还早了些，但是有经验的收货商也能凭此估测出西瓜成熟时的口感跟个头了。 他们村里的地，种出来的果蔬品相虽然不好，但是味道却是不差的。 到了镇上，把自行车托管好，路边候车点那儿，县城发出的小巴正好开过来。 …… 两小时车程。 三人抵达车站的时候正好早上十点。 惠城是南方大城。 以前老村长跟陈建和，对大城都只有个概念印象。等两小时车程下站，置身在人山人海的车站里，才恍惚意识到大城的大，是有多大。 陈建和几乎立即就把娃儿装进背篓抱在怀里。 连背在背后都不敢了，就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娃儿被人从背后抱走了他都不知道。 这人多的，走出去都得靠挤的。 “村长爷爷，陈二伯，往这个出口出去，对面就是公共汽车站牌。” “我们先过马路，沿着公共汽车开去的方向走，两个站就能到城西的批发市场了。” “我以前走过，只要半个小时，很近的，不用搭车。车票一人得一毛钱，不划算。” 车站这一片跟七七记忆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到了地方她就化身小导游，把接下来的行程规划得明明白白，间中还不忘省钱。 小小人儿坐在深背篓里，两只小手扒着背篓边缘，堪堪能冒出个小脑袋。 为了找方向，娃儿不停左右张望，眼睛灵活的转悠。 那小模样儿，浑像只机灵的小仓鼠。 萌得人心头发软。 老村长背着麻袋，笑得一脸深褶儿，“好，村长爷爷跟你陈二伯都听七七指挥。” 半小时距离在庄稼人眼里，也就串个门的时间。 走起来压根不算事儿。 出了车站，马路周围商铺林立，一眼望去到处是高楼大厦。 让初进城的人看得眼花缭乱，心头还直打怵。 等到了七七说的城西很大很大的农副产品批发市场，站在门口，看着眼前气派的建筑，老村长都有点不敢往里进了。 光门口就宽阔得能并进三辆大货车，旁边还设有岗亭。 抬头往上瞧，红色浮雕字体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再往里看了眼。 好家伙，里头能看得见的地方，全是四个轮子的车。 摊棚如长龙，人声鼎沸。 他们两大一小杵在这里，真就是土包子进城。 “建和，这，咱进去了该找谁啊”老村长抓紧麻袋，紧张踌躇。 陈建和也麻爪啊，“伯，咱先进去问问！” 七七这时候也抓耳挠腮了，她会捡垃圾，但是不会做买卖。 她下意识跟小蛋人求救，“蛋蛋，现在怎么办” “进去，找卖果蔬的摊主推销。”意识海里，小蛋人手指懒懒一挥，一道浓郁紫气悄然没入七七眉心。 七七精神一震，“村长爷爷，陈二伯，我们去找卖果蔬的摊主！” …… 另边厢，批发市场行政三楼，宽敞凉爽的办公室里。 穿着时髦连衣裙的短发女孩，正对着电话另一头咋咋呼呼，“月月，你到了没有我都等得头顶长蘑菇了！” 电话里静默片刻，才传出一道女音，清亮疏淡，“在楼下了。” “我去接你！” “不用。” “那行，我在三楼办公室等着，你上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杯绿豆冰水！对了，城中商业区那边新开了家酒楼，听说那里的招牌菜好吃的不行！中午我们就去那吃，我请客！……&%￥……&” 电话那头，像是传出声无奈叹息。 然后咔一声，电话挂断。 未几，办公室门开，一道纤瘦高挑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个容貌极盛的女子。 年约二十四五岁，明明有着明艳张扬的容颜，偏生生了双薄情的眸，硬生生将那股明艳给压了下去。 大波浪长发，简单的珍珠白衬衫跟黑色长裤，衬出女子强势气场。 看到她，短发女孩苹果脸立刻漾开笑容，“月月，我想死你了！” “你是想我的钱包。”宋月凉把绿豆冰水递给她，淡淡道，“景泰楼，你请客，我付账” “……”被一语道破，董望舒也不装了，抱着女子手臂耍赖，“都怪我爸，要不是他停了我的卡，还把我钱包没收了，我哪至于这么凄凉我好惨啊月月！” “去找你哥。” “我哥说我要不在这里整出点业绩，以后他的钱包也拒绝向我开放。” 提起这个董望舒脸都绿了，拉着女子走到窗边往下一指，“月月你说，我像是能管菜市场的人” 宋月凉不置可否，淡淡往下看去。 车如龙，客如织。 景象繁荣，又杂乱。 董家这个批发市场在惠城算是规模最大的，主要以放租营利，同时董家自己也在里面参与果蔬批发，是整个市场里最大的批发商。 董家在惠城虽然算不上豪富，家族产业也能跻身末流。 换句话说，董家不差钱。 会把董望舒这个小公主扔到这里，也是想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她终日无所事事瞎胡闹。 宋月凉抬起腕表，指针指向十一点半。 “我下午还有会议要开，先走了。”说罢她抬脚准备走人。 为了董望舒早上一通电话，她把会议推迟到下午，回公司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 董望舒一把把她抱住，“别啊月月，你帮我想想办法呗不然我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班师回朝了！” “别闹，放手。” “不放！” 两人拉扯间，宋月凉突然一顿，视线直直落在下方铺位前。 那里，中年男人跟头发雪白的老者刚从铺子里走出来，跻身人潮中，周身晦涩落寞。 而真正让她投下视线的，是中年男人怀中，坐在背篓里的小娃娃。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打击，小娃娃蔫巴巴的，连头顶上两个小揪揪都显得无精打采。 第十四章 财神爷 “他们应该是上门来找人收货的散户，”董望舒也看到了下面情形，“批发商进货都有固定进货渠道，像这种散户来这里找路子，基本没希望。” 她这几天待在批发市场里，见过不少这种情形。 宋月凉收回视线，忽略掉心里那点异样往外走。 “月月，月月你真忍心不管我啊”董望舒跟牛皮糖似的，硬抱着女子手臂不撒手。 宋月凉淡道，“不是想吃景泰楼的菜” 董望舒顿时来精神了，拿起绿豆冰水狠嘬两口，“走，出发景泰楼！月月，待会吃饭的时候你给我拿个主意我这菜市场子能不能规划整活” “建摊棚，划区域管理。”宋月凉边答边往外走，“另外，打造精品批发，形成招牌效应。这两点做好了，口碑散出去之后，就能在同市场里具备更强的竞争力。” 简明扼要的建议，让董望舒立即茅塞顿开。 她嗷一声扑到女子背上，“月月，你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也太灵活了！我爱死你了月月！” …… 七七一行三人从批发市场里出来，蹲在大门旁边路牙子上。 垂头丧气，沮丧异常。 他们在里头接连问了十几家果蔬商，无一例外全部拒绝了他们。 委婉点的，说他们带来的果蔬没有达到收货标准。 直接的，压根看都不看他们的东西，开口就把他们给轰出来了，让他们别挡生意。 “实在不行就算了，咱就当今天来见见世面，待会吃点东西咱就回家。”老村长苍老面容上尽是沟壑，他看着马路上车来人往，眼神黯淡。 陈建和也难受得很，可是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放弃了，终究不甘心。 “伯，要不咱再多找几家问问，批发市场那么大，我就不信没有一家肯要咱的瓜果。大不了，咱价格定得再低一些，也好过回去被溪中村的卡着脖子吸血！” 老村长摇头，苦笑，“没用的。说到底，还是咱种的东西不够好啊。” 陈建和无言。 刚在市场里，他看了人家批发的那些果蔬，味道怎么样不晓得，但是卖相确是远胜他们桃溪村的。 七七已经从背篓里爬出来了。 小小娃儿蹲在两个大人身边，相同的姿势，蔫头巴脑极小一团。 旁人一眼看去，两大一小三个望街石雕，那场面看着可怜又好笑。 三个石雕的蹲守，在娃儿小肚子一串叫声中结束。 陈建和在后头包子铺买了六个包子，一人分两个。 一早上奔波，三人都只在车上吃了点玉米，到现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看着小娃儿狼吞虎咽模样，陈建和心头自责。 他跟老村长心里装着事，几乎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却忘记了照顾七七这个小娃儿。 “肉馅儿的，好香呀！”娃儿捧着大包子，小嘴塞得鼓鼓的，边吃边弯了眼睛冲他笑。 陈建和揉揉娃儿小脑袋，“慢慢吃，吃完了还有。” 娃儿摇头，一只小手比划，“二伯，我吃一个就够啦。我肚子这么小，包子这么这么大，吃完一个七七就撑着了。” 老村长伸手揉揉娃儿脑袋，在麻袋里拿出自带的军用水壶，拧开盖子递给娃儿，“来，喝点水，别噎着。” “谢谢村长爷爷。”娃儿糯声道谢后，才把水壶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喝完水，又把自己剩下的一个肉包子拿起来，小心掰成两半，分别递给老村长跟陈建和。 “七七真的吃不下了。天气热了肉包子留不久的，留一会就要变馊，村长爷爷跟二伯吃了才不浪费。” 为了让两个大人多吃点，小娃儿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三人身后不远，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驻。 “月月，怎么不走了”副驾驶上，董望舒等了好一会没见车启动，顺着女子视线往外看去，“咦，是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来的，穿的衣服居然打着补丁……我们惠城还有这么穷的地方吗” 宋月凉没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下来，只是看到那个小娃娃的时候，下意识就踩了刹车。 看起来三岁左右的小娃娃，穿着颜色老气的盘扣小衫，枯黄短发扎成两个小揪揪。 很瘦。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月牙。 看人的时候，神情里带着股怯，样子乖巧极了。 宋月凉心脏处又升起怪异情绪，闷闷的，鼓胀酸涩。 下腹处早就结痂的伤口，隐隐作疼。 “月月”董望舒几乎立即就觉出了好友异样，她看向外面小娃儿，眼里闪过了然。 下一瞬，她解开安全带下车，直直朝路牙子上三人走去。 “大爷，大叔，你们是来批发市场卖东西的” 七七正在给两个长辈分水喝，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入目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圆脸姨姨。 齐耳短发，苹果脸，穿着漂亮的连衣短裙，黑色腰带把腰肢束得细细的。 七七眨巴眨巴眼，在老村长跟陈建和还在愣神的时候，她动作迅速的打开了旁边麻袋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姨姨，我们是来卖果蔬的，这是我们村子里种的西瓜跟地瓜，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也好吃的。姨姨你收货吗” 说完她有些紧张的抿抿小嘴。 这得益于她以前卖垃圾得来的经验。 要是有人询问，就代表这人想买她的东西。 可以谈！ 这时候，陈建和跟老村长也反应过来了，两人眼里迸出喜意，局促站起。 陈建和道，“小老板要是有意向，可以尝一尝我们带来的西瓜。现在还不到采摘期，摘下来的瓜味道还不够甜，再过半个月长到八分熟的时候再摘下来，味道会更好！还有地瓜，别看我们地瓜个不大，吃起来也是又甜又脆的！” 老村长在旁搓着手，一时间只知道频频点头。 董望舒做事很干脆，“行，你们跟我过来，我找人看看能不能收。” 陈建和跟老村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激动。 七七瞅着两人还傻站在那里，急得跺小脚脚，“村长爷爷，陈二伯，快走呀，再不走就要跟丢了！” 说完七七顾不得其他，抱起小背篓就追了上去，生怕前面的财神爷跑了。 这个可爱姨姨，很可能就是他们全村的希望！ 她一定要看紧了！ 第十五章 西瓜按个收 再次走进批发市场，置身在气派的联排商铺里，陈建和跟老村长晕陶又忐忑。 反而是七七，站在两人面前比他们更有架势，腰板挺得直直的。 殊不知七七心里已经怂得一批，一个劲儿追问小蛋人，“蛋蛋，我们的东西能卖出去吗他们会收吗这个铺子好大呀！他们会不会看不上我们村里的东西” 小蛋人被吵得脑阔疼，“只要你够萌，你们村连草皮子都能卖钱！” 七七，“” 七七听不懂，只能瘪着小嘴，努力让自己别打怵。 村长爷爷跟陈二伯头一次进城已经很慌了，她得照顾他们，得顶事儿。 胡思乱想间，他们带来的瓜果已经评估完毕。 负责评估的是个中年男人，言语间对董望舒很恭谨，“董小姐，这瓜刚五分熟，香气和甜度还淡了些，不过汁水足，到了采摘期味道应该不会差。只是，这品相个头，成熟之后一只瓜估摸最多也就两斤多三斤，在城里不会是商家的首选。” 男人神色言语间，是不赞同收货。 七七听出来了也看出来了，心里紧张，小手无意识攥紧衣角。 陈建和跟老村长对视一眼，心头皆浮上颓然。 这次，是真的白来一趟了。 这时，一道清亮疏淡女声突然响起，“未必。” 七七下意识循声看去，紧接眼前一亮。 好、好漂亮的姨姨！ “月月”董望舒看见来人，也是眼睛一亮，“你有想法” 宋月凉从外走入，视线不着痕迹掠过小娃儿，“我们这边市面上的西瓜，大多是本地大瓜种，多在五斤至以上。成品两三斤的瓜很少，物以稀为贵，只要瓜的味道差不离，这种小瓜包装一下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销路。” 董望舒品出其中意味，立刻看向陈建和三人，“大爷，大叔，我看你们风尘仆仆，从老远地方来的吧这门生意有得谈，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详谈” 陈建和跟老村长那心哪，就跟坐了过山车似的，一会上一会下，等到以为没希望的时候又来个峰回路转。 两人晕陶陶的，一时间都忘记了反应。 七七挤到两人旁边，拼命去拽他们的手，激动得小脸都红了。 谈，谈！ …… 商铺里来来往往都是人，人多眼杂，不是谈事情的地方。 加上董望舒有些小私心，遂把陈建和三人请上了她的办公室。 关上门，甫坐下，董望舒就有些迫不及待，“月月，你说的包装是什么意思” 七七也好奇得紧，小小人儿坐在宽大的实木沙发椅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盯着漂亮姨姨瞧。 宋月凉就坐在她对面，隔着一张矮几。 这么近的距离，轻易就能将小娃娃的容貌跟神情瞧得一清二楚。 她手指紧了紧，下意识收敛身上过强的气势，开口，“这种小瓜有些像海南的麒麟瓜。麒麟，有招子送子、催财升官之意。打上这样一个噱头，只要瓜的味道不太差，就不会缺人买。” 这种生意场上的事情，本不该在外人面前谈，否则泄露出去被人抢了先机，就会得不偿失。 也不该在供货商面前谈，否则容易被人坐地起价，处于被动。 “姨姨，你们、会、会收我们村里的瓜对吗”怯怯的，糯糯的声音在对面响起，小娃儿眼睛又大又亮，盛满激动跟喜意。 宋月凉顿了顿，看着小娃儿，启唇，“对。” 董望舒小鸡啄米式点头附和，“对对对！收收收！” 董望舒之前本来是打定主意，不管这三人的东西值不值得收，她都给收下来。 不说别的，就冲他们家月月对小娃儿的丁点特别，就值得她花那份钱。 她亏得起。 现在看来，月月对小娃儿不仅仅是“丁点”特别。 唔，她恐怕也亏不了钱了。 只要月月肯出手，死的也能盘成活的。 老村长跟陈建和心头始终提着的一口气，在终于听到肯定答案后，狠狠吐了出来。 老村长不住的点着头，眼角溢出泪花。下意识伸手往裤腰上摸，摸了个空。 烟杆子没带来。 陈建和曾经当过兵，心理素质还在，这时候已经能快速冷静下来，提到正题，“两位小老板，你们肯收我们村的瓜，我们很感激。不知道你们的收货价是” 说完担心两位金主会误会他急利，忙又急急解释，“两位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咱种出来的东西卖相确实不好，不敢求跟别人的价钱一样，只要能给我们种地的留口饭吃就成。” 这个董望舒没啥主意，她看向宋月凉。 宋月凉思虑片刻，“你们的瓜，不按重量收，按个收。只要能保证到时候供上来的西瓜每个不少于两斤半，我给你们一个五毛的价。” 董望舒完全没异议。 一个瓜才五毛钱，便宜，都不够她喝一杯冰水。 此时的董大小姐还不知道，他们家铺子里的西瓜，给人批发价一斤才是一毛二三。 这还是城里的价格，搁县上，价格要更低，八九分钱一毛钱比比皆是。 老村长跟陈建和两个，已经被这个大饼给砸晕了，很久没能回过神来。 西瓜按个收 一个五毛 按三斤瓜算，折合下来一斤就是一毛六多的价啊！ 都赶上县城里的零售价了！ 陈建和老大一爷们，此时说话也激动得结了巴，“一个五、五毛……不、不、不能让你们亏、亏……” 宋月凉淡淡一笑，上位者的气势于此刻方显露些许，“亏不了。我做生意讲求互惠，给你们的是合理价，不是市场价。只有一个要求，双方签订合同，以后你们村种的西瓜只能卖给董家果蔬批发。” 这个要求落在老村长跟陈建和耳里，不是制约，是未来的稳定。 老村长坐在那里手抖个不停，嘴巴开了又合。 他抬手缓缓盖在眼帘上，眼泪克制不住往下流。 他们桃溪村穷了几十年，几十年了啊。 那块压在他们脊背上的大石头，终于开始松动。 也许，以后的某一天，他们桃溪村人，也能重新挺直腰杆过日子！ “姨姨，我们村除了西瓜，还有地瓜、玉米、土豆、枇杷、桃子！……你们收吗” 复杂氛围里，小娃儿糯糯嗓音再次响起，带来股莫名喜感。 把五味杂陈的老村长跟陈建和给整的，哭着笑了。 第十六章 签合同 娃儿一溜儿的推销，恨不得把村子里种的东西全报上来的小模样儿，把董望舒逗得前俯后仰。 “这小娃娃，比我还会做生意！” 宋月凉看着小娃儿，薄情眼眸也掠过一缕笑意，“地瓜是粗粮，个头小些倒是没什么影响，可以按铺子里给的价格收，至于其他的——” 她话没说完，老村长先已经脸上臊得慌，“七七刚到我们村几天，对村里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咱村主要种的就是西瓜跟地瓜，至于其他瓜果蔬菜，都是村里人种来自个吃的，量少，加上卖相确实差，那些不敢卖。” 人家肯收他们的西瓜跟地瓜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其他东西他们确实不敢卖，也不好意思卖。 不说别的，光是他自家种的玉米，他就自觉拿不出手。 老村长又看向七七，眼里溢出怜惜跟喜爱，“七七这娃儿乖啊，也是知道村里太穷太难了，想帮着咱把东西卖出去换点钱。这次我们会进城，还是娃儿给提议的。” 陈建和看着七七，黝黑严肃的脸也露出笑容，“亏得咱听了七七的话，来了这一趟。要不然，今年村里怕是好多户人家过不了。” 七七骤然被一顿好夸，抿着小嘴，小手绞在一起揪啊揪，就差在脑门印上“我不好意思啦”。 宋月凉看着这一幕，不动声色道，“老大爷说七七刚到你们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老村长点点头，把陈建和跟张细凤捡到娃儿、娃儿如今跟张细凤一块生活的事给说了出来，最后叹道，“七七到了咱村，是咱捡到了福气啊。” 陈建和虽没出声，脸上却满是赞同。 没错，就是捡到了福气。 要不是七七提议，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进城卖货。 这个念头在心里闪过之后，陈建和愣了下，看七七的眼神显出变化来。 他想起来了，七七那晚曾到过他家，之后媳妇的身体好像就有了好转。 别人不知道，他精细照顾了媳妇十几年，当中有丁点变化他都能感觉到。 因为年轻时候留下的病根，媳妇一天天的中药基本没断过，但是身子骨依旧弱得厉害，尤其是咳嗽，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常常咳得止不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媳妇的咳嗽变少了，晚上开始能勉强睡好觉了 就是那晚七七到过他家之后！那之后起的变化！ 会不会真的是因为七七有福气，这种福气还能惠泽周围的人 陈建和拳头狠握了下，强压心头激动。 不管是不是，等回去了，他都要天天把娃儿抱回家！ “所以，七七其实是个流浪孤儿”宋月凉不动声色的打探还在继续，“她身上那些伤……是在外头被人打的” 她一提，董望舒立刻往小娃儿看去，之前没注意，现在瞧仔细了，才发现娃儿半袖下露出的细瘦手臂上，竟然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 虽然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但是依旧肉眼可辨！ “我她……是哪个瘪犊子干的！”怒气上头，董望舒差点爆粗口，“七七，你跟姨姨说谁欺负的你，姨姨给你报仇去！” 她最见不得别人虐待小娃娃。 尤其是月月出了那档子事之后，她这种心态已经升级到顶峰。 七七，“……”坐在那里一阵茫然无措。 不是在谈生意吗，怎么突然谈到她身上来了 合同还没签呢，怎么收货还没谈呢，钱怎么给什么时候给也还没说呢…… “姨姨……”七七抿抿小嘴，鼓起勇气看向宋月凉，“我们先签合同好不好” 蛋蛋说，合同签下来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虽然她并不知道，合同是什么东西。 宋月凉定定凝着小娃儿，开口，“好，签合同。” 无缘由的，她发现她拒绝不了这个小娃儿任何要求。 心脏又浮上那种怪异情绪，这一次，当中还夹杂了愤怒。 只是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宋月凉将那种负面控制得很好，没有显露出来。 她知道自己有心魔，随时会变成疯子。 …… 合同的签订很顺利。 上面写明，暂定桃溪村给董家批发商铺供应三年西瓜！三年！ 只要合作不出意外，三年后还可以继续签约！ 还有村里的地瓜，按照铺子里收货价，一斤给他们三分钱！ 而且这两种农副产品的收货价格，以后还能随着实时物价上调！ 七七全程参与签约，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她懂看脸色呀。 村长爷爷跟陈二伯拿着那张叫“合同”的东西时，笑得可开心了，连眼泪花都笑出来了！ “村长爷爷，陈二伯，我们是不是能赚钱啦”杏眼儿瞪得溜圆，七七紧张又欢喜。 两个老大爷们不住点头，“是，咱能挣钱了，能挣钱了！” “那婆婆的地瓜卖了也能挣到钱吗我婆婆有两亩地瓜呢！” “能，婆婆也能挣到钱！” 七七安心了，想到家院子里的那株枇杷树，又觉得可惜，“可惜姨姨不收枇杷，婆婆种的枇杷树，结了好多果子呢。” 陈建和咳了咳，“七七，婆婆家的枇杷还没黄呢。” 七七，“等熟了就黄了。” “可是摘下来最多只有三十多斤，量少了人家不收的。” 七七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 不过没关系，要是婆婆想卖枇杷，她可以带婆婆到镇上去，摆摊卖！ 批发售卖的西瓜，一般要长到八分熟的时候才适宜采摘。 离采摘期估摸还有半个月时间，双方商量好到时候的收货方式，陈建和跟老村长便带着七七离开了批发市场。 这个时候刚刚晌午后，他们还能在天黑前赶回家。 怀里揣着合同，就像怀揣着希望，一行三人回家路上一路都打着飘儿。 宋月凉跟董望舒还在三楼办公室。 室内安静得很。 董望舒趴在窗口，直到目送两大一小不见了人影才转回头，“七七这娃儿确实招人疼，难怪你对她关注。” 宋月凉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头微低垂，整张脸陷在阴影里，没说话。 本来董望舒还想说，七七那娃儿的五官，看着跟宋月凉有些像。回头见到她这模样，溜到嘴边的调侃又给咽了回去。 她知道，在月月面前，有些事不能提。 故作轻松走到女子对面坐下，“月月，西瓜是你做主收上来的，你可得帮我销出去啊。快给我说说，你准备怎么干” 第十七章 晒谷场开会 女子疏冷声线在办公室内淡淡响起。 “给这批瓜定名小麒麟瓜，造出品牌效应。” “去订一批包装礼盒，把‘招子送福，催财升官’的广告语印上去，走高档路线。另在包装盒背面注明，小麒麟瓜属高山瓜种，地域性产出，因极难培育而罕有。” “货到之后，限量批发，声明这种小麒麟瓜是独家供货，市面上绝无仅有。” “最后，定价，五块钱一个。” 董望舒目瞪口呆，五体投地。 奸商啊。 …… 张细凤在家一整天坐立难安。 从晌午到太阳落山，来来回回跑村口瞭望了好几趟。 “他张婶，这都下傍晚了，还不回去做夜饭哪”地头里收工的人陆陆续续往家走，搁村头看到张细凤，多会搭话问两声。 张细凤强笑，心不在焉应答，“不急，不急，待会就回去了。” “是等七七呢吧听村里说看到建和带她出去了” “诶，带娃儿去镇上逛逛，应该快到家了。” 天色渐暗，村口彻底安静下来。 张细凤缓步走到路边大石头上坐下，脊背佝偻着，静静望着村口延伸出去的大路尽头发呆。 太阳落山后，天边浮现出大片大片绚烂的晚霞，很美，也很落寞。 紫红色霞光打在老人瘦小身影，于晚风蛙鸣中，寂寥又孤独。 叮铃铃铃—— 叮铃铃—— 一串自行车铃声在大路尽头传来。 呆坐的老人猛地站起，随后，苍老脸颊露出笑容，萦绕周身的寂寥顷刻消散。 她听到了随风而来的呼喊声，甜甜的，糯糯的，“婆婆，婆婆！我回来啦！” 中年汉子骑着自行车，在大路尽头出现，快速接近。 后座上小娃儿歪着半边身子，小手举得高高的，使劲儿朝着她的方向挥。 “七七，七七啊，婆婆在这哪！”张细凤看得心惊肉跳，颠了小脚往前快步迎上去，“你快坐好，别歪着身子，仔细摔下来！” 陈建和跟老村长自行车一前一后驶到跟前停下，“婶，你咋跑这来了还真怕我把七七弄丢了啊” 心情好，陈建和难得开起玩笑。 后头，七七已经灵活的跳下了车后座，老高的距离，又把张细凤吓得心跳波波波的。 “婆婆，不怕，我没丢！”娃儿落地，立刻跑到张细凤脚边，仰高的小脸上笑容灿烂。 牵起娃儿的手，张细凤悬了一天的心总算落地了，笑着佯嗔，“什么怕不怕的，我就是搁家里闲得慌，出来走走，顺便等你们回来。” 老村长也下了车，朗声，“正好，也先别回你那了，直接上我家去，今晚在我那吃夜饭！我在镇上割了一斤猪肉回来！” 张细凤这才想起正事，转眼看着两大一小脸上都挂着大笑容，她顿了顿，颤声试探，“老大哥，建和，事情是……办成了！” 老村长开怀大笑，“成了！走，上我家再说！” 晚七点，夜幕降下。 拢在夜色下的桃溪村灯火盏盏，白日里的烟火气散去后，整个村庄显得格外幽静。 “桃溪村的，各家各户请注意！各家各户请注意！”村子里沉寂多年的广播大喇叭里，突然传出老村长洪亮十足的声音，“现有重要事情要宣布，请村民们立刻到晒谷场集合！” 广播里声音不断重复。 幽静的村庄传出骚动来。 刚着家的、还没放下碗筷的、已经准备睡下的桃溪村村民们，全都不敢耽搁，放下手上事情纷纷往晒谷场赶。 途中遇到村里人，相互之间免不了交相议论互通消息，对于老村长突然这个时候召人集合，大家伙全都一头雾水。 但是不消说，肯定是出了大事。 要知道，村子里上一次用大喇叭召唤集合，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桃溪村晒谷场在村子最中央，占据一大片空地，地面抹了水泥铺得平平整整。 这地方除了秋季用来给村里人晒稻谷，平时村里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也都聚在这里解决。 此时晒谷场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老村长在场地中央支了张木桌，因为这里没拉电线，没有电灯，就亮支手电筒照明。 木桌前面，来得早的人占据前排，后头来的人则依次往后坐，最后把木桌围成一个圈。 七七就在前排的小马扎上，两边分别是张细凤跟罗玉琼祖孙，陈建和夫妻俩也来了。 对于等会要宣布的事情，他们三家已经提前知晓，这时候激荡的情绪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看起来相对淡定。 其他村民就不一样了，又是茫然又是担心，少不得凑到他们旁边问几句，三家人的回复都是待会听村长说。 一时间，整个场地闹哄哄的。 有人等不及了，直接嚷嚷，“老村长，到底啥事啊人都差不多来齐了，现在就说吧” 老村长站在木桌后头，笑眯眯的，估摸着人差不多都来了，这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然后他朝前排招手，“建和，七七，你们两个上来。” 村民们面面相觑，对这一幕摸不着头脑。 难道老村长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跟建和还有七七有关别不是建和家要收养七七吧 那他张婶咋办 在场很多老妇人这两天把张细凤家的事情看在眼里，基本已经认定了张细凤要收养七七的。 建和这是要截胡呢 “建和，你可不能坑你婶啊。她一个寡老婆子，好不容易遇上个可心的小娃娃陪着……”有老妇人忍不住开口。 陈建和失笑，抱着害羞忸怩的小七七走到木桌旁，才无奈应声，“伯娘，我是那种人吗大家伙都别乱猜，今天老村长召大家过来，是有大好事要宣布！” 老村长顺势把话头接了过去，郑重开腔，“我叫大家伙过来，要说的，是咱村里果蔬的销售问题！” 一句话，场地彻底寂静。 老村长看着大家伙，缓声道，“咱村土地不好，种出来的东西卖相也不好，因为这个，大家伙是年年下死力气种地年年挣不着钱，一年比一年穷！” “别人来我们村子收购，给的价钱压得越来越低，就差直接啃咱的骨血了，可是没有出路，咱就只能咬牙忍着。” 第十八章 轰动 银月如钩，星河浩渺。 月色温柔洒落，将晒谷场映照得莹亮朦胧。 老村长的话还在继续，一句句落在桃溪村人耳边，不停回荡。 “昨天溪中村的来报价，当时很多人在场，你们心里也能合计出来，那已经不是收购，是压榨了！我知道大家伙难，我心里也难受，可是咱没办法啊！” “我本来以为只能继续忍下去。可是就在昨儿晚上，七七这娃儿上我家，跟我说，咱自己去找出路，县里没人收，咱就上城里找人收！” “我跟建和思虑良久，最后咬咬牙，决定拼一回。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跟建和两个，带着七七就往城里去了。七七给指的路，我们去了惠城最大的农副产品批发市场！” 说到这里，老村长故意停顿片刻，把村里人胃口吊得足足的。 有人忍不住了，喊道，“老村长，接着往下说呀！然后怎么样了” “咋这时候吊人胃口哩老村长你这存心让咱大家伙着急上火不是” “刚建和可说了，是大好事！是不是找着别的人收咱的东西了哎呀老村长你就赶紧说嘛！” 老村长满意了，拿起搁在一旁的口盅，慢悠悠喝了一口才再次发话。 “没错，找着人收货了！” “咱村里的西瓜跟地瓜，人家跟咱签了收货合同，暂定咱三年的货！” “也就是说，起码三年内，咱能安安稳稳的挣到钱！” 人群轰动了，好些个大老爷们老妇人的，激动得站了起来，“老村长，人家什么价格收！” 老村长笑开，脸上沟壑化成一道道笑纹，一字一句洪亮有力，“西瓜，不按斤收，按个收，五毛钱一个瓜！地瓜，按城里收货价，一斤三分钱！” 人群死寂。 随后，像是水落油锅，轰地炸开了。 五毛钱一个西瓜！ 他们地里刨食这么多年，自己种出来的瓜什么样哪个不知道 都是小瓜啊，一个最多三斤大小！ 五毛钱一个西瓜，算下来一斤得有一毛六！ 相比起来，溪中村给他们的报价，只是个零头！ 还有地瓜，直接在溪中村的报价上多涨了两倍！ 坐在小马扎上的老妇人，哆嗦着问自己老伴，“孩他爸，咱家今年种了多少西瓜地瓜呢” 老伴声音也抖得不成句，“西瓜、西瓜有有五亩，地瓜、三、三亩……” 老夫妻俩对视一眼，双双举起十个手指，颤抖着算数，算到最后，数没算出来，眼泪先潸然而下。 辛辛苦苦大半辈子，这是第一次他们凭双手挣到钱了啊！ 同样画面，在家家户户间上演。 老村长坐在木桌后头，用力眨着眼睛，眼泪出来了，笑容却没收过。 陈建和此时也是五味杂陈，他低头，借着月色看向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娃娃。 娃儿窝在他怀里很乖巧，安安静静的，就连开心笑的时候，也只是小嘴抿出浅浅弧度，怯怯的，无声的。 像是在害怕，怕自己要是笑出声，会被人讨嫌。 “七七，这回你帮了咱桃溪村，真棒！”陈建和哑着嗓子，郑重道谢，“二伯代表咱村里人，谢谢你。” 小娃儿抬头看他，月色下，那双明亮眼眸装着惊讶。 然后，漂亮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娃儿摇摇头，悄声跟他说，“二伯谢错啦。是你跟村长爷爷进了城找到了人，村里人才能卖出东西的。还有村里人卖的东西是他们自己辛苦种出来的，也要感谢他们自己呀。” “……”陈建和默了片刻，忍不住逗小娃娃，“那你呢” “我什么也没干，还白得了个肉包子吃……”娃儿说起这个，有些不好意思。 主意是蛋蛋出的。 收货商是陈二伯跟村长爷爷找的。 村里人卖的东西是他们自己种的。 这么一想，七七感觉自己白占了陈二伯跟村长爷爷的便宜，有些心虚。 “蛋蛋，谢谢你呀。”她在心里，对蛋蛋表达了感谢。 小蛋人在意识海中懒懒翻了个身：这个蠢崽。 陈建和凝着小娃儿良久，最后，收紧手臂把娃儿抱得紧紧的。 晒谷场上轰动久久无法平静。 最后还是老村长发话，让大家伙暂时消停。 “建和，这次咱一起进的城，你来说两句，顺便把合同的事跟大伙也说说。”老村长接过七七，把位置让给陈建和。 接着，他抱着七七在包围圈里八字步行走，特地把七七举得高高的。 那架势，跟老骑士带小公主巡游似的，惹得底下张细凤跟罗玉琼暗笑不已。 同时，也是暗暗给村里人传递一个信息，七七这娃儿，老村长以后是定护着了。 陈建和得令，也不推诿。 既然是召集开会，就把事情给一次说清楚了。 他环视木桌周围，村民们视线都落在他身上，翘首以盼接下来的话。 陈建和沉了沉心绪，开口，“地里的西瓜要等八分熟才能摘，估摸着还有十来天。” “城里的大收货商说了，到时候他们那里会派人派车，直接到咱村里收货。” “接下来这些天，大家都把地里的东西伺候精细了，不然烂一个西瓜，你自己就少挣五毛钱。” “还有，我跟老村长做主给村里签了合同，合同上有规定，咱村地里种的东西，只能卖给他们家，要是有人起了别的心思要卖给另外的人，那以后你家的东西，我们就再不管了。” “愿意跟我们一块卖货的，这两天都到老村长那里报个备。价钱已经报给你们了，至于那边收了咱的货之后会卖什么价卖多高，那是人家的本事，咱都不能有意见，更不能马后炮！” 陈建和后面的话很严肃。 有道是丑话说在前头，免得以后有人找借口生事。 到时候陈芝麻烂谷子的纠扯不清。 村里人立刻纷纷应和。 “建和，老村长，你们放心，咱村里人可干不出来过河拆桥的事儿！” “没错！以前咱被打压成什么样子现在好容易有了新出路，谁要敢掉链子，我老李头第一个不饶他！” “我也把话放在这里，好路子已经放在咱脚下了，只要咱安安分分脚踏实地，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要是最后有谁人心不足想蛇吞象，就别怪我不客气！” 晒谷场上的闹哄，一直到深夜村民们尽数散去才彻底平息。 这一晚，习惯了早早作息的桃溪村村民，很多人一晚上没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的天还没亮，就有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扛着锄头刮子就去地头忙活上了。 被沉重的生活压得太久了，一旦有了盼头有了希望，可不浑身都是劲儿！ 再看地里那些长得像营养不良的西瓜、地瓜，村里人的眼神也变了。 这就是他们的金疙瘩！ 是五毛！ 是三分！ 第十九章 婆婆，不用等我长大 这天晚上，整个桃溪村睡得最香甜的大概就是七七了。 半夜的时候也不知道娃儿是做了什么美梦，竟然咯咯笑出了声。 而意识海里，小蛋人双手环臂坐在储蓄池前，神情难得正经严肃。 它面前的池子，出现了大变化。 半晚上功夫，浓郁紫气覆盖了整个池底，而且还有紫气陆陆续续，从各个方向飘进来。 这是桃溪村村民对七七的真心感谢。 “没想到，还真有大惊喜。” 挑挑眉，小蛋人看向外头睡得没心没肺的小娃儿，半晌后哼的笑开。 “既然这样，就再帮你一把。”说着，小蛋人手一挥，池底飞出一条条发丝粗细的紫气，最后落入桃溪村各处田地。 无人知晓，这一夜开始，桃溪村贫瘠的土地开始悄然生出变化。 末了，看着池底又空出了一小块，小蛋人脸色却黑了下来。 有点气，总觉得自己有点亏。 真心换福运，怎么算都是桃溪村赚了。 本来是来收集福运值的，结果它的储蓄池却混成了中转站！ 它太子爷真他妈第一次干这种亏本买卖。 不，是自打跟蠢崽儿绑定之后，它干的就一直是亏本买卖。 磨了磨牙，小蛋人身形一闪，从意识海中飞腾而出，飘到甜睡的小崽儿脑袋上，面条手抓着那两个小揪揪狠狠一扯。 等看到娃儿疼得皱眉噘嘴，这才飞回意识海。 嗯，郁气散了。 …… 张细凤种了两亩地瓜，就在村口右边往里临河的位置。 这两亩地还是村里人跟她换的，因为可怜她一个寡老婆子种地不容，特地把靠河的好位置换给了她。 方便她取水浇地。 “婆婆，我们今天去打理地瓜田吗”七七一早上起来神清气爽，跟在张细凤屁股后头跟小尾巴似的，帮着忙前忙后。 “对，咱也去整整咱的地瓜田。”张细凤乐呵呵的，带上农具，再给小娃儿背上个草帽，就牵着娃儿往村外走，“往年咱家地瓜种一季能有个百来块钱，今年找到好路子，地瓜价格涨了，咱能多挣上不少的，得把地瓜也打理精细些。” 遥望自家地头方向，张细凤眼里尽是亮光。 有盼头了啊。 她一个寡老婆子，本来日子能过下去就这样过，也没啥指望的，不过就是熬着日子等死。 可是现在她有了七七，那就不一样了。 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她要多攒点钱，把她的小娃娃给养大了养好了！ “七七，以后就在婆婆家，成吗”朝阳从东方升起，早上的阳光灿烂和煦，张细凤低头，笑着期待着。 七七仰起头，片刻后漾开明媚笑颜，重重点头，“好！” 张细凤感觉自己瞬间活了，有劲儿了。 “走，婆婆带你去认咱家的地！” 沿途，路边的地里已经满是早起的村民。 看到张细凤跟七七过来，大家伙老远的就开始打招呼。 “他张婶，七七，你们也下地来了” “咋不让七七多睡会小娃儿得睡饱了才容易长个！” “七七，来，这两个烧土豆拿去吃，叔婆早上烧的，可香了。” “张婶，待会我这里活干完了就去帮你整地，要不你带七七回家歇着，你那两亩地瓜我帮你打理！” 朝阳下，一张张笑容质朴、热情。 张细凤带着七七挨个回应，不知不觉的，佝偻背脊挺得笔直。 村里人这是在感谢她家七七呢，她也跟着沾光了。 “我在家闲着也没事，带七七来认认自家的地，顺便让她在地头玩会，也不能老拘在家里给闷着。”张细凤扬声道。 立刻有人听出当中意思来了，认自家的地，那不就是说以后七七跟张婶就是一家人了吗 “他张婶，行啊！以后有七七陪着，你也有个伴了。七七是个好的，等她长大了，肯定孝顺你！”大家伙是真为张细凤高兴。 听着这些恭喜，张细凤蹲在自家地头，笑得合不拢嘴。 七七也抿着笑，大家伙闲话的功夫，她已经蹲在地垄里，开始细致的给地瓜除草、提藤，手法熟练。 跟张家地头邻近的人家，看着七七干活熟练模样，眼底皆浮上惊诧。 这个年纪的小娃娃，懂除草就算了，还知道给地瓜提藤 张细凤自然也瞧着了，她拦住七七，“有婆婆在呢，这些活儿不用你干，你上地埂玩会，等太阳大些咱就回家。” 七七转了个方向，继续干活，小嘴抿着浅笑，轻声道，“七七帮着多干些，婆婆就能少干些。婆婆，不用等我长大，我现在就能孝顺你。” 张细凤愣住，蹲在那里好久没动弹。 她看着娃儿窝在地垄间的小身影，看着看着，有水汽糊了眼。 跟张家地头邻近的李老婆子，也带了自家小孙儿下地。 她一边忙活，小孙儿在旁一边捣蛋，把地瓜藤拨得乱七八糟。 李老婆子恼了，指着隔两垄地的七七，“你看看人七七，比你还小两岁呢就知道帮干活，你倒好，尽给我捣事！” 李家小孙子瞥了瞥七七，哼道，“我才不跟她比呢，她就一小丫头片子。” 李老婆子给气得磨牙，抬手就往小孙子屁股上揍，“李狗蛋！你还敢埋汰七七老娘告诉你，你下半年的学费都是托了七七的福给挣回来的，你要敢欺负她，我揍得你屁股开花！” 屁股倒是不疼，但是李狗蛋小朋友觉得异常屈辱。 在小娃娃面前被打了屁股不说，奶奶还把他小名给叫出来了！ 他涨红了脸，冲着两垄地外抬头瞧过来的漂亮小娃娃吼道，“我不叫李狗蛋，我有大名的，叫李铁军！” 漂亮小娃娃愣了下，又大又黑的眼睛弯起，开口声音又甜又糯，“铁军哥哥。” 李狗蛋，“……”脸红了。 半小时后，七七身边多了个小跟班。 “这是我爷爷给我编的草蚂蚱，给你玩儿！别人我都不给的！” “我奶奶说今天心情好，给我蒸白馒头吃，你要不要来我家吃” “下午我跟华子他们去放牛，就在河对面，你来吗我带你玩儿！” “以后你叫我哥哥，谁要是欺负你，我就替你揍他！” 周围干活的人看着这一幕，背地里笑弯了腰。 就连张细凤，一上午干活的功夫，都好险没笑岔气。 第二十章 温馨日常 离交货还有十来天时间。 这十来天，桃溪村人是热火朝天。 有了希望有了盼头，简直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扎根在地里，希望赶在这点时间里，能让西瓜地瓜都多长些个头。 趁着时间还足够，地头上又紧急追了两次叶面肥。 张细凤家的两亩地瓜田，活儿基本被村里人给帮忙包圆了，最后反而落得她几乎无所事事。 张家庭院却是以往从没有过的热闹，天天有人过来串门，跟她唠唠嗑，顺便带点小东西给七七。 当中拿来最多的，是各家小娃儿以前的旧衣裳，还有些旧布料。 张细凤趁着空闲，全拿来缝了改了，给七七添了好几套小衣裳。 小娃儿个子蹿得快，一套衣裳穿不了多久就得淘换了。 搁乡下地方，为了节省些，加上各家手头本来也不富裕，小娃儿的衣裳多是捡旧的穿，或改或补。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可嫌的。 而且，这都是大家伙对七七的感激和心意。 张细凤明白这个理儿，不过也打定了主意等手头宽松了，得给她家七七买两套新的。 别人有的，只要她给的起，她就不能亏了娃儿。 不能让七七只有羡慕别人的份儿。 …… 村口河对岸，几头老水牛吃饱喝足后窝在河畔，懒洋洋的时而打个哞。 村里一群放牛小娃们聚在一块，总有各种小游戏玩。 七七如今也成了其中一员。 只不过她不是来放牛的，是借着来玩的机会，割猪草来了。 “七七，叫你出来玩的，你怎么每次来都要割猪草。” 李铁蛋跟在七七后头，皱眉抱怨。 七七把手上割好的猪草放进小背篓，擦了把汗，朝李铁蛋笑笑，“等我把小背篓割满再跟你们一块玩，很快的。” “行，我等你，反正你没来，华子他们也不乐意先玩。” 华子八岁，加上又是老村长的孙子，搁一群小屁孩里头就是孩子王。 他走过来帮七七把背篓里的猪草码放整齐，“我爷奶说了，七七年纪小，咱得多照顾她一些。” 其他几个娃儿也凑了过来，“反正那些游戏咱都玩腻了，还不如听七七讲故事呢，可有趣了。” “七七，你再给我们讲讲城里呗那里好玩吗是不是特别特别大” “我听说城里有很长很长的绿皮火车，叫起来呜呜呜的，七七你见过吗” 小娃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着七七叽叽喳喳。 七七也不觉得烦，面上始终带着笑。 以前在大曲村，村里的小孩们是不带她玩的。 他们总喜欢拿石头砸她，骂她是癞皮猴，跟田小虎一块说她是野崽子。 所以现在有了小伙伴们，七七觉得很欢喜。 她耐心答着小伙伴们的问题，“城里是很大很大的，比镇上大很多。那里有好高好高的楼房，街上有很多四个轮子的小汽车……嗯，城里的人穿得也很漂亮，都在工厂里上班。” “哇，城里真好，以后我也要去城里！”李铁蛋握拳，定下小小目标。 其他小娃娃纷纷附和向往。 七七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有说话。 她不喜欢城里。 她更喜欢桃溪村。 因为这里，有真心待她好的人。 夕阳西下，村口陆续传来呼唤声，大人们扬起嗓门，唤自家娃儿回家吃饭，声调拉得老长。 七七竖起耳朵，很快，就听到了婆婆熟悉的声线，唤着“七七，回家啦，得吃夜饭啦”。 七七立刻小手拢在嘴边，大声回应，“诶！婆婆，我就回来！” 一群小娃娃，各自牵起自家的牛，背上小背篓，嘻嘻哈哈往家走。 依旧烟霞满天，炊烟袅袅。 下傍晚渲染出的寂寥清冷，却尽数被娃儿们的笑声冲散。 一张张天真灿烂笑颜，迎风而展，洋溢蓬勃活力。 回到家，七七把小背篓的猪草倒在院子里，晚上洗一洗晾干水，明儿早上切一切就能熬成猪潲喂猪了。 张细凤对自家娃娃每回出去玩总要带猪草回来这一点，很是无奈。 “猪草婆婆能割，咱家地里的地瓜藤也能割来喂猪，不用跑远了去找。”她嘴里数落着，又不舍得对娃儿说重话。 七七这时候总是抿着小嘴笑得浅浅的，“婆婆，我是顺便割的，没有特地去找。华子哥跟铁军哥他们看牛的地方旁边就有猪草。” “你呀，就是闲不下来。”笑骂娃儿一句，打水给她洗了手，饭菜端上桌，一老一小边吃夜饭边对话。 这一幕已经成了张家小院日常。 轻声笑语间，院子便盈了温馨。 …… 是夜。 惠城商业中心城区。 泰丰地产办公楼顶楼。 宋月凉一袭白衬衫黑西裤，坐在宽大老板椅上，商务办公桌上是已经处理完毕的公务，堆积如山。 室内灯光亮如白昼，将女子清冷强势气息映衬得更为强烈。 周围静谧，笔尖落在纸上唰唰声响清晰可闻，在摊开的文件上落下最后一个签名，宋月凉停了下来。 一停，脑子里便不自觉想起那个小娃娃。 巴掌小脸，精致的五官，瘦得很。 宋月凉闭眼，抬手捏捏眉心，露出一丝疲惫。 她对三四岁的小娃娃确实有一份特殊的情感，平时路上看见这个年纪的小娃儿，总会不自觉多关注几分。 但也仅此而已。 唯独那个叫七七的小女孩，独特到好像能牵动她的情绪。 哪怕距那场萍水相逢已经过去十来天，她每每闲下来时，仍会被扰乱心神。 心绪纷杂间，桌上电话铃声响起。 宋月凉接起电话，话筒那头立刻传来董望舒满是活力的声音，“月月，包装盒已经拿回来了，你明天要不要过来帮掌掌眼等桃溪村那批果蔬运来，我就要一鸣惊人了！” “桃溪村果蔬什么时候运到” “后天！”董望舒道，“大货车早上过去拉货，第一批货最多中午就能到。” 宋月凉垂眸，冷白指尖在大哥大黑色机身摩挲片刻，随后启唇，“后天我会空出一天时间，你跟我一块去桃溪村，实地看看情况。” 董望舒，“……” 她一个小老板，坐在办公室里搞搞统筹就行了，为什么要去山旮旯实地考察 小老板不敢问。 小老板含泪点头。 第二十一章 地里中邪了 七月十日，晴。 天微亮，晓梦未醒。 村里的大喇叭又传出老村长的声音，铿锵有力，慷慨激昂，“桃溪村村民们，明天就是城里来收货的日子，咱得趁着人来之前，把地里的东西都采摘出来做好准备！赶紧的，起床！下地！忙活起来！” 整个村子像是瞬间被激活了般，很快，各家各户的洗漱声、脚步声、嚷嚷声汇成一片，热烈又积极。 七七跟张细凤也积极响应号召，一老一小起床后吃了点东西，拿上农具跟麻袋就出发了。 一路上，到处可见后头追上来、又赶超过去的村民，都是成群结队的。 每个人奔向地头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灿烂笑容。 这副景象让人看了不自觉跟着一块笑开。 七七抿着小嘴，眉眼轻弯，“婆婆，明天咱就都能挣到钱了。” 张细凤笑道，“对，明天就能挣到钱了，有盼头，有奔头，人都能年轻十几岁。” 比如她，别看颠着小脚，一手牵娃一手扛锄头，她现在走路带着风呢。 …… 太阳还没升起，村口周围地头里已经是一派热烈景象。 为了能尽快完工，各家各户男女老少齐上阵，连能干活的小娃娃也全部派上用场。 大家伙边干活边大声闲聊，热火朝天，热闹得不行。 受到这种气氛感染，七七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儿。 到了自家地瓜田，七七拿起把镰刀下了地垄就开始割苕藤。 “婆婆，咱先割完苕藤，然后你锄地松土，我跟后头把地瓜捡出来。”她开口，把活儿安排得明明白白。 张细凤笑眯眯应了，便是不应，娃儿也有自己的主意，总会跟她抢活干。 跟张细凤家紧挨的是村里老李头家的地瓜田，老俩口搁一块忙活，把小孙子李狗蛋也一并带上了。 看到七七也来了，李狗蛋当即喊话，“七七，等会我去给你帮忙！” 狗蛋奶奶啐他，“就你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还好意思说给七七帮忙人七七干活一个能顶你俩！” 周围人闻言都大笑开来。 欢笑间，地埂那边突然有人跑过来，脚步匆急脸色怪异，“快，割好苕藤的，快把你们家地瓜都挖出来看一下！” 这话中意味让众人笑声顿住，心头打了个突。 “咋地啦这是”有人惴惴问道。 “先别问了，赶紧挖！” 地埂上的人也不走，只一个劲催促，脸色越发奇怪。 闹得地里人心头慌得不行，老李头拿过二齿锄就往地上挖去，松了土，下面埋着的地瓜露了出来。 老李头脸色一变，把他老伴吓得脸都白了。 “咋啦难不成地瓜种、种坏了” 老李头摇头，眼睛直直盯着土坑里的地瓜，好一会才磕磕巴巴道，“六、六个……” “啥六个” “六个一窝！咱这地瓜出了六个一窝啊！”老李头猛地大吼一声，紧跟着锄头不停，连着一口气给挖了半垄，“五个，七个，六个，九个！……” 狗蛋奶奶蹲在地垄里，眼神呆滞。 周围人见状，赶忙拎起锄头把自家地头也锄了一遍，等看到一窝一窝结得满满的地瓜，“……” 最先来地埂放话的人这时一屁股坐了下来，仰声狂笑，“哈哈哈哈！我刚在自家地里挖了两垄，出来的地瓜全是五六七个一窝，我还以为我家地头中邪了——” 话没说完，田地间泥巴团子跟下雨似的全往他身上砸。 “张狗剩！你他妈故意的吧合着特地吓我们来的！” “砸死这狗东西！好赖话不懂说还学人吊起胃口来了！” “啥吊胃口，他就是自己被吓着了，上咱这找补来了！砸！” 张狗剩抱头鼠窜。 就这也没能逃过去，被人追在屁股后面又踹又踢。 随着一垄垄地瓜被挖出来，无一例外的，每株都高产，低于四个的都少见。 而且今年的地瓜，在卖相上也跟往年大不相同。 个头虽然依旧不算大，成年人半个巴掌粗细，但是却形状匀称，让人一眼看去很顺眼、舒服。 有人当场就自己挖完的地瓜田做出预估，这次的地瓜亩产接近七千斤！ 是往年的两倍还多！ 地瓜田里的桃溪村村民们疯了。 乐疯了。 按一斤三分钱，一亩地他们能挣上二百块啊！ 在往年，这是大家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且他们村因为土地跟劳力问题，各家各户都是水田种得少，种得最多的，除了西瓜之外，就是地瓜！ 哪家哪户的家里地瓜都种有两亩以上！ …… 张细凤跟七七这边，也起了半垄地瓜，一窝最少的也没低于五个。 张细凤蹲在那里，手里拎着一窝地瓜，细细端详、打量着，没有说话，眼尾却现出一抹微红。 “婆婆，你不开心吗”身边，传来小娃儿担忧询问，声音软软糯糯的。 张细凤眨掉眼底水汽，笑道，“不是，婆婆开心着呢，咱家的地瓜也丰收了，能多挣不少钱。” 说着张细凤低头，跟挨在她身边的小娃儿亲昵的碰了碰额，眼神慈祥怜爱，“自打七七来了之后，婆婆不仅日子有盼头了，好像连运气都变好了。说不准啊，七七就是婆婆的小福星。” 又被夸了，还被说成是小福星，七七高兴得露出了小米牙，“蛋蛋，婆婆说我是小福星！” 意识海里，小蛋人鼻音哼了声，“少见多怪。” “说不定是真的呢你看地瓜丰收了，婆婆开心得鼻子眼睛都红了。” “……”小蛋人神色严肃的看着储蓄池，打定主意，绝对绝对不能让蠢崽儿知道她有“开光嘴”的本事。 外头，小娃儿还在傻乐呵，“我以前第一次卖垃圾换到钱的时候，比村里人还要开心呢。” “你第一次挣钱挣了多少” “两毛七！” “……”小蛋人翻身，闭眼，它就不该跟蠢崽搭话。 不过，它心情也是不错的。 储蓄池底空掉的那一块地方已经补回来了，而且能量还在缓慢持续往上增长。 等村里人的东西卖掉了，村里人挣到钱，应该还会有一笔“巨款”进账。 小蛋人眯眯眼，开始有点期待了。 第二十二章 溪中村穷佬搞事情 地瓜田里的喜讯很快传开。 整个桃溪村上空洋溢着喜悦振奋。 村民们本来以为这已经是天外之喜了，却没想到，还有第二波惊喜在等着他们。 桃溪村的西瓜大部分种在山地，集中在村子后边的山坡群。 摘瓜是个细致活，得轻摘轻放，而且中间还得要力气搬瓜抬瓜，所以西瓜田里干活的全是各家大人，小孩基本没带上来。 就怕娃儿们毛手毛脚，一不小心就把瓜磕了碰了弄裂了。 那可是一个能卖五毛的瓜，谁都不舍得糟蹋了。 干了一上午活，老大爷们累了就坐在地头边上歇会，也不回家，歇好了再接着干，至于午饭就由家里妇人们给送上来。 这样能省些功夫干更多活。 “我瞧着今年的西瓜长得不错，上手基本都有两斤多三斤一个，瓜纹也漂亮，这半天功夫下来，一个歪屁股的都没见着。” 老村长跟几个老兄弟坐一块，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老脸上皱纹舒展。 “我就说摘了一早上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以前一亩地里起码出几十个歪屁股瓜，今早我愣是一个没见着！”旁边老大爷大手一拍，恍然大悟。 还有人道，“你们发现没有，这次的瓜，瓜纹均匀清晰不说，颜色跟往年也不大一样，瓜绿通透，看着跟玉似的！” “什么玉啊，人家那叫翡翠，绿翡翠！” “玉跟翡翠不是一样东西吗嗨呀你跟我较真这个做啥我想说的是咱今年的瓜长得好看！漂亮！” 老村长乐得不行，“有啥好争的反正是好事。地瓜那边都大丰收了，咱西瓜也不能差了！” 旁边老大爷，“看你这话说得，都是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咋地还地瓜跟西瓜打一架整个输赢啊” 整个山坡顿时爆出一堂哄笑，飘得老远。 山坡中间的西瓜地里，编麻花辫的年轻女孩笑道，“瓜是长得好看了，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爸，要不咱开一个尝尝干活半天了，老渴了。” 这是陈建和女儿桃花。 陈建和正往箩筐里捡西瓜，闻言哼骂了句，“你就是嘴馋。” 顿了顿，“开两个，给老村长跟你几个叔公叔伯也尝尝。” “好咧！” 桃花应了声，从裤腰上取下便携小刀，捞了个西瓜直接开。 小刀子轻轻一划，西瓜就轻松裂开了，随着咔嚓脆响，一阵馋人的甜香从裂缝里飘出来。 等西瓜切开，露出里面的瓜囊，颜色是漂亮的丹红，瓜汁饱满流溢。 而瓜皮，只有薄薄一层！ 种了多年西瓜的老把式，一看就知道这是好瓜！ 陈建和几乎是立刻跑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西瓜瞧。 不止他，地头边上的老农们也被吸引了过来，发出阵阵哗然声。 “这真是我们种的西瓜咋跟往年不一样啊” 他们地里可从没出过瓜皮这么薄的西瓜！还有瓜囊的色泽、空气中四溢的瓜香！ 不一样，跟以前的全不一样！ “快，尝尝味道！”老村长一声催促，众人回神后纷纷拿起瓜瓣，迫不及待送进嘴里。 “……” 片刻后，西瓜地里各家展开开瓜比赛。 又片刻，桃溪村迎来第二轮爆发式欢嚎。 “绝了！这味道绝了！吃完浑身暑气都散了！” “特别清甜！吃过一口就停不下来！” “形容不出来！有个词是怎么说的，对了，回味！回味无穷！还有念念不忘！” “我就说一句，咱对得起五毛一个的价了！！” “哈哈哈哈！” 这一天的桃溪村，到处是欢笑声。 在桃溪村人的记忆里，这是史无前例的。 以往桃溪村哪有这般景象 村里年纪最老的老人，印象里的桃溪村也是充斥压抑的，沉默苦寂的。 像一颗内里腐朽的老树，处处都是灰败，任凭在时光里如何挣扎，也只能看着叶子一片片掉光，最后慢慢枯死。 可是这一天，沿途所见里，桃溪村人的眼里都闪着光，亮得能把人刺痛。 那是希望。 从桃溪村人心里长出来的希望。 桃溪村这颗腐朽的老树，终于重新抽出了新绿枝丫。 …… 溪中村。 跟桃溪村相邻，隔了七里地，村中境况却截然不同。 这里环水而卧，村子周围是大片大片稻田。 加上村长手里有路子，村民们种田之余兼种其他农副产品售卖，每年都能挣下不少余钱。 日子不说大富大贵，但是也自给自足。 比起穷得老鼠都要搬家的桃溪村，溪中村自有一股优越感。 村中最气派的砖瓦房里，村长王建中坐在躺椅上，一碟炒花生送酒，心情极好的哼着小调。 这几年挣了不少钱，加上带村民一块致富也积了不少威望，王建中小日子惬意得不行。 再一想桃溪村那边马上又会有一笔钱送到自己手上，心情自是更好。 摩托车刹车熄火的声音在院里响起，王建中眉眼不抬，“桃溪村那边的货准备好了” “伯，桃溪村的搞事了！他妈的一群穷佬，居然敢造反！”花衬衫青年走进堂屋，脸色难看。 王建中皱眉，筷子搁下，“怎么回事什么搞事” “他们货是准备好了，但是不是卖给咱们，而是另有买主！” “除了我们，谁会收他们的货有人要坏规矩” “我问过了，不是咱圈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们找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王建中脸色沉下来。 桃溪村因为地不好，种的东西成熟期比起周边总要晚上十天半个月，所以当初报价之后他也不着急，慢悠悠等到现在。 就等着桃溪村那边送上门。 结果竟然被人截胡 “伯，现在怎么办”花衬衫青年沉声，“一大笔钱咱就这么看着它飞走了” 没错，是一大笔钱。 桃溪村的东西卖相是不好，但是货出到县城，实则也只比别人低上一分半厘。 而他们进货价压得低，转手出去能挣到的差价，反而比卖别家的东西要多挣上许多！ 几乎等于白捡。 “走，去桃溪村，我到要看看，他们那些个歪瓜裂枣能卖到哪儿去！”王建中语气阴沉。 桃溪村就是他手里卡了脖子随意拔毛的土鸭。 能由着它飞 第二十三章 三小组合拳 太阳落山了。 红色霞光撒在地上，给地头间的人们披上一层暖光。 这时候白天的燥热已经消褪，晚风吹拂过来带起一阵凉爽。 忙累一天的村民们心头火热劲儿还没过去，干脆也不急着回家，坐在一块说说笑唠唠嗑，缓一缓激动。 七七很喜欢这样的闲暇。 漫天红霞的下傍晚，大人们随意而坐，凑在一块说说家长里短，聊聊鸡毛蒜皮。 听着有趣极了，像听故事。 我家小崽子光腚下河摸鱼，玩了一通上来，鱼没摸着，衣服裤子丢了。 我家二丫期末考试语文十九数学十八，吃的几年大米，光长个头不长脑。 最调皮是你家狗蛋，把过年放的炮仗偷偷藏了一把，专门往人多的地方炸牛粪，当时粪点子溅了我一脸，我都给整蒙了。 老村长家华子也滑溜，玩警察抓贼的游戏，他从来不当贼，说是不能给他爷爷丢脸。 哈哈哈哈…… 满地笑声中，七七也跟着笑出了声音，轻轻的，甜甜的。 时光好似慢下来了，却让人觉得格外舒适。 外边进村的大路上，突然传出一阵摩托车轰鸣，嚣张得很。 七七抬头看去，一眼认出了开摩托的人，那身花衬衫特别打眼。 “是王建中跟他那个狗侄子！”有人低骂。 笑声停了。 地头间众人面面相觑，脸色掉下来。 张细凤道，“他俩过来做什么咱村这次可没人去请过他们。” “往年咱都是这时候采收地里的东西，估摸他们是过来打探来了。”狗蛋奶奶道。 老李头摇头，“咱两村子离得不远，他们应该是听到咱要卖货的消息，加上没人去请他们，知道跟咱的交易断了，所以找上门来了。” “找上门往年把咱往死里压榨，咱还没跟他们计较呢，他们有脸找上门” “哼，这是看着捞不着咱的钱了，急眼了！” “走，回村！” …… 往年村里大事小情都是老村长出面处理，王建中伯侄找上门来自然是找去老村长那。 众人担心那伯侄俩耍横老村长会吃亏，纷纷赶过去。 果然，刚走到老村长家外头，就听到里面传来青年阴狠咒骂。 “老东西，这几年我看你们可怜收你们的东西，让你们好歹挣口饭吃！现在你们一声不吭玩过河拆桥你可别当老子是吃素的！” 王建中则在一旁唱红脸，“李老哥，我侄子为了帮你们豁出人情脸面求人收货，好容易让别人松口答应留出缺量，结果你带全村人突然尥蹶子，那不是让我侄子里外不是人么那些缺量你让他怎么补给人家咱合作了这么些年，总要讲讲仁义不是” 这番颠倒黑白的话，让桃溪村民们一个个怒火上头，涌进院子里对那伯侄俩高声大骂。 “你们两个也配谈仁义吸人血啃人骨，搁几十年前你们俩就是该打靶的走狗汉奸！” “仗着赚了几个臭钱，跑我们这来耍威风你以为我们怕你怎么着！” “还敢欺负我们老村长！把他们赶出去！” 义愤填膺的村民们一下就把王建中伯侄给围在了中间讨伐。 七七人小，被挤出人群外，不等她再钻进去，旁边就伸出两只手把她给拉走了。 七七吓一跳，忙回头看去，就见李狗蛋跟华子两个对她做噤声手势，又示意她跟他们一块走。 等跟着两只走到某处，看着面前的东西，七七，“” 这是花衬衫骑过来的摩托。 “华子哥，铁军哥，咱在这做什么呀”七七不明所以。 李狗蛋跟华子两个对视一眼，嘿嘿笑出声，“七七，看好了，带你玩点好玩的。” 李狗蛋亮出手里攥的铁钉，用力朝摩托轮胎扎去。 呲一声轻响，轮胎瘪了。 华子没扎轮胎，他把轮胎气阀拧了，气阀盖扔院外去了。 七七，“……” 李狗蛋把铁钉递给七七，指着摩托后轮，“七七，留一个给你，快去扎，可好玩了！” 七七，“……” “快点，扎完了咱就得溜，不然等会被发现我会挨揍的！”李狗蛋许是想到以往惨痛经历，两手捂上屁股腚子。 七七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挨揍。 小蛋人好心解释，“大概坏事干得多了，所以出什么事情别人第一个就先想到他。” “……”她看向李狗蛋跟华子，压了声音道，“这样不好。” 华子，“那个穿花衬衫的刚才挥拳头要打我爷爷！” 李狗蛋，“你听听，那俩王八还在嚷嚷要让咱村好看呢！” 七七铁钉一刺，把摩托后轮给扎了。 她婆婆也是桃溪村人。 三小只干完一票，也没跑走，就是混在了人群里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王建中伯侄很快就寡不敌众，在桃溪村民们怒骂声中灰溜溜走人。 等觉出不对劲的时候，摩托已经开出了桃溪村。 花衬衫推着摩托，回去的路上咒骂了一路。 现在摩托车也是高价货，在农村谁开上一辆，回头率百分百。 拉风是拉风，但是他妈的修车也贵啊！换一个轮胎就得几十块，他坏了俩轮胎！ 草他奶奶！ 王建中走在一边，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他哪吃过这种亏！ “他们明天交货，待会回去你去找几个人。” 花衬衫愣了下，随即冷笑应声，“交给我，王八犊子的，敢阴老子，我要他们明天交个鸡儿！” 深夜，万籁俱静。 几道身影藏匿在夜色中，鬼鬼祟祟潜入桃溪村村后山地，朝堆放在那里的一筐筐西瓜靠近。 每人手里都拎着木棍，黑暗中闪烁的眼，又狠又恶。 就在几人举起木棍准备朝西瓜一通打砸的时候，周围突然灯光大亮。 一支支手电筒从四面八方往几人身上聚焦，有人群浩浩荡荡往这边冲来，“有偷瓜贼！抄家伙，打断他们的狗腿！” 声声怒喝，在静夜山地不停回荡。 这架势跟气势，把想要砸西瓜的几人给吓得脸色惨白，慌不择路。 不说被逮住了有可能断腿，要是被送去派出所，他妈的那可要判刑的啊！ 全国各地正在严打！ 第二十四章 车队来了 山地难走，又是半夜三更。 偷瓜贼跑得艰辛又狼狈，这还不算，桃溪村的人还放狗了。 放狗也还不算，这帮缺了大德的，还朝他们的方向打弹弓、扔炮仗！ 偷瓜贼：是刨了祖坟的大仇吗 这个夜晚的桃溪村，热闹得很。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已经快天际破晓。 村民们在现场找到六七根乡下用来顶门的木棍，还捡回了两只不同的鞋。 “狗杂碎，果然找人害咱们！”有村民狠骂一声，然后对陈建和道，“建和，要不是你提前提醒防备，咱这一地的西瓜全要交代了。” 这次村民防堵，是陈建和领的头。 听了村民的话，陈建和笑笑，没有居功，“这次大家伙要谢的不是我，是七七。她说她听到了王建中侄子临走前说的狠话，要让咱今天交不了货。我当时琢磨了下，不管是不是真的，咱提前防备总有备无患。结果，还真等来了上门砸瓜的‘贼’。” “可惜让他们跑了！” “咱首要是保住地里的瓜。何况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卖完货，咱就报案去！”陈建和指着那两只鞋跟一堆木棍，“人证物证都有，该着急上火的可不是我们。” 村民们大笑，心情总算好了，“七七这娃儿是真机灵，城里的大批发商，是她提议进城才找着的，这次又是她提醒，咱才保住了西瓜……嘶，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七七很旺咱桃溪村” “你还说漏了一点，咱村地里的变化，也是七七来了之后发生的！” 陈建和看大家伙越说越玄乎，忙开口打断，“都胡咧咧啥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知道不这些话传出去对娃儿影响不好！七七是个身世可怜的，好容易在咱村有了个安定，大家伙要是真感激她，以后就对她好点！” 村民们也意识到刚才那些话不能乱说，纷纷点头应和，“七七既然来了咱村，以后就是咱村的孩子！放心，谁也不能欺负她！” 说完大家伙便默契转了话题。 马上天亮了，今天城里批发商的车队就来收货了，加上刚刚赶跑了一群贼，大家伙心里又是激动振奋又是放心不下，干脆不回去歇着了，就坐地头上等，等车来！ …… 夜里村子安静，所以后山那边传出动静时，声音便特别清晰。 七七在听到狗叫声跟鞭炮声的时候就醒了。 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是真来贼了。 她有些不放心，地里采摘的东西是村里人一年的心血跟希望，要是被祸祸了…… “蛋蛋，坏人是不是来了二伯他们能赶走坏人吗”她问。 昨天下午蛋蛋让她去找陈建和提个醒，她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 怕坏人来，又怕放地里的西瓜地瓜保不住。 小蛋人少年音传来，在这种时候莫名带给七七一种让她心安的感觉，“提前防备了还保不住东西，那他们得怪自己太没用。” “蛋蛋……”糯糯软软的声音，掺了委屈，“保没保住嘛” “啧！保住了！”小蛋人在意识海里黑了脸，两手抱臂。 它又没欺负她，委屈啥、不是，委屈什么 “蠢崽儿，以后少跟我说话！” “为什么” “老子不想沾一身土味！” 一想到将来回家，它京圈太子爷跟人说话的时候动不动就来个“啥”，小蛋人闭眼深呼吸。 浑身寒毛直竖。 张细凤也被远处动静吵醒了，再睡也睡不着，干脆睁眼等天亮。 房里没开灯，只有窗户透进来的些许昏暗光线，灰蒙蒙的。 她就着昏暗光线看向身边小娃儿，小小一团，睡觉的时候也乖乖巧巧的，几乎不怎么乱动。 只是看着，就能让人心头发软。 张细凤笑了下，伸手给娃儿把薄被单掖好，又爱怜的摸了摸娃儿小脸蛋。 等家里地瓜卖掉拿到钱，她就带娃儿到镇上赶集去，给娃儿买新衣裳，买新鞋，买漂亮的头花。 到时候再割半斤排骨，回来给娃儿炖香喷喷的排骨吃。 七七没动，闭着眼睛装睡，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暖意时，悄悄弯了嘴角。 …… 清晨，太阳升起前，天边浮出了一片美丽的朝霞。 此时村口大路两边，已经挤满了人。 或坐或站，闲聊说笑间，人们频频看向大路尽头，翘首以盼。 在朝霞淡去，太阳在山顶冒出半个头的时候，大路尽头传来一阵嗡鸣。 随后，蓝色卡车出现在人们眼帘。 不是一辆，是一队，在黄土路上缓缓驶来，带起滚滚尘土。 滚得村民们心口发烫，爆出震天的欢呼声。 “来了，来了！车真的来了！” “中型卡车，后头还有集装箱！” “好多辆啊！这一次能装多少货啊今天就能把咱的货全搬完了吧！” 卡车驶到近前停下，第一辆卡车副驾驶门打开，跳下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七七立马认了出来，其中一个是在城里给他们的果蔬做评测那位。 那人看到她的时候还朝她笑了笑。 “大家好，我是惠城董家批发行的，也姓董，大家可以叫我董师傅。”男人笑着喊话，“今天，我们批发行调了车队过来，来收大家的货了！” 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村民们就静了下来，等他话说完，村口的欢呼声比刚才还要大声还要振奋。 直到这一刻，他们的心才算真正落到了实地！ 老村长代表全村，负责上前跟男人打交道。 老实巴交一辈子的老农，当了几十年村长，这时候也激动得直搓手，布满沟壑的脸上尽是笑容。 “董师傅，咱已经把地里的地瓜跟西瓜都摘好装袋装筐了，接下来要怎么个章程你尽管说，查货验货都行，咱今年种出来的东西，都顶顶好！” “行，那我就随便抽货验一验，只要没有囊的坏的，我们全收！”董师傅话说得圆滑，姿态也放得低，轻易就博得了桃溪村民好感。 他在董家批发干了很多年了，平时都是在批发市场负责检验评估，很得重用，心思也活泛。 这次小老板特地叫他下来收货，话里行间对桃溪村的货极为重视。 他是万不敢搞砸的。 第二十五章 全收，不挑货! 为了方便装车，村里人早早就把自家的货都拉了过来，全部堆放在大路两边。 听董师傅说要验货，村民们二话不说让开位置，随便抽查检验。 往年验货关卡，他们总是提心吊胆。 但是今年，人人腰杆都挺得笔直，不带心虚的。 自己种出来的东西，味道他们都尝过了，这品质要是不过关，以后他们就封起锄头，再不种地！ 讨饭去！ 董师傅见状，心头微诧。 十几天前，他尝过桃溪村地瓜西瓜的味道，按照经验预测，他也能大致猜出这两样货品成熟后的味道。 桃溪村的人，是不是太自信了些 还是笃定了批发行会收他们的货，所以才敢这么淡定 他摇摇头，有些为自家小老板不值。 “伯伯，这是我家种的地瓜，已经洗干净了，你尝尝”晃神间，脚边有甜甜软软声音响起。 董师傅低头，就见绑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娃娃，仰着头，小手举得高高的朝他递地瓜。 “我认得你，你叫七七。”他接过娃儿手里地瓜，笑道，“好，伯伯就先尝尝你家的地瓜。” 手里地瓜细长匀称，两手轻轻一拗就断开两截，瓜肉浅橙色，香气很淡。 董师傅笑笑，跟他预测的差不离。 跟着将地瓜送嘴边咬了一口，随着咔擦脆响，董师傅脸上淡笑顿住了。 清甜，比他预估的要清甜得多，却又不是含糖高的那种腻甜，是纯瓜甜味道，咀嚼间生香！ 把整个地瓜吃完，他又不信邪似的在路边麻袋抽查检验了好几个，每个味道都比他预测的远远要好！ 怎么可能呢十几天前吃的还是普通味道…… 七七歪歪头，在他愣神间，又指着路边箩筐里漂亮得跟绿翡翠似的西瓜，“伯伯，我们村的西瓜也很好吃哦，每一个都好吃。” “……”董师傅看着那些瓜，又看看笑得眼儿弯弯的小娃儿，突然对自己多年积累的预估经验不那么自信了。 他轻咳了声，在村民们热情的笑容中，手指随意往其中一箩筐指了指，“这里面挑一个开来尝尝吧。” 很快，他挑中的西瓜在他面前切开。 跟地瓜浅淡香气不同，西瓜一破开，清香味道立刻在空气中四溢，用力吸一口，吸进来的气体似乎都是甜的。 瓜囊的色泽也是极漂亮的丹红色，瓜汁饱满，瓜皮极薄。 等瓜肉咬进嘴里，董师傅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大手一挥，“地瓜上秤！西瓜计数！挨家挨户一个一个登记，装车！全收！” 做果蔬评估多年，这是他第一次遭遇滑铁卢。 但是，滑得高兴！ 怪不得宋小姐宋月凉能在短短几年跃升惠城新贵，光是那份眼力跟魄力，就远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及的！ 服了！ 而桃溪村，村民们再次沸腾了！ 全收啊！ 不挑货！ 这代表他们今年在地里的每一滴汗水都没白流！ “婆婆，我们把地瓜抬过去！”七七小脸挂着灿烂笑容，跑到张细凤身边脆生生道。 张细凤被逗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抬地瓜！让你陈二伯他们帮抬！咱在旁边等着上秤！” 村民们发出善意哄笑，不用招呼，纷纷自告奋勇帮忙。 卡车旁边，跟董师傅同来的中年男人负责看秤、登记。 还有几个随车人员负责把登记好的地瓜西瓜一一装箱搬上车。 他们这边有条不紊，桃溪村那边也不遑多让。 村民们自动排着队，不抢先不哄闹，一家一家来。 这场景，董师傅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刚开始接到通知让他下来帮收货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微词的。 现在，他却开始有点喜欢跟桃溪村人打交道了。 “伯伯，这里有小竹椅，你要是累了可以坐下来歇一会。” 耳熟的甜软声线又在董师傅脚边响起。 他低头，小女娃手里提着张小竹椅放在了他旁边，乖巧懂事模样极讨喜。 在小女身后，还跟着两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各自手里也拿了东西。 “伯伯，这是凉开水，渴了你就喝两口！”一小男孩给他递军用水壶。 “伯伯，这是我家早上煮的玉米，饿了给你垫垫肚子！”一小男孩给他递玉米。 董师傅并不渴也不饿，他刚吃了一堆地瓜跟西瓜，现在胃还撑着。 但是村里小孩懂事熨帖，让人不忍拒绝他们的好意， 董师傅坐了下来，一手水壶一手玉米棒子，头顶有树遮荫，路边山风送凉。 这待遇，比起卡车旁边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同僚，算是顶级了。 董师傅眯眼，露出笑来。 下一瞬，小女娃甜软声线又响起，怯怯的，“伯伯，我家地瓜上过秤了，一共七千一百二十三斤。” 两男娃更是把脑袋凑到他面前生怕他看不见。 “还有我家，地瓜一万零九斤，西瓜三千九百七十六个！” “我家地瓜九千九百六十斤，西瓜四千零八个！” 三娃儿脑瓜排成排，横在董师傅眼前，全瞧着他眼巴巴。 董师傅，“……” 明白了，什么顶级待遇，合着是怕他赊款，催他结账呢！ 董师傅先是磨磨牙，随后手指虚点三个娃儿小脑瓜，问那边排队的村民，“这仨是谁家的小孩真是三个小机灵鬼！” 后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桃溪村村民们，早就憋笑憋红了脸。 “行，已经上好秤做了登记的，来我这边结账！”董师傅给逗乐了，干脆拿过已经登记好的账本，现场结账。 地里挣饭吃不容易，他也没打算为难种地人。 再说这次下来，小老板是给他拨足了款的。 听到当真结账了，已经登记好的人家连忙围了过来，依旧在董师傅面前排成队伍，只是此刻，人人脸上皆挂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喜悦。 三小只功成身退，悄悄退到了后方。 华子跟李狗蛋暗戳戳冲七七比了个大拇指，“七七，可真有你的！真给钱了！” 七七小脸晕出两团绯红，眼睛却晶亮，有点小骄傲，“我以前卖过东西，有经验。” “怪不得你这么会催款！原来是有经验！” “不是……”小七七脸蛋更红了，眼神闪躲，“不是催款的经验，是被赊账的经验……” 华子、狗蛋，“……” 小蛋人，“怂包。” 第二十六章 这两个王八犊子又来了 路边树荫下，排队的村民已经有一小排。 董师傅坐在小竹椅上，拿着账本，敲起计算器，把要付的款数全部写下后，开始点名付款。 最激动的时刻来了。 七七在旁小手握拳，激动得直跺脚。 宋月凉跟董望舒到得桃溪村，正好看到这一幕。 小小娃儿跟几个萝卜头挤在一块，兴奋得小脸蛋红彤彤的，咧了小嘴，露出可爱小米牙。 “这么多人董师傅好像在发钱了。”副驾驶上，董望舒伸手就要开车门下车，想过去凑一场热闹，“我们来得赶巧啊。” 宋月凉按住她的动作，“等会，等那边忙完了再下去。” “来都来了，干嘛要等”董望舒不明所以，随后顺着宋月凉视线看去，看到小女娃跺起小脚脚了，“……” 上次见面还是在自家批发市场，那时候七七给董望舒的印象是怯怯的软软的，像株含羞草。 没想到再次见面，会看到小娃儿这么好玩的一面，那眼睛亮得，都冒出人民币的符号了。 “小财迷啊这是。”她好笑揶揄。 宋月凉没说话，视线始终落在小女娃身上。 惠城到萩芦镇不算远，自己开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但是从镇上再到桃溪村，宋月凉又足足花了一个小时。 进村的山路不好走，中间因为不熟悉地形，还走错了路。 一路奔波颠簸所带来的疲惫，在看到小娃娃那一瞬，奇异的消散一空。 村口卡车队遮了视线，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眼下都在别处，是以没人察觉卡车队伍旁侧，多了一辆轿车。 董师傅已经把第一批账本钱款核算完毕，抬头看了眼跟前已经越来越长的队伍，最后视线在小七七等人身上掠过，开口，“来，发钱！“ “张细凤，地瓜七千一百二十三斤，结款二百一十三块七毛！” 张细凤就排在队伍第一位，听到结款数目时，激动到有些木讷。 等董师傅把点过数的钱放到她手里，她的手还在发抖。 “婆婆，咱挣了两百多块钱！”脚边偎上一块热源，小娃儿抱着她的腿，眼睛弯成月牙儿，“好多好多呀！” 张细凤牵着娃儿走到旁边，蹲下来把娃儿紧紧抱在怀里，这才颤声道，“对，好多好多，比以前挣的都多。” 天气热，被抱着并不舒服，七七却不挣扎，小手搂住老妇人脖子，笑容羞涩腼腆。 婆婆很开心，所以七七更开心。 那边结款还在继续。 “李水根，地瓜九千九百六十斤，西瓜四千零八个，结款两千三百零二块八毛！” “李东生，地瓜一万零九斤，西瓜三千九百七十六个，结款两千两百八十三块八毛！” “陈建和……结款两千六百五十七块三毛！” …… 除了张细凤家，村里西瓜种得多的人家，结款几乎都在两千块以上。 这一次现场没有欢呼声，被点到名字上前拿钱的人，接过钱后就默默走到路边蹲下，没人马上离开，也没人说话。 很多人看着自己手里厚厚一沓纸币，从一百面额到几毛面额，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重量。 这是几乎被生活压垮的桃溪村人，熬过一年又一年之后，在灰暗尽头握住的曙光。 很多人哭了，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纸币上。 弯了几十年的腰，为了养家糊口，卑微到尘埃里，直到今天，他们终于能直起腰杆大口喘气。 有盼头了。 哭过后，那一张张尚挂着泪痕的脸，又绽开耀眼笑容。 笑容有声，畅快豪迈得让阳光暗淡。 张细凤依旧搂着七七，满是皱纹的脸搭在娃儿小小肩头，眼睛通红，眼尾却堆满深深的笑褶子。 现在，他们才是真的活了。 “婆婆，明年我帮你种西瓜，到时候让婆婆也挣更多更多钱，也挣两千块。”肩头被润湿，七七以为婆婆难过比别家挣得少了，笨拙安慰，“婆婆你别难过。” 张细凤直起身，跟娃儿拉开些距离，哭笑，“傻娃儿，婆婆没有难过。虽然别家挣得多，但是别家人口也多啊。咱家就两口人，挣的这笔钱可不算少了，再说你忘了，家里还有两头猪没卖呢，那才是咱家大头。” 七七想了想，“那明年咱家多养两头猪，我帮婆婆养！” 她割猪草可厉害了，多养几头猪也没问题。 现在婆婆要养她，花钱肯定比以前多，她得帮着婆婆赚才行。 …… 一个村子几十户人家的货，数量巨大，一时半会接收不完。 村民们情绪稍微平复后，便自发帮着把已经登记好的地瓜西瓜装箱、装车，批发市场员工总算能歇会喘口气了。 七七又给自己找到了活干，带着华子跟狗蛋还有村里其他小娃儿，满场跑的给员工叔叔们送水、送吃的，跟只小蜜蜂似的停不下来。 一群娃儿里面她年纪最小，最容易害羞，做事却最利索。 现场说笑声不停，气氛融洽欢乐。 宋月凉素来不喜吵闹，此刻却生出一种想要融入的感觉。 坐在这里，似乎太过冷清了。 “下车吧。”她道，伸手正准备打开车门，一辆摩托猛地从后方疾驰而来，呼啸而过。 董望舒被吓了一大跳，差点飙出国骂。 好在车门还没开，要不然就整出事故了。 宋月凉皱了皱眉，抬眸看去。 那边，因为摩托闯入，满场欢笑骤停。 七七看到来人，更是小脸一变，如临大敌。 狗蛋瞪着摩托上两人咬牙切齿，“这两个王八犊子又来了！” 华子也怒道，“昨天晚上咱村的西瓜差点被砸，就是他们干的！现在跑过来一准没好事！” 两个男娃对视一眼，悄悄走开，走的时候还顺手把小七七给拎上了。 “你们过来干什么”老村长已经走了出来，对王建中伯侄怒目而视。 桃溪村村民也纷纷走到老村长身边，浑身警惕。 摩托停在卡车前，王建中下了车，佯作看不出桃溪村人眼里的敌视，打着哈哈上前，“李老哥，各位，别紧张别紧张，我就是过来跟熟人打个招呼。” 第二十七章 蛋蛋，我抓粪了! 熟人谁跟他是熟人 众人面面相觑间，王建中已经满脸堆笑走到路边，朝正在做登记的男人打招呼，“赵会计果然是你！哈哈哈！早上搁我们村口看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男人抬起头来，正是跟董师傅一块过来帮忙做登记的随行人员之一。 他看着王建中，眼底浮上疑惑，“你是” 周围不知是谁没忍住发出噗的喷笑声。 王建中笑容顿了顿，若无其事道，“赵会计贵人多忘事啊哈哈哈，我姓王，王建中，是隔壁溪中村的村长，这两年常跑县里批发行，见过你好几回。” 花衬衫这时也从后面走了上来，谄笑着给赵会计递烟，“你们批发行的王商管是我远房表叔，来，赵叔，抽根烟！” 赵会计经由提醒，总算对眼前两人有了点印象，随手接过烟往耳朵上一别，笑道，“原来是你俩，怎么跑这来了” 镇上直往溪中村的路不好走，所以过来的时候他帮着指路，让车队从溪中村绕路过来，那边主路修整过，更加宽敞平坦。 在那边被撞见，倒也正常。 “这不是看到你来了，我们过来打个招呼。”王建中看着老长的卡车队，语气格外热情，“待会事情办完了让大家伙都上我那去，我好酒好菜招待！” 顿了下，王建中往四周瞅瞅，凑近赵会计故意扬了声调，“不过赵会计，你怎么会亲自过来收这里的货桃溪村种的东西在我们镇上出了名的赖……你可别被人给坑了，最后亏得血本无归。” 桃溪村人一听这话，怒气翻涌拳头硬了。 有泼辣的老妇人当即指着王建中伯侄鼻子骂，“满嘴喷粪的东西，你种的东西才赖！以前收货把价钱压得，只差没敲碎咱的骨头吸骨髓！现在还跑来挑拨离间来了，你们是人不是！” “滚！滚出我们村，这里不欢迎你们！” “再不走我们就新账老账一起算！你们自己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自个心里明白，我们可留了证据的！” 一片骂声中，王建中泰然自若，还做出大度又无奈的模样朝赵会计苦笑，“以前他们村的东西没人收，穷得都快吃不上饭了，乡里乡亲的我看着实在不落忍，就想着帮他们一把，要是收的东西实在卖不上价，大不了我吃点亏贴点钱……没想最后会弄成这样，好心办事在别人眼里倒成了歹人了。” 赵会计眼神微动，再看王建中时意味不明。 桃溪村的东西赖这两人怕是没吃过人家种的瓜。 他刚才一直在忙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自打王建中出现后，现场气氛就僵了。 这边村民们怒火翻涌，那边大树后头，七七三小只挤在那里，正在分武器。 是华子自己做的弹弓，一人一把。 “我就说这两个王八犊子来来一准没好事，就是使坏来的！”华子满是稚气的脸怒沉沉的，拉弓瞄准，“不给他们点教训，真挡我们桃溪村好欺负！” 狗蛋猫着腰，在路边草丛照出一坨被晒得半干的牛粪，嘿嘿坏笑，“华子，七七，咱用这个招呼他们！狗蛋牌独门暗器！” 七七搁那里看着两人把牛粪搓成一粒粒弓弹，小嘴好久没合拢。 用这个……好臭的…… 七七手上被塞了五六颗臭臭。 “七七，会不会玩弹弓我教你，看好了啊，先拉弓瞄准——”华子玩这个最拿手，当场教学，弹弓直直对准王建中后脑勺，“射！” 咻一声，正中目标。 李狗蛋不甘落后，瞄准花衬衫咻咻咻三连发，因为花衬衫是侧对他们的，三发牛粪弹全部精准打到他脸上，留下三处粪印。 花衬衫伸手摸上被砸中的地方，疼，还有股古怪味道。 等手拿下来看见上面沾着的东西，花衬衫脸都绿了，扫视周围眼神阴鸷，“谁干的，滚出来！” 华子跟李狗蛋脑袋一缩，手里弹弓飞快往后扔到草丛里，正齐齐伸手想把七七拉过来藏起之际，花衬衫眼神扫过来了。 俩人嗖地缩手，猫着腰就溜。 七七头一回干这种事业务不熟练，被骤然暴喝给吓住了，僵在树脚被抓个正着。 花衬衫眼神移过来时，她手上还抓着弹弓跟没使用的牛粪弹。 四目相对，七七小脸呆滞。 不、不是她射的，她弓还没拉开呢！ 这时，所有人的视线也跟着一并过来了，全落在被“人赃并获”的七七身上。 “你拿牛粪打老子！”花衬衫阴森森开口。 七七，“……” 太过紧张，两只小手下意识握得更紧，手心传来软哒哒的触感…… “蛋蛋，”七七欲哭无泪，“我抓粪了！” 小蛋人，“……”想骂娘。 这他妈！ 能不能别蠢到它面前它都闻着熏人的味儿了！ 那头，花衬衫不等七七回答，已经凶神恶煞冲过来。 另一边，反应过来的张细凤、老村长跟陈建和则立刻奔过来把七七护在身后。 其他村民反应更大，顷刻就把花衬衫团团围住，那架势俨然花衬衫敢动七七一下，他们就把他骨头拆了。 很多事情桃溪村村民虽然没说出口，实则已经心照不宣。 七七现在在他们心里，就是不能往外说的秘密福瑞，谁动七七他们跟谁死磕！ 场面僵持。 王建中脸色极难看，花衬衫更是脸上像挂了调色盘，颜色不停变换。 但是，他俩这会子还真不敢动。 前几年这帮穷佬被他们欺压成那样，最多也就是嘴上闹一闹骂几声。 眼下这种随时跟他们拼命的架势，还是第一回。 俩货也打怵。 但是要就这么被吓住了，那脸也丢大发了。 “你们想怎么着护短呢那小崽子冲我砸牛粪你们没看见！”花衬衫梗着脖子色厉内荏。 张细凤瞪起眼，吼得比他还凶，“你骂谁小崽子呢！砸你几颗牛粪粒子怎么了你是多金贵的人啊小时候没铲过鸡屎还是没捡过牛粪啊对着小娃娃逞凶你还要脸！” 花衬衫被气得说不出话。 这死老太婆他妈的摆明不跟他讲理！ 第二十八章 我臭了，呜! “就是！两个村隔壁知根知底，都是泥巴堆里长大的你装什么上等人！” “不就挨了几颗牛粪粒子么就要杀人似的！砸你嘴里了” “穿的人模狗样的，肚子里就装了根鸡肠！小学没毕业呢吧怪不得没把你那鸡脑子整明白！” “给老娘看清楚咯，这是我桃溪村的地儿，轮不着你花公鸡充霸王！” 后头赶上来的狗蛋奶，也是一分气势不输，跟老李头两个也站到了七七前头。 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心里门儿清。 这事儿跟七七压根没关系，铁定是他家小兔崽子干的！七七只是被推出来顶锅了！ 个不省心的，回头非得把小兔崽子逮起来狠揍一顿不可！ 凑巧，老村长心里是一样的想法。 七七那么乖的娃儿，哪能干出弹人牛粪的事情来 真正闯祸的人，当中少不了他家华子一份！ 自个干的好事让妹妹顶锅！老村长暗暗磨牙，华子那小混蛋不揍是不行了！ 因为心虚加内疚，两房李家人把七七护得严严实实的，连条缝隙都不漏给花衬衫，更是大帽子一顶接一顶的往花衬衫脑门上扣。 足足十来分钟，花衬衫愣是没找着一个还嘴的机会，被骂得只差没把老血喷出来。 后头，想上去救场的王建中，听着那些骂人的话一串接一串跟说相声似的，抬起来的脚悬在半空好久没能踏出去。 情急之下扭头想找老熟人帮忙缓和缓和，至少递个台阶下。 结果转头一看，人赵会计跟董师傅两个正交头讨论账目上的小数点，认真专注得好像跟他们不在一个空间。 旁边恁大嗓门的骂街，俩人愣是没抬个眉头。 “……”王建中心里骂娘了。 …… “啧啧啧，看不出来七七还会玩弹弓。”车里，董望舒把那边发生的事情全看在眼里，笑得肚子都疼了，“还有那些阿婆，骂架真是一句一句不带重样的……被骂那个穿花衬衫的，脸都涨成茄子色了。” 宋月凉笑了声，下车，“过去吧。” “不继续看热闹了” “事情到这里收住正好，要是再继续下去，只会物极必反。”宋月凉淡道，“那两人眼神不正，估计已经把桃溪村跟七七记恨上了。” 董望舒轻咳一声，她倒是没注意那两人的眼神，刚只顾着捧腹了。 现在再看，果然发现花衬衫视线穿透人群缝隙，正紧紧锁在后方小女娃身上，眼神里的阴鸷让人头皮发紧。 这个发现让她敛了笑意，神色淡下来。 “这是在做什么呢”女子清亮薄凉声线在卡车前响起。 声音不大，几乎被淹没在老太太们的骂街声中，但是仿佛置身在另一个空间的董师傅跟赵会计，却同时刷的抬了头。 “宋小姐小老板你们怎么来了！”董师傅惊诧得表情失控。 哄闹的场面顿时安静。 所有人的视线全汇聚过来，落在突然闯入的两名女子身上。 因为要来桃溪村，宋月凉今天只穿着普通短袖衫跟长裤，身上过强的气势被冲淡不少。 董望舒也换下了自己最爱的短裙跟高跟鞋，t恤牛仔裤的打扮显得活力又亲切。 但是两人举手投足间无法遮掩的清贵气质，还是让在场的桃溪村村民不敢轻易靠近攀谈。 只有老村长跟陈建和，惊喜的迎了过去，“董小老板！宋小姐！没想到你们会过来！” 之前在城里打过交道，两人对宋月凉跟董望舒是满心感激，反而没受气场影响。 宋月凉朝他们二人笑笑，“正好有空，我们就过来瞧瞧。” 董望舒也笑道，“毕竟以后是要一直打交道的。” 村民们面面相觑，猜出了来人身份，顿时心头大为激动。 人大老板，亲自来他们桃溪村啊！ 七七听到声音，可惜视线被大人们挡住了看不见，忙小走几步，从大人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来怯怯往那边打量，正好对上了宋月凉看过来的视线。 瞧着小娃儿怯怯探头的样子，宋月凉不自觉唇角微勾，“七七，怎么不过来” 七七眼睛一亮，真是姨姨！姨姨叫她过去！ 要是不过去很不礼貌的，七七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抬起小脚脚就想往那边走，随后像是想起什么，脚跟一转反往后退。 “姨姨，我、我等会再过来！”小人儿转身飞快跑走，远远的，飘来句带着哭腔的回话。 在众人莫名所以的视线中，七七埋头找水沟，小脸委屈得都要哭了。 她想起来了她手上还有牛粑粑…… “蛋蛋，姨姨又漂亮又香，可是我臭了……” “牛粑粑洗掉了手还是臭的！” “呜——！” 小蛋人沉默片刻，“噗！” 又片刻，“我不是想笑你，但是你哭得跟火车鸣笛似的……哈哈哈哈！” 七七，“……”含在眼里的眼泪哗地流出来了。 等七七把小手都搓红了，再回到卡车前的时候，村民们已经全围在两个老板身边热闹的搭话，就连王建中伯侄都重新整理了表情，拼命凑过去找存在感。 七七不知为何，下意识猫了腰。 张细凤年纪大了不堪挤，站在人群外头，正好瞧见小娃儿缩头贼缩的样子。 她疑惑，“七七，这是咋啦”别是被花衬衫那个王八犊子给吓着了吧 小娃儿快步走到她身边，示意她低头，然后把一只小手凑到她面前，眼巴巴的问，“婆婆，你闻闻，还臭吗” 张细凤，“……” 片刻后，“噗！” 七七，“……” 路边大树后头，两颗脑袋看到小娃儿沮丧欲哭的脸，悄摸摸缩了回去。 华子，“完了，七七肯定要恼咱了。” 狗蛋，“都怪你！不讲义气丢下七七就跑！” 华子不服气了，“说得你没跑似的，那牛粪还是你找的呢！” 狗蛋握拳怒道，“弹弓可是你拿来的！你要不拿弹弓出来我会去找子弹！” 俩男孩藏在树后面掐上了。 人群里，王建中伯侄奋力挤开村民，终于走到了宋月凉跟董望舒跟前，“董老板，宋老板——” 宋月凉挑眉，往后退开一步，“你们身上有味儿，不如先回去洗洗换身衣裳” 桃溪村村民，“噗——！” 七七看着自己手心，小嘴抖了抖。 “呜——！” 第二十九章 就是为了保护七七 哄笑声中，王建中涨红了一张老脸。 刚才经由陈建和同村里人介绍，知晓来的这两人都是城里有钱人、大老板，而且还是搞批发的，他当即就起了交好关系的心思。 却没想到人家压根不给他面子，开口就来个下马威，让他再次丢光老脸。 王建中眼里闪过恼怒，面上却没有发作出来。 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得罪不起，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但是花衬衫却没那份眼力跟忍耐力，当即阴沉了脸狠声道，“你他妈怎么说话呢！仗着城里人有两个臭钱就跟老子嚣张，信不信老子让你出不了萩芦镇，臭娘们！” 宋月凉薄凉眸子微挑，睨着花衬衫似笑非笑，“凭你吗” 董望舒，“瘪三。” 准备帮忙拉架的桃溪村民眼瞧着花衬衫被两位老板给气得脸色由青变紫，“……” 这两句话加在一起，比他们村刚才那波集体骂街还要有威力。 花衬衫被刺激得丧失理智，表情狰狞，举起拳头就要往宋月凉脸上挥去，“x你妈的！” “你这一拳打下来，”宋月凉唇角翘起一角，不闪不避，“明天，我就能让你倾家荡产。” 女子站在那里，薄凉眼眸平静无澜，话语间姿态淡定从容，周身散出的气势，生生让花衬衫生出一股怯意。 拳头顿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他有预感，对方说的绝不是空话。 而他此时高举拳头的样子，就像个跳梁小丑，极是可笑。 王建中慢了半拍将人拦住，但是这已经作用不大，脸丢尽了，人也得罪完了。 两人在一众嘲弄目光中，灰溜溜离开。 没了搅事的人，桃溪村口很快恢复气氛。 董师傅跟赵会计继续投入到忙碌中，本来事情就没忙完，加上老板现在就在旁边看着，那更不能懈怠了。 两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另边厢，老村长跟陈建和一并招呼前来的两位贵客，想着把人请到家去坐坐，好歹得弄顿好菜招待人。 董望舒看了眼身边好友，笑道，“大爷，大叔，吃饭不着急。你们村依水环山的，风景好漂亮啊。我跟月月先四处逛逛，待会再上家里去。” 说完她看向路边，朝藏在老妇人后边的小女娃招手，“七七，这里是你的地盘，你给姨姨当个小导游怎么样啊” 想藏起来没成功的七七，红着小脸先看向张细凤。 “去吧，带姨姨看看咱村里的风光，婆婆在家里等你。”张细凤尽力维持表情严肃，“嗯……不臭了。” 七七，“……” 要是婆婆不说后面那三个字，她心情已经好一点了的t.t 她把两手悄悄放到背后，这才挪啊挪到两位姨姨面前，“宋姨姨，董姨姨。” “呀，小七七这是怎么了怎么蔫巴得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董望舒蹲下来，朝娃儿打趣，“是刚才被那只花公鸡吓着了不开心你宋姨姨可帮你报仇了！来，笑一个！” 宋月凉眸色微顿，眼底闪过不自然。 七七心里也虚着，就怕丢脸的事情被发现，语速飞快道，“姨姨，我带你们去看村口的河！” 这里本来就是村口，河水的位置不远，往回村方向稍走个几分钟就到了。 “我们村这条河河水很清的，平常村里人都在河边洗衣服洗菜，河边长着好多小野花，可漂亮了。”身为小主人，七七很尽责的介绍村子，有模有样。 后头，宋月凉静静听着，视线落在小娃儿瘦小背影。 依旧是头上绑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穿盘扣小衫，穿着打扮跟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两样。 不过小娃儿比之前看起来长了点肉，那个收留娃儿的婆婆，对她应该不错。 董望舒早察觉好友对七七的不同，这会子见她视线几乎黏在小娃儿身上，遂低声揶揄，“这么喜欢小七七，要不把她带回家算了。” 宋月凉斜她一眼，“别乱说话。” “我哪乱说话了”董望舒哼唧，“你刚才羞辱那只花公鸡，不就是故意把仇恨拉到自己身上来，好削弱七七在花公鸡那里的存在感，让她更安全嘛。” 两人相交这么多年，好友是什么性子她能不知道 从不多管闲事，说薄情都是好听的。 这次会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来，就是为了保护七七，她确定以及肯定。 宋月凉没回应，嘴唇轻抿。 “看，这石板跟石阶就是砌来给我们洗衣服用的。”七七不知后面这番对话，到了河边，很是自豪的挺起小胸脯，“还有旁边这些野花，是不是很漂亮” 反正七七觉得，这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地方之一。 宋月凉顺着娃儿的话，抬眼打量这条河流。 河流不大，也不多深，透过清澈河水，能看见河床下的淤泥。 河水潺潺，波光粼粼，乡土芬芳。 在河道两边，有垂丝老柳，有广袤田野。 风光确实很美，置身其中，似乎能平息人心头的浮躁。 宋月凉走到小娃儿身边，靠得近了，想亲近娃儿的感觉却莫名更浓烈。 她克制的紧了紧手指，蹲下来，“这里确实很漂亮……七七在村子里，平时都干些什么” “平时，唔……”七七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睛弯起，“早上跟婆婆来这里洗衣裳，给家里的地瓜田除草，有时候会在河对面跟华子哥还有狗蛋哥他们一块玩，顺便割猪草回去喂猪。” 她会干好多好多活。 她很能干的。 宋月凉，“每天都干这么多活吗” “婆婆干的活才多。”娃儿道，“我每次帮忙干活，婆婆都会心疼。” “你很喜欢婆婆”宋月凉又问。 她看见娃儿矜持笑容变得灿烂，娃儿点头，说，“可喜欢啦。” 董望舒蹲在两人身后，单手托腮静静听两人对话。 最后，视线落在眉眼弯弯的小娃儿身上。 从娃儿精致五官里，她总觉能看出点熟悉的影子。 如果月月的孩子还活着，这时候正好也是四岁半，长得应该也跟七七一样可爱吧。 这大概就是月月失常的缘由。 第三十章 姨姨太笨了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 阳光渐烈，打在身上开始晒人。 路边树荫下，一群歇下来的老妇人们遥望河边玩耍的身影，低低议论。 狗蛋奶就坐在张细凤边上，拿着个草帽扇凉，“我瞧着那两个大老板可喜欢七七，那孩子日后说不定有大造化。他张婶，以后你有福享了！” 旁边有人笑道，“不说人大老板，就说咱们，现在村子里哪个不喜欢七七乖巧又懂事，招人疼。” “可不是，就连狗蛋那个淘气精都喜欢找七七玩，每天放牛都要拐去他张婶家叫上七七呢。” 妇人们笑开。 张细凤也忍俊不禁，眼角细褶子舒展，“我倒是希望她多出去玩会。结果这小丫头，每天出门回来总背回一篓子猪草，地瓜田里的杂草也被除得干干净净的，家里家外把我的活儿全抢了。” 众人笑骂，“你就嘚瑟吧。” 张细凤一点不掩饰，就是骄傲了。 什么以后有福享 她现在就在享福呢。 她们家七七现在就孝顺她。 这时候卡车队已经满载第一批货品，准备运送进城。 卡车队浩浩荡荡离开后，村口顿时空了一大片。 离下一次装车起码还有数小时，村民们自动分工，或回去做饭送饭、或留下看场子。 最忙的要数老村长，紧声吩咐陈建和到村子里养了鸡鸭的人家去抓几只鸡鸭，接下来还有贵客要招待。 村子离镇上太远，骑车一来一回至少得两小时，时间不赶趟。 另边罗玉琼也招呼上张细凤跟村里其他几个手艺好的老妇人，紧着张罗出一顿饭菜来待客。 …… 河边，干净的石阶上。 董望舒坐在石阶上，苦哈哈的脱鞋泡脚。 头顶太阳是真毒，屁股下石板是真烫，再不泡一泡凉水，她就要打蔫了。 “七七，月月，你们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回去，吃点东西再来玩” 七七跟宋月凉正在玩叶勺子舀水的游戏。 听到问话她脆生道，“董姨姨，家里饭还没做好，要是做好了，村长爷爷会来叫我们的。” 董望舒，“……”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头，宋月凉头都没抬，冷白纤长的手指捏着一片阔叶，努力做出漏勺的造型。 “姨姨，不是这样捏，要叶边子拢在一块。”七七再次伸出小手手，握着女子手指尝试帮她成功一次，“你看，下面不留眼儿，才能装起水呀。” 宋月凉手一抖，勺子又漏眼了。 七七，“……” 她已经教了十几次了，为什么宋姨姨还是学不会t.t 宋月凉抬头，瞧着小娃娃怀疑人生的小表情，笑意掠过眼眸。 不过太阳确实太晒了，娃儿小脑门上已经冒出汗珠，将额边绒发浸得湿黏黏的，小脸也被晒得红彤彤。 她把叶子放下，擦干手上水渍，“七七是个好老师，是姨姨太笨了没学会。” 董望舒眼角疯狂抽搐。 可拉倒吧。 论文是学霸，论武是校霸的人，说自己笨 这话放惠城圈子里不得笑掉人大牙。 “快晌午了，我们先回去。”宋月凉顿了下，朝小娃儿伸出手。 七七眨巴眼儿，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又细又白，好好看，还带着好闻的香气。 她抿抿小嘴，犹豫了下，把左手藏到身后，用右手牵住女子的手，走到前面，“姨姨，河边的路有些窄，我牵着你走吧。” 姨姨伸手肯定是让她带路的意思。 果然，后面传来轻轻的一声嗯。 “七七，你就牵你宋姨姨，把董姨姨落下了也牵牵我啊！”侧方，女子蹬上凉鞋嗒嗒嗒追上来，也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手。 七七，“……” 她把左手收得更紧了，眼神飘啊飘，“董姨姨你你自己小心点走，七七的手没空啦。” 董望舒，““ 她待在后头悲愤看着一大一小走远，偏生前头两人都不理她，有问有答让人挤不进去的和谐。 “车上有糖果，待会姨姨拿给七七吃。” “我没有东西跟姨姨换……” “是你刚才当小老师的报酬。” “真的那你可以多给我一颗吗我、我请你吃枇杷！” “可以。” 董望舒，“呵。”负心的人。 …… 三人从河边出来的时候，村口已经安静许多，只有几个村民还坐在路边负责看场子。 看到他们回来，村民们皆笑吟吟的打招呼。 宋月凉的车停得稍远，但是没了卡车遮掩，还是一眼就能看到。 四个轮子的黑色轿车，低调大气，阳光照射下折射流光，跟它的主人一样清冷。 村民们不认得车牌子，只知道好看，贵气，镇上没有。 七七一路牵着宋月凉，把她直带到小轿车车门旁边才松了手，小手在裤腿上搓了搓，又黑又亮的眸子便眼巴巴直盯着宋月凉瞧。 她想跟姨姨换糖，给婆婆吃。 上次二伯娘给她的糖，婆婆可喜欢吃了。 满怀期待的等待间，七七看到宋姨姨打开车门，又在车厢后面拿出一个漂亮的铁盒子，然后抱起她，把她塞进了车里。 七七，“！！！” 坐在柔软的皮质座椅上，七七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她抿紧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无措又茫然的看着把她放进来的人。 似察觉到娃儿眼底的警惕与惊慌，宋月凉心头浮出一丝懊恼，不自然地放柔语调，“外面太晒了，七七在车里吃糖，我们顺便去你村长爷爷家。” 随后赶上来的董望舒，从外探了个脑袋进来，笑眯眯道，“我跟你宋姨姨第一次来桃溪村不懂路，去村长家怎么走，还要七七帮忙指路呢。” 呼——七七这才慢慢放松下来，悄悄呼出一口气。 董望舒戏谑看了宋月凉一眼，从她那里拿过车钥匙，“我来开车。” 至于后座，就留给她家月月跟小七七吧。 她看得出来，月月想要跟小娃儿亲近，奈何性子使然，总有些生硬。 ……七七可爱乖巧，让两人多多接触，或许能让月月的心病有所减轻甚至好转也未定。 后座，七七小身板绷得直直的，跟宋月凉四目相对，“……” 糖在哪里呀…… 第三十一章 我也是有脾气的，哼 “七七把这个打开看看。”最后还是女子清亮声线先响起，打破了后座尬人的沉默。 一个漂亮的铁盒递到了七七面前。 外壳是很鲜艳的糖果色，七七觉得很好看。 她抬头看了身边女子一眼，这才抿着小嘴，小心翼翼将铁盒盖子打开。 下一瞬，娃儿眼睛又瞪得溜儿圆，发出细细惊呼。 好多好多糖果！ 铁盒里有六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面的糖果都不同。 光是那些五颜六色的包装袋就让七七移不开目光。 期间，宋月凉一直悄悄留意娃儿的表情，直至听到娃儿惊呼声，她紧捏的手指才虚虚松开。 这种糖果盒是商场导购推荐给她的，说小孩子都喜欢这种。 看来说的没错。 “想先吃哪一种”瞧着娃儿视线不停在各种糖果间游移，她弯唇问道。 七七没留意那个先字，以为只能在这些糖果里面选一种。 七七为难了，还着急。 这些糖果她全都没吃过，不知道哪种最好吃，要怎么选 “蛋蛋——”七七下意识跟蛋蛋求救，刚唤了一声就发现自己跟蛋蛋之间的“电话线”好像断了。 小蛋人无情的放下了屏蔽屏障。 这种古董糖果它也没吃过，问它有屁用 再说了，一盒都是你的还用得着选 蠢崽儿！ 外头，求救无门的七七抬起头来，小脸苦哈哈的，“姨姨，你能告诉我哪种最好吃吗” “……”宋月凉顿住。 “噗哈哈哈！”驾驶座上董望舒喷笑，“七七，你宋姨姨从来不吃糖，你问错人啦！” 宋月凉，“要不你说说，哪种糖最好吃” 笑声戛然而止。 解决了好友，宋月凉冷白指尖将铁盒里每种糖果都拿了一颗出来，一一撕开包装。 “七七想知道哪种最好吃，得自己亲自尝。”她道，“每个人口味喜好不一样，别人觉得好吃的你不一定喜欢。” 车厢里，糖果香气一点点蔓延，钻进七七鼻腔。 七七吸溜口水，小脸严肃，觉得姨姨说得很有道理。 要不她全尝一遍吧，等回家了多摘点枇杷给姨姨做补偿好了。 她还可以多教姨姨玩几种叶子游戏，除了漏勺，她还会用叶子做小碗、匙羹、哨子……好多呢。 饶是董望舒把车速开成龟爬，等七七尝完几种糖果，车子还是开到了老村长家门口。 院子里很热闹，欢声笑语不停，在门外就能看到里头欢快忙活的道道身影。 下车前，宋月凉把整个铁盒放到娃儿怀里，“这些都是给七七的报酬。姨姨不吃糖，你要是不要，姨姨就得把这些扔掉了。” “这么好吃的糖扔掉好可惜的！”七七不可置信，有句话她没说，扔了还浪费。 虽然她没买过糖，但是她知道这些一定很贵。 以前她在城里商店见过的糖，都没有这些这么漂亮。 女子弯唇，“所以，七七就帮姨姨的忙，收下慢慢吃。” 临下车前，她还是没忍住，伸手在娃儿小脑袋轻抚了下。 手心绒绒触感，让她心口涌出一股凶猛的涩意，直冲眼底。 跟之前抱娃儿上车时的感觉一样。 酸涩之余，还有种莫名的满足。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情绪，无法探究也不想探究。 顺心而为。 院子里，老村长已经迎了出来。 七七抱着糖果盒，在车旁站了好一会，才小步跟了上去。 因为意识海放了屏蔽屏障，所以她没听到小蛋人爆出的不雅粗口。 就在宋月凉手心抚上七七头顶那一瞬，系统储蓄池里突地涌入一波浓郁紫气。 小蛋人惊得飘了起来，瞪着原本半满的储蓄池，“窝草……” 能量直接多了三分一！ 今天早上，村民们收到卖货的钱之后，储蓄池里就如小蛋人预料那般，又多了很多能量，池子接近半满。 但那是一个村子诸多人汇总贡献的。 可是宋月凉这一波，一个人就献了三分一，三分一！ 小蛋人头一回觉得自己是土包子长见识。 给摸一下脑袋就弄来这么多能量，宋月凉在小蛋人眼里登时变成顶级宝库。 回头让蠢崽儿多伸几次脑袋，一定要！ 这样，它能回家的日子就飞速逼近了！ 小蛋人激动得蛋壳发红，眼前忽地冒出一行字体—— 【宋月凉，女，二十五岁，泰丰地产总经理，十方世界大反派，一级重要人物。死于一九九二年十二月。】 小蛋人挥手把字迹抹掉，宋月凉是什么人关它屁事，它只要收集能量完成任务，回家。 【发布任务：帮宋月凉避开九二年死劫。任务失败，抹杀十方系统。】 小蛋人面无表情，“草泥马。” …… 老村长把宋月凉跟董望舒请进堂屋。 饭菜还要等会才上来，大人们坐在堂屋里，边等饭边闲聊。 七七没去堂屋，抱着糖果盒去了灶房，找着正在洗菜的张细凤，往她衣兜里塞了一把糖果，“婆婆，这是宋姨姨给我的，每种味道都很好吃！” 末了也没漏了灶房里罗玉琼几个忙活的老妇人，一人分了两颗。 等七七走出灶房，糖果盒里的糖已经所剩不多了。 “七七！嘿嘿嘿！”灶房外，两颗脑袋从拐角探出来，对七七笑得很是谄媚讨好。 七七，“……”小嘴撅了。 她走过去，“你们跑的时候不带我。” 娃儿声音甜甜糯糯的，哪怕生气，落在人耳里也软乎得不行，没有半点威慑力。 华子跟狗蛋眼睛早黏在糖果盒上了，嬉皮笑脸，“七七，我们错了，以后绝对不带这样的！当时我们想拉你来着，没来得及啊！” “你就说哥哥们平时对你怎么样！帮你背过猪草吧帮你刨过地瓜吧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没漏了你吧嗯嗯” 这倒是真的。 七七看了两人一眼，抿了小嘴打开糖果盒。 俩男娃眼睛亮了，全是没见过的，好东西啊！有口福了！ 七七又看了两人一眼，拿糖果的时候换了手。 右手抱盒子，左手拿糖。 看到俩哥哥幸福吃糖的模样，七七两眼望天。 我也是有脾气的。 哼。 第三十二章 它们挑食 堂屋里，老村长跟陈建和都在，还有村里几个有些威望的老人作陪。 宋月凉走进时打量了一下环境。 农村的土坯房，墙表刷的墙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呈灰白色。 左右靠墙各放了一张陈木长凳，一张能坐七八个人。 堂屋最里是张掉了漆的朱漆八仙桌，上面放着暖瓶、搪瓷杯等物。 桌子上方的墙面挂着伟人画像，两边贴着旧年春节的对联。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不着痕迹收回视线，这时老村长拿了个搪瓷托盘过来，上面是一片片切好的西瓜，色泽漂亮，瓜香诱人。 被香气引诱，加上在外面晒了老大一会又热又渴，董望舒也不假客气了，拿起一片西瓜品尝。 瓜肉入口后，董望舒立即惊喜的瞪大了眼，“唔！好甜！生津止渴！” 她立刻向宋月凉推荐，“月月你快尝尝看，真的好吃，一口下去身上暑气都散了！” 宋月凉闻言，也拿过一片西瓜，吃下后神情有了变化。 味道跟十几天前吃的截然不同，远超她的预期。 甚至可以说，这个味道能在整个市场里占据上等。 原本对桃溪村的西瓜，她是打算投放市场之后以包装立意取胜，只是她没想到桃溪村会给她带来这么个大惊喜。 以包装立意取胜，钱是能赚，但是也容易被人模仿。 但是如果瓜本身品质过硬，那就不一样了。 好瓜的味道口感可不是能模仿得出来的。 “确实很好吃。”宋月凉开口，不吝称赞，“我很庆幸能跟你们合作。” 老村长等人本来就一直紧张期待两人的点评，如今能得到二人双双力赞，放松下来后，人人脸上笑开了花。 “不瞒董老板宋老板，其实这也是我们村第一次种出这么好吃的西瓜。”老村长满头白发，布满沟壑的脸上，笑容质朴，“我这心啊现在才算真正落了实地，总算没愧对你们的信任。” 陈建和也笑道，“确实是第一次。不过我有预感，咱村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后咱种出来的东西，说不定都会越来越好！” 其他老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从他们的神情能看出他们的开心，笑眼里溢着希望。 “肯定会越来越好。就说你们这西瓜，十几天前还平平无奇，谁能想到十几天后它会这么惊艳”董望舒声音囫囵不清，嘴里瓜肉还没咽下去，又伸手拿向一片西瓜，“我吃得都停不下来了！” 堂屋里一时尽是笑声。 董望舒想了想，又道，“村长，我刚在村口看到你们村有好多地都荒着，可以考虑种起来。” 堂屋静了静。 老村长跟陈建和对视一眼，都听出了这话里潜藏的意思。 老村长强抑激动，试探道，“要是我们村里把荒地都种上，明年的果蔬会多出很多。” 说话间，他还下意识看了眼宋月凉。 不知道为何，城西批发市场明明是董家的，可他就是潜意识里认为，他们村这笔买卖背后做决定的人是宋月凉。 “多少我都收！”这次董望舒不用宋月凉表态，先一步给出承诺。 她虽然只精吃喝玩乐不爱管生意，但是也不是傻子，这个味道绝对能让她赚疯。 再加上有月月从旁替她出谋划策，那就是加了倍的疯赚！ 谁还不爱钱了 宋月凉此时也点了点头，道，“这种西瓜，明年不管你们种多少我们都收。除了西瓜跟地瓜，如果还有其他量大的果蔬，也可以拿过来。” 她话音一落，好几个老人坐不住了，老村长更是蹭地站了起来，激动得来回走，嘴里不停道，“好，好，好！” …… 老村长家这顿饭，吃得宾客尽欢。 桃溪村人是因为看见未来的路越来越光明。 董望舒是因为找着了钱途。 孩子们是因为吃到了一大碗肉。 平时想吃到这么丰盛的饭菜，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 狗蛋跟华子争先恐后，七七也吃到了人生中第一个鸡腿。 小娃儿拿到鸡腿的时候，眼睛晶亮，开心得小脸红扑扑的。 宋月凉视线总是控制不住移到娃儿身上，她以为娃儿会立刻把鸡腿吃光。 却不想娃儿把鸡腿肉一块块撕了下来，然后，放到了花发老妇人碗里，“婆婆，这个肉没有骨头，很好咬哦。” 在老妇人要把鸡腿肉回塞给她时，娃儿龇出了小米牙，“我牙齿又白又硬，啃骨头可厉害了。” 大人们善意哄笑着，又给了娃儿一个香喷喷的鸡腿。 那一瞬，宋月凉生出了嫉妒，荒唐的。 “宋姨姨，吃完饭你还有忙吗”恍惚间，耳边传来小娃儿低低询问。 宋月凉侧眸看去，“怎么了” “我带你去我家摘枇杷呀！”娃儿弯起眼睛笑得甜甜的，“可甜可甜啦，婆婆说姨姨要是喜欢吃，尽管摘回去。” 宋月凉弯了唇，“好，待会七七带我去摘可甜可甜的枇杷。” 她看了眼坐在另一边慈爱看着娃儿的老妇人，心里荒唐的嫉妒突然就散了。 能让娃儿那么自然说出“我家”二字，定是因为婆婆待她极好，她认可了那个“家”。 桃溪村不大，村民们的房屋多集中在大路两边。 老村长家在大路一处缓坡旁，顺坡而下走五分钟，进入右侧小径拐两个弯就是张细凤家。 很破旧的篱笆小院，座落在小径分岔路口。 里头一座小小的土坯房，墙体斑驳，处处都是岁月风霜。 但是院子却打扫得很干净，里面农具物什摆放得整整齐齐，院角一株枝叶繁茂的枇杷树，黄色果实点缀其间。 满满的生活气息。 猪叫哼哼声中，七七打开了篱笆院门，带两位姨姨进去。 “小猪仔知道我回来了，在跟我打招呼呢。”七七说起家里的小猪仔，颇为自得，“它们可喜欢我了，我喂的猪潲它们每次都能吃完。” “那你婆婆喂的呢”董望舒故意打趣。 七七叹息，“它们挑食。” 董望舒顿了下，噗的笑弯了腰。 就连宋月凉都忍俊不禁，轻声笑开来。 第三十三章 伺候的人就叫宋月凉 院里那株枇杷树，枇杷已经全部黄了。 一颗颗果实又大又圆，坠结在枝穗上，诱人得很。 下晌时分，有风穿堂而过，拂过树叶带出簌簌声响，枇杷特别的香气也钻入人鼻端。 七七从灶房抱了张小高凳过来，放到枇杷树根处，正要说姨姨我上树替你们摘枇杷，就见漂亮宋姨姨手一伸，一串枇杷已经在手里了。 七七，“……” 姨姨不用爬树，伸手就能摘枇杷t.t 娃儿呆怔模样把董望舒逗乐了，掰了两颗枇杷坐到小高凳上，边吃边道，“有宋姨姨在，哪轮得到你一个小娃儿爬树摘果啊她在树上能称猴。” 话音刚落，脑门就挨了一粒枇杷核。 嘴里枇杷果肉厚实细腻，柔软多汁，极甜，几乎感觉不到酸味。宋月凉评了个上品。 尝过后，剩下的果子都给了七七，“小娃儿不要爬树，危险。” 七七抱着枇杷，好奇，“姨姨小时候不爬树吗可董姨姨说你在树上是猴。” 猴子她知道，爬树特别特别厉害，还能单手在树上跳来跳去荡秋千。 想要爬树跟猴一样厉害，要练好久好久吧 宋月凉，“……” 董望舒又笑喷了，“你宋姨姨何止爬树啊，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老高的墙她反手就爬过去了，教导主任每次都追不上她，气得跳脚。” 七七来了兴趣，跑过去蹲在董望舒脚边，“宋姨姨这么厉害她还会什么呀” “会读书，特厉害，考试她总拿第一。”说起以前考试，董望舒想起一件事来，又乐不可支，“月月，你还记不记得，傅燕迟那个病秧子每回考试都被你压在下面，愣是一次没考过你。排名榜单上你万年第一他万年第二。” 宋月凉垂眸，“忘了。” 离开张家的时候，宋月凉跟董望舒装了一簸箕的枇杷。 日头逐渐偏西，村口处卡车又排了长队，在拉第二批货了。 村民们的账目已经结清完毕，剩下的货交给卡车队处理就行，董师傅跟赵会计不用继续跟着，赶在自家老板离开的时候，蹭了个车。 很多村民目送。 七七也在其中，她挨在婆婆张细凤身边，看着那辆车逐渐走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像有点空空的。 “婆婆，我送了姨姨一簸箕枇杷。” “好，那老些枇杷咱两个一时也吃不完。” “姨姨把簸箕拿走了，咱家少了一个簸箕。镇上卖要八毛钱一个呢。” “……” “下次姨姨还会来吗回来还簸箕” “……” 七七摸摸自己心口，小嘴抿着有点内疚。 姨姨从城里过来，给她带了那么多好吃的糖果，可是她竟然舍不得那八毛钱。 可是簸箕不是她的，是婆婆的。 还是要叫姨姨还回来才好…… 这次出村有赵会计指路，从溪中村绕道镇上，只需要二十分钟。 “赵会计对这一片很熟”路上，宋月凉突然开口搭话。 这让赵会计有些受宠若惊。 他跟董师傅交好，从他那里知道这位宋小姐的身份可不简单，要论身价家产，惠城董家都比不上。 他忙道，“我在阳县好多年了，期间也经常往返各个乡镇，对桃溪村这一片还算熟悉。” “哦你能给我说说桃溪村吗” “当然可以。桃溪村在萩芦镇很有名。”赵会计轻咳了声，“有名的穷。” 萩芦镇十里八乡，桃溪村能穷出名声来，程度可见一斑。 整个村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全村总共六十来户人家，跟周边动辄百来户的村子相比，着实是小了，人口也是最少的。 因为村子穷，村里年轻人一个个往外跑，想到外面去挣大钱，导致桃溪村又成了附近闻名的留守村。 总之，穷得老鼠都不光顾。 外头那些姑娘们说亲，一听说是桃溪村的就直接摇头，据传闻听来的，桃溪村已经有至少五六年没办过喜事了。 “不过今年桃溪村那些人算是挣着了，要是能一直维持这个光景，以后情况可能会慢慢好转。”赵会计最后感叹。 他在现场做统计，亲眼瞧着村民们一个个的到手两千块往上，说实话眼红。 “小老板，宋小姐，你们尝过桃溪村的西瓜了吗”董师傅这时乐呵呵搭话，“那味道太让人惊喜了。我敢担保，这批瓜在我们批发市场绝对不愁卖。如果接下来两年，他们的西瓜一直是这个品质，我们的合同可以继续往上签！” 董望舒，“这还用说下次再来立马续签！” “今天在那里呆了大半天，桃溪村的人都挺朴实，好相处。就连他们村里的小娃娃都懂事得很，尤其是七七，带着群小娃儿一早上满场的给大家伙送水递吃的，以前真没见过这么招人的娃……”累了一天，话匣子一打开就有点止不住，董师傅提前村里情形时，脸上挂着笑。 “董师傅今天辛苦，你们小老板该给你多放一笔奖金。”女子清亮声线从前面突然传来。 董望舒，“给！这个月董师傅工资双倍！” 董师傅，“”他刚才说了啥 奖金来得猝不及防，激动之下，董师傅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歪打正着讨了宋小姐欢心。 前面夸桃溪村的瓜好，宋小姐还没反应。 好像是提了村里人好……提了七七！ 董师傅抬头看着开车女子背影，脸色严肃。 他还能把七七夸出花来，只要给他机会！ 夕阳斜落，余晖将烬。 溪中村气派砖瓦房里，电灯透亮。 王建中坐在堂屋，脸色深沉晦暗，脑子里全是下午从村口开过去那辆小轿车。 花衬衫也在，眼里愤恨过了半天还没消解，“妈的，今天简直倒霉透顶了！在那破地方吃完了瘪！” 王建中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烟，取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早上那女人来的时候，中间说过她的名字，叫宋月凉” “老子管她叫什么！臭婊子，他妈的以后千万别落我手里！”第一眼捡到宋月凉的时候，花衬衫是惊艳的。 但是女人开口羞辱他那一刻，狗屁惊艳全没了，那算什么女人蝎子的嘴都没她毒！ 王建中抬了眼，“我记得，你表姐婆家以前在城里给人当保姆的，伺候的人好像就叫宋月凉” 第三十四章 还往她面前撞? 花衬衫愣了下，道，“……好像还真是，以前过年走亲去我表姐那边，听她婆家显摆过好几次，说什么活儿轻松工资好，主人家还好说话，逢年过年的，总会买不少好东西让她带回家。” “回头你联络一下你表姐，找她家婆帮牵线宋月凉。”王建中看着花衬衫，眼神幽冷，“咱们现在的生意最多只能算小打小闹，如果能搭上宋月凉往城里搞批发，那才是真的能挣。” “你也别不服气，宋月凉开的那辆车你也看到了，没个几十万拿不下来。要是真把她惹着了，人家想搞你倾家荡产，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甚至把你送进去都不是事儿。” “把你在街头耍狠那套收起来！宋月凉，我们惹不起，明白吗” 花衬衫被训得脸色阵青阵白。 脑子里浮出女人那双冷然薄凉的眼睛，仍是恼恨不已，还夹杂着惧。 他第一次遇见这种人。 云淡风轻，好像下一秒把他捅死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他妈的，他当时就怕了。 “我跟我表姐也有几年没见了，回头我去她家那边跑一趟，先问问看。”他瓮声瓮气道。 王建中沉着的脸这才笑了，拍拍他肩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咱只要能挣到利，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 七月中，一种名为小麒麟瓜的时令西瓜突然闯入惠城水果市场，并在短短时间风靡，引人疯抢。 八块钱一个的小西瓜，只有两三斤重，价格让普通人为之咋舌。 更让人咋舌的是，这么昂贵的价格，还不是想买就能买到。 各大果行果铺还玩限购！ 一人一次只能买一个！ 就这，为了买到西瓜，人们还排起了长龙。 城里各居民楼、住宅区，街头巷尾的，时有能听到对小麒麟瓜的议论。 “我的天，八块钱一个西瓜！还那么小一个！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人抢着买，八块钱我买四斤肉吃着不香吗” “有钱人的想法咱可不懂。像百货大楼里一百块钱一个的糖果盒够贵了吧不照样卖断货还有那什么特供苹果，五六块一斤就得两三个，不贵高档水果铺不照样有上货卖说到底不是没人买，是咱吃不起罢了。” “话不是这么说，小麒麟瓜价格贵是贵，那咱也不是吃不起。我待会就准备去买一个，给我女儿送去。她刚结婚不久，送个小麒麟瓜，带个好兆头。” “哟，这是盼着抱大外孙了！不过小麒麟瓜送礼确实好使，光包装礼盒上写的‘送子招福，催财升官’就足够吉利。我单位好些人买了这瓜悄悄送领导呢！” 马春兰走出筒子楼，在大门口听到这番议论的时候，撇了撇唇。 八块钱的西瓜，里头是镶了金咋地 还吹什么吉利、好兆头，纯粹忽悠傻子上当，真是脑壳坏了才上赶着抢着买。 筒子楼对面，花衬衫坐在摩托车上朝她招手。 马春兰快步走了过去，脸上勉强带出个笑容，“你咋来这了” 刚听到楼里人传话说有人找，她还纳闷是谁来着。 没想到是好几年没见过面的表弟兄。 ……别是来借钱的吧 “进城办点事，顺道来看看你。”花衬衫托词，先把挂在车把上的水果袋子递了过去，“姐，后面就是我姐夫单位职工楼啧啧，整六层呢，气派！” “气派什么呀气派，都多少年的老楼房了，还没村里住得敞快。一层楼住十几户，挤挤挨挨的，隔壁放个屁都能听到响。”马春兰打开袋子看了眼，一块二一斤的红苹果，还行。 “住的不说，姐夫工作好啊，大食品厂干事，铁饭碗！村里认识不认识的，哪个不羡慕眼红” 几句话捧得马春兰飘飘然。那倒是，因为家里男人端上了铁饭碗，这几年她在村里一直是别人家羡慕的对象。 花衬衫把人捧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谄笑道，“姐，实话说，这次过来，还想托你帮办点事。” “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马春兰哼了声，“说吧，什么事” “城里最近卖疯了的小麒麟瓜你知道吧……”花衬衫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们就是想搭一搭宋月凉这条线，以后做城里的买卖。姐，这事情你要是办成了，我也不让你白忙活，到时候给你这个数。” 花衬衫比了个手掌，又塞给马春兰一张纸条，“纸上是我的bp机号，姐，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摩托车轰鸣着离开，马春兰拿着纸条，脸上还带着震惊跟恍惚。 等回过神后，她拔脚就往筒子楼走。 …… 食品厂分配给田家的住房户型极小，一室一厅格局，田家四口人勉勉强强住得开。 就这，还是因为田富民是个小干事，又给厂里管事的送了礼才拿下来的。 平时田富民跟马春兰夫妻住睡房，田老婆子带着孙子田小虎则睡客厅。 没有厨房，楼里家家户户的都是在楼道里放个煤炉、搭个简易灶台，将就着做饭。 马春兰回到家的时候，田老婆子带着孙子正在客厅里吹风扇纳凉。 等马春兰把事情说了，田老婆子的脸也拉下来了。 “让我找宋月凉说情牵线你以为我这张老脸值几个钱当初给富民找工作的时候我的人情就已经用完了！”田老婆子骂道，“以后少跟你那什么表弟来往，就不是正经人！” 马春兰知道老婆子看不上她表弟，所以刚才也没把人请上家来。 到底舍不下那笔好处费，她又开口，“妈，话不是这么说。你看富民在城里一个人打拼，要是有什么事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我表弟以后要是进城做买卖，又需要的时候还能找他帮帮忙不是” “一个二流子，我田家用得着他帮忙”田老婆子被气的，手指指上马春兰鼻子，压了声音道，“你不长脑子的吗！也不想想宋月凉是什么人，不避着些还往她面前撞那件事情要是被她抓了端倪，我们一家四口的命都不够往里搭！” 第三十五章 小麒麟瓜一战成名 马春兰性子也不是好相与的，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蠢，火气给激上来了。 她把儿子田小虎抱了过来，转身坐在旁边小马扎上，语气带了嘲弄，“妈，你是不是太自个吓自个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由得着她宋月凉乱来她是天王老子不成” “她不是天王老子，但她是疯子！十九岁因为一句玩笑话就敢拎着板砖要人的命，那人还是她亲哥！被她在脑袋上开了瓢，搁医院足足躺了半个月！”田老婆子咬着牙，老眼又阴又冷睨着马春兰，“你是觉得自己命够硬还是觉得自己在医院造得起钱” 马春兰，“……” 马春兰后背发凉，只能嘴上逞能给自己找几分脸面，“那小崽子现在早成一堆白骨了，就算她抓到什么端倪也找不到证据，能拿咱怎么地” 田老婆子在厅里铁四床上躺了下来，闭上眼不再说话。 田家客厅沉默下来。 马春兰看着在怀里睡着呼呼的儿子，不期然想起了那个被她推下山的小崽子。 当时她被怪风卷下山，事情太过邪门把她吓着了，害得她没能去确认小崽子的情况。 进城后她足有半个月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吊胆的，就怕哪天有公安找上门来。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有一个多月了，始终风平浪静，马春兰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小崽子应该早就死在崖底下，化成白骨了吧。 “刚去水果市场买西瓜，我的天，卖小麒麟瓜的铺子里挤满了人，都要抢疯了！你们说商家一天下来得挣多少钱啊！” “不敢说，说出来吓死我自个。这还是限购呢，要是不限购……” 门外传来妇人闲唠嗑的声音，马春兰心头烦得不行，过去砰的把大门给关上了。 …… 城西批发市场，三楼办公室。 “小老板，又有好几个合作商打电话来要求大批订购小麒麟瓜了，照这个速度，不出十天我们的仓库就得被搬空。”董师傅把账本交给董望舒，一面发愁一面高兴。 小麒麟瓜供不应求，作为批发商自然高兴。 但是卖得太快了也不是好事，招牌产品一下卖没了，之后拿什么出来主打 “限量，必须限量！以后每天最多只出四千个瓜，而且，这些瓜优先给当日批发大户，每户每天固定放量五百个。” 董望舒看着账本上每天的进账，笑得合不拢嘴。 她就知道，相信月月准没错。 光是送子招福，催财升官的广告语，小麒麟瓜就是妥妥的送礼佳品。 计划生育政策下，那些准备生娃的快要生娃的，买个招子送福的小麒麟瓜自己吃、送孕妇吃、给媳妇吃、给儿媳妇吃……是你你买不买肯定买！宁可少吃几顿肉也要买一个瓜！ 甭管寓意灵不灵，心里有安慰有盼头啊。 再说送福、催财升官，走亲送礼的时候，往长辈那儿、领导那儿送个小麒麟瓜，也跑不了了。 有面子，还能哄长辈领导高兴。 更何况，小麒麟瓜的味道是真的绝。 所以小麒麟瓜一上市，那就是三个字——“抢疯了”。 意头好是其一，送礼有面是其二。 其三，真的是吃完了还想吃啊！ 小麒麟瓜一战成名，靠着小麒麟瓜名气带携，连带董家批发市场里其他果蔬的销售量都提高了一大截。 以后怎么样不敢说，但是这一季度，董家批发的业绩是稳压同行了，要是能乘住这股势头，以后稳坐批发龙头也只是时间问题。 董望舒牛批坏了，拿起电话就拨号，“月月，姐姐我这几天赚大发了！你猜猜我每天进账多少” 那头，女子声线薄淡，“除去包装、运输、人工等成本，一个瓜大概净挣三块。能从我手里买下城北工业区小半块地皮，需要吗，汪汪” 董望舒利落挂断电话，“你可以叫我叔叔，再见！” 哼了一声，董望舒继续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在某月旺她财运的份上，她原谅她出言不逊了！ 反反复复把账本上的数字看了好几遍，董望舒乐得笑出了声音。 她看到了无数大团结在朝她招手。 另边，电话挂断后，宋月凉抬眸，面前是百货大楼一处卖童装的货柜。 刚刚下班，经过百货大楼的时候她鬼使神差走了进来。 柜台后面售货员看着她手里大哥大，脸上堆出热情笑脸，“小姐，要看看童装吗我们货柜卖的童装都是外贸进口，不管质量还是款式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不知道您家的女孩还是男孩” “女孩。”宋月凉顿了顿，“四岁半。” “您看这几款怎么样公主裙，色彩搭配鲜艳可爱，小女孩大多喜欢这种，我们已经卖了好多套了！” 等走出百货大楼，宋月凉手里已经挂满了大包小包，全是小女孩的衣服。 上车，坐上驾驶座，宋月凉很久没动。 末了，她抬手掩住眼睛，自嘲一笑。 她在干什么呢 东西再名贵漂亮，七七也不会要。 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比不过张婆婆亲手为七七做的盘口小衫。 轿车启动，在午时喧嚣中飞快驶离。 …… “婆婆，我们去镇上干什么呀” 单车前杠上，七七扭着小身子，跟坐在后座上的老妇人说话。 陈建和一边把着把手，一边把小娃儿扶住，“七七，别乱扭，小心掉下来。” 七七忙乖乖坐好，小手搭在把手上，抿着小嘴眼睛亮晶晶的。 后座，张细凤满脸笑容，心情极好，“咱今天去镇上，给七七买新衣裳。” 卖了地瓜手里有钱了，趁着今天赶集日，带娃儿上街好好玩玩。 七七看看自己身上的盘扣小衫，“婆婆，我有衣裳呢，不用买，我喜欢婆婆给我做的这套。” “哪有小娃儿不喜欢新衣裳的镇上卖的衣裳颜色漂亮，还有小花。” “我觉得婆婆给我做的最好看。” 小小娃儿，性格羞涩绵软，有时候却又执拗得不行。 “这傻丫头。”张细凤嘴上数落，眼角笑褶子却更深了许多。 午时阳光烈得很，像要把人烤化了，却化不掉三人脸上欢快笑容。 第三十六章 婆婆有点败家 萩芦镇逢一四七便是赶集日。 这天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会前来赶集。 镇子路口的单车保管处，挤满了单车。 马路两边地摊摆成长龙，卖甘蔗的、卖包子的、卖凉粉的、摆了架缝纫机帮人改衣制衣的、搭了遮阳棚卖烟的…… 琳琅满目，人山人海。 七七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进了集市小脸上的兴奋好奇就没落下来过。 “蛋蛋，好多人呀，好热闹呀！”紧紧跟在张细凤身边，七七边走边感叹。 小蛋人挑挑眉，“确实热闹。” 它不是没见过人多的场合，在它生活的京都，也有接踵摩肩人挤人的场面，但是气氛全然不同。 这里的民生场景，处处透着它不曾见过的市井烟火气。 落后、贫穷、艰苦，却又生气蓬勃。 头顶要烤化人的烈日，也压不住人们脸上灿烂的笑容。 因为是赶集日，连大马路都被行人占据了近半，途经来往的班车小巴只能在马路上慢慢挪行，喇叭拼了命的按。 陈建和仗着人高马大，一路护着老小在前开路。 张细凤紧牵着七七小手，边走边叮嘱，“七七，要跟紧婆婆，不能自己乱跑。” 七七点头，“好。” 她知道的，街上人太多了，她要是乱跑，婆婆就找不着她了。 张细凤笑着，牵着七七走上路边牙子，越过摆着缝纫机的小摊往后走，那里是萩芦镇最大的供销社，也是唯一的供销社。 这时候供销社还是国营的，里面卖的东西品质还算可以，进进出出的顾客很多。 供销社很大，长长的玻璃柜台沿着三面墙摆成u形，每面柜台后面都有个售货员。 七七环视柜台，眼睛又看花了。 好多的东西，暖水瓶、搪瓷口盅、洗脸盆、灯泡灯管、针线盒子、扎成一捆捆的布料、散装的糖……在柜台后面的墙上还挂着不同颜色款式的成衣。 “同志，那件碎花小衬衣跟下面的裤子怎么卖” “衬衣八块，裤子五块。” “能便宜点吗” “衬衣跟裤子一块买最低十二块五。” 七七还在观赏商品的时候，冷不丁听到婆婆的声音，“十二块五”吓得她立刻抬头，连衣服啥样都没看，“婆婆，我不买衣裳，我有穿的，我们走——唔唔！” 张细凤捂住娃儿小嘴，继续跟售货员讲价，“还能再便宜点吗我再多要一件娃儿的小背心。” 柜台后面，售货员声音淡淡的，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小背心三块不讲价，另一套最低十二，要就要，不要就往旁边点，后面还有人要买东西。” 陈建和看着售货员皱了皱眉，却又莫可奈何。 供销社的人卖货大多都是这种态度，久而久之大家其实已经习惯了。 他对张细凤道，“婶，买吧，我来付钱，七七到咱村来我还没给她买过东西。” 说着他就从上衣口袋往外掏钱。 张细凤一把把他的手拍了下去，嗔斥道，“第一次给七七买东西，你还想抢了我的先” 话说到这份上，陈建和自是不敢再抢。 “同志，这是十五块钱，那套衣裳跟小背心都要了。”她从裤子内兜里翻出一扎卷起来的纸币，仔细数出十五块钱递了过去。 交易完成，七七还站在那里小嘴颤抖，心痛得无以复加。 两亩地瓜才卖的二百一十三块七毛钱，给她买两身衣裳就花了十五块！ 这还没完，她心痛的片刻功夫，张细凤又给她买了一双凉鞋一把牙刷一条新毛巾一个口盅两朵红花头绳，哦，还有一块钱猪油糖。 总价六块八毛。 走出供销社的时候，七七跟个游魂似的。 她悄悄捂上心口，她要努力多赚点钱了。 婆婆有点败家。 跟七七的心痛不同，张细凤是春风满面。 虽然花了不少钱，可她花得高兴，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如今身边终于有了个能让她花钱、能让她去照顾的七七，日子变得有滋有味，每天都是盼头！ 供销社对面，沿着路边小陡坡走上去，就是菜市场了。 菜农坐在过道两边，售卖自家种的各种蔬菜。 穿过蔬菜摊子再往后走，就是一座瓦木构建的大棚摊，里面卖猪肉鸡鸭鱼等等。 张细凤打算割半斤排骨，回家给七七做排骨炖土豆。 陈建和因为还有别的东西要买，得绕去集市另一头，暂时跟张细凤及七七分开，双方约好到时候在单车保管处汇合。 天气太热，顶着大太阳在街上逛了这么久，张细凤担心累着七七，加上时间宽裕，也不急着去采买，干脆带着七七在棚子门口荫凉处坐下歇歇脚。 除了她们俩，旁边还坐着许多歇脚纳凉的人。 既坐在一处，甭管认不认识，都能搭几句话唠唠嗑。 唠着唠着，话题就说到了桃溪村。 “他们村今年是挣大发了，两三斤一个的小瓜，愣是卖出五毛的价，比咱种出的大瓜还值钱！” “我听说他们的瓜是直接卖到城里的，运气真好！” “昨天我们村有人打城里回来，说那边最近出了个小麒麟瓜，卖疯了，你们猜多少钱一个八块，八块啊！我猜就是桃溪村种出来的！” 周围一地抽气声，有人羡慕嫉妒得红了眼。 “肯定是桃溪村出的瓜！只有他们那破地方才种得出小瓜来！而且不止是西瓜卖了好价，连地瓜他们都卖出三分钱一斤！” “咱今年地瓜卖相好的，最高也才两分的价啊！……桃溪村以后，恐怕要翻身了。” 这时，一道甜甜软软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天真娇憨，“婆婆，五毛钱一个的小西瓜比大瓜值钱吗那大瓜卖多少钱呀” 被问话的老妇人声音温和，“大瓜小的有五六斤，大的七八斤甚至八九斤都有。今年咱这里的西瓜价是八分钱一斤收货，算下来，大瓜的价钱四毛到七八毛钱不等，一亩地挣的钱只比桃溪村多，不会少了。” “既然大家挣得不比桃溪村少，那为什么大家都羡慕桃溪村呢” 老妇人笑笑，牵着娃儿起身离开，“走吧，咱们再买点菜就回家。” 老妇人跟小娃娃离开了，留下一群还在愣神的人。 大家一时没说话，但是眼里的嫉妒在悄然淡去。 可不是吗他们挣得不比桃溪村少，有什么好羡慕嫉妒的。 再说了，八块钱一个的西瓜，那背后挣钱的也是人收瓜的大老板，可没桃溪村什么事儿。 第三十七章 为人民服务 刚才张细凤没有直接回答七七的话。 等到走远了些，她才开始跟七七解释，“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别人过得不好的时候，他们唏嘘怜悯、幸灾乐祸，带着满身的优越感；可一旦别人过得好了，他们又会嫉妒，会失落，不希望别人比自己过得好。” “我们桃溪村穷了几十年，在有些人眼里，我们就该继续穷下去。” 七七听不懂，小脸上满是疑惑，“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接受不了一直比他们差的人，有天突然踩到他们头上。”张细凤笑着摸摸娃儿脑袋，“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这就是人性。” 瞧着转头去跟猪肉贩子讲价的老妇人，七七脑子还是蒙蒙的。 那番话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她很认真的听了，还是听不懂…… “蛋蛋，什么是人性啊” “往右边看，那就是人性。”小蛋人闲闲应了声，语调散漫。 七七脑门上爬满问号，还没及扭头看，就听砰的一声重物倒地。 是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青年，穿着海魂衫牛仔裤，躺在地上五官扭曲，手指僵硬的曲张着，最怪异的是他那头过长头发，竟然全部倒竖炸开。 像被电过似的。 随着青年倒地，有东西从他裤兜里滑了出来。 好几扎钱，花花绿绿的，有的用橡皮筋卷着，有的装在透明塑料袋里，有的包在半散的手绢里。 周围静了静，紧接惊呼跟怒骂声此起彼伏。 “那是我的手绢！里头包着十七块两毛钱！怎么会在他身上掉出来！” “他妈的，这人是个小偷！我的钱也被他偷了，扎橡皮筋那捆是我的！” 人群很快反应过来，飞快上前把小偷擒住，顺便认领自己的钱。 张细凤在倒地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抱起七七，利索退到了一旁，此时听众人叫骂小偷，她赶紧摸了摸自己裤兜，钱还在。 她这才松了口气，这次出门她带了整有五十块钱，花掉一些也还剩下二十多块，数目可不小。 而七七此刻，两眼呆滞，脑门上的问号比刚才还多。 “这人从供销社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你们身后，我等他出手等半天了。”小蛋人两手抱臂，哼哼冷笑。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只黄雀让它等得都不耐烦了，所以它出手的时候故意重了一点点。 估计丫还要抖上几分钟。 “蛋蛋，他会、会死吗”娃儿颤声问。 小蛋人白眼一翻，“系统不能杀生！我就是电了他一下死什么死，老子长得像凶徒吗！” “……”片刻后，娃儿声音陡地拔高，“蛋蛋，你居然会放电！” “哦，”小蛋人轻描淡写，“攒着攒着就有了。” “……”七七，“” 周围群众拿回了自己的钱，把还在抖筛糠的小偷扭送了镇派出所。 七七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算完结了，没想到，这不过只是个开始。 小蛋人不知道是找到了乐趣还是杀红了眼，接下来的时间里，每隔一会七七附近就会有个人倒地筛糠。 每次有人倒地，小蛋人还用冷冷淡淡的声音附送一句口号。 “路见不平。” “惩奸除恶。” “为人民服务。” “为正义而战。” 七七，“……” 七七累了，要吃五分钱的冰棒。 张细凤担心娃儿饿着，不仅给她买了冰棒，还买了一碗水糕。 吃饭用的小碗，里头蒸出来的水糕眼色棕黄半透，软软弹弹的，吃起来有淡淡甜味，特别好吃。 东西都不贵，娃儿吃得眉开眼笑。 陈建和买完东西赶过来汇合，已经太阳偏西。 “七七，给，这是赶集日才有得卖的炸油糍，外面裹了白糖，好吃。”陈建和也给七七买了小零嘴。 张细凤把炸油糍接过来，笑道，“我刚就想买来给七七尝尝，偏她嫌贵，怎么说都不让买。” “七七懂事，不乐意乱花钱。”陈建和拍拍七七小脑袋，“喜欢尽管吃，二伯给你买！” 取了单车，回去路上，大人们说起今天集市上发生的怪事，皆是莫名所以，还觉得邪门。 这么半天功夫，足足有五个小偷被扭送派出所，而且五个全是莫名其妙倒地不起才被人发现的。 七七坐在单车前杠，抿嘴小嘴挺直腰板，不敢吱声。 只有她知道，这些全是蛋蛋的杰作。 嗯，是好事。 为人民服务！ 三人回到桃溪村村口，已是晚霞漫天。 村口河畔附近，看牛小娃们还没回家，远远的看到七七就挥手打招呼。 陈建和见状，干脆把七七放下来，让她跟小伙伴们先玩一会再回去。 张细凤没有意见，乐呵呵的提着一提篓东西先回家做饭。 “七七，去镇上买了什么好东西有没有带吃的”七七一下车，华子带着几个萝卜头就呼啦涌过来了。 “有，有二伯买的炸油糍，还有婆婆买的猪油糖。我留了些给婆婆，剩下的你们都可以吃。”七七浅浅笑着，把装零嘴的袋子打开，让小伙伴们自个拿。 瞬间，零食袋子就被掏了个精光。 娃儿们坐在路边草地上，边吃边笑闹，每张小脸都灿烂得发光。 七七也坐在他们旁边，感受那股欢乐，放松又惬意。 她环视一圈，有点奇怪，“铁军哥怎么不在呀” 华子随口应道，“他爸妈今天回来了，那小子高兴得连牛都不看了，一整天呆家里黏着，跟没断奶似的。” 七七弯眉，“华子哥，你跟铁军哥一样大哦。” 萝卜头们立刻起哄，“狗蛋没断奶，华子也没断奶，哈哈哈！” 华子把最后一口油糍塞嘴里，两只油乎乎的手先就朝笑话他的人抓去。 七七首当其冲，小脸蛋上被糊了好几道油印子。 晚上吃过晚饭洗了澡，七七换上了漂亮的小碎花衬衣跟浅色长裤，小揪揪梳起，养出了点肉的小脸蛋又精致又漂亮，比画像上的喜娃娃还要讨喜。 “七七！七七！”篱笆院外头响起唤声。 七七忙跑出去，借着堂屋透出的灯光，辨出了外头喊她的人是狗蛋。 小男孩挺着胸脯，头仰得高高的，嘚瑟得不行，“我爸我妈回来了，给我带了很远的城里才有的栗子糕！分你两块！” 第三十八章 生活不易，都有不得已 拿了狗蛋两块栗子糕，七七也不小气，还回去一串枇杷。 两小只就坐在院子里，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聊天。 村子的夜空很漂亮，满是星斗，月光明亮。 娃儿们聊天叽叽喳喳的，时而发出笑声，安静的院子也显得热闹起来。 张细凤端了张凳子坐在堂屋门口，摇着蒲扇扇凉，脸上是浅浅笑意。 这样的日子真是好啊。 “我爸爸说那边的大城市有大海，可大可大了，一眼望不到头，浪头从海里打过来，能把人都给掀翻了！” “以前他们都过年才回来，过完年就走。我妈说我比去年时候长高了，这不废话么我要是不长高，不得成矮冬瓜了” “一回来就管东管西的，饭不能少吃，澡不能晚点洗，可烦了！尤其是我妈，女人是不是特能唠叨” “我不跟你说了，得回去了，我妈叫我八点睡觉，要是不听她的她就拧着我耳朵打旋儿！” 狗蛋没玩多久就急着走了。 七七怀疑他过来这一趟是来炫耀的。 而且说要回去睡觉的人也没往家方向走，七七看到他拐去了左边小岔路，那是去华子家的方向。 七七把院子里的小凳子收进堂屋，两指大小四四方方的栗子糕，塞了一块到婆婆嘴里。 她蹲在老妇人脚边，品着栗子糕的味道，眼睛笑得弯弯的，“婆婆，狗蛋哥今天很开心。” 张细凤拿着蒲扇在娃儿四周挥了几下，把蚊子赶走，笑纹舒展，“哪能不开心娃儿恋爹妈，是天性。每年过年，外头打工的人回来，就是村子里娃儿们最开心的一天。” 七七愣了愣，没说话。 脑子里浮出两张有些模糊的面孔，最为清晰的，反而是他们阴沉、刻薄的眼神，是他们高举棍棒落在她身上的影像。 “蛋蛋，娃儿恋爹妈是天性吗可是我好像不是这样的……”七七抿抿唇，垂下眼睫掩住眼底低落，“我一点也不想他们，我是坏孩子吗” 小小娃儿蹲在那里，身影单薄瘦小，极小一团。 周身蔓延着低落茫然，像在雨中迷失方向的小兽，站在泥泞里，眼底满是难过跟受伤。 小蛋人看着那团小身影，突然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你很好。”它说。 “真的吗可是我不想爸爸妈妈。” “不是你的错。” 冷淡少年音质，轻轻传进娃儿耳里，他说，”是他们太坏了。” 屋内有风起，拂过娃儿发顶，力道跟少年的声音一样，有种别扭的轻柔。 娃儿眨眨眼睛，抿着小嘴轻轻笑了。 她转身把脑袋埋在老妇人膝头，“七七没有爸爸妈妈，七七有婆婆就够了。” 她在心里甜甜加了句，“我有婆婆跟蛋蛋就够了。” 小蛋人仰身后躺，头枕双臂，嘴角扬了扬。 哼，嘴甜的小马屁精。 …… 早上七七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屋顶突然传来啪嗒啪嗒响声，如紧锣密鼓，铺天盖地。 七月的雨说来就来，又急又剧。 房间窗户没有关上，靠窗木桌顷刻就被打湿了半边。 张家屋子年月久了，屋顶瓦片多处松动漏了缝隙，雨水哗哗往里钻。 一老一小立刻起身下床，找来家里的盆跟桶，放在漏雨的地方，要不然一会功夫，地面上就得淌水。 这期间，陈建和跟村里几个老爷们披着雨布戴着雨帽纷纷赶了来，架上梯子冒雨帮着修整屋顶。 看着屋里滴落的雨水渐渐少了，张细凤松了口气，“亏得有你们帮忙，不然等雨停了，我这屋子也没下脚的地儿了。” “都一个村的，说什么客气话。”堂屋门口扶梯的老爷们道，“之前建和就跟我们商量，打算把你家屋顶及早修整修整，后来忙着卖瓜的事，就给耽搁了。谁知道这雨说下就下，还恁大。” “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的怕是停不了，正好给咱田里灌一灌水了。”这声打趣让大家伙笑开来。 忙活闲聊间，突有声音穿透雨幕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爸爸，妈妈！” “爸爸！” “你们回来啊！！” “妈妈！回来！” 带着哭腔的吼叫，声嘶力竭，又撕心裂肺。 七七凝神细听，小眉毛皱起，“婆婆，好像是铁军哥哥。” 张细凤也听出来了，眼里浮出担忧，“咋地了这是咋哭成这样了我过去看看！” “嗨，不用去，小娃儿闹脾气呢。”扶梯老爷们叹道，“他爸妈得回去上班，今儿一大早天没亮就走了，担心娃儿闹所以没敢告诉他，悄悄走的。” “你说他们咋想的怕娃儿闹就静悄悄走，那娃儿睡醒了找不着爸妈了，不更伤心吗”另一老爷们道。 说是这么说，接下来大家都有些沉默。 像狗蛋家这样的情况，在村子里其实不鲜见。 村里出外打工的人多，大多跑往邻省沿海城市，距离远了加上来回车费贵，一年里最多只能赶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一回。 那些娃儿们，过年有爸妈在身边的时候有多开心，年后分别的时候，就哭得有多伤心。 可是能怎么办呢 生活不易。 人穷，活着尤其艰难。 如果有得选，谁愿意跟骨肉至亲分离 都有不得已。 七七倚在堂屋门边，静静看着屋外。 雨如幕，雨下得又大又急，在空中激出了迷蒙水雾。 天空阴沉沉的，整个世界好像全被笼在了这场大雨中，特别安静。 就连那道稚嫩的哭吼声，也在急骤雨声中渐渐弱了下去，最后被雨声全部掩埋。 一道披着雨布的身影，脚步匆匆出现在张家小院外，“他张婶，狗蛋有没有来你这里” 是狗蛋奶奶，许是出来的急，连雨帽都没戴，只扯着雨布稍稍挡住头。 雨水打湿了她的脸，灰白发丝乱糟糟粘在脸上，水渍顺着那张苍老的脸庞往下滴，她全顾不上，眼里全是担忧着急。 张细凤走到屋外雨檐下，也着急起来，“他没过来啊，咋啦，娃儿跑出去了” 狗蛋奶奶胡乱点点头，随手抹了把脸上雨水，“这孩子就是个臭脾气，我沿路问了好几家都没找着人，下恁大雨，乱跑什么呢……唉，我再去别家找找！” “你等等，我给你拿个雨帽。”张细凤说着就要去拿雨帽。 院外，狗蛋奶奶已经匆匆离开，连戴个雨帽的功夫都等不及。 第三十九章 蛋蛋壳都裂了 张细凤站在廊檐下，好一会才转身回屋。 堂屋里漏雨的地方一点一点被修补好，大人们话搭话的，开始唠嗑起狗蛋家的事情。 外面雨还在下，雨势丝毫不减，雨雾磅礴。 雨点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水窝。 七七在门边站了片刻，抿抿唇，回屋取了放在屋角的雨伞，“婆婆，我去找铁军哥哥，很快就回来！” “胡闹！你一个小娃娃出去找什么人，也不怕大雨把你冲走咯！”张细凤吓得跳起来，伸手就想抢过雨伞，“要找也是婆婆出去找。” 七七避开，“下雨路很滑的，我出去要是摔跤了回来，还有婆婆能照顾我。要是婆婆摔跤了，七七照顾不来哦。” 顿了顿，娃儿又道，“要是请别的大人来照顾，那不是麻烦人家吗” 张细凤，“……” “咱不能给人添麻烦，所以婆婆不要乱跑，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哦。” 娃儿认真交代完，小小身影飞快冲入雨幕。 张细凤老脸虎着虎着开始抽搐，片刻后忍笑骂了句，“都不知道她是疼人还是气人！” 旁边几个把对话听了去的老爷们已经憋不住笑开了，“有这么懂事孝顺的娃儿，你就偷着乐吧！” “我去灶房煮点姜汤烧锅热水，等娃儿回来了好洗澡，不然得感冒。” “行行，去吧，这儿不用你招呼。” …… 地面上雨水已经汇成溪流，浑浊泥泞，一脚踩下去就沾满脚泥巴。 七七紧紧抓住伞柄，一脚深一脚浅艰难往村口走。 她记得平时玩捉迷藏的时候，铁军哥总是藏得最严实的，每次大家都找不到他。 后来玩得好了，他悄悄跟她分享过他藏身宝地。 就在村口靠山脚的地方，老树根腐坏的树洞里。 往那个方向去的小路平时走的人少，路面又窄又滑，加上雨势太大遮人视线，七七连摔了两跤，滚了一身泥。 在树洞前，七七果然看到了小男孩的身影。 他没有躲进树洞，而是蹲在树洞旁，把身子抱成一团。 一动不动。 七七没有开口喊人，走过去，把雨伞撑在了小男孩头顶。 察觉到身上雨滴停了，小男孩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许是这副狼狈模样被人看见了，小男孩很是恼怒，凶巴巴的吼人，“你来干什么！” 七七抿唇，轻道，“伯爷爷跟伯奶奶在找你，回去把铁军哥哥。” “不要你管！”小男孩背过身，继续把自己抱成一团，不理会站在身边的小娃娃。 小娃娃安静下来，没再说话，只是把雨伞尽力挡在小男孩身上，还移了个位置，替他挡住斜角吹进来的风。 雨伞偏移，她瘦小背脊暴露在大雨中，瞬间被淋湿透。 意识海里，小蛋人皱了眉，“傻不傻，雨下这么大他爱淋雨就让他淋，管他干嘛还给人撑伞！” “哪有人爱淋雨的呀铁军哥哥是嘴硬。”娃儿看着手里的雨伞，抿唇浅浅笑开，“他现在一定想要一把雨伞，所以我来啦。” “你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 “因为我以前被雨淋的时候，就希望头上能飞来一把雨伞。” 漫天雨幕下，那把雨伞显得格外渺小。 然而伞下撑出的一方空间，却充盈着跟冰冷雨水相反的暖意。 瞅着被淋了一身湿还傻乐的娃儿，小蛋人眼神淡淡的。 须臾后，一道无形屏障出现在小娃儿周围，将她跟雨点隔绝。 【嘀嘀嘀！警告，警告！】 【主脑检测到系统再次动用基础能量，属严重违规，即将开启惩罚！】 警告音响起的同时，小蛋人嗖一下飞出了意识海，飘在小娃儿脑门旁边。 它两手抱臂得意冷笑，“又来这套还想电老子老子现在飞出来了，我看你还怎么把我种地上导电！” 同样的伎俩能让它中招两次，都算主脑能耐了，还想来第三回 嗤，门缝里看扁谁呢 小蛋人话音刚落，乌沉沉的天空骤起一道响雷，电光闪闪，带着开天辟地的气势，往它的方向直劈下来。 小蛋人嘴角得意凝固。 下一瞬，电光精准打在它身上。 莹白蛋壳发出咔擦轻响，顷刻焦黑冒烟。 啪嗒一下，小黑蛋摔落地上，躺在泥水中，视线正对上小娃儿震惊呆滞的大眼。 “……” 七七小嘴张合几次才发出声音，“蛋、蛋蛋” 小蛋人目无表情，“你认错人了。” “……”七七弯腰伸出颤抖的小手，“地上好脏的，蛋蛋，我、我先把你捡起来。” “别动！让我自己躺会！” “可是你——” “闭嘴！闭眼！” 暴躁的咆哮声，吓得小娃娃立马把嘴巴眼睛全闭上。 可是耳朵关不了，她听到小蛋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声音，“不孝子，算、你、狠！” 七七，“……” 她悄悄睁开一缝眼帘，眼明手快把不能动弹的小黑蛋捞了起来，放进衣兜里。 不能放着不管，蛋蛋的壳都被劈裂了。 “你为什么能碰到我” “七七，你在干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七七第一时间朝狗蛋看去，小手悄悄捂住衣兜，紧张得结巴，“没没没干什么，铁军哥哥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在地上捞东西，捞啥了”刚才那声响雷把狗蛋吓了一大跳，抬头正好看到七七怪异的动作，一时忘了别扭出声询问。 他视线往七七衣兜处瞟了眼，“啥都没有你捂衣兜干嘛鬼鬼祟祟的样子，故意逗我玩呢” “……”七七悄悄松了口气，“铁军哥哥，你眼睛好丑哦。” 李狗蛋被噎住，他跟七七是不能好了！ “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情不许让别人知道！不然以后我就不带你玩了！听到没有！”磨着牙，李狗蛋故作凶狠威胁。 七七抿嘴偷笑，“好，我谁都不告诉。” “……咳，我眼睛那什么，真的很丑” “不只是眼睛丑哦，全身都丑，像被雨淋蔫巴的小狗狗。” “……”现场一人一蛋同时沉默。 七七以前可乖了，嘴巴从来不这么毒。 难道被雷劈了 第四十章 七七身上有玄乎 七七跟狗蛋回到家时，都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湿透了。 好在张细凤烧的热水足够，先让俩娃儿喝了姜汤，然后洗上热水澡换了干净衣裳。 因为狗蛋大雨天乱跑，村子里挨家挨户的被老李头跟狗蛋奶问遍了，知道娃儿回来后，不少人都赶过来看看情况。 张家堂屋不大，十来个人往里一坐，满满当当。 老李头跟狗蛋奶已经把狗蛋揍了一顿，这时候祖孙三人坐在靠门口的位置，皆沉默低落。 儿子儿媳回来两天又离开了，难过的何止狗蛋 老村长坐在堂屋中间，嘴里咬着烟杆子吧嗒吧嗒猛吸，假装烟已经点上了。 好一会后，他抬眼开口，“之前董老伴跟宋老板来咱村，跟我提过建议，村里不少人应该都知道了。咱村里的山地，我合计着咱可以开出来种上。家里能挣钱了，过得不那么苦了，孩子们说不定就愿意回来了。” 这个话题让村里人来了精神，“老村长，咱就等着你开口呢！咱村子四周环山，到处都是能开荒的地！到时候各家手里要是能多个几亩十几亩的，明年一准不愁！” “老村长，什么时候开荒你尽管说，我一个人能包一个山头的！” “你一个人就想要一个山头可把你美的！村长，等地开起来了你给我家多划十来亩，我把家里小子全叫回来种地！只要认真干，照今年这势头，比在外面打工挣的那点工资强！” 狗蛋一家闻言也激动起来，加入了讨论。 堂屋里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最后老村长拍板，等他去镇上跟领导报备取得同意，回来后就开始开荒！ 大家伙讨论的时候，七七一直安静依偎在张细凤身边，小脸恬静乖巧。 她喜欢听人唠嗑，很热闹，很真实。 等大家伙议论完陆续离开，她才起身走到陈建和跟前，仰起头，“二伯，你腿不舒服吗” 刚才大家伙聊天的时候，她看到二伯好几次悄悄揉腿。 陈建和正要走呢，闻言一愣。 他确实腿疼，尤其是淋了雨之后，关节处的疼痛酸胀感更加强烈，只是大家伙在的时候他一直强忍着，没想到竟然会被七七给发现了。 张细凤听到七七的话，这才发现陈建和脸色不太好，忙过来担忧道，“咋啦建和是不是刚整屋顶给伤着腿了” “不是，婶，我这是老毛病，以前当兵时腿受过伤，后来就落了老寒腿的毛病，逢阴天雨天会有点不舒服。”陈建和担心张细凤乱想，忙解释，“可不是整屋顶伤着的，你别瞎想。” 他这一解释，张细凤脸上担忧却更浓了，“知道自己老寒腿还爬屋顶淋雨去这、这病也没啥好法子能治啊！” 老寒腿她是知道的，村里不少上了年纪的都有这个毛病，治不了，最多用药缓解缓解，大多时候腿疼犯了，只能熬过去。 “我这不算严重，回去揉一揉就没事了。” 陈建和本意是安抚老婶子，结果话音刚落，就看到小娃儿蹲了下来，伸出小手给他揉腿关节，小脸认真又严肃，“二伯，我会揉腿，我帮你。揉完就好了，就不疼了。” 小娃儿的言行举动，天真又纯挚，让人心头发暖。 陈建和脸上漾出笑意，“对，七七给二伯揉揉腿，二伯就不疼了。” 场面一时温馨，只有躺在小娃儿衣兜里还不能动弹的小黑蛋，心疼得滴血。 这次被雷劈的后遗症有点大，它到现在仍没有恢复力气，不能动，也不能回意识海。 但是不妨碍它眼睛还能用。 随着小娃儿一声带了真心的祝福，储蓄池里的紫气咻的消失一大缕。 小蛋人只觉心肝脾肺肾都在发痛。 这场大雨断断续续，一直到下半夜才彻底停了。 临近破晓，远处传来公鸡打鸣。 陈建和醒来时躺在床上发了好久的怔，眼底透着丝丝不可置信。 “媳妇，我昨晚安安稳稳睡了一晚上” 旁边还没完全醒过来的妇人随口应了声，“咋啦” “昨天下雨你忘了” 林翠芳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窗外破晓微光透进来，依稀可见妇人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大。 男人年轻时落下的病根，一到阴雨天气腿就疼得睡不了，没有一次能侥幸的。 这些年泡脚、热敷、按摩……能想到的办法他们都试过，也不见任何改善。 “昨天七七给你揉过腿……你是说、七七”林翠芳哑着嗓子，声音紧绷。 陈建和点头，“也只有这一件特别的事值得怀疑的。而且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七七来过咱家一次之后，你晚上咳嗽越来越少了，现在睡觉几乎都能一觉到天亮” 夫妻俩在微光中对视良久，才把那股复杂情绪平复下去。 “这事情太过玄乎了，不能往外说，不然会害了七七！” “我知道，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察觉，以前咋样以后还咋样，至于身体好转，就说咱吃药治好的。” “行，我晓得怎么应付。” 天大亮之前，夫妻俩人就做出了决定。 关于七七身上的玄乎，绝对不往外说。 否则外头人到时候慕名前来，一个个的求到七七身上，七七要是帮不上忙，名声势必要坏。 要是能帮上忙，更不是什么好事情，只会招来更多人打七七的主意。 人心，自古是最难测的。 陈建和夫妻的心里路程七七一无所知，起床后就跟婆婆煮猪潲，喂小猪仔。 这是她们家大头进项，她得把小猪养得白白胖胖的，多长膘才能多卖钱。 想到前几天集市上婆婆花钱的速度，七七悠悠叹了口气，要多赚点钱，才能养得起婆婆啊。 这期间，七七时不时会背着人打开衣兜，往里看一看小蛋人。 依旧通体焦黑，蛋壳上有一条蜿蜒的裂缝。 她尝试跟它说话，毫无回应。 小蛋人静静躺在那里，眼睛紧闭，像是一块睡着了的石头。 “蛋蛋，你是睡着了吗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回跟以前一样呀” 七七扁扁小嘴，鼻子有点酸。 有句话她没敢说出来。 蛋蛋可能不是睡着了，是被烤熟了……呜！ 第四十一章 萧吏 华国，京都。 豪华半山别墅，二楼。 宽大席梦思床上，一名少年眼睛紧闭，眉头紧锁，睡得不太安稳。 此时斜阳晚照，阳光从半开的落地飘窗照射进来，打在少年脸上，照出他尚显稚嫩的五官。 即便还没完全长开，已然极为精致，棱角锋利。 蓦地，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一阵扰人的电音在安静卧室炸开。 少年眉头皱得更紧，最后不堪其扰，豁地睁开了眼睛。 夕阳最后一抹光亮照进那双眼。 漆黑，桀骜，还有满溢的暴躁不耐烦。 少年先是揉揉发痛的额角，片刻后才慢悠悠拿过电话，接通。 扰人电音消失，少年启唇，声音清亮，“报上大名，老子给你留个全尸。” “阿吏，是我，宁子。”对面声音大大咧咧的，“你怎么样了还活着呢吧” “死了，现在是鬼在跟你说话。” “艹，”宁子大笑几声，“萧少，吏少，既然还活着出来露个脸呗从你出车祸到现在半个多月了，兄弟们愣是没能见着你一面，想你了！” 萧吏嗤笑，“说人话。” “真是想你了，你一出事兄弟们就想去看你，结果连你家大门都进不去。”宁子道，“今晚兄弟们在凯爵山庄组了个局，就等你来了！怎么样，赏个脸出来玩玩呗” 萧吏没有立刻应答，眼睛看着某个方向。 飘窗外，夕阳一点点沉没，房中光线暗下去。 少年坐在阴影中，声音幽幽开口，“宁子，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日子” “哪年，哪月，哪日。” “2022年5月2号啊！……不是，萧少，你别是给撞傻了吧” “滚蛋！”萧吏摁掉手机丢至一旁，重重往后躺了下去。 他妈的。 幸好，原来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差点以为他穿越了。 “我就说，老子堂堂萧氏太子爷，怎么可能变成一颗蛋！艹。” 额角又传来丝丝抽痛。 萧吏按着额角，眼神幽暗。 半月前那场车祸还记忆犹新。 事关家族唯一接班人，在事故发生后，萧家立刻动用所有力量调查背后可能隐藏的阴谋跟隐患。 一直到现在，还没得出个结果来。 萧吏嗤了声。 真是无趣。 起身洗浴，萧吏在衣柜里拿了套白t黑裤换上。 全身镜里，少年眉眼桀骜张扬，五官精致锋利，一米八的个头，白t黑裤打扮利落清爽。 因为年纪原因，身形还显单薄瘦削。 然那双眼睛朝人看去时，却已有让人不敢迎视的气场。 他抬手随意扒了扒还半湿的头发，开门下楼。 夜幕已降，大厅里吊顶水晶灯散出明亮光晕。 萧吏看着那盏灯，脑子里突地闪过落后村庄里，十五瓦的葫芦形灯泡，晕黄昏暗。 那种光亮在他眼里简直就跟萤火虫屁股上那点子荧光有得一比。 妈的，噩梦！ “少爷，你怎么下楼了”厅里，萧家管家看到他下来，立刻迎了上来，眼里带着担忧跟不赞同。 萧吏绕过他，“叫司机备车，凯爵山庄。” “少爷，你伤还没好，老爷子吩咐这段时间暂时别让你出门——”管家话没说完，少年淡淡睨过来的眼神让他消了音。 片刻后，萧家别墅大门打开，黑色跑车呼啸而去。 …… 凯爵山庄位于京都北段，私人会所。 里头按四合院布局，环境雅致，注重保护顾客隐私，来往出入的多是京都名人名流。 到了地方，萧吏熟门熟路走进北苑，拉开古朴木门，里头喧闹立刻冲了出来，打破中庭院的幽静。 里头热闹得紧，群魔乱舞，嬉笑怒骂。 全是十五六七八岁的少年少女。 等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时，喧闹立时静止，像被按了暂停键。 人群中走出一名高大少年，惊喜冲过来勾住萧吏肩头，“我话没说完你就挂了我电话，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萧吏挡开他的手，“我不来你不也嗨着呢吗” “那能一样吗”宁子把人拉进去，叫沙发上的人挪了个位置，“你来了，就是主心骨！喝什么” 萧吏，“牛奶。” 听到这话大多数人面色如常，只有另一头沙发扶手上的黄发少年调笑，“萧少，来这里喝牛奶多扫兴也不衬你的身份啊！” “未成年不准喝酒不知道”萧吏眉眼不抬，靠上沙发靠背，问宁子，“谁带来的” “新来的，不懂规矩，让萧少扫兴了。我的错，我自罚三杯！”宁子顿了下，“三杯牛奶！” 他说话间朝周围的人暗暗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把黄发少年带走了。 宁子苦着脸灌牛奶的时候，周围不断传出闷笑声。 在场的大多知道萧吏为人。 性格嚣张暴躁，某些方面又另类得不像正常人。 比如聚会只喝牛奶不喝酒，飙车他只旁观不上场……等等等等，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新时代五好少年。 “你们玩你们的，我坐会就走。”萧吏自己对自己有规矩，倒没有强求别人也遵守的习惯，道了句，就端着背牛奶走去外边阳台了。 随着他离开，里头很快又哄闹起来。 萧吏倚着阳台木围栏，透过玻璃窗静静看里头群像。 他过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再次确定自己在二十一世纪。 噩梦里的经历太真实了，以至于让他对现在的环境产生了不真实感。 “萧少，来了就在里头跟大家伙热闹热闹呗，一个人跑出来多没意思闹得他们都不敢往你跟前凑，以为哪儿做得不好惹到你了。”宁子也出来了，手里端着杯白开，解牛奶的腻。 萧吏瞥他一眼，“我真待在里面，就热闹不起来了。” “那倒是。”宁子笑开，水杯跟牛奶碰了碰，“半个月没见，你一直待家里我去过你家半山的宅子，被赶出来了。你们家老爷子把你看得也太紧了吧” 萧吏不说话。 宁子也不介意，这哥们要么不说话，说话就能把人噎得说不出话。 综合来讲，宁子比较喜欢他不说话的，起码像个人。 暗戳戳腹诽间，阳台玻璃门被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长发白裙的少女，嫩得跟青葱似的，清纯娇怯，“萧少，宁少，我也出来透透气，不打扰你们吧” 第四十二章 桃溪村能去县里参加会议! 随着少女走近，一阵淡雅香气袭来。 萧吏下意识皱眉。 他不喜欢女孩子往他身边靠，正要开口赶人，却在看清少女容貌的时候一下怔住。 柳叶眉，水眸莹亮澄澈，抿唇浅笑间带着股怯怯，清纯可人。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看到了长大版的蠢崽儿。 不是容貌像，是那种怯怯的神韵像。 蠢崽儿开心的时候、害羞的时候，都喜欢把小嘴抿起来，笑得浅浅的，怯怯的。 少女被这么直勾勾看着，白皙面颊浮出两抹绯红，笑容却更大了些，“萧少，我叫乔萋萋，也是京都国际中学的学生，跟你同届。” 萧吏回神，眼里恍惚迅速褪去。 连名字都差不多一样，这世上巧合还真多。 不过两人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七七的眼睛，干净纯澈得毫无杂质。 而对面这个，虽然掩饰得好，却还是藏不住眼底深处浓烈的野心。 萧吏暗暗嗤了声，咬着吸管开始专心吸牛奶。 吸管咕咕咕的声音，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莫名透出种喜感来。 少女眼见他突然冷淡下来，心有不甘，又凑近了些，做出可爱娇俏模样，“在学校的时候我就听过很多萧少的传闻，成绩好，运动好……学校里好多女孩子都仰慕你呢！不知道萧少有没有女朋友呀” 萧吏眼里浮上烦躁，抬眸，“跟你有关系吗还有，你身上香水味太浓了，麻烦退远点。” 毫不掩饰的嫌弃，让少女笑容一僵，玉颜迅速臊红，愣在那里手足无措。 宁子在旁看了出好戏，这时候才忍笑出来打圆场，“萋萋，你在学校没听过萧少另一个传闻他有厌女症啊哈哈哈！你、你还是换个目标吧噗！” “……”少女掩面离去。 宁子笑得停不下来，边大喘气边拍上萧吏肩头，“阿吏，你凭实力又掐死一朵桃花，哈哈哈！” 萧吏拍掉他的手，举步，“走了。” “不玩了” “没意思。” 走出凯爵山庄，回别墅的一路上，萧吏脸色都臭得很。 怎么什么人都能叫七七 车窗外霓虹斑斓，浮光掠影。 萧吏眼里渐渐又浮出恍惚。 梦境的最后一幕，他变成了沉睡的黑石头。 那个蠢崽儿那么依赖他，一定会很难过吧。 少了他这个外挂帮忙，也不知道小崽儿会不会被人欺负。 “艹！”萧吏一脚踢在前座椅背，吓得司机差点熄火，“噩梦，假的！老子操哪门子心真他妈魔怔了！” …… 铃铃铃—— 清脆铃声从小巷子里传来。 很快，老式二八杠单车拐出巷子，驶进张家小院。 陈建和满脸笑容，“婶，好消息！村长从镇上回来了，上面领导同意了，咱村的山地马上就能开荒！” 正晌午间，张细凤跟七七刚吃过午饭，一老一小凑在一块正蹲灶房门口洗碗。 听了陈建和的话，张细凤惊喜不已，“真的能开荒了” 七七眼睛亮晶晶的，“婆婆，咱也去开荒，明年也种西瓜！” 那模样儿跟要守宝地的小财迷似的。 张细凤乐得不行，“傻娃儿，咱家不用开荒，婆婆有田地呢，只是以前种不过来，就荒着了。不过大家伙开荒的时候，咱可以帮帮帮忙，送个水送点吃的。” 真让娃儿扛个锄头跟大人一样去开荒张细凤心里已经把头摇成拨浪鼓了。 可舍不得。 “上面还传达下来一个好消息，”陈建和停好单车，走过来摸摸小娃儿脑袋，继续笑道，“县里八月份准备开展‘城乡合作，扶持农村’计划，到时候会邀请一些本地知名企业家前来参会。乡政特地点名让我们桃溪村也去参加会议，给我们个争取的机会！” “你是说，咱桃溪村都能到县里开会去啦”张细凤惊了。 他们这里可是桃溪村！ 不是溪中村！ 能去县里参加会议！ “婶，咱村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啦，可不是以前那个桃溪村啦！”黑脸汉子素来严肃的脸上，也现出动容，“就咱村卖出去的小麒麟瓜，已经把桃溪村的名声给打出去了！哈哈哈哈！” 村里得到上级点名，能去县里参加重要会议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桃溪村。 村民们轰动了。 老村长坐在自家廊檐底下，这次烟杆子点上了，吧嗒吧嗒吐着烟圈，布满沟壑的老脸上，每条皱纹都在跳舞。 “好事一桩接一桩啊，好，好！哈哈哈！” 罗玉琼正在收拾灶房，听到老伴突地又来一阵大笑，无奈至扶额，“这死老头子，笑了快半小时了，还能不能消停了” 老头子：“你懂啥一个镇只有两个名额，咱桃溪村拿到了一个！哈哈哈哈！” “……”罗玉琼好气又好笑，干脆由着他去了。 她有啥不懂的 老头子当了几十年村长，每回镇里召去开会，他都是坐在最边角的那个。 因为桃溪村穷，他这个老村长没少被人明里暗里嘲笑讥讽，更没少被其他村长排挤看不起。 受了几十年的窝囊气啊！ 如今竟然能得到领导特地点名去县里参会，可不是一朝扬眉吐气 ……算了，让他嘚瑟嘚瑟，吐吐郁气吧。 桃溪村翻身了，老村长高兴，村民们也高兴。 趁着一身兴奋劲儿，大家伙齐心协力开荒，动作尤其快。 短短几天功夫，桃溪村周边荒山就变了个模样。 丛生的杂草荆棘被清理掉了，石子被捡开了，埋在地里草茬子也被翻了起来焚烧，连带泥土里的虫卵子一并烧干净。 地面被挖成了一垄一垄的基地，远远看去，便是一大片壮观的梯田。 接下来把地沤上肥养一养，明年开春就能开始育苗种西瓜。 这期间，七七一点没闲着。 没有力气帮忙开荒，就跟华子、狗蛋这些小娃娃分担送水送饭的活计。 一辆木轮车，放上水桶，装上各家的饭盒，一群小娃娃们又推又拉，热闹得不行。 桃溪村这边高兴了，溪中村那边却郁闷得不行。 作为溪中村村长，王建中这几年在镇上很吃得开。 但凡乡镇有什么重要活动、重要会议，王建中代表的溪中村必然占其中一份，而且大多时候是独一份。 可是今年，去县里争取企业扶持这么重要的竞选会议，桃溪村那个穷山沟竟然得到了跟他们溪中村一样的机会！ 王建中一口郁气怄在心头，散会回村就躺下了。 第四十三章 月月啊，我是田妈 花衬衫过来的时候，王建中还躺在堂屋躺椅上，额头搭一条湿毛巾，不停用手在胸口顺气。 “伯，咋了这是”花衬衫心头提了下，已经打算回头就去召集兄弟，准备给哪个不长眼的套麻袋。 王建中摆摆手，语气虚弱，“你表姐那边一直没个信儿” “没有，估计事情是黄了。”提起这事，花衬衫脸色不好看，“伯，我看咱也别指望什么宋月凉，那就不是咱能搭上的。” “你懂个屁！”王建中气得一把扯下额头湿巾，摔在花衬衫身上，“桃溪村就因为搭上宋月凉，靠他们村那些营养不良的瓜就打出了名头！现在都能跟我们溪中村争长短了！” “县里八月份要搞什么城乡合作，争取企业扶持，给一个镇两个竞选名额！桃溪村这次就拿下了一个！” “整个萩芦镇十六个村子！以前桃溪村从来只有垫底的份儿，谁正眼瞧过他们现在人家他娘的翻身了！” 王建中越说越气，“周边村子没有一个服气的，他桃溪村凭啥不就仗着背后有个靠山吗！” 花衬衫平时在外头挺横，对自己这个大伯却本能打怵，看他气成这样，一时不敢搭话。 啥靠山啊 ……溪中村跟宋月凉虽然有合作，那也不至于说什么靠山不靠山的，夸大了。 无亲无故的，要是桃溪村真有什么事情，宋月凉还能抛头颅洒热血不成 这不说笑么。 做生意的人，可没几个是实心眼的。 “你再去联系一下你表姐，要是她能帮搭上宋月凉的线，到时候报酬加倍！”王建中发了狠。 这世上还有办不成的事 如果有，肯定是给的筹码不够多！ 既然桃溪村能靠着宋月凉翻身打出名头，他溪中村就能把名头打得更响亮！ …… 惠城。 泰丰地产。 总助陈默抱着份待批文件，敲响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进来。”办公室内传出女子淡淡声线。 “宋总，这是企划部刚交上来的城北地皮规划企划书以及南桥地皮评估意见，还有一份阳县机关发出的邀请帖，邀您参加八月中的城乡合作会议。”陈默把文件放到实木办公桌面，抬手推了推黑框眼镜，一板一眼例行汇报，“下午三点有个会议要开，另外宋氏的股东会议定在明天，唐老交代您暂时不要露面。还有刚才有个预约电话打进来想约您见面，对方说是姓田。” 宋月凉把几份文件拿过来粗略看了遍，“阳县的邀请拒了，我没时间。姓田的下次再来电话可以转接进来。出去吧。” 陈默颔首退出办公室，正要把门关上之际，里头女子将她唤住，“桃溪村隶属阳县管辖” “是，桃溪村所在的萩芦镇就在阳县管辖之内。” “应下邀请，稍后把具体时间跟事项整理成文件交给我。” 陈默眉心动了动，作为总助的职业敏感，让她立刻在桃溪村三个字刻在了脑子里。 另边厢，城北旧工业区筒子楼。 田老婆子跟马春兰坐在家里客厅，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两人面前，还有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烦躁的走来走去。 “妈，你不是说你跟宋月凉关系很好吗怎么见个面还要预约”男人正是田老婆子儿子田富民，中等个头，普普通通的五官看着老实敦厚，眼神却散发出一股子阴沉。 田老婆子被质疑，面露不虞，“关系好那也是以前，要不人家能凭白给你介绍个铁饭碗你也不想想我跟她都断了几年的联系了，依她那种薄凉的性子，肯回电话已经算不错了！现在是你求人不是人求你，有你挑理的份儿” 听出她话里的不满，田富民这才缓和了些语气，“妈，你咋还跟我气上了我这不是着急吗谁知道厂子说裁人就裁人，连点预兆都没有！” 马春兰在一旁帮腔，“是啊妈，这时候咱一家子应该齐心，把力气往一处使才成。富民要是丢了厂里的工作，丢了铁饭碗，以后咱一家四口要指望什么过日子难不成要从城里回村上，再拿起锄头种地” 食品厂今年效益不好，就在早上，厂子里突然发了公告要裁人，田富民的名字正好在名单上。 一家子当即慌了神，谁能想到铁饭碗也有拿不稳的时候 一开始田富民还想着买上两个小麒麟瓜，带上一瓶好酒，给厂长送礼说说情。 结果他这东西还没买上呢，厂长门前送礼说情的人已经排成长龙了，送礼都不赶早！ 最后还是经由马春兰暗中提点，他才想到自家老娘那里还有条能走的捷径。 夫妻俩在旁一唱一和，田老婆子沉着脸，眼神闪烁。 从城里再回去种田，那肯定不成，她丢不起那人。 何况悠闲了这么多年，她也吃不起那份苦了。 儿子的工作必须保住。 所以这也是她多不情愿，还是给宋月凉打了电话的原因。 否则，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出现在宋月凉面前。 “妈，你要不再去打个电话人家刚才可能在忙着没顾得上，现在已经快下傍晚了，说不定人忙完了呢”马春兰小心翼翼催促。 田老婆子咬咬牙，起身，再次往楼下小卖铺走。 那里有公用电话能用。 …… 陈默一早得了吩咐，这次姓田的再打电话过来，她直接转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宋月凉拿起电话的时候，眼神有些空，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温和嗓音，她淡淡打了个招呼，“田妈。” “诶，诶！月月啊，是我，我是田妈，”田老婆子声音似惊喜激动，“好多年没联系了，你的声音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好多年没联系，田妈现在突然联系我是有事相求吧”宋月凉垂眸，声音听不出情绪，“什么事” 女子清冷声线透过电话线传出，有些失真，给人一种冷淡及怠慢之感。 田老婆子顿了顿，勉强又扬起笑脸，“月月，你说话向来直白，田妈也不跟你兜圈子了，算田妈再厚一回脸皮，我、我想求你个事……” 电话费不便宜，田老婆子飞快把食品厂要裁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知道宋月凉有食品厂的人脉，让厂里给她个面子留个工人，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要是丢了这份工作，以后我们一家子就没了生活来源了……月月，你就帮说句话讨个人情，行不行”田老婆子抓紧话筒，几乎屏息的期待着那头应答。 片刻后，两个淡漠的字在她耳边响起，“抱歉。” 第四十四章 我跟你说过，别招惹宋月凉 “田妈，关于你儿子的事情我了解了一下。” “迟到早退、旷工是家常便饭，还经常在厂里聚赌，偷拿厂里包装食品，他能混到现在，已经是厂里给了人情。” “现在厂子效益不好，前景难料，食品厂不可能继续养闲人，我也不会浪费人情在这样的人身上。” 女子声音始终淡淡的，透过话筒传进田老婆子耳里。 她脸皮一阵阵抖动，几乎是咬碎了牙才能强忍着没摔话筒。 “田妈，我现在跟你解释这些，是记着当初那点情分。如果你有别的困难，我可以帮一帮，但是你儿子的事情，不必再找我了。” 那头电话挂断的同时，田老婆子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水，眼里尽是屈辱愤恨。 回到家把结果一说，田富民气得当场摔了凳子，吓得他儿子田小虎哇哇大哭。 马春兰素来把儿子疼得跟心肝肉似的，这会子也没心情去哄了，咬牙切齿咒骂，“不就有两个臭钱吗，摆什么高人一等的臭架子！还羞辱人！把她给能的！烂心烂肺的臭婊子！” 同楼层里其他人家听到田家传出的粗鄙叫骂，纷纷对视摇头，幸灾乐祸之余对田家轻鄙不已。 “骂骂骂，在这里骂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到她跟前骂去他妈的！”田富民狠狠踹了下脚边摔倒的凳子，五官狰狞，“都他妈收拾东西去！工作没了，这里也甭想住了，还杵在这等人来轰呢” “你朝我吼什么吼谁知道有些人的面子压根用不上”马春兰坐在那里不动，阴阳怪气呛声。 原本以为老太婆能有点用处，要是工作的事情说成了，到时候再让老太婆顺势给娘家人牵牵线，她还能额外挣上一笔不菲的报酬。 哪成想老太婆根本没用。 啥啥都不顺心，马春兰也不乐意伺候了，脸子一甩，抱起儿子回房，“从城里灰溜溜回村去，我是没什么好丢人的，不过大丫的事情，到时候怎么糊弄村里人，你们可先想好了。” 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的田老婆子，听到这话眼睛突然闪了闪，犹豫片刻后牙一咬，“不用急着回去，还有人可以找！” 当初之所以会把大丫留下来，田老婆子为的就是以后能多一份筹码，多一条后路。 如果能安安稳稳，这条后路她是不愿意用的。 只是她没想到宋月凉会那么薄情，电话里三言两语就拒绝了她的求助，让她脸面全无！ 想要继续留在城里，她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 泰丰地产办公室。 宋月凉挂掉电话后，坐在椅子上很久没动。 下傍晚光线暗淡，她半边身子陷在背光阴影中，神情模糊不清。 唯有搁在膝头上，抽搐般抖动的手，泄露了她此刻真正情绪。 她没想到田妈会突然再联系她。 过去这么多年，她以为她至少可以平静面对一个老妇人。 可那道熟悉的温和声线在她耳边响起时，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她不平静，眼前骤然铺开大片大片的血红。 宋月凉眼底暗红翻涌，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缚住，喘不上气来。 她一把抓过车钥匙，冲下楼。 都市繁华，天未黑透，城中已经华灯初上。 黑色轿车在熙来攘往的车流中快速行驶，直奔郊区。 红绿灯路口，一辆红色轿跑混在候灯车群中，张扬又骚包。 车上年轻男人无聊张望之际，正好看到隔壁轿车中女子明艳侧颜。 “宋月凉”他摇下车窗，脸上挂上讽笑，“哟，宋总这是要去哪啊这方向好像是往我家红枫别墅去的怎么，是不是生意不好做，宋总穷得要上我家讨饭吃了” 宋月凉侧头，薄凉眼眸淡淡看向肆意嘲讽的男人。 对面绿灯亮起，下一瞬，黑色轿车嗖地蹿了出去，把对男人的无视表现得淋漓尽致。 “草他妈的！”男人爆了句粗口，气恼之下，踩着油门就追了上去。 这条路正好是他回家的方向，近郊公路人迹渐渐稀少。 男人瞅着机会超车，然后故意放慢速度在公路上龟速行驶，期间还特地鸣笛挑衅。 看着黑色轿车被堵在后面不得不跟着放慢速度，还得吃一路灰尘尾气，男人大笑开来。 宋月凉面色平静，只有眼底暗红色始终未退，且越来越浓。 再一次被前车骤停迫得刹车之后，宋月凉扬了嘴角，笑意冰冷。 冷白十指握住方向盘，脚底踩下油门，黑色轿车直直往前撞了上去。 砰的巨响，车身剧烈震动，男人猖狂笑声停了，转为惊恐咒骂。 “他妈的宋月凉你是不是疯了！”骂声还没落下，后头又是砰的一声巨响，这次撞得更剧烈，男人整个身子被惯力带得猛地前倾，脑袋跟方向盘来了个亲密接触。 吓得他赶紧急打方向盘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捂着脑袋打开车门往后走，宋子禹又骇又怒，脸色铁青，“臭婊子，有种你下车！” 宋月凉嗜血眸子盯着走过来的人，嘴角扬起弧度更深，方向盘稍转，车子不停反进，这次朝着男人的方向冲去。 “！！！” 黑色轿车流畅车身紧贴男子擦身而过。 “吱——”随着紧急刹车声响，黑色轿车停在男人身后，女子这时才探了头出来，语气冰冷嘲讽，“一时失手。抱歉了宋少，没尿裤子吧” 车子擦过的瞬间，宋子禹生平第二次感觉死神离自己那么近，后背冷汗直流，两腿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机械扭头看向神色淡然的女子，五官狰狞扭曲，“宋月凉！我不会放过你的！” “随时恭候。” 黑色轿车急转回头，扬长而去。 等到车子看不见影儿了，宋子禹才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底尽是劫后余生留下的后怕。 咔哒，车门打开，后座上，一道身姿昂长的身影缓步走下来。 “我跟你说过，别招惹宋月凉。”声音低沉悦耳，如优雅大提琴，不辨喜怒。 宋子禹回头，咬牙，“我是嘴上招惹她，她是行动要我的命！第二次了，草！” 第四十五章 疑窦生，田妈有问题 回到市区房子，宋月凉已经冷静下来。 之前失控，差点直接杀上宋家，要不是半路发生的那段插曲，事情现在恐怕已经不好收场。 宋家还不是现在的她能撼动的。 她还需要时间，还要继续蛰伏。 坐在客厅沙发，将自己整个人陷进沙发内，宋月凉抬手遮住猩红的眼睛。 夜色未央，城市到处闪烁霓虹。 宋月凉没有开灯，放任自己在黑暗中，让心头疯狂的野兽暂时找到个宣泄的出口。 耳边，是今天曾听过的那道温和嗓音，一遍遍重复—— “孩子没保住……” “护士已经处理掉了，我说话不顶用，没人听我的……” “月月，或许没见到也是好事，我看过了，孩子、已经成了一团血肉……” 漆黑寂冷的客厅，女子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窗外有车灯一闪而过，乍亮乍逝光线中，女子蓦地发出笑声。 笑声空洞、麻木，似没有填充灵魂。 “砰砰砰——” “砰砰砰——” 一阵急促拍门声传来，门外的人边拍门边迭声喊“月月”。 室内怪异氛围被打散。 宋月凉坐在那里，眼中现出短暂茫然，片刻后，她伸手开灯，去给外面的人开门时面上已经恢复正常。 “什么事这么着急。”看着来人，宋月凉挑眉。 “……”董望舒细细打量女子，在她脸上没看出任何异常，这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月月！我打你大哥大没人接，打你家里电话也没人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大哥大落公司忘记拿了。”宋月凉让开门，先一步转身走回客厅。 “那你家里电话怎么也没人接” “刚回来，可能错过了。” 董望舒瞅着女子平静面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宋月凉重新坐回沙发，“找我什么事” “哎呀，大事！”董望舒一拍脑袋，凑到宋月凉身边坐下，急吼吼道，“最近批发市场业绩不错，我就想跟我哥显摆一下，下午去了他在红枫山买的别墅，结果你猜我看见谁了我敢打赌，你肯定猜不出来！” 宋月凉笑笑，习惯了对方咋咋呼呼的性子，开口配合，“猜不到，看见谁了” “田妈！以前在你家帮佣的田妈！”董望舒想起下午所见，疑惑又不爽，“我看到她去了宋家！奇不奇怪她怎么会跟宋家有来往” 一个来城里帮佣的乡下老婆子，一个惠城上流豪门家族。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为什么田妈会出现在宋家别墅 宋月凉原本松散坐姿一点点坐直，她薄凉眼眸紧盯董望舒，一字一字轻声问，“你说，你看见谁在哪” 明明是至交好友，也清楚知道月月绝对不会伤害她，董望舒还是在女子幽静眸光中打了个寒战，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田、田妈去了宋家，我亲眼看见的，刚开始担心看错了，我还特地在宋家对面蹲了很久，又亲眼看着田妈出来。月月，我肯定没认错人！” 说完后董望舒反应过来，田妈跟宋家有来往，连她都觉得奇怪，月月那么聪明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能让月月露出这种眼神，一定是当中有古怪！ “月月”董望舒担忧唤了声。 宋月凉一言不发，起身走到电视柜旁，拿起座机。 “陈默，去查个人，城北大发食品厂田富民，他五年内发生过的大小事，包括人际关系以及他家庭所有成员资料，事无巨细，全部查清楚，立刻！” 董望舒，“……” “月月，不是说田妈吗你查什么田富民做什么” “田富民是田妈儿子，四年半前我找关系帮他安排过工作。”宋月凉倚着电视柜，炽白灯光下，那双薄凉眸子暗得透不进一点光亮，“今天下午田妈为了她儿子又求到我头上，我拒绝了。” 董望舒一听，恍然，“因为被你拒绝了，所以她去了宋家，找宋家帮忙！也就是说，在惠城她除了你之外，还有宋家这条后路！” 宋家在惠城是一流豪门，这样的身份地位，寻常人家根本摸不着。 可是田老婆子敢找上门去，为什么因为她笃定宋家会帮忙。 为什么笃定因为她手里有让宋家点头答应的筹码。 那么，又是什么样的筹码，能让宋家对个乡下婆子让步 必然是拿出来会让宋家忌惮的筹码，现在或者将来会让宋家蒙受损失。 董望舒眼瞳晃动，定定落在宋月凉身上。 五年前，宋家强要宋月凉跟京都顶级权贵燕家联姻，无视宋月凉拒绝反抗。 后来宋月凉逃了出去，等宋家找到人时，才发现宋月凉已经大了肚子，早有了八个月身孕。 为了保住跟燕家的姻亲关系，宋家动手要打掉那个孩子，换来宋月凉玉石俱焚的反抗。 董望舒眼里浮上难过，后来的后来，月月再出现在她面前时，形销骨立，瘦得不成人形。 孩子没了。 她不知道月月身上后来发生过什么，只知道月月完全像变了个人，在她身上很难再看到正常的喜怒哀乐。 总是神色淡淡，眼神薄凉，没人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至于孩子的来历，至今为止，除了月月自己之外，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内情。 勉强撑出若无其事的笑容，董望舒把话题拉回来，以冲散那股压抑的情绪，“月月，既然田妈有问题，为什么不直接查田妈查她儿子田富民，这不是在绕弯路吗” 宋月凉笑了下，垂眸，“事前过去这么多年，就算田妈跟宋家以前有什么来往，痕迹怕是也早就被人抹掉了，想要查出来不是不行，但是要花费很多时间，我等不及。至于田富民，他现在享受的好处都是田妈给的，那他身上，反而最容易查出东西来。” 顿了顿，宋月凉笑容大了些，声音很轻，“我不需要什么铁证，只要一点点蛛丝马迹，我确定了，就足够了。” 看着云淡风轻的女子，董望舒没说话，扁着嘴巴红了眼。 月月受伤了也不会哭。 可是她看着好心疼。 第四十六章 这是我给你挖的坟 八月初，早晨的阳光灿烂明媚。 桃溪村村口，小女娃软软甜甜的声音不停响起，空气似乎都能感染她身上那股活力。 “这是我早上起来跟婆婆一起烧的大枣茶，甜甜的很好喝，可以润嗓子解渴。” “还有这个，是我家枇杷树上最甜最甜的枇杷啦，也给你们带上，分给别人吃能交好朋友。” “村长爷爷，二伯，你们去县里要好好表现！等你们回来了我来接你们！” 桃溪村村口，七七正在送行。 依依不舍，千叮万嘱，像在送自家出征的勇士。 担心自己的话会让两位长辈有压力，她想了想又道，“不管能不能拿第一名，在七七心里你们都是最棒的。” 以前捡垃圾，她在学校门口见过陌生阿姨鼓励自己的宝宝，考试能不能拿第一名都没关系，尽力就好了，在妈妈心里宝宝都是最棒的。 那时候七七可羡慕了。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重要。 现在在她眼里，村长爷爷跟二伯就是要去考试的长辈，像陌生阿姨那样说话准没错的。 后头，其他来送行的大人们早就闷笑得不行。 七七一站出来，把他们要叮嘱的话全给说完了，连华子奶奶跟桃花娘都没捞着表现的机会。 老村长笑得满脸褶子，陈建和也咧了嘴。 两人把七七给他们的水壶、枇杷放到单车前篮里小心放好，“行，不管能不能拿第一名，咱尽力了就行了！” “都别送了，最多下午我们就回来了，走走，出发！去县里的车估计已经在镇上等着了，可不能迟到。” 一直目送两辆单车在大路上没了影儿，七七这才跟张细凤返回家。 现在时间还早，家里小猪已经喂过了，院子也打扫过了，地里的东西刚卖完，张家又没种稻子…… 坐在院子里的枇杷树下，七七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事情来做。 人闲着有点慌。 小手下意识摸向衣兜，那里面，小黑蛋还静静躺着，好多天过去了，不管七七说什么都没有任何回应。 七七抿起小嘴，慢慢发起呆来，心里有点难过。 她不知道蛋蛋究竟是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为蛋蛋做什么。 她到现在其实都不知道什么是系统。 蛋蛋的到来对于她来说，更像是让她多了个小伙伴，多了个让她很信任很信任的朋友。 “七七，趁着太阳不大，婆婆带你去整整咱家菜园子。”堂屋门口，张细凤锁上大门，挑上粪箕，拿上镰刀，过来招呼七七跟上。 张家菜园子就在晒谷场后面，几分钟就到了。 平时家里吃的菜，都是菜园子里摘的，新鲜水灵，好吃得很。 七七小跑上前，给自己跟婆婆一人拿上一个草帽。 一老一小沿着院子小径，不紧不慢朝菜园子走，中间时不时有别人家屋后遮下来的荫影，能躲躲凉。 七七小手摸着兜里小黑蛋，心情还处在低落。 “婆婆，鸡蛋会死吗”她轻声问。 这问题让张细凤一愣，只以为是小娃儿天马行空的想法，笑道，“鸡蛋要是能孵出小鸡，就是活的，孵不出来，那就是死蛋。” 七七眼睛一下睁大，“孵小鸡那烤黑了的鸡蛋能孵出小鸡来吗” 张细凤噗嗤一声，“自然是不能的，那都已经是熟蛋了。” 七七眼睛红了，只是有大人在，没敢让眼泪掉下来。 她的蛋蛋死了，呜。 菜园子到了。 张细凤打开菜园木栅栏，牵着七七走进去。 自家菜地，张细凤规整得很好。 菜地一垄一垄并排，种着秋萝卜，黄瓜，蕹菜等等，一眼望去绿油油的煞是好看。 在地垄边角还种了一小片葱蒜跟辣椒。 放下粪箕，张细凤拿着镰刀割下些萝卜叶子，这些可以用来喂猪，至于青菜间长出的小杂草，七七三两下就给拔掉了。 一老一小干活间，时而唠嗑唠嗑村里趣事。 七七今天有些心神不属，瞅着婆婆没注意的空隙，她悄悄在地里刨了个坑，掏出小黑蛋犹犹豫豫准备放进去。 犹豫好久，还是舍不得，把小黑蛋捧在手心里，背着婆婆吧嗒吧嗒掉眼泪。 嗒，嗒……眼泪落在蛋壳上，流过开裂的缝隙时悄然消失。 …… 异时空。 五月艳阳天。 京都最豪华的中餐厅里，萧吏要了顶楼包厢，一个人点了一桌子菜。 烤鸭、焖大虾、风味血肠、红扒鱼翅……好几天没做梦了，他对这点很满意，这几天每天都过得非常丰富。 主要表现在吃的上面。 变成蛋的那段日子，他只能躲在一边看别人吃。 当然，他也不馋。 几乎餐餐不见荤腥，有什么好馋的 所以他现在每天都出来找各种中餐厅，每次点的全是肉菜，不吃光看着也有种满足感。 蠢崽儿要是在这，两天就能给她养出一身肉来，带千层塔下巴。 小娃儿该长那样才可爱。 嗤了声，拿起筷子，随意夹了颗虾仁，送到嘴边萧吏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胃口。 算了，吃水晶肘子吧。 轰隆—— 晴天霹雳。 萧吏顿住，缓缓扭头看向窗外，心头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轰隆！ 又一声闷雷，伴一道紫电。 眼睁睁看着紫电朝自己直奔而来，萧吏眼前一黑。 再睁眼，上头是张眼泪吧嗒的小脸，瘦唧唧的，没有千层塔下巴。 四目相对，萧吏很平静，“呵，你做了什么” 小娃儿眨眨眼，似乎看不清，立刻抬起小手在眼睛上揉了好几下。 等到看见手心里小蛋人睁开了眼，小娃儿小脸一下亮了起来，笑容灿烂得刺眼。 “蛋、蛋蛋！蛋蛋！”顾及婆婆在身后不远，小娃儿没敢大喊，却是连不迭的一直蛋蛋不停，激动得手都抖了。 小蛋人被抖到地上，滚落一个土坑里。 看看四周，小蛋人闭了闭眼，笑，“这、又、是、什、么” 娃儿笑容顿住，眼神开始飘忽，“这、这是、我我给你挖的坟……” “……”你死了。 第四十七章 桃溪村丢人了 蛋蛋回来了，这一天七七小脸上笑容就没消失过。 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她太过高兴，小嘴叽叽喳喳的，恨不得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全给小蛋人说一遍。 相反，小蛋人是真淡定。 突然之间又回到了这个落后贫穷的山旮旯，它一点不适应都没有，也不慌了，也不急着赶紧完成任务好回家了。 慌啥 他妈的都是梦！ 睡醒了就完事了，费什么精力做任务！ “咱村里的荒地已经开好了，村长爷爷说明年开春就能全种上西瓜，到时候大家就能多挣很多钱。” “不错。” “还有，我们村被选上到县里去开会呢！村长爷爷跟二伯两个去参加的，要是成绩好，会有奖励哦！” “很好。” “村长爷爷说，等开会回来，买肉做红烧肉给我吃！还有二伯，说要给我买小笼包哦！县里才有卖的，可好吃可好吃了！可惜蛋蛋你都吃不着……” “怎么吃不着给我坟头插三炷香上供呗，不是连坟都挖好了吗” “……”七七心虚，她以前也不知道蛋蛋还会诈尸啊。 看着小娃儿明明心虚又懵懂无辜模样，小蛋人来气，在半空翻了身翘起二郎腿，故意道，“知道我这几天干嘛去了吗” 小娃娃立刻好奇，追着问，“蛋蛋你干嘛去啦” “哦，我回了趟家，也没干别的，就是一天三餐，吃了什么焖大虾、烤鸭、酱猪蹄、扣肉……马马虎虎吧。” 瞧着小娃儿瞪大了眼睛拼命咽口水的馋样儿，小蛋人哼了声，气顺了。 “全是肉耶，听着就觉得好好吃！”七七抿了抿口水，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尽是稀奇跟向往，“蛋蛋，那些菜都是什么味道呀吃起来一定很香很香吧” 如果面前的是别人，七七一定不会让自己露出馋样儿，会让人讨厌。 可是对着小蛋人，她却一点也没有设防。 她潜意识里相信，不管她是什么模样，蛋蛋都不会看不起她。 “……”小蛋人瞥瞥嘴，傻崽，“以后有机会，全部带你吃一遍。” 娃儿眼睛亮了，“那、那贵吗会不会花很多钱” “不贵，就算是十个你吃一百年的分量，我也请得起。” “谢谢蛋蛋！那我可不可以带上婆婆、村长爷爷、罗奶奶、还有二伯他们呀他们一定也喜欢吃！” “行。” 阳光下，小蛋人闭上眼睛，翘了唇角。 跟傻崽儿待久了，好像连他都变得有点傻了。 两人之间隔了三十年的空间壁垒，就算他请得起，她吃得着吗 算了算了，反正是做梦，梦里让小崽儿高兴高兴，没什么不行的。 午时阳光渐辣。 阳县机关会议大楼里，城乡合作会议正开得如火如荼。 大楼入口上方大红横幅在阳光下耀眼夺目，里头能容纳数百人的场地，人影如潮，人声如浪。 整个阳县辖下十几个乡镇，上百个村子，此次与会的乡镇代表共计两百余人，人人脸上踊跃，等着跟受邀前来的企业家、大老板们介绍自己的村子及扶持优势。 一楼临时会台上，县里领导正在发布讲话，两边坐着此次与会的本地市企业家，总共来了六个人，都是平日里只在报纸上才能看见的人物。 而整个阳县有资格竞选的村子有三十多个。 竞争激烈且白热化。 为了能让自己的竞选发言更为流畅更能吸引人，是以上面领导在讲话的时候，台下不少人手里拿着演讲稿，还在临阵磨枪的反复默读、修改。 领导讲话完毕后，下一个流程就是各村代表上台发挥口才演讲，竞争正式开始。 此时，在会场的某个位置，萩芦镇带队领导脸色黑如锅漆。 “镇里开会的时候我特地举荐的你们桃溪村，结果你们就准备成这样演讲稿呢啊” “知不知道因为推荐你们，我费了多大力气甚至还得罪了不少同僚！今天这事儿回头传回去了，你们叫我老脸往哪搁！” “明明一早就通知你们了，中间整整十几天的准备时间，你们告诉我，你们都干嘛去了以前打仗人光杆司令至少手里还有把家伙什呢！你们连家伙什都没有，这勇气，老子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老村长跟陈建和坐在位置上，被骂的狗血淋头，面面相觑间一声不敢吭。 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还要准备演讲稿！ 要是知道，就算搁家里咬烂笔头怎么也弄一篇文章出来啊！ 亏就亏在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过参加这种会议的经验，谁知道第一次上，结果就摊上大事了！ 头上领导还在不停的喷唾沫星子，俩大老爷们直被喷得一脸苦相脑袋耷拉。 经过这一回，以后镇里再有什么好事，怕是永远轮不上他们桃溪村了。 出来前七七那娃儿还给他们加油，村民们满满的欢欣鼓舞跟期盼……结果，他们可能连上场的机会都没了。 那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愧疚感，让两人抬不起头来。 王建中就坐在两人边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演讲稿抖了抖，纸张甩动的声音在他耳里头一回这么动听。 “老大哥，你说你们之前咋也不知道来问问我，讨个经验呢看看现在事情给闹得” “咱俩村相邻，乡里乡亲的，我要是早知道会这样，还能帮你们写一篇演讲稿出来，唉！” 领导在场，王建中没敢把幸灾乐祸摆得太明面，但是眼里的得意，特别欠。 两村子本来是竞争对手，现在对手自己扑了，剩下溪中村一枝独秀，大好事，能不得意吗 王建中背着领导，老脸笑开了花。 边上，领导也骂累了，周围全是竖起耳朵看笑话的对手，他也不想继续往下丢人。 抹了把脸，领导朝老村长随意挥挥手，“行了，接下来没你们什么事儿了，你们先走吧。” 老村长一听，又是臊得慌又是焦大急，“这、这咱虽然没有演讲稿，也还是能上台讲一讲的嘛，讲咱桃溪村的事，不用稿子我也能讲一天——” “你们连个准备都没有，往台上一站让人县里领导、让人参会的企业家怎么想这是态度问题！你们还想把萩芦镇的脸丢在县里、丢到城里啊！” “……” 第四十八章 宋月凉当场签字 气氛僵硬之际，一道清亮薄凉嗓音在众人后方响起。 “桃溪村的事情我想听，村长大爷不介意的话，不妨给我讲讲” 众人闻声回头。 视线中，年轻女子在一群人簇拥下信步走来。 一头长发利落挽起，容貌明艳张扬，眼眸锐利冷情。 仅着简单的衬衣长裤，举手投足间却尽是迫人的气场。 看到来人，老村长跟陈建和俱是惊讶又惊喜，“宋老板！” 相较于桃溪村两人的惊喜，王建中则是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宋月凉。 再看宋月凉前呼后拥的架势，对方的身份怕是远比他想的还要高。 此时宋月凉已经走到众人眼前，语含笑意对惊讶的老村长跟陈建和道，“正巧，我是这次会议受邀的嘉宾之一。” “宋老板，你也是受邀企业家”老村长看看台上坐着的六位，又看看宋月凉，“诶哟你迟到了！快，快！上去坐着去！” “晚点再叙旧，宋老板你快上去，县里领导都在呢，别让人有意见！”陈建和也焦急上了，险些想亲自上前帮着开路。 宋月凉失笑，怪不得七七那个小家伙会喜欢老村长跟陈建和。 她解释，“收到邀请的时候说是时间定在八月中，结果会议时间提前，我临时调整行程，这才来迟了些。” 说着她转头跟身边跟着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就见那些人点头散去。 镇领导常跑县里开会，对刚才散开的人大多眼熟，全是机关里的行政人员！ 他立刻凑过来，笑眯眯故问，“李老哥，建和，这位是” 老村长，陈建和，“……”领导叫他们啥 宋月凉笑笑，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是惠城泰丰地产总经理，宋月凉，幸会。” 镇领导接过名片，看着上面印刷字体，心头跳了下！ 县里开展城乡合作，事先给各乡镇与会人员发过所邀请企业的资料。 泰丰地产并不是老牌传统企业，论底蕴，可能比不上老牌企业强，却是新兴企业中发展势头最猛的。 尤其是泰丰老总宋月凉，在惠城商业圈子里，堪称杀神。 年纪轻轻，却用仅仅四年的时间，就在惠城站稳一席之地，成为商场新贵。 她初涉商场的第一战，便是以新手身份跟诸多商场大鳄抢夺市场，最后硬生生从一众老牌企业围杀堵截中杀出一条血路，更从他们嘴里生生抢下一块肥肉来。 圈子里对宋月凉的评价是：诡计多端，手辣心狠。 那一战之后，宋月凉名声远扬，商场上再无人敢对她看轻！ 时至今日四年已过，有人特地统计过，期间宋月凉参与的大小商战不下十场。 竟无一败绩！ 镇领导再跟女子对视时，总有种后背发凉之感，好像自己是在跟一头静静蛰伏的狼对视。 “……”镇领导悄悄坐远了些。 老村长跟陈建和完全不知道片刻功夫，领导脑子里已经刮过一场风暴。 等宋月凉跟他们解释坐不坐到台子上都无妨时，两人放下心来，开始热络交谈。 “现在村子里把荒着的山地都开垦了，把地养一养沤肥，明年开春就能把西瓜种上！” “村子里年轻人还没回来，要不然开荒能更快。不过咱虽然老胳膊老腿了，干活还是利索得很的哈哈哈！” “村里小娃娃们都上阵了，七七跟华子、狗蛋他们居然推着木车去山脚给我们送水！都懂事哩！” “哪天你有空了再到村里来，来走走看看，你是文化人有见地，提的意见都好得很，对咱帮助大！” 宋月凉含笑听两人说话，期间时不时应声好，让俩大老爷们更觉得这年轻人好，亲切，没有大老板架子。 “刚刚幸亏你来了，”老村长探头瞅瞅坐远了的领导，压低声音诉苦，“我跟建和头一回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来之前压根不知道还要演讲稿，结果麻爪了，把领导气得不行，脸都黑了！” 陈建和咳了声，尴尬，丢人。 “咱出来的时候七七来送行，还安慰我们，拿不拿第一名都没关系，在她心里村长爷爷跟二伯就是最厉害的……娃要是知道我们连台子都没能登上去就被赶回去了，指不定心里难过呢！” 宋月凉淡然含笑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她说，“不会。” 她扭头看向坐在稍远处，看似认真听台上演讲的镇领导，“领导同志，我跟桃溪村打过交道，对这个村子印象深刻，这次之所以会接受邀请前来，就是因为听说桃溪村会来参会竞选。” 镇领导，“……” “企业如果有意向扶持看好的村子，是不是需要签署意向书”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镇领导虎躯一震，几乎不加犹豫的打开公文包，从里抽出一沓早就打印好的文件，“有有有！这就是我们萩芦镇的扶持合作计划书！宋总你可以看看，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添加修正！” 下一瞬，领导飞快坐过来递出文件，笑容灿烂，“宋总，桃溪村在我们萩芦镇，发展势头是一等一的好！你有眼光啊！他们村种出来的西瓜，一出来就在城里打响了名头！你在惠城一定听说过，叫小麒麟瓜，卖得可火了！” “这次会议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城乡合作，发展农村扶持！宋总既然有意向扶持桃溪村，只要跟我们萩芦镇签下扶持合作计划书，协议就算达成了！当然，我们不会让企业单方面付出，在协议合作期限内，镇上也会展现最大诚意，在商业方面给宋总开放优惠政策！” “至于桃溪村，他们的小麒麟瓜以后会作为我们萩芦镇的特产，面向全区推广。宋总既是我们的合作方，你的企业也能加入我们推广名单！这是互惠互利双赢的合作！” 宋月凉将合作计划书细细看了一遍，随后二话不说，当场就签了字。 干脆得让人不敢相信。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我的意见。”宋月凉道，“稍后我会给萩芦镇拨款，用作修路、修建镇上公共设施。” “另，我唯一的条件，从萩芦镇到桃溪村的那条路，要一并修。” 第四十九章 新疑点，田家女娃去哪了? 镇领导怎么可能有不答应的道理 不就是修路的时候把桃溪村的路一并修了吗 反正钱都是大老板给的，人家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桃溪村一块受惠。 修！他亲自盯着修！ 拿着那份签了名的意向书，看着上面一大串零的扶持款金额，镇领导笑得合不拢嘴。 这份文件拿回去，那就是他的政绩！ 实打实的！ 周围的人，此时皆目瞪口呆。 台子上演讲还没结束，竞争还没到最终阶段呢，咋就有人已经找到大老板签约了 这他妈是超车吧！ 凭啥妈的不公平！ 一时间汇聚在萩芦镇这边的目光，全都又羡又妒。 不说别人，就是老村长跟陈建和，都久久没能回神。 两人面面相觑，目光呆滞，“……” 正聊天呢，咋突然就把意向书给签起来了扶持安排上了 两人完全不知道，为啥他们突然就躺赢了。 王建中，“……” 王建中骂娘。 他妈的！ 怎么哪哪都有宋月凉！ 每次出现，都把他刚冒出来的头又一脚给跺回坑里去！ 他招谁惹谁了 八字不合命里犯冲哪 王建中压下满心憋屈，凑到镇领导旁边，探出脑袋往意向书上溜，“领导，人大老板给多少钱扶持啊” 镇领导清清嗓子，把意向书郑重收进公文包，“老王啊，人桃溪村已经拿下第一弹开了个好头，作为先进个人跟集体，溪中村也要加把劲啊。快轮到你上台演讲了吧务必再拿下一家企业扶持，我看好你！” “……”王建中只觉眼前发黑，前途无亮。 以前他溪中村在镇上是处处掐尖的。 领导看好，其他村子也讨好。 可是桃溪村突然就从另一边冒出头来了。 这次桃溪村已经拿到了宋月凉扶持，溪中村如果无功而返，日后在镇上的地位可想而知。 那份两页纸的演讲稿拿在手里，王建中突觉重量无比的沉甸甸，沉得他拎不起来。 锐气没了，王建中的演讲干干巴巴，不尽人意。 最终，萩芦镇只拿下泰丰地产的企业扶持，但是相比大半失败的竞选者来说，萩芦镇已经是春风得意了。 毕竟加上宋月凉，与会的企业家总共也才七个人。 僧多粥少，不可能全部拿到扶持。 回程路上，除了王建中，萩芦镇出来的人人都高兴。 尤其是镇领导，抱着公文袋激动不已。 桃溪村这次能参加竞选，可是他力排众议大力推荐的。 现在桃溪村把泰丰地产拿下来，回去后看谁还敢说他瞎胡闹没眼光！ 一路上镇领导嘴巴就没合拢过，完全忘了桃溪村没准备演讲稿，他差点把人半路赶回家这茬。 回到镇上，众人分开之际，镇领导特地叫住老村长跟陈建和。 “泰丰地产宋总会这么干脆签约，桃溪村的功劳最大，人家是冲着跟你们的私交来的，看中的就是桃溪村实诚。以后你们也要秉持这样的为人处世，别学那些藏奸耍滑的，日久才能见人心啊。” “还有桃溪村这些年的处境我都是看在眼里的，放心，以后会越来越好！这次竞选你们有功，稍后镇里还会另外给予你们奖励，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西瓜还得好好种，以后让外面的人提起小麒麟瓜，就能想到咱萩芦镇，想到桃溪村！” 被领导一番话激励，老村长跟陈建和都格外激动振奋。 末了，老村长没忍住，还是悄悄打探了句，“领导，宋老板给咱镇里的扶持金，是多少啊” 让老村长自己想，他是想不出来的。 修路啊！ 修横穿萩芦镇的整条马路，再加上通往他们桃溪村的大路！ 数目肯定不会少，他努力往大了想，怎么也得要个十七八万才够吧 这个数字，让老村长两腿打战。 镇领导看看周围无人，放水朝两人漏了点口风，“……五十万！” 要不是陈建和及时扶住，老村长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这也双腿发软走不动道了。 两人踩单车回村的时候很飘，飘老高了，好几次差点撞进路边水沟里。 县城那边，宋月凉没有立刻回城，而是托人组织饭局，邀了会场里前来参加竞选的各村村长一块吃饭。 当中就有大曲村。 等饭吃完了，田老婆子一家在村里的情况，已经这宋月凉不着痕迹打听完整。 五年前，田家在大曲村称得上破落户。 田富民爱赌，家里存不住钱，还曾经因此欠下一屁股赌债。 四年半前，田家突然翻身，不知道从哪发了财，在村子里建起气派的砖瓦房，电视机电风扇这种贵大件，他们家全部一次置备齐全。 当时村里人人称羡，就是到了现在，田家也依旧是村里人羡慕的对象。 除了家里突然有钱之外，田富民还摇身一变，在城里端上了铁饭碗。 饭局散了，宋月凉回到车上，眼底如伏十里寒川。 其实早在一周前，关于田富民的调查结果已经摆在了她办公桌上。 今天来阳县参会，主要目的一是为了桃溪村，二是为了大曲村。 调查结果跟她亲自打听到的信息组合重叠，又出现了让人起疑的地方。 田富民一家五口人，除了田老婆子跟他妻子马春兰，下面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女。 大曲村的人说，田家五口人去不进城了，享福去了。 可是，现在城里，田家只见四口，他们家女娃儿由始至终没露过面。 女娃儿去哪了 “他们家重男轻女太厉害了，儿子当成宝宠上天，女儿贱成草挨打受骂。” “这几年家里有钱，田家连村里的地都荒着不种了，剩下的活儿全叫他们家大丫干。” “洗衣服、喂猪、放牛、割猪草，打理菜园种菜……从早到晚没有个歇停，换成大人都扛不住，何况一个小娃娃” “以前我们村里也劝说过，可惜人家不爱听。他家大丫活没干好要挨打、手脚慢了要挨打，回家晚了甚至连饭都没得吃，不给她留饭。” “那家人，造孽哪！” 宋月凉目视前方，眼底冰冷有如凝结，踩下油门，直奔桃溪村。 第五十章 老村长家的热闹 又是夕阳晚照，宁静村庄升起炊烟袅袅。 桃溪村村口，一群小娃娃还逗留在那儿玩斗拐的游戏。 娃儿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给这副宁静画卷添加了一点热闹与生气。 “狗蛋你留神点，七七被你这么撞一下得趴喽！” “诶呀我知道！我在帮七七呢！喜丫你在后头顶住，不然七七站不稳！” “快快快，还漏了个洞，柱子过来补上！” 娃儿们边玩边拟战术。 七七，“……” 她就是想玩个游戏，结果被夹在中间密不透风，加上长得矮连外面人头都看不见。 七七急得跺脚，软绵绵抗议，“你们屁股老撞我，我也站不稳呀！让我玩会……” “七七你再等会，咱马上要赢了！” “不是，我就出去玩一下下嘛——” “赢了赢了，呜呼！” 七七，“……”唉。 小蛋人就飘在她头顶，看着这一幕幸灾乐祸。 现在整个桃溪村包括桃溪村的小崽儿们，都把七七当崽子来带，这种情况下她还想玩游戏 玩寂寞吧。 铃铃铃—— 清脆铃声在远处响起。 夕阳下，两道人影踩着单车渐渐行近，变得清晰。 七七眼睛一亮，抬起小短腿迎上去，“村长爷爷！二伯！七七来接你们啦！” 爽朗笑声冲出老村长口腔，“咱七七真来接爷爷来啦说话算话，乖！” 在外奔波一天积回来，听到娃儿奶声奶气的唤声，看到那张甜笑的小脸，所有疲惫一扫而空。 他家华子也在，喊了声爷之后就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可爱乖巧赶不上七七一根手指头。 人跟人不能比，一比，老村长就觉得自家孙子不值钱了。 “村长爷爷，二伯，七七煮的大枣茶你们喝了吗好不好喝呀枇杷是不是很甜”娃儿在单车前仰着小脸，话一句接一句的全是关心。 “好喝！甜！”老村长笑眯眯从单车前篮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递给七七，“喏，这是爷爷在县里买的济公丹，酸酸甜甜好吃哩，拿去跟小伙伴们分着吃！” 说完又交代，“待会爷爷去跟你婆婆说一声，晚上带你到爷爷家吃饭，给你做红烧肉！” 陈建和也没忘了自己买的东西，“还有，二伯答应给你买的小笼包，买了不少，给七七自己分！” 知道七七有好东西从来不会自己偷偷吃，总会分给小伙伴，所以买小笼包的时候，陈建和特地多买了些。 现在手里挣了一笔钱，有不老少，给娃儿买点东西买得起，他乐意买。 东西给完七七，陈建和习惯性揉揉娃儿脑袋，这才跟老村长先行回家。 大人一走，小娃儿们立刻欢呼着围到七七身边，眼睛蹭蹭亮。 “原来小笼包这么小呀！不过味道是真好吃，一口咬下去油滋滋的，全是肉！” “济公丹也好吃，酸酸甜甜的，好小一颗哈哈哈像老鼠屎！” “会不会说话，老鼠屎能有这个味儿吗诶你们说老村长跟陈二伯去县城，考没考第一名” “不知道，不过他们笑得那么开心，肯定考得不会差！” 七七把东西分出去，跟小伙伴们边尝鲜边说说笑笑往村里走，眉眼笑得弯弯的。 她也觉得村长爷爷跟二伯肯定考了好成绩，超厉害的！ 回到家，七七先把留下来的一个半小笼包喂给张细凤吃。 小笼包味道确实好，馅大皮薄，吃着特香。 “咋还有半个的”张细凤吃完了，揶揄小娃儿，“咱七七吃不下啦” 三个指头大小的包子，还剩出半个来，张细凤下意识以为娃儿吃不完了才留下的，要不这个头，还不一口吞了 七七弯着眼睛点头，“七七吃不下啦，这是掰下来的，没有口水哦。” 张细凤失笑，捏了下娃儿小脸蛋，“就是七七啃过的，婆婆也不嫌。” 娃儿眼睛更弯了，变成漂亮的月牙儿。 小蛋人半坐半躺飘在半空，静静看着小娃儿眼里的孺慕。 什么吃不下了 小笼包分出去，小崽儿们一人一个就几乎没剩的了。 七七自己只吃了半个，另外半个不舍得吃完，全留给她婆婆。 …… 晚上老村长家里特别热闹。 炖上了红烧肉，烧了一盘子鸡蛋，并上青菜跟豆角酸，再加了个骨头萝卜汤，旁边摆着刚蒸好的大面馒头。 在村里这菜色已经非常丰富了。 饭菜烧好，叫上张细凤跟陈建和，再叫上村里几个年纪大辈分高的，一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在县里发生的事情，边吃饭喝酒边说最有气氛。 “差、差点被赶出来！诶哟我的娘！” “宋老板也去参加会议了还直接签字要扶持咱桃溪村你们没竞选就直接拿了第一！” 老村长说故事特行，剧情跌宕起伏，把众人唬得一惊一乍，“对，拿第一了！镇领导还亲自说了，咱表现好，之后会给咱村奖励！” 众人，“……”还表现好你们表现啥了说这话也不害臊！ 说是这么说，众人还是脸上乐开了花，“继续讲继续讲，然后呢” 老村长抿一口酒，相当享受吊人胃口让人着急的滋味，“然后啊……建和，你来讲！” 陈建和咳了几声把笑意压下去，一本正经，“好，我来补充补充村长没讲的地方。宋老板签字的时候，干脆利落，大笔一挥协议达成，她就提了一个要求，要镇里帮着咱村修、路！修镇里到咱村这条路！” 大家伙轰的一声吼开了！ 修路啊！修路啊！ 他们村到镇上那条山路，崎岖难走！加上离镇子远，村民们最苦的就是出行！ 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湿滑，踩着单车走个来回能把人颠晕了！ 宋老板拿钱给他们修路，意味着以后大家伙出入时能走上平坦宽敞的大道！意味着去镇上能少花很多时间！更意味着他们拿到了萩芦镇十里八乡第一份荣誉！ 以后走出去，说起桃溪村，别人先想到的除了小麒麟瓜，还有他们村赶在头一份修了路！ 这是桃溪村人走在外头，能挺起胸膛骄傲的底气跟荣耀！ 哄闹大笑过后，饭桌上在座的人，眼底都泛出泪花。 越来越好了。 他们村的日子、景象都越来越好了。 这才是大盼头！ 第五十一章 七七，就是田家那个女娃儿 关于宋月凉许下的扶持款金额，老村长跟陈建和都默契的没提。 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尤其在这么巨大的利益面前。 虽然两人都相信村民们的淳朴，但是事情一旦说出去，免不了会往外传。 到时候外头的人会生出什么心思做出什么事，谁也不敢保证。 宋老板二话不说就签约扶持，两人心里是非常感激的，同时也知道，在当时的情况，宋老板此举不仅只是表意扶持，更是在替他们解围。 做人，可不能恩将仇报丧良心。 别人对你好，不能当成理所当然，要懂得感恩、维护及回馈。 这才是健康的、积极的人情往来。 大人们聊得热闹高兴，饭桌上少了两个小娃子，一时间也没人去在意，估摸着是娃儿吃饱了自个玩去了。 在村子里安全得很，出不了什么大事。 七七跟华子确实没跑远，俩娃儿趁着大人们不注意的功夫，各自往碗里夹了点好菜，然后悄咪咪溜到院子门口。 天已经黑了，好在对面几家的灯光远远透过来，给这边投下点微弱光线，能勉强看清个囫囵人。 狗蛋带着几个小伙伴，在门口已经久候多时。 “七七、七七！红烧肉！先来口红烧肉！”狗蛋急得不行，闻着空气中喷香的饭菜味道，频频吞口水。 华子走在前头，见状在自己碗里夹了肉想喂给狗蛋，被嫌弃的推开，“我不吃你的，你口水臭！” 华子，“……”是不是想打架！ 七七立刻闪进两人中间免得他们掐上，夹起红烧肉喂过去，还不忘叮嘱，“铁军哥，只能吃一口哦，没有多少的，要给喜丫姐她们留点。” “对哥哥你还小气吖行吧，我吃一大口，她们吃一小口！” 狗蛋耍赖，被华子在旁边踹屁股，“没吃过肉啊，把你给馋的！” “我家过年都不做红烧肉！谁不馋你问问我后面这几个七七，再给哥哥来一筷子鸡蛋！”狗蛋振振有词，吃下一口鸡蛋后想起件事情来，“对了，我刚过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小轿车了！就停在七七家巷子口，跟之前咱村卖西瓜的时候女老板开来的车很像！” “宋姨姨的车吗”七七愣了下，然后想了想，把碗筷一并递给狗蛋，“我去看看！” “诶诶诶七七，等等我们！”华子忙追上去，中间还公报私仇又踹了狗蛋屁股一脚，“赶紧跟上，万一来的是坏人拐子，回头七七被捉走了你奶得扒你的皮！” “嘶！”狗蛋想到那画面就疼，忙边扒饭边往跟着跑。 老村长家距离张家巷子口近得很，小娃儿跑着两分钟就能看到路边轿车影子了。 哪怕光线昏暗，七七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宋姨姨的车。 还没跑到车子近前，七七已经绽开笑颜，眼睛亮晶晶的。 “宋姨姨，宋姨姨，是不是你呀”到了车边，七七努力踮起脚尖往车里看，怕弄坏车子，没敢举起小手拍车门。 车里好一会没动静。 七七急了，对追上来的华子跟狗蛋道，“一定是我太矮了，宋姨姨看不见我！华子哥，狗蛋哥，你们把我抱起来，抱高一点好不好” 华子跟狗蛋立刻应声，准备把七七抬起来。 小蛋人飘在上方，嘴角抽了好几次。 莫非这就是常说的，人傻傻一个，沙雕傻一窝 车里就算看不见小矮子也能听到声音，几个小崽子搞笑呢 翻了个白眼，小蛋人看向车内，它的位置能将车里情况一览无遗。 女子就坐在驾驶位上，看着外面的娃儿发呆。 那双薄凉眼眸，隐在昏暗中，有风暴暗涌。 “宋姨姨，宋姨姨”小娃儿已经把小脸怼到了车窗玻璃上，直把脸蛋挤得变形了，还锲而不舍唤着。 咔哒。 车门打开，女子从车上缓缓走出来。 “姨姨”七七仰着头，表情有些呆呆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到姨姨身上的气息不对劲。 让人害怕。 又让人悲伤。 这种情绪，周围的小娃儿也察觉到了，一时无人敢说话。 场面极静。 “姨姨……”甜软声线已经有了些瑟缩。 远处投过来的暗淡光线中，小娃儿眼神有些茫然无措，半张着小嘴，鼻头跟脸颊还沾着在车窗上蹭到的灰。 她太过幼小，对事情一无所知，只在感知到变化时，下意识的慌张害怕，纯净又懵懂。 宋月凉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启唇，“七七，姨姨有些累，让姨姨抱一会好不好” 娃儿眨眨眼睛，下一瞬，朝她伸出了小手。 哪怕无措害怕，依旧对她张开怀抱，毫不怀疑她会伤害她。 宋月凉几乎是立刻就把娃儿抱进了怀里。 四岁半的小娃娃，很小，很轻，在她怀里软软一小团，身上带着小娃娃独有的奶香味。 宋月凉从不知道，怀里抱着小娃娃的感觉是这样的。 会让她下意识的小心翼翼。 就连她身上厚重的盔甲，也因为这轻飘飘的重量，裂开了一条缝隙，罕见的流泻出一丝柔软。 让她鼻子发酸。 宋月凉把头靠在小娃儿肩窝，很久没动。 “姨姨，你很累吗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好一会后，娃儿软软声线在她怀里传出。 宋月凉嗯了声，道，“工作累，还遇上了让我不开心的人。” “什么人呀” 宋月凉顿了下，垂眸掩下眼底幽冷，“以前在我家做事的老婆子，姓田，让我给她儿子田富民保工作。” 怀里软软人儿，在她田字出口的瞬间，浑身骤然僵硬紧绷。 宋月凉缓缓闭眼，没有再说下去。 答案已经揭晓。 到这一刻，她甚至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过来。 那些信息露出漏洞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四岁半的女娃儿，长时间被虐打，初见时七七身上的伤痕，大曲村跟桃溪村的距离，乃至七七说话时的口音…… 一切呼之欲出，她偏偏还要过来，亲口再求证一回。 七七，就是田家那个女娃儿。 是她身边背叛者的血脉。 她遭人算计，八月身孕时，被人生生剖腹取子。 她的亲生女儿，她连一眼都没看到。 可她现在怀里，却抱着帮凶家的孩子。 跟她女儿一样大，也是女娃娃。 “七七，”她说，“以后，姨姨不会再过来了。” 第五十二章 博弈拉开序幕 女子驱车离开了。 七七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快速走远。 跟小伙伴们分开后，七七没有再去老村长那里，直接回了张家小院。 婆婆还没回来，堂屋门还锁着，整个小院笼在夜色中静悄悄的，便显得四周的蛙叫虫鸣更为热闹。 七七在廊檐下坐下来，抬头看天上月亮。 今晚月亮很亮，挂在天上跟钩子似的，月光洒下来像在地面铺了一层流动的水银。 七七看着看着，眼泪突然一颗一颗往下掉。 “蛋蛋，姨姨刚才是在跟我告别，对吗” 小蛋人没回答。 “姨姨就算不来了，我也不能去看她，我要懂事，对吗” “要是不懂事，耍任性，大人就不会喜欢我了，对吗” 那一声声疑问，在夜色下透着空洞。 小蛋人依旧没回答。 最后，娃儿看向小蛋人，轻轻道，“蛋蛋，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眸里，泪水被月光折射出来，有瞬间刺痛了小蛋人的眼。 许是成长环境使然，遇到事情的时候，小娃娃会下意识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小娃娃身体里住着的灵魂，敏感而自卑。 害怕被抛弃。 “你没做错任何事。”小蛋人终于开口，“只是有些人，在我们的生命里注定是过客。” “过客是什么” “过客是在你生命里只出现一段时间，然后消失的人。” 小娃儿抿着唇，沉默良久后，朝半空的小蛋人伸出小手，“蛋蛋，我可以抱抱你吗” 小蛋人微顿，落在娃儿手心。 四周蛙叫虫鸣依旧，夜色宁静，月光温柔。 小娃儿把小蛋人轻轻抱在怀里，依偎着仰望夜空，呆坐了很久很久。 …… 合作的企业很快把扶持款拨到了萩芦镇，毫不拖沓的速度让镇上领导班子乐得合不拢嘴。 有了资金支持，后续的乡镇建设也迅速启动。 桃溪村的大路修整更是在第一时间排上日程。 一车车水泥钢筋等材料运送到位，工程队伍忙碌有序，桃溪村的村民们也自发组织上场帮忙，为自己的村子主动出一份人力。 这么大的阵仗，引来周边诸多村子围观热议，艳羡不已。 整个八月，桃溪村过得热火朝天。 同时，惠城商业圈子，八月下半月也发生不少让人咋舌的震荡。 商场新贵泰丰地产，半月来突然动作频频，一改以前沉稳老辣作风，数次跟老牌企业宋氏集团针锋相对，搅得宋氏接连丢失好几单重要合作，损失不可估计，让宋氏为此焦头烂额。 泰丰地产老总宋月凉，仿似一只蛰伏的凶兽终于露出獠牙，展现出了十足的攻击力。 商圈里的人对此议论纷纷，拭目以待。 这场新贵跟老牌豪门之间的博弈已经拉开序幕，不管最后鹿死谁手，旁人总能从中窥到点既得利益，自是乐见其成的。 “唐老，我既然敢锐取，就有把握稳得住局面。”泰丰地产办公室，女子清冷嗓音淡淡，跟电话那头做着解释。 话筒另一端说了什么听不清，但是从隐约传出来语调，可见怒气勃然。 女子静静听着，脸上表情不见半点波动，冷静得让人生寒。 等那头声音停顿，她才又继续道，“月末宋氏集团的例行股东会议，我想出席，也到了该露面的时候了。” “你是在通知我还是在威胁我我说了还不到时候！”那头声音一字一顿。 “只有露面才能保证事情按照我的计划走向。唐老，你我是合作关系，我应承你的事情自会做到，我做下的决定，也请唐老不要随意干涉。” 挂掉电话，宋月凉伸手揉揉眉心，眼底藏着极力隐藏的疲惫。 这半个月，她几乎没有停下来过，只有在高强度的工作里，在与敌人博弈中，她才能重新修复裂了缝的盔甲。 “宋总，宋氏集团老总又来电话了，让你去见他。”特助陈默走进来，扶了下黑色镜框，“这已经那边打来的第八次电话。” 宋月凉眼神薄凉，启唇，“不见。” 另边，宋氏集团。 宋氏集团位于惠城商业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一整栋大楼十二层建筑，外观气派恢宏。 此时顶楼办公室里，老总宋淳生正大发雷霆。 五十岁年纪，西装笔挺，保养得宜的状态，看起来也就四十左右。 就气质而言，宋淳生不像生意人，倒更像文人，长着张俊朗斯文的脸。 只是眼下那张脸极不好看，阴沉得骇人。 “果真是翅膀长硬了，都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爸，要我说直接把她那小地产公司弄了得了，要不然她还以为我们真是吃素的！”宋子禹坐在靠墙沙发，脸色也黑得不行，“宋氏集团这么厚的底蕴跟实力，凭什么老让她在我们头上蹦跶” “你懂个屁！”宋淳生骂道，“宋月凉要是真那么好对付，我会留她到现在她做事走一步埋三个陷阱，你要急冲冲往里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掉进她挖的坑！” 看着脸上犹不服气的儿子，宋淳生只觉头疼。 要是儿子有宋月凉一半脑子跟手段，宋氏集团也不会止步现在的规模！ “你别忘了这半个月，你手里的项目都是怎么丢的！给公司造成那么大损失，我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其他股东交代！” 宋子禹嘴巴动了动，不敢吭声了。 他妈的宋月凉那条疯狗，要对付宋氏集团也就算了，偏偏还专盯着他咬！ 半个月时间，就把他害得威信全无，现在公司里连扫地的保洁看他都是一条废柴！ 宋子禹咬牙，强咽下屈辱。 迟早有一天，他要把受过的憋屈全部还回去，让宋月凉跪在他面前哭！ “爸，你说宋月凉是怎么回事以前还好好的井水不犯河水，她怎么会突然之间搞那么多动作，跟我们明着杠上了”心里把宋月凉骂了个千疮百孔，宋子禹冷静下来，觉得不对劲，“会不会是她发现了什么” 宋淳生眼睛一眯。 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宋淳生也是只老狐狸了，经由提醒立刻就想到可能的原因。 “姓田的老太婆上个月找上门，莫非被宋月凉看到了” 第五十三章 田家夫妻出事 最近这段时间，宋家唯一发生的可能惹怒宋月凉的事情，也只有田家老太婆找上门这件事了。 宋淳生眉头皱起，“姓田的事情你怎么处理的” “我把人塞到城北纺织厂去了。”宋子禹撇嘴，提起那种乡巴佬有种脏了嘴的感觉。 当初田家老太婆是拿了他家一大笔钱的，就该识相消失，再无瓜葛。 谁知道时隔多年，姓田的会那么不要脸又找上门来。 好在对方没有狮子大开口，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把那家人赶出惠城。”宋淳生随口下令，“没了用处还会吸血的蚂蝗，不需要再留着。” 田家一家人在宋淳生眼里，跟低贱的蝼蚁没区别，根本不值得他分半点心神。 现在宋月凉对宋氏集团出手，说明她肯定发现了什么，那田家手里所谓的筹码，也就没了价值分量。 反正，宋月凉早就将他们视为死敌，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宋子禹立刻着手去办，实则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田家胆敢拿当初的事情威胁宋家帮忙，且不说大忙小忙，宋子禹心里都是极不爽的，正好借着机会给自己出气了。 …… 田家最近过得春风得意。 田富民前脚被食品厂裁员，后脚就进了隔壁的纺织厂，而且这次是夫妻俩一起进厂，成了捧上铁饭碗的双职工。 赚的钱翻了倍不说，就连住的地方也比之前的筒子楼大了一倍，三居室！ 为此，这一个月下来，田富民夫妻俩几乎把田老婆子当太后一样捧着，指东不往西。 “田大娘，你儿子媳妇真是孝顺，孙子也聪明机灵，以后要享大福啊。” “可不是，双职工啊！而且你儿子一进厂就是车间组长，多少人羡慕呢！” “都说养儿防老，田大姐这个儿子是养得值了，不像我们，一把老骨头了还得帮儿子媳妇忙前忙后的照顾家，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停下来歇一歇。” 这天太阳还没落山，没到厂里放工时候。 田家现居的平房门口，一群纺织厂职工家属聚在一块唠嗑，话里话外对田老婆子都是恭维。 听着妇人们暗里酸溜溜的话，田老婆子脸上挂着笑，眼里得意打不住。 他们家能有现在的光景，那也是靠她筹谋换来的。 要不是她有先见之明，一家子早喝西北风去了。 “田大娘，我听说你家跟城里那个豪门宋家有关系，是不是真的”有妇人压低声音打探。 田老婆子看她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听谁说的宋家那种豪门我们小老百姓可不敢高攀，不过是人家念情份赏口饭吃罢了。” 就让这些人猜去，至于猜成什么样，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上头有个宋家名头顶着，对他们家只有好处没坏处，上哪别人都得对他们客气点。 果然，她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摆出来，身边妇人们对她笑得更热切了。 众人聊得正热闹间，突然看到纺织厂后勤主管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走过来。 到了田家门前，后勤主管二话不说，直接吩咐跟来的人，“把他们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清理干净了把门锁上，钥匙拿回来！” 田老婆子蹭的站起来，心头阵阵下沉，“这是咋回事咋要把我们的东西给扔了” “闪开点！”一群人冲过来把田老婆子推开，进屋后不过片刻功夫就把田家的东西一股脑全给扔了出来，散乱在门前地上，一片狼藉。 看着这阵仗，田老婆子脸色白了，“同志，这到底是咋回事，好歹有个原因吧我们可是宋家安排进来的！” 后勤管事这时才看向田老婆子，冷笑，“怎么，还想拿宋家压人我告诉你，你儿子跟儿媳妇在我们厂里偷了钱！宋家人说了，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人家跟你们可没半点关系！” 说完主管环视在场的人，扬高了声音，“基于事情恶劣，厂里已经当即把田富民跟马春兰开除，并且报警把人送了派出所！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千万不能做损害厂子利益的事情，否则，田富民跟马春兰就是例子！” 田老婆子脑子轰的一声炸了，身形摇摇欲坠。 周围那些刚刚还对她恭维吹捧的职工家属，此时看她的眼神全是嘲笑鄙夷。 后头赶过来看热闹的纺织厂员工，也围在旁边对她指指点点肆意贬低。 前后不过一瞬间，她就从被人嫉妒羡慕的对象，变成了过街老鼠。 那些声音跟潮水一般，带着恶意朝她压来，田老婆子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些人的眼睛，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天都塌了。 很快有人过来，强硬从她手里抢过房子钥匙，把她跟赶狗一样，赶出了纺织厂的地盘。 儿子儿媳在派出所还等着她去捞人，孙子在托儿所也还等着她去接…… 田老婆子回魂的第一时间，几乎用了生平最快速度跑向街边小卖部，找了公用电话拨号。 儿子儿媳不会自毁前途，是宋家，是宋家在整他们！ 等着电话接通期间，她全身都在发抖。 那头电话终于被接起，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那头已经抢先了一步，嚣张无情，“死老太婆，记住这次教训，我宋家可不是你能谈条件的地方！我给你一天时间滚回老家，以后别让老子在惠城再看见你们，否则小心你一家四口再出不了惠城！” 田老婆子浑身冰凉，用了最后力气道，“我还有筹码，如果宋月凉知道了，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哈哈哈，你尽管去试试，只是，后果自负！” 那头咔一声挂断了电话。 田老婆子手一松，跌坐在电话旁。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找上宋家的时候，她已经小心翼翼不去踩宋家的底线。 给他们家安排个工作，对宋家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小事。 用一句话换她守住大秘密，不划算吗 为什么宋家会说翻脸就翻脸，把他们家整治到这副田地 田老婆子还在失魂落魄，泰丰地产那边，深谙老板心思的特助陈默，已经尽职尽责的把田家夫妻进局子的事，报到了宋月凉耳边。 第五十四章 先进模范示范村 田富民夫妻是被宋子禹弄进去的，目的在警告，所以没有下死手。 最多一天，那边就会把人放出来。 这种手段宋月凉太熟悉了。 坐在老板椅上，宋月凉眸色深幽。 陈默见状，扶了扶黑框眼镜，“老板，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出去了。” 讨好老板不容易。 这个月的奖金怕是没办法再涨了。 “等等。”宋月凉启唇，叫住了作势要走的助理，“让他们在局子里多呆一段时间。” 陈默不动声色挑挑眉，“是。” 姓田的第一次打电话来预约见面后，老板就让她调查过田富民。 那些资料还清清楚楚记在她脑子里，如今四处正在严打，偷窃、聚赌哪一个都是大罪名。 想要田富民夫妻在里头待久点，太容易了。 宋月凉等了片刻，侧眸看向还站在办公桌前没走的人，沉默须臾，再次开口，“月底加一笔奖金。” “老板放心，我立刻去办。”陈特助干脆利落的走了。 办公室恢复安静，宋月凉却没了继续办公的心情，耳边反反复复，开始回荡那些她刻意忽略的话语。 “他们家重男轻女太厉害了，儿子当成宝宠上天，女儿贱成草挨打受骂。” “这几年家里有钱，田家连村里的地都荒着不种了，剩下的活儿全叫他们家大丫干。” “洗衣服、喂猪、放牛、割猪草，打理菜园种菜……从早到晚没有个歇停，换成大人都扛不住，何况一个小娃娃” “以前我们村里也劝说过，可惜人家不爱听。他家大丫活没干好要挨打、手脚慢了要挨打，回家晚了甚至连饭都没得吃，不给她留饭。” 眼前，又浮出初见小娃儿时，她露在袖口外的浅淡伤痕。 足够让人想象，当初娃儿被打得有多狠。 宋月凉捏着钢笔的冷白指尖，指骨用力到泛白，眸光冰冷。 作了孽，总该有代价。 还有，田老婆子身上，还背着她女儿的仇。 该还了！ …… 一天，二十四小时。 田老婆子过得无比煎熬。 从宋子禹给了期限开始，她就惶然数着时间，生怕超过期限，他们一家子真的没命走出惠城。 宋家是什么样的人，她清楚得很。 为了利益，宋淳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那般算计，下那样的狠手，更何况对外人 她不敢赌。 把孙子从托儿所接出来后，她就去了城北派出所，在外面守了整整一夜。 她跟派出所打听过了，纺织厂被偷的钱拿回去了，只要厂里松口不追究，儿子儿媳就能被放出来。 宋子禹既然给了她一天时间，那到时候，儿子儿媳肯定能被放出来。 只要他们一家赶紧离开惠城，宋子禹就不会对他们死抓不放。 宋氏太子爷，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宝贵时间。 时间在孙子哭闹跟蚊虫叮咬中一点点流逝。 被赶出纺织厂职工房，田老婆子没地方可去，也不敢随便乱跑，就这么煎熬到了天亮。 又从天亮熬到天黑。 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儿子跟儿媳却始终没从派出所走出来。 “我要吃大肉包子！我要吃饭饭！哇呜呜呜！” “我要妈妈！呜呜呜我要回家睡觉觉，不要在这里！” 田老婆子无奈，只能再往派出所里打探询问，得到的回答是—— 派出所接到多人实名举报，田富民身上还有聚众赌博及其他偷窃行为，就连儿媳妇也被人举报了个虐待儿童罪名。两人要继续被扣留审讯！ 抱着哭闹不止的孙子，失魂落魄走出派出所，田老婆子回头看着身后建筑上方让人油然生畏的警徽，心里最后一点笃定轰然崩塌。 …… 八月末。 桃溪村往镇上的大路修整完毕。 原本崎岖坑洼的路面铺上了水泥，宽阔、平整，骑车走在上面，没有一点颠簸感。 路好走了，有人当即踩上单车从村到镇走了个来回，以前至少要一个小时的单程，现在只需半小时！ 从此以后，雨天出行不会再满脚泥泞！不用再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连人带车摔个狼狈！ 也不用再顾虑路途难行路程遥远，每每到了赶集日，老人孩子们只能蹲在自家廊檐下，心酸嘘叹！ 这条大路，是村子通往镇上的坦途，何尝不是几乎半隔绝的桃溪村与外界接通的桥梁！ 村民跟娃儿们，纷纷撒了欢似的，赤脚在村口路上来回不停的奔跑，又吼又叫，宣泄心头的激动与喜悦。 就连沿途周边的各个村子，都为此振奋欢呼。 要知道整条大路直通萩芦镇，作为沿途村庄，他们全都是受益者！ 同时，镇上对桃溪村争取到乡村扶持的奖励也下来了。 一个“先进模范示范村”的称号，一面锦旗！ 以后，镇上有什么活动或者惠民政策，桃溪村都将能优先参与，优先享受！ 还有一点，萩芦镇接下来会在向县市展示小镇特色风貌的活动会议上，把桃溪村的小麒麟瓜放在首位向全区推广！ 这些荣誉，在镇上都是独一份的！ 桃溪村火了，火遍十里八乡。 而整个桃溪村的面貌，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悄然的变化。 曾经那些笼罩在村子上空，沉积在村民们眼底的灰寂黯淡，早已被一股勃然生发取代。 走在村中，所见人及物，身上都闪烁着明亮色彩。 “婆婆，华子哥跟狗蛋哥明天要开学报名，他们约好今天一块去镇上买文具，我能跟他们一块去吗”篱笆小院里响起小娃儿甜甜软软的声音。 早晨太阳刚刚升起，明媚阳光照在小娃儿刚刚洗干净的小脸上，黑亮眼睛里藏着怯怯的期许。 张细凤哪里舍得拒绝娃娃的请求，“去！婆婆陪你一块去！” 村里大路修好后，一到赶集日，有单车的村民多会携家带口去赶集，还有套上牛车去卖菜的。 张细凤带着七七，跟华子和狗蛋两家人汇合后，搭着村里的顺风车就往镇上去。 一路上，三个小娃儿嘻嘻哈哈的笑声就没停过。 路好走，人欢快。 七七尤其兴奋。 上辈子在城里，歇下来的时候她最喜欢去的就是文具店。 因为文具店不赶人，她可以隔着玻璃橱柜，看里头整齐摆放的东西。 铅笔、毛笔、书本、尺子，字典……还有封面特别好看的小人书。 第五十五章 书店里的男人 今天恰逢赶集日，镇上各条街道人头攒动，极为热闹。 镇子唯一的新华书店里，人比外面还要多还要拥挤。 因为马上就要秋季开学，店里全是赶来给自家孩子买文具的人。 华子跟狗蛋两人领着七七，在人群中左冲右突钻行，仗着人小灵活，很快就钻到了店铺最里，倒是随行的大人们被堵在后面。 “华子，葫芦娃出新的连环画了！”狗蛋挤到柜台前，先瞄的就是摆在玻璃后面的各种彩色小人书，两眼放光。 华子也挤了过来，眼睛比狗蛋还亮，“霍元甲！猴王！武林志！”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疯狂闪烁买买买三个字。 奈何，兜里没钱。 七七也被小人书上鲜亮的色彩跟图画吸引了视线，只是片刻，她就把目光转向了旁边色彩缤纷的铅笔，还有一摞摞叠放的作业本，眼里悄悄流过渴望。 小蛋人就在她身边，将她眼里的渴望看得一清二楚，“想上学” “想。”娃儿悄悄回答。 “先想着吧，年龄不够。” “……”七七抿着小嘴，继续盯着铅笔瞧。 她上辈子的年龄可以上小学一年级了。 她才不是四岁半的小娃娃呢。 暗戳戳顶嘴间，身边突然传来一股推力，七七跟华子和狗蛋是挤在一起的，被人一推，三个人差点跌作一团。 “是你们呀桃溪村的穷鬼！”嚣张跋扈的稚气声线在三人头顶响起，大声嘲笑，“瞧你们盯着小人书那样儿，买不起吧哈哈哈！” 七七抬头看去。 对面也是几个小孩子，为首的小男孩长得又高又胖，此刻正两手叉腰，把头仰得高高的斜视他们。 狗蛋噌地站直，指着小男孩鼻子气道，“肥仔杨你是不是找揍！” 小男孩眉毛顿时竖起，怒了，“你骂谁肥仔！” “骂的就是你，他妈手欠呢你再推一下试试！”华子不甘示弱，也加入了对峙。 小胖子跟他们是一个班的，平时就不对付。 这会子在书店里遇到，那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眼看两边熊孩子当场就要掐起来，一道怯怯软软的声音横了进来。 “你你很有钱吗有有有本事你把小人书买买下来给我们看看！”七七从后方缝隙钻了出来，紧攥拳头怒瞪小胖子，学着他把头仰得老高，装作很凶的样子。 华子、狗蛋，“……”架势挺足，你说话倒是别哆嗦啊！ “买就买！你们都瞧好了，哼！”小胖子当即从兜里掏出两块钱，踮脚往柜台上一拍，“葫芦娃、霍元甲、猴王跟武林志，全要！” 书到手，钱也差不多花光了，小胖子还没来得及显摆炫耀，就看到刚才奶凶奶凶的小女娃，朝他伸出了手。 小胖子有点跟不上，“你干嘛” 小女娃眼睛笑得弯弯的，“刚才说好了，你把小人书买下来给我们看看呀。哥哥，书你买了，还没给我们看呢。” 又小又矮的小娃娃，穿着碎花小衣裳，头上扎起两个小揪揪，一笑，可爱得能化人。 小胖子，“……”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小人书全递了过去，换来小女娃一句甜甜软软的“谢谢哥哥”。 四本小人书，花掉了他买文具盒的钱！t.t 等随行大人们好容易挤上来时，一群小萝卜头已经占据了柜台角落，欢快的分享小人书。 气氛格外融洽。 角落对面，一双狭长眼眸将这一幕全然看在眼里，眼底含笑，兴味盎然。 那是个长得很高的男人。 身形瘦削修长，有些单薄。 容貌俊美清隽，肤色略显苍白，身上有股很特别的气质，温润、淡泊。 像民国时期走出来的雅客，身处俗世，却不沾烟火。 书店里人潮挤挤，他站在其中比其他人都要高出一截，简单白衣黑裤如鹤立鸡群，很惹眼，偏生又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同志，你要买什么”柜台后面女售货员已经看了他好一会，此时微红着脸问道。 男人温文一笑，“拿一套葫芦娃小人书吧。” 声如其人，如清泉落玉，让人不自觉想要聆听。 拿着书，男人回到停在路边的私家车上，想起在书店里看到的那一幕，仍不自觉笑出声。 “傅先生，遇到什么事了”司机听到笑声，问了句。 男人摇头，“没事。” 司机想了想，又道，“我们今天来得不赶巧，恰好是萩芦镇赶集日，人太多了吗，堵得很。” “那就不逛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男人顿了下，“去桃溪村，听说那边刚修了路。” …… 赶集回来的路上，七七一行搭上了村里牛车。 在车上说起小人书的事，张细凤跟狗蛋奶几个大人才知道，在书店里居然还有娃儿们差点掐起来这一出，听到最后都笑得不行。 “七七这小人精，没想到居然还懂激将法。”狗蛋奶擦着笑出的眼泪，对七七这娃儿是越发喜欢。 要不是有七七激将，依她家狗蛋的牛脾气，肯定要跟人打起来。 罗玉琼也道，“别看七七年纪小，三个娃儿里她做事是最稳妥的。” 张细凤，“那是，咱七七这叫智取，” 话落，三个老妇人又笑成一团。 七七挨坐在张细凤身边，被夸得小脸通红，小身板不好意思的扭来扭去。 她没敢说，冲出去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可怂了。 小胖子哥哥有她三个那么大，她打不过…… 角落处，狗蛋跟华子两人则是作模作样齐齐朝七七拱手抱拳，七七侠女，谢了！ 七七，“……”努力抿着小嘴，不让嘴角骄傲。 笑声飞扬间，变故突生，让人措手不及。 牛车正好驶到大路一处岔路口前方，满载木材的拖拉机突突突的从侧面岔路拐了上来。 牛车速缓，拖拉机速快，眼看就要撞上，拖拉机忙飞快转弯想要避开。 过大的惯力让车上木材滑落飞出，直直砸向牛车上几人。 骤然降临的危险，速度之快甚至让人惊叫都来不及发出。 大人们纷纷下意识的把身边娃儿紧紧抱住，护在怀里。 、 第五十六章 唔，我可能回不了家了 现场所有人处在事故发生的恐惧仓惶中，直到耳边听不见动静了，才僵硬抬头查看情况。 只见牛车周围横七竖八散落着满地木材，几乎把牛车包围。 水泥地面上，有多处被木材砸裂的小坑，碎石四溅。 狼藉的事故现场，唯独牛车及车上的人，全都安全无恙，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张细凤跟罗玉琼等人面面相觑，脸色发白，把自家娃儿紧抱在怀里仍止不住浑身打颤。 那些木材可是冲她们兜头砸来的，她们都以为这次要没命！ 没想到，竟然逃过一劫…… “婆婆、那、那边有人、受伤了喀喀喀……”七七牙齿打战，小手颤着往不远处指。 众人循着看去，才发两米开外地上，有两个人正躺在那里痛苦呻吟，无法起身。 “是那两个开拖拉机的！”张细凤认了出来。 “可能是刹车的时候被甩出去了……快，下去帮忙！” 老妇人们此时也顾不上害怕了，那里躺着的可是两条人命！ 好在大路上陆陆续续有人从集市上回来，看到这情况皆二话不说跑过来帮忙。 “可能摔断腿了，都看见断开的骨头了！” “这边这个动都动不了！不知道伤到哪里，这要怎么办” “得送医院啊，都伤得不轻，总不能放他们一直这样躺着！” “这种情况怎么送过去要不谁骑车到镇上，找卫生所的人来看看不然喊个救护车” “救护车县里才有，一来一回等车过来天都黑了！” 大人们六神无主讨论主意间，他们脚边还有道小身影也在忙忙碌碌，用打湿的小手帕给伤者擦拭血迹跟脏污。 人群不远处，被满地木材拦截在另一边的黑色私家车里，一双狭长眸子静静看着跑来跑去的小娃儿。 那么小，明明也才受过惊吓，小脸上苍白还没褪去，却不哭不闹，还能去帮助别人。 而且他能看到，小娃儿在给伤者擦血渍的时候，是害怕的，抿着小嘴，眼睛甚至不敢去多看那些鲜红。 他有些好奇了，是什么样的父母跟家庭，才能教养出这么懂事的孩子。 “七七，你快过来，别跑来跑去的！”那边，一个小男孩跑过去想把小女娃拉走，不让她往里掺和。 男人眼睛动了动，开门，下车。 司机忙道，“傅先生” 男人朝他温和笑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去看看情况。” 说罢男人举步，朝那边人群集中的地方走去，步履沉稳，在这样让人慌乱的现场，无端透出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各位，能让我看看情况吗”男人走到近前，温和道了句。 乱哄哄人群为之一静，看到站在眼前的高瘦男人时，不自觉为他让开了路。 男人视线落在两个受伤的人身上。 一个断了腿，腿骨怪异曲折。 一个无明显外伤但是起不来，内腑受伤的可能性更大。 “等救护车太慢了，中间会有什么突发状况难以预料，先把人搬上我的车，送去镇上卫生所。”男人很快做了决定，安排有条不紊，“再来些人帮忙把路清理一下，让车子顺利通行。” “另外在场有没有认识这两位伤员的，帮忙通知一下家属。” “有劳各位了。” 男人说话时，语调不疾不徐，声音清润坚定，让人信服。 在场的人很快将路面上散落的木材搬到一边，伤者也被抬上了私家车。 得了男人吩咐，司机一颗不敢耽搁，当即驱车赶往镇卫生所，届时检查过伤者情况，再由卫生所决定是否要把人转去县医院。 短短几分钟，所有事情处理完毕。 留下帮忙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现场只剩下拖拉机跟满地木材，一处血迹，以及一个被落下的男人。 张细凤等人受了惊吓，好在没人受伤，事情既然处理好了，她们也急着想回家。 毕竟心有余悸。 “七七，快上车，还有一半路呢！”狗蛋在车上招呼。 华子这时候躺在牛车一侧，满脸虚弱连话都说不出来，刚才大家伙忙活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干，光蹲在路边吐了。 “七七，过来，婆婆抱你上车。”张细凤也等在牛车旁边，招呼七七。 七七抿抿小嘴，经过男人身边时，犹豫着又停了下来。 男人很高，大热的天气里依旧穿着长袖衬衫跟长裤，露在袖口外的手腕肤色泛着苍白。 他静静站在那里，给七七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好像夏天的热躁，一下子消退了。 七七抿唇，把头仰得好高才能看到男人的脸，她怯声问了句，“叔叔，车子开走了，你要怎么回家你家远吗” 男人垂眸，眼神温润，“唔……很远，我可能回不了家了。” 七七一下把眸子睁大，叔叔为了帮助别人，自己回不了家了哦！ 意识海里，浑身冒黑烟的小蛋人，张嘴吐出一句，“他妈的……哪来的鸟人……” 他很想提醒小崽子一句，这种人，是会骗小孩子的怪蜀黍！ 可惜刚才为了救人动用能量，被电击时习惯性落下屏蔽屏障，这时候已经虚弱得动都动不了了。 没力气撤掉屏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家崽子被人忽悠。 等着，等爷恢复，把你烤了！ “很快就要天黑了，叔叔你回不了家，要住哪里呀”外头，小女娃儿眉毛已经皱起，眼里溢出担心。 上辈子没有家可以回，她睡过很多地方，住户多的巷角，别人家门口的花圃，还有彻夜有人值守的岗亭旁边。 这些地方会安全点，坏人少，可是夏天蚊子都很多，还有老鼠跟虫子会爬出来。 她没有办法想象这么干净的叔叔要睡在那种地方。 男子微微歪着头，眉毛皱起，似乎也在苦恼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要睡在哪里。” 牛车旁边，张细凤看着这幅画面，对男子微微歪头思考的模样莫名有几许熟悉感，七七平时苦恼思考的时候，也爱做这个动作。 她定了定神，走过去抱起七七。 七七年纪小看不出来，她们却是能看出的，年轻男人哪能没地方可去 就是在故意逗七七，跟她开玩笑罢了。 第五十七章 嘀嘀嘀，警告! “小娃儿不懂事，让你见笑了。”张细凤对男人笑笑。 这人一看就跟她们这些乡下人不同，气质太高贵了，不敢唐突。 而且，家里能开得起那么漂亮的车的人，也不会是普通家世。 “不，是我唐突了，看这娃儿太可爱，忍不住开个玩笑。”男人面露歉意，给人诚恳熨帖之感，随后他看向七七，“你叫七七” 七七点头，小脸浮上疑惑惊奇，“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叫七七呀” 被婆婆抱起来，这个高度能让她将男人的容貌看得更清楚。 好好看的叔叔呀！ 跟宋姨姨一样的好看！ 男人眼底掠过笑意，“刚刚听到你的小伙伴喊你七七，名字也很可爱。” 七七抿唇，小脸悄悄红了。 “不打扰你们了，天快黑了，夜路不好走。”男人再次礼貌告别后，举步离开。 斜阳已经在天际隐没，下傍晚光线渐暗。 晚风吹过路边野植野草，带起刷刷声响。 大路上空空荡荡，男人迎着晚风信步而行，背影惬意悠闲，丝毫不见这种氛围渲染下的落寞冷清。 在他身后，夏日似敛了喧嚣，时光似变得温柔。 拉车的老牛哞一声起行。 七七坐在车上，仍忍不住频频往后瞧，“婆婆，叔叔真的是开玩笑吗” 张细凤揉揉她小脑袋，笑道，“当然是开玩笑了，叔叔的车子很快就会回来接他，肯定不能放他在荒郊野外过夜呀。” 七七抿唇，她觉得不是这样。 要是车子没回来接叔叔，她觉得叔叔真的会睡在路边，而且……还一点也不会不高兴。 就好像，在那个叔叔眼里，什么都无所谓一样。 七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真奇怪。 “蠢崽儿！以后遇到这个人，离他远点！”意识海里，小蛋人终于挣扎着解除屏障。 七七愣住，“为什么呀” “听话就是了，那人不是什么好人。”小蛋人在那个男人身上嗅到一股让人忌惮的气息。 就算是自家老爷子那样的人物，它都没那么忌惮过。 躺在意识海双手抱臂，小蛋人表情很是严肃。 王不见王，诚不我欺。 而且，它这个王跟男人那个王还不一样。 就像是男人已经在位多年，而它还是太子。 气势输了一截。 麻蛋，好不爽。 另边厢，男人没走多久，司机就开着车返回来接他了。 等男人上车后，司机把那两个伤者的情况汇报了一遍，伤势都不算太重，但是镇上卫生所条件简陋，最后还是由卫生所把人转去了县医院。 至于医药费，司机已经垫付过了，这些都是男人交代下来的。 “傅先生，你刚刚回国，还是多静养为宜，这样到处跑，夫人会担心的。”末了，司机小心道了句。 “嗯。”男人看向窗外，“回城吧。” 想看的都看过了，便可以了。 车子行在乡间大路，临近入夜的时间，多蚊子飞虫，不停的撞在车窗玻璃上。 男人静静看着，蓦地想起那个小女孩，想起她担忧自己晚上没地方可去。 男人勾了勾唇，小女孩很可爱，怪不得她会喜欢。 不过，想到此前看到的一幕，男人眸色微暗。 “贵叔，把今天看到的东西忘了。” 司机愣了愣，忙道，“傅先生放心，我已经不记得了。” “嗯。”似乎有些累了，男人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此前车子被拦在路另一边，整个事故发生的过程，没人比他看得更清楚。 拖拉机上木材滑落飞出，直直往牛车上的人砸，那种情况下，悲剧发生完全无可避免。 牛车上所有人，都得非死即伤。 可是奇迹发生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男人却看得分明。 半空中的木材要么偏了角度，要么突兀转弯，还有的，飞到某个位置后像是撞上无形的屏障，垂直掉落。 如此诡异的事情若是往外传开，对桃溪村的人绝非好事。 好在当时那个路段，除了他跟司机之外，没有多余的路人。 便当是小女孩运气好吧。 …… 八月最后一天，村里适龄小孩都开始上学了。 少了那些叽叽喳喳的笑闹声，村子好像一下清静起来。 七七白天没了小伙伴买邀约，就整天跟在婆婆屁股后头，跟她一块喂猪整理菜园子，顺便把家里荒下的田地翻整翻整，明年种地瓜的时候好能派上用场。 “现在村里的地变肥了，满年咱家应该也能种出好瓜来。”蹲在地里，张细凤抹掉被太阳晒出的汗珠，笑眯眯的。 七七频频点头，“婆婆放心，有七七帮忙，咱家的瓜种出来一定也能很甜！” “那可不跟咱七七笑起来那么甜。”老妇人揶揄，末了又叹气，“不过西瓜在同一块地里，最多种两茬就不能再继续种了，要不然会长虫、坏秧，得把地歇个一两年才能再继续种。新开出来的山地也不知道能够轮换几轮的。” “……”七七小脸茫然，听得一知半解。 她只听懂了家里的地最多能种两茬瓜，之后就不能继续再种。 那不就是赚不了西瓜钱了吗 小蛋人不懂种地，但是听得懂人话。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跟你婆婆说，桃溪村的地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西瓜想种几茬就种几茬。” 长虫坏秧 看不起谁呢 小蛋人面条手一挥，豪气得很。 就见储蓄池里大半池的紫气，咻咻咻往外飞，跟下紫雨似的，降落桃溪村每个角落。 反正现在就是一场梦，这些能量对它已经没了用处，全拿出来让小崽儿高兴高兴它也不心疼。 【嘀嘀嘀！嘀嘀嘀！警告！耗光转换能量后，下一次积累需能量翻倍！】 小蛋人，“翻你妹啊翻垃圾！” 老子睡醒就能回家，做个鬼的任务 【系统上次能短暂回到原世界，是雷击之后的补偿，倘若不能完成系统任务，系统灵体将会在这里被抹杀，再也无法回到原世界。】 “……”小蛋人掏掏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主脑没有再回答，但是小蛋人眼前，却凭空出现了一段影像。 第五十八章 宋月凉，你怎么会在这里? 影像里是一间充满中国风的包厢。 包厢中间豪华实木餐桌上，摆着满桌精致中餐。 在餐桌一侧，还有个伏桌而眠的俊美少年。 小蛋人一眼认出了自己，跟它想的没错，自己现在经历的这些，其实就是一场梦。 瞧瞧，这不还没睡醒呢吗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小蛋人就看到影像里的“萧吏”动了。 似乎睡得不太舒服，“萧吏”坐直，揉了揉发僵的脖子，然后一脸暴躁走出了包厢。 影像结束。 小蛋人，“……” 小蛋人一字一顿，“这是什么麻烦你说、清、楚” 要不是自己在这里，看到那个影像它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精分了。 为什么那个“萧吏”行为模式动作表情都跟它一模一样！ 【倘若系统灵体被抹杀，原世界里，主脑操控的意识会按照你原本的生命轨迹替你走向结局。】 小蛋人硬生生被气笑了，“意思是，老子在这里辛辛苦苦做狗屁任务的时候，主脑意识正用着老子的身体，花着老子的钱，顶着老子的名头当太子爷” “老子要是没能完成任务，临死前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一声，没让我家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草他妈的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替我活！” 没有回音。 小蛋人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平息怒气快速冷静。 片刻后，它重新开口问，“如果我没能回去，我的人生轨迹会是什么样的” 依旧没有回音。 “嗤，老子莫名其妙被弄成这副鬼样子，如果连个知情权都没有，行，不干了。反正，也没规定我什么时候必须完成任务，我就在这边活到寿终正寝，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当初我们是定了协议的，就算主脑，也要遵守规则吧” 话毕，小蛋人抱臂一躺。 摆烂。 意识海上方，终于又缓缓冒出一行字来。 【顶级备胎，求而不得，家破人亡。】 小蛋人，“……” 备胎他求而不得他家破人亡，他！ “你敢不敢现身，让我打个你死我活” 【完成任务就能自救改变结局，请系统遵守约定。】 这行字之后，任凭小蛋人怎么呼唤，主脑再没了回应。 由躺而坐，小蛋人眯眼冷冷看着已然干干净净的储蓄池。 半晌后，它朝上空比了个中指。 它敢用人头打赌，这主脑他妈的就是个冷血的人渣。 还极其恶劣！ 既然想让它完成任务，为什么不一早把话跟它说清楚 等它把快满的储蓄池花光了才冒出来，脑渣，就是想要双倍能量！ 我去你妈的！ 意识海外，小娃儿拿着把小铲子，撅着小屁股，正奋力锄草。 午时太阳越来越毒，戴着草帽也遮不住那股热气，娃儿脸蛋被蒸得红彤彤的，额角颊边全是汗水，小褂子后背也洇湿了一片。 小蛋人心很痛，为了这个小崽子，它攒了那么久的能量全没了。 “七七，乖崽，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七七小手一抖，“蛋蛋，你生病了吗” 蛋蛋从来没叫过她乖崽，好吓人。 “……”想到备胎、家破人亡，小蛋人忍了，“我面临生死关头，作为战友，你帮不帮我” “帮！” “去找宋月凉。” “……”七七吓得小铲子都掉了。 宋姨姨现在……一定很忙很忙吧 …… 八月末的惠城，依旧酷热难当。 正午烈日高挂，天空不见一片浮云。 宋月凉用过餐后从高档饮食酒楼走出来，驱车赶往公司，路上接到特助陈默打来的电话。 将车在路边停下，宋月凉才把电话接起，那头传来特助一板一眼的声音。 “宋总，宋氏集团股东会议下午三点开始，会议要用的文件资料我已经准备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嘎吱——！ 砰——！ 汽车紧急刹车的声音及碰撞声骤然响起，就在宋月凉停靠的侧前方。 她抬眸看去，眼睑猛地缩起。 视线所及，一辆红色桑塔纳，一名倒地的女子。 女子躺在那里时，清晰可见隆起的腹部。 事故地点瞬间慌乱一片，惊呼声，求救声，报警声，人影来来去去，很快把事故中心的轿车跟女子包围。 “是个孕妇，肚子都老高了我的天！” “你他妈怎么开车的，没长眼睛吗我老婆怀孕八个月了！要是她跟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要你偿命！” “糟了，孕妇流血了！别吵了快把她抬车上，先送医院！” “都这月份了，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得住，恐怕要开肚子……” 那些声音纷乱杂错着，一句句飘进车内，飘进宋月凉耳朵。 其中最清晰的，是女子那句虚弱的求救，“救、救救我、我的、孩子……” 酷热的八月，烈日当空，宋月凉却冷得浑身打颤，就连视线都被冻到模糊。 “喂喂宋总，你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说话吗宋总”大哥大里，陈默刻板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出，染了焦急。 “我没事。”宋月凉听见自己开口，声音很冷静。 她抬眸，正好对上后视镜里映出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布满猩红，眸光恶狠狠的，阴冷，凶戾。 带着濒临奔溃的癫狂。 “帮我准备一套正装，我现在回公司。”宋月凉淡淡移开视线，不再与后视镜里那双狰狞的眼睛对视。 打方向盘，踩油门，车子平稳汇入大街车流，将那一幕抛在身后。 下午三点正。 位于城区中心的气派恢弘的办公大楼顶层，会议室内除了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几近落针可闻，氛围冷肃。 窒人的气氛压得人心头发闷。 在座各股东面色心思各异。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落在坐在董事长右侧第一位的年轻女子身上。 女子着黑色正装，剪裁合体的西服长裤，将她身上那股冷淡气质衬托得更为淋漓尽致。 一头大波浪秀发随意披散，黛眉凤目，艳红唇畔噙着似笑非笑的浅弧，薄凉眸子轻扫间，透出时光淬炼的杀伐凌厉。 那股强横气势，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对其小觑。 “宋月凉，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五十九章 以前也不是没揍过你 上首，宋氏董事长宋淳生拧眉盯着宋月凉，对她会出现在这里既疑惑又恼怒，脸色可见的难看。 这段时间他给她打过无数次电话，要她来见他都被拒绝。 今天，这样的场合，她却突然杀出来，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无视周遭探究，宋月凉泰然自若，从手边公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往宋淳生方向推去，冷白指尖在文件上轻点了下，淡淡开口。 “这是唐老特别授权书，从今天开始，唐老在宋氏集团一应事宜都由我出面代理，包括唐老副董职权范围内的所有公务。” “宋董事长，以后，请多多指教。” 宋月凉话音一落，刚才还沉寂的会议室顿时哗的一下炸开来。 怪不得宋月凉敢坐在唐老历来的座位，原来是拿了特授权。 在场不少人惊讶的同时，心里也越发疑惑。 他们对宋淳生跟宋月凉的关系是知晓一二的，这大半个月时间，宋月凉几次出手跟宋氏集团作对，搅黄了宋氏好几项合作，损失极大。 现在对方摇身一变，竟然又成了唐老在宋氏的代理人。 这当中究竟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恩怨情仇 无数视线落到了宋淳生身上。 宋淳生脸色沉得能滴水。 别人不知道宋月凉打着什么主意，他岂能不知道 这分明是宋月凉把擂台摆到他眼皮子底下了，在直接跟他叫阵！ 可面前的授权书上还带着淡淡墨香，落款处唐老的私章一目了然，做不得伪。 有这个东西在，一时半会他还真不能把宋月凉赶走。 “简直荒唐！唐老身为第二大股东，仅凭一份书面授权就让外人进入我宋氏董事会，事前连个招呼都没打，他把宋氏当成什么了！有没有把董事长放在眼里！——”他还没说话，会议桌末座那边，宋子禹已经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骂开了。 “闭嘴！”宋淳生怒喝一声打断他的话，环视心思各异的在座，强敛心神，“先开会，其他事情容后再说！” 宋月凉神色淡然，视线从宋子禹身上轻轻掠过。 眼神中的轻视嘲讽激得宋子禹差点再次跳起。 外间，茶水间。 几名集团秘书聚在茶水间，借着泡茶冲咖啡的功夫交耳闲聊，视线时不时往会议室瞟一眼。 “刚进去那女的是什么人啊有点眼熟。” “不知道，以前从来没在公司见过这号人，不过气场是真强。” “刚才会议室门开的时候我隐约听了一下，那人好像是……宋月凉” “宋月凉！真是宋月凉我的天，怪不得气势那么强，商场新贵啊！本事大得很！用四年把个快破产的小公司带到成功上市！半个月前还从我们集团手里抢走了城东村那块地皮！” …… 陈默坐在待客室沙发上，面无表情，对对面茶水间里的的对话听而不闻，只专注会议室那边的动静。 作为老板助理，专注自家上司就够了。 待会议室门一开，她就起身迎了上去，候在门口安静等着。 各股东从会议室里鱼贯而出，面上或若有所思，或幸灾乐祸。 股东大会突然杀出个宋月凉，看宋家父子那表情及反应，以后估计有好戏看了。 宋淳生走在末尾，经过宋月凉时眼神阴沉，“去我办公室！” 话毕大步走了出去。 宋月凉回头，视线落在男人充斥怒气的背影，眼底飞快掠过一抹阴戾猩红，稍纵即逝。 淡定起身，抚平衣角皱痕，宋月凉缓缓踱步而出。 看到自家上司出来，陈默立即跟上，“老板——” “宋月凉！“一声怒吼从侧面传来，打断了陈默未尽的话。 不等两人扭头看去，宋子禹挟着满身怒气已经从旁逼近，瞪着宋月凉咬牙冷笑，“真是小看了你啊宋月凉，竟然借唐老搭桥进了我宋氏董事会！不过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以为冠了个宋姓就能在宋氏分一杯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罢了，别看不清自己身份！” “身份”宋月凉好整以暇，双手插进裤兜，站在原地半步不退，甚至噙起淡淡浅笑，“宋少这话说得，我不过是拿着工资替人办事，唐老手下小小打工人罢了，有什么高不高兴的，宋少别想太多，伤脑。” 陈默垂下眼睑忍笑，别人不懂，她倒是能听出老板话里意思的。 ——脑子本来就没多少，再伤上一伤，岂不是没脑子了么。 “哼，牙尖嘴利！”宋子禹视线忽而在宋月凉高挑曼妙曲线滑了一圈，不怀好意，“能让唐老支持你到这个地步，床上没少花功夫吧跟你妈学的怎么伺候男人” 宋月凉嘴角笑弧不变，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 陈默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后退一步。 “啧啧，开个玩笑罢了，怎么就变脸了”看着对方变脸，宋子禹心头顿生快意，笑了起来。 他还没忘记，上次在近郊公路上，这小贱人他妈的故意开车要撞他，差点把他当场吓尿了。 新仇旧恨，总有一天要报！ 宋月凉瞧着他暗自得意的嘴脸，忽而也一笑，随即毫无预警抬手。 啪—— 耳光响亮，在安静的会议室门口，似有回音。 周围响起一阵小小的抽气声。 本来就对宋月凉身份好奇的几位秘书，躲在转角处亲眼看到宋氏太子爷被人打耳光，视觉冲击极大，没忍住受了惊。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加之周围那些声响，让宋子禹有片刻脑袋都是发蒙的。 “宋-月-凉！你敢打我！”回过神后，宋子禹扬手就要回敬回去，在公司那么多人面前被打脸，不打回去他太子爷的脸面往哪搁！ 宋月凉甩着打疼的手淡定后退一步，恰好避开对方，启唇，“啧啧，开个玩笑罢了，怎么就变脸了” 这句回敬，又像一个无形的巴掌甩在宋子禹脸上。 “你他妈找死！” “周围不少眼睛看着呢，宋少这个耳光打下来，不仅是打在我脸上，更是打在唐老脸上，你确定要动手那我迫不得已只好奉陪了。”宋月凉挑起眼角，睨着男人的眸光幽冷薄凉，“以前，也不是没揍过你。” 第六十章 我没时间了，我怕我会先疯掉 宋子禹又气又怒，狠狠瞪着笑靥如花的女子。 却不敢再动手。 宋月凉的话，勾起了他不愿回想的，多年前的回忆。 他被宋月凉揍过，狠狠的，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想起来，骨头缝里还泛着疼。 这个女人是真的野，打起架来不要命。 而且完全不顾及他的身份，不给他丁点面子。 就因为他取笑了她身边那个病秧子一句。 他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哦，他用戏腔唱了句，“天上掉下个林弟弟，一咳一喘非俗流，谁若是嫁了他，奔着英年守寡啊啊啊” 然后他就被揍了。 从小到大，自知道有宋月凉这个人起，他对她谩骂嘲讽不下百八十回，哪次她不是忍了 偏生那次为别人揍他，他差点没死在那里！ 简直神经病！ 摁下电梯按键，直下负二楼车库。 陈默看看自家老板淡定模样，伸手扶了下鼻梁上的大黑框，“老板，就这么走了” 她刚瞅着，宋氏太子爷还没回过神呢。 宋月凉望着头顶上方不断跳动的数字，抚着手腕漫不经心，“不走，回去再打他两耳光” “……”那还是走吧，“那宋董事长那里” 会议室门开的时候，宋董事长那句“去我办公室”她可是听着了的。 “让他等着吧，他总要习惯，今非昔比。” 今非昔比 是指宋董事长在老板这里的分量已大不如前还是指老板身份已大不相同又或者还有别的意思 陈默识相的不再问。 铃铃铃的电话铃声倏然响起，在地下车库轻轻荡开回音。 接通电话，宋月凉拉开车门上车，“喂，董董” “我更喜欢你叫我舒舒。” “我觉得旺旺更贴切。” “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可爱”女子幽怨声线从手机里隐约传出。 宋月凉淡淡勾唇，“说吧，什么事。” 董望舒立即兴奋道，“月月，晚上七点皇冠会所等你，庆祝你今天成功入驻宋氏！” “行，晚上见。” “不见不散！” 六点半，黄昏时分。 夜幕将落未落，烟霞漫天。 都市华灯初上，五彩霓虹闪烁，景象繁华。 皇冠会所位于城南，占据黄金地段，是惠城最大的高级娱乐会所，敢进这里消费的俱是惠城有点身家的人物。 驾着车从如川车流中拐出，在皇冠会所门前停下，将车匙扔给门童，宋月凉推门而入。 迎面而来纸醉金迷的味道。 一楼是偌大舞池，稀落落人影在舞池中随着舞曲摆动身体，这个点，还没到会所最热闹的时候。 绕过左侧吧台，宋月凉往二楼卡座走去，她已经看到董望舒那头标志红发了。 半月前染的，说是什么外国进口的潮流货。 刚上到二楼，董望舒就隔着卡座落地玻璃朝她招手，“月月，这里！” 进了卡座入座，顺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宋月凉道，“你还没把头发染回来伯父那里过关了” 三天前这丫头才打电话跟她哭诉，为了让她把头发染回来，她爹又把她所有的卡全停了。 批发市场拼出的业绩，等于白忙活。 董望舒笑嘻嘻的，“我跟老头子说，今年是我本命年，这个发色吉利，今年我必定鸿运当头！老头子想了想是这么回事，当即又把我的卡还回来了。放心，今天我请客！” “今天我可没打算付账。”宋月凉含笑抿了一口酒。 她心底其实是羡慕董望舒的，豪门董家掌上明珠，有爸妈宠爱，自小衣食无忧，活得简单又快乐。 像头不谙世事的小牛犊子，横冲直撞，哪怕闯了祸也无后顾之忧，总有人为她善后。 “月月月月想什么呢，怎么发起呆来了” 董望舒疑惑凑近，带着肉感的手在宋月凉面前挥了挥。 宋月凉回神，睨她一眼，“在想，我是怎么跟你这个牛犊子成为朋友的。” 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董望舒单纯，无忧无虑不知愁，像生长在阳光下的向日葵。 而她，出生起身上就带着卑劣的烙印，经历变故后更是变成落地罂粟，花叶都带了毒。 “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喜欢你，我就要跟你做朋友！”嫌光说不够，董望舒贴过去挽上宋月凉手臂，“月月，跟我说说今天的事，你杀入宋氏董事会，那两父子是不是吓成脸谱了” “说是帮我庆祝，你其实是来打听八卦的吧” “说说嘛，让我也乐呵乐呵，这口气我可憋了四年了！” 宋月凉揉乱她一头红发，顺势将她脑袋推开。 “吓成脸谱不至于，气成河豚倒是真的。” “哈哈哈！”董望舒乐不可支，“快给我仔细说说！” 茶几上香槟酒液慢慢减少，夜色一点点沉下来。 大堂音乐从慢摇变成嗨爆的舞曲，场子开始热闹起来。 宋月凉给董望舒讲完故事的同时，手里用牙签堆的高塔也成功完成。 董望舒张口就要夸她好棒，却见女子利落抽走了塔基，哗啦啦，高塔全部倾塌，牙签滚落地下。 “月月”董望舒疑惑，用心搭建起来的，怎么说毁就毁 “给人剔牙的玩意，有什么可惜的。” “……”牙签它做错了什么。 “不过月月，你最近动作太频繁，宋家那两父子肯定已经警惕了。现在你又强势入了他们家董事会，之后的事情可能不会跟你想的那么顺利……”想到自己从哥哥那里听到的评价，董望舒担忧道，“这样会不会太冒进了些” 宋月凉沉默，端着酒杯走到落地玻璃前，看楼下千人百态，眼神冷漠。 好一会之后，她才启唇开口。 “我没时间了，董董。再不动手，我怕我会在那之前先疯掉。” 劲爆喧嚣声几乎要撞破落地玻璃，几个年轻男女在卡座里跟着强劲节奏摇头晃脑。 靠近玻璃的座位上，宋子禹脸色不虞，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仍压不下下午受的那股子憋屈。 “宋少，慢点喝慢点喝，夜还长着呢。不就是挨了一巴掌嘛，消消气！”蒋正阳抽走宋子禹面前酒杯，拍了下身边女伴翘臀，“你去陪陪宋少，把人哄高兴了，房子车子随你挑！” 女伴心喜，暗暗朝蒋正阳抛了个媚眼，随即坐到宋子禹身边，穿着清凉的柔软身体贴过去，声音娇媚，“宋少——” “滚开！”宋子禹毫不留情把人推开，阴着脸看向蒋正阳，“你怎么知道的” 蒋正阳忍笑，做正经状，“嗐！这不正好我有个小情儿在宋氏工作……宋少放心，我嘴巴严得很，绝对不会往外说。” 宋子禹脸色焦黑，狠狠闭眼。 操！ 第六十一章 看见傅燕迟了 借着咳嗽把快要冲出的笑意憋回去，蒋正阳拉开被推倒的女伴，坐过去拍拍宋子禹肩膀，“宋少你也是，就不该跟宋月凉逞口舌之快，她什么人咱几个谁不知道那就是个疯子、狠人。” 两人对面的沙发上，独坐品酒的男子隐在阴影中，只有执酒杯的手映在灯光下。 那只手修长白皙，执杯的动作极是优雅。 听到宋月凉三个字，那只手几不可见顿了顿，男子低沉醇和声线自暗处缓缓流出，“宋月凉又揍你了” 一个又字，极具点睛之效。 宋子禹差点暴走。 蒋正阳到底没忍住，笑得捶沙发，上气不接下气，“可惜当年我没在场，是后来听廖飞那群人说才知道宋月凉把你给揍了。这次又是……宋、宋少，你一个八尺大男人，怎么就挡不住个女人噗哈哈哈哈……” 宋子禹脸色已经不能看，怒道，“那是我让着她！” 对面男子微微倾身，颀长身形慢慢显露在光线之中，有股莫名气势随着他倾身的动作扑面压来，不迫人，却不可忽视。 相貌俊美，温文尔雅，唇边凝笑时仿若春风含情。 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衣袖半挽，男子气质干净清冽，鼻梁上金丝框眼镜将一双眼睛挡在镜片后面，眼神让人看不分明。 “我记得，你当时吓哭了” “……”宋子禹咬牙，“燕钦！” 燕钦重新坐了回去，含笑不再言语。手指轻转，酒杯中酒液晃荡，隐在镜片后面的眼，教人看不清情绪。 蒋正阳从沙发上爬起来，擦掉笑出的眼泪，道，“四年前，泰丰地产濒临破产清盘，宋月凉临危受命，凭一己之力，硬是从惠城几个龙头企业嘴里生生咬下一块肉来，成功把泰丰盘活，连宋氏集团都吃过她的亏。有手段有魄力，玩得了诡计耍得了狠。宋少你听我一句劝，这个女人，非不得已不要去招惹她。” 当初的宋月凉敢把宋子禹打得不能自理，其性情已经可见一斑。如今区区一耳光，她又怕什么 说白了，宋子禹那个巴掌，白挨。 自找的。 宋子禹沉默，关于宋月凉在圈子里的传言，他不是没听过。 更甚至，还有人在背后偷偷给宋月凉取了绰号，叫她夜叉。 又恶又狠。 哪怕时隔五年，他仍然记得当初宋月凉揍他时渗人的眼神，还有抓起板砖往他脑门砸时的狠厉。 要不是那个病秧子拦了一把，他现在可能已经化土了。 那哪里是女人根本是个还没驯化的野崽子！披着人模狗样的皮罢了！ 抓起酒杯，宋子禹再次恨恨灌下一杯烈酒，随后将酒杯一甩，起身走人。 “诶，宋少怎么走了”有人看到这一幕，凑过来问道。 蒋正阳，“在宋月凉那里吃了瘪，心情不好。” “宋月凉宋夜叉巧了，她跟董家小公主就在对面呢。” 几人往对面卡座看去。 那边，女子斜倚落地玻璃，手执酒杯，正看着下方舞池群魔乱舞。 一头秀发散落风情，姿容半掩，无袖真丝衫黑色阔腿裤，一米七的身高完美撑出寻常女子没有的气场。 她身旁矮了她半头的红发女子正叽叽喳喳跟她说着什么，正是董家小公主董望舒。 对这边视线似有察觉，女子抬眸看了过来，眼神穿透般犀利，带着点酒意微醺。 又飒又媚。 燕钦遥遥举杯示意，女子却视而不见，转身落座，整个身形隐在了沙发背后。 “嘶！一个眼神就让人血液沸腾。宋夜叉性子恶是恶，那脸那身段真没得说。这种女人要是弄到床上，不知道会是什么滋味。” 暧昧调笑响起，蒋正阳没来得及阻拦。 燕钦扬唇，慢条斯理看向说话男子，“喝两杯” 男子当即一喜，“承蒙钦少看得起，我敬你！” 京都燕家，那是顶级豪门的存在，就算是惠城一流豪门宋孟姜三家都得仰望。 他要是能跟燕钦交好，身份自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像蒋正阳，二流世家背景，不就因为得燕钦看重，享了一流待遇。 “那是燕钦他什么时候来的惠城早知道他在这里，我就不来了！晦气！” 董望舒气鼓鼓挨着宋月凉坐下，看她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也不劝阻，反而帮着她把酒续上，“月月，喝！把这酒当成燕钦，一口吞进肚子里，再拉出去！” 宋月凉，“……”放下酒杯。 所有情绪被董望舒一句话打得七零八落。 “怎么不喝了月月，心情不好别憋着，得发泄出来，我陪你喝！”董望舒直接操起酒瓶子，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董董！”宋月凉忙把酒瓶夺了过来，“别这样喝酒。” 就这么一会功夫，酒瓶里的酒去了半瓶。 董望舒也不抢，直直瞧着宋月凉，良久，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宋月凉轻叹，“董董，你喝醉了。” 董望舒糊着满脸涕泪嚷嚷，“谁醉了我没有！我就是讨厌他，讨厌那一群人！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是，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宋月凉嘴上应和，拉着人站起，“今天喝了不少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今晚我陪你！” “大小姐，用不着。” “我怕你难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难受” 叫了代驾开车，把董望舒塞进车里，宋月凉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霓虹，眼眸幽深。 “月月，月月……”旁边，醉意上头的董望舒嘴里喃喃。 “嗯” “月月，有个消息我没敢告诉你……” “什么消息”宋月凉随口应着，只当对方在说醉话。 “月月，听说傅燕迟、嗝、回来了，我其实、都知道……” 空气一下沉寂。 宋月凉仍然看着窗外，没有转身。 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好似只是听到个寻常名字。 “是么。”她说。 身边无回应。 醉酒的人已经睡死。 把人送回董宅，遣退代驾，宋月凉坐上驾驶座，一脚油门飞驰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一路闯了多少红灯，也不知道自己要开去什么地方。 心头绵绵密密的刺痛。 她用五年时光奋力遗忘，刻意避开所有与他相关的人，原来全无用处。 乍听人提起，心还是会疼。 她可以在宋氏父子面前、在燕钦面前表现出云淡风轻，可唯独对傅燕迟—— 傅燕迟。 第六十二章 燕钦 夜渐深。 城南，皇冠会所。 燕钦按住酒杯，看向敬酒男子，“时候不早，该散场了。” “钦少说的是，酒喝得也差不多了，是该散场了。钦少，一起走”敬酒男子不想放过攀交情的机会。 燕钦扬起唇角，笑意温文，“好，送你一程。” 走出会所大门，外面是与里面喧嚣截然相反的冷清。 天幕黑沉沉的，不见几颗星子，那点微弱星光在五彩夜都映衬下，极为暗淡。 门前除了停驻的一辆辆豪车，也没几个人影。 随同燕钦、蒋正阳一并下来的男子，殷勤送两人上了车后，才转身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 刚刚打开车门，手臂猛地被人拉住，捂着嘴拖到阴影处。 拳脚到肉的闷声在暗处响起，伴着挣扎唔唔声响。 燕钦的车还停在原地，靠着后座，双手交叠，一手手指轻敲手背，如在弹奏喜爱的乐章。 蒋正阳坐在他身边，看着那方暗处，安静不出声。 黑色豪车在夜色下静静蛰伏，像是等待撕咬猎物的毒蛇，寒意渗人。 直到那边动静弱了，燕钦敲击的手才停下来，对司机淡道，“开过去。” 车灯亮起，缓缓驶出，开到指定地点停下。 燕钦降下车窗，取下眼镜轻轻擦拭，“以后说话先过过脑子，好歹是差点跟我联姻的女人，就算事没成，也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肖想染指的。” 没有指名道姓，却足够让人知道他指的是谁。 一直安静的蒋正阳这才叹了一声，对地上人开口，“傻-逼。” 宋子禹那么厌恶宋月凉的人，跟燕钦聚在一起的时候，都收敛着没敢在燕钦面前过分羞辱宋月凉，这人偏要拿宋月凉刷存在感。 那么没有眼力，不是傻-逼是什么。 地上的人悄无声息，也不知道是昏死了还是不敢吭声了。 车子驶离。 蒋正阳问，“要名字吗” 燕钦将眼镜戴好，眉眼不抬，“我以后还会见到他吗” “……不会。” “那还有认识的必要” 打扰了。 消停片刻，蒋正阳又道，“钦少，我有个疑问，你今天叫我组这个局，不会是早知道宋月凉会来，特地来偶遇的吧” 燕钦闭眼，靠上椅背，“心血来潮而已。” 蒋正阳想想也是，要是提前知道宋月凉会来，也不需要等那个傻-逼提醒，才发现宋月凉就在对面卡座了。 再说燕钦是谁需要那么卑微的制造偶遇 翌日，接到唐老电话，宋月凉赶去闲人山庄。 山庄坐落惠城南郊八公山，占半座山头，是唐老私人所有。 养老的地方。 平日里常邀一些老友前来，溜溜鸟，钓钓鱼，品一壶香茗。 介于来往这里的都是一方豪富，山庄安保做得十分好。 没有主人放话通行，外人根本进不去。 这地方，连个狗洞都没有。 就算宋月凉几年下来已经是山庄常客，每次过来的时候，依旧要经过大门保安盘查。 将车停在山庄缠枝铁门前，打开车尾箱，等待保安检查的功夫，宋月凉视线在铁门右角凌霄花墙停了一瞬，收回。 她曾在那片花墙下站过整整七十二小时。 深秋十一月，大雨倾盆，雨水凉得彻骨。 “宋小姐，可以进去了。” 车窗被敲响，宋月凉点头跟保安道谢，将车开进缓缓打开的铁门。 十五分钟后，宋月凉把车停好，直接去茶室。 茶室位于山庄东苑，假山怪石，遍植文竹，引山间活水为溪，清幽雅致，富有意趣。 唐老喜欢在这里待客。 走进东苑，就看到唐老助手唐峥站在茶室门口候着。 四十来岁年纪，身形高大，着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上长年不见表情，寡言少语。 听说他十几岁时被唐老收养，至今跟在唐老身边已经二十多年。 “峥叔。”走近了，宋月凉打招呼。 唐峥颔首，拉开茶室木门，“宋小姐，里边请。” 室内，茶香四溢。 一张朱漆矮桌，上置红泥炉，紫砂壶里冒出开水沸腾的咕噜声，蒸汽袅袅。 矮桌前老人穿着万寿唐装，满头华发，坐在蒲团上笑容慈蔼，却难掩眼中精光。 唐老，唐河元，年逾七十。在圈子里也算是个传奇。 白手起家，一生无儿无女，标准商人，跟人交往只谈利。 虽世故，但世故得明明白白。 这也是当初宋月凉找上他的原因。 “月凉来了过来，尝尝我新煮的茶。”唐老招手。 宋月凉上前，在他对面蒲团坐下，面前茶杯里红色茶液芳香清澈，“谢谢唐老。” “你跟我还是这么客气。”唐老笑着摇摇头，“一转眼四年，我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见你的场景。彼时虽然落魄，身上却透着股孤注一掷的孤勇决绝。如今倒是开始收敛锋芒了。” 宋月凉垂眸，“当时我走投无路，只能孤注一掷。我一直感激唐老施以援手。” “丫头，这你可说错了，我不是施以援手。”捻起杯盖，轻撇茶沫，唐老淡笑。 “我是个商人，商人逐利。你我之间更确切的说，是我选择在你身上投资，而你回报我成倍的报酬。比如四年前我收购濒临破产的泰丰地产，而你，把泰丰地产盘活上市，重新交回我手上。” 宋月凉抬眸，等待下文。 唐老赞赏看了她一眼，“你用四年时间证明了你的能力，也证明了我的眼光。所以今天，我再次选择在你身上投资，送你进入宋氏。丫头，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请唐老拭目以待。” “不错，年轻人就该有这种锐气。那你跟我说说，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宋月凉红唇轻启，道，“控股。” “就没打算先取得集团股东们的信任方便日后水到渠成” “等他们对宋家父子足够失望，改朝换代自然顺理成章。他们信不信任我无所谓，他们信任钱就行。” 唐老朗笑，手指虚点宋月凉，“我等着你拿到宋氏。” 接着话锋一转，“你妈妈快出狱了吧。” 宋月凉微顿，“是。还有三个月。” “嗯，你找到我的时候，你妈妈的事情已成定局，我不能妨碍司法公正，但是保她在出来之前安然无恙还是可以的。你放心，四年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宋月凉离开茶室的时候仍是正午，她那杯茶还放在那里，纹丝未动。 第六十三章 田家闲话 两道人影站在茶室木窗前，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 唐老问，“阿峥，你说这场景，跟四年前是不是很像” 身后人沉默，唐老似乎习惯了，也不用他回答。 “时光最能改变一个人，如今宋月凉身上，已经再看不到当年的青涩了。” 思忆不自觉回到四年前，初见宋月凉那天。 她被带到他面前的时候，浑身湿透，发着高烧的脸红得不正常，唇色却极为苍白，已是强弩之末。 即便如此，她说话依旧条理清晰，那双眼，暗得惊人。 “我想跟您做个交易。您帮我进入宋氏董事会，三年内，我必让您成为宋氏最大持股人，让宋氏集团改名易姓。” 他那时候是觉得有些可笑的，一个黄毛丫头，大言不惭。 “这个交易似乎不太公平。利全给了我，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要宋家所有人不得善终！” “你也姓宋。” “我的宋，是宋月凉的宋。” 在商言商，百利无一害，这个交易试试也无妨。 只是在送宋月凉进宋氏集团之前，他先用泰丰地产，考验了她的能力。 而她只用四年，就交出了一张极为漂亮的成绩单。 从回忆中抽离，木窗外女子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唐老淡淡哼笑一声，当真是老了，开始喜欢追忆从前。 “宋淳生来了好几次电话要跟您约谈。您真的要继续”沉默寡言的男人突然开口。 唐老回头，道，“举手之劳，兴许能换来天大回报，为什么不继续就算宋月凉失败了，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成功，他拿到宋氏。 失败，宋月凉肝脑涂地。 总归火烧不到他身上。 而他更愿意相信，宋月凉会再次给他带来意外之喜。 拿起挂在窗台的手杖，唐老缓步离开茶室，“阿峥，我老了，说不定哪天眼睛一闭，就再也醒不过来。总要走得安心才是。” …… 桃溪村。 午后的篱笆小院祥和宁静。 院角茂密成荫的枇杷树，猪圈里小猪酣睡的哼哼，以及堂屋里的喁喁低语，都透着乡村独有的生活气息。 天气实在太热了，堂屋里，张细凤在地面上铺了张透明雨布，跟七七两人就躺在雨布上，打着扇子小憩闲话。 小娃儿梳着两个小揪揪，身上只穿了条小肚兜，在雨布上滚来滚去，睡热乎了就换个凉快的地方躺。 “婆婆，咱家小猪又长了好多肉肉，腿都变短了。”娃儿一边滚一边小骄傲，“我把小猪照顾得可好了。” 张细凤郑重其事，“那可不多亏了咱七七照顾，小猪才能长得那么好，婆婆省了好多心哩。” 娃儿趴在那里愣了愣，小脸飞快羞红偏还要装作毫不在意模样，却没发现自己撅着的小屁股已经在得意的摇啊摇。 张细凤心里头笑翻了。 比起初来时的小心拘谨，现在七七才终于有了些这个年纪小娃儿该有的模样。 活泼，爱笑，还会开始偷偷的撒娇。 张细凤伸手，爱怜的抚摸娃儿发顶。 她相信终有一日，七七会真正敞开心扉。 “她张婶，在家呢”篱笆门被人从外推开，狗蛋奶提着个针线篮子走进来，“大中午的没法下地，我过来唠唠嗑。” 进来后又在门边自己捞张凳子坐下。 农家串门就是这样，不见外，有时候端着个饭碗就能上别人家唠上半天。 “狗蛋上学不在家，你可算能闲一会了。”张细凤坐起来，笑道。 “闲什么闲，那个皮崽子，第一天上学就把裤子给磨破了，这不，还得给他补裤子。”狗蛋奶晃了晃针线篮，顺手从里拿出个红蛋给七七，“昨儿去亲戚家吃喜酒得的，七七拿去吃。” 七七先看向张细凤，得了她同意，才接过红蛋，奶声奶气道谢，“谢谢伯奶奶。” 狗蛋奶眉开眼笑，“哎哟，七七真是乖，伯奶奶就稀罕你！” 夸完七七，狗蛋奶就开始吐槽，“昨天吃席的时候，有个跟七七差不多大的男娃，你不知道，那可是真熊。席面上桌，咱一桌子大人还没动筷呢，他先吃上了。这也就算了，嘿！你猜怎么着他爱吃的菜，别人都不能动，不然就蹬着两腿使劲哭闹，最后还把桌上的菜全砸地上了！嚷着他不吃也不让别人吃！真是把人气得心肝疼！” 张细凤瞠目结舌，“他家里人就不管管” “哼，管什么管，带孩子来那老婆子，装模作样数落了两句，转头就去把别桌上的菜端来哄小祖宗了。”狗蛋奶穿针引线边补裤子边冷哼，“把娃儿纵成那样，以后能养出个什么好来看着吧，以后有得她家后悔的。” 闻言，张细凤摇摇头，“那老婆子本身说话做事就有问题。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娃儿都是有样学样的，根子歪了，以后再怎么长，也是歪的。” “你说的还真是。我听一同吃席的人说，那老婆子家儿子跟儿媳两个在城里犯了事呢，被抓进去了。她带着孙子从城里灰溜溜的回来，她倒是把事情瞒得紧实，结果她那宝贝孙子给嚷嚷出来了，说他爸妈在派出所里关着！哼，一窝的烂根子！” “咋还进派出所了”张细凤大惊，“能被抓进去放不出来的，那犯的事可不小啊！” “谁知道呢，反正那一家子在他们村挺出名。就阳县旁边的大曲村，你知道吧他们家在大曲村原本是最有钱风光的，现在村里都在传，说他们家来钱的路子不干净，所以儿子儿媳全进去了。”狗蛋奶想了想，道，“那家好像是姓田家里房子起得漂亮气派，儿子原先还在城里端铁饭碗……要我说啊，人就不能做亏心事，不然迟早报到头上来。” 两个老婆子聊得专注，没发现旁边小娃儿不知何时，已悄然白了一张小脸。 七七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听到大曲村的消息，听到那个家的消息。 这时候她才恍然有种感觉，她逃了那么久，可是她离那个家，原来依然很近。 第六十四章 你就是个老不死的 “蛋蛋，我爸爸妈妈被抓进派出所了吗”七七悄声问。 小蛋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听到一个“田”字都能怕得白了脸，还关心那对狗男女做什么 “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千里眼。”不爽的怼了句，小蛋人哼道，“再说了，那对无良狗男女被抓进去才正常，光虐童就够他们蹲几年了。” “哦，还有谋杀！”小蛋人想起来了，自己刚来的第一天，那个毒妇可是把七七给推下悬崖了的！ 七七身子颤了颤，似乎也想起了悬崖那一幕。 小小娃儿垂下眼睫，缩在雨布上把自己抱成一团，很久没有动弹。 爸爸妈妈不喜欢她，她一直知道的。 连奶奶，也不是真心喜欢她的。 奶奶是家里唯一会对她笑的人，也是唯一对她说最喜欢大丫的人，可是奶奶也从来没有给她留过吃的东西。 小蛋人现在不太能看娃儿这种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跳下去，在娃儿小脸上踩了几脚。 “你现在是七七，不是田大丫，田大丫上辈子已经死了。”软软弹弹的触感让小蛋人有点上瘾，又在娃儿脸蛋上玩起了滑滑梯，“田家现在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有什么好怕好不开心的” 小娃儿一动不敢动，怕把它摔下去了，乖得不行，“……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喜欢大丫呀大丫很乖很听话，还会干好多活。因为大丫是赔钱货吗” “什么赔钱货你会捡垃圾卖钱，还让桃溪村找到新出路挣着钱，就连你婆婆的小猪仔都被你养得又白又胖！赔钱该叫你招财猫！” “……你刚还说我不是大丫呢。” 小蛋人，“……” 来，告诉哥哥，你今年到底几岁 我好心安慰你，你反过来给老子挖坑 桃溪村的日子，平静又安稳，齿轮一步步往前迈进。 大曲村田老婆子那边却过得水深火热，无比煎熬。 自从儿子儿媳被抓了进去，她苦寻无路之下只能先带着四岁半的孙子离开惠城回村。 城里的开销太大，她耗不起，也害怕没按照约定离开，会被宋子禹报复。 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她在家里每天心焦如焚，惶惶终日。 儿子儿媳被关在派出所这么久，始终没有被放出来的迹象。 村里风言风语越来越甚，田老婆子心里越来越慌。 要是儿子儿媳真被判刑关个三年五载，她在家里要怎么过 家里的田地没种一粒粮食，每天的花销都要从兜里往外掏，她手里攥的那些钱用一点少一点不说，还得拖着个小娃子。 光是伺候这小祖宗就已经让她疲惫不堪，日子根本没法过！ “都是肥肉，我不吃！”田家宽敞灶房里，四岁半的小胖墩把手上肥肉包子狠狠扔了出去，又把放在原木饭桌上的一盆包子全给扔到地上。 哐啷一声，白乎乎的包子在地上翻滚，一地狼藉。 小胖墩尚嫌不够，抬脚对着那些包子又踩又跺，满脸的跋扈骄纵。 看着自己一早上忙活的心血被这么糟蹋，田老婆子血压不住攀升，沉了脸怒喝，“田小虎！谁让你扔包子的！” 被喝骂，田小虎立刻往地上一躺，蹬开两条短腿腿又哭又嚎，“我不要吃肥肉，我要吃瘦肉！我要吃全是肉馅儿的饺子！” “你给我起来，再闹我就拿鞭子抽你！” “你敢打我我以后就不给你养老！我要把你赶出去，让你到大街上浪流做叫花子！以后不给你送终！” 田老婆子被气得浑身哆嗦，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来气。 她看着还在骂骂咧咧的大孙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体涌出巨大疲惫。 此时的她，早已经没了一个月前的意气风发，身上衣裳多处沾了脏污油腻，花白发丝散乱在额角，双眼苍老无神。 像个寻常的乡下婆子，被生活磋磨得直不起腰。 “我要吃饺子，你去给我做饺子！”地上小胖墩还在颐指气使，“你要是敢对我不好，等我爸我妈回来，我就让他们把你赶走！老不死的！” “你刚叫我什么” “老不死的老不死的你就是个老不死的！” 看着满脸戾气叫嚣的小孙子，田老婆子心头生出寒意，眼神也一点点凉下来。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听大人讲的多了，学着了。 这一天，田家大宅里冷火秋烟，除了小娃儿不依不饶的哭嚎声，毫无半点别的动静。 “田家老婆子咋地了这是娃子哭哑了都不哄哄以前不是最疼她家小虎的吗”有村民从田家屋后走过，听着小娃子嘶哑哭声，悄悄议论。 “她家小虎你还不知道就是个小霸王。有什么好哄的，就该治治他那烂脾气，要不然长大了准保跟他爸一样是个二混子。” “我瞧着她也没心情哄，儿子儿媳妇进了局子，这么久没回来保不齐已经劳改去了。她那种享惯福的，带个熊娃子一天十天的还好，你要她带个半年一年，你看她尥不尥蹶子。” “啧啧，他们田家以前在村里多风光啊，见了人下巴朝天的，哼，以后看他们还怎么嘚瑟。” 村民们脚步声渐渐远去。 田老婆子就坐在自家灶房门口，将那些议论全然听在耳里。 她冷冷注视着面前虚空，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前，做出了决定。 …… 进了宋氏股东会议，代理了唐老在宋氏的所有公务之后，宋月凉日常并没有变得更为繁忙。 宋淳生那只老狐狸，不会把重要项目移交她接手。 尽管唐老在宋氏内部也有自己的人脉跟扈拥，但是集团内部事务大多还是要经过宋淳生点头才能移交。 照目前情势，宋淳生显然是打算把宋月凉架着。 对此，宋月凉丝毫不见着急。 “宋氏那边把唐老的人脉又拉拢了一部分，这是被拉拢的名单。”陈默把名单递给宋月凉，扶了下眼镜，“另外，最近有人在背后调查宋总动向，为免被人抓住把柄，建议宋总之后谨言慎行。” “背后调查的人是谁，揪出来了吗” “没有。” 宋月凉垂眸，冷白指尖在桌面轻敲，冷冷勾唇。 ——燕钦。 第六十五章 是不是为了阿迟? 自从那场联姻之后，她就没再见过燕钦。 要不是在皇冠会所见到他跟宋子禹在一起，宋月凉也不知道燕钦跟宋家居然还有往来。 不过，不管燕钦出现在惠城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阻止她的计划。 否则，她连他都不放过！ 落地窗外，夜幕已降。 白日里的热燥消散，夜晚显得更为热闹。 霓虹斑斓，繁华都市。 宋月凉毫不留恋收回视线，起身离开大楼。 再繁华的景象，也不及破旧风霜的篱笆院，更能让她平静。 地下车库，宋月凉刚刚走出电梯，就被一辆黑色奔驰拦住了去路。 宋月凉冷淡抬眸，奔驰后座车窗在她眼前缓缓降下，车窗后露出男人俊美斯文脸孔，鼻梁上金丝边眼镜折射出暗晦光泽。 “好久不见，月月。”男人低沉悦耳声线在车库轻轻响起，喊着她亲近的人才会喊的小名，语气却又未有逾据，“介不介意坐下来叙叙旧” 宋月凉冷冷睨着他，“钦少，我们没有那么熟，你可以叫我宋小姐，或者宋总。” “我们以前也是朋友，不是吗”男人并未因为她的冷淡而恼怒，嘴角噙着浅弧，“或者，坐下来，我们可以聊聊宋氏集团” “你在威胁我” “只是建议。” 宋月凉沉默，薄凉眸子与男人静静对视片刻，开门上车。 车内空间狭小，空气中淡淡的古龙水味让宋月凉皱了皱眉，打开车窗。 沿途一路她始终看着窗外，男人也始终未再开口。 车厢内过分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下车。 夜晚的咖啡吧里优美和缓旋律安静吟唱，这个时间客人不算多。 街边临窗卡座，宋月凉跟燕钦相对而坐。 氛围灯光昏暗，男人眼睛隐在镜片后面，漆黑深沉。 穿着简单的白衬西裤，随意一个坐姿，在男人做来也自然流露优雅高贵。 “月月，我们有五年没见了吧”他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视线不着痕迹梭巡女子明艳眉眼，“你似乎一直没变。” “钦少，叙旧就免了，你我之间没什么故旧，聊宋氏吧。”宋月凉开口，当真一点叙旧的意思都没有。 燕钦弯唇，笑容有些无奈，“我跟宋子禹读书的时候就是朋友，你知道的，除此之外，宋氏跟燕家也有些生意往来。” 他顿了下，又道，“但是，月月，我无意与你为敌。你对我的敌意，似乎太重了些” “从你跟宋家联手迫我联姻开始，我们之间就是敌人。”女子抬眸，薄凉眸子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冷意。 那股冷意，让燕钦心口微窒，“当年两家联姻，是宋家提的，而我……不想拒绝。” 他敛了笑，将身子微往后靠去，漆黑眸子静静凝着宋月凉。剥开了那层斯文之后，他身上的强势便无所遁形。 宋月凉对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神色淡然。 不想拒绝这个理由，让宋月凉觉得可笑的同时，更愤怒。 他一句不想，就让她痛失了她生命中最珍贵的所有。 “知道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吗”宋月凉端起桌上水杯，毫不犹豫朝着男人的脸泼了上去，“为了泼你一杯水。” 温热白水在男人脸上溅开，打湿了他乌黑浓密的前发，水珠顺着脸颊、眼镜缓缓往下滑落，又将他胸前衣襟沾湿一片。 如此狼狈，也没有让男人脸色变化分毫。 他抬手取下眼镜，终露出藏在后面的眼睛。 偏狭长的丹凤眼，深沉，锐利，暗得像随时能将人吞噬的黑夜。 极富侵略性。 “月月，你拒绝联姻，是不是为了阿迟”他说。 宋月凉的回应是一声冷笑。 她起身走出卡座，“钦少，不管是宋氏还是其他，都别试图拿来激怒我。我这个人性子硬得很，被惹急了，容易死磕。” 女子走后，燕钦才拿出帕子将脸上、眼镜上的水慢慢擦拭干净。 良久，他看着对面空掉的座位，抚额轻笑，“我的话，你似乎从来不信。” …… 回到住处，开了灯。 宋月凉跌跌撞撞冲进房间打开抽屉，抖着手从里拿出几个药瓶，合一把药往嘴里塞。 急吞药物噎着喉咙，引来一阵不适的干呕。 宋月凉喘着粗气，缓缓滑坐地上，脚边散乱滚落的药瓶。 她视线落在不停发抖抽搐的左手，眸光猩红。 没时间了，她现在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把那些人全杀了。 …… “姨姨……宋姨姨！”昏暗房间，小小人儿猛地尖叫着从梦中惊醒，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一颗颗往下坠。 “七七，咋地了这是”听到娃儿尖叫，张细凤吓得赶紧爬起来把娃儿抱进怀里，一边安抚一边拉起电灯。 昏黄灯光在房中撒开，也照清了蚊帐内的景象。 张细凤这才发现，娃儿已经哭得满脸是泪，眼里还有未去的恐惧焦急。 “七七……” “婆婆，我梦见宋姨姨身上都是血……宋姨姨受伤了，好重好重的伤，呜唔……”七七强忍抽噎，小手紧紧抓着张细凤衣角，不知道要怎么样去描述自己做的梦。 张细凤忙把她又抱紧些，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温声道，“不怕啊，咱七七是做噩梦了。老人说梦都是相反的，你宋姨姨她是好人，好人一定能一生平安。” 七七把小脸埋在婆婆怀里，眼泪依旧扑簌扑簌掉，一点没有停止的迹象。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婆婆说，那不是噩梦。 她都想起来了，上辈子她死那天的事情。 那天大街上飘着很大很大的雪，她拖着大麻袋想要从巷子走到街上去，在快到巷口的时候，她听到拐角外面传来的对话。 “蛋蛋，不是噩梦，我梦到宋姨姨撞车了，她坐在车里，全身都是血、都是血、连眼睛都是红的……” “上辈子那些人，我想起来她们说的话了，她们说宋月凉死了，开车撞别人的车撞死的！” “姨姨的名字、就叫宋月凉，是……泰丰地产老总，是不是” 小蛋人沉默，它很想说是，这样就能顺理成章把小崽儿哄去城里，帮它完成任务。 可是，看着小崽儿哭成这样，它突然不太想说会让她更难过的话。 “梦都是相反的。就算她上辈子撞死了，这辈子也一定不会，这辈子有你呢。”它说。 第六十六章 你女儿当初没死 翌日一早，太阳刚刚升起，早晨的薄雾还没散去，陈建和已经带着七七往镇上赶。 七七晚上做了噩梦，后半夜便没能再睡着。 熬到早上，娃儿小心翼翼说，她想给宋姨姨打个电话。 这是七七到桃溪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开口提出请求，不说张细凤，陈建和也不舍得拒绝。 不就是打个电话吗打！去镇上打！ 打完了娃儿才能安心。 他们跟董家批发市场签的合同上，有董小老板的电话，通过她就能找着宋老板。 听到七七要给宋月凉打电话，那边董望舒毫不犹豫给出号码。 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七七紧张得小手冒汗，小嘴抿得紧紧的。 短短几声嘟嘟嘟的时间，七七一度想把电话挂掉不打了。 宋姨姨跟她告别的时候，说以后不会再来桃溪村了。 七七其实知道，宋姨姨不是不想来桃溪村，是不想再见七七…… 自己突然给她打电话，姨姨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烦会不会更讨厌自己 越想，七七越退缩，心里也越难过，难过得想哭。 “喂七七”那头，突然传来女子清亮疏淡声线。 七七脑子空了一空，眼泪莫名就坠出了眼眶。 “宋姨姨……”她试探着喊了声，弱弱的，小心翼翼。 “是我。”那头女子顿了下，“七七，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可以跟姨姨说，姨姨帮你。” 是七七记忆里的亲切，姨姨好像、没有讨厌她 这个认知让娃儿一下裂开了小嘴，眼泪却扑簌簌的掉。 小手边擦眼泪边摇头，七七说，“姨姨，我昨晚做了噩梦，梦到你受伤了。姨姨，你能不能答应七七，不要受伤呀”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呜唔，看到姨姨受伤，我心里好难过好难过……姨姨你能答应我吗” 又是片刻的停顿，那头才传来一声“好”。 陈建和在旁边看着娃儿边哭边打电话，还懂事的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陈建和心疼得脸都黑了。 付了电话费，陈建和一把将还在擦眼泪的娃儿抱起来，“七七乖，咱不哭了，二伯带你去吃米粉！” 七七抽噎两声，眼睫上还挂着没擦掉的泪珠，“米粉好吃吗二伯” “当然好吃了！用大骨熬的汤，把米粉烫一烫扔进去，切几片烧肉，再放上酸菜碎葱，好吃得不得了。” …… 另一边，背阳的办公室里，宋月凉还拿着电话在发呆。 电话里小娃儿声音带着鼻音，说话小心翼翼的，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她时，那么畏怯。 宋月凉低垂着头，一张脸隐在阴影中，周身弥漫出阴冷。 那只握着话筒的手，似脱离了大脑掌控般，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 就如那颗心，不受控制的想亲近七七。 而她，痛恨想要亲近仇人血脉的自己。 那种矛盾在她心头剧烈拉扯，将她啃噬得鲜血淋漓！ “呵呵呵……”单手盖住眼睛，宋月凉发出轻笑。 “宋总，那位田妈又来电话了。”门口传来敲门声，陈默刻板声线在门外响起。 宋月凉眼神猛地冷下来，“我说过，她的电话不用再接。” “她说您不接会后悔，是有关……四年半前医院里发生的事。”陈默说这话时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下一瞬有东西透过门板砸上她脑门。 这种秘辛不是她该知道的。 室内，宋月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半晌后，将电话回了过去。 那边很快传来田老婆子的声音，褪去了往常表现出来的温和，显出刻薄尖锐，“月月，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我电话。” “说重点。” “我手里有个大秘密，关于你的亲生女儿。”田老婆子一字一顿，特地强调亲生女儿四个字，及后快速说出条件，“你帮我把我儿子儿媳妇弄出来，同时保证以后不做追究，并且保证我一家子的安全，我就把事情全告诉你！” 她话落后，宋月凉久久没有回应。 她眼眸一点点蔓开极致猩红，即将爆发的癫狂在眼底深处疯狂翻涌。 她的声音，却是截然不同的，异常的冷静，“你想空手套白狼我女儿早死了，跟她有关的消息，知不知道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田妈，我是生意人，别拿这种可笑的筹码跟我谈条件。” 办公室门紧闭，偌大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没人看见她此刻犹如被割裂开的形象，也没人知道她胸腔底下，剧烈得几欲跳出来的心脏。 田老婆子的话，让她生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这是我最后一次接你电话，再有下次，我不会再念及任何情分。”宋月凉作势挂掉电话。 果然，那头立刻传出田老婆子焦急的叫喊，“你女儿当初没死！她出生的时候是活着的，我知道她在哪！！” 宋月凉眼里的血红已经凝结如同实质，她狠狠咬牙控制呼吸，因为用力过猛，至整张面皮狰狞抽动。 “你在跟我说笑话” “我没说笑，真的，你女儿没死！”田老婆子激动得喘息，“宋总、月月，你别怪我，我一个普通老婆子，斗不过宋家。我、我也是被人威胁才没敢对你说实话……当初宋家让我把你女儿弄死，我没忍心，把她留下来了！当初我儿媳妇生产时间给你相近，但是她只生了个儿子，我把你女儿留在了我家当孙女养着，对外说我儿媳妇生了双胞胎！” “那她现在，在哪”宋月凉胸腔剧烈起伏，血泪从眼里滚落。 她死咬着牙，用了全部力气，才能问出这句话。 那边停顿片刻，“我把她藏起来了。你想知道她在哪，先答应我的要求。做到了，我就把你女儿的下落告诉你。月月，你别怪田妈，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喀——！ 宋月凉挂断电话，倏地起身冲出办公室，身后有人大声说着什么，她耳里已经全然听不见。 须臾后，黑色轿车冲出泰丰地产大楼车库，飚速，瞬间消失在川车流。 第六十七章 七七，我是你的妈妈 陈建和跟七七从镇上回来，也不过早上九点。 太阳已经有些辣了。 家里猪早上刚喂过，菜园子也整理过了，早上的功夫便闲了下来。 张细凤干脆又在菜园子里摘了一小箩豆角，跟七七两个坐在堂屋门口扒丝。 到时候洗干净切段，晒一晒水份就能装坛腌豆角酸。 在农家，这便是家常菜。 “婆婆，宋姨姨接到我电话的时候，以为我有难处，还说要帮忙。姨姨人可好了。” “她还答应我了，以后不会受伤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婆婆，姨姨没有讨厌我哦，真的没有。” 噩梦的阴霾过去后，小娃儿恢复了笑脸。 许是因为开心，比平时更加活泼一些，从镇上回来后小嘴就嘚啵嘚的，反反复复唠叨那些话。 张细凤老脸上挂满笑褶子。 有娃儿在跟前热闹，听她说啥都不腻烦。 “咱七七这么乖，宋姨姨怎么会讨厌你谁都不会舍得讨厌咱七七。”她笑应，说起宋月凉，“你宋姨姨是个好人，像她那样的大老板，在咱乡下人面前不摆一点架子，还给了咱存挣钱的机会。好人有好报，她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七七咧开小嘴，眼睛笑成月牙儿，“对，姨姨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她好喜欢听婆婆夸宋姨姨啊！ 小小的篱笆院，阳光笼罩，轻风微送，树影婆娑，娃儿笑声烂漫。 温馨又生动的画面，让人向往，也让人胆怯。 宋月凉站在院外，隔着一道篱笆墙，眼睛猩红的，贪婪的，死死盯着堂屋门口笑颜灿烂的女娃儿。 从惠城一路冲到桃溪村，下车后又直冲到这里。 她想见的人近在眼前，只要走进那个院门，她就能把七七，把她的女儿紧紧搂进怀里。 可是她却突然胆怯，没有勇气跨过这低矮院墙。 “七七……”宋月凉嘴巴开了又合，喉咙似被什么东西死死堵着，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七七、七七……” “咦宋老板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堂屋门口，张细凤先看到了院外呆站的女子，惊讶得不行。 “宋姨姨”七七顺势看过去，眼睛一亮，蹭地站起，“宋姨姨！” 宋月凉透过满目红色，努力去辨认娃儿表情，看到了娃儿脸上毫不掩饰的惊喜。 一股巨大汹涌的无法克制的情绪从心脏涌出，熏了她的眼，驱使她迈出脚步，走进了篱笆小院，一步一步，朝那个仰头看着她的小娃娃走去。 “七七……”她紧盯着小娃娃，终于从喉间挤出了声音，干哑，生硬，颤抖。 这是她的女儿啊。 她以为早已经夭折的女儿。 那些不久前被她忽略的话语又浮上她耳边。 ——田家那婆娘，两个孩子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待遇却一个天一个地。 ——她家大丫一天天的饭吃不饱，打倒是一顿不少挨，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丫是她家捡来的。 明明七七早就出现在她面前。 明明那些消息里已经泄露出那么多的疑点。 她竟从未往那个方向想！ 她甚至，还对她的女儿说出了那么残忍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七七……” “都怪我，是我没能认出你来……” 她边走边摇头低喃，透出破碎的癫狂。 七七无措的站在那里，漆黑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溢出疑惑与惊慌。 宋姨姨跟往常不一样。 头发、衣裳都乱了，看着她的眼神……很吓人。 “婆婆！”她下意识往婆婆身边靠去，对于眼前的这一幕，难以理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是，她又莫名的想走上前去，想抱一抱这样的宋姨姨。 好像姨姨身上，有什么很悲伤很悲伤的东西在流淌。 张细凤眼里也浮出疑惑，她把七七抱进怀里，有些警惕的看着宋月凉，“宋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亲眼瞧着七七靠向老妇人的动作，宋月凉方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七七。 她愣愣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一刻，宋月凉身上已经全然没有往日的精明干练，没有了迫人的气场。 狂喜过后的痛苦愧疚，压折了她的腰。 她呆呆看着七七，热泪从眼眶滚落。 泪水滑进嘴里，又苦又咸。 “七七，七七……你别怕我，”她走近一步，努力试图对娃儿露出笑容，张开嘴，发出的却是破碎悲鸣，“别怕我，我是、我是你妈妈……七七，我是你的妈妈啊！” 院子里有风，吹过枇杷树婆娑树叶，发出刷刷声响。 烈阳不知何时隐到了云层后面，天空光线暗了下来。 空气很安静，安静得让人胸口发闷发慌。 七七脑子一片空白。 今天好奇怪。 太阳说不见就不见了，姨姨还在哭。 她睁着漆黑眼睛，定定看着对面苍白狼狈的女人，姨姨刚才说了什么 她听不懂。 七七听不懂。 七七有爸爸妈妈的，爸爸叫田富民，妈妈叫马春兰，她还有个弟弟叫田小虎。 姨姨认错娃娃了。 七七眨了眨眼睛，心里不停的否认、澄清，眼泪却自己涌了出来。 “婆婆，姨姨为什么要说她是我妈妈姨姨认错人了对不对”她扭头，努力睁大泪眼，想从张细凤脸上找答案。 张细凤对这个情况也是措手不及。 但是相较而言，她此时反而是三个人里最冷静的。 张细凤定了定神，先安抚着拍了拍娃儿背脊，然后对宋月凉道，“宋老板，先进屋来，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如果宋老板说的是事实，那七七以往的遭遇背后定然不简单。 宋月凉颤着手，飞快把散乱的头发梳了梳，又把衣裳捯饬整齐，这才深吸一口气，走进堂屋。 是她没能控制住情绪，才这么莽撞的跑了来。 刚才已经吓着七七了，她不想在女儿眼里，还留下其他不好的印象。 屋里三人，张细凤抱着七七，跟宋月凉相对而坐，将她暗地里的动作悄然看在眼里，心里的警惕跟怀疑减少了几分。 “宋老板，这是咋回事七七真是你女儿那你咋之前没认出来，现在又认出来了” 第六十八章 这次这个妈应该不会假 宋月凉看着七七，眼底依旧有红光涌动。 怕再吓着娃儿，她拼命克制，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所以哪怕她多想立刻把娃儿抱进自己怀里，她也没敢伸手跟老妇人抢。 勉强压下汹涌的情绪之后，宋月凉沉默片刻，开始缓缓开口。 没有避开七七。 她本也该对七七，该对自己的女儿做出解释。 “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 “我妈年轻时遇人不淑被哄骗，生下了我。我们母女关系并不亲近，大多数时候我跟保姆一起生活。” “田妈在我十一岁那年来我家，当了八年保姆。” “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遭人算计遇上车祸，在医院半昏半醒的时候，被医生剖开了肚子。” “医生护士告诉我，因为车祸，我流产了，胎儿已经死了。当时唯一在我身边照顾的就是田妈，她也说，我女儿死了，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一团血肉。” 宋月凉平直陈述那些过往，只在说到痛处时，眼睛又红又暗。 她悄悄把开始颤抖抽搐的手摁住，继续往下说。 “那之后，田妈就离开了我家，四年多时间再没见过。” “上个月她忽然给我打电话，她儿子儿媳犯事被抓进了派出所，她求我把他们捞出来。” “我拒绝了，她就用关于我女儿的下落做交换条件。” “她说她儿媳只生了一个孙子，被她当孙女养在家的女娃儿，就是我的女儿。” 张细凤听得瞠目结舌，“那个田妈，她怎么还有脸跟你谈条件！” 偷了别人的孩子，还反用来挟恩 “当初她会把我女儿留下来，为的就是给以后多备一条退路。”宋月凉扬起嘴角，眸光冰冷，“她很聪明，现在就用上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说的那个女娃娃就是七七”张细凤又问。 七七是她在河边捡回来的。 说明七七并不在那个姓田的家里。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要么七七不是田家那个女娃。 要么，田妈在撒谎骗宋月凉，她现在根本不可能知道七七的下落。 这个问题宋月凉没有立即回答，她看着七七。 小娃儿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里充斥着茫然跟混乱，幼小的年纪让她对眼前情况迟迟反应不过来。 只在听他们提起田家女娃时，娃儿显出慌张，小嘴抿得紧紧的。 她的异样，不仅宋月凉一眼能看出来，张细凤也看出来了。 “七、七七，”宋月凉手指微蜷，对着七七说话，她要极力控制才能维持不失态，“我跟婆婆还有重要的事要说，你……先到旁边玩会好不好” 如果可以，她一瞬也不想七七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可是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她不希望七七听到，因为那些都是她的女儿努力想要遗忘的过往。 张细凤意会到了什么，从旁边随意拿了一扎豆角递给七七，“七七乖，你去灶房里帮婆婆把这扎豆角扒丝，婆婆一会就来。” 七七知道婆婆跟……宋姨姨是想支开她说悄悄话，她乖乖抱过豆角，长长的豆角坠下来，几乎有她大半个人高。 为了不让豆角拖地，小娃儿去灶房的时候，是掂着脚走的，还把小身板努力往后仰。 这滑稽好笑的小模样，却轻易就让酸涩再次冲上宋月凉眼眶。 那是她想将世上最美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的女儿啊！ 等小娃儿离开，堂屋里两个大人四目相对，各自心绪复杂。 “宋老板，这究竟……如果七七是田家那个女娃，那她怎么会一个人跑到桃溪村来”张细凤脸色不好看。 她不是生气七七可能说谎骗了她，她愤怒的是七七离家出走背后的原因。 她捡到七七时，孩子满身都是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除了露出来的小脸，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如果以前七七生活在田家，那她那一身的伤，除了田家人下手不可能有别人！ 那一窝子，全都是畜生！ 宋月凉眼底冷光闪烁，“我最近才发现田妈身上有疑点，暗中作了番调查，从大曲村人口中听到一些事。” “大曲村就是阳县旁边的大曲村！”张细凤惊叫。 宋月凉点头，将在阳县参加城乡扶持会议那天，从大曲村人口中听说的话，一一复述给张细凤。 那些话里，都是她们不曾得见的真相。 …… 灶房那边，七七坐在小凳子上机械的扒豆角，目光呆滞木讷。 “蛋蛋，宋姨姨说她是我妈妈我、我不是田家的孩子，是被奶奶偷回去的” 小蛋人同样目光呆滞脑袋晕乎，“……这种剧情小说里才会写吧” 宋月凉是小崽儿亲妈 所以主脑那个脑渣才发布改变宋月凉命运的任务 所以宋月凉给出的能量值才会格外的多 好大一盆狗血。 小娃儿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小嘴还在不停碎碎低喃，“会是真的吗万一是真的呢宋姨姨会不会认错人了可是如果没有认错，那她会带我走吗那七七不是要离开婆婆了不行的，七七要给婆婆养老的！可是如果认错了呢以后真的崽崽出来了，宋姨姨又要伤心一次了……” “你在胡乱念什么呢宋月凉是什么人整个桃溪村人加起来都没她精明，她会认错自己女儿”小蛋人抬起面条手，在娃儿脑门拍了下，“再说那个毒妇我是见过的，凭她那种马脸大颧骨的丑样，能生出你这么可爱漂亮的娃” 说完小蛋人飘远了些，两手抱臂，眯起眼睛在小娃儿脸上仔仔细细打量，“小崽儿，这次这个妈应该不会假，你鼻子嘴巴跟她挺像。” 七七下意识抿起小嘴，眼睛轻眨间，眼神飘忽。 真、真的吗她跟宋姨姨长得像 她好像有点开心…… 如果宋姨姨是妈妈，那、她会对她好吗会疼她吗 她以后是不是能跟别的小宝宝一样，也有妈妈抱，也有妈妈亲脸脸，亲昵的叫她小宝贝 吸了吸鼻子，七七抿着小嘴笑开，眼底浮出的水光，悄悄沾湿润眼睫。 第六十九章 她的女儿，喊妈妈的时候好甜 “这群、这群畜生！他们都该被拖出去打靶！” 堂屋那边突然传出带着哭腔的怒吼。 紧接着，老妇人身影冲出堂屋，掂着小脚往灶房跑来。 七七坐在灶房门口，抬头便看到婆婆通红的双眼，还有挂在脸颊的眼泪。 七七不知道婆婆跟姨姨谈了什么，她第一次看见婆婆哭。 抿着小嘴，七七朝跑过来的老妇人，讨好的捧起那扎豆角，“婆婆不哭哦，你看，七七把豆角丝全都扒干净了。” 张细凤定在娃儿跟前，愣愣看着她小手里满满一扎豆角，愣愣看着那张紧张的想哄她高兴的小脸。 下一瞬，张细凤猛地蹲下来把娃儿紧紧搂进怀里，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七七在来桃溪村之前，原来每天遭着那么多的罪！ 田家那群，不是人！不是人哪！！ “呜呜呜……七七，七七啊，婆婆疼你，婆婆稀罕咱七七！以后谁要想欺负你，婆婆跟她拼命！” 七七无措得很，小脸也因为被搂得太紧挤变了形。 可是听着婆婆大哭的声音，她还是奋力分出一只小手来，环上老妇人背脊，学着大人的样子轻拍安抚，嘴里也不停的轻哄，“不哭哦，婆婆乖，七七也疼你，会保护你。” 灶房门口，还有道高挑身影，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 这一刻，她像个融不进去的外人。 但是她除了嫉妒这个拥抱之外，心里所余，皆是对老妇人的感激。 如果不是老妇人的善良，她这辈子，或许都会没机会跟女儿重逢。 生命中最珍贵的珍宝，失而复得。 她感激所有所有，曾给予女儿善意的人。 张细凤情绪发泄过后，稍微冷静下来，把眼泪擦了擦，抱着七七转头，看向宋月凉。 “宋老板，你凭田家一句话就认定七七的你的女儿，除了这个意外你没有别的证据能更有力证明。”她顿了下，解释道，“我不是阻止你跟七七相认，我只是有一点必须要确认。” 宋月凉听着，郑重点头，“婆婆您问。” “如果七七真的是你的女儿，我自然为你们高兴，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对待七七。可是，万一，以后才发现你认错人了，那时候怎么办”此刻，这个乡下老妇人，矮小身板挺得笔直，直视宋月凉的眼神极犀利，“我不能让七七再受一次伤害！如果你不能拿出让我服气的理由来，我绝对不会让七七认你。” 从走进篱笆小院到现在，半个多小时时间，已经足够宋月凉恢复理智跟冷静。 她听了老妇人的话，没有显出过激反应，而是举步走到一老一小身边，缓缓俯身，将自己的脸跟七七的脸并在一块。 “婆婆，你看我跟七七，长得像不像” 张细凤，“……” 不说不觉得，现在一大一小两张脸凑到一处的时候，张细凤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两人一点不像。 一样挺直秀气的鼻型，一样唇线漂亮像花瓣一样的嘴。 脸颊一侧轻轻贴着小娃娃，宋月凉背脊不可见的轻颤，她露出浅浅笑颜，“还有七七的眼睛，跟她爸爸一模一样，都是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月牙。” 以前一心以为女儿已经夭折，所以初遇七七时心里那些怪异的亲近感觉，包括对七七样貌的熟悉感，她都用“合眼缘”来强行解释。 她从不敢想，七七原来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现在得知一切真相，只是跟她的女儿轻轻贴一贴小脸，她经年冷硬的心就变得异常柔软，涌出莫大的欢喜满足。 张细凤松开七七，默默让开了位置。 她也当过母亲，失去亲子的痛苦她犹能体会。 那种痛，能让灵魂跟着死去，余生剩下的日子，只不过是麻木空洞的苟活。 站在旁侧，看着相互凝望的母女，张细凤嘴角扬笑，眼泪却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现在是真高兴，为七七高兴，也为宋月凉高兴。 这么些年，宋月凉所经受的痛苦，不比七七少。 甚至，还要更痛。 七七又把眼睛瞪圆了。 小身板僵硬得不行，一动不敢动。 姨姨还贴着她脸蛋，姨姨还说她的眼睛长得像爸爸！ 七七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好快好快，有点喘不上气，头好像晕晕的。 小蛋人跳出来一巴掌呼在小娃儿脑门，“笨蛋，快呼气！你憋着气干嘛！” 蠢崽，连自己闭气了都不知道，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七七！”宋月凉也立刻发现了小娃儿异样，慌忙用手拍娃儿背脊，“七七，快呼气！” “……”七七呼地一下猛吐气，又急急吸了几大口空气，脑子里的晕眩才消失。 然后小脸刷的一下红了。 好丢脸！ 她这么笨，姨姨会不会不要她当女儿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闪过，小小身子就被拥入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女子颤抖的声音在头顶传来，“七七，别怕，别怕，你、你要是还接受不了，暂时不认妈妈……也没关系。妈妈可以等的，妈妈能等……妈妈平时没有、没有那么吓人的……” 七七在女子怀里抬起头，看到了那双泛红的、眼瞳剧烈颤动的眼睛，慌张、难过、笨拙，无所适从。 “宋姨姨，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七七开口，声音轻轻软软。 宋月凉愣了下，飞快点头，“是，七七真的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认错。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对不对，对不起七七，是妈妈不好，没有马上认出你来！” 七七又将小脑袋偎到女子怀里，小手试探着，怯生生抱住女子脖颈。 得到无声纵容之后，七七悄悄弯起了眼睛，细细的糯软的唤声逸出她口腔，“……妈妈。” 两个字，简简单单，充满喜悦跟孺慕。 那一瞬，宋月凉浑身发麻，几乎定格，只剩胸腔起伏越来越剧烈。 她把她的珍宝抱在怀里，两手控制不住越收越紧，又极力克制着，怕把珍宝勒疼了。 闭上眼睛，宋月凉抵着娃儿细小肩头，把脸藏在她视线之外，脸部不住抽动，“七七，再叫一声妈妈……好不好” “妈妈。”甜软声线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为清晰。 眼泪从女子紧闭的眼睛缝隙溢出，瞬间沾湿整张玉白的脸。 她的女儿，喊妈妈的时候好甜。 甜得让她想立刻给她全世界。 甜得，让她能立刻为她去死。 第七十章 那个妈妈把我从山上推了下来 “这群、这群畜生！他们都该被拖出去打靶！” 堂屋那边突然传出带着哭腔的怒吼。 紧接着，老妇人身影冲出堂屋，掂着小脚往灶房跑来。 “婶宋老板是不是过来了” 篱笆小院外传来汉子喊话声，是陈建和。 张细凤慌忙把脸上眼泪擦干净，从灶房探出个头，“是宋老板过来了，来看七七呢，你先忙你的去，有事回头再说！” 连门都没让陈建和进。 陈建和，“……”眼底闪过狐疑。 宋老板的车停在巷子口，听村里人说车开来的时候速度可快了，宋老板擦车里跑出来的时候样子也很不对劲。 大家伙担心有什么事，所以找他过来问一问。 村里除了老村长，也只有他跟宋老板更熟悉些。 被老妇人一句话打发走，陈建和走的时候还频频回头。 真没事 他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有哭声的。 一个老丝瓜囊飞过篱笆墙直砸上陈建和脑门，老妇人骂声传来，明显上火了，“磨磨蹭蹭干啥宋老板来还能把我一老婆子拐走了咋地” 陈建和，“……”轻咳一声，背着手，紧脚走了。 灶房里，女子哭过后沙哑声音响起。 宋月凉对着张细凤语带感激，“婆婆，谢谢。” 张细凤摆摆手，“谢什么，我是为了七七。当初七七被偷走，背后的内情你虽然没说，但是肯定不简单。我想，你跟七七是母女的事情要不要马上公开，总得你来决定。” 她一个乡下婆子，不懂那些道道。 她只是想尽力保护七七。 宋月凉自然明白老妇人心意跟担忧。 她抱着小娃儿不舍得放手，额头亲昵的抵着娃儿，红唇清扬，“七七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光明正大喊我妈妈，不用担心顾忌。” “至于背后那些事情，我会一件一件处理。” “婆婆，现在的我，有足够能力保护我的女儿。”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月凉眼里光芒大盛，坚定，强势。 这四年多她一路走来，每一步都能踩出一个血脚印。 走至今时今日，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只能凭人宰割的宋月凉。 谁要再敢动她女儿一下，她就要谁的命！ 七七同样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女子的眼神里，不仅有孺慕，还有莫名的崇拜。 那小样儿，只差没两眼冒星星了。 小蛋人不爽，“蠢崽，你那是什么表情” “蛋蛋，我觉得妈妈好厉害！” “哪儿厉害了” “就是什么都不怕的厉害！”七七悄悄翘起尾巴，骄傲的摇啊摇，“我妈妈会保护我哦，蛋蛋！” 小蛋人呵了声，玛德小白眼狼。 它保护她多少次了被电得都能自己发电了，也没见小崽儿感谢它一句！ 摆烂吧，不干了！ 七七不知道小蛋人闹情绪，犹自满心欢喜。 上辈子她经过幼儿园，经常能看到来接自己小宝宝放学的叔叔姨姨。 过马路的时候，他们总会把自己的小抱抱紧紧抱在怀里护着。 七七很羡慕，但是从来不敢幻想。 因为她知道，“爸爸”“妈妈”永远不会把她当成小宝宝，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抱过她。 现在……七七看着自己的妈妈，小脸闪闪发光。 现在她可以幻想了哦！ 等她傻笑着回神，才发现婆婆跟妈妈都在看着她，又把她的傻样子全部看到了…… “咱七七就这么高兴呀”张细凤忍俊不禁，同时心头也涌出伤感。 七七跟自己的妈妈相认了，自然是要跟在妈妈身边的。 以后，这个小院怕是又要跟以前一样安静了。 她笑着笑着，眼睛又开始红。 这一会功夫，又哭又笑又哭的，真是年纪大了，控制不住情绪。 宋月凉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眼神微动。 “婆婆，”她开口，“七七是你救回来的，你不只是七七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我知道七七很依恋你，如果她想留在你身边，我不会强硬把她带走，惠城跟桃溪村不远，两地往返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几句话，瞬间就安定了张细凤的心。 老妇人嘴巴蠕动，明知道她应该成人之美，可是私心里实在没办法大大方方的做出来。 她是真的喜欢七七，把她当成了自己孙女来疼惜。 ……她不舍得啊。 没等她想着要说些什么，小娃儿软软声音已经先她一步响起。 “妈妈，七七也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可是七七不能走哦。”娃儿小脸纠结又内疚，语气却没有一点犹豫，“七七要给婆婆养老。” 张细凤，“……”她把头飞快扭到一遍，眼泪再次哗哗的流。 宋月凉贴上小娃娃的脸，“好，妈妈跟七七一起，给婆婆养老。” 宋月凉也没有半点犹豫。 她做决定向来干脆利落。 只要女儿想要，她什么都能给。 既然女儿不想离开，她过来便是。 惠城到桃溪村不过两小时路程，她每天晚上都能回来，早上再回公司处理公务。 多花些时间而已，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但是眼下，她还有疑惑未解，她需得知道答案。 “七七想做的事情，妈妈都跟你一起做。那妈妈问你什么话，你能回答妈妈吗”宋月凉没意识到，自己片刻功夫，就能把“妈妈”两个字说得熟稔又自然。 “妈妈你问，七七要是知道肯定回答你！”七七立刻拍着胸脯，雄赳赳的。 这大概是她目前，唯一能帮妈妈的事情了。 一定要办好！ 宋月凉脸上挂着浅笑，眼里神色却悄然晦暗，“妈妈想知道，七七当初为什么会躺在桃溪村河边。” 大曲村里桃溪村，至少有几十公里的距离。 她的女儿是怎么从那么远的村子来到这里的，而且还昏迷在河边。 这个答案，田老婆子绝对不会如实告诉她。 旁边，张细凤也定定看向七七。 要不是宋老板提起这事儿，她差点忘记了。 七七既然之前一直养在田家，又是怎么会出现在他们桃溪村的 田家甚至没有找过她，否则当初建和去派出所打探时，不会没有半点讯息。 “……”骤然听到这个问题，七七小嘴张了张，竟然没能立刻答出来。 如果妈妈不问，她不想说。 说出来的话，妈妈跟婆婆又会难过了。 她不想疼她的人难过。 “七七，你答应妈妈的，你忘了”宋月凉语气温和至温柔，甚至带了几丝诱哄。 唯七七没看出来，她眼底已然开始浮出的戾气。 七七咬唇，犹豫着垂下眸子，片刻后终于开口。 “妈妈，婆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河边……那个妈妈把我从山上推了下来，等我醒过来，已经在婆婆家了。” 张细凤震惊得无法发出声音。 宋月凉一张脸白得没了血色，眼底阴戾猛烈，全无了亮光。 第七十一章 叫上公司法务，我要告一个人 “蠢崽儿，快快快去抱住你妈妈，要不然她能立马冲出去杀人！杀人犯法的崽儿！” 小蛋人急吼吼的催促响在耳边，七七不疑有他，立刻伸出小手，把浑身冰冷的女子紧紧抱住。 意识海里，小蛋人两眼发红，死死盯着储蓄池，跟证交所里疯狂的股民似的，嘴里不停大吼。 “涨、涨、涨！再涨！破！破破！继续，别停！继续涨！喔喔喔——！” 它特地拉了屏障，独自在意识海里膨胀开花。 这才是真正的闷声发大财啊！ 乐疯了三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它此刻的心情！ 原本空空荡荡的储蓄池，在宋月凉抱住小崽儿的时候，立刻能量疯长！ 浓郁紫气源源不绝的从虚空落下来，半满，爆满！ 最后一池子紫气凝成紫色水晶球悬在尺子上方。 而能量的汇入依旧未停止。 这次池子里凝出的，是红色能量值！ 简而言之，十方系统收集任务，收满十个池子各色能量！ 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它就完成了十分一的进度！ “宋月凉果然是个行走的宝藏！别停别停，继续涨！” 快乐到极致，小蛋人在半空不停跳跃、旋转。 照这个速度，回家的时间近在眼前！ 至于改变宋月凉早死命运的任务，小蛋人哈哈哈狂笑。 找回了小崽子，它不信，宋月凉还能舍得死 意识海外。 有一瞬，宋月凉眼前什么都看不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冰冷念头，她要让田家所有人立刻得到应有的下场！ 直到怀中多出一个小小暖源，她才重新找回理智。 那种差点跟女儿永远天人两隔的恐惧，让她反手把女儿死死抱住。 只有这样，她才有女儿还活着的真实感。 “我们村口那条河，靠近上游河段附近确实有座荒山。”张细凤胸口像被块巨大的石头压着，喘不上气，“七七摔、摔下来的时候可能被野树野草托着了……幸好，幸好，我捡到七七的时候，娃儿身上没有摔伤的痕迹……” 她下意识没敢全说实话。 那座山靠河一面是悬崖，高度足有三十米！ 光是听到娃儿被推下山，宋月凉已经眼睛血红，如果再把实况说出来，不亚于在当母亲的已经鲜血淋漓的心口上，再狠狠扎上一刀。 那需得痛到什么程度 她不忍心。 同时她也庆幸，庆幸七七没有被摔伤，庆幸自己把娃儿捡了回来。 “妈妈，我真的没有受伤哦。”小小娃儿，在女子怀里软软开口，两只小手还不停在女子背上轻拍，像自己害怕的时候婆婆哄自己那样。 她在女子怀里抬起头，笑得甜甜的，“其实我好高兴。虽然我被推下来了，可是我遇到了婆婆，还遇到了妈妈。如果我没掉下来，就没有这么好的婆婆跟妈妈了，七七可走运了！” 七七是真的觉得自己好走运呀。 上辈子摔下来，她就没遇到婆婆，那次还把她脑袋摔坏了，伤好了以后她说话跟反应都变得比别人要慢，被别人取笑是傻子。 所以，上辈子，她直到死也没能找回妈妈。 比起上辈子的倒霉，她这辈子是真的真的很幸运！ 娃儿笑得弯弯的眼睛里，庆幸跟开心毫不作伪。 她是真的这么觉得。 张细凤扭头不停抹泪，天杀的田家！ 宋月凉低头，抬起颤抖的手轻抚女儿小脸，冰冷指尖滑过女儿漂亮的眼睛。 她红着眼浅浅笑开，“嗯，宝宝很幸运，妈妈更幸运。” 话毕，她又用力抱了下女儿，随后把她递到张细凤怀里，“婆婆，我今天出来的急，公司的事情还没交代好，我先去镇上打个电话，待会就回来。” 接着，她倾身在女儿小脸蛋亲昵的亲了一下，“宝宝，在家等妈妈回来，很快很快。” 七七小脸呆滞，直到妈妈走出小院，消失在自己视野，她才惊呼一声捧住自己小脸，脸蛋飞快爆红。 “婆婆，妈妈亲我诶！妈妈还叫我宝宝！婆婆，我也是小宝宝啦！” 张细凤哭得红肿的眼睛，眼角堆出细细笑褶子，“妈妈亲了一下小脸，七七这么开心呀那婆婆也亲一下！咱七七就是小宝宝，最乖最招人疼的小宝宝！” 老小对话声飘出院子，伴着娃儿咯咯咯的欢笑声。 宋月凉在附近院墙拐角后站了片刻，再举步往外走时，眼底冰冷。 她不能放过田家，也绝对不会放过！ 穿过巷子走出巷口，宋月凉上车直接开往镇上。 刚刚跟女儿相认，她一分一秒都不舍得跟她分开。 只是早上一口气冲过来，什么都没带，钱包、大哥大全扔在公司，想要打电话，只能去镇上。 桃溪村到镇上的路已经修好，跟上次来时的路况天差地别。 宋月凉一路风驰电掣，找了公用电话就打给陈默。 “叫上公司法务，以泰丰地产名义向派出所报案，我要告一个人。”她简明扼要把事情阐述了一遍，强调，“记住，我要的是地方派出所以最快的速度抓人！” “这件事情办好之后，你把我落在公司的钱包跟电话送到桃溪村，我今天暂时不回公司了。” 电话另一头，陈默难得的，古板面容露出震惊呆滞。 好在作为特助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回神，一边消化听到的讯息，一边把她这边的事情也做出简洁交代，“公司需要签字的文件到时候我会一并带过去，另外我这里刚得到消息，此前在背后调查您的人，似乎跟京都燕家有关系。” 电话挂断后，陈默一刻不敢耽搁，立刻亲自去了趟法务部。 老板不惜出动法务部，以公司名义去告一个人，故意这么高调，就是为了用企业威望给派出所那边施加压力，让对方能够加以重视继而尽快行动。 可见老板是一刻都等不及。 想起早上老板突然离开之后，接连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的田妈，陈默扶了下黑镜框。 以老板的性格跟手段，对偷拐了她女儿的人，会只是报警这么简单吗 陈默觉得，这大概只是道前菜。 第七十二章 我让他回老家去 同一时间，惠城城南铜鼓巷。 这里是一片老式住宅区，跟周边楼房林立不同，铜鼓巷还保持着数十年前民宅大院风貌。 巷子里每一户宅子都单门独户。 红砖青石，花墙绿意，小径通幽，庭院深阔。 其中一处门前爬满爬山虎的宽阔宅院里，香水梧桐下，满头雪发的老者正对着面前棋盘抓耳挠腮。 不好解，不好解…… 现在的年轻人，不懂敬老啊，也不知道给老人家让一子两子！ 老者对面，朗月清风的青年含笑静坐，“外公，你认个输，这局就算打和了，如何” 傅老，“……” “不孝孙！我今年七十好几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吃不下晚饭” 青年扬眉，“贵叔今晚做桂花鱼。” “……”晚饭还得吃，他最好那口桂花鱼。 祖外孙两斗嘴间，贵叔走了过来，“傅先生，京都来的电话。” 傅燕迟微顿，起身往客厅走，“外公，给你五分钟时间，悔一个子，待会要是还输给我，可不能再说我不敬老了。” 傅老嘴角抽抽，臭小子，也不知道性子像谁，看着弱不禁风斯斯文文的，嘴巴恁不饶人。 德行。 瞅着青年走远了，傅老飞快朝贵叔招手，“快快，阿贵，你帮我看看，应该悔哪一步棋一直输我很没面子啊！” 贵叔，“傅老，我就是个臭棋篓子。”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咱俩一合计，赛诸葛亮了呢” “……” 傅燕迟进了客厅，在电话旁的紫檀太师椅坐下，这才将电话接起，“喂” “阿迟吗我是孟姨。”电话那头，传来女人温婉柔和声音。 “是我。孟姨，好久不见。”傅燕迟笑笑打了招呼。 那头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你在那边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回国了也不给家里来个电话，悄无声息的。要不是你外公漏了口风，我跟你爸现在还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 “是我的不是，应该给您跟爸先打个电话问候的。” “孟姨不是怪你的意思，阿迟，我跟你爸都很挂念你，你回京都来吧，好吗我们已经几年没见过你了。” 傅燕迟抿唇，沉默了片刻，才道，“孟姨，这事不急，有时间我会回去看你跟爸。我外公年纪大了，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身边没个小辈照顾我不放心，我想在这里多陪陪他。” “可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没事了，孟姨。” “好，好，没事就好……那，那我不打扰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家里打电话，家里一直有人在。” “好。” 电话挂断，傅燕迟扭头往厅外看去。 梧桐树下，老爷子唬着一张脸，还在努力分析研究到底该悔哪一步棋最妥当。 傅燕迟抚眉，眼里浮上一抹无奈，起身走出去，“外公，你现在怎么还学会告密了。” 傅老白他一眼，“什么告密不告密我就是顺嘴一说，怎么，那边就不是你的家了” 说完傅老换上嫌弃神色，“臭小子，你外公我身体好着呢，起码还能活个二三十年。你用不着整天蹲在这里陪我一个糟老头子，哪来的就滚回哪去。” “在这碍您的眼比较有趣，哪天您看我顺眼了，我就滚了。” “……” 傅老气得落子杀气腾腾，输了个片甲不留后，黑着脸拂袖而去。 傅燕迟嘴角噙笑，慢条斯理收拾棋盘，“贵叔，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贵叔在旁一直没离开，闻言应道，“是。燕钦月前来了惠城，期间一直在注意宋月凉动向。另外他跟宋氏有合作，接下来的合作方向也是进军房地产。如果是这样，他们的合作很可能会对泰丰地产造成冲击。燕钦有燕家做后盾，他如果跟宋月凉对上，宋月凉恐怕难有还击之力。” “燕家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这……燕董没有表态。” 傅燕迟眉眼不抬，将棋子收进棋盒后，盖上盖子，“盯着燕钦，他若敢对宋月凉动手，就让他回老家去。” “傅先生，我没那么大能耐。”贵叔苦脸。 起身，傅燕迟拍拍他肩头，眉眼笑意清浅，“我是说，我让他回老家去。” 贵叔，“……”那是没问题的。 …… 京都，燕家。 燕家老宅座落在阳山别墅。 偌大的宅子，此刻静悄悄的。 孟静娴挂了电话后，坐在沙发上有些紧张的捏着手帕，“淮哥，阿迟在那边陪陪老爷子，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 她对面沙发，中年男人容貌俊朗，年届五十，岁月在他两鬓刻下风霜，犀利眉眼深处，是年轻人所没有的精明沉稳。 通身气度，一看便知非人中龙凤。 只是男人脸色此时并不好看，黑沉沉的，本就强悍的气势于此刻显得更加压人。 “不用替他说话，他压根就没把这里当成家！”男人开口，声色皆厉，“他也没把我当爸！” “淮哥……！”孟静娴无措站起，想要安抚男人怒气，又不敢无端靠近，“阿迟自幼性子独立，是个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的。他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对你从来没有不尊敬……” “尊敬什么尊敬他会不回家连回国了都不吭一声，说白了他就是心里头还在怪我！怪我背弃他母亲跟你结婚！从小到大他要什么我给什么，就连他要改他母亲的姓我都允了，还要我怎么样！”男人心口起伏，怒至口不择言，“他明明知道，当初我会把你娶进门，就是为了照顾他，为了给他个完整的家！” 孟静娴脸色刷的一白，紧捏帕子的手颤得厉害。 无言的沉默在大厅无声蔓延。 看到她猛地苍白的脸色，男人眼里不可察闪过一丝懊恼，最后终究只是重重哼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孟静娴站在原地，两眼失焦，只觉身子阵阵发冷。 哐当—— 大门被人踢开的声响让她回神，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孟静娴慌忙把失魂落魄收起，换上笑脸，“燕希，回来了” 门口男子很年轻，二十二三岁，满脸难掩的愤怒。 他看着女人，尖锐质问，“这样你还能笑得出来妈，你到底图什么！” 第七十三章 警车来村里了! “燕希！” 孟静娴厉喝一声，随即又缓下声线来，“燕希，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你不懂。” 燕希梗着脖子，倔强的瞪着她，“是你以为我不懂！从我懂事起，看到的就是你在这个家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你为了他，尽心尽力讨好伺候那个病秧子，比对你自己的亲儿子还要好，可是到头来呢有人领你的情吗你在这个家活得还不如一个保姆！” “啪——！”孟静娴不可置信看着自己微红掌心，继而无措抬头，“燕希，妈不是故意的，只是你不该那样说你爸爸跟哥哥，你……你疼不疼……” “不要你管！”燕希红着眼怒吼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失神看着儿子跑远的背影，孟静娴踉跄倒退两步，眼底浮出疲惫及隐忍的痛苦。 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很好，可以让这个家变得更好。 可是到头来，好像所有的人都不好。 …… 田老婆子从早上给宋月凉打了电话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眼皮子不停狂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打电话之前她是十拿九稳的。 以她对宋月凉的了解，知道自己女儿还没死的消息，宋月凉一定会欣喜若狂。 只要她还想要回孩子，就一定会答应她的条件。 毕竟宋月凉对那个孩子，爱得比命还重。 可是她怎么都想不通，事情怎么会跟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宋月凉竟然没听她把话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之后她再打过去，那边更是连接都不接。 “难道她知道我在说谎不可能，不可能！她要是知道事情真相，早就来找我算账了，怎么可能等到今天！” 田家堂屋门槛，田老婆子坐立不安，脸色不停变换。 “我要吃饭，我饿了，我要吃饭！”堂屋里，小胖墩突然冲出来，狠狠撞上田老婆子后背，“你快点去给我做饭！” 田老婆子本就心烦得不行，被这一撞一嚷，立刻阴沉了脸。 她回身一脚把小胖墩踹了出去，冷笑道，“桌上的馒头你要吃就吃，可别想我再跟以前一样伺候你！你以为老娘缺你一个送终的你上头还有你老子呢！既然你这个小白眼狼养不熟，老娘也不屑得要，回头等你爸出来了我立马叫他离婚，再娶个小媳妇照样生儿子！你就跟着你那个下贱的妈滚回她娘家去，让她娘家人来伺候你吧！到时候你以为你还能天天有电视看，天天有肉吃我告诉你，离了我田家你就是一根贱骨头！” 田小虎再混，也不过是个四岁多的小娃儿，被大力踹了一脚，当即扑在地上爬不起来，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哭嚎。 哭是哭，却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闹。 到底被吓住了。 田老婆子阴着脸哼笑一声，果然得教训了才能老实！ 自从上次被骂老不死的，她就看透了。 既然窝里养的是指望不上的白眼狼，她凭什么要养 能给她生大孙子的，又不只是马春兰！ 靠着她吃香喝辣还在背后不安分，等儿子出来了定要他立马离婚！ 她可不做老无所依的冤大头！ 靠着教训小崽子发泄了些许不安，田老婆子勉强定下心神来。 宋月凉那边可能是有什么突发急事才会挂了她电话，明天，明天她再打个电话过去……不，下午，下午她就去打电话。 她不信宋月凉能对她女儿的消息无动于衷！ 田老婆子满心计算间，突闻一阵“嘀呜嘀呜嘀呜”声呼啸着由远而近，让人心头发慌。 “好像是警车！” “是警车，警车到咱村子里来了！” “快快！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 大曲村村民听到警车鸣笛，纷纷走出家门引颈观望。 田家气派宅院外头，跑过一阵又一阵纷杂脚步声。 田老婆子坐在堂屋门槛浑身打抖，心头不断发沉，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这里就是田家！公安同志，田家是犯了什么事啊”由大曲村村民领路，带着一大群人冲进了田家大宅。 田老婆子抬头，就看到了人群前面穿着警服的公安。 她脸色刷地惨白，坐在那里两腿簌簌无法站起。 几个公安走到她面前，高大威武，一身正气让人不敢直视。 “你是不是叫田陈秀娥” “78年至85年间是不是在城里给人当保姆” “以前的雇主是不是叫李蔷雇你照顾她的女儿宋月凉” 一声一声质问当头砸下来，砸得田老婆子脑袋发蒙，她很想回答不是，但是她在城里干活的事情，整个村子都知晓。 “公安同志，我……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田老婆子扶着门框颤巍巍站起，背脊佝偻着，眼神闪烁。 “是不是误会我们自然会调查，现在宋月凉告你偷拐她的女儿，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公安说完，拿出铐子，直接将田老婆子锁上了。 周围围观的村民们哗然，面面相觑，再落在田老婆子身上的视线全变了。 “偷拐雇主的女儿真的假的” “要是假的人家公安同志能找上门来铐子都戴上了！” “这、这真是丧良心啊！以前她在城里干活，逢年过节回村来，她雇主可都是大包小包礼品让她带回家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这不是恩将仇报么！” “她田家从上到下就没个好人！儿子是二混子，儿媳妇是烂货，连养出的孙子打小就是个小霸王！” “怪不得他们家几年前突然发财了，敢情是卖了别人孩子赚来的黑心钱！真是作孽！” 田老婆子被带上警车，一路没敢抬头去看村民们的眼神。 她田家在大曲村，从往日风光无比，一夕之间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鄙夷。 也是此刻，田老婆子才意识到自己刻意忽略的事实。 以宋月凉对女儿的重视，哪怕是天塌了，她都不可能会挂她电话。 就算电话意外挂断了，她也会立马再回打过来！ 所以，这半天时间里，宋月凉不是被事情耽搁，而是马上做出了反应。 宋月凉报案了，招了公安来铐她！连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那个女人做任何事情都干脆利落，又狠又毒！ 第七十四章 判刑有期，地狱无尽 警车呼啸离去。 田家气派的院子里，这时才猛地传出小娃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院子外面还有村民未散去，凑在那里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转眼间，村里最让人羡慕眼红的一家子，大人全被抓进局子去了，什么时候能出来还能不能出来都是未知之数。 家里就剩下个四岁多的小娃子，没有自理能力，要是没人管，怕是要饿死。 还是村长做主，最后找了人，当即把田小虎送去了马春兰外家。 谁家的种谁家养，总不可能叫村里人白给别人养个娃。 再说了，这娃子要是乖巧懂事的那还好说，偏偏田小虎早就被养坏了，骄纵霸道得不行，谁愿意往自个家里带 说到乖巧懂事…… “诶，那他们家大丫呢哪去了”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热议的时候把疑惑问了出来。 凑一处的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是啊，大丫哪去了 “你们发现没有，自从两个月前田老婆子跟马春兰进城后，他们家大丫就没了消息！” “是啊，田富民跟马春兰进了局子，最后田老婆子带着孙子灰溜溜的回来……不对啊，就算回来，也应该带上大丫一起，不该是把大丫一个人留在城里吧那么小的娃，在城里无亲无故没人照应，要怎么活” “大丫是女娃，在田家自小不受待见，别是……他们家把自己的亲女儿、亲孙女也卖给别人了吧！” “嘶！我的娘诶！这就说得通田富民跟马春兰为什么被抓了！感情是买卖人口的时候被发现了！他们一家子都是人贩子啊！” 众人越说越心惊，也越愤怒。 “这么恶毒的人家，留在我们大曲村就是祸害！一窝的人贩子，以后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大曲村好人家的姑娘谁还敢嫁进来咱村的姑娘以后还有谁敢要！” “田家就是咱大曲村的一颗毒瘤！必须除掉！走，去找村长，把他们家赶出大曲村！” 村民们闹着要把田家赶出村子的时候，田老婆子已经被带到派出所审问。 一开始她极力否认自己偷拐了孩子。 事情过去好几年了，宋月凉压根就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她偷的，再说她相信，宋家也不可能会留下把柄让别人抓。 可是公安拿出了证据，是她给宋月凉打电话时的录音，录音里她亲口说的，宋月凉的女儿没死，就养在她家里！ 田老婆子当即失去了狡辩能力。 在此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世上还有录音这种东西！ 这要归功于陈默谨慎的职业习惯，公司的交易流水不小，期间大多数生意会先在电话里谈。 为了避免遇上老赖，所以她习惯性的会给来电录音…… 密闭的空间，白炽灯异常刺眼，审讯公安仍在一句一句厉声质问。 “那个小女娃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赶紧交代！” “现在证据确凿，你如果继续抵赖，只会让你加重刑法！” “抗拒从严，坦白从宽！小女孩在哪！” 此时的田老婆子，头发散乱面色苍白，浑身抖如筛糠。 证据面前无从抵赖，她的心理防线已然崩溃。 想到一旦定罪，自己下半辈子就要被关在大牢里度过，过度惶恐之下，田老婆子红着眼睛嘶声大吼，“我要见宋淳生，我要见宋子禹！你们把人给我找来，我要见他们！我要见过他们再说！” 她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了。 公安让她把大丫交出来，她怎么交 大丫早就死了，连尸骨在哪她都不知道！ 马春兰那个贱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要不是她私下自作主张把大丫弄死了，自己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如今宋家是她最后一块浮木，宋家那么大的企业，那么有钱的人家，一定怕爆出丑闻吧 当初那件事情可是宋家人收买她做的！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宋家要是不救她，她就把事情爆出来大家一起死！ “我要见宋淳生，帮我找宋子禹！……”白炽灯下，田老婆子发狂般不停喊着这句话，眼底有股豁出去的决然。 …… 相比田老婆子那边水深火热，桃花村这边显得格外岁月静好。 下傍晚的天空，铺满绚丽烟霞。 白日暑气在晚风种渐渐消散，聒噪的蝉鸣也弱了。 在篱笆小院里端张小马扎，往廊檐底下一坐，吹着风，赏着晚霞，喝一碗凉粉，着实惬意又安宁。 没给人脸上都挂着笑意。 除了陈默。 “老板，这真是……你的女儿”她视线控制不住频频往笑得又甜又娇憨的小娃儿身上跑。 宋月凉喝了口凉粉，轻嗯一声，嘴角高高扬起，“是我的女儿。” “妈妈，你是不是叫我呀”坐在老妇人旁边的小女娃立刻探出头来，眼巴巴应声。 “对，是叫你，宝宝。” “妈妈！” “宝宝！” “妈妈！” 院里唯一一张竹躺椅上，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笑得躺倒。 陈默，“……” 大老远来这一趟挺值，原来她老板还能这么幼稚。 不过，小娃娃确实讨人喜欢，光是听她奶声奶气说话的声音，都能让人心情变好。 陈默端起农家搪瓷大碗，学着她老板的样子不用勺，直接喝。 甜丝丝，滑溜溜的。 痛快。 可惜这里没有冰箱，要是在冰箱里镇一镇，会更好喝。 “我过来的时候，地方派出所已经出警去抓人。”身为特助，该做的事情不能落下，她道，“录音证据虽然不够充足，不过对付田家那个老婆子已经足够了。只是——” “也只能对付田老婆子，对宋家没用。” 宋月凉偏头，小娃儿感应到她的视线，立刻朝她露出甜甜的羞赧的笑容。 宋月凉嘴角跟着扬起，“我本来也没打算用这招对付宋家。” “万一宋家插手要帮田家呢”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管了，宋家要帮田家，就让他们帮，别阻止。” 陈默一时有些不懂了，不阻止，那搞这一出出来是要做什么 “田老婆子跑不掉，宋家最多帮她把儿子儿媳捞出来。”宋月凉轻道，“我就是要他们出来。出来了，才是他们的地狱。” 无休无止，到他们死的那一天才会结束的地狱！ 第七十五章 燕钦，我是傅燕迟 “他妈的那个老不死的是不是脑子有坑被抓了找我做什么当老子是浮板呢” 高级会所台球室，宋子禹叼着根烟坐在沙发，将胸前领带随意扯开，烦躁得不行。 下午接到派出所传唤，要求他协助调查。 当时正上着班，电话打到公司来了，所有人看他跟看现行犯似的。 那种感觉跟之前被宋月凉搅黄项目，所有人看他跟看废柴一样。 草他妈的！ “你们说我这阵子是不是走霉运怎么牵扯到宋月凉就没好事”他问台球室里其他几人。 这处台球室也是他们这帮惠城公子哥玩乐的固定据点之一。 此时室内除了他之外，还有蒋正阳及其他几个二流家族继承人正围在桌台前打球，撞球声不绝于耳。 宋子禹在一群人里面身份地位最高，众人平时一块混的时候轻易不会得罪他，也不会随便说什么惹他不快的话。 听到他提问，换做往日，那几个二流家族的早就七嘴八舌应和，跟他一块狠骂宋月凉了。 但是今天，那些人却异常安静，只在他话落后干笑几声捧场。 皇冠会所某个二世祖因为拿宋月凉调笑被揍的事情，众人还记忆犹新，不敢造次。 毕竟得罪了宋子禹，还能摆和头酒说和。 得罪了燕钦，可连摆酒的资格都没有。 “宋少，这事情说来复杂了，最该怪那个老虔婆，竟然敢把事情扯到你头上来，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身份，一个乡下婆子罢了。”最后还是蒋正阳开口打破尴尬，“派出所既然传唤了，你准备怎么应付你家老头子有没有交代” “还能怎么应付交给律师出面。”想起自己因为这事，在办公室被老头子骂得狗血淋头，宋子禹脸色更黑了些，“凭姓田那家人，还想见我跟我爸他们够格” 蒋正阳眼神闪了闪，放下球杆走到宋子禹旁边坐下，压低声音八卦兮兮问道，“宋少，到底怎么回事宋月凉告有人偷拐了她女儿这事一出来，整个圈子都惊了。她以前……生过孩子” 这事在圈子里鲜少有人知道。 对于宋月凉的过去，大多数人只知道她是宋家私生女，中间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总之宋月凉跟宋家不对付。 宋家也从来没有对外承认过宋月凉的身份。 只有一点众人有目共睹的，那就是宋月凉的手段跟能力。 寻常不敢招惹。 “哼，几年前大过肚子，也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宋子禹冷哼。 “宋月凉没说那人是谁” “没说，不然我家老头子早把那男人揪出来扒皮拆骨了！妈的，宋月凉嘴巴跟蚌壳似的，一门心思保那个男的！”气怒过后，宋子禹又幸灾乐祸冷笑，“她倒是对人家有情有义，结果呢那男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没找过她。活该！” 当初事关燕宋两家联姻，为了顺利跟燕家结亲，宋月凉身上发生的丑事都被宋家压下去了，当成秘密烂在肚子里。 毕竟要跟燕家联姻的人未婚先孕，等于给燕家头上戴绿，哪个豪门大家族受得了这种羞辱 燕家的怒火，宋家扛不起。 不过现在事情既然爆了出来，加上已经过去好几年，他也用不着再藏着掖着。 能干出未婚先孕的丑事，是宋月凉自己下贱，跟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婊子妈一样！ 他凭什么替她兜底 “没想到宋夜叉还有这种过往……”蒋正阳瞥了宋子禹一眼，又凑过去悄悄道，“宋少，说实话，她那孩子没了，当中是不是也有你家的手笔” 宋子禹脸色一变，瞪他，“瞎胡说什么呢你！别往我家头上泼脏水啊，不然兄弟没得做！” “啧，我就八卦八卦，你怎么还发火了咱俩什么关系我还能给你下套子不成！”蒋正阳摊手，做出噤声手势，“行，你消消气，这事儿以后我再也不提了，成吧” 这才消了宋子禹怒气。 但是蒋正阳跟其余几个旁听的，心里却自有一杆秤。 宋月凉那事要是跟宋家真的一点关系没有，田家老太婆怎么会把宋家父子攀扯进来 还有，宋月凉为什么会把宋家当成死仇处处针对 豪门阴私，在场的人都见得多了。 …… 惠城高中后门，有幢两层小洋楼。 外墙雪白崭新，二楼阳台垂吊绿植，绿意葱茏，在炎热夏季里透出股女儿家的诗意。 斜阳西坠，放学时分。 小洋楼前的巷子时有放学的学生经过，总会朝小洋楼看一眼，眼里流露出羡慕憧憬。 单车铃声叮叮，成群结伴的学生肆意说笑，晚风吹来，飞扬的发丝都写着青春。 此时二楼窗户紧闭，高档纯色系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 光线透不进的房间，阴沉昏暗，弥漫烟雾。 靠墙的单人竹艺圈椅上，坐着个男人。 男人身形颀长伟岸，坐在秀气的圈椅上显得局促。 点燃的香烟夹在修长指间，红光明明灭灭，在他脚下，已经堆了一地烟头。 窗外时有青春飞扬的声音传进来，男人眼前恍惚，似看到了冗长小巷里，踩着单车恣意追逐的少女跟少年，伴着叮铃铃的铃声，放肆大笑。 叮铃铃—— 叮铃铃—— 燃烧的烟头烫了手，男人回神，才发现是放在旁边的电话响了。 将烟头扔到地上踩熄了，男人才接起电话，“哪位” 那头静默片刻后，如飞泉碎玉的男子声线传来，“燕钦，我是傅燕迟。” 燕钦微顿，缓缓抬眸，眸光犀利幽暗，“阿迟” “我现在在惠城高中，还记得老地方吗出来见一面吧。” 那头的人语气似在笑，但是燕钦不敢肯定。 傅燕迟在他眼里，从来是个难懂的人。 表面清风朗月，对谁都温和有礼，可是这么多年来，能真正走进他领域的，似乎，也只有宋月凉一个。 “当然记得，西巷冰室，以前我们三个人最喜欢去的地方。”燕钦嘴角扬起一角，取过电话旁的金丝框眼镜戴上，遮住了眼底晦暗的光，“等我。” 第七十六章 既然你做不到，那就滚开 天将入夜，路灯依次亮起。 街道上、巷子里随处可见脚步匆匆赶去上晚自习的学生。 傅燕迟长身玉立站在西巷围墙下，简单的长袖白衬衣黑裤打扮，干净清爽。 配上那张十足俊美的脸，频频引结伴路过的女学生们回头偷看，对上他的视线后，又嬉笑着飞快跑开。 傅燕迟散漫浅笑，眼里闪过缅怀。 以前，他，他们，也有过这样的朝气蓬勃。 思绪沉湎，眼前又浮出曾经的画面。 那时候他爱逗她，有天走过西巷，无意间看到理发店门前橱窗张贴的男星海报…… “月亮，他好像比我帅。”他站在海报前，嘴里嘟囔。 初秋微寒，蒙蒙雨丝打湿了他额前的发，可能让他看起来过于可怜了。 绑着高马尾的明艳女孩看了他片刻，“等着。” 女孩道了句，扭头走进理发店，再出来的时候，一头短发英气飒爽。 她走到他面前，指着那幅海报，眉尾轻抬，“我帅还是他帅” “……当然是你帅，帅得上天了！” “连我都赶不上，你还觉得他比帅走吧兄弟，晚自习要迟到了。” 他望着她潇洒利落背影，开怀大笑。 跟月亮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笑声似乎总是格外多。 可惜，在她眼里，他只是兄弟，是哥们。 所以她能为了他一句话，将钟爱的漂亮长发说剪就剪，讲着哥们的义气。 …… “阿迟。”巷口，一道挺拔颀长身影渐行渐近，最后站在他面前，“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笑意尔雅温文，黑衫黑裤的打扮，在夜色下给他添了几丝神秘魅惑，却又不压他儒雅气质，极出彩。 “我以为你是知道我回来了才来的惠城。你跟宋子禹要好，没听他妹妹说起她跟我一个航班。”傅燕迟语气里带着似真似假的揶揄，随即不等燕钦回答，率先朝对面走去，“几年没回来，没想到这家冰室还在，就是不知道味道跟以前还是不是一样。” 燕钦顿了顿才举步跟上，“一样。” 围墙对面就是西巷冰室，老旧的小铺子，摆着几张长桌。 好在这个时间正值学生上晚自习，铺子里没什么客人，很清静。 “老板，两杯冰水，一杯绿豆一杯红豆。”经过柜台，傅燕迟熟稔点单。 “好咧！”冰室老板看了他跟燕钦一眼，片刻后似想起什么，笑道，“我记得你们，以前还有个叫月亮的假小子，你们三个常来我这喝冰饮。” “老板好记性，下次叫上月亮，我们三个再来给你捧场。” “哈哈哈，好，随时欢迎！” 拿了冰水，两人不约而同往最里的角落走。 那是他们三个人的老位置。 因为三个人的外形都极为出色，只有坐在隐秘角落，才勉强能不受打扰。 冰室上头老吊扇慢悠悠的转着，一时无人说话，空气里却无声漫延出一股让人窒息的压力。 半杯绿豆冰水入喉，冰凉的滋味从喉间侵入肺腑，傅燕迟方抬眸。 那双素来似带笑的眼睛，敛了笑之后，犀寒迫人，“你给我打过电话，说你会照顾好她。我想知道，孩子是怎么回事” 燕钦抬头，幽深眼眸隐在镜片后，眼底藏着一缕极为隐晦的审视探究。 片刻后，他低低开口，“阿迟，那是场意外。” “你确定是意外那为什么田妈会咬上宋家阿迟，别拿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由搪塞我！”傅燕迟怒极反笑。 因为他平时太和气，所以多荒唐的理由都敢摆到他面前来么 他笑脸倏地收起，起身，眸色冰冷，“燕钦，既然你做不到，那就滚开。” “阿迟！”燕钦厉声，“那件事情发生时我人在京都！我爸那里出了问题，我当时所有精力都放在接受他的事务，分身乏术！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宋家当时并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我的。” “你现在，是在为宋家开脱吗，阿迟”傅燕迟俯身，冰寒眼眸迫人逼近，他咬牙，一字一顿，“一句不知道，一句分身乏术，就能推掉一切责任。你的意思是，遭受失子之痛，是月亮活该” 下一刻，犀利拳头狠狠砸上燕钦侧脸。 “既然护不住她，你为什么要碰她！”傅燕迟冷冷看了眼呆愣在那的男人，头也不回离开，“燕钦，你真的不配。” 柜台后，冰室老板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良久，燕钦抬手轻轻抹掉嘴角血渍，无谓一笑。 以前三个人骑单车，明明他骑得又快又好，能跟她并肩而行。 她却每次都晾着他，宁愿返回头去，配合傅燕迟又慢又缓的速度。 凭什么，他只能跟在一边看着 不管配不配。 他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哪怕，无所不用其极。 …… 走出冰室，穿过大街，拐进无人小巷后，傅燕迟一手扶着墙壁，突地咳起来。 因为强忍太久，以至咳得更为剧烈。 等那阵剧咳嗽过去后，傅燕迟靠着墙壁，无力的坐在地上，等待超负荷跳动的心脏恢复正常。 这条巷子很黑，很安静，抬头能看到一方夜空，缀满星星，拱着温柔的弯月。 傅燕迟轻轻笑开。 他身体不好，喝不得冰东西。 可是她最喜欢喝那家冰室的绿豆冰水，他便总陪着她一块，最后，将那阵咳意一路忍到回家。 他那样珍惜的月亮…… 他不在的时候，她却受了那么多的伤。 “我错了，月亮。” “我错了，我错了……” 华灯初上，夜色未央。 黑暗的小巷里，有风吹过，风声似呜似咽，似低低的忏悔的诉说。 深夜，傅燕迟带着一身露汽回到铜锣巷，登时吓坏了傅老跟贵叔。 两人一个拿热水一个拿干衣服，七手八脚的往傅燕迟脸上身上又擦又套。 “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嫌自己命长呢！”傅老忍不住怒骂，骂完了又懊悔得想抽自己的嘴。 傅燕迟若无其事，笑道，“外公，不能再嫌了，再嫌就不剩多少时候了。” “你……不孝孙！”傅老把干衣服往他手里一塞，故借怒气回房。 关了房门，老者布满沟壑的脸才露出悲怆，浑浊眼睛溢出水光。 他老了，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但是他不敢让自己倒下。 要是他也没了，外孙活下去的意志，便更淡薄了。 第七十七章 母女的清晨 换了干衣裳，捧着热烫水杯，傅燕迟浑身凉意依旧未能消减。 贵叔看着他苍白唇色，担忧道，“傅先生，要不去医院看看吧，你的身体可不能大意。” 傅燕迟笑笑，有些无奈，“贵叔，我的病医院看不好，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送出国了。” “……”这话让贵叔无言以对。 “放心，以后我会好好保重身体，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傅燕迟半开玩笑道了句，随后道，“贵叔，这几天要劳累你一下，帮我查点东西。” “傅先生想查什么” “我想知道我出国后的五年，宋月凉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越详尽越好。尽快。” …… 啾啾，啾啾，啾啾—— 窗外清脆鸟叫声，唤醒桃溪村的清晨。 七七第一时间睁眼醒来，就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她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妈妈！” 娃儿甜甜软软的叫声，比小鸟鸣翠更动人。 “早啊宝宝。”女子笑应。 这声回应，登时让小娃儿乐得在床上打滚，三两下功夫就用被单把自己裹成了小蚕蛹，险些钻不出来。 意识海里，小蛋人看到这一幕就忍不住吐槽，“蠢崽儿，你能不能干点聪明的事情” “蛋蛋，我第一次跟妈妈一块睡哦！妈妈身上好香，连被子都变香了！”娃儿爬起来，小眼神先把床跟被子悄悄扫描一遍，没发现有尿床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接着娃儿登登登滑下床，翘着白嫩嫩的脚丫子自己穿鞋，“今天七七还是妈妈的小宝宝！咯咯咯！” 小蛋人默默拉下屏障，不忍听小鸡仔似的笑声。 还准备赖会床跟女儿多亲近一下的宋月凉，看到娃儿就要跑出房间了，不明所以，“宝宝，你要去哪啊” “妈妈，我去给你打水刷牙洗脸，妈妈六点半要出门上班，不能迟到的！” 宋月凉愣愣瞅着娃儿跑出去的小背影，嘴角扬起，“好，妈妈跟宝宝一起刷牙洗脸。” 昨晚是她在张家小院住下的第一天。 张家院子虽然小，房间却是够住的。 南方农村的房屋大多是四叶房结构，一个堂屋带四个房间。 除了坏境稍微简陋些，哪哪都舒适。 尤其是有女儿陪自己一块睡，那点简陋都不算缺点了。 她走出堂屋，灶房那里小娃儿已经用盆打好水，连牙刷都给她挤上了牙膏，正笑眼弯弯等着她。 时间刚刚过六点，太阳还没跃出地平线。 晨曦薄雾间，空气清新又凉爽。 母女两人蹲在廊檐下，一人一个水杯，头抵头刷牙。 完了宋月凉想没用打湿的毛巾给女儿擦掉嘴角泡沫，洗干净小脸，才就着剩下的水简单清洗。 堂屋传来动静，张细凤也起身了，看着灶房前一幕，不自觉就染上满脸笑意。 这座冷寂了几十年的小院，越来越有个家的样子了。 “我下半夜起来煨了一锅地瓜，月月待会你带两个在车上吃，开车到城里起码得两小时，空着肚子可不行。” 昨天她就应宋月凉要求改换了称呼，用宋月凉的话说，在家里还整天宋老板宋老板的，太过生份。 廊檐下，宋月凉把湿毛巾挂上晾杆，笑应，“好，婆婆种的地瓜我还没吃过呢。” 七七立刻大力推荐，“妈妈，婆婆种的地瓜可好吃了，生吃又脆又甜，煮熟了吃又粉又糯！吃了还想吃！吃两个不亏，吃三个赚到哦！” 老妇人扶额，年轻女子忍笑。 片刻后，宁静的清晨冲出一串笑声。 准备出发之际，宋月凉拿着个地瓜边走边吃，边计算时间，“婆婆，后天是周末，到时候不用上班，我们带上七七去城里逛逛吧” 张细凤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七七跟月月母女俩刚刚相认，一块出去玩玩也好，可以增进感情。 宋月凉的车在巷子口停了一夜，她在张家住下的事情昨晚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不过村民们都是知趣的，本质也淳朴，所以即便知道，也没有当即过来过多打探打扰。 等宋月凉的车离开后，近晌午，张家小院才迎来一波一波串门的。 狗蛋奶来得最快，其次是罗玉琼，最后就连不怎么出门的林翠芳都挎着篮子带着果子过来了。 不大会功夫，张家堂屋就坐了个满满当当，三姑六婆齐聚一堂全是来打听八卦的。 “他张婶，宋老板昨儿在这住下来了是不是有啥事啊”狗蛋奶问。 罗玉琼也道，“昨儿在地头干活时就听建和说，说宋老板一早来了村子，在你这儿呆了整一天的。大家伙都好奇到底有什么事。” 就连林翠芳都红着耳根，不太自在道，“建和说他昨天过来，听到院子里好像有哭声，结果没看明白就被婶儿轰走了……昨晚他搁家里担忧得一宿睡不着，叫我今天跟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搭把手的。” 要不她也不好意思来打听八卦。 张细凤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探，那是一点没藏着掖着，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没别的目的，就为了让大家伙一块帮她臭骂田家。 果然，她话说完后，堂屋里先是一片震惊，七七竟然是宋月凉宋老板的亲生女儿！两个人相认了 诶哟喂，这咋跟电视剧似的，剧情曲折离奇 紧接就是对田家的臭骂。 偷拐雇主家的娃儿，自小又打又骂的虐待不止，还恶毒到把人推下山！ 这是畜生啊，是杀人犯！猪狗不如的东西！ 乡下妇人骂人的词，五花八门个个奇葩，能把人骂得恨不能自刎谢罪。 总而言之，那股架势能把田家直接给埋了。 张细凤格外满意，畜生就该人人唾骂！ “她张婶，那宋老板以后就在你家住下了村子公司的每天来回跑”狗蛋奶道。 张细凤点点头，“七七跟她妈妈都是苦命的，好容易相认，哪能舍得分开本来我都准备好让七七跟她妈妈回城了。” 说着她顿了下，把抿着小嘴害羞扭捏的小娃儿抱进怀里，“可是七七说不走，说要留在这里，给我养老哩。” 张细凤自豪又骄傲。 她活到这把年纪了，其实没啥别的指望，捡回七七之后，也不过是想着把她养大，一老一小相依为命罢了。 她也没想过以后要让七七给她养老，但是每每只要想到七七选择了留下来，想到七七说的那句话，她之前做的所有就觉得值了。 第七十八章 宋家不会帮她脱罪 七七是宋月凉亲生女儿的事情，转眼就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 后半天时间，桃溪村各家屋子里、村子前后的田地山地里，全是关于这件事情的议论。 老村长跟陈建和两个坐在村后山地边上，一个吧嗒吧嗒抽着烟，一个拿草帽扇着凉，两人脸上都挂满感慨。 “没想到，七七那娃儿原来还有这么坎坷的身世。” “是啊，才四岁多的娃，谁能想到她原来经历了那么多。” “不过七七精灵，别看她年纪小，小心谨慎得很，当初说是从很远的地方流浪过来的，大家伙可不全信了么”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开。 这么一想，七七可不就是个乖巧的小人精嘛。 “那时候七七带着咱俩进城，本来以为没指望了，结果就遇到了宋老板，嘿！事情就这么办成了！”在城里那段跟过山车似的历程，老村长现在回想起来，又是感慨又是庆幸，“可能这就是人家说的啥，缘分。要不是你跟你张婶儿把七七捡了回来，七七很可能遇不到她妈妈，咱们桃溪村也肯定不会有现在的光景。” 陈建和特别赞同这个说法，“确实，就是缘分。” 闲聊间，山脚下传来娃儿甜甜软软的呼喊，“村长爷爷，二伯，晚上来我家喝凉粉哦！” 两人往山下看去，只见路边站着一群刚放学回来，连书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萝卜头。 站在他们前头，最矮最小的娇娃儿，可不正是七七嘛。 老村长也扬了嗓子，故意揶揄，“哟，七七家还有凉粉喝呀” 小娃儿挺起小胸脯，声音又奶又脆，特大声，“我妈妈说晚上回来会带好多好多凉粉，让我请大家吃！都能来！” 半个山头干活的村民们，都给逗乐了。 “行，待会收工了我们都上七七家喝凉粉去！” 七七抿着矜持笑脸，带着小伙伴们，蹦蹦跳跳的走了。 回去路上，狗蛋还惊讶地不住询问，“七七，那个宋老板真的是你妈妈” “是真的，我妈妈说的哦！她说我是她生的宝宝，不会认错！”七七努力不让自己太骄傲，“昨晚我跟妈妈一起睡的，她可香了！还很漂亮！我的鼻子跟嘴巴都像妈妈！” 所以她也漂亮！ 小眼神飞了飞，七七脸蛋悄悄发红。 喜丫，“那你家晚上真的有凉粉喝吗” “我妈妈说有哦，她说带凉粉回来请大家喝。” 华子，“可是咱这么多人，你妈妈带的凉粉够喝吗” 七七被问住了，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好意思道，“要是不够，那、那就一人先喝一口吧。我妈妈只有两只手，拿不了很多凉粉的。” 小伙伴们，“……” 还不如不问，问完了心里哇凉哇凉的。 总感觉好多口凉粉飞走了。 …… 越临近下班，宋月凉看腕表的间隙越频繁。 她扭头看着落地窗外渐渐偏西的斜阳，嘴角微微翘起。 有了女儿后，才知道归心似箭。 叩叩叩—— “宋总。”陈默走进办公室，还没开口就对上自家老板死亡凝视。 陈默装作视而不见，她当然知道老板急着下班，她也想下班啊，可是特助的职责她得完成。 “法务那边刚把消息送上来，宋家派了律师去派出所，对方可能会想办法帮田妈脱罪。您有什么指示吗” 宋月凉嘴角笑意略收，眼底掠过嘲讽，“不用管。宋家不会帮她脱罪，最多做些交换让她封口。至于田富民跟马春兰，应该很快会被放出来，找人暗中盯着他们就行，多余的什么都不用做。” “是。”陈默应声就准备离开，免得在这继续惹人烦。 “等等，你回去帮我整理一份四五岁小女孩喜欢的东西，整理成单子交给我，包括吃的玩的穿的戴的，尽量详细些，把相关店铺推荐也一并写上。” “……是。” 要是她没记错，老板中午午休时间已经买了一车厢的东西。 这还不够买东西会上瘾 另边厢，地方派出所。 探监室里，田老婆子跟宋家代表相对而坐。 田老婆子没想到，宋家竟然只派了律师过来跟她见面。 这是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的意思。 看到律师那一刻，她心头又冷又慌，“宋董事长呢宋少呢他们怎么没来” “宋董事长跟宋公子是什么身份，会来这种地方见你”律师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精英打扮，听了田老婆子的话，他脸上毫不掩饰露出嘲讽。 “我是两位董先生的代表律师，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跟我谈，不过时间有限，尽量长话短说。” 田老婆子被笑得脸色青青红红，但是眼下她有求于人，只能强忍屈辱，“让宋董事长把我弄出去，我知道他有这个本事！当初的事情是宋家让我做的，我出了事他们也别想撇掉关系！只要把我弄出去，以后我就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对谁都不提！否则，我要是进去了，他宋家也别想好过！” 律师笑了，“田陈女士，你不能为了让自己脱罪，什么话都胡乱说。你说当初的事情是宋家让你去做的，有证据吗人证物证没有证据就是空口无凭的污蔑，这条罪名是可以让你加刑的！” “怎么不是他们叫我做的他们给了一大笔钱收买我，让我把宋月凉带到她家对面的路口，结果宋月凉就出了车祸！还让我把她女儿弄死！我就是人证，他们家给了我两万块钱！” “哦那两万块钱呢给你的时候有凭证吗你怎么证明” “他们给的是现金，我都花掉了，哪来的凭证！” 田老婆子气得发疯。 什么凭证，给的现金哪来凭证 而且因为是干见不得光的勾当，所以给钱拿钱双方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根本没有别人知道。 就连她儿子都不知道当初宋家到底给了她多少钱。 那笔钱，当中有近一半拿来清了她儿子的赌债，剩下的一部分盖了房子买了大件家具家电。 如今攥在她手里的，也只剩下两千多块钱！ 第七十九章 下次不要再漏电就好了 律师的魔音还在重复，“没有凭证，就是空口无凭，是你为了给自己脱罪的污蔑！” “……”田老婆子嗬嗬嗬喘着粗气。 不管田老婆子说什么，最后都会落得污蔑两个字。 她瘫坐在凳子上，披头散发，满身绝望。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两位宋先生为人宽厚，没打算跟你一个老太太为难。你偷拐别人的女儿是事实，人家有证据，你做了就得承担后果，这是我国法律。” 宋家律师看到她这副模样，这才一改咄咄逼人的语气，“听说你家还有个四岁多的小孙子小娃儿这么小年纪，身边没有大人照顾确实可怜。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来之前我打听了一下，你儿子儿媳犯的事情不算严重，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虽然你进去了，好歹，儿子出来了，算是好事情了，”律师笑笑，微微倾身逼视田老婆子，“你说，是吗” 田老婆子抬头，对上对方阴暗幽冷的眼睛，嘴巴嗫喏良久没能发出声音来。 她明白了，这是宋家对她的警告，也是交易。 只要她扛下罪名不攀扯宋家，儿子还有出来的机会。 她要是继续不识好歹，那她老田家恐怕就要绝后了。 也就是说，这个牢，她是蹲定了。 直到这一刻，田老婆子终于生出后悔。 她是怎么有胆量去攀咬宋家的 她怎么会以为自己一个乡下婆子能斗得过宋家 宋家想要拿捏她，甚至连面都不需要露，就能掐着她的脖子摁头认罪！ 这边发生的事情，俱不出宋月凉所料。 田老婆子罪名板上钉钉。 田富民跟马春兰当天天黑前就被放了出来。 在局子里蹲了一个多月，两人早就吃足了苦头，被吓破了胆。 走出派出所大门后，夫妻俩头也不敢回的离开了惠城。 宋月凉接到陈默报告后续的电话时，人已经回到桃溪村。 今天晚上张家小院热闹得很，院子里坐满了前来喝凉粉凑热闹的村民，大小娃子们穿梭期间嬉笑打闹。 哄闹喧嚣声直冲夜空。 宋月凉也坐在院子里，清冷面容挂着浅浅笑意，跟村民们说笑闲聊，打成一片。 一来，是感激桃溪村善待了她的女儿。 二来，也是借由这个机会，告知村里人自己以后会长住这里。 这种告知其实不必要，但是却能让村民感到受重视、被尊重，继而对她更有好感。 如此，她白天不在家的时候，女儿跟张婆婆有什么事情，他们也会更加乐意帮忙、照顾照顾。 张细凤就坐在宋月凉旁边，看着她跟村民们说话时丝毫没有大老板的架子，长发在脑后利落挽起，穿着普普通通的短袖衣长裤，脚上蹬着双塑料拖鞋，手里还拿着把毛了边的蒲扇…… 张细凤眼角笑褶子舒展，越看宋月凉越像看自家孩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和满足。 篱笆小院门口，此时停着一辆小冰车，冰车上方挂着盏照明用的白炽灯，车后还有摊主在不停的盛凉粉。 小冰车前面，挤满了好奇又馋嘴的萝卜头。 七七个子小，被大家伙夹在最前头。 小小娃儿仰头看着全铁皮的冰车，小嘴张得大大的，眼里全是惊叹。 “我妈妈好厉害，这么多凉粉，我们能吃到饱哇！” “我妈妈怎么这么聪明呀竟然能想到把凉粉车搬过来，都不用手拿哦！” “要是我有妈妈一半聪明就好了，难题都不是难题了！” 周围小伙伴们，被迫听了她半天彩虹屁，全是夸她妈妈又厉害又聪明。 不过，有凉粉能吃到饱，其他的事都不算事儿！ 在冰车里镇过的透明凉粉，兑点糖水，嗦进嘴里又滑又弹，甜滋滋的，冰爽又好吃。 狗蛋摸着鼓起来的肚子，打了个饱嗝，“七七，你妈妈在城里，那你以后是不是也会去城里” 七七摇头，“不啊，我要留在这里的，我要陪婆婆。要是我走了，婆婆一个人在家会好孤单的。” “可是你长大了要上学啊，去城里上学肯定比在我们这上学要好。” “为什么城里要好”七七不明白，“学校不都是一样的吗” 都是学校，都是教孩子读书，七七不明白为什么城里会更好。 在她想来，以后长大了只要能读书，在哪里读她都会很开心。 狗蛋看她懵懵懂懂的小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笨蛋，当然不一样了，城里什么都有！而且城里的学校更大更漂亮，老师教得也更好！” 七七皱起小眉毛想了想，还是摇头，“可是城里没有铁军哥，没有华子哥，没有喜丫姐姐。” 七七说，“我的小伙伴都在这里，我想跟你们在一起。” “……”狗蛋吭哧吭哧，说不出话来了。 一旁的华子等几个，脸蛋有点烫，还有点小嘚瑟。 怪不得大人们都喜欢七七，这样的暴击谁遭得住啊 去城里以后会有新的小伙伴这种事，小萝卜头们有志一同的决定，还是不告诉七七了。 篱笆小院的热闹持续到很晚才结束。 村民们散去后，院子重新安静下来。 七七跟在婆婆和妈妈身边，帮着把院子里的小马扎小椅子一一搬进灶房，小脸上灿烂笑容一晚上没落过。 “蛋蛋，我今天好开心呀。” 小蛋人哼了声，特地跳出意识海飘到娃儿面前，拿屁股对着她，“你还记得我啊我以为你有了那么多小伙伴，早把我忘到把爪哇国去了。” “蛋蛋，爪哇国是哪里” “……”顾左右而言他逃避问题 小崽子，开始狡猾了！ 小蛋人面条手一抬，一丝电流袭向小娃儿脑门上翘着的呆毛。 滋啦一声，呆毛卷了，焦香味四散。 小蛋人这才仰着头缩回意识海。 七七小手呆呆往头上摸去，捏下一抹发灰。 “……”这是蛋蛋弄的蛋蛋因为做错事，所以躲起来了吗“蛋蛋，没关系的，下次小心点不要再漏电就好了。我头发还有很多的，不怕不怕哦。” “……”小蛋人被气得，在意识海里把电鞭甩得啪啪响。 谁漏电谁漏电！ 第八十章 燕钦只能算二等 城郊，红枫山别墅群。 这里是惠城上流豪门聚集地，而宋家，又是豪门里的一等。 宋家别墅座落在红枫别墅群最里的位置，背山面湖，绿荫掩映。 晚七点左右是宋家吃晚饭时间。 客厅里华丽的水晶吊灯光晕明亮，宋家一家四口坐在欧式圆形餐桌。 “宋董事长可真是家里的稀客，今天外面下红雨了吗，能把你留在家里吃饭”偌大的餐桌一侧，四十来岁的盘发女人，穿着华丽打扮精致，举手投足间带着贵妇人的优雅，只是说话阴阳怪气，嘴角眉梢挂着嘲讽。 宋淳生脸一沉。 宋氏集团到底因为田老婆子的攀扯，在圈子里引了点风言风语，所以这两天宋淳生都没出去应酬，免得耳根子不清净。 没想到，在家一样耳根子不清静。 他沉眉朝贵妇人瞪去，“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就闭嘴！” “我哪个字没好好说话了你怎么不说你没好好做人”方茹反唇相讥，冷笑，“要不是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没完没了，我也不至于羞于出门！连打个麻将都要听人提起你那个下贱私生女！” 但凡宋月凉那边有点风吹草动，就总有人到她跟前来找她不自在。 方茹只要听到宋月凉三个字，便如鲠在喉！ “你还没完没了了这顿饭要是不想好好吃，大门在旁边，你随时可以滚！”宋淳生被激怒，脸彻底阴下来。 “我为什么要滚——” “妈！” 坐在方茹左侧的女子急忙开口，打断她的话，“妈，爸平时工作有多忙你是知道的，不是开会就是各种应酬，好容易回来一趟能吃顿安心饭，你有什么体己话想跟爸说的，待会吃完饭老夫老妻关上门慢慢说，这里我跟哥都在呢。” 说话的是宋淳生跟方茹的小女儿，宋子韵。 方茹被喝骂了心里其实也有点打怵，只是儿子女儿都在，她面子下不来。 现在女儿给递了下台阶，她冷哼一声，顺坡下驴。 “对了哥，田家那件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你这两天没着家，我也找不到人问。”宋子韵又转而跟宋子禹攀谈，借以冲散餐桌上的僵持。 “女孩子家八卦这些做什么”宋子禹这才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好像父母之间的争吵跟他无关似的，还没他碗里的龙虾香，“一个乡下老太婆，随便派个律师过去就给打发了，翻不了风浪。” “亏得对方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要不然咬着我们家不放，到时候公安上门来查，就算查不到什么，传出去也会让公司企业形象受损。哼……” 方茹没忍住又阴阳怪气了一句，接着把话题转到女儿身上，数落道，“去了国外五年，也不知道想念家里，多关心关心家里的事情。在外头都学了什么回来大学不好好念，光顾着玩去了。” “爸，妈，我可不是什么都没干，只是现在不能说。你们看着吧，我迟早让你们大吃一惊。”宋子韵故意皱了下鼻子，看起来俏皮可爱。 她的模样中和了父母优点，秋水眸，点朱唇，肤白赛雪。 又自幼在优渥的坏境中长大，身上有股长期培养出来的闺秀气质，清纯优雅。 做起可爱的表情动作，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跟妈都不能说哼，古灵精怪。”方茹啐了句。 有女儿做润滑剂，之前僵下来的气氛总算散了。 宋淳生跟宋子禹也开始谈起公司的事情。 “之前不是说要跟燕家合作项目进军房地产，进展得怎么样了”宋淳生问。 提起这事宋子禹就郁闷，“什么进展不进展，事情本来都要谈成了，结果燕钦突然一连消失好几天，怎么都联系不上！” 他想了想，担忧道，“爸，你说会不会是宋月凉怀过孩子的事情传到燕钦耳里了他心里起了各大，所以怪上我们家了” 要不然怎么解释合作谈成前夕，人突然消失 他跟燕钦读书的时候就认识，到现在至少有十年交情了，燕钦从来不是办事这么不靠谱的人。 闻言，宋淳生眉头皱起，“你继续联系他，尽快把人找到，到时候见面好好聊聊，把事情跟他解释清楚。” 顿了顿，宋淳生特地强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要有数，别见面后反而把事情搞砸了！” 如果跟燕钦的合作能成功，对宋氏集团的推动是巨大的。 先不说合作之后的盈利，光是宋氏跟京都顶级豪门燕家挂靠上，就能让他在惠城吃尽红利。 跟儿子交代完后，宋淳生抬眸，看向坐在对面乖巧浅笑的女儿，“你也别整天在在瞎胡混，有空跟着你哥多出去见见世面。你这个年纪，也该找合适的对象嫁人了。” 宋子韵脸上浅笑几不可察的凝了凝。 她知道她爸的意思，就是让她跟在他哥身边，找机会攀附燕钦。 宋子韵眼底飞快划过一缕晦暗。 在她爸眼里，除了能继承家业的儿子有点价值之外，其余子女一文不值。 在宋家，女儿就是能拿来为家族换取利益的筹码。 以前是宋月凉，现在，是她。 宋子韵强行压下心底的寒意跟不甘，“爸，燕家是顶级豪门没错，但是顶级豪门里，人也是分一等二等的。” 她笑了笑，直视宋淳生，毫不掩饰露出自己的野心，“你觉得，二房独子跟燕家掌权人的长子比起来，哪个更好” 宋淳生被问得一愣，等意识到这句话里隐藏的讯息后，他眸光微闪，看女儿的眼神带上了审视跟探究。 “燕家在京都不仅仅是顶级豪门那么简单，能当上一家之主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没一个简单好相与的。燕氏这一代掌权人燕淮，听说膝下有两子，但是外界很少有传他们的消息，尤其是其长子，更被保护得密不透风。你想告诉我，你认识燕淮长子” 如果女儿说的是真的，那么跟燕淮长子比起来，燕钦这个从燕家二房出来的，的确只能算二等了。 第八十一章 她应该是恨极了他的 宋子韵没有直接回答。 这么多年，她对自己这个亲爸的想法早就摸得极透。 “爸，总之我嫁人的事情暂时不着急，有好消息了我会立刻告诉你的。”她故意说得似是而非，给人留下猜想的余地。 果然，宋淳生很干脆，甚至对她露出满意赞赏，“行，不过也要尽快。你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女孩子年纪越大越不吃香，自己要知道抓紧。” 一旁方茹只觉扬眉吐气，没想到女儿竟然能认识燕家下一任继承人！可算是给她长了一次脸。 宋月凉能力再好有什么用，未婚先孕，留下的全是臭名声。 一个女人在商圈里汲汲营营，抛头露面，也只不过挣下一间小地产公司。 哪里及得上她女儿日后只要嫁进燕家，女儿手里握的就是半个商业帝国，宋月凉这辈子只有仰望的份！ 饭桌上氛围一别开始的僵持，越见和乐融洽。 此时宋子禹腰间电话响起。 他接起电话应了两句后，饭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燕钦约我喝酒，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说实话，他对饭桌上那些谈话并不感兴趣。 反正不管是嫁还是娶，都要先计算利益。 哪个大家族都一样，连他自己，以后也是要称斤称两卖的。 无趣极了。 皇冠会所。 宋子禹停好车后直奔二楼卡座，行经回形走廊时，前面传来吵嚷声。 “臭婊子，让你陪老子喝酒是给你脸！在这种地方装什么清高！” “一个穷服务生还敢下老子的面子，是不是不想干了” “他妈的，给我喝！哈哈哈哈哈！” 喝得醉醺醺的中年肥胖男人，就在卡座门口摁着个女服务生，往她嘴里灌酒羞辱取乐。 “唔唔唔！唔唔！”女服务生奋力挣扎，酒水倒了她一头一身，狼狈不堪。 宋子禹脚跟一转就准备绕过去。 这种事情在娱乐会所多了去了，常态。 他淡淡朝那个方向瞥了下，收回视线之际，看到了女服务生被迫仰起的脸。 苍白柔弱，本该是楚楚可怜的。 可是她的眼睛却又冰冷不屈，透出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坚毅。 又黑又亮的眼，像藏着黑色漩涡，能吸人。 “住手。” …… 宋子禹去到约定卡座，是五分钟之后。 燕钦就坐在落地玻璃墙后，将他英雄救美的一幕全然收在眼底。 整个卡座，只有他一个人在，显得空荡冷清。 要不是楼下嗨爆的音乐传将上来，这处卡座的氛围，根本不像在娱乐场所。 “阿钦，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宋子禹敏感察觉到了异样，入座后半开玩笑道了句，心却隐隐提起。 对面男子一身黑衣黑裤，坐在宽大沙发上，半边身子陷在阴影中，浑身散发出冷肆气息。 忽明忽暗的旋转光影中，男子微微抬头，鼻梁上金丝镜框有寒光一闪而逝。 “子禹，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燕钦问。 “十年了吧。”宋子禹答。 两人之间的矮几上，摆着高浓度洋酒，宋子禹取过酒杯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十年朋友，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是无话不说，足以托付信任。”燕钦脸上半明半暗，所有情绪似都被埋在旋转光影之下，“可是直到现在，你都没对我说过实话，当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宋子禹哑然，好一会后，他伸手抹了把脸，“钦少，这件事情算我对不起你。” 其实接到燕钦电话的时候，他就隐约猜到燕钦约他的目的。 作为兄弟，当年那件事情他隐瞒了燕钦，确实是他理亏。 “咱俩这么多年兄弟，你当初有多喜欢宋月凉，大概只有我知道。” “你想跟她在一起，为了能跟她结婚，同家里做了多少抗争我也全部看在眼里。” “所以后来发现她怀了身孕，这件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难道要我直接告诉你，你那么喜欢的人，给你戴了绿帽” 加上家里非常看重跟燕家的联姻，所以他爸强行要宋月凉打掉孩子的时候，他没有阻止，甚至还暗暗高兴。 或许那个孩子没了，从此以后大家只要不提，就能当事情没发生过。 到时候两家结亲成功了，宋家欢喜，燕钦欢喜，那不是两全其美了吗 只是他没想到，宋月凉脑子会那么轴，宁死也不肯跟燕家结亲，更是从那之后把宋家、把燕钦都当成了仇人。 他不明白，嫁到燕家有什么不好 燕钦长得好，有钱又有本事，多少人求着嫁都攀不着！ “你们，是怎么逼她的”沙发暗影中，男子启唇，声音低沉干哑。 宋子禹看过去，有那么一瞬，捕捉到了男子镜片后的眼神，冰冷阴戾得让他心头狠狠一跳。 “钦少……” “宋子禹，我还把你当朋友的时候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跟你、跟宋氏的交情，就到此为止。”燕钦倾身，面无表情，强横气势却随着他的动作，暴虐往前压，“你知道的，我的手段从来不温和。” “草！”宋子禹用力捋了把头发，暴躁道，“全告诉你，行了吧！” 离开会所时已是深夜。 路灯霓虹依旧，只是大街上已经开始冷清。 燕钦坐在车子里，对司机说了个地址后，就靠着座椅看窗外。 这是上次见面时，她坐过的位置。 彼时她就是这样一直看着窗外，让他无法窥到她的表情。 那时候，她的心脏是不是也跟他现在一样，又沉又冷 恐怕不止。 她应该是恨极了他的。 如果不是他要联姻，她根本不会遭受那些痛苦。 “钦少，停在这里吗”前头，司机小心开口询问。 这里是一处普普通通的矮楼层住宅区，楼房之间有过路带，隔着花圃。 但也仅此而已，连车库都没有，一堆的自行车、摩托乃至小车，都只能挨着停放在花圃旁边。 在司机看来，这种地方自是不符合钦少身份的。 燕钦回神，往外看了眼，嗯了声，“你可以下班了，车子我自己开回去。” 司机忙下车离开，等走远了才回头又看了眼。 黑色轿车停在过路带一侧，男人已经下了车，挺霸颀长身影靠在车头，安安静静的，动也不动。 夜色下，只有男子指间的猩红光点明明灭灭。 这个时间楼里住户早就已经睡下了，到处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钦少来这里做什么。 第八十二章 贵叔，去南城百货 燕钦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九月末快要入秋了，白日依旧燥热，到了半夜，却格外的凉。 晚上露汽重，在外面待上片刻功夫，露出的皮肤就染上一层潮气，经风一吹，黏腻冰凉。 指间的烟又快燃尽，他沉默凝望对面三楼窗户。 窗户后头黑漆漆的，没有灯光。只住宅区外的马路上，偶有车子开过，车灯从远处打来，灯光会在窗户上一掠而过。 那是宋月凉的房间。 他知道，她住在这里。 黎明破晓，天际泛出鱼肚白。 一阵轻微的车子启动声后，黑色轿车悄然离去。 只有遗下的一地烟头，证明这里曾有人逗留很久。 …… “妈妈，我们今天真的去玩吗” 一大早，篱笆小院里就响起小娃儿不停的确定声。 自知道妈妈要带自己跟婆婆去玩之后，七七就兴奋得不行，天还没亮就醒来问过好几次了。 宋月凉不厌其烦，“当然是真的，妈妈连去哪里玩都想好了。” 院子里，母女两人一前一后坐着，沐浴晨光。 宋月凉手里拿了把小梳子，正在给女儿扎小揪揪。 把头发梳拢后，用手指勾皮筋的功夫，手里握着的头发就有一股散了下来。 这种情况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妈妈，那你给我扎快点，这样我们就能早点出发哦！”娃儿坐在小马扎上，快乐得翘脚丫子，“我能不能戴上婆婆给我买的小红花呀” “没问题，头发马上扎好了，待会妈妈给你戴上。”宋月凉若无其事，把散下来的那缕头发给抓了回去，还没等抓稳，另半边又从手心滑出来了，“……” 在她想象里，扎辫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为什么做起来会这么难为什么小娃娃的头发会这么细这么软她为什么连一小撮头发都抓不稳 新手妈妈宋月凉表情严肃，头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妈妈好了吗”小马扎上，娃儿小小身板动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脚丫丫，“七七脖子有一点点酸……只有一点点哦。” 宋月凉，“……” 她人生中第一次胆怯，竟然是没敢对女儿说，你的头发妈妈还没扎好。 两个小揪揪，花了近二十分钟，绑了拆拆了绑，最后才勉勉强强达到宋月凉自己满意的程度。 而之前就说脖子有点酸了的小娃娃，没有一点抱怨。 头发梳好后，娃儿自己对着镜子照了会，小手捧住脸蛋笑得又甜又娇憨，“妈妈好厉害！扎的头发好漂亮，连七七都变漂亮了！” 宋月凉心头冒出的小黑云立刻烟消云散了。 太阳从天边冉冉升起，七七戴着漂亮的小红花，穿着碎花小衬衣小裤子，踩着小凉鞋，一手水壶一手婆婆，坐上了妈妈开的车。 早晨凉爽，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 七七兴奋的把小脸凑到窗边，迎着清风朝阳，漂亮的眼睛笑成弯月。 “蛋蛋，我现在好幸福好幸福哟，以前做梦都没有这么幸福。” 小蛋人飘在她脸侧，跟她一并面向朝阳，懒洋洋道，“小屁孩一个，你知道什么是幸福” “我当然知道了。每天都笑着睡醒，就是幸福！” 小蛋人愣了下，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车子进城时，时间才刚九点。 七七不知道妈妈会带自己去哪里玩，一路都乖乖巧巧的跟着，走路的时候总不忘牵上婆婆。 “妈妈，我们现在去哪里呀” “我们先去百货大楼吃东西，吃完了就在里面逛逛，下午带你跟婆婆去动物园看猴子好不好” “好！我还记得以前妈妈摘枇杷，董姨姨说你在树上能称猴，咯咯咯！” 宋月凉扶额，“……” 张细凤辛苦忍笑间，娃儿小手软软把她牵住，“婆婆，我牵着你走，你记得跟好七七哦，要是你迷路了，七七怕找不到你。” 顿了下，想到婆婆要是迷路了可能会害怕的，她以前迷路了就很害怕，七七又认真交代，“要是迷路了婆婆也不要怕，可以找公安叔叔，七七会去派出所把你领回来。” 张细凤顿时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不该感动。 宋月凉，“咳！” 张细凤，“……” …… 地方派出所。 傅燕迟从里面走出来，脸唇白得厉害，眼角又红得骇人。 他站在派出所门口，看着外面大街上熙来攘往，失神的愣了很久。 眼前喧嚣热闹，他的心脏却像被挖了个大洞，又空又冷。 “傅先生，回去吗傅先生” 直到贵叔走到他面前叫唤，傅燕迟才回神，将颤抖的两手握紧，放进裤兜。 “嗯，回去吧。”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上了车，傅燕迟整个人靠上椅背，眼睛紧闭，一言不发。 贵叔频频从后视镜关注他的状态，又是焦急又是担忧。 这两天他利用人脉把宋月凉五年来发生的大小事情调查了个详尽细致。 傅先生看完那些资料后，今天一早就来了地方派出所，来见即将转监狱的田家老婆子。 两人在里面说了什么他是不知道的，但是傅先生从里面出来后，整个人的状态越发让人担心。 持续这种状态，对傅先生的身体是很大的负担。 “傅先生，宋月凉今天早上带了个老太太跟个小娃娃进城来，好像是带她们来城里游玩。”贵叔开口，试探着用这个话题驱散男子周身阴翳低迷。 须臾，傅燕迟缓缓睁开眼睛，“她们现在在哪” “我打个电话问问。” 贵叔是燕家特地安排在惠城的人，是以这些琐碎细微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傅燕迟没有多问。 片刻后贵叔就给出了答案，“傅先生，她们正在南城百货大楼买东西，之后会去惠城动物园。” 傅燕迟看向窗外，时近正午，阳光灿烂，晃得人眼睛有些睁不开。 贵叔特地等了会，没得到回话，就没再追问指示，发动车子往铜锣巷返程。 瞧着阳光太久，眼睛有些疼了，傅燕迟用手遮住眼睛。 “贵叔，去南城百货。” 第八十三章 何必去惹她不开心 南城百货是惠城去年刚建好的百货大楼。 前身是供销社，随着供销社渐渐退出舞台，囊括各类民生用品的百货大楼成为新宠。 南城百货大楼共四层，装修极为豪华。 七七以前曾经在外面路过，但是从来没进来过，也不敢进来。 那时候她看起来就像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进来会被人赶。 所以这还是七七第一次走进百货大楼，进了大门她张开的小嘴就几乎没合上过。 “妈妈，婆婆，那个楼梯会动！” “这个栏杆里面有鱼，它们还在吐泡泡！” “哇，这个姨姨，长得好像真的，她连头发都有！” 因为有亲人在身边，加上太过惊奇，小娃娃眼睛瞪得圆圆的，说话的时候忘了收敛音量。 张细凤是真正第一次进城，反应没比娃儿好多少，只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周围不少眼光看过来，有善意的，自然也有不怎么友善的。 宋月凉站在女儿跟老妇人身边，淡淡把那些视线挡了回去。 为了满足女儿的好奇心跟新奇感，她泰然自若带着女儿来来回回玩了十几趟移动电梯，又跟她一块蹲在鱼缸围墙前看了十几分钟的鱼。 张细凤跟在两人身边，亲眼看着她如何待七七，眼角眉梢皆是满意及欣慰。 七七身边，有了真正能保护她爱护她的人，真好。 七七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对人的情绪素来敏感，上辈子那些轻视嫌恶的眼神，她看过太多了，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时候，长期在那种环境里养出的卑怯冒头，七七几乎是立刻就想缩起肩膀，想把头埋下去。 这一瞬，头顶突然传来轻柔又温暖的抚摸。 七七抬头，对上一双清冷眼眸，带着温柔的笑，带着鼓励，带着无边的溺宠。 她听到妈妈说，“妈妈在这呢，宝宝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害怕。” 七七抿起小嘴，鼻子突然好酸。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想要冲出来的水汽眨掉，随后把眼睛弯成月牙，轻轻回应，“嗯！” 三人在一楼吃过东西后，宋月凉就带着一老一小直奔二楼服装区。 认回女儿后她一直没有给女儿买穿戴，就是想带着她一块来，让她亲自挑自己喜欢的。 跟女儿失散多年，认回女儿之后，她才开始真正有了当妈妈的真实感。 好多好多事情，她都想跟女儿一块做，陪女儿一块做。 二楼全是卖服装配饰的，囊括男装女装童装衣帽鞋等。 先去的是童装区。 橱窗里那些漂亮的衣裳裙子，让七七看的眼花缭乱。 她也爱漂亮，喜欢好看的衣服，但是也仅止于此，买下来的欲望并不是太强烈。 七七更习惯于精打细算，习惯节省。 只是七七的小胳膊拗不过妈妈大腿，被拉着走进一家家店铺，试穿一套套衣裳。 这时候宋月凉才发现，她对自己的控制力有些高估。 从女儿穿着第一条公主裙走出来之后，宋月凉就开始控制不住了。 穿着新裙子的小娃娃，红着脸蛋揪着小手站在那里，羞答答的模样儿，像株清新娇怯的含羞草。 可爱到让人想偷走藏起来。 宋月凉鲨疯了，一个小时席卷了六家店铺，出来时手上挂了十几个服装袋子。 这还仅仅是衣服，还有鞋袜配饰等没买，婆婆的衣服也还没看。 三人杀进杀出的时候，在距三人稍远些的位置，有道修长身影保持着不被察觉的距离，静静跟随。 他视线锁在女子身上。 沉默无声，思念悠长。 “贵叔，她今天很开心。”傅燕迟看着那方，嘴角轻扬。 即便隔的距离远了些，表情看得不甚清楚，也能轻易感受到女子身上快乐的情绪。 他想，月亮那双清冷的眼睛里，此时定是带了笑的。 以前她一笑，他便觉花开了。 贵叔跟在他身边，并不觉得男子需要自己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宋月凉闯进惠城商圈这几年，听人说她性情很难揣摩，精明强势。像现在这样露出真实情绪，应该是很少见的。” 生意人在生意场合，总是擅长掩饰的。 尤其是成功的生意人，更是把情绪收放拿捏得极准。 宋月凉今天的样子看起来，才像个正常的，寻常女人。 “傅先生，既然过来了，不过去打声招呼吗”贵叔问。 傅燕迟摇头，轻道，“她难得这么开心，何必出去惹她不开心。” 又从一间店铺走出来，宋月凉手上袋子已经快要挂不下了。 她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婆婆，我先把东西拿去放一下，你跟七七在这里逛一会，我马上上来。”她跟张细凤及七七交代了声，便提着东西快速下楼。 还想继续买东西，只能把满手袋子先放一放。 总不能让老人跟宝宝帮着提东西。 她一走，七七小脸蛋肉眼可见的垮下了。 妈妈花了好多好多钱，她掰手指数了好多遍都没数过来。 上次婆婆买东西，是几块几块的花。 现在妈妈买东西，是几百几百的花啊！ “蛋蛋，妈妈花了好多好多钱。”这话七七不敢对婆婆说，只能跟蛋蛋倾诉，“养我好费钱……” 她现在才知道妈妈养她要花那么多钱的。 要是以后妈妈没钱了，她捡垃圾卖也养不了妈妈，一只鞋她要捡两个月才买得起啊！ 小蛋人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蠢崽儿是真的智商不够，“你不知道你妈妈是开公司的她一天赚的钱能养十个你有余。” 房地产在九零年代是新兴产业，但是很快，这一块就会在商场上占据巨大市场。 只要宋月凉脑子没掉链子，再过个几年，跻身顶级富豪就只是时间问题。 话说完，看着娃儿愣在那里眼泪要掉不掉的傻样，小蛋人干脆再帮她一把，“所以，你真的不费钱，你还没你妈妈那辆车子费钱。” 七七，“……”眼泪嗖地缩回去了。 她默默转身，学着蛋蛋以前的样子，想拿后脑勺对着它。 结果一转身，正好看到对面店铺橱窗里，假人身上穿着条好漂亮好漂亮的裙子。 渐变水草色长裙，清冷，飘逸，端庄。 七七眼睛亮了，这条裙子妈妈穿一定最漂亮。 第八十四章 拿根葱就敢装象? “婆婆，那条裙子好看吗妈妈穿上是不是会很好看” 七七走到橱窗前，指着那条裙子问。 张细凤跟在她身边，端详那条裙子片刻，点头，“确实好看，跟你妈妈的气质很符合，咱七七可有眼光。” 得了肯定跟称赞，娃儿笑得露出小米牙。 “两个乡下人杵在这里干什么呢这条裙子可不是你们买得起的，起开点，别在我这里挡生意。”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在两人旁边响起。 描唇画眉的年轻女人从铺子里走出来，细长眉毛挑得高高的，看着穿着土气的老人小娃，满脸嫌恶轻视，“一身的土味儿，别人看到你们在这里，连我的店都不进来了，晦气！” 这通骤然的辱骂，让张细凤蒙了一瞬，等反应过来立刻怒红了脸，“你这年轻人怎么说话的我们站在这里也没进你的店，怎么就晦气了” 她跟七七确实是乡下人的穿着打扮，但是乡下人怎么了就得被别人趾高气扬指着鼻子驱赶 “你们站了我门前的地儿，老娘说你们晦气就是晦气，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滚！”年轻女人嗤笑一声，高傲视线在张细凤跟七七身上来回转了一圈，“土包子进城看稀奇，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该去的是乡下菜市场，那里才适合你们的身份！” 辱骂争执声引来过路客人的驻足，不少人停下来站在一旁看热闹。 “不许你骂我婆婆！婆婆跟七七才不晦气！你、你的裙子好看，可是你不是好人，好看我们也不买！”此时凶巴巴的奶音在下方位置响起。 众人低眉看去。 便看到刚刚还一脸懵然的小娃儿紧握了拳头，小脸绷得紧紧的，黑亮眸子里迸出怒气，护在老妇人面前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兽。 可惜太过幼小，毫无威慑力。 年轻女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得花枝乱颤，“还想买我的裙子就你我店里卖的裙子，你们省吃俭用一年也只能买得起一根裙带，乡巴佬！” 七七挡在婆婆面前怒瞪女人，怒火在眸心里熊熊燃烧，烧得眼眶发红。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被骂，她可以低头就走，这种委屈她受得。 可是她受不得婆婆被欺负！ 她流落两世第一个对她释出善意的人，那么那么善良的婆婆…… 如果不是她年纪太小，如果不是她太没用，她的婆婆就不会在这里被别人看不起！ “七七，婆婆，等久了吧”如飞泉留声般悦耳声线在人群外响起，语速不疾不徐，让人耳朵为之一酥。 男人越过人群跻入众人视线，极优越外形几乎立刻就攫住所有人目光。 容貌俊美清隽，气质温润雅深，即便没有那身一看就昂贵的衣裳衬托，只从气质外形也能察出男子绝非普通出身。 “刚给七七买发卡去了。”男子无视他人视线，径直走到七七面前，晃了下手里的金丝绒包装盒，随即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对粉色花朵发卡，俯身轻轻别在小娃儿头上，“果然很适合七七，没买错。” 七七这才从惊讶中恍惚回神，“傅……傅叔叔” 她认出来了，这个叔叔她见过的，就在那天赶集回村的半路。 叔叔帮忙把受伤的人送去了卫生所，还跟她说过话问过她名字的！ 傅燕迟朝她一笑，隐秘眨了下眼睛，“叔叔离开这么一会，你跟婆婆怎么就被人欺负了” 七七呆了下，叔叔是在跟她打暗号吗 不知道为何，七七瞬间福至心灵，小手指朝旁边一指，开口就告状，“叔叔，她好坏，她骂我跟婆婆是乡巴佬！” 傅燕迟顺势看过去，对上那个女人有些闪烁的眼神。 傅燕迟挑眉，把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眼里的轻慢跟女子此前竟如出一撤，“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最贵的就是脚上那双皮鞋，一楼如意鞋店同款八十块。我以为多有钱的人，就敢骂我家老人孩子乡巴佬” 那句我家老人孩子，让还处于呆愣状态的张细凤嘴唇颤了颤，一股酸涩萦上鼻腔。 另边，女人被嘲讽得登时面皮涨红，想要反唇相讥。 不想旁边先冒出来拆台的，有个看热闹的打开手里鞋盒，露出双跟她脚上一模一样的皮鞋，“男同志猜得真准！我刚在如意鞋店买的皮鞋，跟她穿的一样，正好八十！” 女人，“……” 妈的这男人打哪冒出来的，眼睛有毒吧 “能在南城百货开店面的，不会穿这么廉价的衣服，你是店里请的售货员吧拿根葱就敢装象”俊美男人话还没完，且嘴巴比眼睛更毒，“店面售货员一个月工资多少两百三百你一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我家孩子发卡上一粒钻。” 众人下意识往小娃娃头上看去，这才发现，粉色花朵发卡的花蕊处，嵌的竟然是钻石！ “是k家的公主发卡！一只就要四千块！” 人群哗然，四千块一只发卡，男人买的还是一对…… 这是家里钱多到撒着玩呢吧 至此，落在女人身上的视线就变得微妙了。 看人家穿得土气就骂人乡巴佬，势利眼踢上铁板了。 该！ 女人被那些眼神及嘲笑声给激得恼羞成怒，梗着脖子撒泼，“什么公主发卡，谁知道是不是哪个地摊买来的假货，上这装大款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穿着正式套装的中年女人就气喘吁吁赶了过来，对男人恭谨客气道，“傅先生，你刚才走得急，把发票给落下了。还有这是我店贵宾才能拿到的优惠券，下次过来消费可以打九七折。” “诶哟，这不是k家店长吗”有人惊呼。 “还真是！人家店长亲自把发票给送过来了！” “哈哈哈，刚还有人说k家发卡是地摊货，马上就打脸了，好好笑！” 女人，“……”脸色阵青阵红，跟打乱的调色盘似的。 那个轻易就把事件翻转的男人，此时挑眉睨着她，薄唇轻启，“土鳖。” 明明是骂人的话，由男人不疾不徐语调缓缓说来，听在人耳里不仅不觉粗俗，还让人有好笑之感。 哄笑声更大了，全是冲着女人去的。 傅燕迟俯身抱起七七，领着张细凤，在一片笑声中，慢条斯理离场。 第八十五章 头上顶了八千块 “……我刚说那些记下了吗” “嗯，大门钥匙在灶房挂着的吊篮里。” “晚上我们回去之前把事情办好。” “油钱报销，月末奖金翻倍。” 宋月凉在地下车库放好东西后，打了个电话才往回走。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回到百货大楼一楼，还没及往上走，就在移动扶梯前看到了游魂般的老小。 七七跟婆婆两人手牵手，就站在扶梯下方入口旁边。 周围人来人往，只有两人好像时空静止一般。 两人脸上的表情也同样的怪异，木讷，呆滞，眼神没有焦点。 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 宋月凉心头跳了下，快步走过去，“七七，婆婆，发生什么事了” 问话时眼底已经生出冷意。 她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她女儿跟老人了 “妈妈，你看我头上。”听到妈妈的声音，七七终于勉强回神，小手颤巍巍指着自己头顶，“妈妈，我头上顶着八千块钱……我不敢动。” 张细凤也颤巍巍，“月月，要不你先把那八千块钱拿下来” 宋月凉，“……”刚才心急没注意，她现在才看到，女儿头上别着的是……k家发卡 “七七，这是哪来的”她问，心口提起。 “一个叔叔送的，叔叔说不值什么钱，让我戴着玩。”戴着玩的七七快哭出来了。 戴着八千块钱的发卡，她哪敢玩呀 她自己都不值八千块！顶着那对发卡，她感觉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宋月凉来到，老小仿似有了主心骨，终于能略微动弹。 张细凤揉着发僵的老腰板，“我没敢带七七乱走，特地站在人多的地方等你，免得人把发卡抢了。” 诶哟天呀喂，老太太没被刻薄女人吓着，倒被这对发卡吓着了。 那么小一对，就中间嵌了个玻璃珠子，就得要四千块钱…… 在城里活不起啊！ “你们把事情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宋月凉边问边上手提女儿把发卡拿下来，面上不动声色。 她不过离开片刻，怎么会有人冒出来，还随手给女儿送这么大手笔的礼物 七七立刻小嘴嘚啵嘚啵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完后娃儿小眼神飘了两飘。 她以前从来不告状的。 好像有了靠山以后，她就变得不一样了…… “七七，你说那个叔叔叫什么”宋月凉轻问。 七七，“傅叔叔呀，他说他姓傅，我跟婆婆见过他的。” 说完七七想了想，又描述详细了些，“妈妈，傅叔叔长得好高好高，好好看，跟你一样好看。而且他可厉害了，他说话的时候，那个坏姨姨都插不上嘴。” 可解气了！ 这句话七七没敢说，她总觉得有了妈妈之后，她好像也有点变坏了。 会凶人，会告状，还会说人坏话……嘤。 宋月凉垂眸，好一会没出声，纤长睫毛下眸波剧烈涌动。 姓傅。 很高很高，很好看。 呵，好样的。 她不在的时候他恰好冒出来，时间掐得可真准。 张细凤觉出有些不对，担忧道，“月月咱是不是摊上事了那个年轻人是坏人还是这发卡是偷来的难不成他在打七七的主意！” 眼瞅着老太太越猜越离谱，宋月凉方强自敛了心神，安抚道，“婆婆，没摊上事，他可能是我以前认识的人。” “什么人是你朋友” “不是。”宋月凉眼神凉得很，把发夹又给七七别到头上去，“是个孬种。” 张细凤，“……” 躲在暗处的孬种本孬，“……” 七七不知道大人的心思，只知道自己脑袋上又顶上了八千块，她不敢动，哭丧着小脸，“妈妈” 为什么又给她戴发卡。 宋月凉蹲下，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下，“宝宝，这是地摊货，假的，戴着玩。” 七七，“……”她不太相信。 随即，宋月凉把七七交给张细凤，“婆婆，七七，你们在这里等我两分钟，就在这里，哪都别去。” 说完，宋月凉就顺着移动扶梯走了上去。 这架势，张细凤心头莫名有点不安，想跟上去看看，又怕会让七七看到什么不好的画面。 她有预感，月月是找人算账去了。 相处这么些天，她不敢说对月月多了解，但是月月绝对不是遇事会忍气吞声的人，尤其那个人欺负的还是她跟七七。 主要是七七，她跟着沾了光，嗯。 “婆婆，妈妈上去做什么呀为什么不带上我”七七小jiojio蠢蠢欲动，有点想追上去。 张细凤，“可能是漏拿什么东西了，乖，待会你妈妈就下来了。” …… 宋月凉上了二楼，直接奔那家店。 年轻女人还在店里，只是脸色不好看。 刚刚被反羞辱了一把，现在心里头还憋着股气。 听到门口有脚步声进来，年轻女人抬头，随即脸色一变，堆起笑脸，“宋总好长时间没看你过来了，店里最近有不少新到货，款式跟你特别衬！我给你推荐推荐” 百货大楼卖高档女装的店铺，少有不认识宋月凉的，就算不认识，也会特地记个脸熟。 包括对上流圈子里各贵夫人名媛也是如此。 他们这种店铺的销量，大多是靠上流圈子里的人撑起来的。 而且宋月凉买东西很干脆，只要看中了几乎不会过多挑剔，直接带走。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宋月凉在圈子里，是最不能得罪的那类人之一。 这一点，只要对上流阶层稍加关注的人，皆心照不宣。 宋月凉看她一眼，指着橱窗里的长裙，“就那条水墨长裙吧。” “好，马上给你拿下来，宋总好眼光，这条裙子我们店里只有一件，独一无二的。”女人喜笑颜开。 这条裙子卖出去，她这个月的业绩能提升一大截。 “你家是哪的”宋月凉在后头，似随口一问。 “木格镇的。”女人不疑有他，以为宋月凉是无聊跟她随口攀谈。 “家里做什么买卖” “嗨，我爸妈就在家里开个小卖部，连买卖都算不上，可不能跟宋总这样的大老板比。”女人嘴里奉承着，把裙子拿到宋月凉眼前，“宋总，需要试穿吗” 70 第八十六章 他可能要完 宋月凉睨着她，轻笑一声，“原来是乡下地方来城里挣饭吃的，我以为什么大家世背景呢，怪不得一身穷酸味。这裙子被你摸过，我不要了，晦气！” 女人脸一白，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宋月凉的来意，“宋、宋总” 宋月凉敛了笑，眸光冰冷，“今天我女儿在，我文明些。” “你羞辱她的那些话，我记着。” “你也记着，你这种人在我眼里，连让我花心思对付的资格都没有，把我惹着了，我就让你躺在泥潭一辈子爬不起来！” 要是往常，对这种招惹上自己的人，宋月凉能动手就懒得哔哔。 但是今天不同。 女儿在。 她要做个好人。 小蛋人跟上来了，看着这一幕稍算满意。 在离开之前，看着脸色惨白还站在那里发呆的女人，小蛋人手指动了动，把女人眉毛给电焦了。 滋啦一声，格外动听。 等它飘回一楼，二楼店铺里，传出女人杀猪般惨叫声。 小蛋人躺在半空，翘起二郎腿。 哼，让你欺负我小崽儿！ …… 从百货大楼出来，正午十二点。 宋月凉按着计划，带女儿去动物园。 刚才发生的那点不愉快，七七很快抛到了脑后，坐在后座动来动去，对动物园份外期待。 她没去过动物园。 只在以前听路过的人聊天时提过，说动物园里有好多好多动物，可好看了。 “妈妈，动物园里除了猴子，还有什么动物呀”娃儿实在坐不住，把小脑袋挤到前座中间缝隙，开始发问。 宋月凉，“可多可多了，有老虎，狮子，大熊猫，长颈鹿……” 她每说一个动物，娃儿眼睛就亮一下，嘴里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张细凤看着天真单纯的小七七，竟有点羡慕。 大概只有她一个人，脑子里还记着离开百货大楼时，二楼传出的那声惨叫声。 当时楼上楼下的就骚乱起来了。 月月上楼之后到底做了什么打人了 不会啊，打人肯定会闹出动静，月月从上楼到下楼，一直没有任何异样。 那声惨叫也是月月下楼之后才发出来的。 到底发生啥了 八卦没有得到答案的时候，真是让人连灵魂都不舒服。 抓心挠肺啊…… 宋月凉虽然一直毫无异样的跟女儿问答，心里却也不如表面上平静。 去动物园的路上，她车速不快，期间，往后视镜扫了很多次。 不知道的时候不怀疑，一旦知道了，看什么都能看到端倪来。 比如此刻，跟她隔壁了七辆车距离的位置，一辆破破烂烂的桑塔纳，已经跟了她六个站了。 从百货大楼一直跟到现在。 宋月凉眼底更凉，抓着方向盘的手不住收紧，指尖泛白。 破桑塔纳 被她发现了，连在桃溪村用的黑色私家豪车都扔了 临时临急还能弄到辆那么破的车来遮掩，真是为难某人。 …… 破桑塔纳里。 傅燕迟两手扶额，只觉脑门子突突突的疼。 他错了，不该换车。 为什么他会想出这种馊主意 “贵叔，月亮发现我了。” 贵叔满眼问号，“傅先生，我没跟近。” 傅燕迟轻叹一声，破罐子破摔往椅背靠去，没再跟贵叔解释。 “傅先生，既然宋月凉发现你了，要不我们先回家，别跟了”贵叔开口。 后视镜里男人那张脸已经白到极致，要是再不回去好好歇着，贵叔真怕他什么时候就撅过去了。 到时候他没法跟董事长交代。 “送她们到动物园再回去。”傅燕迟又是一声叹息。 要是现在就回去，月亮估摸会把他划到死仇。 得先把人哄一哄，让她消消气。 “做人好难哪……” 贵叔，“……” …… 进了动物园，七七又展现了一轮惊叹术。 看到什么都会哇的惊呼一声。 今天周末，动物园里人多，孩子也多。 到处都是哄哄闹闹的声音。 宋月凉跟张细凤缓步跟在娃儿身后，由着她撒欢子的跑。 “妈妈，这就是大熊猫吗它眼睛好像戴了墨镜哈哈哈！” “哇！长颈鹿脖子好长好长呀，它睡醒的时候把脖子抬起来累不累” “猴子，猴子！妈妈，猴子！不过猴子的手没有妈妈的手长！” 宋月凉嘴角微抽，无奈扶额。 宝宝，这句话真不用讲那么大声。 去看小羊驼的时候，宋月凉在圈栏门口买了两把草料，让七七喂着玩。 这一大圈走下来花了一个小时了，小娃儿依旧兴致勃勃不见疲累，但是张细凤到底年纪大了，先是百货大楼逛了很久，来这又走了一小时，脸上露出了疲态。 趁着七七喂小羊驼的功夫，宋月凉带着老太太在旁边木椅上坐下，歇歇脚。 “婆婆，渴了吗我去对面买瓶水。”她问了声。 张细凤下意识就拒绝，“不用买不用买，车上有水，待会我回车上喝，别费那个钱。” 在城里玩的这半天，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城里什么东西都贵。 “不贵。我要是让您渴着了，七七回头要心疼的。”宋月凉戏谑起身，步子还没迈出去，就有人闯到了她跟前来。 八九岁的小男孩，手里捧着个小篮子，里头三瓶水。 宋月凉抬眉。 小男孩笑嘻嘻把水一股脑塞到她手里，“漂亮姐姐，今天你们是动物园里的幸运顾客，免费送你们三瓶水！” 说完小男孩转身就跑，一溜烟便没了踪影，让人追都追不上。 张细凤，“幸运顾客，免费送水咋还有这好事不会是水里下药了吧这种事不是没有，月月，还是小心点。” 宋月凉垂眸，怀里三瓶水未开封，也不是冰镇过的。 她把水丢到一旁，“婆婆说的对，出门在外谨慎点好，免得被坏人有机可趁。” 对面就有卖水跟饮料的铺子，宋月凉买了三瓶水，特地要了没冰镇过的，拧开一瓶递给张细凤，“铺子里有冰镇过的我没要，天气热的时候喝冰水，对肠胃不好。” 张细凤点头，“确实是。我年纪大了，也喝不了太冰的。” 离两人很远的斜对角，清隽男人看着被扔在地上的水，再次抱头。 他可能要完。 70 第八十七章 送最漂亮的月亮 半个小时后。 七七从喂小羊驼转战喂小兔子。 在投喂的事情上乐此不疲。 她喜欢喂小动物，像家里养的小猪，她就喂得特别好，长了好多膘。 看着小兔子蠕动三瓣嘴唇，飞快又把她手里的草料给吃光光，七七捧着小脸，份外有满足感。 开怀间，一根包装可爱的雪糕递到她面前。 七七眨了眨眼睛，疑惑抬头，同时悄悄把溢出的口水给咽回去。 头顶是张女人和善笑脸，“小朋友，你喂兔子喂得最好，这根雪糕是给你的奖励。” 七七认得女人，是卖草料的姨姨。 “姨姨，喂小兔子还有奖励的吗可是这里还有好多喂小兔子的小朋友哦。”七七道。 女人笑脸顿了下，更和善了，“喂得最好的小朋友才有奖励，姨姨观察好久了，你就是喂得最好的。” “……”雪糕袋子看起来好可爱，七七小手曲了曲，想接，在要捧上雪糕的时候又把小手飞快背到身后，“谢谢姨姨，我不要奖励，我想吃妈妈会给我买的。” 不能吃。 不能馋。 以前就有坏人想拿吃的东西拐她。 所以她在外面从来不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看着小娃儿竟然能抵抗诱惑跑开，女人脸都僵了，十块钱外快飞快了。 宋月凉跟张细凤就坐在旁边不远。 看着这一幕，宋月凉嘴角动了下，又极快恢复寻常。 小娃娃已经跑到她面前，扑进她怀里，“妈妈，姨姨要奖励我雪糕，我没拿。” “宝宝做得对，你想吃，妈妈给你买。姨姨的奖励可以给别的小朋友。” 娃儿眼睛亮了，飞快点头又点头。 片刻后，妈妈买的雪糕送到七七手里，七七吃得眉开眼笑。 某个角落观察情况的人无声叹息。 又失败了。 大的就算了，小的也这么谨慎难缠，是他看走眼了。 玩乐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太阳就开始往西坠了。 得要回家了。 路上还有两小时的路程，再不走，到家的时候得天黑了。 七七跟在妈妈身边，依依不舍离开动物园。 张细凤人老成精，小娃儿没察觉到的事情，她到底觉察出些端倪。 在动物园的半下午，月月看着若无其事，其实有些心不在焉，似有心事。 但是月月不说，她一个老婆子也不好多问。 眼瞅着要回去了，女子眉头锁着的痕迹更重，张细凤想了想，最后还是担忧占了上风，“月月，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嗯没什么事，婆婆别担心。”宋月凉这才发现自己泄露了情绪，忙敛起失态，“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家，下次我再带你跟七七出来玩。” 张细凤叹了声，“好，先回家。” 宋月凉朝她笑了下，走出动物园大门的时候，视线不着痕迹在四周掠过。 视线收回时，眼底沉了怒火。 并非气别的，而是气自己居然还会生气。 闭了下眼，再抬眼时，宋月凉眼里又恢复了往日清冷淡然。 所有波动不复见，不留痕迹。 “宋小姐！”三人走进停车场之际，身后突然传来喊声，“请问你是宋小姐吗” 宋月凉回头，是动物园岗亭值守保安，手里抱着束鲜花朝她跑来。 “宋小姐，这是你的礼物。” 宋月凉垂眸，那是一大束红色虞美人。 鲜艳、热烈、耀眼。 “哇！好漂亮的花花呀！这又是幸运礼物吗还是什么奖励”七七仰着小脸，惊叹。 今天在动物园玩，好多的名堂，隔一会就有个幸运礼物，隔一会又有个可爱奖励。 可惜她们通通都没拿。 宋月凉把女儿抱起，淡淡转身就走，“送错人了。” 保安，“……” “送错了送给最漂亮的月亮……那可能真是送错了。” 保安挠挠头，抱着花准备回岗亭继续蹲守，要是实在蹲不来，那帮忙送花的外快就当是他没运气挣了。 唉。 “是我的。”花被抽走。 保安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漂亮女人，“……” 等他回神想再确认一下，女人开着车，已经呜啦一声，从他面前蹿出去了。 “到底是不是万一送错了——”那损失就是整整五十块哪！小半月的工资啊！ 车里，七七歪头看着扔在副驾驶的花束，满脑子疑惑。 “送给最漂亮的月亮……妈妈，你的外号叫月亮吗” 看似专心开着车的女人，眼神不可察的飘了下，“……嗯。” “妈妈，那叫你月亮的人，一定是你很好很好的朋友”七七问完，不等回答就惊叹，“妈妈，你这个朋友好会拍马屁哦。” 宋月凉，“……” “噗嗤！对，就会拍马屁。” 张细凤细瞧女子两眼，心头担忧悄然散去。 她大概是知道月月为啥心不在焉了。 年轻人哪。 别扭。 她把小嘴还要不停嘚啵的小娃儿拉过来坐好，“七七，妈妈在开着车，不能跟她一直说话，会让她分心的。” “婆婆，那我不说话啦，我可不可以靠着你睡一会七七有点困。”七七不好意思的扭了扭小身板。 她应该陪婆婆的，可是她真的好困，眼皮要打架了哦。 张细凤忍俊不禁，放娃儿靠下来，“睡吧。” 须臾，车里就响起小娃娃细细的鼾声。 外头太阳渐渐西沉，漂亮的晚霞浮出，红色霞光撒下来，映入女子清冷眼眸，柔了眸中清冷。 同一时间，红色破桑塔纳也正在大街川流中疾驰，往家的方向奔。 车后座上，苍白男子躺在座椅上，胸口急促起伏，本就偏淡的唇色于此时全然褪去了正常颜色，隐见青黑。 贵叔急得不行，这时段恰逢下班高峰期，路上还特别的堵，他罕见暴躁到不停摁车喇叭。 “傅先生，你该听我的劝，早些回家歇着的！” 后座没有回应。 贵叔边开车边频频往后视镜看，“还能撑得住吗你昨晚本来就没睡好，今天又晒了半天太阳……唉！” 不听劝，性子拧。 这脾气跟董事长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贵叔，月亮、月亮接了、花、了吗”良久，后头传出男子强撑的，断断续续挤出的问话。 “哎，接了！” 男子嘴角微扬，摁在心口的手无力垂落。 70 第八十八章 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君子 惠城市医院。 住院部三楼vip病房。 傅燕迟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表情却依旧清朗散漫。 不见一点身为重症病人的凄苦。 病床前，穿着白大褂的老头被他这个样子气得老脸漆黑，“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就跟破筛子似的，补了这里那里漏，你就不能安分点让人省省心是等不及把自己这条小命给耗干净了还熬通宵大太阳底下四处跑我治不了你了，让你外公来吧！” “老院长，我就是看起来严重了点，没那么吓人。” “那你现在动个手指给我看看” 傅燕迟尝试了下。 嗯，动不了。 他跟老院长建议，“明天动行不行” 老院长差点想把手里的病历本扣他脑门上。 有这样的病人吗 对自己的生死就这么无所谓！ 末了，老院长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以目前国内的医疗水平，治不了你这个病。小傅，你不应该回国的。” 待在国外，起码能让身体各个机能维持得更久些。 傅燕迟笑笑，看向窗外。 窗口框住的一小方天空，晚霞未烬，明月已升。 “故乡的月亮比较圆。” 老院长说不出话来。 小年轻思乡爱国，思想是正确的，他总不能批评不是。 最后老院长无声叹了声，“检查结果刚刚出来，五脏持续衰竭。小傅，这个结果……” “我知道。”俊美青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成月牙状，“回国前，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还有一年半寿命。” 顿了下，他反过来安慰老院长，“老院长，我这个病原本活不过二十五岁，可是你看我现在快二十七了。熬过了那个坎。以后多活一天就是多赚一天。” 老院长沉默许久，最后伸手，重重拍了下他肩头，“不管如何，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医学也是每天都在进步的，说不定哪天就出现奇迹了呢” 傅燕迟出国前，病情诊治一直都是他负责。 两人打了近二十年的交道，他也从黑发熬到白发，可惜对青年毫无征兆及病因的五脏衰竭，始终没能摸出个头绪。 这种病，在世界范围里也是极为罕见的。 所以，诚如青年所言，多活一天便是多赚一天。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好，我也希望能等到奇迹。”青年浅笑着，淡定坦然，“奇迹到来前，我的病情就暂时别告诉我外公了。” 老院长离开病房没多久，贵叔就走了进来。 脸色不太好看。 傅燕迟觉着有些稀奇。 贵叔这个人，在他眼里跟木头人差不多，终年一个表情，像现在这样脸部线条出现变化，是极少的。 “贵叔”他挑眉，微带戏谑。 “傅先生，你想知道的事情打听出来了。”贵叔走到病床前，“那个孩子已经死了，被马春兰推下山摔死的。” 傅燕迟看着他，眼里的笑一点点沉下去。 笑意敛尽后，男子藏在背后的锋芒终于露出峥嵘一角，气势之横，让贵叔下意识避开了眼睛。 “死了”男子薄唇轻启，缓声问。 “马春兰亲口说的。”贵叔不敢隐瞒，“用了点手段，撬了她的嘴。” 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手段，这种事情贵叔一般不会放到台面上来说。 先生交代的事情，他只要办好就行，不拘手段。 但今天许是受了那股气势影像，他不自觉多解释了句。 “把马春兰杀人的消息，以谣言方式传出去。”傅燕迟闭上眼，轻道。 贵叔领命，悄无声息离开。 病房里静悄悄的，夜色一点点落下，房内隐藏的阴暗暴虐有了遮掩，立刻肆无忌惮，疯狂蔓延。 傅燕迟想起早上，在派出所见田老婆子时，对方说的话。 他跟田老婆子并不陌生，甚至算熟人。 以前，他也跟着月亮唤她一声田妈。 可就是这个看起来慈祥温和的老妇人，在背后狠狠捅了他的月亮一刀。 孩子的下落，她死咬不松口。 尚打着以后出来，还能用仅剩的筹码换好处的心思。 贪得无厌，死不足惜。 傅燕迟睁开眼，眼里跳出阴暗原型，丑恶狰狞。 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君子，清朗干净。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 谁伤害了他的月亮，他必让对方，以十倍百倍痛苦偿还！ 他要田陈秀娥在大牢里每天尝尽绝望噬骨的滋味！ 他要马春兰田富民众叛亲离走投无路，每天在悬崖尽头奋力挣扎！ 他要宋氏集团一点点崩塌，要宋家每个人都死得其所！ …… 大曲村，田家。 田家院门紧闭，大门背后还用几根大木棍死死抵住，以防有人能从外面闯进来。 马春兰缩在堂屋角落，脸色死白，满眼惊惧害怕，浑身不停发抖。 她把自己紧紧抱住，露在袖口外的手腕，赫然可见一道道没遮掩住的伤痕。 是被人用火钳子打的。 劈头盖脸的打，跟当初她打那个小贱种一模一样。 于那时她才知道，原来被火钳子不停的抽打，是那么疼。 “富民，再找几根木头，把堂屋门也抵上！”她压低了声音叫嚷，跟发了疯似的，“那些人不知道什么就会来，他们还会来的！他们会把我弄死！” “那个野崽子，小贱种！一定是她找我报仇来了，死了都不消停，不肯放过我！一定是她！” “当初我就说过不同意把她带到家里来，你们都不听我的，现在应验了，整个家都被她搞散了！贱人，孽畜！” “够了！你给我闭嘴！”田富民怒喝一声，在堂屋暴躁的走来走去，满脸阴郁。 他咬牙切齿，阴鸷瞪着躲在堂屋门后的女人，“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把人弄死，咱家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我妈是不是跟你说过留着那个小崽子还有用你他妈耳朵要是不用干脆老子帮你割了！” 今天下午突然一帮人冲进家里，关了门逮着他们夫妻俩就是一顿乱棒打。 除了儿子被关在房间没受伤外，他们夫妻两个都被打得伤痕累累，浑身没一块好地，动一下骨头缝都疼。 当时院子外头有很多村民听到了动静，而且在他们被打呼救的时候，外面也满是人。 可就是没一个人进来搭救他们，全都在看热闹。 70 第八十九章 田家夫妻众叛亲离 田富民眼睛阴戾闪烁，手背青筋暴起。 是宋月凉。 会对他家干出这种事情的，除了宋月凉，他想不出别人。 从事情爆出去那一刻起，他们田家跟宋月凉之间，就成了死仇。 以宋月凉的为人及手段，不会放过他们的，她一定是打算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把他们弄死。 啪！啪！砰！ 外头突然几声响动，把堂屋里两人吓得一抖。 等看清院子里的东西，田富民登时怒火冲天，怒吼，“草泥马缺了大德的！有种别跑，被老子逮着了老子弄死你！” 夕阳红光下，院子里赫然可见一滩滩猪粪牛粪，全是从外头扔进来的。 自打他们回来后，这种情形每天都发生，冷不丁的就会有人往里扔恶心东西，就连院子外墙都被人每天的泼尿抹粪，还有更缺德的直接把他家院角当成茅厕来用。 白日里太阳一晒，蚊蝇飞舞，臭气熏天。 田家大院已经全然变了个样，到处脏污狼藉。 砰砰砰！ 砰砰砰！ 这头刚骂完，又有石头砖头砸进院子里，大门那还有人不停的踹门。 夫妻俩站在堂屋门口，看着被踹得不断震动的大门，恨毒了之余，也惶恐惧怕。 两人都知道，村里人不断搞这种动作，是想赶他们走。 他们在家一天，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停。 “没法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不定哪天就有人冲进来把我们直接砍死……没法过了……”马春兰瘫坐在地，满眼绝望。 田富民狠狠咬牙，眼神不停闪烁，最后恨声道，“去你娘家，晚上就走！” “去，去我娘家”马春兰愣了愣，下意识拒绝，“哪有嫁出去的人回娘家住的不行，我爸妈跟哥嫂也不会同意。” “不同意家里风光的时候，你娘家可没少从我手里拿好处，你背地里补贴回去的钱也少说上千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田富民阴狠道，“现在老子一时落难了，就想撇开老子不管事儿了没门！你要是不走，你就继续在这里住着，我告诉你，哪天死了可不一定有人给你收尸！” 马春兰顿时想起下午冲进来那群人，个个凶神恶煞，一个眼神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那些人绝不是他们这种只会撒泼耍狠的寻常人，就是混迹街头的二流子，也没他们身上那股匪气。 她抖了抖，再说不出不同意的话来。 当天夜里，夫妻俩带着儿子，趁着夜色连夜逃了。 田家大门再次上了锁，只是往日让人艳羡的气派大宅，如今已是处处狼藉，成了被人鄙夷的弃屋。 …… “婆婆，咱们到家啦。” 车子开进桃溪村口，七七就醒过来了。 爬起身，小脑袋凑到车窗处，看着路边已经金黄的稻田，眼睛欢喜的眯起。 夕阳在天际沉没，天色已经暗下来。 回村路上依稀可见从地头间晚归的人，挑着担子快步往家赶。 还有贪玩的放牛娃子，误了回家的时间也不着急，跟小伙伴们玩闹着，赶着牛走得慢慢悠悠。 “叔公，你现在才回家呀天黑啦，得快点回家吃饭啦！” “喜丫姐姐，你又贪玩了哟，回家要挨骂了哈哈哈！” “吃完饭你们来我家玩呀，妈妈给我买了好吃的水果糖，一人两颗，我给你们都分好了！” “婶娘，我今天去了动物园，看到好多好多动物，可好玩啦！你要是喜欢听回头我给你讲啊！” 一路上遇见人，七七小嘴就没个消停，见着谁都喊一声，唠两句。 为了配合她，宋月凉还特地把车速放慢，让她能跟人多唠唠。 张细凤坐在一旁，笑得快要不行。 如今的七七跟刚来时已经大变了样，小孩子活泼的本性渐渐崭露。 她自然是欢喜乐见的，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家七七能活泼成这样。 把她想唠的嗑全给唠了。 直到车子开到家巷子外停下来，七七才暂时消停。 打开车门下了车，又把张细凤扶下来后，就登登登跑到车尾箱处，眼巴巴的等妈妈过来。 车尾箱里装了好多东西！ 有她跟婆婆的新衣衫，还有一包彩色的水果糖，妈妈还给她买了把射水的玩具！ “小家伙，就等不及要拿玩具啦”宋月凉走过来打开车尾箱，顺口揶揄女儿。 七七小脑袋摇得飞快否认，“妈妈，东西太多了你提着好累的，七七帮你拿一点，我可有力气了！” “好，那七七想帮妈妈提什么” “水果糖跟玩具！” 张细凤扑哧一声笑咧了嘴。 天马上要黑透了，回家还要赶做晚饭，三人没多耽搁，买的东西拿下来后就往家走。 经过各家门口的时候，里头人听到动静都会走出来看一眼，顺便招呼他们搁家吃饭。 农家就是这样，不假客气，把人招呼过来，碗筷一添就成，吃饭的时候中途加个人进来是常有的事。 张细凤都一一婉拒了。 出去玩了一天，见过大城市的热闹繁华，太阳落山之后，还是想回家。 七七也是一样的想法。 不管去哪，在外面多好玩，最后想回的地方，依然是家。 宋月凉跟在两人后头，虽然没多说话，但是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笑意，放松而自在。 从巷子口沿路进来，拐两个弯就是篱笆小院。 七七即将到家的喜悦，在打开家堂屋门之后，猛地滞了下。 她定在门口处，小嘴缓缓张开，“婆婆，咱家是不是遭贼了” 张细凤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瞳孔都震动了，“不会，咱村里没贼。再说贼都是往外偷东西，哪有往咱家塞东西的。” 最后一抹天光下，堂屋里的情况尚清晰可辨。 张家堂屋不大，以前的陈设也简单，一张朱漆斑驳脱落的八仙桌，靠左右墙边位置各一条宽大长凳。 唯一的一个挂件，还是挂在八仙桌上方的老旧摆钟。 就这些，除此之外多一点都没有。 可是眼下，此刻，堂屋里却摆了许多原本没有的东西。 要不是知道没进错家门，张细凤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70 第九十章 无赖宋月凉 只见原本摆放八仙桌的位置，八仙桌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漂亮的清漆矮柜。 除此之外，屋子里还多了好些大件，全是张细凤逛街时看都不敢看的东西，因为买不起。 她犹自呆若木鸡间，身边小娃儿已经回过神来，惊呼一声就撒丫子冲进了堂屋。 “婆婆，咱家的八仙桌不见了，变成矮柜子了……柜子上还有雕花” “摆在柜子上的那个我认得，是电视机！” “还有电视机旁边靠墙角放着的，是……冰箱” “咦婆婆！电视机这边还放了个电话！！” 七七惊呼声迭起，放下手里的东西后，围着堂屋里多出来的东西不停转悠，小脸上各种表情都快要换不过来了。 电视啊！冰箱！电话！ “蛋蛋，七七要疯哦！”七七紧紧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这些东西她在城里都见过。 没想到有一天，她家里也会有。 “蛋蛋，电视里有好小好小的会动会说话的人！还有冰箱，冰箱里能掏出冰块来，夏天用可棒了！还有电话！”说到电话，小娃儿凑到红色座机前，上下左右的打量，就是没敢上手拿起，“不知道这个电话能不能用，会不会是玩具要、要是能用的话，妈妈白天不在家，我想她了就可以跟妈妈打电话哦！” 小蛋人翘着二郎腿斜躺在她面前，连眼神都是斜的，“蠢崽儿，你试着打下电话不就知道是不是能用了。” 七七小抱拳，小脸茫然，“可是我不知道妈妈的电话呀。” 小蛋人，“……”大意了，再见。 他觉得带崽日久，他的智商也在逐渐下降。 这很危险。 堂屋门口，张细凤这时候才勉强回神，僵硬扭头朝身后女子看去，“月月，这些都是你买的” 除了月月，她想不出还有谁会往她家里搬这么贵重的东西。 宋月凉挽着她进屋，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都放好后，才有些不自在的开口，“婆婆，这次是我自作主张，买东西之前没问过你，你别见怪。” 张细凤，“……”敢情你这时候才想起来应该要问我一声 “不过东西买都买了，不能退，就留下来先用着” 对上那双清冷眼眸，张细凤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女子眼里看到了一丝跟她本人实在不相符的无赖。 不，月月不是这种人，应该是她眼花。 瞧着女子罕有露出的不自在，她无奈道，“我还能把买回来的东西扔出去咋地” 这丫头，估计是知道先问她的话，她肯定不会同意买，所以就来了个先斩后奏。 让人好气又好笑。 果然，她话音一落，女子脸上的不自在立刻无影无踪。 “妈妈，你能告诉七七你的电话吗”那头，小娃儿娇娇的喊声传来。 女子脚步一转，立刻轻快往小娃娃走过去，“好，妈妈教你怎么给妈妈打电话，以后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你也能用电话跟妈妈聊天。” 张细凤，“……”这娘俩，算了由她们去吧。 她用毛巾稍微拍打了下身上灰尘，紧跟去了灶房，赶着先做一顿晚饭出来。 这头，七七已经在妈妈教导下，拨了电话号码，拿起了话筒，小心翼翼的对着话筒喂了声。 红色听筒里，一道跟妈妈的声音很像又不太像的声音传进她耳朵，“喂，宝宝。” 七七，“！！！” 她咻地抬眼朝对面女子看去，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惊奇道，“妈妈，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宋月凉认真点头，“没错，是妈妈在说话。” 七七看看话筒，又看看妈妈，想了想，“妈妈，你能不能走远点，我刚刚听到两个声音，都不知道哪个才是你了。” 宋月凉莫有不配合，在女儿指示下，她去了房间，又去了堂屋外面，最后走到院子外头女儿看不见的地方。 大哥大里女儿声音传入耳中，又绵又软，能清晰听出她的兴奋新奇。 “喂是妈妈吗” “是妈妈呀，七七。” “妈妈，你好呀，我是你的小宝宝七七……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听见，听得很清楚。” “妈妈，那你猜猜我是谁” “我猜猜看，你是喜丫还是狗蛋要不然就是华子” “妈妈，是我，是七七呀！妈妈你的小宝宝是女娃娃呀！！” 女子轻笑声冲出口腔，连带着灶房里听母女玩闹的张细凤，眼角眉梢都盈满笑意。 家里买了大件东西，张细凤不知道月月是怎么托人搬运回来的，总不乏人看见。 所以晚饭还没煮好，家里就有人上来串门，张细凤一点不意外。 彼时宋月凉跟七七已经玩完打电话的游戏，娃儿看到她在灶房忙活，登登登的跑过来帮烧火。 宋月凉后头跟着进来，然后扼腕叹息，“我想起来我还忘记买什么东西了，忘了买煤气炉。” 张细凤，“……”这败家丫头。 城里大多人家还用的是蜂窝煤，她就弄起煤气炉来了那又得要花多少钱出去 “月月，这东西可不能再往家买了啊！咱乡下人家，家家户户烧木柴就够了，满山木柴拉回来也不费劲，别老乱花钱。”说完她又细致交代了句，“婆婆知道你不缺钱，但是咱在村子里生活，要是样样都太出彩了，跟大家伙会有距离。” 宋月凉不需多指点就明白当中意思，点头应下，“好，都听婆婆的。” 她自己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的，能赚就花得起，但是村子里熟人群居，要是生出距离感，就会生出不平衡。 她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婆婆跟七七想。 这里是婆婆的根，也是让七七有归宿感的地方，就是她自己，对桃溪村也是有一份特别感情的。 “她张婶，吃晚饭啦”串门婆子的声音便是这时候在外头响起。 张细凤探头一看，嘴角抽抽。 来的还不是一个，是一群，拖家带口的来。 连带着七七的小伙伴们，也是一个没落下。 “七七！出来玩啦！” “七七，七七！快出来呀！” 灶头前，七七小身板便有些坐不住了，小眼神频频地往外飞。 家里买了好多东西，她想跟小伙伴分享哦！ 张细凤看着娃儿屁股跟长了针似的，忍笑，“去吧，饭马上做好了，玩一会再回来吃饭。” “婆婆，我就去玩一小会，我等会就回来帮你拿碗！” 得令，小娃儿冲出灶房，像只快乐的小蝴蝶。 70 第九十一章 为什么爸爸都没有出现? 七七一跑出灶房，小伙伴就冲了过来。 一个个心急到，嫌弃她腿短走得慢，直接把她架起来跑。 方向直接指堂屋。 这个时候，就连小娃娃们最爱的糖果都不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眼睛全黏在了矮柜上那台电视机。 “七七，这是电视机吧是电视机吧！”狗蛋激动得说话直哆嗦，“我在镇上看到别人铺子里放过电视，比你家这个小好多！你家的电视怎么这么大！” 华子跟其他小萝卜头也全挤在电视机前，对着黑不溜秋的屏幕看直了眼，“这个电视机真的好大，我跟爷爷去过县里的供销社，里头人家卖的电视机都是小小的！” “七七，这个电视能放吗里头会出现小人吗” 小伙伴们问题一个一个砸过来，把七七砸得晕头转向。 她是很想跟小伙伴们分享家里的电视机，可是她不会开呀。 “我我我去找妈妈，我妈妈一定会开！”她下意识喊妈妈。 宋月凉顷刻就出现在她面前，同时带来的，还有村子里一大群婶娘婆奶。 不止小娃儿们对电视机好奇，大人们也不遑多让。 这东西不说他们桃溪村，就是周边比他们过得好的村子，也只有那么一两户买得起。 买回来往家里一放，嘿，就跟在家里看电影似的，可有意思了。 宋月凉摆弄电视没费什么功夫，开机后选了台，摆弄了下安装在堂屋侧面的天线，电视上就跳出了画面。 这个时间没什么电视看，可以选择的电台也少，晚上七点多一般只有新闻联播。 饶是这样，当电视上跳出画面的时候，堂屋里也发出一片惊呼。 妇人孩子们皆围在电视机前看得津津有味。 有妇人婆子在看电视间隙，还交头闲话。 “这电视还是彩色的！诶哟这得花多少钱哪我记得隔壁新村有人年初买了台小黑白的，只有这一半大，就去了近八百块呢！” “能这么比吗宋老板是做生意的，兜里有钱，买东西自然是往好了买。再说了，这还是买给七七看的，能差了去” “这倒是……他张婶运气可真好，捡到了七七，现在七七亲妈也把她当长辈孝敬了。” “说酸话了不是他张婶心好，好人有好报。咱不说远的，就说七七，要是给咱遇到了，可能咱也捡回家让她养养伤。但是真要说把个无亲无故的娃子留家里养起来，是你你做得到吗反正我肯定是做不到的，连自己家娃儿都养不过来，谁会再去养个外人” “确实是这个理。要说咱穷吧，张婶子孤老婆子一个，过日子就靠一个菜园子跟两亩地瓜，她不比咱更穷可她咬牙豁出去的要养七七。所以今天这些福报，都是她该得的。” “嗨，我就说说，你们一个个的还给我摆上道理了，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拎不清的人啊看电视看电视！” 此时张家堂屋里已经挤满了人，凳子不够用，娃儿们干脆直接坐在地上，谁都不嫌脏。 七七也没坐凳子，跟小伙伴们挤在一块，拿出了妈妈白天给她买的彩色水果糖，一人两瓣的分。 水果糖做成橘瓣形状，外面沾一层细细的白色糖粒，放进嘴里软软弹弹，甜滋滋的，特别好吃。 当然，小伙伴们对七七也不吝啬，吃了她的水果糖，就把自己收藏的其他零食也分享给她。 两颗野枣子，一把红薯干，一根米花筒，半块桃酥饼、一包唐僧肉，几粒熟透的桃金娘…… 七七小衣兜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笑弯了眉眼。 八点，彩电上新闻播放完毕，短暂广告过后，电视剧片头曲开始响起。 闹哄哄的堂屋顿时静了下来，随着电视剧展开，闲聊的声音没有了，所有人全沉浸到了剧情当中。 一直到电视剧结束，夜深了散场，姑子婆子娃子们离开的时候，议论的也还是剧里的人物。 关于张家一天里添了好多昂贵大件的话题，反而暂时被大家伙遗忘到了脑后。 这个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七七玩了一天，到底累了。 洗了澡后躺上床，迷迷糊糊便要睡过去，小手无意间碰到小揪揪上的发卡。 七七咻地清醒了。 她竟然忘记了，自己脑袋上还顶着八千块钱。 想到八千块钱，就想到傅叔叔。 她不自觉的，小手摸上自己的眼睛。 妈妈说，她的眼睛跟爸爸一样，都是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会弯成月牙。 傅叔叔的眼睛就是这样的，笑起来的时候，跟她的眼睛弯得一样好看。 那爸爸的眼睛，一定一定更好看吧 努力在脑子里描绘爸爸的眼睛，七七咧开小嘴，悄悄傻笑。 “宝宝今天很开心”宋月凉也困了，但是即便困极，注意力依旧放在女儿身上，她有丁点变化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七七点头，乖乖答，“妈妈，七七今天很开心很开心。” 回答妈妈过后，七七眼神微微游移，小嘴张了又张，小模样显出纠结。 “是不是有问题要问妈妈问吧”宋月凉有些好笑，不明白女儿这么小的娃娃，怎么会有那么多纠结。 得了鼓励，七七抿唇，还是把藏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妈妈，我有爸爸的对吗” 宋月凉愣了下，“当然有。” “那为什么爸爸都没有出现爸爸是不是不喜欢七七因为七七是女孩” 母女两人睡在同一侧。 此时小小娃儿侧身仰头，黑亮眸子里除了疑惑之外，还藏着闷闷失落跟不安。 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她能意识到的东西很简单，那便是妈妈出现了，为什么爸爸却没来 妈妈出现了是因为妈妈喜欢她。 那爸爸没来，是因为不喜欢她吗 宋月凉侧身躺着，低头就能看清女儿的眼睛。 她有须臾的沉默，为自己让女儿生出这样的想法而生出自责。 片刻后，她倾身在女儿光洁额头亲了下，开口，“不是那样的，七七。” “爸爸没有出现，不是不喜欢你，他是有苦衷的。” “当中的事情很复杂，等你长大些妈妈再告诉你。” “七七，不要怪爸爸。妈妈保证，他跟妈妈一样爱七七。” 70 第九十二章 死亡时间 七七静静听着妈妈的那些话，眼里懵懵懂懂。 她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七七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妈妈说她还小，等她长大了才把事情告诉她，可是她不觉得自己小，她能理解很多很多事情的。 抿抿小嘴，七七掩下心头的失落，主动岔开了话题，因为她察觉到了，妈妈提起爸爸的时候，身上有股悲伤。 “妈妈，那我除了你跟爸爸之外，还有别的亲人吗” “当然有，七七还有个外婆呢。” “外婆她在哪呀” 宋月凉斟酌着跟女儿解释，“外婆做了点错事，去改正错误了。不过她很快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妈妈带你一块去接她。” “好！” 把女儿哄睡后，关了电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宋月凉却从困乏中清醒，全无了睡意。 扭头，视线于黑暗中看向靠床头的木桌。 有极淡雅花香从桌上飘来，弥散在空气中。 她将那束虞美人带回来装了瓶，就放在桌上。 许再过一两天，花就会凋零了吧。 七七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很模糊的身影，长得好高好高，被白雾遮掩着看不清面容。 七七努力踮起脚尖，想去看清那人的脸，到最后也只勉强看到一双眼睛。 眼型偏狭长，漆黑有神，眼神温和。 “……爸爸”七七鼓起勇气，试探的喊了声。 那双眼睛愣了愣，随后弯起，像漂亮的弯月。 白雾渐浓，遮盖了那双眼睛。 雾气中，一股力道将她轻轻往远处推开，像是白雾背后的男人将她温柔推远。 “爸爸……”七七睁圆眼睛，定定望着那团白雾，眼泪浮上眼眸。 爸爸，不要推开七七…… “爸爸！” 白雾裹着男人身影转身，背对她离开，任凭七七怎么追，头也不回。 七七拼了命的朝着白雾奔跑，泪珠从眼里一颗一颗滑落。 不要走呀，爸爸，别走！ 雾气这么大，你一定没看清楚七七。 七七很乖，长得很漂亮，妈妈说我的眼睛长得最像你。 爸爸，你回头，你看看七七的眼睛。 我是你的女儿，爸爸…… “爸爸！”娃儿哭喊声，在黑暗中哀伤凄厉。 宋月凉豁地睁开眼睛，立刻把女儿紧紧抱进怀里，“七七，醒醒。别怕，别怕，七七做噩梦了是吗” “妈妈、妈妈！”七七在女子怀里清醒过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落，瞬间沾湿女子身前衣襟，“我梦见爸爸走了，我怎么都追不上。” 宋月凉心头咯噔一下，又沉又冷，整个人无可抑制的开始颤抖。 “我想要爸爸回来，妈妈。” “我想要爸爸回来！” 意识海里，小蛋人四仰八叉熟睡。 一旁半满的储蓄池里，血红能量突然出现波动，片刻后，凭空消失。 …… “快，准备好急救室！” “电击！……提高电流！继续！” 深夜，惠城市医院急救室一片兵荒马乱。 傅老坐在急救室前长椅上，身上还穿着皱巴巴的睡衣。 逾七旬的老人，此刻脊背佝偻眼神涣散，颓唐又绝望。 贵叔守在旁侧，神情凝肃，手里拿着电话正低声对另一头说着什么。 急救室内，苍白瘦削男子因为电击，身体一次次弹起，又一次次重重落下。 整个人始终毫无反应。 连接心率的显示器上，线条逐渐趋平。 最后发出嘀的长音。 室内所有人停下抢救动作，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老院长看着病床上那张年轻容颜，久久，最后颓然闭眼，颤声开口，“记录，患者傅燕迟，死亡时间是——” “老院长！”辅助护士一声惊呼打断了老院长的话，“又、又跳了……心率又开始波动了，你们看！” 老院长猛然回头，看到心率显示器上极微弱的波动后，眼里迸出狂喜，“继续抢救！” 天将破晓。 京都，燕家别墅。 听完话筒那头的汇报后，燕淮颤着手，把已经发烫的话筒放下。 孟静娴跌坐在沙发上，喜极而泣。 就连燕希，一直紧绷的下颌也放松下来，只是眼神复杂。 这样的情形，他们家已经反反复复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 这次是最严重的，抢救中途心跳停止。 还有一次是五年前，陷入昏死状态无法唤醒，家里动用所有人脉关系，当即把人送去国外求医。 “淮哥，把阿迟接回来吧。”哭过一场后，孟静娴开口，嗓子沙哑，“他待在那边，我实在放心不下。他想陪老爷子，那就把老爷子一并接来。我……我是真的怕……” 后面的话，她更咽着说不下去。 她是真的怕，怕连阿迟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燕淮坐在另一侧沙发，沉默不语，像块被抽空魂魄的躯壳。 燕希看看两人，片刻后嗤地笑了一声，起身离开。 “你去哪。”他快要走出大门时，后头才传来男人威严的声音。 燕希定住脚步，没有回头，“我去哪有什么关系吗反正我这个儿子，在你们眼里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燕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孟静娴满眼疲惫，心头生出一股无力来，“现在家里乱成一团，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先不用添乱了！” 燕希咬牙，眸色涌动，眼底浮出嘲讽。 “对，我就只会给你们添乱罢了，”他举步，大步离开，溢出口的笑声尖锐，“所以你们当初干嘛要生下我呢” 厅里，灯光明亮又冷寂。 燕淮跟孟静娴各坐一寓，各自陷入思绪，久久无人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孟静娴起身，离开前轻声道了句，“淮哥，你要是太忙没时间，阿迟那里我去接他回来。我去收拾几件衣服，天亮就动身。” 女人上楼的脚步声也放得很轻很缓，跟她说话时的语调一样。 好像在这个家里，任何时候，她都是这么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了别人，惹来不悦。 等那阵轻缓脚步声消失了，呆坐的高大男人才动了动，抬起头来，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莫名失神。 他从不肯承认自己失败。 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丈夫，他都失败得透顶。 父子失和，夫妻不睦。 －－－－－－题外话－－－－－－ 上架啦，求个首订全订，感谢友友们白天还有两章 70 第九十三章 新的系统任务 “阿祥，”燕淮的失神只是片刻，很快便敛了神态，沉声开口，“把消息封锁，免得有人在中间做文章。” 祥叔是燕家别墅管家，五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高略显富态，眼睛精光闪烁。 听了吩咐，祥叔立刻应声，“董事长，我们这边要封锁消息不难，但是惠城那边，事情恐怕已经落入有心人耳里。” “你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便是，至于惠城，我自有主张。” 祥叔离开后，燕淮拿起电话，缓缓拨出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哪怕眼下天还没亮。 “大伯您找我”那头，男子声线低沉微哑，似未睡醒。 燕淮嗯了声，“阿迟病情突然加重，凌晨急救。” 那头停顿了一瞬，男子再开口时，嗓子已经恢复清醒状态，“我现在去医院。” “不急，我打电话来，是有事要你去办。” “大伯请说。” “惠城那边虽然只有你知道阿迟真正身份，但是暗地里未必没有有心人早就盯上他。阿迟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传回京都，会给家族及企业带来骚乱，你想个办法，把那边的消息锁住，务必不能往外传开。”燕淮语句稍顿，“阿钦，大伯相信你。” 电话挂断，燕淮依旧坐在沙发上没动，微转视线看着已经放回去的话筒，眸色深沉。 …… “呵呵呵……” 一串轻笑声在昏暗房间响起。 坐于床畔的男子起身，缓步走到窗边，唰一下拉开密闭窗帘，打开推窗。 晨曦的风涌入，微沁。 天际已现灰白，即将天亮。 窗下就是邻近惠城高中的小巷，此时小巷幽静，将醒未醒。 男子一身黑衣裤站在窗前，背影伟岸颀长，像静待时机狩猎的猎手，沉着又危险。 “真是只老狐狸。”他眺望天际，轻笑呢喃。 这件事情他要是没办好，既会显得他无能，又会显得他故意。 想要清清白白，就必须得不遗余力的照话办事，去保护傅燕迟。 他这个好大伯，几句话就把他架到了十字架上。 被算计了一遭，燕钦并没有不高兴，相反，这一点不影响他此刻的心情。 傅燕迟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投了个好胎，出生起就拥有别人企不可及的一切。 可惜，好运就那一次。 一个注定活不过三十岁的人，他甚至都不用花费力气去跟他争。 “喂，帮我办件事。”他打出电话，跟那头的人简单交代了几句，将打开的窗户重新关上，下了楼。 …… 小蛋人一夜好眠。 早上醒来先伸了个懒腰，这才懒洋洋睁开眼睛，下一瞬，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它从半空飘落，站在池子边上，面条手不停颤抖，“马勒戈壁！……乾坤大挪移” 话音刚落，上空突然冒出一阵嗒嗒嗒嗒的声音，像打字音效。 小蛋人缓缓抬头，两行字先后映入眼帘。 【傅燕迟，男，二十六岁，京都燕家继承人，属性未知，一级重要人物。死于一九九二年十二月。】 【发布任务：帮助傅燕迟完成夙愿。任务失败，抹杀十方系统。】 小蛋人气笑了。 “草泥马德。”它本来想文明一点的，脑渣逼它，“发布任务就算了，完成夙愿也不是做不到，可你他妈好歹告诉老子，傅燕迟的夙愿是什么啊！” “给个题目剩下的全靠老子自己编么你当这是命题作文啊你他妈是不是离大谱！” 七七晚上没睡好，早上到了起床时间还困得迷迷糊糊的。 听到脑子里小蛋人抓狂的声音，小娃儿揉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蛋蛋，你怎么这么生气呀” 抓狂声微顿，下一瞬，小蛋人闪现在娃儿面前，眼神阴森森，“小崽儿，告诉哥哥，昨晚趁我睡着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七七，“……”小脸茫然。 她昨晚做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呀，她一直在睡觉，还做了个记不太清的噩梦。 嗯不对，她还记得一点点的。 她记得从噩梦哭醒过来，她抱着妈妈喊了两句话。 小手绞在一起揪啊揪，七七眼睛飘了。 “你知道的对吧”小蛋人逼近，磨牙声咔咔响，“昨晚我睡着的时候，我攒了好久的东西突然没了。” “蛋蛋我没有偷你东西！”七七立刻澄清，眼睛都瞪圆了。 她没有偷东西，她就是没守住以前跟蛋蛋的约定，说了想要什么什么的话。 除了这个，她什么都没干！ 对上娃儿清澈无辜的眼神，小蛋人一股怨气无处安放。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蠢崽儿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能量是真的全没了。 “所以你昨晚说了什么”它问。 “我说……我想要爸爸回来。” “你爸爸是谁” “我也不知道哇。” 也就是说，它半池子的能量，给了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小蛋人累了，“割袍，绝交吧。” 今天周末，妈妈还能在家里待一整天。 七七醒了就不赖床了，跟蛋蛋讨论了片刻绝交的含义后，就乐颠颠下床，给妈妈当小尾巴去。 吃过早饭，七七还没想好中午要跟妈妈玩什么，小伙伴们就找她来了。 为了她家的大电视。 宋月凉给娃儿们把电视打开，董望舒的电话恰好打进来。 “喂，月月，你昨天是不是带七七跟张婆婆进城逛街了！”那头声音咋咋呼呼，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气闷。 “逛了百货大楼。”宋月凉道。 “那你为什么不叫上我！！” “你话太多，吵。” “……月月，你这样说话会失去我的。” 宋月凉轻笑了声，“说罢，打电话来什么事。” “说的我没事好像不会给你打电话一样。”那头，女子停顿了下，似有犹豫。 很短的停顿，但是宋月凉似有所感，眼里轻松逐渐下沉。 “月月，我、我听我哥说，昨晚傅燕迟……就是以前总被你压着的那个病秧子你还记得吗他昨晚抢救来着，差点没抢救过来。”话筒里，女子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原因，显得气弱。 宋月凉握紧电话，好一会没能开口，明显乱了呼吸。 70 第九十四章 他怀疑有人在阴险他 “月月月月你还在听吗”董望舒连唤了几声，焦急又内疚。 她都不知道把这个消息告诉月月，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以前读书的时候，她看得出来月月对傅燕迟的不同。 但是，傅燕迟身体差成那样，说句难听的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可能说没就没了。 那月月到时候岂不是又要伤心一次 “算了算了，都那么多年没见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提的，我们不说他——” 董望舒想打哈哈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便听对面女子淡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语气自若，一点异样都没有，好像就是问候一个普通同学。 董望舒松了口气，语气也松快下来，“抢救过来了，我哥早上跟人一块去探过他，说是人已经醒了，除了看起来还虚弱点，没什么大问题。” “嗯。” “对了，傅燕迟说出院以后请我们这些老同学吃饭，到时候你要去吗” “不去。” “行吧，既然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我跟他也不是太熟。”董望舒很快转了话题，乐颠颠的，“月月，你现在在哪啊” “在桃溪村。” “！！”董望舒叫起来，“又不叫上我！我也要去玩，等我，我现在就过去！” “你别来了，太吵，烦。” 董望舒气得咔擦挂了电话。 等电话挂了之后，她又啪的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我忘记问最重要的事情了！” 早上她去百货大楼买鞋，听相熟的售货员说起，昨天月月带了个小女娃去大楼买东西，那个小女娃叫月月做妈妈 小女娃肯定是七七无疑，只是，月月啥时候认七七当女儿的 又撇开她！ 这边厢，七七跟小伙伴们在看周叔叔的重播喜剧，小伙伴们笑得前俯后仰。 只有七七心神不在电视上，眼睛频频往站在院子里的女子看去。 邻近中午，太阳升起老高，阳光毒烈。 这个时间，村里的人为了躲太阳都不敢下地。 可是妈妈在太阳底下，已经站了好久好久了，一直动也不动。 七七越看越担心，起身拿起搭在靠墙长凳上的长柄雨伞跑了出去。 到了女子跟前，打开雨伞，踮起脚尖努力把伞举高，替女子挡住灼人的阳光。 “妈妈，你不开心吗”她抿着唇角，轻轻问道。 宋月凉低头，便对上女儿担忧的目光，担忧背后，还有隐隐的不安。 “七七别怕，妈妈没有不开心。”她开口想安抚女儿，才发现自己嗓子堵得厉害。 以至说出来的话，完全没有说服力。 连小娃儿都瞒不过。 在女儿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她的狼狈似乎无所遁形。 宋月凉缓缓蹲下来，伸手将女儿抱进怀里，从她小小身子汲取力量，“妈妈是有点不开心，七七让妈妈抱一下，妈妈就能好起来了。” “那妈妈你多抱一会。” “好。……七七担心妈妈被太阳晒，怎么不叫妈妈进屋呢这样就不用撑伞了。” “屋子里人多，我猜妈妈想在这里一个人待着，我可以陪你的。”娇娇软软声音响在耳侧，似有治愈人心的能力，“我可以给妈妈撑伞，一点都不累。” 宋月凉只觉嗓子堵得更加厉害，更用力将女儿抱紧。 她做事情从来干脆，少有慌乱脆弱的时候。 可是此刻，在女儿撑起的雨伞下，她放任了慌乱跟脆弱肆虐，不再费劲的去掩饰伪装。 等收了伞，站起来，她还是惠城圈子里人人忌惮的那个宋月凉。 …… 惠城市医院。 三楼vip病房。 傅燕迟坐靠在病床，眼角眉梢全是无奈。 他身边小桌上，已经摆满了花束跟果篮，这些东西全都在提醒他，他现在是个病人。 “贵叔，病人应该静养。”所以能不能别在放人进来了。 vip病房这么随便的吗 贵叔恭谨回答，“傅先生，傅老交代有人探望不能阻拦，这样他才敢相信你还活着。” 傅燕迟瞪着男人。 他还活着，跟让人进来探望，这两者之间他认为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又不是他死了，让人来送花圈。 铃铃铃—— 贵叔腰间电话响起。 这一早上，最忙碌的除了躺着让人入内观仰的傅燕迟，还有贵叔的大哥大。 “喂住院部三楼，三零三病房。”贵叔挂了电话，抬头汇报，“傅先生，宋小姐来探望你。” 傅燕迟身子一晃，撞上旁边桌子，桌子上鲜花水果散落一地，“贵叔，快，把这些东西全部清掉！来不及了，扫床底下去，快！” 话毕，傅燕迟飞快躺下，被子拉到脖子，两手优雅交叠腹部，头一歪，做出虚弱将死的模样。 贵叔看看满地水果，再看看动作异常利落的某人，沉默垂眸。 房门被人从外敲响。 贵叔过去开门，“宋小姐。” “贵叔，好久不见。”女子嗓音响起，婉转轻柔，“我过来看看阿迟，他怎么样了” 傅燕迟坐起，又恢复了坐躺姿势，动作流畅。 “还能喘气。”他开口，语气恹恹，“我住院的消息到底传得多广一早上已经来了十几波人了。” 话毕，他看向宋子韵，“宋小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跟还要过来的老同学老朋友们说一声，要来可以，能不能组个团一块来” 这样一个接一个车轮赛似的，他早上吊的一口气，到现在已经只剩半口了。 他怀疑有人在阴他。 宋子韵噗嗤笑出声，款款走到病床前，“来探望你的人多，说明阿迟你人缘好。” “来探望的人，有一半我已经叫不出名字。离开惠城好几年，中间跟谁都没见过面，我一住院全部冒出来了，我也没矿让他们继承啊。” 似是惯了男人随口胡诌的本事，宋子韵笑得自然，“我可不是来继承矿的。早上我跟孟姨通过电话，她说她要来惠城，现在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傅燕迟愣了下，“贵叔，你没告诉我。” 贵叔，“夫人也没告诉我，傅先生。” “老爷子知道吗” “我打电话问问。” “……” 傅燕迟头疼。 －－－－－－题外话－－－－－－ 爆更完毕，求首订啊首订啊全订啊全订啊！爆了十章，夸我！ 70 第九十五章 幼稚鬼 看着傅燕迟头痛扶额模样，宋子韵眼眸轻闪。 “我这几年跟孟姨常通电话，难得能遇到这么性情相投的长辈，好早之前我就想见见她了，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要不这次孟姨过来，我帮你招待她也当是圆我一个心愿如何” 她知道孟静娴跟傅燕迟之间的关系其实很生疏。 而且傅燕迟是跟他外公住一块的，孟静娴这么跑过来，难道她一个后妈要住进傅家去 傅老对着个取代了自己女儿地位享了原本该是自己女儿福气的女人，能有好脸色能自在 所以说出这个提议，宋子韵笃定傅燕迟不会拒绝。 她歪头笑道，“我知道你性子不喜欢欠人人情，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等你出院了，请我吃顿饭就行，怎么样” 傅燕迟靠在床头，一早上的折腾确实让他精神状态不怎么好。 人看起来恹恹的，能坐着跟人说话，纯靠修养在撑着。 他叹了声，看向宋子韵，“人情能不欠还是不欠的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孟姨那边我自会安排。” “可是你现在——”宋子韵脸上笑意微顿，有些生硬道，“自己都还在医院躺着呢，能操那么多心” “用不着我操心，有贵叔呢。” 贵叔没说话，但是笔挺站在那里的姿态，便是回答了。 宋子韵反应很快，那点因为被拒绝而生出的生硬不自然，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她耸耸肩，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事了。” 说完从自己带来的果篮里拿起一个苹果，朝男子示意，“我给你削个苹果” “宋小姐，”贵叔先一步开口，“医生规定探病时间每个人不能超过五分钟，免得打扰病人休息。” 言下之意，你该走了。 宋子韵，“……”她看向傅燕迟。 男子单手按揉太阳穴，俨然精力不济模样。 饶是宋子韵脸皮再厚，也没办法找理由继续逗留，她仓促笑了下，“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转身之际，脚尖冷不丁踢到个东西。 她低头看去，一个苹果。 再顺势看去，男子躺着的病床下方，一地水果鲜花，还有翻倒的果篮。 “这是……” 贵叔答，“傅先生不小心撞翻的，他以为来的是宋月凉。” 宋子韵走了，背影落荒而逃。 病房里安静下来，傅燕迟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贵叔，“傅先生，董事长夫人那里你自己安排” “你刚说宋小姐来了。”男子启唇，声线凉凉。 “宋小姐是宋小姐，”贵叔加重语气，“我对你的宋小姐，都是称呼宋月凉，傅先生。” 言下之意，是你自己误会。 傅燕迟，“嗯，孟姨在惠城这段时间，你好好安排。” 贵叔不说话了，双手交叠身前，守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 因为一句话就对他打击报复。 幼稚鬼。 …… 下午一点，天空突然阴沉。 烈日隐没，不到片刻就下起雨来。 一辆轿车在雨中匀速驶往惠城。 “妈妈，我们今天要在城里住吗” 后车座上，穿着粉绿公主裙的小娃娃，翘着小脚脚，新奇的把小脸凑到车窗前，看打在窗上的雨点。 宋月凉嗯了声，“妈妈在城里住的地方，宝宝还没去过，还有妈妈工作的公司，宝宝不想去看看吗” “想哦！妈妈，我想去看！” 车厢里充满小娃儿奶声奶气的应答声。 宋月凉微微笑开，只是眼底始终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色。 中午她实在待不住，跟婆婆商量后，带着女儿回城。 直到现在车开在路上，她依然不敢去探究自己此举背后的原因。 抑或只是倔强的，不肯承认。 七七不知道妈妈纷乱的心思，依旧靠在车窗兴致勃勃的看雨点。 这场雨不算大，但是也不小。 雨点一颗颗打在车窗上，一会功夫就能汇聚成一条小溪流，在窗玻璃上蜿蜒而下。 因为沾满雨水，车窗外的景色有些模糊。 但是七七还是轻易发现了前面不远的岔路口，有抹靓丽的颜色。 咦七七把小脸怼到车窗玻璃上，压着小鼻子望外瞧。 “妈妈，你看，那边有个漂亮姨姨被雨淋了！她好像没有雨伞！” 宋月凉转眸看去，入目所见，是个穿着苏绣青花旗袍的女人。 盘着低发髻，身形纤细，但是仪态极好，即便远远看着，也让人感受到一股婉约优雅的气质，让人感觉舒适。 淅淅沥沥雨幕中，女人手上拉着个行李箱，此时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打湿透，白色高跟鞋上沾满了泥点，就连行李箱上都是泥水，显得狼狈。 宋月凉看了下女人身后，那是通往惠城仙桥机场去的路。 顷刻便对女子的处境有了猜测，这是在机场搭了黑车，被人当肥羊了。 估计半道上司机临时加价，结果没谈拢，女人连人带行李被赶下了车。 “妈妈，我们能给姨姨送把雨伞吗”后座上，小娃儿凑过来小心询问。 “宝宝，这位不能叫姨姨，得叫婆婆或者奶奶才对。”宋月凉无奈纠正女儿，“因为她的年纪，比妈妈大很多。” 娃儿小脸一红，羞羞的用小手捂住嘴巴。 宋月凉忍俊不禁，打着方向盘，把车开到女人面前停下，半开车窗，“要帮忙吗” 女人愣了下，下意识先拿手里的包挡在半开的车窗上方，替里面的人挡掉往里飘的雨丝后，才歉意道，“小姑娘，谢谢你，你……能给我一把雨伞吗我可以用钱买。” 宋月凉看了看挡在上方的昂贵皮包，她原本，确实只打算给她一把伞便走人。 “你要去哪里惠城” “对，我是要去惠城的。” “上车。”宋月凉下巴往后一扬，“顺路载你一程。” “这、我身上都是雨水……”女人欣喜之余，又有些踌躇，“容易把座椅弄坏。” 她习惯性的不想给人添麻烦。 “现在下雨，这个地方很难打到车，过路的大巴两小时才有一趟，还不一定会半路停下来载人。”宋月凉开门下车，拎起她的行李箱放到后车厢，又拿了条干毛巾出来递给女人，“上车，再墨迹下去我也要被淋湿了。” 70 第九十六章 阿迟睡了吗 七七贴车门靠坐在另一侧，把座椅让出了大半位置。 小娃儿天性好奇，总是忍不住往旁边打量。 女人上车后第一时间用干毛巾把手脸上的雨水拭掉，然后将干毛巾叠成方形，垫在身下，这样就免了衣服上的雨水浸到皮质座椅。 这样一辆车不便宜，人家好心载她，总不能再把人家座椅弄脏弄坏，给人添麻烦。 期间，察觉到一股好奇探究视线，女人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很小的小女娃，大概三四岁左右。 小脸红润，五官精致，那双眼睛尤其漂亮传神。 身上穿着条粉绿色的公主裙，脚上穿了双白色小凉鞋，露出白白嫩嫩的脚丫子。 可爱得让人想要伸手抱一抱。 她弯唇，朝小娃儿露出浅浅笑意。 七七小脸唰地红了。 这个婆婆好年轻，长得又白又好看，只比她妈妈差一点点。 “小姑娘，这是你家的孩子吗长得又漂亮又可爱。”车里太沉寂了些，女人开口攀谈。 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女儿，宋月凉脸上带了点和悦，“是我的孩子。” 七七探出小脑袋来，不甘受冷落般，“漂亮奶奶，我是妈妈的宝宝，我的名字叫七七。” 漂亮奶奶 女人愣了愣，随即眼底笑意更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喊她。 她伸手，控制不住的在小娃娃头上轻抚了下，“你也是个漂亮宝宝，七七。” 娃儿漂亮眼睛瞬间弯成月牙。 “我姓孟，是从j……从小地方过来看我儿子的。姑娘可以叫我孟姨，七七就叫我孟奶奶吧。”此时女人，孟静娴开口，顺便解释起了自己会这么狼狈的原因。 跟宋月凉猜测无二致，孟静娴出了机场，本来是打算自己打车到市区的，这样也不用麻烦贵叔特地跑过来接。 却不想出租车走到半路，司机竟突然开口漫天要价。 孟静娴性子温和，倔起来的时候也十足倔，结果就这么被半路赶下了车，才搞得如此狼狈。 宋月凉静静听着，看了女人一眼，“孟姨家境应该不差，你包里装有电话吧既然是来看儿子的，为什么不叫他过来接你你是外地人，在陌生地方容易被人当肥羊宰。” 孟“肥羊”白皙脸上泛出些许红，她以前从不知道，还有黑车一说，又哪里会想到自己会变成待宰的肥羊 加上不想麻烦别人的性子，所以即便有电话，她当时也没想起要叫人来接自己。 “我儿子不是不来，他身体不好，人正在医院里，所以才来不了。”听出女子话里对儿子的不以为然，孟静娴下意识为儿子说话。 宋月凉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 看得出来女人对她儿子颇为护短，再说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如何，她一个外人也没什么资格置喙。 大抵，可怜天下父母心。 成为母亲之后，对这句话尤能体会。 “孟奶奶，你儿子生病了很严重吗”旁侧，七七好奇的询问，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生病住院都要打针，听说好疼好疼的，你儿子有点惨哦。” 本来是个伤感的话题，被娃儿这么一说，孟静娴想象那个画面，莫名觉出喜感，掩唇轻笑，“听说好疼好疼呀七七没打过针吗” 七七愣了下，随即小手拍起胸脯，邦邦邦的，“七七没打过针，七七身体特别好！” 其实不是。 她生过病的。 生过好多回。 但是没人带她去打针看病。 她熬着熬着就好了。 这些是不能说的，说了妈妈会难过。 孟静娴笑凝小娃儿，片刻后又伸手抚了抚她小脑袋，“七七好乖。” 车子进入市区时，雨已经停了。 天空又开始放晴，抬头能看见在城市上空，挂着一道漂亮的彩虹。 七七注意力一下被彩虹吸引，又把小脸怼到车窗玻璃上，将小脸蛋压成大饼。 “孟姨，你儿子是在惠城市医院”车子进入市区大道，汇入车流，宋月凉问了句。 孟静娴应，“对，是在惠城市医院……姑娘，市医院离这里远不远要是不远的话，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下” 宋月凉想了想，“我家离市医院三个站，这样吧，先去我家，你换套干净衣裳再过去。” 孟静娴脸红，自己现在的样子确实狼狈了些。 …… 宋月凉的公寓就在公司附近，是个有些年头的老住宅区。 小区不算好，房子也不大，两室两厅格局。 当初买下这里贪的就是上下班方便，在吃住上，宋月凉要求不高。 七七第一次到妈妈家，进门后就好奇的到处跑，每个角落都留下她的小脚印。 好在她懂事，看过一遍后就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 待会妈妈还要把孟奶奶送去医院，不能多耽搁时间。 妈妈住的地方，送过孟奶奶之后她可以再看几遍。 孟静娴从于是走出来，已经换好衣裳。 依旧是一身旗袍，苏绣清荷，穿在身上婉约典雅。 她似乎非常钟爱旗袍。 去往医院的路上，她在后座有些坐立不安，虽然她表面上掩饰得很好，却瞒不过宋月凉的眼睛。 只不过，宋月凉也没打算多管闲事。 会把人带上车载一程，大抵是因为女人用皮包替她挡雨那个动作，让她微有触动。 也仅限于此。 车子在医院大门口停下，宋月凉没有下车，便送到这里。 “姑娘，你稍微等我一会，我先打个电话行吗”孟静娴也没有下车，在皮包里翻找电话。 这时候用的大哥大，跟半块砖头似的，她愣是花了一分多钟才把电话拿出来，手抖得好几次电话险些从手里滑出去。 她也不是赖着不想下车，只是，似乎这个时候待在车里，旁边有人陪着，她的勇气跟安全感会格外足一些。 电话接通。 “喂，阿贵，是我。”孟静娴顿了顿，深呼吸，“阿、阿迟睡了吗我到惠城了，现在就上去。要是阿迟没睡，你、你跟他先说一声……” 滴—— 一声鸣笛声骤然从驾驶座传出。 是女子手指不小心，摁到了喇叭。 －－－－－－题外话－－－－－－ 白天还有一章。晚安宝子们 70 第九十七章 你儿子叫傅燕迟? 急促突然的喇叭声把后座上女人吓了一跳。 孟静娴匆匆挂掉电话，对宋月凉歉意道，“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抱歉，我这就下车了。” 说完她又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条紫玉手串递给宋月凉，“姑娘,今天谢谢你帮我，这条手串不值什么钱。你收下，就当是我的谢礼吧。” 宋月凉瞥了眼紫玉手串。 葡萄粒大小的珠子，形状匀称，颜色浓郁欲滴，水头极好。 这种手串珠宝店里五千起步。 她看着那条手链,脑子里浮出某人曾经在她面前哭穷的画面。 ——我外公一个月工资六十几块钱，除了给我交学费还要给我买药，月亮，我买不起单车，你以后放学能不能顺便载我 ——啊，又是买不起早餐的一天，月亮，分我一半包子吃 ——听说马镇园的梧桐林开花特别漂亮，我省一个礼拜早餐钱买了两张门票，月亮，陪我去看花嘛，不然我的饿就白挨了。 宋月凉眼眸缓缓眯起。 八千块的发卡，她还能对自己解释，几年时间不见，人家可能已经事业有成不差钱。 可是五千打上的手串随手送，没有几十年养尊处优养不出来的高贵妈妈……宋月凉找不出理由再继续自欺欺人。 “顺路而已，用不着谢。”宋月凉婉拒,垂眸，“孟姨,你儿子叫傅燕迟” 女人惊讶，“姑娘,你认识我儿子” “认识，不熟。”宋月凉闭了闭眼，深呼吸。 这次是真的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了，不是她误解，是他真的在骗她。 孟静娴看她脸色有点不对劲，但是又不好多问，总归是自己麻烦了人家。 她打开车门下车，跟宋月凉及七七告别的时候，俯低身子靠近驾驶座，“姑娘，一路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后要是再遇上了我请你吃饭。” 宋月凉手搭在方向盘，微顿后启唇，“孟姨，我叫宋月凉。” 车子驶离医院。 七七在后座上正襟危坐，眼睛时不时偷偷往前座瞟，自以为没人发现。 “蛋蛋,我妈妈好像不开心。”七七悄悄道。 脑子里，小蛋人的声音又凉又丧，“别跟我说话，我还没原谅你。” “……”七七，“可是你已经跟我绝交半天了，蛋蛋……” 小蛋人呵呵呵冷笑，才半天不，他要半年不理蠢崽。 看着眼前依旧空空荡荡的池子，小蛋人捂住心口，半年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再加半年，必须！ 玛德！ 以前小崽儿也不是没给别人送过祝福，但是能量都是一缕一缕飘出去的。 为什么这次竟然一次过耗光了它半池能量 小崽儿那什么鬼爸爸是只饕餮吧草！ 七七默默把小身板缩到角落，自怨自艾。 妈妈心情不好，蛋蛋也还在生气。 七七好难啊，唉。 …… 住院部三楼，vip三零三病房。 孟静娴走进病房，看到床上青年，还没开口眼睛先红了。 五年多没见，青年棱角更加清晰，气质也更为沉稳。 也更瘦。 一八七的大高个，却瘦弱得风一吹就能倒般，苍白的肌肤上没有一点血色。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如往昔般清润清亮。 “孟姨，你别哭啊，你一哭，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不行了。”青年挨靠床头，笑容无奈。 “别胡说！”孟静娴吸吸鼻子，用帕子把眼泪拭掉。 行李箱交给贵叔，把床头桌上稍微凌乱的物件摆放整齐，孟静娴就在床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时相顾无言，病房里淡淡的别扭跟尴尬无声漫开。 片刻后，傅燕迟轻叹开口，打破沉默，“孟姨，其实你没必要过来。” 孟静娴敛眸，“我放心不下。” 顿了顿，“你又不肯回家。” 这个话题似乎过不去，傅燕迟只得投降，“就算要过来，你也该提前说一声，我让贵叔去接你。你一个人过来人生地不熟的，出什么事怎么办” “我一把年纪的老妇人家了能出什么事”孟静娴没敢把自己被当了肥羊的事情说出来，“而且我路上还遇到了个好心姑娘，把我给送到医院门口了。对了，她还认识你呢，她叫宋月凉，你认不认识” 傅燕迟一下呼吸岔了气，咳得不行，病房里立刻兵荒马乱。 “孟姨，”半晌，傅燕迟才费劲压下那股咳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她不知道你来探谁吧” 孟静娴面上浮出茫然，此刻她全副心神都在傅燕迟身上，一时有点跟不上节奏。 还是贵叔在旁低声提醒了句“宋月凉”，她才反应过来。 “她应该知道，我打电话的时候她还问我来着，问我儿子是不是傅燕迟。”说起儿子两个字，孟静娴声音低了些，有些心虚，怕引起男子反感。 嫁进燕家后，她一直把傅燕迟视如己出，当成自己亲儿子看待。 但是她知道，在傅燕迟心里，却是从未接受过她这个母亲的。 傅燕迟躺在床上，有些绝望的闭眼。 一通咳嗽耗掉了他全部力气，也不及被月亮抓包来得更让他无力。 这次是真的要完。 “贵叔，备车，我要出院。”他叹了声，轻道。 “阿迟！”孟静娴不可置信，立刻开口阻拦，“不能出院！” 半夜才抢救过来的人，连久坐的精力都没有，就敢嚷嚷要出院 哪怕会惹来讨厌，她也不准。 贵叔，“夫人，您拦也没用。” 孟静娴，“……” 傅燕迟撑着坐了起来，视线扫过放在一旁的行李箱，又扫过还在呆滞的妇人，“把孟姨跟行李一块带上，保险。” 贵叔二话不说，出去办理出院手续。 片刻后回来，把傅燕迟扶上轮椅，拉起行李箱，又对孟静娴做了个请的姿势。 孟静娴走出病房的时候满脸茫然，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还有，什么保险 “阿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询问走在旁边的贵叔。 贵叔想了想，“夫人，傅先生给你找到住的地方了。” 一直到坐上车，车子驶上大路，孟静娴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就被安排了。 70 第九十八章 傅先生，刚回来? 浦园住宅区。 布置简洁的客厅里，电视上正在播放葫芦娃揍蛇精，火娃一个喷火术烧得蛇精花容失色狼狈逃窜。 母女俩窝在沙发上，笑得前俯后仰。 等一集播放完毕，七七就让妈妈把电视关掉了。 “还有一集呢，宝宝不想看了”宋月凉意外。 七七摇摇头，“下次再跟妈妈一起看。” 说完七七指着房间,“妈妈，我有点困，我想去睡一会可以吗” “当然可以，要妈妈陪你吗” “不用，我自己睡就可以啦，妈妈你可以忙自己的事情哦。” 娃儿说完,一蹦一跳进了房,还把房门轻轻掩上了。 女儿不在身边,宋月凉脸上维持的笑容瞬间消散，她将身子陷入沙发，周身弥漫出阴郁。 客厅很安静，安静得连呼吸都能听清。 她又突然想笑。 自己的过去，竟然全是恶意及谎言。 没有一个是真的。 原本关上的房门，悄悄拉开了一条缝隙。 娃儿干净透彻的眼睛，透过门缝偷偷往外瞧，片刻后，又躲了回去。 “蛋蛋，妈妈看完葫芦娃还是不开心。”虽然妈妈一直在笑，可是她感觉得出来，妈妈并不想笑，妈妈的眼睛好累好累。 七七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要怎么哄妈妈开心，因为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难过，“妈妈现在一定也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像早上在家的时候一样。” 说完她靠着门边坐了下来，屈着膝,小手乖乖拢在膝上,“我不能去吵妈妈，我就在这里陪着她。” 她就靠在门边，这里离妈妈最近。 母女俩一个坐在客厅沙发，一个坐在房间门脚。 屋子里依旧安静无声，时间在无声中悄然地溜走。 叩叩叩—— 门外蓦然响起敲门声，惊醒了隔着墙壁相互陪伴的人。 七七骨碌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又透过门缝往外瞧。 客厅里，宋月凉没有立刻去开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愣了下，把不想为人窥探的情绪尽数收敛干净后，才站起身走出去。 门开，眼前便是一束紫色虞美人，鲜艳绚烂，雅香袭人。 “好久不见，月亮。”飞泉碎玉般的声线，低哑，悦耳，“我回来了。” 宋月凉握着门把的手指骤然收紧,指骨泛白。 她缓缓抬头,男人的脸在鲜花之上,一点一点出现在她视野。 那是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 俊美尔雅，笑意散漫，微弯的桃花眼里，像装着揉碎的星辰。 五年多时光，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让他五官棱角更为分明，气质更加沉稳内敛。 可是此刻于宋月凉眼里，却只觉得这张脸，这个笑容，可恶。 她脸上没有出现丝毫波动，淡淡看着对方，“傅先生，刚回来” 一句傅先生，十足的距离。 傅燕迟笑容微敛，强作的镇定几乎碎开裂缝。 “月亮，我错了。”他俯低身子，作出示弱姿态，“你让我进去坐下来跟你解释，行不行我从医院跑出来的，身子还没好，现在特别虚弱。” 这种厚颜无耻的模样，让被挤在后头的两人目瞪口呆。 宋月凉扬唇，冷冷一笑，“既然特别虚弱，傅先生还是回医院养好病再出来。” 砰地一声，门狠狠关上。 力道之大，差点震破男人耳膜。 宋月凉把房门关上后，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把心头翻腾的情绪压下去，即便如此，眼里的怒意依旧盛极。 几年不变的把戏，以前就是用这种可怜无害的样子来骗她，现在还想故技重施 真把她宋月凉当成傻子耍吗！ “妈妈……”身后，传来一声怯怯的喊声。 宋月凉回头。 小娃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间出来的，此时就站在她身后不远，两只小手紧紧揪在一起，眼里满是慌乱跟担忧。 宋月凉忙把眼里的怒气掩去，上前把女儿抱进怀里，“妈妈一时忘了宝宝还在睡觉，对不起，是不是吓着你了” 七七摇头，把小脸贴上女子脸颊，轻轻蹭了蹭，“妈妈，不要生气，你要是气坏了，七七要心疼的。” 其实妈妈开门的时候她就悄悄出来了，只是没有靠近。 她看到傅叔叔让妈妈生气了。 妈妈好像不喜欢傅叔叔，那她以后也不要理傅叔叔了。 随即她挣扎着下地，登登登跑进房间，从里面拿出个东西交给宋月凉，“妈妈，刚才那人就是送我发卡的傅叔叔，他欺负你，我不要他送的东西了，还给他，以后我也不会理他的。” 说完，小手在胸脯拍了拍，大声道，“妈妈，宝宝跟你是一国的！” 明明是稚言稚语，宋月凉满腔无处发泄的气怒，却突然就散了。 叩叩叩—— 敲门声又起。 锲而不舍。 像是在挑战宋月凉的脾气。 只是，还没等宋月凉发怒，小小娃儿已经蹭地冲过去了。 娃儿踮起脚尖打开门，小拳头举起来就往外挥，恶狠狠地，“傅叔叔，我妈妈不喜欢你，你再欺负她我打你哦！” “七七我是孟奶奶……”温婉柔和声线响起。 七七抬头，跟面前的人四目相对，小嘴微微张开。 怎么突然换人了 空气一阵迷之沉默。 宋月凉视线越过门口妇人往后看去，空无一人。 知道他在这里肯定谁也进不了门，所以自己跑了，把老母亲留下了 玩曲线救国 吃定了她不会把妇人丢在门外不理 王、八、蛋。 “宋姑娘，打扰了，我能进去歇歇脚吗”孟静娴站在门口手脚不知道怎么安放，尴尬得不行，“阿迟把我皮包拿走了，我的钱跟证件全在里面，我也不知道他住哪……” 宋月凉，“……” 七七，“……” 她仰头，“妈妈，傅叔叔好不孝！” 孟静娴，“……”那倒也不是。 宋月凉闭眼，吐气，把妇人让进来，“孟姨，进来再说吧。” “谢谢，打扰了。”孟静娴进门，满脸歉意。 她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的用处了。 就在这。 临老临老，当了回无赖。 这种事情，回到京都说出去，只怕也没人敢信。 她从来不知道阿迟是这样的…… 70 第九十九章 那年那天 楼道里恢复安静。 往上的楼梯口，一个脑袋悄悄探出头来，手里还捧着没人接收的虞美人。 贵叔面无表情站在男子背后，手里拿着夫人昂贵的皮包。 也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自己一世英名尽丧。 “傅先生，接下来怎么办夫人身边只剩下个行李箱。” 傅燕迟回头看了他一眼，叹气,“贵叔，你也看到了，月亮气成什么样我今天要是不能让她消气，我跟她的友谊就彻底玩完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回来的时候应该第一时间来见月亮，不应该躲着的。 最要好的死党回来,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换谁都会有脾气。 “先等着，等孟姨找机会给我开门。”他道，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贵叔丝丝冷笑，开门以宋月凉的脾气，进了门的狗她照样能劈出来。 先生想得太简单了。 铃铃铃—— 清脆铃声在楼道里骤然响起。 傅燕迟跟贵叔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贵叔手里的皮包，紧接两人手忙脚乱想把暴力响个不停的电话给摁掉。 咔擦门开，明艳高挑女子斜倚门框，嘴角噙一抹冷笑，“傅燕迟，把孟姨的包，拿过来。” 傅燕迟，“……” 大意了，他忘了月亮对他的了解。 缓缓走下去，递包的时候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月亮,我什么都能解释，你就让我进去坐会” 女子毫不留情把包抢了过去。 同时一只软乎乎想小手伸到他面前,往他手里塞了一对发卡。 小小娃儿,眼睛里盈着怒气又黑又亮，“妈妈不喜欢你，你的东西我也不要了，还给你。” 末了，小娃儿还跺脚朝他重重哼了一声。 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再次无情关闭，傅燕迟轻叹一声。 “贵叔，去帮我买支笔跟本子。” “现在” “嗯。” 贵叔离开后，楼道里清静下来。 傅燕迟也没走，就靠着宋月凉家大门坐下了。 屋子里有喁喁人声，不是很清晰，时而还有小娃儿奶声奶气的叫唤。 傅燕迟听得认真，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看来月亮是真的很喜欢七七，比他想的还要喜欢，所以，才认了七七当女儿吧 看着手里钻石发卡，想着小娃儿跟月亮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傅燕迟轻笑一声，会跟月亮同仇敌忾的小娃娃，他也喜欢。 屋里。 宋月凉跟孟静娴坐在沙发两角。 两人中间放着她失而复得的皮包。 孟静娴是有些尴尬不自在的，毕竟跟阿迟合伙对人姑娘耍无赖，实在不好。 但是她更多的,是对宋月凉的好奇。 在今天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阿迟也能对着别人把姿态放得那么低。 她印象里，阿迟性子散漫，看似温和，实际上却是目下无尘，什么都不看在眼里，也不放在心上。 因为药石无医，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所以哪怕是对亲人，阿迟都不亲近。 免了挂念。 “宋姑娘……”孟静娴顿了顿，“我能叫你月凉吗你跟阿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个几年不见的人突然出现，能有什么误会，就是不熟，不便招待而已。”宋月凉把一杯水推到她面前，“傅燕迟应该还在外面，孟姨待会跟他走吧。” 孟静娴没直接应这句话，她小心翼翼试探，“几年不见你……不知道阿迟五年多前突然病发，被送出国医治抢救吗” 宋月凉猛地抬眸，指尖发颤，“什么突然病发什么。出国抢救” 孟静娴有些哑然。 怪不得阿迟会吃闭门羹了。 这么大的事情竟是一点没透露给人家，几年时间没有音讯，换谁都会多想。 她略微沉吟，思虑片刻才开口，“事情过去大概有五年多了吧五年多以前，凌晨四点多，我们突然接到电话，说阿迟昏迷休克，这边的医院已经没办法了。他爸爸当即赶了过来，联系各种人脉，当天就把他送去了国外，在国外反复抢救了两个多月，人才清醒过来。” “五年多以前……凌晨四点多……”宋月凉脸上血色缓缓褪去，眼眸恍惚不定。 孟静娴点头，“我还记得，那天是四月十六号。” 她话音落下，宋月凉脸色已经煞白，手指的颤抖几乎控制不住。 四月十六号 她不知道，没人告诉她，她只知道他突然消失了，音讯全无转眼近六年。 是……那天的事 宋月凉弯下身子，颤抖的手拢住头发，一遍又一遍。 “为什么会突然病发他到底、是什么病”她问，嗓子堵着，声音哑得厉害。 孟静娴沉默。 阿迟是真的什么都没告诉宋月凉。 也许是不敢说，也许是不忍说。 一个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醒过来的人……所以阿迟从来没对宋月凉说过自己的感情吧 她是过来人，看得分明，宋月凉在阿迟眼里，是不同的。 “月凉，你跟阿迟之间有误会。既然有误会，就应该去解开。”她轻声道，“就算你不打算原谅他，也该知道原因是不是如果你愿意，不如给他个机会，让他亲自跟你解释” 局外人说再多，不如当事人一句话。 她起身，拿起皮包，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门开，傅燕迟就靠在门边，看她出来眼睛一亮，“孟姨——” 孟静娴顺手又把门关上了，“等月凉想给你开门的时候，你再进去。” 傅燕迟眼里的亮光啪一下熄灭。 “我在楼下，待会叫阿贵送我去酒店，等住下来了我再联系你。”孟静娴顿了下，低声道，“老爷子那边，我明天过去拜访，方便吗” 傅燕迟沉默片刻，点头，“我会提前跟外公说。” 女人缓缓下楼，片刻后单薄身影消失在楼道内。 旁边的房门依旧关得紧紧的，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到半点动静了。 傅燕迟垂下眸子，眸光晦涩。 贵叔近半个小时才回来，拿着他要的纸笔。 交代贵叔负责安顿孟静娴后，傅燕迟拧开笔帽，开始在厚厚的本子上落笔。 笔尖顿在雪白纸张，墨水洇出一团墨印，却依旧不成一字。 70 第一百章 一页纸，一页曾经 七七蹑手蹑脚挪到门边，撅着小屁股趴到地上，透过门缝往外溜。 “蛋蛋，傅叔叔是不是还在门口我看到他的鞋了！” “我能把他赶走吗可惜我的水玩具没带来，不然我拿水滋他！” “可是孟奶奶说妈妈跟傅叔叔有误会……蛋蛋，你说会是什么误会呀” 小蛋人翻个跟斗，在娃娃弧度圆润的脸蛋上玩起滑滑梯,“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他欺负不了你妈妈。” 经过一段时间了解，小蛋人确定，宋月凉那样的，实属霸王龙。 没人能欺负得了。 谁让她不开心了，她肯定让人更不开心。 “要不我拿电滋一滋他”小蛋人想起脑渣主脑发放的任务,给出良心建议。 门外那个未知属性的玩意儿，是有可能让它未来被抹杀的元凶之一。 拿电滋他，纯当给自己讨利息了。 七七翻身坐起,没考虑蛋蛋的建议。 蛋蛋漏电只能电焦头发，不疼不痒的，没什么大用。 随即小娃儿眼睛四处扫，在鞋柜底下扫到根小木棍，她悄摸摸把小木棍拖了出来拿在手里。 用这根木棍，她能把傅叔叔打得满头包吗 “蠢崽儿，门缝下面有东西塞进来了。” 七七朝门缝看去，确实有东西塞进来了。 薄薄的纸张，上面写满字，她一张一张扒拉过来，一会功夫手里就垒了一沓。 “妈妈，你看，肯定是傅叔叔那个坏蛋塞的，他往咱家里塞纸！”七七怒从心起，哒哒哒把罪证呈到妈妈跟前。 听到女儿声音，宋月凉才勉强从失态中回过神来。 她将纸张接过。 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张，上面用黑色钢笔书写的字体,有些潦草,但是一笔一勾随性洒脱，又暗蕴锋芒。 是傅燕迟的字。 跟他的人一样，外表人畜无害，内里锋芒迫人。 一页纸，一篇日记，记的全是过往曾经。 1980年9月1日星期一晴 晨光微熹，路上热闹。 今天是惠城高中开学的第一天。 路上入学的新生们激动雀跃，我走在他们中间有种格格不入之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上个学能那么高兴。 上课、写作业、在一张红纸上争排名……枯燥无味，日复一日，有什么好高兴的 早读间，身体被抽空的感觉浮上来，冷汗不停往外冒，我伏在桌上，等那股难受的感觉过去。 昨晚睡觉没关窗，受凉了，这具身体比体弱老妪都不如。 桌面突然被人敲响,我没抬头,不想理会。 一个东西砸了过来,打在我手边,我以为有人挑衅，缓缓睁开眼。 “低血糖把包子吃了。”清亮干净的嗓音响在耳边，命令式语气，一点不拖泥带水，“以后记得吃早餐。” 我抬头，只看到绑着高马尾辫的后脑勺。 “谢谢。”我笑着道谢，把包子吃了。 心里骂的是，多管闲事。 1980年9月5日星期五阴 我包里放了个磁带随身听。 放学的时候被人堵到了学校后巷，三个人，问我要钱，我觉得应该是我的随身听太招眼了。 钱肯定是不给的，架也肯定是要打的。 “勒索抢劫”墙头上，又传来清亮干净嗓音，“高二4班的，我认得你们几个。” “汪主任，这里有人带头勒索抢劫，抓到了是不是要退学处分” 我抬头，果然又看到了高马尾辫，嘴里叼着包豆奶，刺头又嚣张。 墙那边就是学校操场，汪主任是谁我不知道，但是嗓门是真的难听，咆哮式，“勒索抢劫哪个班的什么名字！给我站住一个都别跑！！” 仨瘪三立马就跑了，跑之前还对着马尾辫恶狠狠扬言，“你给老子等着！” “嗤！”马尾辫轻松从两米高的墙头跳下来，离开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白长那么高个。” 我心情有点复杂。 她好像把我当成弱鸡了 马尾辫很快跑远，墙另一边又传来汪主任的咆哮，“宋月凉，你又翻墙——！” 开学一星期，我终于记住了马尾辫的名字。 宋月凉。 1980年9月8日星期一晴 我最讨厌的星期一。 今天前桌来得有点晚。 早读过了人才到，依旧是高高的马尾辫，走路的时候马尾在身后晃来晃去。 她脸上有淤青，挺显眼，可是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踩着铃声慢悠悠走进教室，依旧刺头又嚣张。 我拿笔头轻轻戳她后背，“宋月凉，是不是高二4班那几个找你麻烦了是因为那天帮我吗……” “我打架跟你有什么关系”她一句话把我堵了回来。 这人不好相处。 但是很好玩。 下午放学，我堵了高二4班瘪三三人组。 但是看到他们的时候，我找不到地方下手。 那三个人都顶着个猪头，鼻青脸肿惨不忍睹，比宋月凉严重得多。 回到家，贵叔问我笑什么，那么乐。 我说我前桌是个校霸，特有意思。 1980年9月26日星期五晴 下午第二节体育课。 今天太阳很大，晒得我眼前一阵阵发黑，这种时候格外能显出我跟周围人的不同。 其他人一个个被晒得汗流浃背满脸通红，只有我，皮肤是苍白色，冒出的汗也是冷的。 列队站姿，宋月凉就站在我前面。 我个高，恰好她个也高。 晕眩的那一瞬，我往前栽了，倒在宋月凉后背，我以为她会立刻把我推开。 很奇怪她没有。 她就那样稳稳站着，让我有了支撑住的机会。 回到教室后，立刻就起了流言。 有女同学故意聚在一块，当着宋月凉的面大声议论，骂她被男同学贴上了躲也不躲，骂她长着狐狸脸四处勾搭，骂她作风有问题。 我第一次生气，可是宋月凉依旧满脸的不在乎。 “后头学习园地上‘团结友爱’四个字还挂着呢，就当堂搞团结分裂了破四旧破封建思想已经好几年了，时代在进步你们在退步要不要在我脖子上挂双破鞋拉出去游街啊几位八婆” 我回到家，关在房里又笑了好久。 1980年10月10日星期五雨 今天第一次学期测试发批改试卷了。 我是第一名。 宋月凉第二。 我比她总分高了3分。 宋月凉让我放学后等着。 “试卷全部拿出来，你比我多的3分在哪，给我找出来。” “这题老师没讲过，你为什么会做” “给我讲，讲不明白你完了。” 我发现她特别在乎成绩，因为3分，她脸臭了一整天。 我觉得好笑，校霸在学习上也争强好胜。 红纸上的排名是高是低，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她喜欢第一，那就让她第一好了。 …… 70 第一百零一章 我想认识你 1980年10月21号，星期二，雨 入秋多雨。 尤其惠城这个南边城市，秋雨总是来得突如其来。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大雨不期而至，雨点瞬间就将地面砸出一个个水洼。 班上同学很快走了个精光，或几人挤一把伞,或问住校生借伞，嘻嘻哈哈冲进雨幕。 全班只有宋月凉一个人没动。 她没找人借伞，也没人邀她搭伞。 看着对方坐在座位上挺得笔直的单薄背脊，我突然发现，宋月凉跟我其实是一种人。 孤独，格格不入。 贵叔来接我了，我把伞给了宋月凉。 写完这篇日记,翻翻之前的记录，发现几乎每一页,都有宋月凉的名字。 …… 看完这篇日记，宋月凉停了好一会没翻页。 男人的日记，不断把她埋在脑海的记忆翻出来。 她记得，他给了她一把伞，之后整整一个星期没来学校。 手里剩下的纸张已经很薄很薄，只有被压在最下面的一张还没看。 宋月凉指尖动了动，将那张纸抽出来。 不是日记。 只有短短几行字，字迹比之前工整，显出书写人的认真、郑重，但是墨印却似油尽灯枯，越来越淡。 ——月亮，我的笔马上没墨了。要是你还想继续看，能不能开门，借我一支笔 ——顺便,给我个机会，让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想认识你。 “妈妈,你笑了。”蹲在她脚边的小娃娃，小手捧腮,两只眼睛清澈干净。 宋月凉淡定纠正女儿，“没有，宝宝看错了。” 七七眼里浮上疑惑，她明明看到妈妈嘴角翘起来了。 “蛋蛋，为什么妈妈要说谎”她转而向小蛋人讨教。 “女人面对感情的时候，最喜欢口是心非。”小蛋人教育她，“蠢崽儿，哥哥告诉你，感情就是一盆又一盆狗血。你长大以后要是不想被泼狗血，就别碰感情这东西。” “为什么呀” “因为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好玩意儿。如果有，那一定是在里。” 七七默念几遍，努力记下。 虽然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蛋蛋说的肯定没错，她背下来就是了。 此时宋月凉已经从沙发上起了身，往外走。 门开，男子就站在门外,一双桃花眼带着微微弯曲的弧度，氤氲笑意,“敝人傅燕迟,籍贯京都，年龄二十七岁，身高一米八七。父亲燕淮，母亲早逝。小有薄产，可供挥霍。” “宋小姐，重新认识一下” 宋月凉垂眸，看着男子递出来的手，苍白瘦削，指骨匀称修长，比她的手大了一号不止。 她扔了瓶墨水过去，挑眉，“这瓶墨水够你用好几天。继续写，什么时候写得让我满意了，再重新认识。” 傅燕迟笑脸一垮，“月亮，能不能宽限几天我慢慢写我手都麻了。” “行，我不急。” 宋月凉笑笑，砰的又把门关上了。 他记忆力不是很好吗，连哪年哪月星期几都记得。 既然这样，那就慢慢写。 她也想看看，在那些岁月里，他私底下究竟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给他包子吃，暗地里骂她多管闲事 考试测验，装大善人让她拿第一名 她就看看他日记能写多长。 看看他要撑到什么时候，才会写当年突然消失现在又突然回来的原因。 又或者是，他根本就是认为，没有跟她解释的必要。 …… 凯越酒店。 孟静娴暂时安顿在这里。 安顿好的第一时间，她就给京都那边拨了电话。 电话那头，几乎是立刻就被人接起，她不知道男人是早早等着她打电话，还是恰巧接得那么快。 “淮哥，我到惠城了。嗯，阿迟中午出院了……也怪我说错话，不然他不会急着跑出来……”孟静娴习惯性把错误先揽到自己身上，之后才提起宋月凉的事情，“她跟阿迟应该很早就认识，阿迟对她很紧张。” “宋姑娘人很好，性子也好……只是，她身边有个孩子，可能是离异单身。” “他们之间有误会，阿迟现在还在她家门口赖着，人姑娘还没打算原谅他。” 听到“赖着”两个字，话筒那头静默了好一片刻。 孟静娴似也想到当时那个场面，自己看到阿迟无赖的样子时，表情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 现在能让男人那么沉稳威严的人做出这种反应……她竟然觉得，有点想笑。 “我跟贵叔隔一会就会通个电话，阿迟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贵叔会立刻把他带走。” “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嗯。……我，我明天准备去拜访老爷子，阿迟说会提前跟老爷子说。” “好，我知道了。淮哥，”挂电话之前，孟静娴轻声叮嘱，“你晚上工作别太晚，早点休息，身子要紧。” 等电话挂断，她一直紧绷的背脊才蓦地松下来。 哪怕相隔千里之遥，只要跟男人说话，她都会下意识的紧张，怕惹了他不高兴。 孟静娴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天已经黑了。 惠城的繁华虽然比不上京都，但也是南方大城，晚上热闹程度不减。 从酒店高层往下看，万千星辉，五彩霓虹。 隔绝在这座城市的热闹之外，让人无端升起一种身在异乡的孤独。 她有点想家。 京都燕家。 燕淮挂了电话后，沉着脸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阿祥，给阿贵打电话，查查宋月凉的资料。” 他还是没办法把儿子跟无赖划上等号。 这中间，肯定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 夜色落下。 七七吃过晚饭，又洗了澡，还没到睡觉时间，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 “妈妈，你说傅叔叔还在外面吗”她问换了睡衣，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宋月凉，“应该还在吧。” 那个人耍无赖的功力，她只见过更，没见过最。 “那他在门口怎么吃晚饭，怎么洗澡呀”七七又问，“傅叔叔中午不是还在医院吗他的病这么快就好啦” “他身边有人伺候，亏不着他。” “可是我好久没听到外面有声音了，妈妈你说傅叔叔会不会饿晕了呀” 宋月凉还想说些什么应付女儿的提问，但是饿晕两个字又不断刺着她的神经，让她有些不安。 ??还有两章宝子们白天看吧，写得卡，我顺一顺。 ? ? 70 第一百零二章 我先回去续续命 宋月凉知道傅燕迟身体不好。 比寻常人苍白。 比寻常人虚弱。 但是具体不好到什么程度，以前却是不知道的。 认识的那几年，他从未说过他得的是什么病。 直到这两天，先是听董望舒说“差点没抢救过来”，后又听孟静娴说“突然病发送出国抢救”，她才恍然意识到，他的身体不好，是怎样的不好。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他在她家门前呆了有半天了。 宋月凉沉默片刻，终究出了房间。 轻轻打开客厅大门。 楼道里灯光昏暗，门前空无一人。 只有她的大门上，贴着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张。 字迹潦草，龙飞凤舞写着—— “月亮，我先回去续续命。你等我，我明天还来。” 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宋月凉沉默很久。 …… 此时傅燕迟被押在车上。 傅老爷子亲自来押的人。 “饭不吃觉不睡，你真以为你有九条命！”看着男子越发苍白的脸色，傅老又气又怒，“你今天本来就不该出院！” 傅燕迟靠躺在座椅上，强忍呼吸时心口处撕拉般痛意，笑道，“外公，我的身体我知道，在医院里呆着没什么用，也就是个能随时叫到医生的客房。” 傅老无言以对，最后强硬道，“那也不能乱跑！” “是是，我下次肯定不乱跑了。”傅燕迟保证，眼神淡淡向后视镜瞟去。 贵叔立刻将视线从后视镜撤回，一本正经开车。 他把老爷子请来的。 不然谁都拉不动傅先生。 总不能真让他在狭窄楼道窝一晚上。 他也怕自己明天早上再过来时，人已经没了。 路灯在外面飞快掠过，车内光影忽明忽暗。 傅燕迟闭上眼睛没再说话，确实有些难以支持了，他有种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包括昨天半夜抢救，他其实是有感觉的，感觉得到生命在流逝。 以至于早上睁开眼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神奇。 大概是阎王知道他还有事情没做完，所以暂时放了他一马 傅燕迟嘴角翘了下。 他至少要跟月亮好好道个歉再走。 至少要解决掉她跟家族背后的隐患再走。 “那个宋月凉，对你真那么重要”身边响起不虞询问。 傅燕迟睁眼，看向老头儿黑沉沉面容，“很重要，跟外公你一样重要。” “我听阿贵说她还带着个女儿” “那个小女孩叫七七，特别乖巧可爱，外公，你要是见了她一定会喜欢她。” 傅老哼了声，“要是你的女儿，我肯定喜欢，你也生一个。” “这恐怕不行，”傅燕迟摊手，遗憾道，“外公，虽然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但是你外孙身体是真不行。我要是想给你生个曾外孙，那我肯定得死在床上。” 傅老，“……” “咳咳咳咳！” 傅老老脸涨得通红，他外孙就是个犊子！这种话也就他能面不改色说出口！ 就连贵叔都跟嗓子突然发痒似的，咳了好半响才勉强停下。 之后的一路，是真没人再说话了。 说个屁。 说啥都能被堵回来了。 还让人没法反驳。 傅老幽幽看着窗外，浑身溢出一股悲伤。 他老傅家，这辈子是绝后了。 回到傅宅，客厅里电话铃声恰好响起。 贵叔没有立刻接起电话，先看向傅燕迟，“傅先生，宋小姐来电话了。” 傅燕迟抬眸幽幽看着他。 贵叔乖乖补充，“宋子韵小姐来电话了。” “就说我睡了，让她有事留言。”傅燕迟揉揉眉角，慢条斯理往房间走，“待会你跟祥叔联系，让他在那边盯紧些，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背后的人就会浮出水面。” 傅老在旁听着一头雾水，等外孙进了房，他才问贵叔，“什么背后的人还有那个宋子韵，不是这几年经常往家打电话跟我聊天那姑娘吗” “是，”贵叔道，“她这几年也经常给京都燕家打电话，傅先生在国外所有消息，董事长及夫人都是通过她才知晓的，您也知道傅先生总是报喜不报忧，想知道他的真实情况，只能靠别人的嘴听来一二。” 傅老爷子沉眉，确实如此。 阿迟不在的时候，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时时心里担忧，有个能跟他们聊阿迟近况的人出现，他们自然是欢喜及亲近的。 但是听阿贵的话，里头意思又不一般。 “那她跟阿迟是什么关系”傅老疑惑。 “傅先生到国外半年后，宋小姐搬到了他对门，大概是异国同乡人的关系。” “……” “傅老，您该去歇息了。” “等等，你还没说背后什么人呢——” “对了，董事长夫人今天来惠城了，说明天上门拜访。” 傅老老脸一抽，等再回神，客厅就剩他一个孤零零的了。 全是一群不省心的玩意儿！ 这么大的事，现在才突然想起来要告诉他！ 翌日。 早晨。 窗外喧闹渐盛。 宋月凉起身后先帮女儿换好衣服梳了头发，母女俩又头并头蹲在浴室里刷牙洗漱。 以往冷清的居室里，多了小娃儿娇娇软软的说笑声，好像只是住所的地方，便突然有了家的样子。 “妈妈，今天带宝宝去公司吗” “当然了，宝宝可以跟妈妈一块上班。” “那我可以带上画本子吗妈妈工作的时候，我在旁边画画，不吵你哦。” “好，再带上宝宝的彩色蜡笔。” 七七还不识字，但是画画却是无师自通。 她之前买的礼物里，就有小娃儿喜欢的蜡笔跟画本，当天画本上就出现了极其抽象的涂鸦。 女儿出品，再抽象，宋月凉也一本正经夸出花来。 早餐在路上买，到时候带到公司吃。 母女俩收拾完毕直接出门。 七点半，楼道里安静得很。 宋月凉先打开了门，低头牵起女儿的手准备出门下楼。 再抬头时，男人身影便在楼梯口显出来，笑意吟吟，“来得正好，月亮，七七，一起吃个早餐” 男人举起手，全是打包的早餐。 包子油条粉豆浆，十分齐全。 七七小脸缓缓往下丧。 傅叔叔又、来、了。 昨晚上刚把她妈妈气炸。 怎么会有人这么厚脸皮的嗷！ 70 第一百零三章 月亮，安全第一 宋月凉视线不着痕迹在男人脸上掠过。 脸色似乎没有昨天那么苍白，精神也好了不少。 看来续续命，还挺有用。 牵着七七越过男子，宋月凉一言不发，当他不存在。 傅燕迟脚跟一转，屁颠屁颠跟在后头，“包子是高中校门口那家老字号买的，豆浆油条是老街口李记的，粉是学校后巷徐伯粉摊的……全是月亮你以前最喜欢吃的几家，我没记错吧” 七七已经被妈妈抱在怀里，小脑袋恰好能看到后方男子愉悦笑脸。 七七抿抿小嘴，“傅叔叔，你只买了妈妈喜欢吃的，没买我喜欢吃的哦。” 不合格。 打叉叉。 叫你把我妈妈气坏了，你还笑得那么开心。 男子桃花眼一弯，“有句话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女。妈妈喜欢的，七七肯定也喜欢，所以叔叔买的是双人份哦。” “……”七七撅起小嘴。 妈妈喜欢的，她当然都会喜欢。 傅燕迟挑眉，背着宋月凉，从裤兜里又掏出个东西朝小娃儿挥了挥，无声道，“这个，喜欢吗” “！！！”看清男人手里的东西，七七眼睛一下瞪得溜儿圆，惊呼出声，“妈妈！” 男人连忙做出嘘的手势。 宋月凉侧头，“宝宝，怎么了” 七七，“妈妈，傅叔叔手里有个妈妈哦！” 好大声。 宋月凉回头。 男人手里的东西已经飞快收回去了，但是对上女子薄凉眼眸，傅燕迟，“……”又慢吞吞掏了出来。 一个活灵活现的陶瓷人。 衬衫长裤高马尾，细眉凤目樱桃唇。 最传神的是小瓷人的神态，眼角微微上挑，冷淡睥睨的姿态，活脱脱小人版宋月凉。 宋月凉眸光轻闪，收回视线，在男子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几不可见翘了一角。 傅燕迟察言观色，立刻贴得更近，“月亮，好看吗我亲手做的，家里还有十一个！” “做这东西来干什么”宋月凉目不斜视往前走，但是总算肯开口应话了。 “当然是睹物思人了。” 七七那个哀怨。 早知道就不喊出声了。 因为一个小瓷人，傅叔叔上了妈妈的车，还坐在她旁边！还没给她小瓷人！ 咬着包子嘬口豆浆，傅燕迟笑眯眯看向对他瞪眼的小娃儿，“是不是很好看喜欢吗” 七七眼睛一亮，拼命点头，“喜欢！” “那你多看两眼，待会叔叔还要拿回家锁起来。” “……” 车子在大马路上拐了个小蛇形，宋月凉咬牙，“傅燕迟，你还欺负小娃娃” “话不能这么说啊月亮。”傅燕迟笑眯眯的，理直气壮，“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的十二个月亮，少一个就不成套了。” 摆在车头的纸巾包飞了过来，砸上傅燕迟脑门。 傅燕迟顺手接住擦擦嘴，“月亮，小心开车，安全第一。” 七七用力咬了口香葱花卷，声音丧得不行，“妈妈，你为什么把傅叔叔放上车……” 宋月凉扶额，“妈妈错了。” 车厢里还有个大人看不见的小蛋人，两手抱臂冷冷瞅着傅燕迟，在电他跟不能电之间反复横跳。 …… 傅宅门前。 孟静娴下了出租车，在门口站了很久。 红砖绿墙，青石铺路。 这座宅子以前她曾经来过几回，跟着傅雅来的。 那时候年少的她们，谁都不曾预料到日后的命运，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偏差。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敲门。 很快，门应声而开，贵叔恭谨请她入内。 老爷子在客厅里坐着，面前的檀木矮几上，摆着一壶沏好的茶水。 孟静娴缓步入内，到得老爷子面前，鞠躬行礼，“老爷子，我来了。” 她今天穿着一袭绛紫旗袍，婉约大方，沉静优雅。 开口一腔熟悉的吴侬口音，让傅老眼里出现片刻恍惚，两个明媚少女在他眼前软语嬉闹的画面，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可是再眨眨眼，却已经物是人非。 他的女儿早早没了，剩下的小姑娘，如今眼角也有了皱纹。 “好多年没见了，小娴。”傅老叹了声，指着对面木椅，“坐吧。” “我早该过来看您，是小娴不是。”孟静娴依言坐下，垂眸间，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愧意。 她的低姿态及愧疚，傅老都看在眼里，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你不用这样。当年我女儿去世在先，你进门在后，你不亏欠我们什么。相反，我要感谢你，进门之后，对阿迟一直视如己出，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燕家那样的家世，燕淮纵然身为家主，也身不由己，不可能为了早逝的女儿，一直单身。 他也没理由要求人家为了女儿终身不娶。 便是没有小娴，终究也会有其他人。 孟静娴闭眼，眼尾悄然溢出微红。 傅老不知情，但她心里始终有愧。 无人知晓，她对燕淮的仰慕，甚至早于阿雅之前，只是那个男人的目光，从未曾落在她身上。 即便是阿雅去世之后，她嫁进燕家，男人对她的态度，也始终如从前，淡淡的。 从未在意过她。 所以她将那份感情藏在心里，从不敢宣诸于口。 没人知道，这场婚姻，是她带了私心，自己求来的。 她取代了阿雅在那个家的位置，霸占了原本阿雅该拥有的东西。 “傅老，对阿迟好是我应该做的。他是阿雅的孩子，就等于是我的孩子。”她着手倒茶，把茶水放到老人家面前，手势娴熟，“我跟燕淮之间，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他需要一个女人照顾孩子，我需要一个男人庇护我免于变成联姻工具，结婚协议里一早写得清楚明白。” 她抬头，朝老人勉强一笑，“我做了我该做的，也得到了我想得到的。” 笑容还没落下，泪意已经盈出眼眶，孟静娴掩面，细瘦双肩剧烈颤抖，“我还是愧对了阿迟啊，老爷子。我进门之后，阿迟却不肯回家了……” 客厅里一时无声，只有女人细碎的更咽。 傅老扭头，眨去眼里湿意，无声长叹。 谁都没错，谁都不能怪。 命运如此。 70 第一百零四章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泰丰地产位于市区商业中心南区。 办公楼层六层。 今天整个办公大楼都有点不对劲，员工们工作时有些心不在焉。 “诶，今天早上你们看到了吗老板竟然带了个孩子跟男人来上班！” “那个男人简直极品！脸极品，身材极品！气质极品！我见过的男人没一个比得上的！” “……我们该惊讶的不是竟然有男人敢近老板的身吗他胆子才是一等一极品好吗！” “为什么你们的关注点都在男人身上你们没听到那个小孩喊老板‘妈妈’” 议论声一静，又嗡地爆开。 老板前不久状告曾经雇佣的保姆的事情，她们都是知道的，毕竟连公司法务都出动了。 现在事情还没过去多久，老板就多了个喊她妈妈的娃儿。 还多了个帅得天怒人怨的男人。 八卦员工们瞬间脑补出一部曲折离奇荡气回肠的。 《我一觉醒来，我的单身老板名花有主无痛当妈》迅速席卷泰丰各部门，上到公司高层下到厕所保洁无人不晓。 总经理办公室。 室内很安静。 宋月凉在老板桌后专心处理公务，黑色鎏金钢笔在她冷白指尖轻捻，走笔流畅，片刻功夫就审批完一份企划书。 在老板桌不远处的实木沙发旁，一大一小抵头而坐。 茶几上散落一盒蜡笔，小娃儿的画本上已经呈现出一副即将完成的涂鸦。 娃儿对面，男子屈着大长腿，单手支颌容色散漫，一手飞笔在日记本上写着什么，时而，嘴角会浮出一抹缅怀，眼底荡开温柔笑意。 今天天气晴朗，早晨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打进来，将室内照得明亮。 三人在同一空间，各自做着不同的事情，却莫名给人一种特别的融洽和谐。 往日总透着股沉肃之气的办公室，今天似打开怀抱拥抱了阳光。 陈默敲门走进来的时候，便有阳光袭面的感觉。 “宋总，”她走到办公桌前，眼角余光先扫了眼茶几方向，才低声道，“宋氏集团那边已经敲定跟燕钦的合作，项目由宋子禹负责，两人会开一家新的房地产公司，接下来，恐怕要开始跟我们公司打擂台了。” “嗯。”宋月凉淡应了声，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唐老那里有什么反应” “没有，唐老说他相信你懂分寸。” “宋子禹跟燕钦那边暂时不用理会，你找人先调查一下方家控股的医疗器械公司。” “方家医疗器械调查哪个方面”陈默有些不解。 她们公司是做房地产的，跟医疗器械可八竿子打不着。 宋月凉抬眸，视线落在矮几旁认真涂鸦的小娃娃身上，“方茹娘家是做医疗器械起家的，当年的仁爱医院背后就有方家。” 仁爱医院背靠方家，这件事情她是后来才得知，怪不得她当初车祸送医，醒来后医生护士会口径一致的告诉她，她的孩子没了。 但是不论早晚，她跟宋家之间也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两人对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坐在矮几旁的人能听个隐隐约约。 傅燕迟支着头，眸子微敛，若有所思。 贵叔之前给他的那份调查资料不够详尽，往前追溯，好些事情一时半会的查不出来。 在月月身上，似乎还有很多他没能寻求到的答案。 “你为什么总盯着我妈妈看”七七从画本子抬头，秀气眉毛皱起，小脸上写满“我抓到你偷看了哦”几个大字。 傅燕迟脑袋歪了歪，看向小娃儿，“你妈妈很好看，你不觉得吗” “我妈妈是很好看，我第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就觉得她好漂亮好漂亮。“ “第一次见面是在城西批发市场” 七七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男子挑眉，笔头点了点小娃儿的涂鸦，“比如我还知道，你画的这团黑不溜秋的被打得满头包的东西，是我。” “……”七七一个虎扑把画本子死死捂住，小脸蛋羞得通红。 为什么她画成这样，傅叔叔也能看得出来 “来，告诉傅叔叔，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妈妈那么生你的气吗” 四目相对，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傅燕迟莫名有种被小娃娃问住的感觉。 …… 一早上时间，七七的画本子涂了一半，傅燕迟的日记写了半篇。 晌午没到，宋月凉就把摸鱼的男人赶出了公司。 今天要回桃溪村了，她把工作尽量压缩到了上午，待会吃完饭就能带七七回去。 七七想家了，还想婆婆。 虽然能跟妈妈单独待在一块确实很开心，但是比起城里，她还是更喜欢桃溪村。 然此刻的桃溪村，一点也不平静。 村里出外打工的人，回来了一拨，带伤回来的。 老村长家堂屋聚集了不少村民，人人脸色难看。 刚回来的几个青年，身上伤势轻些的满脸淤青，严重的头都被打破了，绑着厚厚的绷带。 他们几个一同在近沿海城市打工，干的是工地上的苦累活。但是工头那边拖着他们的工资，一拖就是几个月，几人商量着去把工资给要回来，话还没说完就挨打了。 最后工资没要到不说，还被打了一身伤。 “怎么大城市里还能发生这种事请人做工不给工钱，讨要工资反而被打，没有天理王法了这是”老村长气得频频拍桌。 坐在堂屋中间，头上缠着绷带的青年人道，“我们能回来还算好的，有好些外地人在城里打工，要不到工资不说，连家都回不了，被人给扣着。” “回不了家这又是咋回事” “那边有很多传x组织，会把人骗进去帮他们挣钱，挣不到就挨打，钱跟证件什么的全部抢走，还有人专门在旁边负责盯着，防止人逃跑。” 好些老人面面相觑，被这话给吓得心里乱糟糟。 他们都是家里有孩子在外面打工的人家，离得远了，孩子在外边什么情况他们压根不知道。 这要是孩子在外头被人给扣下了，他们搁家里啥忙也帮不上，孩子岂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越想越慌，有些人当即手都颤了。 70 第一百零五章 七七的迷茫 金秋十月，是稻子丰收的季节。 本来应该是抢收的农忙时间，桃溪村却因为这档事，没了半分稻子丰收的喜悦。 家家户户有儿女出门在外，没得到确定音讯前，谁还有下地的心情。 把几个受伤青年送回各自家歇养之后，老村长又蹲在自家屋檐下，吧嗒吧嗒抽起了烟。 “孩他爹，想啥呢”罗玉琼叹了声，知道老头子是又替村里人愁上了。 老村长狠吸了两口烟，才道，“咱家三儿是不是也有一年多没跟家里联系了” 罗玉琼正在收晾衣杆上的衣服，闻言手一抖，衣服全部掉到了地上。 …… 宋月凉跟七七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彩霞漫天。 七七下了车就迫不及待往家跑，拐了两个弯后刚看到篱笆小院一角，嘴里已经喊开了，“婆婆，七七回来啦！” 老妇人瘦小身影几乎立刻出现在堂屋门口，紧跟快步走出院子，去迎回家的小娇娇。 “诶哟，是七七回家了哟！”张细凤喜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在院子门口把冲过来的小娃儿抱了个满怀，“我猜着你们差不多这个时间到家，灶房里晚饭已经做好了，去洗把手就能吃饭。” 宋月凉跟在后头，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笑。 只是视线掠过堂屋时，闪过丝异样。 张家堂屋里，此时坐着不少村民，电视关着，气氛凝重。 跟往常不一样。 “婆婆，堂屋里怎么回事”宋月凉问。 张细凤叹了声，带着娘俩直接去了灶房，盛饭上桌时才低声道，“村里出了点事儿。” 她简单把事情说了遍，“现在家里有人在外头打工的，一个个心里不踏实，所以聚到咱家来，想着给自家孩子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也好能安心。” 安心了的已经走了。 现在堂屋里坐着的，都是打了电话没得到回音的，就那么死守在电话旁，抱着一丝能等来回电的希望。 “谁能想到，出门打工还会遇上这种事呢。”末了，张细凤叹息。 宋月凉对此不以为然，这样的事情哪里都有，很多阴暗只有你想象不到。 说到底，都是弱肉强食。 吃过饭，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堂屋里有人还在死等，有人已经忧心忡忡离开。 这还是第一次，张家小院有了电视机以后，晚上没人过来看电视。 七七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心里也闷闷的。 “妈妈，我们村是不是有好多人回不来了”洗了澡躺在床上，想着在婆婆那里听来的话，七七翻来覆去睡不着，“华子哥，铁军哥他们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他们要是知道爸爸妈妈回不来的消息，得多伤心。” 宋月凉想了想，道，“那种情况是极少数的。很多人不是不能回来，是不肯回来，因为家里太穷了，回来找不到出路。” “那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出路呢” “家里富裕了，出路就来了。” …… 地里庄稼不等人，村民们心情再低沉，也得打起精神把稻子先收了。 张细凤家没种稻子，算是农忙里最轻闲的一家。 但是七七没闲着，跟小伙伴们一起背上小背篓，到地里帮忙拾稻穗。 华子跟狗蛋的学校下发了农忙任务，农忙完回校的时候，每人都要交上两斤拾回来的稻穗。 村口道路两边，金灿灿的稻田一片片被收割，田里只剩下一茬茬短短的禾茬子。 七七拾稻穗特别认真，戴着小草帽，在大太阳底下弯着腰，仔仔细细的没放过田里任何一个角落。 比起她的认真细致，华子跟狗蛋几个则是神情恹恹，没了往日里捣蛋时的活力。 “狗蛋，你家里给你爸妈打电话了吗”华子问。 狗蛋闷闷点头，“打了，我爸妈说他们在工厂里上班，每个月工资凑活，没出什么事儿。“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爸妈在哪里干活，他们回来从来不说。”华子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外面也不是那么好，昨天从外面回来的人，好几个还被打了。” “我也觉得外面不好，还不如在家里种西瓜，咱村里的西瓜不也老值钱吗为什么他们不肯回来” 这时喜丫插了句，“我爸爸说，家里地就那么多，两个人能种完的地要一家子全部回来种，是浪费劳力。他们在外面干活，还能给家里多赚点钱。” 七七小背篓里的稻穗已经有小半篓，背在背上开始往下坠。 她抬手擦掉颊边汗水，走到几个小伙伴身边，把自己背篓里的稻穗分别往他们的背篓塞。 “喜丫姐，可是我们村的地有好多呀，那么多的山都没开荒呢，要是开出来，还能种更多东西。”七七是这么觉得的。 桃溪村周围全是山。 那么多山，那么多地，要是全种上东西，那不就能赚更多更多钱了吗 几个小萝卜头对视一眼，“难道把那些山全部种上西瓜等西瓜熟的时候，再爬上爬下把西瓜运下来那不得累死人吗” “也不一定全部都要种西瓜，可以种别的东西嘛，说不定有值钱的又好拿下来的东西呢” “那你说，什么东西值钱又好拿” 七七挠头，“我得回去问问我妈妈，我妈妈好聪明的，她肯定知道。” 小萝卜头们本来就没能聚起来的精气神，哗啦啦的又散了。 问也没用。 他们村不是没地，是爸妈不肯回来。 当初村后山山地开荒，不也说叫在外面打工的人回来种西瓜吗 结果有谁回来了谁都没回。 七七看着小伙伴们低落的样子，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们。 如果有一天，妈妈也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年才能见一次面，她一定会比小伙伴们更难过。 “蛋蛋，到底要赚多少钱，才能陪家里人啊”七七有些迷茫。 小蛋人回答不了。 有些人，兜里只有一块钱，也能跟家里人开开心心的过。 有些人，身价百万千万，反而没时间停下来陪家里人吃一顿晚餐。 谁知道呢 这又不是能用一把尺子度量的事情。 哪有标准。 70 第一百零六章 华子的电话 桃溪村赶着农忙尾巴，把自家稻子全部收了上来。 趁着天气晴好，把谷子晒好了装仓。 村子中间的晒谷场上，各家谷子摊成一片片，在烈日下暴晒，随处可见村民们耙谷子的身影。 在晒谷场最里，是一座泥瓦搭建的废弃礼堂。 以前村里开会、看电影等等都在这里，后来因为年久失修，加上极少用到，礼堂渐渐的就荒废下来。 如今的作用，也只是给晒谷子的人们提供一处遮荫纳凉地。 此时一群看谷子的老妇人们，聚在礼堂里唠嗑。 “咱村今年的稻子也丰收了，不像往年，一半的瘪谷子。我家一亩地多装了十几麻袋！” “卖西瓜那会我就在想，咱西瓜地瓜都丰收了，没准十月收谷子的时候，也有惊喜。嘿！被我料中了！” “等谷子晒干了我立马去碾米，尝尝咱今年种出来的大米是什么味儿。” “大米还能有什么味儿总不成还能有西瓜味、地瓜味吧” 妇人们笑作一团。 稻子丰收，算是桃溪村连日低迷里唯一的一件喜事了。 村里地不好，往年种下的稻子是什么收成大家伙心里都有数。 但是今年是真的不一样，先是西瓜卖上好价钱，地瓜产量成倍的翻，现在就连稻子也迎来了大丰收。 给人的感觉，好像桃溪村突然变成了一块风水宝地。 “这么想想，还真是玄乎。这种好事怎么不早点来呢” “人可不能太过贪心，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对对对，而且咱村以后肯定还会越来越好，至于其他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别想太多。” …… 篱笆小院里，张细凤也在说稻子丰收的事。 时值正午，外头太阳烈得很。 一老一小闲着，就坐在堂屋门口拆旧毛衣。 “你二伯说，等谷子晒好了碾了米，给咱家送两担过来。”张细凤眼角皱纹微微叠起，笑道，“他种的水田多，今年赶上好时候，一亩地比往年多出不少粮食。不止是你二伯，村里其他种了稻子的人家今年也都多收获不少哩。” 七七有些期待，“婆婆，咱村里多出来的粮食能卖钱吗” “那得看多出多少。”张细凤忍俊不禁，不知道小娃儿咋个就老往钱眼里钻，“等谷子晒好了家家户户得先去上粮，上完粮之后留下自个家里足够吃的粮食，剩下的才会拿去卖。” “那谷子值钱吗” “一担谷子能有个三十来块钱算好的喽。” 一担谷子是一百斤，七七知道。 那一斤谷子是多少钱啊 小蛋人，“三毛左右。” 七七小脸垮下来。 一斤谷子才能换三个馒头哦 为什么村子赚钱这么难 “还不进来磨磨蹭蹭干什么！”一阵怒喝声在篱笆墙外响起。 七七抬头就看到村长爷爷背着手走进院里，后头还跟着鼻青脸肿的小男孩。 “村长爷爷华子哥”七七有些不敢认，一早上没见，咋华子哥变成这样了，一脸青青绿绿 华子低着头没吭声。 但是他低头对七七没用，七七矮，小脖子一仰就能看到他变形的脸。 “华子哥，你又跟人打架了”背着大人，七七悄声问。 华子没应声，谁也不看谁也不搭理，倔强赌气。 张细凤被这情况闹得有点糊涂，起身把老村长往屋里请，“村长，咋地了这是华子在外头挨打了还是你动手打他了” 老村长眉头皱得紧紧的，声音里余怒未消，“他自个在外头跟人打的！也不知道听了谁说他爸妈在外头打白工，拿不到工资还回不来，他争不过人家就动起手来了。学校让他回家思过，兔崽子！” 骂了一通，老村长叹气，“我瞧他最近都没什么心思在学习上，估摸是真担心他爸妈，就想着来你这儿打通电话，让华子跟他爸妈说说话，好歹让他安安心。” 听到这话，一直没反应的华子，眼珠子微动了动，嘴角抿直。 老村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本小电话本，在上面翻找出号码，对着座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摁。 这是儿子留给他的寻呼机号码。 一年多了，他也就打过两回。 等待回机的时间好像特别漫长。 七七看到华子不停地抠着指甲，指甲边缘被他反反复复已经抠红了。 铃铃铃—— 电话响起那一瞬，华子眼睛有光乍亮。 “喂，三儿诶诶你还在上班啊家里没什么事，就是华子，华子想你了，想跟你说说话，你方便不”老村长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后，话筒递到浑身僵硬的孙子手里，“你爸就在电话那头，跟他说两句。” 华子握着话筒，话筒里有道熟悉又陌生的声线，在他耳边不断响起。 他张嘴想喊一声爸爸，眼泪却先冲了出来。 “爸，我们家今年的西瓜卖得可好了，大几千块钱呢……比你跟我妈的工资合起来都多。” “要是你跟我妈回来，咱家还能多开几块地，明年种更多的西瓜，不会缺钱的。” “还有，咱家的稻子已经收了，碾出来的米咱一大家子吃一年都吃不完。” “爸，你回来吗你跟妈能回来吗” 话筒那头一阵压抑的沉默。 “为什么你们宁愿在外头吃苦都不愿意回来” 华子泪如雨下，质问的声音尖锐而激烈，“你们真的是为了我吗真的是为了我吗！” “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不在！等你们回来我已经长大了！” “那时候我不需要你了！” “不需要你们了！” 七七呆呆站在一旁，看着哭得歇斯底里的华子哥。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但是如果他们看到华子哥哭得这么难过，他们一定会更难过吧 这通电话随着华子哭跑出去结束。 可是七七时常会想起电话铃响起时，小男孩眼里像是点亮星辰的样子。 桃溪村里这样的孩子，不止一个。 要到哪一天，父母跟孩子才能团聚 到了那个时候，孩子还会是曾经那个渴望父母的孩子吗 70 第一百零七章 建议驳回 溪中村跟桃溪村相邻。 这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到那一边。 “桃溪村的稻子也丰收了”王建中坐在自家堂屋，眉头紧皱，神色不明。 “丰收了，听说有些人家里准备的麻袋都不够用，还得找人去借来装谷子。”花衬衫哼了声，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 自从桃溪村因为小麒麟瓜扬名后，周边邻近村落就时时关注起桃溪村动态。 没想到，继西瓜、地瓜之后，他们村连稻子产量也起来了。 亩产量多少没有爆出来，但是去村公所上粮的时候，桃溪村交上去的谷子却有不少人看到了。 一粒粒金灿灿，颗粒匀称饱满，往那一放，就给人“优质”的感觉。 “伯，你说桃溪村是不是邪门了以前他们村啥样哪个不知道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差距也忒大了！” 王建中没说话。 不说花衬衫，他也觉得事情邪门。 就好像桃溪村一夕之间从衰地挪到了宝地似的，种啥啥打眼。 说不得他得找个机会再去打探打探，看看当中究竟有什么门道。 “不过他们村的景象也没好多少，你看出去打工那老些人，不一个都没回来吗”花衬衫说着说着又幸灾乐祸起来，“我听说他们村好些人在外头被人骗了，辛辛苦苦干半年一年的活，到头来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还被人给开了瓢。诶嘿还有人被骗去做传x的！” “桃溪村里剩下的全是些老弱妇孺，靠他们老胳膊老腿的，再好的地他们又能种多少东西哈哈哈！” 花衬衫笑着笑着感觉有点不对，抬头就对上他伯阴沉的眼神，“伯” 王建中冷冷道，“你以为在外面打工被骗的，只有他们桃溪村” “……” 桃溪村这边，此时围绕着今年种出的大米，又来了一波议论热潮。 晚饭过后，张家小院就来了一拨又一拨看电视、闲唠嗑的妇人婆子。 只是今天看电视的人少，聚在院子里唠嗑的人多。 “诶，今年的新米，你们家吃上了没” “吃了吃了，太香了，我小孙子连锅巴都给刮干净了，一粒没舍得扔！” “我家老头儿以前吃饭好酒，饭总是凑合吃两口凑数，嘿，我昨天煮了一锅新米，他添了两碗饭，连酒都忘了喝了！” “别说，就是我自个，那样的米饭煮出来，我空口也能吃上两碗！哈哈哈！” “本来我还打算多出来的谷子到时候拿去卖了手里多攒俩钱，现在怕是卖不了了，自己都不够吃！” 就连张细凤都忍不住加入这个话题，端了张小矮凳挤进妇人们中间，“我家七七今天晚上也多吃了一碗饭，那个米煮出来的饭不仅香，看着还漂亮！” 没错，就是漂亮，粒粒分明，绵软剔透，光看着就让人有了食欲。 口感更不用说，乡下人家形容不出好词来，就是齿颊留香，吃完还想吃，填不饱胃。 灶房后头，七七正捧着胀鼓鼓的小肚子，从洗澡盆里站起来。 “妈妈，我今天晚上是吃撑了，我的肚子没有这么圆的。”两只小手在小肚子上捏了捏，七七尝试吸气，想把凸出来的肚子吸回去，没能成功。 宋月凉忍笑，“不用吸肚子，睡一觉起来，明天小肚子就瘪了。” 七七扁着小嘴，那也是明天早上才会瘪。 可是现在她的小肚子还在呀。 连穿上的小衣裳都被肚子顶起来了…… “都怪我们村里种的大米太好吃了。”七七幽幽叹气，给自己找了个罪魁祸首。 “确实好吃。”软而不绵，黏而不腻，口感层次分明，这让宋月凉都对桃溪村的土地起了丝好奇。 在她所知的资料里，今年以前的桃溪村，俨然是另一个模样。 穷，人穷，地也穷。 怎么能突然种出这么好吃的庄稼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宋月凉甩掉了，没必要追根究底。 七七得了妈妈的认同，立刻眉开眼笑，连对小肚子的那点怨念都飞走了。 “我们村种的东西都好吃，大米好吃，菜好吃，西瓜也好吃！外面的人尝过了都会喜欢吃的！”小娃儿蹦蹦跳跳往院里走，像个不知愁的小蜜蜂，“妈妈，我去跟小伙伴玩会，等你洗好澡我就来陪你哦！” 宋月凉莞尔，“好。” 她的小七七是真的很喜欢桃溪村啊。 想起女儿童言稚语的话，大米好吃，菜好吃，西瓜好吃…… 宋月凉眉峰轻挑，或许以后，这些东西都能流传出去。 酒香不怕巷子深，恒古的道理。 …… 惠城，傅宅。 古色古香的卧室里。 傅燕迟虚弱靠躺在床头，“贵叔，我之前在萩芦镇买的那套葫芦娃小人书呢” “傅先生，你现在起不来，应该闭眼休息。” “我手还能动，把那套小人书拿来，我消磨消磨时间。” 接了贵叔拿过来的小人书，傅燕迟随手翻了几翻，不其然边想到那个喜欢对他瞪眼的小娃娃。 “月亮又去桃溪村了”他问。 “是，她现在每天在公司跟桃溪村之间往返。” “方家的资料呢” “正在往深了调查。” 傅燕迟没出声再问。 方家在惠城也算得上老牌豪门，各方人脉关系庞杂深厚。 方茹背靠这个娘家，才有能跟宋淳生叫板的底气。 同时，宋方两家背后也有复杂的利益输送往来。 月亮想独自挑了方家，太过冒险。 傅燕迟眸子闪了闪，看向床头柜上摆放的日记本跟钢笔。 好几天没给月亮送日记了，她怕是又在小本本上记他一笔仇了。 傅燕迟头疼扶额，早知道当初回来的时候就应该第一时间先去见月亮。 不该胆怯。 “贵叔，明天备好车，我要去桃溪村。” 贵叔拧眉，不太赞同，“傅先生，我不建议你这种情况下出行。” 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就先生这个漏筛子一样的身体，怕找不到地方及时补。 傅燕迟扬唇浅笑，眉眼弯弯，“建议驳回哦，贵叔。” 70 第一百零八章 你是来走后门的吗 泰丰地产。 宋月凉一早上忙碌，快到中午，董望舒电话打进来。 “月月，宋子禹那狗比新公司开张了，今天晚上办开业酒会，你收到邀请帖了吗” “收到了。”宋月凉淡道，“我会让助理送份贺礼过去。” 那边的邀请帖一周前已经递到她办公桌。 她没打算去。 但是她现在的身份，不仅是泰丰总经理，还是唐老在宋氏集团的代理董事。 所以宋子禹公司开业酒会，她人可以不去，礼物不能不到。 董望舒了然了，“既然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没意思。而且宋子韵到时候肯定会到场，老娘不乐意看她那张脸！” “宋子韵她也回来了” “早回来了，得有一个多月了吧，月月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挂掉电话，宋月凉若有所思。 片刻后，陈默拿着份东西走进来放至她面前。 是宋子禹新公司鼎丰地产开业酒会的邀请帖。 宋月凉淡淡瞥着用金色字体特地描出来的公司名称，连取名都要跟她争高低。 “这次鼎丰地产开业酒会，马山的关老板会去。”陈默道，“他手上的马山地皮是一块大肥肉，宋总日后想跟他打交道，总得在他面前先露露脸，否则就要被鼎丰抢尽先机了。” “时间，地点。”宋月凉没有过多犹豫。 “凯越酒店三楼，晚七点。” …… 堂屋电话铃响的时候，七七正在院子里吭哧吭哧给猪仔刷食盆，张细凤在灶房门前收拾晒干的柴火。 “婆婆，我去接！”七七道了声，立刻兴匆匆往堂屋跑，这个时候会打电话回来的，肯定是妈妈。 “喂，你好，这里是七七家。”拿起电话，七七奶声奶气的，先说了这句妈妈教给她的礼貌暗号。 “七七，我是妈妈。”电话那头，女子声音清亮温柔，“妈妈晚上有个工作应酬，今晚可能回不了桃溪村了，明天再回去陪你好吗” 听到妈妈不能回来，七七小脸一阵失望，随即又很快打起精神，“妈妈你放心忙工作，不用担心家里。晚上我跟婆婆一块睡，还能听婆婆讲熊熊奶的故事哦！” 那头传来女子轻笑声，“好。等妈妈回去了，跟你一块听婆婆讲故事。” 挂了电话，七七没精打采的走出堂屋，继续刷洗猪食盆。 小娃儿讲电话的时候声音很大，张细凤大致能听明白那边说了什么，见到小娃儿这模样，故意逗弄她，“七七这么不开心呀妈妈明天就回来了，还是七七现在不喜欢跟婆婆一块睡啦” “不是，七七喜欢婆婆的！”七七忙瞪大眼睛辩解，她想了想，道，“婆婆，妈妈要忙工作说明天就回来，可我心里还是有点不开心。那华子哥跟铁军哥他们那么久见不到爸爸妈妈，是不是有天那么大的难过” “这……”张细凤被问得愣住，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华子在她们家打电话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原来七七还一直放在心上 “各家的日子，总有各自的不得已。”最后张细凤叹道，“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很多时候没办法。” 七七似懂非懂，还想要再问什么，突然听到小蛋人的提醒。 七七抬头往篱笆墙外看去。 身姿修长的俊美男人就站在她家篱笆外，姿态闲适的在枇杷树荫下遮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傅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太过惊讶，七七小下巴都要吓掉了。 “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被你先发现了。”男人从树荫下走出来，满脸惊喜没放送成功的遗憾。 推门走进院子，男人笑眯眯跟张细凤自我介绍，“婆婆，我们又见面了，我叫傅燕迟。” 张细凤，“……”对眼前情况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个买八千块发夹的青年，怎么突然跑她家来了 怎么找来的 男人后头，贵叔跟着走进来，尽职尽责的把登门礼送到张细凤手里，“初次登门唐突了，一点礼物还请收下。” 张细凤没敢接，她打眼看了下，那些礼物全部是用礼盒精装的，铁定老贵了。 她这都还不知道人家上门是干啥来的呢。 但是她也没把人拒在外面不让进屋，远来是客，而且眼前青年两次帮她及村里人解过围，人家上门来，给一杯水喝总不为过。 张细凤在廊檐下舀了瓢水把手冲洗干净后，将两人往堂屋里请。 她瞧着叫傅燕迟的青年脸色不好，中午恁大太阳，她都担心他多晒一会能晕咯。 七七见状，也急急忙忙把刷好的猪食盆用水冲干净晾晒，然后哒哒哒跑进堂屋站在婆婆身边。 绷着小脸眼神警惕，像个护犊子的小卫士。 “你们来我家是有啥事啊”请人入座后，张细凤疑惑问道。 “婆婆别误会，我是闲溜达过来的，知道七七在桃溪村，顺便过来看看她。”傅燕迟含笑看了七七一眼，三言两语打消了张细凤疑虑，“我跟七七妈妈是朋友，七七知道的。” 张细凤看向七七，七七不想骗婆婆，又不太甘心承认叔叔跟妈妈是朋友，妈妈还没承认呢。 脑子转了两转，七七附耳悄声告状，“妈妈跟傅叔叔认识，但是傅叔叔惹妈妈生气了，妈妈还没原谅他呢，我也不能跟他好。” 张细凤，“……”心头了然。 再看对面含笑而坐的青年，高瘦白净，气质清贵，跟月月外形上配得很。 不过小年轻之间的事情，就不是她这个老婆子能管的了。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搁家里坐坐歇会，”知道对方没什么问题，张细凤放下心来招呼，“吃过午饭了吗要是没吃我去做去。” “婆婆不用忙活，来之前我们已经吃过了。”傅燕迟桃花眼微弯，带着歉意，“您不用特地招呼我们，让七七在这陪我说会话就行，说来是我打扰了。” 把老妇人打发出去后，傅燕迟好整以暇，跟小娃娃四目相对。 七七，“……”汗毛都炸开了。 她直觉傅叔叔来家里没好事。 但是是怎么“没好事”她又想不出来。 好半晌，七七皱着小眉毛，犹豫着挤出一句，“傅叔叔，你是来我家走后门的吗” 70 第一百零九章 他是你爷爷的儿子 傅燕迟愣了会，捧腹大笑。 “我如果讨好你，有用吗”他揩掉眼角笑出来的生理盐水。 小娃儿果断摇头，“没用的哦，妈妈喜欢你，七七才会帮你。” 及后娃儿抿了下小嘴，像是告诫他，语重心长，“所以傅叔叔你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啦。” 傅燕迟再次笑得直不起腰，他又逗小娃儿，“那如果你妈妈不喜欢叔叔，七七也会讨厌叔叔吗” “我会听我妈妈的话。”七七抿着小嘴，漆黑眼瞳沉静盯着男人，“我妈妈受过很多苦的，叔叔，你别欺负她。不然我会很讨厌很讨厌你。” 男人看着那双认真眼眸，脸上散漫笑意缓缓收起。 片刻后，他抬手抚上小娃儿发顶，缓缓启唇，“我永远不会欺负她，七七。” 意识海里。 小蛋人猛地跳起来，目瞪口呆看着储蓄池。 上次小崽儿半夜做梦，把半池子能量全败光了。 这几天断断续续的，才收回来一丢丢，连个池底都铺不满。 可它刚刚只眨了下眼睛，池子又半满了。 跟天降瀑布似的。 小蛋人眯眼看向空间外男子，眼睛biu亮，这又是一个移动宝库，而且是个超级宝库。 上次宋月凉跟七七相认的时候，抱了那么久，倾注了全部感情，它才收集到一池半能量。 可是眼前这半池，傅燕迟只是抚了下小崽儿脑袋吧 如果能把傅燕迟对小崽儿的全部情感挖掘出来，至少能收集两池以上！ 不过傅燕迟不好攻略，认识这么久了，今天他才第一次真正对小崽儿有了一丝真心。 说明这是个心防极坚固厚重的人，想得到他全心真心以待，凭小崽儿的智商怕是不容易。 惊讶过后，小蛋人重新躺下来，翘起二郎腿沉思。 以目前所知猜测，能让小崽儿大幅收集到能量的人，一都跟系统发放的任务有关，二都是一级重要人物，三跟小崽儿之间必定有重要关系（）。 除了第三条待定，前两条可以确定毋庸置疑。 小蛋人抬头，再次看向那个笑容雅致的男人，他会是小崽儿什么人 要是没记错，小崽儿做梦败能量那晚，这个男人正在医院里住院 所以宋月凉应该是得知了他住院的消息，才会心神不属，带着小崽儿赶回城 小蛋人两手一拍，“小崽儿，他是你b……%￥……%&%” “他是你b……％……￥％￥” 电流噼里啪啦声在意识海里环绕，只要小蛋人张嘴想喊出那两个字，冒出的便是一连串黑烟。 累了。 小蛋人四仰八叉躺在半空，浑身滋滋滋的冒着黑气，还有残余电流在四周乱闪。 “他是你爷爷的儿子你妈妈的老公你叔叔的哥！”小蛋人抖抖索索伸出中指一比，“草，你再电老子啊！” 意识海外，七七小脸蛋从认真缓缓转变成茫然，两眼转圈圈。 ——他是你爷爷的哔哔你妈妈的哔哔你叔叔的哔！ 蛋蛋在说什么啊 …… 惠城。 鼎丰地产开张大吉。 下午选了吉时剪彩，请报社记者新闻人来见证宣传之后，重头戏便是晚上的开业酒会。 那里才是为新公司发展脉络的第一场所。 鼎丰背靠宋氏集团及京都燕家，公司选址在商业中心南区新建大楼。 正好在泰丰地产斜对面，中间隔了一条商业街。 鼎丰顶楼总经理办公室，男人一身黑衬衣裤站在落地窗前，背影高大颀长。 衬衣袖子挽起，露出一截极富力量的小臂。 “关老板应邀的消息放出去了”男人低头点烟，声音悦耳低沉。 宋子禹坐在老板椅上，两腿吊儿郎当搭在桌前，满脸不解，“放出去了，真不知道你费那么大功夫请关老板来参加酒会是为了什么。宋月凉要是听到消息，不得立马跑过来跟我们抢地皮” 照他说，这种消息就该捂着才是。 而且他们这边既然有关老板的人脉，干嘛还要费心思把人请来露脸这不是给机会让别人过来分羹吗 男人扬唇低笑，“有人抢才更好玩，不是吗” “是个屁！”宋子禹烦躁，真是疯子！ 哪有开公司不给自己整活儿反而给自己招对手的 面窗而站的男人，指间烟雾缭绕，藏于镜片后的眸子漆黑深沉，眸光晦暗。 电话铃响，他将电话接通了放至耳边。 听完那边说的话后，男人眸子轻闪，“去了桃溪村知道了，先盯着，有异样再报告。” 挂了电话，男人若有所思。 先是宋月凉去了桃溪村，紧接傅燕迟跟随而至。 一个两个都往那个小山村跑，是什么吸引了他们 “谁的电话那么神秘”后头，宋子禹八卦了句，接着道，“诶，阿钦，你不是说你大伯母来惠城了吗” 思绪被打断，燕钦嗯了声，将电话收起不欲多谈。 大伯母来惠城第二天他们就见过面了。 彼时他提起开业酒会的事，邀了对方出席，被婉拒。 他并不意外。 如果换成是傅燕迟开口，结果自然不同，可惜，他不是傅燕迟。 宋子禹本来想问要不要把人邀请过来，但是看燕钦这个神色，便知道不能继续提。 暗地里扼腕。 燕钦的大伯母，那不就是京都顶级豪门燕家的当家夫人么 如果能邀请到她来出席，光是这个名头就足以震慑全场，给他们新公司甚至是宋氏集团带来一波风光！ 扼腕，还是扼腕！ 落地窗外，夕阳渐渐下沉。 时钟指针一点一点向数字七靠近。 红枫山别墅。 宋子韵坐在客厅沙发上，正跟电话那头的人温声细语，“孟姨，我们通了那么久电话，我一直觉得你特别亲近，老早就想见见你，可惜没找到机会。这次恰好你来了惠城，我想尽尽地主之谊，又被阿迟给抢先了。” “好容易今晚被我逮着个机会，你就出来玩玩嘛，我去接您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就我哥开的小公司，办了个开业酒会。” “我知道孟姨你不喜欢应酬，刚好我也喜欢清净，我们就待在包间里聊聊天喝喝茶怎么样” 70 第一百一十章 宋家酒会，燕钦布局 方茹早早盛装打扮，等着参加晚上的酒会。 算来这还是儿子第一次正正经经办实业，她这个当妈的当然得早早到场支持。 她坐在沙发对面，看着女儿挂掉电话脸色不虞。 “怎么，她不肯来” 宋子韵面露无奈，笑道，“妈，孟姨性子喜静，在京都也极少参加应酬。等我哥酒会之后我再找个时间，单独约她出来见个面。” “能成吗怕不是仗着自己燕夫人的身份，看不上我们宋家”方茹冷笑一声，脸沉了，“真要比家底，我宋方两家可不一定差了他燕家的！” 这话在家里方茹敢说，在外面却不敢横夸海口。 想跟燕家比，不管是家底还是背景乃至底蕴，宋家都只有高攀的份。 “妈，孟姨不是那种人，我跟她通过几年电话，她对我从来都是很温和慈蔼的。”宋子韵走过去在方茹身边坐下，挽上她的手，“再说我哥的开业酒会，她来不来其实没什么区别。在惠城，我们宋家还需要沾别人的光再说公司里还有燕钦呢，差不了。” “这倒是。”方茹脸色这才缓和。 燕家在京都称霸，但是猛龙不过江，惠城，就是他们宋家的地盘。 二楼，宋淳生也穿了身正装，缓步下楼。 “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他开口说话间，视线在宋子韵身上一掠而过。 宋子韵面上如常，心头却提了提。 刚才那番话糊弄一下方茹这个当妈的或许可以，但是未必能糊弄她爸这只老狐狸。 她嘴上说跟燕家当家夫人交好，现在家里酒会，她却连人都请不来。 恐怕她爸心里已经开始重新衡量。 宋子韵咬唇，眼底闪过一抹愤色。 也不知道孟姨怎么回事，来惠城后三番几次拒绝她的邀请，态度跟以前大不相同。 换做以前，她要是说想约对方见个面，孟姨绝对不可能会拒绝。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明明傅燕迟的态度没变化，孟姨电话里对她也依旧语气温和。 …… 时近七点。 灯火满城。 凯悦酒店门前停满了各种豪车。 酒店一楼有门童跟迎宾引路，领着前来参加酒会的名流权贵往三楼走。 在酒店周围还有不少报刊记者，不停给与会者拍照，以期能在明天早上抢先同行先发一期版面。 这次与会的有诸多是平常在报纸杂刊上才能看见的面孔，光是那些照片，就有足够的噱头。 鼎丰这个新公司，足见来头之大，日后的作为也不可限量。 宋月凉是踩着点过来的。 这个时候，大多受邀的人已经到达酒会会场，门前冷清许多，免了早来的拥挤跟无聊。 将邀请帖展示给迎客迎宾之后，宋月凉举步走进酒店，把身后记者惊呼“宋月凉”“是宋月凉”的声音抛在身后。 “是宋月凉啊！真漂亮，我一开始没认出来，还以为是哪个大佬的女伴呢！” “刚才的照片拍下来没有黑发红唇，黑色抹胸晚礼服，她刚刚睨过来那一眼美爆了！” “我拍到了！啧，外貌跟名声也太不搭了，为什么要叫她夜叉这明明应该是美杜莎吧！” 酒会在三楼大会场举办。 在宋家人眼里，放眼整个惠城，也只有凯越的会场布置够得上他们的档次。 宋月凉淡淡一哂，跨上最后一级红毯台阶，面前就是酒会会场。 人影绰绰，香风鬓影。 会场里一桌一椅，乃至一支高脚杯，都透出上流社会的奢华。 场地里上流人士一群群，已经开始相互攀谈，宋月凉的到来几乎无人注意。 宋月凉也没留意其他人，她目标明确，奔着马山关老板来的。 女子在会场不动声色搜索，浑不知从自己踏进会场开始，就已经落入一双深沉晦暗眼眸。 …… 酒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宋子韵心不在焉又打发走一波上来攀谈的人，还是不甘心，又掏出电话，走到靠窗边人少位置拨号。 “喂，孟姨，你真的不来吗”电话接通，她用上了以前在电话里偶尔失望撒娇的语气，“我家的酒会就在凯越三楼……你要是来，我亲自去接你” 她身后，两个年龄相仿的富家千金正要走过来跟她套近乎，其中一人冷不丁看到了站在酒柜一角的女子，惊呼，“诶，那不是宋月凉吗宋家的酒会她也敢来” “还真是她！快看，宋夫人的跟班过去了，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宋子韵一心在电话上，没察觉身边人说了什么，听到那边又一声拒绝后，勉强笑道，“那行，我不打扰孟姨你休息了，改天再约你，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出来啊……嗯孟姨你要过来” 等听清楚那边说了什么，宋子韵眼里迸出喜色，点头应话，“好，在凯越酒店三楼，你要是不方便，我开车过去接你也行，你在哪啊那我在会场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宋子韵就喜不自胜往会场门口走去。 虽然不知道孟姨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是只要她肯来，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就会马上变得不一样。 这意味着，她能在她爸面前，拿到话语权，而不是像宋月凉以前一样，只有被买卖的份。 这边厢，宋月凉自如的跟打了照面的人应酬，边往人少些的角落走，免得关老板还没找到，她已经先被灌醉了。 “这不是宋月凉宋老板吗怎么有空来参加宋家的酒会”一道嘲讽声响在耳侧，来者不善。 宋月凉扭头，朝来人随意打量了眼，认出来是方茹的姐妹淘之一，丁家木业丁太太。 丁家木业就是背靠宋家吃饭的，所以丁太太平日对方茹追捧奉承很有一套。 这种小丑一样的角色，宋月凉没打算搭理。 丁太太却得势不饶人，手拿红酒笑着逼近，“我记得宋老板有个杀人未遂的妈，好像快要出狱了你不做好准备去接人，还有心思来这里拉客啊” 话毕，女人作势脚下不稳，一杯红酒全泼在了宋月凉胸前。 酒液在雪白肌肤上溅开，染了礼服一片。 70 第一一一章 回敬 丁太太走过来时，周围就有不少宾客往这边看了过来。 各人表情不同，但多等着看好戏的心态。 宋月凉与宋家的瓜葛及恩怨，近段时间圈子里人听得不少。 先有宋月凉之母闯入宋家持刀伤人获罪入狱。 后有宋家涉及宋月凉之女被偷拐案爆出。 再是宋月凉强势走进宋氏董事会打得宋淳生父子措手不及。 现在宋月凉参加宋家酒会，踩在宋家的地盘，宋家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这不，马上就有宋家马前卒过来找茬了。 有人悄悄观察宋家人的态度。 宋夫人方茹跟一群姐妹坐在会场一角，浅笑听着众人恭维，期间朝这边淡淡瞥了眼不予理会。 宋家当家人宋淳生跟人谈笑风生，好像全然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 宋家小姐不见踪影，宋家太子爷则在二楼凭栏笑看热闹，毫不掩饰幸灾乐祸。 “不好意思，失手了。”丁太太晃晃手里空酒杯，笑容刺目，眼里尽是得意跟挑衅。 她知道周围很多人看着，她要的就是宋月凉丢人。 宋月凉淡淡看她一眼，“没关系。” 丁太太愣了下，笑得更加张扬。 下一瞬，一杯红酒精准泼到她脸上。 冰凉酒水将她笑容凝固在脸上，耳边，是女子凉薄声线，“回敬，扯平了。” 酒液晕了女人妆容，沿着脸部往下滑落，瞬间把她精心准备的蓝色礼服晕染了一大片。 狼狈不堪。 “宋月凉，你敢泼我！”丁太太不敢置信。 宋月凉晃晃手里空酒杯，淡道，“你可以当我失手。” 这种淡然让丁太太更加怒火中烧，好像她的挑衅对女子来说完全不痛不痒，没带来任何她想要的效果。 “你这个烂婊子，老娘饶不了你！” 恼羞成怒，丁太太吼着就朝宋月凉扑了过去，伸出尖利指甲，恨不能一下抓烂女子那张淡然的脸。 宋月凉扔了酒杯，偏头避让。 抓住女人手腕，反手耳光过肩摔。 动作一气呵成，眼都没眨。 砰的一声，女人圆润发福身形狠狠摔在地上。 会场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斥责声。 宋月凉充耳不闻，垂眸对躺在地上痛得五官变形的女人淡道，“丁太太不如听我一句忠言，与其这么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门面，上美容院多捯饬捯饬你这张脸，兴许你先生在外头能少养几个小情人。” 丁太太被砸的这一下后背着地，震得肺都要翻倒个了，这个时候只能蜷缩着急促喘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再看周围，惊呼声多，呵斥声也不少，但是站出来给她撑腰的却一个都没有。 最后还是方茹走了出来，阴沉着脸，“宋月凉，这是我宋家的酒会，丁太太是我邀请来的客人，你在我宋家酒会对我的贵客羞辱动手，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朝宋月凉逼近两步，眼神冰冷厌恶，“把人扶起来，道歉！” 宋月凉挑眉，随后轻笑出声，笑声讥诮讽刺，“宋夫人是在装聋作哑，混淆是非” “我宋月凉在圈子里虽然资历浅，但也不是好欺负的，否则，也进不了宋家董事会。”她薄凉眼眸轻轻往周遭环视一周，气势纵横，被她视线扫到的人纷纷避开眼神。 最后宋月凉视线定在被簇拥在人群中间的宋淳生，“宋董事长，你说呢” 宋淳生脸色一下黑沉，瞪着宋月凉的眼神极冷。 宋月凉在警告他。 身为代理董事，手里拿着能代表唐老的话语权，在董事会上做重要表决时，宋月凉随时能对他提出的决议进行否决！ 继而让他之后为公司的每一次董事决议而头疼！ “够了！今天开业酒会是为了庆祝，别让一场小误会扫了大家的雅兴。”宋淳生牙关翕动，开口，“方茹，你把丁太太带到包间休息休息。宋月凉，丁夫人挑衅在先，你也没吃亏，事情到此为止！” 宋家当家的发了话，其余人自然听从，没有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跳出来找不痛快，两方得罪。 方茹到底知道眼下场合怎么做才是识大体，再说这是她儿子的酒会，不能闹砸了。 闹剧结束。 宋月凉皱眉看了眼身上狼藉，举步离开。 二楼，宋子禹满脸不虞，“那个丁家的是不是没脑子宋月凉连老子都敢打，泼她一杯酒算个屁还敢动手，以为自己大个几十岁宋月凉就会对她敬老呢活该被摔！” 在他的酒会上闹事，还连累他老子娘都脸上无光。 妈的！ “呵……”旁侧，男人笑声愉悦，眸光幽暗，“确实，这才是宋月凉。” …… 酒会会场门口。 宋子韵手里抓着电话走来走去，时而引颈往楼下张望两眼，激动又焦急。 “你是……小宋，宋子韵”一声轻缓话语从上方传来。 宋子韵抬头，眼前一亮。 身着藕色绣荷的中年妇人，从上方楼梯款款而下，贵气雍容。 细长眉，单凤目，面容温婉，肤色白皙，像江南烟雨里蕴养出的民国贵夫人。 “你是孟姨年轻得我都不敢相信。”宋子韵扬起笑颜，快步迎上去，“孟姨，我是宋子韵，初次见面竟然在这里，唐突孟姨了。” 孟静娴温和一笑，摇头，“不是你唐突，是我改了主意要来。” 这个话题自然跳开，宋子韵伸手虚虚将孟静娴扶下最后一级台阶，也没放手，表现亲近，“孟姨你怎么从上面楼梯下来我一直看楼下，生怕你找不着地方。” “我就住楼上。”孟静娴应了句，没说楼层电梯慢，她等不及，遂走楼梯下来的。 因为走得急，中间还差点崴了脚。 跟宋子韵通电话时，偶然听到的那两句旁人议论，让她生出担忧。 月月也来这个酒会了。 有人要欺负月月。 以阿迟对月月的重视，她自不能坐视不管。 “原来孟姨就住楼上，这么近，我之前邀您您还不肯来，都跟我生分了。”宋子韵故作娇嗔，顺势挽上孟静娴手臂，更显亲密，“待会我给孟姨介绍一下我家里人，头回见面，孟姨这次可得陪我好好聊聊天。” 70 第一一二章 当年要跟我联姻的人，是你吗 “好。”孟静娴笑应，语气一如从前在电话里那般温和。 宋子韵沉浸在激动中，没注意到孟静娴的眼神，看她时透着审视及淡淡的疏离。 手里挽着的妇人，是京都顶级豪门燕家，掌权人燕淮的夫人，宋子韵走进会场的时候，腰板挺得比以前更直，下巴抬得更高。 她一路直走到正跟人推杯交盏的宋淳生身边，笑道，“爸，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孟姨，我在国外的时候常跟孟姨通电话。” 随即又跟孟静娴介绍，“孟姨，这是我爸宋淳生，在家可是个严父。” 宋淳生愣了下，眸中精光微闪，立刻停下应酬，朝孟静娴含笑颔首，“孟女士，子韵回国后在家里时常提起你，我算是久闻大名，你好。” 他没有直唤燕夫人，而是唤孟女士。 这种应对态度得体，进退有度，加上一张成熟儒雅的脸，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孟静娴点头致意，“宋先生，你好。” 宋淳生又转对宋子韵叮嘱，“孟女士是你请来的贵客，你可要好好招待，不能怠慢了。” “放心吧爸，今晚我专门陪着孟姨！”宋子韵俏皮回应，随即带着孟静娴往另一个方向走，“爸你跟叔伯们继续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带孟姨去别处转转。” 其他人不知孟静娴身份，但是看宋淳生的态度，及听他话里的意思，也能品出孟静娴身份不简单。 等宋子韵带人离开后，众人立刻打趣般跟宋淳生打探。 “小女贪玩，前几年跑到国外，因缘际会认识京都燕家当家夫人，竟然成了忘年交，也是她的造化。”宋淳生举起酒杯，示意继续喝酒，眼角眉梢皆是对女儿的宠溺及骄傲。 跟其对待宋月凉的态度相比，莫不让人唏嘘。 但那是另一码事。 从宋淳生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得知宋子韵带来的姣好妇人竟是京都燕家当家夫人，本就对宋淳生极之奉承的众人，态度更加热切。 鼎丰公司是宋子禹跟燕钦合作开的，分别代表宋家跟燕家。 这已经代表宋家跟京都燕家攀上了关系。 但是燕钦这个“燕”跟燕夫人的“燕”却又不同。 一个是燕家二房后辈，一个是燕家当家夫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攀上燕钦跟攀上孟静娴的分量，可不一样。 唯一相同的是，获利的都是宋家。 此时宋子韵在一楼遍寻不着方茹，问询旁人后已带着孟静娴走进二楼包间，跟方茹打了照面。 两人走进去时，包间里的气氛并不和谐。 妆容狼狈的胖妇人靠在沙发上不计形象的咒骂，方茹及几个年纪差不多的贵妇们坐在沙发另一端，神色各异。 “宋月凉那个臭婊子，烂货！竟然敢摔我！” “一个小破地产公司把她给能耐的，我丁家再不济，在惠城也是老牌家族，凭她也敢不放在眼里” “阿茹，这个小婊子这么嚣张，亏得你能忍！” “反正老娘是忍不了的，我可不会惯着她！等这次酒会之后看着吧，老娘非要她跪在我面前求饶不可！” 宋子韵尴尬不已。 她没想到带着孟静娴过来，会进门就听到一串不堪入耳的咒骂，粗俗不堪。 她连忙想开口打断丁太太，不料被人抢了先。 “宋月凉，她怎么得罪你了” 包间里一静，众人回头，才看到站在进门不远的宋子韵及身着旗袍气质雍容的贵妇人。 说话的正是旗袍贵妇。 宋子韵眼底有些讶异，不明孟静娴为什么会问起家里那个私生女。 但是眼下场合，她来不及多想，忙挽过孟静娴，对方茹笑道，“妈，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孟姨，我好容易邀请过来的。” “燕夫人！”方茹惊喜起身，静人往里迎。 刚才看到女儿跟旗袍贵妇站在一块的时候，她心里就有所猜测，现在听到女儿亲口证实，高兴溢于言表。 “阿茹——”丁太太及其余几人尚有些反应不过来，开口想询问。 方茹给几人使了个眼色，“刚才的事情回头再说，今天有贵客在，不提那些不开心的。” 孟静娴眸子微敛，走过去优雅入座，扭头看向丁太太，“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能听听吗宋月凉怎么了” …… 二楼洗手间。 宋月凉站在洗手台前，水龙头的水开着，水声哗哗。 她慢条斯理将手背、肩颈的红酒印渍一点点擦洗干净，才半抬眼眸，看着面前半身镜里的女子。 秀发披肩，红唇似火，黑眸薄凉。 赛雪肌肤与晚礼服的纯黑，色彩激烈碰撞，将女子气场衬得更加张扬强势。 只是女子眼底，隐约浮出一丝疲惫晦色。 宋月凉闭眼，脑子里闪过女儿纯真笑颜，闪过一双漆黑带笑桃花眸。 再睁眼，眼底疲惫晦暗尽褪，锋芒毕现。 她轻勾红唇，关掉水龙头。 以前那么难，她都走过来了。 如今，她更有了十足的动力去前进，怎么可能会累。 洗手间里无人，很安静。 水声消失后，高跟鞋踩在地板的声音清晰可闻。 宋月凉匀步走出洗手间。 刚走出拐角，就被一道高大颀长身影堵住去路。 二楼洗手间在楼道尽头，楼上包间招待贵客，走廊里行走的人极少。 便是有人行走，走廊里铺陈地摊，也难听到响动。 而宋月凉此时被堵的地方，恰是洗手间跟楼道中间逼仄处，灯光最昏暗的地方。 楼下喧嚣热闹，将这个地方衬得更加幽静。 宋月凉抬眸。 男人静静挺立，高大身形给人带来极大压迫感，隐在黑暗中的眸子，十足侵略。 宋月凉没说话，举步要绕过他离开。 “月月，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男人开口，低沉嗓音似带笑，散漫不经。 宋月凉顿住，再次抬起头，直视他镜片后的双眼。 “当年要跟我联姻的人，是你吗”她问。 空气一瞬骤然停滞，让人呼吸跟着难以为继。 “是我。”男人低眸，嗓音里的笑意敛去，黑眸紧紧锁着她，“他告诉你他的身份了” 70 第一一三章 他是俗人，比凡人更烂 宋月凉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联姻”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轻慢的语气，让人难辨真假，也让人心生愤怒。 即便克制如宋月凉，也难抑失控。 “燕钦！”她咬牙，盯着男人，“你凭什么这么做，我从没喜欢过你！” “那又如何”男人淡道，“我想要你，有什么不可以” 他倾身逼近，强势危险的气息扑将过来，一扫他予人的斯文尔雅，眼瞳幽暗像盯准了猎物的野兽，“别说你名花无主，就算有，只要我想，我一样敢把你抢过来！” “那我也告诉你，我宋月凉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强迫我做。”宋月凉冷笑，“我宋月凉不喜欢的人，到死也不会喜欢！” 燕钦缓缓支起身子，收回那股危险气息。 没人比他更清楚，宋月凉这个人，骨子里有多骄傲。 想让她低头弯腰，除非将她的骨头折断，把她的骄傲碾压成泥。 只有折翼的天使，才会降落在俗人掌心。 他就是那个俗人，比凡人更烂。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抗拒明明我跟你是同一种人，我们应该很契合。” “你错了，我跟你从来不是同一种人，你眼里装着的全是欲望跟野心！” “我以为你讨厌我，是因为我跟宋子禹交好。” 宋月凉沉默，控住情绪，不打算再多说。 本就不是一路人，没必要多做解释。 燕钦有选择交友的自由，她从未因此迁怒过任何人。 她也没有主动招惹过任何人。 只是求一份安静平淡的生活。 仅此而已。 只是这些人，一个个的自以为，将她逼至今时今日。 为平满腔恨意，变成开刃的刀！ “燕钦，今天，我就当你是在跟我正式宣战。”宋月凉收回跟男子对视的视线，举步，从他身边离开。 昏暗中，男人掏出烟叼在嘴里，低头点燃。 打火机咔哒声清晰。 在她即将走出黑暗之际，男子低沉嗓音伴烟草味淡淡飘来，“你要找的关老板，在我房间。” 宋月凉倏地停下脚步转身，眸色冰冷，“你最好适可而止！” 低低轻笑声响，在昏暗逼仄空间回荡，男人转身，一步步朝她走来。 金丝框镜片折射出晦暗光泽，忽隐忽现。 “要是我说，不呢” 看着再次逼近的人影，宋月凉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空气中似有东西在激烈碰撞，一触即发。 “不什么阿钦”女人温婉柔和嗓音，突然在两人侧方响起。 燕钦脚步一滞，扭头看去。 安静走廊里，着藕色绣荷旗袍的贵妇盈盈而立，正疑惑看着这边。 地上厚重红毯隐没了她的脚步声，以至于对峙中的两人都没察觉，她什么时候到来。 “大伯母你怎么在这儿”看到孟静娴的第一时间，燕钦已经将身上危险气息散去，修长食指扶了下眼镜，若无其事笑道，“要是知道你来了，我就亲自去陪你了。” “我是听到月月在这里，特地过来找她的。”孟静娴笑着朝宋月凉招招手，“月月，到孟姨这儿来。” “孟姨。”宋月凉这时才启唇唤了声，走过去。 转身之际，眼角余光掠过燕钦，极冷。 燕钦眼神闪了闪。 因为孟静娴的出现，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悄然褪去。 “大伯母，你跟月月原来已经认识了”燕钦慢条斯理跟了过去，笑意温文尔雅，“阿迟跟你介绍的看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情。” “跟阿迟没关系，是我跟月月这姑娘有缘。我刚到惠城那天，她在路上帮过我。”等宋月凉走过来，孟静娴即亲热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又开口驱赶燕钦，“你不用陪我，我有月月陪着就行。今天这个酒会你是主人，少了你可不行，不能让别的贵客觉着被怠慢了，你忙你的去吧。” 燕钦视线在宋月凉脸上停顿了下，笑应，“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失陪了。大伯母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离开前，经过宋月凉身边时，他身边低了些许，也带笑，“月月要是有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号码你知道的。” 宋月凉眼底冷意凝如实质。 等男人身影消失在楼梯，孟静娴才敛了笑，拍拍宋月凉手背，“阿钦欺负你了是不是” 宋月凉收拾起情绪，看向妇人，此时才显出讶异来，“孟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就住在酒店楼上的客房，你要是在这里没事了，跟我上去坐坐”孟静娴带着宋月凉，缓步下楼，慢慢说起自己来这里的缘由。 二楼走廊重新变得安静。 就在二人刚才所在不远，某个包间门口，宋子韵看着两人下楼的背影，满眼不甘及愤恨。 方茹等一众所在的包间，此刻气氛也沉闷得让人窒息。 本以为孟静娴过来，是给宋家大大长脸，却没想到，人家递过来的，竟然是一个耳光。 彼时听丁太太说完事情经过后，旗袍贵妇便站了起来，温言浅笑，“原来是这样。我还担心月月会受了欺负，所以匆匆赶过来。既然她没事，那我就不多留了，诸位，失陪。” 所有人对这个突然转变难以回神。 直到孟静娴离开包间，停滞的空气才重新流动，留下来的众人面面相觑之余，看方茹母女的眼神也带上一股微妙。 炫耀没炫成，反而给宋月凉送上了一把保护伞。 宋子韵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月凉什么时候认识的孟静娴 她跟傅燕迟是不是重新见面了 否则，孟静娴怎么会屈尊降贵，为了她特地来到酒会 孟静娴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宋月凉在这里要被人欺负 一个个疑问在她脑子里盘旋，让她晕眩。 今天诸事不顺，出了这一遭，回头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跟爸妈解释交代！ 宋月凉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另边，宋月凉跟孟静娴离开后，燕钦又回到了二楼，走进洗手间旁边的包间。 里面有人正候着。 “拍到了吗”他问。 70 第一一四章 小院夜话 “拍到了。” 包厢里灯光明亮，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晃晃手里相机，笑得意味深长，“到时候成片出来先给你过目，我专门找的角度，包你满意。” 燕钦垂眸，眸色淡淡，“我相信你的技术，值得上你的价钱。” 他坐进沙发，拿起桌上开了瓶的酒给自己斟了一杯，沉默浅酌。 头顶灯光照在他俊雅面容，少了笑意修饰，五官锋锐，给人难以亲近之感。 中年男人不敢再多言，低声道了句即匆匆离开。 …… “鳄鱼精那么坏呀” “什么是狼狈为奸” “为什么坏妖精那么多虾兵蟹将帮它们的忙，葫芦娃想救爷爷，却没有人帮呢” “是因为坏蛋比好人多吗为什么做好人那么可怜” 七点的篱笆小院，夜幕已降，灯光暖黄。 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声音充斥小院，渲染出活力热闹氛围。 瘦削男人躺在竹椅上，闲适惬意，对小娃儿一个又一个幼稚问题慢慢做出解答。 “鳄鱼精太丑了，所以坏，因为丑人多作怪嘛。” “两个坏人一起做坏事，就叫狼狈为奸，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名字一个叫狼一个叫狈。你的名字取得很好，叫七七。” “葫芦娃不是没人帮，是葫芦藤妈妈生得太少了，一条藤才长七个葫芦。等爷爷救出来了，让爷爷种一百条藤，就有七百个葫芦娃了，妖怪肯定不是对手，再也没人能绑走爷爷了。” “有句话叫贵精不贵多，好人精，坏人蠢，所以做人还是要做精好人。” 小蛋人听得那个气呀，冲到男人面前对着他的俊脸拳打脚踢。 什么玩意儿 这样教他的崽儿 他妈的是人不是人 这是要他小崽儿长大了没地可混 仇家派来误人子弟的吧 “蛋蛋，你打傅叔叔干什么呀”七七一边认真听教，一边小眼神不停往小蛋人方向瞄。 “崽儿，听哥哥的，姓傅的不是好东西，他的话不能听，回头哥哥重新给你讲精编版葫芦娃！” “可是傅叔叔讲故事很好听哦。” 小蛋人嘴角抽抽。 确实挺好听。 今天以前，它也不知道当爹的能这样忽悠自己的娃儿。 真相揭晓那天，估计挺好看。 傅燕迟虚虚闭上眼睛，有些享受这样的时光。 乡村破旧的篱笆小院。 夜色宁静，月光温柔。 拎一把竹椅躺在院子里，披着月光，吹着晚风，听着秋虫鸣，闻着枇杷木叶香，旁边还有个乖巧可爱的小娃儿陪伴…… 傅燕迟生出乐不思蜀之感。 清风明月，良宵会同。 七点过后，篱笆小院渐渐热闹起来。 开始不断有村民出现，自备小马扎，进门后往熟络的往堂屋走。 村里各家大多这个时候已经吃过晚饭洗过澡，接下来的必备节目，就是上张家看电视，乌泱泱聚一堂，还能闲唠嗑。 七七的小伙伴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冒出来，挤到竹椅旁边，围着七七叽叽喳喳说话。 一点不怕生。 好像竹椅上躺着的陌生人，是个假人。 “七七，你家又来客人了” “巷口的小汽车是不是他的又是四个轮子的，又好看又气派！以后我也要买个这样的车！” “我偷偷带了我爸的扑克牌出来，待会一起玩吗” 七七一一回应。 “这是傅叔叔，他身体不太好，我们说话小声点，不要吵着他哦。傅叔叔好像睡着了。” 说完七七站起身，猫着腰凑近闭着眼睛的男人，借着月光打量片刻，确定人是真的睡着了，立即放轻了动作，挥挥小手领着小伙伴们离开。 “我妈妈给我买了一小箱冰棒，放在冰箱里冻着，我拿给你们吃。” 小娃儿们听到冰棒，立刻两眼放光，登登登的就往堂屋冲去。 院里顷刻冷清下来，跟堂屋里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却不会让处在冷清里的人，觉得孤寂。 闹与静相伴。 堂屋里的冰箱，现在是张细凤最喜欢的家电。 肉啊菜啊放在里面冻着，不容易变馊，能放好多天。 在冰箱最下面一层，则有一半空间，是七七的零食库。 在小伙伴们的簇拥下，七七把下面的冰箱门拉开，整齐码放在架子上的冰棒立刻映入人眼帘。 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半透明，里面包着的就是各种口味的冰棒了。 狗蛋挤在最前面，看到这么多冰棒，伸手就想狠狠抱一下七七。 手是伸出去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人还没抱到，手跟被电了一下似的，突然麻得不行。 狗蛋，“七七，你家冰箱是不是漏电啊” 七七，“……”亲眼看着小蛋人放电的娃儿，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说。 “吃、吃冰棒！有橘子味的，还有绿豆的哦！” 漏电这一茬立马被揭了过去。 娃儿们人手一根，七七的小零食库一下去了一半。 “七七，你家真好，冰棒放冰箱里想吃就吃。”娃儿们咬着冰棒，对七七的冰箱眼馋得不行。 夏天的时候，也会有卖冰棒的人踩着单车驮着冷箱，到村子里来卖冰棒。 但是以前家家都穷，五分一毛的冰棒也舍不得买。 偶尔偶尔，才能从大人手里抠出五分钱来买一根最便宜的橘子冰棒，跟小伙伴们一人一口分着吃。 便是这样，也足够他们开心好久了。 七七坐在小伙伴们中间，听他们说以前吃冰棒的事，眼睛笑得弯弯的，时不时重重点头应和一声。 以前的夏天，她是没有冰棒吃的，那种馋滋味她特别明白。 “以后你们来我这儿，有冰棒我还分给你们吃。”七七想了想，道，“没有的时候，那就没有了哦。” 分完就没有了，不能一直叫妈妈买。 妈妈赚钱很辛苦的。 冰箱前娃儿们分享着小零食，电视机前大人们围坐热聊电视里的苦情，院子里，傅燕迟睁开一缝眼帘，扭头往里看去。 这种热闹不常有，今天可以借宿。 月月刚好不在，宜睡她的床。 他轻笑出声，腰间，电话响起。 同一时间，堂屋里的电话也响了。 70 第一一五章 村民出事 “喂，你好，这里是七七家呀。“ 七七接起电话，大眼睛里溢着欢喜，等着妈妈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 片刻后，七七小脸浮出疑惑和惊慌，抓着电话就朝张细凤喊，“婆婆，婆婆！是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要找桃溪村李建峰家哦！” 围坐电视机前的人群里，一道身影比张细凤更快站了起来，是狗蛋奶，“李建峰哎哟，是狗蛋他爸的名字啊！是找我家的派、派出所找” 她立刻慌慌张张走到电话机旁，将电话接了过去。 后头，张细凤担心有什么事，也跟了过来。 刚刚还在热烈讨论剧情的村民们，此时也消了声音，面面相觑，连还在播着的电视都顾不上了。 这可是派出所的电话！ 在老百姓心里，派出所代表的就是公正、正义，被派出所找上门，那肯定是家里人干了不好的事情！ 一时间所有人视线都落在狗蛋奶身上，就连小娃儿们都凑了过来，紧张的等待着。 除了狗蛋奶，大家都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也因此更加紧张。 狗蛋站到他奶奶脚边，更是急得快要哭了。 “喂，我是李建峰家的，他是我儿子，诶，诶！湛市派出所”狗蛋奶握着话筒的手抖了抖，慌道，“这是咋地啦是不是我儿子犯、犯事啦” “什么伤伤了人行政拘留！” 电话结束，狗蛋奶脸色惨白，整个人站立不稳瘫坐到地上。 狗蛋早在听到拘留两个字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伯奶，铁军哥……”七七又急又慌，面对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狗蛋他奶，咋滴啦建峰咋个伤人了你先别慌了神你倒是说话呀！”张细凤伸手想把人拉起来，奈何力气不够，怎么都拉不动。 电视机前，村民们立刻涌了过来，七手八脚把人扶起。 狗蛋奶好一会才回过魂来，颤声道，“是湛市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说我家建峰把他老板打伤了，人家报了警，……跟他一块被抓的，还有好些咱桃溪村的人……” 此时她已经六神无主。 那边电话只是打过来通知家属，但是事情具体细节却没有提及，只说一旦立案就会被判刑。 等到听她把话说完，村民们也全都慌了。 他们不少人家里都有孩子在外面打工，光是在湛市的就有好几个。 跟建峰一块被抓的人里，不定就有他们家的在！ “这、这可怎么办好怎么一下被抓了那么多人，他们在那边到底出了啥事啊！” “快，谁家里有人在湛市的，打个电话高坪区问问清楚！” “派出所特地打电话过来通知，这是要判、判刑了吧咋闹得那么严重呢，哎哟急死人啊这是！” 堂屋里闹哄哄的，兵荒马乱。 七七站在慌了手脚的大人们中间，小手紧紧揪着衣摆，小嘴抿得紧紧的。 片刻后，她登登登跑出了堂屋。 院子里，清隽男人坐在竹椅上，正在打着电话。 月光皎洁，落在男人微微抬起的脸庞。 神色悠然、散漫，眸色深邃、沉稳。 “嗯，不急，暂且当什么都不知道，静观其变。”傅燕迟视线往旁移了下，看着跑到自己跟前的小娃娃，“先挂了，等我回去再说。” 他收起电话，微微歪头，“怎么小脸白成这样，眼睛又红得跟兔子似的谁那么大胆，吃你的零食看你的电视，还敢欺负你来，跟叔叔说，叔叔去跟你妈妈告状。” “叔叔，打伤人会判刑吗城里的派出所打电话来通知家属，我们村好多人被抓了，他们是不是要坐牢了”七七说话时，小手将衣摆揪得更紧，害怕泄了力气，自己会哭出来。 傅燕迟顿了下，敛去玩笑神色，坐直身子，“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给你正确答案。” “伯奶接到电话，说铁军哥的爸爸把老板打伤了，老板报警抓了他，还抓了我们村里好些人。”七七努力镇定，好让自己的表述能够清楚些，“是湛市派出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出来找傅叔叔。 但是潜意识里，她觉得傅叔叔很可靠，像妈妈一样可靠。 她下意识的，就相信傅叔叔。 “湛市”傅燕迟略微沉吟，看向枇杷树下阴影处，“贵叔，你给湛市那边打个电话，叫人去问问情况。” 枇杷树下，贵叔坐在小马扎上，正啪啪打蚊子。 听到吩咐，立刻拿出电话拨号。 燕家在湛市有生意伙伴，想找人打听情况不难。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音。 “湛市启明电子厂老板拖欠工资，工人昨天闹起来了，聚了一帮工友去老板办公室闹，砸了不少东西，还打伤了老板。”贵叔道，“这件事说小不大不大，只要电子厂老板肯撤诉，工人就能放出来。” “他有条件”傅燕迟问。 “有，他要求打伤他的人赔偿三万块，只要钱赔了，他立马撤诉，其他人也能一块放出来。” 说白了，这件事就是老板欺负工人们无权无势拿他没办法，借机讹诈，索要巨额赔偿。 至于工友们被拖欠的工资，想要拿回来怕是很难了。 傅燕迟回头往堂屋里看去。 堂屋里灯泡散着暗淡光芒，之前还谈笑风生的村民们，此时全都坐在凳子上失魂落魄六神无主。 气氛低迷。 七七也扭头看向堂屋，嘴唇抿着越紧，鼻子又酸又涩。 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她想，应该是跟伯奶和婆婆她们一样的。 “三万块……伯奶跟伯爷今年种了五亩西瓜，三亩地瓜，一共八亩地，锄草，松土，浇水施肥，都是他们两个老人家干。”七七视线落在堂屋长凳上，满头白发都在发抖的狗蛋奶奶身上，“卖了两千两百八十三块八毛钱。” “八月的时候，铁军哥的爸爸妈妈回来过，拿走了一千块。” 七七说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堂屋里暗黄灯光透过来，照亮了小娃娃发红的眼。 －－－－－－题外话－－－－－－ 甜心崽上pk啦，5.30号——6.1日，三天时间，看书的友友们请支持一下，多多投票多多评论，对剧情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可以跟橙子探讨！ 70 第一一六章 全村凑钱，桃溪是一家 “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伯奶，傅叔叔。”七七低声说。 傅燕迟沉默。 堂屋打过来的光线并不亮。 但是小娃娃眼眶里落下的泪珠却异常刺目。 他伸手贴上心脏处，他的心脏，有些不舒服。 七七眼泪落下瞬间，就被她伸手擦去。 她朝男子道了声谢，然后扭头就准备往外跑。 傅燕迟眼疾手快把她拉住，“外面这么黑，你要跑去哪里” “我去找村长爷爷跟二伯过来，村里的事情都是他们拿主意，”七七道，“我把他们找来，他们肯定有办法！” 从来了桃溪村，不管的去城里找批发商还是带着大家一块卖西瓜、开荒地，在七七眼里，村长爷爷跟二伯都是领头羊。 所以这次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一定也能想出主意。 傅燕迟眼睁睁看着小娃儿挣开他，头也不回的冲进黑暗，有点傻眼。 他看向贵叔，“七七为什么不叫我帮忙难道我还比不上她村长爷爷跟二伯我看起来很无能吗” 贵叔坐在阴影里，继续啪啪打蚊子，乡下最不好的地方，就是蚊子多。 坐的这个把小时，他手上脚上全是蚊子包了。 听到先生不满嚷嚷，苦于蚊子多的贵叔难得说话语气带了情绪，“傅先生，你一没成家二立业，整天无所事事到处溜达，看起来确实没什么能耐。人村长爷爷跟二伯，好歹种地呢” 傅燕迟无言以对。 七七跑得很快。 在村里生活久了，一点点月光就够她在小路上畅通无阻。 家里离陈二伯家近，她先去通知的陈二伯，紧接又往老村长家跑。 小蛋人跟被她攥着线的风筝似的，扯得脚都往后脑勺飘了。 “蠢崽儿，你那么急做什么，这又不是你家的事。” 七七脚步不停，“可这是桃溪村的事。” 她遭遇过太多冷眼跟嫌恶，直到来了桃溪村，才感受到周围的善意。 对七七来说，那些善意，每一丝都珍贵。 老村长夫妇年纪大了，夜里习惯睡得早。 这个时候已经洗漱好准备卸下。 听到七七喊话，老村长二话不说，批了件外衫就往张家走。 罗玉琼拿个手电跟在后头，就连华子也爬起来了。 小蛋人看着脸色焦急脚步匆匆的老人，眼里浮出不解。 怎么会有人对别人家的事情那么上心。 七七是，桃溪村这些人也是，好像一个村子全是一家人似的。 在他的认知里，王建中花衬衫那样的，才是正常人。 还有他生活的圈子，乃至他的家，每个人，都巴不得别人落魄。 …… 等七七回到篱笆小院，堂屋里的人更多了，甚至堂屋坐不下了，村民们就往院子里站。 乌泱泱的，全是闻讯赶过来的村民。 此时堂屋里，有老妇人无法克制的哭泣声。 陈建和跟十几个村民站在院子里，手叉在腰上，浓眉紧锁。 看到老村长来了，立刻迎过去，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后，道，“这位傅先生说，他找了湛市的人帮忙打听情况，工厂老板愿意撤诉把人放出来，但是要求建峰赔三万块医药费跟损失费。” 老村长脚还没站稳，便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三万块！” …… 三万块对桃溪村村民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现在聚在篱笆小院的，大多是在村里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他们这辈子赚得最多的钱，就是今年卖了那些西瓜地瓜，攒在手里的一两千块。 三万块，是他们一辈子都攒不下来的钱。 不说他们，就是整个萩芦镇，家里能拿得出上万块的，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他们这个全镇最穷的村子，上哪掏那笔数目 堂屋里，狗蛋奶瘫坐在长凳上，老李头也赶来了，蹲在一旁，两只苍老枯瘦的手紧紧揪着头发，满脸的绝望。 狗蛋蹲靠在墙边，眼睛呆滞涣散，已经哭不出声音。 堂屋人很多，又很静。 七七跑了一路，喘着气，头上绑着的小揪揪都松散了。 她没有走进屋里，安静站在门外边，无声的看着屋里景象。 七七不知道，在她身边，还有另外两个人，静静的观望着事态。 一个是傅燕迟。 一个是小蛋人。 院子里，老村长缓过神来后，背着手不停踱步。 “这件事情，建峰他们是冲动了，但是错不全在他们。”好一会后，老村长沉声开口，“那个工厂老板拖着工资不发，有错在先……不管怎么样，咱们不能光看着不管，得想办法把人捞出来。” 陈建和想了想，道，“老村长，现在农忙已经过了，地里的活儿没那么紧，要不我明天跑一趟湛市，亲自过去看看情况。” “是要亲自过去看看，我跟你一块去。”老村长摸出烟杆子，想点烟，末了又把烟杆子收了回去，“但是钱也得备上，不能白去。咱们这里到湛市远着哪，一来一回不说时间，车费也是一笔数目。我估摸那个老板不会轻易放人，就等着咱拿钱去换人了。……唉。” 长长一声叹息过后，老村长看向院子里的老伙计里，“老李头家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三万块他们家肯定拿不出来，所以我想跟大家伙商量商量，咱先帮着凑点，等人捞出来了，我跟老李头一块，凑的钱再慢慢还给你们。大家伙放心，钱肯定能还上，咱明年还能继续卖西瓜不是就是时间上，可能会慢点……” 陈建和是第一个响应的，“村长，别的不用多说了，我出一千块。到明年开春还有几个月，我到时候去县里找点零活，桃花娘的药钱zsng挣出来，以前也是这样过的。” 在他之后，院里不断有人开口。 “我们家攒的钱，刨除家用跟孩子的学费之类，能挤出个五六百来。” “我拿八百。” “亏得今年西瓜挣钱了，不然今天我还真掏不出来，我也八百！” “跟建和一样，一千块！建和，去打零工的时候叫上我，在家也是闲着。” 沉闷低迷的气氛，因为这一声声应和，又重新活了过来。 就连堂屋里的老妇人们，也跑了出来，你一百我五十的凑数。 没有一个人抱怨不满。 －－－－－－题外话－－－－－－ 白天还有一章。pk中，七七求票！ 70 第一一七章 人哪，得知道感恩，得知足 浓浓夜色下的小院，没有灯光，只有淡淡月色流淌。 老村长站在院子中间，环视周围村民。 年纪大了，眼神不如以前，在暗淡光线里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像。 即便如此，他也能一眼把人认出来。 这些都是在桃溪村相伴了几十年的老伙计们，是手足。 “好！都是自家人，客套话咱不多说！建和，你来帮着做个登记，谁家帮了多少，把钱的数目记明白了，记好以后把名单给我，以后我一家一家还！” 陈建和二话不说点头应声。 很快就有人拿来纸笔。 堂屋地方不够宽敞，人又多，陈建和直接打着手电，坐在院子里开始登记。 “李老根家，一千块。”罗玉琼带着孙子华子站在一旁，先开的口。 看着老伴把事情又揽在身上，她一句反对没说，用这种方式表达着支持。 在她之后，村民们一个接一个报名登记。 小本子上很快就密密麻麻记了一页。 七七还站在堂屋门边上，身影小小一团，微微歪着脑袋，堂屋灯光映出她半张侧脸，娃儿浅浅笑着。 张细凤在她身后，苍老的手轻轻抚着娃儿脑袋，脸上，是同样的笑容。 “婆婆，妈妈有给我零花钱，我攒了有两块了，我想给伯奶可以吗”她仰头，轻声问。 张细凤笑道，“当然可以，婆婆给你凑个整，咱凑一百块，去你二伯那做登记。” “好，婆婆你等我，我去拿钱哦！”七七小脸绽开灿烂笑颜，登登登跑回她跟妈妈的房间，在自己的小枕头里面掏啊掏，掏出一小叠压得平整的纸币。 全是一毛两毛。 这些是妈妈平时给她的奖励，她每次都只挑面额最小的一张拿，攒下来的。 张细凤也从房间里拿出来自己的积攒，带着七七走到院子里，把钱合到一起递给陈建和，“我跟七七，凑一百块。” 听到她的声音，陈建和愣了下，就连老村长等人也瞧了过来，“他张婶，你今年拢共挣的钱才两百多，你——” 张细凤寡老婆子，家里没有劳动力，靠自己每年就种两亩地瓜挣点糊口钱，这是村里人都知道的。 今年村里卖西瓜地瓜，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两千的进项，只有张细凤，拿的是两百多。 加上她带七七去镇上花用掉的，那两百来块剩下的怕是不多了。 大家伙心头五味杂陈。 张细凤笑道，“老村长，村里的事情可不能撇下我，这钱虽然不多，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再说我是量力而为，能出多少我心里有数的。这一百块里，还有七七的两块零花钱呢。” 本来有些沉闷的气氛，被她这句话给逗的，大家伙都乐了。 七七被笑得不好意思，小脑袋跟扎猛子似的埋在老妇人腿上，久久没抬起来。 “好，我记上！张细凤，九十八元！七七，两元！”陈建和声音浑厚，一句话字正腔圆。 七七，“……”这会是真把小脸黏在婆婆腿上了。 好羞呀！ 院子里笑声越发张扬。 落在人耳里，却听出浑身暖意。 老李头狗蛋奶跟狗蛋，一家三口已经走出来了，就站在人群后，没有上前。 于一声声报数登记声，一阵阵笑声中，老人孩子身上的灰暗无助渐渐消散。 眼泪依旧不停的流出，老两口频频抬手抹去，脸上却溢出了笑容。 狗蛋紧紧咬着嘴唇，看着院子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把他们此刻的笑与善意，全部悄悄记在了心间。 …… 桃溪村六十多户人家，最后全登记在了陈建和的小本子上，一家不落。 陈建和最后将数目统计出来，大家伙凑的钱，还超出了三万些许。 几乎把狗蛋家压垮的大山，一个多小时时间，被桃溪村人齐心合力搬开。 天色晚了，事情解决了，村民们各自散去，明天一早还要到镇上信用社把钱取出来。 最后院子里只剩下老村长跟陈建和，还在商量着去湛市事宜。 七七还没有睡，跟婆婆一起收拾了下堂屋散乱的凳子，把地扫了下之后，就在屋前廊檐下坐着，两手托腮，聚精会神听两个大人说话。 小蛋人对娃儿这种爱好，感觉有点复杂。 它两手抱臂飘在娃儿脸侧，眉毛轻挑，“崽儿，你听得懂吗” “当然听得懂呀。”娃儿眼睛弯弯的，看着老村长跟陈建和的眼神里，尽是对长辈的依赖跟孺慕。 “我就知道，村长爷爷跟二伯一定有办法的。”这句话，娃儿激动的叹出了声，恰好落在竹椅上男子耳里。 傅燕迟也还没走。 院子里发生的一幕，他从头看到尾。 听到娃儿这句欢喜的感叹，他再看向那边还在仔细商量事情的两人时，无声轻笑了下。 他开始理解七七为什么要去找老村长跟陈建和，因为他们对桃溪村的责任感及担当，确确实实，值得七七依赖。 对这个偏远贫穷的村庄，他好像应该重新认识。 “老村长，你们村的人过得都不富裕吧我刚刚听了下，村里人一年到头挣下一两千，都是地里刨出来的血汗钱。”傅燕迟开口，语气轻缓而认真，能吸引人注意的同时，又不会让人感到反感，“那些钱拿出来，恐怕家家户户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变得更拮据。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不去问宋月凉宋老板借钱呢据我所知，之前阳县城乡合作扶持计划里，宋老板一口气就赠出了五十万元。” 能赠出五十万的大老板，问她借三万块根本不是问题。 加上桃溪村对七七有恩，那么宋月凉就更不会拒绝桃溪村的要求。 这个道理，傅燕迟私以为，桃溪村每个人心里都明白。 让他不解的是，这一晚上下来，桃溪村村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到宋月凉。 “年轻人，你是七七家的客人吧”老村长笑呵呵，习惯性拿出烟杆子，又给放回去。 他道，“但是刚才那番话，你说的可没道理啊。” “宋老板是宋老板。这是我们桃溪村的事，就该我们自己解决。” “咱不能因为宋老板有钱，就理所当然的问她借。” “她可不欠我们的，相反，她已经给了我们天大的恩情。要不是宋老板，我们桃溪村人怕一辈子都直不起腰骨，今天大家伙也掏不出这一笔笔钱来。” “人哪，得知道感恩，得知足。” 70 第一一八章 突然就懂了 月色下，头发雪白的老农，话语通透，笑容质朴。 那一刻傅燕迟没有发出声音。 突然就懂了。 七七那样敏感防备的性子，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对桃溪村生出归属感。 因为小娃儿的心太干净，所以比大人更能看到美好纯粹的东西。 桃溪村人穷，但是桃溪村人老实憨厚，心地善良，脚踏实地。 在他们眼里，他们接纳了七七是桃溪村的孩子，而宋月凉是七七的母亲。 仅此而已。 宋月凉是不是大老板，有没有钱，这些都跟他们无关。 这里没有趋炎附势，没有人心算计，没有势利追捧。 所以，月亮才会毫不犹豫选择住在这里陪伴七七，因为这里让她感觉舒服。 所以，他坐在院子里半天，才会没人搭理…… 哪怕能彰显他身份的小车就停在外面，对桃溪村人来说，他也赶不上一台电视机有吸引力。 “傅叔叔，你发呆怎么这么久呀”糯糯软软嗓音响在耳侧，傅燕迟回神，才发现老村长跟陈建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夜色幽静，眼前是小娃儿担忧疑惑的小脸。 眼睛睁得大大的，又黑又亮，清冷月色下透着干净温暖的色泽。 “叔叔在思考人生。”傅燕迟眼尾微挑，恢复了散漫不经。 “那你思考完了吗好晚了，我跟婆婆要睡觉了哦。”七七歪着脑袋，犹犹豫豫道，“婆婆说叔叔身体不好，这么晚了可能不回家了。叔叔你要在我家住吗” 傅燕迟点头，“要哦。” “可是你还没有洗澡。” “……” 傅燕迟嘴角抽了下，认真道，“七七，你能装不知道吗” 七七叹了声，小肩膀塌下来，“好吧，……不过就这一次哦，还是要勤洗澡的，不然身上会长虫子。” “这孩子……傅先生你别见怪，七七年纪小，想什么就说什么。”张细凤从院外走进来，手上拿着一叠衣服，“这是我跟隔壁借的两套衣裳，灶房锅里有热水，桶跟干净毛巾我都放在灶前了。你跟贵叔要洗澡的话，可以暂时将就穿一晚上。” 她把衣裳递给傅燕迟，笑容慈蔼，“农家衣裳粗糙，不过都是洗干净了的。” 傅燕迟站起身，把衣裳接了过来，低眸对老妇人道谢。 他身量高，老妇人在他跟前显得格外瘦小，才及他胸口高度。 就是这么一个瘦小老妇人，一言一笑，却让傅燕迟感受一种熨帖。 对方将他当做客人的同时，也当成小辈在照顾。 “婆婆，洗澡间在哪里”他爱干净，自然是不能不洗澡的，刚才不过跟七七开玩笑。 “嗐，村子里哪有什么洗澡间。”张细凤牵着七七，手指往灶房旁边的院角一指，“提了热水在那洗就行，待会我跟七七就睡了，大晚上的也没人会看见，咱村里老爷们都这样洗。” “对了，你跟贵叔今晚睡靠门左边这个房间，我已经把床铺好了，灯也开着的，你们洗好了就去歇息。记得把堂屋们栓上。” 老妇人跟小娃儿呵呵呵的走了。 也不知道一老一小在乐什么。 留下抱着衣裳的傅燕迟跟贵叔面面相觑，双双傻眼。 讲真的，活到这把年纪，俩大男人都没试过在院子里露天洗澡。 晚上是没人，但是晚上有星星月亮。 十月天气已经渐渐开始凉了。 躺上床，七七抱着自己的小被子滚来滚去，“婆婆，明天村庄爷爷跟二伯就要去接人了哦。” “是啊，要去接人了。”张细凤拉电灯绳熄灯，把蚊帐门拢好，帐摆压到席子下面，“过两天，大家伙就都回来了。” “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吗湛市很远吗” “远哩，得去城里坐车，坐大班车要二十几个小时，坐火车得十八九个小时，一来一回路上至少要两天时间。” “那我睡两个、三个晚上，村长爷爷跟二伯就能回来了吗把伯爷伯奶们的孩子一块带回来把铁军哥的爸爸妈妈一块带回来” “能，肯定能。” 七七打了个哈欠，小手揉揉眼睛，小身子往被子上一倒，“婆婆，我现在就睡了，今天是第一晚行不行呀” 这概念偷换得，张细凤失笑，纵容道，“行，今晚就算第一晚。” 娃儿轻轻笑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 灶房里放着两个干净的锑桶，桶边上挂着新毛巾。 靠里墙搭建的土灶上，左边灶上搁着一口超大的铁锅，平时用来熬猪潲，晚上把锅洗干净了就用来烧洗澡用的热水。 恁大的锅，烧一锅够三四的人洗澡用的水。 灶里的火已经熄了，上头的锅却溢着丝丝热意。 傅燕迟把锅上木盖子揭开，里面是还热烫的水。 用水瓢舀水、再用灶房里水缸的凉水兑到合适温度，提到外面院角，就能开洗。 “贵叔，真的没人看到”直到站到角落里，傅燕迟还想试图挣扎一下，“车里好像有雨伞，要不你拿雨伞帮我遮一下。” 贵叔一言不发动作利索，片刻功夫身上只剩了一条短裤衩，蹲在桶边就用毛巾往自己身上打水，“傅先生，现在都晚上十点了，你看看外头，家家户户的哪还有灯光都睡了，没人看你，再说也没啥看头。” 傅燕迟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清冷月夜下，院子里水声哗哗。 伴着轻柔晚风，四周虫蛙鸣奏。 突然就多了种乡野之趣，多了种心头意境的开朗。 那种不受拘束格外放松的感觉，让傅燕迟洗完澡还意犹未尽。 此时二人意境换了一副面貌。 褪去衬衣西裤，穿着村里人日常穿的大背心涤纶裤，拿着蒲扇摇一摇，村里精神小伙的既视感。 傅燕迟看着退休工人一样的贵叔，倒在竹椅上乐不可支。 贵叔一本正经，“傅先生，椅子上有水汽，你最好别躺，免得明天风寒。” “不会，我拿你的脏衣服把椅子擦过一遍了。”傅燕迟笑眯眯的，找出大哥大拨号。 电话响了好一会才接通。 那头传来的声线严肃威严，“怎么这么晚了还打电话” 70 第一一九章 在打叔叔什么主意? “爸，是我，阿迟。”傅燕迟浅声道。 意识到他是在给谁打电话，贵叔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背脊也下意识挺直。 那头似顿了下，传出男人声音越发威严，细听，能听出一种绷紧后的生硬，“哦，是你啊，什么事” “爸，你在湛市那边有没有工业局人脉” “问这个做什么” “我这里有点事，想请您帮个忙。” 电话挂断后，傅燕迟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站起往堂屋走。 屋里老小已经睡了，靠门的一个房间亮着灯，就是他跟贵叔今晚住的地方，“贵叔，晚安，进屋记得栓门。” 贵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无声叹息。 明明是两父子，打个电话却跟陌生人一样客气生疏。 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先生跟董事长之间变回父子该有的样子。 不过，能让先生打电话给董事长求助，看来先生对桃溪村的事情，比他以为的要更上心些。 相继进屋睡去的两人，看不见半空中飘着的小蛋人。 小蛋人两手抱臂，犹豫了好久，才啧的一声，把一道紫色运气没入傅燕迟眉心。 看在他出手帮桃溪村的份上，给他加持点运气。 这样，桃溪村的事情能办得更顺利些。 “亏得你贡献了不少能量，不然这点运气我才不给你。”黑着蛋脸飘回小崽儿身边，跳进意识海前，小蛋人又在娃儿小鼻子上踩了一脚。 这种带崽儿的奶爸生活，真真让人抓狂。 …… 京都，燕家。 同样的月夜，晚十点。 两鬓霜白的中年男人坐在客厅沙发，手边是刚挂断的电话。 头顶水晶吊灯炽白光亮打在他身上，照出他严肃威严面容，也照出他身上缭绕的落寞。 “董事长，我马上给湛市那边打电话。”祥叔就站在男人身后，刚才的电话响的时候，看到来显上的电话号码，他立刻就去喊了董事长。 彼时董事长已经睡下，听到是谁来的电话，飞快冲了下楼，连外衫都没来得及披上。 京都的十月，天气要比南方凉得多。 “阿迟的声音，比几年前听来又成熟不少……也对，他今年都二十七了吧”男人似自言自语，点点头，“去吧，跟那边说，把那些工人的工资一并讨回来。” “是。”祥叔立刻着手去办。 等人离开了，燕淮才抬起头来，怔怔看着对面失神。 偌大别墅，妻子去了惠城，小儿子夜不归宿，大儿子长年不归。 如今的他就像个孤家寡人。 明明是想抓住守住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最后却一样都没抓住。 …… 在陌生的地方，躺在陌生的硬得硌骨头的木板床，傅燕迟却睡了个大好。 早上，是在一阵雨声中醒来的。 房里只剩下他一个，贵叔应是早就起床了。 虚掩的房门外头，堂屋里，有小娃儿说话的声音，还有大人交谈声，许是怕打扰他睡觉，都特地把声音给放轻了。 “村长爷爷，二伯，我给你们煲了大业叶茶，就快煲好了，等会拿水壶装了给你们带在路上喝。”娃儿轻声道，“婆婆说去湛市要坐好久的车，路上肯定会渴的。” “好，村长爷爷就等着七七给我烧茶带上呢，瞧，爷爷连水壶都带来了。” “七七，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喏，二伯的水壶也带来了，给二伯装满！” “好，七七一定装满！”娃儿笑声咯咯咯的，又奶又脆。 间中还传来老妇人声音，“起这么大早，早饭都吃饱了吗待会我再去烙几张饼你们带上，现在天气凉了烙饼没那么容易坏，能放上一天的。” 傅燕迟睁开眼睛，起身下床，面前就是一米见方的木窗户，窗已经关上，但是雨声清晰，在窗棱上还能看到被雨水氤湿的痕迹。 他翘了翘嘴角，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间。 七七第一个发现他的，眼睛一亮，登登登跑过来，小脸仰起，“傅叔叔，你起来啦我带你去刷牙洗脸，婆婆早上煮了地瓜，刷过牙我拿给你吃哦。” “”傅燕迟眼尾稍稍挑起，“小七七，你今天对傅叔叔格外友善热情，是不是在打叔叔什么主意” 不能怪他怀疑，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小娃儿愣了下，小脸缓缓爬上两坨红云，傻呆呆的问，“有有有吗” 小蛋人扶额，“朽木！你说话结什么巴啊！” “有有有啊！”清隽男人靠着堂屋门，已经笑得支不起腰。 大早上心情就这么好，小七七功不可没。 堂屋里头，张细凤跟老村长、陈建和三个，看着七七被逗得小脸通红的呆懵样儿，皆忍俊不禁笑了开来。 “傅先生，”张细凤听贵叔这样喊，便跟着喊了这个称呼，“是这样的，你今天是不是要回惠城村长跟建和也要去城里坐车，能不能搭一趟你的顺风车” 陈建和也开了口，“不知道方不方便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跟村长还要等村里人把钱给凑上，可能得耽搁些时间。” “没什么不方便的。”傅燕迟看想堂屋外头，秋雨下得淅淅沥沥，不算大，但是也不小，雨幕氤氲水汽，空气都变得有些湿润，“我不急着回城，可以等你们一块。” 陈建和跟老村长对视一眼，放松下来，“好，好，多谢了。” 七七不会掩饰，听到傅燕迟答应，小脸立刻绽开笑颜，漂亮的眼睛弯成弯月，“傅叔叔，我带你去刷牙呀，还有热水洗脸哦！等会我给你挑最大最甜的地瓜吃！” 能搭顺风车，村长爷爷跟二伯就不用去镇上等过路车了。 外面下着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踩单车去镇上，就算穿上雨布戴上雨帽，多少还是会淋湿的。 路上可没有地方换干净衣裳，到时候得穿着湿衣裳坐好久的大班车、火车，村长爷爷跟二伯容易生病的。 心里感激傅叔叔，七七一早上便格外的殷勤，保证自己把傅叔叔伺候得好好的，这样傅叔叔就能对村长爷爷和二伯也好好的。 70 第一二零章 你在羞辱我? 灶房的铁鼎锅已经端到了地上，煮熟的地瓜还冒着暖气。 贵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就坐在锅边小马扎上，脚边已经堆了一地的地瓜皮。 “贵叔伯伯，我家的地瓜是不是很好吃呀”七七蹲在鼎锅另一边。 小娃儿今天穿了件粉绿格子小衬衣，蹲着小小一只，像枝头刚冒出的绿芽儿，又萌又娇。 肉乎乎的小脸上溢着笑，眼睛弯成月牙，闪着骄傲，好像家里的地瓜好吃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贵叔没有纠正她的称呼，指着脚边地瓜皮道，“好吃，要不然伯伯也不能吃这么多。” “贵叔，你别把地瓜都吃完了，给我留点，我还没尝着味呢。”傅燕迟洗漱好，走了进来。 七七看见他来了，立刻把小脑袋拱到鼎锅边上，小手很快就从锅里挑出一个个头细长匀称的地瓜来。 “傅叔叔，你尝尝这个地瓜，肯定粉粉糯糯的，还特别甜。” 傅燕迟扬唇一笑，将地瓜接了过来，“好，叔叔就看看我们七七挑货的眼光。” 他修长指尖将地瓜轻轻一掰一分为二，露出的瓜肉果真像小娃儿说的那样，粉粉糯糯的。 将一口瓜肉咬进嘴里，品到的甜度也是刚刚好。 的确非常好吃。 他尝地瓜的时候，七七一直蹲在那里，不自觉抿起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张地盯着他瞧。 这种紧张等待评价的小模样儿，莫名让傅燕池觉得心情愉悦。 他眼里漾出笑意，没像往常那样故意逗小娃娃，而是朝她伸出了大拇指，“小七七家的地瓜确实好吃，一等一的好吃。” 七七顿时眉开眼笑，整张小脸都亮了起来。 她挺起小胸脯，眼里闪着骄傲，连头上绑的小揪揪都显得生气十足，“都是我婆婆种的，我也有帮忙除草浇水哦。而且不只是我家的地瓜好吃，我们整个桃溪村的地瓜都好吃。叔叔，以后你在城里想吃地瓜了，可以去董姨姨家的批发市场买，很便宜的。你记得是买桃溪村的地瓜，桃溪村的哦！” 傅燕迟桃花眼浅浅弯起，吃着可口的地瓜，听着娃儿机灵地给他们村及董家批发行做推广，心情十足的愉悦。 就连这种能让人心头长出霉斑的雨天，空气里好像也染上了阳光的味道。 七七没有在鼎锅旁多呆，看傅燕迟吃上了，就开始到灶头前忙活。 灶上的大叶茶已经煲好一阵了，晾到这个时候温度刚刚好，她把老村长跟陈建和的军用水壶都拿了过来，站在凳子上把水壶装满拧好盖子，还细致的用干净碗布把水壶外边沾到的水渍擦干净，然后拎着水壶哒哒哒往堂屋跑，“村长爷爷，二伯，水壶我装好茶啦，你们路上渴了就能喝哦，已经不烫了。” 她干活的时候，傅燕迟都瞧在眼里。 四岁多年纪的小娃儿，站起来跟灶头一样高，干活却熟练利索得很。 这是长久干活，才能练出来的。 傅燕迟垂眸，眸色微凉，“贵叔，田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贵叔吃掉手里剩下的地瓜，拍拍手，“傅先生，我打电话问问。” 那种蝼蚁一样的小人物，他没过多关注。 不过因为先生特地交代过，所以那边他也安排了人一直盯着。 片刻后反馈就过来了。 “傅先生，田陈秀娥已经转到石羊场监狱收监，刑期十年。田富民跟马春兰一家三口现在住在马春兰娘家，闹得一地鸡毛。田富民丢了工作以后没有收入进项，又开始到处赌，身上剩的那点钱已经败光了。马春兰带着儿子在娘家白吃白喝，娘家哥嫂天天闹，估计再过不久，一家子就会被扫地出门无处容身。” 傅燕迟神色平静，毫无波澜，只笑着嗯了声。 片刻后，他道，“田家老婆子还是没肯说出……那个小女娃的消息” “没说，跟宋氏集团代表律师见过面后，她嘴巴就闭上了，把所有罪名都担了下来，所以最后立案判刑很快。”贵叔摸了下肚子，已经很撑了，但是还想继续吃，七七家的地瓜真是奇了，“奇怪的是，宋月凉告了田老婆子后竟然没有继续追查她女儿的消息，看着像是不敢去触碰真相，害怕她女儿已经……可是她在告了田老婆子后，立刻就认了七七当女儿。” 傅燕迟剥瓜皮的动作顿了下，黑眸里神色不明，“田老婆子闭口不言，田富民夫妇身边也没出现过那个孩子的身影，答案显而易见，还用继续查么要是孩子还活着，以田富民跟马春兰现在走投无路的境地，他们早就来要好处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不管是死是活，孩子总有个归处。人没有，那……尸呢”贵叔说这些话的时候异常冷静，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十足的就事论事，“再者，以宋月凉的脾性，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田家，她更不可能是会做出收养孩子以此逃避、转移感情的人。” “贵叔，歇好了就把地上的瓜皮打扫一下，要懂为客之道。”男人似吃饱了，站起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说起来，七七跟宋月凉很像，跟傅先生你也有点像。”贵叔砸砸嘴。 快走出灶房门槛的男人脚步一转走了回来，居高临下，眼尾挑得高高的，“贵叔，反派死于话多，知道吗你前面半句就算了，后半句逗我玩儿呢跟我像我有那能耐” “傅先生，你是五脏不行，又不是那儿不行。” “我这破身体跟漏筛子似的，我要是敢玩那么激烈，当时我就得死床上！” “那年你确实差点死了，算起来要是那晚就有孩子的话，年纪跟七七恰好差不多。” “……你在羞辱我你觉得我被人睡了能一无所知”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傅先生。”贵叔一本正经。 傅燕迟沉沉看着那张脸，觉得自己的修养在飞速流失。 什么意思 说他木头没感觉就算了，说他被人睡了他也能忍，起码对象是月亮。 但是。 笑话他差点被睡死了。 这是男人能忍的事儿 －－－－－－题外话－－－－－－ pk中，明天还有最后一天，求票求订阅求评论！七七卖萌打滚 70 第一二一章 七七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眼见着把人气得七窍生烟，贵叔轻咳一声，站起来目不斜视往外走。 经过脸色焦黑的男人时，还自言自语般嘟囔，“真挺像的。” “……” 傅燕迟额角青筋轻跳，脑壳疼。 月亮不可能跟他…… 月亮喜欢的人不是他，又怎么可能会碰他。 所以七七，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再说，那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简直扯淡！ 傅燕迟一早上的好心情被破坏得消失殆尽，把贵叔给恨上了。 恨得相当明显。 雨还没停呢，他慢慢悠悠走到堂屋，对坐在小凳子上喝大叶茶养生的贵叔道，“贵叔，待会就要上路了，提桶水去把车洗一洗。” 堂屋里说话的老老小小一静，齐齐看向傅燕迟，“” 贵叔手一抖，茶盅里的茶好险没撒出来。 大雨啪啪的叫他去洗车 还有，什么上路，谁上路 膈应司机呢 好像他自己不上车似的，损人不利己！ 吃过早饭稍坐一会，时间走过八点，开始陆陆续续有村民走进篱笆小院。 或者披着块雨布，或戴个雨帽，或撑着把伞，都是冒雨送钱来的，有好些人是一大早赶去镇上等合作社开门，取了钱后立刻送来。 七七站在堂屋雨檐下，每进来一个人，她都会仰起小脸，甜甜喊人，接过大人的雨具帮忙放好。 “叔公，我帮你放雨帽，你快进屋去，裤腿都淋湿啦。” “叔婆，我帮你把伞放廊檐底下撑着，你昨天说嘴巴淡没味儿，我给你留了水果糖，待会拿给你哦。” “伯爷爷，雨布给我，我帮你擦干了，等会再用的时候就不会弄湿衣服啦。” 人越来越多，七七跟只忙碌的小蜜蜂似的，端凳子倒茶水掏出自己的零食糖，小脸上始终挂着欢喜笑意。 因为每个进来的人都是来帮忙的，所以七七再忙碌都不觉得累，浑身都是劲儿。 傅燕迟跟贵叔坐在堂屋靠里的门边上，看着小娃儿满场跑，也看着老村长把那些被雨水浸湿的钱一张张认真印干叠放整齐。 满屋子的笑脸，有些人头发还在滴水，有些人衣服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放在房里的电话响了，他起身去接，进房前，又回头朝身后看了几眼，心头似被什么东西触动，碰到了那根柔软的弦。 七七没注意到他的离开，屋外头狗蛋一家三口来了。 “伯爷，伯奶，铁军哥。”娃儿开口换人，利索的把人迎进来，“你们怎么不打伞呀，全被淋湿啦！” 老李头跟狗蛋奶身上一样的狼狈，披在头上的雨布几乎没起作用，两个老人身上衣裳都被雨水打湿透了，连脚上的解放鞋里都是泥水，走路的时候一脚一个响儿。 只有狗蛋看起来稍微好些，只湿了大半个裤腿，站在门边上，挽起的裤腿水滴顺着小腿往下滴。 “村长，我们昨儿连夜去找了家里亲戚，从各家借了点钱出来，全在这里，六千六百块，给你们一并带上。”老李头从裤兜里掏出个小塑料袋，里面一扎厚厚的钱包得好好的，一点没沾雨水。 老人许是奔波了一夜，精神看起来不怎么好，又淋雨受了冻，眼底青黑嘴唇泛着白，递钱时候苍老的手不停打颤。 老村长站起来，把钱接过，大手在老李头肩头拍了下，“行，我都带上，渠道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把钱备着，总有备无患。” 顿了下，他安慰老两口跟狗蛋，“你们也别太担心，那边既然说了拿到钱就撤诉，肯定不会再有什么事儿。狗蛋爸妈跟村里其他人，都能好好的回来！” “钱凑齐了，我们也该准备出发了，傅先生已经等了咱一早上，不能再耽搁人家的时间，”陈建和把东西收拾妥当，钱也搁身上放好了，“早点动身去城里搭车，咱争取早去早回！大家伙都散了吧，过两天我跟老村长一准把人都带回来！” 老李头跟狗蛋奶老夫妻俩眼眶发红，这时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频频点头。 狗蛋身板挺得笔直，朝老村长跟陈建和，以及村民们的方向深鞠了个躬，“狗蛋谢谢老村长，谢谢陈二伯，谢谢各位叔伯婶娘！你们的恩情，我李狗蛋这辈子都不会忘！” 屋里众人愣了愣，纷纷摇头笑开，“这娃子……行了行了，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要谢也还轮不上你，我们跟你爸从小一块光腚儿长大的，等他回来了，要谢就叫他买几瓶酒招呼大家伙喝个痛快的！” “可不是，你爷奶，我们都管叫叔婶的，就你抖机灵，读了两年书别的没学，学了鞠躬啊” “……”狗蛋好容易鼓起勇气鞠躬感谢，被一通笑话脸都臊红了，站那里吭哧吭哧说不出话。 七七站在他身边，小手捂着嘴巴噗噗噗的笑，露在外面的眼睛弯得成了小细缝儿。 笑声中，整装待发。 “这趟远门，大概是去不成了。”男子飞泉碎玉般清冽声线从左侧房里传出，傅燕迟走出房间，笑着晃晃手里电话，递给一下慌了神的老李头，“李伯伯，狗蛋爸爸要跟你通电话。” “狗蛋爸爸我、我儿子”老李头磕磕巴巴惊疑不定。 周围村民们同样失措茫然。 意识到自己把人吓着了，傅燕迟轻咳一声，给电话摁了免提。 大哥大里立刻传出男子有些失真的声音，不停迭声说话，“喂爸，爸爸，我是建峰！我从派出所出来了，村里人都出来了！事情解决了爸！你跟老村长和陈二哥说，不用大老远跑过来了，待会我们就去买票，坐车回家！” 听出了儿子声音，听清了他说殴打话，狗蛋奶从昨天开始积在心底的惊怕彷徨一下倾泄，哇的嚎啕大哭，“建峰啊儿啊，儿啊！” 狗蛋已经扑到电话下面，仰头对着电话哭喊，“爸爸，爸爸！我是狗蛋！爸爸，你要回来了吗” 老李头老泪纵横，满是硬茧的老手接过电话，对着那头的人道，“建峰啊，出来啦真没事儿啦诶，诶，你回来，我跟你妈还有狗蛋，在家等你们夫妻俩回来！” 70 第一二二章 妈妈说，爸爸跟她一样爱我 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让人又哭又笑。 堂屋里好大一会功夫都是乱糟糟的，村民们纷纷对着电话那头说话，你一言我一语跟菜市场一样，根本听不清谁说了啥。 可是这时候没人在乎这个。 村里人在外面出了恁大事情，大家伙心里都不好受。 现在事情莫名解决了，紧绷的精神得以放松，激动的情绪便控制不住。 七七也激动得不行，挤进人群里，跟狗蛋一块仰头看着电话，小嘴咧着笑，眼睛又黑又亮。 电话里，是男人重复解释的声音，“都解决了，咱都从派出所出来了，一点委屈没受。那个黑心老板无条件撤诉了，而且还把拖欠我们的工资全发下来了！爸，你们那边是不是有个傅先生，就是他找的人帮忙，把我们给救出来的！爸，你替我们大家伙跟傅先生说声谢谢！真的太感谢了！” 七七一遍一遍听着，小身板又奋力挤出仍在激动的人群，炮弹般冲到傅燕迟跟前，“傅叔叔，是你帮的忙！” 傅燕迟两手抱臂，斜靠在房门门框，头顶差不多挨到上方门梁了。 低眸瞧着冲到他脚边的小娃儿，他微微歪头，挑眉笑道，“唔，举手之劳。” “谢谢傅叔叔！”娃儿声音又响又亮，眼睛似发光的黑琉璃。 傅燕迟静默片刻，声调拉得长长的，“谢是要谢的，你准备怎么谢傅叔叔” 他故意逗小娃儿，只要小娃儿再答应一声，或许，他能问她个问题 七七抿着小嘴，小手在衣角揪了揪，片刻后，红着小脸朝他招手，示意他蹲下来。 傅燕迟不明所以，顺势蹲下。 啵一声，小娃儿奶香味钻进鼻端，脸颊上轻柔触感像云朵轻掠而过。 “谢谢傅叔叔！”娃儿忸怩的扭着小身板，小手将衣角拧成了麻花，笑颜却灿烂烂漫，“七七喜欢你哦！” 七七喜欢你哦，奶声奶气的一声喜欢。 落入耳中那瞬间，傅燕迟长年跳动缓慢的心脏，竟升起一股鼓胀暖流，掠过四肢百骸，飞快冲上鼻腔。 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他曾错过一辈子，这一世无意间得到了，继而生出让他无法承受的圆满。 他呈半蹲的姿势，手指呆呆拂过灼烫眼角，带下一抹湿意。 他……哭了 傅燕迟抬眸，看着娃儿红彤彤的笑脸，最是视线定在娃儿笑起来时，弯成漂亮月牙的眼睛。 桃花眼。 跟他的眼睛，一模一样。 那个在他看来，不亚于天方夜谭的念头，浮上脑海。 贵叔似开玩笑继而被他否决的话，又一句一句响在他耳边。 傅燕迟身体一点一点开始发颤。 “七七，你……你为什么会认宋月凉做妈妈”他嗓音哑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看到娃儿小眉毛皱起，眼里浮上疑惑。 娃儿微微歪了脑袋，摇摇头，跟他一般的习惯动作。 “傅叔叔问得好奇怪，因为七七是妈妈生的啊。”满堂喧闹中，糯糯软软的声音传进他耳朵。 “那你……爸、爸爸呢” “我爸爸还没有来，不过我问过妈妈啦，妈妈说爸爸有苦衷才不能来看我。”七七抿着小嘴，像生怕爸爸被人误会般，认真地为她爸爸解释，“妈妈说，爸爸跟她一样爱我，就算我是女孩子，爸爸见了我，也会立刻就喜欢我的。我爸爸也很好看的，妈妈说我的眼睛跟爸爸长得一模一样哦，笑起来的时候都像漂亮的月牙！” 傅燕迟脑子轰地一声炸开。 望着眼前五官精致的小娃娃，看着那双跟他如出一撤的桃花眼，他什么都思考不了，甚至无法呼吸。 他认识七七这么久，从来不曾怀疑。 因为自觉不可能。 因为根本不敢妄想。 他的人生早就有定数，他连爱的人都不敢去拥有，又怎么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傅燕迟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出张家小院。 堂屋里激动还未平复的村民们莫名所以，贵叔也是一头雾水，只能急忙慌的跟在后头追。 看着男子在雨幕中奔跑，贵叔心头一阵急跳，不知道先生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 “贵叔，开车，回惠城，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浑身湿透坐在后座，傅燕迟脸唇苍白，浑无血色，漆黑眼眸却亮得迫人。 “傅先生，你要不先换身干衣裳——” “立刻。” 贵叔对上男子眼神，沉默一瞬，启动车子。 …… 七七小脸茫然，张着小嘴半天回不了神，“婆婆，傅叔叔突然跑了，连衣裳都没换，电话也没拿……” 张细凤对这种情况也麻爪，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还是老村长道，“可能是临时想到有什么急事，等事情解决了还会过来的，总得回来把电话拿走嘛。” 陈建和深沉点点头，“嗯，会过来的，一个大哥大得一万多块呢，可不便宜。” 这个插曲让众人有些担心，但是大家伙什么都不知道，担心也没用，只能等人再过来的时候问上一问。 现在村民们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自己村子这边。 事情既然解决了，湛市那边的桃溪村人已经带上行李去买票，按照路程，明天就能到家。 那大家伙一份份凑起来的钱便也用不上了。 趁着人都还没走，老村长当即打开记账的小本子，坐下来挨个点名，把钱再还到各家手里。 到最后，剩下一百块。 老村长含笑抬头，看看手牵手的老妇人跟小娃儿。 “张细凤，九十八块，来领回去。” “七七，两块！来领，村长爷爷再给你奖励五毛！咱七七懂事儿，心意比钱重！” 满堂善意哄笑，好些个给笑得直不起腰。 七七捏着自己的两块五毛，小脸羞红，差点没把小脑袋埋地缝里。 村长爷爷故意逗七七！ 呜！ 下雨天不能下地，大家伙又正高兴，干脆在张家闲唠嗑，还能看看电视打发时间。 闹哄一直持续到近晌午雨停了，大家一一散去了，小院才重新安静下来。 七七回到自己跟妈妈的房间，把手里两块五毛叠整齐，把卷起来的边角也给压平整了，重新藏回她的小枕头里。 “蛋蛋，你说傅叔叔为什么突然跑了呀”她问。 70 第一二三章 你只帮我挖过坟 小蛋人今天心情似乎也格外好。 它心情好，落在七七眼里，就是一颗会飘的鸡蛋在她面前翻跟斗、凹造型。 斜躺半空，翘着二郎腿，小蛋人细细手指抹了下自己光秃秃的眉骨，“诶嘿！哦豁！有好戏看了。” 诶嘿哦豁完，它又扬起下巴兴叹，“跟我所料果然不错。” 它猜能贡献海量能量值的人，跟七七极可能都有重要关系，或者说直系关系。 看来没猜错。 原来傅燕迟，就是那个半夜偷走它半池能量的饕餮。 想到自己那天睡醒后哔了狗的心情，小蛋人哼哼怪笑两声，扯平了。 今天的傅蜀黍，心情一定也是哔了狗。 “……蛋蛋”七七满头问号，她问问题蛋蛋都不答她哦，就在那儿诶嘿哦豁哼哼。 “啊，没什么大事，不用管。”小蛋人这才敷衍给了个答案，“外面没人能欺负你傅叔叔。” 小蛋人又想笑了。 系统给它的任务，压根就用不着它去完成，有小崽儿这个bug在，所有难题都能迎刃而解啊。 宋月凉找回自己女儿，两年后要是还舍得死，它把蛋壳劈开了给她当凳子坐。 至于傅燕迟的夙愿，一个本来无妻无子的人突然迎来人生大圆满，夙愿会是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要让妻女毕生无忧嘛。 就算它现在猜错了，那也没关系。 小蛋人看向还皱着小眉毛的崽儿，换上和颜悦色的语气，“崽儿，咱俩搭档这么长时间，我帮了你不少忙了吧我这个系统是不是特有用” 它掰着手指细数自己的好处，“一见面我就救了你小命，到了桃溪村又帮你二伯娘减轻了病痛，替你指了明路带桃溪村一波致富，还把桃溪村的土地给整肥了……我帮了你这么多，你帮过我什么” 七七眨着眼睛，小脸又现出茫然。 “你只帮我挖过一个坟。” “……” “做搭档，做朋友，得有来有往，不能总是我帮你，你帮不上我一点忙，是吧” 七七心虚得不行，她好像，确实，只帮蛋蛋挖过坟，还被蛋蛋亲眼给看见了。 跟蛋蛋一比，她好没用呀。 娃儿小手揪着衣角绞啊绞，小眼神飘忽，弱弱道，“蛋蛋，以后我一定会努力给你帮忙的……” “行，记住你说的，以后我有什么要求，你都得答应，这样你给我挖坟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 “好！” 七七立刻答应，眼睛亮晶晶，为自己以后能给蛋蛋帮忙喜不自胜。 完全不知道，这声好把自己送上了贼船。 …… 黑色商务车在马路上疾驰。 车厢里极致的安静，空气中有什么隐忍克制又纷乱的东西汹涌乱流。 傅燕迟虚软靠在座椅，脑子混乱如麻，怎么都恢复不了清醒理智。 他现在心跳很快，血液似乎在逆流，以至于全身都在无法克制的颤抖。 被雨水淋湿的衣衫贴在身上，透过苍白肌肤侵入一阵阵冷意，也冷不下他此刻如烈火灼烧的心脏。 “贵叔，去泰丰办公大楼。”车子入城后，傅燕迟掐着手指，哑声道。 贵叔没多话，立刻变道拐去泰丰方向。 到了泰丰大楼，傅燕迟甚至等不及车子停稳，立刻打开车门冲了进去。 宋月凉不在。 时间已经晌午，她一早上没来公司。 作为特助，只有陈默接到了她的通知电话，说今天不过来，公司一应事宜等她明天过来再处理。 浦园住宅区。 布置简洁的客厅，窗帘半拉，厅里光线有些微暗。 孟静娴在客厅来回不停的踱步，身上还穿着昨天去酒会时的藕色旗袍，料子上多了些褶皱。 片刻后，她又走进房门虚掩的主卧，担忧道，“月月，要不还是去医院吧你这、这样拖着熬着不行的！” 主卧里的光线比客厅更昏暗，厚重金丝绒窗帘完全密闭，连缝隙都遮掩得严严实实透不进光，靠房门口漏进去的光线，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模糊映像。 高档席梦思另一侧，靠床脚有个席地而坐的背影，长发散乱，背脊隐见颤抖。 “孟姨，我再歇会就没事了。”女子声音疲惫嘶哑，透着不可察的压抑，“你已经陪了我一晚上，应该很累了，隔壁客房床铺被褥都是干净的，你去睡一觉休息休息。” “你这样我哪睡得着”孟静娴视线不着痕迹掠过女子脚边的地毯，那里有东西散落，依稀能辨认出是塑料药瓶。 她心头担忧更浓，试探着走近几步，在床另一侧轻轻坐下。 “月月，你能跟我说说吗，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手会、会控制不住痉挛” 孟静娴脑海里浮出昨晚画面。 当时她邀请宋月凉去自己入住的客房坐一坐，本是想跟她聊聊天拉近一下距离，不曾想会看到那样的画面。 回到客房，还没及坐下，她就看到宋月凉手里的包掉了下来。 接着，那只拿包的手就在她眼前出现痉挛。 女子整只手臂不受控制的发抖，手指僵硬曲张蜷缩。彼时，女子薄凉眸子泛出血一样的红丝，狰狞骇人！ 孟静娴没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被吓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刻要带宋月凉去医院，被女子拒绝。 最后，她跟着宋月凉回到了这里。 “是精神疾病……孟姨，能不能替我保密，别告诉任何人”宋月凉微微侧眸，勉力扯了下唇角，“我不想被人当精神病人，我快好了。” 孟静娴张了张嘴，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心疼。 对着女子执意目光，孟静娴最后轻叹了声，妥协，“好，我答应你，不告诉任何人，包括阿迟。” 话音刚落，客厅传来碰碰敲门声，敲得急乱。 随着敲门声，还有男子清冽又不稳声线，“月亮月亮，是我，我是傅燕迟！开门！我知道你在家，月亮，快开门！” 靠坐床脚的女子几乎立刻就绷紧了身子，却没有任何动作。 孟静娴，“我去开门，你要是不想见阿迟，我可以把他支开。” 宋月凉微默，摇头，“不用，让他在客厅等着。” 70 第一二四章 我们结婚吧 宋月凉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身家居服。 浓黑长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低马尾，薄施脂粉，气势上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些随意平和。 她视线在傅燕迟身上淡淡扫过，走到沙发坐下，“喊门喊得这么急，什么事” 傅燕迟下颌紧绷，深邃眼眸紧盯着她，开口却朝贵叔吩咐道，“贵叔，你送孟姨回酒店。” “阿迟——”孟静娴嘴唇微动，看着两人欲言又止，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跟贵叔一道离开。 客厅大门被从外关上，发出咔哒轻响。 厅里一瞬安静下来。 空气中有股窒人的气息缓缓流淌。 宋月凉眼瞳微动了动，抬眸看向站在厅中，身高极具压迫感的男人，“有事要跟我谈” “有。”傅燕迟启唇，清冽好听的声音透出干哑，短短几个字，挤得极艰难，“月亮，七七……是谁的孩子” 宋月凉眸波一晃，掩在休闲服阔袖下的手瞬间收紧，她凝着男子声色不动，“自然是我的孩子，我生的。” “孩子爸爸，是谁”傅燕迟又问，眼睛一眨不眨，死死锁着宋月凉。 胸腔下那颗心脏，跳动得太快，他怕一个错眼，会看漏女子表情，怕一个错神，会被过于急剧的心跳声干扰，听漏了女子的话。 “问这个做什么”女子不答反问。 客厅窗帘已经全部拉开，早上下过一场雨，雨停后并未放晴。 太阳没出来，天空依旧灰蒙蒙的。 室内光线不够敞亮。 以至于傅燕迟没能看到，女子应答时，秀发半掩下的耳根，悄然爬上了粉红。 也没能看到，女子背着光的美眸里，隐藏的慌乱无措及试探。 “是我吗七七是我的女儿，是不是”傅燕迟难以自持，逼近两步，“月亮，是不是我出国那年我出国那天发生的” 他能想到的只有那天。 只有那天他是不清醒的，之后，便是休克昏迷，被紧急送出了国。 如果七七真是他的女儿，那他错失了女儿整整五年，在爸爸的位置上，缺失了五年！ 他更，亏欠了月亮难以偿还的债。 那个年代，女子未婚先孕所要承受的东西，流言蜚语，轻视嘲笑……傅燕迟不敢想，月亮是怎么熬过来的。 宋月凉此时，眼里藏着的情绪却尽数褪去，身体凉了下来。 她垂下眸子，掩下眼底自嘲。 他根本什么都没想起来。 她又在……期待什么呢。 “七七是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傅燕迟，你想多了。”她将身子陷入沙发，冷淡看向别处，“如果你今天来是要跟我谈这些，你可以走了。” 傅燕迟站在原地哑然。 室内再次沉寂下来。 两人皆沉默无言。 良久，脚步声轻轻响起。 宋月凉没看过去，疲惫闭上眼睛。 走了。 走了也好。 “月亮。”声音近在眼前。 宋月凉愕然睁开眼睛。 男子蹲在她身前，脸唇极苍白，深邃黑眸里，是毫不掩藏的痛楚。 “月亮，能不能跟我说实话，给我个答案”他嘶哑着，祈求她，“我们之间，好像有好多好多误会，我不想再被那些误会横亘在我们中间。月亮，我……我活不了几年，我很想自己先去调查清楚，可是我怕时间不够，我真的不想带着遗憾走。” “什么意思”宋月凉缓缓坐直身子，“活不了几年，是什么意思” “我从没跟你说过，我身体不好，不仅仅是体质虚弱。从我出生起，就患有五脏衰竭之症，医生说我活不过二十五岁。”傅燕迟扯唇，笑容牵强，“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医学一直在进步，我也活不到三十。” “我今年二十七了，月亮，我睁眼醒来的每一天，可能都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 “你就当，可怜我，好吗” 血色从宋月凉脸上一点点褪去，她凝着男子苍白俊颜，嘴唇发颤。 她不知道他的病情。 知道他当初出国是被紧急送往救治，还是那天孟姨说出来的。 包括前几天得知他住院，她都从没往“死亡”两个字上想。 她潜意识里拒绝去想，有一天，他或会早早离开。 “七七，是我的孩子吗”他黑眸攫住她，又问。 宋月凉唇瓣颤动，良久，沙哑了嗓音答，“是。” 傅燕迟呼吸骤然急促，胸腔里、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相继炸开，短暂空白过后，一股汹涌狂喜从心脏冲出。 “我的……我的孩子，真是我的女儿……” “七七是我的女儿，当年你肚子里怀着的，是我的孩子……” “哈哈哈哈！我以为，我以为……哈哈哈！” 傅燕迟捧腹狂笑，笑着笑着，眼泪从眼里涌出，眸子通红。 出国后，他其实曾经回来过。 无人知晓。 那是到国外的第五个月。 抢救两个多月醒来后，又经两个月休养，他刚刚能自己下床。 得知她跟燕钦要结婚的消息，不顾医生告诫，他偷跑出医院，买了机票回来。 看到的，却是她大着肚子的模样。 那天也下过雨，雨后的街道潮湿嘈杂。 他在街道另一边，看到她低头轻抚凸起的腹部，那时她脸上的笑，极美极温柔。 她期待那个孩子的到来。 她一定爱极了孩子的父亲，他想。 是燕钦。 所以，她跟燕钦真的要结婚了。 他转身离开，自那以后，再没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月亮……”他瘫坐地上，肩膀剧烈颤抖，手捂了眼睛，泪水从指缝不断往外溢，“对不起，对不起……” 窗外，消失的阳光无声爬出云层，透窗而入。 厅里黯淡被阳光冲散，渐渐明亮。 宋月凉坐着，很久没动。 一声声对不起钻入她耳中，她低眸，看着失魂落魄的男人，问，“你要负责吗” “嗯。”男子抬头，眼睛通红，脸颊上泪渍斑驳。 他扬起唇角，笑中带泪，“我们结婚吧，月亮。” “我可能照顾不了你们母女太久，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宋月凉静静凝着他，片刻后，淡道，“不愿意。” －－－－－－题外话－－－－－－ 写得有点卡，白天再写，晚安宝儿们 70 第一二五章 凭什么都来怪她? 北郊红枫山。 宋家别墅。 一楼客厅气氛压抑。 这股气氛从昨晚开业酒会结束，一直持续到现在。 宋淳生坐在客厅欧式沙发，眼睑低垂神色莫辨。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表情，却让人更加心头惴惴。 方茹跟宋子禹母子俩坐在对面，一言不发，脸色也皆不怎么好看。 外面天色一点点降下来，暮色蔼蔼时，大门口终于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高跟鞋敲在地面的清脆声响，节奏有些拉长，似心虚踌躇。 宋子韵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大门外，身上还是昨天晚上穿那套晚礼服。 看到客厅里情景，宋子韵脚步瑟缩了下，随即扬起笑脸走进去，“爸，妈，哥，你们都在啊。” 她恢复脚步轻快，作若无其事状往楼上走，“我先上楼睡会，一晚上没休息有点撑不住了，晚饭不用等我。” “站住。”男人没有情绪的嗓音在后头响起，“昨晚去哪了” 宋子韵刚要上楼的动作顿住，眼底闪过慌惧，面上强自镇定笑道，“昨晚事发突然，我去找孟姨了解情况去了，等跟她聊完已经快半夜，我就没回来，在孟姨那借住了一晚。” 沙发那边，听她说完后，方茹跟宋子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宋淳生缓缓站起身，走到宋子禹面前。 “跟燕夫人呆了一整晚”他问，目光沉沉。 宋子韵点头，眼神微微闪烁，“昨晚酒会上闹得有些不愉快，我担心孟姨会对我们家生出罅隙，所以追上去问问情况。幸亏我去了，要不然就真要闹出误会了。爸，她昨晚会帮宋月凉，是因为刚来惠城那天宋月凉无意间帮过她小忙，但是论远近亲疏，宋月凉怎么可能比得过我跟孟姨近五年的交情——” “啪！”一记耳光把她话音打落，力道之大，致她踉跄摔倒在身后楼梯台阶。 宋淳生脸色极之阴沉，“还敢跟我撒谎！昨晚跟孟静娴待在一块的人，是宋月凉！”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也及不上心头浮出的恐慌，宋子韵脸一下苍白，“爸，你听我解释——” “闭嘴！解释什么解释你跟孟静娴五年的交情，还比不过宋月凉帮的一个小忙让她惦记因为你，昨天我、我们整个宋家，在酒会上丢尽了脸面！” 方茹这时也站了起来，满脸冷怒不悦，“子韵，这就是你当初跟我们说的惊喜昨晚上我这张老脸被人丢在地上用力踩！孟静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可没给你我半分脸！你让我以后怎么再出去面对那些人！真是荒唐！” “要是孟静娴没来，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宋子禹懒散靠在沙发上，冷言冷语嗤笑，“我的好妹妹，你凭一己之力把我公司开业酒会搞砸了，这种能耐真是让我佩服。嗤，没那个本事攀高枝，就别装逼臭显摆，丢人。” 一声声喝骂嘲讽砸来，宋子韵摔坐在台阶上，脸色越发苍白，心头隐藏的愤怒不甘也越浓。 昨天的事情她也是始料不及，又不全是她的错 要不是家里一心想要攀附燕家，对燕家趋之若鹜，她又怎么会绞尽脑汁的去邀请孟静娴 凭什么都来怪她！ 还有宋月凉，为什么总要冒出来坏她的事 明明是个婊子生的孽种，却总跟她作对，事事都要把她踩在脚下！ 宋子韵捂着脸一言不发，低垂着头，眼睫遮掩下眸光阴鸷冰冷。 “姜家那边之前透露过有联姻意向，这几天你安排一下，组个饭局邀姜家商量联姻事宜。”宋淳生扭头朝方茹吩咐了声，稍整衣襟沉着脸上楼，看也没看缩在台阶角落的女儿，“事情敲定下来之前把她看紧了，不许她再踏出大门一步！” 像丢掉一枚无用弃子，语气嫌恶，冷漠，无情。 宋子韵没有抬头，浑身不住发冷。 她知道，自己要是没有体现出价值，此时怎么争辩抗议都没用。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生被摆上桌，成为交换利益的筹码。 “爸，这五年宋家在燕家手里拿了不少好处吧如果不是我取悦了孟静娴，取悦了燕淮，你们觉得燕钦凭什么这几年里一直给宋家行便利他可没有能左右燕氏财团决策的资格及分量。”扶着大理石楼栏站起，宋子韵慢条斯理将被打乱的发丝理顺，十足笃定。 这是她仅剩的筹码。 宋淳生已经上了楼梯，闻言头也不回，“既然你这么能耐，就别只会空口白话，拿出能说服我的证据。要不然，我们就看看，没有你，燕家的便利会不会收回去！” 便是方茹跟宋子禹两人，反应也全不在她期待之内。 方茹拿着电话拨号，开始联系姜家。 宋子禹则捞起自己丢在沙发上的外套，举步往外走，“公司刚刚开业，业务还没拿到手就要想办法跟人先解释一场闹剧，烦死了，我去公司！” 宋子韵站在楼梯第一级台阶，抓着扶栏才能稳住自己颤晃身形。 她所谓仅剩的筹码，如今在自己家人耳里，就是在听笑话！ 她狠狠咬唇，眼里闪过孤注一掷，返身飞奔上楼。 夜色已降。 铜鼓巷傅家院子里亮起灯光。 摆设华贵古朴的客厅，傅老坐在摇椅上，手里端着个茶盅，旁边老式檀木桌上半导体收音机里戏曲唱腔悠长婉转。 贵叔拿着把大剪子，把需要修建的盆栽搬到客厅，在灯光下把剪子舞得咔擦咔擦响。 一屋子三个人，最年轻那位反而无所事事，瘫在太师椅上发呆，目光涣散，神色恍惚。 跟丢了魂似的。 铃铃铃—— 电话铃响。 有事干的两个中年老年谁也没动，电话就在傅燕迟手边。 铃铃铃—— 重复铃声扰人，傅老嚷了声，“阿迟，接电话！吵死人了，我这戏曲都听没法听了！” 没有回音，傅老扭头看去，看到的便是男子三魂丢了五魄模样。 这种情况是极罕见。 “阿贵，他怎么了一晚上夜不归宿，回来就变这样了” 70 第一二六章 她去父留子啊外公! 贵叔知道的不比老爷子多。 昨天到了宋月凉家，他就被支走了。 没办法，答不上来，贵叔只得放下大剪子，去把电话接起来，免得扰人。 “傅先生，宋小姐来电，她跟以前的老同学们为了庆祝你出院，特地组织了个小聚会，邀你这个主角参加。” “拒了吧，最近脑力不支。”傅燕迟幽幽道。 贵叔点头，就要照本宣科把脑力不支转述过去。 “等等！”傅燕迟魂魄回归，身子缓缓坐直，眼里掠过冷意，“告诉她，既然是为我庆祝，聚会的时间地点，由我来定。” 等贵叔挂了电话，傅燕迟抬头看向他，“贵叔，五年半前，我出事前一天有人打电话来叫我参加同学聚会，你还记得是谁打来的吗” “是个男的，说是你高三时的班长，叫姜凯。”贵叔对这个人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傅先生就是去参加同学聚会出的事。 后来燕家也做过调查，没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这才不了了之。 “找人盯着宋子韵跟姜凯，明天再通知他们时间地点。”傅燕迟眼里冷意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日常散漫慵懒模样，“另外，你现在去帮我办件事。” 他吩咐事情的时候，傅老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过来了， 等他话说完后，老爷子拧着眉，疑惑担忧，“阿迟，当年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傅燕迟视线移过来，静静看老爷子片刻，“外公，你心脏还好吗” “强壮的很！”觉得自己被小看了，老爷子吹胡子瞪眼。 傅燕迟点点头，一本正经，“当年太不妥了。” “外公，当年我用命给你挣了个曾外孙女。” 乒哩乓啷一顿响。 老爷子反应过来听到什么后，猛地从摇椅上站起，不小心撞到旁边的紫檀桌，还在咿咿呀的收音机摔到地上立刻当了机。 刚刚走到门口的贵叔直接趴在了门槛上。 “你再说一遍你挣了什么”老爷子冲到靠在太师椅上好整以暇装逼的青年面前，眼睛瞪大如铜铃。 “曾外孙女。”青年挑唇，悠悠道，“外公，我有后了。” “有后了……我有曾外孙女了……在哪，我曾外孙女在哪！” “见曾外孙女不急，有件比这更急的事情。” 老爷子已经被狂喜冲击得手抖脚抖，压根想不了别的，“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急！” “有，你外孙媳妇不肯给你外孙名分，她去父留子啊外公。” “……” “……” 老爷子左看右看，抄起离手最近的座机，举起就想往不肖外孙脑门上砸。 看他脸色苍白虚弱得随时要嗝屁的模样，又下不去手，随后怒吼一声，“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傅燕迟摸摸鼻子，对这个指控极其不赞同。 用这具漏筛子一样的身体，他还能给自己整出个女儿来，一击即中。 “没用”绝对不存在。 他极其有用。 “唉，外公，你没见着你曾外孙女，又漂亮又可爱，懂事得不得了，我跟她妈妈的所有优点，她都完美继承了。”仗着身体弱，傅燕迟有恃无恐，全然无视脑门上悬着的座机，“要不是有人不要脸瞒着我想给我女儿当爸，我早就跟我女儿父女相认了，根本不会浪费这么多年时间，你曾外孙女今年四岁半了，还不知道爸爸在哪里。” 老爷子闻言，两手紧紧扣住座机，气得勃然变色，“那个臭不要脸的是谁，你跟我说，我找人收拾他！” 傅燕迟勾唇，眼眸冷凉，“我会亲自找他算账。” 话毕他站起，老人踱步般背着手往卧室走去，“外公，天晚了，我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早睡早起身体好。” 傅老爷子抱着座机，瞪着外孙而背影傻眼，“……” 话没说完就跑了 他这样能去睡觉他还能睡得着 “我曾外孙女到底在哪叫什么名字你倒是先说了再跑啊臭小子！”咆哮无人回应，老爷子这才想起贵叔，再打眼往门槛一看，趴在那里的人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 气得老爷子又想摔座机。 在太师椅坐下，老爷子对着电话就急急拨号，“喂，阿娴，臭小子当爸爸了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女儿，都四岁半了！这个兔崽子，他没跟你说你一点不知情！你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想起点线索来！还有，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竟然从中作梗想给我曾外孙女当后爸！缺德玩意儿！” “阿娴，你帮我查查，好好想想，要是想到了马上告诉我，我等不及，等不及啊……！” 挂掉电话后，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浑身颤抖。 头顶灯泡明亮光晕照下来，老人脸上已是眼泪纵横。 “静儿，阿迟有孩子了，当爸爸了。” “咱家，有后啦。” 今天以前，这是他乃至整个燕家，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出生便患上世界罕见病症，活下来已经极其艰难，作为亲人，他们盼着阿迟能活得久一些，活得再久一些，已经是他们最卑微的愿望。 没想到，没想到啊……老爷子胡卓眼睛溢满泪水，哈哈大笑。 他今年七十多岁了，不知道明天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他会先一步寿终正寝。 有生之年还能迎来个如此大的惊喜，便是叫他立刻去了，他也能瞑目了。 “好……好！哈哈哈哈！” 古色古香卧室里，躺在床上的青年，横着手臂遮住眼睛。 嘴角微翘，手臂阴影下，眼角折出细碎水光。 他最珍贵的月亮，留下了他生命里的珍宝。 哪怕月亮现在不想要他，他的人生，也已经圆满了。 以前，他一直以为月亮只把他当成兄弟，当成哥们。 如今发现，或许，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他太蠢。 当年偷溜回国看到的一幕重新浮上眼前。 绑着低马尾的年轻女子，穿着宽松上衣也遮掩不住凸起的腹部。 她穿着平底鞋，小心缓慢走在被雨淋湿后的街道，两手以保护姿态护着肚子，嘴角，是能让人轻易沉溺的迷人微笑。 那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她最温柔的模样。 月亮爱极了孩子的父亲。 而孩子的父亲，是他，傅燕迟。 70 第一二七章 人家嫌弃傅先生呢，董事长 凯悦酒店。 孟静娴接到老爷子打来的电话时，还意外又惊喜。 等老爷子第一句话说出来，她脑子就已经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再回神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孟静娴呆怔看着手里电话，努力拉回乱飞的魂魄，把老爷子说过的话又一句句拼凑完整。 拼凑完第一时间，她抖索手指，摁电话，又哭又笑。 “淮哥，阿迟有、有孩子了，阿迟有个女儿！” “刚才老爷子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线索，我当时太震惊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现在想起来了！” “是月月，一定是月月！今天阿迟冲到月月家拍门，进门后就把我跟贵叔给支走。” “一定是他跟月月的孩子，月月有个女儿，今年正好四岁半！叫七七，特别漂亮，特别可爱，又赶巧又懂事！” “我第一眼见到那孩子就喜欢，当时只以为是七七那孩子合眼缘，现在才知道不是的，是因为七七的眼睛，她的眼睛跟阿迟一模一样啊！” “淮哥，淮哥……” 那头咔一声，电话挂断，只余下嘟嘟嘟嘟的忙音。 孟静娴眼神呆滞，露出茫然。 燕家天大的事，还没说完淮哥竟然挂了电话 她又摁电话，想再打过去，忙活半个小时手指都摁痛了。 却怎么都打不通了。 始终占线。 孟静娴又茫然片刻，及后似想到什么，嘴角抖了抖，噗嗤一声笑出来。 …… 京都，燕家。 二楼书房里，办公桌上下一片凌乱。 桌上装着茶水的杯子翻倒了，茶水浸了半面桌子，顺着桌沿滴滴滴往下掉落，桌下昂贵的地毯湿了大一片。 在桌子周围，还散落着被碰倒的文件夹、纸张，笔筒。 素来严肃严谨的男人，此时脸上浑没了往日精明沉稳，对着电话那头吼，“叫那个兔崽子接电话！你不在宅子里待着乱跑什么现在都几点了！” 那头，贵叔简直不能再委屈，“董事长，傅先生吩咐我出门办事。” “我孙女是怎么回事儿宋月凉是谁这些你都知道吧你没第一时间跟我报告！” “董事长，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只比你早了不到半小时。” 燕淮手指用力按压鼻梁，尝试冷静，“把你知道的全部跟我汇报，事无巨细，还有，宋月凉有没有可疑确定孩子是阿迟的” 贵叔不敢打包票，严谨报告自己所知的。 “孩子是不是傅先生的我没法确定，不过那孩子的眼睛确实跟傅先生一模一样。” “另外，以我对宋月凉的了解，她不是那种会攀附荣华富贵的人，当年她还不知道傅先生真实身份时，就拒绝过燕家钦少的联姻。” “而且她本人极有能力，自己经营着一家房地产公司，从一无所有到跻身惠城新贵，她只用了四年时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董事长，宋月凉今天刚刚拒绝了傅先生求婚，傅先生亲口说的，她打算去父留子。” “人家嫌弃傅先生呢，董事长。” 祥叔也在书房，就在书桌边上。 亲眼看着在公司在家都长年一副深沉威严表情的董事长，脸上表情破天荒的变幻莫测，五颜六色。 组合起来，一言难尽。 囊括震惊，愕然，不敢相信，气愤，不服气，最后哑然。 董事长大概是真的被气到了，脖子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把宋月凉跟……跟那孩子的照片及资料发给我，用最快的速度去办。”燕淮指头狠狠戳着太阳穴，深呼吸，“明天天一亮就去！” 吩咐完，理智稍稍回笼，燕淮声音也稍微和缓下来，“那孩子，长什么模样你跟阿迟去过她家她过得好吗有没有吃过苦，有没有人欺负她” 片刻后，老男人刚刚放平的眉毛又以飞快的速度倒竖，怒发冲冠，脖子青筋直接冒。 老男人咬着牙，怒不可遏，“他们敢这样欺我燕淮的孙女！” “……”祥叔两手交叠身前，眼观鼻鼻观心。 楼下，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叛逆青年，穿着骷髅衬衫喇叭牛仔裤，两手插兜爬上楼。 刚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前面书房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是东西砸上房门的声音。 他顿了顿，嗤笑一声，故意大摇大摆走过去，把门推开，大喇喇让自己暴露在男人眼前。 等着那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对着他咆哮批判。 “阿祥，去定最快航班，我要去趟惠城。”砸了电话，燕淮沉声吩咐，眉头锁得极紧，眼睛沉暗。 当惠城那边的资料寄过来，最快也要五六天。 他等不及。 与其在这边坐卧难安，不如直接过去。 祥叔犹豫道，“董事长，公司那边——” 偌大的燕家财团，每天都有无数事务需要董事长亲自处理，他根本走不开。 否则当年大少爷出事，董事长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待在国外。 不是不想去陪着，是身不由己。 “我心里有数，把事情推一推，明天过去后天回来。”燕淮沉眉，再忙，他也必须挤出时间去惠城。 “咳咳咳！” 门口不断传来的做作咳嗽声，这时总算引起燕淮注意，他撩起眼皮子，凌厉视线淡淡扫去。 门口青年立刻绷直背脊，扬起下巴，眼神桀骜不驯，心头做好了迎战准备。 “帮他也定张机票。”老男人吩咐。 燕希难得神情一愕。 “” 什么情况 他的金黄色头发，烫着卷的。 他的牛仔裤，喇叭扫地的。 衬衣，印满骷髅头的。 这种往日老男人看一眼就能把他喷得狗血淋头的东西，今天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燕希咬了下后槽牙，手指轻挑，把腰间银质链子拨得哗哗响。 看不见，总能听见吧 燕淮视线从他身上收了回去，“去收拾几件行李，天亮立刻赶去机场。” 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中，燕希终于找回了点熟悉感，扬眉冷笑呛声，“不去。” “去把你妈接回来，顺便，跟我一块去看看你小侄女。” 燕希眼皮子一跳，脱口而出，“什么小侄女” “你大哥的女儿。” “……” 草，傅燕迟还能生孩子 70 第一二八章 老婆得追才会有 这一晚，很多人难以成眠。 有人怀着期待，有人怀着激动，有人怀着忐忑，有人怀着不安。 而处于事件中心的小娃娃，大概是唯一能够安然入睡的。 七七最喜欢晚上睡觉时间。 因为可以跟妈妈一起睡。 小家伙洗过澡上了床，就嘚吧嘚吧跟妈妈说起今天村里发生的事情。 “我就知道村长爷爷跟陈二伯肯定能想到办法，所以我去喊他们来哦……不过傅叔叔也特别特别厉害，都没有去那边派出所，就把我们村里人全都给救出来了。” 想起白天村里人开心的样子，七七弯起眼睛，咯咯咯笑个不停。 娃儿无邪笑声，于静谧夜晚格外能感染人，似能涤荡人心头抑闷阴霾，心情跟着晴朗。 宋月凉侧躺在女儿身边，微笑看着她烂漫笑颜，听她讲那些她没能参与的日常。 “七七喜欢傅叔叔”她将女儿颊边乱发抿到耳后，轻声问。 七七点点头，“喜欢的，傅叔叔是好人呀。” 说完，七七小脸有点红，她白天还亲了傅叔叔一下呢。 她都还没有亲过妈妈，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妈妈好了…… 七七悄悄抬头看妈妈，眼睛有点飘忽，忸怩道，“妈妈，我今晚能抱着你睡吗今天下了好久的雨，晚上凉凉的，就算抱着七七妈妈也不会热哦。” 小小娃儿还不懂得遮掩情绪，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一看就能让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宋月凉压住忍俊不禁笑意，配合着似做了坏事心虚的娃儿，“当然可以呀，妈妈特别喜欢抱着宝宝睡。” 娃儿红着小脸便滚进了她怀里。 窗外响起雨打窗棱的嗒嗒声，又下雨了。 宋月凉一手关了灯，拥着女儿，母女俩香甜入眠。 至于“爸爸”这个话题，宋月凉暂时抛到了脑后，没打算继续提起。 在傅叔叔想通自己为什么被拒绝前，他只会是“叔叔”。 此时酣然甜睡的母女二人都不知道，很快，就会有个亲属军团杀过来。 …… 傅燕迟昨夜近夜半才倦极睡着，第二天，起得稍微晚了些。 窗外，是雨后残留的雨滴从屋檐滴落砸在地面的声音，空气里染着雨后特有的微潮，干净清新。 傅燕迟唇角微扬，睁开眼睛，一瞬不停下床。 现在大概早上七点，他动作快些，九点左右就能到桃溪村。 到时候，就能看见他的女儿。 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就让人心情大好。 傅燕迟嘴角弧度更深，打开房门走出去，“贵叔，备车，待会我要出门。” 没有回应。 客厅里很安静，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往日这个时候老爷子早就躺在摇椅上听曲了，贵叔也早就候着随时等吩咐。 傅燕迟眉头皱了皱，须臾，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他快步拿起座机，拨通贵叔电话，“喂，贵叔，老爷子是不是——” “哦，阿迟啊，阿贵跟我在一块呢，今天我要用车，你要是要出门，就自己打个车吧。”那头，传来的是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我这里忙着呢，不跟你多说了，挂了啊。” “等等！”傅燕迟闭眼，揉眉，“外公，你现在在哪” “我去看我曾外孙女啊，已经在半路了。” “你去桃溪村了！那我怎么办” “看着办！” 咔——电话被那头干脆利落挂断。 “……”傅燕迟抱着电话，连气都生不起来。 老爷子要去桃溪村看七七。 所以，是嫌他碍眼把他丢家里了 花几分钟消化自己被故意落下的事实，傅燕迟电话一丢，飞快洗漱。 然后冲回房找出一套白衬衫黑长裤，以前读书的时候，月亮好像最喜欢看他这样穿。 换上后对着镜子上下左右检查了遍，捯饬得人模狗样，出门打个车就直奔泰丰大楼。 他要去找月亮扮可怜博同情，顺便色诱一下。 老婆得追才会有！ 等老婆到手了，女儿还能不喊他爸 他、一、点、也、不、着、急！ …… 往萩芦镇的公路上，黑色商务车疾驰。 车上，傅老爷子从怀里掏出面小镜子，对着自己那张老脸又上下照了照。 “阿娴，你帮我看看我胡子刮干净没有衣裳这样穿没问题吧看起来够不够慈祥”老爷子边说边咧嘴做出个笑表情，让孟静娴给他打分。 孟静娴掩唇忍笑，“老爷子，这样挺好的了，七七看到你一定会喜欢的。” 傅老爷子胡乱点点头，又是激动喜悦，又有点心里没底。 七七以前没见过他，冷不丁自己冒出来说是她太姥爷，七七能认他吗 胡思乱想间，视线瞥到车窗开了条缝隙，老爷子一惊，立刻指挥，“车窗关上！开车风大，别把我头发吹乱了！” 说完老手小心在头上摸了摸，又掏出小镜子仔细检查，确定头发一丝不乱。 出门的时候他还特地给头发打了发蜡的，务必以最好的姿态去见小曾外孙。 “阿娴，七七真是我曾外孙”离惠城越远，距桃溪村越近，老爷子越坐不安。 孟静娴无奈，“您老刚跟阿迟打电话，说去看曾外孙女，阿迟是不是问您去桃溪村了” “是。” “那不就说明，您的曾外孙就在桃溪村么就是七七，不会有别人。” 昨晚她拨回燕家的电话很久都没能接通，及后她又给老爷子打了电话，把自己的猜测跟老爷子也说了一遍。 这才导致老爷子等不及，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要往桃溪村跑。 至于为什么她也在这里……老爷子临出门前又打电话跟她确认了一遍。 恰好她也想去看那个孩子，所以，跟着也冲动了一回。 现在回头想想，孟静娴不免有些好笑。 她极少会干这种冲动的事情，以前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她总会先询问淮哥…… 想到昨晚被挂断的电话，孟静娴眉头微微蹙起。 也不知道淮哥那边是什么情况。 “哎呀！没买礼物！阿娴，第一次去见我曾外孙，没礼物行不行啊！” 静谧车厢里，老爷子突如其来一声吼，把其余两人吓了一跳。 接着忍俊不禁的笑声相继响起。 “买，到了镇上再买。早上咱们起得太早了，城里店铺都还没开门，想买也买不着呀。” …… －－－－－－题外话－－－－－－ 明天的更新早上再发。6.6-6.8上推，到时候会多更些。谢谢友友们的支持！ 70 第一二九章 月亮你把我捡回去吧!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往菜园子去的小路上，小小娃儿拎着把小铲子，一蹦一蹦走在前头，嘴里哼着妈妈教她的歌。 十月末的清晨，气温开始低了，娃儿穿着婆婆新给她织的橘红小背心，蹬着双小水鞋，走路时头上小揪揪晃啊晃，时而回头朝身后老妇人甜甜一笑。 像个温暖的小太阳。 “婆婆，我唱得好听吗” “好听，可好听了，跟电视上的小歌星似的。”老妇人笑眯眯的，扛着锄头篓子走在后头。 “那我以后天天给婆婆唱！” “好，婆婆爱听。” 小蛋人翘着二郎腿躺在娃儿头顶，眯眸眺望天空。 夜半又下了雨，南方的秋，雨水好像比较多。 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没有放晴的迹象。 但是这种天气，却不影响心情。 “崽儿，哥哥给你唱一首！”小蛋人豪气万丈，扯着嗓子就来了首白龙马。 七七不知道什么是五音不全，眼睛亮晶晶的听着，还特别捧场的赞美，“蛋蛋你好棒呀，居然会唱歌！” 小蛋人当时脸就黑了。 什么意思 她真把他当鸡蛋了不成 “老子连饭都会吃，何况唱歌！鸡蛋的嘴就不是嘴！” “可是我没见你吃过饭啊……蛋蛋，那你跟我一块吃午饭吗你可能拿不动筷子，不过没关系，我喂你呀！” 小蛋人，“……”那倒不必。 它满肚子的电，腾不出地方装大米。 张细凤打算在菜园子里种一垄生菜，菜苗已经育好了，接下来移栽定植就行。 这个月份也可以点萝卜种子了，冬天正好能吃上。 半夜下过雨，菜园里泥土湿黏，脚上水靴片刻功夫就裹了一层泥巴。 “婆婆，地垄里的泥松软了，比较好挖哦，”小娃儿吭哧吭哧挥着小铲子，已经开始清理杂草，“婆婆，你把土松好了我来撒种子呀！” “好。” “等过年的时候，咱家萝卜一定长得很好很好了，到时候七七给婆婆做泡萝卜吃。” “那婆婆可等着了。” 张细凤应着，眼角笑褶子堆叠。 以前干活只是干活，没有别的想法，什么时候该干什么，都只是按照生活需要去做。 有了七七以后，活依旧要干，但是一切却变得大不相同。 哪怕只是两老小蹲在菜园子里点一垄菜种子，都特别的热闹，让人愉悦。 七七时而抬头，看到婆婆脸上笑意，也咧开小嘴，露出细细白白的小米牙。 小蛋人对这一幕有些惆怅感慨，“崽儿，你变了，以前你笑的时候最多嘴巴抿一抿，现在连牙都会露了……你砸我” 一小块泥巴朝它迎面飞来。 砸是不可能砸中的，就是让蛋感觉不可思议。 这个蠢崽儿跟天借胆了 “蛋蛋坏，哼。”下方，小娃儿撅着小嘴嘟囔，还特地哼了声表达情绪。 小蛋人，“……” 片刻后，娃儿又浮出笑脸来，刚才的小气恼已经抛到脑后，“蛋蛋，你刚才唱的歌好好玩，白龙马是什么呀是马吗” “是龙马，没见识，西游记知不知道” “什么是西游记” 确实没见识，小蛋人清清嗓子，开始给娃儿科普，“西游记讲的是孙悟空打遍妖怪无敌手，来，哥哥给你讲……远古以前，一块大石头里突然蹦出个毛猴子……” “婆婆，你闷不闷七七给你讲故事呀！远古以前，一块大石头里突然蹦出个毛猴子！” 小蛋人嘴角抽搐，死死瞪着抖机灵的小娃儿。 草他妈，继储电器之后，它现在又成了中转器了 小小菜园子里，积留雨水未干透，地垄上绿油油的青菜雨后生机蓬勃。 老小欢快笑声穿透围墙，飘荡上空，似将压低的云层也冲散了。 “他张婶！七七，你们家又来客人了！”菜园子外头，邻居老妇人赶来帮报信。 张细凤跟七七一愣，七七先亮了小脸，“叔婆，是不是傅叔叔来啦” “不是，你傅叔叔没来，不过帮他开车的阿贵来了，还带来两个人，看着可贵气哩……哎呀先别整地了，你们先回去招呼客人去，菜园这里我帮你们收尾，走走走赶紧回去！” 老妇人动作麻利，进了菜园子把锄头铲子接过去，挥手就把七七老小赶出了菜园。 …… 泰丰大楼。 宋月凉九点准时到达公司，还没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了靠在办公室门外的男人。 白衬衣，黑长裤，一头清爽利落短发。 气质干净，侧颜俊美。 听到脚步声，他侧转头来，先是眼睛一亮，随即眉眼微微下垮，“月亮，我外公跟贵叔把我扔下了。” 宋月凉美眸闪了闪，抿唇。 这时特助陈默抱着叠文件走了过来，“宋总，傅先生一大早就来了，在门口赖了两小时，我赶不走他。” 特助声音无奈加明显的嫌弃。 解释完后，把怀里文件递上，“这是今天早上要审批完毕的文案跟企划，十点半有场会议，下午关老板预约了两点半前来公司跟你商谈合作。” 宋月凉把视线从男人身上收回，接了文件走进办公室，“关老板马山关老板” “是。” 两人皆目不斜视。 转瞬就被当成空气的男人眼角抽了下，死皮赖脸跟了进去。 脸皮不厚，他就不是傅燕迟了。 好容易熬到特助离开，傅燕迟瞅准机会立马扑到办工桌前，可怜兮兮又义愤填膺，“月亮，我真被扔下了，出门连车都没有。贵叔带着我外公去桃溪村了，偷偷摸摸的都不带我一块去。” 宋月凉动作顿住，抬眸，“他们去哪了” “桃溪村。外公说要去看曾外孙女，昨晚还骂我是没用的废物。” 宋月凉捏着眉心，只觉脑壳突突突的疼，一掌把越凑越近的脑袋推开，往张家小院打电话。 无人接听。 脸上被糊了一巴掌的男人，不恼反喜。 以前读书的时候，月亮就经常这样糊他一巴掌。 特别亲近。 “月亮，我家今天没人做饭，我不能饿肚子的，你也知道我身体弱得不行……今天你带我一天” “二十七岁还要人带，你是巨婴你告诉我除了厚脸皮你还有什么” 傅燕迟苍白着脸，一手紧紧压着心脏随着要撅过去的模样，悲愤欲绝，“没了，所以月亮你把我捡回去吧！” 宋月凉，“……”手痒！ 70 第一三零章 这是他曾外孙女 张细凤出门的时候把堂屋锁了。 家里来了客人，她要是不回去开门，客人就只能在院子里等着。 是以老小两人也不多耽搁，紧脚往家走。 路上七七看水鞋上都是泥，还特地拖着老妇人，把鞋在路边枯草上蹭干净了，免得把家里地面弄脏。 家里篱笆院墙低矮，还没进家门，隔着篱笆墙就能看到院子里情况。 除了贵叔是熟悉面孔外，跟他一块来的还有两人。 头发雪白的老者，穿着深卡其中山装，面容和蔼慈祥，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张细凤形容不出来。 就是让人不自觉尊敬，像桃李遍地的老师。 另一个是中年妇人，四十来岁，，仪态端庄优雅穿着雅致旗袍，披着披肩。 张细凤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贵气雍容的人。 两人往那一站，跟破旧窄小的篱笆小院格格不入。 只是让张细凤稍觉疑惑的是，这两个看起来就贵气的客人，此时竟然显出焦急不安 “阿贵伯伯！孟奶奶”一旁，七七远远就认出了院里雍容的妇人，欢喜往院子跑。 小短腿登登登的，跑到孟静娴面前，小娃儿仰起头，小脸尽是烂漫笑意，“孟奶奶，你怎么来我家了呀” 问完话，娃儿又看看站在一旁的白发老人，笑脸微收，小手下意识揪住衣角，怯怯唤了声，“老爷爷，你好呀，你也来我家做客吗” 虽然有了妈妈及无数疼爱后，七七性子已经渐渐活泼，面对陌生人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紧张畏怯。 小娃娃甫出现，傅老眼睛就一瞬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像，真的像，尤其是眼睛，跟他大外孙长得一模一样，连笑起来时弯曲的弧度都一样！ 傅老浑身发颤，蹲下来，长了老人斑的手，抖索着抚上小娃儿发顶，张嘴想说些什么，未语泪先行。 “诶，诶！做客，太姥爷……来做客……”碰触到小娃儿那一刻，浓烈的血脉感应，让傅老瞬间泣不成声。 这是他的曾外孙女。 是他老傅家的后！ 这一刻再没有任何怀疑跟不确定。 能瞑目了，死也能瞑目了！ 七七看着老爷爷蹲下来，没说话就开始哭，慌得瞪大眼睛，小手无措的将衣角卷起。 后头跟进来的张细凤，听到了“太姥爷”三个字，再看老者这副模样，心头立刻有了猜测，跟贵叔对眼时，得了对方无声肯定。 张细凤心头定下来，眼里浮出喜悦欣慰。 他们家小七七，又多了个亲人了。 不，也许是两个。 这么乖的娃，合该有很多亲人疼爱的。 铃铃铃—— 堂屋里传出电话铃声。 贵叔忙开口提醒，“刚才电话已经响过一次了，门锁着我也没法帮忙接。” 张细凤这才急忙掏出钥匙，开了门锁去接电话，顺便请客人进门。 “喂——” 电话刚接起，那头就传来宋月凉有些焦急的声音，“婆婆，家里待会会有客人到——” “已经到啦。”张细凤失笑，随即把声量压低了些，问，“月月，这来的好像是七七爸爸家那边的人” “嗯……是七七的、太姥爷，还有奶奶。”那头顿了顿，语气里藏着抹不自然，“婆婆，你先帮我招待一下他们，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 “行了，招待客人的事情交给我，你放心好了。你先忙你的正事，忙完了再回来。反正你回来了也就是在旁边干坐着。” 难得被嫌弃了一次，宋月凉干咳一声，挂断电话后也没抬头，继续执笔审批企划。 傅燕迟坐在办公桌旁，像以前读书一样懒懒趴在桌子上，双臂交叠垫着下巴，歪着脑袋盯着宋月凉看，深邃桃花眼里漾满笑意。 “月亮，你看我一眼呗，我不比那些文件好看” “工作用眼久了容易眼疲劳，看我一眼赏心悦目舒缓神经。” “月亮，要不你悄悄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暗恋我要是不好意思说，用写的也行，我不介意。” “月亮——” 宋月凉忍无可忍，随手抽了本书啪的拍在男人脑门。 世界清净了。 这边厢，挂了电话后把人请进堂屋，张细凤一刻不得闲，去灶房烧茶，准备午饭。 从惠城到他们村，速度快也得两小时车程。 现在才刚九点过，七七太姥爷跟奶奶怕不是六点多就起床然后直奔了过来。 怎么着也得整一桌好菜，让人吃个饱才成。 想了想，张细凤转身就要出去。 家里没什么菜，总不能拿青菜跟咸菜招呼人，她琢磨着让建和往镇上跑一趟，割点排骨肉回来。 “大娘，这是我在镇上买的菜，能不能麻烦你给烧几个菜” 贵叔适时走了进来，手上拎着几个装菜的塑料袋子，“老爷子跟夫人早上什么东西都没吃就过来了，待会激动过了，肯定得饿。” 张细凤失笑，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两眼，排骨，猪蹄髈，五花肉，活鱼……拎着十斤不止，光是五花肉就得有三四斤，材料尽够了。 “行，我都给烧上。”张细凤爽利道，“你来帮我烧火，先把饭煮了，让七七陪她太姥爷跟奶奶说会话。” “成，我烧火。”贵叔二话不说坐下，农家的灶头他年轻时候用过，现在生火烧灶的技能也没落下，有模有样，“大娘，还给做个排骨烧土豆” 他吃过一回，那味儿想起来现在还馋。 “喜欢吃啊大娘给做！”张细凤拿锅淘米，老脸上满是笑容。 年纪大了，便喜欢家里这样热闹。 堂屋里，傅老爷子坐下也没舍得放开小娃儿的手，握得紧紧的。 七七也没挣扎，只是微微歪着脑袋，看着老头儿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软软劝道，“老爷爷，你别哭啦，再哭眼睛肿得要看不见东西了哦。” 想了想，又道，“妈妈说冰箱里的冰块可以消肿，要七七给你拿一块吗” 老爷子抹泪，压根没听清楚娃儿说了啥，只觉得他曾外孙女哪哪都戳他心坎子，连皱起眉毛的样子都可爱。 没听到回答，七七这才小心把自己小手抽出来，跑到冰箱前，从里面挖出一小块冰块，用自己的小手帕包住，待会给老爷爷敷眼睛。 冰块包了好，七七回到老爷子面前，又从小裤兜里掏出一粒糖果来。 “老爷爷，你乖乖敷眼睛，七七奖励你吃糖糖，好不好” 怎么能不好 糖还没吃，老爷子心已经甜化了。 70 第一三一章 一见钟情划掉 孟静娴安静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一幕。 娇娇软软的小团子，站着也不及坐着的老爷子高。 垫着小脚，小手抬得高高的，娃儿小心细致给老人敷眼睛，还不忘拿糖果哄人的模样儿，出人意料的懂事。 就是这般懂事，才更教人心疼。 蜜罐子里长大的娃儿幸福。 苦水里泡大的娃儿早慧。 七七早慧。 可她的出生，原该是燕家及傅家千娇百宠的小公主。 孟静娴很想抱一抱七七。 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她万不敢跟老爷子抢。 否则，老爷子怕是当场要跟她翻脸的。 有孙万事足，便是阿迟在这里，跟七七相比，地位也要降下一等了。 思及此，孟静娴掩唇悄笑，暗乐不已。 “七七，我是太姥爷，不是老爷爷，”眼睛被冰块压着，凉意侵袭，终于把老爷子发昏的脑子凉回几丝清醒，开始谆谆善诱，“七七以后喊我太姥爷，好不好” “为什么呀”娃儿疑惑。 老爷爷跟太姥爷有什么不一样吗都是老爷爷。 “因为我是你太姥爷呀，你爸爸的外公！所以七七叫我太姥爷才对。”老爷子有些急了，“你叫一声太姥爷，太姥爷给你买一大包糖果！买你最喜欢吃的！” 爸爸！ 七七一瞬懵了，拿下冰块凑近老爷子，大眼对老眼，“我爸爸在哪呀老爷爷他是谁呀他也知道有七七了吗爸爸为什么不来找我爸爸的外公都来了，可是爸爸不来，他不喜欢七七吗” 老爷子也懵了一瞬。 敢情小兔崽子还没跟他曾外孙女相认 没用的东西！ “七七得叫我太姥爷，我才告诉你。” “太姥爷！” “诶！”老爷子激动得，眼泪又哗哗往下掉，一把把小娃儿摁进怀里，跟抱着稀世珍宝般，舍不得把手撒开，“七七，七七啊，我是太姥爷，太姥爷！” 七七被箍得差点背过气去，“爸、爸爸呢……太姥爷、爸爸、我爸——” “那个没用的玩意儿认不认不重要，你认太姥爷就行！”老爷子涕泗横流，声如洪钟，“阿娴，你以前给我寄的那些什么补品，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回头你把牌子名字都写给我！” 刚知道有曾外孙女的时候，老爷子觉得便是马上死了也能瞑目了。 现在他为自己那个想法划了个大叉叉。 死什么死 他不能死！ 就算不能活到一百岁，他也要活上九十九！ 他要留着这条命，陪他曾外孙女长大，他还要看着他们家七七以后成家嫁人，还要享受曾曾外孙们绕膝的天伦之乐！ …… 泰丰总经理办公室，男人连打了几个喷嚏。 似专注办公的女子，笔尖顿了顿，起身将窗户关上。 全程一言不发，也没往男子方向多看。 傅燕迟眼底笑意深了几许。 他家月亮总是对他嘴硬心软。 以前他怎么会把这种特殊待遇归成兄弟情的 “月亮，你看看我总结得对不对”苍白修长手指，将一张写写画画过后的纸张推到女子面前。 宋月凉抬眸，视线先在男子手上苍白掠过，才定在纸张上。 上面用线条标出了时间线，从八一年到八五年。 时间线中间，又用短语标注各种琐事。 “我觉得你对我肯定是一见钟情，所以才会给我扔红豆包。”男子清冽嗓音透着自得，“我除了身体不顶事，脸是一等一的能打，月亮，当年你就对我见色起意了。” 啪！书本再次毫不留情拍上男子脑门。 宋月凉额角青筋都被气出来了，“当年帮你是因为你帮过我妈！” “好，一见钟情划掉，那肯定是二见倾心。” “啪——！” “嘶！二见倾心划掉，三见寐不思服总没错了吧” 宋月凉闭眼，睁眼，起身把男人摁在桌上打。 完了把人拎起来丢了出去，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月亮，我肚子饿了，你不管我我中午没饭吃，月亮我头好晕，我要晕倒了——” 宋月凉面无表情，扯了两团餐巾纸揉成团把耳朵堵了。 死不要脸的杵在这里捣乱，她根本没法工作。 此时，惠城城郊仙桥机场，一行三人刚刚走下飞机。 最前面的中年男人高大伟岸，两鬓染霜面容威严，着一身黑色正装，气度非凡，身上气场极强。 在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年约五十的中年男人，中等身高略显富态，眼睛抬扫间泛着精光。 还有个二十二三岁年轻人，一头金黄卷发格外显眼，骷髅上衣喇叭裤，吊儿郎当怎么看都不像好人，只剩自然散出的那点贵气勉强能入人眼。 “祥叔，把我电话跟钱包拿来，我自己进城找酒店，你们爱去哪去哪。”燕希懒懒伸手，眼角余光往伟岸男人背影瞟了下，“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这里不是京都，只要脱离了老头子掌控，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反正，他是不会去那什么山旮旯的。 傅燕迟那个病秧子，他更是不乐意看见。 祥叔没说话，看向前方男人。 “先给老爷子打个电话，让阿贵载上他跟阿迟，然后包个车，去桃溪村汇合。”男人开口。 燕希当即嗤笑一声。 他妈妈，在他这个父亲眼里，似乎从来没有姓名。 明明为了他最疼爱的儿子千里迢迢来了惠城，却没讨上半点好。 现在人家为了自己孙女亲自跑来了，把什么人都安排好了，唯独对他母亲，连提都没提。 燕希眼睛冷了下去，抬脚就走。 “现在走可以，挨饿受冻的时候，别打电话求救。” “嗤，我做儿子的哪敢跟老子别苗头我去包车！” 祥叔无声叹息，退了几步离开父子战场，往傅宅打电话。 “董事长，没人接听，估计都没在家。”连打三遍，祥叔放弃了。 燕淮眼睑微敛，抿唇，“打给夫人。” 这次电话很快接通。 “喂，夫人，我是阿祥。我跟董事长现在在惠城仙桥机场，小少爷也来了。” 祥叔跟那边交谈几句后，挂掉电话，“董事长，老爷子跟夫人已经先一步到了桃溪村。” 70 第一三二章 七七都要照顾不过来了 孟静娴举着电话一脸梦幻。 她脸上异样太强烈，饶是专注含饴弄孙的傅老爷子，都忍不住问了声，“阿娴，什么事啊谁打来的电话” 孟静娴呆滞瞧过来，嗓音有些机械，“老爷子，是……淮哥，他来惠城了，现在在机场。” “京都机场”老爷子眉头皱起，烦躁道，“你打个电话过去，叫他别来了。他眼里不是只有公司吗就叫他在他公司好好呆着！我不乐意看他！” “在仙桥机场，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到。” 老爷子嘴角抽了下，说不出话来。 七七不明所以，左右看看，疑惑道，“太姥爷，孟奶奶，是不是还有人要来我家里做客呀” 看到孟静娴点头后，小家伙从老爷子怀里挣了出来，哒哒哒跑去灶房，“婆婆，婆婆！家里还要来客人哦，要煮多点饭饭，不然不够吃的。” “还有人要来” 灶房里，张细凤看着灶上已经烧着的饭锅，这时候再加米进去是不来及了。 最后她两手一拍，“那就再包点饺子！那老些肉肯定够了。阿贵，你看着火，我去菜园摘点葱回来，顺便叫建和媳妇过来帮我包饺子，她手巧包得快。诶哟，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到，赶不赶得及。” 老妇人说着话，风风火火就跑出去了。 七七没走，扒在灶房门框，盯着贵叔欲言又止。 贵叔犹豫了下，问，“七七，你有话要跟我说” 小娃儿立刻点头，“阿贵伯伯，你也是我的亲戚吗” “……我不是。”可不敢想，他不姓燕。 娃儿吐了口气，拍拍小胸脯转身走人，“那还好，七七一下子多了好多亲戚，都要照顾不过来了。” 贵叔，“……” “噗！” 老爷子跟董事长心急火燎的纷纷赶来看自家小公主，要是知道七七把他们划归成要照顾的亲戚，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七七，快过来，太姥爷给你买了仙女棒，会亮闪闪的，可好玩了！”老爷子许是等急了，抱着玩具走出堂屋找人。 小娃儿忙跑过去，“七七来了，太姥爷不急哦，七七陪你玩！” 贵叔躲在灶房里，“噗！噗——！” 最后捂着嘴笑不可抑。 十点半，一辆红色桑塔纳从公路上驶入岔路口，直奔桃溪村。 司机是本地人，头一次遇上包车还给双倍价钱的大客户，服务特别周到热情。 “你们是去桃溪村探亲的”司机乐呵呵道，“幸好你们是现在来，要是往前倒两个月，路可难走了，又颠又簸，准得晕车。” 祥叔从后视镜看了眼沉默严肃的董事长，跟司机搭话，“听伙计的话，这条路是刚修好不久的” “上个月刚修的，城里大老板出的钱，指名要修去桃溪村的这条道。这件事传得可广了，好多人对桃溪村都羡慕得不得了。” “羡慕就因为修了这条路” “不止。我瞧着你们不是本地人，怪不得不清楚。桃溪村以前穷得叮当响，在阳县近百个村子里也能穷上第一，结果今年人家种出了个小麒麟瓜，在城里卖上八块钱一个，一举打出了名声，后来又有大老板特地帮着修路。外头都在传，桃溪村有底气有靠山，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这种运气谁不羡慕” “那是，确实运气好。”祥叔笑着应和，打听完想打听的东西，就不再多话，免得扰了董事长清净。 后座上，燕淮燕希父子俩各坐一端，中间似隔出一条银河。 燕淮常年身在高位，喜怒不形于色，身上除了不怒自威的气场，在他脸上很难看出什么外显的情绪。 燕希年轻气盛，要好懂得多，也或许是不屑于遮掩，满脸桀骜不顺。 像只刺猬，把周身利刺竖得高高的。 祥叔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无声叹息。 修整过的大路，看很是平整，车开着上面几乎没有什么颠簸。 车窗外，随处可见一片片收割后的稻田，远处环绕青山。 时近正午，路边村庄升起炊烟。 这副景象，有京都华城难得一见的烟火气。 燕希本来是赌气般一路把脸扭向窗外，免得看见那张互不待见的脸。 结果看着看着，生出新奇及趣致来，伸手降下车窗。 有风灌入，车厢里立刻蔓延一股清新气息，带着淡淡的柴火燃烧后的草木香。 “桃溪村还没到比山旮旯还远呢”他故作嫌弃道了句。 司机笑呵呵的，“马上就到了，看到前面那条河了吗那就是桃溪村村口。” 车上三人皆精神一震，往前眺去。 山环水绕间，仅能看见村庄一角。 老式的泥土房屋，墙壁斑驳脱落。 车子入村后，路上时而遇上行路村民，三三两两扛着农具聊着天，脸上挂着质朴笑容。 看见有车进来，村民们自觉往旁边闪避，好奇的往车里打量两眼，眼神和善。 “又有车子进村了，谁家亲戚啊” “肯定是去张婶家的，咱们可没有看起来这么贵气的亲戚。” “来看七七的，肯定是！诶真是奇了，自打七七跟宋老板相认之后，找上门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越来越多才正常，人宋老板还能家里没人啊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早就说了，七七有福气！不定咱以后还能跟着继续沾沾光哩！嘿嘿嘿！” “嘘嘘嘘！这是能往外说的吗把话吞了！” 燕希，“……”默默升上车窗。 那些人说话老大声，不会是以为车里的人都耳背，听不见吧 他眼角余光往座位另一端男人瞄去，没看出男人有半点情绪变化。 嗤，老头耳背。 “到了，这里就是桃溪村了。”司机把车在晒谷场旁边停下，“回头你们要去机场要是还缺车，也可以找我，我来接你们，这是我的扩机号。” 祥叔笑呵呵接了司机递过来的纸张，又笑着目送桑塔纳离开，把礼数做得足足的。 “阿祥，去找人问问路。”燕淮开口。 这个时候，才能从他的表现里察出一丝丝心急。 70 第一三三章 爷爷是尊黑面神 这个时候正是地头里人收工回家吃饭的时候。 路上不时就有人经过。 三人穿着气质实在太打眼，路过的人总要好奇打量打量。 “你们找谁啊”一个扛着锄头背着雨帽的老汉，朝他们扬声问道，“是不是去七七家的” 祥叔立刻笑脸相迎，“没错，是去七七家的，老大哥能不能给我们指个路初来乍到，你看我们这，都找不到门。” “哈哈哈！”老汉笑声爽朗，招手，“走，我带你们过去。” “多谢老大哥了，不知道怎么称呼啊” “我姓李。”老汉笑呵呵的，带三人抄了礼堂后面的小路，经过菜园子，两分钟路程就看到篱笆小院了。 小路路径狭窄，雨后地面未干透，一边还有小水沟，三个常年脚踩水泥地大理石地板砖的人，蹬着皮鞋频频打滑。 反观前头打着赤脚的老汉，在这种泥泞小路上，反而如履平地。 “这里就是七七家了。”老汉走到篱笆门前，嗓门老大朝里吆喝，“他张婶，七七，家里来客人了！” 院子里，灶房、堂屋都有人跑了出来。 燕淮视线一一扫过。 戴着围裙拿着擀面杖的老妇，贵叔，孟静娴，还有头发雪白老态尽显的老丈人。 最后，是从大人们身后冲出来的小团子。 绒绒短发在头顶绑成两个小揪揪，穿着橘红针织背心，小脸笑颜灿烂，迈着小短腿登登登的冲过来。 那一瞬，便是久违再见老丈人都强忍了情绪波动的燕淮，险些失态。 这就是七七，是他的孙女，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精致可爱，浑身灵气，跟阿迟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迅速调整面部表情，想让自己看起来慈祥和善些，甚至努力把两边嘴角往上扯，两手微朝前伸出，满怀激动准备迎接他的小孙女。 “村长爷爷！我家今天包饺子哦！这么大一个！猪肉香葱馅儿的，很好吃很好吃的，村长爷爷你在我家吃饺子呀！”小娃儿在老汉面前停下来了，仰着小脑袋两手比划，大眼睛透出欢喜孺慕。 燕淮不着痕迹收回手，再看向老汉时，眼里带上了敌意。 他才是正牌爷爷！ 男人细微的变化，恰好皆落在身边人眼里。 燕希毫不客气发出嘲笑，转而故意对小娃儿道，“小不点，这位才是爷爷，初次见面，你不打个招呼吗” 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七七一把抱住老村长的腿，壮了胆后才把小脑袋探出来，灵动黑眸把后头三人打量了一遍。 片刻后，小娃儿摇头，弱声道，“这是伯伯，不能叫爷爷。” “为什么” “头发白的才是爷爷，比爷爷年轻的要叫伯伯。” 这话逗得院子里的人都乐了开来，笑声阵阵。 燕希嘴角耷拉，他好像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感觉恁不爽。 而燕淮，京都第一豪门在任掌舵人，无数豪门争相讨好都难博他一笑的人物，被小娃儿简简单单一句话，通身像泡在温水里一般，舒畅熨帖。 他孙女夸他年轻。 比两个不省心的儿子都要嘴甜，又乖又机灵！ “淮哥，燕希，祥叔，别站门口了，先进屋来再说。”孟静娴走上前，招呼他们几个进屋。 手里还拿着擀面杖的张细凤也回神，连声道，“对对，先进屋，我听阿贵说你们又是赶飞机又是赶车的，肯定又累又饿了吧进屋先喝口茶水，待会就能吃饭了。” 完了又对腿上还挂着小娃娃的老村长道，“村长你也留下来吃饭，我跟翠芳、阿娴包了好多饺子，晚些你带一盘回去给老嫂子跟华子吃。” “你们家招呼客人呢，我就不凑热闹了！”老村长捏捏七七小脸蛋，把她放下来，又抄着近路走了。 林翠芳紧随他后，也没多留。 饺子刚好包完了，屋里来的那老多人，都是来跟七七相认的，哪能那么没眼力见留下来打扰。 没了大腿可抱，七七顿时浮出紧张。 小小娃儿杵在院子中间，探头探脑往堂屋瞧。 一眼过去全是人头。 “蛋蛋，我有点慌，”走到堂屋门口，娃儿悄悄扒在门边，“我突然多了好多好多亲戚，刚才来的是我爷爷哦！是我爸爸的爸爸！还有奶奶，还有太姥爷……” 七七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这么多亲人。 她小小脑袋里，能想到的只有爸爸妈妈。 便是只找回了妈妈，她已经觉得好快乐好快乐了。 像一直在水里飘啊飘啊浮萍，有了妈妈，便长出了根系。 活着，就有了不一样的底气。 可是现在多了那么多亲人，全在她意料之外，她要怎么搞哦 小蛋人对她这副怂样嫌弃得不行，“有什么好慌的照着称呼喊人就行了，他们是过来看你的，又不是过来吃了你的，小怂包。” 七七小眉毛一竖，怒瞪小蛋人。 她！她就是小怂包……竖起的眉毛耸下来，七七小脑袋贴着门框，露出一只眼睛往里瞧。 殊不知她这副小模样儿，全被屋里人看在了眼里。 只差没把他们的心给萌化了。 “七七，快进来呀，奶奶给你介绍一下家里人”孟静娴笑着朝七七招手，动作不敢太大，怕把娃儿给吓跑了。 傅老也轻咳一声，招呼七七进堂屋。 他不带见燕淮是一回事，但是不能在七七面前表现得太多明显，大人的恩怨，不能吓着他曾外孙。 七七又把几人瞧了一遍，这才迈着小脚脚挪进门。 孟静娴蹲下来，把她半揽进怀里，指着燕淮跟燕希介绍，“这是你爸爸的爸爸，七七要叫爷爷。这是你爸爸的弟弟，七七叫他叔叔。” 燕淮捏紧双拳，腰板绷紧，眼睛盯着小娃儿，等她唤一声爷爷。 他心里是紧张及期待的。 但是脸上长年严肃面容很难改变，那种紧张期待反应出来，只显得他的脸更严肃深沉。 加上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缩手缩脚坐在农家小小马扎凳上，乍看十足一尊黑面神。 四目相对。 七七，“……” 燕淮，“……” －－－－－－题外话－－－－－－ 这两天晚上带娃，所以更新时间晚了些，请大家见谅。接下来三天上推，橙子会多更，希望大家能订阅投票支持鞠躬感谢 70 第一三四章 可是七七有点心疼 七七也着急。 急得都快哭了。 她想喊，可是对着那张脸，嘴巴张了又张，愣是喊不出口哇！ 眼见着爷爷眼里溢出失望之色，七七小嘴扁了。 小蛋人恨铁不成钢，实在见不得娃儿这种委委屈屈快哭出来的模样，细细手指一动，一缕紫色电流咻的打在娃儿屁股上。 “哇！呜——”七七疼得跳起来，小身板站立不稳直往前扑去。 正好扑进爷爷怀里。 四目相对，七七小嘴一咧，真哭了。 小娃儿哭的时候，不跟别的小娃娃一样呜哇呜哇叫，没有声音，只扁着小嘴红着眼，眼泪扑簌扑簌掉。 这模样看起来比大声嚎哭更委屈。 燕淮一把年纪，几十年来重心都放在家族跟公司，养的两个儿子一个不着家，一个也不用他操心。 他压根就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 只觉他孙女小得像个小团子，又软又娇，力气大一点就能把团子捏扁了。 明明极想抱一抱小孙女，想哄哄她别哭，结果大男人坐在那里，身板直挺挺的愣是一动不敢动。 僵着四肢傻眼。 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是反应各不一。 燕希幸灾乐祸看热闹，孟静娴想把娃儿报过来又不敢跟男人抢。 反应最大的是傅老爷子。 本来对燕淮就相当不待见，这会子瞧着他竟然把自个曾外孙女给吓哭了，火气腾地直窜上头顶。 “混账东西！瞧瞧你把我小宝儿吓成什么样了！”老爷子一声吼，冲过来就要把小曾外孙抱过来。 燕淮下意识把小娃儿搂住，他孙女还没叫他爷爷呢。 认亲还没结束，他哪肯把自己孙女假手易主 “爸，我没吓——”他开口。 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了。 “爸什么爸谁是你爸不是你吓的七七能哭成这样我来半天了七七多乖我不比你清楚混蛋玩意儿！”老爷子抢不着，骂着不够解气，大手挥起啪啪就往男人身上头上打。 一点面子不给。 什么京都第一豪门掌权人，这名头在老爷子眼里就是狗屁。 老爷子一手抢娃一手打崽，丝毫不承认自己是趁机公报私仇。 燕淮坐着没动，也没挣扎，由着老爷子打。 但凡要是换个人，谁敢动他一根指头 可这是他老丈人。 七七本来是疼哭的，这会子听着爷爷身子挨的巴掌啪啪响，吓得不会哭了。 小嘴半张着，愣愣看着这一幕，巴掌响一下她抽噎一下。 完蛋了噜！ 她害得爷爷被打了…… 是蛋蛋整她的，可是她又不能把蛋蛋供出来。 七七暗暗倒抽气，心虚得啃起小手手。 堂屋里其余几人，孟静娴、燕希，记忆祥叔，看着这一幕同样谁也没敢动。 老爷子教训人，不管什么原因，这时候谁上去都等于撩虎须。 孟静娴心焦，但是只能眼睁睁瞧着，两手死死扣在一块。 祥叔管不上，干脆把眼睛挪开望天。 燕希则两眼冒光，一边抽气一边幸灾乐祸。 这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在京都，老头子眉头皱一下上流圈子都得抖一抖，结果来了桃溪村，老虎变猫了，只能挨揍啊！ 噗哈哈哈！好狼狈！ “太、太姥爷，七七在这里，你别打爷爷了……”最后还是七七不忍看，大着胆子抱住老爷子小腿，“不是爷爷吓哭七七的，七七是、是屁股突然被蜜蜂蜇了，给给疼哭的……” 七七小眼神飘到飞起，话说完，两只小手挪到后面，把小屁股紧紧捂住。 就怕太姥爷要看她伤口。 她屁股上没包啊！ 燕淮，“……”纵横商界引领豪门的男人，也料不到听自己孙女喊的第一声爷爷，是在这种情况下。 为了给他脱罪，他孙女还胡诌出一只莫须有的蜜蜂来。 堂屋就巴掌那么大，有没有蜜蜂他们大人还能瞧不着么 他孙女，比儿子更贴心，更孝顺！ 豪门大佬对自己孙女的滤镜八百米厚，浑然忘了自个挨打就是因为孙女先让他啃了只死猫。 老爷子咳了声，打得手有点疼了，刚好曾外孙递出台阶。 老爷子见好就收。 末了，还不忘冷横被揍得发丝凌乱的男人一眼，“不服气不服气你还手呗！” “服气。”男人挨了打，坐在那里依然浑身气度，除了发丝稍乱，挨打的地方红肿外，找不出狼狈，“爸你累了就坐下歇会。” 老爷子，“……” 不是，这混蛋刚那是什么眼神 好像在说他要是真还手，自己这副老身板得要掀翻喽 混账东西！ 等他歇会的，再找机会继续打！ 瞧着老燕子气哼哼坐下还拿鼻孔对着他，燕淮眼里掠过无奈。 他知道，老爷子心里对他有气有怨，要是这样能让老爷子出口气，挨一顿揍也算值。 闪神间，一双小手触上他头顶，将他乱掉的头发理顺。 燕淮垂眸，对上小娃儿认真又内疚的表情。 他眼神深沉凌厉，便是可以收敛，仍让小娃儿抖了抖。 “……爷、爷爷，”七七咬唇，努力唤出这个称呼，“对不起。” 娃儿轻声的道歉，让燕淮怔了下。 没及回答，便见娃儿嘟起小嘴，朝他脸上脖子上发红的地方呼呼吹气。 轻轻柔柔的气息，混着娃儿身上奶香气，让男人冷硬的心骤然柔软。 “爷爷你疼吗”娃儿又问。 燕淮摇头，声音不自觉放轻缓，“爷爷不疼。” “可是七七有点心疼。” 燕淮愣了，怔怔的，心底深处深埋多年的痛苦委屈，像是突然被挖了出来，又被一股温暖抚慰包裹。 他垂眸瞧着自己发颤的手指，眼尾溢出几不可察的微红。 他站在最高的位置，杀伐果断，挥斥方遒。 时间长了，别人就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像块冷心冷肠的寒铁。 可他也不是圣人，不可能任何事情都能尽善尽美，不可能一点不犯错。 他也有难以承受的后果，也会痛苦也会委屈。 可是他站在那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只敬他畏他，抑或背后指责他。 从来没人对他说过，心疼他。 70 第一三五章 两爷争宠 堂屋里一时很安静。 只有娃儿为受伤的男人呼痛痛的吹气声。 此刻屋子里的人，皆五味杂陈。 娃儿一句心疼，同时勾起了他们埋在心头的酸楚。 人人都有委屈，有不想说出口的伤痛。 他们都活得光鲜亮丽，受无数人嫉妒羡慕。 身边却独独缺少一个，会对他们说心疼的人。 他们自己，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心疼。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善于装饰坚强。 尤其面对亲人的时候，更是不愿流露软弱。 “七七不怕爷爷了”悄悄收敛气势，让他的小娃娃朝他靠近，燕淮似揶揄般问道。 “刚才怕的，现在不怕啦。” “为什么” 七七抿着小嘴，小身板不好意思的扭了扭，“因为爷爷让我动头发。铁军哥说，男娃最讨厌别人在他们头上动土，可是我动爷爷头发，爷爷也不生我的气。” 她一开始只是被爷爷黑脸的样子吓着了，可是她能感觉得出来，爷爷是喜欢她的，跟太姥爷一样喜欢她。 七七渐渐开始明白，真正的亲人，都会喜欢她疼爱她。 不会伤害她。 像她的爷爷，只是看起来凶，可是她摸头发的时候，爷爷却会把头低下来，怕她够不着。 七七心里开心，眼睛便弯成了漂亮月牙儿。 小模样又软又甜。 燕淮眼里凌厉软化。 别说孙女只是摸他发，便是调皮把他头发剃光了，他怕是也只会担心剃刀割了孙女的手。 “爷爷能抱抱七七吗” “七七抱抱爷爷吧，爷爷刚才被打了好久，身上一定好疼的。” 娃儿张开小手，把冷硬的人抱住，动作轻轻软软的。 可是这股轻软力道，却含着强大的力量，扫掉了男人心头顽固附着的尘埃。 老爷子黑着脸哼了声，看燕淮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他就是那个让男人被打了好久的罪魁祸首。 这不要脸的，是不是故意扮弱博他家七七喜爱 想到这里，老爷子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阿迟这辈子，肯定是只有这一个独苗苗了。 他家七七只能姓傅！ 燕淮要是敢跟他抢，他把他头打掉！ “抱完啦，那爷爷不可以生太姥爷的气了哦，太姥爷比你年纪大，是长辈，爷爷要让着太姥爷的。”娃儿甜甜软软声音又响起，老气横秋，“而且太姥爷打你，肯定是爷爷做错事了，有错要认的。” 燕淮，“……”他好像没有跟孙女谈条件，但是他被一锤定音了 这回轮到老爷子乐了，浑身熨帖。 不愧是他老傅家的宝儿，知道护太姥爷！ 孟静娴跟贵叔看着这一幕，忍笑之余齐齐松了一口气。 有七七在，堂屋里的僵持气氛被无声化解。 大事没有，小事不惊。 燕希也将这一幕从头看到尾，没说话，神色难辨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看到娃儿抬起小脸朝他看来，眼睛笑得弯弯的，脆生生喊他，“叔叔！” 燕希，“……” 燕希若无其事撇开视线。 他不可能被萌娃蛊惑。 跟他卖萌是没用的。 等他找着机会，他会让小娃儿知道，他可不是她以为的好叔叔！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耳边就传来一声沉冷警告，“七七喊你叔叔，你没听见” 燕希拧着眉毛，下意识就要反驳，扭头却正好对上小娃娃干净透彻的眼睛。 伤人的话一下堵在喉咙说不出口了。 燕希黑着脸，瓮声瓮气，“嗯。” 他嗯完，小娃儿捂着小嘴吃吃吃的便笑开了，燕希觉得她是在笑自己，脸色又黑几分。 妈的，好气。 他干什么要心软 “开饭啦！老爷子，阿娴，大家伙快出来洗洗手，准备吃饭！” 灶房传来老妇人一声吆喝，随之而来，是空气里蔓开的饭菜香气。 一行人全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老爷跟孟静娴更是连早点都没吃。 燕淮燕希跟祥叔三个也不遑多让，心里挂着事，在机场的时候谁都没胃口吃东西，一直到来了篱笆小院看到他们燕家小宝贝，也没东西下过肚。 这时候早就饥肠辘辘了。 随着老妇人吆喝，闻着空气里让人垂涎的香气，各人肚子咕噜噜的响声此起彼伏。 七七笑弯了肚子，以为小手捂着脸蛋，别人就看不到她在笑。 众人，“……” 面面相觑间，皆老脸一红。 饿到肚子咕噜叫，大概也是他们有生之年难得的体验。 张家院子小，灶房也小，人一多屋里就坐不开。 瞅着天色一时半会不会下雨，张细凤便指挥贵叔把饭桌摆到院子里。 这样一来空间足够，光线也敞亮。 以前穷的时候，为了省点灯油、省点电，家家户户都会赶在天黑前吃饭。 饭桌往院里一摆，一家人围坐天光下边吃边笑话，还格外有意趣。 七七不用人喊，就自动自发往灶房帮忙搬凳子、摆碗筷。 那么小的娃儿，干活动作又干净又利索。 “太姥爷吃饭，婆婆吃饭，爷爷奶奶吃饭，祥伯伯阿贵伯伯吃饭，叔叔吃饭。” 老爷子又是一番熨帖，在七七心里，他肯定排第一。 他得意的跟燕淮对了一眼，燕淮不动声色避过。 没什么好争的。 他们家七七敬老。 七七不知道长辈之间明里暗里的打机锋，就觉得今天好开心呀。 因为桌上全是她爱吃哒！ 土豆烧排骨，红烧鱼，焖猪蹄，醋溜土豆，炝白菜，还有好多好多饺子！ 七七摸着小肚子不停吸溜口水，一时不知道该先吃哪个菜才好。 她肚子太小了，装不下太多，她得想好了再吃。 “七七还没尝过奶奶包的饺子吧这种元宝饺是奶奶包的，给你夹两个尝尝”妇人温柔声音响起。 之前包饺子她也自告奋勇帮了忙，这是她的拿手活，包得又快又漂亮。 七七想了想，奶奶包的饺子，不能拒绝，吃！ 一旁老爷子不甘示弱，“七七，吃点红烧鱼，这鱼是太姥爷亲自挑的，肉嫩刺少，又鲜又香。” 太姥爷亲自挑的鱼，更不能拒绝，吃！ “爷爷以前没尝过农家风味的菜，不知道哪个好吃，七七帮爷爷试试味道怎么样”老奸巨猾的燕家大大佬手段更高，一出手就让别人再没有表现的机会，“红烧肉入味了吗猪蹄焖得够不够火候土豆片呢……” 七七：吃！吃！吃！ 其他人恨不得把筷子摔燕淮脸上，你干什么了你就好意思抢人 70 第一三六章 我也让你吃不着! 十分钟后，七七抱着圆鼓鼓的肚子欲哭无泪。 “太姥爷，爷爷，七七吃不下了，嗝！” 张细凤忙把她手里碗筷拿下来，给她揉揉小肚子，“诶哟那不能再吃了，小娃儿胃小，再吃得撑着了。” 其他人一听会撑坏小宝儿，齐心协力把七七面前的菜盘子给挪远，连凳子都给她抽走了。 最后太姥爷给她手里塞了仙女棒，让她在旁边看着他们吃。 七七：…… 可是她饺子才吃了两个！鱼才吃了一口，只啃了一个猪蹄一块红烧肉啊！ “爷爷，你还要七七帮你试味道吗七七还能吃——” “七七刚才已经试得很好了，你试过的菜爷爷都喜欢吃。” “婆婆包的饺子我还没试哦！” “喏，爷爷在吃着了。” “哪还有二伯娘包的——” “这些饺子除了形状不一样，馅儿都是同一种，味道也是一样的。” 小娃儿脑袋耷拉下来，蔫头巴脑走到一边摸肚子。 燕希眼角余光捕捉到燕家大大佬眼里笑意，动作微顿。 可真稀奇，他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个男人也是会开玩笑逗人的。 大概因为，七七是他最喜欢的儿子的女儿。 嗤…… “……听阿贵说你们是赶飞机包车过来的，十点多就到了，你们从哪来啊”席间，老妇人边吃饭边说话。 燕希不自禁看了她一眼，头发花白，脸上皱纹褶子明显，身上尽是乡村农妇气息。 但是，也是这种质朴气息，给人一种难言的亲切。 不过他们家向来食不言寝不语，老太太怕是要自讨没趣了。 “我们从京都来的，心急早点见到七七，所以赶了最早的班机过来，六点四十起飞，九点到惠城。”燕淮亲自答的，没借祥叔的口。 老妇人一听，讶道，“这么早我就猜你们路上肯定没吃东西，多吃点，厨房里还要好多饺子没端上来呢。” “好，我这人不拘谨，张姐不用招呼，你也吃。” 燕希瞧了男人一眼又一眼，险些端不住碗。 来了桃溪村后，他好像都要不认识他爹了。 “哼，大妹子用不着招呼他，他上哪都不懂客气。”老爷子加入话局，开口还是怼。 燕淮把红烧鱼往他面前推近了些，“爸，你也多吃点，我记得你最爱吃红烧鱼。” 老爷子那个气呀，知道他爱吃就别推他的菜！ 这样他还吃不吃了不吃吧可惜，吃吧又膈应。 老爷子恼了，直接把男人面前的一盘饺子抽走。 叫你动我的红烧鱼，膈应我，我也让你吃不着！ 老妇人看见这一幕，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孟静娴立即开口把她注意力拉了过去，两人很快聊起了饺子的各种包法。 就连祥叔跟贵叔两人都若无其事旁若无人聊起各自工作上的趣事。 总之，一桌子人都在说话，在闲唠嗑。 不管是斗嘴赌气，还是说笑谈天，都把饭桌氛围烘托得极热闹。 燕希没说话，低头默默吃菜，这一席农家菜，不知为何格外好吃。 不像在燕家那个大豪宅里，偌大的豪华餐桌上，一家三口各坐一隅，气氛冰冷。 再好吃的饭菜，也吃不出味道来。 廊檐下，拿着仙女棒画圈圈的七七，小脸上哀怨还没褪去。 “唉。” 七七好可怜，七七最喜欢吃的是饺子，刚才应该全都吃饺子的。 可是别的菜也都好诱人，要是全吃了饺子，别的菜就尝不着了。 “还是怪我肚子太小了。”七七皱眉小眉毛总结出原因，“蛋蛋，你那么厉害，那你有没有办法把我的胃变大一点呀” “有，”蛋蛋一本正经，“我可把你变成小牛犊，牛有四个胃，够用吗” 七七，“……” 七七不太敢答。 她觉得蛋蛋好像在骂她…… “我、我不想变成小牛犊，可是我想要四个胃，蛋蛋你能帮我变出来吗” “要不我帮你变四个脑子吧，你脑子总是不够用。” 哦！蛋蛋真的是在骂她！ 七七怒了，“你刚刚打我屁股我都没有生你的气，你还老欺负我！” “没有哦，不是我哦，是蜜蜂蜇的哦。” 七七龇出小犬牙，“我记仇的！以后我也会打你屁股的！” 小蛋人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俯视小崽儿，用行动表达蔑视。 想打它屁股 空口白话也不怕崩了牙。 下辈子都不着。 诶嘿嘿！ …… 泰丰大楼。 嚎着肚子饿的男人面前摆了一盘子饭菜，坐在待客室里慢悠悠填他娇贵的胃。 在他不远，实木沙发矮几旁，宋月凉正在会客。 对面中年男人四十来岁，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眼睛色眯眯的一看就不是好玩意儿。 “宋老板，你的公司虽然势头不错，但是规模太小。”关老板翘着二郎腿，财大气粗模样，“要不是钦少跟我力荐，这样的小公司我是看不上的。” 说完他就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宋月凉瞧。 只差没明说要好处了。 宋月凉勾唇，薄凉眸子微抬，“既然是钦少力荐，那么关老板就是看钦少的面子来的了。” 关老板皱皱眉，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老板为什么要看钦少的面子因为钦少能给你你想要的好处，既然如此，我们之间的合作能不能成，主控权在我。” 宋月凉将背需靠椅背，似笑非笑，气势之强，瞬间掌控谈话走向，“关老板看不上我这小公司，我也未必一定要跟你合作。合作失败，我不会有损失，惠城这么大，待开发的地皮多的是。但是你事情没办成，回去恐怕不好跟钦少交代。” 关老板面色微变，眼神终于有了收敛。 他确实是带着任务上门的。 明着是给宋月凉机会，但是钦少实际要求他促成三方合作。 且不说燕钦手里的好处他能不能拿到手，光是“燕”这个姓，他就不能轻易把人惹恼了。 关老板笑了开来，亲自给宋月凉斟茶，“钦少没说错，宋老板能短短几年在惠城站稳脚跟，能力绝对不输任何一个老手。我也不卖关子了，我有合作想跟宋老板谈。” 宋月凉执起茶杯轻抿，笑了声，语气冷凉，“抱歉，现在，是我不想谈了。” －－－－－－题外话－－－－－－ 暂更三章，白天还有两章加更的，宝子们，白天见！ 70 第一三七章 跟个白斩鸡似的，就别现了 “宋老板，你虽然有些能力，但是还不到能恃才傲物的程度。” 关老板冷了脸色，他也是富甲一方的富豪，要不是有燕钦那层关系在，他怎么可能坐在这里，受个黄毛丫头的气 他冷笑道，“我关某上门给你送钱，你不要，以后怕是你想挣，也挣不来了！” 宋月凉面色不动，毫不受他话语影响。 她自然知道关老板是什么意思。 燕钦也开了地产公司，凭着燕家背景，惠城的地皮商定对他趋之若鹜。 同样经营地产，以后宋月凉想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就只能看燕钦脸色。 要么跟燕钦合作，要么等燕钦赏。 她朝关老板淡淡一笑，启唇，“陈默，送客！” 傅燕迟刚好把饭吃完，饭盒一扣，就凑到宋月凉面前，桃花眼弯弯，“月亮，这样怕不怕以后会没饭吃” 宋月凉睨他一眼，淡道，“我以后会不会没饭吃不知道，但是你现在，吃的就是我的饭。” 女子视线往那边清洁溜溜的饭盒瞟了眼。 傅燕迟立刻为自己做澄清，“我以前吃不了这么多的，可是月亮给的饭太香了。” “月亮，我觉得我如果天天都能吃这么多，身体肯定会越来越好，要不你直接养我算了。” 宋月凉又手痒了，凉凉看着男人。 世上怎么会有人把吃软饭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男人再次被赶了出去。 陈默送客回来，眼里浮出担忧，“宋总，这件事情处理得会不会太强硬燕钦不是好对付的，你一点面子不给他，以后在惠城商圈怕是会举步维艰。唐老那边你不好交代。” 她是宋月凉的特助，也是唐老特地请过来监视宋月凉的棋子。 这一点，她跟宋月凉都心知肚明。 宋月凉垂眸，“想让我摇尾乞怜，绝无可能。之后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答应了唐老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会办到。” 话说至此，陈默不再多言。 她跟在宋月凉身边几年了，对她的性子多少有了了解。 宁折勿弯。 宋月凉是个宁肯头破血流，也不会对人卑微求饶的人。 这种过刚的性子，让她前期吃过不少苦头，宋月凉今天能站在这个位置，凭的不仅是过人的能力，还有过人的毅力。 而支撑她走到这一步的，是恨。 所以她身后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都带着自己的血，以及别人的血。 也所以，才会有了让人畏惧的夜叉之名。 另边厢，走出待客室，傅燕迟脸上嬉皮笑脸就尽数散了干净，桃花眼里眸色冷暗。 在办公室拿了宋月凉电话，男人去了洗手间，随手拨出号码。 响了好一会才有人接听，懒洋洋的，“喂，谁啊” “我，傅燕迟。” 那头传来一阵物体被撞落在地的声音，“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查岗啊” “那边的一条网可以收了。”傅燕迟没管男子调侃，简言扼要，“我要今天看到结果。” “这么急发生什么事了这些网当初花了好几年才布置出来的，现在收可能会打草惊蛇。” “时机到了，就不是打草惊蛇了。”傅燕迟垂眸，唇角冷冷勾起，“是杀鸡儆猴。” “作为合格的老板，你是不是该跟你的忠心下属说一下，是什么刺激到您老人家突然抽刀开刃” “你老板现在是拖家带口的人了，总不能一直让别人以为我还是个废物，耀武扬威的欺负我老婆孩子。” “砰！嘶！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个号码记一下，我太太的电话。哦，就是我孩子的妈，我遗产的继承人。” 傅燕迟挂掉电话，浑然不理那边的人是不是被震得三魂出窍。 软饭好吃。 他得给老婆多攒点钱养他。 “月亮，我头好晕，一步都走不了了，我能不能在你身上睡一下”走进办公室，看到宋月凉，男人气息一变，又成了那个死不要脸的病秧子。 宋月凉刚刚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 看着故意把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两颗的男人，宋月凉额角又开始突突跳。 好想打他。 她伸手，将男人特地拉开的领子合拢，“跟个白斩鸡似的，就别现胸肌了，行吗” 傅燕迟，“……” 他要是条蛇，月亮现在打的就是他的七寸。 一点面子不给的吗 “那我这只白斩鸡，好吃吗” 宋月凉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男人在说什么，反手一本书啪过去。 玉面煞红。 …… 篱笆小院。 饭后，一群人也没进堂屋，就坐在院子里谈天说地，相互交换惠城跟京都的信息。 说的最多的还是桃溪村跟七七。 作为七七来到桃溪村后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张细凤被反复询问，说得嘴都干了。 但是她说得乐呵。 “其实村子里暗地都在传，说七七身上有福气，所以她来了桃溪村后，整个村子也变得越来越好。” 众人对这话极为认同。 他们的小宝儿，自然是有福有运的人。 七七一直坐在廊檐下，小手捧腮静静听大人们闲聊。 犹豫良久，七七终于开口问出个疑惑，“太姥爷，爷爷，奶奶，那你们能不能告诉七七，我爸爸到底是谁啊” 院子一静。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恍然想起他们光顾自己高兴了，遗忘了某个身份挺重要的人…… “七七，七七！我爸妈回来了，到村口了！你跟我一起去接吗！”尴尬攀升间，篱笆院外响起小娃儿兴奋喊声。 七七蹭地从廊檐下站起，眼睛亮晶晶的迎出去，“铁军哥，你爸爸妈妈跟村里打工的人都回来了” “回来了！刚才有人跑到我家报信，说我爸妈他们到村口了，背了好多东西回来！”狗蛋虎头虎脑，此刻激动兴奋得脸蛋通红，眼里又带着股扭捏，“我特地跑来喊你的，你来吗我爸妈肯定买了好吃的，我分给你吃！” “去去去！快走，不然他们都要到家啦！”七七咻咻咻点头，拉起狗蛋就往外跑，不忘回头跟院里长辈们交代，“太姥爷，婆婆，爷爷奶奶，我去玩会就回来！” 张细凤闻听村里人回来了，哪里坐得住，也站了起来跟着往外走，“我也去看看，今天村里要热闹了。” 70 第一三八章 行商的人都老奸 聊了这么久，燕傅两家来人对桃溪村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眼瞧着七七跟张细凤先后迫不及待往外跑，燕淮站了起来，“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这个让他孙女喜爱的村子，他也想亲眼瞧瞧，究竟怎么特别。 对于桃溪村的初印象，破败、落后、贫穷，六个字足以囊括。 包括这处篱笆小院，也是一样。 不知道矗立了多少年头的泥土房，外墙连墙漆都没刷，一眼可见黄色的墙坯，在岁月风霜侵袭下，布满划痕，凹凸不平。 便是里屋也没好到哪里去，白漆早成了灰漆，不少地方的漆面都大块脱落，仅用旧报纸裱糊。 至于屋里的贵重电器家具，应该是宋月凉后来添上的。 燕淮环视小院一周。 这个院子，唯一让称道的，大概就是干净整洁，有让人觉得亲切的烟火气。 他率先走了出去，其余人纷纷跟在后头，连对燕淮不感冒的老爷子也跟了过来。 家里小宝生活过的地方，怎么也要看看，多了解了解。 七七跟狗蛋年纪小，却跑得最快，很快就出了小巷。 这点功夫，原本刚到村口的人，已经被人群簇拥着，进了村。 狗蛋一眼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爸妈，一对年纪不到三十的年轻夫妇，身上背着行囊，手里提着塑料袋，通身掩不住的沧桑疲惫。 “爸，妈！”狗蛋大喊一声冲过去，眼泪刷刷流。 “狗蛋，爸妈回来了！”应声的是中等身材相貌端正的年轻男人，声音洒脱，却也红了眼眶。 儿子有多惦记他们，前天打电话回来时，老父亲在电话里尽数对他说了个遍。 可是以前为了生活，没办法，酸楚只能往自个肚里咽。 狗蛋已经扑到爸妈跟前，一边咧嘴嚎哭一边控诉数落，“叫你们别走别走，在家里种地瓜也能挣钱，你们偏偏不听！现在好了吧都被人抓到局子里去了！差点要不到工钱，还挨打呜呜呜！” “诶哟喂，儿砸，咱能不能回家再哭你爸身上背着的东西老沉了，让我先回家放一放嘛。”男人红着眼打趣。 狗蛋妈也抿着眼泪，把手里塑料袋提了提，“狗蛋，咱先回家，妈给你买了好多城里才能买到的零食，好吃着呢！” “真的”狗蛋抹掉眼泪，把袋子接过来打开看了两眼，立刻回头拉起安静站在一边的七七，“走，七七，去我家哥给你分好吃的！我就说我爸妈肯定买了吃的回来！” 被落在后头的狗蛋爸妈顷刻傻眼，村民们更是哄笑开来。 “狗蛋这是有了吃的连爸妈都不要了，哈哈哈！” “那是七七，可乖的娃儿。上次你们回来没呆两天就又走了，还没见过呢吧” “诶呀别杵在半道上说话了，先回家，都先回家，梳洗一下歇息会，晚点大家伙一块吃饭再慢慢唠嗑！” 这次回来的不只狗蛋爸妈，村里同在启明电子厂打工的人全都回来了。 老板心黑，那个厂他们是不能再待了，先回家来。 至于之后是要再出去找工做还是就待在家里种地种瓜，到时候再考虑。 杵在村半道上乌泱泱的人群，很快分散各自回家。 傅老跟燕淮等人过来时，只看到最后热闹的一幕，至于他们的小宝儿七七，早就不知道被拐到什么地方去了。 张细凤乐呵呵的，“七七去狗蛋家玩去了，跟我那院子隔得不远，几分钟路程。晚点她会自个回来的，村子里抬头低头都是认识的人，安全得很，不用担心。” 七七在桃溪村早就是团宠的宝儿了，大家伙都爱护得紧，没人会欺负七七。 就连村里少不更事调皮捣蛋的娃子们，都把七七宠着护着，人缘好得不得了。 “大家伙都散了，咱也回去吧。”张细凤招呼身边一群穿着打扮气质都太过打眼的人。 她一个老农妇站在几人面前，被路过村民们打量打趣，周身跟长了虱子一样不自在。 “月月七点左右就到家了，还有村里人，晚上会到家里来看电视，大人孩子聚一块，到时候又热闹又乱腾，你们可能会不习惯。” 自说自话完了张细凤才想起，扭头看几人，“你们晚上要搁家里住吗还是要回城” “不回。”老少爷们贵妇人异口同声。 应了话后又面面相觑。 张家小院小得很，拢共就四个房间，他们要是全都住下，肯定住不开。 这个道理他们都明白，可是谁都不肯走。 燕淮只能挤出一天时间，明天就得赶回京都，自然是不肯错过跟孙女待在一块的一分一秒。 老爷子能回惠城，但是他防着燕淮抢人，就更不可能走人把机会白白拱手相让了。 两“爷”拍了板，其他人基本就没有说不的余地，最后剩下老爷子跟燕大佬四目相对，剑影刀光。 当然，是老爷子单方面出刀剑。 张细凤皱眉琢磨了下，家里住不开，不过村里各家空房间还多的是，把人往外腾一下，就不是事儿。 想好了她又转了脚跟，风风火火的，“你们先回家，我去建和跟村长那里打声招呼，让他们家里收拾个房间出来住人，咱家只有四个房，三间都住了人了，只剩下一间空余，不够住的。” 只剩下一间房 老爷子眼刀咻地又朝燕淮飞去，“我今晚住张家小院！” 他年纪最大，抢先开了口，不信燕淮敢跟他抢。 哼！ 燕淮是没抢。 燕淮说，“好。爸，我今晚跟你一块住，我们爷俩好久没好好聊一聊了，倒是正好。” 我正好你个芭乐啊正好！ 行商的人都老奸！ 老爷子气得胡子都翘了。 七七这时候已经被狗蛋一路连拖带拽的拉回了家，小蛋人气得好几次想放电蜜蜂哲人，最后都被理智压了下来。 为个小屁孩浪费它的电，不值当，玛德！ 两小只连屋都没进，就蹲廊檐底下兴致勃勃翻零食。 “这是饼干，这是泡泡糖，这是麦芽酥……”狗蛋一个个零食往外掏，全堆到七七怀里。 “七七，你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给你先挑！”狗蛋哥超豪气。 －－－－－－题外话－－－－－－ 今天加更完毕，明天见！ 70 第一三九章 上辈子燕家结局 “那我真的挑了哦” 七七捧着满怀零食，抿着小嘴眼儿弯弯。 狗蛋，“挑！以后狗蛋哥这里的好东西，七七你都排第一位挑！” 小男孩性格别扭，煽情的话不会说，上次搁篱笆小院里鞠个躬，到现在还有人拿出来调侃他。 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也是小孩间最直接的方式。 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是他知道，家里今年能挣到钱，是因为七七。 爸爸妈妈遇到困难能那么快解决，能那么快从局子里出来，也是因为七七。 家里遇到事儿他只知道在那哭的时候，还是七七，摸着黑跑去喊了老村长跟陈二伯过来。 所以只要他有，他愿意给七七最好的。 狗蛋蹲在那里，看着小娃儿笑眼弯弯低头认真挑选零食的模样，也高兴的咧嘴笑。 七七眼睛在零食堆里巡来巡去，最后挑出一块红色纸包装的泡泡糖，“铁军哥，七七挑这个，我看到过别人吃这种糖，能从嘴里吹出好大好大的泡泡来。” “好。”狗蛋把七七挑的泡泡糖拿过来，帮她把包装纸剥开，又把其他零食一把把的抓着往小娃儿衣兜裤兜里塞。 直到塞不下了才停下来，也拿了块泡泡糖扔嘴里，“这玩意儿我没吃过，咋糖还能吹出泡泡啊” “能的，我看见别人吹出这——么大的一个泡泡，真的！”七七小手比划着。 俩娃儿就眼对眼的吹泡泡，直把脸蛋吹得通红两眼斗了鸡，泡泡还是没出来。 末了，俩娃儿看着对方的斗鸡眼，捧着肚子咯咯咯笑开。 小蛋人两手抱臂，面无表情，“两个蠢蛋，连泡泡糖都不会玩。” “蛋蛋你会吗可是你吃不了，好可惜呀。” 小娃儿咻的一箭，把蛋蛋气得头顶冒烟。 另边厢，傅老爷子经过一场激烈的眼神厮杀后，回到小院养精蓄锐。 竹椅往院子里一摆，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听着虫蛙鸣叫猪哼哼，听着左邻右舍院里传出的笑语，在这种小热闹里，竟然意外有种宁静致远之感。 燕淮没有回小院。 趁着天色还早，他在村子四处溜达溜达，沿途遇上村民，甚至会跟人和善打个招呼，攀谈两句。 孟静娴跟燕希、祥叔贵叔跟在他身后，没有离开，也不敢多问。 他们一行五人太多打眼，每每遇上村民，都会惹来几个眼神。 尤其是燕希，穿得吊儿郎当还弄了头黄卷，回头率百分百。 “我离开家才几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你真是……不像话！”孟静娴纵是生气，语气听来也是温婉柔和的，没什么威慑力。 燕希两手插兜，跟耳聋了一样，由着妇人数落，只当没听到。 什么像不像话的，不过就是嫌他丢人，嗤。 五个人在村里转悠了老半天，最后转到村口，看看桃溪村的田地，看看桃溪村的河。 十月末入秋，河道两边野草已经枯黄，河柳也开始掉叶子。 许是因为下过雨，河水稍涨，淹过了好几阶洗衣裳的石阶，水质沉淀后显得清透。 燕淮沿着河岸，踩着枯黄的草地，走到稍里，站在那里发了很久的怔。 孟静娴就在他身后不远，他望着河岸发怔，她望着他的背影失神。 最后还是她先举步上前，走到男人身侧。 “淮哥，在想什么呢”她轻声问。 在她眼里，他从来都是强大的，可是刚刚有一瞬，她从他背影看到一股萧瑟。 似西山日暮，孤独落寞。 燕淮沉默了好一会，才指着河道上游不远的一座山，“看到那座山了吗” 孟静娴不明所以，眼里浮出疑问。 “张家大姐有很多话没说，午饭后我私下问过她，她捡到七七那天，七七就是在那座山上，被人推下来的。” 孟静娴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发白看向那座山，很高，临河一面是陡峭悬崖。 七七被人从那么高的悬崖给推了下来 若是运气稍差一些，孟静娴不敢往后想。 惊吓过后，心头涌出巨大的愤怒。 “是谁，谁那么狠心！”她咬牙，颤声问。 那么小那么乖的七七，是多心狠的人，才会去那样残害一个孩子！ 燕淮没答，像是倾诉般低声道，“静娴，我其实一直知道，我对不起很多人。对不起阿静，对不起你，对不起两个儿子。” “我给了十几万人饭碗，是员工眼里的好老板，可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爸爸。” “我不懂怎么样低头。直到知晓七七的遭遇，我才恍然怀疑，是不是我以前做过孽，所以，孽报才报到了阿迟身上，报到我的孙女身上” 燕淮怔怔眺望那处悬崖。 他现在还在后怕。 如果七七没了，他的孙女没了，他跟燕家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其实已经很累了。 只是他不敢倒下。 一旦他倒了，他护在羽翼下的妻儿，都会无处容身。 燕家号称京都第一豪门，人人艳羡。 可是外人只看得到燕家的风光，不知道豪门，会吃人。 而他，或许哪一天失去最后的支撑，就会彻底垮下，再起不来。 燕淮不知道，他的猜测，确实就是上辈子他及燕家的结局。 上辈子，宋月凉因为遭受太多伤害，罹患抑郁症。 靠一股恨意撑着，想要向宋家复仇。 直到出事七年后，她才得知当年女儿被田老婆子抱走的真相，再追到田家时，得到的，便是女儿早被马春兰害死的消息。 这个消息成了彻底压垮宋月凉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月凉给傅燕迟打了最后一通电话，随后选择跟宋家人同归于尽。 而傅燕迟，接到电话的当晚，就在莫大痛苦中与世长辞。 两人之间的误会至始至终没能解开，到死，都不知道彼此心里的爱意。 燕淮先是经历了丧妻之殇，苦撑多年后又遭丧子之痛，一夜苍老。 家族里有人趁机联合外人夺权，将燕家大房赶出家族财团。 半年后燕淮死在病榻，孟静娴殉情。 燕希满怀仇恨想为父母报仇，技不如人，被人设计陷害锒铛入狱，同年死在狱中。 燕家大房一脉，至此断绝。 70 第一四零章 燕希嘛，鼻涕虫 “淮哥，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作过孽，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男人身上骤然流出的哀伤，让孟静娴心头慌得不行，她有些语无伦次，“淮哥，你不用把什么都往身上揽，要是累了你就歇一歇，我们现在还有七七呢，她还那么小，没有我们照顾怎么行” “你说得对，”燕淮眼里恍惚散去，恢复清明，身上气势焕然勃发。 他扭头，朝女人淡然一笑，举手投足间又现自信从容，“七七还小，没有我们照顾可不行。” 他以前只顾着家族跟公司，忽略了妻子，忽略了儿子。 可是，他至少还来得及做个好爷爷。 男人返身，缓步离开河岸，背影挺拔沉稳。 孟静娴则于原地又站了良久，耳根缀着浅浅绯色。 刚才，她好像看到了从前的淮哥。 沉稳，从容，自信。 她对他的情愫，便是始于初见时他的淡然一笑。 后来他跟阿静相爱。 此后很多年里，她只将倾慕埋在了心底最深处，不敢与人说。 孟静娴嘴角挂上浅浅笑意，举步随在男人身后。 他说他不是个好丈夫。 可她从来未怪过他。 这场婚姻，是她带着私心求来的。 付出再多，她也甘之如饴。 而这二十多年里，他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他对婚姻的忠诚，给她的安稳，对她来说，足矣。 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让他知道，年少时一场场豪门宴会里，她都曾于最边缘的角落，偷偷看他。 那个她藏在心里的少年。 “一条河几座山，有什么好看的，到处都是土味。”村口桥上，燕希依旧两手插兜，顶着一头黄卷，故意把下巴抬得高高的，藏起关心，表现自己的不逊。 落在祥叔贵叔这些老家伙眼里，小少爷就是个十足的二百五。 有个词怎么形容这种人来着 哦，中二。 还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才能支棱着满身的刺，逮谁都扎。 燕淮经过桥上时，视线淡淡从二百五身上掠过。 二百五立刻挺起腰板，下巴抬得更高，炸起浑身利刺，就等男人骂他。 “回吧。”男人越过他，淡道，“看天色，马上又要下雨了。” 燕希白皙脸皮慢慢涨红，有种卯足了劲儿却没地方使的憋屈感。 孟静娴此时也走了过来，调整脚步跟儿子并行，轻声劝道，“等回了京都，把头发染回来吧，又不是外国人，干嘛要把头发弄成这样，不伦不类的。” “怎么不伦不类了这是国外新流行起来的染发！没见识。”燕希恼道。 “国外流行那也是国外的，你就当妈妈没见识好了，我觉得黑发黑眸最好看。你哥哥就从来不搞这些胡里花俏的东西。” 燕希脸一下沉了下来，“他是他我是我，为什么总要拿我跟他比我知道在你眼里他样样都好我一无是处，那又怎么样人可不会像我这样喊你一声妈！” “燕希！”孟静娴压低声音呵斥，眼里有受伤一闪而逝。 燕希抿紧唇角，扭开了头，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眼里除了倔强，还有不被认可的难过。 母子间气氛转眼变得极僵。 祥叔贵叔走在两人前面，皆目不斜视，不敢回头。 这种场景在燕家三不五时就出现一回，他们都麻木了，谁也不敢管，也管不了。 ……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绑着小揪揪的娃儿，在小径上一蹦一跳往家回，嘴里还时不时呼一声，试图把咬着的泡泡糖吹成泡。 在篱笆小院转角，娃儿停下脚步，疑惑看着杵在那里不动的人。 “叔叔，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进门”七七走过去，小手揉揉吹得发酸的腮帮子。 唉，她跟铁军哥吹了好久的泡泡，愣是一个没吹出来。 泡泡糖好难吹呀。 燕希居高临下瞥了娃儿一眼，“脸疼” “不是哦，是脸酸。”七七略一声展示嘴里咬得没了味儿的泡泡糖，小脸苦哈哈的，“叔叔，我吹不起泡泡糖。” 燕希嘴角抽了下，他小时候调皮都没这么“略”过，真是不讲究。 朝娃儿嫌弃勾勾手指，“拿颗泡泡糖来。” “叔叔你也想吹泡泡呀喏，给你。”七七在塞满零食的裤兜里掏啊掏，掏出最后一块泡泡糖，递了过去。 “看好了，你把糖咬着吹没用，得把糖在嘴里展平，像这样，略……”略完，燕希脸黑了。 他妈的哦，他好不讲究！ 七七立马现学现用，泡泡出来了！好大的泡泡！跟吹气球一样哇！ 兴奋得七七一口大气呼出去，啵的一声，泡泡破了。 粉色薄膜稳稳糊了娃儿大半张脸，连眼睛都不见了。 七七，“……”没人告诉她泡泡糖会破。 燕希，“噗哈哈哈哈！” 他伸手，把糊在娃儿眼睛上的糖膜拿掉，手势精准，别的地方一点没破。 “……噗哈哈哈哈！” “你在欺负我女儿”狂笑声飘荡间，薄凉嗓音传来，透着危险。 七七眼睛一亮，七手八脚把脸上粘着的东西扒了扒，就朝声音来源扑去，“妈妈！” 燕希，“……” 燕希僵硬扭头，看向抱住娃儿缓步朝他逼近的女人。 跟那双凉薄眸子对上的一瞬，燕希背脊颤了颤，女子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完全不输他老爹。 这就是他未来大嫂 “月亮，这小子欺负我们家七七，动手吧。”又一道声音传来，同样凉凉的，陌生又熟悉。 燕希稍稍偏头，跟满脸虚弱的男人对上了，利刺还没竖起来就差点被闪瞎眼。 他看到那个见到他时总是面容冷淡的男人，竟然把脸搭到女子肩头，浑像个讨好金主的小白脸，“打完了我帮你捏捏手啊月亮。” “……”燕希木然把脸扭开，可能他眼睛打开的方式不对。 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 他再次看向男子，硬声问，“傅燕迟，你不认识我” “认识，燕希嘛，鼻涕虫。” 很好，是傅燕迟没错了。 燕希呵一声撸袖子，“傅燕迟！病！秧！子！” 有种来打一架啊！ “月亮，他骂我。”傅燕迟顿了下，眯眼，“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我去你爷！ －－－－－－题外话－－－－－－ 太晚了，先更两章，白天还有哦宝子们这两天别攒文，七七崽在pk，需要订阅投票支持谢谢！ 70 第一四一章 月亮，找个时间，我们接吻吧 篱笆小院里。 人终于齐齐整整了。 傅燕迟看看躺在躺椅上哼曲儿的傅老，又看看坐在小马扎上大长腿无处安放的燕淮，两眼发黑。 他昨天才知道女儿的事，今天燕傅两家就齐聚一堂。 来得比他这个亲爸还快。 老爷子就算了，离得近。 傅燕迟看向燕淮，扶额，“爸，你不够忙” 燕淮不习惯被人居高临下，站了起来，父子面对面，身高相当，气势匹敌。 不着痕迹打量多年未见的儿子，燕淮淡声，“还好，忙得过来。” 傅燕迟头更疼了。 他老婆还没追到手，女儿还没喊过一声爸，他要怎么跟一屋子的人说，他真的不太想这个时候被打扰 毕竟命短，时间不是那么充裕。 宋月凉在旁一一跟在场长辈打了声招呼，态度得当，分寸感极好。 及后就抱着七七退去灶房。 现在刚刚晌午后，她是把下午的工作全部压缩在上午完成，抢时间赶回来的。 还没吃饭。 灶房里的饺子正好填肚子。 “妈妈，叔叔刚才教我吹泡泡糖，没欺负我。”七七给妈妈端饺子，拿筷子，小声替叔叔解释。 宋月凉顺手捏了下女儿开始长出嘟嘟肉的脸颊，“好，妈妈现在知道了。” “妈妈，今天早上外公跟爷爷奶奶叔叔他们突然就到咱家了，七七突然就多了这么这么多亲戚。”七七小嘴嘚啵，习惯性的跟妈妈说家里的事，最后再次提出疑问，“可是我爸爸为什么还是没来啊，妈妈” 宋月凉呛了声，差点被刚吃进嘴的饺子卡住喉咙。 她眼神飘了下，白皙耳根有点红，“来了，你爸爸。” “嗯，咳，”手指往灶房外胡乱点了下，“就他，傅燕迟。” “……”七七小嘴咔一声，合不拢了。 母女四目相对，宋月凉生平头一次这么心虚。 要是她早点告诉女儿，可能女儿不会受这么大惊吓 “为什么会是傅叔叔”小娃儿声音抖索，带着点小哭腔。 “……”宋月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爸爸不是应该像罗宾汉那样的吗” “什么罗宾汉” “六点钟放的动画片，超厉害的罗宾汉，一个能打好多个的大英雄……” 宋月凉，“……” 英雄不可能了。 你爸爸是个弱鸡，宝儿。 此时的傅弱鸡，完全不知道灶房里发生的事，还在想着怎么把眼前一大家子人给打发走。 “身体怎么样”燕淮问，顺手指着旁边的小马扎示意。 “还行，最近感觉不错。”傅燕迟坐下。 “嗯。”老男人又站了片刻，居高临下把儿子打量了一遍，才跟着坐下来。 傅燕迟嘴角微抽，他爸，喜欢站在高处俯视别人。 说白了，就是该死的胜负欲。 简单几句话后，两人坐了下来，反而开始冷场。 好像突然间就没了话说。 燕淮在儿子们面前惯了严父形象，便是有心想要缓和，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做起。 五年多没见，孩子眉眼间青涩早就不见，取而代之是时光沉淀下来的成熟沉稳。 只是依旧如记忆里那般，苍白瘦弱。 坐在那里，神色散漫淡然，哪怕这么多年没见，看见他也没有半点久别后的激动惊喜。 平静得像待陌生人。 燕淮心头泛开苦涩，或许在阿迟眼里，他的的确确就是个陌生人。 明明是父子，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可是他们相处过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五年。 不怪儿子对他陌生，燕淮暗自自嘲。 傅老哼的曲儿停了，期间睁开一缝眼帘，觑了相对无言的父子俩一眼，又将眼睛闭上。 孟静娴陪同在旁，对这种场面也无措，有心想打圆场，可是好像又没有插手的资格。 燕希则干脆连院门都不进，待在外面更舒心自在。 反正但凡有傅燕迟在的地方，众人眼里就从来看不见他。 轰隆一声雷响，天空光线大亮，骤雨说来就来。 “下大雨啦，太姥爷你们快进屋！”小娃儿小小身影从灶房冲出来，一边脆声催他们进屋避雨，一边冲到廊檐下的晾衣杆收衣服。 因为人太矮了够不着，娃儿直接踩到凳子上，掂着脚摇摇晃晃扯下衣裳。 这一幕看得众人心惊肉跳，哪还顾得上避雨，纷纷跑过来，抱娃的抱娃，收衫的收衫。 七七冷不丁被抱住，急得不得了，蹬着小短腿，“我婆婆的鞋子还没收，在堂屋廊檐底！还有竹筛子！凳子椅子也都要收进去啊！哎呀你们放我下来，我能帮忙的！……叔叔你年轻力气大你搬竹椅子呀！小马扎忘拿了爷爷！太姥爷！太姥爷你鞋掉啦！” 七七频频小手捂脸，大人们怎么那么让人操心哦！ 宋月凉本来在女儿跑出去的时候就要跟着帮忙，及后看到院子里的一幕，眸子闪了闪，停了下来。 她虽然人在灶房，但是院子里怪异的气氛她并没有遗漏。 现在因为七七，那种气氛反而散掉了，众人七手八脚急慌忙乱中，竟有种异样的和谐。 宋月凉笑了下，闪神间，眼前冷不丁有黑影罩过来。 她抬眸，就见白衣黑裤的男子走过雨幕，来到了她面前。 衣裳头发皆已被雨水淋湿。 “你干什么”明知道自己身子弱，不避雨还乱跑 男子头偏了偏，深邃黑眸凝着她，漾浅浅笑意，“我老婆掉了，我来把老婆扛回去。” 宋月凉指尖动了下，白皙耳尖悄然蔓开一层绯色。 “月亮，我其实有话想问你。” “什么”宋月凉强自镇定。 “你看，咳，我们女儿都生了，我就不讨论你对我少儿不宜那些东西了。现在我只剩一个疑问。”男人倾身靠近，独属于他的干净清冽气息无声侵袭，似蛊惑般的呢喃在女子耳边响起。 “月亮，我的初吻还在吗” 宋月凉脑子轰一下炸开，热度攀升把整张脸都烧红了。 她忍着羞恼警告，“傅燕迟！” 男子低声轻笑，笑声温柔缱绻，“月亮，找个时间，我们接吻吧。” 70 第一四二章 团宠地位易主 骤来的雨又急又大。 雨幕如瀑，雨声哗哗。 整个天地似都被笼在大雨中。 灶房光线暗下来，在如同鼓点的雨声中，静谧得让人心慌。 男人浓密短发被雨水打湿，几缕发丝垂下眉间，将漆黑双眸半挡，凭增魅惑。 过近的距离，能清晰感受到他呼吸间灼热气息，透出男人特有的强势及侵略。 他视线从她眸间一寸寸下移，最后定在那抹诱人朱红。 呼吸不受控制急促，男人嗓音变得低沉嘶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 …… 灶房里骤然传出一声惨叫，吓得七七一个机灵，忍不住探头往灶房里看去，“是傅叔叔哦，叫得好惨，他怎么了” 灶房前廊檐下，几个收拾好东西就近避雨的人脸色皆有些不自然。 燕希离门口最近，两眼望天一张俊脸通红。 撇到小娃儿脖子伸出老长往灶房里凑，他立刻伸手把娃儿脑袋摁了回去，咬牙切齿。 傅燕迟那个不要脸的，长辈都在外边帮忙收东西，他倒好，竟然溜进厨房吃豆腐！ 知不知道农村灶房不隔音！ 七七仰头看着罩在头顶的大手，一脸不明所以，“叔叔，你摁着七七干什么呀” 燕希，“哦，手放着有点累，搭个手。” 七七，“”她是扶手嘛 小蛋人看着掌心跳跃的电花，脸色严肃。 他给傅燕迟扔个电，会不会把人电嗝屁 算了，风险太大。 以后务必要好好教育小崽儿，不该好奇的事情别打探。 这个世界是很危险的。 宋月凉俏面煞红走出灶房，后头不要脸的男人跳着脚追，“月亮，下大雨呢哪儿都去不了，我觉得我刚刚的提议很不错——” 两人在灶房门口顿住，齐齐往右扭头。 顺着视线数，一二三四五。 宋月凉，“……” 傅燕迟脑阔也疼，嘴角抽了又抽，“外公，爸，孟姨，燕希，七七。” 他念一个名字，咬一下牙，微笑，“避雨应该去堂屋，还有电视看哦。” 傅老轻咳一声没好意思说话，谁知道避雨能那么赶趟呢 燕淮也没说话，看着雨幕目不斜视，深沉面容不露一点端倪，好像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最容易看穿的当属孟静娴跟燕希。 燕希脸红得只差头顶没冒烟了，孟静娴都没敢朝这边看，眼里全是尴尬闪躲。 唯一让傅燕迟稍有安慰的，是他女儿小脸茫然。 嗯，女儿的耳朵还干净，幸好。 不然从今往后，他大概连月亮一片衣角都碰不着了。 傅燕迟跟崽儿四目相对，桃花眼一弯，一瘸一拐走过去，把女儿从燕希手底下扒拉出来抱起，“七七，我是爸爸。” 七七缓缓扭开小脸，小手在衣摆揪啊揪，“哦……” “……”傅燕迟脸色严肃起来。 追老婆哄女儿的道路，看来任重道远，希望他这条命还能遭得住。 耳边没声音了，只有雨声敲打屋顶瓦片及地面的咚咚声。 七七抿唇，僵着小身板，小眼神缓缓地闪闪缩缩朝抱着她的男人转。 她好像回答得不太好，爸爸是不是生气了 她不讨厌爸爸的，就是太突然了，她还没能缓过神来。 七七小嘴抿着抿着，扁起来，有点委屈有点慌。 也要给七七点时间，接受爸爸是个无赖的事实呀。 不用很久的，一会会就好。 担心爸爸真的生自己的气了，七七鼓起勇气，嗫喏着唤，“爸、爸爸” 娃儿声音带了哭腔，眼圈都红了。 “兔崽子，你个不省心的玩意儿，你欺负七七！”老爷子一声吼，大掌啪的从后面扣上傅燕迟后脑勺。 转瞬，七七就换了位置，被威严的爷爷抢抱了过去。 傅燕迟捂着后脑勺回转身，对上好几双怒视的眼睛。 俨然犯了众怒。 “……”他发誓，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 月亮揍他那些除外。 可天知道，他什么都没做，他还能欺负自己宝贝女儿 傅燕迟抽着嘴角看向女儿，期待女儿帮他说句公道话。 四目相对，女儿满脸茫然，“……” 很不错，刚刚相认，女儿就抢了他团宠的地位，还让他吞了只死猫。 长叹一声，傅燕迟认命了，这是他想往死里宠的宝。 一只死猫算什么再来一只，他还吃。 宋月凉在旁看着这一幕，片刻后悄悄扭过身子，肩膀抖动。 燕希没那么客气，直接捧腹大笑，看傅燕迟吃瘪，好爽！ 七七这个小侄女他认了！ 幕天大雨，破旧的篱笆小院。 忍俊不禁的笑声依次传出，久久不歇。 萦绕雨水也浇不掉的欢乐和谐。 有人笑着笑着，就悄悄红了眼。 这种氛围，不管在燕家还是傅家，都已经缺失好多好多年。 如今他们找回了他们丢失的宝贝，“家”这个字散落的笔画，终于拼凑完整。 …… 惠城，高级会所，清吧包间。 燕钦姿态优雅靠坐单人沙发，手里执着酒杯轻抿，金丝眼镜后眸子轻眯，似酒意微醺之态。 他对面，关老板还在喋喋不休诉苦抱怨，“她是真的半点面子不给，直接就把我轰出来了！” 男人西装革履油头粉面，说话间动作神态夸张，极做作。 燕钦不语，浅笑听着。 旁边另一张长沙发上，宋子禹拥着容貌清秀干净的女子，扬唇嗤笑，“宋月凉的性子，关老板你可能不太了解，就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不识抬举。在她手底下你能完好无损走出来，你得感谢她当时没犯疯犬病。” 他松开女子，低头两手把耳朵上方头发拨开，没了发丝遮挡，赫然可见一道浅色蜿蜒疤痕，“看到没，这就是她当年犯病给我脑袋上开了瓢，留下了这个疤。” 关老板手一抖，脑门微微发凉。 当时看宋月凉太漂亮，他险些就犯了老毛病，要不是因为事情是燕钦交代的，他先说了正事，他现在岂不是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这……咳，现在宋月凉拒绝了合作提议，以我的分量怕是说服不了她。”关老板眼神闪烁，看向燕钦，“钦少，我有负所托，这件事恐怕要你亲自出面了。” 燕钦垂眸，修长指尖在镜框金丝边上轻掠而过，“无妨，今天以后，惠城没人敢再往她手里送地皮。” 话音刚落，扔在酒桌上的电话响起。 燕钦拿过电话，看清上面的号码后眉头微不可见蹙起。 是京都打来的。 70 第一四三章 博弈，对他出手了 宋子禹捕捉到了他眼里沉色，问了声，“谁的电话，你脸色那么难看” 察觉自己泄露了情绪，燕钦眼眸微敛，“家里打来的，我去接个电话。” 说完他起身，走到了包间阳台。 将落地玻璃门拉上，小小阳台便成了私人小空间。 “喂” “喂，钦少，不好了！”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焦急声线，“钟开成倒了！现在京都这边乱成一锅粥，你赶紧回来！” 燕钦眼睛骤缩，握着电话的手指收紧，“你说什么钟开成倒了” “倒了！就一个早上，他手里资产全没了！” “他手里的燕氏股份呢！” “也没了！他把股份折算套现，都拿去抵了债！现在那些股份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落在了谁手里！” 燕钦狠狠闭眼，呼吸又冷又沉。 钟开成是燕氏财团小股东，手上只有0.8%股份，这点股份看着不起眼，甚至连董事会都没资格参加。 但是对他来说，却至关重要，这0.8很有可能是他最后决胜的关键。 而钟开成一直是他最忠实的扈拥！ 现在钟开成说倒就倒，那些跟随他的人势必要阵脚大乱人心慌慌。 如果他不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安抚住人心，很快手底下就会有人弃他而去。 燕钦抬眸，跟玻璃门上自己的影子冷冷对视。 这是博弈，有人摆上棋盘，开始对他出手了。 钟开成，就是对方吃掉的第一颗棋子。 而他在此之前，竟然没察觉到半点异样！ 纵观家族跟整个财团，有这种能耐及手段的人，除了燕淮，他想不出第二个。 燕氏财团0.8的股份，跟他为了铺开人脉笼络的宋家及鼎丰地产比起来，无异于西瓜跟芝麻。 汲汲营营，却被人在后面一刀斩断了他的尾巴，让他这几年的布局，看起来可笑无比！ 燕钦蓦地轻笑两声，启唇，“先把那些老家伙安抚住，我马上回去。” “对了，还有一件奇怪的事。”那头又道，“今天董事长没来公司，燕家别墅也不见人踪，我怀疑他很可能不在京都。” 闻言，燕钦眸色又暗几分，“除非必须他出面的生意需要，否则他不会轻易离开京都，也不可能走得开。” 燕淮对傅燕迟那么宠爱纵容，当初傅燕迟出国治病，燕淮也没能丢开工作陪同。 五年多时间，傅燕迟都是只身一人待在国外。 “可是他确实一整天没来公司，不止他，连燕夫人及燕希都不见人影。” 电话挂断后，燕钦在阳台站了很久才重新走进包间。 宋子禹跟女伴坐在吧台那边，正使尽浑身解数逗女伴开心。 看到燕钦进来后一言不发，拎起外套就要离开，忙跟女伴安抚一声，追了上去，“阿钦，出事了” 两人认识那么多年，他很少见到燕钦这种模样，气息又冷又厉。 “我要回趟京都，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暂时交给你决策。”燕钦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下，扭头看着他，“我不在这段时间，你在这边帮我查一下宋月凉跟傅燕迟，有什么异样立刻打电话告诉我。” “傅燕迟”久违听到这个名字，宋子禹眉头皱了下，脑袋上的疤有点疼，“查他干什么” 他跟傅燕迟不熟，但是印象一辈子忘不掉的深刻。 脑袋上的疤，就是因为傅燕迟挨的，他记那个病秧子一辈子，草他爷。 燕钦没说，临走前脑子里倏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桃溪村，这个地方也好好查一查。” 他想起来了，公司开业酒会那天，他曾听眼线提过，傅燕迟去了桃溪村。 那个地方，宋月凉也去过，而且之后频繁往返！ 燕钦沉了眸，他有预感，或许所有解不开的答案，都在桃溪村。 眼下京都事态紧急，等他回来，他会亲自去桃溪村一趟。 燕钦离开后，安静坐在吧台的年轻女子也离开高脚凳，“宋少，我晚上还要上班，先走了。” “这么早皇冠不是晚上六点才营业吗现在离六点还早着呢。”宋子禹把人拦住。 女子清冷眸子往沙发那边撇了眼，“你还有贵客要招待，何况我也要回家梳洗吃饭。” “晚饭嘛，我请你——” “不用了。” “那我送你！” 女子又往关老板方向看了眼，宋子禹立刻卡了壳，客人还在，他确实没法先离开。 送不了。 依依不舍目送女子离开，宋子禹回头就对上关老板别有深意的目光，“怎么，宋少，还没搞上手” “什么上不上手，关老板别乱说，婷婷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宋子禹压下心头不悦，拿酒开瓶，“来，这种地方就应该喝酒，我陪关老板，不醉不归！” …… 大雨近傍晚才停。 桃溪村各小路径都积了水，浑浊水流汇聚成溪，处处泥泞。 篱笆小院地面抹的石灰土，被雨水冲刷过后则显得格外干净，纤尘不染。 院角枇杷树脚下，一地掉落的黄叶。 树旁猪圈里，精心饲养几个月后，当初的小猪仔已经成了大猪，浑身的膘。 七七为此最是自得，小身板站在猪圈围栏前，跟燕希展示自己的成就，“我来的时候，这两只猪只有这么大，你看它们现在，是不是好多肉肉全是我养出来的！” 娃儿拍着胸脯，小身板扭啊扭，眼睛亮晶晶的。 那副小样儿，脸上俨然写着“夸我呀”三个字。 燕希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往猪圈里打量了几眼，别的感觉没有，就是味儿冲。 “养一身肉，这两只猪也不会感谢你，长得越好，死得越快。”他故意道。 七七，“……” “我知道呀，我也不舍得的，都是我养出来的崽崽……可是这就是猪命，唉。”娃儿皱着小眉毛叹气，纠结又惋惜。 燕希嘴角抽搐。 猪命如此……这话听来怎么那么像傅燕迟说话的调调 基因这么强大的吗 “对了叔叔，为什么我爸爸喊你鼻涕虫呀”娃儿话锋一转，毫不违和的把话题从猪转到了他身上。 燕希，“……”他跟傅燕迟势不两立。 －－－－－－题外话－－－－－－ 今天更新完毕，头都要炸了，明天见啦宝子们请订阅投票，别攒文！七七还在pk谢谢 70 第一四四章 傅燕迟这个王八蛋 铃铃铃—— 电话适时响起，打断了燕希想去找傅燕迟打架的冲动。 来显上的号码燕希熟悉，是燕钦。 虽然只是堂兄弟，但是他跟燕钦之间的联系并不少，在京都时常一块参加圈子里的聚会。 后来燕钦在惠城拓展生意，而他对这些没兴趣，两人各玩各的，联系才少了些。 燕希哼了声，摁通接听键，联系再怎么少也比傅燕迟强。 傅燕迟从来没打过他电话，恐怕连他号码都不知道。 根本从没当他是弟弟。 “喂，堂哥。”唤了声，燕希低头，脚尖有一搭没一搭蹭着石灰土地面。 七七看到叔叔在打电话，乖巧走开，留下她养的大猪猪陪叔叔。 娃儿蹬着小水鞋，一蹦一蹦跑去灶房，微长的小揪揪跟着晃啊晃。 灶房里，张细凤跟贵叔、祥叔还有孟静娴四个又开始忙活晚餐了。 农家吃饭早，大多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晚饭。 加上家里人多，一通忙活下来，得要花不少时间。 七七进去的时候，里头热闹得紧，四个年纪相当的长辈，两两闲聊唠嗑，搬柴烧火，洗菜炒菜。 灶房里的事情被四个大人包圆了，七七转悠一圈愣是找不到活干，她也没走，一会帮洗菜的奶奶递个干净木盆，一会给炒菜的婆婆捶捶腿。 仗着人小身板小，四处挤。 “奶奶你洗菜小心些，不要弄湿衣裳呀，容易着凉。” “婆婆，你今天忙了好久好久了，七七给你捶捶腿，等会你歇下来我再给你捶捶背捏捏肩，我可会了。” 孟静娴跟张细凤被娃儿小嘴哄得眉开眼笑。 尤其张细凤。 作为主人家，家里来客人她自然是要忙活的，从中午到现在几乎没个停歇。 虽然灶房里活儿不重，但是年纪大了，干活时间一长难免有些撑不住。 而这些，她的小七七全都看在眼里。 这种被人关心惦记的感觉，对张细凤来说，足以扫空所有疲累。 “嗯，婆婆也觉得咱七七可会了，可会哄人开心。”老妇人眼角满是笑纹，心头熨烫，嘴上揶揄。 七七小脸立刻浮上两坨羞红，却眼睛亮晶晶的点头，超肯定自己，“就是的，七七嘴甜！” 大人们被逗得，笑声几乎掀了房顶。 张家院子小，从灶房到枇杷树下，也不过十几步距离。 里头说了什么，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燕希嘴角扬起，笑了声才恍然回神，“啊，堂哥，你刚说什么?” 那头似乎顿了下，“你在哪儿，周边有点吵。” “在外边玩儿，人多得要死，闹腾。”燕希随口答，有些心不在焉，灶房那边小娃儿笑声咯咯咯的，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开心。 “外边大伯也跟你在一块京都那边说今天大伯一整天没去公司，担心他有什么事，找人都找到我这来了。”那端笑了下，无奈，“你把地方告诉我一下，我给那边交代交代，安安大家的心。” “嗤，我哪知道他去哪了。我今早上刚跟他大吵一架，自个跑出来了。还不是因为傅燕迟那个病秧子，说起他就烦，行了不说了，有妞叫我了，就这样，挂了。” 挂断电话，燕希眼睛缓缓抬起，眼底清明眼神凌厉。 堂哥在套他话。 嗤，这就是他们燕家，京都第一豪门。 “怎么不跟他说实话” 身后冷不丁有声音响起，吓得燕希一个激灵，回头怒瞪男子，“要你管！” 傅燕迟挑挑眉毛，长臂一伸，在炸毛青年头上薅了一把。 “谢谢。”他说。 燕希愣住，反应过来后立马把他手拍掉，俊脸涨红似恼羞成怒，“谁准你动我头发了！！我跟你又不好！” 哼！ 恶狠狠瞪了傅燕迟一眼，燕希扭身就冲出篱笆小院。 傅燕迟看着青年怒气冲冲背影，心情颇好的吹起口哨。 冲出去的身影微滞，通身怨气更浓了。 啧啧，还是小时候那个一点就着的炮仗。 燕希出了篱笆小院也没走远，在拐角就停下了，眼前这种京都华城见不到的路况，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脚。 路面上到处都是积水和着泥，泥泞不堪，一脚下去鞋子全是泥巴。 他刚才冲出来的这十几步，都是淌水出来的，现在皮鞋里灌满了水，走一步就噗呲响。 打小金娇玉贵的小少爷，就没受过这种憋屈狼狈。 都怪傅燕迟那个王八蛋！ 燕希黑着脸，小心翼翼选了块没有积水的地方蹲了下来。 院子就在他身后，男人无赖似的满嘴喊月亮，娃儿咯咯笑得快乐无邪，青菜下锅发出刺啦声响，长辈又开始斗嘴式唠嗑，交织出一片杂音。 显得格外热闹。 大雨过后格外清新的空气里，漫延着菜香跟柴火燃烧后独特的草木香。 全是烟火气息。 燕希置身热闹之外，烟火之中，心头浮躁竟然奇异的安定平静下来。 他刚没跟燕钦说实话。 身在豪门，早就养出了对外说一分留九分的习惯。 七七的事情，家里没安排好之前，不宜对外宣扬。 否则，七七眼前的平静生活，恐怕很快就会破坏。 燕希哼了声。 ……他可不是保护七七，就是懒得整那么多事情。 ……就算保护七七，那也是看在七七年幼的份上，绝对绝对不是为了傅燕迟！ “阿贵，把饭桌摆堂屋去，灶房坐不开，院子里到处湿哒哒的，也不好摆桌。”灶房里，张细凤边装菜边道，“马上开饭了。” 七七熟练跑到碗柜前，开柜门拿碗筷，“婆婆，我来摆碗筷！” 说完又朝院子外面喊，“爸爸，你别老喊妈妈啦，你帮忙搬一下小凳子呀！” 她得给爸爸找点活儿干，不能让爸爸看起来那么没用。 “七七，爸爸没力气呀！”男人痛心疾首，还特地晃了晃自个软绵绵的胳膊，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完了扬着嗓子朝外头喊，“燕希，鼻涕虫，过来搬凳子吃饭！” “傅燕迟，你再喊我鼻涕虫我跟你没完！病秧子！”青年怒气冲冲冲回院子，愤怒得不行。 谁小时候没流过鼻涕！ 他小时候就那么一回，还是两岁多不懂事的时候，被傅燕迟这王八蛋逮着笑话了二十年！ 有完没完了草！ 70 第一四五章 长房注定后继无人 惠城往京都最快的航班在晚上九点。 燕钦待在候机厅里，眉眼微垂，眼底尽是深思。 大伯到现在还没出现，期间也没打过任何电话跟公司交代，明显不正常。 但是燕希那里又没打探出异样来…… 修长手指搭在膝上，指尖于膝头轻敲。 燕钦不认为燕希会骗他。 燕希自幼养尊处优，被保护得太好，脾气虽然爆，但是个直肠子，尚没学会勾心斗角的手段。 大伯究竟在哪，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他丢下公司一大摊子事 不，他未必就是丢下了公司的事，背后定然是有别的筹谋。 钟开成突然出事就是一个讯号。 如果真是大伯出手，这件事情就是为了警告他，同时震慑那些跟在他身后的人。 好一招杀鸡儆猴！ 候机厅明亮灯光下，男子金丝镜片折射出冰冷光泽。 他修长手指扶了下镜框，低声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燕家长房，也只剩一个燕淮能让他忌惮。 可惜，终归年纪大了，一个儿子命短，一个儿子不成器，他自己……又能熬多久呢 长房注定后继无人。 燕家掌家大权，就算他不主动去争，终有一天也会落到他手里！ “呵呵呵……”电话响起，燕钦随手接听，“喂……嗯，把倒戈的人名单交给我，通知其他人，明天参加饭局。” …… “知道了，不用再出手，静观其变。”篱笆小院，傅燕迟听完电话那边的人汇报后，只淡淡交代一句就挂了电话。 晚上没有下雨，天幕上压得厚厚的云层散去，露出了漫天繁星。 雨后蛙叫虫鸣声更加热烈了，像是赶在秋尽之前，最后的狂欢。 “爸爸，你在看星星吗”哒哒哒的小脚步声迈到他脚边，小娃儿仰头看他，昏暗光线中便是看不清表情，也能清晰感受到娃儿生疏笨拙的亲近。 “是呀，爸爸在看星星。”傅燕迟眼里漾出笑意。 不为人父时无法体会，真当了爸爸以后才知道，这两个字轻易就能让他甘愿倾尽所有。 他的女儿喊他一声爸爸，他命都肯给她。 “爸爸教你认星星” “怎么认” “先认最大最亮那颗，”男人把淖尔抱起，指着黑蓝天幕上最亮的星星，满口胡诌，“那颗叫爸爸星，以后如果爸爸不在，你想爸爸了，你就看那颗星星，那是爸爸飞上天看着我的七七。” 七七歪着小脑袋，疑惑，“为什么爸爸会不在爸爸你要去别的地方吗” “以后要去的，爸爸得去外面工作挣钱，挣了钱才能养七七嘛。” “可是我不想爸爸走。”七七立刻想到了华子跟狗蛋，“爸爸你能不走吗，能不去外面吗华子哥跟铁军哥，他们爸爸妈妈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挣钱，好久好久都不能回来，我经常看到华子哥跟铁军哥偷偷哭，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宝宝不幸福的。” 傅燕迟笑意微滞，喉头发堵。 他用下巴蹭了蹭女儿小脑袋，没说话。 娃儿小手轻轻扯住他衬衣领口，央求，“七七很好养的，爸爸。要是家里没钱，我每天只要吃两个馒头就能好饱好饱了，一个馒头也行，特别特别省钱。我自己也会挣钱，我会种地，会种瓜，还会卖货。” “我女儿连卖货都会那你告诉爸爸，你卖过什么呀”鼻头酸涩几乎隐忍不住，傅燕迟笑着，迅速岔开话题。 为了证明自己很能干，七七立刻掰起小指头细数自己多厉害，“我卖过西瓜，卖过地瓜！这些是帮村里卖的，不算……我还卖过牙膏皮，十个牙膏皮就能换两个馒头了，还有旧报纸跟纸皮，纸皮上秤，我捡一天纸皮生意好的时候能卖上一块还多！爸爸，我自己就能养活自己，不用你花钱！” “还有我偷偷告诉你，你不能跟妈妈还有婆婆说哦我在村子里的时候，平时可没有闲着的，我收集了村里人用完的牙膏皮，都偷偷藏在床底下小纸盒里，已经有七个了！爸爸要是要用，七七可以全都给你！” “不过我现在暂时只能养活自己，想要养爸爸妈妈，得等我再长大些……” 七七抿着小嘴，好想能快点长大。 娃儿在那一一细数，苦哈着小脸郁闷纠结，没发现爸爸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能把那些废品价格都说得清清楚楚，他女儿以前，卖过垃圾！ 田家让他三四岁的女儿捡垃圾！ 这个消息，田家没说，贵叔也没查到。 傅燕迟突然就不敢想，女儿那些年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经历过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又究竟，受过多少折磨跟委屈。 他极力克制，依旧愤怒心痛得双手发抖。 “爸爸，你能不走吗能不要再丢下七七吗”娃儿声音，软软的，弱弱的，又在耳边响起。 拉回傅燕迟即将崩断的理智。 他将娃儿紧紧搂在怀里。 “好，爸爸不走！”他说。 “哎呀！”七七突然拍了下自己小脑瓜，急急挣着下地，拉着男人往灶房走，压低了声音急道，“刚才爷爷把妈妈喊去灶房说话了，我是来打小报告的，我怎么给忘了！” 七七气得直想跺脚脚。 刚才爷爷喊住妈妈的样子，可凶可凶的，她怕爷爷跟妈妈会吵架，一慌就立刻想着搬救星。 结果被爸爸星给弄的，差点把正事忘了。 村民们知道张家小院今天来了两拨客人，所以晚上识趣的没过来闹腾打扰。 小院晚上久违的清静。 傅老爷子、张细凤、孟静娴几个此时在堂屋里看电视闲唠嗑。 灶房那边亮了灯，灯光晕黄，靠近了，能听到里面也有人声。 傅燕迟示意七七噤声，两人蹑手蹑脚溜到灶房小窗口下面，干起了听墙角的勾当。 灶房里，燕淮跟宋月凉面对面，都背脊挺直气势浑厚。 两个纵横商圈的人物，头顶一盏光晕黯淡的老灯泡，四周堆叠半尺大小的小马扎，一侧破门一侧土灶。 场景跟人物气质非常不搭，但是完全没影响两人身上散发的气场。 70 第一四六章 要不是你太没用 燕淮这个名字，商圈里无人不知。 京都第一豪门燕家掌权人。 地方豪门都需要仰望的人物。 如果用物化来形容燕家跟寻常豪门的区别，在商业版图上，寻常豪门占据的是一个山头，燕家占据的就是一个帝国。 只要能跟燕家搭上点关系，都是能值得在圈子里拿出来说道炫耀的事情。 宋月凉很早以前就听过燕淮这个名字，但是差距太大，没想过有一天会亲眼见到其人。 更没想到的是，这人，会是她女儿的爷爷。 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两鬓霜白，身量极高。 男人身形挺拔伟岸，五官其实很俊朗，但是他身上过强的气势，轻易就能让人忽略他的容貌。 深沉老辣，满身城府。 宋月凉打量对方的同时，燕淮也在打量宋月凉。 不可否认，一开始知道这个人，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见到了人，才开始改变看法。 脊背挺直目光清亮，淡然又沉稳，有宁折不弯的傲骨。 即便在他刻意外放的气势下，也没有半点畏缩。 燕淮有点不想承认，但是宋月凉跟阿迟比起来，让人感觉更靠谱的那个人，确是宋月凉。 不过眼下他们两人是对峙局面，燕淮收起了眼底隐晦的欣赏。 “宋小姐，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燕淮开口，气息强势，“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七七是我燕家血脉，我不能让她流落在外头，明天我回京都，要把七七一并带走。” 他说，“我燕淮的孙女，不能沦落在这个小山村。去了京都，以后不管教育上还是生活上，各方面我都能给七七最顶尖的、最好的。那些都是我孙女本该拥有的东西。” 静待他说完，宋月凉直视对方，启唇道，“我不同意。” 燕淮眼睛一下沉下来，身上气势骤转凌厉，“你要知道，我所做的，都是对七七来说最好的最正确的决定！” 宋月凉毫不受影响，目光坦荡，透着寸步不让的坚定坚决。 “七七是我的女儿，她身上流有燕家血脉的同时，也流着我的血。” “而且，燕老先生，我说句难听的，我跟您儿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的女儿姓宋，她只属于我！” “最后，你所谓对七七最好最正确的决定，我不认同。” “在我看来，七七喜欢，那个决定在我眼里才正确。七七不喜欢，我就绝对不会用为她好三个字，替她做决定，逼着她去接受我的给予！” 四目相对，谁都不肯退上分毫，一样的强硬。 小小灶房里，气氛几乎凝滞。 燕淮迈近一步，逼视宋月凉，眼里不悦已经全不遮掩，“宋小姐，我叫你过来单独说话，是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看在你是七七母亲的份上，我告诉你一声让你知情，你以为你有说不的权利” “燕老先生是要跟我抢人了”宋月凉扬唇一笑，抬眸，锋芒毕显，“七七是我的命，如果您要跟我抢，想要我的命，就是逼我鱼死网破！” “我真要抢，你觉得你有能力反抗宋小姐，我以为你是聪明人，我看在七七的面子，所以才会有这场谈话，这是我能做到的最温和的方式！”燕淮沉眸，语气已然危险，“你别逼我用手段。” 灶房外小窗下。 傅燕迟站起，举步朝里走去。 素来带笑的桃花眼，此刻没有一丝笑意，周身散出沉怒冰冷。 他的月亮，他的七七，一个是他的心脏，一个是他的命。 谁都不能对她们随意拿捏，哪怕是燕家掌权人，也不能！ “爷爷，不准凶我妈妈！”他刚刚踏出一步，一个小身影就飞快越过他，登登登冲了出去。 七七跑进灶房，小小身板站在宋月凉面前，两只小手打开，母鸡护小鸡的架势奶凶奶凶。 娃儿瞪着对面微微错愕的人，又生气又委屈，“我妈妈都没有凶你！” 燕淮收起错愕，皱眉，放缓了声音跟娃儿讲道理，“我是长辈，她得敬着我。” 娃儿也皱起眉毛，小模样竟然跟他无二致。 “那我妈妈敬重你，你开心吗爷爷”娃儿问。 这个问题燕淮本不想答。 在他看来这跟他在谈的事情毫无关系。 但是问他话的是他小孙女。 失而复得，珍之重之。 对着娃儿倔强的小模样，燕淮暗自叹了声，“他人敬重，爷爷自然开心。” “我妈妈敬着你，你开心，那你也敬我妈妈，让我妈妈也开心，两个人都开心不好吗” 童言稚语，娃儿黑亮眼里透着不解跟疑惑，“爷爷你跟妈妈开心了，七七会更开心，那就是三个人开心了。一个敬换三个人开心，这个买卖不是很划算吗” 说完，娃儿又自我肯定的点点头，“可划算可划算了！” 燕淮愣住，心头的不以为然散去。 就连宋月凉都怔了怔。 娃儿浅白的语言，却藏着大人们忽略了的道理。 这不是买卖，可用娃娃的买卖论来转换视角，又真的是一场好买卖。 只看买卖双方愿不愿意达成交易，让结果皆大欢喜。 而想要达成交易，又意味着，必然有一方，需要让步。 燕淮跟宋月凉再次四目相对，谁都没说话。 “再加一份开心，一个敬换四个人开心。”慵懒嗓音在三人背后响起，傅燕迟斜斜倚靠门框，唇角挂着散漫笑意。 他的眼睛，看着的却是燕淮。 燕淮眉头又皱了。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争取七七是为了谁 “哼。”沉哼一声，燕淮迈步离开灶房。 这一动作，代表着最终他做出了让步。 经过门槛时，耳边传来一声愉悦音调，“爸，今天的你当夸。” “闭嘴！”燕淮黑着脸，沉沉转眸瞪着嬉皮笑脸的儿子，“要不是你太没用连个名分都讨不来，我用得着做这个丑人自己的孙女还得抢，还抢不着！你就是个累家玩意儿！” 傅燕迟笑容呆滞，“……”那倒也不必这样不给面子。 跨出门槛前，燕淮回头，看向宋月凉，这次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宋小姐，我们家没有门户之见，以后，跟七七一块来京都吧。” 宋月凉眼神飘了下，耳根倏而滴红。 70 第一四七章 谁过界谁就是王八 “哈哈哈哈！” “累家玩意儿！” “连名分都讨不来……哈哈哈！” 灶房外，爆笑声很是猖狂。 傅燕迟眼睛动了动，回头，嘴角抽搐了下。 就在他背后不远，漫天星光下，绰绰黑影成群。 刚才在堂屋看电视闲唠嗑的长辈全出来了。 燕希蹲在他们前面笑得前俯后仰。 看样子，灶房里发生的事情也大抵人尽皆知了。 傅老爷子难得没有怼燕淮，他也觉得自个外孙太没用，孩子都有了，竟然不知道用这个王牌早早把媳妇娶回来。 “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回屋看电视去。”老爷子招呼身边众人，“刚我们聊到哪了” “聊到那个女主角，性格太逆来顺受了，好多苦都是自己讨来吃的。” “对对，那种性格不好，像月月这样的性格才好，不受人欺负。” …… 外面人一下走了个干净，剩下灶房里七七跟宋月凉母女，加个病秧子拖油瓶。 七七这时候才猛地松了口气，苦哈哈伸出手，“妈妈，抱抱。” 宋月凉失笑，把女儿抱起揶揄，“刚才还保护妈妈呢，转头就撒娇了” “不是……”七七摸了下发烫的小脸，觉得有点丢人，“爷爷黑着脸的样子好吓人，七七有点腿抖。” “……” “噗嗤！” 宋月凉把脸埋在女儿肩头，傅燕迟趴在门板上，两人笑得肩膀发抽。 小蛋人望天长叹一声，“怂货。” 回堂屋前，想到女儿也听到了灶房里的对话，宋月凉问七七，“爷爷说带七七去京都，七七想去吗” “爷爷为什么要带我去京都呀”七七歪着脑袋问，她都不知道京都在哪。 “因为京都有全国最好的教育体系，有最好的生活设施，七七在那里，以后不管是上学还是生活，都能享有最好的。”虽然女儿现在不一定听得懂，但是宋月凉还是认真解释。 女儿未来的成长道路上，她能保护她不受伤害，也能引导她少走弯路，但是她不能专横地替女儿做所有选择。 初为人母，她也在学习摸索如何去做一个好妈妈。 而这是她现阶段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妈妈希望七七去吗”七七又问。 宋月凉想了想，避重就轻，“妈妈只希望七七快乐。” 她怎么可能希望女儿离开自己，去遥远的京都 所以她拒绝了燕淮的决定。 可是她又希望女儿快乐开心。 所以她最终把选择权交到女儿手上。 其实说到底，她终究是害怕女儿长大以后，会埋怨她。 失而复得，太过珍贵，以至于宋月凉在对待女儿的态度上，少了商场上的果断，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听完妈妈的话，七七想都没想，笑眼弯弯，“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七七最快乐。” 有妈妈在的地方，七七才会去。 “而且七七不能走的，七七还没长大，还没给婆婆养老呢。婆婆跟爸爸妈妈一样，只有七七一个娃。” 宋月凉心头绵软成一片，把女儿紧紧搂进怀里。 傅燕迟看着站在灶房廊檐下笑里带泪的张婆婆，扶额笑叹。 他算是发现他女儿最大的本事了。 最会收买人心。 晚上住宿问题，张细凤已经做好安排。 祥叔贵叔去老村长家住一晚。 本来建和家她也想借出一个房间的，但是建和媳妇长年吃药，家里到处都是中药味，在那里招待客人到底不方便，也不合适。 至于其他人，则全部住在张家小院。 对这一点张细凤也没办法，其他人，一个都不肯走。 七七在这里，傅老爷子跟燕淮两人就谁都不肯挪脚了。 燕淮是珍惜仅剩的一晚上相处时间，老爷子是防着燕淮趁他不在时候跟七七培养出更深厚的感情。 燕希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不往陌生人家里住，想让他住外人家，他宁可不睡。 最后定下来，傅老爷子跟燕淮一个房，燕希傅燕迟一个房，孟静娴则跟张细凤凑合一晚。 各人梳洗完毕，夜深，到了睡觉时间，各房开始热闹无比。 最先闹腾的老爷子跟燕淮的房间。 进了房，老爷子直接往床上一躺，四仰八叉睡中间，就不给燕淮留位置。 张家房间小，木床也小，两个老爷们得肩并肩才能堪堪挤得下，老爷子来这招，分明是不让燕淮睡。 燕淮无奈，昨晚得知七七的消息，他就辗转一晚上没能成眠。 早上又接连赶了飞机、坐了两小时车，撑到现在早就累得不行了。 燕淮按了按累极发痛的太阳穴，坐在床边，对老爷子和声打商量，“爸，我知道你对我有气，这样，我躺下来让你再打一顿” “躺下来叫我打”老爷子眼睛一瞪翻身坐起，臭骂，“你这是睡觉还让我给你捶背！你想得美！” 老爷子太气愤，吼的一嗓子差点没把屋顶瓦片震下来。 隔壁燕希跟傅燕迟的房间，也不遑多让。 燕希仗着跑得快，抢先扑上床，倒是没霸占位置，而是拉过被子卷吧卷吧，摆在床中间划出楚河汉界。 他指着分界被，冲傅燕迟哼哼冷笑，“晚上谁过界谁就是王八！” 傅燕迟挑眉，上床，躺下来就把卷好的被子两腿一夹，“幼稚。” “……”先喊他鼻涕虫，现在又骂他幼稚，燕希气得把拳头攥得咔咔响，“傅燕迟，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男人闭着眼睛准备睡觉，声音迷糊慵懒，“你揍。不过我这身子骨挺不中用的，你一拳头下来可能我就挂了，你想好要不要为了我坐牢，想好之前别吵我，乖。” “……”燕希被气得一佛升天。 片刻后，燕希想好了，冷笑一声，抓住被子一头就抢。 “你弱你厉害！我也不揍你了，我就不让你盖被子！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怀里空了，被子全去了燕希那儿。 傅燕迟睁开眼睛坐起，面无表情，两眼幽幽盯着燕希。 直把燕希盯得寒毛直竖，开始犹豫要不要把被子分过去一点时，傅燕迟下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燕希登时急了，压着嗓子急喊，“傅燕迟，你多大人了还想告状呢！” 傅燕迟，“月亮，燕希把我赶出来了，我没地方睡，我进房陪你聊聊天呀七七，给爸爸开门” 燕希，“……” “……” －－－－－－题外话－－－－－－ 时间太晚了，剩下的明天再写。七七崽已经下推荐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晚安 70 第一四八章 怪不得阿迟会喜欢上她 夜晚入睡时分。 篱笆小院堂屋又传出压低了嗓音的求饶声。 七七小小人儿站在房门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爸爸被妈妈追打。 小蛋人在她耳边谆谆教导，“崽儿，切记，这种半夜来敲房门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遇上了直接揍，像你妈妈这样。” “为什么呀” “因为这种人心怀不轨不安好心！” “可是我妈妈好像没有在生气，我刚才看到妈妈脸红了。还有爸爸也好奇怪，我爸爸挨打了还笑哦！” 小蛋人，“……” 小蛋人，“挨打了还笑成这样的人，贱格！你妈妈都被气得血冲脸了！” 七七小脸疑惑又茫然。 蛋蛋说得有点道理，可是她又觉得不太对。 为什么爸爸妈妈有时候会好奇怪哦 “月亮，别生气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想干……我一个漏筛子能干什么，肯定不能动真格，诶！嘶！” “傅燕迟你嘴巴能不能带个把门！” “女儿还小呢，听不懂、啊！” 男人低低笑声跟女人压了嗓子的怒骂声，哪怕都刻意收敛了音量，也清晰传到各个房间。 张细凤跟孟静娴两个人在房里憋笑得不行。 “阿迟这孩子，看着清清雅雅的，私下里咋这样呢”张细凤老脸都憋红了。 孟静娴边笑边摇头，她也从来不知道，阿迟还有这么欠的一面。 好容易把笑止住了，孟静娴在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纸封，递给张细凤。 张细凤疑惑，“这是什么” 四四方方的纸封，巴掌那么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把纸封打开，里面露出来的赫然是一沓一沓的大团结。 “张大姐，当初要不是因为有你，我们现在可能都未必能找回七七。”孟静娴在床边坐下，拉过张细凤的手，笑容诚挚，“这对我们而言，是天大的恩情。恩情无价，我跟七七爷爷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感激，只能用这种方式感谢你。这些钱就当做是我们的一点点心意，你收下吧。” 张细凤低头，看着面前摆放的钱。 一沓一万，整整十沓。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大财富。 整个萩芦镇甚至整个阳县，手里有十万块财产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 只要收下这笔钱，她就能立刻成为风光的万元户。 张细凤笑了笑，把纸封重新包好，退了回去。 “妹子，我不是穷清高。你也看得到我家是什么样，跟你们一比，确实穷得很。”她笑道，声音温和，“但是我还有手有脚呢，能种地，能养猪，自己挣自己吃还是能过活的。我一个寡老婆子，一把年纪也没什么大的展望了，大鱼大肉是一天，清粥咸菜也是一天，怎么都能过。” “这老多钱，我到死那天怕是也花不完，真用不着。”她抬头，平静看着孟静娴，“你们疼爱七七，我知道，我跟你们一样。我对七七的感情不会比你们少，妹子，我不想我对七七的喜爱，变成能用钱来买卖的东西。” 看着老妇人那双通透豁达的眼睛，孟静娴沉默片刻，把钱收了回去。 “我明白了，张大姐，抱歉，这事是我思虑不周。” “什么抱歉不抱歉，咱对七七的心哪，都是一样的。” “是。”孟静娴浅浅笑了开来。 虽然她们表达的方式不同，但是爱七七的心，确是一样的。 所以七七妈往家里搬那些贵重家电家具时，张细凤没有拒绝，因为那些是买给七七的，是七七妈对七七爱意的表达。 但是她不会接受他们任何一个人给她钱财，因为她对七七的爱很干净很简单，便是无所图。 如果强要老妇人收下那些钱，只会让老妇人变得卑微。 会让她直不起腰骨。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宋月凉从没跟老妇人提过钱，也没直接给过她一分钱，而是选择住在这里，陪伴七七的同时，也陪伴这个孤单的老妇人。 堂屋里讨饶低骂声还在继续。 孟静娴视线透过土墙往那个方向看了眼，莞尔一笑。 最开始她对宋月凉的喜爱只是爱屋及乌，现在，却是开始真真切切地喜欢了。 那个看似精明强悍的女子，内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细腻，都要柔软。 怪不得阿迟会喜欢上她。 宋月凉，像外壳坚硬的蚌壳，里面藏着珍珠。 房间关了灯，陷入黑暗，两个妇人皆笑着入眠。 房间外，打闹声消停下去了，吼声又起，一晚上闹腾得不行，却不打扰妇人们的好梦。 小小的农家院，比豪华的别墅大宅睡着更让人舒心。 入梦前，孟静娴想，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心跟心的距离更近。 心安宁。 …… 黎明破晓，公鸡打鸣。 新的一天来临。 吃过早饭，燕淮一行就要赶回京都。 出发前，燕淮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了下来，特地粘在了堂屋座机旁边。 “七七，这是爷爷的电话号码，要是想爷爷了，每天都可以给爷爷打电话。”他把跟在脚边的小娃儿抱起，声音不太确定，“七七会想爷爷吗” 昨天刚见面的时候，小家伙站在他面前，吓得连爷爷都不敢喊。 七七抬起小手，摸了摸男人两鬓白发，又把他皱起的眉心抚平，“七七会想爷爷的，每天都会想。” 娃儿动作轻轻软软的，带着依恋不舍。 她知道爷爷今天就要离开了，她也知道，爷爷虽然总是沉着一张脸，可是爷爷特别特别喜欢她。 就是为了她，爷爷才坐了好远的飞机，又坐了好久的车，跑到桃溪村来，就为了看她一眼。 “爷爷，以后七七也会坐很久的车，坐很久的飞机去看你。” “以后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把七七难住了，小家伙皱起眉毛，“爷爷，我得问问爸爸妈妈，让他们帮我安排。” 认真严肃的小模样，瞬间就把燕淮逗乐了。 “好，那爷爷就等着七七安排好了来看爷爷。” 跟七七逗趣片刻，燕淮找到在灶房收拾的张细凤，让她带着，去了趟老村长家。 －－－－－－题外话－－－－－－ 七七崽pk赢啦，获得最后推荐位，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这两天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我会尽快调整回来，也请大家包涵一下哦 70 第一四九章 七七爷爷到底干啥来 张家小院又来了贵客，村子里昨天晚上就已经传遍了。 昨天在路边，好多人都是看见了的。 来的三个人里，有一看就很难接近的贵气男人，还有黄卷毛的异类。 打眼得不得了。 老村长当然是知道的，昨儿个他还给人带过路。 只是没想到，张家的贵客会上自己家来。 老村长家院落敞阔，比起张家的小院子要好上不少。 但是气场强大的男人往院里一站，老村长就觉得自己家好像特别窄，还寒碜。 哪怕不知道男人身份背景，只看那身气场跟气度，也能看出肯定非富即贵。 杵在不苟言笑的男人面前，对上那双深沉锐利的眼睛，哪怕对方刻意收敛了气势，老村长还是觉得有压力，跟见到大领导似的不自在。 这跟昨天带路时的情况又不同。 反正当时没往心上放的时候，还挺自在。 现在正式跟男人面对面眼对眼，那种压迫感就变得清晰起来了。 “老村长，我们昨天见过。”燕淮走上前，朝满头白发的朴实老者伸出手，语气放缓和，“当时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姓燕，叫燕淮，是七七的爷爷。”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平整，看起来干净又有力。 老村长又看看自己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上面还沾着不知道在哪蹭到的灰。 他忙把两手在裤腿上搓了搓，这才伸出去跟男人握手，“你好你好，燕淮同志，我叫李老根。” “我看村长比我年长些，直接叫我燕淮就行，这样亲近。”燕淮带上笑意，说话的时候没有架子，让人心头舒坦。 心里一舒坦，老村长的拘谨客气就散了，朗声笑道，“那我可就托大了啊来，燕老弟，咱进屋说话！” 老村长变化迅速的态度，让不远处两个老妇人有些好笑。 “他张婶，七七爷爷这是干啥来”罗玉琼悄声问道。 张细凤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没说。嗐，用不着那么紧张，反正七七爷爷不欺负人。” “看你说的，我就是好奇他有啥事。既然是七七的爷爷，那肯定不会欺负咱。”罗玉琼哭笑不得，嗔了张细凤一眼，“过来搭把手，我给沏壶茶水过去招待人。” 堂屋里。 请人入座后，老村长也好奇，开门见山就问，“燕老弟，你上我家来，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乡下人家有事就说事，惯了直来直去，老村长整不来先客气半小时再花几分钟说完正事那一套。 燕淮点头，毫不避讳承认，“确实是有个事情，想请老村长帮个忙。” 跟老人几句简单对话就能看出对方是爽朗朴实的性子，所以燕淮也直接。 “你说，要是我能帮得上的肯定不会推辞。” “好，老村长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我想问一下，昨天我在村里看到个破旧屋子，好像是没有人住的，那个屋子村里能不能卖” “屋子”老村长眉头皱起，他们村虽然多是留守老人跟孩子，但是也家家户户都有人住着的，记忆里没有哪个房子没人啊。 “就在昨天那个小广场旁边，靠最里的屋子，大概两层那么高，有一半墙壁崩塌……” 不等燕淮描述完，老村长就知道他说的是哪里了，大笑道，“那里不是小广场，是村里晒谷场，秋收的时候用来晒谷子的地方。你说的靠里那个房子，是咱村以前开会搞活动用的礼堂。” 燕淮眉头隐隐抽了下，失笑。 他对村里这些建筑确实不了解。 那个礼堂……在他看来就是个房子，因为着实是小了些。 等罗玉琼跟张细凤提着茶壶过来时，两人的商谈已经接近尾声。 “放心，这事情交给我来办，既然答应你了，就肯定不会敷衍！”老村长满面红光，大手把胸口拍得邦邦响。 罗玉琼看着都有些心惊肉跳。 不知道自己一把年纪了拍恁用力，也不怕一把老骨头散架喽。 话已经谈完，茶才刚上来。 燕淮没有无视主人家的好意，临走前，先喝了一杯茶才走。 礼仪无可挑剔。 把客人送出院门，往回走的时候老村长背着手，嘴里哼起了小调儿。 罗玉琼看他这副高兴模样，忍不住打探，“七七爷爷到底干啥来 老村长睨她一眼，卖关子，“总之是好事，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罗玉琼，“……”这老头子，德性。 从老村长家离开后，燕淮这边也得起行赶往机场了。 纵有再多不舍，也只能压在心底。 最舍得的人，大概唯有傅老爷子一个，只差没追在燕淮屁股后头放两挂鞭炮。 “走吧走吧赶紧的，没空不要过来，有空也不要过来。” 燕淮沉默片刻，看向老爷子，“爸，你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号码没变过。” 傅老爷子哼了声，他能不知道 阿贵隔三差五就偷偷往京都打电话作报告，拨的号码他烂熟于心。 跟老爷子道了别，燕淮又看了眼站在老爷子身边的傅燕迟，眸光复杂隐晦，“你……也保重身体。” 傅燕迟眼睛恍了下，视线在男人斑白两鬓飞快掠过，扬起惯常笑脸，“爸，你也是。” “爷爷，七七祝你一路顺风哦，奶奶跟叔叔也一路顺风。” 娃儿糯软声线中，黑色商务车缓缓驶离。 七七窝在爸爸怀里，看着速度很慢很慢的小轿车，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酸，有点难过。 “蛋蛋，爷爷好像不舍得走。” “不走不行啊，你爷爷是在战场上负责调兵遣将的将军，将军轻易不能离开大本营。”小蛋人翘着二郎腿，两手枕着头。 “爷爷是将军那我爸爸是什么” “逃兵呗。” “什么是逃兵” “不肯做将军的兵，就是逃兵，反正不是好兵。” 七七磨牙，蛋蛋骂她爸爸。 欺负她年纪小听不懂咩 感受到娃儿奶凶奶凶的视线，小蛋人歪头看去，眯眼，“小崽儿，你敢冲我龇牙” “蛋蛋，我以后会揍你的！” 小蛋人呵了声，一个小电花甩出去。 娃儿嗷一声捂着小屁股，眼睛红了。 她又被蜇了！ 臭蛋蛋！ 70 第一五零章 女儿拿他跟猪比? 宋月凉公司事忙，早上先跟长辈们道了歉，准时出发去了公司。 贵叔开车送人去机场，傅燕迟没车可用，自然是待在桃溪村陪女儿，无所事事。 傅老爷子在这里呆得自在，也没提回城的事儿，反正距离不远，不着急。 苦了七七，被刚刚认回小宝贝的老爷子及傅燕迟当成吉祥物，走哪牵哪。 “太姥爷，爸爸，你们可以先自己玩会吗七七想去喂猪。”被抱过来抱过去几乎一小时没能脚着地，七七脸都苦了。 她的猪仔在猪圈里嗷嗷叫，饿了好一会了。 老爷子手一伸，想把娃儿从外孙怀里抢过来，“不就是喂猪嘛，让你爸爸去喂，太姥爷陪你玩！” 七七叹气，谁陪谁哦 傅燕迟没松手，理直气壮，“外公，猪潲我提不动。” 把老爷子气得仰倒。 “不过我可以跟七七抬，”男人笑眯眯抱着女儿往灶房走，“女儿，走，爸爸陪你喂猪！” 夺宝第一回合，傅燕迟胜。 张细凤在灶房里揉面。 昨天下午贵叔又去镇上买了肉回来，最后剩下老些用不完，她打算和面擀饺子皮，再包点饺子。 七七喜欢吃。 给老村长跟建和那里也送一点，昨天两家都是帮了忙的。 “猪潲刚熬好一会，还没晾凉，阿迟你把猪潲舀进桶里，先放一会再喂。”张细凤使唤得自然，没对傅燕迟特殊看待。 这皮小子从来了家就没把自个当外人，她也没把他当客人。 这样的相处方式更好，让人轻松。 “没问题。”傅燕迟一口答应，放下女儿，拿瓢，拿桶。 灶上熬猪潲的大铁锅里，还在丝丝冒着热气。 “爸爸，你会吗”七七有点担心，她爸爸没干过这些活，可别把猪潲给撒了。 熬一锅猪潲要好久的，她的猪崽饿着呢。 傅燕迟不知道自己在女儿心里的重要程度还赶不上一锅猪潲，只以为女儿心疼自己，挑眉哼笑，“让你看看，什么叫全能爸爸。” “你爸爸身体弱，脸皮厚，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手无缚鸡之力……”小蛋人在娃儿耳边孜孜不倦细数，挑眉哼笑，“除了能说，基本无能。” 七七，“……”颤着眼睫看看爸爸，想想蛋蛋的话，心痛。 肯定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妈妈才变成全能的。 妈妈好辛苦。 傅燕迟没干过活，动作笨拙生疏，好在猪潲最后都盛进桶里了。 接着就是把猪潲提到猪圈前。 这些活他来小院之前及之后，每天都是女儿跟张婆婆在做，他有点后悔前些日子每天都赖床，起床的时候家里活计已经基本干完了。 提桶出门，老大一个木桶，装了大半桶猪潲后，重量十分喜人。 感受了下那份重量，傅燕迟脚不晃气不喘，“这种桶，爸爸一次能提俩！” 光顾着跟女儿吹牛，没注意脚下是廊檐台阶，傅燕迟脚一错，踉了下，潲桶啪的摔到地上。 潲流了一地，一片狼藉。 傅燕迟嘴角抽了抽，僵硬抬眸，跟女儿四目相对。 娃儿扁着小嘴，乌溜溜的眼瞳里全是控诉，“猪潲全撒了……” 傅燕迟心虚，抬起崴了的脚，试图博取女儿同情，“爸爸也受伤了。” “可是你已经吃饱了，我的猪崽还没吃。” “……” 女儿拿他跟猪比 “哈哈哈哈——”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出来的竹椅上，傅老爷子朗声大笑，“诶哟喂，该！” 就连灶房里，老妇人也忍俊不禁，喷笑声频频。 傅燕迟叹气，这下子，他身上是真切盖了两字印章了——没用。 他发誓，他真的能一次提俩！ …… “七七！七七——！”院外头传来唤声的时候，七七正蹲在猪圈前，亲自给她的猪崽喂食。 这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多了。 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雨，今天难得天晴，阳光撒在院子里，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七七听到唤声，忙站起来探头往外看去。 外头是狗蛋跟华子几个。 七七惊讶，“铁军哥，华子哥，你们怎么没去上学呀” “之前天天下雨，我们教室墙塌了一大块，好些地方还裂了缝，学校给我们放一天假，把教室拾掇好再去上学。”铁蛋道。 华子补充，“我们那间教室估计不能用了，之后得重新调班……反正就是放假了，今天能玩一天！” 光听他们说，七七就心惊肉跳的，教室还没被雨淋塌了 “好危险呀！”七七感叹。 铁蛋不以为然，“这算啥，咱上学那条路，下大雨的时候水积起来能淹过大腿，得淌水去上学，一不小心就能被水冲走了。” “……” 瞧着小娃儿被吓得一愣一愣的，狗蛋拍拍脑袋想起正事，兴奋道，“七七，咱村大礼堂要翻修了，早上村长找了村里好多人去干活，听说还有工钱拿呢！现在喜丫她们都跑那里看热闹去了，你去不去我们特地过来叫你的！” “去去去！”七七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先回堂屋抓了把糖果搂了包饼干，紧接就往外跑，“太姥爷，婆婆，爸爸，我去晒谷场玩会哦！” 猪崽已经喂好了，下午再去整整菜园子，一整天就没什么活要干的了。 七七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宝宝。 张细凤在灶房里应了声，扬高嗓子，“华子，狗蛋，待会跟七七一块回来婆婆家吃晌午饭，婆婆包了饺子。” “好嘞！”小皮猴们脆生生应答，拉着七七笑闹着往晒谷场去。 小娃儿们一走，院子就冷清许多，安安静静的，却又不会给人冷清之感。 生活气息处处浓郁。 “什么大礼堂翻修，整那么热闹”深秋太阳虽然褪去了热烈，但是晒久了还是会热，老爷子已经回屋里躺了。 家里竹椅只有一把，傅燕迟只能躺在靠墙的大长凳上，“就是晒谷场里边的礼堂，年久失修破得不行……啧，这凳子太硬，硌骨头，我让贵叔回来的时候再带两张竹椅吧。” “今天早上你那个爸走之前，好像去了趟村长家” 傅燕迟刚拿起电话拨号的手顿下了，扭头跟老爷子四目相对。 两人心里同时冒出不好的预感。 老狐狸整事儿了。 70 第一五一章 你们吃的饼干也是我爷爷买的! 晒谷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有来报名上工的，也有赶来看热闹的。 时间临近年底，地里头的活计基本忙活完了，家家户户这段时间都有空闲。 大礼堂突然翻修，而且来帮忙还有工钱拿，听老村长说按天结算，一时间报名的人蜂拥。 不管钱多钱少，对处于农闲的村民们来说，能进账就是赚。 再说就是出一把子力气的活，哪能舍得错过。 七七几个小娃子赶到晒谷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热闹的场景。 报名的、看热闹的，村民们把老村长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扬起嗓子报名字的声音不绝于耳。 老村长满头的汗，看着围堵他的村民，扬声笑骂，“行了行了，报过名的名字我都记下了，都往外散开点！堵这么严实，你们呼的气都要把我这把老骨头蒸熟喽！” 村民们哄笑，这才稍稍散开了些，让老村长能顺畅喘几口气。 “村长，干一天活能拿多少工钱，能不能给大家伙透露一下”有人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这也是大家伙最关心的问题，村民们视线齐齐聚在老村长身上。 老村长背起手，环视一圈，笑着反问村民们，“要是我说这个大礼堂是为咱村修建的，是为咱村的孩子们、为咱的后代修建的，你们觉得，拿多少工钱合适” 在场的人闻言，面面相觑，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们私底下是听说了的，要修建大礼堂的人，是七七的爷爷。 消息传出来，大家伙都以为这个地方村长可能挪来给七七爷爷用了。 虽然大礼堂是村里公用财产，但是村里人对老村长都心服，但凡他做的均定，村里人基本不会反对，也不会提出异议。 可是这会子听老村长话里的意思，跟他们想的好像不一样 又有人小心翼翼问，“老村长，大礼堂给咱孩子们建的难道……是、是要建学校！”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立刻沸腾。 要真是建学校，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情！ “村长，如果真是给咱孩子们建学校用的，我第一个响应！不要工钱！” “要真是这样，还说啥工钱，倒贴钱我都愿意！” “我家老儿子刚好回来了，三个劳动力，只要用得着，我把他们全拉来干活！村长，你尽管把他们当牛使！” “刚才我没报名，我现在给报上！别小看我一个妇人，干起活来不比男人差！” 气氛比刚才说给工钱的时候还要热烈，每个人眼睛都亮得惊人。 老村长笑眯眯的，先让大家伙热闹一会，等关子卖够了，再继续眼看村民就要闹急眼造反了，才慢悠悠开口，“想什么好事呢你们以为学校是说建就能建的想建学校得往上打报告，要经过领导审批同意，有教育资格才成！一群大老粗，全是以前没好好读书的皮蛋子！” 被凑一锅骂的村民，“……” 原来不是建学校。 热情顿时熄灭。 失望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也不比建学校差。”老村长继续笑眯眯的，抽出烟杆子拿出在嘴里叼着，“都想知道谁有火，过来给我点个烟。” 村民们，“……” 总感觉老村长现在的形象有点贱。 七七跟华子、狗蛋几个娃子蹲在人群另一边，一边分着糖果饼干一边笑得咔咔咔的。 “村长爷爷好皮呀，哈哈哈！”七七笑得连粉粉小牙龈都露出来了。 狗蛋，“华子，你爷爷咋回事怎么现在喜欢逗起人来了” 华子长叹，“我哪知道啊就打咱村里卖了西瓜以后，我爷爷就犯这毛病了，搁家的时候老逗我，有两回气得我都想离家出走了！” “噗！哈哈哈哈！”娃子们捧腹，乐不可支。 喜丫凑到七七旁边，遮着嘴巴悄悄打探，“七七，你知不知道你爷爷修大礼堂做什么呀” 不止大人好奇，娃子们也好奇。 他们村礼堂已经荒废好多年了。 要是重新翻修起来，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娃子们眼底露出好奇跟向往。 被小伙伴们眼巴巴盯着，七七苦着小脸挠头，“我也不知道呀，爷爷没有告诉我。” “要不你跟你爷爷问问” “可是我有点不敢，我爷爷脸好黑的，黑得吓人。” “脸黑怕什么包青天脸也黑，他就是个好人！” “……” 明明自己先说爷爷脸黑，可是别人把爷爷拿来比较，七七又急眼了，“我爷爷没有包青天那么黑，我爷爷还比他好看！” “可是包青天是好官呀，他帮了好多好多人！” “我、我爷爷也修礼堂了，还是帮咱村的后代呢！”七七吭哧吭哧，想半天想不出爷爷还做过啥好事，末了憋红了脸，小手往娃子们手上的零食一指，“你们吃的饼干也是我爷爷买的！好不好吃！” 娃子们把饼干塞嘴里，还没嚼，就噗的笑喷了出去。 “好吃！哈哈哈！超好吃的，里面还裹着巧克力，可香可甜了哈哈哈！” “狗蛋你个犊子，笑就笑别喷我脸上啊！” “老子的独门暗器巧克力！就问你敢不敢接！哈哈哈哈！” “……”七七没忍住，自己也吃吃笑开了，打开饼干袋子拿出小饼干又分到小伙伴们手里，“别笑啦，饼干渣都喷出来啦。” 娃子们拽过七七，笑成一团。 大人那边，村民狗腿的给村长把烟丝给点上了。 老村长吧嗒吧嗒抽上两口，披着外衫单手叉腰，“礼堂修来做什么呢我现在暂时不说，但是工钱，肯定给！就按日结，大家伙干活的时候认真仔细点，不能偷工减料。” “工钱，一人一天二十块！” 村民们，“……” 轰的炸开。 干一天力气活二十块 这工钱，比城里大工厂上班的工资还高啊！ 诶哟喂！啥失望都没有了！ 二十块工钱啊！干上几天就能攒一百块，过年备年货的钱都有了！娃子明天的学费也出来了！ 这时候礼堂修来干什么的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等修好之后，答案还能不揭晓 目前，咳，钱比答案重要。 －－－－－－题外话－－－－－－ 宝子们，6.13-615三天橙子加更哈感谢有大家的支持，七七崽争取到了pk最后一轮的推荐位！ 70 第一五二章 爸爸有七七，七七什么都会 燕淮一行离开桃溪村后，大礼堂的翻修很快开始动工。 张家小院里各人的生活又回到原轨，除了傅老爷子也开始赖在小院不走之外，其余什么都没变。 气候入深秋。 夕阳西沉时，天边已经看不到夏季绚烂晚霞。 屋宅后方小径旁，菜园子里，小娃儿跟头发雪白的老人并排蹲着，夕阳在两人身上打出一圈暖暖光晕。 “这垄菜花是我跟婆婆一块种的，长得可好了，旁边菜园子里的菜，都没有我跟婆婆种的好。” 小娃儿一边夸自己，一边掐下菜花心，留下菜花下部老掉的菜叶子，“这些老掉的叶子先留着，回头婆婆会砍来喂猪，一点都不浪费。” 老爷子笑呵呵的，学着娃儿的样子摘菜，“咱七七就是厉害，太姥爷都不会种菜呢。” “那太姥爷会什么呀” “太姥爷会教书，教出过好多好多学生。” “哇！太姥爷，你是老师呀！好厉害！” 娃儿以前就向往有一天能读书，可惜上辈子没能实现。 在她眼里，老师都是好厉害好让人尊敬的人物。 七七小嘴卖力的把太姥爷夸了一通，直把老爷子逗得眉开眼笑。 “咱家里，太姥爷懂教书育人，你妈妈会做生意会挣钱，婆婆会做饭会种地，连咱七七都会种菜喂猪……”傅老爷子数着数着，嘴角一抽，“就只有你爸爸跟废物似的，什么都不会。”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耳边娃儿脆声道，“爸爸不会没关系，他有七七，七七什么都会！” 七七耷拉着小眉毛，有点不高兴，“太姥爷，我爸爸不是废物，他只是身体不好才干不了活。” 傅老爷子愣了下，故意揶揄，“哟，咱七七还不高兴啦” 七七小眼神飘了下，她不是对太姥爷生气，她只是不喜欢有人说爸爸坏话。 老爷子教书育人几十年，女儿早逝后受了打击，才从岗位上退下来，眼神也是历练过的，哪能看不出小娃儿的想法。 老爷子高兴。 不愧是他们傅家的种，连脾气性情都跟他们傅家人一模一样，护短。 就像他，他可以嫌弃自己外孙各种不好，但是别人要是敢在他面前说外孙子一句，那他立马就能翻脸。 可是逗小娃会上瘾，老爷子笑眯眯道，“那七七给太姥爷说说，你爸爸有什么优点你要是能说出来，以后太姥爷就不讨嫌那个兔崽子了。” “真的”七七眼睛亮了下，这个她会！ 娃儿小嘴嘚啵，一口气不带停顿的数爸爸的优点，“我爸爸长得高，长得好看，有耐心会说话，待在爸爸身边的人都会哈哈笑，还有最最最好的优点，我爸爸会保护我跟妈妈！” 虽然爸爸时常嘴巴坏，会故意逗人，可是她知道，爸爸一定很爱她和妈妈。 因为爸爸看着她跟妈妈的时候，眼睛很温柔很温柔，眼里有星星。 傅老爷子凝着娃儿严肃的小脸，片刻后朗声笑开，恨不得把娃儿揉进怀里。 “还有一个优点七七不知道，你爸爸呀，是我们老傅家最聪明的人，特别特别聪明。” “真的吗”小娃儿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现在又瞪大了眼睛，满脸开心的盯着老爷子看。 好像谁夸她爸爸，谁跟她就是一国的。 “当然是真的。”菜已经摘好了，老爷子把菜篮子提上，另一手牵着娃儿，缓步往外走，“你爸爸读书老厉害了，除了高中那几年，考试从来都是拿第一，家里他的奖状奖杯能装满一个屋子。前几年去国外养病还考了哈佛，两年拿了个双硕士。” “太姥爷，你再给我多讲讲爸爸的事情呀。” “好，太姥爷慢慢给你讲，太姥爷能讲上三天三夜。” “那七七听三天三夜！” 回家的小路上，踩着夕阳余烬，沿路撒满老小笑声，将日暮的清冷冲得一干二净。 …… 傅燕迟今天罕见的没在家。 出院庆祝聚会的时间已经定下了，就定在今晚八点。 中午吃过饭后贵叔就开车送他回惠城。 回城前，车子先拐去了隔壁青山镇，两江村。 “马春兰娘家就在两江村。”贵叔把车子开进村，左弯右拐在一条十字巷道拐角停了下来，“对面那座院子就是马家，这几年马春兰往娘家贴补不少，日子过得挺滋润。不过她跟田富民住过来之后，马家就再没一天安宁。” “那个手里拿着草枪的就是马春兰大嫂，又打上了。” 车后座，男子虚靠椅背，没有说话，幽凉黑眸透过前窗往那个方向看去。 马家大院前正在上演一出闹剧。 围观的人不少，太过聚精会神，以至于不远处悄然停了一辆小车都没人注意到。 “还敢跑！你这个贱坯！烂货！我马家真是在自个米缸养了窝老鼠！吃我家米粮不算，还跑老娘这儿偷钱来了！” 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妇人，挽着低发髻，穿着的确良碎花衬衣、灰色涤纶裤，看着瘦瘦单单的，凭手里一根平时挑柴草的草枪，愣是把高大壮硕的马春兰给压着打。 气势强悍。 这就是马春兰大嫂了。 马春兰一路从屋里被追到屋外，因太多人跑过来围观看热闹，把周围路给堵了，她稍微停了一下，就差点被戳过来的草枪戳掉耳朵。 马春兰登时便被吓得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蹬着腿哭天喊地的叫屈，“这个臭婆娘说话丧良心啊！大家伙一个村子都是有眼看的，我马春兰这些年帮了家里多少光是塞回来的钱就有大几千！要不是我拿钱回来补贴，你一家子还在吃糠咽菜！还想穿上的确良还想三不五时喝酒吃肉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别说我没偷你钱，就是真拿了，那也是拿的我自己的！” “呸！放你娘的狗屁！”马家大嫂狠狠啐了口，拄着草枪一人当关，朝马春兰怒骂，“往家里塞大几千亏你有脸吹！老娘眼睛看见的拢共不到一千块，这几年光是伺候你一家子回来吃喝都吃了个精光了！而且你哪次回婆家老娘没给你回礼啊一家子丧良心的东西！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遭报应，躲回娘家来，害得娘家也被拖累，天天被人堵上家门口来要钱！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了，这个家，从今往后没你站地的份儿！” 70 第一五三章 讨债的债主 “妈，你就由着这个贱人糟践我我可是你亲女儿！”被骂得狗血淋头，所有遮羞布当着众人面扯了下来，马春兰白着脸，泪眼婆娑朝家喊。 马家老婆子就站在家门口，听着儿媳妇放出的狠话，眼神闪躲，不敢出声。 女儿这个样子她心里自然是心疼的，可是她还要靠儿子养老，得罪了儿媳妇，以后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周围都是村里人，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场闹剧，马家老婆子被点了名，不吭声也不是回事，她愁苦着脸，叹道，“春兰哪，不是我这个当妈的推脱，你也要想想家里的难处。那些追债的人都追到家里头来了，你看看自打你来了以后，咱家哪还有一天安生日子上次那些人来，差点把你哥都给打了！” 她叹了口气，扭开脸，“你是已经嫁了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妈没能耐，你以后……就别回来了。” “老子告诉你，赶紧滚！以后再敢踏进我家门，老子把你往死里打！没用的废物！不是人的玩意儿！”屋里，皮肤黝黑的汉子扭着不断挣扎的田富民，一把把他扔了出来，又把缩在门角的田小虎一并，推到了田富民身上。 被人当狗赶，田富民气得脸红脖子粗，五官狰狞，“当初老子有钱的时候你他妈就是条狗！围着老子团团转！现在看老子落魄了马上就换副嘴脸，姓马的你给我等着！有你后悔的一天！” “你有钱是你清清白白挣的那是你田家丧人性偷别人的女儿，挣来的黑心钱！亏你们还能花得心安理得！就是一群畜生！”汉子冷笑一声扬起拳头挥了挥，刚刚还声色俱厉的田富民立马缩了脖子，不敢再吭声。 在城里生活了几年，早就养出一身娇气，吃不了苦，挨不了打。 这个画面引来周围奚落嘲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货色，原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在田家躲到他们村，有人追债上门的时候，田家干的那些黑心勾当就已经传遍了。 眼下田家落到这种下场，没人觉得同情，只觉得他们该！ 甚至还不够！ 尤其是对马春兰，村里人更觉得寒心齿冷。他们有不少人是看着马春兰长大的，谁想得到竟会是这么恶毒的性子。 人家丢了女儿的人家，到现在都没能把孩子找回来，有人猜测孩子怕是早就遭了毒手了。 换句话说，马春兰一家子，手里是沾了别人的血的，犯了人命！ 门边角落里，田小虎缩成一团，被眼前场面给吓着了，咧嘴着嚎哭。 马大嫂转身把他拎出去，毫不留情推到马春兰脚边，骂道，“糟心玩意儿，要号丧对着你亲妈嚎！没教养的东西，在老娘这里白吃白喝不说，还敢欺负我儿子！要不是看你年纪小，老娘大耳刮子抽死你！上梁不正下梁歪，歹竹出歹笋！” 把人赶出了家门，连带田家的行李一块扔了出来，马家人回屋，砰地把院子大门关死。 闹剧至尾声。 看热闹的村民纷纷离开，这时候才有人注意到那辆本来极打眼的小车。 “嗐！这是谁的车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啊，这种车一看就特别贵，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桑塔纳估计跟它都不是一个档次。” “嘘嘘！别说了，不定又是田家干了什么龌蹉事，找上门来讨债的债主！” “赶紧走，别惹事！” 村民们有了猜测，离开的脚步更快。 能开上这种车的人，可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刚刚他们说的话，车里人应该没听到吧 各自相觑几人，刚才开口说了话的村民，拔脚跑起来了，连走都嫌太慢。 “一群狗逼玩意儿，龟孙子！以后老子要是再发达了，你跪在老子面前求我我都不带看你一眼！”马家大院门口，田富民骂骂咧咧，朝地上狠狠啐了口口水，转身就走。 马春兰见状，连地上的行李都顾不得拿了，忙抱着儿子追上去，“你要去哪现在都闹成这样了，你还想着自个拍拍屁股走人！我们娘俩的死活你不管了是不是！” “管管什么管”田富民反手一个耳光打过去，指着马春兰鼻子眼神阴鸷，“要不是你不听我妈的话，我家至于落到这步田地你他妈的就是个丧门星！离老子远点！” 马春兰也不是好相与的，抬手就往男人脸上挠去，边厮打边叫骂，跟疯了似的，“我丧门星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你怎么不说丧门星是你妈！要不是她把那个贱种带回家，老娘也不会落到今天无家可归！丧门星是你！要不是你烂赌欠下一屁股债，压根就不会有那些破事！你还敢恶人先告状田富民，我告诉你，你要是惹急了我，老娘拼着不活了大家一块同归于尽！” “想死是吧那你现在就去死，没人拦着你！想拖老子下水你做梦！”田富民被挠了满脸花，恨得一把把女人踹开，看也不看倒地的母子，阴沉着脸走人，嘴里犹咬着牙狠骂，“草他妈的，当初就该把那个野崽子一把掐死！现在压根什么事都不会有！” 那件事情要是没被爆出来，他现在早就在食品厂升官涨工资了！ 走近拐角的时候，田富民才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车子，脸色一变，低了头就跑。 这段时间不停被人追债，什么手段都遭遇过，田富民早就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甚至都不敢回头细看。 马春兰也不敢再嚎了，抱着儿子飞溜。 黑色商务车依旧停在那处，静静的，像只等待猎物的野兽，耐心蛰伏。 又片刻后，马家大院紧闭的大门悄悄打开一条缝隙，发出咿呀轻响。 观察门口空无一人后，一道身影从门后闪了出来，瘦瘦单单的，赫然是马春兰大嫂。 妇人碎步跑到商务车旁边，眼睛透过车窗悄悄往里打量，脸上满是讨好谄媚笑意，“老板，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您看” 70 第一五四章 换方向盘很贵 黑色商务车驾驶座，车窗降下一半。 贵叔从钱包里掏出几张大团结递了出去，年轻妇人立刻接过，笑容更热切许多。 “以后他们回来一次赶一次。”贵叔道了句。 妇人二话不说打起包票，“老板放心，我跟我男人绝对不容错的照办！想做到什么程度，只要老板您吭个声！” 贵叔颔首，倒车离开前，留下最后一句警告，“你只要保证他们娘家这条后路被切断即可，如果不能，我亲自动手让你们断。” 望着远去的小车，马大嫂浑身打了个寒战。 她有种预感，如果她办不好，整个马家都会落到跟马春兰田富民一样的下场。 当娘家也无路可走的时候，还谈什么娘家后路 低头数了数手里大团结，整整十张，他们家累死累活一年都未必能攒下这个数来。 妇人立刻把钱揣进怀里，紧脚回了院子关上大门，然后把自个男人给拉进了房里。 房门上栓，窗户锁紧，确定没人能窥探的到，马大嫂把钱拿出来飞快让男人看了一眼，压低嗓子，“看到没有只要那一家子丧门星走人，咱家立马进财了！” “嗐，这是有多少”马大哥眼睛亮了下，又问，“人老板怎么说的对咱干的事儿还满意不” 自打田富民把追债的人引到他们家之后，夫妻俩是苦不堪言。 就在昨天，那伙隔三差五上门追债的人给他们私底下带了个话，让他们把田富民一家赶出去。 事情要是办好了，以后他们不会再被人上门逼债不说，人老板那边还会奖他们一笔钱！ 早就快要被逼疯的夫妻俩，听到后哪有不答应的这才有了刚才赶人那一出。 会认出车里的人就是让他们办事儿的老板，也是讨债人告诉了他们车牌号。 马大嫂拿草枪戳马春兰的时候，正好看到那辆车进来。 “人老板说了，也不用咱干别的，只要田富民他们上门来，来一次咱给赶出去一次就成！” 马大嫂看男人有些犹豫，一脚蹭过去，恨声道，“你还可怜你妹子呢他们一家是什么人你现在还不明白就是一窝子毒蛇！当初他们田家偷了人家的娃子抱回来，马春兰跟你透漏过半个字没有他们还想靠着这个发大财，也不怕天打雷劈！现在遭了报应了吧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心软，老娘就跟你离婚！天天被人追债上门的滋味老娘受够了！” 马大哥沉默了会，想着这段时间家里过得鸡飞狗跳。 田富民偷钱去赌，妹子躲懒不干活，连田小虎都敢当着他们的面抢他儿子的零食。 “行，我也不多想了，他们敢再回来，老子就把他们扔出去！” 马大嫂这才笑开来，暗暗松了口气，“我刚才过去的时候，能隐约看得到那辆轿车后座上还坐着人，只是那人由始至终没吭声，都是开车的人跟我说话吩咐，我觉着后面坐着的人才是真的老板，可惜没看着长啥样。不过不管怎么说，敢这样大咧咧开车过来露脸的，肯定是不怕被人晓得身份的，有背景，后台硬。咱万万得罪不起！” “行了行了都听你的！拿着钱……” “我收着，你别妄想动！还有，钱的事情也别跟你妈说！以前马春兰拿钱回来的时候，你妈可是私底下偷偷存自个小金库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 天色渐暗。 前往惠城的公路上，黑色商务车在车流里平稳奔驰。 车厢里很静。 从两江村出来后，车后座上清隽雅致男人就没开口说过话，闭着眼睛假寐。 期间贵叔透过后视镜往后方打量了好几次，若有所思。 对田家的处置，他本来以为大抵不会再有什么变化。 那一家子说到底就是一颗棋子，弄到无家可归每天活在恐惧里，这种惩罚也差不多了。 他想不明白是什么让男人又改了主意，要弄到那一家人无处容身才罢休。 “傅先生，不如你直接给我个指示，我怕我会错意，办起事情来不合心意。”把视线挪回前方，贵叔道。 傅燕迟动作没变，还是软软靠着后座，闭着眼睛声音散散淡淡的，“贵叔知道废品回收的价格吗牙膏皮十个两毛钱，一个塑料罐子一分钱，纸皮废报纸一斤三分钱……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挣一碗带荤的米粉，生意不好的时候，只能吃头天攒下来的馒头。” 后视镜里，贵叔眼神蓦地冷下来。 会被安排在惠城一直照顾傅燕迟，贵叔就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只凭傅燕迟几句无头无尾的话，他就猜出了背后藏着的隐情。 能让傅先生大动肝火，又跟田家有关联的，只有七七。 七七被捡回桃溪村以前，靠捡垃圾活下来的！ “我知道怎么做了。”贵叔淡应。 静谧车厢中，突兀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咔擦声响。 “什么声音” “方向盘裂了。” “贵叔，换方向盘很贵，能让七七吃一年米粉。” “一时失手，下次不会了。” “嗯。” …… 晚七点，惠城灯火璀璨。 皇冠会所二楼卡座几乎已经爆满。 楼下大厅里慢摇旋律像是狂欢的前奏，为前来寻消遣的人酝酿情绪。 “子韵，老往门口打量什么，人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这不还没到点么”一间卡座里，有人招呼靠在门口张望的清婉女子，“快过来喝酒！大家伙也有老长时间没见过你了。” 宋子韵拢了下羊毛披肩，这才从门口返回，笑道，“大家都在惠城，想聚会还不简单一个电话我就来了。” 今天她穿了条紫色真丝长裙，搭米色披肩，一头乌黑顺直长发垂在脑后，妆容精致，看起来大方又优雅。 “宋大小姐你可不像你自己说的那么好约啊，回国后我电话约你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吧要不是托傅燕迟的福，我怕是到现在都见不上你一面。”沙发中间，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笑着揶揄。 “不是吧子韵你连姜二公子都看不上，看上傅燕迟那个穷鬼病秧子了……” 70 第一五五章 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黑色商务车停在皇冠会所门前时，周围已经挤满豪车。 让普通人望而生畏的气派。 贵叔往会所里看了眼，只能窥到里面的一角画面，已然嗅到纸醉金迷的气息。 “傅先生，现在就上去”他腕上手表指针在七点四十，还没到时间。 傅燕迟推开车门下车，动作慵懒清贵，“有人应该已经等不及了。” “我半小时后上去接你” “按照计划，九点吧，总要留点时间让人发挥。” 话毕，傅燕迟两手插在衣兜，慢悠悠走进会所。 大堂舞池里光影变幻，暧昧丛生，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荷尔蒙。 二楼全落地玻璃卡座里，亦是人影绰绰，随处可见男女凑到玻璃前，随着舞池音乐摇摆。 “不是吧子韵你连姜二公子都看不上，看上傅燕迟那个穷鬼病秧子了……” 上到二楼，傅燕迟刚推开那间卡座玻璃门，一句奚落调笑就传入耳中。 他抬抬眉，神色淡然走进去，“穷鬼病秧子是在说我吗，倒是名副其实。” 卡座里在座有五个人，突然听到男子清冽声线出现，让几人皆为之一愣，扭头看去才发现，傅燕迟已经到了。 宋子韵看清走进来的人时，眼眸微闪，心头轻轻砰跳了下。 男人今天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灰色风衣，搭白衬黑裤，身形高挑瘦削，肩宽腿长。 五官清隽俊美，唇角轻勾似笑非笑，举手投足间雅痞气质迷人，轻易就能让人一眼沦陷。 “阿迟，你来了”宋子韵压下心跳，笑着打招呼圆场，“曼曼刚才在跟我开玩笑呢，那些话你别介意，快来这边坐。” 说着往沙发一侧挪了些位置，示意傅燕迟坐她旁边。 卡座里沙发摆放呈现l形，她坐的是短沙发，刚好能容纳两个人。 坐在长条沙发上的长卷发女子徐曼曼，见状不可察的撇了撇唇。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她有一瞬挺不自在的，但也只是一瞬。 对傅燕迟这个人，她压根看不上眼。 除了一副皮囊之外一无是处。 体弱多病，空有以前读书时的成绩能拿出来炫一下，但是出到社会靠的是能力跟实力，读书时试卷上的分数可不能当饭吃当钱花。 也不知道宋子韵怎么想的，堂堂宋家大小姐，竟然会看上傅燕迟。 两人要是真成了，看着吧，傅燕迟保准吃软饭。 在场五个人，除了她之外，姜凯对傅燕迟的轻视及敌意更加明显，打人进来后，他连正眼都没抬，翘着二郎腿坐靠沙发上跟旁侧人谈笑。 完全把傅燕迟当成空气。 其余人的表情也差不离。 所以这场名为庆祝的聚会，有几分是真为庆祝的，就有待商榷了。 傅燕迟恍若未见，神态自然，“皇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我刚进来时，瞧着是重新装潢过以前的很多摆件装饰也换了。” 说着他拉过沙发背后的软包坐墩入座，没去宋子韵旁边。 这个举动似刻意避嫌，但是他说话带笑的语气神态，又不会让人生出尴尬不悦。 “你上次来皇冠，得差不多六年前了吧”姜凯终于看了过来，晃着酒杯，姿态高高在上，“这么多年过去，我们都变了，更何况皇冠以前大家都是读书郎，现在已经变成这个主任那个老总了。” 说完他顿了下，勾着唇角傲慢斜睨傅燕迟，“对了，我记得傅燕迟你以前读书的时候，成绩在班上一直是名列前茅的吧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傅燕迟毫无作为，这一点他们这群人都是知道的。 现在姜凯故意这么问，就是在明晃晃的羞辱。 “姜凯！大家来聚会的，你怎么那么多话呢！”宋子韵皱眉呵斥，心头又恼又急。 她叫这些人来聚会，可不是叫他们来砸场子的！ 事前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临场都摆出这种态度 “阿迟你别跟他计较，他是酒喝多了说胡话！”宋子韵是真着急。 上次开业酒会，邀请孟静娴过来反而把事情搞砸，她在家里的地位一下来了个陡变。 她爸直接勒令让她联姻，不许她出门。 这次之所以能出来，她还是用的跟姜凯约会的借口。 如果她今天还是没办法把傅燕迟拿下，那未来等着她的，就只有被买卖的命运。 嫁给姜凯，做姜家二少夫人，成为豪门傀儡！ 看着似乎光鲜亮丽，却要一辈子看人脸色过日子。 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过成那样！ 想到这里，宋子韵眼里浮出一丝冰冷，要是姜凯激怒傅燕迟，把人给气走了，她就什么筹划都落空了！ 冷冷横了姜凯一眼，宋子韵倾身靠近傅燕迟，软声道，“你身子不好不能喝酒，我给你点杯饮料” 傅燕迟笑了下，点头，“好，有劳了。” “跟我你还客气啊”女子嗔了句，起身往外走。 没了她在中间打圆场，卡座里气氛顿时冷下来。 姜凯亲眼看着宋子韵对他跟对傅燕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满身怒气无处可发。 他读书时就喜欢宋子韵，却一直追不上，哪成想宋子韵竟然撇开他不要，看上傅燕迟这个病秧子！ 他哪一点不比傅燕迟强！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答呢。”姜凯凝着对面男子，眼里轻视及嘲讽毫不掩饰，“傅大才子是不知道怎么答，还是无话可答” 徐曼曼跟另外两个人都没吭声，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看傅燕迟被奚落。 傅燕迟挑眉，轻笑一声，“有什么不可答的，无业游民，混吃等死，比不得在座诸位风光。” “哈哈哈哈！”姜凯大笑几声，瞬间冷脸，“看来几年不见，傅大才子变成了傅大废物。你是怎么有脸纠缠子韵的！” “这话就有失公道了。”傅燕迟叹息，无奈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纠缠宋小姐了今天这场庆祝会，不还是你们喊我出来的吗” 几人，“……”一下说不出话来。 提出聚会的人，确实不是傅燕迟。 是宋子韵开口请他们来帮忙庆祝，看在宋家大小姐的面子上，他们几个人今晚才会坐在这里。 也就是说，今晚这场聚会，是宋子韵为傅燕迟举办的。 那么谁纠缠谁，就一目了然了。 70 第一五六章 谁不怕背上人命官司 “我刚走开一会就聊上了聊什么呢还要特地避开我”女子温软声线响起。 宋子韵端着一杯果汁，笑盈盈走进来，眼里带着隐秘的探究。 姜凯黑着脸不说话。 徐曼曼跟其余两个则是面露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总不能直接说我们在聊你纠缠傅燕迟的事情吧 宋子韵的家世背景，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得罪得起的。 就算同为惠城一流豪门的姜家，在宋家面前也得略低一头。 傅燕迟偏头，视线在女子手里果汁掠过，眸光轻闪，若无其事将果汁接过来，道了声谢。 宋子韵重新坐下，看着众人笑道，“之前阿迟住院，大家都去医院探望过。阿池出院后也是你们说替他开心，提议约出来一起庆祝庆祝的。结果我亲自组了这个局，你们一个个的在正主面前却嘴巴拧巴起来了故意让我没面子呢” 徐曼曼左右张望了下，笑着圆场，“怎么会让你没面子只不过大家跟傅燕迟太久没联系，一时生疏了点罢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宋子韵亲自发了话，姜凯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端起面前酒杯虚晃了下，“宋大小姐的面子谁敢不给来，傅燕迟，我先干为敬！” 另外两个背景板也加入劝酒阵营。 宋子韵歪头看向傅燕迟，俏皮一笑，“给个面子，跟大家碰个杯你那杯里是橘子汁，放心，没有酒。” 傅燕迟扬唇，举杯跟各人碰了下，杯子凑到唇边，浓郁橘果味道扑鼻。 张口正要喝下，衣兜里电话响起。 傅燕迟拿出电话看了下上面来显，朝宋子韵等人歉意一笑，“抱歉，先失陪一下，接个电话。” 卡座没有私人空间，也没有阳台。 傅燕迟没有走远，举步走到沙发对面一角，背对众人接起了电话。 宋子韵坐在位置上跟众人一一碰杯喝酒，谈笑风生，眼角余光却始终注意着墙角那边。 距离有点远，她自然听不到男子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些什么，只能看到男子斜倚隔音墙的背影，明明姿态散漫，却又透出常人难及的优雅。 男子倾听的侧颜，更是每一帧都能入画。 她看到男子点了点头，似乎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事情，他脸上展出清浅笑意，仰头喝下一口饮料。 宋子韵眸子一闪，收回余光，红唇几不可见勾起。 片刻后，卡座里突然传出一声砰响。 沙发这边谈兴正浓的人齐齐被惊了下，扭头看去，就见刚才还靠在墙角接电话的男人，此刻竟然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徐曼曼失声惊叫，慌得不行，“傅燕迟不是发病了吧这这这时候发病！” 姜凯也有些被吓住。 傅燕迟身体不好他知道，但是不知道能差成这样，站着说会电话就倒下了 脸色最为难看的是宋子韵，一张脸惨白，她瞪圆眼睛看着倒在地上无声无息的人，眼里有不可置信，两手剧烈颤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明明那果汁里她——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送医院！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事，对我们可没有一点好处！”一号背景板最先回神，着急忙慌跑过去把人扶起，“来个人帮忙啊！” 二号背景板飞奔了过去。 眼看两人架起傅燕迟就要往外走，宋子韵眸光一晃，急急开口道，“先把人扶到沙发这里来，让他躺会！傅燕迟的身体状况我比较清楚，只是暂时晕眩昏倒，让他躺一会很快就能醒，在国外的时候他就常有这种情况。” “这……” “听我的！你们这样架着他只会让他呼吸不畅！”宋子韵厉声，冷了俏脸，“而且就算把他送到医院也没什么用，国内的医院要是能治疗他的病，当年他就不会跑国外去了！” 这话听来有道理。 两个背景板这才把傅燕迟架到沙发，让他躺下。 男人躺在那里双眼紧闭，不省人事。 即便是卡座里氛围灯灯光昏暗，也压不下他脸上骇人的苍白。 那种像是被抽光了血气一样的苍白色，闹得在场几人又慌又怕。 本来好好的聚会，出了这种突发状况，气氛一下全没了。 最严重的是，如果傅燕迟真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闹出人命来，即便不关他们的事，也会给他们惹来不少麻烦。 姜凯黑着脸咬牙，“真他妈的倒霉，晦气！” 徐曼曼更是，慌张起来连宋子韵都埋怨上了，“子韵，你既然明知道他身体状况不好，还拉着我们给他开什么庆祝聚会要不是你开口，我今晚压根不会来！现在可好，还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人命呢！” 这句抱怨出来，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包括姜凯。 显然，几人心里都是埋怨宋子韵的。 谁不怕背上人命官司 宋子韵闪了下眸子，低声叹道，“我也不知道会闹成这样。聚会肯定是聚不成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看着傅燕迟。” “不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真出事了你怎么办”姜凯犹豫着反对。 “待会他要是还没醒，我再找人把他送医院。再说你们留在这里也没用，没必要惹麻烦。” 这句话成功说中几人心思，片刻后，其他人一一离开。 最后只剩下宋子韵跟躺在沙发上无声无息的男人。 没了旁人在，宋子韵所有慌张才显露出来，第一时间拿过手提包，抖着手从里面掏出电话。 因为太过紧张害怕，有好几次都把号码数字给摁错了。 电话接通后，她看看还躺在那里的男人，咬着唇，快步走到对面墙角才开口说话。 这个位置恰好是刚才傅燕迟通电话的地方，地毯上还躺着透明果汁杯，没喝完的橘子汁把地毯浸湿一大片，空气里尽是未散去的果汁味道。 宋子韵深呼吸，努力定神，出口的声音依旧颤得不行，“曾伯伯，你不是说那个药没、没有问题吗为什么傅燕迟喝了就突、突然昏倒了！他现在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有、还有呼吸，我现在怎么办他会不会死你说没问题的，你说不会出事的！可是这次的效果跟上次根本不一样！” 70 第一五七章 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你知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如果傅燕迟死在这里，我们宋家、方家全都得玩完！” “是、我是要求药效比上次重一点点，可是、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试试、先、先找人把他带走，晚点再说吧！” 挂了电话，宋子韵闭眼再次深呼吸，看着手里电话，片刻后，又开始在上面摁号码，拨号后还没等接通却又立刻挂掉了。 她把自己散落的头发理了理，回头看沙发那边男人还是躺着一动不动，但是胸口还有微弱起伏，心里慌乱这才又安定一点点。 接着，她蹲下把掉落地上的果汁杯拿了起来，用帕子包好，放进了手提包。 至于撒了果汁的地毯，宋子韵咬牙，又打了个电话，处理完这些事情后，才叫来两个服务员，让他们帮忙把傅燕迟抬起，准备往楼上去。 人还没走出门口，就跟一群人迎面碰上了。 为首的男人四十多岁，身量不算高大，五官看起来刻板严肃，身上却有股部队出来的人才有的肃正。 “贵叔！”宋子韵认出来人，心头猛地一沉，眼神浮出慌乱。 更让她慌乱的，还有贵叔身后跟着的人。 着一身军绿的公安。 宋子韵这时候才发现，会所二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静悄悄。 只剩下一楼大堂舞曲音乐还没关掉，但是舞池里也已不见了跳舞的人。 公安把会所管控了！ “贵叔，你、你来得正好，”宋子韵表情僵硬，朝贵叔表现出该有的慌张，“阿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昏倒了，我正要把他带下楼。” 贵叔没有现出她以为会有的反应，视线平静投向被人架着的男人，开口，“傅先生，可以醒了。” 便见刚才还两腿耷拉在地的男人缓缓站直，推开架住他的服务员，“现在几点” “刚好九点。”贵叔看了下腕表。 “挺准时。” “我素来守时，傅先生。” 宋子韵在旁呆若木鸡，对这一幕久久反应不过来。 等缓过神来，浑身开始克制不住的发抖。 惊惧、惶恐、绝望，在心头滋生，一层一层叠加，蔓延。 “你……你没事”她看着男子，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来，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男子迎视她，似笑非笑，“宋小姐希望我有什么事” 宋子韵脸上血色极速消退，说不出话来。 这时，有公安走到她面前，手里拿着批捕令，“宋小姐，傅先生告你谋害人命，这件事情牵涉极广，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什么谋害人命我没有，我没有！我是冤枉的，傅燕迟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什么都没做过！”银白手铐在眼前折射出冰冷寒光，宋子韵一下就崩溃了，叫着喊着想冲下楼。 “她包里有物证，还有她电话里的号码，能查出其余同党。我希望公安同志能尽快查清真相还我公道，要不是命大，六年前我就被害死了。”傅燕迟半抬眸子，眸光冷漠。 贵叔从卡座里出来，手里拎着一块剪下来的地毯，递给公安，“公安同志，这个上面也有物证。燕淮先生对其长子差点被人谋害一事极为关注，我们也相信惠城派出所，会尽快还我们受害人一个公正。” “只要是违法犯罪，国家必定法不容情。” 宋子韵在手提包被抢了之后，就完全失去了发声的力气。 手腕上的铐子触感冰凉，在在提醒着她，她一败涂地。 没了，从今天起，她什么都没有了。 傅燕迟骗了她。 她甚至不知道傅燕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防备她的。 又或者，傅燕迟，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或者，从她出现在国外，找借口频繁出现他身边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走进了他的算计。 她一直以为自己聪明，却忘了傅燕迟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冠会所出入的多是惠城名流。 城中上流圈子说小不大不大，对一流豪门宋家千金，大多名流都是有点印象甚至眼熟的。 亲眼看着宋子韵被铐着带走，无不惊讶。 很快就有人掏出电话，把这件事情往外传播。 还有刚才在二楼近处围观的人，不少人听到了贵叔最后说的那句话。 “刚才那人说的是燕淮京城第一豪门燕家的燕淮” “燕这个姓氏不多见，叫燕淮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吧” “我艹！要真是那个燕淮，那燕淮长子……燕家下一任继承人就在我们这里，在惠城！” “宋子韵脑子里是搭错了哪根筋，敢搞燕淮的儿子！她是嫌她宋家风光太久了吗我靠！” 嚷嚷一通后，议论的人又各自掏出电话，继续把消息一层层传播。 宋子韵从会所二楼走出门口的功夫，消息就已经在整个惠城上流圈子里传开了。 “子韵！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铐起来……” 大门外，姜凯跟徐曼曼等人还逗留着没有离去。 聚会时突然有人昏倒，他们虽然怕担责，但是就这么跑了，好像也不太仗义。 所以几个人在门口等了会，想看看事情后续。 吗想到，会看宋子韵这么狼狈的样子，几人几乎不敢相信。 徐曼曼失声道，“难道是傅燕迟他——” 视线触及旁边威严的军绿色，后面的话徐曼曼没敢再往下说，这一顿，正好看到她以为死翘翘了的人，慢条斯理从门里出来。 姜凯、徐曼曼几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亲眼看着宋子韵跟失了魂一样被押上警车，警车呼啸而去。 嘀呜嘀呜的声音渐渐远去，几人心头却说不出的沉。 “傅燕迟，是不是你干了什么！不然子韵怎么会被抓！”姜凯看到那个慢悠悠的身影，对方对宋子韵被抓一事没表现出半点惊讶紧张。 姜凯怒不可遏。 男子视线淡淡瞥过来，及后走到几人面前，眸色深幽，嘴角噙笑，“宋子韵下药谋害人命，是她犯事，不是我干了什么。” “还有，我就是那个被谋害的倒霉蛋。” －－－－－－题外话－－－－－－ 白天有加更哈。橙子要带娃，晚上写不了多少，白天再写。 70 第一五八章 被人当傻子耍 宋子韵下药谋害傅燕迟 她为什么要谋害傅燕迟 堂堂宋家大小姐，想要什么没有要去谋害一个又穷又无能的病秧子 姜凯跟徐曼曼等人脑子里第一时间浮出的念头，就是傅燕迟在说笑话。 怎么可能呢谁会傻到拿玉器去撞石头 可是宋子韵又是真真切切，在他们眼前被带上警车的，手里甚至还戴着手铐！ 几人脑子轰乱，一时间无法接受事实。 失神间，各人电话响起，手机铃声交织成一片噪音，在突然冷清下来的会所门口，显得特别刺耳。 “喂，谁啊！别他妈烦老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是在皇冠会所……你说宋子韵谋害谁燕、燕家长子！那个燕家！” “……” “……” 放下电话后，几人呆滞站在原地，被震得魂不附体。 会所门前霓虹斑斓，不远处马路上车来车往的呼啸声不绝于耳，连会所里面也开始重新哄闹起来。 姜凯跟徐曼曼等人各自相觑，却只觉浑身发冷。 尤其姜凯，脸色发白额角冒冷汗，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们说子韵谋害燕淮长子……是我知道的那个燕淮傅燕迟、是、那个燕家长子”徐曼曼同样脸色发白，颤声问。 傅燕迟啊。 他们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 他们以为的清贫老师家的孩子。 他们以为的双亲尽失的孤儿。 那个长年苍白消瘦的人，他们眼里一无是处的废物，是京都第一豪门燕家长子，未来燕氏财团继承人！ 她怎么说他来着穷鬼病秧子！ 过了好久，才听到姜凯干哑的嗓音，“难怪宋子韵看不上我，她应该早就知道傅燕迟的真实身份了。” 刚才他还在卡座里对着傅燕迟摆姿态摆脸色。 炫耀他们早就成了这个主任那个老总。 羞辱傅燕迟是傅大废物。 如今再回想，自己才是个笑话。 “所以傅燕迟说他是被纠缠的那个，是真的。” “傅燕迟隐藏身份在惠城念书，宋子韵一早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才会追着他去的国外。” “换做是我，我也会倒追，追上了，摇身一变就是第一豪门夫人。” 几人谁也不是傻子。 有些东西只要露出一个角，几乎就能窥到全貌。 所以关于宋子韵下药谋害燕家长子一事，下的是什么药，就耐人寻味了。 上流圈子里，酒后乱性、奉子成婚、母凭子贵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宋子韵谋划的就是那个位置。 傅燕迟是燕家继任人，以后势必要继承燕氏财团，可是他体弱多病，如果能成为他的妻子，那么仗着这个身份加持，她就有了理由帮忙，有了理由插手燕氏财团！ 再说句难听的，傅燕迟这种身子骨，怕是长寿不了，万一有一天傅燕迟走了…… 那身为他的妻子，是能继承他至少一半身家的，包括燕家的钱财、公司股权、所有投资、不动产、乃至于燕家的人脉！ 如果她再给傅燕迟生下一儿半女，将来她得到的甚至会是整个燕家！ 宋子韵凭此就能一跃成为全国富豪！到时候连宋家都要望其项背看她脸色过日子！ 她的野心……大到让人不敢想象！ “走吧，散了，被人当了傻子耍，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徐曼曼淡了神情，冷冷转身率先离开。 今天晚上他们是看宋子韵面子过来的，没想到，反被对方当成棋子当成工具利用。 真是可笑。 …… 夜色下，黑色商务车静静驶在马路上。 傅燕迟手里把玩着个卡片大小的东西，“贵叔，其他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派了人密切监视方家，跟这件事情相关的人一个都跑不掉。”贵叔道，“报社也联系好了，明天事情就会出现在报纸头条。” 贵叔稍作停顿，“六年前什么都没查出来，董事长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这次有了确切证据，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宋家风光不了多久了。” 傅燕迟没什么表情，淡淡看向窗外。 六年前，一开始他也以为只是意外，毕竟在国外的医院都没查出他病发原因。 加上清醒后悄悄回国，看到月月有了别人的孩子，他一度陷入消沉，也没心思去多想。 直到宋子韵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开始起疑，怀疑宋子韵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一个疑点浮现，就处处是疑点。 当年事发时，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没有了，想调查背后的真相，他只能表现得无知无觉，自然的跟宋子韵相处，让她放下戒心。 到最近宋子韵被逼到墙角急于找浮木逃生，诱她再次出手的时机到了。 收回视线，傅燕迟闭上眼睛，盖住眼底疲惫，“贵叔，今晚回傅宅。” “不回桃溪村” “太晚了，别打扰月月跟七七好眠，今晚不会太安宁。” 他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就疯狂响起。 傅燕迟看也没看，直接把电话掐了。 贵叔打方向盘拐向铜鼓巷，心里有点遗憾，他还想回村住呢。 张婶做的早饭香，七七还会给他剥红薯。 “宋子韵大哥大里拨出去的电话号码，拿到手了吗”后座上，傅燕迟淡淡问了句。 “已经记下来了。”当时公安在场，搜查宋子韵手提包的时候，贵叔找借口匆匆翻看了下宋子韵电话。 上面的号码现在都在他脑子里。 “傅先生，你没怀疑过当初告诉宋子韵你真实身份的，是燕钦”贵叔想起来随口一问。 傅燕迟摇头，“不是他。” 回国后跟燕钦第一次见面他就做了试探，故意提起宋子韵跟他一个航班。 当时燕钦的神色没有作伪，他跟宋子韵不熟。 “你怎么确定不是他——” “你话太多了。” “……” 话太多的贵叔默默闭上嘴，拐进铜鼓巷的时候专门往地面上的小坑走。 车子立刻颠簸。 傅燕迟抽了下嘴角，无奈轻叹。 一把年纪了玩这种把戏报复。 幼稚。 两人回到傅宅，把大哥大关机，座机线拔掉，倒头就睡。 傅宅之外，却是处处不安宁。 70 第一五九章 钱，权，这些东西燕家缺吗? 桃溪村。 近十点，宋月凉刚给女儿讲完故事，电话就响了。 铃声特别暴躁。 宋月凉接通电话，还没开口那头就噼里啪啦传来一顿轰炸。 “月月，大消息！普天同庆杠上开花啊！宋子韵被抓了！进派出所了！这次她绝对翻不了身，宋家跟方家估计要一锅玩完！” “你知道那个小婊砸干了什么吗她竟然敢给燕家长子下药！燕家啊！京都燕家，燕淮的儿子！” “这次我是真承认她生得好了，脑子生得好！我现在就想去派出所给她奖个一百块，鼓励她自寻死路再接再厉！” “月月，你的仇不用你动手就有人给你报了哈哈哈哈1你在哪，出来喝酒！皇冠会所我请，姐最近有钱！” “喂月月我说了那么多你怎么不吱个声——” “董董，我现在有点事，回头再给你电话。”宋月凉打断对方道了句，然后咔的掐掉电话，转头拨通另一个号码。 对方已关机。 “妈妈，是董姨姨吗你怎么不高兴啦”耳边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 宋月凉低头，对上女儿担忧的小脸，笑了笑，“是董姨姨的电话，她跟妈妈说了个好消息。妈妈没有不高兴，心里开心。” 给女儿把被子掖好，宋月凉关了灯，哄女儿睡觉。 娃儿很乖，晚上只要关掉灯，她就不吵不闹了，一会功夫就能自己睡着。 宋月凉却辗转难眠。 宋子韵给傅燕迟下药了……既然事情爆发出来，宋子韵还进了派出所，说明她没成功。 即便知道是这样，心里仍是不免担心傅燕迟的状况及安危。 他那身子骨，哪经得起一点造弄。 还有，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直觉是有隐情的，可是傅燕迟却从没跟她漏过半点口风。 那个人真是……混蛋。 身边娃儿呼吸渐渐轻缓绵长，进入熟睡。 宋月凉轻手轻脚起身，走到院子里，给陈默去了电话。 “之前查到的有关方家医疗器械及仁爱医院的黑料，明天找报社一点一点放出去。”她吩咐，“宋子韵敢给燕家长子下药，这种药的残留可能没那么容易查出来，但是药物来源必定跟方家脱不了关系。好好操作，导向舆论。” “三天后以我个人名义召开记者招待会，我要亲自曝光当年在仁爱医院被残害的黑幕。” 那头陈默紧急说了句什么，宋月凉抿唇，美眸幽暗冰凉，“名声我在乎什么名声陈默，我一直活在阴霾里，如果我放不下，我就爬不出来。” 她的女儿，活得阳光。 她要是不走出来，迟早有一天自己心里的扭曲偏执，会影响到女儿。 “还有，十一月十号那天，帮我空出来。……嗯，我要去接她出狱。” 挂掉电话，宋月凉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接肌肤侵满凉意，才回了屋。 …… 此刻的红枫别墅群，宋家。 宋淳生暴跳如雷，电话被他狠狠摔到墙上，砸得四分五裂。 方茹跟宋子禹坐在沙发上，一声不敢吭。 刚刚派出所来电话了，通知家属宋子韵被拘留的消息，现在证据查验结果还没出来，但是立案判刑，是板上钉钉跑不了了。 除了派出所的电话，之后又是城中各个豪门名流打电话来假情假意安慰，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从晚上九点开始，打来他们家的电话就几乎没消停过。 这才气得宋淳生砸了电话。 “给人下药就她那两把刷子，还敢去算计燕淮的儿子她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他妈的教出的是个什么东西！” 宋淳生指着方茹的鼻子大骂，简直要被气疯了，“你就是教得她拿春药去药男人！再恬不知耻的把自己送给人家睡！方茹，你脑子里装的是水吗！祸害你自己方家就算了，你还想霍霍掉我宋家几十年基业！” 方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口青唇白，再拿不出跟男人对呛的架势跟底气。 “我没给她拿药，我都不知道她干了这些事情！连燕家长子就在惠城我都不知道，子韵从来没跟我提过！现在怎么办，怎么办那得罪的可是燕家啊！”方茹慌得六神无主。 这事情爆出来传到京都，自己长子，自己的继承人被人下药算计，燕淮能放过他们方家能放过宋家 而且听打电话来的其他人透露，当中还不只是这次下药的事情，六年前子韵就害过人家，让人差点没命啊！ 宋子禹脸色也难看至极，好一会才勉强挤出句话来，“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想想办法把子韵捞出来——” “怎么捞你告诉我怎么捞拿钱砸拿权压这些东西燕家缺吗！”宋淳生怒吼一声，喘着粗气把自己摔进沙发，眼底猩红。 这几年因为燕钦在中间牵线搭桥，宋家生意上了好几个台阶，才算彻底坐稳了惠城豪门之首的地位。 现在……宋淳生不敢想，恐怕打回原形都是奢望。 不是说他不敢跟燕家对抗。 而是到时候，宋家压根连对抗的机会都拿不到。 惠城豪门不止宋家一家，背地里想着咬下宋家一口肉的大有人在。 现在宋家得罪了燕淮的消息已经在圈子里传遍了，那些早就蠢蠢欲动的人势必会瞅准机会一拥而上，抢夺分食宋家手里握着的蛋糕。 被群起而攻之，燕家届时再来施个压，宋家就无力回天了！ 宋淳生按住剧痛的脑袋，“备车，去派出所！” 方茹眼睛微微亮了下，“你想到办法了” “办法”宋淳生站起，厌恶凝着妇人冷笑，“办法就是去问一问你那个好女儿，燕家长子到底是谁！然后我们全家到人家面前跪着认错！人家叫你当狗你就得当狗，人家叫你爬你就得爬！” 方茹身子一软，周身力气似被抽空。 “子禹，你给燕钦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让他帮忙求个情。”到底不甘毁掉宋家基业，宋淳生绞尽脑汁，疲惫不堪，“把集团律师叫来，我先去派出所问清楚情况。” －－－－－－题外话－－－－－－ 写了大半天了，晚上尽量再加更一章，大橙子先歇息会。 70 第一六零章 幼稚鬼跟小心眼 宋淳生赶到市区派出所已经是深夜。 期间跟方家那边联系商量对策，花了点时间。 小小会面室内，亮着盏白炽灯。 宋子韵跟宋淳生及律师隔桌而坐，形容狼狈，魂不守舍，灯光打在她脸上，照出一片惨白。 看着她这副模样，宋淳生眼里没有一点心疼，只有阴鸷冰冷。 “做事之前你是不是完全没想过后果！你知不知道你给家里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他咬着牙，压低声音怒道，“今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做过什么，你最好一五一十说出来，要是有半点隐瞒，你就准备好在牢里待一辈子！” 宋子韵浑身狠狠一震。 她知道她爸是什么人，他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但凡损害了他的利益，不管是谁，他都能放弃，都能割舍。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什么都没有做，是傅燕迟……是傅燕迟他骗了我！”宋子韵一抓住宋淳生的手，抓得紧紧的，像溺水中抓住最后一道浮木，痛哭流涕，还不忘为自己辩解。 “我现在才知道他是骗我的！是，我是在他酒里下了点药，可是我不是想害他！他故意背着我说电话，故意装出喝饮料的样子，又故意晕倒，让我以为他真的把果汁喝下去了！” “骗我的，都是骗我的……这是他设下的圈套！傅燕迟他是要整死我，他要整死方家，还要搞垮我们宋家！” “爸爸，你一定要救我出去！我是无辜的，我被陷害了！说不定这一切全是燕家的阴谋，他们肯定早就盯上我们宋家了，所以才筹划这么久，想将我们家一举击垮！好夺取我们的一切！” 听着她的话，宋淳生眼底越来越阴沉。 要不是这里是派出所的会面室，他现在就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孽畜打死。 免得她自己出事，还想拉宋家为她陪葬！ 他敛掉眸里冷光，直直盯着宋子韵，“傅燕迟听你这么说，他就是那个燕家长子那他为什么姓傅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是，傅燕迟就是京都燕家燕淮的儿子，他随母姓，所以姓傅，我跟他曾经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他是燕家人，却瞒我瞒到现在” 宋子韵眸光晃了下，慌乱一闪而过。 她知道之后宋淳生肯定会跟她算这笔账，但是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她想出去！她不能坐牢！ 如果这次她不能让对面的男人点头，为了家族利益，他绝对会抛弃她，跟她断绝关系划清界限，以此给燕家交代，保全宋家！ 想到被当成弃子的下场，宋子韵奇异的缓缓冷静下来，“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唯一的疑点，就是藏起了现场的一个果汁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我下的药。我可以解释是因为觉得果汁有可疑，所以准备收起来当成证据报案。我电话里的通话记录，也可以解释成正常的人际往来。你只要把我带出去，我可以亲自去向傅燕迟、向燕家解释。” “解释你说这些我听着都像是在听笑话，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燕家的人都是傻子”宋淳生气急反笑。 “燕家的人当然不是傻子，但是不让我去试一试，爸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呢如果不成，最后也就是我再回到这个地方。可要是成了，那宋家跟燕家就能避免一场恶战厮杀。”宋子韵想得很清楚，当时她在卡座里虽然打过电话，但是傅燕迟躺在沙发上，绝对听不清楚她在电话里跟人说了什么。 因为傅燕迟在那个角落打电话的时候，她也是坐在沙发上，什么都听不到。 唯一要解决的果汁杯，其实也不难，付出一笔钱，就能买个替罪羊了。 毕竟碰过果汁杯的不止她一个，当中还有调果饮的师傅跟服务员，不是吗 看着女子笃定起来的眼神，宋淳生心头动了动。 他当然听得出来，也明白这个女儿的小心思。 但是人在临危之际能爆发出的潜力，他从来不会小觑。 把人捞出去让她试一试，对自己没有什么大损失，如果事情最终圆不过去，他亲自把人送回来！ 届时表明自己受了蒙蔽痛心疾首，跟燕家的关系兴许还能有所缓和。 父女二人各怀心思，对视片刻后，宋淳生跟律师吩咐，“想办法先把她保释出去。” 只是保释。 宋子韵双手放在桌下狠狠攥紧，面上露出感激孺慕，“谢谢爸。” …… 傅燕迟这一晚睡得不算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在篱笆小院住了几天，习惯了硬邦邦的木板床，再回来睡上软绵绵的席梦思，竟然有些不习惯了。 外面天刚破晓，他就睁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办完事就马上去桃溪村，想听女儿喊爸爸了。 还想跟月亮一块吃早餐。 挑眉，傅燕迟下床，经过贵叔房门口的时候顺脚踢了下门板，“贵叔，起床了，待会载我去泰丰，我要跟月亮一块吃早餐。” 门里立刻就传来贵叔一板一眼的声音，“傅先生，昨晚惠城发生那么大的事，你好像忘了给宋月凉打电话告知一声” “……” “待会去泰丰，你肯定会被赶出来。” 傅燕迟不可置信，“你现在才提醒我” “昨晚你说我话太多了。” 傅燕迟扶额，转身扑回房里，飞快把大哥大开机，拨号。 话筒里传来机械女声，“您锁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傅燕迟，“……” 要完。 片刻后，客厅里传来吵架声。 文绉绉跟大早上念诗似的。 幼稚鬼跟小心眼足足对仗了半小时，最后才以双双出门买早餐结束干仗。 傅家宅子院门是铁栅栏，上方墙拱上以及门两侧都垂坠着爬山虎藤叶。 将铁门打开，爬山虎后头猛地窜出个人影来，差点把傅燕迟吓得魂儿都没了。 定睛看清扑到跟前的人时，傅燕迟皱眉，凉凉看了看两边藤叶。 这些爬山虎，该拔了。 －－－－－－题外话－－－－－－ 说好的又一章加更，终于完成明天依旧有加更，写好了再发，宝子们晚上不用等了，还没写出来……橙子开了评论抽书币活动，活动入口在159章章尾欢迎踊跃争取 70 第一六一章 好心市民傅燕迟 “宋小姐，你这样上门堵人，会让人感到不愉快。” 迁怒完爬山虎，傅燕迟开口，嗓音冷淡。 “阿迟，我想跟你谈谈。” 宋子韵凝着眼前清隽男子，心头又怕又恨。 以前在这个男人身上，似乎从来没有别的情绪，眼睛总似带着无所谓的笑，气质温润平和。 可是现在，她终于在他眼里看出了不高兴。 原来傅燕迟不是没有别的情绪，只是他一直在对她演戏。 “我们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谈的，宋小姐，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傅燕迟偏头，语气凉，眼神更凉，“你来跟差点被你杀死的人求情，不觉得心虚吗” 话毕，他错开身子走了出去。 贵叔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傅先生，是我工作失误，没想到谋杀嫌犯还能从里面出来。” 一口一声的杀人、嫌犯，落在宋子韵耳里，慌得她指尖发冷。 “什么谋杀，什么嫌犯我不是，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她凄声辩解，从后头急急追上两人，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满泪痕，“阿迟，我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停下来跟我谈谈，我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六年前的事情我压根不知道！” 泪眼朦胧中，看到男子目不斜视往前走，对她的话根本不予理会。 宋子韵银牙一咬，越过去将男人拦了下来。 她昨晚从派出所出来后一宿没睡，又早早的跑来傅宅堵人，身上尽是无法遮掩的疲态，脸色极为苍白。 此刻两眼通红梨花带雨的模样，看起来我见犹怜。 “老板，来份报纸。”男人没看她，朝前头报摊老板喊了声。 很快一份报纸送到他手上，男人随手翻了翻，递给宋子韵，“你这样跑出来没什么用，证据确凿啊宋小姐。” 宋子韵结接过报纸，还没开始看就心头一凉，证据确凿四个字让她乱了阵脚，拿着报纸的手都是抖的。 她低头，等看清报纸上报导的内容后，本就已经苍白的脸色已经浑然找不出一丝血色。 摊开的报纸上，头条《宋氏集团千金宋子韵谋害人命》的标题极为醒目，上面不仅把她干过的事情描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好几张配图！ 其中一张是她藏起果汁杯，一张是傅燕迟人事不省被人架起，都抓拍得极为精准，一看就能让人贴合主题！ 最让她心惊肉跳的是，文章末尾写了一段话，“感谢好心市民曝光了现场照片及录像，稍后报社会将录像证据移交派出所。不管身份如何显赫，作了恶都必将受到法律制裁！” 录像证据！ 宋子韵死死盯着那四个字，身形摇摇欲坠。 什么录像，怎么会有录像！ 须臾，宋子韵想到了什么，豁然抬头朝男子看去，满目惊惶骇然，“是你！” 男子偏头，笑了笑，“不，是好心市民。” “阿、阿迟，你、你听我说——”宋子韵仓皇地想抓住男人，想要再说什么。 男人后退避开，素来带笑的桃花眼冷凉讥诮，“宋小姐，还是叫我傅先生吧，不然挺膈应的。” 看着男人扬长而去的背影，宋子韵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很快，周围就有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她不就是报纸上那个人吗” “就是她，宋氏集团千金呢！竟然给人下药……诶你们说这到底是杀人罪还是流氓罪啊” “都证据确凿了，她怎么还能在外头大摇大摆的晃悠” “可能之前证据不充分，被捞出来了。现在好了，有好心市民曝光了现场录像，她甭想跑得掉！” …… “好心市民” 泰丰办公室，宋月凉坐在老板椅上，凝着赖在面前的男人，似笑非笑。 “月亮，先陪我吃早餐，待会我再跟你讲好心市民傅先生的故事。”男人腆着脸，把一堆早餐摆到办公桌上。 “傅燕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打发要么你现在说，要么我把你跟你的早餐一块扔出去！” 宋月凉压着火气。 她担心了一夜。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电话关机也就算了，见面了也只是简单提一嘴就打算略过去，说的甚至还没有报纸上写的详细。 他似乎从来没把她放在能并肩而行的位置。 傅燕迟有片刻茫然。 不知道月亮怎么突然说生气就生气。 但是求生欲还是在的，傅燕迟立刻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卡片大小的东西，展示给宋月凉看。 “这是什么”宋月凉皱眉。 “微型软盘摄像机。”傅燕迟把摄像机打开，展示给女子看，“这是国外新出的高科技，存储量不算大，不过拍下现场半小时左右影像绰绰有余。” 办公室里有台平时宋月凉用来收看时事新闻的电视，正好派上用场，连接线路后，电视里就出现了昨晚卡座里的情景。 “第一个镜头就是我，我当时借口打电话，实际是去打开摄像机。” “这么近的距离拍出来都这么好看，啧啧，盛世美颜啊。” “怪不得月亮你以前会暗恋我，我自己都对这张脸着迷。” “来了来了，月亮你听到没有六年前我竟然被暗算过，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贵叔马上出来了，带着一群的公安，特别威风！” 宋月凉想安安静静看个录像，耳边有人不停的魔音穿脑，忍无可忍，她一巴掌扣上男子头顶，“能不能安静点！” 男人消停片刻，凑到她耳边，“月亮，我对六年前那晚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能不能跟我描述一下，我中药后是什么样的热情吗” 宋月凉脸上绯色肉眼可见的攀升，啪一下，这次直接把男人脑袋扣桌上去了。 傅燕迟干脆就那么趴在桌上，近距离看女子迷人风情，桃花眼笑得弯弯的。 其实当年也不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刚开始中药的时候他还是有几分意识的。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浑身燥热，脑子却昏昏沉沉看不清东西，只是那时候没有多想，还以为自己是要犯病了。 他硬撑着踉踉跄跄离开聚会的包厢，半道上有人撞了上来，缠上他手臂，他闻到女人香水的气息，心头厌恶，凭意识用力将人甩开。 彼时全凭意志逃离，直到又被一股力道拉住，鼻腔闻到独属于他喜欢的人那股熟悉的气息，他才放松下来。 那之后便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70 第一六二章 满城风雨 “再看，揍你。”女子目不斜视，语气凉飕飕的。 傅燕迟笑容更清艳，他启唇轻道，“幸好，幸好是你，月亮。” 女子没再应答。 只是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女子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羞意。 录像不算长，只有十分钟左右。 但是里面的内容却很完整，举证定罪足够了。 宋子韵站在镜头前说的那些话，清清楚楚没有半点模糊，容不得她抵赖。 六年前，她就在聚会上动过手脚，给傅燕迟下过药！ 脑子里浮出那晚自己被男人纠缠的画面，宋月凉脸上又烫出一大片绯红，恼羞成怒之下，再次给了男人一巴掌。 啪的挨打声，在静谧办公室里显得特别清脆。 “”傅燕迟捂着脑袋一脸茫然，他已经把嘴乖乖闭上了，为什么还挨打 对上男人茫然无辜起来跟女儿极相似的眼神，宋月凉这才生出点心虚。 她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能做这么周密的准备，应该是早就怀疑宋子韵了那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反击” “这盘棋还没走完呢。”叹了声，大抵自己挨的打是得不来疼惜了，傅燕迟恹恹坐直，“设计宋子韵露出马脚容易，但是想逮住她背后的大鱼，难度挺高，我急不得。” “什么意思” “我来惠城，是隐藏了身份的，哪怕是燕钦跟过来，也不敢对外宣扬我的身份，宋子韵是从哪里得知的” “把你真实身份告诉她的人，就是背后那条大鱼” 傅燕迟点头，“背后的人真正针对的，应该是整个燕家。对方对我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所以利用宋子韵对我下手。把我弄死了，燕希又还顶不上事，我爸遭逢丧子之痛，一时半会……怕是也难回过神来，那时候，就是对方的可趁之机。” 宋月凉心下立刻梳理明白整个事情里的脉络。 如果傅燕迟真的死了，那燕家、至少燕家长房，在有心人的筹谋算计之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垮掉。 对方的目标，就是整个燕氏财团。 能定下这种目标的，只能是同在京都的其他豪门大族。 “查出她背后的人是谁了吗”她问。 “昨天得了个号码，贵叔查了，号码已经被注销，背后的信息也全部被人抹掉了。”傅燕迟道，“现在只能看宋子韵这边，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会不会说出那人身份，又或者，她也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宋月凉沉眉。 一种紧迫的压迫感骤然压上心头。 对方城府极深，想逼他现形怕是不容易。 这种感觉就像你明知道暗处有条毒蛇在盯着你，随时都会趁你不备扑出来咬你一口，可你就是找不到它的位置，揪不出来。 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别担心，只要我还活着，对方就不会轻易得手。”傅燕迟桃花眼带笑，一眼就看穿女子的担忧。 宋月凉挑眉，淡淡睨着他，“你会不会太高估自己的能力” “我还小，又弱，顶不上什么事。”男人表情严肃，一本正经，“但是你不能小看燕淮，对方如果是老谋深算的狐狸，燕淮就是傲视群雄的狼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狗屁啊月亮。” 宋月凉，“……” “你叫你爸燕淮” 傅燕迟见缝插针的往女子跟前凑，手贼兮兮往女子肩头搂，“别跟咱爸告状哦。” 宋月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暴力的人。 但是傅燕迟这样贱嗖嗖的人，非暴力不能解决。 办公室里很快响起男人做作的哀嚎求饶，还有忍俊不禁的笑声。 陈默抱着文件都走到办公室门口里，又面无表情折返。 索性手里的文件不是很紧急，就不进去辣自己眼睛了。 这天，整个惠城上到豪门下到平民百姓，都是经历了一场地震。 明面上流传的是一流豪门宋家千金谋害燕家长子，胆大心毒。 暗地里流传的是宋子韵给燕家长子下春药，恬不知耻。 人们总是更乐于八卦豪门韵事，以至于后一个版本流传得更广。 但是不管传得哪个版本，宋家在惠城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而且，宋方两家都在焦头烂额。 把宋子韵短暂的捞出来一晚上，寄望的事情没有半点进展，转头，就证据确凿的又被逮进去了。 辩无可辩。 宋家、方家跟燕家之间浅薄的关联彻底中断，反目成仇。 一个上午时间，惠城都响着让人心头发慌的嘀呜嘀呜声，方家持股的医疗器械公司、仁爱医院门前，警车停驻。 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不少人。 全城各大小报社紧急加印，不间断的报导出有关方家医疗公司及仁爱的医院的一个个不为人知的黑幕。 回扣倾销，以次充好，掩盖医疗事故，欺骗、威胁患者，枉顾人命…… 隐藏在光鲜亮丽表象下的污浊，一点点现于人前，大白天下。 惠城满城风雨。 桃溪村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 天气渐凉，猪圈里的猪吃过食后又呼呼大睡，时而从鼻子里发出两声哼哼。 篱笆小院里，刚刚吃过早饭。 张老婆子坐在堂屋门口织毛衣。 七七跟傅老则搬着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老一小在教学。 自打知道太姥爷是老师后，七七就馋上了，央着太姥爷教她学认字。 傅老乐得不行，这种绝佳亲近小曾外孙的机会，哪能错过 他也喜欢教。 两人一个教得高兴一个学得认真，屋里织毛衣的老妇人时而抬头往外笑望一眼。 整个院子氛围温馨静谧，时光静好。 直到屋里响起电话铃声，七七才从沉迷学习中抬头，把自己书写的小本本交到太姥爷手里，“太姥爷，你给七七检查哦，要是七七写错了，你尽管批评，不用心疼七七！我先去接电话！” “好，太姥爷检查作业！”傅老爷子看着手里小本子，老眼笑得眯成一条缝。 本子上娃儿的字迹还生疏笨拙，但是一笔一划都写得极为认真。 作为教书育人的教师，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学习态度认真的学生，态度第一，其他犹在其次。 －－－－－－题外话－－－－－－ 还有两章写完了发哈，久等了 70 第一六三章 那就背后说，别让老子听见! “喂，你好呀，这里是七七家。” 接起电话，七七甜甜的先道上一句。 这是妈妈教她的礼貌用语，接电话的时候一定要讲的。 那头静了下，当七七又疑惑的把礼貌用语说上两边，话筒里才传来别别扭扭的粗嘎嗓音，“哦，原来是你这个小崽儿啊。” 七七小眉毛皱起，纠正，“叔叔，我不叫小崽儿，我叫七七。”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一听就知道啦，七七很聪明的。” 娃儿的小骄傲仿似透过话筒溢出来，轻易就能让人脑海里浮出画面。 绑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奶娃，抿着小嘴微抬下巴，澄净眼睛里尽是对自己自夸的肯定及满意。 燕希哼了声，嘴角悄悄翘起，打电话前的那点愤怒跟不悦悄然消弭。 “看你这样，在家挺开心啊”他道。 七七快乐点头，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儿，声音更甜了，“是很快乐的哟！七七现在每天都好快乐！叔叔，太姥爷教我认字了，我能从一写到一百了哦！我厉不厉害！” “嗤，叔叔我三岁半就能从一数到一百，你快五岁了吧”话出口，脑海里小娃儿骄傲的小模样立刻蔫吧，连小揪揪都耷拉了下来，燕希，“……” “不过叔叔小时候条件比你好，你要是也三岁就有人教，能比叔叔更厉害。” 他绝对不是想逗小娃儿开心。 就是懒得跟个小娃娃争输赢。 然而他以为的小娃儿会蔫吧，似乎完全没有。 娃儿像是没听到他后面的补充似的，对着话筒惊呼，“哇，叔叔你小时候那么厉害呀！” 燕希有些意外，嘴角翘得更高。 “不愧是七七的叔叔！”七七再次夸自己，把最近从太姥爷那学来的“不愧”两个字学以致用。 燕希，“……”行，我给你写个服字。 这脸皮厚得跟傅燕迟简直一模一样，不愧是傅燕迟的女儿。 “傅燕迟呢，让他接电话。” “爸爸不在家哦，叔叔你可以打爸爸的大哥大呀。啊！你是不是没有爸爸的号码” 燕希黑脸，“……不在就算了，再见！” 电话挂断，七七捧着话筒小脸茫然。 叔叔怎么就挂电话了 他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呀 “七七，谁的电话”院子外头，傅老爷子随口问了声。 “太姥爷，是叔叔的电话才聊两句就挂了，七七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唉。”把话筒放好，七七小大人样叹了声气。 那模样儿把张细凤跟傅老爷子逗得不行。 挂了就挂了吧，想来也没什么事儿，三个人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 完全不知道惠城已经震了好几震，发生的大事情都传到京都了。 另边厢，京都。 商业中心旁边的高档酒楼，三楼一间包厢。 燕希把摔到窗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二世祖拽起，朝他脸上又狠狠揍了一拳。 包厢里有不少人，都是过来吃饭的有钱公子哥，在京都上流圈子里也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中包括燕钦。 众人看着同伴被揍，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即便是燕钦，也只站在窗边神色淡淡。 “傅燕迟怎么样，命长不长，那都是我家的事，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下次再让老子听到你骂他短命鬼，老子直接弄死你！草你妈隔壁的！” 把二世祖丢开，燕希凶戾目光在燕钦身上停了一瞬，嗤笑，“看来那个病秧子把堂哥得罪得不轻啊，不然听着别人咒自家人，你怎么无动于衷呢还是在外面待了几年，燕家人的血性都流光了” “燕希，不过是酒后一句醉话，没必要那么较真。”燕钦皱眉，无奈道，“在这个圈子里，谁背后没被人说过” “那你们就在背后说，别让老子听见！” 掩住眼里对燕钦的失望，燕希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离开包厢。 等他走了，包厢里其他人这才纷纷开口说话，把被扔到墙角的二世祖给拉起来。 “他妈的，燕希有病吧我就是话赶话秃噜一句，他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揍人”二世祖捂着脸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骂了声。 众人面面相觑，没接他话茬子，只把话题岔了开去。 傅燕迟很小就离开京都了，当中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对傅燕迟是只闻其名，压根不熟，甚至有人连见都没见过他。 只知道傅燕迟是燕家长子，将来的燕氏财团继承人，只知道他身体极差，传闻活不过三十岁。 所以傅燕迟这个长子在京都圈子里的影响力其实不大。 但是燕希就不一样了，但凡京都二世祖、豪门子弟，对燕希都熟得不得了了。 四个字，豪门刺头。 有家世，有背景，虽然不至于嚣张跋扈，但是做事情只随心意，喜怒无常，上一秒还乐呵呵的，一个不满意立刻就能翻脸。 京都被他打过的上流子弟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九，最后都不了了之，被打的人只能吃下哑巴亏。 原因无他。 人家有个护短的爹。 那是他们的爹都得罪不起的人物。 所以对于燕希，二世祖圈子里有个共识，能不招惹就绝对不招惹。 眼前这个，被打了就认了吧，谁让你嘴巴不把门让人给撞上了呢 众人转移话题间，也悄悄观察燕钦反应。 比起燕希像个横冲直撞的犊子，燕钦显然要沉稳许多，刚才遭了一通嘲讽奚落，也处之泰然。 “钦少，刚才是惠城那边打电话来找你求情的”有人眼眸微动，试探道，“我看燕希的反应，这个忙恐怕不好帮。” 燕钦嗯了声，走到饭桌旁坐下，拿起碗筷，“吃饭吧，待会你们不是还要赶回公司上班” 在场都是在自家公司混了个职位的，朝九晚五，也要按时打卡。 刚才他们饭才吃到一半，就被燕希冲进来搅和了。 但是要继续若无其事的吃吃喝喝，说实话，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燕钦能做到。 反正他们是没有一点胃口了。 离开酒楼的一路上，燕希嘴里都骂骂咧咧的。 他妈的，出来吃个饭都遇上糟心事！ 都怪傅燕迟那个糟心玩意儿！ 70 第一六四章 爸爸被抓了个包 饭没吃成，还攒了一肚子气，燕希回到家的时候脸都是臭的。 这个时间燕淮还在公司。 家里只有孟静娴在。 偌大别墅空荡荡的，妇人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背影孤零零。 “咳！”燕希重重咳了声。 妇人扭头，身上那种孤独寂寥便被打碎了。 “在外边又跟人闹不开心了”看到儿子黑着脸进门，满身不悦，孟静娴摇头，八成是在外面又被人惹着了。 二十郎当的青年，性子还跟个孩子似的，血气方刚，一点就着。 要不是家里有点底子，又有他爸在屁股后头帮他收拾烂摊子，早就不知道被整治多少次了。 她无奈叹道，“你呀，这性子不改改，以后迟早吃亏。” “为什么要改，我又没做错，是他们先惹我的。”燕希习惯性驳了句，接着眼底飞快掠过丝别扭，似乎不经意道，“妈，傅燕迟是不是惹事了我听说有人找二堂哥帮忙说情。” 孟静娴身子一下坐直，神情严肃下来，“有人欺负阿迟” 燕希，“……”呵。 他说的是傅燕迟惹事，他妈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欺负那个病秧子。 他其实是捡来的，傅燕迟才是亲生的吧 再说了，有人能欺负得了傅燕迟那就是只披着绵羊皮的狼！小时候就知道背着大人欺负他！ 他跟爸妈告状，爸妈一次都不相信，还反过来怪他小心眼！ 他那时候才三岁，哪来的心眼！ 旧恨袭来，燕希顿时不想说话了，黑着脸大步冲上楼，砰的关上房门。 孟静娴愣了下，弄不明白为什么儿子突然就生气了，心里挂着阿迟的事，遂没多想，给燕淮去了电话。 片刻后，她上楼，敲了敲次卧紧闭的房门，“燕希，我出去一趟，去公司跟你爸商量下阿迟的事情，晚上我要是没回来，到饭点了你就出去吃吧，妈走了啊。” 房间里，燕希低垂着头坐在床边，沉默不言。 垂在膝上的右手，手关节赫然破皮红肿，细碎伤口上已经结了一层痂。 那是他打人的时候打出来的，可是回到家，站在妈妈面前，妈妈为什么看不见。 …… 桃溪村。 傍晚。 篱笆小院每天这个时候都最热闹。 宋月凉下班回来了，傅燕迟跟贵叔也着了家。 七七院子灶房来回的跑，跟只小蜜蜂似的。 在灶房看看火，帮帮忙，又跑到院子陪爸爸妈妈摘菜洗菜，炫耀自己今天在太姥爷手里拿了一百分。 “爸爸，今天叔叔打电话来找你哦，我说你不在家，他就把电话挂了。”七七好容易想起来这茬，忙先跟爸爸说了，免得自己忘记。 叔叔找爸爸肯定是有事情的。 要不然叔叔连话都不想跟爸爸说。 偷偷叹了口气，七七拧着小眉毛替爸爸苦恼，爸爸说话太容易得罪人了，以后可怎么办哟！ “燕希打电话找你惠城这边的事情传过去了”宋月凉把摘干净的菜放回菜篮子里，低问了声。 傅燕迟沉吟道，“我没让贵叔告诉那边，可能是别人嘴巴传过去的。” 不过燕希那个鼻涕虫，会主动找他 稀奇了。 “给他回个电话吧，万一有什么事呢。”宋月凉道，“顺便打探一下那边有什么动静，你不是说背后的人在京都吗” “就算是，问燕希也没用，那小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狐狸站在他面前他都能看成狗——”傅燕迟不经意抬眸，对上一双怒火四溢的眸子，后面的话消了音。 院子门口，拖着行李箱，一头黄卷毛的小青年怒气腾腾咬牙切齿，“傅、燕、迟，你他妈说谁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呢！” 宋月凉跟七七扭头看去，“……” 七七，“爸爸被抓了个包。” 七七，“妈妈，爸爸会挨打吗我觉得爸爸打不过叔叔哦。” “……”傅燕迟感觉自己最后的尊严被女儿哒哒踩在脚下，他正色，“七七，你太小看爸爸了，爸爸用一条毛毛虫就能把他吓哭。” “傅燕迟，老子先把你揍成毛毛虫！”燕希忍无可忍，扔了行李箱就扑过来。 傅燕迟起身就跑，“贵叔，敌袭！” 前后不过十来秒，黄卷毛小青年就被摁在了院子地板，动弹不得，只剩下一张嘴还在不忿咒骂叫嚣。 七七，宋月凉，张细凤，“……” 七七简直目瞪口呆。 阿贵伯伯明明在灶房里呀，怎么出来得那么快 她还没看清呢，叔叔就被摁住了 七七两眼晶亮，哒哒哒跑到贵叔面前，小脸上满是崇拜，“阿贵伯伯，你好厉害呀！七七刚才没有看清，可以再来一次吗” “……”燕希奋力抬头，死瞪着小娃儿。 这小崽子，是在帮她爸爸报仇吗 这么阴险的！ 篱笆院里，一瞬后爆出男子爆笑声，就连傅老爷子跟张细凤等人，都被逗得笑弯了腰。 最后还是贵叔把黄卷毛放开扶了起来，抬手拍拍他的肩，“职责所在，小少爷别放在心上。” 大受打击的燕希，冷冷呵了声。 他到底是被哪头驴踢了脑袋，才会跑到桃溪村来 “叔叔，你受伤了！”娃儿惊呼声在他脚边响起。 没等燕希低头看去，小小身影就哒哒哒的从他脚边跑开，片刻后，抱了个小药箱过来。 “这是妈妈买回来的小药箱，里头有好多药跟药水的。”娃儿在他脚边蹲下，把小药箱打开后，焦急茫然仰头，“……七七不会用，叔叔，你能教七七吗” 七七以前没用过药箱，箱子里的药她以前甚至见都没见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用。 “你叔叔还没七七聪明呢，让他教你，他宁可不用。”傅燕迟走过来蹲下，从药箱里拿出红药水跟绷带，拽过青年受伤的手，开始替他处理伤处。 张细凤听到七七喊的话，也走了过来，眼里盈上关心，“怎么那么多小伤口手背跟指背都黑紫了，咋弄的这是跟人打架了” “多大个人了还跟人打架啊咱是文明人，要用文明的方法解决问题，以后这方面跟你哥多学学，年轻人忒冲动。”老爷子拉了张凳子在旁边坐下，“发紫的地方别涂红药水，没什么用，给搓点药酒，把淤青揉散了，不然得紫上好几天的。” －－－－－－题外话－－－－－－ 耶完成虽然晚了点，还是做到承诺了宝子们，明天见！ 70 第一六五章 人是拔不高的 燕希从小娃儿抱着药箱跑出来开始，就没发出过声音。 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好了”，方才回神。 手背的伤口已经上了药水，缠了一圈绷带。 是傅燕迟那个病秧子亲手帮他处理的。 身边围着好些人，深秋沁凉的气温里，他能轻易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出的热度。 明明不熟悉，可是他们眼里、话里、举动里透出的关心，却那么自然。 自然得让他生不出一丝不自在。 “下午飞过来的先坐下来喝杯水歇歇，待会就能吃饭了。“ 女子温凉声线在身边响起。 燕希抬眸，手里就被塞了个水杯，女子提着张小凳子放在他脚边。 一侧，听女子提到吃饭两字，戴着围裙的老妇人一拍大腿，拽着贵叔就紧忙往灶房跑，“哎呀坏了，我锅里还烧着菜呢，得糊了！” “我的红烧肉！张婶，我抽火，你把菜先翻一翻，糊了我今晚得吃咸菜了！”这是燕希头一回听到贵叔说话带上情绪，为了一锅红烧肉。 老爷子在院里扬着嗓子说风凉话，幸灾乐祸，“怎么就只能吃咸菜了月月跟阿迟刚洗好的青菜不是菜啊水灵灵的小白菜！” 傅燕迟，“平时好像没给你吃过荤腥似的，馋成这样多让人看笑话” 灶房里，贵叔声线平直传来，“傅老，傅先生，我是控火的。” 院里两人立马收敛，压低声音咬耳朵。 “暂时不能得罪，我的红烧鱼还没做呢，他火大了，我鱼准糊。” “贵叔也就这一招能致命，先忍忍，吃完了饭再跟他算账。” “嗯，君子报仇，一顿饭不晚。” 燕希抬眸，看着蹲在他面前咯咯笑的小娃儿，嘴角微抽。 那对外祖孙也不怕教坏小孩 “叔叔，你是坐飞机过来的吗”娃儿歪着小脑袋，又好奇又担忧，“是不是因为打架打输啦你被人欺负了吗” 燕希腰杆一挺，嗤笑扬声，“我打架会输你是没见过——” “可是你刚才就被阿贵伯伯摁着呀。” “……” 燕希怀疑这小崽儿不止四岁。 四岁的小娃娃不可能说话句句戳心。 傅燕迟心情大好，不吝为女儿解惑，“阿贵伯伯拿过散打冠军，以前在部队的时候还有个外号叫擒拿王。像你叔叔这种绣花枕头，他一个能打十个。” 七七，“哇！” 哇完后，娃儿悄悄问小蛋人，“蛋蛋，什么是散打冠军，什么是擒拿王呀” 小蛋人缩在意识海里懒洋洋的，“直接问你爸呗。” “可我要是问了，会显得我什么都不懂，爸爸他们就更把我当小娃娃了。” “你本来就是小娃娃。” “我想快点长大。” “那就每天起床以后，叫你爸把你往上拔一拔，很快就长大了。” “……”七七小脸黑了。 蛋蛋当她是傻蛋吗 四岁的小娃娃也知道，人是拔不高的！ 怼完小娃娃，意识海里就消了声音。 凭外头怎么热闹，小蛋人也丝毫不受影响。 这段时间太快乐了。 翘着二郎腿，数着面前五个彩色能量球，小蛋人嘴角咧上天。 燕淮一家子来桃溪村的一天功夫，他就挣了三个能量球，之后飞来的能量也源源不绝。 到现在攒下五个了，再有一半，能量任务就能完成。 它只要耐心等到九二年，让宋月凉度过死劫，再帮傅燕迟完成夙愿，到时候就能回家。 两年，它等得起！ 小蛋人抖着腿，琢磨下次下雨打雷的时候，再整点事情让雷霹一下，回家探个亲。 完美。 …… 吃过晚饭，一大家子人坐在院子里，于夜色下谈天说地胡扯闲聊。 堂屋里妇人婆子萝卜头们乌泱泱一堂，高声议论大声笑。 有些村民爱凑热闹，不去看电视，提着凳子往院里一坐，也加入闲聊队伍。 总之，就是一个闹字。 特别闹。 这种景象在繁华京都是看不到的，相互攀谈的热闹只在各种酒会宴会上出现，但是那些都不叫闲聊，叫应酬。 燕希抢了张竹椅子，置身在小山村的热闹里，品味着当中惬意，生出乐不思蜀之感。 旁边躺椅上，是病秧子傅燕迟，举着大哥大，正哒哒哒拨号。 “喂，爸，是我。燕希离家出走了吧人在我这。” 这个开场白惊得燕希立马跳起来，伸手就要去抢电话，却在听到男人紧接下来的话时愣住。 “让他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吧，散散心，估计是受什么委屈了。” “你自己儿子什么脾气性子你不知道一个看老菜农卖菜可怜，捧着攒一年的钢镚去买菜的傻帽，能干出什么坏事来” “你跟孟姨说一声，免得她担心。嗯，就这样，不用跟他谈了，你说话他不乐意听。” 燕希维持扑棱的姿势，“……” 他垂眸看向刚挂电话的男人，一字一顿，“你说谁傻帽” “啊，你听到了” “……”他现在要是把傅燕迟掐死，贵叔会把他蹦了吗 要是不会，他很想试一试！ 就这样的，他怎么把他当哥草！ 青年愤愤躺回竹椅，闭上眼睛不说话了，作出拒绝交谈的姿态。 夜色遮掩，没人看见闭着眼睛的青年，眼尾悄悄溢出了一尾红。 那是受了伤后有人关心，有人在意，才得以宣泄的委屈。 七七窝在婆婆怀里，歪着脑袋看这一幕。 小娃儿总要无数的好奇，“婆婆，叔叔其实不讨厌爸爸的吧那为什么他跟爸爸说话总是凶巴巴的” “因为你叔叔跟爸爸都是男孩子啊。”张细凤笑道。 “男孩子怎么了” “男孩子呀，性子别扭。” “每个人的相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人直白，有些人迂回。”宋月凉补充，“像桃溪村的人，性子大多直白，有什么就说什么，所以能让人一目了然。你爸爸跟叔叔他们呢，就比较迂回，说话做事都要拐着弯，别别扭扭的，就容易造成误会。生活坏境不同，人的性格也不同。” “那妈妈是直白的还是迂回的”娃儿又问。 宋月凉顿了下，下意识朝傅燕迟看去，恰好男子也正看过来。 四目相对，男人立刻抓紧时机抛了个媚眼。 宋月凉淡淡收回眼神，“妈妈的性子介于两者之间，对直白的人直白，对迂回的人迂回。” 隔了点距离，傅燕迟听不清母女俩在说什么。 但是脖子感觉有点凉飕飕的。 好像有人要刀他一样。 70 第一六六章 惠城连天都变了 “十一月了，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听镇领导说，已经接到城里有关城乡特色展示会的邀请，中旬就要去赴展，向全区各级领导作演讲，推广我们萩芦镇特色及特产。” “这回咱可不能像上次那么莽撞麻爪，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演讲稿也要提前写出来，展示会上，咱桃溪村的小麒麟瓜也要好好推广出去。” 老村长跟陈建和也在篱笆小院一角，谈着跟村子相关的话题，乐呵呵的。 跟他们凑在一块的几个村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能去城里参加特色展示会，向全区推广他们村的小麒麟瓜，这对每个桃溪村人来说，都是荣耀。 陈建和看看笑语欢声的堂屋，又看看谈笑风生的院子，黝黑严肃的脸上浮出笑意，“这样的日子，过着才有劲儿。” “对，有劲儿，有希望！”老村长朗笑，“月底前，旧礼堂也能翻修完毕了，到时候，又是村里的一大喜事！” 有村民立刻吐槽，“村长，你提旧礼堂就没意思了，翻修出来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藏着掖着不说，光你自己一个人乐呵，咱一天天的竞瞎猜，睡觉都不香！” “到时候就知道了，你们急啥不是有话说最后一刻揭晓才有惊喜么”老村长拎起自家小马扎，背着手走人了，“天色不早了，都别搁这唠嗑了，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一大早还要干活呢！” 愣是把村民们给气乐了。 村里人习惯早睡，哪怕现在每晚的娱乐活动，多了台电视能看，大多人也不会睡得太晚。 通常七点多过来，等放完新闻联播，看上两集电视剧，九点左右就散去各自回家。 九点过，篱笆小院渐渐清静下来，老村长留下的话题却没结束。 老爷子心里也好奇得跟猫爪似的，总担心燕淮那个坏东西背着他要使什么阴招，好抢他曾外孙的好感。 这几天里，每次看到旧礼堂，他们家七七就总会提起“爷爷”，次数已经不下十次了。 燕淮是故意用这种办法，让七七时时惦记他的吧 哼，无商不奸，燕淮为最！ 坏东西，出歪招抢人七七只能是他老傅家的！ “阿迟，咳，要不你再给你那个爹打电话问问，他修村里地盘，到底想干啥来着”老爷子寻摸帮手。 这几天他天天待在村子里，礼堂翻修的进度他是一直看着的。 村里人干活能力没得说，几天功夫就把礼堂收拾了个模样出来。 到时候礼堂修成，大惊喜揭晓，七七一个高兴不定就被哄了去了。 这还得了 傅燕迟没打电话，“外公，答案要在最后一刻揭晓，才有惊喜。” 傅老爷子傻眼。 他为了谁啊 咋胳膊肘往外拐呢 真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跟篱笆小院斗嘴、闹腾也压不下的温馨氛围相比，宋家此刻是水深火热。 宋家别墅这两天大门紧闭，宋淳生更是连着两天没去公司。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公司从上到下连扫地阿姨都知道了。 董事会那些老家伙们不是好对付的，得罪了燕家，公司前景堪忧，现在人人都在等他给个说法，担心受到利益牵连。 不仅一个接一个的往宋家别墅打电话轰炸，连别墅门前都聚满了人。 个个气势汹汹，叫骂声一片。 除了这些，公司还接连接到合作方中止交易的通告，那些曾经削尖了脑袋想跟宋氏集团搭上线的人也背弃而去。 短短两天，宋氏集团的损失以千万计。 宋淳生坐在客厅，水晶吊灯下，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满脸沧桑疲惫，头上竟生出了华发。 他没想到傅燕迟竟然会留那么多后手。 他没见过傅燕迟，初听到这个名字，除了因为他的身份稍有震撼外，他心里是不甚在意的。 身份来头再大，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论心机论手段，怎么可能跟商场上的老手相比 能让他全力应对的，只有燕淮。 可是他没想到，燕淮还没出手，自己却先被那个他小看了的傅燕迟给狠狠的绊了一跤。 傅燕迟的算计，是一环扣一环的！ 先报警抓人，给出现场明眼上的证据。 紧接利用报社爆出照片，佐以文字，挑起普通人对宋氏及方家的反感。 绕过派出所，先制造一波舆论。 最后再往派出所移交录像证据，钉死宋子韵的罪行，然舆论达到制高点。 舆论造势的最后结果，方家必倒，宋家也沾一身污。 而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傅燕迟，一点污渍不沾。 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好心市民”，就能让他站在旋涡之外！ “傅燕迟是燕家长子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沙发另一端，宋子禹两眼恍惚，不可置信。 那个他素来瞧不上的病秧子，竟然是京都第一豪门的继承人 他甚至还当面取笑过他！ “不，也不是不可能……怪不得，怪不得当初我被打破了脑袋，宋月凉却半点事没有！” 当初宋月凉因为他一句嘲笑，那搬砖拍了他脑袋。 他最愤怒的时候，是恨不得弄死宋月凉的，就他脑门上那么大一口子，还有医院给出的诊断书，足够送宋月凉去蹲局子！ 可是后来是燕钦开口求情，才劝得他爸妈息事宁人，他不得已忍了那份憋屈。 如今看来，真正让他爸妈做出那种选择的，未必是燕钦。 而是傅燕迟帮忙，接着燕钦的口，给他们家施了压。 “我妈打电话来，说、方家被查了，拿的是市局最高搜查令。”放下电话，方茹喃喃，眼里满是绝望。 这是一个信号。 方家要倒了。 因为方家根本经不起查。 走钢丝的事情太多了，一旦被翻出来，方家就永无翻身之地。 而一旦方家倒下，她没了娘家靠山…… 方茹视线缓缓落到对面男人身上，没了娘家靠山，就代表以后她没了跟宋淳生平等说话的底气。 这个男人有多无情，没人比她更清楚。 将来她的下场，绝对是她不敢想的。 可是不应该啊！ 为什么燕家有那么大力量 不是说猛龙不过江，难压地头蛇吗 这才出事几天 惠城连天都变了！ 70 第一六七章 既是求，那价码呢? 宋家客厅的座机，电话线已经拔了。 各人电话也关了机。 气氛沉重压抑，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 “开门！别当缩头乌龟！宋淳生你给出来好好交代清楚，你家的粪擦不干净，让公司跟着倒霉，我们股东的损失你要怎么承担！” “连家里后院的事情都整不明白，你还当什么董事长趁早退位让贤吧！没本事就别占着萝卜坑！” “我们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这事情要是没个交代，老子跟你没完！” 电话能关上，门也能堵上。 但是隔绝不了外面的声音传进来。 挤在宋家别墅门口的，全是公司股东及项目投资人。 宋家俨然已经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墙倒众人推。 宋淳生到底在商场屹立几十年，也经历过风浪，面对这种情况，最快做出了取舍。 “联系报社及记者，对外发布声明，宋家对宋子韵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从今天起，宋家跟宋子韵断绝关系，她在外面所做的一切，都由她自己承担！”他说。 宋子禹先是一惊，想说点什么，嗫嚅片刻，又沉默下来。 不是他心狠，而是以宋家目前的处境，只有这样才能最快将事情解决。 至于子韵……宋子禹压下心头内疚。 她做的事情证据确凿，是怎么都跑不掉的，与其一块死，毋宁宋家壁虎断尾。 断绝关系后，子韵的过错就不能再算到宋家头上。 到时候不管是燕家还是公司股东，都没了继续责难宋家的由头。 稍花些时日，公司依旧能回到正轨。 方茹也没说话，但是对宋淳生做出这个决定，她却没有一点惊讶。 有的，只是兔死狐悲的悲凉。 出了事情，宋淳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说放弃就放弃，更何况她这个跟他毫无血缘的妻子 对宋淳生来说，她也只是能给他带来利益好处的联姻牺牲品罢了。 有时候她真怀疑，宋淳生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心。 …… 宋家的声明当天下午就出现在各大报纸版面。 与此同时，宋淳生也拿到了傅燕迟的电话号码，打电话想跟对方见面约谈，遭到了拒绝。 之后再打电话过去，对方甚至连接都不接了。 宋家别墅书房。 书房窗帘半开，漏进来的光线不甚透亮，整个书房里显出一股阴翳沉闷。 高档实木书桌前，宋淳生跟宋子禹父子一坐一站，拨不通的电话被扔在一旁。 “爸，傅燕迟那个人不太好相处，你这样直接找他他未必肯见。”看着父亲焦头烂额的样子，宋子禹犹豫良久才不甘不愿道，“不过有一个人，你透过她去约，傅燕迟一定不会拒绝。” “谁”宋淳生抬头，焦虑的眼底终于见了一点透亮。 “宋月凉。” 这三个字，让宋淳生眼里刚冒出的光亮湮灭，强压怒火脸色阴沉，“你觉得宋月凉会帮我们” 说出这个答案就无比可笑！ 宋月凉跟他们家是什么关系 是恨不得宋家家破人亡的关系！ 去找宋月凉那岂不是送上门让人拿刀扎 宋子禹烦躁扒头发，“那还能怎么办傅燕迟连我们的电话都不接，去宋月凉那里试试总好过等死吧爸，我们声明是发了，可是股东的怒火可还没平息，那么多乙方的合作顾虑也还没消除，我们根本就等不起！” 他喜欢提宋月凉吗 他恨不得这辈子都不用再见宋月凉！ 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为了大局，他们不得不低头！ “宋月凉跟傅燕迟关系匪浅，以前读书的时候，她就为傅燕迟打过好多次架。”把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后，宋子禹解释道，“那时候他们俩的关系没少被人背后议论，虽然后来傅燕迟出国了，但是以前那些情谊总不可能轻易抹掉，找宋月凉帮忙牵线搭桥，傅燕迟肯定会现身。” 顿了下，他又道，“宋月凉会为难我们是肯定，大不了她提什么要求，在我们能力范围内的，先答应她就是。我们先把眼前的局面稳住才是要紧。” 宋淳生没说话，面色深沉，眼里有光影明明灭灭。 …… 下午四点正。 泰丰地产台楼。 宋月凉刚刚开完企划会议，走出会议室就听陈默汇报，宋淳生跟宋子禹父子俩亲自来了公司要求见面。 介于对方的身份，以及宋月凉代理董事的职务，陈默没把人晾在一楼大堂，而是安排在三楼辟出来待客的茶水室里等着。 “宋总，要现在带他们过来吗”陈默问。 宋月凉红唇轻勾，眼眸薄凉，“请他们到我办公室。” 一见她这模样，陈默立刻懂了。 上门送好处的人，没必要拒之门外。 立刻去请。 几分钟后。 坐在简洁大气的办公室里，宋淳生看着坐在对面怡然浅笑的女子，终于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求到这个女儿头上。 “宋董，宋少，喝茶。”宋月凉亲手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推到他们面前，“前锋雪莲，味道不错。” 她尽了待客之道，他们也得懂为客之道。 宋淳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喝出满最苦涩。 放下茶杯，他沉沉抬眸，“月凉，我们也不是外人，那些客套就省了，我跟你哥今天过来目的，想必你已经猜到一二。” 不是外人 你哥 宋月凉轻轻笑开，也抬起眸子，笑凝对面男人，“宋董这话我不敢苟同，宋月凉的宋，跟宋董的宋，可不是一笔写出来的。你是你，我是我。再说宋董是个老江湖，心思也不是我这种商场新手能猜的。有话直说吧，前缀省了。” 被噎了回来，宋淳生脸色有一瞬难看。 来之前他就知道，跟宋月凉之间的交锋，不会轻松。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要见傅燕迟，你替我把他约出来，时间就定在今晚，红玉酒楼。” “这是命令，还是请求”女子挑眉，笑问。 宋淳生沉默片刻，咬牙，“请求。” “是请求就好说了，既是求，那价码呢” 70 第一六八章 我要什么价，你就得给 “宋月凉！”宋淳生沉声，脸色已经极阴沉。 明明也是他的女儿，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儿跟子韵完全不同。 好像天生身上就长了反骨，事事都要跟他作对，惹他碍眼！ 若非她太不听话，当初他也不会对她那么绝情！ “宋氏集团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非要在这种时候跟我分清你我里外”他怒道，“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承认，你身上也流着我宋淳生的血！没有我，根本就不会有你宋月凉！你学着外面那些人一样，对我趁火打劫” 宋月凉给逗得，直想笑。 “宋总这话说的好有意思。你来找我之前，就应该知道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临了还来这套动之以情想给自己省一笔宋氏集团摇摇欲坠，宋董可想好了，是你荷包里的几两碎银重要，还是你宋家几十年的江山重要。” “要是对我要求不满意，大门在那里，宋董跟宋少现在就可以走人。反正，对我是没有任何损失的。” 宋淳生跟宋子禹被奚落得脸色青红交错。 眼下这种情况，饶是宋子禹，也对宋淳生埋怨上了。 在宋月凉面前耍什么情义耍得上吗 明明在来之前他们就商量过了，是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的。 宋子禹沉着脸坐在那里，只觉份外丢人！ 宋月凉要真会被这三言两语打动，就是不是宋月凉了，是傻逼！ 他爸是不是忘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把人肚子剖了，把还不足月份的胎儿取出来叫人弄死！ 这种仇，宋月凉可能忘吗 更何况后来还把人亲妈送进了牢房！ 这么一想以前干过的事情，宋子禹低下头，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宋月凉的眼睛。 宋月凉话语似带笑，眼眸却凉薄得渗人，眸光冷冷看着宋淳生。 “我时间不多，公司这两天忙得很，宋董要是没想好，可以回去想清楚了再来。”她启唇，“我不急，泰丰的大门打开迎客，你们随时可以来找我。” 宋淳生眼底阴沉一闪而过，知道自己是过犹不及了。 片刻后，他沉沉开口，“我要先确定，你真能约到傅燕迟。” “好办。”宋月凉拿过电话，当着他的面拨号，号码宋淳生很熟悉，他今天下午拨打过无数次。 电话接通，冷白指尖摁下免提，宋月凉凝着宋淳生，淡淡开口，“傅燕迟。” “月亮这时候打电话给我，想我了我去接你下班！”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应答声，散漫调笑语调，甚至能听到男子愉悦笑声。 宋月凉啪地挂断电话，额角某条青筋跳成井字，面上却纹丝不动，“我要宋董手里宋氏集团百分之五股份。” “百分之五股份宋月凉，你别太过分！”宋子禹先跳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 宋氏集团股东众多，这几年融资集资，宋家又把股份稀释出去不少，现在掌握在宋家人手里的股份，拢共只有五十一，堪堪能掌管董事会！ 现在他们手里每一分股权，都是极为重要的！ “过分吗现在你们还能用百分之五换一个机会，否则你们损失的，就会是手里的全部。”宋月凉有条不紊，思路清晰，“如果宋氏集团倒了，宋氏的股票，也不过是废纸一堆。” 她轻轻扬起唇角，“要不是唐老对我有恩，我不能看着他手里的宋氏股权变得一文不值，今天我不会见你们。宋氏坍塌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宋淳生从听了电话后，就沉默下来，眸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期间，他眼底流露出隐晦探究及打量。 宋月凉只作视而不见。 在商场上，谈判也是博弈。 谁先乱阵脚谁就输。 她要赢。 “你替我把人约来，我需要跟傅燕迟面谈。如果宋氏能度过这次难关，宋氏股权我给你百分一。”他开口，久战商场的气势及魄力终于展现出来，“你要知道，你只需要说几句话，就能拿到百分一的股权，这已经远远超出溢价的买卖。” “可是我是宋董想要扭转局面的唯一机会。唯一这两个字，就是我要什么价，你就得给，因为你没有别的选择。” “百分之二。” “宋氏坍塌，我最乐见其成，这几年我跟宋氏频频交锋，为的就是看你们倒霉。” “百分之三！” “宋董年纪大了，魄力不如当年啊，与其在这里跟我谈价还价，不如回去想想怎么说服傅燕迟” “……宋月凉！百分之四！这是我最大限度——” “陈默，送客。” “成交！百分之五！但是你得保证，傅燕迟会帮宋氏的忙！” 宋月凉挑眉，伸手，“合作愉快，宋董。” 宋淳生豁地起身就走。 宋子禹连忙起身跟在后面。 从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五，最后成交价还是宋月凉一开始的要价。 讨价还价还了个寂寞。 憋屈，丢人！ 陈默上千，把实木茶几上几乎没动过的雪茶倒掉，把茶几收拾干净。 “宋总，要买蛋糕庆祝吗” “买一个，要水果口味的，我女儿应该喜欢吃，挑甜度不那么高的。” 宋月凉笑笑，从沙发上起身，“待会给宋董懂个电话，提醒他晚上别忘了带上股权转让合同。” “一个集团董事，说过的话不会不作数吧” “多少集团董事是老赖，你不知道吗” “下班前我会打电话提醒。” 陈默办事利落，接到任务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宋月凉坐回老板椅，看着手里电话，额角上井字再次冒了出来。 明知道她工作期间给他打电话肯定有正事，甚至根本就猜到了宋淳生会找到她这里来。 王八蛋，在电话里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心头暗咒的功夫，电话响了，号码熟悉得很。 她刚刚还拨过。 “傅燕迟——！”她咬牙，声音冷怒。 “妈妈！”话筒里，传出女儿甜甜软软的声音，“妈妈，我是七七呀！原来大哥大打电话，跟座机打电话是一样的呀，妈妈的声音没变哦！妈妈，爸爸骗人，他说我用他的大哥大给你打电话，肯定能听到你不一样的声音！” “……”宋月凉想打死傅燕迟。 －－－－－－题外话－－－－－－ 四章！大橙子又加更了！明天见了宝子们！ 70 第一六九章 挑拨离间，七七才不上当呢 七七依依不舍挂掉电话。 虽然妈妈很快就下班回来了，但是跟妈妈电话聊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七七觉得自己有点贪心，想要妈妈好多好多的疼爱。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七七小脸很严肃的转述妈妈的话，“爸爸，妈妈说，你也就只有敢在背后嘚瑟的本事。” 不敢自己打电话，借女儿探口风哄人的傅燕迟，“……” 他搬起的石头，好像砸到自己的脚了。 “哈哈哈哈哈！”堂屋躺椅上，把这一幕全收在眼里的黄卷毛青年，笑得花枝乱颤。 七七探着小脑袋往外看了天色。 天色不早了，得去菜园子摘菜了。 家里每天吃的青菜，都是菜园子里出来的，七七跟婆婆一起种的，特别好吃。 七七跑到门边扒拉出小菜篮子，走到大笑的青年面前，“叔叔，今天轮到你跟七七去摘菜哦。” “不去，我来散心的，又不是来干活的。”燕希想也不想，一口拒绝。 去菜园子摘菜那不是得沾满脚泥巴 他的球鞋六百多块买的。 被拒绝，七七有点小纠结，秀气眉毛皱起，劝道，“得去的叔叔，咱们村里大人娃娃每天都干活，不干活没饭吃。” 燕希不信，张婆婆不可能不给他饭吃。 这种话就是哄娃娃的。 “你要是不干活，就变成闲人了，闲人好吃懒做，好丢人的。”七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看我爸爸那么弱，他还帮忙扫地择菜搬凳子呢，你都赶不上我爸爸哦。” 一只小箭头，两人中箭。 傅燕迟，燕希，“……” 燕希可以忍自己丢人，但是绝对忍不了被说赶不上傅燕迟。 他腾地站起，捞了娃儿手里小菜篮就往外走，“摘菜去！你爸爸摘一我就摘俩！” 娃儿忙又在屋里找了双解放鞋追上去，“叔叔，先换鞋，你的鞋太新了，弄脏好难洗的！” “脏了就扔了，多大点事我才不穿那么丑的解放鞋。” “你把鞋扔了，我婆婆会捡回来洗的，你这么大人了不能老让婆婆照顾你呀。” 一大一小斗着嘴远去。 傅燕迟幽幽看着女儿快乐的小背影，告诉自己，童言无忌。 弱什么的，只是女儿年纪太小，对他还不够了解。 转头，“贵叔，给老院长打电话，我明天要做体检！” 老爷子捧着茶盅，乐呵呵的，对外孙子开始在意自己身体这件事，格外高兴，“是该定期去做作检查，都拖家带口的大人了，得对自己的身体多上点心……我瞧着你最近看起来好像气色好上不少，脸色没以前那么苍白，头晕心口痛的症状好像也不怎么出现了” 傅燕迟一愣。 好像确实如此。 自己身体实际上怎么样，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以前怕自己犯病会让老爷子操心，所以他在人前大多强忍强撑，但是不管怎么忍，隔三差五总会被老爷子撞见一回。 眼前发黑，脑袋晕眩，虚汗无力，五脏缩痛，呼吸难继。 每一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生命力的流失。 可是最近，这些症状竟然没出现过 他努力回想，这种好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他在公园里晒了半天，半夜被医院抢救回来后。 醒来后曾听老院长说起，抢救过程中他的心跳曾经停止，及后竟能重新恢复跳动，堪称奇迹。 傅燕迟眸色深了些。 难道是死而后生，否极泰来 “阿迟阿迟！别发呆了，电话响了！”失神间，耳边传来老爷子大吼，“快接电话，肯定是月月打来的！” 傅燕迟回神，看清来电，立刻接起，一刻不敢耽搁。 对着电话，未语先笑，“月亮。” “傅燕迟，你晚上能不能回趟城里有个事情想请帮忙。”电话里传来女子干净利落的话语，宋月凉把事情简单说了遍，犹豫了下道，“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来——” “你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傅燕迟桃花眼轻弯，眼里星光闪烁。 月亮那么凉薄强势的性子，在对待他的时候，却总会流露出一丝柔软。 他以前不仅是个混蛋，还是个傻子。 “别说是去见宋淳生这种小事。”他低笑，眼里是女子看不见的认真，“只要你想要，我命都给你。” 那头咔的挂了电话。 傅燕迟笑得捧腹。 他们家月亮不经逗，一逗就害羞。 等七七提着小菜篮回来，就被告知爸爸回城了，妈妈也不回来吃晚饭。 燕希幸灾乐祸，故意逗娃儿，“哦豁，你爸说走就走了，还不带你，说明你在他心里地位不高啊。” 刚才在菜园里被小崽儿不停碎碎念，念得他被迫换上丑爆的解放鞋，可算扳回一城。 他等着看小娃儿哭鼻子或者不高兴。 哪知道娃儿小下巴一抬，笑得眼睛弯弯的，“可是我在妈妈心里地位高呀。我是妈妈的小宝贝，爸爸都赶不上，爸爸他可嫉妒我了！” 燕希嘴角抽了下。 都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傅燕迟。 在他亲生女儿眼里，他不仅弱，还没地位。 七七说完话，朝青年皱了下小鼻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择菜洗菜去了。 好像刚打完一场胜仗的小公鸡似的。 蛋蛋说，叔叔这是在挑拨离间，七七才不上当呢。 妈妈爱她，爸爸也爱她，七七是大家的宝。 晚上吃完饭。 爸爸妈妈不在家，不需要她陪，太姥爷跟婆婆都在堂屋里跟村里人一块看电视聊天。 七七有了自己的时间，终于可以跟小伙伴们一块玩了。 一群娃子们围坐在院子里，面前摆一张小板凳，上面放满各自攒下来分享的小零食，说着各自家里发生的好玩的事情。 “我爸说今年我家能过个好年，今年家里攒下不少钱，修礼堂都拿了有一百多块了。”狗蛋喜滋滋的，对小伙伴们炫耀，“等过年的时候，一天吃一只鸡！买够肉做五碗蹄子五碗扣肉！还有鱼，一定要有吃剩的，年年有余！我奶奶也要今年做点炸鱼，到时候我拿给你们吃！” 70 第一七零章 正在追求的关系 过年这个话题，瞬间挑起娃子们的兴致。 喜丫不甘示弱，她家里今年也挣了钱的，“我爷奶也说了，今年过大年，不仅要吃好喝好，我家今年还腊腊肉跟腊肠！” “我家要打米饼炸糖环，还要舂糍粑！” “我奶奶要做米花糖，咬着吃很香很香的，还能泡水喝！” 娃子们争先恐后发言。 往年家里穷，过年的时候，最多也只能吃上一点荤腥。 一大家子炖只鸡，省着吃上三四天。 或者做上一碗芋头扣肉，给娃子们解解馋。 在供销社称上三四两、半斤硬酥糖，年间每天给娃儿们兜里装上两三颗。 在娃儿们记忆里，这已经是最快乐的事了。 各自说完，小伙伴们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七七，疑惑，“七七，你们过年咋过啊” 七七小脸有些茫然，大眼睛里的光在夜色下稍显黯淡。 她摇摇头，轻道，“我不知道，我以前没有过过年。” 小伙伴们一下沉默下来。 七七低头，有些不安的扣小手指。 她说谎了。 她过过年的。 田家也过年的，但是好吃的七七吃不着。 她没吃过炸鱼，也不知道扣肉是什么味道。 田家奶奶他们吃完饭，她洗碗的时候，曾经偷偷舔过扣肉碗里剩下的酱汁。 过年天气冷，碗里的酱汁已经结油了，舔到嘴里很腻，很咸，跟热乎乎的时候飘出的香味不一样。 小蛋人双手抱臂，飘在娃儿脸侧，眉头皱得能打结，“有什么好难过的过年是阖家团圆的喜庆节日，亏着你在田家没过好年。要不然你人生第一个欢喜年，就是在畜生窝里过的了，你以后想起来膈不膈应” “……” 片刻后，七七眼里黯淡褪去，小嘴咧了开来。 她朝周围担忧心疼的小伙伴脆声道，“不过我今年就能好好过年了，还是跟我爸爸妈妈，跟太姥爷，还有婆婆、叔叔他们一块过年，一定特别特别热闹，特别特别开心！” 娃儿一笑，初冬的夜色好像都变暖了。 “蛋蛋，今年过年可以跟你一块过，七七也很开心很开心哦！” 小蛋人撇撇唇，唇角无声翘起，“小马屁精。” 可惜七七没听到它的吐槽，七七已经被小伙伴们包围了。 这个说过年我给你拿米花糖，那个说我给你拿米饼，狗蛋甚至都作了决定，过年的时候把他家扣肉连碗给七七送来！ 堂屋门口，黄卷毛青年两手插兜斜靠墙边，静静看着这一幕。 最后嗤地一声扭开头，明明受过那么多伤害，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就是年纪小，还没长记性。 心里不屑吐槽，过了会，却又忍不住朝娃儿看去，跟着扬起嘴角。 心头多年积攒的压抑不满，层层累叠的不甘愤怒，不知不觉中，开始变淡。 比起七七，他的童年好像生活在天堂。 起码爸爸妈妈还是有的，还有个便宜哥哥。 虽然都不怎么合他心意，但是将就将就……咳，也还过得去。 在墙角看了会热闹，无聊了，燕希又摸回堂屋，凑到正看电视的张细凤旁边，“婆婆，家里过年整不整好吃的” “当然得整了。”张细凤不假思索，笑褶子堆起，“七七头一次在家里过年，得让娃儿开心高兴。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 以前家里穷，她又是一个人，怎么凑活都行。 今年肯定不能再凑活，她就怕她的小七七吃少了。 青年来了兴致，迭声问，“打米饼吗炸糖环做米花糖舂糍粑呢” “哟，怎么听着你比七七还馋呢年还没到，把什么好吃的都打听清楚了”张细凤看向青年，忍笑揶揄。 “我就是问问。”青年不自在了，薄脸皮发红。 光长那么大个，性子还是个孩子呢，张细凤心头软下来，“做，好吃的都做！你看看还想吃啥跟婆婆说，婆婆都做给你吃！” 燕希轻咳一声，心满意足的走了。 留下堂屋里善意哄笑的村民。 顺着过年的话题唠嗑，堂屋里气氛又更热闹起来。 …… 同一时间。 惠城最繁华的市区中心，红玉酒楼顶楼。 宋月凉拿着刚刚签署生效的股份转让合同，大步走出包间。 背影淡然，脚步平稳。 丝毫没有拿到宋氏股份的激动失态。 平静得好像只是完成了一份作业，拿到了她预料之中的奖励。 那份合同被她随意拿在手里，显得格外不值钱。 宋淳生目送她背影离开，才转回头来，朝对面清隽男子摇头笑道，“我这个女儿，脾气跟我年轻时候如出一撤，又强硬又倔强。可惜她对我误会太深，始终不肯回来，要不然，我的家业就有更合适的继承人了。” 宋子禹在旁陪同，听到这句话差点把筷子生生掰断。 哪怕明知道这话是说给傅燕迟听的，他心里也极不痛快。 宋子禹抬头，视线从对面男子脸上扫过，五味杂陈，心头复杂。 读书的时候他看傅燕迟处处不顺眼，因为傅燕迟跟宋月凉走得很近。 所以但凡遇见，他总会嘲讽奚落几句，也没少在背后使坏，叫人搞小动作针对傅燕迟。 没想到今天，风水轮流转，他得在旁边陪着笑脸，跟他爸一块，讨好傅燕迟。 那种感觉，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宋董，你的家事我不予置评。我父亲素来明理，在宋子韵的事情上不会对宋家多有为难，你可以放心了。”清隽男子声如其人，说话不疾不徐，语调清冽，给人和风细雨之感，“时候不早，要谈的事情既已谈完，我就不多待了，宋少大概也知道，我身子不怎么好，不宜在外久坐。” 不管风度礼仪，还是进退方寸，男子都拿捏得极好。 话毕，他站起身，朝在座宋家父子及在场律师各自点头致意后，跟着宋月凉的脚步离开。 宋淳生眼神闪了闪，开口道，“傅先生，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不知道你跟我女儿月凉……是什么关系。” 男子脚步顿了下，侧眸浅笑，语气清浅，“正在追求的关系。” 70 第一七一章 月亮，别那么快原谅我 宋月凉走下酒楼，没有立即离开。 傅燕迟下来的时候，看到她正站在门口打电话。 女子身上还穿着职业套装。 高挑纤瘦身形将卡其色女士西装完美撑起，浑身散发精明干练。 她微低着头站在那里。大波浪长发随意披散，半遮明艳容颜。 像艳丽又暗藏危险的虞美人，无一处不让他着迷。 傅燕迟没有走近，而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凝望他的月亮。 宋月凉不经意回眸，正对上男子漆黑深邃眉眼。 她在门外，他在门内。 酒楼大堂明亮灯光从上洒落，照在男子身上，清隽挺拔，眼角眉梢萦着浅浅的温柔。 宋月凉顿了下，语气平静回应电话里的询问，“……十号出狱，到时候我去接她，不用麻烦唐老摆宴了，我想带她回家一趟。” “宋淳生转让的股份拿到手了，这是从他身上割下来的第一块肉，这才刚开始，远远没到结束。” “好，有空我再去闲人山庄看望你老人家。” 挂掉电话，宋月凉依旧没动，站在原地跟男人两两相望。 红玉酒楼不是惠城最大的酒楼，但是环境氛围高档典雅，所以城里名流权贵多喜欢在这里宴客应酬，商谈生意。 两人相互凝望间，周围时有人来人往，总会往这边投上异样眼光。 但是，两人对那些眼光的反应如出一撤，都完全不受影响。 隔着一小段距离，这样静静看着对方，于两人来有点战场上博弈的对峙感。 谁先动谁就算输。 最后，傅燕迟无声一笑，举步朝女子走去。 他的月亮什么时候脾气都那么要强。 从读书时候起，争强好胜的性子就一直没变过。 那时候她跟他计较榜单上的排名，计较他试卷上比她多出的一两分。 他赢了她一次，然后被她压了整整三年。 但凡跟她对上，他总是甘愿认输的那一个。 他可以赢全世界，但是赢不了他心中的月亮。 看着男人朝自己走来，灯光映照下，那双漆黑眼眸里，装的全是自己身影，宋月凉微微撇开头，红唇极浅弯起。 三步，两步，一步。 靠近的每一步，傅燕迟视线都紧紧凝着那个，一直站在灯光之外，佯装不经意等他的女子。 心头突然就酸涩得厉害。 他以前太蠢太笨，忽略了很多东西。 当那些往事露出一角端倪之后，循着端倪再回头去看，曾经忽略的、曾经疑惑迷惘的，便顷刻都有了答案。 宋月凉，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 不管六年前，还是六年后。 只要走向她，他就能将她抱住。 可是因为一个误会，他生生将她弄丢了六年。 六年里，她遭受了那么多的伤害，他们的女儿遭受了那么多的伤害！ 那是他用尽余生倾尽所有都无法弥补的！ 终于走到她面前，傅燕迟低头，凝着红唇微翘的女子，喉咙被沙子堵了般沙哑。 眼眶灼烫。 “月亮，你多跟我耍耍性子，多提点要求，打我骂我怎么折腾都行。”他说，嘶哑着祈求，“别那么快原谅我。” 宋月凉愣了好一会儿。 酒楼门前灯光略暗，男子背了光，隐在暗影中的眸子，流过隐忍的愧悔与痛苦。 凝视他片刻，宋月凉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傻子” 按她的性子，她倒是想跟他计较。 可那天他扑在她膝上哭那个样子，说他活不过三十。 今年他已经二十七了。 如果真跟他说的，他最多只剩三年。 难道剩下的时光都要拿来闹别扭、两厢拉锯吗 宋月凉向来冷静清醒，她不是没有小女人心态，不是不恼不怨。 只是她分得清楚，什么东西才最重要。 她不想任性的赌一时之气，然后在他离开之后，再用整个余生来后悔。 将手里股份转让书随意扔到他手上，宋月凉转身往停车场走。 “回家。”她说。 很快，后面就有男子脚步追上来，伴着男人散漫不羁调笑声，“月亮，我刚才说的那么感性，你怎么连一点感动都没有不安慰我给我甜头吗” 宋月凉挑眉，“你想要什么甜头” 男人，“不如抱一抱，亲一亲什么的我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停顿片刻，男人压低声音，狗狗碎碎，“当然要是晚上能跟你一块睡就更好了。” 宋月凉停了下来，朝男子偏头，嘴角噙一缕凉凉笑意，“怎么，傅先生是……想用命爬床” 傅燕迟，“……” 就觉得头上挨了一榔锤，男人的尊严这种东西，有点留不住。 在继被女儿看成弱鸡之后，在月亮这里，他又喜获“中看不中用”的眼光。 最让他心碎的是，这些都是事实。 男人泪往肚子里咽，眼看女人就要走远了，又死皮赖脸往前追。 放不了手，死也得追！ 大不了，他就在医院长住了！ 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一道身影僵硬从酒楼里转出来，对着两人消失方向目瞪口呆。 很快，酒楼里又跟出几个人，表情跟最先出来的女子一模一样。 “是吧我就说我没看错吧！那真是宋月凉跟傅燕迟！” “诶董望舒，你跟宋月凉不是一直玩得很好的吗她跟傅燕迟的事你就没听到点风声” “对呀！望舒，你知道点什么八卦，跟我们说说呗！以前读书的时候我就说了他俩不对劲！那时候人家还不承认！” 董望舒压着眉头，朝身边几个兴致勃勃想听八卦的豪门千金瞪了眼，“什么八卦不八卦月月跟傅燕迟说不定是正好在酒楼遇到呢你们不是来吃酒席的吗酒席已经开始了，赶紧去赶紧去！” 把几个八卦千金轰走后，董望舒掏出大哥大，走到酒楼一角，咬牙切齿拨号。 “臭月月！说回头给我电话让我一等就是两天，这也就算了，当初跟你提起傅燕迟，你竟然说不记得这个人！” 董望舒气得手指头都冒火了似的，把号码摁得哒哒响。 刚才她亲眼瞧着了，月月眼角眉梢都挂着风情了！那模样，你再给我说不熟、不记得试试！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董望舒，“……” －－－－－－题外话－－－－－－ 宝子们，恢复日常更新了哈，没有加更了。大橙子待会开个奖书币活动，大家可以在本章末尾评论一下，投推荐票就能获得奖励啦欢迎踊跃参加哈 70 第一七二章 怎么样才肯放过方家? 电话拨了三次。 三次都无人接听。 董望舒站在酒楼角落里，灯光亮堂堂的，照出她满脸茫然。 月月居然不接她电话 刚才她明明还看到她在酒店门口跟人说电话的。 要不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傅燕迟惊到，当时她就跑到月月跟前了。 难道是因为跟傅燕迟在一块，所以连她的电话都不接了 ……好你个宋月凉，重色轻友！ 宋月凉这时候已经开着车，在回桃溪村的路上。 在外面工作应酬，只要时间足够，她晚上都会回桃溪村陪女儿。 只是今天开车没以前松弛。 旁边副驾坐了个傅燕迟，高瘦身形把座位挤得满满当当，一下把车厢空间变得窘迫。 连空气都稀薄了许多。 “董望舒的电话要我帮你接吗” 大哥大亮起，傅燕迟扫了眼上面的号码，立刻跟脑子里的记忆对上号。 上次他让贵叔调查了月亮这几年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除了跟女儿有关那一段被人刻意抹去之外，其他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包括月亮这几年的人际往来。 董望舒在资料里的备注，是宋月凉唯一交好的密友。 所以董望舒的相关资料，他认真看了下。 “不用，回头我再找她。”宋月凉耳根有点烫，面上镇静。 也没多问傅燕迟，为什么他会知道那是董望舒的号码，她并没有做备注。 刚才离开酒楼的时候，她看到董望舒了。 所以才抢在对方出来之前，先一步离开。 免得到时候被对方抓着，要她反复解释她跟傅燕迟的关系。 宋月凉眼睛闪了下，难得有点小心虚。 她不是怕解释起来麻烦，就是……有点别扭不自在。 宋月凉没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自己这种罕见的扭捏心态，就是情场上的小学鸡。 跟她商场上大杀四方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 红玉酒楼这边。 顶楼包厢里，宋淳生跟宋子禹及律师坐了很久。 他特地在这里约见傅燕迟，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商场上谈生意应酬，多在酒桌上进行。 痛饮几杯大白，一顿酒喝下来，酒意微醺的时候人跟人之间关系自然拉近。 就算不喝酒只吃饭，也能把谈话的时间延长。 但是不管是宋月凉还是傅燕迟，都没喝一口酒，也没吃一口饭。 事情谈完办完就走人，半点不多耽搁。 外面夜色未央，惠城的夜正当热闹。 宋淳生又喝下一口酒，面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当初你如果是跟傅燕迟交好，我们宋氏今天，可能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谁知道他会是燕家长子明明是燕家继承人，却又跟母姓，我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事儿！”宋子禹烦躁。 哪个大家族会肯让继承人从异姓的反正在此之前，他从没见过。 “再说我不是跟燕钦玩得好吗他也是燕家人——” “燕家人跟燕家继承人，你觉得能相提并论吗就拿这次事情来说，傅燕迟直接就能做燕家的主，能左右他爸燕淮的决定。你看燕钦呢连开口说个情他都说不上。这就是区别！” 宋子禹被斥得哑口无言，最后吭哧吭哧，不服气地挤出一句，“傅燕迟那个病怏怏的样子，不定能活几年呢！” “可是燕淮刚刚五十岁，正值壮年！他如果长寿一点，活到八十岁，就还能再掌控燕家三十年！哪怕没了傅燕迟，用三十年时间，他完全可以再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出来，他膝下儿子可不止是傅燕迟一个！燕家规矩，家族产业只传长！燕钦是二房出生的，他想在燕钦手里争夺继承权，难于登天！” 宋淳生闭眼，摁下心头无限遗憾。 傅燕迟这个人，心思缜密，行事老辣，不管气势还是气度，都完全不像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日后等他继承燕家，必定会有大作为。 如果能早早跟他交好，对宋家来说，或许就是另一番格局。 可惜了…… 想起傅燕迟临离开前那句正在追求，脑子里浮出宋月凉明艳又清冷的脸，宋淳生眸子精光频闪。 比起宋子韵，宋月凉更像他的女儿。 “把宋氏跟燕家长子达成和解的消息放出去。” 公司因为燕家长子的事情产生动荡，当务之急是先安内。 至于其他事情，可以再徐徐图之！ “另外，再发一个声明，宋家跟方家虽然是姻亲，但是在商场上各有领域互不关联，方家所做违规违法的事情，宋家是被蒙在鼓里的，概不知情！” 因为取得了傅燕迟承诺，宋家动作很快，迫不及待对外做出各种澄清及撇清。 从在皇冠会所事发，到现在短短两天，整个惠城无数人紧密关切宋家。 惠城的天色也是一变再变。 跟燕家长子的和解声明发出后，宋氏集团内里的震荡果然被有效安抚。 当天晚上宋淳生跟宋子禹父子俩回到红枫山别墅，还没及坐下，贺喜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那些丢掉的、被中止的项目也一个个重新捡了回来。 这两天压在宋家头上的阴霾，总算被驱散。 跟父子俩喜悦溢于言表相比，方茹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脸上没有一点喜色。 坐在客厅沙发上，褪去精致妆容，浑身只有无限悲凉。 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她丈夫，一个是她儿子。 他们在为宋氏高兴的同时，没有一个人问过她一声，方家怎么样了。 宋淳生两个声明是同时发出的，安抚了宋氏，撇下了方家。 她坐在这里，骤然觉得自己可笑。 在这个家里，无事的时候，她是宋夫人。 有事的时候，她就什么都不是。 连亲生儿子都对她置之不理，养儿育女二十多年，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方茹起身，麻木上楼，经过那对父子身边时，谁也没看她一眼。 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蜡黄的脸，良久，方茹拨通了宋月凉的电话。 “宋月凉，我是方茹，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方家”她问。 、 70 第一七三章 她的妈妈，没人疼 篱笆小院。 晚上十点多，屋子里人都睡了。 只有堂屋还亮着灯光，从没关紧的大门缝隙漏出一小片暖黄光晕，静静等着夜晚归家的人。 七七搂着小被子，像只小青蛙一样趴在被子上面，眼皮一会缓缓关上一会又猛地撑开。 小蛋人在蚊帐顶上玩蹦蹦床。 “蛋蛋，妈妈跟爸爸还没回来哦，我睡不着。”娃儿声音软绵绵的没精神。 小蛋人嘴里念念有词，“八百九十七只小绵羊……九百二十六只小绵羊……” 听说数绵羊能助眠，它都数到快一千了，小崽子真能撑。 它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哄崽子睡觉，明明它只是一个系统。 玛德。 院子外头传来点很轻微的动静，床上眼睛已经闭上的小娃儿一咕噜翻身滑下床，套上婆婆给她钩的毛线拖鞋就往外跑。 堂屋门厚重，娃儿花了好大力气才拉开一半，仗着人小，直接从门缝里溜出去了。 期间还特地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免得打扰婆婆跟太姥爷他们休息。 “宋夫人，你找错人了，方家会有今天，是自作孽不可活，跟我没关系。”女子嗓音在安静夜色下清晰传来，冷淡薄凉。 宋月凉跟傅燕迟刚刚下车，还没回到小院电话就又响起来了。 这个时间，村子里的人大多已经睡下，一座座农家小院都熄了灯光。 担心铃声扰民，宋月凉立刻把电话接了起来，本以为是董望舒那个急性子丫头又电话夺命了，没想到来电的，会是方茹。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篱笆小院枇杷树下。 听到对方说出那句话时，宋月凉几乎笑出来。 “你要是想找个人来怪，该怪你女儿从方家手里拿违禁药物害人，该怪你方家做人做事不干净，该怪你自己！生了一副黑心肠！” 宋月凉声音越冷静，眼里的光越寒，握着电话的手指，力气之大，几乎将指骨折断。 临冬夜色，黑得很，天上没有星月，只有不远处院里堂屋倾斜的一方光晕，也照不到这处空间。 傅燕迟专注凝视黑暗中的女子，高挑纤瘦身影，比白日看来要单薄。 她身子在隐隐发颤，他心头一痛，将女子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住。 借由掌心的温度，传递倚靠及安抚。 亲近，又不逾越。 四周太过安静，话筒里传出的声音，隐约能让人听清。 “你不用对我否认，宋月凉，我们都清楚是怎么回事。”那头女人的声音冰冷尖锐，“子韵一出事，报纸上抹黑方家及仁爱医院的黑料就层出不穷！时间衔接得这么紧凑，分明早有预谋！背后的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宋月凉，子韵已经要坐牢了，没有十年出不来，方家元气大伤，这次事情过后也不可能再爬起来了。” “你就算恨我报复我，做到这种程度也应该够了！算我求你，放方家一马，别做得太绝！” 枇杷树下，女子呼吸冷沉。 片刻后，薄凉嗓音冷冷响起，“绝” “宋夫人，我当初也求过你的。” “我怀有身孕被你们抓起来囚禁的时候，我求过你，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我求你放我走，求你别伤害我的骨肉！你当着我的面打电话，叫人过来赶紧把我的肚子弄干净了，回头还能勉强把我卖个好价钱！那时候，你怎么不放我一马” “你收买田老婆子引我出门制造车祸！让仁爱医院的医生护士把我肚子剖开取出我的孩子要弄死！那时候，你怎么不放我一马” “我妈去宋家讨说法，你把她送进大牢，透过你娘家势力让人打断她的手让人毁她容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别做得太绝！” “我妈脸上的疤还在，我肚子上的疤还在，你跟我说别做得太绝”宋月凉眼睛猩红，一字一顿，“方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方家！” 电话已经挂断很久，枇杷树下，女子身上的颤抖久久未平。 傅燕迟还握着她的手，此刻，他的手却比她还要冷，还要凉。 起伏过巨的情绪，让他心脏钻出一股剧烈锐痛，痛得让他几要晕厥。 傅燕迟强撑着，冷汗从额上滑落，流进眼里，糊得眼睛睁不开。 他以为自己已经知道全部，可是原来不是。 当年那些真相，扒开了一层，下面还有一层。 每扒开一次，露出来的，都是鲜血淋漓。 月亮……他唇角嗫嚅，想唤那个隽刻在灵魂的称呼，却恍觉胆怯。 他根本就没资格、没脸！站在她面前！ “妈妈……”怯怯的，满是哭腔的声音，在院门里响起。 昏暗中，一道小小身影从里冲了出来，扑到女子跟前，小手紧紧抱住女子的腿。 娃儿呜咽的哭泣声，响彻静夜。 这是七七长这么大，第一次嚎啕大哭。 哭得尖锐，哭得凄厉。 七七想出来接爸爸妈妈，不知道会听到那么多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段时间，七七过得好快乐，有了好多好多疼爱她的人，心情是亮的，天空是蓝的。 她以前受过的伤，受过的委屈，有人疼了，就抚平了。 可是她的妈妈受过更多的伤，受过更多的委屈，妈妈不说，根本没人知道。 妈妈所有的痛苦跟委屈都藏在心里。 她的妈妈，没有人疼。 七七想跟妈妈说好多好多话，想告诉妈妈她爱她，她来疼她。 可是七七除了哭，什么都说不出来。 心口那里，太疼太疼了。 宋月凉僵在那里，片刻的手足无措，女儿突然出现，她才惊觉那些不该让女儿听的话，被听去了。 “七七，不哭、不哭啊，妈妈没事。”反应过来后，宋月凉忙将哭得喘不过气的女儿抱起，心急安抚。 七七小手立刻紧紧攀住女人脖颈，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怎么可能没事呢。 七七不傻。 她知道，妈妈也很痛，所以妈妈说电话的时候，才会那么恨，那么狠。 院子里，半开的堂屋门被人拉开，门内，站着三个人的身影。 傅老，张细凤，燕希。 所有人都在，背着光，沉默无声。 70 第一七四章 蠢崽，许愿! 傅老爷子跟燕希皆脸色铁青。 张细凤早就泪流满面。 他们跟七七一样挂着晚归的人，都没睡着。 院子里有动静，知道赶夜路回家的人安全到家了，刚把心放下准备睡觉，就听到了女子压低的，愤怒冰冷的声音。 篱笆小院不大，堂屋跟门口的距离，拢共也就二十来步。 安静夜晚，女子情绪激动时声量不自觉扬高，透过堂屋没关严实的门缝传进来，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恰好听到，没人知道以前竟然还发生过那么多，让人唇齿发寒的恶事！ 纵然张细凤曾经听宋月凉说过个大概，但是当中详情，宋月凉是刻意隐瞒了的。 骤然揭开，骇人听闻。 宋月凉抱着七七，在三人注目中缓步走进院子，想要再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寂静小院里，唯有娃儿哭声未歇，每一声都哭得凄绝。 像是历遍了伤痛后，哭不尽的痛苦跟委屈。 宋月凉没有走进堂屋，站在屋里倾泄的光晕之外，昏暗之中。 眼泪从眼里滑出，一颗一颗，坠落无声。 那些说不出口的酸楚，裹在眼泪中，才能稍得宣泄。 “傅先生！”直到一声厉喊，才打断了院子里压抑悲伤的气氛。 宋月凉最先回神，立刻急急往外看去，待看到傅燕迟被贵叔扛进来，人事不省的模样，脸色乍白，几乎站不稳。 张细凤也身形震晃，茫然无措，“这是咋、咋地啦” “阿迟犯病了！”傅老爷子颤着手，飞快把门打开让出道来，跑回房拿了张席子铺在地上，“快，阿贵！先把人放平！” 贵叔动作利落，跟老爷子配合默契，这样的事情两人仿佛已经做过无数回，把昏迷男子平放在席子上，紧接做起心脏复苏急救。 宋月凉快步进了堂屋，将女儿先放下，准备好随时接手帮忙。 堂屋里有灯光，能清楚看到男子此刻的情况。 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嘴唇已经泛起乌紫，眼睛紧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对外界毫无反应。 七七停了哭泣，呆站在席子旁边，哭得红肿的眼睛张得大大的。 明明还没到寒冬，可是今晚好像格外的冷，冷得七七牙齿开始不停打战。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地上的人始终无声无息。 堂屋里的人，除了傅老爷子跟贵叔外，其余所有人其实都害怕又无措，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点什么，包括看似镇静的宋月凉。 眼前这一幕，是她们都未曾见过的。 所有人都知道傅燕迟身体不好，看起来总是苍白消瘦。 但是真正不好到什么程度，直到今天，众人才有了更确切的认知，才真正受到了现实的冲击。 前一刻还鲜活的人，下一瞬可能就会—— “不行，起搏没反应，气息越来越弱了。”贵叔声音发颤，罕有的惊慌，“傅老，给老院长打电话，立刻安排急救！我现在马上把人送过去！” 傅老眼前一黑，要不是身边有人及时扶住，险些栽倒。 他看向贵叔，读懂对方的眼神后，身体骤然发凉。 阿迟发病时有多危急，他跟贵叔最清楚。 桃溪村离市医院最快也要近两小时。 阿迟等不到的。 至于镇上、县里的医院对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办法，也没有足够的医疗仪器。 所以，今天晚上，他们就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面。 宋月凉拿出大哥大一把塞到贵叔手上，接着跪下身子，把地上无知无觉的人扶靠到自己身上，“贵叔拨号，燕希来帮忙，把人抬到我车上！我来开车，最慢一个半消失能到市医院！” 条理清楚的做着安排，宋月凉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比昏迷的男人还要苍白还要难看。 周围毫无动静。 宋月凉眉色一厉，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贵叔，燕希！” “宋月凉……我、我哥……已经、没、没气了……”旁侧，燕希断断继继的，硬挤出的声音，惶然，无力。 “放屁！有那时间耽搁就来帮忙！”没人动，宋月凉就自己来，把男人背到背上，抓着他两只手打在自己见肩膀上，用尽力气撑起，摇摇晃晃往外走，“打电话，贵叔，打电话！我要第一时间能交接！” 七七眼泪早已经流了满脸，即便如此，她也看到了。 爸爸脸上的颜色变了，变成了灰白色。 她小跑着，跟上妈妈，小手用力抱起爸爸耷拉在地上的腿，一步一踉往前行。 身后有人追上来帮忙了，还有人不断的说着什么，太姥爷在哭，婆婆在哭…… 那些声音七七全都听不见，耳朵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关起来了。 “蠢崽，许愿！”混沌中，脑子里一道声音破空而来。 七七眼睛呆呆的看着跳到自己面的小蛋人，表情空洞。 “许愿，赶紧！你希望你爸爸怎么样说！” “我想爸爸回来……”七七机械回答，顿了下，“我想要爸爸身体健康，我想要爸爸平平安安，我想要我爸爸长命百岁！我想要爸爸长命百岁！！” 心里的恐惧害怕，随着声音冲出口，娃儿不断重复着，哭喊着，一声一声，越喊越高。 宋月凉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一步一步挪行，没有说话，没有回头，顽固倔强的要把男人背上车，背去医院。 她不敢停下来，怕一旦停下，她会立刻崩溃。 “动了……我哥动了，腿、腿动了，你们看、你们快看！我哥的腿在地上撑了一下，真的，真的撑了一下，我看到了！”燕希蓦然大喊一声。 院子里太黑了，场面太乱了，除了燕希那声喊，除了娃儿不停的哭吼，谁都没看到真实情形。 想去相信，又不敢相信。 “好多人哭啊……”清冽的虚弱着，熟悉的散漫语调，在混乱中低低传入众人耳朵，“月亮，我腿有点长，别拖了……疼……” 有那么一瞬，空气似乎凝固。 燕希一屁股坐在地上，总是桀骜不驯怨天怨地的青年，哭得像个孩子。 70 第一七五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 篱笆小院的动静太大。 周围已经睡下的村民们听到哭声喊声，担心小院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赶过来。 有披头散发的，有打着赤膊没来得及穿上衣裳的，有着急忙慌连鞋都跑掉了的。 张细凤在院子里跟村民们解释，只说是七七刚知道妈妈以前受了很多苦，这才大哭了一场。 好歹把一波又一波赶来的人应付了回去。 堂屋里老爷子几人，刚刚经历了大起大落，失而复得，先涌出的就是狂喜。 喜极而泣，疯狂大笑。 七七更是糊着一脸泪痕，笑咧了小嘴，黏在竹椅上的男人身边，一步都不舍得走开。 “蛋蛋，你好厉害！你让我许愿，爸爸真的回来了哦！”七七好高兴，又有好多话不能跟爸爸妈妈讲，只能小嘴嘚啵嘚啵不停轰炸小蛋人，“爸爸脸上的灰色没有了！嘴巴不是乌乌的了！蛋蛋，我爸爸现在没事了对不对” 娃儿边说边伸出小手，悄摸摸去碰爸爸的手，热的。 又碰碰爸爸的脸，也是热的。 还有眼睛……是会动的！ 爸爸是活的！ “蛋蛋，我爸爸是活的！咯咯咯！” 娃儿笑得跟小鸡仔似的，小蛋人脸色猛地一变。 刚才情况紧急没多想，现在风浪平息，它想起大事来了，一个猛子扎进意识海。 “……” 好，很好。 它的能量球呢 一二三四五个能量球呢 池子里大半池能量液呢 小蛋人一屁股坐到实地，双目无神，眼珠子僵直。 一顿吃光了它全部财产。 …… …… 我他妈！ 小崽子你爸是饕餮吧！ 是饕餮吧！是吧！ “蛋蛋——”耳边传来娃儿又欢喜又雀跃的嘚啵声。 小蛋人生无可恋，有气无力，“小崽儿。” “我在呢蛋蛋！” “闭嘴，现在，先别跟我说话，否则老子跟你立马决裂，懂” 再听小崽子多说一个字，它绝对能立刻原地飞升。 被宿主活活气死的系统，一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小蛋人面无表情拉下屏蔽屏障。 “呵呵。” “呵。” 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小蛋人缓缓偏头，阴森森看向意识海外小脸灿烂的小崽子。 老子让你许愿，让你许四个了吗让你反复不停的许了吗 你倒是一点都不省。 那是老子的金库你这个败家崽！ 我不玩了！ 养不起了！ 绝交吧！ 草！ 【嘀嘀嘀！警告！检测到系统对宿主泄露保密信息，违规使用能量，将开启惩罚！】 【惩罚启动，电击四级！】 “以前的惩罚是电击几级” 【一级。】 “为什么这次是四级！老子以前又不是没用过能量！”欺负老子不能反抗吗草泥马！ 【因为系统泄密致能量使用过度，系统负债一球能量，惩罚翻倍。】 小蛋人，“……” 小蛋人，“” 小蛋人眼前一黑，撅了过去。 …… 堂屋里，劫后余生的喜悦过后，氛围慢慢冷静下来。 之前被忽略的东西重新浮上众人心头。 屋里所有人视线都汇聚到七七身上。 娃儿年纪小，经了大悲大喜，已经倦极睡着。 小小身子坐靠在竹椅旁边，蜷缩着极小一团。 头上揪揪歪扭，脸蛋上还有未干透的泪痕。 即便睡着了，小手仍死死抓着傅燕迟苍白手指，似乎连做梦，都怕爸爸会离开。 傅燕迟偏着头，视线落在女儿身上，目光极柔软。 宋月凉上前，小心翼翼把女儿抱起，又轻轻掰开她的手指，这个动作立刻让娃儿在梦中惊厥，“爸爸！爸爸……健康……长寿……” 宋月凉鼻子一酸，把她紧搂在怀里，轻拍她背脊，像往常一样低低安抚，这才成功把娃儿的惊厥安抚了过去。 “咱小宝儿太累了，月月，把她抱回房睡吧。”老爷子轻声开口，音量放得很低，怕扰醒了睡着的娃儿，“阿迟刚刚缓过来，也不能累着，你也去歇着。今晚闹了半宿，天色不早，大家伙也都回去睡觉去，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老爷子发话，众人确实也累。 正好一晚上时间，能让他们缓缓情绪，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正确看待这场“匪夷所思”。 当中有一个前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七七受到伤害。 …… 七七睡得极好，完全不知道自己一晚上惊厥了好几次，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不太舒服，肿肿的，看东西的视野都变小了。 “咦！妈妈，你的眼睛也是肿的！还有婆婆、太姥爷、叔叔……” 本来有些小郁闷，怕自己眼睛肿了就变丑了，不漂亮了，七七走出房间的时候小嘴还撅着。 等看清大家伙的模样，小家伙又咯咯咯傻乐开来。 大家的眼睛都是肿的！ 不是七七一个人变丑呀！ 堂屋里人齐，大家伙都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爸爸也在，还躺在那张竹椅子上。 七七哒哒哒跑过去，先摸摸男人的手，热的。 又摸摸男人的脸，也是热的。 爸爸的眼睛在动，爸爸是活的。 娃儿眼睛一下弯起，“爸爸，你今天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傅燕迟眼睛也弯起，父女俩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都极漂亮，像弯月。 他长臂一捞，把女儿捞了上来抱住，“爸爸好多了，精神不错，今天能跟你去菜园子摘菜，还能帮你熬猪潲。” “真的吗那今天七七就让爸爸陪吧！”娃儿咯咯笑着，又从竹椅子上滑了下来，动作小心翼翼的。 爸爸身体不好，她不能把爸爸压坏了，七七现在有三十斤呢，不轻的。 看着娃儿故作自然的动作，大人们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一个个心头软得不行。 他们很早就醒了。 昨晚虽然累得不行，说是回房睡觉，其实哪里能睡得安稳 心里都挂着事。 结果早上天还没亮，一个个的，在堂屋里坐了个人齐。 在七七起来前，大家伙要谈的事情已经基本谈完。 昨晚上七七哭喊那一幕，刻在所有人脑海。 七七喊完话后，他们亲眼看着傅燕迟脸上死气顷刻消散。 70 第一七六章 七七嘴巴开过光? 桃溪村好早之前就暗里有人说过，七七身上有福，大家伙都是沾了七七的福气，才会越来越好。 只是这种事情太过玄乎，传出去对七七不好，所以村里人有志一同闭紧嘴巴，谁要是嘴里不小心说秃噜一句，都得被大家伙“招呼”。 张细凤自然也是听过的，只是那时候只当是笑谈，加上村里人对七七也没恶意，相反个个护得紧，她就没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可是昨晚她亲眼看见那一幕，真的很难不往别处想。 村民们流传的，很可能是真的。 宋月凉想的则要更多。 她记起来了，有天晚上七七做梦说梦话，曾喊过“爸爸回来”，就是她带七七去城里初遇孟姨那天。 而七七做梦喊话的那个天晚上，傅燕迟就在医院里抢救。 所以有没有可能，上一次傅燕迟能救回来，也是因为女儿的原因 所以七七……是有类似于灵嘴的能力 老爷子也是差不多的猜测，活了一把年纪也算阅历丰富，所以面上还能维持稳重。 反应最夸张的要数燕希。 从昨晚到现在，人还是懵的，整个一个大写的感叹号。 小侄女很可能是妖怪——不，妖怪不可能这么可爱，是妖精、也不对，妖精也是邪性的东西。 他小侄女很可能是仙童！ 这么惊人的消息，他要不是告诉远在京都的爸妈 是要先拿去惊他爸，还是先拿去惊他妈 燕希眼珠子转了转，凑近竹椅，“傅燕迟，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看过了，屋里反应最淡定的就是傅燕迟，看起来一点异样都没有，就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似的。 想想也不是不可能，当时傅燕迟都嗝——他肯定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傅燕迟，我悄悄告诉你，你昨晚上其实已经西去了！是七七把你喊回来的！”说完，下意识开始嘴贱，“对了，你昨晚下到地府了吗有没有见到阎王爷他长什么样黑白无常呢钟馗” 男人眉尾轻挑，慢条斯理，“见到黑白无常了，还听黑无常说很快就要卸任，下一任黑无常就是你，因为你舌头够长。” “……老子要是黑无常，第一个锁你的魂！”艹！嘴不毒能死咒谁呢！ “我昨晚还听到院子里有人嚎得好大声，听声音很像你。” 燕希立刻坐了回去，面无表情，“你听错了，嚎你的是七七。” “原来不是啊我还有点点感动，想着以后少欺负你一点。” 燕希呵了声，冷冷斜视表情无辜的男人。 你他妈不如归去！ “噗嗤！”傅燕迟愉悦笑开，伸手在青年脑袋上撸了一把，“从小到大都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得改改了，不然以后容易吃亏。” “要你管！”燕希恼羞成怒吼了声，背转身子，脸上才流出一丝不自然来。 脑门上头发被拔了下的感觉还很清晰，这种兄弟间的亲近，是以前徒有羡慕却从未得到过的。 ……让人浑身别扭！ 干嘛现在要跟他当兄弟了晚了！他早就不需要了！ 哼。 “昨晚的事大家在脑子里过一过就行了，七七那里别乱说什么，她年纪小，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爷子嗓音响起，透出老者有别平常的威严，“更不能透漏出去，不然，会给七七带来危险！” 张细凤也是这样的想法，要是被人知道七七的嘴跟开过光似的能祈福，真要不得了。 人心难测，事情一旦泄露出去，肯定会有人为了利益，打上七七的主意。 “村里人那边昨晚我已经应付过去了，应该没人会起疑。回头让月月私下交代七七，以后像那些祈福的话……轻易不能再说了！”她道。 “好。”宋月凉立刻点头。 在事关女儿的安危上，她半点不敢托大。 哪怕保护得再好，也难免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她赌不起。 及至七七起床，话题正好结束。 各人很快恢复自然，篱笆小院新的一天拉开序幕，跟往常无异，叫人看不出半点不同。 就连七七都不知道，自己的小秘密已经暴露了一半了。 吃过早饭，宋月凉照常回城，记者招待会就定在今天下午，她不能不去。 傅燕迟也要回城，去市医院做个检查，也是一早就预约好的，加上发生了昨晚的事情，老爷子放心不下，几乎是用脚踹的把他赶出门。 傅燕迟趁机钻上了宋月凉的车，坐上她的副驾，让贵叔孤零零驾车尾随在后。 车子启动，傅燕迟偏头，正好对上女子看过来的眼睛。 “对不起。”不约而同的一句，又让两人双双一愣。 宋月凉别开视线，“傅燕迟，昨晚我不该在你面前说那些，是我没控制好才会让你险些——对不起，我当时没有察觉到。” 要不是她当时沉浸在无法自控的情绪里，就不会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如果能早点察觉……如果早点察觉，宋月凉也不知道，是否就能及时挽救。 她方才发现，自己对傅燕迟的了解，似乎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深。 车厢里有片刻静默。 “月亮，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须臾，傅燕迟看向窗外开口，借这个动作掩饰苦涩及自嘲，“当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一无所知。其实我才是害你跟七七受到那么多非人伤害的罪魁祸首，要是没有我，你们根本不会遭受那些。”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那些事情，他宁愿自己在被下药的当时就死了。 昨晚心脏剧痛的瞬间，他脑子里浮出的只有这个念头。 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经造成，他根本无法补救。 他现在连后悔及愧疚都不敢说，更没脸说弥补，这种话，不过都是用来让自己好受些的借口。 “所以昨晚不舒服的时候，你故意忍着，准备痛死谢罪”女子嗓音里带上了一丝凉意，“如果你现在还这么想，我停车，你滚下去。” 傅燕迟顿了下，两手默默抱住安全带。 宋月凉，“……”想笑，又不能笑。 所有负面情绪都被男人这个怂包动作给打散了。 70 第一七七章 记者招待会，剑指方家 “月亮，”傅燕迟抵唇轻咳，“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其实醒过来之后就后悔了。 看到月亮倔强背着他的模样，看到女儿哭得回不过气的模样，当时便后悔的蚀骨挠心。 他自诩洒脱，也自负聪明。 可是昨晚，却生出了脑子被驴踢过才会冒出的念头。 怎么舍得再扔下月亮怎么舍得扔下女儿七七 就算没有资格，他也必须要站在她们身后。 做男人，还是得厚脸皮。 “你的话没什么说服力，你的命也不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女子嗓音依旧凉凉，噎得傅燕迟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记住，”宋月凉眼眸闪了下，飞快掠过一抹不自然，正色道，“昨晚如果你就那么没了，七七会变成让人耻笑的私生女。傅燕迟，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如果你没了，我会给七七找个名义上的爸。” 她受过的苦，她绝对不允许女儿也去承受。 所以，她真的会那么做。 傅燕迟怔了下，抿唇微笑。 他现在就想把那个莫须有的男人弄死。 “月亮，现在就算阎王爷亲自来抓人，我也会死赖在阳间。” “但是我还有个更好的提议，为了防止我哪次再病发让女儿变成私生女，不如我们今天就去把证领了正好顺路，你说呢” 贵叔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车开得平稳。 陡见前面同样车速平稳的黑轿飘了个蛇形，紧接就传出男人惨叫声。 贵叔非常淡定。 不管对错，肯定是傅先生的错。 刚刚才把一只脚从鬼门关拔出来，气还没续上，又跑去招惹宋月凉那个姑奶奶。 欠的。 该。 …… 篱笆小院。 吃过早饭，喂完猪，七七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到枇杷树下，拿着根小树枝，在树脚下泥地上写字。 这样不会浪费笔和本子。 太姥爷说了，节俭是美德。 燕希走近的时候，还能听到娃儿嘴里念念有词，“啊哦额，一屋鱼……” 燕希，“……” 飞快往堂屋里打量一眼，趁屋里两个老人家没发现，他飞快溜到娃儿身边，压着嗓子，“七七，我们是一家人吧叔叔能不能跟你讨两个祝福” 七七停下来，歪着脑袋奶声奶气问，“叔叔想要七七祝福什么呀” 这小模样儿，十足不设防好哄骗。 燕希莫名有种自己是狼外婆的感觉。 他伸手弹了下娃儿眉心，笑道，“先祝七七永远快乐开心。” 娃儿立刻咯咯笑开，“七七会永远快乐开心的！” 娃儿笑声轻易就能感染人，燕希不自觉又扬起唇角，接着佯装随意道，“另外，再祝我妈幸福吧。” “祝孟奶奶幸福！”娃儿又脆生道。 真就是个好拐的小红帽啊！ 燕希都有点内疚了，伸手拍了下娃儿小脑袋，“咳，七七，谢谢。” “叔叔还有要七七祝福的吗” “没了，这样就够了。” “那叔叔你呢也不要七七祝福吗” “我不需要。”说完，燕希摸着良心，对七七认真交代，“不过这件事情七七得替叔叔保密，不能告诉别人给了叔叔两个祝福，行不行” “为什么” 为什么那不废话么，因为他会挨揍！ 燕希一本正经，“因为你是我们燕家小公主啊！小公主的祝福多珍贵啊，能随便给别人吗所以七七不但要保密，以后也不能再随便祝福别人，知道吧来，拉个钩！” “……”七七大眼睛里浮上些许疑惑，又有点心虚。 不太敢告诉叔叔，她的祝福不值钱。 因为蛋蛋不在，所以她的祝福是没用的…… 但是看叔叔这么认真的样子……七七绞着小指头，她就、就不告诉他了吧。 燕希把娃儿的沉默当成约定达成，满意了，撑着膝盖乐滋滋站起。 一转身，就看到傅老爷子站在他身后，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还拿着只拖鞋。 燕希，“……” 老爷子哼了声，把拖鞋重新套回脚上，背着手回堂屋，“下不为例。” 燕希愣了下，片刻后，咧嘴笑起来，“七七，叔叔去给你弄个沙盘！在沙盘上练字更轻松！” 堂屋里，张细凤还在织毛衣，都是织给七七。 马上就要天冷了，保暖的毛衣裤得给七七提前准备好，虽然娃儿肯定缺，但是这是她的心意。 看到老爷子背着手回来，张细凤往外瞅了眼，笑道，“燕希又跑去逗七七了” “臭小子使坏呢，”老爷子嘴上骂，眼里却没有怒气，想到黄卷毛青年要的那个祝福，老爷子又嘟囔了句，“恁傻大个儿。” 张细凤闻言失笑，“那孩子性子烈，但是脾气直，不会耍什么坏心眼，是个好孩子。” 老爷子又哼了声，没反驳。 …… 下午两点半。 泰丰地产一楼待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全是受到邀请从各大小报社赶来的记者。 公司门口还特地增加了安保，以防有人冲进来捣乱。 招待会三点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时间。 坐在待客厅里的记者趁着这点时间纷纷相互交流信息，猜测宋月凉请他们过来的目的，在此之前，泰丰这边没透露出半点口风。 “诶，你们说招待会内容会不会跟这两天宋家发生的事情有关” “难说，宋月凉跟宋家素来不对付，趁宋氏集团内部动荡的时候踩上一脚不是不可能。” “我觉得更有可能跟方家有关。宋子韵被抓，方家一堆黑料爆了出来，包括仁爱医院被开始不断被人举报……宋月凉前段时间告她家保姆那个案子，就牵涉到仁爱医院！” “嘶！”当即有人倒抽一口凉气，“要真是这样，那中间的文章可大了。” 记者们面面相觑，都从同行眼里看到的兴奋，有文章，那就是有东西可写！ 如果跟他们猜想的那样，明天文章一报导出来，妥妥的就是销量保证啊！ 与此同时，角落里也有人避开众人视线，偷偷摸摸往外打电话。 等方茹带着人匆匆赶过来时，招待会已经开始，她的人连泰丰大门都进不去。 70 第一七八章 下一个就是她，方茹 泰丰地产是宋月凉的地盘。 对她来说，召开这个记者招待会，没有地方比这里更安全更适合。 一楼会场入口及大门处，安保重重设防，没有邀请函者不能入内。 在泰丰大楼外面，还特地安装了音箱及扩音器，让路过百姓及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也能听清楚里面的人说了什么。 三点正。 司仪做了简单的开场白陈述会议主题后，宋月凉走上台。 一身白色西装，如云秀发在脑后绑成低马尾，高跟鞋踩出的节奏清脆、不疾不徐。 优雅，干练，从容，又强势。 她站在主讲台前轻轻一抬眸，强大气场带来的压迫感骤降，让台下在座的人皆为之心头一凛。 那些以往对宋月凉不熟悉的记者们，直面其人时，终于切身体会到宋月凉三个字的分量。 在人们的印象里，商场素来是属于男人的战场，而能在男人们的战场站稳一席之地的女人，绝对不简单，不好招惹。 其优秀程度，更要远胜抑或凌驾男人之上。 宋月凉淡淡扫视下方一眼，红唇轻启，温凉声线透过话筒，响彻会场内外。 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站在下方角落的陈默，也同时打开了待客厅遮掩一整面墙的窗帘。 窗帘后，是整面落地窗，赫然正对泰丰大楼正门外的宽阔广场。 此时，落地窗外已经挤满了来看热闹的惠城百姓，就连路过的人，听到从外置音箱里传出的声音后，也开始驻足围观。 人越来越多。 方茹被挤在人群最前面的位置，隔窗，能清楚看清会场里的情形。 宋月凉微抬薄凉眸子，与她四目相对，“……为了从联姻中获利，宋家不顾我反抗，把我囚禁在方茹名下清源小区一套房子里，方茹亲自打电话，叫人来要打掉我腹中已有三个月的胎儿。” “我逃脱之后在惠城临桂县七里街槐树巷躲了五个月，期间怕被察觉，所以特地请一直很信任的田家保姆替我租房，不想被保姆出卖，方茹联合保姆制造车祸将我撞伤，送去了方家名下的仁爱医院。” “当时我已经八个月身孕，送入医院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仁爱医院医生及护士给我注射了药物致我昏睡，再醒来时被告知，我腹中胎儿已经死亡！而我直到五年后才得知当时真相，当年我的孩子根本没死，是方茹指使医生将我剖腹，取出了我的孩子！” “前段时间我状告田家保姆的案子，在座各位记者朋友们想必都听过，保姆的口供，在派出所都是有记录存档的，皆可以证明我今日所言，没有一字掺假！刚才我说出的两个地点，记者朋友们也可以去现场调查，相信一切都还有迹可循！” “宋方两家为了掌控我，对我剖腹取子，人心之狠毒阴暗，我每每午夜梦回都脊背发寒！医生本该是救死扶伤的职业，高贵圣洁！可是仁爱医院的医生，干的确实刽子手一样的勾当！当的是资本手里杀人的刀！他们读吃完做下的这些，已经是犯罪！” 女子温凉嗓音饱含冰冷沉怒，透过音箱传出，亦能令在场的人感同身受她心里的痛苦，围观百姓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场面轰动。 方茹脸色煞白，眼睛是噬人的红，她强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拿出大哥大用力拨号，眼睛死死盯着一窗之隔的宋月凉。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从音箱里传到大众耳中。 方茹顿住，不等那边接起立刻掐了电话。 再抬眼看去时，对上的是女子充满讥诮的眼睛。 方茹浑身颤抖，恨得五内俱焚！ 她死死盯着女子，一字一顿，“宋月凉，你别赶尽杀绝！” 回应她的，是外置音箱里女子一声薄凉讽笑。 “宋家方家都是惠城豪门大家，在惠城资本雄厚得很，远不是我宋月凉能抗衡的。但是我遭遇了迫害，我就必定要开口说话，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也为大家送一个警醒！” “我的遭遇，在仁爱医院仅仅只是被掩盖下来的其中一例！作为惠城高级私人医院，经手病患大多非富即贵，据我所知，仁爱医院经方家授意，私下把患者病例资料整理成册，攥在手里当筹码！” “如今方家因为家里出了不肖后辈终于被查，扯出萝卜带出污泥，已成众矢之的！俗话说狗急跳墙，方家到了穷途末路，势必会把手里筹码尽数利用妄图保底翻身！” “城中各位富贵们，你们可要小心了。没出事前，仁爱医院是方家笼络人脉的工具，出事后，这工具就会变成指向你们的尖刀！胁迫你们给方家行方便！但是你们一旦出手援助，后续引上身的，就会使一辈子洗不掉的腥臊！是会把你们分烧成灰的火种！毋宁挥匕剜疮，才是最明智之举！” 方茹眼前一黑，几欲昏死过去！ 这是方家握在手里最后一个秘密，也是最后一个筹码！ 只要还有这个筹码在，那么今天即便方家倒了，等社会舆论热度褪去，利用筹码找那些被抓着把柄的名流权贵帮忙，方家重新撅起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是现在宋月凉把方家最后一层保护伞给掀了！事情曝光之后，方家根本等不到舆论褪去，那些名流权贵所在的家族就会先出手把方家打得飞灰湮灭永不能翻身！ 宋月凉今天开的这个招待会，不仅是要把他们家赶尽杀绝，更是在斩草除根！ 周围，群情激愤义愤填膺的百姓们，不知道由谁先开的头，已经愤怒喊起了口号，“方家为富不仁，仁爱医院无德！” “方家必倒！仁爱医院必垮！” 喊声阵阵，如同汹涌浪涛，浪涛落下来时打得人心惊胆战。 ——“方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方家！” 这句话再次浮上方茹脑海，她瘫坐在地，浑身冷得如置冰窟，绝望胆寒。 宋月凉的狠毒，在今天体现得淋漓尽致，她终于亲自品尝到了。 方家倒下，下一个就是她，方茹。 70 第一七九章 离婚 宋月凉这场招待会，不仅是面向城中各报社记者媒体召开，更是面对全城百姓召开。 外置音箱里传出的一字一句，尽数不落传进百姓们耳里，当场绝了背后资本再运作的任何机会。 “我相信我们的国家，相信律法，作恶者终将得到报应，受到应有的惩罚！” “该还给我的公道，也总有一天会到！” 招待会落幕，最后两句发言振聋发聩，让记者们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豪门多有阴私，但是摆到台面上如此血淋淋，在惠城还是头一回见。 而宋月凉，作为今天事件的主角，为了讨得公道，不顾未婚先孕会给自己带来的非议及影响，把伤口重新撕开坦诚在了公众面前，这种狠绝的勇气及魄力，也同样让人心惊。 事情一旦上报，在社会上产生的影响必如深海拍岸。 同时，记者们心里也有悬而未解的疑惑，可惜他们被邀请过来，只有如实记录的资格，却不能采访。 因为一早泰丰这边就对他们做了声明，招待会上不接受任何提问，谁要是嘴痒违反约定，即刻就会被请离。 记者也是要恰饭的，如果被半途请离，回头写不出现场文章来，领导就要请他们吃挂落了。 “当初田家保姆那个案子，不是有消息传出来说宋月凉的孩子没死吗那孩子的下落呢还没找出来” “是有点奇怪，宋月凉对自己的孩子那么着紧，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好像过于平静了些……她不可能会不想把自己的孩子找回来啊！” “相比这些，我更好奇的是孩子的爸爸是谁有没有人挖出来过” “你们的消息都落后了！泰丰内部消息，有人传前段时间宋月凉带了个小娃娃来上班，泰丰好多员工都听到那娃娃管宋月凉叫妈！还有，最近宋月凉身边常有个男人出现，直接赖在宋月凉办公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我去，这是大料啊！宋月凉在圈子里几年，身边什么时候出现过男人追她的人不是没有，但是没一个能近她身的！” 记者们边聊边走，这时候齐齐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寻常男人无法近身的宋月凉，能在她办公室赖一整天还不被扔出来的，跟她能是寻常关系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让她未婚先孕的男人 还有那个管宋月凉叫妈的娃娃，是不是宋月凉亲生女儿，现在人又在哪里 更多疑问浮上心头，记者们多年职业生涯历练出来的敏锐嗅觉，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兴奋了！热血沸腾了！ 记者的职责是什么挖料！ 活儿这不就来了吗！ …… 回到顶楼办公室，宋月凉浑身武装散去，缓步走到窗边。 下方就是泰丰正门前的广场。 记者招待会已经结束，但是广场上看热闹的惠城百姓却还没有散去，而是三三两两聚集一处，继续讨论听到的事实，以此来缓和心头还没降下去的激昂情绪。 宋月凉视线落在下方某处，那里，方茹已经没了踪影。 “宋总，这次招待会所带来的后续影响不会小，你把那些过往正式摊开在公众面前，固然能打击宋家及方家，但是你自己也会陷入非议。” 陈默站在她身后，刻板语气里藏着点担忧。 现在公众是暂时被愤怒情绪左右，所以全部聚焦到了方家及仁爱医院、以及宋家那边。 但是等公众逐渐冷静下来，注意力一定会重新回到宋月凉身上。 虽然她是苦主，但是这个年代对未婚先孕的女人并不友好，届时宋月凉要承受的非议不会比方宋两家少。 看似宋月凉赢了，实则这场博弈，是两败俱伤。 “唐老对你的做法不太高兴。”陈默提醒了句。 宋月凉不以为意，“唐老最在意的不过是我名声下降，会影响公司及他个人利益。只要消除这层担忧，他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顿了下，宋月凉冷冷挑唇，“很快，惠城地产业的主控权，就会回到我们泰丰。” “宋总这么笃定” “方家倒了，还倒得这么狼狈。像宋淳生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你觉得他会跟方茹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吗” “不会。” “你看，连你都知道，可见宋淳生人品差成什么样。为了洗干净宋氏羽毛上的污点，他会对外做足戏份，到时候，他会主动把我被抢走的东西，还回来。” 陈默似有所悟，没再说什么。 老板既然心里有数，她就不做丑人了。 拿谁的工资都是拿，不如让自己轻松点。 一如宋月凉所料，方茹离开泰丰后，还没回到家就接到了宋淳生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男人声音沉冷，只有短短几个字，“回别墅，有事谈。” 方茹神情木然，什么也没说，对这通电话似乎早有预料。 回到城郊红枫别墅时，客厅里除了宋淳生，还有宋氏集团的御用律师团。 场面严肃。 方茹走进客厅，在宋淳生对面坐下，从头到尾没多问一句。 神色木然又平静，哪怕听他亲口说出离婚两个字时，也没有露出多余的情绪来。 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宋淳生将离婚协议推到她面前，“现在方家黑料缠身，犯下的又都是踩在钢丝线上的勾当，我不能让宋家被牵连，你应该能理解，我也是迫不得已。” “这份离婚协议你看看，看完了签字吧。” 方茹拿起协议大略扫了眼，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浮出嘲讽，“要我净身出户连一分财产都不想分给我” 宋淳生皱眉，“你有什么财产宋家的一切都是我亲手打下的，你嫁进来除了生了两个孩子，没有做过任何贡献。这几十年我让你吃好穿好，享着几十年一流豪门宋夫人的名头，已经绰绰有余！看在夫妻一场，你买的那些珠宝首饰奢侈品，你可以一并带走，这是我最大的让步。方茹，别太贪心。” 他沉声警告，“贪心可没有好下场！” 方茹凝着面前这个男人，片刻后捧腹大笑。 相处了几十年，她一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心冷。 70 第一八零章 全城寻找贵公子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跟宋淳生做了二十几年夫妻。 到头来，竟然落到这样的下场。 方家刚刚出事两天，宋月凉记者招待会刚刚结束，他就已经准备了一个律师团，等着她来签字离婚。 或许在更早之前，男人就已经为离婚做足了准备。 方茹笑着笑着，眼泪如雨而下。 “哈哈哈哈！宋淳生，你打得一手好算盘！” “李蔷那个贱人马上要出狱了吧所以你趁机想甩了我，转头去跟她双宿双栖” “说来她现在确实要比我值钱了。女儿是商场新贵宋月凉，准女婿是京都豪门长子傅燕迟！只要跟她复合，你宋淳生立马就能名利双收、更上一层楼！” “想得真美啊。可你是不是忘了，李蔷根本恨不得你死！你肚子上挨的两刀就是她亲手捅的！” 收住笑，擦掉眼泪，方茹冷冷撕掉离婚协议，“我不会签字，更不会离婚，老娘就是死也要拖着你！” 把她利用完了就想弃之如弊履 做梦。 宋淳生对她的言行毫无反应，说出口的话既冷酷又无情，“签字，你还能得到自由。不签字，你就是精神病院里的宋夫人。太阳下山之前，可以重新告诉我你的决定。” 说罢，他起身离开。 律师团在桌上又放下一份离婚协议后，紧跟离去。 客厅片刻后就空空荡荡，死寂冰冷。 徒留坐在沙发上的妇人，一动不动。 良久后，别墅里才爆发出嘶吼般的痛哭声。 …… “宋月凉，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泰丰顶楼办公室，宋月凉办公桌前，董望舒两手叉腰，气得脸都变形了，“这么久不主动联系我就算了，我打电话给你你还挂我电话！说转头打给我我等了三天连个屁都没等来！今天开招待会这么大的事，我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你变了！对我不一样了！你说，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了别的小妖精！！” 整个办公室充斥女子怒吼。 宋月凉缩在老板椅上安静无声，眼神有点飘。 “你心虚了！你眼睛一飘就是心虚，别想骗得过我！你果然有别人了！” “亏我对你一心一意，跟薛宝钗苦守寒窑似的等你回来，你对得起我嘛你！” 董望舒演着演着，真把自己委屈哭了，瘪着嘴巴眼泪吧嗒吧嗒掉。 打从小麒麟瓜卖火了之后，月月就开始很少联系她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工作再忙，只要她打电话，月月都会陪她说话。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分明就是冷落她嘛！ 宋月凉见状，更觉不自在。 这样默不作声也不是她素来的性格，索性硬着头皮，跟哭唧唧的女子解释，“不是不联系你，我是真有事情忙。” 呵，标准的渣男语录！ “什么事，你说！” “……咳，七七是我女儿，亲生的。” “……” “这段时间我忙着陪女儿。” “……” 董望舒正想说这个笑话不好笑，咔擦一声办公室门被人推开，男子清冽散漫语调飘进来，“月亮，我来接你下班，真不跟我去民政局” 董望舒机械扭头，看向走进来的男人，“” 宋月凉又咳了声，“他是七七她爸。” 董望舒，“……” “宋月凉，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傅燕迟看到办公室里多了个人时，也怔了下，随即很快猜出来人是谁。 能让月亮这么包容的人，大抵是她那个好友董望舒，差不离了。 他走进去，朝董望舒伸出手，“我是月亮还没转正的男人，傅燕迟。” 董望舒嘴角抽了下，僵硬跟男人握了个手。 片刻后，她硬邦邦试探，“傅燕迟，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傅燕迟难得露出怔忪。 显然，他对她是真的！没印象！ 董望舒炸毛了，一脸屈辱，“我以前跟你和月月都是一个班的！” 傅燕迟静默片刻，“……可能你那时候太不起眼” 董望舒，“……” 宋月凉，“噗嗤！” 笑得不可自抑。 行吧，没法处了，董望舒拎起包包转身就要走。 傅燕迟这个狗男人，她记下了！ 以后在月月面前有他没她！ “m家铂金包当季新款，随你挑。” 即将走出门口，背后女子忍笑嗓音传来。 董望舒脚跟一转折返坐下，圆脸笑开了花，“月月，七七真是你亲生女儿这缘分简直了！七七现在哪里，你把她接回城里了吗你就把她一个小娃娃扔在家！不行，我得回去帮你看着她，哪能放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家呢！万一出……呸呸呸！我先走了！” “七七在桃溪村，我现在也在桃溪村住。”宋月凉对她风风火火的性子没辙，笑道，“你晚上要是没事，跟我一块回去看看正好我也准备下班了。” “我当然要去！去之前先陪我去趟百货大楼，我要给我干女儿买礼物！” 接下来傅燕迟尝到了得罪老婆好友的苦头。 搭车抢不到副驾位，聊天搭不上嘴。 想跟月亮撩一撩，中间杵着二百五十瓦的电灯泡。 眼看回村路上还得继续被当空气，傅燕迟不干了。 他把董望舒挤开，抢在对方开口之前，“m家铂金包以后每季新款，随你挑。” 董望舒，“……” 不是她没骨气。 实在是这样的诱惑，搁谁谁都受不了。 气氛终于变得融洽和谐。 董望舒这才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对了，宋子韵被抓之后，圈子里好多大佬开始满城找那个燕家长子！月月这事情你知道吗听说当时在场的还有我们高中时几个同班同学，就姜凯跟徐曼曼他们！可惜他们嘴巴都闭得紧紧的，硬说不知情，也不知道是被警告了还是不乐意让其他几家跟他们抢人。” 说完叹了声，“我家老头子也在找人贵公子呢，说要是能跟燕家搭上点人情，家里以后的生意会更好做。” 周围有点安静，董望舒皱眉，“你们干嘛都不说话” 宋月凉扶额，往旁边男人指了指，“不用费劲找，他就是那个贵公子。” “……” “……” 70 第一八一章 怎么感觉家变了? 篱笆小院的夜晚，总能听到无数欢声笑语。 今天晚上又显得更热闹些。 七七坐在房间床上，抱着手机正跟爷爷奶奶打电话，周围摆满了董姨姨送给她的礼物。 “董姨姨真的给七七买了好多好多礼物呀，我坐在这里都不敢动，一动礼物就会倒下来，把七七埋住了。” 小脚丫子把倒下来的一个布娃娃顶住，七七笑得咔咔咔的，“爷爷，奶奶，你们有没有听到堂屋的笑声呀，可热闹可热闹了，要是你们在这里，一定会很开心的！” “叔叔跟董姨姨一见面就成了好朋友，因为他们一个是黄头发，一个是红头发。董姨姨说下次约叔叔一起，去把头发染成绿色咯咯咯……” “还有爸爸今天去医院检查身体了，不过要等过两天才知道结果。我觉得爸爸现在身体变好了一点，他今天晚上回来，居然能提得动一桶猪潲了！” 电话另一头，燕淮跟孟静娴坐在别墅客厅沙发，面前电话摁了免提，两人听得认真。 小娃儿在电话里嘚啵嘚啵，小嘴说得飞快，两人几乎插不上嘴。 但是只这样听着小孙女绵绵软软的声音，就能感受到开心。 宽阔冷清的屋子，似乎也变得热闹许多。 祥叔站在沙发旁，片刻后含笑离开。 董事长跟夫人这样温馨平和坐在一块的画面，记忆里从来没有过。 如今找回了小小姐，以后的燕家，也许能迎来另一番景象，变得像个真正的家。 半小时的电话，等小娃儿脆生生说再见，燕淮跟孟静娴才依依不舍、又意犹未尽的跟娃儿道别。 “以前听人说隔辈亲，那时候很不以为然，现在到了自己身上，不得不信。”电话刚挂断，燕淮眼里温和笑意还没散去，“不过燕希还是要多管管，怎么能把头发染成绿色像什么话回头你打电话给他好好说说。” 不知道是男人神色有别于平时的温和，还是因为他说话时语气听来有点软和，孟静娴胆子突然就壮了一下，脱口顶嘴，“要说你自己说，燕希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燕淮愣住，“我说话他只会故意跟我作对，挂了电话马上就能去把绿头发染出来！” “不是因为你跟他说话从来没有好语气吗不是命令就是教训，年轻人哪会乐意听反正我这次不做这个丑人。” 勇气用完了，害怕待会男人黑脸教训人，孟静娴赶紧起身，小步子飞快，上了楼。 燕淮皱眉，眼里浮上一缕深思。 怎么感觉家变了 …… 这晚，董望舒用自己的黑历史跟血泪史，把小院里一众人逗得前俯后仰，连燕希那个刺头都笑到肚子疼。 等到深夜，小院安静下来，跟宋月凉和七七挤在一张小床上，她又捂着嘴哭得稀里哗啦。 “别哭了，吓着七七。”宋月凉无奈。 七七则急忙慌的找出自己的小手帕，帮涕泪横流的人擦眼泪。 “当初我就觉得奇怪，你向来不爱多管闲事，那天竟然会那么乐于助人，太不同寻常了。”董望舒把七七捞进怀里，边说话边打噎，“现在我总算知道真相了，这叫母女连心！等李姨出来，你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以后再也不会遇到糟心事！” 七七好奇，“董姨姨，你说的是我外婆吗” “对，你外婆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七七又多一个人疼你，开不开心” “开心！”七七弯起眼睛。 她听妈妈提起过外婆，昨天晚上妈妈在院子外头说的话她也全都听到了。 外婆吃过很多苦，现在还在牢房里。 “姨姨，我外婆长什么样呀你能给我说说外婆的事情吗” “可以啊，不过你得先喊我干妈！” “干妈！” 宋月凉瞅着女子立刻心满意足的模样，有些无奈。 她伸手把女儿抱了过来，拍拍她小脑袋，“时间到了，宝宝该睡觉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董望舒重重点头，“对，明天再说。七七，姨姨今天也有点累了，我们明天再继续聊” 七七被两个大人摁着睡觉，总有种自己被诓了的感觉。 姨姨诓她喊了干妈，又不跟她说外婆的事情。 大人都好狡猾哦。 房间关了灯，加上七七已经养成作息习惯，很快睡着。 等娃儿呼吸变得绵长轻缓，确定她熟睡了，一直睁着眼睛睡不着的董望舒才又放低音量开口，“月月，七七的事情，你跟李姨说过了吗” 宋月凉静了下，“没有机会说。” “……李姨还是不肯见你” “嗯。” 董望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什么话来安慰都显得空洞敷衍。 “睡吧。还有几天她就出来了，到时候再说也一样。”宋月凉不想多谈，用这句话终结聊天。 于黑暗中轻轻翻了个身，将熟睡的女儿半拥在怀里，宋月凉眸光深幽。 这几年她去探过好几次监，除了第一次之外，之后的每一次都被拒绝见面。 唯一一次见面，当妈的对当女儿的只说了一句冷冰冰的话，“以后别来了，就当我死了吧。” 宋月凉搜遍记忆，她跟那个女人之间的相处，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冷冷淡淡，没有亲近的时候。 之后再听到女人的消息，就是狱警告知，她在牢里被人打断了手骨，毁了容。 翌日周末。 因为妈妈不用去上班，七七稍微睡了个懒觉，起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小娃儿披着头发，揉着眼睛走出堂屋，早晨阳光正好。 空气里飘着地瓜香气，灶房里有轻声笑语。 院子里的枇杷树下，黄卷毛青年一脸恍惚的在听电话。 七七忍不住好奇走了过去，蹲在男子脚边，小手捧腮盯着他瞧。 大人在讲电话的时候不能打扰，所以七七没有发出声音。 燕希太过专注，一时没察觉脚边多了个小团子，不知道那头的人说了什么，青年梗着脖子别别扭扭，“你不是忙得日理万机吗管我染什么颜色的头发” “知道了知道了，我考虑考虑，不一定听你的。” 七七歪着头，觉得叔叔真的好奇怪。 说话那么不耐烦，脸上却笑得跟开了花一样。 大人好复杂。 70 第一八二章 爷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挂了电话，青年脸上阳光灿烂。 待看到蹲在脚边软软萌萌的小娃儿，青年眼角一吊，“七七，吃完早饭叔叔带你去挖河沙！” “挖河沙去河边挖燕希，我也去！”灶房里跑出红毛，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红薯。 看到她，燕希啊了一声，下巴微扬，作随意状，“昨晚我们说要去染绿头发来着抱歉啊，我可能染不了了，我爸刚特——地给我打电话，专——门叮嘱我不能把头发给弄绿，老烦了。我就先不染了，免得他还打电话来唠叨。” 董望舒嘴角抽了抽。 有必要把“特地”“专门”两个词着重强调吗 不就你老爸给你打了个电话吗至于这么嘚瑟，好像谁没老爸似的。 不对，人人都有老爸，但是燕希的老爸是燕淮！ 京都的大佬啊我的天！ 她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跟燕大佬那么近！ 董望舒三两步跑到燕希跟前，两眼发亮，“你爸平时一定特别特别忙吧居然还能抽出时间管你染头发这种小事我爸都懒得理我！你爸平时严不严肃在家是不是跟别的老头不一样他还跟你说了什么啊” “什么老头，我爸爸一点都不老，看起来就像四十来岁，年轻着呢！还有我妈更年轻，我跟她一块走出门，人家都说那是我姐。”燕希哼了句，恰好看到灶房里闪过某个病秧子一片衣角，立刻扬高声调，“不过我爸是真的特别忙，经常回到家还要忙工作，所以家里的事情基本没什么时间管，就刚那通电话，也是临上班前百忙之中挤时间打给我的。不信你问傅燕迟，我爸就从来不给他电话。” 灶房里飘出一句懒洋洋的应答，“是，没给我打过。” 燕希脸上闪得简直堪比两个太阳。 这波，他！赢！了！ 灶房里老爷子跟张细凤几人，瞅着青年直肠直肚模样，暗笑得不行。 七七此时已经坐在堂屋廊檐下，让妈妈给她梳小揪揪。 “妈妈，爷爷真的那么忙吗” 宋月凉嗯了声，“爷爷有个比妈妈的公司还要大好多好多的公司，手里养着全国各地十几万工人，每天光是听电话汇报、指挥调度就得花上两三个小时，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其他事务、人际往来等等，是非常忙碌的。而且爷爷不能停下脚步，更不能随意撂挑子，哪怕生病了也得要带病工作，不然出点小乱子就会有很多人没饭吃……你爷爷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爷爷原来这么忙，那我每天打电话给爷爷，不是让爷爷变得更忙了吗” “这不一样。爷爷忙公司的事，是公事。爷爷跟七七说电话，是家事。公事会让爷爷劳累，但是跟七七说电话，却能让爷爷消除劳累。” “为什么呀” “因为爷爷爱你。” 娃儿抿起小嘴，笑弯了眼睛，“妈妈，我也爱爷爷。” 宋月凉弯唇，容颜明艳，笑意温柔。 将红色头花绑到小揪揪上，倾身亲了下女儿小脸蛋，“好了，宝宝今天是红头花小公主。” “那明天宝宝想当珍珠小公主，可以吗” “当然可以，明天妈妈还给你绑小揪揪。” 另一边，燕希不知不觉沉默下来，深深看了宋月凉一眼。 他知道那男人忙，从小到大他无数次抱怨过愤怒过男人不管家。 可是他不知道，原来在外人眼里，他爸……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亲耳听到这句话，他心里，很自豪。 “叔叔，我马上去吃早饭，吃完我陪你去挖河沙，七七今天有空！” 娃儿响亮喊声拉回燕希思绪，他抬了抬下巴，“吃饱点，叔叔不带闲人，红头花小公主也要帮忙干活。” “好嘞！” “傅燕迟，你去不去” “我是文明人，不干挽裤腿亮膀子的活，你去吧。” 燕希，“……”草。 这王八蛋，去那么多次医院，怎么没把他那张嘴给治了！ 七七吃着煮地瓜，躲在灶房门后笑得吃吃吃的，还不敢笑太大声。 爸爸老是气叔叔，好坏呀。 “叔叔有点笨，不知道找帮手，要是找妈妈帮忙，爸爸就不敢吭声了嘛。”娃儿窃笑嘟囔。 声量不算小。 灶房里的人都能听到。 傅燕迟把剥好皮的地瓜递到女儿面前，声音幽幽，“七七，爸爸可是亲的。” “叔叔也是亲的呀。” “那要是爸爸跟叔叔打架，你帮谁” “你打不过叔叔的。” “……” 灶房里不知道谁先噗嗤了一声，紧接是不停的噗嗤闷笑。 贵叔把差点喷出去的地瓜肉嗦回来，咽下去：一物降一物，傅先生该。 南方十一月，气温已经有了冬的料峭。 村口河里的水已经很冷了，手放下去一会就能冻得人起鸡皮疙瘩。 燕希拿着铲子提着木桶，带着七七还有硬要跟过来的董望舒，避开河边洗衣服的位置，找了个浅水域，开始往桶里铲河沙。 为了弄这东西，他还特地换上了丑不拉几的高筒黑水靴。 从没干过粗活的青年，想象里，铲一桶河沙是很简单的事情。 没想到真做起来的时候，会这么难。 “叔叔，你要站下去一点呀，在岸上怎么铲哦在岸上要把腰拱得好低，一不小心你会掉河里的。” “铲错了哦，这是河泥，不是河沙。” “哎呀不要往水草猜，好滑的——唉，看吧，水都进靴子里了。” “我应该去叫上狗蛋哥跟华子哥他们的，他们掏河沙可厉害了，一会功夫就能掏满一桶。” “叔叔你上来吧，七七铲沙子，你帮提桶就好。” 燕希铁青着脸，绝不承认自己这么没用，“七七，要不你用本子练字本子钱叔叔出了！” 话音落，河边上蹲着的一大一小齐齐看着他，眼睛黑黝黝的不说话。 燕希，“……” 脸臊间，一阵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由远而近。 七七扭头看去，大路上一辆自行车飞快驶近，骑车的是陈二伯，车后座上还搭着个人。 是村长爷爷，脸色白得很，在额角上还有一块很醒目的淤青。 70 第一八三章 老村长受伤 七七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跑上大路，追在自行车后面跑。 董望舒见状，二话不说，脱掉高跟鞋也追在娃儿身后跑。 她会跟过来是不放心七七，好容易找回的宝贝就怕她看不见的时候给磕着碰着了，不然她才不来挖河沙。 “诶你们怎么都跑了，我还没挖好河沙呢！”河边青年打着赤脚，一手拎铲子一手拎水靴，水靴还滴着水。 玩呢这是 “还挖什么河沙，赶紧跟上！别让七七路上摔了不然我揪掉你的黄毛！” 燕希，“……”这人是谁 一恍神的功夫，人已经跑出去老远了，燕希估摸自己娇嫩的赤脚追不上，干脆先回篱笆小院穿鞋，顺便报信。 沿途村民不少，都看到了老村长头上的伤。 这块淤青很快就让宁静许久的桃溪村炸了锅。 等张细凤跟宋月凉、傅燕迟赶到老村长家时，屋里屋外已经聚满了同样着急赶来的村民。 七七在堂屋里，跟华子一块黏在老村长身边。 “我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都别太担心。”老村长躺在躺椅上，白发如雪，脸色苍白疲惫，勉力笑笑，安慰娃娃跟村民们。 罗玉琼给他头上淤青揉了药酒，抿着嘴不说话，眼圈微红。 陈建和坐在一旁也没说话，但是黝黑的脸沉得很。 气氛明显不对。 “建和，咋回事啊”张细凤直接问陈建和，看他轴着不打算说的模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伙一起想办法，兴许还能解决。要是什么都不说，我们不知道头尾，那就真没辙了。” 立刻有村民附和，“可不是这道理你跟村长一看就是遇上事儿了，非瞒着掖着不说，不是让大家伙看着干着急吗?” “甭管啥事，起码让大家伙心里有个底。说出来要是咱实在解决不了，那是咱没能耐，认了也就认了。现在这样，大家伙可没谁觉得好受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气又无奈。 陈建和脸越来越沉，最后牙一咬，“今早我跟老村长去镇上开会，本来是商议月中去城里参加特色推广的事情，结果镇领导说咱村的推荐被取消了！王建中那个狗逼玩意儿，说咱村里人在外面跟人打架斗殴，好些进过局子，不管是名声还是人品都会遭受质疑，到时候如果在展示会上被爆出来，就是让萩芦镇丢人丢到全区领导面前！……老子当时就该揍他！老村长头上的伤，就是会议结束后拉着他理论，被他推倒磕到了墙上！” 他话刚说完，村民们就气得脸变了颜色。 他们村里人几十年来老老实实，要说到打架斗殴进局子，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前阵子那一例！ 可那也是因为黑心老板拖欠工资，村里人去讨钱爆发冲突，被黑心老板给整进去的！ 后来七七爸给找了律师帮忙，第二天村里人就都放出来了。 这跟打架斗殴进局子的性质，根本是两码事！ “王建中那个狗东西，分明是看不得咱村好，变着法儿使坏！” “自个心思不正净干龌蹉事情，还敢跟老村长动手！这口气老子忍不下去！” “我也忍不下去！走，去溪中村，找那个狗东西算账！” “走！找狗东西算账！” “我也去！” 村民们越说越气，怒火上头，撸起袖子就气势汹汹要往溪中村去。 浩浩荡荡一群，看着还挺吓人。 “都给我回来！一个个的想干什么呢！”堂屋里，老村长撑着坐了起来，黑脸怒吼。 “老村长，不是大家伙不听你的，但是这口气你叫我们怎么咽得下去他给我们村泼脏水也就罢了，那狗东西竟然还敢朝您动手！”有村民红着眼睛吼道。 老村长受伤，才是村民们愤怒的最主要原因。 在桃溪村，老村长就等于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 以前大家都穷、都苦，哪家哪户都没少遇到过难处。 每一次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永远是老村长。 这几十年里，为了帮村里人渡过难关，老村长没少从自己腰包里掏钱。从自家搬大米，倒贴给村民。 明明他自己的境况也不比村民们好多少。 那是宁愿自己勒紧裤腰带，也要让村民们多吃上一口饭的人哪！ 所以在村民们心里，动谁，都不能动他们老村长！ 老老实实土里刨食几十年，刚刚才挺直脊梁骨，桃溪村人谁都不是容易冲动的性子，也不是爱打架的脾气。 可这一次，王建中是实实在在戳到了他们的逆鳞！ “不过就是磕了一下，我是动不了了还是死了多大点事儿啊至于一个个气成这样都给我散了，各回各家！”强撑着说完这几句话，老村长又躺了下来。 头晕眩得厉害，但是不想让村民们看出来，免得他们更加担心，所以老村长双手紧紧抓着竹椅扶手，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像没事的样子。 七七就站在竹椅旁边，看着村长爷爷手背上迸出的青筋，小嘴抿成直线，不知道自己能做点什么。 老村长发了话，村民们杵在那里虽然没再嚷嚷去溪中村打人，但是一个个脸上都写着不服气。 场面一时僵持。 这时，一道清冽嗓音响起，像涓涓而来的溪泉，语速不疾不徐。 “你们跑去找人算账，要是真打起来，那就正中人下怀了。王建中就等着你们去揍他，到时候就能把桃溪村打架斗殴进局子的污名坐实，彻底让你们翻身无望。” “动不动就聚众去人家村里寻仇的村子，臭名声传出去了，你们种出的小麒麟瓜再好吃，也会被抵制。到时候你们不止名声坏了，连生计也毁了。” “人家一个小计谋，就把你们打回原形，你们自己觉得值吗家里娃儿读书要钱，家里老人生病看病要钱，一年四季穿衣吃饭要钱，你们还想过回以前的日子” “亮拳头两败俱伤，只能解一时之气。整治恶人，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是好法子嘛。” 70 第一八四章 这就一损人 所有人视线一下汇聚到傅燕迟身上。 这是七七爸，村里人现在已经没有不知道的了。 但是平时相处不多，所以对傅燕迟的性子，大家伙是不清楚的。 听他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只觉句句在理之余，最后一句话莫名的……有点贱嗖嗖的意味。 不少村民心头有点复杂，青年看起来玉树临风，一身气质清贵出尘，怎么说起话来这德性呢 但是，咳，感觉挺爽。 尤其是幻想王建中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模样，更爽了。 不知是受青年的话影响，还是被他悠然泰然的态度影响，村民们心头的怒气慢慢冷却，开始冷静下来。 “小傅，你有主意”问话的是狗蛋奶。 她们一群晚上爱去看电视的妇人婆子，对傅燕迟要更加熟悉亲近得多。 这青年看着贵气，但是待人待客没有架子，经常会跟她们搭话唠嗑，常三两句话就把她们逗得哈哈笑，还会亲自给她们递茶拿水果的，把大家伙哄得都开始亲切喊他小傅。 傅燕迟朝她一笑，又扫了眼周围眼巴巴看着他的村民，“王建中说咱村里人打架斗殴进局子了，领导不知道前因后果，肯定会往不好的方向想。我们只要能证明事出有因就行了。” 陈建和皱眉，摇摇头，“当时我们就跟镇领导解释过了，没用。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年头只要进过局子的，都会被人说闲话，领导也不敢担这个风险，所以把咱村的推荐给了溪中村。” “普通澄清没用，那让律师发澄清函公示呢”傅燕迟笑道。 桃溪村人一愣，继而眼睛亮起。 老村长脸上的颓色都消散了几分，“让律师帮澄清” 如果说派出所的公信力在百姓心里排第一，那律师的公信力就是并列第一。 律师是啥那是将律法烂熟于心的人！是顶顶顶顶厉害才能获得的职业！ 不用多解释，只要是律师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声明，老百姓没有不信的。 “我让律师帮忙发个澄清函，到时候直接张贴到乡镇部门公告栏，广而告之，让镇上的都知道，继而广为议论。周边十里八乡，出门打工的年轻人不在少数，咱村人的遭遇其实最容易引起平头百姓共鸣。他们的共鸣，才是最大靠山。以后这件事再拿出来，得到的只会是同情。王建中只要不傻，就不会敢再拿这件事来抹黑桃溪村。” 傅燕迟说话的语速依旧不疾不徐，不骄不躁，这种风范轻易就能给人以信服感，“另外，老村长这里，待会让贵叔带你去医院验个伤。村长，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别忍着撑着，一定要如实说，什么头痛胸闷心口痛呼吸困难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等等，一五一十跟医生说。” “……”老村长有点哆嗦，“要干啥类” “告王建中伤人啊。您头上的淤青，被打后的不良反应，都是证据。他敢动手伤人，那就要负法律责任。身为一村之长知法犯法，回头镇领导就得撸他官帽。”青年笑眯眯的，“老村长，我刚才说的您记下了吗” 老村长，“……” 村民们，“……” 如果以前他们对傅燕迟不熟悉，今天之后，不能更熟悉。 这就一损人！ 什么清风朗月，清贵出尘，都是假象。 又损又贱啊！ “对了，推广展示会在什么时候”青年又问了句。 这次是陈建和答的，愣呆呆的，“十一月十五号，刚好是月中。” 青年点点头，“时间来得及，就算来不及，咱村上不了场，王建中也别想上，要死一块死。” “……”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先笑了出来，跟引子似的，瞬间堂屋里外全是爆出来的大笑声。 之前的愤怒跟沉闷，被一扫而空。 “小傅说得对，他先给咱泼脏水，想用这种恶心人的法子抢咱村推广机会，凭什么让他得逞大不了谁都别上！” “不能耽搁了，得赶紧让老村长上医院验伤去，不然待会淤青都散了！” “华子奶刚给抹了药酒，哎呀这怎么办药效快不快啊快弄点清水来，先把药酒给洗了！” 爆笑中，堂屋里又乱成一团。 老村长坐在躺椅上，被众人七手八脚往老脸上泼水又洗又擦，一脸麻木。 贵叔来得很快，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前几天用过一回的软盘摄像机，咔咔对着老村长额头拍了几张照，作为留堂证据。 另边厢，溪中村。 王建中也才刚从镇上回来，心情不错，拎着竹椅子坐在堂屋门口，晒着太阳哼着小曲儿。 “伯，今天心情这么好事情成了”知道他从镇上回来的消息，花衬衫后脚就赶了过来。 “成了。”王建中哼笑一声，“李老根那个老家伙还拉着我闹腾，他自己村上人给他脸上抹的黑，找我闹腾有什么用领导的眼睛可都亮着呢，有污点的村子，那能用” “机会拿到手了”花衬衫大喜，“伯，我就说你厉害！李老根哪是你的对手！这次推广会，只要能把咱村的农产品推出去，明年可就轮到咱村挣大钱了！” “还得要产品好，不能什么都往里推。” “是是是，我知道，怎么也不能坏了伯的名声啊！” “你先把要推广的农产品名单拿给我，我亲自过滤一遍，这次机会很难得，不能出错，不然以后再想出头就难了。” 花衬衫闻言，脸上笑得能长出花来。 由他推选名单，里头文章大了去了。 哪家想在里头捞上油水，不得给他送礼 他就是那个把住关卡的守门员，不给门票钱，甭想往里进！ “伯，今晚上我家吃饭去！待会我就去镇上割两斤排骨提两个猪蹄回来，咱伯侄俩喝几盅，到时候边喝边谈！”心里有门儿，花衬衫骑上摩托就准备上镇上买菜去。 还没出院门，就看到一辆小轿车开了过来，正好停在门口。 很快有人下车。 中年男人，戴着黑框眼镜，西装革履，手里提个黑色公文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请问王建中家是在这儿吗” 花衬衫立刻头，堆笑道，“是是，是王建中家，你是哪位” 他伯什么时候认识这档次的人了 70 第一八五章 无能狂怒 王建中看到车子，听到声音，也从竹椅上站了起来，走到院门口。 “我就是王建中，这位同志你是”他心里疑惑。 这谁啊 看样子像什么地方下来的领导。 咋找上他家来了 伯侄俩双双疑惑间，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来，“我是惠城文才律师事务所高级律师，我叫张文才。受委托人委托，这次是特地给你们发律师函来的。” “律、律师函！”王建中震惊失声。 花衬衫一个不稳，连人带摩托一并摔在了地上。 王建中抖着手，不敢去接什么律师函。 他就一个小村子的村长，律师名头他听过，但是从来没接触过。 咋突然就冒出个律师，还给他发什么律师函了 什么委托人，谁委托的 他妈的谁整他呢！ “事务所接桃溪村李老根委托，告你故意伤人，我们已经收集整理了相关有效证据，如果要打官司，开庭之后一应证据会往上呈交。”马文才尽职尽责，“另外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异议，被告人可以直接跟我联系，这件事情由我全权负责。” 律师走了很久，王建中都没能回过神来，手里那张薄薄的律师函像烫手山芋，把他两手烫出血泡。 李老根那个老家伙，竟然告他竟然找律师告他 “把你摩托拉起来，现在就驮我去桃溪村，立刻，马上！”好容易恢复一丝清醒后，王建中立马咆哮。 他很少有表现得这么失态，尤其是当上村长以后，在外头总是摆足了村长的架子，威严又威风。 今天实在摆不了了。 李老根他妈的脑子被驴踢了 他不过是不小心推了他一下，怎么就成故意伤人了 额头上指甲盖那么大点淤青，他伤的哪门子人 冲去桃溪村的路上，王建中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明明胜券在握的事情，咋就突然横出枝节来。 就是李老根有病，有大病！ 摩托车风驰电掣，花衬衫半点不敢耽搁， 律师跟律师函都出来了，他平时再横，也不敢跟律师对上仗，那种人在他眼里就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他伯这下是要凉啊！ “李老根，你这个王八蛋，你是什么意思啊”到了李家院子，王建中不等摩托停稳就直接跳下来往里冲。 堂屋里老村长还躺在竹椅子上，一脸茫茫呆呆的。 听到吼骂声，看着冲进来的人眼熟，才恍神，“王建中你来我家干什么”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看到王建中就没好气。 王建中气得鼻子都歪了，把律师函啪的拍在老头子面前，“我来干什么你还有脸问你他妈的找律师告老子！李老根！你可真是好样的！我推你拿一下是故意的吗啊！再说咱乡下里巴人，地里刨食出来的，平时有个什么小矛盾小冲突，扭在一气打成一团，打得鼻青脸肿的也不是没有，转头二两酒又是兄弟！多大点事啊你他妈还给找律师了！！” 王建中是真发狂了，看着老头额角上已经淡下去的淤青，手指头哆嗦，“不就是磕了这一下吗你要是不服气，你来，你现在就推我几下！老子也往脑门上磕几下还你成不成！你搞啥事情呢！” 堂屋里骂声大都能掀翻屋顶了。 灶房里，罗玉琼拿着锅铲急忙慌往堂屋走，担心老头子被欺负。 村里人这会子都走了，王建中要是动手，她家老头子一把年纪，可不是对手。 到了堂屋门口，就看到扒在门边贼头贼脑的花衬衫。 罗玉琼气不打一处来，抡起锅铲就往花衬衫身上打，“咋地欺负我家都是老家伙，上门来想欺负人啊我告诉你们，这里是桃溪村！你们要真敢在这儿欺负人，我吼一嗓子要你们连门都出不去！” 跟在她身后出来的，还有两个娃子，华子跟七七。 俩娃子一人手里拿着根烧火棍，冲着出来也一人给了花衬衫一棍子，棍头上的黑灰在花衬衫身上蹭出老长的黑印子。 “……”花衬衫愣是忍着没敢吭声。 背后挨的几下子又痛又烫，还油乎乎的。 不敢吭声啊，以前来这村子敢挥拳头的狠劲儿全没了。 他伯手上的律师函还热乎呢，也不过就推了李老头一下，就受了这待遇。 他现在要是敢耍狠，不定马上就得被抓进去！ 妈的，李老根那个老不死的，以前看着不声不响老实巴交，结果人家一玩就玩法！ 堂屋里，王建中的怒吼也停了。 有气没出发，只能无能狂怒。 律师函还搁这儿呢，谁敢再动手啊 再说他是真冤，李老头拉他理论的时候磕那一下，他真是无心的！ 伸手狠狠抹一把脸，王建中捡起律师函，“李老头，你他妈……太损了！” 老村长老脸涨红，眼睛游移了下。 他不损。 这主意不是他想出来的。 但是他心里头也挺痛快。 “要不是你先耍阴招给我村里泼脏水，抢我们的推荐，咳，事儿也不这样。王建中你摸摸自个良心，问一下自个，你有脸来我这儿闹吗啊你暗地里对我们桃溪村做了多少阴损事”占了主权地位，老村长说话慢条斯理，不骄不躁那样儿，有点内味儿，“再说，当初我们村能拿到推荐，是因为给镇上拉倒了扶持金，那可是实打实的功劳，咱凭实力争来的，你这样抢本来就是你不对。” “对错先不论，好吧咱就先说说眼前这事，一点小摩擦，你至于告官司” “我确实受伤了，有伤情鉴定的。” “都说我不是故意的了！” “可你故意给咱村泼脏水了。” “我错了，李老哥，行不推荐你拿回去，还给你，你把律师函撤了行不行” 王建中服软了。 这事情他必须揭过去。 他脑子还没糊涂，如果真闹到要打官司的地步，先不说结果能不能赢，他的名声肯定得坏。 坏了名声的人，那村长的官他也肯定当不成了。 理智回笼后，王建中很快明白过来，能想这种损招阴他的，不会是普通人。 那压根就不是人！ －－－－－－题外话－－－－－－ 最近更新不定时，抱歉，待会给大家发发福利，投票评论赠书币哈大家踊跃抢 70 第一八六章 交换条件 王建中气汹汹的来，灰溜溜的走。 过来一趟讲和是讲成功了，但是他老脸也丢尽了。 李老根那个王八蛋，答应撤诉还搞了个交换条件，拿磕了头后头晕胸闷浑身无力干不了活说事，要他过来帮挑三天粪水肥地！ 他妈的缺德玩意儿！ 回溪中村的路上，摩托车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伯，你觉不觉得自打桃溪村卖小麒麟瓜之后，就不好对付了咱想啥辙都没用，只要跟桃溪村对上就是输。”花衬衫愤愤不平，“真是邪了门，难道他们村当真转运了” 王建中黑着张老脸，脑子里浮出离开李家大院时，举着烧火棍凶神恶煞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奶娃。 他记得那小娃子，桃溪村今天卖西瓜的时候，就是那小娃子拿牛粪砸他们伯侄。 两村相邻，桃溪村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耳目，如果说今年桃溪村有什么玄乎的变化，大概就是村里多了这个小奶娃。 难道真有好人好报一说 桃溪村好心捡了个小娃娃，所以得了菩萨保佑了 “明天你跟我一块过来挑粪。” “伯，我有事呢，我就不来了吧再说李老根也没叫我——” “你想让我一个人肥十几亩地” “我不是那意思，伯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料，这么多年我就没干过地里活，压根挑不动担子啊！” “把你家拖拉机弄来，明天早上八点去接我。回头李老根要是不撤诉，我削死你！” “……”花衬衫敢怒不敢言，他妈的干他屁事啊又不是他推的人！ 李家大院。 七七跟华子两个手里还拿着烧火棍，站在院子里互相比划，华山论剑。 “七七，你爸爸真厉害，他说王建中肯定会找上门来，结果真的来了……你拿剑的姿势不对，要这样把剑横着才能挡住我的攻击，哈打！”华子剑劈山河，拇指往鼻子上一抹，配了个音。 “华子哥哥，说哈打的是李小龙，你要说看剑才对。”七七奶声奶气纠正，接着小脑袋点了又点，“我也觉得我爸爸好厉害，他猜得可准了，这下就有人可以帮村长爷爷干活了。” “看剑！挡！你说我家的地三天真能全部肥完吗” “哈！哈！”娃儿哈了两声，摇头，“不知道呀，我爸爸说王建中会想办法的哦。” 华子想想也是，反正有人能帮家里干活，就是好事，其他的就不用小孩子管了。 他把烧火棍一收，拉起扎着小马步还想哈哈的娃儿，“华山论剑结束了，先去包子吃。等明天哥哥再教你两招，让你横扫武当！” “华子哥哥，等会回家我能把清风剑带走吗回去了我想练给婆婆还有太姥爷他们看。” “可以，清风剑送你了！” 堂屋里，老村长跟罗玉琼老两口看着手牵手走进来的俩娃儿，笑得不行。 家里只是多了个小娃娃，气氛就变得完全不一样，特别热闹，让人觉着舒服。 “华子，先带七七去洗洗手，奶奶去把包子拿出来，特地做的酸菜包，可好吃哩。”罗玉琼起身，吩咐了句就准备往灶房走。 老村长紧着交代，“做的包子够吗待会让七七带点回去，让小傅他们也尝尝，他们在城里肯定没吃过这种酸菜包。” “放心，多着呢，我特地捡出来一篮子，等会给七七带回去。”罗玉琼想了想，“要不等会我直接过去一趟，让她张婶晚上别做晚饭了，上咱家来，咱请上一顿今天这人情咱可欠大了。” 因为自家老头子跟村里的事，七七爸又是给出主意又是帮忙找律师又是带老头子验伤的。 还有七七妈，对村里的恩情就更不用说了。 老夫妻俩都是踏实人，受了人情不还，心里就总惦记着，不自在。 虽说真计算起来他们是还不上的，但是总得有个态度，不能理所当然。 老村长想了想，拍板，“成，咱请上一顿，把建和跟老李头他们也叫上，人多热闹。” “哎哟，那得再去镇上买点菜，还有家里桌子坐不下，得再借两张饭桌。” “菜让建和帮跑一趟去买，饭桌我去借。” “你成不成” “咋不成什么头痛心痛手脚痛那都是吓唬王建中那个王八羔子的，你真以为我下不了地啊” “噗嗤——” 对视一眼，老夫妻俩又乐开了。 活了大半辈子，他们真还是头一回干这种理不直气也壮的事儿。 也是头一回见王建中服了软。 就感觉扬眉吐气。 …… 这一整天，桃溪村都显得格外热闹。 王建中冲到老村长家兴师问罪，结果换得个挑三天粪水的大奖，村民们直被乐得不行。 天气越来越冷了，地里的活计也越来越少，村民们闲暇多起来，就聚在一块三三两两热议这个话题。 篱笆小院一下午人来人往的基本没停过，全是带着凳子过来唠嗑的人。 七七回到家，先跟长辈们表演了下自己新学到的武功，又特别赞美了两遍罗奶奶做的酸菜包，这才跑到枇杷树下，开始今日份练字。 不过七七这次有点开小差。 “蛋蛋，我爸爸妈妈是不是都好聪明” “我以后也会像爸爸妈妈一样聪明吗可是那些解决问题的办法我都想不出来。” “蛋蛋”七七皱起小眉毛，“你为什么不说话呀你写字我看不懂。” 蛋蛋已经两天没出来飘了，也不跟她说话， 娃儿话音落后，她面前泥地上咻咻咻又冒出俩字。 七七叹了声，凝目努力辨认，“一，竖……六、八不对，人” 脑子里，暴躁少年音忍无可忍，“是绝！交！” 七七，“……” “为什么呀” 小蛋人呵的一声，也不藏了，必须得让小崽子看看，她把它害成了什么鬼样子。 它从意识海里飘了出来，为了保证小崽儿能看得清清楚楚，特地杵在她正前方。 面条手指着自己肚皮上变大的裂缝，小蛋人冷笑，“看到了吗这是什么” 上次被雷霹过后，它肚子上就有了条裂痕，一直没愈合。 这次更离谱，四级电流直接把它的裂痕弄成了裂缝！ 草他妈！ 片刻后，娃儿捂住小嘴惊呼，“蛋蛋，你变坏蛋了！” “……”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70 第一八七章 开拖拉机来了 小蛋人反手一串电花，把小娃儿电得满头包。 直到娃儿两眼泪汪汪敢怒不敢言，这才勉强消气。 “为了救你爸，老子连蛋壳都差点碎成两瓣了，小崽儿，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小蛋人双手抱臂，哼笑，“不过我暂时没想好要你做什么，以后想到了再说，记着，你欠了我天大的人情。” “好。”七七乖乖点头，蛋蛋救了爸爸，是她的大恩人。 她记下来了，一定会报答蛋蛋的。 “蛋蛋，那我们可以不绝交吗” 鉴于小崽儿态度良好，顶着满头包也没喊疼，小蛋人勉勉强强把地上“绝交”两个字抹了。 “蛋蛋，你以前告诉我不能随便许愿，这次许愿还把你蛋壳弄裂了，是不是我许愿会让你受伤呀”七七蹲在那里小小一只，乌黑眼瞳看着小蛋人，黑瞳里盈满内疚。 小蛋人眼睛闪了下，不太自在移开视线。 那倒不是。 它储蓄的能量全部是七七挣来的，为七七花出去，最多只能说羊毛用在羊身上。 只是这次出了点小意外。 谁知道能量还会倒欠 能弄出这种bug的，不是脑渣就是脑残。 “反正以后遇上事先听我的，其他的别多问。”小蛋人含糊不清回答。 七七又乖乖点了点头，控制不住地看那条有她手指粗的裂缝。 看着看着，七七咦了声，“蛋蛋，你蛋壳里有东西！” 小蛋人立刻往肚子看去，“什么东西！” 视野里，只有一小片白色蛋壳。 小蛋人暴躁骂了句粗口。 他妈的，忘记了，它现在是一颗没有脖子的蛋！ 它看得到个毛！ “是黄毛！” “……” “啥、啥黄毛” 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小蛋人声带都抖了。 小娃儿大眼睛亮起，小嘴咧出小米牙，“是跟小鸡仔一样的黄色绒毛，好漂亮呀蛋蛋！你是不是要破壳啦！” “……”小蛋人脑子里浮出小鸡仔破壳的画面，眼前一黑，啪的摔到地上，昏死过去。 在小娃儿惊叫出声，想把它捡起来的前一瞬，小蛋人又咻的消失在娃儿眼前。 七七满脸茫然。 蛋蛋怎么了 为什么好像被吓坏的样子 变成小鸡仔明明很可爱啊。 意识海里，小蛋人躺在半空，听着肚子上裂缝处传出的咔咔声响，两眼无神，生无可恋。 很好，它的的确确，破壳而出了。 随着两声啪嗒啪嗒，彻底裂成两半的蛋壳落地。 蛋蛋降落到蛋壳旁边站定，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脚。 两只小鸡爪，粉粉嫩嫩。 再往身上看，一身黄绒毛，软软蓬蓬。 面条手消失了，变成了一动就扑棱的俩翅膀。 蛋蛋吼了两嗓子，“叽、叽！” 呵。 如果刚才在外面，它没有受惊摔到地上，它的蛋壳不至于裂得这么快，它起码还能再苟延残喘一两天。 这笔账，是要算到小崽子头上呢还是算到小崽子头上呢 翌日。 天际破晓，晨光微熹。 篱笆小院里传出了动静。 七七第一时间就睁开眼睛翻身爬起，兴冲冲下床。 “七七，起这么早做什么今天周末，妈妈不用上班。”宋月凉也刚醒，眼睛还惺忪。 娃儿回头，眼睛亮晶晶的，“妈妈，今天王建中要来帮村长爷爷干活呀！我跟华子哥、铁军哥他们说好了，要去做监督小队员哦！华子哥说得要好好监督，不然会有人偷懒！” 宋月凉想起这茬，失笑，“好，那今天七七就帮忙认真监督。” “好！七七要带上我的清风剑！” 等七七洗脸刷牙梳好头发，还没吃上早饭，狗蛋跟华子已经兴冲冲来叫人了。 “七七，快，咱要到地里盯人了！王建中来了！”狗蛋拉起七七就走，脸上兴奋得不行。 华子拉起七七另一边手，“还是开着拖拉机来的，那么大一个车斗，一趟能装十几桶粪！”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几乎是把小奶娃给架着走的，速度还贼快。 七七小脚吊在半空不停叹气，她的清风剑还没拿呀！ 老村长家要肥的地在村后山，就是今年刚开荒出来的山地，周边还有老大一片是村里其他人的。 因为王建中当真来帮忙肥地了，而且还特拉风的弄来了辆拖拉机，开在路上的时候突突突声特震耳，村民们被吸引，在后头呼啦啦跟了一大群。 全是来看热闹的。 拖拉机驾驶座上，花衬衫驾车，王建中指挥。 伯侄俩全程面无表情。 这种时候，不能把别人当空气，就只能把自己当空气。 奈何桃溪村人脑回路不同常人。 看着他们装着满满一车斗粪肥在路边停下，看热闹的老少爷们立刻围了上来，对着拖拉机上下左右转着圈的打量品评。 “这满满一车斗，起码能装十几桶粪肥吧” “看这分量，肯定有！真是好家伙，咱往年肩挑手抬的，速度快起码也要三四十分钟才能挑来一担肥，拖拉机跑一趟，来回最多半小时吧一车赶得上咱五六个人同时干活啊！” “不止，不能这么算。挑担子人累肩膀疼，一天下来最多能肥两三亩地，肩膀得磨出血泡来。要是有一辆拖拉机帮忙干活，那可完全不一样啊！” “有辆拖拉机，一天就能干下二三十亩！” 王建中伯侄当听不见这些废话，闷头干活。 反正早结下老大仇了，他们看桃溪村人个个是穷佬，桃溪村人看他们也是黄鼠狼。 谁搭话谁自取其辱。 “诶，王建中，你跟老村长说好的帮干三天活儿吧”有人笑嘻嘻凑到王建中面前，先搭话了。 王建中抬头，阴着脸冷笑一声，“怎么想找茬儿我告诉你们别欺人太甚，这次我算栽了，咱还有下一回呢！” “我话没说完你发什么火啊”搭话村民也不恼，继续笑道，“你看你这拖拉机拉粪过来，也只能开到路边。走到山地害的有一段距离呢，光你们伯侄俩把粪挑地头去，一天下来也得累得慌吧” 王建中拧眉，“你想说什么” 花衬衫也停了下来，沉着脸走到王建中身边。 好歹伯侄一场，伯挨欺负了，他要是光看着，回村得被人戳脊梁骨的。 “打个商量，咱帮你们忙把粪挑上地头，你这拖拉机，也给咱大家伙拉拉粪肥怎么样” “……” 70 第一八八章 欢迎下次再来啊 王建中本来没想答应，是花衬衫遭不住应了。 实在是挑担子太折磨人了，他才挑了一担肩膀就被扁担磨破了皮。 比起挑一担粪上山，他宁肯连轴转开上三天拖拉机。 有了辆大铁牛帮忙，加上村民们齐心合力，桃溪村后山那片新瓜地，不到三天就全上了肥。 最后一天把活计干完，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王建中伯侄俩灰头土脸蹲在路边，捧着水壶边灌水边看山上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山地，五味杂陈。 整两座山头的地，踏马全是他们伯侄俩辛勤劳动的成果。 整自家地都没这么下过死力气。 三天功夫，两人都瘦了一圈。 绿色大铁牛就停在两人不远处，挑完担子的村民们歇下来，也没走，全都围在大铁牛旁边，这里拍拍，那里抹抹。 脸上依依不舍，像跟自家大兄弟告别似的。 还有村民甚至拿了桶和抹布，在路边水沟提了水帮着冲洗车斗上的粪土脏污。 在旁边玩耍的娃子们见状，嚷着叫着要帮忙，一块抹布扯成几小块，你擦发电机我擦车轮胎。 不大会功夫，灰扑扑臭烘烘的拖拉机就焕然一新。 花衬衫把水壶盖拧紧，撇唇，“一群土老帽，回头我把车往浅水河里蹚两遍就全干净了，费这功夫。” “你们给村里忙活了三天，拖拉机也跟着跑了三天，咱村里大家伙都感激啊，帮忙洗刷洗刷车子，不费啥事，也能给你们省点功夫嘛。”老村长背着手，乐呵呵从另一边走过来。 听到他的声音王建中就来气，连装都懒得装了，“真感激给钱啊，拖拉机跑这三天，光柴油都烧了好几箱，嘴上说两句好听话有屁用” “喏，这是两百块，咱村里有地上了肥的人家按一亩地五毛钱给付的款，我凑了个整，不白让你们吃亏。” 老头儿黝黑粗糙的手，布着褐色老人斑，手里捏着一沓纸币，递到王建中跟花衬衫面前。 一毛两毛，五毛一块，厚厚一大叠。 零零碎碎的看着不大好看，但是这可是两百块，绝对不算少了。 花衬衫二话不说，接过纸币就揣进兜里。 本来给桃溪村的地上肥就不关他的事情，要不是他伯硬拉着他，他才不会来呢，累不说，还得倒贴钱。 他这两天窝了一肚子不痛快，没想到桃溪村的还挺懂做人。 钱放进口袋里，花衬衫心里好歹舒坦了些。 王建中对他收钱的举动没说什么，朝笑眯眯的老头哼了声，阴阳怪气，“这么大方，要不再把你们村的西瓜种子给我拿点” 老村长笑声爽朗，应得干脆，“想要咱村的西瓜种子行！待会你走的时候，我给你包上一包。” “真的不带糊弄人这可是你们村最挣钱的东西。”王建中眼底闪过诧异，终于正眼瞧向老村长。 小麒麟瓜不仅挣钱，而且在整个萩芦镇甚至在整个惠城，那都是独一份的东西，是别的地方没有的。 可以说小麒麟瓜能卖出那么好的价钱，除了味道好之外，更主要的原因，就是这份独一无二。 如果李老根真把瓜种子给他，那不等于自己给自己整出竞争对手吗 脑子被驴踢了的人才那么傻！ 反正换作是他，他绝对不会那么大方，肯定把瓜种子揽得紧紧的，谁要敢打瓜种的主意，就是跟他王建中叫板。 他弄不死他！ 离开桃溪村的时候，王建中怀里抱了一大包种子。 后头送行的桃溪村村民特别热情，不停朝他们挥手，“王村长！下次再来啊！” 花衬衫脸黑得跟锅漆似的，把着拖拉机扶手，咬牙低啐，“来你爹！” 给钱也不来！ 开拖拉机拉粪，臭气熏天，这种活谁爱干谁干去！ 王建中小心翼翼抱着瓜种子，没说话，老脸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拖拉机开在桃溪村修得平整的大路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只有突突突的声音刺耳又拉轰。 路边，一头黄卷毛的青年穿着潮流时尚，手里牵着个小奶娃，边走边说着什么，看背影懒洋洋的，一身刺头劲儿。 听到拖拉机声音，小奶娃回过头来，漾出甜甜笑脸，还举起小手挥了挥，嘴里说了句什么。 突突突声太响，听不到娃儿声音，但是王建中跟花衬衫都看懂了她的口型——欢迎再来哦！ 两人对这个头上绑着小揪揪的奶娃子，都印象深刻得很！ 尤其花衬衫，前两天他还被小娃子拿烧火棍打了。 他妈的，跟大人揍不听话的娃儿一样，专门逮着他屁股打！ 两人收回视线，目不斜视，突突突的把小奶娃远远甩在后面。 没开出多远，路边小巷里又闪出两个人来。 一男一女，虽然身上都穿得普普通通，脚上甚至还蹬着土不拉几的塑料拖鞋，但是一看就能看出是城里人。 女的，伯侄俩也认识。 宋月凉，惠城知名女企业家，给镇里捐赠扶持金，大笔一挥五十万。 男的两人没见过，但是那身气质看也知道不会是普通人。 车上车下打了个照面，男人眼睛带笑朝他们点点头，礼貌得很。 “停车。”王建中突然开口。 花衬衫不明所以，把拖拉机靠路边停下，轰鸣声消失，他刚想问咋了，就听到后头小奶娃声音传来。 “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来接七七的呀” 两人虎躯一震，齐齐回头。 入眼一幕把两人惊得不行。 穿得跟朵向日葵似的小奶娃，登登登就冲到了宋月凉面前，一把扑进她怀里。 花衬衫牙疼。 他还记得桃溪村卖西瓜那天，他跟宋月凉近距离面对面，这女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让他当场夹了尾巴。 他妈的，这个比男人还牛气的女人，是那个小崽儿的妈 “怪不得桃溪村这次这么硬气，连高级律师都整来了，人头上罩了樽财神爷啊！”花衬衫颤颤看向身边人，“伯，桃溪村以后怕是不能再拿捏了。” 王建中低头，看看怀里的西瓜种子，沉默片刻后道，“走吧。” 70 第一八九章 来得这么早，真孝顺 后山的地上了肥之后，村民们就彻底闲了下来。 整个村子还在动工的，只剩下已经翻修大半的旧礼堂，估摸再有几天就能全部完工。 这段时间在礼堂帮忙的村民们，每天都乐呵呵的。 原因无他，每天二十块的工钱，活不难，还离家近，没有比这更美的了。 日子一天天溜走，天气越来越冷，离年关也越来越近。 现在村里人每天唠嗑时聊得最多的，就是今年要怎么过年。 手里有钱了，不用再像往年那样抠抠搜搜，必须过个肥年！ 十一月七日，萩芦镇赶集日。 这天七七早早起了床，就连天冷了老赖床的燕希都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捯饬得整整齐齐。 “婆婆，我们今天要去赶集的哦。”吃完早饭，七七就跟在张细凤屁股后头，不停的提醒。 张细凤频频失笑，“好，婆婆记得呢，今天要去赶集，买好多肉回来做腊肉腊肠给七七吃。” 明天就是立冬了。 乡下人家大多赶在立冬前后开始腌制腊肉腊肠，风干一段时间，过年的时候正好能吃上。 家里除了宋月凉不得不去上班，其他人一个不落，全要去镇上凑个热闹。 张细凤八点锁门，带着一大家子呼啦啦往外走。 从巷子走出去的一路不断遇上同样赶着去大采购的村民。 等走到巷口，贵叔放车的地方已经蹲了好几个小娃儿，全是等着七七一块去赶集的。 五座的车，真坐不下。 于是贵叔被留下了，由燕希负责开车，载上老老小小满满一车的人出发。 平整的大路直通镇上，沿途都是踩着单车，拉着木车去赶集的人。 还没到镇上，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拥挤跟热闹。 尤其车里坐着几个小娃娃的时候，小车厢里更是能闹翻天。 “七七，你们家今天做多少腊肉啊”狗蛋砸着嘴两眼放光，光是想到以前吃过的腊肉腊肠，嘴里就口水泛滥。 七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婆婆说要给我做很多很多。” 今年家里做的腊肉腊肠，七七全都能吃到！ 哦吼！ “那你过年买新衣服吗” “你们买吗” “当然买了！我爸爸说今年给我买小军装！” “我还不知道买不买，我要先问问爸爸妈妈。”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因为我没钱啊。要花爸爸妈妈的钱，我得先问他们的。” 要是爸爸妈妈不愿意花，那七七就不买。 七七突然想到什么，从婆婆膝上站起，小身子拱到座位中间，伸长脖子问副驾上的男人，“爸爸，今天赶集我们能买一床新的被褥吗” 傅燕迟挑眉，逗女儿，“七七想换新被褥不怕浪费了” “妈妈说外婆还有两天就回来了，家里没有多的被褥了，我想先准备好，等外婆回来就有被子用了。”七七眼巴巴的，小嘴抿着，有点怕爸爸拒绝。 被子不便宜的，天气冷的时候买更加贵，比天热的时候卖得贵。 车里大人们都愣了下。 张细凤拍了下大腿，“我把这事给忘了，是要准备一床被褥，东西买回来还要洗过一次才能用，今天得买！” 月月在家里的时候没提这事儿，她就没留意。 还不如七七有记性。 傅老爷子也拍拍额头，别说，他也没想起来。 傅燕迟回过神后，笑着摸摸女儿小脑袋，“买，七七亲自帮外婆挑，她一定会很高兴。” “好！七七眼光很好的，给外婆挑最漂亮的！” …… 宋月凉赶到公司八点半，临近年底事务越忙，一头扎进工作里再抬头已经是上午十点。 桌上电话铃铃铃的响，在偌大办公室里造出扰人噪音。 是唐老的号码。 宋月凉没耽搁，接起电话，那头立刻有声音传出。 片刻后，宋月凉眉头渐渐拧起，“她提前出来了” “好，待会我就过去，麻烦唐老了。” 挂掉电话，宋月凉在座位上坐了好一会，表情放空。 及后起身，拿起外套跟大哥大，直接离开公司。 风驰电掣赶到闲人山庄，依旧是唐峥接的她。 山庄东苑，即便入冬，依旧绿意盎然，溪水潺潺。 茶室里室温正好。 唐老坐在茶几一侧，面前红泥炉上茶水咕噜咕噜冒着泡，茶香四溢。 “月凉来了。”听到门口响动，唐老抬眼，面上带笑。 宋月凉走进去，坐在老者对面蒲团，垂眸，“唐老，麻烦您老人家了，我妈提前出来，你通知我一声我去接她就行。” “怎么，怪我多事”唐老把刚烧好的茶倒入茶杯，淡问了句，听不出喜怒。 “唐老别误会，我只是意外。” “意外你妈妈的事情我比你还要清楚”把茶水推倒宋月凉面前，唐老摇摇头，叹道，“当年你妈妈在牢里出事，我心里一直为没能及时帮忙耿耿于怀。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总希望能多帮上你一点的，所以之后特地让人时时关注那边，知道你妈妈今天出狱，你好像这段时间也不住在城里，这才做主让阿峥去把人先接了过来。” 宋月凉垂眸，沉默没说话。 “知道你也心急见到人，马上就到了。”老者话音刚落，室外就响起一串脚步声。 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很轻盈。 只听脚步声，便能让人浮想联翩。 宋月凉眼睫动了下，缓缓回头。 半开的木门，一道纤细身影缓缓出现，背着光，身姿婀娜。 米色羊毛衫，白色长裤，同色系高跟鞋。 一头如云秀发拢在左肩，鹅蛋脸，细柳眉，一双凤眸眼尾微微上翘，红唇如点朱。 女人迈步入内，莲步生香，眼尾轻轻一挑，充斥着说不出的风情。 那是个满身韵味的女人。 如果不是脸上有道从眉心蜿蜒至嘴角的疤痕，可堪风华绝代。 四目相对，多年未见，女人眼里没有半点波动情绪，像是无意间见了个陌生人，淡淡一眼便将视线挪开。 走到茶几旁坐下，女人伸手拿过宋月凉面前茶杯，抵唇轻抿，开口，“来得这么早，真孝顺。” 70 第一九零章 闲人山庄不准抽烟 宋月凉没说话。 气氛突然之间变得沉闷又压抑。 而女人依旧怡然自得品着茶，半点不受影响。 唐老看着母女间比陌生人还不如的相处方式，眸光微闪，拄着手杖站了起来，“早上在湖里钓了条黑鱼，足有三斤重，我去厨房看看做好了没有，月凉中午留下来吃个饭。” 茶室木门被从外关上，光线从旁侧低矮窗户照进来，打在矮几上，如果单纯品茶，极富意境。 宋月凉抬眸，看向品茶的女人。 光线照亮了她的脸，那条盘桓在姣美脸庞正中的疤痕，蜿蜒狰狞，将女人的美与风情破坏殆尽。 她有记忆开始，女人一直极爱美。 任何时候都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看什么，以为这条疤会让我痛哭流涕，痛不欲生”女人凤眸轻抬，笑得极娇。 面部肌肉伸展，扯动疤痕，像脸上爬了条蠕动的蜈蚣。 宋月凉淡道，“看你现在有多吓人。” 女人脸上的笑缓缓收起，眼神凉下来，“看够了” “吃完午饭回家，别在别人的地盘那么不见外。” “宋月凉，我今年四十三岁，你是在教训我” “我说错了” “这就是你对自己母亲的态度” “你该先问自己有没有个母亲的样子。” 女人定定凝视宋月凉，室内气氛再次冷下来。 室外，唐老拄着手杖，缓步走在东苑青石板曲径，沿路溪流潺潺，奇草奇石，空气中尚有淡雅暗香浮动。 这里的季节，比外面似乎要慢上一季。 “阿铮，这个园子我是不是打理的很好”老者笑问，又自问自答，“适合颐养天年。” 高大沉默的男人静静走在他身后，行走间，一只脚微跛。 “总是这么闷，你陪我多说两句话都不行”唐老摇摇头，无奈转了话题，“宋月凉这段时间频繁出入市区，竟然住到了又穷又偏的小村子里，那个喊她妈妈的小娃儿，真是她女儿” 大概知道身后人不会跟他闲聊，老者干脆自顾自说开了，“现在李蔷出来了，她们也算是一家团聚了。可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女人有了家，就容易失去锐气跟野心。接下来，宋月凉放在公司的心思，怕是会越来越少。” “你想怎么做”后方男人开口，终于搭了句话。 就这一句，也让老者高兴起来，“我瞧她们母女之间隔阂不浅，李蔷出狱，宁愿来闲人山庄也不肯通知宋月凉去接……不如让李蔷暂时留下” 男人眉头皱起，“不方便。” “她不是说能帮着打理一下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吗就这么办吧。”老者往前走去，兀自笑开，“宋淳生跟方茹离婚的事情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宋氏要乱喽，好！” 闲人山庄今天的午饭比较丰富。 多了两个人吃饭，菜色比起平日也多了一倍。 摆在圆形饭桌中央的葱油鱼片最为显眼，超大一盘足够唐老炫耀，他亲自钓上来的。 只是饭桌上的气氛却不见多热闹。 四人一桌，除了他之外，其他三人都不肯多说一句话。 离开闲人山庄前，宋月凉又问女人一次，“走不走” “不走。”女人眉头也不抬，“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互相别打扰，我不想见你，我想你也一样。” 宋月凉没再说话，头也不回离开。 这就是她们母女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 各持己见。 冷漠疏离。 唐峥把宋月凉送到东苑门口，回转头时，发现身后花圃旁女人无声静立，视线落在远去的车影。 他眉头皱了皱，绕过女人往里走。 打火机声响，接着一股淡淡烟草味传来。 唐峥回头，女人站在那里点了烟吞云吐雾，姿势优雅娴熟。 “闲人山庄里不准抽烟。”他眉头皱得能打结。 女人凤眸看过来，眼尾轻扬，“是吗。” 顿了下，她又问，“打理那些花草，每个月有多少工资” “两百，包吃住。” 私人山庄，工资比外面要高不少。 “烟钱够了。”女人低声嘀咕，又抽了口烟，袅娜离去，徒留空气里淡淡烟味。 他的警告，女人浑不放在眼里。 …… 宋月凉晚上回到篱笆小院。 院子里多了好几根长长的晾衣杆，几乎把不大的院子全占满了。 右边是用棉绳串起来的一块块腊肉跟一条条腊肠，已经腌制过，开始进行风干。 左边挂着洗干净的被套被单，连棉胎都展开来铺在席子上面，半天晾晒后又膨又软，散着棉花跟阳光的混合气息。 看到妈妈回来，七七从堂屋里蹦蹦跳跳跑出来，指着那些被子被单，特别骄傲，“妈妈，这是今天新买的被褥！被子被单我跟爸爸一块洗过了，等晒干了缝到棉胎上就能用了，外婆回来马上能盖上新新的被褥。” 说完，娃儿又仰起小脑袋，期待道，“妈妈，外婆是大后天回来吗我可以跟你一块去接她吗” 宋月凉摸着女儿发顶，笑得有些勉强，“七七很想看到外婆” “想呀。” “那到时候，妈妈带你去看她。” 七七还小，没听出妈妈话里的意思，是去看外婆，不是接外婆，一个劲儿的高兴。 傅燕迟紧跟女儿身后出来的，站在几步开外。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太阳已经下山，只余下天边点点残晖，将女子表情映照得黯淡。 他眼睛微眯了下，上前把女儿哄开，才问，“出意外了” 宋月凉沉默须臾，淡道，“不算意外，她今天出来了，只是不肯跟我走，暂时住在闲人山庄，唐老的地盘。” “李姨性子跟以前一样，似乎没什么变化。”不想看女子黯淡表情，傅燕迟把话题岔开，“先吃饭吧，婆婆跟贵叔已经做好晚饭了，就等你回来，有不少你爱吃的菜。” “嗯。” 篱笆小院灶房里人声喁喁，一如既往的温馨。 回到这个地方，宋月凉心头的抑闷才得以消解。 只是总会想到那个女人，想到她脸上那条狰狞的伤疤。 这么多年她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明明是母女，为什么她跟那个女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会这么生硬冷漠。 70 第一九一章 爸爸，你挨打了哦! 闲人山庄坐落惠城南郊八公山，占半座山头。 山庄前安装着缠枝铁门，铁门右侧是一大片凌霄花墙。 只是这个月份，花早就谢了，看不到花墙美景。 此时山庄缠枝铁门外，有一大一小身影并立。 “爸爸，外婆就在里面”穿着黄色针织背心，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娃儿仰头问。 她身边男人身量极高，看起来瘦削单薄，五官俊美带笑，气质散漫淡泊。 “是在里面。”男人一本正经点点头，“乖女儿，这次能不能把外婆请回家，得看你的表现了。” 小娃儿立刻拍起胸脯，“七七一定会好好表现！” “如果你亲自出马，外婆还是不肯回家，怎么办” “赖在这里不走！” “很好，孺子可教。” “爸爸，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马上就有人出来接咱们了。” 两人身后，停靠大门前还有一辆黑色商务车。 副驾上黄卷毛青年满脸不耐烦，探了个脑袋出来，“傅燕迟，你能不能行自个想哄老婆非把我一块逮来，我告你我今天还有事情，你别耽搁我时间！” 燕希是真烦。 他们在这里等了半小时了。 一早上时间全被傅燕迟那个犊子霍霍完，在这里干耗着能有在家烧火熏肉好玩 听到他的声音，傅燕迟闲闲瞥过来一眼，“还以为你燕家老二的名号能有点用，看来也不怎么样。” “是，没你能耐，有种你用自个名号啊！” 眼瞅着两兄弟马上要在别人家门口吵起来，铁门开了。 里面开出一辆三轮摩托。 开车的是个年约四十来岁的高大男人，坐在旁边车厢里的，则是个满头华发的老头。 “听保安说燕家二公子贵客上门，有失远迎啊。”甫见面，老者就笑呵呵先开了口。 等三轮摩托停下，傅燕迟带着七七迎了上去，商务车这边，燕希也慢吞吞下了车，走到老者面前。 “这位就是唐老吧打扰了。”傅燕迟开口带笑，“今天借燕家二公子的名头上门拜访，唐突之处还忘唐老海涵。” 接着傅燕迟对老者礼貌做了介绍，“我叫傅燕迟，这是我女儿七七，还有旁边这位，是燕希，京都燕家二公子。” “唐老，久仰大名。”燕希伸手，跟老者握了握手。 做这种动作，他是相当别扭的。 在京都他都没跟人这么握过手，总觉手心长了刺，不自在。 唐老视线在几人身上掠过一圈，眸里精光微闪。 听保安请示，说山庄门口有燕家人找上门时，他是又惊讶又纳闷的。 燕家远在京都，他跟燕家之间从无来往，怎么会有燕家人找上门来 现在在看来访的客人，心里稍微有了个底。 真正来访的怕不是燕家二公子，是最先开口说话的清隽年轻人，还有那个小团子。 而且，这个叫傅燕迟的，在燕家二公子面前，明显还处于主导地位。 能让燕家人甘愿低上一头，傅燕迟……到底是什么人 “老爷爷，我是来找我外婆的，您能让我见见她吗”小团子两步走到他面前，脆生生问。 唐老低头，入目是张极精致可爱的小脸蛋，一双眼睛大而精灵，眼底有一丝细微怯意，招人疼惜。 顷刻，他便明白了眼前几人上门的用意。 不是为了拜访他。 是为了李蔷来的。 …… 闲人山庄东苑。 整个山庄里面，唐老最喜欢的就是东苑，修建的时候特别用心，一花一草一石都是他亲自挑选，指挥栽种布局的。 当间名贵花草不在少数，特别需要人精心打理。 女人着一身寻常灰衣黑裤，长发在脑后随意挽长发髻，戴着袖笼手套，穿着黑色水靴，蹲在花圃旁仔细松土锄草的样子，浑然看不出前两日精心打扮后的精致，满身风情似一下沉淀了下来，反而多了几分朴实端庄。 身后有很轻很细的脚步声接近，最后停在她身后。 李蔷侧眸淡淡扫了眼便回过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是个小团子，大抵是山庄里的客人。 她对来客多数不会理会，免得别人对着她脸上的疤一通大呼小叫，要是把贵客吓着了，就成了她的错了。 小团子看她这么冷淡，没有离开反而又走近了几步，还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顶着两个小揪揪，歪着小脑袋，一双眼睛又大又澄净。 “你好呀，我叫七七，马上就五岁了。”小团子声音又甜又软，说，“我爸爸叫傅燕迟，我妈妈叫宋月凉。” 李蔷手一抖，手里花铲掉落地上，发出当啷声响。 “你是我外婆吗”她听到娃儿软软怯怯的问。 李蔷飞快低头，把掉落的花铲捡起，继续铲松花圃里的碎泥。 “谁带你来的。”她冷声问，看也不看小团子一眼。 小团子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弯起眼睛甜甜应，“是爸爸带我来的，外婆，我来带你回家！” “我没有家。” “有呀，七七的家就是外婆的家呀。”娃儿拧起小眉毛，想了想，“要是外婆不走，我就得赖在这里不走了，我不回家，爸爸妈妈会想我，婆婆跟太姥爷也会想我……七七好难呀。” 李蔷再次顿住，片刻后扭头，正对小娃儿，露出了脸上的丑陋疤痕，“你刚说你爸爸带你来的让他来见我。” 说话间，她眼睛冷冷盯着小团子看。 果然，看到她脸上的疤后，小团子愣住了，眼睛一下睁得大大的。 然而预想中的尖叫哭喊却没传出来。 娃儿只是愣愣看着她的脸，好像忘记了怎么说话。 “岳母，我是傅燕迟，抱歉，今天才来看您。” 她怔神间，一道清冽温润嗓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紧接，沉稳脚步声接近，年轻男人清隽俊美面容出现在眼前。 “是你。”李蔷缓缓站起身，抬手就给了年轻男人一个耳光，打掉了他的笑脸，“就是你让我女儿未婚先孕！” 耳光声音清脆，惊得愣神的小娃儿猛地站起，两个眼睛瞪得更圆了，“爸爸，你挨打了哦！” 70 第一九二章 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哈哈哈哈——” 后方有人看到这一幕，乐得前俯后仰。 傅燕迟揉了下辣乎乎的脸颊，很淡定，“没事，爸爸早就做好准备了。” 七七看看爸爸红起来的半边脸，又看看还是很生气的外婆，想了想，扭身撅起小屁股，“外婆，我爸爸身体不好，你要是还生气可以打七七屁屁哦……我爸爸爱告状，他会跟妈妈告状的，七七不告状。” 青年张狂的怪笑声又响起，打破了山庄东苑平日的宁静。 唐老待客喜欢在茶室，尤其天冷的时候。 坐在茶几旁，燃起红泥炉子，烧一壶滚茶，等茶、品茶的时间里，足够闲谈。 他也懂待客之道。 今天来的客人不一般。 至少燕家二少的名头，是不容怠慢的。 虽然这个二少看起来桀骜不驯，又多浮躁，但是跟在他身边的人，不管是名叫贵叔的中年男人，还是那位叫傅燕迟的青年，都让唐老心有忌惮。 趁着李蔷回房换衫还没来的功夫，唐老边煮洗茶具边随口道，“前些日子城里发生不少事情，当中最轰动的一件，就是宋家千金算计燕家长子，最后被捕入狱。燕二少这次来惠城，也是为了你哥哥的事情吧” 哥哥两个字让燕希顿觉别扭，眼睛下意识瞥向傅燕迟，“谁有空为了他的破事过来我纯粹过来散心的。” 唐老眸色深了些许，笑道，“原来如此。” 这是当哥哥的不想被人打扰，特地推弟弟来吸引视线做个挡箭牌。 如此，哪怕他猜出傅燕迟实际上是燕家长子的身份，也得配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有人怀疑，他还得帮忙掩饰一番，不然，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会被人穿小鞋。 狡猾如斯。 李蔷过来时，茶恰好烧好，唐老给在座贵客亲手斟了杯茶，起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看到换了干净衣裳走进来的人，七七眼睛一亮，“外婆，你真好看！跟我妈妈一样好看！” 换掉灰扑扑的工作服，李蔷穿了身石青色呢料长裙，脖间系黑白格纹丝巾，端庄优雅。 黑发挽成髻，戴珍珠耳坠，特地抹了亮色口红。 缓步走进来时，举手投足都充满韵味，即便脸上有道狰狞的疤，也瑕不掩瑜。 李蔷淡淡往小娃儿看了眼。 她听过无数赞美，毁容之后还有人能把她赞得这么走心的，小娃儿是唯一一个。 “你跟你妈妈唯一不像的，大概就是你嘴甜。”她在娃儿对面优雅坐下，视线不着痕迹打量那张小脸。 带着婴儿肥的瓜子脸形，眼睛又大又圆，鼻子小巧挺翘，嘴巴像玫瑰花瓣一样漂亮。 五官处处都能看到宋月凉的影子。 大概是被夸了嘴甜，娃儿一下笑得极灿烂，眼睛澄净得能倒映出人影。 李蔷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仓促，恰被坐在对面的傅燕迟看在眼里。 “燕希，你带七七出去玩会。”他道。 燕希撇嘴，知道两人要谈的话不太方便让七七听，遂把娃儿抱起，“七七，走，叔叔带你玩儿去。” “可是七七不太想去玩。”娃儿嘀咕，小脸上写满不情愿。 她还没跟爸爸一块哄外婆呢。 留爸爸一个人在这里，万一爸爸又被打，可没有七七帮他救场了。 …… 茶室内。 人一下走了大半，只剩下傅燕迟跟李蔷相对而坐。 “我问过唐老，宋月凉未婚。”李蔷换了个姿势，优雅翘起二郎腿，掏出香烟点燃。 烟雾缭绕，遮住了她的表情，“你叫我岳母，是想把宋月凉当外室养有的吃还不用负责” 傅燕迟默了下，突然看向门口，“七七，怎么回来了” 李蔷一顿，香烟摁进茶杯茶杯放到茶几底下，动作一气呵成。 做完这些，扭头朝门口看去，才发现那里根本没人。 青年笑声愉悦传来，李蔷回头，冷冷看着他。 “月亮如果在这里，会很高兴，你是在意她跟七七的。”青年眼底带笑，语气却郑重认真，“岳母，我叫傅燕迟，未婚。我跟月凉现在的关系是，一切取决于她。” 李蔷垂眸，眼底冷意稍霁，出口的话却依旧冷漠，“既然如此，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想让我帮忙说情宋月凉的事跟我无关，我也管不着。” “如果真像你说的，她的事跟你无关，那岳母当初为什么要为了月凉伤人入狱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傅燕迟凝视对方，眼神犀利，似能洞穿一切。 当年月凉在医院出事后，李蔷冲去红枫别墅，最后被以持刀伤人的罪名判刑入狱。 但是贵叔调查所知，当时李蔷下手极为决绝，分明是奔着要宋淳生的命去的。 李蔷沉默片刻，嗤笑抬头，“宋月凉告诉你我是为了她伤人的自作多情。我这种人，做任何事情只会为了自己。” 顿了下，她冷声道，“回去吧，以后别来找我了，我没精力玩母慈子孝的游戏。转告宋月凉，就当没我这个妈吧。” “为什么”傅燕迟问。 “因为我信命，宋月凉跟我命里相克。”女人起身，冷冷留下这句话，举步离开茶室。 红泥炉子里的炭火还没熄灭，茶壶里咕噜声响不停，茶香从壶嘴溢出，氤氲满室茶香。 傅燕迟看着面前没动过的茶杯，淡道，“岳母在山庄待的这几天，对月凉的事情应该大致了解，但是七七的故事，你一定没听过。” “当初你家保姆偷走七七，带回去当成筹码来养，打骂虐待是家常便饭。” “田家儿媳嫌弃七七是累赘，亲手把她推下了悬崖。” 女人在茶室门口顿住，脚像灌了铅一般，无法移动毫厘。 傅燕迟执起茶杯，看着里面剔透茶水，眸色极淡，“月凉一个人撑了五年，她在慧园的房子里，全是吃空的药瓶，她有很严重的躁郁症。如果七七没回来，她会做出什么，可能岳母你那时候想管都管不了。人生无常，短短数十年，何必因为执念，跟自己过不去” 70 第一九三章 奶奶好彪悍呐 东苑南边有人工湖，距离茶室不远。 七七在青石小径上晃晃悠悠，不大会功夫就晃到了湖边。 贵叔跟燕希跟在她身后，倒是不担心她在湖边玩会发生什么危险。 只是在湖边的不止他们一行。 唐老也在。 摆着张椅子，架着根钓竿，显然正在垂钓。 高大沉默男人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跟保镖似的。 七七隔着点距离跟老者相望，片刻后，老者笑着朝她招招手。 “老爷爷，你是在钓鱼吗”七七蹭到他旁边，好奇的问。 唐老笑道，“对，钓鱼。想玩吗爷爷教你。” “我们村不钓鱼，我们都是用桶跟网兜直接捞的，夏天在田边水沟里就能捞到小鱼跟小虾。” “水沟里的鱼虾太小了，最多手指肚那么大，跟爷爷钓上来的鱼不能比。” “你钓上来的鱼有多大呀” “有一个巴掌那么大，都是我自己养的。” “那你能钓一条给我看看吗” 娃儿眼睛睁得大大的，又兴奋又好奇。 唐老朗笑几声，“当然可以，但是，你得有耐心等。” 娃儿便乖乖蹲在他脚边，当真耐心等起来。 湖边重新恢复宁静。 临冬时节，时有冷风从湖面吹过来，一小会功夫就把娃儿小鼻子吹得红红的，便是这样也不见她吵闹。 直到钓竿晃动，唐老娴熟把鱼甩上岸，顿了好久的娃儿才哇的一声喊出来，眼睛亮晶晶瞧着在草丛里扑腾的大鱼，“老爷爷，你钓的鱼真的有巴掌那么大哦！” 唐老愣了下，再次朗笑开来。 他无聊的时候经常钓鱼，但是旁边的木头棱子从来不会这样捧场。 有个小娃儿在，倒是挺好的，年纪小，单纯，看什么都好奇有趣。 找到了趣味，唐老特地招呼小娃娃跟他一块，把鱼捞起来装进桶里。 “唐老，宋淳生来了。”唐峥走过来，低声说了句。 唐老笑眯眯的，“来了就来了，你去招呼吧，别打扰我钓鱼。” 唐峥点头离开。 燕希跟贵叔在旁相视一眼，“宋淳生宋月凉她爸” 贵叔没应声，因为想说的话不太礼貌。 燕希却是没有半点顾忌的，“他跟他老婆刚离婚吧转头就找到这边来了他是狗还是狗皮膏药啊要不要脸” 燕希虽然一直待在桃溪村没进城，但是在贵叔嘴里还是能听到城里大事的。 最近宋家的事情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他每天逗着贵叔讲，当成笑话来听。 怎么说宋子韵算计的也是他燕家人，多关注点也是人之常情嘛。 所以，燕希对宋淳生未见其人就已经极为不耻。 比起宋淳生来，他家里老头子简直就是十佳好男人。 不，不能比，宋淳生没那个档次。 眼珠子转了转，燕希紧步跟上前头高大男人，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傅燕迟那个病秧子还在茶室呢，到时候好戏开场他看看傅燕迟会干点啥。 “阿贵伯伯，我妈妈的爸爸来了”湖边，七七也顾不上钓鱼了，转身先往茶室跑，“我要去给爸爸报信！” 妈妈的妈妈还没哄好，怎么妈妈的爸爸又来了！ 怎么搞哦！ 贵叔朝唐老点点头，也转身离开，跟在小公主身后寸步不敢离。 眨眼功夫，湖边只剩下唐老一个老头子，鱼竿还垂钓在那里，当时兴致飞走了。 唐老哼笑一声，闭眼躺在椅子上，情绪莫名。 宋家屁股后头一摊子的粪，越擦越拉，宋淳生是越来越无能了。 …… “阿蔷！阿蔷！”男人激动嗓音由远而至，直奔茶室。 李蔷斜靠茶室门口，看着往这边跑来的男人，神色淡漠。 多年未见，时光对男人似乎格外优待，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身姿笔挺五官俊雅，不像满身铜臭的商人，更像讲台上儒雅的先生。 而自己，摸了下鼻梁上盘桓的伤疤，李蔷红唇轻翘，她物是人非。 男人很快跑到她面前，看到她如今模样只是愣了下，依旧满脸满眼的激动，眼里还盈满深情，“阿蔷，我去了监所接你没接到人，中午刚刚得知你原来在这里，为什么不等我也不通知我” “通知你干什么”李蔷轻笑，看着男人，“再捅你两刀子” 宋淳生顿了顿，“阿蔷，当年的事情怪我，我尽力了，只能把你的刑责减到五年……你也知道，我当时真的身不由己。”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得了自由了” “我跟方茹那个毒妇已经离婚了，阿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负你！” “嘴巴说说容易得很，你拿什么来证明啊，宋先生”李蔷靠着门边，神色始终没有变化，淡淡的，眼里尽是嘲讽，“可别当我还是当年一两句好话就能哄走的小姑娘，我们两个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知道什么才实在，你说是不是” 宋淳生闻言，脸上激动终于稍稍褪去，“阿蔷，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跟方茹是商业联姻，当年我人微言轻，没办法拒绝家里安排。” 他闭了闭眼，“你对我有怨我知道，我也认，这么多年我确实诸多对不住你，你说，想要我怎么做我可以马上跟你结婚。” “可是我现在不追求名分了，”女人秀美指尖轻抬，在他心口处点了点，“想让我相信你，不难，拿钱来买。” “你要多少” “你手里的宋氏股权，你能给我多少给得越多，我越相信你。” 女人娇笑，宋淳生的脸色却在娇笑声中变得难看。 他对李蔷是真的有感情的，要不然当年李蔷扎了他两刀，不会只被判刑五年。 他兴冲冲跑来，对她的感情一直十拿九稳，没想到会有意外。 现在眼前这个女人，跟他以前认识的人好像完全不同。 “怎么，不舍得”女人眼尾抬起，嘲讽，“那就滚吧宋淳生，拿你这套，去骗别的小姑娘。” 在她身后，茶几旁坐着好几个人，全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七七看得最认真，眼睛瞪得快赶上铜铃了。 她外婆好彪悍呐！ 70 第一九四章 死缓?还是筹谋凌迟? “阿蔷，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如果你真的爱钱，那么多年里你不会不花我一分一毫。”宋淳生缓和脸色，伸手去拉李蔷，“先跟我回去，你要怎么跟我闹别扭都无所谓，但这里到底是别人家……” 右手手腕被用力握住，李蔷当即脸色一变，额角冒出冷汗来。 “放手！”她咬牙低喝。 宋淳生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只以为自己力气太大把人捏疼了，收了些力道，但是仍紧紧握住女人手腕不放，“阿蔷，不要这里闹，让人看笑话。” “放开我外婆，你把她弄疼啦！”随着一声奶气呵斥，从茶室里噔噔噔冲出个小炮弹来，用力撞上宋淳生的腿，把他撞得踉跄了两步，手顺势放开。 李蔷得了自由，几乎是第一时间把小娃儿拉到她身后，把人护得严严实实。 “外婆！”宋淳生诧异看去，没能看到小娃儿一片衣角，只看到李蔷美眸里升起的警惕跟防备。 他还想再凝目探究时，男人高大伟岸身影横插进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宋先生，这里是闲人山庄，有话好说，不要对女士动手动脚。”唐峥淡道。 这种保护姿态惹恼了宋淳生，尤其看到女人被别的男人护在身后一声不吭的模样，心头猛地窜出一股妒火。 他沉了脸，瞪着唐峥轻蔑冷笑，“我跟自己的女人说话，有你什么事一个看大门的也敢管到我头上来，滚开！” “李女士是闲人山庄的客人。在这里，就算看大门的也得保护客人的安全。” “来者是客，我也是客！我倒要问问唐老，闲人山庄对客人还区别对待还是这里的看门狗，擅自区别对待女客跟男客！” “宋先生误会了，你只能算是个不速之客。” 唐峥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不卑不亢淡然自若的态度，一时间竟将宋氏集团董事长衬托得像个恼羞成怒无理取闹的小丑。 这种对峙的好戏，茶室里燕希几个看得津津有味。 连七七都忍不住从外婆身后探出头来，顶着两个小揪揪，大眼睛找各种缝隙想看外面情况。 气氛僵持间，室内有人开口终止了闹剧。 “宋先生，好巧，又见面了。” 男子嗓音清冽，透着些许慵懒散漫，很耳熟。 宋淳生眸光一闪，立刻想起在哪里曾听到，他转眸往室内看去，果然看到了男子让人简直难忘的脸。 “傅先生！”他惊诧道。 傅燕迟，他居然也在这里！ 刚才远远看到李蔷靠在门口，他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了她身上，以致于忽略了周围的情况。 先是冲出个小娃娃喊外婆，接着是总跟在唐河元身边的男人冒出来碍事，现在连傅燕迟也出来了。 姓唐的男人可以暂且忽略不计，但是傅燕迟跟那个称呼李蔷为外婆的小娃娃——宋淳生瞬息间便联想到什么。 “今天带孩子过来拜访长辈，没想到宋先生也来了。”傅燕迟已经从里走了出来，顺手把躲在大人背后跟只小仓鼠一样的小娃儿抱起，温笑道，“七七，跟宋爷爷问好。” 七七立刻脆生生的，“宋爷爷好！” 七七知道的，妈妈的爸爸要喊外公才对。 可是爸爸让她管外公叫宋爷爷，那宋爷爷肯定对妈妈不好。 怪不得妈妈从来没跟她提起过外公。 七七虽然年纪小，但是对人的情绪感知却比一般娃儿要更敏感，轻易就能觉察出来在场这么多人里，没有一个喜欢宋爷爷。 她跟妈妈是一国的，妈妈不喜欢的人，那七七也不会喜欢。 宋淳生自然也从这个称呼里品出了意味，只是他对小娃儿的身份还不敢百分百确定。 “真是个机灵的小娃娃。”宋淳生面上笑着，眼底藏着审视及探究，“傅先生，我刚听七七喊阿蔷外婆，难道她是月凉的孩子” 傅燕迟笑了下，“七七是我跟月凉的孩子，快五岁了。今天带她过来，就是来看望外婆的。” 宋淳生心头一震，五岁 照这个时间推算…… “月凉当初怀着的那个孩子，是你的！”他再次难掩惊诧震惊，同时心里跟掀起了滔天巨浪般。 那个孩子明明已经死了。 田家老婆子对宋月凉没说实话，最后却没能瞒得住她，就在田老婆子被抓之前不久，那个孩子已经被田家儿媳推下山死了。 难道，田老婆子连他也骗过去了 如果那个孩子没死，就是眼前的七七！那七七的亲生爸爸是傅燕迟，是燕家长子……他当初到底做了什么 宋淳生脸上血色可见消失。 他跟方茹一块对宋月凉施的那些手段，做的那些事情，等于亲手斩断了亲缘。 更等于跟傅燕迟结下了死仇啊！ 他坏了宋月凉跟燕家长子的姻缘，强行要她嫁进燕家二房！想捡芝麻却丢了西瓜！ 这个真相赫然在他眼前揭开，宋淳生几乎落荒而逃，一刻不敢在闲人山庄多呆。 他要回去好好冷静冷静，好好想想，要怎么才能找到方法补救。 几天前宋氏集团动荡，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就是因为宋子韵算计燕家长子。 最后还是傅燕迟亲口承诺不会把事情追究到宋家头上来，宋家才能逃过一劫。 如果宋月凉女儿的亲生父亲是傅燕迟这件事情爆出去，那周围那些对宋氏虎视眈眈的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傅燕迟对宋家又打着什么主意 死缓还是正在筹谋凌迟 宋淳生不敢想！ 闲人山庄这边，傅燕迟在宋淳生离开后，也没有继续久待，想要找出李蔷跟月亮之间的心结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事情。 只能徐徐图之。 至于七七这个致胜法宝，被暂时留在了闲人山庄。 这是他跟家里老爷子及婆婆共同商量过后，取得同意才敢施行的计划。 要不然回去得被打到头秃。 “傅先生，上次身体检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老院长通知去医院拿报告。” 回市区路上，贵叔提醒了句，免得男人忙忘了。 傅燕迟微愣，“老院长有没有透口风” “没有，去医院就能知道结果，傅先生担心” 燕希大笑，“他哪里是当心，他分明是害怕！哈哈哈！” 傅燕迟拿起靠垫拍到了青年脸上。 70 第一九五章 燕家长房有后 惠城市医院。 院长办公室。 傅燕迟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相反他对老院长的办公室已经颇为熟悉。 但是今天来，有点坐立不安。 分析原因，大概因为他现在很想活下来。 “老院长，这报告上术语太多吗，你能不能用通俗语言给我讲一遍”傅燕迟拿着一沓报告，认真询问。 老院长笑骂了声，“也没叫你自己看，这次检查出来的结果出人意料，你体内五脏衰竭的现象已经停止了。” 贵叔跟燕希同时大步靠了过去，“停止是什么意思” 老院长心情不错，脸上泛着红光，“上次阿迟过来抢救的时候，就做过一次全面检查。他的身体状况，简单来说就像颗内里腐烂的苹果，外表看不明显，但是内里每一天都在衰竭萎缩。如果情况没有好转或改变，这次他的检查结果，只会是衰竭更为严重。但是这次查出来，他的情况跟上次竟然没有变化。” 傅燕迟抿唇，“意思是，我的五脏衰竭情况，停留在了上次的阶段没有好转，但是也没有继续差下去” “可以这么理解。”老院长点头。 闻言，贵叔终年刻板的表情浮出激动来，摸出大哥大立刻就想往京都打电话。 没有更差下去，对燕家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们这些身边人，对傅燕迟的身体状况，祈求卑微到外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不敢求好，只要不继续坏下去，就是天赐！ 燕希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撑地支撑身体，表情呆滞须臾后，咧嘴无声笑开来。 “傅燕迟，你又打破了一次魔咒，可以啊！” 第一次魔咒，医学专家预言傅燕迟活不过二十五岁，最后他熬过了那个关卡，活到现在。 之后国外的专家再次给出诊断结果，说傅燕迟最多活到三十岁。 燕希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伸脚去踢他，边踢边高兴大笑，“下次冲七十大关！” 傅燕迟嘴角抽了下，七十“不会说话就闭嘴，长命百岁会不会说”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开来。 片刻后，傅燕迟缓了缓，问老院长，“我能结婚吗” “当让能。” “能洞房吗” “那不能。” “……” “烂苹果停止腐烂不代表它能吃，拿起来依旧是坏的。” “……” 燕希，“哈哈哈哈！” …… 京都。 燕氏财团座落在京都商业中心最繁华地段，占据商业街最高的办公大楼。 部门经理办公室，燕钦刚把手头事务处理完毕，疲惫不堪。 从惠城赶回来处理事情，虽然知道不容易，但是被拖了这么多天，到底超出他预料。 他在燕氏的处境变得比以前更艰难。 燕淮对他不如以前信任了，那个老狐狸。 “钦少，二爷跟二夫人又问要钱了。”秘书进来提醒。 燕钦埋首办公桌，头也不抬，“要多少” “二爷说要自己开公司，注册资金一百万。二夫人要买新车，人已经在车行，等着八十万付款。” “给他们。” “还有您的私人电话，已经响了两次了。” 秘书提醒完后，就恭谨离开了办公室。 燕钦看向扔在对面沙发上的电话，来显屏幕亮着，铃声已经响了好一会。 他摘下眼镜，抬手捏了捏发痛的眉骨，这才走过去拿起电话，接通。 “喂，子禹。”他拿着电话落座，神色间的冷漠跟语气里的温和呈两极落差。 须臾，他黑眸骤然抬起，眼神犀寒，“宋月凉跟傅燕迟的孩子” 话筒里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音量高得扰人，“那个孩子还活着！当年宋月凉嘴巴紧得跟蚌壳一样，死都不说孩子爸是谁！没想到竟然是傅燕迟，是傅燕迟的种！今天我爸看到那个孩子了，傅燕迟亲口说的，是他跟宋月凉生的！窝草！” 燕钦薄唇紧抿，抓着电话的手，指骨一点点泛白，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冷意。 “钦少阿钦他妈的这事情简直跟天方夜谭一样！我爸回来就倒下了！现在怎么办阿钦，你能不能帮想想办法燕家那边对傅燕迟这个长子是什么态度如果他家知道这个事情，他妈的——”宋子禹脑子到现在都还是懵的，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给燕钦打电话。 他不知道该跟谁说，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事情一旦传到燕家，宋家还有活路 燕钦再次开口，语气极淡漠，“子禹，我帮不了你，燕家大概，已经知道那孩子的事了。” 他咔的挂断了电话。 坐在沙发上，燕钦冷冷盯着对面虚空。 原来前段时间他大伯燕淮真的离开过京都，为的，恐怕就是那个孩子的事情。 傅燕迟虽然是燕家大方长子，按照燕家规矩，从出生起就拥有家族继承权，但是他的身体注定他坐不了那个位置。 一个只能空度光阴等死的人，哪怕拥有继承权，也没人会将他放在眼里，因为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自己以前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从来就没有把傅燕迟当过对手。 迟早要死的，根本用不着他费劲去争。 至于燕希，一个冲动的毛头小子，纨绔废物，就更不足为惧了。 燕氏财团，在燕钦眼里一直是他囊中之物。 可是现在，傅燕迟却突然有了个孩子！ 不管男女，那都是燕家长房的后人！ 傅燕迟有后，等他死后燕家的继承权就会顺延到他子女手上！ 燕钦头一次如此失控，砸坏了面前的玻璃茶几。 到手的鸭子，因为凭空冒出来的一个小娃娃，飞走了。 从今天起，整个燕家长房都会变成那个孩子的守护神，变成他难以打垮的敌人！ 燕钦神色阴冷，重新拿起电话，“燕家长子有后，把这个消息，放出去。” 在金字塔顶端站得太久，对燕希长房虎视眈眈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这天，京都上空刮起了大风。 燕淮长子有后的消息，不到半天就传遍了上流圈子。 以前，上流圈子里的人对傅燕迟这个人从不多在意，身为燕家长子，却活得像个隐形人一样，甚至不在京都生活。 对圈子里的人而言，那就是个没有威胁的废物，不足以让他们费心。 他们只要等着傅燕迟早逝的消息就是。 可是现在，情况骤变。 傅燕迟有后了。 燕家长房，再次把继承权牢牢抓在了手里。 70 第一九六章 特色展示会 外界的风云暗涌，七七一无所知。 闲人山庄里平静如常。 “……那天晚上天很黑很黑，月亮很亮，把人的影子照得老长老长。熊熊奶悄悄来到房门外，伸出又尖又长的指甲，抓着那个小孩咔擦咔擦就把他吃掉了！所以小娃娃不能说谎，大人也不能说谎，不然就会有熊熊奶冒出来把你吃掉吃！” 东苑花圃台阶下，小团子蹲在一片盆栽前，手里拿着小花铲，一边细心给盆栽松土，一边给女人讲故事。 “外婆，你害怕吗”小团子挺了下小胸脯，豪气十足，“你要是害怕，七七晚上跟你睡一个被窝！” 女人淡淡瞥她一眼，“我害怕什么你觉得我说谎了” 小团子小胸脯瘪下去，小声嘀咕，“外婆撒谎七七也不知道呀。” “你还要在这里赖多久我不喜欢带小孩。”李蔷顿了下，垂眸移植盆栽，表情越发冷淡。 没听到回答。 片刻后，她还是没忍住，扭头看去，看到的便是小娃儿瘪着嘴委委屈屈的小脸。 李蔷，“……最多再让你赖一天。” 沉默。 “两天，到时候我让你妈来接你。” 七七小眼神悄咪咪瞟过去，确定再耍赖是真不成了，这才失望点头，“好的外婆，七七听你的话。” 李蔷眉尾跳了下。 如果真听话，就不会在这里赖到现在，一直赶不走。 “外婆，七七还有两天就要回去了，晚上你能给我讲故事吗”娃儿问。 “我不会讲故事。” “我刚刚已经讲给你听了呀，熊熊奶的故事呀。” “……忘了。” “那我再给你讲一遍好不好” 李蔷一个失手，刚要挖出来的素心兰草叶片折断两片。 她抬眸，面上冷淡依旧，语气里却带了几不可察的无奈，“除了讲故事，你提个别的要求。” 娃儿登时眼睛一亮，弯成月牙，“那外婆能带我去看城里的城乡特色展示会吗就在今天下午，我们村也上展示会了，村长爷爷跟陈二伯会来！” “我不知道那个展示会在哪开——” “我知道！在惠城文化厅一楼！我妈妈有邀请函，我带过来了，就放在房间我的小背包里哦！” “……”李蔷怀疑，娃儿在欲擒故纵。 故意先要求她讲故事，被拒绝后换去展示会的机会。 …… 溪中村主动把推荐机会还给了桃溪村。 并且王建中还罕见的在镇领导们面前，替桃溪村说了好话。 加上湛市律师发来的澄清函，宋月凉找乡政机关要了个人情，把澄清函张贴在了机关告示栏上，广而告之。 桃溪村头上的污水被洗得干干净净，镇领导也乐得顺水推舟。 城乡展示会就在下午两点。 老村长跟陈建和早早整装出发，从推荐拿回来之后，就一直精神得不行，逢人便笑。 早上十点跟镇领导到达惠城文化厅。 一楼已经布置好会场，有演讲台，领导及来宾座位区，还有广告牌展示区，展示的全是这次获得特色推荐的产品及产地介绍。 “建和，演讲稿带了吧可别像上回似的麻爪。”老村长穿上崭新的中山装，坐在铺着高档垫布的座椅上，一动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垫布给弄脏了。 陈建和也紧张，木着脸，手往胸口拍了拍，“老村长放心，稿子就在我口袋里，带着呢。” “掏出来看看，别弄错了，到时候在台上得出大洋相！” 得了提醒，陈建和心头提起，立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稿纸，打开检查了一遍，确定是演讲稿，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两人旁边坐的就是这次领队的镇领导，见状伸手拍拍两人肩头，笑道，“不用这么紧张，推荐会比起上次的城乡扶持会议，其实要更轻松些。这次不用竞争，只需要演讲展示，让来宾知道咱独有的地方特产特色就好。” 老村长跟陈建和齐齐点头应声，依旧紧张。 特色推荐直接就关系着他们村，要是上台出洋相，那不是累得整个村出丑到全区闻名了吗 片刻后，安静了一会的两人又开始悄悄交头接耳。 “月月说今天会过来，说没说几点到啊” “下午两点才开始，时间早着呢，她估计上完早班吃了饭才过来。小傅也说了会过来捧场。” “傅家老爷子也说要来呢，还有燕希跟阿贵……坏了，展示会得有邀请函才能进来！月月可只有一张邀请函！到时候其他人会不会被拦在外头啊” 两人面面相觑，傻眼了。 当时听着大家伙要来给他们捧场，光顾高兴了，没想到这一茬。 领导那儿也没有多的邀请函，这下是真麻爪了。 展示时间将近，进入会场的人越来越多。 在领导席及来宾席处，落座的全是穿的光鲜亮丽满身富贵的人。 老村长跟陈建和有点着急，又不敢贸然走开，只能频频引颈往外张望。 “村长爷爷！二伯！七七来啦！” 焦虑间，一团明黄小身影跳进两人眼帘。 穿着亮黄色针织毛衣，米色灯芯绒兜裤，蹬着手工布鞋，娃儿短发在头上绑成两个漂亮的小丸子，小脸笑容灿烂，跟炮弹似的从人群缝隙里冲出来。 “七七！”老村长不自觉笑开，乐了，焦虑紧张也散了。 等娃儿走到面前，两人才发现七七身后还跟着个中年女人。 穿的也是灯芯绒料子的连衣长裙，批一条羊毛披肩，黑发盘起，优雅又贵气。 这种气质跟七七奶奶又不太一样，都是贵气人，这个女人身上多了种恣意，而七七奶奶则更温婉。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女人脸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否则，真就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村长爷爷，二伯，这是我外婆！”七七很骄傲的介绍。 老村长跟陈建和忙站起来，拘谨跟女人打了招呼。 李蔷看了两人一眼，只点点头，随后就站在七七身后不再说话。 七七小身板往前挤了些，从自己随身背着的小贝脑里掏出几颗果冻，“村长爷爷，二伯，这是幸运果冻，你们吃了就能变得幸运，今天什么都会顺顺利利的！” 老村长笑眯了眼，“好，那我吃两颗！” 接着随口一问，“七七你没跟你妈妈一块来你自己怎么进来的” “我拿妈妈的邀请函进来哒！” “……” 70 第一九七章 全国首富 老村长跟陈建和吃着果冻，苦了脸。 月月唯一一张邀请函没了。 待会一大群人可不得在外面守门口了么。 七七送出了幸运果冻，趁着展示会还没开始，带着外婆开始在惠城里四处溜达。 专门往广告牌的地方走，踮起小脚尖，一个牌子一个牌子的找桃溪村小麒麟瓜。 “外婆，你帮我看看我们村的西瓜在哪，七七认字少。” 主要还是腿太短了，会场里满是人，她站在人潮里，就像贸然闯入的小矮人，哪哪都看不着哇！ 李蔷视线在娃儿苦哈的小脸及一双小短腿上掠过，嘴角翘了下。 视线梭巡间，有人走近。 一阵嬉笑嘲讽紧接而至，“我刚还以为看错人了，真是你啊，李蔷。” 李蔷回头，面前是三个结伴而行的贵妇，穿金戴银，描唇画眉，华服美裳。 李蔷搜索了下记忆，不认识，大概是哪年哪月被她的美貌刺激过的妒妇。 “啧啧啧，以前被男人夸成惠城第一美人的人，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脸上那么丑一条疤，你怎么好意思出门的”为首妇人四十来岁，嘴巴涂得血红，刻薄尖酸。 “你挂着一身衣服都裹不住的肥肉，都有胆量站在我面前叫嚣，我不过脸上多了条疤，还能比你不好意思”李蔷红唇挑起，视线肆无忌惮把女人扫了遍，两手微松，羊毛披肩散开些许，露出她完美身材，“挑衅前先看看自己什么德性，别上赶着自取其辱。样子让人腻歪，德行也让人腻歪。” “你！”妇人脸色登时涨红，周围人来人往，能收到邀请函来这场展示会的，全是惠城及地区其他城市的富商及企业家。 她特地找过来本来是因为旧怨，想当众给李蔷一个难堪。 没想到这个贱人，都落到这般田地了，为人行事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以前靠美色吃男人饭，现在脸毁了，也只能靠你女儿给你撑撑门面！李蔷，我劝你做人别那么高调，免得你女儿受你连累！一个坐过牢的婊子，你女儿有你这种妈，你看她能给你多久风光！” 李蔷眸色一冷，眼底浮出戾气。 “外婆，我爸爸说只会放狠话的人都是无能的人，她比不过你才会在你面前说狠话。这个婆婆是在放狠话吗”软软糯糯嗓音在几人脚边响起。 众人低头，正好对上小团子仰起的小脸，天真无邪，眼睛澄净。 一点也不像会故意说话讽刺人的人。 应该是童言无忌。 李蔷眼里戾气散去，轻笑，“她是在放屁话。走吧，外婆带你去别处溜达，免得被臭气给熏了。” 说罢李蔷俯身抱起小娃儿，转身离开。 没人看到小娃儿头顶窝着只毛茸茸的小鸡仔，如果能人性化它此刻的表情，那就是嚣张不屑。 “崽儿，伸拇指，往下指。”蛋蛋懒洋洋吩咐。 七七不明所以照做，“蛋蛋，为什么拇指要向下” 拇指向上是顶呱呱，可是七七不觉得那个阿婆顶呱呱。 她有点不高兴。 后方，为首妇人本来被小娃儿一句“阿婆”气得五劳七伤，现在再看娃儿对她比出拇指向下的手势，登时血冲脑了。 “小崽子你站住！你跟谁嚣张呢！没有教养的东西！” 妇人大吼声引来周围宾客回眸。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七七小脸茫然，又紧张又无措。 她什么也没做啊。 为什么都看着她她哪里没有教养哦！ 娃儿脑门上，小鸡仔翅膀环抱，鸡爪子交叠，笑出鸡叫声。 七七，“……”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蛋蛋刚才教了她不好的东西。 “崽儿，哥哥告诉你，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它受了多少苦啊 都从蛋变成鸡了，偶尔自娱自乐一下，小崽子该他的。 妇人没能追上来再生事。 展示会是机关部门发起的，就算城里多有头有脸的富商，在这种场合也不能任性妄为。 如果会场出什么笑话，丢的，是整个惠城的脸面。 这出闹剧不远处，一行刚刚走进会场的人，把全程看了个头尾。 燕希抱着肚子蹲在前面，笑得直不起腰，“傅燕迟，刚那是七七那手势是你教她的吧” 傅燕迟嘴角抽抽，“不是。” “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不靠谱！混账玩意儿，你就这样教我曾外孙！”傅老爷子抬起巴掌就往外孙身上拍，气得胡子都翘了。 宋月凉给老爷子递上自己的手包，“这个好使。” 傅燕迟顷刻成为众矢之的，有冤难伸。 继刚才那场闹剧之后，这边又出一台好戏。 抱头鼠蹿间，傅燕迟牙根咬得咔咔响，等他找出是谁让他背了黑锅，他饶不了他！ 他回头，视线冷冷落在还在狂笑的黄卷毛身上。 除了这小子，也没别人了吧 呵。 两点整，展示会正式开始。 司仪入场主持。 老村长跟陈建和的演讲推广排在中间，还没轮到上场。 两人心里还挂着邀请函及守大门的事，结果一回头就看到进门不远的热闹，也看清了制造热闹的人。 两人齐齐乐了。 小傅，傅老爷子，燕希跟月月，人来得齐活，一个不少。 “诶，他们这是去哪怎么不坐那边来宾席”乐呵间，两人看见那边一行私人竟然往领导席走。 “” 咋回事 四个人都坐进了领导席 不是，小傅跟老傅，哪个是领导不成 他们村里，竟然住着城里大领导！ “下面开始介绍此次推广会莅临的机关领导……”司仪把会场第一列大领导名字念完，紧接着介绍，“还有此次展示会的最大赞助商，全国首富，燕家大少，傅燕迟！” 掌声如雷，场面轰动。 老村长跟陈建和坐在位置上呆若木鸡。 什么首富 什么大少 傅燕迟是他们认识的小傅那个吊儿郎当又损又贱嗖嗖的青年 沉默良久后。 老村长扭头，幽幽看向陈建和，“那小傅的爹，上我家让我给翻修大礼堂的，就是咱全国首富” 70 第一九八章 燕家的希望，他人的眼中钉 陈建和没比老村长好到哪里去。 他们桃溪村是整个阳县最穷的村子，结果村里来过全国首富。 小傅跟燕希是首富的儿子，月月是首富儿媳。 七七是首富的孙女。 两个大老爷们坐在位置上很久没说话。 旁边的镇领导刚才把他们的话听了一耳朵，憋不住好奇，问，“你们认识——” 老村长跟陈建和异口同声，“不认识！” 不敢认识啊。 镇领导为了镇子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谁知道会不会逮着首富也薅一顿羊毛 会场里不少来宾是惠城本地富商，自从宋子韵事发后，惠城圈子里为了找出燕家长子几乎杀疯了，到现在也没找着人影。 有人甚至动了人脉关系往派出所打探消息，也没能打听出一言半语来。 不成想来参加个展示会，竟然能撞上个这么大的惊喜。 演讲台上司仪话还没说完，已经很多人往领导席方向涌，热闹又混乱。 七七刚跑到爸爸妈妈身边，回头看着后面被保安拦下来的一波又一波人，茫然不解。 “妈妈，他们怎么了”窝到妈妈怀里，七七边看着涌动人群，边好奇的问。 那些人看着她时，眼睛好像突然冒绿光哇。 宋月凉把女儿抱稳，跟傅燕迟对视一眼，安抚，“没什么事，不用害怕。” 傅燕迟伸手，在女儿小脑袋上摸了把，“那些人想认识爸爸，因为爸爸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七七歪着脑袋，“所以他们想过来跟爸爸买东西吗” “对。” 女儿还小，傅燕迟跟宋月凉都没打算对她说太多。 本来傅燕迟没想过把身份暴出来，不然那天在闲人山庄，也不会特地拉上燕希去做障目叶。 但是事情变化太快了，京都那边一夜之间传遍了燕家有后的消息，人人都知道燕家那个病怏怏随时会死的长子，有了个女儿。 这个消息太早被散布出去，不管对燕家还是傅家，乃至对七七，都绝非好事。 燕家站在最高的位置太久了，树大招风，底下无数人虎视眈眈想要取而代之。 本来现在的燕家长房，后辈里长子傅燕迟命短，次子燕希纨绔，暗地里想要弄垮燕家的人指日可待。 如今燕家却突然又冒出了个继承人出来，这个继承人对燕家而言是希望，对暗地里的人而言便是眼中钉。 那些人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燕家风光延续。 七七的安全要开始提上日程了。 傅燕迟不得不重新披上燕家长子的身份站在人前。 在危险来临前，他要提前为他女儿，为他的亲人爱人们织出一张保护网。 “七七真聪明。”夸了女儿一句，傅燕迟把娃儿抱过来，“待会就轮到村长爷爷跟陈二伯上场了，爸爸跟你一块替他们加油。” 不出片刻功夫，这句话就传到了后方人群。 七七成为整个会场最受瞩目第二人。 之前挑衅羞辱李蔷的贵妇人也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幕，听着那边传回来的，小娃儿是燕家长子之女的消息，呆若木鸡。 同时跟她结伴而来的另外两个妇人悄悄退离了她身边。 妇人刚在众目睽睽之下怒骂小娃儿没教养，那么多人听见了，娃儿爸妈能没听见 且不说娃儿妈是商圈夜叉宋月凉，就她爸的身份，谁敢轻易得罪 等展示会结束，怕是有人要凉了。 老村长跟陈建和中场上场演讲，慌倒是不慌了，只是全程没什么表情，木愣愣的，机械的念完一篇稿子。 好在结果喜人。 到展示推广结束时，举办方说已经收到好些富商及企业家报名，明年小麒麟瓜成熟上市前，会择日前往桃溪村现场参观。 小麒麟瓜的名声是彻底打出去了，以后说起萩芦镇，甚至说起阳县，外地人第一印象就会先浮出桃溪村的小麒麟瓜。 离开会场，宋月凉做东，请老村长及陈建和上酒楼庆祝，镇领导也沾光一同前往。 几杯酒下肚，镇领导红光满面，拍着老村长跟陈建和肩头，“你们两个不老实啊，还跟我说不认识我能干啥坏事咋地还得防得这么严实” 席间其余人纷纷闷笑，只有老村长跟陈建和脸苦心也苦。 他们一开始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现在都没回过魂来。 “小傅，我托大，也跟着这么叫你一声！你在我们萩芦镇也待了有一段日子了吧我们那地方山好水好人好！以后如果有什么投资，优先考虑一下萩芦镇！”领导举杯，敬酒，一口干了。 傅燕迟也举杯，作势抿了一口，“如果有投资意向，我一定会先考虑萩芦镇。” “好！干脆！以后在镇子上有什么难题需要解决的，尽管找我，职责范围内我肯定帮忙，二话不说！” 众人又是一阵闷笑。 领导喝大了。 但是话还是说得滴水不漏。 如今大家伙都住在桃溪村，真有什么事需要帮忙，领导肯定会帮，前提是，在他职责范围之内，而且你得投资。 两个字，砸钱。 趁领导不注意，傅燕迟凑到宋月凉耳边，“你五十万换个在公告栏贴张贴的机会，我得砸多少，才能让领导行方便啊” 宋月凉给了他一拐子，“胡说八道，身为企业家，得奉公守法！” “老婆说的是。” “你说什么” “你现在走出去问一声，谁都说你是我老婆，你信不信” 宋月凉，“……” 七七在会场上叫她妈妈，叫傅燕迟爸爸，整个区有头有脸的人全都听见了。 现在圈子里怕是人人都以为她跟傅燕迟已经结婚。 难道她要拿着自己的户口本，找人一个一个解释，告诉他们自己还是独立户口 “月亮，老院长说我能结婚，真的，你要不信我带你亲自再问他一遍。”男人继续蛊惑。 一桌子全是家里人，宋月凉给面子没动手，垂眸淡道，“你能不能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都是夫妻了——嘶！” 宋月凉暗咬了下牙。 王八蛋。 他到现在也没明白，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70 第一九九章 可能是因为不想守寡 散席后，宋月凉送李蔷跟七七回闲人山庄。 李蔷带七七坐在后座。 一路上车厢里都是小娃儿奶声奶气的说话声。 “妈妈，好几天没见到我，你想不想我呀” “想。” “那婆婆想不想我呀她今天没来，我想婆婆了。” “婆婆也想你。” “我给外婆买的被褥妈妈你放好了吗万一婆婆回家住，得有新新的被褥盖。” “放好了，很干净，香香的。” 问完十万个为什么，娃儿总算满意了，稍微消停了下，又捧着小脸叹气。 “今天村长爷爷跟二伯他们回去肯定很热闹，村长爷爷一定会买排骨跟猪蹄回去做好吃的。没有我在，铁军哥说不定就吃不着那些好菜了，不知道华子哥会不会给他藏一碗。还有村里的婆奶婶娘，看电视的时候没有七七给她们拿水果了。妈妈，等我回家，我能看到新礼堂了吗不知道爷爷建礼堂是干什么用的，啊！我好多天没给爷爷打电话了，他一定想七七了！不知道奶奶又买了几条新裙子哦！” 十万个为什么之后，七七还有十万个操心。 没有她在，大家肯定会好不得劲的。 唉。 七七太优秀了。 母女日常对话时，李蔷一直沉默，只是时而会抬眸，视线状似不经意掠过后视镜。 镜子里年轻女人清冷眸子带着笑意，看起来不一样的温和。 她跟娃儿相处时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跟以前那个浑身利刺的马尾辫女孩，浑然是两个不同的人。 李蔷垂下眸子，掩住眼底情绪。 宋月凉是个好母亲，为了女儿，能收起满身骄傲及戾气。 “你跟傅燕迟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结婚”车子停在山庄门口，下车之前，李蔷开了口。 “结不结婚对我们没什么影响。”宋月凉淡道，不肯说太多。 “结婚证是保障，也是名分。有了名分，才能名正言顺，做什么都能挺起腰杆。”李蔷顿了下，“别太相信爱情，爱情缥缈，多替自己跟孩子打算。别到最后男人跑了，什么都没了，一无所有。” “傅燕迟不是宋淳生，他们不一样。”话出口后，宋月凉从后视镜里看到女人微微发白的脸，有些懊悔，她不是有意戳女人痛处。 李蔷很快敛了失态，下车，“是我多事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七七忙背好自己的小背包，蹬着小短腿下车追上去，远远的还不忘朝车子挥手，“妈妈再见！后天再来接我，七七在这里很好，告诉婆婆不用担心七七哦！” 宋月凉目送女儿背影消失，又在车子里坐了很久才驱车离开。 她们母女二人的性子其实很像，骨子里都倔强要强。 只是她比母亲要幸运，她的倔强要强，有个叫傅燕迟的男人，会无声包容。 不管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永远不会生她的气。 在她年少徒有孤勇又寂冷的时光里，他带给她的，是足以温暖寒冬的阳光。 而母亲，曾付出过满腔真心，换来的却是满口谎言。 …… 回到闲人山庄东苑旁的住所，七七推开房门，探着小脑袋轻手轻脚往里走。 果不其然在房间古韵檀木梳妆台前，看到了外婆的身影。 七七在后面站了好一会，静静看着女人背影，总觉得那个背影萦绕着莫名的情绪，看了会让人心里觉得闷闷的，很难过。 “外婆。”七七不再多想，哒哒哒走过去。 她一走近，外婆身上让人难受的气息就散了，七七开心得笑弯了眼，“外婆，你是不是担心我爸爸会欺负我妈妈呀” 外婆在车上跟妈妈说的话，七七其实不太听得懂，是问了蛋蛋才明白的。 外婆想要爸爸妈妈结婚，结婚了妈妈才有名分跟保障。 李蔷微微侧身，低头看向小娃儿，“你想说什么” 七七放下小背包，靠到女人膝头，扬起的小脸一本正经，“外婆白担心啦，我爸爸不可能欺负得了妈妈，他在家每天都被我妈妈打。燕希叔叔笑我爸爸是牛皮糖，打都打不走。” 李蔷，“……” “哦你家里有很多趣事说给外婆听听。” 外婆想听，七七自然是毫无隐瞒，生怕自己说的不够详细，就差没把爸爸挂在院子晾衣杆上的内裤是什么颜色都爆出来了。 “我爷爷奶奶也来过我们村，还住了一晚上呢，我觉得爷爷奶奶也喜欢我妈妈。”七七抓了抓小脑壳，“不过爸爸不太争气，天天追着妈妈说领证结婚，每次都被妈妈打回去。外婆，为什么我妈妈不肯跟爸爸结婚啊不结婚能生小孩吗那我是怎么出来的啊外婆” 李蔷听得认真，也听得头疼。 娃儿的问题，她一个都答不上。 “你说你爸爸身体很不好”她岔开话题。 七七立刻点头，爸爸哪里止身体不好哦，简直是太弱了，动不动就头晕想昏倒。 走路都没有她厉害，从篱笆小院跑到村长爷爷家，她还蹦蹦跳跳的，爸爸直接趴门边喘半天才能回过气。 “你妈妈不肯跟你爸爸结婚，可能是因为……不想守寡。”李蔷皱眉。 这是她总结过后，得出的唯一结论。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不插手多管了。 月亮现在还是未婚身份，如果跟傅燕迟结了婚，万一哪天就守了寡……这年头，二婚的女人不好嫁，更难再找到好人家。 这么一想，傅燕迟首富儿子的身份也不好使了。 豪门里治人的手段多的是，与其嫁进去守寡还受气，倒不如不嫁。 宋月凉现在自己开着公司当着老板，不缺钱花。 用不着去遭那份罪。 李蔷起身，换上灰扑扑的工作服，牵起小团子，“得干活了。” “好！七七干活可棒了，外婆把活全交给我！” 此时，黑色商务车正驶在回桃溪村的路上。 傅燕迟懒洋洋靠躺在座位上，莫名觉得脑门有点凉。 浑然不知自己被女儿卖了个彻底，现在自己在未来岳母心里，已经被划上了大叉叉。 不合格。 帕斯。 －－－－－－题外话－－－－－－ 宝子们，看完别忘点一下章节末尾评论，抽奖啦！ 70 第二百章 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惠城第二劳教所。 会客室里光线昏暗。 不到一个月的短短时间，宋子韵身上已经全没了昔日光彩，头发枯泽，脸色蜡黄，一张脸消瘦削尖，眼眶凹陷双目无神。 坐在她对面的方茹也没好到哪里去。 方家倒了，控股的医疗器械公司被挖出一堆黑料，破产负债不说，还背上了官司。 仁爱医院已经被查封，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苦主跟割不完的韭菜似的，来了一茬又一茬，把方家借此累积的人脉毁得干干净净。 几十年基业一夕之间被毁，方家所有人都把怒火跟怨恨发泄到方茹身上，怪她害惨了方家。 宋淳生也跟她离婚了，她净身出户，一分钱没拿到。 昔日惠城一流豪门贵妇人，一朝落魄，有家不能回，在惠城几近无处容身。 “你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傅燕迟一身的心眼想着为自己算计，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惹了一身腥臊身陷囹圄。”方茹表情木然，语气冰冷，“你知不知道，傅燕迟跟宋月凉早就有了个女儿，你想要的那些风光，到最后全都是宋月凉的！” 原本死气沉沉的宋子韵，听到最后一句话猛地抬起眼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傅燕迟跟宋月凉有了孩子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有孩子！” “他们就是有了孩子，现在整个惠城都传遍了，前两天文化厅的特色展示会，傅燕迟抱着个小女孩以燕家长子身份出席！圈子里好多人亲耳听到那个小女孩喊傅燕迟爸爸！当年宋月凉肚子里的野种，就是傅燕迟的！” “是当年……宋月凉怀上的孩子……”宋子韵脸色惨白，眼瞳震颤，片刻后她两手揪扯着头发不停尖叫，继而又笑得状若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原来当年、他们俩滚到一起去了哈哈哈！” 多可笑啊。 她处心积虑为自己谋划未来，最后，却白白被宋月凉摘到了果实！ 当年傅燕迟中药后，还强撑着把投怀送抱的她狠狠推开，一个人逃出了娱乐会所。 几日后从秘密渠道得知傅燕迟被紧急送往国外就医，她当时还终日惶惶，以为是自己下药差点害死了人，害怕被燕家查出来清算到自己头上。 原来根本不是她的错！ 是宋月凉！ 是宋月凉差点害死了傅燕迟！ 那个贱人明明差点成了杀人凶手，凭什么数年过后，她却还是得到了自己求都求不来的风光！ 燕家那些人眼睛瞎了吗他们全都被宋月凉给骗了！ 宋子韵伏在桌上，眼里迸出浓烈恨意跟不甘。 “妈，你最后帮我一次，打电话给燕钦，告诉他一个秘密。”压着眼底癫狂，宋子韵附耳到方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傅燕迟跟宋月凉把我害成这样，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恶狠狠诅咒，宋子韵猩红着眼眸，再次癫狂大笑。 她已经被量刑，外面有燕家盯着，没人敢救她，那个人更不会冒着暴露的危险帮她，她这辈子已经完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会让傅燕迟跟宋月凉好过！ ……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天空上挂着的乌云像是随时要掉下来一样。 寒风刮得呼呼的，天已经很冷了。 七七穿上了保暖毛衣，还穿上了婆婆给她织的小毛裤，背上小背包，抱着唐爷爷送她的布娃娃，等着妈妈下班来接她回家。 离妈妈过来还有些时候，七七就抱着布娃娃亦步亦趋跟在外婆屁股后头，小嘴喋喋不休，“外婆，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快过年了，婆婆肯定会在家里做很多好吃的，会有好多人来家里唠嗑，好热闹的，要是外婆在，就更热闹了。” 东苑里花草依旧长绿，没有黄叶枯萎。 青石小径旁的活水小溪涓涓流淌，水面缭绕一层雾气。 这个地方，被唐老打造得像个世外桃源。 李蔷穿着日常工作的灰衣黑裤，戴着手套袖笼，手里提着装工具的小桶，在花圃盆景前低头忙活，任由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跟你妈妈回去过年，以后别来了，吵得很。”她淡声道。 七七立刻把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行哦，七七还要来的哦，外婆要是觉得吵，七七可以少说点话。” 来是一定要来的。 爸爸说想要耍赖皮就得脸皮厚，得胆子大，得把自己想象成打不穿的铜墙铁壁，不能被说一两句就打退堂鼓。 不耍赖皮哄不了外婆呀，七七悄悄叹气。 小径另一端，唐峥高大身影出现，稳步走来，“七七，你妈妈的车到门口了，该出去了。” “唐伯伯，我就来了，你等我一小会。”七七说完，哒哒跑到埋头整理花草的女人身边，伸出小手轻轻抱了她一下，“外婆，七七要走啦，不过你不用难过，我很快就会来看你的。” 女人顿了下，没抬头，声音听着更显冷淡厌烦，“我说了，不用再来！” 七七眼底飞快掠过一抹受伤，想到爸爸说的铜墙铁壁，又马上扬起笑脸，“外婆，你喜欢七七吗” 女人干脆当没听到，不应声。 “那外婆讨厌七七吗”七七默数一二三，点头，“外婆没说讨厌，那就是喜欢七七。” 李蔷，“……” 想要在开口补上一句，小娃儿已经转身，蹦蹦跳跳走远，跑到小径那头去了，还不忘举起小手往后挥啊挥，“外婆，七七真的很快就会来看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哦！” 唐峥负责把娃儿送去门口，等在回到东苑已经过去半小时。 女人还蹲在那片花圃前，没有移过位置，动也不动。 他走上前，把散落在地上的小工具装回小木桶里，又把被挪动的盆栽搬回原位。 “既然没心思打理，就回去歇着吧，别蹲在这儿。” 女人这才抬了头，看他一眼，淡问，“碍着你了” “嗯。” “抱歉。” 唐峥微愣了下，方明白过来，女人那句听来很像找茬的话，她是真的在问是不是碍着他了。 70 第二零一章 七七回村，衣锦还乡 七七离开桃溪村一周时间，回来不得了了。 宋月凉的车刚开进村口，小家伙就迫不及待打开车窗，朝沿路遇到的村民们挥手打招呼。 陈伯奶三叔公四叔婆五姑公……一溜儿的称呼，宋月凉那样的脑子，都险些没记过来。 村里放牛归来的小娃娃们，几乎一窝蜂的跟在车子后头跑，连自家牛都不顾了，一路喊着七七七七。 七七出去一趟回村，整得跟衣锦还乡一样，轰动得不行。 还有华子跟狗蛋，早早就等在了往常宋月凉泊车的地方，等七七一下车，两人冲上来架着七七就走。 “快点快点，家里正在打米饼，你再回来晚点就赶不上了！” “狗蛋，去我家还是去你家” “什么你家我家啊，去七七家，我奶他们把家伙什都扛过去了，全在七七家炕饼子呢！” “出去玩一去就是七天，中间连个电话都没给我们打，也就我们疼你才没跟你生气！哼！” “今天米饼你只准吃一个！多了没有！除非你有好玩的拿来换！” 七七个子矮，被俩娃子架着脚落不着地，直接就不挣扎了，吊在半空大声道，“有，有好玩的！这几天我帮打理花圃，唐伯伯给我发工资，发了个变形金刚！就在我背包里！” 哦吼！ 七七的背包没了。 俩哥哥拎着她的背包跑了。 七七，“……”她还在这呢 后头赶上来的宋月凉笑得憋红了脸，捞起傻了的娃儿往家走。 冬天天黑早。 到家的时候不到七点，小院里已经亮起了灯光。 寒风刮得呼呼的，把院角枇杷树吹得刷刷响，篱笆小院却不显萧索。 堂屋里异常热闹，人影绰绰，欢声笑语。 空气里蔓延着一股焦甜的味道。 “婆婆，太姥爷，爸爸，叔叔，阿贵伯伯，我回来啦！”七七翕动小鼻子，推开院门，嗅着味儿哒哒往堂屋跑。 里头立刻有人起身迎了出来。 一二三四五个。 七七喊的人一个不落全出来了。 出来最快的是张细凤。 天冷了，老妇人穿上了旧年的灰蓝袄子，戴上了灰色毛线帽，袖子上还套着袖笼。 听到喊声的时候她正在磨米饼，手上沾满半干的饼粉，怕脏了娃儿衣服，没敢伸手抱她。 “咱七七可算回来了，冷不冷快进屋烤烤火，屋里暖和着呢！”看着跑进来的娃儿，老妇人笑眯了眼，浑身精气神。 “婆婆，七七可想你了！你想不想七七呀”七七一个乳燕投林撞进老妇人怀里，小手把她抱得紧紧的，透出十足的依恋。 张细凤眼角笑褶子更深了，“想，哪能不想，婆婆天天想着七七哩！” “就顾着哄婆婆了，连太姥爷都不搭理了。”慢了一步的傅老爷子故作吃味，翘起白胡子。 “七七也可想太姥爷了！”小娃儿立刻给自己正名。 “有多想啊” “有……有堂屋里米饼那么多的想！” 堂屋内外响起笑声一片。 傅燕迟把女儿拎起，“你是想吃米饼吧” 燕希捧腹，“七七，灶房里还有几箩筐糖环，你要不要一起算进去哈哈哈！” 七七吊在半空眨巴眼儿，小脸微微泛红，小手悄悄捂住被香味勾得咕噜叫的肚子。 爸爸说的铜墙铁壁好难哦，七七还是会不好意思。 年关越来越近，村里今年光景好，各家各户的妇人婆子们早就琢磨好今天要多办年货，多做些吃食给家里娃儿们解馋。 知道七七今天回来，张细凤特地赶在今天做饼子炸糖环，等娃儿回来了正好能吃一嘴热乎新鲜的。 他们家七七往常过年，最简单的年节零嘴，都没得吃过。 张细凤定了日子，周围其他几家赶趟跟她一块，人多干活不累，有说有笑的还做得快。 这会子堂屋人多得很，妇人娃子挤了一堂屋，火盆起了好几个，米饼已经炕了几筐了。 华子跟狗蛋就在堂屋最里头，勉强弄出块空地来，跟追上来的其他娃子们玩起了变形金刚，一个个着了迷。 张细凤牵着七七进去，找了个正在炕饼子的箩筐，掀开上头盖着的旧报纸，一股焦香甜味扑鼻而来。 箩筐上放着铁丝筛，筛子里整齐排放各种形状的米饼，已经炕得焦黄，能入嘴了。 “七七想吃哪个，婆婆给你拿。”张细凤笑道。 七七眼睛落在小鱼形状的米饼上，“这个，婆婆，七七想吃小鱼！” “好，七七先吃小鱼，待会婆婆再拿个带花的给你。”张细凤立刻拿起小鱼米饼，吹了吹才递给七七，“这是刚炕出来的，小心烫嘴，慢点吃。” 米饼拿在手里确实很烫，但是七七舍不得松手，小心的拿着那个米饼坐到一旁凳子上，借着灯光把米饼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等看够了，才抿着小嘴，在米饼边缘小小咬了一口，新鲜出炉的米饼很松软，不像冷了之后那么硬。 里面的花生碎跟芝麻和着米粉，又香又甜，吃在嘴里味道好极了。 七七眼睛眯了眯，弯成月牙儿。 她吃米饼的时候，几个大人就坐在四周看着她，将她珍而重之的模样看在眼里，开心之余，更多的是酸楚。 好像怎么补偿，怎么对七七更好，都觉得不够。 补偿仅仅是补偿，但是娃儿遭过的那些罪，却是一辈子都无法抹掉的。 “婆婆，我家的米饼好香好好吃呀！”娃儿尝过味道，声音里也似带上了米饼的甜。 “七七喜欢吃，以后吃完了婆婆还给你做！” 堂屋外头，燕希手里颠着个东西峰峰和胖胖跑进来，“七七，来，这是刚炸出来的糖环，叔叔帮你尝过了，好吃得不得了！特别酥脆！” “谢谢叔叔！你还要吗七七分你一半！” “不要了，我有炸鱼！”黄卷毛青年贼兮兮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几块炸得酥香的鱼块，当着七七的面一块块扔进嘴里。 七七没份儿。 “……” 燕希挨打了。 被围殴的。 村里妇人婆子连同小娃儿们，都在一旁笑岔了气。 燕家两个儿子，小傅贱上第一，燕希就能贱上第二。 都欠打。 －－－－－－题外话－－－－－－ 我又来送书币了，宝子们别太客气，老留给我干啥 70 第二零二章 一块米饼引发的…… 十一月末的京都已经下起了漫天大雪。 繁华都城银装素裹，张灯结彩，年还没到，年味已经溢出来了。 燕淮回到别墅正晚上七点，天已黑，别墅里透出暖暖灯光。 车子在庭前停下，沿着打扫干净的大理石板台阶拾阶而上，还没进大厅就听到里头传来浅浅人声。 孟静娴坐在复古沙发上，正在打电话。 穿一袭米色呢子长外套，搭金丝绒碧玉旗袍，白皙侧颜挂着柔和笑意。 “……奶奶尝过了，真好吃，米饼韧香，糖环酥脆，炸鱼味道也正正好，能当零嘴能当菜。” “奶奶也好想你呀，咱七七都能写那么多字了，奶奶还没看过你写的字呢。” “是吗爸爸怎么净教你这些，这孩子真是！” “叔叔也欺负你了拿着糖环炸鱼故意不给你吃打得好！要是奶奶在，奶奶也揍他，多大人了还这么不靠谱！” 年过半百的妇人，一嗔一怒，表情是他以往从未见过的鲜活。 冷清清空荡荡的房子，因为多了一簇灯光，多了一抹人声，交织出温情，让风雨夜归的人身心轻松。 在外一天的疲惫，踏进大厅之后，便消失了。 “是七七来电话了”燕淮走到沙发坐下，问。 妇人脸上的笑还没消失，回过头来时，眼睛温柔明亮，“你回来了是七七的电话，她跟张大姐给家里寄了包裹，下午刚刚收到。” 说完孟静娴将电话换成免提，里头立刻传来小娃儿娇娇软软的嗓音，“爷爷，我是七七呀！” 燕淮未语先笑，“七七，我是爷爷呀！” 一老一少立刻接上线，聊起天来又幼稚又啰嗦，中间还时有小傅跟黄卷毛被娃儿拉住随机采访，逗得电话另一端老两口开怀大笑，整个大厅溢满笑声。 近半小时才依依不舍跟宝贝孙女道别。 电话挂断后，燕淮又恢复了大佬表情，深沉严肃，一本正经，“不是说七七寄了包裹吗是这个” 他指了下面前矮几上放着的一大包东西。 进门的时候他就看见了。 这东西的包装，跟别墅的华贵格格不入，里面装的什么不知道，外面包的是一层又一层的旧报纸。 看起来很没有档次。 燕淮眼里却不见嫌弃，这是宝贝孙女寄来的东西，哪怕是一团泥巴，他也会找个最好的花盆装起来。 而且刚才他听着了，孙女寄的应该是吃的，什么韧香的米饼，酥脆的糖环，还有炸鱼…… 他不着痕迹睨了眼坐在对面的妻子。 他没回来的时候，她先偷偷吃上了。 孟静娴被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抿了抿唇，动手将包裹打开，“就是这个，七七给我们寄的年货，都是张大姐做的，南方那边才有的小食。” 层层旧报纸打开后，里面还有一份份独立包装，也是用的旧报纸，包得四四方方的，用绳子捆扎实。 每一份的正面上，还都铺了张正方形的红纸，一看就喜庆。 一共六小份。 燕淮眼尖看到其中有三份是被打开过的。 “这个是米饼，有好多可爱的形状，肯定是七七亲自挑的。这个是糖环，味道不比京都招牌麻花差，里头掺了芝麻，吃着特别香。这是炸鱼，咸酥脆……张大姐的手艺真的很好。”提起七七跟张细凤，孟静娴脸上不自觉又挂上柔和笑意，连眼睛都带了笑。 她把每样小食都取了一份放到桌上干净碟子里，推到燕淮面前，“你尝尝。咬米饼的时候小心些，这个米饼特别硬，要慢慢吃才香。” 孟静娴老脸有点红。 她以前没吃过这种南方手工米饼，第一口下去没收着劲儿，差点崩了牙…… 为了掩饰不自在，孟静娴低头，将颊边碎发顺到耳后，“我准备明天去采买些材料回来，做些麻花跟酥饼，回头也给七七他们寄过去，让他们也尝尝北方小食。可惜不能跟他们一块过年，不然一定很热闹。” 她一句话功夫，燕淮已经从米饼尝到糖环炸鱼，被咬了一口的米饼暂时搁置一旁，不是今天这一遭，他还不肯服老。 今天牙不争气。 听妻子提起过年，燕淮眼里流出遗憾，别人过年有年假，他过年的时候反而最忙，一天都走不开。 “以后会有机会一块过年的，今年虽然聚不了，不过我准备的礼物应该也差不多了，正好给七七还有整个桃溪村当做年节贺礼。”他表情柔和一瞬，注意到妻子视线落在了他搁置的米饼上，背脊一下绷起，“咳，我刚还没回来，你自己先吃了吧” 孟静娴疑惑抬眸，不明就里。 便见男人沉着脸，似质问般，“吃了多少” “……”他这是怪她偷吃还是怪她吃多了孟静娴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炸毛，涨红了脸蹭地站起，素来温婉柔顺的妇人怒道，“七七寄来的东西我还不能吃了你是她爷爷，我、我也是奶奶！” 太气不过了，孟静娴上平头一次做出了幼稚举动，把桌上一大包小食拢起全部抱进怀里，顺手把碟子里还没吃完的也一并收了，转身就走。 燕淮，“怎么收了我还没吃完。” 妇人，“就不给你吃！” 燕淮，“……” 瞅着妻子怒气冲冲消失在二楼，燕淮一头雾水，转头看向站在沙发后的祥叔，“她在生什么气” 祥叔撇了眼桌上啃了一口的米饼，眼观鼻鼻观心，“董事长，啃不动米饼不丢人。” 为了掩饰自己老了，恶人先告状才丢人。 这话祥叔不敢明说。 燕淮，“……” 他转身，面无表情看着桌上孤零零的米饼。 他老他才五十多岁，正值壮年！ 重重哼了声，燕淮起身，拿起那块米饼去了书房，砰地把门关上。 时间缓缓流逝。 晚十点，祥叔在书房外敲门，提醒董事长休息。 门啪嗒一声从里打开，男人一身气势严肃深沉，从里走出来，经过祥叔时递出一句话，“不就是一块米饼吗我吃完了，味道不错，回头告诉夫人一声。” 祥叔，“……” 他要说什么呢 说董事长年逾五十牙口好 还是说他啃一块米饼啃了三小时 唉。 70 第二零三章 礼堂，礼物 七七不知道自己寄给爷爷奶奶的年货还引出了小故事。 从山庄回家后，小娃儿每天都忙得不得了。 除了喂猪仔、打理菜园、认字练字，每天还有小伙伴的邀约应酬。 她的变形金刚短暂成了小伙伴们的团宠，每天都得应邀带着玩具出去浪。 回来的时候衣兜裤兜也会装得满满的，全是小伙伴给她投喂的小食。 京都那边收到她礼物的时候，大佬爷爷给她跟村子的礼物也开始拆封。 礼堂翻修完毕了。 赶在月末的前一天，恰好是礼堂翻修好，一辆辆卡车开进了桃溪村。 深冬暖阳，天气晴好。 村民们挤在晒谷场上引颈观望，个个兴奋不已，从四周吹过来的寒风都降不下大家伙热情。 老村长站在人群前方，红光满面，脸上的笑也一刻没落下。 因为礼堂是燕淮那个坏东西让翻修的，傅老爷子一直担心那个家伙在打什么坏主意想跟他抢乖孙，为了知己知彼不落下风，也来来晒谷场，跟一群老爷们挤在一块看热闹。 “六辆大卡车晒谷场都被占了一半了，车上装得到底是什么啊”老爷子穿着大袄子，两手撺在袖子里，在桃溪村待了一段时间，身上已经全没有了城里老头的风范，打眼看去就是个乡下老汉。 在老爷子周围的，都是年纪差不大的老头儿，闻言皆探着脑袋眯起眼睛往车上瞧，看不出所以然来。 车斗上盖了大雨布，下面盖着的还全是集装箱，不打开来根本看不到真面目。 长到大家伙等得心机，老村长终于不再卖关子，两手叉腰，乐呵呵的，“之前我说，礼堂翻修好之后，是咱整个桃溪村的福气，能让咱村子孙后辈们都能延续享用到好处！大家伙不是一直好奇到底礼堂会用来干什么吗不是建学校啊，答案马上就揭晓！在场的有力气的都过来帮忙！揭雨布，卸货！” 围观的有一把子力气的，不管汉子还是妇人，闻言一窝蜂冲到卡车旁，七手八脚卸货。 动作快得让人瞠目。 很快，第一个被卸下来的集装箱，在村民们眼前被打开。 里面露出的，赫然是一本本书籍！ 后续打开的箱子里，也是书籍！ 傅老爷子是教书的，看到书籍心里立刻涌起喜爱，忍不住走上前去，把箱子里的书籍大致浏览了遍，变轻可见的越来越激动。 “三字经，千字文，这些是小儿启蒙书籍。” “中小学教材、教材解析、作文范例、初级数学、几何讲解……这套书籍能从小学延用到初中！” “三国演义、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四大名著！传统文学！” “还有经史子集！国学经典！国外名著！” “……畜牧经验谈农作物栽培图解水果种植技术” 老爷子激动得手都抖了，边激动边心头大骂，他就知道燕淮不是个好东西！ 这些书籍囊括涉猎古今中外！里面有好些是寻常书店里买都买不到的珍本！ 那个坏东西是要把桃溪村从小到老全给收买了！别说桃溪村，连他都忍不住心动啊！ 那本《高数奥义》简直就是专门拿来对付他的！ 老爷子还没激动完，场上小娃儿们又爆出欢呼，“连环画！这里有两箱连环画！还有漫画小人书！还有童话故事！” “啊啊啊！还有画本子！好多图画描绘！还有字帖！有描红的！” “这是什么积木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搭房子用的！这种字好像是外国字是外国买回来的！” “你们快看，这边还有！是好大块的东西，不知道是干什么！这一车都是……怎么看起来好像是盆子不对不对，是个筒子” 老爷子抬头看去，“……” 那些东西村里小娃娃们不认识，他倒是眼熟。 那不就是游乐场里的滑滑梯、房塔子、跷跷板吗燕淮那个狗！是要在礼堂里给七七弄个小型游乐园啊！ 危机感从老爷子脊背往上爬，激得他浑身一个哆嗦，这样子他跟燕淮还怎么比 不能让那个狗东西一人独大！ 老爷子从裤兜里掏出大哥大，走到一旁空地啪啪就开始摁号码，那边接通后没等人说话就先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啊跑我跟前抢人来了我告诉你，没门儿！你别想！七七是我老傅家的，你使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你要是敢再跑过来我打爆你狗头！” 等他噼里啪啦骂完，那边才传来男人声音，沉稳温和，在他面前，男人似乎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低姿态，全没有在外时大杀四方的气势，“爸，我在京都，离七七远，她又不肯过来，我想着弄个图书馆，七七有空的时候能在图书馆里看看书，启蒙认字，以后上学了很多资料她也能用得上。再说有你在旁边，她不懂的地方你能指导指导，这不是好事吗” “说得倒是好听！你分明想跟我抢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你用这招收买七七，想让七七偏心你！” 燕淮识相的没否认，他就是这个心思。 但是不能当着老丈人说，不然老人家得冲过来跟他干仗。 “爸，你以前是做老师的，现在在桃溪村闲着也是闲着，有空你可以在图书馆看看书，顺便给村里小娃娃也指导一下。我只是出了一些图书，论收买人心，你现场教学，我肯定赶不上你。” 老爷子眯眼，那倒是，他也还有竞争的资本，他的优点都在脑子里，不像燕淮，只能靠钱买。 哼。 心里有了章程，老爷子啪的挂掉电话，连胜招呼都不打。 燕淮有张良计，他也有过桥梯。 那么大一个礼堂，光是装书弄小乐园，优点浪费了不是 他想好了，他在里面开个小商店！ 桃溪村正好没有代销店，他这一招不就雪中送炭锦上添花了吗 老爷子背着手就去找老村长了，把想法一说，老村长立刻点头答应，笑得合不拢嘴。 等老爷子乐滋滋走了，老爷子掏出上衣口袋的小本本，在上面一处地方打个勾。 七七爷爷走之前说过，傅老爷子还会给村里送上个惊喜。 应验了。 做生意的脑子就是不一样，走一步算十步。 特贼。 70 第二零四章 老爷子有招 村民们齐心协力，在跟车的设计师指导下，半天功夫就把礼堂图书馆弄得像模像样。 卡车运来的除了书籍，还有实木书架，为了方便村里孩童拿书，书架还特地安装了小台阶，十足贴心。 书架靠着礼堂墙壁摆放固定，书籍划分类别摆放，一侧的礼堂角落分出一片区域来，装上了小型滑滑梯，跷跷板，还特地装了个秋千。 在书架下方还装上了长条书桌，摆上长凳，方便孩子们在这里看书写字。 除了这些基本配备，还有专供孩子们搭建几何积木的玩乐区。 图书馆弄好之后，村民们站在曾经的礼堂里，问着空气中散发的淡淡墨香，心里涌起激动跟敬畏。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他们这些土里刨食的，站在书山墨海里，唯一的感觉就是，礼堂变得神圣。 他们当中，最高学历也只有陈建和一个，读到高中。 其余村民，大多只有小学学历，甚至很多小学都没毕业，只读过一二年级。 因为家里穷读不起书，所以大多数人都是早早辍学，很小的年纪就开始给家里干活，分担重担。 现在看着这满屋子的书籍，好多书名是他们听都没听过的，也压根不知道有什么用，唯一知道的一点，这些书，将是是他们村的财富，也是他们后代子孙的财富。 他们这一辈人是没什么大本事了，但是没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日后能出人头地的。 想出人头地，就得好好读书。 读好书，学到知识，方能改变命运。 村民们放轻脚步走到书架旁，抬起手，隔着虚空抚过那些拜访整齐的书籍，不敢去触碰，怕自己手上的泥土灰尘把书给弄脏了。 心头激动的情绪难以平息，大家伙却没有跟在外头似的大嚷大叫宣泄，下意识噤了声，保持安静。 在长书桌旁，小娃子们早就排排坐，人手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七七也坐在凳子上，小短腿勾不着地，悬在半空。 她手里拿着一本《阿尔卑斯山少女》漫画，字不认识，上面的图画可真好看。 “华子哥，铁军哥，你们在看什么书呀”娃儿看图快，很快看完一本，左右张望了下，好奇的问。 寻常淘得不行的华子跟狗蛋，七七扭头过来，抬手对着娃儿就是一声“嘘”。 七七，“……” 悄咪咪滑下凳子，把手上漫画小心放回原处，在书架最下面一排又摸出一本漫画来，继续看图画。 可惜七七现在只认识一二三人天犬，要是能像华子哥他们那样多认几个字，七七也能看水浒传了。 唉。 七七头顶上躺着的小鸡仔，默默数着娃儿叹气声，两分钟不到，叹气十九次。 真够可以的。 “想看什么书”蛋蛋烦了，挑起眼皮。 七七委屈巴巴抬头，看不到蛋蛋，只能看到自己眼睛上一小溜儿刘海，“蛋蛋，七七不识字，有没有写一二三人天犬的书啊” “没有，你可以自己出一本。” “……” “想看什么书，拿出来我给你念，听你叹气听得耳朵疼。” “水浒传！” “不适合你，换一本。” “西游记！” “太长了，换一本。” 七七一连说了十几本全部被否决，气得脸颊都鼓了，她把她知道的书名全说完了，一本不中，接下来换空气咩 自打蛋蛋从蛋变成小鸡仔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在她面前，总是躺在她头顶让她瞧不着。 七七不敢生气，怕要是生气，蛋蛋都不乐意在她头上搭窝了。 娃儿苦着小脸，“蛋蛋，你帮七七挑吧你挑的一定适合我。” “行，那本，《三字经》，拿出来吧。” 七七听完半本三字经，眼睛都绿了，从图书馆里落荒而逃。 老村长跟陈建和在图书馆里一直呆到天黑。 两人就这图书馆的话题，谈了很多。 “七七爷爷这个礼物，有心了。”老村长叹道。 陈建和点点头，他手上拿着一本《水果种植技术》，“这里面的书籍很全，各个方面都有涉及，我建议，图书馆不止村里上学的小娃娃们能来，村民们也该来多看看，娃娃们学知识，我们也能学知识。” 他把手上的书递给老村长，“像这些跟农业有关的书，就适合我们看，把书上的知识应用到实践上，我相信咱村的光景，以后还能继续往上翻番。” “对，多得对！你家桃花不是一直对种水果有兴趣吗可以看看这本书！还有村里不少人，以前对养猪养羊也有想法的，就是没有经验，也能看书学习啊！” “找时间开个会，把这些想法跟村民们讲一讲，号召大家多来图书馆看看！” “行！明儿就召集开会！” …… 另边厢，傅老爷子也开始为自己的想法进行具体实施。 第一步就是使唤傅燕迟跟燕希。 “我想好了，就在礼堂里划个小地盘，我开代销店！” 燕淮以为他能一人独占大礼堂 别想！他这就打进敌人内部！ 傅燕迟跟燕希被老爷子嘚吧得脑壳疼，“外公，你想开店你就开嘛，工商局那边营业资格我帮你弄好，其他的你自己来，行不行” “不行，我老胳膊老腿使不上劲儿，你明天帮我买一套玻璃柜子回来，还有透明的玻璃罐子多买几个，挑造型好看的，我有用。”老爷子给傅燕迟分工完，又看向燕希，“你就负责帮我进货，待会我给你个单子，你找着单子上的东西买，不能漏了。” 燕希捂着脑袋无语，“他外公，为什么叫我去进货我在惠城人生地不熟，往哪跑我都不知道1你叫贵叔啊！” 要是在京都，要进货他二话不说，在惠城 他会迷路的。 老爷子一巴掌呼他脑门上，“什么他外公他外公也是你外公！不敬老！你叫上贵叔给你带路！” 轮到傅燕迟叫屈了，“外公，贵叔给他，那我怎么办” “你看着办呗。在惠城这么多年了，怎么也老马识途了嘛。” “……” 反正老爷子就出个主意，跑腿的活儿全他们来呗 年青好使。 傅燕迟捂着心口，可惜身体不比以前了，晕不了了。 －－－－－－题外话－－－－－－ 终于三更了，诶嘿嘿。 70 第二零五章 嫉妒麻了 天气越来越冷，加上临近年关，乡下人家大多蹲在家里猫冬。 在一辆拖拉机都是稀罕物的乡下，突然看见好几辆卡车轰轰轰驶过，自然引起路边村庄极度关注。 上次这么轰动的场景，还是年中桃溪村卖西瓜的时候。 现在这些车……看方向好像还是往桃溪村去的 闲的头上长蘑菇的人立刻来了精神。 马上过年，地里已经没什么能卖的东西了，这些车是干啥来的 桃溪村又整啥事情了 勉强按捺了两天，实在遭不住好奇，有人结伴亲自往桃溪村打探。 结果看到的，就是晒谷场旁焕然一新的大礼堂。 曾经的破败萧瑟不见了。 礼堂应该是重新翻修过，占地近六百平的高顶建筑，外观肃穆大气，外墙刷上了白漆，大门雨廊上方还挂上了雕刻的牌匾。 上书——七七图书馆。 ！！！ 图书馆！ 这玩意儿他们只在传闻里听过，往日里知道的跟书有关的，也仅仅限于镇上的新华书店，哪里亲眼见过图书馆这种东西 来都来了，也不差大着胆子往里探一探了。 一走进前礼堂现图书馆，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满墙都是书！ 原木原色的古朴书架有两个成年人那么高，贴墙摆放，书架上一排排全是叠放整齐的书籍，书多到空气里都是淡淡墨香。 在书架外沿，为了方便拿到高处书籍，还特地搭起实木楼梯，看着就高级。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图书馆中间空地的长书桌旁，坐满了年纪不等的孩童，有的在看书，有的在描字，有的在涂鸦，还有的在做寒假作业！个个都沉浸式入迷。 甚至还有不少披着大袄子提着火笼的村民，一把年纪了也挤在书桌旁，手里拿的不知道是什么书，看得津津有味。 图书馆安静得很，除了他们这些外来者的惊呼，没有别的嘈杂声。 “嘘！这里不能吵闹，别打扰娃子们看书。”众人神魂不定间，一个头发雪白的老者走过来。 老者大概七十上下的年纪，穿着土里土气的深蓝大袄子，手里提着个竹编小火笼，撺着袖子看着跟寻常乡下老头无异。 但是老头鼻子上架了个老花镜……莫名给人一种老师在训诫学生的感觉。 杵在图书馆门口的七八个大老爷们登时背脊挺直不敢动了，连带嘴巴也闭得紧紧的。 老头对他们的听话状似满意，轻着嗓子道，“你们不是桃溪村的吧，外村来的也想看书看书可以，拿了书自己找个地方坐着看，只有一点，不能喧哗吵闹，不能大声说话，别打扰别人。” “我们不是桃溪村的，也能在这里看书”有人同样轻了嗓子，诧异问道。 傅老爷子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恍然，“我记得你，你不是上回来村里帮拉粪的那个……那个谁吗” 那个谁王建中，“……” 他在桃溪村越发出名了，但是这种名气他不想要。 他就是勉强按捺了两天实在遭不住好奇，藏在人群里想偷探的人之一。 “那边那两个，陈建和跟他闺女也来看书”王建中黑着脸岔开话题，眼睛四处扫描，除了陈建和父女外，还在角落里瞄到老熟人，“连你们老村长都在” “建和闺女想种果树，这不父女俩一块琢磨研究果树种植技术呢。” “那老村长呢他学啥来着” “哦，他在看水浒传。” “……” 感觉身边老头似乎挺好说话，王建中心头动了动，“老大哥，这么大的礼堂，光是摆的那些书就要花不老少钱吧你们村今年到底赚了多少啊敢这么大手笔” 傅老听到这话，立刻想起某个远在京都的坏东西，收了笑脸哼道，“什么大手笔，这点钱，也就九牛一毛！” 要是早知道燕淮翻修礼堂是用来做图书馆，他一定狠狠敲他，非把中外典籍孤本都给搜齐喽不可！ 坑不死他，哼！ 王建中心里掀起飓风。 九牛一毛！ 桃溪村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光靠那些西瓜挣的钱，绝对夸不出这样的海口！ 难道当中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桃溪村背着人闷声发大财了 思及此，看着眼前县城都没有的气派图书馆，王建中嫉妒得五内俱焚。 待发现老头看他的眼神变得古怪，他才干笑掩饰，随口把异样岔过去，“老大哥，那边角落摆着不少古怪玩意儿，都是大家伙啊，干嘛用的” 王建中指着书架对面角落的小游乐园问。 那些古里八怪的东西，他就认得个秋千。 傅老笑道，“哦，那是给村里娃子们平时玩的地方。” “那这边……这是代销店！”王建中忍不住再次惊叫。 刚才被那些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现在才发现偌大图书馆一角，还辟出了个空间，摆放了跟供销社里一样的玻璃柜台！ 柜台里摆放的商品……有铅笔橡皮擦作业本尺子等等文具，还有油盐酱醋牙膏牙刷等生活日用品，最下面一列甚至还摆着肥皂香皂洗发香波！ 柜台上更是一排的玻璃罐子，装大白兔奶糖，开口枣，葫芦汽水，彩色果冻…… 除此之外，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柜台后方墙上悬挂的大黑板，上面还有没擦掉的小学数学公式…… 老头视线略过大黑板，老脸上再次浮出笑意，“这代销店是我开的，平时娃子们缺笔跟作业本了，就近就能买到，至于其他东西是顺带卖的。” “那黑板” “是我用的。以前在学校当老师，现在退休了闲着也是闲着，有空的时候就给娃子们辅导辅导课业。” “你、您老以前是哪个学校老师” “在惠城大学任教，不当一提，呵呵呵。” 王建中麻了。 这要是在他溪中村，他把老头供起来都行！ 晃神间，王建中听到小娃儿奶声奶气的嗓音，“太姥爷，七七把作业做完啦，太姥爷给七七打分呀。” 王建中低头看去，绑着两个小揪揪的糯米团子正在扯眼镜老头衣角，可不就是那个叫七七的小娃儿 太姥爷 ……怎么又是跟她有关！ 70 第二零六章 见见未曾谋面的侄女 “王建……爷爷”七七也认出旁边的年轻老头是谁了，想起小朋友要懂礼貌，紧急转口喊了声爷爷，“你也来看书吗” 七七有点小心虚，自己差点就喊了长辈全名，那样是不对的，所以小崽儿对王建中头一次展现出热情，“七七知道好多好看的书，我可以告诉你哦！《小公鸡历险记》、《乌鸦喝水》、《蒲公英妈妈》都好好看，王爷爷可以看一下的！” 王建中面无表情，“……”我谢谢你。 随手在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到角落，看着书籍崭新的封面，《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哟《钢铁》王建中，你这思想觉悟挺高啊！”耳边传来声低声攀谈。 王建中转眸，才发现自己好死不死竟然坐到了李老根旁边，“……” “不及李老哥你啊，竟然给村里弄了个图书馆，发动全村人来读书。”王建中违心恭维，“就说这图书馆，在咱阳县也是头一份了吧花了多少钱” 老村长摆摆手，面上却与有荣焉，“花多少钱你就别打听了，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是七七爷爷赞助的。不过翻修礼堂的时候，来上工的人每人每天结算二十块，你亏了啊，要是也来给咱搭把手干干活，完工能攒下至少六百块钱！过个大肥年还多多有剩！” 赞助的 七七爷爷又是七七！ 王建中立刻问，“你们村来了多少人上工” “至少八十个。” 八十个人，算人均最少六百，总数是四万八。 这还只是人工，不包括礼堂里的书啊架子桌子啊等。 “……”王建中深吸了口气，问，“七七爷爷那么有钱他是干啥的也是大老板” 老村长没回答，从身边报架上掏出份报纸，指着正面最大新文版面的配图，“喏，这就是七七爷爷，自个看吧。” 王建中凝目。 那是张会议配图，图片正中的男人两鬓霜白，一双眼眸深沉犀利，气势卓尔不凡。 在男人两边坐着的人……王建中家里有电视，平时也爱看新闻联播，这他妈、都是常在新闻里出现的人！一个是xx常委，一个是xx代表！ 再看新文标题——《内地首富燕淮先生参加第七届全国政协会议》！ 王建中闭了闭眼，磨蹭了下时间，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揣起报纸就偷偷溜出了图书馆，大步走出桃溪村。 “伯！我在这里！怎么样打探到啥了”村口路边大树后，鬼鬼祟祟冒出个人来，正是等在这里的花衬衫。 怕被桃溪村人发现，他没敢进村，连摩托都藏在了沟边荆棘丛后面。 王建中双目无神，跟个游魂似的，“不用探了，走吧，回村。” “咋咋不探了出啥事了是不是桃溪村那帮穷佬又奚落你了！” 王建中连解释的精神头都没了，掏出报纸拍到花衬衫脸上，“还想跟桃溪村掐呢人村里不声不响蹲了个全国首富，你还掐得着吗！” 要是两个村子距离小一点，哪怕是有宋月凉当后台，他也有胆比一比拼一拼。 但是除了宋月凉，桃溪村的后台还有全国首富。 现在溪中村跟桃溪村的距离，就像地上的臭水沟跟天上的月亮那么远。 还掐个毛 连攀比的心思都灭得干干净净了。 图书管理，老村长从水浒传里再抬头时，身边已经没了人，连那份新报纸也跟着不见了。 老村长气得咬牙低骂，“来看书就看书，怎么还带偷报纸了！” 图书馆的书跟报纸都是不外借的！ …… 时间进入十二月。 天冷得娃儿早上开始想赖床。 但是七七还是每天坚持跟平常一样早起，她能赖床，但是她的猪仔不顶饿。 把猪潲倒进洗干净的食盆里，七七就蹲在猪栏前，小手捧腮轻轻叹气。 “我养的猪仔真好看，猪毛油亮，一身的膘，胖嘟嘟的连猪蹄都压短了。”七七夸自己，夸完又轻叹一声，“可是我们很快就要分别啦，再过十多天，你们就要被别的主人拉走了……” 她跟猪仔的相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呀。 有时候七七希望猪仔别长那么好，这样可能被卖掉的时间就能往后延。 可是不成啊，婆婆一年只种了两亩地瓜，就靠过年买猪仔攒钱了。 七七又往食盆里倒了两瓢猪潲，“……你们还是多吃点吧。” 亲眼看着猪仔把猪潲吃得干干净净，七七小脸沉痛，“猪仔，七七对不起你们。” “七七，别难过，这两只猪仔有你这样用心的小主人，已经是猪生有福了。”燕希从后面走上来，一本正经拍拍娃儿小脑袋。 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燕希发现，只要自己努力一点，其实还是能憋得住笑的。 片刻后，他捧腹怪笑，“跟猪都能聊天，你是人畜通吃啊哈哈哈，下次家里要是养一群鸡，你是不是跟鸡仔也能说话” 话音落，燕希又猛地弹跳起来，“窝草！” 他好像被蜜蜂蜇了！ 天寒地冻，从哪冒出来的蜜蜂！ 蛋蛋翘着鸡爪子窝在小揪揪上，面无表情，冷冷一呵。 看不起鸡仔 鸡仔让你知道厉害。 玩闹间，篱笆小院外出现一道人影，身形修长，俊美清润。 男人高挺鼻梁上架了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气质更加尔雅温文，站在枇杷树散开的枝丫下，像是无意闯入乡间的学者。 他站在篱笆墙外，静静注视院内一幕。 燕希也看到他了，脸上的笑缓缓收起，微露惊诧，“堂哥你怎么在这里” 自打在京都酒楼包厢里闹了别扭之后，燕希跟燕钦就没再见过面，连电话联络也不曾。 现在冷不丁看到他出现在这里，心头浮上疑惑。 燕钦镜片下的眼，不着痕迹掠过歪着脑袋好奇打量他的小娃儿，扬唇笑了下，“我是来送礼的。” 说罢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提起晃了晃，“这是大伯母亲手做的麻花跟点心，嘱托我顺路送过来。” 他再次把视线落在小娃儿身上，“也顺便，见见我未曾谋面的侄女。” 70 第二零七章 燕希跟燕钦的交锋 七七眨巴眼睛，好奇问院子外的男人，“你也是我叔叔吗” 燕钦浅笑点头，“严格来说，我是你堂叔。” 七七抓抓小脑袋，对堂啊表啊的关系闹不清楚，但是小朋友要有礼貌，“堂叔，你来得好早呀，吃饭了吗我婆婆煮了地瓜，好甜好甜的，你要吃吗” 燕希打开院门把人迎进来，顺势把礼物接了，态度有些冷淡，“进来说话吧。” “谢谢。”燕钦朝他点点头，经过他身边时，笑问了句，“还在跟我生气” “……”燕希没答。 他就是还生气。 想让他玩客套说虚伪话，他做不来。 爱咋咋地。 反正在外人面前不维护自家人，就是不对。 他也不是傻子，家族里子弟为了权利明争暗斗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掺和。 他甚至能理解燕钦对傅燕迟的敌意，但是那些都该是关起来门来自家解决的事。 在外头你不能这样。 任由外面的人诋毁侮辱自家人还无动于衷，那是吃里扒外。 “七七，走，叔叔跟你一块吃麻花！”燕希落后一步，长臂捞起懵懵懂懂的小娃儿往堂屋走，“我妈厨艺不错，做麻花尤其拿手，每年过年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她做的麻花，比外面老牌店铺卖的还好吃。” 说到吃的，七七眼睛一亮，“真的那七七要吃！” “一根。” “两根行不行呀” “哈哈哈，给你三根！” 娃儿一高兴，在黄卷毛青年脸上吧唧一口，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燕钦不知道什么时候缓下脚步，将一大一小的互动暗暗看在眼里。 七七。 这个小女娃就是宋月凉跟傅燕迟的女儿。 马上五岁了。 那张脸极精致，被养得很好，婴儿肥的脸蛋肉乎乎的，笑起来特别可爱。 笑起来，特别像傅燕迟。 堂屋里没人，灶房里也安静。 今天不是周末，宋月凉早早上班去了。 自从文化厅回来后，傅燕迟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经常早出晚归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张细凤去了隔壁串门，准备这两天再做些米花糖，给家里小娃儿过年泡水喝。 老爷子也没闲着，去了村图书馆，老人教了一辈子书，在大学里职称高至正教授，退休后又在小娃子们中间找到了教育的乐趣。 是以燕钦过来时，家里只有燕希跟七七在。 “堂叔，这是我家自己种的地瓜，你尝尝，真的很甜很好吃，你吃了就忘不了哦。”七七身为家里小主人，没忘记招呼客人，跟燕希笑闹两句，先去灶房鼎锅里捡了几个地瓜端来，摆在小篮子里放到燕钦面前。 做完这些，才急吼吼冲到燕希面前，“叔叔，麻花呢奶奶做的麻花呢” 燕希龇出大白牙，点了下小家伙鼻子，“急成这样，等着你呢。” 燕钦拿来的礼物，外头也是包的旧报纸，只是里面用了个方正的铁盒，把麻花跟点心封装，这样能更好避免受潮，保持口感。 盒子里的麻花一根七七小手臂那么大，表面缀着黑芝麻，炸得金黄油亮，散着淡淡香气，引人垂涎。 七七还没吃，小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了。 摸摸小肚子，又看看麻花个头，七七小脸讪笑，“叔叔，七七吃一个就够了，婆婆说小娃儿不能贪嘴，我要听婆婆的话才行。” “不，三根，叔叔我得说话算话，七七也不想让叔叔变成出尔反尔的小人吧” 七七脸都苦了。 叔叔说话总爱说四个字的，七七听不懂嗷！ 燕钦坐在两人对面，修长手指捻了个地瓜，细致剥皮，动作慢条斯理又优雅。 坐在那里泰然自若，一点也没有被冷落的尴尬。 燕希也不跟他说话，把臭脾气彰显得淋漓尽致。 “前段时间我从惠城回京，上飞机前曾经给你打过电话，那时候你就在桃溪村了吧”燕钦笑笑，先开了口。 燕希，“啊，是在这里。” “阿迟找到女儿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连我都不肯透露，真连堂哥都防着了” “我家是我爸做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还没对外开口，我哪敢抢他的先，不是怕被骂得狗血淋头嘛。” 燕希张口就来，一点没有拿爹来当挡箭牌的愧疚。 谁让他爹能耐呢。 他话说到这份上，燕钦难道敢去找他爹问罪 他借他十个胆。 燕钦瞥了他一眼，“这次过来，是大伯亲口交代的，让我送礼顺便认认人，我在惠城有关系跟人脉，要是七七有什么事情，我能多照看着些。” “人脉跟关系你是指宋家还是你跟宋家太子爷开的那个鼎丰地产”燕希翘起二郎腿，眉尾高抬，诶嘿笑了两声，“你在京都没收到风宋家风雨飘摇，鼎丰门口罗雀，大概你都靠不上了。堂哥，你要想在这边发展，自己单干吧，找什么人，你找谁谁倒。” 燕钦手指失力，细长地瓜不小心被拗断成两截。 他眉目不动，从裤兜里取出手帕，慢慢把手指上沾到的黏糊糊的地瓜肉擦拭干净，“我跟宋家只是合作关系，除了生意往来没有别的。” “那宋家当年害我大嫂的事情，你敢用你脖子上的脑袋打赌，你毫不知情吗”燕希笑意变冷，桀骜青年眼睛迸出犀利，有一刹那，气势竟恍如燕家那个统领一切的男人。 燕钦顿了顿，镜片后的眼也沉了下来，“燕希，孰是孰非，日后你总会清楚，我就是再混蛋，也不会亲手去害阿迟跟宋月凉！” “行啊，你这话我今天记着了，我爸的交代你应该也不会忘记。我们家七七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这个堂叔不说有求必应，也该万死莫辞，你说呢”青年又换了笑嘻嘻的嘴脸，变脸相当之快，“堂哥，以后有事我先找你啊，我跟你的交情，那比跟傅燕迟那个病秧子要好多了。” 七七坐在小凳子上，两只小手捧着大麻花，边啃边云里雾里。 叔叔又说四个字四个字的话，她还是一句都听不懂呀！ －－－－－－题外话－－－－－－ 宝子们，点章节末尾的评论，进去后可见活动入口，抽奖啦！ 70 第二零八章 刚做了个马杀鸡 十二月的天，总是阴沉沉的。 干燥阴冷，让人心头长出斑斑锈迹。 燕钦站在堂屋门口，再次打量篱笆小院。 很破旧。 斑驳外墙，沧桑瓦片，甚至篱笆墙上的霉斑及青苔，都是时光遗留的印记。 屋里也一样，除了那几样电器可以看出是新添加的，其他东西都简陋得不行。 年头久远的八仙桌跟长凳，断了篾子破洞的竹椅，屋里的地面连水泥都没抹，是夯实后的土地面，有些地方因为漏雨，被雨水滴落砸出了不平整的小洼。 唯独打扫得干干净净，不会让人觉得邋遢。 这种坏境以前燕钦没见过。 他生活的地方，五光十色，金堆银砌。 一阵寒风吹来，沁凉入骨。 院角枇杷树叶婆娑，耳边听到一阵呼啦呼啦声响。 燕钦侧眸，是后侧房间窗户发出的声音。窗户没有装玻璃，只糊了张厚实雨布，有一角松开了，风一吹，就呼啦啦响。 “嘶，怎么天越晚还越冷呢……”屋里青年抖了抖，缩起脖子，两手蹿进袖笼，“七七，给叔叔生个火盆！” “好！”娃儿奶声奶气应话，乖得不行。 燕钦便看到只到他膝盖高的小娃娃，从堂屋八仙桌下吭哧吭哧拉出火盆，又登登登跑去灶房拿了干草跟火柴，回到堂屋，用火钳在屋角麻袋里夹出黑碳放进火盆，堆了个造型后，引火生火。 动作麻溜熟练，一气呵成。 碳火很快燃起，在屋里升起缕缕暖意。 燕希早就拖着小马扎候在火盆旁，烤着火，暖意上来，青年满足眯眼，不吝称赞，“七七就是厉害，比叔叔只差一丢丢了。” 娃儿小小身子也蹲在火盆旁，伸出被冻得微红的小手烤火，“可是叔叔不会生火盆，七七会哦。” “叔叔是不会生火盆，可叔叔比你高啊！” 小娃儿瘪瘪嘴，苦着脸承认自己比叔叔还差一丢丢。 这时，娃儿似乎总算想起家里还有个人来，扭了小脸往外看，一双黑瞳乌溜溜的又大又亮，“堂叔，你不烤火吗外面好冷哦，你穿得太少了很容易感冒的，感冒会流鼻涕！” 燕钦眉头挑了下。 比起燕希跟小娃儿，他确实穿的少。 他还能看出人模人样，火盆旁的两只，晃眼一看就是两个球。 小娃儿便罢了，燕希以前在京都，从来是最赶潮流时尚的，漫天风雪的天气，也是一件皮衣一条牛仔裤过冬，谁想往他身上多套一件衣裳他就跟谁炸毛。 现在……灰扑扑的大袄子，肥大的棉裤，手工毛线拖鞋，老大个头窝在小马扎上，不见型，只见形。 全身下上唯一能跟时尚沾边的，大概只有头上黑黄交接的卷发了。 回到堂屋坐下，凳子太矮，燕钦长腿有些舒展不开，但是火盆燃烧带来的暖意，一下驱散了在门外带来的寒冷。 “你东西已经送到了，人也见过了，不回城上班老总也不能随意翘班吧我大嫂也是自己开公司，一周五天天天不落，这才是正经生意人的态度嘛。”燕希瞅他一眼，拐着弯赶人。 燕钦，“不急，来都来了，总要把人见齐全了打个招呼再走，这是礼貌。我听说傅老爷子也在这儿还有张婆婆，她救了七七，作为燕家人我总得感谢感谢。” 燕希撇嘴，声音不小的嘀咕，“现在倒是把燕家人的身份支棱起来了。” “应该的。” “切。” 七七挺着小腰板，努力做出自己听懂了的样子，“快中午啦，我太姥爷跟婆婆很快就回来了，婆婆说今天中午给我蒸腊肠吃，可香了，堂叔你想吃吗” 燕希，“……”崽儿，你能不能别三句话就带上个吃的 燕钦扬唇笑了笑，凝着小娃儿，“好。” 七七眼睛一亮，小胸脯挺起，小手往上拍了拍，“我做的哦！” 她有帮忙的，婆婆碟刹夸她做得好。 “七七这么厉害” “也不是顶顶厉害啦，堂叔你要看看我做的腊肠吗” 燕钦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被小娃儿拉去灶房，特地观摩挂了一屋梁的腊肉腊肠，再从灶房出来的时候，风光霁月温文尔雅的男人，已经沾了满身散不掉的腊味。 燕希在堂屋抱着肚子笑趴了。 他现在连吃饭都不敢在灶房待，宁愿捧着碗蹲廊檐下吃啊！ 七七这招杀敌于无形，绝了。 这期间蛋蛋也没闲着，拉出系统面板，试图弄出有关燕钦的资料。 以前只要是跟七七有关的，在十方世界里戏份比重有分量的，系统大多会给出资料。 比如宋月凉、傅燕迟，还有燕家其他人，如燕淮、燕希甚至孟静娴等等。 蛋蛋抱着翅膀，看着面前毫无反应的面板，表情严肃。 奇了怪了，燕钦的资料跟属性探不出来。 照理说不应该啊。 在宋月凉跟傅燕迟年少时就有出场戏份，还喜获燕希敌对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分量都没有 再怎么说这也是跟七七有七弯八拐血缘关系的人吧难道燕钦不是燕家人，是他妈咪跟野男人生的 蛋蛋眯眼，不可能。 燕钦跟傅燕迟及燕希是堂兄弟，在眉眼上就能看出有相似的地方，不可能是野生的。 呵了声，蛋蛋把系统面板挥开，“废物。” 滋滋滋—— 一阵电流飞来，把蛋蛋电得绒毛直竖。 七七似有所感，小脑袋支棱，“蛋蛋，你怎么了” 意识海里，少年音咬牙切齿，“没事，刚做了个马杀鸡！” “什么是马杀鸡” “那么多为什么，要不要我再给你念一遍三字经” 七七小脸绿了，慢吞吞把小脑袋缩回棉衣里，不敢再吭声。 近十点，傅老爷子跟张细凤先后回到小院，看到家里来了客人，午饭一顿忙活。 灶房升起袅袅炊烟，院子里飘出柴木香，妇人呼唤及娃儿糯软的应答时而传来。 寒冬阴沉天气带出的压抑感，在这种乡间烟火气中，无声无息淡去。 吃饭时，一张小木桌摆在露天院子里，几盘小菜，几根蒸腊肠，四人围坐在桌旁，有说有笑的温馨氛围漾满小院。 燕钦吃得很沉默。 70 第二零九章 傅大忽悠上场 宋月凉跟傅燕迟晚上回来的时候，燕钦已经离开，没有打照面。 越近年关，两人越是忙得分身乏术，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这天回到家已经过八点，家里已经吃过晚饭了。 两人进门时身上尚带着外面的寒气，七七就抱着个小铁盒哒哒跑到两人身边，“爸爸妈妈，婆婆在灶房给你们留了饭菜，在锅上温着。但是七七也有好吃的想给你们吃，你们是想吃完饭再吃好吃的，还是先吃好吃的再吃饭呀” 宋月凉跟傅燕迟险些被绕晕。 七七见状，颇为自得，小下巴扬得高高的，“你们想不想不知道七七的好吃的是什么呀” 宋月凉瞥了眼铁盒上写着的“十八街麻花”字样，忍笑，“妈妈可想知道了，是什么好吃的那么神秘呀” “当当当——”七七一听妈妈想知道，立刻揭晓，打开铁盒盖子，“麻花！是奶奶做的，七七已经帮爸爸妈妈尝过了，可好吃了！” 傅燕迟低眸，看着大铁盒里仅剩的三根麻花，“七七帮爸爸妈妈尝了几根啊” “……”七七小眼神飘了。 她跟叔叔一块尝了四五六根，还给太姥爷、婆婆跟来看电视的小伙伴分了。 这是她好容易忍着馋留下的三根。 分给爸爸妈妈还有阿贵伯伯，正正好。 后头燕希看着小娃儿萧瑟背影，正经又递过来一个小铁盒，“这里还有红豆糕，也是七七特地给你们留的。” 傅燕迟接过打开，嘴角抽了下。 正正好，也是三块。 燕希，“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纷纷忍笑，实在不忍心笑出来，七七都快缩成小鹌鹑了。 七七还努力给自己挽尊，“加上婆婆留的饭，肯定能饱、饱肚子……” 傅燕迟磨磨牙，笑着点头，“对，爸爸妈妈跟阿贵伯伯肚量小，吃这些刚好够了，七七真聪明！” 七七，“……” 嗨呀，以后不能这么嘴馋了！七七腰都直不起来了！ 欢声笑语伴着晚归的三人吃完晚饭，老爷子才说起燕钦来过的事。 宋月凉跟傅燕迟对视一眼，并不惊讶。 七七的事情早在京都传遍了，燕家那边族里人肯定会打探。 这个时候燕钦出现，没什么好奇怪的，燕淮特地叫他过来走一趟，背后肯定也有用意，总归是为了保护七七。 …… 乡下人家晚上没什么娱乐，加上平时白日里干一天活回来疲惫不堪，晚上通常吃完饭歇会就睡下。 作息时间特别早。 傅燕迟等人在桃溪村呆了一段时间以后，也慢慢开始习惯这样的规律作息。 吃完饭洗过澡，九点多，堂屋里看电视的村民们已经散光，该睡觉了。 燕希跟平常那样，穿着秋衣裤，飞快缩进自己被子里。 还没躺下，胸口就被拍过来几张纸。 燕希皱眉，“啥东西” “企划书。”傅燕迟也钻进了自己被窝，伸着懒腰懒洋洋的，“尽快看完，等过完年就要开始忙了。” “企划书！你给我这东西干嘛”燕希想也不想把纸张拍回去，“要看你自己看，别想拉我下水！” 呵，当他呆子还是傻瓜看企划书那不就是让他干活的意思吗 他是嫌逍遥日子不香还是嫌自由自在不舒坦 傅燕迟头枕双臂，扭头看着燕希，难得一次正经认真，“你今年也二十三了，京都那些跟你同龄的公子哥，要么已经在自家公司占据一席之地，要么利用资源人脉在外混得风生水起，最差的头顶上也有个闲职……说来，你才是你们当中最差的吧连闲职都没有。” 燕希冷冰冰斜视。 “你准备这样厮混到什么时候要一直啃老当个一辈子一事无成的二世祖”傅燕迟继续道，“燕希，我们家现在看着风光，但是周围其实危机四伏，如果不是有爸在前面撑着，我们家早就被群狼撕咬成碎片了。爸今年五十二岁，再强悍，你觉得他又能再撑几年有一天他撑不了了，或者有一天家里发生了变故，假设到时候我们一无所有落魄了，你准备靠什么吃饭自己一个人逃跑，把年迈的父母弃之不顾吗” “你放屁！老子就算要饭也不会丢下老父老母！”燕希炸毛，他良心还没被狗吃了，傅燕迟凭什么这么质疑他 “那你有一技之长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吗有东山再起的基石吗” “……”燕希哑口无言，胸口吭哧吭哧起伏，末了咬着牙吼出一句，“你就会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事无成！” “我不一样，我命短啊。” “……”我短你大爷！ 燕希做起来，怒瞪泰然躺在那的男子，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你他妈“命短”两个字简直被你玩得透透的，都玩成挡箭皇牌了！ 傅燕迟伸手拍拍卷毛二哈胳膊，“我正儿八经跟你谈呢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来，躺下来，我们兄弟慢慢聊，有一晚上那么长呢。” 燕希，“……” “我刚才的话不是危言耸听，你平时不关心公司的事情，跟爸的沟通也少，再加上他性格向来强势，就算担子再重也不会在自己儿子面前露出不堪负荷的模样，但是燕希啊，你长大了，你得自己懂得思考了。一旦燕家长房一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燕家必败。” 男人语重心长。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在燕希耳里，却像狼外婆在蛊惑小红帽。 可他就是禁不住好奇，嘴贱多问了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开个公司吧。” “我丢你爷。” “我爷也是你爷，这话别让爸听到，免得父子反目。” “……” 深夜十一点，自称命短的青年已经呼呼大睡。 燕希裹着被子坐在床边，就着十五瓦的昏暗灯光，苦逼翻看那几张企划书。 他错了，几张企划书捏在手里薄得很，但是以他只精通打架飙车骂脏话的脑袋，想要理解上面立意之本、五年计划、营收增长指标……他妈的他要找老师！ 燕希吸了下被冻得通红的鼻子，回头冷冷看了眼床上酣眠的男人。 傅燕迟，你他妈就是狗！ 70 第二一零章 难道你想要我养? 惠城的深夜依旧热闹。 尤其皇冠会所这样的娱乐场所，到了晚上十一点，才真正开始夜生活的绚烂。 二楼一处独立卡座里，滚着满地酒瓶，坐在矮几旁的青年还在抓着酒瓶狂饮。 燕钦推开卡座玻璃门，空气中扑来的浓郁酒气让他皱了皱眉。 卡座里很冷清，跟外面的热闹成反比。 青年独自坐在沙发上，身边空无一人。 “你来了”听到脚步声，青年懒懒掀了下眼皮，嬉笑一声将喝空的酒瓶随手扔到地上。 燕钦走过去坐下，“怎么喝这么多” 宋子禹抹掉嘴角酒渍，“不喝酒我还能做什么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这里那么多人喜欢醉生梦死，一醉解千愁啊，呵呵呵！” 他话里的怨愤难以遮掩，是冲着燕钦去的。 “宋氏现在的情况，不是我不肯帮你，是我无能为力。”燕钦淡道。 “无能为力你根本什么都没做吧也是，趋吉避凶嘛，我理解。”宋子禹点点头，“再好的兄弟，在利益面前也是有价的。你要是帮我，在你那个大伯面前就不好交差了，你怎么可能为了我得罪他换我，我也不敢。” “燕氏不是我做主。” 听着男人的推脱，宋子禹突然爆发，一脚狠狠踹在矮几上，吼道，“可是你从来没告诉我傅燕迟是燕家长子！” 燕钦从来没跟他透露过只言片语。 哪怕一句隐晦的提醒都没有。 如果燕钦真把他当兄弟，当年开口提点他一句，他家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 子韵出事后，他跟他爸本来好容易才稳住公司里那些股东，结果一转眼，却又爆出宋月凉跟燕家长子的旧事来。 那些见风转舵的人，立刻又开始对宋氏出手，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这几天，宋氏已经隐隐现出崩塌颓态。 宋家要倒了。 所以那些往日围在他身边前呼后拥的人全跑了。 他今天在这里喝酒，连个伴都找不到。 燕钦静静看着宣泄的青年，没说话，片刻后将视线转到玻璃墙外。 外面很热闹，舞池里人头攒动，暧昧又疯狂。 这个娱乐会所在惠城屹立很多年了，见证了惠城上流圈子无数起起落落。 不知道哪天，他也是起落落里的一员 “我去见过那个小孩，很可爱。”他道，“原本这个时候，我应该还在京都稳定军心，燕淮特地把我遣过来，让我去见那个孩子。” “什么意思”宋子禹皱眉。 “我见过那个孩子之后，她如果在惠城出什么事，燕淮会全部算到我头上，不管是不是我做的。”燕钦扬唇，镜片后黑眸沉冷，“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变成那个孩子的隐形保护伞，反抗不得。” 他扭回头，看着宋子禹，“屈居人下就是这样，自己根本做不了主。同是豪门子弟，你出生起就是继承人，但是我不是，我想得到什么，都得靠自己去争取。没出头之前，我根本没有自由的权利。当初没告诉你傅燕迟的事情，也是一样。我要是说了，早就被燕氏踢出局了。” “宋子禹，燕家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所以，你怪不得我。谈兄弟情你跟我称兄道弟，看中的不也是我燕家子弟的身份吗” 宋子禹哑口无言。 片刻后，捂头大笑。 名利场上的鬼，死于名利。 …… 傅燕迟一夜好眠，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精神饱满。 跟他同创的二哈青年反之一脸憔悴，脸上还挂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人就坐在床边，等傅燕迟睡醒，青年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凭什么是我开公司” 他看了一晚上企划，等看完了天将破晓才想起最重要的问题。 凭什么是他开公司 傅燕迟他妈不也是燕家人吗而且还是长房长子，是出生就有家族继承权的继承人！ 就算要开公司给家里筑起第二座堡垒，那也该是傅燕迟啊！ 凭什么是他 傅燕迟下床，先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才回神看向已经在积蓄怒气的二哈，“这话你昨晚怎么不问呢，现在企划都看完了吧看都看过了，试试也无妨嘛对不对我开公司是没问题，但是赚的钱就是我的了。” 男人顿了下，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难道你想要我养” “……”燕希差点气绝。 多贱哪！这男人他妈是多贱哪！ “老子就算要饭也不要你养！” “要什么饭，开公司就能自己赚钱。”男人撸了下他脑袋上黄卷毛，跟撸狗似的，“年后开工。” …… 早上吃过早饭，狗男人傅燕迟屁颠屁颠儿跟在宋月凉身后回城，追老婆去了。 燕希一早上什么都没干，蹲在堂屋廊檐下傻愣愣的，拳抵额头思考人生。 “叔叔，叔叔你生病了吗”七七在他身边转了两圈了，算了下时间，猪仔吃过猪潲又睡着好久了，叔叔还是一动不动，七七担心。 燕希放下拳头，认真看着七七，“崽儿，你觉不觉得，你爸爸可能不是人” 七七小拳头一拳砸在青年脑门，恶狠狠龇牙，“哼！” “嘶！”燕希作势疼到了，捂着脑门后仰，“我就是问问，你怎么还打人呢” 七七鼓着小脸，“我没有打人，我跟叔叔开玩笑呢！” “……”有其父必有其女，燕希痛心疾首。 小崽儿身上耳膜的潜质已经开始冒头了，就不该让她跟傅燕迟多待。 以前七七多乖啊！ “七七，叔叔问你，你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叔侄俩玩闹了会，燕希拉着七七跟他一块蹲廊檐。 青年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对面虚空，眼里现出迷茫。 这种迷茫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藏在他心里，只是不知道该找谁说。 问傅老爷子，好像没那么亲近。 问张婆婆，那是在为难婆婆。 至于傅燕迟……燕希打死都不会跟他开口，丢不起那脸。 宋月凉就更不用考虑了，跟她说不就等于跟傅燕迟那够男人说吗 沦落到最后，自己竟然只能跟个小娃娃隐晦倾诉。 －－－－－－题外话－－－－－－ 我尽量再多更一章哈待会见 70 第二一一章 爸兜得起 十二月寒冬，寒风时不时呼号一声拍在脸上，吹得燕希满目凄凉。 “长大了想做什么，七七还没想过哦。”身边，娃儿奶声奶气的嗓音传来，“不过有件事是七七一定要做的，长大以后，七七要赚钱，给婆婆养老，给太姥爷养老，给爷爷奶奶养老，还要给爸爸妈妈养老。” “给那么多人养老，怎么就漏了叔叔啊” “叔叔会有自己的孩子养老啊。”娃儿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兴奋起来，小脑袋biu地凑到他面前，“叔叔，我是姐姐，我叫七七，以后你的宝宝是排在我后面的，那名字就叫八八九九好不好” 燕希，“……” 呵。 七七要是个男娃！ ……那也不能揍。 七七以前已经苦够别人一辈子的了。 “行！以后叔叔要是有孩子，一个叫八八！一个叫九九！”燕希咬牙切齿答应。 计划生育算什么 他一蛋双黄，能安排！ 七七快乐得转圈圈。 以后她还会有弟弟妹妹的哟。 弟弟妹妹一定不会欺负她的，一定不会像小虎那样。 七七笑得眉眼弯弯，莫名就有这样的自信。 因为叔叔疼她呀。 七七虽然年纪小，可是她懂的，小孩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跟大人学的。 以后弟弟妹妹也会像叔叔一样对她好哦。 那她要对弟弟妹妹更好更好！ 燕希的迷茫被小娃儿这一通打岔，瞬间给忘到九霄云外，什么狗屁烦恼都没了。 直到下傍晚，小娃儿在客厅里抱着电话咯咯笑，燕希才忆起自己的那点子烦恼来。 他犹豫良久，磨磨蹭蹭走到娃儿身后，故作自然。 “爷爷你有没有吃麻花呀奶奶做的可好吃了！我全家都喜欢吃！” “今天叔叔问我以后想做什么，我还没想好，叔叔好像也没想好。” “是呀，他一个人蹲在廊檐，看起来好可怜的样子，有点像被大雨淋湿的狗狗。” 娃儿皱眉小眉毛，边告状边叹气。 燕希，“……” 小娃儿继续嘚啵，“叔叔说他以后的宝宝名字叫八八九九，是我取的！这名字好听吗爷爷” 燕希忍无可忍抢了话筒，吭哧好久，直到那头传来疑惑的喂喂声，才憋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来，“……我跟七七闹着玩儿的，我才不讨老婆！” 那头，男人顿了下。 但是燕希还是耳尖听到了声噗嗤闷笑声，不是他爸笑的，是他妈。 燕希脸一下黑了。 须臾，男人低沉稳重声线透过话筒传来，“听阿迟说，你要准备开公司了” “不是，什么我开公司傅燕迟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他拍了份企划书给我忽悠我开公司，他、他血口喷人！” 窝草那个狗东西，恶人先告状！ 不是，是先发制人！ 也不是！啥玩意儿阴他还带一条龙的 “不管谁的主意，既然有想发就好好干，你也老大不小了，开公司干点正经事，总好过终日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燕希垂眸，咬了下唇角，嗤地一笑，“我能干得了什么什么本事都没有，也没经验，也就傅燕迟忽悠，你看着吧，我要是真上场，公司一准倒闭。” 青年语气自嘲，藏在自嘲背后，却是极为隐晦的试探与忐忑。 “还没开始干就知道一定倒闭了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这是……支、支持他放手干 燕希握话筒的手紧了紧，眼睛游移，含糊道，“要是我真失败了呢到时候京都那边少不得有人嘲笑你，说燕淮的儿子……是个废物。” 这话说完，燕淮几乎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生怕错过话筒里任何一个音符。 话筒在他手里，隐隐颤抖。 很快，男人沉稳笑声传来。 记忆里，这是燕希第一次听到男人这样对他笑。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也不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哼声。 燕希说不上来，但是笑声落在他耳里，他眼眶忽然就一阵灼热。 “失败了又怎么样谁规定我燕淮的儿子就一定要干什么都顶尖，干什么都必须完美你爸我当年初入商场，一样失败过不知道多少回。有失败才有成长，那些失败带来的教训，最终会成为你人生积累起来的阅历跟经验，那才是真正的财富，相比一帆风顺，更为珍贵。”男人道，“不用害怕，去做吧，只要你是干正事，失败了也无妨。” 男人笑说，“爸兜得起。” 燕希积聚在眼里的灼热突然凝成水滴，冲出眼眶顺流而下。 他咧着嘴，吸了吸鼻子，“真难得，你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没生气，也没骂人，看来我是沾了七七的光。” 男人沉默片刻，“这不也是你第一次，心平气和跟我提问吗” 电话挂了。 随着话筒落在座机上那医生轻轻的咔响。 父子间横亘多年的心结，似也被一把剪刀轻轻一剪，咔的断裂，解开。 “叔叔，快擦一下，你鼻涕要掉下来了！”脚边，小娃儿急吼吼递上小手帕，急得跺脚脚。 燕希挑眉，接了帕子故意不擦，“掉呗，就你待会还得扫地。” “好脏的啊，叔叔！小娃娃都笑话你了！” 七七这会子也想哭了，妈妈教她爱干净，她现在特别看不得不干净啊！ 燕希哈哈大笑，擦了鼻涕眼泪，一把抱起皱巴了小脸的娃儿，把她架在脖子上。 七七头回被人这样架着，那么高的高度，吓得她一把揪住叔叔头发，“叔叔慢点慢点，七七要掉下去啦！” “不会掉，我扶着呢！嘶！七七你别揪我头发，你没掉我头要掉了！我的发际线！” 叔侄俩吼着闹着出了门，去哪了不知道。 堂屋里傅老爷子跟张细凤在烤火。 刚才青年打电话他们都在旁边瞧着了。 等叔侄俩走远，傅老爷子才从膝上书籍里抬起头，轻哼了一声，“这么多年，总算有了点当爸的样子。” “傅老哥你是说七七爷爷”张细凤在缝外套扣子，绣花针在头发上抹了抹，笑道，“嗐，不管是当爹的，还是当儿子的，人一辈子其实都在摸索学习，谁也不是什么天生就会不是” 她往外看了眼，眼角笑褶子舒展，“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题外话－－－－－－ 说好的又一章，完成！本来今天打算万更的，孩子闹得厉害，宝子们多多包涵祝你们看得开心！能感受到温暖 70 第二一二章 咱村图书馆在镇上出名了 京都，燕家。 两鬓霜白的男人，脸上严肃冷硬线条多了丝柔和。 他坐在那里，看着已经挂掉的电话，幽深眼眸若有所思。 “淮哥”孟静娴在他对面，将他神色看在眼里，犹豫轻唤，“……你在想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敢问出这句话。 以前，她从不曾这样问过。 向来是他是什么她都听着，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从来不敢多问他的心思，怕自己多事，也怕惹了他厌烦。 孟静娴柔白手指轻轻蜷起，或许是这段时间她曾在他面前闹过脾气，打破了以前的柔顺形象，而他没有不悦，所以壮了她的胆子 忐忑静待片刻，没听到回答。 孟静娴垂下眸子，眼底滑过失落。 “我在想，我以前或许做错了。”于此时，男人低沉声线传来。 “淮哥！”孟静娴霍地抬头，白皙容颜露出惊讶。 男人看着她，深沉眼眸少了几分锐利，平和而幽深，“以前我认为，父亲就该有父亲的样子，父亲应该是强大可靠的，也应该是严厉的。我做了自己以为的严父，可是跟孩子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越来越生疏。” “但是孩子是一天天成长的。小时候他们什么都不懂，所以他们听命令。等他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跟主意了，需要的就不再是命令，而是指引，是平等尊重。” “这些年，他们都成长了，好像只有我还停在原地。” 男人语中透出自嘲。 他至今仍然把两个儿子当成需要管教的小孩子。 可是儿子们其实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甚至阿迟，也已经成了父亲。 自嘲过后，燕淮笑了，笑中是释然。 “其实放低父亲的姿态，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男人站起，拍拍坐得有些麻的双腿，“我觉得现在这样不错，你觉得呢，阿娴” 男人已经上楼了。 孟静娴仍坐在沙发处，身子僵硬，表情呆滞。 年届五十的女人，耳根绯红。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咨询她的意见。 虽然他没有等她回答。 平等……尊重吗 孟静娴绞着帕子，红着脸，继而，慢慢红了眼圈。 …… 燕希架着七七，在村子里来回跑了一圈。 天色已经晚了，路边人家亮起灯火，燃起炊烟，空气中尽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燕希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扛着小娃儿又跑又跳，把笑闹声传出老远。 “叔叔，别跑啦，该回家吃饭啦，待会我爸爸妈妈就要回来了哦。”七七无奈，揪揪青年头发提醒他。 路边好多小朋友跑出来看热闹啦，叔叔跑跑跳跳的样子……真的很像动物园里的大猩猩呀。 七七怂着小眉毛，她是大猩猩肩膀上驮着的小猩猩。 燕希一点不介意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高喝一声，“好，叔叔带你回家吃饭！” “叔叔，你在家里还哭鼻子，现在怎么这么高兴” “胡说，叔叔怎么哭鼻子，你看错了！” “我的小手帕你还没还给我呢。” “七七你学坏了啊，怎么老跟叔叔抬杠” “好吧，是七七看错了。”七七宠着淘气的叔叔，“那叔叔为什么这么高兴呀” 燕希脚步颠颠儿，龇出大白牙，“叔叔高兴！” 七七歪着脑袋，也跟着龇出小米牙，“那七七也高兴！” 晚上傅燕迟回到家，这次先窜出来的是二哈青年，杵在他面前豪气万丈，“傅燕迟，年后的活我干了！” 接下来一晚上傅燕迟都没能耳根清净。 连睡觉的时候旁边都有人魔音穿脑。 “傅燕迟，回头你再弄个更加详细的计划书出来给我看看，我这次是下了十二万分决心了！” “撸起袖子就是干！这才是爷们！爷身后也是有人兜底的！” “诶，傅燕迟，老头子没跟你说过这句话吧他今天跟我说了，哈哈哈！他说‘爸兜得起’！哈哈哈！” 傅燕迟，“……” 翻身睡觉。 简直幼稚，搁他面前攀比这个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爷们 他都不稀罕打击他。 免得明年没人给自己做长工。 翌日，七七帮着婆婆忙活完家务，抱起笔跟小本子，准备去图书馆做作业时，身后跟了个大跟班。 早上不到八点，图书管里已经坐了很多人。 角落里有在坐滑滑梯跷跷板玩耍的小娃娃，书桌这边有看书吸收知识的村民，也有来看小人书的皮猴子，还有跟七七一样过来做寒假作业的小学生。 代销店柜台那边，傅老爷子提着小火笼，架着老花镜正在看《高等数学》。 “七七，七七！”长书桌旁，狗蛋跟华子、喜丫几个低声朝她招手，“快过来！” 七七立刻哒哒跑过去，悄声问，“铁军哥哥，什么事呀” “你那里有几多小红花了” “有六朵了哦！” “快，拿出来咱凑一凑，可以去换几个开口笑了！” 这是傅老爷子开代销店后给娃子们整的一个福利。 在图书馆看书做作业一小时就能拿一个小红花。 收集小红花，可以在他那里兑换在售的所有商品，包括笔、小本子、牙膏牙刷洗发香波这些。 两朵小红花换一颗大白兔奶糖，三朵小红花换一个果冻，五朵小红花换一个开口笑，六朵小红花换一个葫芦汽水。 还有其他物品需要的小红花各不等，只要凑齐数量就能兑换。 也就是说，你在图书馆看书，不仅能学习知识，还能得到小福利。 简直是在刺激娃子们跟村民们全民看书学习。 燕希从书架上找了本跟商业管理相关的书，刚坐下来，就看到小娃子们呼啦啦往柜台跑，到了那边叽叽喳喳开始兑换小零食。 青年挑眉，正经看了下时间，计算他今天能拿到几朵小红花。 那边七七跟狗蛋几个一人一个开口笑，已经啃上了，娃儿们脸上尽是开心满足。 “七七，看那边。”铁蛋指了下长书桌靠角落的位置，那里也坐着几个小孩子，“他们是外村过来的，估计以后天天都得来。” 华子咔擦咬下一口开口笑，声音含糊不清，“咱七七图书馆在镇上出名了！” 70 第二一三章 镇馆之宝傅老爷 七七有些不明所以，朝长书桌那一群陌生的小哥哥小姐姐看去。 都是她以前没见过的面孔，的确不是桃溪村人，而且年龄比他们要大很多，几乎都是十来岁的年纪。 七七遮着小嘴，好奇问小伙伴们，“为什么会出名了呀” 小伙伴们相视一笑，把七七拉过一边，神秘兮兮的，“等会，你看了就知道了。” 几个小娃子蹲到了小游乐园旁边，边吃小零嘴边说悄悄话。 七七手里开口笑还没吃到一半，就看到有陌生小哥哥站了起来往这边走，手里捧着纸笔，脚步有些踌躇。 跟他坐在一块的其他人，此时纷纷引颈观望，看样子就很紧张。 十几岁的男孩，走到柜台前，犹豫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忐忑问对面老者，“老、老师，我有道数学题不懂，您能教、教教我吗” 傅老爷子很沉浸在高数里，闻声抬头，扶了下老花镜，“数学题我看看。” 男孩立刻把作业本递上。 “二次函数这是初三才学习的知识点，你是初三学生”老爷子看着数学题，从手边抽出草稿本，边随口问道。 男孩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是，我在读初三！学校布置的寒假作业有好多难点我不太理解，听来过图书馆回去的人说这里有个老师，是教大学的教授……我、我们就壮着胆子想过来请老师指导一下。” 男孩说完立刻抿紧唇角，凝着老者的眼里满是忐忑不安。 傅老爷子朝他温和笑笑，点头，“爱学习的学生，所有老师都会喜欢，学习也应当爱学敢问。” 他把写了公式的草稿纸递给男孩，“这道题要套用的公式我在上面列出来了，你先拿过去，想一想这些公式该怎么用才能解题，如果还是不明白，过来我再给你指导。” 说完老爷子又道，“历年来初三升学考，二次函数都会作为压轴考题出现，好好琢磨，琢磨透了才能掌握。” “好！谢谢老师！”男孩脸上迸出笑意，眼里忐忑不安消散，亮得惊人。 继男孩回到作为之后，马上又有人过来了，接二连三拿着书本、试卷来问题求解。 老爷子皆一一指导。 而围在柜台前的少年少女们，看老者的眼神开始变得越来越尊敬。 七七连开口笑都忘了吃了，小嘴半张，眼里满是崇拜，“我太姥爷好厉害呀，哥哥姐姐们问的问题他都会！” 狗蛋跟华子的震惊不下于七七。 他们村里现在在读的都是小学生，初中高中处于断层，大学就更别提了，村里几十年来没出过大学生。 所以他们有不懂的请教七七太姥爷时，拿出的都是小学题，就这他们已经觉得太姥爷老厉害了。 没想到太姥爷连初中题目都随手能教，而且不止一个科目，语文数学英语他都懂！连物理化学都能讲个一二！ “原来大学教授这么厉害的……”华子下巴挂到胸口，又崇拜又震撼，“简直全能啊！” 他胸口下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落下一粒种子，只等生根发芽。 七七张着眼睛，小脑袋点了一下又一下，“原来我们图书馆这么出名，是因为有太姥爷在哦！” 所以太姥爷才是图书馆的镇馆之宝！ …… 小娃子们对“出名”这个概念，知道的尚算冰山一角。 事实上确实跟七七所想那般，傅老爷子成了图书馆的镇店之宝。 那天过来桃溪村打探的人，回去后就把所见所闻给传开了。 桃溪村一个小村子突然弄了个气派又豪华的图书馆，固然惹人瞩目。 但是仍然远不及图书馆里有个大学教授坐镇来得让人震撼。 萩芦镇十里八乡，各村情况不同，有穷有富。 唯有一点相同。 那就是对老师的自然敬畏。 老师是什么是教书育人的园丁！是神圣讲台上传课授业的学者！ 何况在桃溪村坐镇那个，还不是普通老师，人家是能在大学里教大学生的教授啊！ 数遍整个萩芦镇，这些年有几个大学生十个手指头就能数出来！ 于是有人立刻暗戳戳打算开了。 离桃溪村近的，家里有娃子在读书的，有空没空白天都把娃子往七七图书馆送。 去了图书馆甭管娃子看不看书学没学习，哪怕沾沾老教授的学者气息，走出来当爹娘的也觉着自家孩子气质不一样了。 上了一个台阶了！ 像今天这些自己想学习，特地赶过来的少年少女们，其他村子也有不在少数，只是没这么赶早，还在家里做着准备。 距桃溪村四五里地的新村。 十二三岁的少年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车头挂满大包小包，脸上犹带着忐忑。 “妈，这样成不成人家是教大学的教授，会肯教我这种初中生吗” 穿着棉袄围着围裙的中年妇人从灶房钻出来，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成！怎么不成你没听昨儿村里回来的人说，老教授慈祥着呢！有问题你就问，不然你那些试卷啊难题啊，上哪找人能教你爸妈都小学没毕业，想帮你帮不上。” 妇人把东西有挂到车头，“这是刚煮出来糯玉米，香着哩，你一块给老教授送去，快去吧，去晚了估计连座位都没了。” “哪那么夸张……”少年嘀咕，最终推着车出门，在淳口跟村里其他学生汇合，一块往桃溪村去。 溪中村。 王建中家也有在读生。 他大孙子刚好上初一，还有个侄女已经读高三了，正式备考冲刺的时候。 家里想着把俩孩子也送到七七图书馆，跟老教授请教，得些指导。 现在家里正闹腾得厉害，原因无他，王建中抹不开面。 “让你送孩子过去，你在犟什么哪啊是孩子前程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啊”王建中老板气得厉害，坐在廊檐下哭天喊地抹眼泪，“不就以前闹了矛盾吗你、太大不了咱把挣他们的那些钱还回去！总之孩子们一定要送去学！” 老婆子闹，王家儿子媳妇也闹，就连亲戚家脸色也不好看。 在廊檐下蹲了一溜儿七八个人，埋怨的视线跟刀子似的，一刀刀往王建中身上刮。 王建中骂娘的心都有了。 －－－－－－题外话－－－－－－ 晚上还有更新哈，12点前。 70 第二一四章 望子成龙，天下父母心 看着坐在廊檐角落不安又失望的孙子侄女，王建中在廊檐蹲下。 脚边堆积一地烟头之后，王建中一咬牙，把手里捏皱的烟盒用力扔掉，“走，去桃溪村！” 现在计划生育抓得严，家家户户后辈里几乎都是一家一户独苗苗，娃子的前程才是大事。 他同样盼着孙子日后能靠知识改变命运，出人头地。 只要傅老头肯教他家娃子，别说跟上次一样拉三天粪，拉一年都成！ 不然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骑上单车，带着孙子侄女往桃溪村去，王建中车头也挂满了大包小包。 一路上他还心情忐忑，担心到了人跟前会不会被刁难，毕竟桃溪村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 结果赶到七七图书馆时，打眼一看，晒谷场上停满了单车，摩托车也不少，连拖拉机都有。 图书馆门前都排成长龙了，全是跟他一样提着大包小包来求学的。 现在就是他主动跳出来想让人家刁难，恐怕也得排到两三个小时后。 王建中，“……” 七七跟小伙伴们也被这种阵仗吓到了。 人真的太多了。 因为图书馆里不许吵闹喧哗，所以来求学的人全部聚在晒谷场上，人一多，声音嗡嗡的比集市还吵。 “七七，你太姥爷太厉害了，这些全都是那个什么……什么词来着”狗蛋努力想了好一会，才想出自己新学的最贴切的成语，“慕名而来！” 七七听不懂，也不不觉得高兴。 “可我太姥爷年纪大了，要是每天都教这么多学生，他会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七七抿唇。 太姥爷已经七十多岁了，平日里稍微指导一下在图书馆里学习的人还好，人这么多真的不成呀。 太姥爷在家看书，看几页都会累得睡着，看电视看一半也会不停打盹。 七七知道老人年纪大了，精力也会越来越差。 小伙伴们还在观望热闹，七七悄悄退回图书馆，哒哒跑进代销店柜台后面。 头发雪白的老者正在支起的小黑板上写着什么，小黑板是昨晚添置的，太姥爷说有这个，能更方便他指导教学。 等老者停下书写，七七才凑过去，小手扯了扯老者衣袖，“太姥爷，外面有好多人在排队等着你出去，七七数了一下，有三十七个哥哥姐姐，那么多人，太姥爷教得过来吗” 傅老爷子愣了下，看到了小娃儿眼里的担忧，老者豁达笑道，“只要孩子们想学，太姥爷还有精力，太姥爷就教。” “很累也要教吗” 老人摸摸娃儿小脑袋，“教。太姥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也还希望自己能有价值。” “价值” “七七还小，现在还不懂。每个人活着都应该有自己的价值，太姥爷价值就是教书育人。”老者牵起小娃儿的手，带着她又走到图书馆门口，示意她往外看，“七七看到那些带着孩子过来求学的大人了吗” 七七点点头，“七七看到了，他们都很紧张。” 她看得懂，晒谷场上的大人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很紧张，很忐忑不安。 大冷的天，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偶尔太冷了才搓搓手跺跺脚，可是这么冷的天，他们头上却冒着汗。 傅老爷子笑了笑，又摸摸娃儿脑袋，告诉她，“对，他们很紧张，因为望子成龙。太姥爷拒绝不了想学习的学子，更拒绝不了天下父母心啊。” 七七仰头，看着太姥爷慈祥又豁达的笑脸。 她其实不太听得懂，但是这一刻，她觉得太姥爷是值得别人那么尊敬的。 也许这就是太姥爷说的“价值”。 “太姥爷，七七好像明白了。”七七轻声道了句，小脸也缓缓漾开笑容。 “你担心你太姥爷精力不够，其实也好解决。”七七头上小揪揪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两下，少年音质懒懒传近她耳里。 七七眼睛一亮，“蛋蛋，你有办法” “那些来求学的人，从小学到初中高中各个年级阶段都有，他们过来的时候肯定得在图书馆学习，那就分几个学习小组，高年级带低年级。低年级的问题，问高年级就成。高年级的问题，最后再整合了来请教太姥爷，能省下他大半时间跟精力，高年级学生在教导低年级的时候，也能同时温故知新，一举两得。” 七七越听眼睛越亮，迫不及待就把蛋蛋的话转述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听完，抚掌朗笑，“咱七七小脑瓜真聪明，还能想到这样的好主意！不愧是我傅家的种！刚好，太姥爷也是这么想的。” “……”七七小脸红扑扑，不敢说主意是蛋蛋想的，心虚得不行。 最后干脆用小手把眼睛捂住了，小脸哭丧，“太姥爷才聪明哇！” 太姥爷早就想到办法了，亏她还暗暗担心着急。 七七真是个笨蛋…… 耳边，又是老爷子爽朗笑声。 娃儿头顶，蛋蛋难得坐姿端庄，桀骜眸子眸光平和。 不知道是桃溪村这个地方神奇，还是小崽儿身上神奇，周围凑了太多美好。 让人心里的戾气在不知不觉间，被悄然抚平。 他帮过七七很多，但是在七七身上、在七七周围，也感悟许多。 一来一去，好像计算不出得失。 蛋蛋嗤了声，又翘着而烂腿躺下来，鸡爪子还使坏的在娃儿小揪揪上又抓了下。 被绑得漂亮的头发被他抓成两团鸡窝。 图书馆门口，从华发老者出现后，喧闹就骤然安静，像被摁了开关一样。 老爷子把刚才书写的小黑板拿出来支在图书馆门口，手指在小黑板上敲了敲，“大家伙这么冷的天还带着孩子过来，望子成龙的心我都理解。不过有一点我得先跟大家伙说说，七七图书馆不是学校，我也只是个从岗位上退休下来的老头，精力有限，对孩子们稍加指导可以，可不能指望我跟在校任教一样周全细致。” “我这里有几个要求，都写在黑板上了，大家伙过来看看，觉得成的，就把孩子送来，觉得不成的也没关系，孩子们依旧可以在图书馆看书。七七图书馆大门敞开，欢迎大家来看书学习。” 70 第二一五章 首富家的钢饭碗 老爷子话说完，就往后退开了些。 在晒谷场上等候的人们立刻就朝黑板围了过去，当中有外村人，也有桃溪村村民。 有站在前面的人，把黑板上的内容高声念了出来。 “一，鉴于前来学习的孩子们人数众多，图书馆里会额外辟出一块地方作为学习角，供孩子们集中学习。” “二，根据年级高低，建议孩子们自发组成学习小组，以高年级带低年级组合，互帮互助，温故知新。” “三，孩子们提问统一在每日下午三点至五点，时间有限，建议将难题难点集中提问求解。” “四，图书馆每周六日两天，会请城中资深老师、教授前来给孩子们授课，讲解课业要点，欢迎孩子们前来听课。” “五，传课授业于乐，请孩子们家长们别再往图书馆送大礼小礼，敬谢，此致。” 人群哄一下炸开了。 带着孩子前来的家长们是奔着老教授用心指点才来的。 刚听完小黑板上要点一二三时，说不心凉失望不可能。 可是所有心凉失望在听完第四点后，便全部一扫而空了。 每个星期周末两天时间，图书馆会请大城市里的资深老师跟教授来给孩子们讲课啊！ 那可是能在城里教书的人，讲课的价值高低还用说 来，一定得送孩子来！ 高年级家长们激动得不行，孩子带带低年级娃子，给他们讲讲难题有什么都读初中高中了，教个小学题能花多少工夫 有老师跟教授专门讲课的机会，整个阳县都寻不着，也就只有七七图书馆有！ 而且不收礼！那不就是不收钱吗 那不就是免费教书吗！ “傅老师，傅教授，要报名吗我第一个给孩子报名！” “什么你第一个，我排在你前面呢，你先后面等着！傅教授，我家孩子是第一个啊！” “傅教授，给，这是我家孩子名字跟年级，我都写在纸上了，孩子我送过来随您安排！您想怎么组小组就怎么组！” “……靠，鸡贼！谁有纸笔，快，借来用用，我也给孩子写小纸条！” 写下来交到老教授手里，老教授就是想忘都忘不了了！ 这法子好到极！ 傅老爷子笑眯眯站在小黑板后面，朝大家伙挥挥手，“不用急不用抢，图书馆大门开着，大家随时能来，不用报名，等孩子们来了自行组小组，你们要相信孩子们的独立能力嘛。” 七七站在人群后方，小手捧着脸蛋，对太姥爷简直崇拜到五体投地了。 “蛋蛋，我太姥爷好厉害呀，他一说话，大人都乖得像学生一样！” 蛋蛋扬唇，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小黑板上第四点压轴压得极成功，堪称老爷子卸重担的绝妙之计。 就是苦了那些被他拉来的资深老师、老教授。 也不知道谁会踩进老爷子的坑，跑到山旮旯来无偿教书。 当天下午，图书馆长书桌旁就坐满了看书学习的学生，年纪从八九岁到十七八不等。 当中大部分是外村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桃溪村本村的 大拖小，最后整整组了十个学习小组。 而这仅仅是暂时，以后慕名而来的人怕是会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图书馆到时候还能不能坐得下。 孩子们进图书馆学习了，送孩子来的家长，一部分也进去看起书，一部分先回了家，还有一部分依旧留在晒谷场上没走。 没走的这些人，聚在一处热闹谈天，从四周呼啸而来的寒风也没能降下他们的热情。 王建中凑在一旁，满脸惆怅。 亏他来之前还做了那么多心里建设，结果人家压根没多看他一眼，俩孩子直接就进去学习去了。 “把孩子送来这儿真挺好，不花钱，还能跟人讨论学习，等收假了肯定能有进步。”人群里一蹲着的汉子感慨，脸上挂满笑意。 有人应和，“确实。像我家孩子已经上高一了，搁家里遇到问题问谁都不好使，我一家子学历最高小学三年级，谁能教他问同村同年级的，他不会的那孩子一样不会，来这里好歹能有机会得老教授指导一下，比窝家里咬烂笔头强多了。” “桃溪村现在真的今非昔比了，有那话怎么说来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福气一来没法挡啊，今年又是卖西瓜挣钱又是有人出钱翻修礼堂建图书馆的，用不了多久，咱周边几个村子都要被甩在后面了。” 王建中默默听着，没插嘴说出赞助图书馆的人是全国首富，要不能把人堆给吓翻喽。 莫名自得间，突听有人道，“诶，你们有没有听到消息桃溪村明年可能要在镇上盖厂子开公司！” 王建中没蹲扎实，屁股一歪跌坐地上，爬起来后立刻凑到说话的人跟前，“你听谁说的真盖厂子开公司” “咳……”刚才说话的汉子黝黑脸上浮出点红云，“我前两天来图书馆看西游记，听了一耳朵，他们村有个黄头发的年轻人，特别好认，现在也在图书管里好像，就他说的。” 黄头发青年 王建中又立刻问，“是不是黄头发，头发还打着卷的，二十来岁比我还高一个半头的青年” 黝黑脸汉子拍手，“对，就是他说的！你认识那人是谁啊” “……”王建中撑着腿起身，一脸不屑，“那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溜子，吹牛的，傻了吧唧才信他的话。” 说完，王建中慢悠悠推起自己的自行车，离开了晒谷场。 走出晒谷场视野可见范围后，王建中表情立刻一变，两腿蹬得飞起，飞也似赶回村。 首富儿子要在镇上盖厂子开公司啊！ 这消息还能有假 他得赶紧想辙子，到时候厂子开起来了不得招工溪中村这次务必要赶在最前头！ 他们村还有不少剩余劳动力，搁家里纯属浪费，就说他们王家，能拎出来的小年轻就有七八个，到时候要是能挤进厂子就近打工，那就是钢饭碗！ 首富家端出来的饭碗，雷劈都劈不掉！ －－－－－－题外话－－－－－－ 好了，今天就到这了，橙子带娃去了。晚安宝子们！ 70 第二一六章 宋董命格太硬 最近家里变得有点安静。 七七感觉很明显。 爸爸妈妈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来，总爱四处闲逛瞎玩的叔叔开始每天跑图书馆。 太姥爷也开始整天埋头在本子上写东西。 就连晚上来家里看电视的人都少了很多。 相反图书馆那边的人越来越多，关门熄灯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好像一下子，身边的人都开始有自己的事情忙了。 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家里最闲的人，七七选了个早上出太阳的天气，抱起作业本，穿得像个小粽子一样钻上了妈妈的车。 七七决定进城去看看外婆。 当初说好的很快就会去看外婆，七七不能食言。 小孩子也要说话算话的。 “妈妈，你说外婆想七七了吗”去往闲人山庄路上，小娃儿心里有些小担心。 宋月凉从后视镜看了女儿一眼，笑道，“想了。” “妈妈你怎么知道呀” “你外婆……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七七满意了。 嘴硬心软的意思她懂。 就是外婆嘴上说不想，心里是想她的。 今天是进入十二月后难得的晴好天气，冬阳和暖，白云浮浪。 气温依旧冷，阳光撒在身上也不带温度，但是天高气爽让人心情明媚。 闲人山庄座落在惠城南郊八公山。 沿途道路树影婆娑，清幽雅静。 只是这种幽静在山庄门口被打破。 车子还没停下，宋月凉就看到了山庄门口纠缠的一幕。 “宋淳生，放手！闹成这样你不嫌有失身份吗！”李蔷沉着脸，美目含煞。 她身上穿着日常灰色工作服，却依旧难掩自然流露的风情。 染了怒气的双眸，在阳光下灼灼生辉，使得女人脸上那条难看的疤痕似乎都被淡化不少。 这种美态，是宋淳生不曾见过的，一时间有些恍神。 “阿蔷，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你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宋淳生钳着女人纤细手腕，放缓声线，“这段时间我不断上门道歉，任打任骂，表现的诚意难道还不够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 李蔷力气不敌，被男人钳制怎么都挣不开，气极冷笑，“我第一天就说过了，想让我相信你的真心，行，拿钱来买！没钱你跑得再勤快也没用，还当我李蔷是以前那个十六七岁的傻子，被你几句好话哄一哄，就能为你肝脑涂地” “阿蔷！我宋淳生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真心过！” “你的真心就是一边说非我不可，一边跟别的女人准备婚礼” “这件事情我跟你解释过无数遍了，我是身不由己的！当年如果我不听从家里安排，不仅你会出事，我也拿不到继承权，宋家当年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子弟！” 李蔷眸光越冷，勾起红唇轻笑，“身不由己宋淳生，你没结婚前我已经有了身孕，可是你儿子宋子禹，比我女儿还大两个月！你婚前也是身不由己跟方茹厮混到一块的吗” 这才是她最恨的地方，让她知道自己原来是那么不堪。 如果当年不是她太天真，她的女儿不会从出生起就被人骂成私生女！ 这个污点，月凉甚至一辈子都洗不掉！ 而眼前这个男人，更是从来没把她的女儿当人看！ 宋淳生眼眸轻闪，有一瞬不敢对上女人冰冷视线。 但也只是一瞬。 “阿蔷，我们别再争论以前的对错，就当错全在我。只要你点头，我用下半辈子补偿你。”他说，“你想要钱要股份，我都给你！但是你得给我点时间，现在公司里不太安定，等我把公司安稳下来，你要的那些我一样都不会少了你！” “宋董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开空头支票。”两人纠缠间，女子清亮微凉嗓音传来，满是嘲讽。 李蔷跟宋淳生扭头，便见宋月凉抱着小团子，就站在两人不远处。 她身后黑色轿车静静停驻，在阳光下折射出流光。 两人竟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去了多少。 李蔷看到宋月凉跟七七的第一时间，就用力挣开了手腕。 宋淳生也收起了脸上失态，换上温和表情，“月凉，七七你们来了难得我们一家子人齐，我做东找个地方，我们一家人一块吃个饭，好好聊聊好吗” “我可不敢跟宋董做一家人。”宋月凉抱着七七，缓步走到缠枝铁门前，站到李蔷身前侧，薄凉眸子似笑非笑看着对面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宋董命格太硬，做你家人的下场似乎都不怎么好。宋夫人被离婚净身出户，令千金进局子蹲了大牢，剩下个儿子，开的地产公司还没开张就准备倒闭了吧我建议宋董，有时间找人吃饭，不如去找个算命先生，先给你算算命去去晦气。” 男人西装革履，儒雅俊朗，乍看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宋氏掌权人，实则周身漾着难掩的颓态。 一段时间不见，宋淳生苍老了许多。 从他眼底极力隐藏的疲惫跟焦灼，可见这段日子他不好过。 大概已经快要走投无路了。 “宋月凉！”宋淳生在连消带打的嘲讽中沉了脸。 他惯了高高在上，尤其是在宋月凉面前，极少有这样卑微的时候。 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需要站在她面前，接受她的嘲讽。 如果换个场合，这份屈辱或许他忍了也就忍了。 可是现在不行，他做不到在李蔷面前如此狼狈！ “商场上成王败寇我认了，可私下里你再不愿意承认，我也是你父亲！”宋淳生眼神沉戾，看着宋月凉，再次伸手钳住李蔷手腕，“另外，我跟你妈妈之间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管！” 宋月凉挑唇，正待反唇相讥，就听怀里小团子猛地大喊，“宋爷爷，你放开我外婆，你弄疼她了！” 娃儿边喊边挣扎下地，脚还没站定，就冲过去想要把男人撞开。 宋月凉立刻拧眉朝李蔷看去，这才发现女人脸色苍白，额角冒出冷汗，而她被钳住那只手，正颤抖痉挛。 是疼得太厉害了。 即便这样，女人也只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喊出一声疼来。 70 第二一七章 怕人言可畏 “宋淳生，赶紧放开！” 宋月凉变脸厉喝，恍然想起，女人的手，被人打断过。 所谓打断，她也只是听说，那几年女人在狱中不肯见她，她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 现在再看，怕是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脑子里飞快掠过几个片段，喝茶时女人左手执杯，吃饭时左手用筷，提东西时用的也是左手。 因为见面次数不多，加上女人表现得太自然，所以她竟然没有留意到，女人的右手几乎都是处于辅助姿势。 连被喝了两声，宋淳生也发现了李蔷异样，急忙放松力道，连被直呼名讳都顾不得，“阿蔷，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伤的是右手……” 他是真的不知道，否则他不会气急之下那么用力攥着她。 “你现在知道了，你快放手呀！”男人小腿处，小娃儿还在不停冲撞捶打，想把男人推开。 发现压根不管用后，七七竖起眉毛，一口用力咬在了男人腿上，“为什么要欺负我外婆，你抓疼她两次了！” 死死咬在男人腿上，娃儿还不忘控诉，声音听来含糊不清。 “嘶！松口！”宋淳生吃痛，曲腿就想把挂在腿上的娃儿甩开。 “七七！”李蔷跟宋月凉双双惊叫，扑了过去。 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你们在干什么”有男人低沉浑厚声音在附近响起。 宋淳生尚没回过神来，就被一道水柱兜脸浇下，浇了个透心凉。 等他凝目看清面前景象时，宋月凉跟李蔷及小娃儿三人早就退了开去，一滴水珠没沾，只有他一个人浑身湿透，昂贵西装不停往下滴着水，狼狈至极。 在他对面，是穿着灰扑扑园丁服、蹬着水靴，手里拿着软水管的唐峥。 “你浇我！”宋淳生咬牙，死死瞪着唐峥，一字一顿。 唐峥将水管放回凌霄花墙下，淡道，“水管漏水了。”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连宋月凉都不相信素来寡言沉稳的唐助，会说出这种搪塞傻子的托词。 放好水管后，高大男人回身，边取下手上工作时用的白手套，边道，“天气冷，宋先生还是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免得感冒着凉，顺便让脑子冷静冷静。” 七七三人在男人示意下进了缠枝铁门，等身后传来咆哮声时，她们已经进了山庄，铁门也关上了。 七七揉了下发酸的小下巴，先看向李蔷，“外婆，你的手还疼吗” 李蔷顿了下，将右手衣袖往下扯了下，“不疼了。” 小娃儿对她的话似乎深信不疑，没再继续追问，但是那张小嘴却没有安静下来，“唐伯伯，水管真的漏水了吗” 男人走在她们旁边，“嗯。” “不对呀，我明明看到唐伯伯把我们拉开之后，水管的水才喷出来的，而且还是对着宋爷爷喷哦！” “……”大人们齐齐沉默。 看着满脸好奇疑惑的女儿，宋月凉心里生出荒唐的担忧。 女儿以前是张白纸，性情天真纯良，但是他们这些大人却是色彩各不相同的画笔。 耳濡目染之下，女儿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回到东苑茶室，宋月凉暂时支开了女儿，跟李蔷独自相对时，二话不说拉开她右手衣袖。 “你干什么！”李蔷一惊，立刻想把手收回去。 可惜晚了一步，宋月凉看到了。 女人白皙消瘦手腕处，有好几道交叠的狭长疤痕。 “这是什么”宋月凉抬眸，薄凉眸子冰冷。 李蔷将衣袖拉下来，重新盖住手腕，“你不是看到了么，伤疤。” “别人割的还是你自己割的” “别人割的，手筋断了。”李蔷垂眸，从茶几下铁匣子里取出银丝碳扔进红泥炉子，生火烧茶，动作熟练，“唐老及时帮忙，找了医生给我治手伤，手筋续上了，没变成残废，就是不太能提重的东西。” 宋月凉在她对面坐下，视线落在她拿镊子的右手，“你一句都没跟我透露。” “我不需要你同情，唐老那里也是我交代他别说的。你现在看到了，我有能力养活自己，用不着你管，生老死葬也不必你费心，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你就那么不想跟我有牵扯如果真的那么厌恶我，当初何必生下我”宋月凉抿唇，终于冷冷问了出来。 她至今依旧想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这样对她。 从小就是这般，对她冷淡至极。 李蔷眼睫颤了下，稳住发抖的手，语气更加冷淡，“当初年少无知，宋月凉，你就当没我这个妈吧。” 宋月凉没再说话，起身头也不回离开了茶室。 她怕继续呆在那里，会跟女人大吵。 心头的压抑跟阴霾，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茶室低矮窗棂外面，蹲在那里整理美人蕉丛的七七，不小心把里面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扭头，看向被她拉着一块打理美人蕉的唐伯伯，眼里有难过有不解，“唐伯伯，为什么外婆要跟妈妈说那些话” 妈妈一定很难过很难过。 她想追上去抱一抱妈妈，可是七七知道自己不能去。 妈妈肯定不想让自己看见她难过的样子。 她也还要留下来，完成爸爸交给她的任务，帮妈妈跟外婆和好。 这个任务很重要很重要。 爸爸说，她做好了，妈妈才会真的快乐起来，外婆也一样。 唐峥寡言，牵着蔫头耷脑的小娃儿，离开了茶室窗外。 等走远了些，他才开口，“她不想拖累你妈妈。” 得到回答，七七小脑袋立刻抬起，眼里疑惑却更浓，“怎么会拖累呢” “可能她觉得，她离得远一些，或者断掉关系，你妈妈受到的嘲笑会少一些。” “为什么难道外婆不知道，宝宝没有妈妈，更可怜吗” “她怕人言可畏。” 男人话里，始终用“她”来代替称呼。 七七脑子里充斥拖累、嘲笑、人言可畏的字眼，只觉得小脑瓜快要变成浆糊了。 “唐伯伯，我觉得外婆那样想不对。”可是是哪里不对，七七又说不出来。 男人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题外话－－－－－－ 这段时间暂时日双更，月末有爆更，大橙子要存稿啦。 70 第二一八章 找宋月凉，对赌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七七攫着小屁股，一边唱着诗歌，一边把假山石缝下野生的水仙花小心翼翼挖出来，带土装进小花盆。 寒冬冷峭，水仙花却开得极好，碧绿的叶子，已经长出白色花骨朵，在阳光下颤巍巍的，娇柔俏丽。 “这么好看的花为什么要挖出来呢”七七歪着小脑袋，觉得可惜，“长在石缝里也很好呀，不仅花漂亮，连假山都变漂亮了。” “因为这朵花不合群。”苍老声线在七七身后响起，唐老提着小木桶慢步走近，桶里还能听到鱼儿扑腾声。 看到他，七七忙站起来礼貌唤了声唐爷爷。 走到娃儿面前，唐老拍了拍她小脑袋，“把花盆放到路边，晚些会有人来收走处理掉。” “是要把水仙花拿到别的地方种吗”七七不太懂处理的意思。 唐老默认了她的话，没多做解释，“走，跟唐爷爷去厨房，今天我们又有鱼吃喽。” “好！”七七应了声，把水仙花盆抱起放到青石小径边上，小手在水仙白色花骨朵上极轻柔的碰触了下，“唐爷爷一定会给你们换个更好的家的，等七七下次来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看到你们开花啦。” 跟花骨朵说完话，七七就哒哒跑到老人旁边，伸出小胳膊帮着老人一块提小木桶。 因为个子太矮，娃儿为了提桶踮起脚尖走路，一路摇摇晃晃，把小脸憋得通红。 唐老看在眼里，升起趣味。 人年纪大了，特别喜欢听话的孩子。 不喜人忤逆。 唐峥找到厨房的时候，一老一小正在亲自动手刮鱼鳞。 尤其小娃儿，几乎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帮忙，又认真又专心，连小脸上沾了鱼鳞片都不知道。 “我来吧。”男人接替了剩下的工作，比起刚才笨手笨脚的爷俩，动作娴熟得像大师傅。 唐老爷子提了张凳子坐在一旁，两手撑着手杖，笑得眼睛微眯，“刚才七七在浣溪边留了盆水仙，回头你给搬到茶室外面吧。” “嗯。”男人没问原因。 闲人山庄里一花一草皆是名贵品种。 唐老眼里容不得沙子，从不允许廉价东西进入庄子，免得拉低了这里的格调跟档次。 那些野生野长的花草，只要长出来就会被拔掉扔出去，或者归拢起来焚烧。 野生水仙能被他开口留下，应该是因为七七。 “还有，下午月凉来接人的时候，让她提防着些，宋淳生忍不了多久了。” “嗯。”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知道了。” 唐老笑哼一声，招呼七七，“走，陪唐爷爷散步去，你比那个木头棱子可心多了。” 七七刚干活的时候把小棉衣外头给脱了，得了招呼，抱起外套又紧步跟在老人后头。 蛋蛋看她一口一令的小样儿，眉头高高竖起，有点不爽。 “那老头心机深着呢，他跟你太姥爷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呀唐爷爷跟太姥爷一样，都是七十多岁，头发也都跟雪一样白。”七七不太认同蛋蛋的话，小小声辩解。 她不吭声还好，一吭声小揪揪又被抓成鸡窝，少年音可见的带上恼意，“我跟他谁更亲近你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小崽儿，你叛逆期是不是早了点” 才认识多久她就敢跟他顶嘴了 “当然是蛋蛋更亲近呀，我信你的话的，但是我们也要讲点道理嘛……”赶在蛋蛋再次发飙前，七七又发出灵魂疑问，“蛋蛋，什么是叛逆期呀” 蛋蛋呵了声，小崽儿现在越来越狡猾了。 都开始懂得转移话题了。 “叛逆期就是你不听话！” “那蛋蛋你也是叛逆期吗你从来没听过七七的话哦。” “咱俩谁做主” “……蛋蛋做主。” “把这句话每天默念一遍。” 小崽儿，还治不了你。 屁大点儿，就想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 离开闲人山庄回到市区，不到早上十点。 宋淳生车子停在公司楼下车库，没有跟往常一样立刻下车。 现在连进公司，他都觉得压力无比。 好像只有车里这方小小空间，还能让他稍微坐下来喘口气。 下车之后，要面对的就是无数难题。 自从傅燕迟在文化厅正式承认身份，又把他跟宋月凉的关系公示于众后，宋氏集团就迎来了第二次地震。 震荡比第一次更厉害更严重。 但凡惠城圈子里的人，人人都知道宋月凉跟宋氏敌对，俨然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那些想要讨好宋月凉继而讨好燕家长子的人，对宋氏就直接不友好起来。 导致宋氏彻底军心不稳。 短短几天功夫，公司里就有不少员工甚至高管开口辞职。 股东们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大闹，不把他赶下台誓不罢休。 宋淳生在车里坐了近半小时，才拖着沉重脚步下车，走进公司。 顶着公司员工隐晦的异样目光走进办公室，宋淳生把宋子禹叫了过来，“你这几天准备个项目，准备好只花去找宋月凉。” 宋子禹一头雾水，“爸，找她干什么宋月凉早就放过话不会跟我还有宋氏合作。” 鼎丰开业酒会那天宋月凉就表明过态度，现在还要他在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爸在想什么 而且，宋子禹有个感觉，真找上门去，他还会被宰。 上次他们父子俩不就被宰了百分之五股份吗 “燕钦那边不是有马山关老板的关系吗宋月凉以前就想从关老板手里买地皮，只是两人的合作没谈拢，后来没了下文。”宋淳生眼底深沉，闪出算计，“你拿着项目去找她，定个对赌协议，如果她赢了，我们再给她百分之五股份，联通鼎丰一并送给她。” 宋子禹听了这话，脑子一个机灵，激动道，“那要是我们赢了呢” “要是我们赢了，她要助宋氏跟燕氏达成合作，让宋氏拿到至少年度上亿增长额！” 宋子禹刚才激动得从办公室沙发上站起，现在吓得一屁股落地。 70 第二一九章 我脑子进水了吗? “爸，你刚说要得到年度上亿增长额” 你是不是疯了这句话宋子禹没敢说出来。 他已经被吓得有些魂不附体。 宋月凉可从来不是傻子。 就算他们在这边做好所有算计，宋月凉能上当 宋子禹对宋月凉哪哪都不爽，但是有一点是他想否认也否认不了的。 宋月凉天生就适合商场。 那个女人不仅手辣心黑，脑子也极聪明。 他不认为宋月凉会轻易咬住他们放下的鱼饵。 再说，拿宋氏百分之五股份跟鼎丰做筹码，就想换来跟燕氏的合作，还想拿到上亿营收 这两者之间压根就划不了等号。 宋淳生眯眼，“宋月凉想要宋氏股份，她既然想要，多付出点代价未必不肯。何况买卖向来要你来我往的谈，一次谈不拢，就谈两次。” “真要签对赌”宋子禹激动又担忧，“如果最后还是宋月凉赢，再拿走我们手里百分之五股份，我们宋家在董事会的地位就危险了。” 手里股份越来越少，意味着他们在董事会的话语权也会变得越来越小，随时有被掀翻的可能。 宋淳生垂眸，掩下眼底狠意，“只要她肯签下协议，我们就绝对不会输。我有办法，让她能赢都不敢赢！” “我这就去找燕钦做企划定项目！”得了笃定回答，宋子禹一反之前颓废，气势高昂。 “燕钦那里不用跟他说太多，只需要他帮忙联系关老板。你也该从这次的事情里吸取到教训了，商场上没有朋友兄弟，何况，燕钦到底姓燕，别让他最后反而坏我们的事。” 宋子禹沉默点头。 他跟燕钦之前，已经生出了罅隙，再回不到从前了。 …… 十二月中，宋月凉在办公室再次见到宋子禹。 这次对方是正儿八经早早预约了的，她也没有赶人。 “跟我谈项目”听宋子禹把话说完，宋月凉抬了抬眉，“我跟宋氏没有什么项目可谈，跟鼎丰地产就更没什么好谈的了。” 宋子禹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不是谈合作，宋月凉，马山关老板年末要拍卖手里地皮，我知道你对他的地皮一直很感兴趣，我们定个对赌，你敢吗” “对赌”宋月凉像听到什么笑话，身子却开始坐直，“赌什么” “我们各拍下关老板一块地皮，写出相关企划案，最后请人对我们的地皮企划进行评估，谁将来能带来的盈利多，谁就赢。” “只看企划案做评估是不是草率了点” “企划实施到正式盈利，需要的时间至少三五年，周期太长了，我等不起，你也不想等那么久吧” 宋月凉唇角翘起一角，双手冷白纤长手指相抵，似笑非笑凝视宋子禹，眼神犀利、洞悉。 直到对方眼神开始闪躲，宋月凉才往后轻靠椅背，把身上的压迫感稍稍撤回，“宋子禹，你不像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背后的军师，是燕钦吧” 宋子禹闻言，恼怒道，“你管我谁做军师你就说赌不赌吧！” “不赌。” “……你连赌注都没看你就拒绝” “不赌。”宋月凉把文件丢回到男子身上，“我脑子进水了吗宋氏都快倒了，我只要在旁边坐着等你们自食恶果就可以，我为什么还要下水掺和，给你们翻身的机会” “宋月凉！”宋子禹终于恼羞成怒，拍桌站起，眼里迸出恨意，“你恨我家，做到现在这种程度也应该够了吧我妹坐牢了，要在那种鬼地方呆十年！十年韶华！还有我妈，离婚净身出户，我外家也破产惹了一堆官司！我妈从锦衣玉食落到无处容身，宋氏集团更落到现在风雨飘雨的地步，足以抵偿你当年受过的绰绰有余！” “宋月凉，做人别太绝，留一线也是给你自己留余地！”他说。 宋月凉笑得不能自已，她抬眸，凉凉注视愤怒青年，“宋子禹，你家落到现在这样，不是自食其果吗我做得再绝，我也没有惘顾法律，没有漠视人命！” 她撑桌站起，倾身，如一头戾兽，连厮杀都冷静无比，周身气势压得宋子禹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子禹，”宋月凉轻道，“你该庆幸我还有理智。” 否则，宋家纵使坐拥数不尽的金山，也不一定有命享！ 宋子禹从泰丰铩羽，狼狈离开。 办公室安静下来，宋月凉身上气势也随即褪得干干净净，再看，甚至能从她身上看出几许悠然。 “宋总，”陈默敲门入内，一本正经打探，“谈崩了” “怎么又要跟唐老打报告” “职责所在，还请宋总包涵。” 宋月凉轻笑一声，不为难她，“第一回合罢了，用百分之五的股份就想对我撒饵，哪有那么便宜。” 宋淳生拿出的那点股份加上整个泰丰，市值最多也不过千万。 就想从她跟傅燕迟手里换上亿营收，更甚还要跟燕氏合作 当然不行。 “宋总的理想价码是” “得谈，宋淳生不会放弃的，用不了两天，宋子禹还得来。” “就是说，你要跟他们对赌” “赌啊，怎么不赌。” 宋月凉收了笑，脑子里冷静转动。 宋淳生的确抓住了她的心理，她想要宋氏股份。 这是她对唐老的承诺。 当年要不是得唐老援手，她现在未必是今天的宋月凉，不管唐老背后的目的是什么，至少他算计得明明白白，也从不曾在她面前遮掩野心。 仇要报，恩，也该还。 所以宋氏集团不能倒。 宋氏真倒了，股份就变得一文不值了，唐老手里抓再多股份，到时候也不过是抓着一堆废纸，没有什么用处。 傅燕迟下午找过来的时候，宋月凉思绪还在对赌上。 “宋淳生对这次对赌似乎很有信心，你说他凭什么那么笃定” 从宋子禹的话里，宋月凉就感受到了宋淳生势在必得。 她得弄清楚他暗里准备的后手是什么。 傅燕迟琢磨，“要是猜不着，就直接进去看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呀！” 这个呀的发音，跟女儿七七一模一样。 宋月凉眼角抽了下，她这辈子，除了女儿之外，也就只对这个男人毫无办法。 70 第二二零章 黑子 夜半下了一场雨，深冬的气温变得更低。 小娃儿裹在被子里都觉出一股寒意，迷迷糊糊间滚吧滚吧蹭进妈妈怀里，才又陷入酣睡。 早上起床，堂屋里已经生起了火盆子。 只是除了在火盆旁挑拣粘米的老妇人，其他人都不见人影。 七七揉揉眼睛，坐到火盆旁，“婆婆，是要挑小石子吗下次你叫七七起床，七七挑石子特别厉害。” “好，下次婆婆叫七七起床帮忙。”张细凤笑应，两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拿过放在一旁针线篮子里的梳子，给娃儿先梳头发，“现在天越发冷了，七七起床要穿好衣服，免得着凉了。” “婆婆，七七已经穿好多啦。叔叔说我现在每天都像个小粽子，穿太多了连手手都放不下来。”七七苦巴小脸叹气，看到被棉衣袖子裹得不好动弹的小手，更愁了。 灵活能干的七七要夏天才能看到了。 现在的七七，走路都像笨笨的小鸭子。 张细凤被娃儿愁眉苦脸模样逗了，噗嗤笑出来，“像小粽子多好，白白糯糯的，婆婆看了就想咬一口。” “嘶！”七七倒吸一口气，龇着小米牙把脸蛋凑到婆婆面前，搞怪又调皮，“婆婆，你咬吧！虽然七七还没有洗脸，但是也是香香的！” 张细凤乐得不行，佯装啊呜一口，在娃儿小脸蛋上亲了亲，“婆婆哪舍得咬你哟，乖娃子。” 娃儿搂着她，咯咯笑开来。 给娃儿梳好头发，张细凤叮嘱她刷牙洗脸，“你太姥爷跟叔叔一大早又去图书馆了，今天冻得厉害，没有火盆子烤着一会就得把手冻僵。七七你待会过去的时候记得提上小火笼，给你叔叔也带一个。” 七七声音从灶房传来，又软又乖，“知道啦婆婆。” 片刻后又听到娃儿大声惊呼，“哇！婆婆，咱家屋檐挂冰棱子啦！” “是啊，都冷得挂冰棱子了，我瞅着年前会下雪。” 七七洗漱好，从灶上锅里拿了个还热乎乎的地瓜啊呜啊呜吃完，填好小肚子，又跑回堂屋帮婆婆挑小石子。 农家自己碾的米，里面总有些细碎的小石粒，要是不挑干净，吃饭的时候咬着会磕牙，所以淘米煮饭前，得先挑一挑。 七七是个小能手，婆婆还在眯眼翻找的功夫，她咻咻咻就找出好几颗。 一小锅米没花什么功夫就挑干净了。 喂完猪，又把院子打扫了一遍，七七才提着两个小火笼出门。 “婆婆，七七做完作业练会字就回来陪你哦！” 凛冬已至，路边野草被冻得枯黄，草叶上、农家院墙头都结满了霜冻，悬着半透明的冰棱。 因为夜半下过雨，出门的小路又湿又滑，七七走得小心翼翼的，时而蹦一下跳一下，避开泥泞结冰的地方。 因为不想弄脏婆婆给自己买的小棉鞋，七七还特地绕了一下路，从另一条小道走。 经过别家小院时，时而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喁喁人声。 七七弯起眼睛，小嘴抿出甜甜笑意。 又是一年冬啦。 婆婆说今年年前会下雪。 “去年”的长街，大雪纷飞，好冷好冷。 今年也是冷的，可是七七一点都不怕，因为七七有家了。 冷有人问，饿有人疼，七七现在好幸福好幸福。 幸福的七七唱起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在转角处，七七跟人四目相对。 冒着青茬的光头，二十多岁年纪，嘴角叼着半支烟，看起来流里流气。 身上穿一件单薄的藏青外套，右手抓着只大公鸡，确切的说，是掐着鸡脖子。 可能对突然冒出来的小娃娃有点意外，光头眯着眼，眼底闪过一抹凶戾。 七七也很意外。 村子里的人她差不多全都认全啦，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光脑袋的叔叔。 七七抿着小嘴，准备礼貌的喊人，就听前面一家院子里传出老妇人大嗓门的嘀咕，“奇怪，咱家大花怎么不见了刚刚喂的时候还在呢……咕咕咕！咕咕咕！大花，快出来！” “啊！”七七恍然，咧开小嘴，眼睛笑成半月，“叔叔，你是不是在帮二叔婆抓鸡呀” 说罢，娃儿扬着嗓子朝前面院子喊，“二叔婆，二叔婆！大花在这儿呢，它调皮偷偷跑出来玩，叔叔帮你抓着啦！” 很快那边院门口就跑出个高瘦老妇人，头发花白，年纪跟张细凤差不多。 看清转角处情况，老妇人脸色微变，快步赶过来，先把七七给挡在后头，这才脸带狐疑道，“你是……黑子！你回家来啦” 老妇人又看看被光头青年捏着脖子的大公鸡，“你……帮我抓的大花” 青年沉默一瞬，“啊，是，刚路过看到这鸡想往旁边菜园子跑，我给逮着了，免得啄了人家地里的菜，原来是二婶你家养的啊。” 说着把大公鸡塞到老妇人怀里，青年两手插进衣兜，吹着口哨，吊儿郎当走了。 等他背影消失，老妇人眼底的审视及怀疑才散去，立刻拉过七七小声叮嘱，“七七，以后遇见这个人绕着点走，那不是个好人，知道吗一定要记得二叔婆的话，别跟他走近，乖啊。” 交代完娃儿，老妇人还是不放心，干脆一路把娃儿给送到图书馆才离开。 七七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时间也不过早上八点多，图书馆里就已经快坐满人了，大家都在安安静静的看书学习。 七七左右张望了下，悄悄溜到靠角落里正打盹的华子旁边，“华子哥哥，黑子是谁呀你认识吗二叔婆说我以后看到他绕着点走哦！” 华子一大早被爷奶从被窝里提溜出来，又被拎着耳朵押到图书馆，困到躲角落里想再睡个回笼觉。 迷迷糊糊间耳朵里飘过“黑子”两个字，华子霍地睁开眼睛，人被吓精神了，“黑子什么黑子七七你见过他了不是，他回来了！” “华子哥哥，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紧张啊”七七叹气，先给她解释一下嘛！ 70 第二二一章 小崽儿的糖衣炮弹 华子惊慌得忘了收住音量，周围不少人听到了他的嚷嚷。 惊讶的人立刻又多了五六七八个。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被判了五年吗这才三年多四年不到呢！” “以后村子里又要不安生了，唉！” “七七，你们小娃子以后见到这个人都走远点，那就是个混不吝的，一句话不高兴就会动手打人，可不管你们是大人还是孩子。” 七七蹲在角落小小一只，众人看她又弱小又单纯的模样，叮嘱得更加细致。 好不容易等这人议论完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七七才挪着小身板跟华子排排蹲，“华子哥哥，我刚才见过光头叔叔了，好像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坏……他还帮二叔婆抓鸡了呢！” “那是假象！七七，你不能这么单纯，你听哥哥的！我跟你说，黑子以前在我们周围十里八村都可出名了，到处打架欺负人！我从记事起听到的就全是他打架的事，还跟人动刀子呢！”华子险些坐不稳，就怕娃儿太单纯被人拐了去，又是一番耳提面命，“听村里人说，他在外面是那什么黑老大！每次他回村，都有一堆小弟跟着他回来，呼啦啦的，吓得村里人晚上吃饭都不敢点灯！” “我们以前吃晚饭也不点灯呀，电费好贵的。” 华子，“……”傻七七咋教不明白呢 七七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好奇道，“华子哥哥，你见过他打人吗” “我才多大啊我三岁多才记事，记事没多久他就被抓进派出所了！”华子顿了下，觉得自己这样说不太有说服力，又加了句，“但是我们村里好多大人亲眼见过的，陈家二伯就见过他打人，还叫别人给钱花。” “后来呢” “后来陈二伯去告诉派出所，派出所把他抓进去了。” 七七立刻点头，“陈二伯做得对！” 华子见状，放心了。 搬出陈家二伯果然没错，七七就是陈家二伯的小狗腿。 哦，还是他爷爷的小狗腿，还是篱笆小院所有人的……华子缓缓转眸，看着眨巴眼睛小脸坚定的娃娃。 他认真想想才发现，七七狗腿的对象咋恁多呢 篱笆小院后头，距离不到两米的地儿，有一户破落小院。 破落程度跟篱笆小院差不多，只是篱笆小院有人气，后头的院子在外面看着还能入眼，推开院门往里，就是满目荒凉了。 几年没住人的院子，一地枯草白霜，还有废弃农具跟散落的柴火，堆在院子角落，上面盖着层泥土，已经长满青苔。 光头青年回到院子，随手把院门掩上，在坑坑洼洼的廊檐坐下，也不管半湿的廊檐弄脏衣裤。 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盒，取出最后一支香烟叼在嘴里，幽幽吐出一个眼圈。 青年凶戾眼睛在烟雾中微微眯起，“他妈的。” 他昨儿半夜回到村，裹着衣裳在木板床上冻了半宿，早上冷饿交加，不得不起床，想着给自己捣鼓点吃的先填填肚子。 那个小崽儿哪冒出来的 一只大公鸡就这么没了。 青年又幽幽吐出个眼圈，眯眼，“她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但当时小崽儿指着他喊偷鸡贼，他二话不说抓着大公鸡就走，心情再差点说不定再给小崽儿一个耳刮子。 她干嘛要说他帮抓鸡 看他像看大好人一样。 他黑子就被那么点大的小崽儿一个糖衣炮弹给整蒙了。 “咕噜噜——” 青年面无表情，把还在燃着的半支烟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不行，还得整活。 青年起身，两手插兜晃晃悠悠又出了门。 既然小崽儿坏他好事让他饿肚子，他就直接上她家弄吃的去。 这头青年琢磨着打听小崽儿底细，外面黑子回村的消息，也已经传遍整个村了。 破败小院外头，是不是有人经过，探着脑袋往里张望一眼，紧接着又快步绕走。 篱笆小院此时来了好几波人报信了。 “真回来了！他二叔婆的大公鸡差点就没了！亏得七七机灵，把大公鸡给救了回来！” “他一个二溜子，地不种，工不做，这回出来怕不是还要跟以前一样，出去找人给钱花呗！” “唉，可别祸祸村里啊，咱好不容易有点好光景，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可咋整” 张细凤坐在堂屋，火盆子烧得旺旺的，屋里暖意融融。 火盆子周围，围坐着村里好几个老妇人家，择菜的择菜，织毛衣的织毛衣，唠嗑的功夫不落手工活。 “他家院子那么多年没住人了，回来怕是连睡觉的铺盖都没有，更别说米啊菜啊那些。”张细凤叹气，眼神复杂，回想到从前，“他爸妈走得早，老一辈的也全不在了……这次回来看看，要是他改好了，大家也对他好点，都是一个村的。” “嗐，我们也是心里担心，他劳改回来要真能改好，大家伙也不会那么看他。咱跟他爸妈那辈儿，也是一块苦着长大的不是。” 快到午饭时间，妇人婆子们唠嗑完，各自赶回家做午饭。 院子里刚清净一会，半掩的篱笆门就被人从外推开了。 光头青年两手插兜大摇大摆往里走，跟从堂屋里出来正要做饭去的张细凤对个正着。 “……黑子”虽然好几年没见，青年的模样比起以前稍有变化，张细凤还是认出来了。 “啊。”光头慢悠悠走到矮小老妇人跟前，距离极近，居高临下，眼珠子下睨，压迫又危险。 青年挑唇笑了声，眼里却全无笑意，“张婆婆，弄点吃的，我饿了。” 张细凤愣了下，微微叹了声，“灶房锅里还有温着的地瓜，你先吃两个垫垫肚子。” 青年身量挺高，很瘦，站在那里跟支竹竿子似的，张细凤仰头只能看到他下巴。 但是对上青年危险目光，老妇人脸上却没有显出异样来。 青年跟在她身后进了灶房，准备从锅里拿地瓜时，还被老妇人拍了下胳膊，“先去洗洗手，手上还沾着鸡屎味儿呢哪能拿东西吃。” 青年眼睛一下凶戾。 70 第二二二章 我给你钱 七七在图书馆被华子以及陆续赶来的小伙伴们，足足洗脑教育了一个多小时。 脑袋晕晕乎乎的，还没忘了得回家给婆婆烧火做饭，婆婆一个人在家呢。 娃儿提着快烧尽的小火笼，带着满脑子“黑子”回到家，进了灶房，又看到了黑子本尊。 光头青年曲着长腿坐在小矮凳上，面前扔了一地地瓜皮，娃儿进来时，他正吃下最后一口。 四目相对。 七七视线从地瓜皮移到青年脸上，又移到青年手上，“黑子叔叔，你洗手了吗” 黑子，“……” “你早上抓了鸡，不洗手就拿东西吃，肚子里会长虫子的哦。”七七拍拍自己小胸脯，“我每天吃饭吃东西的时候，都会先把手洗干净。” “不洗，怎么着”青年移动眼珠子斜睨小娃儿，心里不爽。 管东管西还管他洗不洗手 跟张家老婆子一个毛病。 “那你肚子痛的话再来找七七吧，我有治肚子痛的药，我妈妈给我买的。”七七抿着小嘴，提着火笼走到灶头前，把火笼里还没烧完的碳取出来，“黑子叔叔，我婆婆怎么没在家呀” “摘菜去了。” “哦。”娃儿清理好火笼，登登回了堂屋。 黑子撇唇嗤了声，伸展两腿抻抻筋骨，他没打算吃完就走。 三个手指大的地瓜只够塞牙缝，他要留在这里吃饭。 仰头，看着上方横梁上挂满了熏烤好的腊肉腊肠，黑子眼底暗了下。 记忆里，以前桃溪村人想吃肉都得等过年过节，割个几两肉回家炒菜，沾了荤腥就算过大节了。 什么时候竟然能搁家里挂那么多肉了 真豪气。 思忖间，小娃儿跟个圆团子似的，从外面摇摇摆摆又滚了过来。 到得他面前，圆团子递给他一包还没开封的奶油饼干。 黑子愣了下，撩起眼皮子。 “给，你不是饿了吗给你吃，饿肚子很难受的。”娃儿抿唇，眼睛又黑又亮，干净得像阳光下的黑色琉璃。 黑子毫不客气接过饼干，打开袋子就吃，“饿肚子确实难受，这种饼干是高级货啊，你家挺有钱。” “我很有钱！”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娃儿立刻在棉衣口袋里掏巴，掏出两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币，一张五角，一张贰角，“这里是七角，我睡觉的枕头下面还有八块三角，加起来有九块钱了，都是我自己攒的！” 蛋蛋从意识海中飘出，面无表情，翅膀尖儿上已经有电花流窜，只要青年敢有什么动作，他立刻把他电得屁滚尿流不能自理。 等回头，再教训不懂防人的小崽儿！ 黑子眉头动了动。 七七没看到他眼里闪烁的暗色，把自己的七角又放回衣兜里，还用小手轻轻拍了拍衣兜，小心又珍惜。 放好钱，七七抬头看着对面缓慢咀嚼饼干的青年。 “黑子叔叔，你以后要是缺钱花，你来找七七吧，我给你钱。” “你给我”黑子愣了下，眼珠子移下来睨向娃儿，像听到什么笑话。 给多少 她攒的全部，九块钱 够他几包烟 娃儿朝他用力点点头，还拍着小胸脯，甚是豪气，“我给你！” 信誓旦旦过后，娃儿小眼神飘了下，紧张屏息，“那、你能不去问别人要钱吗你来问我要，我都给你哦！” 今天早上，村里人听到黑子叔叔的名字都很不安。 大家好像都很害怕他。 所以七七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要是……要是黑子叔叔不答应，那七七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七七只有九块钱 “娃子你挺逗的，你看我是不是像傻子”黑子吃掉最后一块饼干，袋子随手扔在地上，起身走人，“下次别跟我说这种笑话，不然我把扔树杈上挂着。” 七七小身板抖了抖，杵在原地，默默看着青年走远。 “蛋蛋，黑子叔叔好像是有点凶。”七七悄声道。 蛋蛋钻回意识海，懒得搭理小娃儿。 这个傻帽。 要不是她那袋子饼干，她那九块钱已经“给”出去了。 蛋蛋又不理自己，七七抓抓小脑壳，拿起灶房门后的扫帚簸箕，把地上地瓜皮跟饼干袋扫起来。 张细凤从菜园子摘了大白菜回来，灶房里只剩下小娃儿一个，黑子已经不见人影。 想来是吃完地瓜自己走了，张细凤遂没放在心上。 午饭的菜色简单又丰盛，有肉。 腊肉炝白菜，蒸腊肠，炒酸菜，加一个蛋花汤，家里四个人吃足够了。 等吃过饭，张细凤在屋里收拾出一床旧铺盖，虽然是旧的，但是被单被套都洗得干干净净，一直放在柜子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散着淡淡木香。 把铺盖卷交给燕希，她又回灶房，从灶头锅里端出一个大碗，装的是饭前她特地留出来的饭菜。 “婆婆，怎么还留饭了呀”七七跟在她屁股后头，好奇问。 张细凤笑道，“咱屋后头的邻居回来了，我琢磨他家里什么都没有，给他送床铺盖过去，顺便送碗饭。” “好。”七七眨巴眨巴眼睛，又问，“婆婆，是送给黑子叔叔吗” “哟，七七知道黑子叔叔你早上回来的时候跟他打照面了” “打照面啦，我还请他吃了饼干。”七七没敢说自己跟人谈条件，叔叔说下次要把她挂树杈上…… 张细凤招呼上搬运工燕希，带着七七一块往午后院子走，顺便给孩子讲讲黑子的事，“他家跟咱家就隔了不到两米，以前他爷奶爸妈还在的时候，帮咱家垒过屋墙，就那篱笆院子也是黑子奶奶帮忙一块弄的。可惜他们都走得早，那时候黑子还没长大呢，才两岁多……估计他也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 黑子妈妈当年生他的时候难产，黑子生下来后没多久她就大出血，送到医院也没能救回来。 黑子妈走后两个月，他爸爸在医院自杀，家里剩下一双老人跟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 黑子爷奶接连遭了打击，身子骨一下垮了，苦苦撑着把黑子带到两岁多，也一前一后去世。 后来是村里跟他家同姓的五服外亲戚接济，又把他给养到了十多岁。 70 第二二三章 牛粪炮仗 “那孩子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说来他小时候，村里好多人家都给过他饭吃。”张细凤叹气。 所以那孩子后来在外面走了歪路，村里人才会恨铁不成钢。 自打那孩子被送去劳改后，村里人就再没提过黑子，只当村里没这个人。 没成想几年后，那孩子又回来了。 “婆婆，接济黑子叔叔的五服外亲戚是谁呀”七七不太懂五服外的意思，只觉得这个名字好奇怪，“我们村里好像没有姓五的呀。” 张细凤笑开来，“五服外亲戚指的是已经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远亲，黑子家姓陈，当年最先接济他的就是你陈二伯家。” 七七惊讶得小下巴都要掉了。 陈二伯家接济过黑子叔叔，后来又是陈二伯告诉派出所，把黑子叔叔抓去劳改了。 好复杂呀！ 燕希跟在一老一小后头抱着被子，脸上有些兴味。 桃溪村这小又破的地方，故事还挺多。 三人边走边说话间，附近还传出砰、砰的声响，冷不丁的能把人吓一跳。 “肯定是铁军哥他们，又在外面放炮仗了。”七七对这声音熟。 快过年了，铁军哥家里已经准备好了过年要用的炮仗，他出门玩的时候经常会在衣兜里偷偷揣上几颗单发的，不是用来吓一吓小伙伴，就是拿来炸牛粪堡。 七七话音刚落呢，就瞧见前头迎面跑来几个小身影，最前头的是华子，后面呼啦啦的还有好几个萝卜头。 全都神色慌张害怕，脸色苍白。 “华子哥”七七诧异。 华子一看到七七，还有七七后头抱着被子看起来孔武有力的黄卷毛青年，眼圈一下就红了，连声道，“七七，燕希叔，快，快去救狗蛋，他被黑子逮着了！” 张细凤一听顿时跟着惊起来，急问，“咋啦咋被逮着了！” “铁蛋把鞭炮扔黑子家里去了，还没来得及跑就被逮住了，现在人被抓进了院子里，不知道会不会挨打！”华子已经急得快哭了，跺脚，“燕希叔，你快去救救铁蛋，黑子打人可狠了，铁蛋那小身板遭不住的哇！” 把张细凤给急得脑门冒汗，垫着小脚飞快往黑子家走。 七七跑着跟在后头，燕希也加快了步子，神色认真起来。 他在桃溪村虽然没待多久，但是村里人对他都不错，他早就没把自己当外人了。 从篱笆小院出来，要拐个大弯，绕过两个菜园子，才能到达屋后邻家院子。 七七以前没往这边走过，跟着婆婆拐来拐去才发现他们家后面还有一处低矮些的地势，上面座落黄土围墙的小院子。 院子小木门是陈旧的腐白色，长出了青苔。 此时院门虚掩，里头没有声音。 华子脸色更白了，扛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完了完了，狗蛋没了，狗蛋肯定没了！ 他对不住狗蛋，对不住狗蛋家哇！呜呜呜！ 燕希人高腿长，后来赶上，已经走在了最前头，长腿一抬砰地把院门踢开。 老妇人跟孩子们一窝蜂冲了进去。 “……”等看清院里情形时，众人一时发不出声音。 很宽敞的院子，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院里地面野草丛生，霜冻过后野草变成枯黄色，使得整个院落看起来破败又荒凉。 黑子就坐在堂屋廊檐下，双手往后撑着地面，翘着二郎腿，嘴里叼了根草芯子。 烟瘾犯了，没烟，咬草芯子过过干瘾。 院门被人踢开，他撩起眼皮子斜眼看去，除了前头黄卷毛青年，来得全是老跟弱。 七七人小，院子里有些杂草长得跟她一样高，她得踮起脚尖才能透过杂草缝隙看到对面情况。 她看到狗蛋了。 手脚被捆着，嘴里还被塞团破布，扔在堂屋雨廊角落里，动弹不得，唔唔唔的哭得眼睛都肿了。 隔着一丛丛杂草跟狗蛋对眼，七七，“……” 幸亏这个院子里没有树，不然铁军哥哥一定被挂到树杈上去了！ “黑子，先把狗蛋给放了吧，小娃儿玩闹，不值当动那么大肝火。”张细凤看到狗蛋没事，放下心来，开口劝道。 黑子斜眼，指着自己衣服上满天星一样的小黑点，“玩闹你看看我的样子，他像玩闹吗” 众人再凝目，才发现黑子身上那些满天星……是牛粪粒子。 “……” “往我家扔炮仗就算了，这崽子他妈扔的是裹着牛粪的炮仗，冲老子来的想叫我善了”黑子呸了声，鼻子里还闻着一股子牛粪味儿，脸色顿时又难看几分。 什么时候连八九岁的小崽子都敢爬他头上动土了 燕希把手上铺盖夹在胳膊下，另一手拿过张细凤手里的饭碗，走上去，“我们给你送东西来的，你边吃，我们边说说炮仗这事。” “是牛粪炮仗。”黑子强调。 “行，牛粪炮仗。”燕希已经走到廊檐下，把铺盖放在相对干净的地上，人在黑子旁边坐下了。 黑子斜眼瞧来，片刻后接过饭碗大快朵颐，他是真饿。 张细凤跟小娃子们就站在不远处，等着两个青年谈话，没敢随便动弹。 狗蛋一个小娃儿被绑成那样，黑子这人是真下得了手的。 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七七猫了腰，悄悄往雨檐角落挪去。 借着杂草丛遮掩，小娃儿灵活的避开黑子视线，蹿到了雨檐旁，又趁着黑子扒饭的功夫，贴着堂屋墙根手脚并用往角落爬。 咻咻咻的就到了狗蛋旁边。 狗蛋喜极而泣，不枉他对七七好！ 等七七解开狗蛋手脚上的绳子，带人趴在草丛里悄咪咪溜走，黑子刚好把饭吃完。 将空碗往地上一搁，睨着微微晃动的草丛，黑子嗤了声。 燕希拍拍他肩头，“铺盖在地上，你自己铺床上去。” 说着又把自己棉衣外套脱了下来搭在铺盖上头，“这个也给你，算了” 七七救人那一遭，黑子其实早就看到了，只是没出声，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希心里明白。 对黑子这样的人，不能来硬的。 饭他吃了，铺盖外套接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如果不处理好，黑子就会是桃溪村的一颗雷。 什么时候炸了，后果会怎么样没人知道。 －－－－－－题外话－－－－－－ 嗯，黑子哥日常抖森，后面剧情的一个重要人物，先拉出来溜溜。 70 第二二四章 领导上门 狗蛋被吓了一场，还没走出破院子门口就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横流。 七七拿着小手帕，一边给他擦脸一边无奈道，“铁军哥哥，你干嘛往黑子叔叔家扔牛粪炮仗呀在图书馆的时候你还说他可怕呢。” 可怕咋还去招惹呢 这不整事么 狗蛋哭得一抽一抽，飞快往后头院子觑了眼，又怕又气，“我不是为了给你出气嘛他都跑你家去欺负你跟张婆婆了！” “你听谁说的啊” “华子说的！” 华子怂着肩膀，“我也是听李小牛说的。” 李小牛六岁，挂着两管鼻涕，“我听阿翠奶奶说的！” 七七，“他上我家没欺负人，吃了几个地瓜就走了，下次你们要先听我说呀！” 娃儿们面面相觑，“……” 狗蛋哭得更响了，“你咋不早说呀！那王八羔子他拿牛粪抹我脸啊！” “……”七七翘着两只手指捏起自己的小手帕看了看，小脸绿了。 其他娃儿纷纷捏着鼻子退散，“我说咋那么臭！” “你赶紧回家洗脸洗澡！用香皂洗！” “狗蛋你今天别去图书馆了，传到外村人家说咱桃溪村小孩都是牛屎味儿的！丢人！” 狗蛋怒了，连哭都顾不上了，“你们等着，等我再去掏牛粪的！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娃儿们尖叫四散。 张细凤跟燕希在后头看着，脸都憋红了。 中午，等家里人都歇下，七七从自己房间悄摸摸溜出来，狗蛋已经在篱笆墙拐角蹲了老久。 看到七七出来，狗蛋眼睛一亮，冲过去连声问，“带来了吗” “带来了！”七七从棉衣兜里掏出一小瓶东西，噗噗噗就往狗蛋身上喷，“这是我妈妈的香水，她喷在身上的时候可香可香了。” “脖子后面给我来点，还有腿，鞋，手上也要……还有脸，最重要的是脸，多喷几下！” 拐角的空气，瞬间香气弥漫，浓郁得刺鼻。 狗蛋终于满意了，他们七七就是讲义气，不枉他对她好，值了！ 等把狗蛋料理得香喷喷的，七七又悄摸摸把香水放回了房间。 下午，娃子们聚在一起的时候，狗蛋走路带风，所过之处香风扑鼻。 华子领头把他挤在中间，一群娃儿拼命蹭香气。 再散开的时候，狗蛋险些又哭了，洗完澡他特地换的新衣服新鞋子啊！ 现在新鞋子上全是脚印，新外套的扣子都不见了。 这帮犊子！ 娃子们嘻嘻哈哈笑闹了一阵，蹲路边准备换零食的时候，一辆老旧面包车在巷子口停下了。 华子，“七七，你家又来客人了。” 村里人现在早就有默契，但凡有四个轮子的车进村，那肯定是去七七家的。 而且面包车就停在去七七家的巷子口。 七七闻言伸长脖子，往面包车方向看去。 先下来的中年男人有点面熟，穿着黑色皮夹克，中等个头微胖，城里展示会那天她见过。 后头紧跟下来的人七七就更熟悉了，王建中！ 最近时常见啊！ 王建中穿着身军大衣，脸上带笑，跟走前头的皮夹克说着什么，期间看到蹲在对面路边的娃子们，还喊了声，“华子，你爷爷在家不喊他来一下，去七七家！” 华子扬声问，“去七七家啥事啊” “你去叫人就是了，有大事商量，说了你们小娃娃也不懂，快去快去！” 华子这才不情不愿往图书馆跑。 白天不干活的时候家里基本没人，人都聚在图书馆呢。 面包车上下来的一共有五人，浩浩荡荡往七七家去。 七七跟小伙伴蹲在那里，你喂我一颗糖，我给你吃一口饼，好奇议论开了。 “七七，那么多人去你家，啥事儿啊” 七七摇头，“我也不知道哇，王建中刚才没说哦。” “你家有人在不” “有的，我婆婆、太姥爷跟叔叔都在家，他们中午都要午睡一会，这时候还没去图书馆的。” “我总觉得王建中来咱村没好事，他肯定没安啥好心眼。”狗蛋琢磨了下，招呼小伙伴们，“走，咱去听墙角去，要是有什么事咱还能帮着喊救兵！” “听墙角我会！你们跟我走！”听墙角这事儿，七七现在是越来越熟练了。 带着一群小娃子回家，大摇大摆一点不带遮掩的。 进了堂屋，七七打开电视机，跟小伙伴们在电视机前排排坐，将电视音量调小了些。 王建中等人就坐在娃子们后面，他们说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七七小手遮住嘴巴，悄声教各位，“只要我们胆子够大脸皮够厚，别人就不知道咱在偷听！” 这是她从爸爸教她的道理里举一反三得出来的。 不管是哄外婆还是听墙角，其实都是一样的嘛。 他们光明磊落的坐在这里，别人就不会觉得他们是在听墙角，只会以为他们在看电视呀！ 小伙伴们对七七这种堂而皇之听墙角的举动，叹为观止，十分推崇。 王建中一行也是前脚刚进门，时间赶得巧，把准备去图书馆的燕希堵了个正着。 堂屋里生着火盆，暖融融的。 张细凤还用搪瓷托盘装了些米饼糖环放着，用来招待客人。 此时上门来的客人已经做过自我介绍。 “镇上领导来找我的”燕希皱眉，看了王建中一眼，隐约有了猜测，“找我做什么” 皮夹克男人笑呵呵套近乎，“咱们之前在市文化厅的时候见过，不知道小伙子还记不记得我，咱还一块吃过饭。” “记得。”燕希点头，就是那个两杯酒下肚，让他们砸钱投资的镇领导嘛。 他对这人还有印象。 皮夹克一听，笑得更真切了，“好！咱也算半个熟人了，那我就把来意说了，开门见山！” “小伙子，我听说你准备在咱萩芦镇建厂子开公司，是不是真的” 这事儿他们领导班子也是早上才从王建中口里得知，当即就坐不住了，开着部门破面包车直奔桃溪村来。 建厂子！开公司啊！ 绝对不是小事！ 厂子跟公司如果都开在他们萩芦镇，明年乡政部门的政绩就能往上飙升好几番！ －－－－－－题外话－－－－－－ 皮夹克：路人甲没有姓名。 花衬衫：老子两百多章了都还只是个代号，我说什么了 70 第二二五章 人生的目标 阳县隶属惠城管辖区。 在惠城下属县城里并不突出。 作为阳县管辖的萩芦镇，那更不用说了，不管哪一方面跟别的乡镇比，不排最末也排次末。 不是领导班子不想好好发展乡镇建设，不想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是无计可施。 穷地方没有人愿意来投资。 要特色没特色，要资源没资源，穷乡僻壤的谁肯来谁也不乐意亏钱呀！ 以致领导们每每看着别的地方日新月异，只能压着羡妒恨兴叹。 算起来几十年，他们萩芦镇唯一一次引人注目，还是之前城乡合作搞扶持的时候，萩芦镇抢到个扶持机会，还拿到了所有企业扶持里最大额的扶持金。 就是宋月凉大方赠出的那五十万。 所以皮夹克上次在城里跟“燕家长子”一块吃饭的时候，才会不要脸的拉投资。 为了萩芦镇，他可谓绞尽脑汁削尖脑袋，没谁比他更兢兢业业的了。 这次乍听到王建中爆料，说燕家人有建厂开公司的打算，哪里还坐得住 “只要确定了，小伙子，我在这里就能给你放话，乡镇部门一定给你最大投资便利！”皮夹克掷地有声，眼里热切浓烈，烧得眼珠子都红了。 燕希默了默，点头道，“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是目前只有初步构想，还没到具体实施的地步。……领导，你消息挺灵通的啊。” 他除了在篱笆小院跟亲近的人说过这事，也只在图书馆里看书的时候提过一嘴。 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 燕希视线狐疑掠过王建中，他掺和在里面，肯定少不了他的事。 王建中见躲不过了，干脆大方承认，毕竟他还想在中间捞实惠，把人得罪了自个吃天大的亏，不值当。 “燕小兄弟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故意打探，就是前几天送孩子过来学习，听别人议论时听了一耳朵。”王建中道，“这建厂开公司是大事，更是利民惠民的好事，我回家左思右想，最后才告诉了镇领导。要是这事儿确定了、成了，对哪一方都是好事，你说是不是” 没想到王建中能说出这番话来，还算中肯。 燕希看向镇领导，“如果投资，我肯定选址萩芦镇，但是投资方向我还没确定。” 说完燕希顿了下，表情流出几分不自然，“这方面我得跟我……我哥和大嫂商量过才能确定，等所有事情定下来，到时候我会亲自到乡镇部门跟诸位领导详谈。” 行商投资，能获得乡镇扶持给予便利，对新兴企业来说自是最好不过。 他不会蠢得放弃这样的机会。 但是，最后要怎么做，咳，他听傅燕迟的。 燕希对自己的能力门儿清，压根不是经商的料，哪一方面都比不过傅燕迟。 所以他既然要做，就得跟傅燕迟学。 他不想让家里人失望，也不想让家里老头，给他兜烂摊子。 能成功，谁想失败。 因为有这个信念，他才能安得下心来，在图书馆里埋头看书学习。 虽然没能一次确定下来，但是得到这个答案对镇领导们来说，已经是大喜讯了。 只要确定了对方会在他们萩芦镇投资，不管多长时间他们都等得起！ 这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好！我在乡镇部门随时等你来谈！”镇领导朗笑。 王建中则紧着给燕希递烟，热情得像变了个人，“燕小兄弟，投资建厂什么的，得选地址吧我们溪中村有地方！绝对足够宽敞，风景好风水也好！而且离桃溪村也近，一来一回开车要不了半小时的！选址的时候你可以考虑考虑我们溪中村！另外我们村青壮年劳力特别足！不知道你想好招工的时候要招多少人了吗能不能给我们溪中村分点名额你放心，我们绝对不抢桃溪村饭碗，他们都吃上了你再考虑我们村的人就成！行不行以后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王建中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二话不说！” 原来目的在这。 燕希把烟夹在耳朵上，点头，“行，回头我跟我哥嫂商量过后再说，这些事不急，厂子还没影儿呢，具体怎么招工、招多少人，我听我哥嫂的，他们比我有经验。” 他没一口拒绝，说话开始慢慢学着圆滑。 傅燕迟说商人跟人说话，就是在打太极。 他学着了。 这边相谈甚欢，等老村长急匆匆赶来，事儿已经谈完了，老村长唯一得到的有用信息就是燕家小子要开厂开公司。 哦，这次老村长还破天荒得了王建中一支烟、一个过于热情的笑脸，整得他们哥俩好似的。 七七跟小伙伴们听完墙角，叽叽喳喳的就炸开了。 “七七，你叔叔真要开工厂那我爸妈能进去干活吗要是能的话，他们就不用跑很远的地方打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起来，要是过完年就开，我爸妈就不会走了！” “七七，我晚点再来找你玩，我先回家告我爸妈去！” “我也要回去告诉我爷奶，让他们把我爸叫回来！我爸今年都没能回来过年！” 短暂哄闹过后，七七的小伙伴们一下跑了个干净。 镇领导们得了准话后，也心满意足的走了，回去开会，就萩芦镇即将迎来第一个商业投资拟优惠定政策。 “叔叔，大家都好开心呀。”七七坐到火盆旁边，小手捧着脸蛋，笑得眼睛弯弯的。 周围的人开心的时候，七七总会更开心。 爸爸说做人要有目标，七七小脑袋里有了个隐隐约约的意识，让身边的人开心快乐，就是她的目标。 燕希看着娃儿笑弯的眼睛，也笑了开来，“是啊，大家都很开心，萩芦镇如果有工厂，大家就能就近打工挣钱，养家糊口。这对他们来说是喜事。” “那对叔叔呢” “对叔叔也是喜事，挣钱倒是其次，咱家不缺钱，叔叔想要的是成功。” 燕希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说出来之后他有些怔然。 想要成功，这好像，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有这么明确的目标，以及野心。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燕希，活得浑浑噩噩。 而人生有了明确目标之后，豁然开朗。 70 第二二六章 谁不去她告谁状 天越来越冷了，这两天时有阵雨，夹着雪粒子砸落地面，哒哒哒的响。 寒冬凛冽中的篱笆小院，却越来越热闹。 自打燕希要建厂开公司的消息在村里传开后，小院再次迎来一波波人潮。 全是来确定消息的。 燕希直接说明了，年后不仅建工厂，而且招工先招咱桃溪村的！ 桃溪村人在过年前，又迎来一大喜。 今年喜事连连，加上马上就到年关，村民们人人喜气洋洋，对来年充满希望。 村民们一欢喜，七七兜里直接被塞满各种好吃的，身边围着的小伙伴更多。 下傍晚吃过晚饭，一群娃子蹲在篱笆小院廊檐下，一边看外面冷雨落一边吃零嘴唠嗑。 小娃儿兴奋起来，压根就不惧冷，小脸被寒气冻得红扑扑的，拿零食时手指僵得使不上力，这种狼狈样儿也能让娃儿们发出欢快大笑。 堂屋里人多，全是大人们在唠嗑年后建厂的事情，一个个展望未来。 娃儿们插不上嘴，就不爱跟大人凑合，有自己的小天地。 “我爸妈说，过完年也不走了，留家里等开春了帮爷奶一块种西瓜。”华子嘴里含着大白兔奶糖，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喜悦从眼底散发，“以后他们都不出远门了，下学期开家长会，我爸给我开去！” 华子爸妈刚回来没两天。 本来打算好年后华子妈留下来，照顾越发年迈的父母跟孩子，华子爸继续去打工。 听到新消息后，华子爸直接拍板不走了，搁家里干活，等着新工厂招工！ 狗蛋嘚瑟，“我爸妈也是这样说的。今年跟那边黑心老板闹翻回来，本来我爸还一个劲可惜少挣了俩月工资，没想到赶上旧礼堂翻修，一天能拿二十块工钱！我爸妈修礼堂拿到的钱，能赶上他俩在外面干小半年的。” 这笔钱可不小哇！ 他妈妈拿到工钱第一时间就给他跟爷奶各买了一套新衣裳，老大方了。 等过完年，两口子也打定主意要去新工厂做工，能离家近些，下工了还能赶回家帮着干干活。 其他小娃子也叽叽喳喳开口，说的全是家里人等招工的事。 孩子最容易受家庭氛围感染，大人开心和乐，孩子就会跟着开心快乐。 七七抿着糖块，把冻得冷冰冰的小手揣在怀里，眼睛笑得弯弯的，安静听小伙伴们快乐发言。 雨檐外，雨滴落在地面，夹在雨里的雪粒子跟着砸下弹起，滚到一旁，放眼看去满地的小糖粒。 “蛋蛋你看，地上散着的那些是什么呀”小娃儿突然悄悄开口，眼底划过灵动狡黠。 蛋蛋翘着鸡爪子，眼皮子都没抬，懒洋洋的，“雪粒子，笨蛋。” 娃儿窃笑摇头，“不对哦，地上散着的是快乐呀！” 说着娃儿伸出小手，在廊檐下捡起一颗雪粒子，“看，我捡到一个快乐！” 继续捡，“又一个快乐，好多快乐呀，蛋蛋，这里有快乐可以随便捡！” 蛋蛋这才缓缓抬起眼皮子，视线落在娃儿指尖飞快融化的雪粒，片刻后，唇角轻轻勾起。 在这里，在桃溪村篱笆小院，漫天漫地皆是快乐。 小崽儿想告诉他的，是这个吧。 有人的快乐很复杂，有人的快乐很简单。 复杂到坐拥财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 简单到一件小事，一句简单的话，甚至嘴里吃到一块甜甜的糖，都能快乐很久。 他跟小崽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是欲壑难填，她是知足常乐。 “对了，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华子突然大喊一声，把蹲在左右的小伙伴们吓一大跳。 七七立刻反应过来，跟着大喊，“我知道了！太姥爷说星期六跟星期天会有老师来图书馆上课嗷！” 激动了激动了，娃子们从排排蹲变成头抵头。 华子，“明天去不去上课” 狗蛋，“能不去吗我奶奶在我床头放了带倒刺的鞭子。” 喜丫，“有老师上课不好吗我就很喜欢，明天我一定早早就去图书馆。” 华子，狗蛋，“你不懂！” 接着两人皱眉又咧嘴，“怎么办有没有什么辙子能不去上课本来以为放假就能睡懒觉了，结果现在一天要比一天起更早！” “可不是要不是看一小时书能得朵小红花，谁乐意看那些教材第一排的小人书我还没看完呢！” “诶！咱明天逃课去” 七七扬声就朝堂屋里喊，“村长爷爷，李伯奶，华子哥跟狗蛋哥说明天要逃课！” 狗蛋跟华子想捂娃儿的嘴已经来不及了，两人面面相觑，被娃儿气得牙根痒。 这不给他俩捅马蜂窝么！ 堂屋里正烤火聊天的老村长跟华子奶，听了七七告状，立刻起身气势汹汹往门口出来。 “……”狗蛋跟华子麻了，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外面下着雨夹雪。 两人倒不是不想跑，也不是怕被雨淋。 地上恁多雪粒子，他们小娃子摔得，家里爷、奶可摔不得。 万一爷奶追他们的时候摔了……还不如他们乖乖挨打。 “七七，哥记住你了！你居然告状！”狗蛋跟华子磨牙。 七七冲两人皱起小眉毛，“华子哥你刚还说下学期让你爸爸去开家长会，你不好好听课学习，下学期要是比别人考得差，那你爸爸得多丢脸狗蛋哥你以前还说要报答村里人呢，逃课报答吗” 小娃娃义正言辞，把两皮猴儿说得心虚脸干。 没法反驳。 老村长跟狗蛋奶大巴掌随后赶到，揍得俩娃子叽哇鬼叫，连声保证明天一定到，最早到。 七七满意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太姥爷讲课呢，她哪能让太姥爷冷场，让他老人家没面儿 谁不去她告谁状。 华子跟狗蛋挨了顿胖揍，连吃七七好几颗果冻才跟她和好，几个小伙伴约着明天早上七点在图书馆门口集合。 用行动表示他们最早到的决心。 图书馆每天早上七点半开门。 翌日早，外面又噼里啪啦下起冰雨。 几个小娃子抗着冷起床，一手提火笼一手撑雨伞，顶着寒风冒着雨提前到达图书馆。 还没走上晒谷场就傻眼了。 图书馆门前雨廊，已经人满为患。 70 第二二七章 爸爸最棒! 七七踩着小雨靴，瞧着挤都挤不进去的雨廊，两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片刻后，咧着小嘴笑开，高兴得连粉粉的牙龈都露出来了。 “好多人呀！都是来听我太姥爷上课的！” 狗蛋还记得昨晚被小娃儿出卖，故意反驳，“你太姥爷说了，今天是让别的老师来帮上课。” “那也是我太姥爷请来的嘛。”七七龇着小米牙，一点不受影响，“铁军哥哥，你说今天老师会教什么呀教几年级” 狗蛋哪知道 反正不管老师教几年级知识，他都得听。 他奶说了，待会就带着鞭子来图书馆门口守着，他敢跨出图书馆一步，保准他吃上竹笋炒肉。 两米见方的雨廊下，人挤挤挨挨几乎找不到缝隙，都挤成这样了，还是奋力给后来的娃子们挪出点站脚的地儿来。 他们几乎全是外村赶过来的。 冬天夜长日短，图书馆七点半开门，也还只是天刚蒙蒙亮。 为了能赶上有好位置上课，大大小小的孩子们都是天还没亮就出发了。 在寒冬冷雨里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往桃溪村赶。 到得图书馆的时候，孩子们手脚都已经冻僵了，却冷不了他们心头的火热。 大家伙聚在一块，很多人原本互不认识，但是说到学习，三两句就能聊到一块。 “傅老教授昨天说了，今天会来三个老师，教授语数英三个科目，不知道城里的老师是怎么讲课的。” “我最担心的是不知道老师会教哪个年级的知识。我今年高三了，下个学期就要冲刺高考，如果教的是低年级的知识，今天就要白来一趟。” “怎么是白来呢就算教的是低年级知识，听了也能温故知新。再说不是可以自习吗有不懂的转头就能找到老师讲解，怎么都不可能白来！” “说得对，我也是高三，反正剩下的十几天假期我准备全部耗在图书馆了。上次我找傅老教授问的综合题，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其实讲解过，但是我理解不通透，后来老教授给我讲了一遍，我脑子立马就开窍了。老教授讲知识点的时候，会根据学生个人资质转换讲课方法！” “因材施教！我也喜欢听傅老师讲课！听他指点过后，我回头再做以前的卷子，分数全部都有提高！” 七七站在人群中小小角落，笑得像只窃喜的小仓鼠。 听别人夸她太姥爷，她怎么那么开心呀！ 图书馆钥匙在老村长手里，七点半，老人准时过来开门。 等在雨廊下的孩子们呼啦啦涌进图书馆，用最快的速度，抢占最好的位置。 稍微来迟十几分钟，前排的位置就没了。 傅老爷子也在七点半到达图书馆，看到里头刚开馆就坐了个半满，老爷子点点头，眼角爬上笑纹。 能在这种天气早早赶来，全是真心向学的好孩子。 “九点准时开课，大家伙可以先看看书，自习一会。”老爷子提着火笼，交代了句，慢悠悠坐进代销店。 “傅老师，今天讲几年级的课啊”有人大着胆子高声问。 “今天讲的课，不分年级，统授知识点，由浅而深，你们要做的就是认真听课，做好归纳总结，相信你们一定能受益匪浅。” 孩子们轰一下炸开了。 不分年级讲课 统授知识点 这种讲课形式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 因为新奇，连之前心里有担忧的高年级孩子都生出十分兴趣来。 九点正，在孩子们翘首以盼中，今天负责讲课的三位老师准时而至。 一位华发老者，一位地中海中年人，还有一位—— 在长书桌旁坐得笔挺的七七以及桃溪村娃子们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华子，“七七，那不是你爸爸吗！” 狗蛋，“他怎么跟老师一块进来了一二三……七七，你爸爸不会是第三个老师吧” 七七抖索，“我我我不知道呀！” 七七只知道一点，她爸爸根本不是老师嘛！ 疑惑忐忑间，清隽雅致的男人突然将视线转过来，朝七七眨了下眼睛。 七七，“……”爸爸冒充老师！ 爸爸又骗人！ 这脸皮也忒厚了，七七赶不上了！ 很快是老师们的自我介绍环节。 华发老者跟傅老爷子一样，是退休下来的惠大教授，教语文的。 地中海中年人是惠城高中副校长！教数学！ 这俩人头衔一出来，孩子们呼声阵阵。 七七没精力欢呼，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爸爸身上。 新来的老爷爷跟老伯伯都好厉害，爸爸待会上场介绍自己，什么头衔都没有，大家伙要是不太热情，爸爸会不会难过。 想到这里，七七立刻把背脊挺得更加笔直，同时开始蓄力。 等会爸爸一说完话，她要马上给爸爸鼓掌欢呼！ 没有别人欢迎也没关系，七七一个人的欢迎声也能跟全场一样大声的！ 继两位特级教师、特级教授之后，傅燕迟缓步走至孩子们面前，长身玉立，语调清冽清晰，“大家好，我姓傅，是傅老教授的外孙，大家可以叫我小傅老师，或者傅叔叔、傅哥哥都行。” “我不是在职教师，但是被老傅叫过来给你们授课，也不敢有负使命。”傅燕迟环视下方书桌旁的孩子们，将他们眼底失望看在眼中，嘴角翘了翘，“我就……浅浅说一下我的资历。” “我高中就读惠城高中，三年时间一直保持年级第二名的成绩，就高中学习的经验，应该能跟你们相互交流。” “大学，我在国外就读，毕业于美国哈佛，拿了金融跟工商管理学两个硕士学位。” “但是今天我要教你们的，是英语。” 孩子们，“……” 在孩子们无语间，安静的图书馆突然响起一道特别响亮的声音，还带着小娃儿特有的奶气，“爸爸好棒！爸爸好厉害！七七最喜欢你！” 全场，“……” 七七，“……”真的一个替她爸爸欢呼的人都没有，显得她声音好大啊 傅燕迟静了一瞬，扭身噗嗤笑开来。 继他之后，是傅老爷子跟另外两位老师的笑声，继而是全场孩子们的大笑。 笑声满堂，严肃氛围一扫而空。 70 第二二八章 第一名是谁? 众人瞩目，七七小脸蛋臊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直想把小脑袋埋到地缝里去。 但是不行，不能埋，她要是把小脑袋埋了，爸爸连她这个唯一的拥护者都没有了。 七七通红着小脸，表情严肃，背脊僵直。 她要挺住！ 狗蛋跟华子就坐在七七旁边，两只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笑声中，更热闹的声音逐渐响起，渐渐将笑声盖过。 是在场孩子们接二连三的惊呼。 “小傅老师好厉害！在国外念的大学，英语一定特别棒！” “英语棒是肯定的，还有更厉害的，小傅老师是哈佛双硕士学位啊！” “小傅老师，国外的英语是不是跟录音磁带里说的一样我发音特别差，能跟你学口语吗” “我英语学了三年了，到现在发音还是英格老鼠，怎么都说不对调！” “小傅老师，教英语！” “教英语！教英语！” 受刚才那场笑闹影响，尤其是傅燕迟那声噗嗤笑声，让孩子们壮了胆子，对这个年轻的老师少了些敬畏，多了些亲近。 早上有三个课时，一课时时间不长，所以对老师教学的质量及方法要求极高。 但是这又不是在学校正式上课，没有在校的诸多规矩，气氛反而更加轻松活跃。 傅燕迟用一串纯正流利的美式英语，开启了今天的课程，从音标的正确发音到英语的句式构成，娓娓道来。 像在赛加尔湖畔晒着太阳的绅士，用慵懒语调，给孩子们讲述大西洋彼岸的有趣故事。 一课时四十分钟，孩子们不管年纪及年级，都在清隽男人诙谐幽默的讲课方式中入了迷。 孩子们不仅听得懂课程，而且上瘾，一课时结束后还意犹未尽。 最让孩子们惊喜的是，这四十分钟里，小傅老师讲的，全都是干货！ 孩子们在听课时，图书馆门口也聚集着很多村民在围观，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 孩子们第一天在这里听课，很多家长不太放心，同时也心存好奇。 毕竟不是正式上课，虽然有傅老教授在这里坐镇，但是讲课的是另外请来的老师，家长们也想看看老师们是怎么样讲课的，听下来对孩子有没有用。 一堂课下来，家长们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地，眉开眼笑。 虽然他们听不懂，但是看孩子们的表情跟反应就知道，有内容！有货！ 而且小傅老师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那是国外啊！光是听小傅老师讲外面的故事，就能让自家孩子增长见闻！这不就是开阔眼界了么 狗蛋奶也在门口，还是挤在最前头的，手里拿着根长刺的荆棘条。 这会子老妇人把荆棘条收了，喜笑颜开，“没想到小傅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居然这么能耐，我家狗蛋那皮猴子听他讲课都听入迷了，眼睛放着光呢。” 靠着狗蛋奶站的是外村一个中年妇人，闻言又妒又羡，“大娘你是桃溪村的你们村现在是真好啊！村里有这么多能耐人，不说其他，就说孩子们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串个门就能找到老师教。不像咱那里，想孩子多学点东西，只能过来排队，还得等周末才有老师讲课。” 狗蛋奶腰杆子不知不觉挺得笔直，笑得更灿烂，嘴上谦虚，“我们桃溪村也是苦了几十年才攒来的福气，哈哈哈！” “那也足够让人羡慕了。”妇人继续恭维了句，试探道，“傅老教授跟小傅老师一家都是有才华又好心的人，我瞧着他们也是真心乐意教孩子们的，平时孩子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像我们外村的，不知道能不能上门请两位老师指导指导” 狗蛋奶笑脸立刻收起，严肃道，“那可不行，要是个个都上门请教，那么多孩子，人得花多少时间精力傅老爷子请人每个周末过来给孩子们免费讲课，已经是大恩惠了，咱可不能再随便上门打扰人家。就说咱这些泥腿子，每天还得下地干活呢，总不能指望人家每天把时间都花你家孩子身上，人不用干正事不用挣钱养家呀我平时也不让我家狗蛋随便去打扰人的，包括咱村里其他人都是这样。不能把人当羊薅啊，得有分寸不是” 周围不少人竖着耳朵听，闻言少不得失望。 中年妇人脸上有些挂不住，道，“只要傅老教授跟小傅老师肯教，我可以给学费，不白花他们时间，最重要是为了孩子。” “妹子，不是我故意跟你抬杠，傅老爷子早就说过不收礼，小黑板上写的字还没抹掉呢。”狗蛋奶顿了下，看看周围竖耳聆听的人，缓和了语气，“大家都是为了孩子，没得说的。但是现在这免费上课不已经是捡来的实惠了吗咱有这机遇，比起别的地方的孩子，已经是占了大便宜啦。” 顿了顿，老妇人又道了句，“再说傅老爷子家也不缺钱，这图书馆就是人家里出钱盖的，还弄个代销店免费换各种用品，随手拿出来就是几万。傅老爷子外孙媳妇是大老板，五十万的乡镇扶持金说捐就捐。小傅老师的家世更牛气，他爹是咱全国首富。” 老妇人就差没说出那句，人家差你那俩钱 中年妇人，“……” 周围偷听的人，“……” 这样的家世背景亮出来，谁还敢去耽误人家正事 他们一天能赚两顿饭钱，人家一天能挣的就可能是他们一年的饭钱。 被镇住之后，回过神来是更汹涌的羡慕嫉妒恨。 桃溪村咋那么福气呢 傅老爷子一家咋不是在他们村呢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就像老妇人说的，他们这些周边村落能沾上实惠已经是运气好的了，想想更远些的地方，可没有这么漂亮的图书馆，没有免费的老师给上课。 他们孩子从七七图书馆学了多少，都是比别的孩子多赚的。 这么一想，顿时又奇妙的平衡了。 图书管里一课时结束，孩子们还不舍得小傅老师离开，缠着他聊天说话问问题。 有皮实些的少年大胆开玩笑，“小傅老师，你说以前高中三年都是第二名，那第一名是谁啊那人是不是比你还厉害” 清隽青年挑眉，状似无奈，“第一名老厉害了，有她在，我压根不敢争赢。” “那他到底是谁啊” “是我太太。” “……” 满堂爆笑。 70 第二二九章 原来在这儿啊 有小傅老师开了个好头，接下来的语文数学讲课也极成功。 图书管理气氛始终轻松活跃。 负责教语文的赵教授，学识渊博，教学经验丰富，还曾经参与过中学语文教材的编纂。 他讲课，随口就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一个又一个的小段子引人入胜。 七七还没上学，听完这堂课也记下了不少老教授说的段子。 比如爱种地的陶渊明压根不会种地。 因为“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听老教授解释之后，七七笑得小肚子都疼了，印象太深刻，诗词跟作者自然而然就记在了脑子里。 教数学的汪老师是个性子火爆又幽默的中年人，他口中描绘出来的数学像个宇宙，浩瀚又奇妙。 一道题一个答案，却有很多种不同的解题方法，需要用到的数学公式庞大繁复。 而他授课的核心，就是如何运用公式去寻找答案，探索未知。 而寻找及探索，是个极美妙的过程。 …… 外面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三个课时也已经结束。 孩子们坐在图书管里却迟迟没舍得离开，相互之间交换着笔记，不断低声交流讨论，生怕自己记漏了哪个知识点，损失一个亿。 聚在门口的大人们也没有散去，安安静静的，没敢出声打扰，就怕自己孩子比别人记少了，错失将来更好的前程。 这个早上值，是真值。 不枉他们抹黑早早赶来，淋了一场雨，受了一场冻。 而桃溪村七七图书馆的名声，从这天开始，彻底往外传开。 后来，源源不绝的学子们赶着周末前来听课学习，在历任高校状元的感谢致辞中，都出现过七七图书馆的名字。 这是后话。 午饭时间到，七七拿着小雨伞，跟小伙伴们结伴，蹦蹦跳跳回家。 路上久违的又听到了蛋蛋的欢呼。 “蛋蛋，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啦！”七七惊喜的问。 蛋蛋立刻敛了外露的情绪，看着面前凝结出的两个能量球，力持镇定，一本正经，“做什么美梦呢有你跟你爸那个饕餮在，我留得住什么好东西” 七七被怼得缩起小脑袋。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什么好东西，但是七七隐约意识到，肯定是跟她开口祝福有关。 七七心虚，不敢顶嘴。 瞧着小娃儿鹌鹑样，蛋蛋心情高扬。 没想到图书馆开课，竟然能给它收集到这么多能量。 应该是受益的人感激图书馆及傅老爷子，那些能量转而汇聚到了七七身上。 蛋蛋在心里默默给远在京都的燕淮点了个赞。 七七图书馆的名字，起的太好了。 自打上次所有能量球被傅燕迟全部吃掉，还倒欠了渣主脑一球能量，到现在为止，意识海里又凝出了五个能量球。 蛋蛋姑且勉强算他收支平衡了。 只要傅燕迟不整事，他回家还是很有希望的。 时间马上就要迈入九一年，再等一年时间，等宋月凉跟傅燕迟安全度过上辈子死亡日，他就跟小鸡仔躯壳说拜拜了。 蛋蛋快乐得踮起鸡爪旋转跳跃，然后看到半空飘下一片片淡黄绒毛。 “……”草踏马。 它掉毛了。 蛋蛋心里惊了个大的，不敢去想象自己不久后的模样。 主脑到底有什么毛病 它现在不过就是一个系统！ 凭什么不断给它换外壳 ……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七七在巷子口跟小伙伴们分别，穿了雨靴也不怕脏脚，七七循着小巷子继续蹦蹦跳跳往家走。 没留意到巷口多了辆微型车。 她走进巷子后，微型车上下来四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跟在她后面。 “小崽儿，黑子家怎么走” 听到身后突然传来问话声，七七才停下回头。 见到生面孔，七七眼底下意识生出警惕，小身板紧绷。 “你们找黑子叔叔干什么呀”七七边问边小步后退走。 这是她上辈子带来的习惯。 几岁的小娃儿独自在街头流浪，她遇到的危险用十根手指头数不完，久而久之，看到陌生人接近会习惯性警惕防备。 “我们是黑子朋友，听说他回来了，来看看他。”为首青年留着半长头发，还在脑袋后面绑了个小揪揪，长刘海遮掩下的眼睛，幽光闪烁。 “你们是黑子叔叔的朋友那你们怎么会没有去过他家呀” “以前来过，时间太久了忘记怎么走了，只记得是从这条小巷子进来。”长发青年似乎有点不耐烦了，道，“你直接指个路就醒了，我们还能吃了你怎么的” 这时候七七边退边走，已经到了篱笆小院拐角位置，只要扬着嗓子喊一声，院子里就能听见，七七才稍稍放松下来，给几个青年指了路，然后飞快跑回家。 “婆婆，爸爸，叔叔！七七回来啦！” 院里立刻传来老妇人高声应答，“诶！乖七七，放好雨伞，洗个手准备吃饭喽！” 院子外头，长发青年听到七七两个字，扭头往院子里看了眼，笑得意味深长，“原来在这儿啊。” 今天周末，篱笆小院里人齐全。 七七回到堂屋，惊喜发现董姨姨也在，还有刚才上课的老爷爷跟老伯伯，全都在她家。 “七七，看到董姨姨惊不惊喜！”董望舒看着小娃儿穿得圆滚滚的，头上还戴了长耳朵毛线帽，走路一摇一摆的小模样，萌得她一脸血。 七七弯起眼睛，点头又点头，“喜！董姨姨你怎么会来呀” 董望舒，“我是奉命送两位老师过来的，顺便来看看我们七七！” 说着董望舒凑近了，跟小娃儿咬耳朵，“看到那个地中海老伯伯没有你妈妈高中的时候每次翻墙都会被他逮着，我们叫他利眼神鹰！” 宋月凉坐在她旁边，无奈拧了她一下，“别乱说话，老师在呢。” 利眼神鹰汪老师哼了声，“以为说那么小声我就听不着了多少年了，还编排我呢” 汪神鹰看向七七，“小娃娃，我告诉你，当年我不仅逮着你妈妈，我还逮着你爸爸了，他次次都躲在学校后巷打架，不学好！” 火盆旁，好几双眼睛立刻汇聚到文弱青年身上。 傅燕迟，“……” 70 第二三零章 让你们出不了我家大门 篱笆小院堂屋异常热闹。 处在暴风中心的清隽男人手捂胸口，一心想要再抢救一下自己形象的时候，四个流气青年已经寻到黑子家。 一堵院墙，两米间隔，黑子家能清晰听到邻居那边的热闹声。 彼时黑子就坐在自家破破烂烂的堂屋门口，面无表情看着灰蒙蒙的天，忧郁的吹着口哨。 底下一张瘸腿凳子，身上一件时尚黑羽绒服，非常不搭。 四个青年进门时，他只移着眼珠子淡淡撇了眼，脸上表情毫无波动。 “黑子哥！”反倒是四个青年，表现得激动又热情。 早上一场冰雨，院子里显得更加破落，满地杂草，处处泥泞，几乎没有能下脚的地方，空气中还有股长年堆积出的腐臭味。 长发青年眉头皱了下，忍着皮鞋被弄脏，踩进院子走到堂屋廊檐下，“黑子哥，出来了怎么也不通知兄弟们去接你见外了” “烟。”黑子吐出一个字。 长发青年愣了下，嗤笑一声，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一人一支点上，“你在里面待了三年多，好容易出来了，兄弟先带你去庆祝庆祝” “你”一口烟吸进肺里，压了两天的瘾终于得到安抚，黑子心情好转，声音终于带上人的情绪。 “这话问得，黑子哥，这几年你不在外面，不知道外面的变化，跟以前不一样了。”长发青年站在廊檐下，黑子面前，居高临下的意味，掸了下烟灰，“我这两年收了群小弟挣了点小钱，请你吃顿饭庆贺庆贺还是可以的。” 说完他凝着黑子，笑道，“总不成要你请客吧，你兜里估计也拿不出钱来。” 站在长发青年后面的小平头听到他这话，面色微紧，扯了下他衣袖警告，“大成！” “扯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咱以前跟着黑子哥，吃了上顿忧下顿的苦日子你们忘了怎么的他能有钱”大成抽回衣袖，干脆不遮掩了，抬起下巴话里话外的优越感，“黑子，好歹咱以前是兄弟，我这人念旧情，知道你出来了特地过来找你，以后你就跟着我干！你放心，我对兄弟向来大方，只要有我吃肉的，我肯定让你喝上汤。” 黑子没说话。 一支烟抽得好快，没几口就剩下半截了。 现在外面一包烟卖多少钱 男人在烟雾中眯着眼沉思，悠远深沉模样落在旁人眼里，特别嚣张傲慢。 大成收了笑，脸色阴下来，“干不干给句话，黑子你这样可就不上道了！给脸不要” 以前自己当小弟那会，处处被黑子压着，这口气他憋了几年了。 如今自己上来了，对方落魄了，还敢端大哥的架子在自己面前拿乔 “你刚说什么”刚回神就听到给脸不要四个字，黑子缓缓抬眸。 对上男人漆黑幽暗的眼，明明那双眼里没什么情绪，看着也不凶，大成还是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心虚起来。 脸上挂不住，大成嗤笑一声，色厉内荏，“黑子哥，我给你面子喊你一声哥，但是现在不比以前了，你还以为你是黑老大呢现在在外面有钱的才是老大——” 他话没说完，男子毫无预警出手，攥住他衣领把他拉低，顺手把他脑袋磕上廊檐。 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毫不费力。 大成跪在泥泞里，捂着剧痛的脑袋，看着被磕崩的廊檐角，那里还有细碎土石往下滑落。 不知道是他脑袋太硬，还是廊檐太不结实。 男人依旧坐在那张瘸腿凳子上，纹风不动，眼珠子斜睨，“我在里面待了几年，钱是没有，但是每天跟人练十几场，拳头倒是越来越硬，你要不要再试试” 大成嘴巴张了又张，跟男人对视间，竟然不敢应话。 他现在才想起来面前这个男人有多凶残，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打架从来不预警，死也要让对手先趴下。 “黑子哥！黑子哥，大家都是兄弟，大成嘴巴没把门，但是心里是一直挂着你的，你别跟他计较。”眼看情况不对，站在后面的小平头连忙开口打圆场，“这次兄弟几个过来找你，一个是庆祝你出狱，一个是来跟你商量点事。” 黑子视线移向小平头，“商量什么事” 听他有兴趣，小平头松了口气，上前先把大成拉了起来，也没敢看他额上偌大的包，“黑子哥，你回来有几天了吧桃溪村今年变化特别大，你肯定也瞧着了。你们村现在是真不得了！” “种的西瓜往城里卖，一个能卖八块钱！都赶上水果之王了。” “晒谷场那边还建了个特大特气派的图书馆，听说人家大手笔给工钱，一天上千的往外扔。” “还有，这村里，还住进了有钱人！” 小平头边说边留意黑子神色，试探道，“黑子哥，你正好是这个村的，怎么样，要不要跟兄弟们一块，挣点钱花” 黑子眸心动了动，“怎么挣” 对面四个人暗自相视一眼，纷纷凑到黑子面前，连刚挨了打的大成也暂时把个人恩怨抛到一边。 “你们村有个小女孩叫七七的，黑子哥你只要帮盯着她就行，其他的兄弟不方便多说，事情要是成了，兄弟绝对少不了你好处！”小平头说着从裤兜掏出一把钱，塞到黑子手里，“这钱你先拿着花，家里也好好整整，别弄得那么寒碜。” 接着又给了黑子一个哔哔机，报出一个号码，“以后就用这个哔哔机联络，要是这边有什么情况，你打刚那个号码找我就行。” 事情说完，大成跟小平头几个没多留，准备走人。 实在是地方太寒碜，连张像样的凳子都没有，留下来干啥 黑子是个疯的，万一一句话说不合适，不定还得再挨一顿打。 黑子看了眼手里的钱，随手塞兜里，冲几个背影开口，“人走，烟留下，还有你们身上的钱，一分别带走，不然让你们出不了我家大门。” 四人组，“……” 走得时候兜比脸还干净。 黑子他妈的，上门的客都打劫！ 70 第二三一章 从妈妈怀里降生的日子 篱笆小院里，众人已经吃过午饭。 重新坐回简陋堂屋，把火盆子烧得旺旺的，一群人围坐在火盆旁谈天说笑，又热闹又温馨。 曾经的汪主任，如今的汪副校长，似乎压抑太久了，恨不得一股脑把当初在傅燕迟跟宋月凉身上受的憋屈给吐露出来。 七七听了无数爸妈的黑料，被迫接受爸爸妈妈美好形象的倾覆。 原来聪明又厉害的妈妈，以前经常叼着豆奶包翻墙。 弱唧唧跟林黛玉一样的爸爸，避开人的时候能一打三。 汪副校长说起这些时义愤填膺，把大家伙逗得前俯后仰。 “我爸爸都不敢正眼看我妈妈了。”七七叹气跟蛋蛋说小话，小眼神时不时往望天望地的爸爸瞥去，眼里充满同情，“蛋蛋，我觉得爸爸晚上被挨我妈妈打。” “那不是他该的吗”蛋蛋翘着二郎腿，幸灾乐祸，“你爸爸的罪名已经罄竹难书，想在你妈妈那里拿到名分，短时间内只能靠做梦了。” “可是我听说爸爸妈妈没结婚就生下的宝宝，是私生子哦，蛋蛋，我现在还是私生子。” 蛋蛋差点被小娃儿呛死，“谁跟你胡说八道呢” “电视上说的嘛。” “……” 七七捧着小脸，有点蔫吧。 爸爸怎么这么不争气哦 瞒着妈妈那么多事情，现在好了吧，娶不到老婆，抱不着孩子。 大冷的冬天，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 唉。 七七失神间，小鼻子突然闻到一股馋人的香气。 耸了耸小鼻子，七七飞快扭头四处搜索，看到了怼到面前的大蛋糕。 上面铺着一层奶油，点缀着珍珠跟彩色的奶油花。 蛋糕中间立着个牌子，上面还写了字。 好几个字，七七只认得其中两个——“七七”。 “当当当——七七，看到蛋糕是不是比看到董姨姨更惊喜”董望舒手里握着黑色摄录机，站在对面边录像边逗弄小娃儿。 燕希搬了张小矮桌过来放好，傅燕迟跟宋月凉一并将打开的蛋糕放到矮桌上。 还有张细凤，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的是一篮子红鸡蛋。 大家是什么时候离开火盆旁的，七七一点没察觉。 此时所有人都停了说话，温和视线齐齐落在小娃儿身上。 七七坐在那里小嘴半张，看起来傻呆呆的。 蛋糕，红鸡蛋，都是有人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上的。 蛋糕上还写了“七七”两个字。 七七隐约猜到了什么，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不自觉又抠起了小手指。 宋月凉见状，走到女儿身边蹲下，握住她不安的小手，“今天二十二号，是宝宝的生日，爸爸妈妈准备了很久，宝宝愿意跟爸爸妈妈一块庆祝生日吗” 等了会，才传来小娃儿回应，“不是二十六号吗，妈妈” “是二十二号，你从妈妈怀里降生那天，是十二月二十二号。” 七七抿紧嘴角，片刻后，眼圈一红，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坠。 以前七七拥有的那些，全都是假的，连生日都是假的。 “妈妈，七七以后是不是就有自己的生日啦”娃儿掉着眼泪，问。 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里，有期盼，也有委屈。 七七以前从来不撒娇，也不敢委屈。 后来有了婆婆，有了爸爸妈妈，她好像变得有些娇气了。 七七瘪着小嘴，擦掉眼泪，她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有时候七七会忍不住。 堂屋里大人们特地营造出来的热闹氛围微微沉寂，看着掉泪的小娃儿，听着她问出的话，大人们心头泛开心疼。 除了不明所以的赵教授跟汪校长，所有人都想到了以前。 田老婆子为了掩盖真相，将七七说成是马春兰生下的双胞胎。 所以那几年，七七的生日就是田小虎的生日。 可是田家那些人，又怎么可能会给七七庆祝生日 田小虎被疼着宠着，吃着喜庆的红鸡蛋时，他们的七七每次都只能待在被遗忘的角落，看着羡慕着。 田小虎有的，七七一样都没有。 那时候的七七一定很委屈，很想不通，明明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为什么她跟弟弟会不一样。 那时候的七七也一定偷偷期盼过，期盼爸爸妈妈能看她一眼，只是她的期盼从未实现。 所以今天突然拥有了，娃儿才会那么无措、委屈。 “七七当然有自己的生日。”宋月凉把女儿抱进怀里，动作轻暖温柔，“你的生日对妈妈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因为这天，妈妈的珍宝来到了妈妈身边。” 独一无二的生日 珍宝 七七睁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妈妈，刚才还满腔委屈的心，好像被什么别的东西给填满了，所有委屈都没啦。 窝在妈妈怀里，娃儿尚泪珠盈睫的眼睛缓缓弯成了月牙。 歌词里唱的都是真的，有妈妈的孩子像个宝哇。 七七人生中第一次过生日，吃到了甜甜的蛋糕，吃到了红红的鸡蛋，还收到了好多礼物。 就连董姨姨，都是特地过来给她过生日的！ “爷爷、奶奶，可惜你们不在哦，没有吃到七七的蛋糕，可好吃啦，有好多好多奶油，”快乐的七七吃完蛋糕，坐在电话旁边抖着小腿，迫不及待跟爷爷奶奶分享自己的欢喜，“七七亲自切的蛋糕，我给太姥爷、婆婆、还有爸爸妈妈、叔叔、董姨姨他们每个人都分了彩色的奶油花！” “妈妈说我是珍宝哦！咯咯咯！” “爷爷奶奶，汪伯伯说以前爸爸可不听话了，他常常躲在学校后面跟人打架！一个打三个！” “我叔叔最近很乖，每天都去图书馆学习，还跟我抢小本子。” 最后快要挂电话的时候，七七特地往火盆旁看了眼，确定没人注意自己，才放低了音量小小声地担忧道，“爷爷，你平时要经常洗头，要早睡早起，不要老是生气也不要老是忙工作哦……要不然会秃头的，不太好看。” 火盆旁假装没听见娃儿说话的众人，“……” 英年早秃的汪校长，“……” －－－－－－题外话－－－－－－ 12点前还有一章哈，大橙子在下章章节末尾的评论里开赠书币活动，宝子们，记得参加活动啊！投一张月票+评论就能抽书币 70 第二三二章 这小崽儿是不是皮痒? 下午赵教授跟汪校长还要继续讲课。 中午休息时间，给七七过完生日后，两人跟傅老爷子就凑到一块闲谈打发时间。 “这种公益性的活动，挺有意思。”赵教授跟傅老爷子同龄，两人都曾在惠大任教，是同事也是老友。 两人都教了一辈子书，对教书育人的态度几乎都刻在了骨子里。 所以接到傅老爷子邀请讲课的时候，赵教授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乐于前来。 “看着那些孩子求知若渴的模样，我心里高兴哪，没想到自己老了老了，也还有用处。” 汪校长笑道，“这种讲课有意思也有意义。尤其能接到傅老师的邀请，对我来说是莫大荣幸。二老怕是不知道，我们那些以往傅老师的学生，为了来这里讲课的机会几乎抢破了头，我还是运气好才把名额抢到手的。” “汪伯伯，你以前是我太姥爷的学生呀”一个小脑袋凑了过来，头上绑着两个小揪揪，眼睛又大又圆，穿得像个小棕熊似的，萌哒哒让人心软。 想起刚才娃儿电话里的“秃头论”，汪校长故意虎着脸，“你别看汪伯伯现在秃了头，汪伯伯年轻的时候，也是有一头浓密黑发的少年郎，你太姥爷手底下顶呱呱的班干部！” “那我太姥爷以前教的学生，有没有好调皮好让他头疼的呀” “当然有了，多着呢，像汪伯伯这种好学生才少。” 小娃儿视线在太姥爷跟汪伯伯脑门上各自转了转，没说话，缩着小肩膀走了。 等两位老人抚掌大笑，汪校长才反应过来娃儿最后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都教过调皮学生，可她太姥爷就没秃头。 嘴角抽了抽，汪校长摸着光秃秃的脑门自己也没忍住喷笑开来，“傅老师，你这曾外孙，以后比起她爸妈肯定青出于蓝，更淘气。” “淘气的孩子脑子更灵活，不受人欺负，好！”傅老爷子硬夸，笑得眼睛都没了。 搁老爷子这里，他们家七七啥样都好！ 他就怕七七不够调皮，不够开朗。 能笑能闹，才能更健康的成长。 七七捧着剩下的生日蛋糕，去图书馆了。 第一次过生日，她想把生日蛋糕也分给小伙伴们吃。 快乐要跟小伙伴们分享呀。 小径上的泥泞还没干，到处坑坑洼洼的，隔一小段路就是一滩淤泥。 七七捧着蛋糕小心翼翼的走，嘴里还不停惋惜，“蛋蛋，可惜你吃不到，今天是我五岁生日哦，五岁的生日蛋糕，这次你吃不到以后也没机会吃了。” 蛋蛋瞥她一眼，说得煞有介事，好像他没吃过生日蛋糕似的。 慕斯蛋糕、水果蛋糕、纯巧克力蛋糕……什么他没吃过 “下次过生日，七七就是六岁啦，再再下一次，就是七岁……”娃儿笑眯眯的，摇头晃脑，“五岁只有一次哦。” 蛋蛋挑眉，指尖轻动，前方小径现出一条条紫色闪电，交织出紫色的隧道悬在半空，漂亮又恢弘。 七七眼睛一下睁大，“蛋蛋！有闪电！” “就当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吧。”蛋蛋单手支颌，懒洋洋道。 “可是我要怎么收哇”那是电呀，能收进口袋吗 “这是给你看的，你以为真能让你装进口袋啊这东西就……叫它时空之门吧。” “为什么要叫时空之门” “再过一年哥哥我就要回家了，以后估计再也不会见面，你要是不高兴了、不开心了，梦一下时空之门，穿过时空之门就能看到我。到时候哥哥带你吃喝玩乐！” 七七，“……”就是叫她做梦的意思咩。 想到蛋蛋很快会离开自己，七七心里浮出巨大失落，同时更珍惜蛋蛋送她的“时空之门”。 小娃儿抱着蛋糕，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紫电下方，穿越时空隧道。 待她走到尽头再回头看，隧道已经消失不见。 “蛋蛋，以后你走了，我做梦真的能梦到你吗” “能。” “可是我现在连你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你已经好久没跟我见面了哇。” 蛋蛋一个支撑不稳，啪嗒从半空摔落。 片刻后，少年音质传来，咬牙切齿，“见什么见，老子就是一颗蛋！” “……”蛋蛋又生气了。 七七闭紧嘴巴不敢说话，免得把蛋蛋惹炸毛。 什么一颗蛋哦，她上次明明瞧见蛋蛋变成小鸡仔了。 其实小鸡仔也很可爱的嘛，为什么不让她看见哦 中午的图书馆，人一点不比早上少。 下午还能继续听课，有些外村的孩子为了占住座位，干脆中午不回家，让家里大人帮着送午饭过来，或者直接吃两个米饼充饥，等晚上再回去饱餐一顿。 七七把自己的生日蛋糕留下一小部分，其余的切小块，分给了还在看书学习的哥哥姐姐们。 只是蛋糕再大分量也是有限的，分到每个人手里，大概就是一两口的量，尝个鲜。 还没到下午上课时间，七七到了图书馆，分完蛋糕后没有去打扰别人，一个人坐在太姥爷的代销店里，晃着小脚脚等小伙伴们来。 “拿包烟。”一道低沉嗓音在柜台前响起，男人站在柜台前，高大身影笼罩在小娃儿身上，压迫感十足。 七七抬头，正正对上男人俯视的黑眼珠，还有一头的青皮茬子。 抿抿小嘴，七七认真告知对方，“黑子叔叔，我太姥爷不卖烟。” “代销店为什么不卖烟” “代销店卖，我太姥爷不卖。” “这里不是代销店” “这是我太姥爷的代销店啊！” “是代销店为什么不卖烟” 七七小脑袋晕了，怎么又绕回去了 她太姥爷就是不卖烟嘛！ 七七拧着小眉毛，看了眼硬要在这买烟的男人，想了想，指着那边长书桌，“黑子叔叔，你可以在那边看两个小时书，拿到两朵小红花就能来换一根棒棒糖哦。” 男人也拧起眉头，凶相一下显出来了，“我不吃棒棒糖。” “棒棒糖跟烟一样呀，你看，把糖吃到嘴里，棍子在外面是不是像你叼着烟棒棒糖比烟甜。” 黑子不说话，沉沉俯视小娃儿。 这小崽儿是不是皮痒当他傻帽忽悠呢 他买烟，她叫他叼棒棒糖 －－－－－－题外话－－－－－－ 抽奖吗抽奖吗来玩呀！ 70 第二三三章 还不如小学鸡 狗蛋跟华子几个下午踩着两点正，准时抵达图书馆。 刚刚进门就被代销店那边的景象给吓住了。 那个叫黑子的犊子居然来了图书馆！ 等会，他在吃棒棒糖 黑子对面那个眼睛笑弯弯的，是七七 丫头片子胆子大了！ 狗蛋压着害怕冲过去，“七七，你们在干什么呢” 看哥的眼神！ 赶紧出来，跑！ 华子带着几个萝卜头也随后赶到，背着黑子朝七七招手，出来，你出来啊！ 七七没看懂俩哥哥的眼神跟手势，欢欢喜喜拿出自己特地留着的蛋糕，“当当当！生日蛋糕，我的！快来吃！” 小伙伴们，“……” 香喷喷的蛋糕必须吃。 片刻后，本来冲过来要解救七七的娃子们，涌到柜台前争前恐后吃蛋糕，把会绑小娃儿给小娃儿脸上抹牛粪的人给挤到了一旁。 七七笑得咯咯咯的，快乐得不得了，她的生日好多人陪哟！ “黑子叔叔，这块给你！” 黑子睨了眼给自己递蛋糕的小娃儿，一言不发，叼着棒棒糖转身走人。 他才不吃蛋糕，齁。 在图书馆门口，黑子跟走进来的中年父女俩撞个正着。 陈建和看到对面的男人，脸一下沉了下来，“你来这儿想干什么” 黑子偏头，“买烟，要不要去报派出所啊叔” “你要待在村里就老老实实的，要是让我再看到你作奸犯科，我还把你送进去！” “走着瞧。”黑子举步，跟中年汉子擦肩而过时，视线在他身后年轻姑娘脸上懒懒掠过。 等黑子走远了，陈建和才哼了声，脸色回转。 “你有高中学历，老师们讲的课你多来听一听，虽然考大学是不指望了，但是书读得多学得多，总有好处。”他对女儿道。 “嗯。”桃花点头应声，有些心不在焉。 片刻后，她悄悄回头往后看了眼，已经空无一人。 图书馆第一天三位老师亮相后，在周边村子立刻名声大噪，下午涌来图书馆的人更多。 几条老长的书桌已经坐不下了，后来的人没有地方坐，就直接席地听课，或者直接靠墙站着，拿着小本子做笔记。 老村长间中来探了几回，老脸上笑容越来越盛，笑的跟菊花似的。 如今的桃溪村，就像挂在枝头的花苞，慢慢绽开盛放。 来年一定是好光景啊。 七七挤在图书管里充人头，原本还担心太姥爷会冷场，没想到压根不用她担心。 娃儿放下心来听课更加认真，虽然大多听不懂。 只是奇怪了，爸爸下午怎么没来 …… 傅燕迟正在追妻的火葬场上蹦跶。 中午被爆了大锅之后，他家月亮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就连给女儿过生日的时候也不带正眼瞧他。 完全被当成了空气。 趁家里人全去了图书馆，终于拿到天时地利人和，傅燕迟不要脸了。 “月亮，我发誓，从现在起，绝对没有任何事情再瞒着你了。” 男人身姿颀长，一手撑着堂屋门后墙壁，一手抵着房间门框，把女人咚在堂屋跟房门前的角落。 空间逼仄，光线昏暗，空气也变得稀薄。 宋月凉手上还捏着马山地皮的调查报告，本想趁着空闲多研究一下，没成想会被男人困在这里。 她凉凉抬眸，极力忽略男人身上侵袭过来的气息，“你瞒着的事情全被爆出来了，没瞒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做，傅先生，大话别说的太早。” “……”傅燕迟轻咳。 月亮太了解他了。 他不吭声，宋月凉心底陡然真的生出闷气来，扬起红唇，指尖戳上他心口，“要不是老师爆出来，我真不知道傅先生还有另一面，打架一打三真威风。你是怎么做到在我面前吃个包子都要捂着心口喘两喘的不是说不能情绪激动吗不是说不能做剧烈运动吗” 傅燕迟一本正经解释，“揍几个人不算剧烈运动，结束的太快，心脏都来不及加速。” 宋月凉，“……” “在你面前吃包子又不一样，”男人握住她指尖，实实摁上他心口，“你只要站在我面前，我心跳的速度就快得不得了，不信你摸。” 片刻后，宋月凉淡定抽回手，“快没感觉到，只感觉挺凉的。” “这件棉衣外套面料不好，我去换件呢子外套你再摸摸肯定不凉。” 宋月凉扬手把调查报告拍上男子脑门，“起开，要不要脸” “脸等会再要，”男人拦下要强行突围的女人，将她虚虚拥住，微哑了嗓音，“月亮，家里现在没人，气氛也不错……亲一个再走” 宋月凉，“……” 四目相对，门背的空气一下变得更为稀薄粘稠，静谧空间里，有什么如同擂鼓的声音响起。 两人对眼瞧着，逐渐脸红。 宋月凉紧张得咬唇。 做出提议的男人也紧张得眼珠子都红了。 虽然连孩子都有了，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人的恋爱经验都是零，还不如小学鸡。 不要脸的男人话说得不要脸，真个要实践了，眼红浑身抖。 宋月凉，“……” 听着逐渐急促的呼吸，宋月凉一掌把他劈开，“你要晕了！” 傅燕迟，“……”我他妈！ 眼前闪雪花的时候，傅燕迟二十多年的修养彻底破功，直接爆粗的心都有了。 “噗哈哈哈哈——！”一墙之隔，墙角狗洞外头，响起捧腹爆笑，“董董，录下来没有哈哈哈！” “噗、噗嗤！录、录了！”女子强行忍笑的声音紧接传来，“我的妈，傅燕迟原来这么没用的吗” 门后男女双双冲杀出来，咬牙切齿，“燕希、董望舒！” 燕希跟董望舒反应迅速，捧着摄录机立刻飞逃出门。 已经跑出门外了，董望舒还不忘扬声揶揄，“月月，傅燕迟这样挺好，没能力动歪心思，一辈子为你守身如玉！把他收了！” 燕希，“傅燕迟，我会帮着跟家里老头子解释，不是你不够热情，有心无力这种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我们都理解！” 宋月凉、傅燕迟，“……” 所以堂屋墙角下为什么要挖个狗洞 家里又没养狗，挖着玩儿呢 70 第二三四章 傅燕迟知道原因了 下傍晚，大家伙回到小院时发现，堂屋墙角的狗洞不知道被谁给堵上了。 更奇怪的是晚饭时间，向来吃饭准时的燕希不见人影，连带董望舒也没回来。 老妇人摆菜的时候还嘀咕了句，“燕希那孩子中午还特地让我给他做排骨土豆呢，说晚上要吃三碗饭，咋不见回来呢，阿迟，要不你打电话问问，看那孩子上哪去了” “哦，他说今晚有急事，要很晚才回来，让我们不要等他吃饭。”傅燕迟随口撒谎，无比自然。 以致在外晃荡几小时差点冻成狗的燕希跟董望舒，想着趁家里人都睡了回来抹黑吃饭时，揭开锅灶，空空荡荡。 “草，傅燕迟那个王八蛋，肯定公报私仇了！”燕希咬牙低骂。 张婆婆不可能不给他留饭，一准傅燕迟搞鬼了！ 董望舒跟着他偷偷摸摸进屋，冻的舌头都大了，再听到没饭吃，“……” “弟弟，窝们得罪那呼妻俩的代价，嘚嘚嘚有点大啊。” 燕希，“……” “把舌头捋直了说话，谁你弟弟啊别趁机占便宜！” “姐比你大三岁，你不是弟弟是什么嘚嘚嘚……”董望舒吸了下鼻子，“不成了，人冷的时候绝对不能饿，一饿更冷了嘚嘚嘚……走，姐姐带你上镇上吃夜宵去！” “去什么镇上，浪费时间，在家还能找不着吃的”燕希哼笑一声，挥手，“跟我来！” 两人猫着腰，蹑手蹑脚摸到堂屋。 燕希伸手轻轻推开堂屋门。 好在门没栓上，只是这时候屋里人都已经睡下了，也没说留盏灯，黑灯瞎火。 “这么黑，上哪找吃的去”董望舒压着嗓子问。 燕希立刻，“嘘！别嚷嚷，傅燕迟狗耳朵灵的很！” 董望舒双手合十，拜了拜。 她留在原地，燕希行动，很快屋里各个角落接连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董望舒，“……”这动静比她刚才的“嚷嚷”还要大。 片刻后，男子去而复返，看不到表情，声音气得岔音了，“他妈的，老子藏的存货全没了！傅燕迟那王八蛋，赶尽杀绝啊！” 啊音未落，堂屋光线大亮。 燕希口中刚刚骂过的王八蛋就站在两人面前，双手抱臂，姿态恣意慵懒，“饿了” 他对面，俩人僵在原地，尚保持猫着腰的姿势，搞笑又滑稽。 “张婆婆留了饭菜，有排骨土豆、酿油豆腐、腊肉炒蒜苗、煎葱花蛋……搁灶房我怕被老鼠偷吃，所以放我房里了。”男人桃花眼轻挑，似带笑。 燕希跟董望舒直听得肚子咕叫，心里拨凉。 “想吃饭很容易，帮我个忙就行。” …… 堂屋靠门口房间里，七七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堂屋有说话声。 娃儿模糊道，“妈妈，是不是叔叔跟董姨姨回来了婆婆留了饭……” 宋月凉伸手轻拍女儿背脊，“爸爸在给他们热饭呢，别操心，饿不着他们。” “叔叔好像在骂人哦……” “没有，叔叔在夸你爸爸呢。” 七七努力想撑开眼睛，可是实在太困啦，妈妈帮她拍背背又太舒服，最后娃儿咕哝了声，翻身又沉沉睡去。 灶房里亮起灯光。 饭菜热好后，燕希跟董望舒狼吞虎咽，吃个大饱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肚子不饿了，人也不哆嗦了。 “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你傅大少，还需要我这种小喽喽帮忙说吧！”吃饱喝足，董望舒精神了，舒展手脚瘫在小竹椅上。 傅燕迟坐到两人面前，轻咳了声，“你们帮我琢磨琢磨，我跟月亮有感情有孩子，为什么她不肯跟我结婚” 燕希，“这还要琢磨你不行呗。” 灶房里立刻蔓开死亡沉默。 最后燕希受不了男人的死亡凝视，抬头望天，“行行行，说正经的。女人为了你连孩子都肯生，那肯定是喜欢你的，这没的说。但是不肯跟你扯证，肯定问题出在你身上，你有什么地方没做好。” “什么地方没做好说说。”傅燕迟正色。 那燕希就更正经了，掰着手指头数，“比如，你给她安全感了吗让她快乐了吗让她死心塌地了吗” “说详细点，再比如”傅燕迟皱眉，安全感快乐死心塌地 他自问自己连命都能给月亮，月亮肯定也知道这一点，还要怎么给安全感 董望舒上场，“对女人来说，钱就是最好的安全感，你工资上交了吗财产明细摆出来了吗” “这个问题不存在，我早就立好遗嘱，我死之后所有遗产全部由月亮跟七七继承。” “……”董望舒羡慕麻了。 看这模样，傅燕迟是真的很认真，同时也是真的没经验。 “傅燕迟，你快二十八岁了吧这把年纪了，除了月月之外，当真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傅燕迟挑眉，凝着董望舒，“你想说什么我现在月亮现在就在谈恋爱。” “可你们平时不都是各忙各的公事吗谈恋爱不是每天回家一块吃个饭这么谈的。” “……” “你跟月月表白过吗” “……” “正式求过婚吗” “……” 董望舒跟燕希击掌，“不表白，不求婚，哪个姑娘脑子进水才会跟你扯证！死皮赖脸忽悠就想得个老婆活该啊你！” 傅燕迟有一瞬说不出话，脑子里有什么一直堵着的地方突然洞开。 他知道原因了。 他没给月亮仪式感。 傅燕迟抵额，轻轻笑开。 片刻后男人抬头，“董董，待会你哄七七睡觉。” 董望舒愣了下，脆生应，“好嘞！” 燕希一头雾水，“不是，干啥呢傅燕迟你想干啥这大半夜的你——” 董望舒一掌盖上他脑门，“弟弟，闭嘴！” “……” 走出灶房，直奔堂屋，傅燕迟站在某处房门前，伸手将虚掩的房门推开。 董望舒今晚留宿，所以屋里人给她留了门。 房里没有开灯，堂屋暖黄灯光漏进来，将房间氤氲的昏暗。 靠里墙摆着木床，蚊帐已经落下。 此时帐内传来女子清亮微凉嗓音，“傅燕迟，你进来干什么。” 70 第二三五章 表白 男人一言不发，迈步一步步走来。 房外灯光打在他身上，映照出他身影笔挺颀长。 随着他走近，独属于男人的强势气息也侵袭而来。 隔着蚊帐，宋月凉眼睫颤了颤，呼吸微促。 她压着声线，“七七睡着了，你别胡闹吵醒她。” 她话落同时，雪白蚊帐被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撩开。 没等她回神，人就被男人拉着攥出了被窝。 一件外套裹在她身上，同时，她被男人拦腰横抱而起。 “傅燕迟！你到底想干什么！”宋月凉低叱，现在夜深人静，担心吵醒熟睡的女儿跟屋里其他人，她不敢大声，也不敢过度挣扎。 以至让男人得了逞。 堂屋门口，董望舒拉着燕希躲在门边狗狗碎碎，眼睁睁看着面红耳赤的女人，被男人抱进了对面房间。 董望舒激动得死死掐上身边男子手臂，“我去我去，傅燕迟太男人了！啊啊啊他会不会化身禽兽啊！” 燕希骂娘，反手拧上女子手背，“你激动你掐我做什么！草！你想太多了！他那样的禽兽得起来先晕为敬！” “弟弟你嘴巴不积德。” “我说他能禽兽你信吗” “……” “还杵这里做什么七七好像要醒了！快快！哄人！” 董望舒我去一声，飞奔进房。 崽，关键时刻，别坏你爸妈好事啊！ 房门砰地关上，同时也把堂屋灯光全部隔绝。 房内骤然陷入黑暗。 宋月凉脚落地还没及站稳，又被一股力道压着，背部抵到了门边墙上。 “傅——唔！” 红唇被强势掠夺，鼻息间，全是灼热呼吸，滚烫得能将人融化。 一吻毕，两人谁都没说话。 男人头抵在她脖颈间，鼻息急促，良久，才稍稍平息。 宋月凉靠着墙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双腿又似绵软无力，要不是有墙壁支撑，根本站不稳。 唇上缠绵后的触感还在，心跳如雷，她一时间连开口说话都不敢。 怕一开口，听到的不是自己该有的声音。 轻笑声在耳边低低响起，伴着灼热依旧的气息，几乎烫伤她白嫩耳垂。 男子牙尖在耳垂处轻咬，“月亮，初吻。”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宋月亮死死抿着唇，不吭声，昏暗掩盖下，脸上全是冲将上来的热度。 耳边逗弄未停，从撩拨渐渐转至安抚，至余温。 “董望舒说，你不肯跟我结婚，是因为我没表白，没求婚。”男人稍稍退开了些，与她额头相抵，他问，“月亮，想先听哪一个” 她浑身不可察的颤了颤，依旧咬着唇没说话。 极近的距离，她纤长睫毛颤抖间，于他面颊留下微痒的痕迹，她没察觉。 “先听表白”男人又道，声线清越低沉，带着吻后残留的沙哑，“我一直以为，那些话我们心里知道就好，不一定要时时挂在嘴边。我也以为我在日记上传递的爱意你能体会得到。” “是我忽略了，我做再多写再多，却从没有正式的，亲口跟你说过一句喜欢。” “我要怎么说月亮，你真的要听吗听我说爱你，听我说我每每看着你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下流念头” 外套自肩头滑落，睡衣扣子从领口开始，被一颗一颗解开。 身后的墙壁冰冷。 身前，火热。 虔诚又充满欲望的吻轻轻印在她光洁肩头，一下一下，细碎。 他的呼吸似急促，又似极力控制在失控边缘。 最后他又亲手，将她睡衣扣子一颗一颗扣上，连同外套，将她紧紧扣在他怀里。 “下流吗每天都想对你做这些。”他说，伴着压抑的隐忍，轻笑着，“月亮，这样的表白，算不算表白” 昏暗空间有瞬间静谧。 须臾后，女子鼻间轻轻嗯了声。 他轻笑声骤然愉悦。 “我爱你，宋月凉。” “我们认识多久，便爱了你多久，从未变过。”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给我个名分” 怀中女子动了动，声音低低传来，嗓音听在耳里，是令他周身愉悦的微凉，“还差个仪式呢，傅先生。” 傅燕迟叹，“明天就去买花买戒指求婚，傅太太，能不能先喊声老公” 回应男人的，是脚上剧痛。 女子拢着外套，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没人提醒你，你现在还在留级。” “……”傅燕迟在女子身后探出脑袋，“月亮，好歹回应一下表白不然傅先生今晚要睡不着了。” “睡不着就熬着吧。” “……” 那边房门开了又关，徒留傅先生望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傻眼。 他很快就能转正了，怎么待遇还跟从前一样 连点甜头都不给 “没用。”黄卷毛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挤进房间拉开电灯，脸上幸灾乐祸乍现，“活该。” “兔崽子，迟早你也有这一天。”傅燕迟关上房门，返身在靠窗书桌前坐下，从抽屉里取出纸笔，“先别睡，哥哥明天求婚，帮我想想要怎么操办。” 因为一个仪式感，他足足留级了几个月不得寸进。 傅先生吸取教训，誓不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看没看过电视电视上求婚怎么演你就怎么弄。”燕希敷衍，他在外面冻了半宿，好容易吃饱喝足困劲上来了，还被关在房门外老半天。 大爷要睡觉！ “电视上演的是别人的，傅先生跟傅太太的仪式绝对不能照本宣科。”傅燕迟转眸，笑容凉凉，笔帽戳上要躺下的青年，“家里老头子盯着我结婚已经很久了，明天我事儿要是不成，我会给老头子打电话。” “打什么电话” “告状啊，你哥要结婚，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哥哥的婚礼被霍霍没了……你说老头子跟孟姨会不会马上杀过来” 燕希霍地坐起，怒瞪笑得恣意的男人，“傅燕迟，你他妈是不是人” “现在可以不是人。” “……” 妈的，谁来把这混蛋收了 这简直没法处！ 燕希跳下床，抢过男人手里的笔，在纸上刷刷刷转眼写满字。 能解救他的只有宋月凉了。 赶紧把这个祸害领走，早走早超生！ 妈的！ 70 第二三六章 输了我的东西全部给你 皇冠会所。 醉生梦死的地方，似乎没有四季。 外面天寒地冻，热闹的长街入夜后也渐变冷清。 会所里却依旧热闹如常。 二楼走廊最里的卡座，衣香鬓影，交盏推杯。 摇骰声、调笑声、请酒声阵阵，交织出太平的假象。 临窗沙发，蒋正阳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空酒杯搁在茶色矮几上，发出砰地声响。 “我不过出差三个月，惠城怎么好像发生过几次地震一样窝草！”他神情难看又复杂，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完全大变样。 现在的惠城跟他认识的惠城好像不是一个地方。 惠城第一的宋氏集团，突然就风雨飘零摇摇欲坠。 在圈子里素来吃得开的钦少，名头也没以前那么管用了。 宋子韵坐了牢，宋少爸妈离了婚，宋、燕合作的鼎丰地产开起来后，也没有预想中的财源广进，到现在还没正式开张。 还有他们以前的老熟人，傅燕迟，真正身份是燕家大少，地位稳稳压在燕钦头上。 人家跟钦少一直肖想的宋月凉，还有了个五岁的女儿。 蒋正阳用力抹脸。 除了一句窝草，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对面坐着宋子禹，还有惠城上流圈子里叫得上名号的一群公子哥。 包括姜凯、徐曼曼等人都在，他们也是最早获知傅燕迟真正身份的人。 所有人皆面上神色寡淡。 至于心里真正想什么，无人得知。 “现在傅燕迟什么情况”蒋正阳扫视沉默不语的众人，最后看向角落里安静独坐的男人，“钦少，你跟傅燕迟是堂兄弟，要不你组局把人请来，大家喝杯和头酒” 了出宋子禹，所有人视线一下落到燕钦身上。 不说别的，他们坐在这里的人，但凡认识傅燕迟的，以前多多少少看不起傅燕迟。 甚至当面开口嘲讽贬低过的人也不少。 眼瞧着宋家落到这样的下场，那些以往得罪过他的人，谁不人心慌慌 当中又以姜凯跟徐曼曼为最。 宋子韵被抓那天，他们还当面给过傅燕迟难堪。 这事儿他们回去压根不敢跟家里人提。 如果能有机会跟傅燕迟缓和关系，众人自然求之不得。 燕钦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众人淡道，“傅燕迟素来不喜欢交际应酬，也没什么野心，你们与其找他交好，倒不如交好他弟弟更容易也更合适。” “他弟弟” “他弟弟燕希现在也在惠城，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日后燕家掌权应该会交到燕希手里。”燕钦笑了下，镜片后眸色幽深，“傅燕迟很小就离开了京都，摆明不想要燕家继承权。论起在京都的名气跟震慑力，他远远不如他弟弟燕希。我那位堂弟年轻气盛，脾气火爆，最精通吃喝玩乐，这样的人相处起来，要轻松简单的多。” 他垂下眸子，轻晃手中玻璃酒杯，“傅燕迟你们拿捏不住，很多时候连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众人面色讪讪。 虽然燕钦后面的话说的不好听，但是众人心里明白事实确实如此。 傅燕迟那样的人精，他们拿捏不住。 宋子韵为了拿下傅燕迟花了多少精力堂堂宋氏千金硬是追人追到国外，花了五年时间拉近关系，以为即将成功的时候被人家反手送进了大牢。 十年牢狱啊！ 连人家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算计的都不知道！ 那样的心机城府，谁敢小看谁敢贸贸然凑上去 两相比较，燕钦嘴里年轻气盛脾气火爆的燕希，反而显得可爱可亲起来。 姜凯举杯，遥敬燕钦，“钦少把我们当兄弟，我姜凯敬你！下次聚会叫上燕希燕少，我们一定让他宾至如归！” 燕钦挑唇，举杯示意，“行，年前我组个局，尽量把人邀来。” 众人闻言情绪高昂，气氛一下比之前更加热闹。 沙发角落，还有个人冷眼瞧着眼前热闹，没有加入进去，也加不进。 宋子禹面前已经空了两个酒瓶，却毫无醉意。 这样的场合放在以前，他身边早就围满人前呼后拥。 如今却空空荡荡，冷清的不行。 这就是现实。 心头憋闷的厉害，加上跟宋月凉的对赌谈判一直没取得进展，宋子禹心情更是差到极点，扔了酒杯走出卡座。 在走廊随手抓住路过的服务生，宋子禹问，“白婷婷呢” 照着服务生指引，来到一楼后勤部，推开半掩的门，宋子禹看到了在里面正擦洗酒杯的人。 女子穿着皇冠会所后勤工作服，长发随意挽起，低头点露出一截细长白皙的天鹅颈，背影纤细聘婷，系着围裙的腰不盈一握。 他没有进去，靠在门边点了支烟，“白婷婷，陪我一晚，价码你开。” 正在工作的女子顿了下，回头淡淡看他一眼，“宋少，你喝醉了。” “一万五万只要让我尽兴，钱不是问题。” “滚。” “嗤，”宋子禹嗤笑一声，斜倚着门框，眼睛冰冷落寂，“怎么，我宋家落魄了，连你都看不起我了” “宋家落魄不落魄跟我没关系，”女子低着头，继续擦洗杯子，“你有钱没钱，在我眼里都是宋子禹。” 身后良久无声。 女子将手里杯子擦干净放好后，轻轻回头。 门口处已经没了男子身影，只有门前地毯上，躺着支熄灭后被折断的烟头。 翌日。 宋月凉依旧准时准点到达泰丰大楼。 年节将至，她反而是公司里最忙的那个。 要加紧处理积压的公务，要提前计划年后公司发展方向，公司员工的年假年礼也要商量安排。 走进一楼大堂，看到身后紧跟过来的宋子禹，宋月凉没赶人。 到了办公室先开口吩咐陈默安排好今天的工作，又看了刚刚交上来还没整理的报表。 忙活完一段落已经是两小时后。 再抬头，宋子禹还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安安静静的，脸上少有没跟前几次那样显出烦躁来。 瞅准宋月凉空下来的时间，宋子禹立刻起身，拿着重新制定的对赌协议，放到女子面前。 “我加码，宋氏百分之五股权，加上我手里私人股份百分之五，再压上鼎丰地产一半产权以及我名下十六套房产、八块地皮。” “宋月凉，这次对赌我用我私人所有的全部作注，输了我的东西全给你，并且我无偿替你打工十年，换跟燕家合作的项目及未来十年内宋氏集团地位不倒。” “赌不赌” 70 第二三七章 心上月 “赌。” 宋月凉抬眸跟男子对视，“你敢拼着一无所有跟我赌，我总得给个面子。宋子禹，回去把你的东西准备好。” “要准备的未必是我，宋月凉，你别把人门缝里看扁了。” 定下赌约，宋子禹头也不回离开，背影决绝。 等他离开后，陈默才敲门进来，“我看他这次是真豁出去了。” 宋月凉笑笑，“破釜沉舟，这还是第一次，他能让我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 “对他的魄力刮目相看，但是实力……比他的魄力还差的远。” “宋氏敢定下这个赌约，肯定有必赢的把握，宋总，要小心对方的后手。” “嗯。” 宋月凉垂眸。 依她对宋淳生的了解，这次对赌一定是他提议发起的。 宋子禹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胆子敢私自拿宋氏股份做赌注。 宋淳生既然敢赌，肯定认为自己有必胜的把握。 那个卑鄙小人，能想到拿捏她的方式无非故技重施，钳制住她的软肋，迫她就范。 宋月凉侧眸看向窗外，眸色淡冷。 她的软肋，一个在闲人山庄，那里是唐老的地盘，宋淳生跟宋子禹不敢打主意。 剩下的全部在桃溪村。 宋淳生会向桃溪村伸手。 沉思间，耳边突然响起陈默惊呼声，“咦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气球” 宋月凉凝眸，办公室偌大玻璃窗外，不知何时飘满彩色气球。 “气球上还有字！”陈默又是一声惊呼，向来冷静刻板的人罕见情绪外露，好奇的走到窗前，“明、月、何时落与、我、共婵娟……” 陈默念着，眉头皱起，“谁在我们泰丰楼下卖气球不对，明月……宋总，傅先生总叫你月亮，这个明月指的不会是你吧” 宋月凉沉默，缓步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去，面色淡如老狗，耳尖通红。 楼下广场最显眼的地方，此刻用鲜花摆了个偌大心形，颀长清隽的男人一身黑色风衣，站在心形鲜花中间，正抬头往上看。 即便隔着很远，宋月凉也似能看到他眼里盛着笑意，温柔，缱绻。 在男子身前，还站着个圆滚滚的粉团子。 小团子戴着粉色毛线帽，穿着粉色小棉服，戴着粉色手套的小手高高举起，一手拿一张对联不停往她的方向挥。 上联：望执子之手。 下联：盼如愿以偿。 片刻后，男子举起了横幅：心上月。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父女俩就这么拉着气球举着对联，朝着她的方向摇摆。 在父女俩周围，宋月凉还看到了很多熟人。 傅老爷子，张婆婆，燕希，董董，贵叔，老村长，陈建和夫妇。 连狗蛋跟华子等小娃娃都来了，在鲜花后面蹲了五六个，正在用力吹气球。 宋月凉看着，嘴角缓缓扬起，薄凉眼眸浸染了笑意后，薄凉散去，柔光溺人。 “宋总，你再不下去，那些吹气球的小娃娃要累坏了。”陈默提醒。 宋月凉轻笑一声，转身跑出办公室，朝着楼下飞奔。 泰丰地产各楼层员工，都亲眼看到了自家清冷强势的女老总，眼角春意盎然。 员工们轰动了。 适逢中午即将下班时间，不少员工大着胆子悄悄跟在老总身后，瞧着她飞奔到楼前广场，直跑到黑衣男子跟前才停了下来。 那男人员工们也老熟了。 有段时间天天来泰丰报道，次次都赖在老总办公室不走，追老总的人里数他追的最黏糊，最不要脸。 关键是后来大家伙才知道，男人身份不一般，不仅是豪门贵公子，还是他们老板女儿的爸！ “事儿成了啊！看傅先生这架势，是要求婚吧” “俊男美女！他能追到老板我一点不意外！” “你这话不放屁么他俩孩子都有了！说明宋总早就看上他了，不然能给他生孩子” “啧啧啧，下次傅先生再过来，我们该改口了吧叫老板公”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回头宋总给你升值！” 泰丰一楼大堂门后，一堆人挤挤挨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好在说话的时候还知道收着音量，没打扰不远处广场上正事进行时。 宋月凉今天穿了件灰色呢子大衣，秀发披散，高挑清冷，明艳容颜因为晕染笑意，柔和了棱角，少了平日的攻击力。 这样亲和温柔的模样，闪了男人的眼，想把她立刻拉过来，藏在怀里不让别人看到。 傅燕迟克制着，将心上月的横批举，凝着女子笑问，“月亮，我今天能如愿以偿吗” 宋月凉回视他，笑而不语。 七七杵在两人面前，仰头只能看到爸爸妈妈下巴。 爸爸说了他今天要跟妈妈求婚，能不能成就看她够不够机灵了。 她要是不机灵，爸爸就要孤独终老！ 眼见爸爸已经说话了，妈妈却没有回答，七七急的不行，举着对联左手挥右手甩，“妈妈！妈妈！你看，爸爸说这是他的求婚宣言！你看到了吗妈妈你答应呀答应呀” 娃儿急的不问答不答应，就只喊答应两个字，妈妈听多了说不定脑子一糊涂就答应了。 爸爸好适合跟妈妈在一块的。 除了爸爸，妈妈可能再也找不到这么弱这么好欺负的人了，打不还手骂他还笑嘻嘻。 七七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卡了下。 昨天汪伯伯说，爸爸打架能一打三哦 娃儿担忧的皱起小眉毛，“妈妈，你能一个打几个呀” 傅燕迟生平头一次反应这么迅速，抱起女儿信誓旦旦，“你妈妈一个能打三个爸爸！” 七七眼睛亮了。 周围傅老爷子跟张细凤一行过来帮忙做见证凑热闹的，被娃儿的反应逗得大笑。 宋月凉眼睛浅浅弯起，把女儿接了过来，美眸轻睨暗自紧张的男人，“戒指呢” 她问着，朝男人伸出了左手。 傅燕迟掏戒指的时候，激动得险些把戒指盒掉地上。 打开绒布盒，将钻戒取出，傅燕迟在众人注视下，单膝跪地，郑重将戒指戴上女子秀美修长指间，及后，将她整只手紧紧握住。 从这一刻起，他的月亮，终于停驻在他掌心。 70 第二三八章 不抢，什么都没得到 泰丰楼前广场，欢呼声雀跃。 气氛热闹又热烈。 欢闹中，天空冉冉飘下一片片雪花，轻飘温柔如降下棉絮。 下雪了。 泰丰斜对面气派办公楼顶楼，茶色玻璃后，男人一身黑衣凭窗而立，身姿笔挺修长，金丝框眼镜下眼眸幽深冰冷。 下雪的天空灰蒙蒙的，压的很低，低到男人伸手就能触摸灰穹之顶。 他冷眼看着下方两手相牵的男女，雪花落在他们头上、发顶，好似他们已经携手走过百年，已暮白首。 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让人嗅到幸福的气息。 可惜，这份幸福是别人的，不属于他。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不用刻意去争去抢，只要耐心等待，燕家大权迟早会是他的，她也迟早会是他的。 结果等到最后，燕家长房有了新的继承人，而宋月凉，在他眼前答应了傅燕迟的求婚。 他不抢，什么都没得到。 “当初你跟傅燕迟说那个孩子是你的，你也没想到，那会是傅燕迟的种吧”办公桌后传来男子嘲讽。 “确实没想到。”燕钦声线平淡，听不出情绪。 他没想到宋子韵会那么大胆给傅燕迟下药，否则，根本不会有那个孩子。 他跟宋月凉之间，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憎恶。 宋子禹坐在老板椅上，长腿斜搭，嘲讽不减，“有时候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到底看上宋月凉哪点惠城大家闺秀多的是，你偏偏看上最恶的那一个。” 燕钦凝着在大雪中笑颜轻绽的女子。 她横眉冷目的时候，像色彩秾艳的虞美人，让人炫目。 眉眼溢开缱绻时，又像俏立枝头的白梨，叫人心折。 不论哪个面孔，都万般吸引。 心头骤如针扎，传出绵绵密密的刺痛。 燕钦收回目光，轻道，“或许是因为我也想有个人，像她护着傅燕迟那样护着我。” “什么”男子声音太轻，宋子禹没听清楚，皱眉问道。 “没什么。”燕钦回过身来，脸上所有神色收拾得一干二净，“马山地皮二十八号拍卖，好好准备吧，输了你就一无所有了。” 宋子禹沉默片刻，“我一定会赢。” 惠城今年的初雪下得很大，片刻功夫就将城市覆盖得白雪皑皑。 泰丰前小广场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踩上去就是一个脚印。 七七跟小伙伴们绕着广场快乐转圈圈，笑着喊着。 “下雪喽！瑞雪兆丰年喽！” 村长爷爷说过年下雪是好兆头，瑞雪兆丰年，来年地里的庄稼能长的更好，村里的光景也会更好。 七七立刻把这句话记下了。 华子跟狗蛋等人第一次来城里，兴奋劲儿还远未过去，喊的比七七更起劲儿。 “瑞雪兆桃溪！” “瑞雪兆七七！” “瑞雪兆华子！” “瑞雪兆狗蛋！” “华子你是不是皮痒想打架！搁城里呢你喊啥狗蛋老子大名李铁军！” “哈哈哈哈，狗蛋狗蛋啊” “……” 雪地上到处留下娃儿们打闹的痕迹。 长辈们乐呵呵的看着，等回过神才发现刚刚牵手成功的小俩口子不见人了。 “阿迟跟月月上哪去了”陈建和没反应过来，疑惑问了声，话出口立刻被自个媳妇捣了一拐子，还遭了个白眼。 董望舒捂嘴窃笑，“二叔，他俩领证去了！” 燕希撇唇，“傅燕迟急得了不得了，生怕晚一会媳妇会跑似的，出门的时候就带上了身份证户口本。” “有没有眼力见儿人家是不想在跟你睡一屋！” “他想得挺美，大过年的还想被送医院呢” “……”长辈们想笑不敢笑，那不成幸灾乐祸了么 雪还在下，一时半会停不了。 广场上又四面漏风，呆一会还行，呆久了老人冻的受不了，身子骨不行。 “走，既然来了，都上我家坐坐去，老头子给你们煮茶！”傅老爷子招呼一声，把年长的几个带走了。 燕希跟董望舒则带着小娃子们在城里到处玩儿。 小孩子精力旺盛，又正是贪玩的年纪，好容易来一趟城里，在院子里哪能呆的住。 半天下来，公园、动物园、游乐园、溜冰场……到处都留下了娃儿们的身影。 但是最快乐的，还是要属七七。 车子从动物园回程，粉团子趴在车窗上，用小手不停在车窗玻璃上涂鸦。 呵一口气上去雾化玻璃，涂涂画画，又呵一口气，乐此不疲。 “蛋蛋，我爸爸妈妈结婚啦，以后我就是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了！” 响在娃儿耳边的少年音懒懒散散，“他们不结婚，你也是有爸爸妈妈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啊！”娃儿哼哼反驳，“爸爸妈妈不结婚，七七就没有名分，是私生子哦！” “以后少看那些没营养的电视，什么私生子不私生子，都是人生的。” 七七觉得蛋蛋说的很对，但是她还是更希望爸爸妈妈结婚。 这样他们一家人就能永远在一起，怎么也不会散了。 小娃儿又快乐的摇晃起小脑袋，“蛋蛋，我今天是不是很机灵呀爸爸的求婚宣言是我晃给妈妈看的哦。” 小蛋人翻了个大白眼，都不稀罕打击小崽子。 把对联晃得跟抖筛子似的。 没点眼神根本看不着。 雪依旧没停，往车窗往出去，整个城市好像披上了白衣。 一片片雪花自上而下坠落，时而有一两片沾在车窗上，又缓缓融化化成水流。 “董姨姨，我能开一点点窗看雪花吗”娃儿问。 董望舒开着车，因为下雪路滑，加上车里坐着的除了燕希之外都是小娃儿，所以车速特别慢。 让娃儿开窗看看雪是没问题的。 她叮嘱，“可以看一会，但是不能站起来，也不能把头伸出窗外。” “好！” 车窗一开，寒风立刻呼啸着往里灌，连带着雪花也被风吹了进来。 后座小娃子们被冷得打了个哆嗦，却更加兴奋，伸出手不停拍打飘进来的雪花。 七七缩着脖子，将小手小心探到车窗边上，立刻就有雪花落在她手心，很快化成水。 娃儿笑得咯咯咯的，开怀之际，视线掠过窗外，笑声骤停。 70 第二三九章 我好像看到那个野崽子了 车子开得慢，经过一条长街要好几分钟。 足够七七看清楚。 水泥马路两边，是陈旧的路牙子，铺着菱形地砖，有好几处地砖已经松动，下雨的时候如果踩到，污水就会从地砖下溅出来，弄得人满身脏污。 路牙子上树着电线杆，一侧有好几个小巷，在巷子围墙上还用红色油漆写着标语，都是七七不认得的字。 七七视线停驻在灰色电线杆处。 这里是城北旧工业区，大柳枝巷。 “蛋蛋，我上辈子就是在那根电线杆旁边睡着的。”七七轻声说。 小娃儿不记得死亡的感觉。 在七七记忆里，她偏向于自己只是睡着了。 现在的七七活在现实世界里，上辈子的七七，所遭遇都只是一场梦。 蛋蛋循着娃儿指的方向，看到了那根电线杆。 灰色水泥柱子，很老旧，顶端挂满电线，柱身上贴满租房招工的广告信息。 在九十年代，这种电线杆随处可见，普遍得很。 蛋蛋却蓦地眯了眼睛，眼神锐利，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 “你上辈子是在这个地方睡着的在电线杆下面” 七七点头，“就是这里。我还记得电线杆子上跟我差不多高的地方，有一道凹痕，不知道是被什么地方撞凹的，水泥都脱落了呢。” 七七一边说一边凝目，竭力往电线杆子看去。 车从那个地方缓缓开过，越过电线杆之后，越走越远。 这片刻的功夫，七七恰好把电线杆子看了一圈，没有找出她说的那个凹痕来。 小娃儿挠挠头，疑惑道，“奇怪，我明明记得有个地方是被什么东西撞凹了的，怎么找不到了” 随即，娃儿一拍自个小脑袋，恍然笑起来，“我知道啦！那是九二年，现在还不到九一年呢，一定是电杆子还没有被撞凹，所以七七才找不到哇！” 七七弯着眼睛，自得不已。 刚才想起前事带来的抑闷，转眼消散了。 意识海里，蛋蛋异常沉默。 要是记得没错，他之所以会出车祸，就是因为车子撞上了电线杆子。 当时事情发生的太快，醒来后他就变成了系统，以致没有时间细想。 现在想起来，他终于知道奇怪的地方在哪里了。 二十一世纪的华国，像这样的电线杆子已经是稀缺物，在京城这东西更是已经绝迹。 那他车祸时撞上的电线杆子，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当时出车祸的地方，是他回家的半道上。 打从有记忆开始，那条道就从来没有电线杆子这种东西。 究竟是魔幻还是做梦 抑或……更离奇的，他的时空跟十方世界有缺口 所以，他才会在车祸后变成系统，跟小崽儿有了关联 电线杆子。 电。 一个疑点冒出后，紧跟着是更多疑点。 每次被惩罚，都是电击。 更甚被雷电劈了之后，他还短暂的回到了原本时空。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只要他找到那把“钥匙”，或许根本不需要等什么鬼系统任务完成，他也能提前回家 蛋蛋陷入沉思。 车厢里，小娃儿恢复心情后就摇上了车窗，不再伸手去玩雪。 这么一会功夫，小伙伴们的鼻子就已经被冻红了，再要继续玩就得着凉了。 一人一统各有思绪，谁都没留意到，在大柳枝巷巷口，靠墙根坐着两个逢头垢面浑身邋遢的人。 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二十多岁。 此时女人乱发下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开过去的红色轿车，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刚才好像看到那个野崽子了！”她过于激动之下，一把抓上身边男人胳膊。 男人吃痛，立刻用力将她甩开，阴沉着脸咒骂，“你他妈发什么疯还想挨揍！” “不是，我刚才看到那个野崽子了！大丫，田大丫！那个把我们一家子害成这样的短命种！” 田富民猛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看见谁了大丫她不是被你——” 顿了顿，他压低嗓音，“她不是被你推下山了吗！怎么可能是她！” 一个四岁多的小崽子，从悬崖上摔下来还能活 不可能！除非撞鬼了！ 马春兰摇着头，心里又恨又妒，说话语气隐见癫狂，“她没死，她一定没死！我刚才真的看到她了，那个贱种她化成灰我都认得她！穿着那么漂亮的衣服，坐在那么好的小轿车上！那个野种她哪来的福气！一定是宋月凉找到她了，她们母女团聚了！否则小贱种不可能过得这么好！” 凭什么 她们一家三口被害的有家不能回，整个惠城无处容身，最后落到在大街上捡垃圾勉强维生！ 那个害她们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却能过的那么好，坐在车里像个小公主一样！ 田富民眼里闪过阴翳，更多的却是害怕。 他比马春兰要冷静的多。 如果小崽子真的没死，被宋月凉找回去了，那他们得庆幸现在还有命在，而不是查无此人！ 那是宋月凉啊，他们哪敢招惹 田富民抬头，看着眼睛闪烁不知道开始打什么主意的妇人，一脚狠狠踹在她身上，将人踹了个踉跄。“马春兰，老子警告你，别再给老子整事，否则老子先把你弄死！当初要不是你不肯听我妈的话，我们一家也不至于落到这地步，我家就是被你这个愚妇给害的！” 两人旁边堆放的大麻袋后面，突然响起小娃儿尖锐哭嚎声。 夫妻俩的宝贝儿子，当初的小胖墩，短短几个月时间，缩水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瘦骨嶙峋，下巴尖的能戳人。 听着儿子嚎哭声，马春兰趴在地上没说话，任由男人在旁骂骂咧咧。 她从地上抬起头，眼睛死死看着红色轿车消失的方向，眼底红色癫狂更甚。 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再差还能差到哪去 真要活不了，大家就一块死！ 她死也要拉小崽子垫背！ 怨毒愤恨在心里疯狂滋生，在又被男人踹了一脚后，马春兰才从地上爬起。 掩下眼底怨毒之色，她坐到垃圾堆后面，把哭的缓不上气的儿子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机械拍打他背脊。 70 第二四零章 一个蛋蛋顶十个马蜂窝 一场大雪，将村庄及田野覆盖。 瑞雪兆丰年。 村里娃儿们在门前小路上聚堆玩耍，扔雪球，打雪仗，堆雪人。 时而还能听到一声单响鞭炮声。 桃溪村里年味越来越浓了。 七七搁外面玩了一圈，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乌溜溜的眼睛带着笑，又黑又亮。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唱着刚学到的歌谣，娃儿奔奔跳跳踩着积雪往家走，“蛋蛋，华子哥说我明年能上学了，可以读学前班了。” “学前班教的你都已经会了，学前班不教的你也会了，去干什么跟一群鼻涕虫玩过家家吗”蛋蛋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个话题。 身为系统，他不能离开宿主超过十米距离。 要是小崽儿真去上学前班，他岂不是得陪着她天天听一群小娃娃唱儿歌 “可是上学能交到好多朋友。” “你现在朋友还不够多吗” “太姥爷说朋友多了路好走，五湖四海一家亲。” “不许去！” “那我能上幼儿园吗” 蛋蛋嘴角抽搐，“你还是上学前班吧。” 幼儿园都是尿不湿，比较起来他宁愿小崽儿跟鼻涕虫玩。 经过家里菜园子时，刚好看到菜园篱笆门开，七七眼睛一弯扬声就甜甜地喊，“婆婆——” 篱笆门后走出来的人，不是她熟悉的婆婆。 是一脑门青皮茬子的光头。 穿着时尚羽绒服，搭灰不溜秋的单裤，蹬双塑料拖鞋。 手里拎着两个绿叶大萝卜。 “黑子叔叔。”七七改口，视线落在男子露在拖鞋外的脚趾头上。 下雪的天，冻得发紫的脚趾头还沾着泥巴。 黑子睨了小娃儿一眼，举起大萝卜，“我——” “婆婆叫你帮拔萝卜呀黑子叔叔今天你要在我家吃饭吗婆婆说晚上炖大骨萝卜汤哦！你有口福了！”娃儿说话嘚啵嘚啵跟连珠炮似的。 黑子“自己吃的”四个字没能说出口，就被娃儿的话给盖了回去。 自己吃还得自己煮，去张家院子能吃到现成的，带俩萝卜去就能留下了。 中。 要得。 黑子面不改色，“嗯，我来帮拔萝卜。” 娃儿前头领路，一蹦一跳的，两个小揪揪上下晃动，“我家的猪早上卖了，婆婆说我养猪养的好，今年卖的钱比她往年卖的要多。婆婆是为了奖励我，所以晚上才炖大骨萝卜汤给我喝哦！” 蛋蛋飘出意识海，爬上娃儿发顶向后坐，两眼直直盯着后头慢悠悠跟上的男人。 小崽儿身边总能出现各种各样的奇葩。 这个黑子又是个什么品种 看了片刻，腻了，蛋蛋往后一仰直接在娃儿头发上做窝猫冬。 不管什么品种，无所谓。 要是有什么坏心思，电一电就解决了。 自打上次从城里回来，心里起了疑惑之后，蛋蛋发现了自己没点亮的新技能。 他能充电。 本来想往充电座上蹭一蹭，看能不能把自己电回去。 蹭完了，秃毛鸡还留在原地，电倒是充满了。 呵。 看来变压电不成。 回头找机会，他得去试试高压电。 再不行，下次打雷闪电的时候，他再去给劈一回。 …… 篱笆小院。 院子里积雪扫的干干净净，农具物什放在院角规置的整整齐齐。 家里的两只猪养了大半年，早上给卖出去了，少了猪叫声，院子里显得有些冷清。 猪圈旁的枇杷树，在寒冬中依旧枝叶长青，枝丫跟叶片上堆了些积雪，成了小院里独特的风景。 张细凤坐在堂屋门口，手指套着顶针，拿着针线，正用一年攒下来的布头纳鞋垫。 冬天阴冷，大人小孩穿的鞋里容易积聚湿气，这种天气洗了又不容易干。 给鞋里垫上鞋垫，湿了就换一双，脚会舒服很多。 “婆婆，我回来啦！”到了家门口，还没进门七七就先喊开了。 声音清脆活力，听在耳里让人心头明朗。 “回来啦屋里烧了火盆子，先去烤烤火，记得换上拖鞋，把脚丫子也烤一烤，外头冻着哩。”张细凤抬头，眼角细纹舒展，眼神慈祥。 七七蹦蹦跳跳进屋，“婆婆，黑子叔叔在菜园子里拔了萝卜啦，什么时候炖萝卜汤呀” 张细凤这才注意到落后几步进来的黑子，看到了他手里拎着的水灵灵的大萝卜，“哟，拔回来了那婆婆现在就去洗锅炖上，熬到晚上正好能把大骨的味儿全熬出来。” 老妇人顺口招呼男人，“黑子，你也进屋来烤烤火，晚上在婶婆家吃饭。诶，把脚上的泥洗洗再进来，七七，给黑子叔叔拿双毛线拖。” “好嘞！” 老妇人自然的招呼，让黑子眼底出现片刻怔然，一闪而逝。 洗了脚，擦干水渍后换上毛线拖，坐在暖烘烘的火盆旁，身上所有寒气很快就散了。 七七人小事儿多，坐在火盆旁安静不了片刻。 一会跑去房里掏出两个米饼，一会用热水泡两杯米花糖，来来回回的折腾。 总有黑子一份。 还没吃饭，肚子就被料理的半饱了。 “你爸妈不在家”喝下最后一口米花茶，将炸开的米花咽下，黑子似随口一问。 “我爸爸妈妈要工作，平时不在家，晚上才回来。”七七细数，“太姥爷跟我叔叔这时候也都在图书馆，到吃晚饭的时候人就齐啦。黑子叔叔你看电视吗有西游记重播哦，孙悟空会七十二变，你看过吗” 黑子凝着毫不设防的小娃儿，好一会才垂眸开口，“快过年了，有什么事情忙不完让你叔叔白天多在家里呆着。” “为什么呀我叔叔要去图书馆学习，过完年他也要挣钱养家了，不学习挣不了钱。” “过年小偷多，要是闯进来，你跟你婆婆两个招架不住。” 哦，七七恍然，小脑袋歪了歪。 小偷要是闯进家里来，招架不住的是小偷。 她的蛋蛋可厉害了，一个蛋蛋能顶十个马蜂窝。 但是这是七七的秘密，也是蛋蛋的秘密，不能往外说。 七七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害怕”黑子问。 七七想了想，点头，“怕的，七七好怕的。” 男人没说话。 娃儿小脑袋凑过去，“黑子叔叔，你白天能在我家多呆呆，保护我跟婆婆吗” 黑子刚用火钳夹碳，啪嗒一声，碳没夹稳，掉落地上。 他用尾指掏掏耳朵，“你刚说什么” 70 第二四一章 好多人送礼 吃过晚饭，睡觉之前七七去婆婆房里检查窗户有没有关好，免得有风侵进来冷着婆婆。 在这个房间，透过窗户能清晰看到隔壁院子。 对面黑灯瞎火的，又没开灯。 七七歪着小脑袋，很肯定，“黑子叔叔家没有电。” “蛋蛋，为什么黑子叔叔不肯答应我” “他家没有电，院子里还到处是野草，屋子里也挂满蜘蛛网，我猜他连米下锅都没有。” “他要是答应我了，到我们家能烤火，能看电视，还有饭吃，很划算呀。” 蛋蛋坐在娃儿头顶，望着对面乌漆抹黑的院子，“你不懂，这是男人最后的倔强。” “什么倔强” “不为三斗米折腰。” “可是他吃我家饭了。” “他想吃的时候，你不给他抢也要抢来吃。他不想吃的时候，你塞给他他也不张嘴。”蛋蛋淡道，“操那么多心干什么等他来抢就行了。” 七七噘了下小嘴，又问，“可是黑子叔叔说过年会有好多小偷。小偷真的会来偷东西吗那婆婆一个人在家多危险我最近不去图书馆了，我在家陪婆婆，等过完年安全了我再去学习。” 蛋蛋无可无不可的嗯了声，看着对面眼底微暗。 黑子那样的人，能动手绝对不废话，能说一个字懒得说两个字。 他既然会特地说出那番话来，背后肯定有什么情况。 脑子里浮出前几天来过桃溪村的四个流气青年，片刻后，蛋蛋轻哼了声。 给婆婆关好窗，堂屋里烤火的人正各自散去。 七七颠着小脚脚一蹦一蹦往她跟妈妈的房间走去，刚要跨进房门，就被人冷不丁从后面抱了起来。 “爸爸，你又来了。”七七无奈叹气，回头看向清隽男人，对他眼巴巴的桃花眼努力装看不见，“不是七七不帮你，是妈妈不让你进来呀！” 傅燕迟也叹气，指着堂屋二十五瓦的灯泡，“宝贝，看到那盏灯了吗你现在就是爸爸跟妈妈中间杵着的灯泡，亮度毕逼小太阳。” 七七咯咯咯笑起来，跟男人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的，欢喜又害羞，扭着小身板，“真哒那有七七在，爸爸妈妈冬天就不会冷了！” “……”傅燕迟把小娃儿拎起，心头抓心挠肺，“宝宝，乖七七，就一晚，今晚你跟婆婆睡” “不行，妈妈交代七七了，不能让爸爸进房间。”七七心里妈妈第一，妈妈说让爸爸进房，七七才能放人。 她答应了妈妈就要做到，不能食言。 就算是爸爸也不行。 “宝，爸爸妈妈是领了结婚证的，夫妻可以睡一个房间。”傅燕迟小声解释。 这个七七当然知道了，“可是爸爸会晕呀。” “……” 堂屋里其他人都装没听到，加快脚步进房。 毕竟这么惨的新郎哥，大家伙也不忍心再继续往他心上扎刀。 夜深，篱笆小院灯光熄灭。 隔壁院子也随之彻底陷入黑暗。 四周一下变得极安静。 又静又冷。 男人躺在木床上，垫着干净褥子，盖着松软棉被，暖意包裹，鼻息间仍能闻到被单洗晒后留下的淡淡洗衣粉味道。 这套被褥是他家里唯一干净，且带着阳光气息的东西。 自哂间，耳边响起一串嗡嗡声。 被他随手丢在床头木桌的哔哔机亮起。 男人翘着手指小心把哔哔机拿过来，避免手指沾到桌面灰尘，免得把被褥弄脏。 看完哔哔机上闪过的留言，啪嗒一声，东西又被他随手扔了回去。 好像扔的是个不值钱的破烂。 年二十九，小年夜。 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的雪停了，天空开始放晴。 只是路边积雪未化，气温反而比下雪的时候显得更冷。 整个桃溪村的气氛却越发热闹，连散落路边的红色炮仗纸屑都透出浓浓的年味。 篱笆小院里一整天人来人往，笑声不断。 宋月凉昨天忙完最后一场地皮竞拍，开始正式放年假，至少有一周的时间能陪女儿。 傅燕迟跟燕希也商定好了年后的建厂计划，把时间空下来好好过个舒心年。 爸爸妈妈都在身边，七七快乐得像打了鸡血的小蜜蜂，整天围在两人脚边嗡嗡的叫个不停。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还会捧着小脸感慨，“蛋蛋，家里好热闹呀，七七太幸福啦！” 蛋蛋嗤道，“能不热闹吗从昨天开始就不停有人上门送礼，光是拉牛粪猪粪那个王建中就来了起码有三回。” “还有穿皮夹克的领导伯伯也来啦，”娃儿欢喜的在小衣兜里掏啊掏，一会掏出一包麦丽素，一会拽出一袋彩虹糖，“蛋蛋你看，这些都是来送礼的人给我的哦！都是特地给七七带的！他们都喜欢七七！” 蛋蛋面无表情忍了这波炫耀。 免得说出真相，小崽儿会被打击得蔫头巴脑。 眼看马上要过年，这两天打着送年礼名义上门来的人，几乎要把篱笆小院门槛给踏破了。 当中一部分是家里有孩子的人家，特地备了礼物，带着自家孩子上门来送礼，感谢傅老爷子跟七七图书馆，让孩子有个假期能来学习的地方。 从图书馆回去以后，自家孩子刷试卷、刷题的时候，对知识点的把握及运用可见的都有提高，孩子开心，家长更开心。 傅老爷子虽然说过不收礼，但是年礼不一样啊，过年走亲访友送礼可是习俗！ 家长们有了名目，光明正大的带了礼过来，最大目的还是想在傅老爷子面前刷刷脸。 以后自家孩子再去图书馆的时候，说不定因为脸熟能得到傅老爷子特别关照呢 送个礼，存个念想跟希望，总归亏不了。 除了这些家长及本村真正送年礼的人之外，剩下的全是周边各村三五不搭噶的陌生人，带着厚礼，冲燕希来的。 溪中村离的近，王建中仗着便利更是一天来一两回，生怕套的近乎还不够。 就连镇领导都赶在年前带了礼物过来，加紧笼络人情。 为的，全是年后燕希即将兴建的新工厂。 70 第二四二章 神滚地龙 “七七，七七！快出来，我们要去放滚地龙，你要不要看！” 狗蛋带着一群小萝卜头，浩浩荡荡来到篱笆小院门口，扬着嗓子就朝院里喊。 七七刚跟蛋蛋炫耀完自己的小礼物，听到滚地龙，眼睛又亮了，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要要要！去哪放哇” 娃儿说着就往外跑。 “去村口！那里还有好多没化开的小雪块，把滚地龙放上面一会就能融出一个凹槽来，可好玩了！” 狗蛋等着小娃儿跑到自己跟前，手一挥，小老大似的带头往村口走，衣兜里是他央爸爸好久才买回来的几颗滚地龙。 兜里揣着东西，有好玩的能显摆，气势就是不一样。 小娃子们走起路来都雄赳赳的，招摇过市。 蛋蛋飘在上空，看着七七跟只没见识的土狍子一样，笑得又傻又憨，蛋蛋眉头皱了。 “你这样子丢不丢人你爷爷是首富，妈妈是大老板，爸爸也是能开得起车的有钱人，你想要什么没有一颗滚地龙就把你哄出去了女孩子要矜持！” 七七眨巴大眼睛，扭头悄悄往四周望了望，没看见蛋蛋。 娃儿委屈瘪瘪嘴，“可是我没有玩过嘛，以前过年我看别的小娃娃玩，他们都不带我。来了桃溪村，小伙伴有好玩的都会叫上我一起，就算不好玩我也要一起的，七七要给面子的。” 蛋蛋，“……” 眼巴巴的小样儿。 训不下去了。 玛德。 一颗滚地龙点了引线后，转个几圈就没了，拢共也不过十秒一颗。 狗蛋兜里有五颗，很快就到最后一颗了。 小娃子们蹲在周围，又兴奋又遗憾。 过年娃子们最喜欢的就是放鞭炮、放烟花，可惜这些东西都贵，像今年这样能买滚地龙来玩的机会是极少极少的。 马上就没得玩啦。 “最后一颗，看好了啊，都蹲远点，小心蹿到你们脚边去。”狗蛋小脸严肃，划着火柴，忍着心痛不舍把最后一颗烟花点燃。 七七捏着小手手，眼睛紧紧盯着滚地龙，珍惜烟花燃烧的最后几秒，紧张得屏了呼吸。 五秒，十秒，十五秒……一分钟……两分钟…… “咦” “咦咦！” “狗蛋，为什么这颗滚地龙能转那么久！” 娃子们不懂数时间，但是时间长短还是有数的，他们盯得眼睛都花了，腿都要麻了，滚地龙还在转！ 雪地上已经被烟花滋出一大片杂乱的印记。 “哇……神滚地龙，这颗一定是神滚地龙，是滚地龙之霸！”七七惊叹不已，攥着小拳头惊呼出声。 小伙伴们顿了顿，捧腹大笑。 半空，蛋蛋翘着二郎腿斜躺，翅膀尖儿牵引着一条细小紫电，推着滚地龙满地跑，一路闪电带火花。 娃儿喊出滚地龙之霸时，滚地龙走了个反向蛇形，险些歇火。 蛋蛋，“……”闷笑声轻扬。 他妈的，他养的崽儿世界第一可爱。 滚地龙足足滚了五分钟才停下，皮都焦黑了。 娃子们这才意犹未尽离开。 回去路上，狗蛋头仰得更高了，他买到了滚地龙之霸。 他敢担保，全世界只有这一颗！ 要不然做烟花的人不得亏死。 七七也快乐得飞起，一路蹦蹦跳跳，笑声不停。 “蛋蛋，你看到了吗滋滋滋的冒了好久好久的烟花呀！我出来没错的，要不然就看不到那么神奇的滚地龙了。” 蛋蛋哼了声做回应。 他又得去充电了。 临近村口，河桥一旁的过道边儿上有颗掉光了叶子的枯酸枣树，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聚了几个年轻人。 看到娃子们回来时，几人视线移过来，最后落在绑着小揪揪的女娃儿身上，眼神暗了暗。 七七也看到那几个人了，她还有印象，是那天从图书馆回家时，在巷子里跟她问路的四个人。 黑子叔叔也跟他们在一起 七七眼底敏锐升起的防备，在看到黑子时散去，摇起小手朝四个男人身后的光头喊，“黑子叔叔！” 黑子依旧一件黑棉服，单裤单鞋，靠着树干，低头抽烟。 听到喊声时，男人才虚虚撩起眼皮子朝声音方向看了眼，没理会。 娃儿却像察觉不到他的冷淡，哒哒哒跑过来，摘下头上的粉色毛线帽递给他，“黑子叔叔，帽子给你戴，你没有头发，好容易冻感冒的，戴帽子不会头疼哦！” 黑子指间不自觉用力，刚点的烟折了。 四个流气青年抱着肚子怪笑。 七七被吓了一跳，小手嗖地缩回来，抱着自己的粉帽子就跑。 狗蛋几个就在旁边等着她，恨不得把她扛着走。 每每有黑子出现的地方，娃子们都不敢多呆，咋七七这傻娃子还自己凑上去呢 跑回去的路上，七七小脸有点丧，很是不解。 这些叔叔为什么要笑她她没有说错呀，天气这么冷，不带帽子真的会冻到脑袋的，黑子叔叔还是光头。 “蛋蛋，我错了吗” “没错。” “那他们为什么笑我” “他们是煞笔。” “什么是煞笔” “一种沾粪水才能写字的笔。” “咦七七不用要煞笔写字，一定好臭。” “臭得不得了，啧。” 树脚下，黑子重新点了支烟，黑眸微垂。 面前四人笑声已经停了，大成靠上他身边树干，意味不明揶揄，“可以啊黑子，那小崽子对你挺亲近。” “是，挺亲近。”黑子抬头，朝半空吐了个烟圈。 烟雾散开，将他脸上表情遮挡，叫人瞧不分明。 四人也没在意，从最早认识开始，男人就是这德性，很少能看到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几人看过他脸上最真切的表情，大概就是在打架时透出的那股狠厉。 大成眼神闪了闪，掩下眼底恼恨及轻视，从裤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塞男人手里，“马上过年了，别说兄弟不关照你，这钱拿去买点好菜，过年吃点好的，等事儿成了大财到手，兄弟少不了你那份。” 黑子没客气，把钱收了。 突听到大成几人吹起轻佻口哨，“诶，黑子，那妞是你们村的挺水灵啊。” 70 第二四三章 没钱怎么活 黑子眼瞳动了下，朝对面看去。 年轻女子推着单车正从外往村里走。 穿着身水红色袄子，黑棉裤，很寻常的打扮。 却掩不住的年轻水灵。 黑亮麻花辫垂在胸前，被轻佻肆意的口哨声臊红了脸，水眸瞪过来隐含怒意，又黑又亮。 勾人。 等女子推着车过去后，黑子低头狠吸了口烟，“别在女人身上打坏主意，不然老子弄死你们，都滚蛋。” “嘶，这女的我有点印象，这不是你那个陈二叔的女儿吗黑子，当初可是那王八蛋把你弄进去的，咱弄他女儿正好给你报仇了，真不干” 黑子吐掉烟圈，抬眸，死人一样的眼珠子冷冷凝着大成。 有一瞬，大成感觉自己也快要变成个死人了，寒意从脊背往上蹿，冷得他额角冒出冷汗来。 他咬了下牙关，讪笑拍拍男人肩膀，“行行行，我随口胡诌的，知道你黑子哥的规矩，不碰女人。” 自己给自己搭了台阶，顺势招呼其他三人，“走了，村子咱就不进去了，免得招人眼。黑子，记得看寻呼机。” 死人往停在村口不远的破旧微型车走，黑子也直起身子，举步往村里走去。 断断续续下了几天的雪停了，太阳出来露了个脸又跑了，实在冷的厉害。 黑子叼着烟，两手插在衣兜里，走得慢慢悠悠，眯眸寻思去篱笆小院蹭火盆。 走到回家巷口时，意外发现陈家姑娘站在那里，正回头冷冷瞧着他。 黑子吹了记口哨，目不斜视走上去，拐弯，准备去篱笆小院。 “哼，狗改不了吃屎！”女子怒斥声从后传来。 黑子顿住脚步，回头，“骂我” “谁搭腔我骂谁！”桃花俏脸含怒，“进去几年也没改好，收的都是脏钱！” 哦，她看到他收钱了。 黑子把衣兜里的钱掏出来看了下，两张大团结，够买十几包烟。 他又把钱揣回去，“我是人又不是石头，没钱怎么活，你养我啊小妹妹” 桃花被他一句话堵得俏脸怒红，说不出话来。 男人叼着烟，慢悠悠的走了，背影松松垮垮，走路都透着一股二流子的不正经味儿。 七七回到家，堂屋里还是好多客人，她都不认识，于是七七没往堂屋去，钻进了灶房。 灶房也有个小火盆，张细凤跟村里几个来窜门的村里人围坐火盆旁聊天，在这儿躲个清静。 陈建和也在，黝黑严肃的脸上带着点笑意，心情看起来很好。 “二伯，你两天没来看七七啦！”七七进门就先跟陈二伯撒娇，惹得张细凤跟旁边几个婆子大笑。 “你二伯家就在大路对面，想你二伯了还等他来呀直接就上他屋去了，马上过年，正好你二伯家一堆好吃的，七七该上他家吃去。”有婆子揶揄。 七七跺着脚脚叹气，“就是因为有好吃的七七才不敢去，要不我婆婆他们又笑话我贪吃嘴馋了，说我吃家里的不香，吃别人的才香……” 为了证明家里东西最香，七七最近一直没敢往别人家里跑哇，连村长爷爷家都没敢去! 婆子几个又是大笑，张细凤眼睛都笑出眼泪来了。 陈建和把小娃儿捞起放膝盖上，“二伯家的东西也是自家东西，咋就不能去吃了待会就上二伯家去，你桃花姐明天相看，家里正好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相看是什么呀二伯”七七好奇。 张细凤忍笑解释，“相看就是你桃花姐马上要嫁人了，要不了多久七七就会多个姐夫。” 说完问陈建和，“那后生是哪家的” 陈建和就是特地过来说这消息的，刚坐下一会七七就回来了，话还没说完，“隔壁朝贵村的，村头黄老帽儿家小儿子，跟桃花同岁。我去打听过，他们家前几年因为家穷把小儿子亲事给耽搁了，后生也算争气，自己在镇上学了打丸子的手艺，现在在镇菜市场卖手打丸子，人挺踏实，能做肯干，也孝顺……婶儿，我过来是想让你明天上我家去，帮着掌掌眼，要是看着还行，这门亲事就定下了。” 张细凤二话不说点头，“行，明天我过去看看去。桃花今年也二十四了，是该找个婆家了。” 村里人住得近，对各家情况基本门清。 说黄家后生因为家里穷把亲事耽搁了，建和家何尝不是一样 别人家一听姑娘家穷，家里还有个长年身体不好的娘，相看的心思就歇了。 而且桃花性子也硬，早就放出话来，就算结婚嫁人了也要奉养爸妈，那之后更是上门说亲的人都没了。 张家隔壁的婆子叹道，“桃花是个懂事孝顺的，这些年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一个女娃子上山下地拼命干活从来不叫一声苦，建和啊，给挑花挑对象一定要挑好了，后半生才有福气。” “诶，我省得。” 七七仰头，眼巴巴的，“二伯，我明天能不能也去帮桃花姐看看七七也能掌掌眼。” “行，七七也去！” 说笑间，灶房门口降下一道阴影。 正聊得乐呵的众人扭头看去，先就看到恁高的身板。 光头青年站在灶房门口，脑门几乎顶到上方门框了，搁那一站，把外面的光线挡去大半。 看清来人是谁，陈建和脸立马掉了下来，“你干啥来” “串门烤火，要坐牢吗”青年跨进门槛，用脚在门边勾了张凳子过来，歪歪斜斜坐到陈建和对面，眉眼耷拉，真就是来烤火的。 陈建和被噎得脸色发青，这兔崽子每次见到他都要说一句犯法吗坐牢吗 次次戳心戳肺。 要不是他在外不学好，他能送他去坐牢 他宁愿他蹲大牢里，也不想看到他哪天横尸街头，没法跟他爸妈交代！ “婶儿，我先回去了，明天你记得早些过来，黄家的早上就到了。”不乐意跟青年面对面相看两相厌，陈建和起身告辞。 他前脚走，其他婆子后脚也跟着走了。 旁边坐着个混不吝的，还唠嗑啥唠啥都不自在，总觉哪句话说得不合适，就得挨上一拳头。 70 第二四四章 敢情就带张嘴来? 张细凤拿了火钳子，边给火盆添碳边无奈道，“你干啥非要气你二叔哩” 光头青年把冻得微僵的手放碳火上烤，暖意缓缓在周身蔓开，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寒气。 蹭到火盆了，暖。 态度可以好点。 “没气他，我问一声要是串门烤火要坐牢，”青年眼珠子平移，瞄向旁边小娃儿掏出来的小饼干，“我就等他走了再来。” 说完凑过头，一口咬掉娃儿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的饼干。 张细凤，“……”好笑又好气。 七七又掏出两块小饼干，一块递给青年，一块自己啊呜吃掉，“黑子叔叔真幼稚。” “哪幼稚” “我是小娃娃我都不这样抢饼干吃。” “不抢没得吃。” “你问七七要七七就给你了呀！” 这话跟她叮嘱他问她要钱时一样认真。 黑子挑眉，淡淡撇着小娃儿，“包括你那九块钱” 他从衣兜里扯出一张大团结，一抖，“我有十块。” 七七，张细凤，“……” 意思我比你多一块，看不上你的了 七七无语得捏了拳头。 “我现在有十块二毛了！”娃儿很大声。 青年又扯出一张大团结，一抖。 二十块。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娃儿蔫吧了，“好吧，我输了。” “嗯。”青年点点头，满意了。 张细凤在旁笑得不行，好容易才把不断上涌的笑意压了下去，开口问黑子，“今天小年夜，你自己开不开伙要是不开伙就搁我这儿吃了。” “不开。”要米没米要菜没菜，连灶房的柴火都被屋顶漏下的雨淋透了，开什么伙 但是黑子今天也没打算在张家吃。 小年夜，团圆夜。 今天他不想蹭饭。 他又不姓张。 “我有饭局。”他说。 张细凤闻言愣了下，无声叹气。 有心想叮嘱点什么，最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黑子性情很难琢磨，村里人对他几乎都不多了解。 但是有一点张细凤是知道的，这孩子我行我素，他不乐意听的，说再多都没用。 她没说话，但是身边有个还不会看脸色的小娃娃，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就问，“黑子叔叔，你要跟你的朋友一块吃饭吗要过年了大家都要回家吃饭的，你在我家吃吧，婆婆跟阿贵伯伯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菜哦！” 七七其实想叫黑子叔叔不要跟那些人玩，她感觉那几个不像好人。 但是背后说别人坏话不好，而且那些人还是黑子叔叔的朋友，她怕说了黑子叔叔会不高兴。 就像有人在她面前说蛋蛋不好，说铁军哥华子哥他们不好，她也会很生气。 黑子睨了娃儿一眼，没说话，最后又抢了娃儿两块小饼干，慢悠悠离开了篱笆小院。 “唉。”望着男人消失的背影，七七小脑袋耷拉，“婆婆，为什么黑子叔叔要去吃饭局呢” 张细凤揉揉娃儿小脑袋，片刻后才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选择，外人是左右不了的。” 七七似懂非懂，茫然间鼻端闻到一股清香，娃儿眼睛一亮，“婆婆，是不是糯米饭” 瞧娃儿这馋嘴模样，张细凤笑开来，点点她小鼻子，“这是小狗鼻子么这么灵大灶上蒸了一桶糯米饭，等晚上叫人来舂糯米，婆婆给你做白糍粑吃。” “好哦！我要叫铁军哥跟华子哥他们来一块吃！” “好。” 刚才微微低迷的气氛，在糯米饭清香中消散。 黑子从篱笆小院出来，啃着小饼干，拖着松松垮垮的步子回到家，还没进门就看到家院子门口干燥石板上放了个麻袋。 打开，里面装的是一袋子大米，米面上还搁了块腊肉一串腊肠。 扭头四望，视线可及之处不见人影。 黑子将麻袋口拢了拢，长臂一撑，翻身上了近两米高的院墙，站在院墙上再四处搜寻，很快看到了家对面菜园子围墙后，穿着军绿袄子，背着手稳步而行的魁梧身影。 男人年轻时当过兵，不管是坐是站抑或走路的时候，腰板都习惯性挺得笔直，浑身的硬气。 黑子在墙头坐下，一腿屈膝一腿悬空，直到嘴里最后一口饼干沫被翻来覆去抿得没味儿了才跳下来。 近百斤的麻袋，男人单手拎回了屋里，放在不漏雨的空地。 完了拿起米面上的腊肉，步子拖拖沓沓又离了家门。 陈建和前脚回到家，还没及坐下歇歇，院门就被人拍响了。 彼时媳妇跟女儿正在灶房把大菜起锅，陈建和只得回头再去开门，“谁啊……” 看清门口杵着的人，陈建和脸一拉，“干啥来” 门口，光头青年晃了晃手里拎着的腊肉，泰然自若极其不要脸，“叔，我来搭个伙。” “……”陈建和视线落在腊肉上，嘴角不可见的抽了下，这是他刚送过去的，腊肉上穿着的红绳子还没解呢。 拿他送的腊肉上他家来搭伙 兔崽子敢情就带一张嘴上门 “小年夜不搭伙，自己回家做饭去！” “没锅。” “……” 灶房那边，林翠芳起好蹄子扣肉，一边就着围裙擦手一边探出头来，“桃花她爸，跟谁在外面说话呢咋不进屋来，外面冷。” 陈建和背一挺想挡住视线，不防青年低头从他胳膊下面钻了过去，“婶，我来搭个伙。” 看到青年，林翠芳愣了下，紧接惊喜道，“黑子我前头让你叔去叫你过来吃饭，他说你不肯来。这孩子，跟叔婶还客气啊到灶房坐来，家里菜都已经做好了，马上就能开饭了。” “……”压根没请人来的陈建和，只能眼睁睁看着兔崽子进了自家灶房。 大年大节时，农家吃饭都会较平时要早。 下午四点，饭菜就已经摆满桌了。 黑子随便洗了个手就想往饭桌前坐，被陈建和哼了声，“去堂屋，先上个香拜拜天地祖先再吃饭。” 这也是习俗。 到了堂屋，屋里已经摆好香案。 陈家祖先牌位都在农家堂屋梁上粮仓摆着。 黑子抬头瞥了眼，视线忽而在那一排木牌上顿住，眼瞳震晃。 “叔，我爸妈的名字怎么也在上面”他凝着刻有熟悉名字的木牌，声音干哑。 70 第二四五章 舂糍粑啦 陈建和肤色黑，不笑的时候连看起来特别严肃，眉间有往年愁苦时留下的川字皱纹。 他点燃一把香，分了一把给女儿桃花，又给黑子手上塞了一把。 男人开口，声音沉沉的听来不愉，“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爸妈以前我也是喊哥跟嫂子的。他们儿子不争气，不记在家的爹娘，我总不能让他俩在地下都没得吃。逢年过节的给他俩上炷香烧点纸钱，只要我家香火没断，总有人记得他们。” 男人话里不无埋怨及嘲讽。 黑子垂着眸子没说话，抓着檀香的手指指骨泛白，微颤。 眼看好好的年节，男人非要扯这些出来，弄的气氛不好，林翠芳赶紧上前把男人拉开，暗里还用力拧了男人一下，“孩子都回来了，好容易一块吃顿饭，你老提这些干啥” 男人轻哼一声撇开脸。 林翠芳无奈轻叹。 自家男人脾气硬，看不得小辈不学好。 当初黑子会坐牢，也是男人给报的派出所，林翠芳对黑子，心里其实是有愧疚的。 但是这事，真说不上谁对谁错。 桃花站到香案前，偷看了眼身边仍然低着头木楞愣的男子，以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拜天地祖先。 她抿抿唇，轻声道，“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说完了上香烧纸钱。” 男子侧过头来，凝着她侧颜，片刻后，嗯了声。 姑娘声音清脆悦耳，一一年过祖先称谓，最后喊到黑子爸妈时，喊的是陈叔陈婶。 语气自然熟稔，不是第一次祭拜。 黑子长直眼睫微动。 小年夜的饭菜很丰盛。 或者说今年最丰盛。 今年村里各家各户都挣到了点钱，过年的时候整饭菜也变得大方起来。 全肉的卤蹄子，鱼头扣肉，红烧全鱼……丰盛又丰富。 一串热闹鞭炮声后，正式开饭。 吃饭的时候欢声笑语，甚至还能听到隔壁院子开饭声、笑闹声。 年味浓，到处是洋洋喜气。 “过年过节小娃儿要吃鸡腿，才能更快长高高。” 篱笆小院里，七七碗里放了两个大鸡腿，把饭都压下面看不到了。 七七又喜又愁，以前没得吃的时候天天馋，现在有得吃了肚子装不了。 做小娃娃好难呀。 张家人多灶房小，吃饭的时候只要不下雨，饭桌就摆在院里露天吃饭，就着天光视野开阔，吃得更香。 “蛋蛋，要是你也能吃饭就好了，七七的鸡腿可以分你吃。”七七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兴叹。 蛋蛋看她这模样，有点牙痒痒，“吃不下的才给我哥是你垃圾桶啊” “那么好吃的鸡腿怎么是垃圾蛋蛋你是七七的另一个肚子！” 谢谢，敬谢不敏。 蛋蛋翘着二郎腿，也有点愁了，当初那个说句话都害羞的小崽儿，好像越来越皮了 大人们围坐一桌，也有说不完的话。 老爷子过年这两天稍微闲下来，总算有空关心关心后辈，“月月，你昨天拍的地皮，听阿迟说是要跟宋家对赌有没有把握输了严不严重能不能赢” 老爷子教书一辈子，涉猎的东西都在讲台上，生活相对简单，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对赌这种东西。 张细凤搭话，眼里有些担忧，“咋做生意还能对赌啊那不是赌博吗赌可不是好东西，月月，这次过后别再跟人对赌了，不然婆婆睡觉都不踏实。” 宋月凉笑应，“好。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就是个打赌的小游戏，输了赢了都没什么大损失。不过我听婆婆的，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坐她身边的男人凑过来，压低声音，“老婆，有我兜底呢，想做什么尽管上，晚上让我进房” 宋月凉也压低声音，“我问过老院长，老院长说不行。” 傅燕迟，“……” 结了婚更挠心挠肺了。 没领证的时候还能克制，毕竟有道德尺子在上头压着。 现在证都领了，一切名正言顺，再要强忍需要翻倍的克制力。 傅燕迟吐血的心都有了。 哪个新郎官像他这样，领证上岗后的所有体验，还仅仅限于第一吻 众人望天望地，故意装作看不见男人拉着的脸。 老爷子轻咳一声，故作自然转移话题，“燕希，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工厂选好地址了打算做哪方面” 燕希正努力把憋笑要呛出的饭给咽下去，闻言勉强开口回答，“地址选在桃溪村跟溪中村交界的一片平地上，我去看过了，地方足够，也不会造成农田污染。我跟傅燕迟商量了下，工厂做食品，公司做废弃油脂回收。” 国家一直倡导绿色企业，对绿色企业也有特别扶持。 从一开始的懵然不懂到现在，不过短短时间，燕希心里的信心却越来越足，身上逐渐有了脱胎换骨的气势。 大人们边吃边聊，谈兴浓烈。 早就抱着小肚子在一旁喊着撑的小娃儿，歇息了一会之后又开始跑进跑出，一会就往灶房去一趟，看看灶头的火有没有熄灭，看看锅上蒸的糯米饭熟没熟。 晚饭吃饱，小年夜算是过了。 张细凤指挥着燕希跟贵叔两个，把放在屋里的石槽、木杵搬出来洗干净擦干。 做好准备，等帮忙的人来了就开始舂糯米做糍粑。 七七小娃儿性急，已经跑出门去喊小伙伴啦，赶在舂糯米之前，还能吃上一把香喷喷的糯米饭哩！ 天将入夜。 篱笆小院里满院子都是小娃子们嬉闹的声音。 帮忙捏糍粑的妇人婆子们也聚在堂屋唠嗑了，火盆被拉到了屋角，地上铺上了洗干净的透明塑料布，待会用来放糍粑。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壮劳力干体力活。 张家的，燕希跟贵叔算俩，至于傅燕迟，所有人压根没考虑他。 再等上俩劳力帮忙换手就能开工整活。 “婆婆，什么时候开始舂糍粑呀”七七围在婆婆身边转了好几圈了。 要舂糍粑的时候糯米才起锅，不起锅吃不了哇。 张细凤忍笑，故意逗小娃儿，“不急，等会你陈二伯也来帮忙，他到了咱就开始。” 话音刚落，门外就出现陈建和身影。 在他身后，还跟着个满脸丧气不情不愿的光头。 70 第二四六章 就让他在压抑中神经吧 热腾腾的糯米饭放进石槽，用木杵捣成糊。 婆子手抹上蜂蜡，快速将还热烫的糯米糊取下来捏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 来帮忙的妇人们你一个我一个将剂子捏成圆饼状，放在干净雨布上摊凉，糍粑就做好了。 七七虽然叫了小伙伴过来吃糯米饭，却没有贪玩，小小身影在长条雨布边上不停挪来挪去，把晾凉了的白糍粑四个四个叠放，最后用红印章在最上面的糍粑中间盖上红印，一看就喜气。 干活间隙，还能听到婆婆姑奶们对堂屋门口舂糯米的人低声议论。 “黑子看着瘦是瘦，没想到这么有劲儿，舂了这么久糯米，就他没歇过手。”有婆子笑着调侃。 立刻有妇人搭话，“年轻精力盛，可不有劲儿么我倒是没想到他会来帮忙干活，他连自家的地都不种哩。” “哪是他乐意来啊建和给拽来的。你们没看到他一脸不情愿吗”还有人闷笑，说起八卦，“他在建和家吃的晚饭，吃完了拍拍屁股想走来着，被建和拉过来了，说吃了恁多饭，长的力气就得来帮干活。” “吃恁多……吃了多少” “五碗，男人巴掌那么大的碗！” “噗嗤！” 七七抱着小肚子笑得咯咯咯的，干完活，蹲到妈妈身边悄声道，“妈妈，黑子叔叔是被二伯拉过来干活的，他在二伯家吃了五碗饭，要干活来抵，七七以前也是这样的哈哈哈！” 宋月凉把娃儿抱起来，手揉上她圆滚滚的肚子，“你吃得也不比黑子叔叔少，看看小肚子都鼓成什么样了得消消食了。” 女人手指在娃儿肚子上揉揉捏捏，把娃儿痒得又是一阵咯咯大笑。 傅燕迟坐在一侧，瞅着门口脱了外套挥汗如雨的健壮男人，莫名暗戳戳嫉妒了。 但凡他身体好上那么一丢丢，能有啥黑子出风头的份 他也不至于结婚了还得跟燕希一块挤硬板床。 越想脸越黑，趁众人忙活没注意，傅燕迟走到院子外头，摸出大哥大给老院长打电话，“喂，院长，元宵过后给我在医院留一套vip病房。” “嗯，有大用。” “用来做新房。” 洞完房他直接上急救室，豁出去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咆哮，险些震碎男子耳膜，“胡闹！！” 紧接咔的把电话挂了。 傅燕迟抬头，天空无月，有寒风迎面吹来，吹起他满身萧索。 他抱着电话在院子里自艾自怜，没发现身后出来寻他的女子又悄悄退回了堂屋，耳根子绯红。 蛋蛋闲着无聊在院子里飘了一圈，恰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不在压抑中爆发，就在压抑中神经，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 蛋蛋幽幽飘回意识海，看了眼空间里五个彩色能量球加大半池能量液。 呵笑一声。 这次它一定必定把能量捂得紧紧的。 至于小崽儿她爸，就让他在压抑中神经吧。 …… 惠城的小年夜格外热闹。 站在办公大楼顶楼往下望去，到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彷如不夜城。 虽然还没正式过年，但是城里四处已经有人开始燃放烟花。 烟花冲上夜空的尖锐声响清晰入耳，烟火在夜空中乍然绽放，展现刹那的绚丽。 鼎丰顶楼办公室宽敞豪华，所有灯光打开后极明亮。 男子着黑色西装，站在落地窗前背影英挺又孤独。 身为燕家人，即便身在异乡，每到年节也邀约无数。 若是往年，燕钦早就身在五光十色的声色场，跟围上来攀谈的人饮酒应酬。 只是今天突然就觉得腻了，倦了。 拒了所有邀约。 一个人站在这里，身前不夜城热闹繁华，身后一地冷清。 铃铃铃—— 清脆电话铃声打碎了满室寂静。 “喂。”燕钦随手将电话拿过，眉目极淡，“钱不是已经给你们了吗，还不够” 这个节日这个时间，会打他私人电话的只有两个人。 “堂叔，我是七七呀！” 电话那端娃儿甜甜软软声线传来，让燕钦为之一怔。 “七七”他问，没有特意遮掩讶异。 “是我是我，堂叔你在哪里呀有没有回家过年” “没有，还在惠城。” “在惠城呀那好吧，那七七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新年快乐呀堂叔！哈哈哈，七七是不是第一个给你打电话说新年快乐的” “是。” 那头小娃儿惊讶了，“呀，一整天都没有人给堂叔打电话吗现在晚上十点啦！” “有两个人打了，我爸跟我妈。” 一个问他要钱买首饰，一个问他要钱买年礼充面子。 燕钦看着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有些怔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个五岁的小娃娃这么认真说电话。 好像孤单到，随便一个单纯的电话都开始让他有惊喜之感。 凝着对面镜中斯文尔雅的男人，燕钦勾起唇角，无声轻笑。 真可笑。 “堂叔，明天就是年三十啦，你不回家，可以来七七家过年哦。” “嗯” “你要是来了，七七就又多一份压岁钱了。”娃儿似捂嘴窃笑，话筒里传出吃吃闷笑声。 让人轻易能联想到小娃儿此时灵动自得的小表情。 指尖在桌面轻敲，燕钦转身坐靠办公桌，长腿伸展。 “好。”他说。 电话挂断，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转眼过午夜。 男人方才拎起大衣外套，离开了办公室。 明明依旧是一个人，可是挂断电话之后，心头浅浅泛开的孤独感却消失了。 真是，神奇。 篱笆小院，堂屋。 七七赶在临睡前打的电话，号码是问叔叔燕希要的。 “叔叔，七七聪不聪明堂叔来了七七就多个小红包啦！”娃儿自得一番，又瞪大眼睛问身后黑脸的男子，“堂叔会给我压岁钱吗会给红包吗” “你想要红包叔叔给你十个一百个，你叫他来不是坏气氛嘛！”燕希无语。 要是知道崽儿把人请来过年，他一定死咬牙关不给号码。 “不一样呀，叔叔给一百个也是叔叔给的，不是堂叔给的嘛。” 七七笑眯眯歪着小脑袋。 都姓燕，那爸爸叔叔跟堂叔也是一家人哇。 把堂叔一个人撇下，不好的。 一家人应该团结，团结力量大。 70 第二四七章 备胎值+1 娃儿邀请燕希的电话，傅燕迟跟宋月凉都听着了。 比起燕希的郁闷，两人反而没什么异常反应。 淡定坦然模样，让燕希看了更郁闷了。 晚上拉了灯，燕希翻来覆去睡不着。 “诶，傅燕迟，明天燕钦要来过年。”他睡不着，就不让傅燕迟睡。 黑暗中，男人声音听来也淡然，“来呗，七七比我想得周到，是该邀他过来聚聚。” “你没毛病吧你跟大、宋月凉这几年的误会，当中少不了他搅和！” 也是因为发现这一点，以前对这个堂哥颇亲近的燕希，才会勃然翻脸，一夕改变态度。 房里沉默片刻，才又响起男人淡然声线，“我跟月亮之间的误会，固然有燕钦的因素在，其实更大的错在我，那时候我不够坦白，如果当时有勇气把心里的话告诉月亮，我们未必会错过这么多年。” 顿了下，男人又道，“我不是原谅燕钦的所作所为，但是有一说一，就事论事。燕希，我们家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同，早就有人躲在背后谋划，现在已经开始对燕家出手了，如果燕家内部依旧四分五裂，最后成败很难说。” 燕希一下坐了起来，瞠目，“什么意思有人敢搞我们家” “有什么好奇怪的古代还有乱臣贼子谋反篡位呢，燕家在那个位置上呆得太久，暗地里嫉妒的人你觉得会少了” “……” “燕钦心思深，但是对燕家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才会伏兵这么多年，没有早早动手抢。”傅燕迟唔了声，叹道，“你脑子简单，说复杂了你大概听不懂，我说直白点，攘外必先安内，明白吗” “你看不起谁呢先搞定燕钦，再搞定外敌，以为老子没念过书怎么的！”青年愤怒嚷嚷。 “懂了看来最近在图书馆没白学，睡吧，养足精神，明天说不定会打起来。” 燕希，“……” 什么打起来 不是说安内吗 难道是要把燕钦打服 燕希眯眼，握了下拳头，“行，打架我来。” 傅燕迟默了片刻，趴在枕头上闷笑。 这傻小子，逗逗他还当真了。 对面房间，七七卷着自己的小被子，已经甜甜酣睡。 意识海里，蛋蛋看着刚从宋月凉身上流入的能量，神色却严肃起来。 那股能量里掺杂了一缕黑气。 黑气一直以来代表的是霉运，也就是说，宋月凉的运势被不知名原因影响了，走了滑坡。 想到宋月凉最近跟宋家的那个对赌协议，蛋蛋眉头皱起，正沉思间，熟悉的哒哒哒打字音又出现在空间上方。 【任务目标人物宋月凉，死亡倒计时1%。】 【系统原身最新数据更新，备胎值+1】 蛋蛋，“……” “我草泥马。” 宋月凉的死亡倒计时就算了，备胎值+1是什么鬼 他！萧吏！堂堂京城萧家太子爷！备胎 他妈的谁敢把他当备胎 他厌女！我备你麻痹！ 蛋蛋抬眸，冷冷注视上空逐渐消失的字体，脑子里有光闪过。 不对。 宋月凉在死亡倒计时，按照主脑最初设定，一旦宋月凉死亡就等同系统任务失败，他会被抹杀。 他都被抹杀了，还怎么给人做备胎 除非任务失败他依旧还活着，这个备胎值才能成立。 难道抹杀的必然结果被改变了 蛋蛋又将视线投向在半空缓缓旋转的能量球。 是因为这些能量球的关系，积攒的能量球也改变了他的运势 还有很多事情暂时无法想通，蛋蛋没死钻牛角尖，冷笑一声，瞧着虚空，“儿砸，等着，爹迟早把你揪出来！” 滋滋滋—— 意识海里再次电流四窜。 七七睡得极好，一点不知道她在甜梦的时候，意识海里蛋蛋又被电流浇灌了。 早上起来，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院子、墙头、屋檐到处被白雪覆盖。 偶尔一阵冷风刮来，冻得人直缩脖子。 七七穿得厚厚实实的，小鼻子小脸被冻红了依旧满脸笑，兴奋得不行。 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飘下的雪花，娃儿伸出小手承接，咯咯的笑，“蛋蛋，桃花姐今天相看哦，七七要去帮忙掌眼啦！” “小八卦精。”耳边，飘来少年懒懒电音。 “七七才不是八卦精，婆奶说女孩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嫁的人好就幸福一辈子，嫁的人不好就痛苦一辈子，这是人生大事，要慎重对待。……如果桃花姐嫁的不好，二伯跟二伯娘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你才多大点，就开始操心大人的事了有那眼力介儿吗你” “我没有眼力介儿，可是我有蛋蛋呀，蛋蛋是最厉害的！” 呵，盲目崇拜了啊崽儿。 蛋蛋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男女事是他的盲点啊，你妈。 他只是个很单纯的系统，他为什么要无所不能 这说不通，不科学。 “蛋蛋蛋蛋，蛋蛋——” “蛋什么蛋，知道了！” 蛋蛋黑了脸，咬牙切齿拉出系统面板，尝试万能的某度——【如何鉴渣】 面板回应了个无限转动的圈圈。 蛋蛋把面板一摔，操。 系统不联网！ “垃圾，要你何用！” 意识海外，娃儿疑惑声音响起，“蛋蛋，你在骂谁呀” “渣男！” “什么是渣男” “渣男就是坏男人。”蛋蛋趁势教导，“除了我，天下所有男人都是渣男。崽儿，记住了，以后千万别被男人骗。女孩子要自立自强，男人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 娃儿不赞同嘟囔，“才不是呢，我爸爸就不是渣男，我叔叔肯定也不是，还有我太姥爷、我爷爷、村长爷爷、陈二伯……” 娃儿一口气数了几十个人。 数得蛋蛋脑阔疼。 “七七，走，去你陈二伯家了。”张细凤拾掇好自己，从堂屋走出来。 老妇人今天特地穿了身崭新的蓝色袄子，把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干净利落。 七七回头看到婆婆模样，眼睛一弯，“婆婆今天真好看。” 逗得张细凤眉开眼笑，“小马屁精哟。” 娃儿咯咯咯回应。 一老一小牵着手，走出院子，在风雪里慢慢往陈家赶去。 70 第二四八章 差辈儿了 年三十，落雪纷纷。 早上的天空灰蒙蒙的，却不显沉闷。 婆孙俩走出去的沿路，各农家小院里都充斥着欢笑声。 从篱笆小院到陈建和家，拢共也不过五分钟距离。 天还早，刚早上九点多。 陈家院门大开，屋里有说笑声传来。 张细凤带着七七进了院子，看到堂屋门口放着的张贴了红纸的箩筐，笑道，“哟，人来了。” 七七煞有介事点着小脑袋，“红纸箩筐是相看的人挑来哒！” 乡下人家过年走亲访友的时候，总喜欢在挑着的担子、提着的提篮上贴上红纸，看着就喜庆。 张细凤瞧着她这小模样，忍俊不禁。 人小鬼大。 进屋前，张细凤先扬起嗓子喊了声，“建和，翠芳，家里来客人啦” 林翠芳立刻从堂屋里迎出来，朝张细凤挤了挤眼睛，“诶，婶儿，带七七过来玩儿呢快进来坐坐烤烤火，桃花今天相看呢，男方家来人了，正好让您老给帮忙掌掌眼！” 虽然都知道老人家过来肯定是特地来掌眼的，但是话不能明着说。 不然气氛就拘谨了。 七七眼瞧着婆婆跟二伯娘说场面话，眼睛睁的大大的，又震惊又稀奇。 大人的世界真是太复杂啦。 娃儿穿得像个粉色小圆球，瞪大眼睛的时候萌哒哒的，林翠芳看到七七就心里欢喜，又走前两步把她抱起来带进堂屋。 因为今天女儿相看，所以她也特地换上了准备过年时穿的新衣裳，蓝底碎花新袄子，黑棉裤，梳了发髻别上发卡子，看着精气神很好。 “二伯娘，你今天也好好看哦！”娃儿凑在耳边，悄咪咪的夸。 林翠芳给带出笑来，故意逗她，“真好看呀” “真的好看！婆婆今天也好看！”娃儿眼珠子转了转，看向梳着麻花辫，穿着喜气红棉衣安静坐在堂屋里的年轻姑娘，“桃花姐姐今天最好看！” 一句话说到林翠芳心坎子里，喜得用鼻尖去蹭娃儿粉嫩嫩的小脸蛋，“咱七七真是个小机灵！” 痒得娃儿直笑。 堂屋里，陈建和已经给张细凤还有七七拿来了板凳放在火盆旁，“婶儿，七七，坐过来烤烤火。” 说完他给张细凤介绍火盆旁坐着的三个陌生人，顺手还给七七抓了一把糖果，“这是朝贵村村头黄家的，黄老帽儿，他大儿子，还有他家二小子。” 黄家三人心里知道老妇人是来帮忙相看的，纷纷起身打招呼，不敢怠慢了。 张细凤笑着坐下，随即视线不着痕迹打量起黄家二小子。 在这里生活几十年，对周边村子多少也有了解。 黄家大儿子已经结婚了，家里只剩下二小子一直没着落。 黄家一家子应该也是特地打扮了过来的，穿得体体面面。 他家二小子相貌看着不出挑，中等个头，瘦瘦单单的。 但是农家人相看也不是看相貌，有担当肯干活，能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经。 大人们聊着天，相互打探的功夫，七七也在打量最年轻的男青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爸爸跟叔叔甚至堂叔都长得太好看，甚至连上了年纪的太姥爷还有爷爷、唐伯伯他们也都气质好气势强，所以把七七的眼睛养刁了，再看男青年普普通通的相貌，就觉得……真的很普通。 不过相看肯定没那么简单，长得好看的不一定是好人，宋爷爷就人不好。 “蛋蛋，那个叔叔怎么样呀” “你叫桃花姐姐，叫她未来对象叔叔崽儿，差辈了。”蛋蛋答非所问。 玛德，他懂看个鬼 让他看，肯定哪哪都不合格。 问题是关他什么事 又不是小崽儿要嫁人，别人该咋咋。 七七不知道蛋蛋心思，轻易就被转移了话题，“你不懂，姑娘被喊成阿姨会不开心的，我以前卖垃圾，遇到跟二伯娘一样年纪的人，我喊姐姐她就高兴得送了我一个牙膏皮。” “那为什么管人家叫叔叔，不叫哥哥” 七七理直气壮，“因为他看起来跟黑子叔叔一样大。” 从蛋蛋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七七就蹭到独自坐在一边的桃花那儿去了。 “桃花姐姐，你不开心呀”娃儿悄声问。 桃花怔了怔，笑问，“你哪看出姐姐不开心啦” “你刚才都不笑，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七七不开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桃花抿唇，把娃儿抱到腿上，给她剥花生吃，“姐姐没有不开心。我妈说姑娘家要安静柔顺，别人才会喜欢。” 七七恍悟，小大人般点点头，“二伯娘不让你说话。” “……”小七七咋这么机灵呢 “可是我喜欢桃花姐姐说话的样子，活泼可爱！” 桃花噗的笑出来，被娃儿逗乐了，“活泼可爱是形容小娃娃的。” “那桃花姐姐就是漂亮可爱！你看，你一说话，眼睛就有光彩，可好看啦！”娃儿说完，小手遮着嘴巴，跟她咬耳朵，“不说话像木头人呀姐姐！不好看！七七一点不诓你！” 本来确实心情沉闷的姑娘，被娃儿逗得捧腹，明亮黑眸带了笑，溢着浅浅水光，如秋波潋滟。 极吸引人。 察觉有视线粘在自己身上，桃花不动声色转了个身避过去。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青年忙收回视线，面露尴尬，脸皮发红。 小年青们的动作皆被长辈看在眼里。 “年轻人就是面皮薄，哈哈哈。”黄老帽儿开口打趣，提议道，“建和兄弟，弟妹，要不让两个年轻人到旁边说会话以后俩人要一块过日子的，也让他们相互了解了解” 他比陈建和年长几个月，但是看起来却比陈建和要老得多。 黄家情况不比以前的陈家好，都是苦里熬过来的。 陈建和先是皱了下眉，下意识先看向张细凤及媳妇，得了两个妇人暗暗点头才应声同意。 桃花跟黄家小子成不成另说，但是让两人相互了解一下总归是好的。 现在不是以前旧社会了，年轻男女私下里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村里也没人会说闲话。 70 第二四九章 到底谁教坏了他的崽儿? 外头雪还没停。 去哪都不合适。 桃花想了想，对拘谨跟在身后的青年道，“要不我带你去我们村图书馆走走吧。” “行。”青年笑道，“你们村图书馆可出名了，我早就想来看看，一直没机会。” 桃花笑笑，抱起七七。 小团子人小腿短，她担心她走雪路会摔了，抱着省心。 七七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感觉好像被桃花姐姐挟带了一样=。= 窝在女子怀里，七七小脑袋支棱，正好跟后方青年四目相对。 “这个小娃娃叫七七长得真可爱。”黄二眼光轻闪，笑睨着七七。 “是，七七又可爱又乖巧，我们村从老到小就没有不喜欢她的。”聊起七七，桃花语气自然了些，“有段时间我爸恨不得把七七抢过来养。” 想起那段时间她爸每天在家抓心挠肺的模样，桃花至今觉得有趣。 记忆里爸爸是个大男人，严肃正直，那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爸爸暗戳戳动念头想跟婶婆抢人。 最后虽然还是没敢跟婶婆抢，但是得了机会她爸就会把七七哄家里来玩儿。 稀奇的是，自打七七来了之后，她妈妈长年病弱的身体好像逐渐好转。 以前一天都离不开中药，半夜时常能听到压抑的咳嗽声。 但是现在家里已经很长时间没出现过中药味儿了，连咳嗽声都很久没再听到。 桃花把怀里娃儿搂紧了些，亲昵碰碰她小脸蛋，察觉娃儿脸蛋儿有点冰，桃花又把娃儿给捂紧了些。 年中村里不少人在背地里传，说七七这娃儿身上有福，自打她来了桃溪村，村里光景一天天变好，每天都能看到希望。 桃花深以为然。 七七就是个有福的娃儿，连带他们都得了恩惠。 不过村里人老老小小都喜欢七七，并不是因为七七有福气，是因为七七本身就极招人喜欢。 那么乖那么懂事的娃儿，让人喜欢到心疼。 “桃花姐姐，你抱得太紧啦，七七都快呼不出气啦。”怀里传来小娃儿软软抗议声，露在帽子围巾外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 桃花将她围巾整理了下，免得堵了娃儿小鼻子给闷着，“就得抱这么紧才行，不然姐姐怕七七溜了。” 娃儿咯咯笑。 黄二在后头看着两人之间亲密互动，眸光越发闪烁。 从陈家到图书馆，拢共用不着五分钟，近得很。 走出家院子，拐个弯走到路对面就是晒谷场，一眼就能看到靠里的白墙黛瓦建筑。 天空雪花扑簌，在黛瓦上铺开一层白，建筑气派间透着厚朴悠远，让人颇有走进水墨江南的味道。 此时图书馆门开着，只是馆里暂时无人。 年三十，孩子们玩疯了，大人也在家跟家人团圆唠嗑，以致图书馆冷清下来。 桃花带黄二走进图书馆。 即便白天馆里也亮着灯，方便前来看书的人任何时候都能在足够的光线下看书学习。 黄二第一次来，尽管早就听人多次提过桃溪村图书馆，也远不及亲眼看到那么震撼。 满墙都是书。 还有乡下人家里见不着的高档实木长书桌、实木阶梯、各种工艺摆件…… 每一样的价格，都是普通人不敢想也想不到的。 “太姥爷今天不来图书馆啦，桃花姐姐，我去打扫一下柜台。”七七挣扎下地，登登跑进代销店，拿了角落的鸡毛掸子就开始里里外外掸灰尘。 认真又细致，小小身影落在大人眼里，格外惹人怜爱。 桃花笑了声，也拿起放在图书馆墙根下的干净抹布，随手擦拭书架书桌。 “你可以在这里坐会看看书。”边忙活，桃花边跟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无措的青年道了声。 黄二没有坐下，反而拿起一旁扫帚帮忙扫地，“平时这个图书馆都是你帮忙负责打扫卫生吗” “不是，村里人谁有空都会来帮忙打扫。”说起自己村里的事，桃花就比较健谈，语气也更自然亲切些，“咱村哪家哪户的都有孩子，平时没事的时候都喜欢来这里看看书，在那边游乐园玩耍，所以馆里的卫生大家伙就一块包揽了，没有规定谁固定打扫，都是自发的。” 这是他们桃溪村的图书馆，也可以说是村里孩子们续航希望的地方，打扫干净点，让孩子们看书的环境更舒适些，对村民们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对图书馆，桃溪村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爱护，就连贪玩淘气的小娃儿，看书的时候也会小心细致，尽量不把书弄脏弄坏。 两人对话间，没察觉那边柜台后小娃儿，一边打扫一边支棱耳朵，悄摸摸偷听两人说话。 蛋蛋飘在上空，睨着偷听时两眼发亮的小娃儿，眼角抽抽。 听墙角这种坏习惯，连他都不知道小娃儿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到底谁教坏了他的崽儿 “嗯”看到原本在打扫的两个大人突然走远了些，跑到另一头角落去说话了，七七小脸有些幽怨，“跑那么远七七听不到啦……蛋蛋，桃花姐姐他们在说什么呀七七要帮掌眼的，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就掌不了眼啦！” 蛋蛋，“……” 你真是个小机灵。 这种理由都能扯的出来。 “男的说他们家一直盼着他早点结婚，要是两家定下来，他希望婚事能尽快，最好赶在春播之前。” “女的说她没准备好，春播她还要帮家里播种插秧，还要给西瓜育苗，没有时间。” “男的又说他早就喜欢陈桃花，只是以前家里穷，坏境又不好，所以没敢找上门来，说结婚后他会好好对陈桃花。” 心里吐槽，行动上乖乖当起播报机，蛋蛋对自己这种口是心非的行为一点没觉得不对劲。 七七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哇了声，“我就知道，桃花姐姐长得好看人又好，怎么可能没有人喜欢嘛！” “啧，崽儿，你还是太年轻，这种话一听就是渣男语录。”蛋蛋加重语气，再次开启谆谆教诲模式，“男的说他家以前穷，环境不好才没找上门来，这种就是说来好听的借口，不信你问问去，难道他家现在有钱了环境好了要真有钱又有好环境了，他也不会来找你桃花姐了。” “为什么” “当然是找更年轻更好看的啊，这哪有为什么男人都这德性。” 70 第二五零章 好男人万万里挑一 七七眨巴眼睛，沉默片刻，登登登跑出柜台冲到黄二面前，“黄叔叔，那你家现在有钱吗环境好了吗你能让桃花姐姐过上好日子所以才敢来找她的是吗” 黄二，“……” 桃花，“……” 蛋蛋，“……”老子随口一说而已，没叫你真去问出来啊蠢崽儿！ 吐槽完，看着面露尴尬的青年以及他闪烁的眼，蛋蛋眼睛一眯，抱着两手又幸灾乐祸起来。 问得好，不愧是他养的小崽子。 看这模样不消说，就俩字——心虚。 想娶人大姑娘，堂堂正正磊落坦荡的求娶，就算身世家世差也不丢人。 可是找借口、画大饼，这种做法就下乘了。 “崽儿，看到没有，世上男人千千万，好男人万万里挑一，剩下的全都不合格。不是渣男就是凤凰男，不是妈宝男就是心机男，能共苦不能同甘，他苦的时候希望你能陪他苦，你不陪就是嫌贫爱富。等到他富了日子好了你熬成黄脸婆了，他找了更年轻漂亮的把你一脚踢开，说你配不上他了。” 七七没听到黄叔叔回答，倒是又听到蛋蛋的教导了。 娃儿面上短暂的茫然，蛋蛋说的话好长…… 继而娃儿眼睛一亮，欢喜起来，“蛋蛋，那我爸爸叔叔他们全都是万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哦！” 蛋蛋，“……” 我是夸你爸爸叔叔的意思吗 老子教你的东西，你能不能有一次是对到点儿上的 七七不懂看人，还不懂得怎么去琢磨人表情背后的东西，所以不是很能理解蛋蛋为什么对黄叔叔不满意。 但是蛋蛋肯定比她厉害。 等回头的，她再打探打探婆婆跟二伯他们的意见。 嫁人是第二次投胎，桃花姐姐一定要投个好胎幸福呀！ 这头冷不丁被小娃娃冲出来发问，黄二跟桃花都愣了好一会。 回过神后，黄二连忙尴尬又慌张的解释，“桃花，我家现在的情况虽然还是不太好，但是结婚以后我会努力的，我真的会对你好！我有初中学历，还有一门打丸子的手艺，现在在镇上菜市卖手打丸子，一个月能挣不少。如今年头好了，老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红火，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我相信我们也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话说到这份上，桃花觉得再避着也不是回事，干脆咬咬牙把话挑明了，“我以前其实没想过嫁人的事，我妈身体不好，以前家里家外的只有我爸一个人忙活，我就想着多给家里帮帮忙，照顾好爸妈。但是他们两老总忧着我的婚事，我为了让他们安心所以才答应相看的。对结婚对象我没有太大要求，家里穷苦点无所谓，只要人品好，踏实孝顺就成。” 她顿了下，抿唇道，“但是有一点我要先挑明了说，我要给我爸妈养老。就算结婚嫁人了，家里的活计我也会时常回来帮忙干，爸妈有事我会一肩挑，以后他们年纪大了，我要奉养他们终老。” “我就这一个条件，你要是觉得成，我爸妈点头之后我们就结婚。你要是觉得不成，接受不了，那就不用再谈了，免得浪费你的时间。” 说完桃花就低下头，不准备再继续多说。 以前其实不是没有人追求她，只是都被她这个要求打退了。 即便如此，桃花也不肯降低要求妥协。 今年她二十四了。 跟她同龄的女孩子，都是十八九岁就嫁人，到法定年龄之后再去扯证。 只有她一直拖到现在，爸妈对此耿耿于怀，认为是他们拖累了她，所以今年家里情况稍微好转之后，立马把她的婚事放到第一位。 桃花低了头，所以没看到青年脸色一瞬间的难看及震惊。 但是七七眼尖，看到了。 虽然黄叔叔马上恢复脸色。 七七皱起小眉毛，大人真的好复杂，明明不愿意，为什么要装不在意的脸色呢 她还是不知道黄叔叔是怎么想的，不过不妨碍七七定下主意，等会回去了她要跟婆婆还有二伯他们说，让他们拿主意。 七七不是告状哦，只是很负责的帮忙相看。 小娃儿重重点头，对自己表示肯定。 小脑子转悠间，七七瞧到图书馆门口来了人。 瘦瘦高高的，走路时松松垮垮，不着调的样子一看就是黑子叔叔。 黑子走进图书馆大门，视线朝这边淡淡扫了眼，落在七七身上，“小崽儿，来包——棒棒糖。” 七七哒哒跑过去，嘴里数落，“黑子叔叔，你烟又抽完啦昨天我看到你兜里还有大半包的！抽那么多不好，牙会变黑，肺也会变黑！” 在柜台装糖的罐子里，七七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去，“棒棒糖是一根一根的，没有一包。一毛五分，谢谢。” 男人解开糖纸把糖咬进嘴里，两手插兜转身就走，“记账，有空我过来看书拿两朵小红花。” “……”七七瞪着男人背影傻眼。 一根棒棒糖都要记账，还要拿小红花来还，你比七七还抠嗷！ 被这么一搅和，那边两人又说了什么七七就不知道了，但是回去的路上，桃花姐姐很安静，反而是黄叔叔话变多了。 黄家吃过午饭才走的，那时候七七跟婆婆已经回家了。 等午后陈建和过来，七七立马把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给婆婆跟二伯打了小报告，说到做到。 陈建和沉默了好一会，才起身离开。 望着二伯的背影，七七觉得心里闷闷的，外面雪早就停了，可是二伯总是挺直的背影今天看起来却有些佝偻。 小娃儿有了心事，烤火的时候便闷闷不乐。 冷不丁脑门被弹了下，娃儿吃痛抬头，正对上坏爸爸笑眯眯的桃花眼。 “我们家七七长大了啊这是，开始会藏小心思了。”男子曲着长腿坐到娃儿旁边，一手撑着腮揶揄。 七七捂着还痛的小脑袋，鼓着脸嘟囔，“七七才没有藏。” “那你跟爸爸说说，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因为二伯好像不开心。”七七想了想，仰头问爸爸，“爸爸，是我说错话了吗我是不是不该把那些话告诉二伯” 70 第二五一章 女儿坑爹 这个时候婆婆张细凤跟贵叔还有宋月凉已经去了灶房包饺子。 燕希正在房里睡大觉，说是要养精蓄锐，到时候好好“迎接”燕钦的到来。 老爷子也在堂屋，但是人躺着了，脸上盖了本书，估摸也在梦周公。 火盆子旁只有七七跟傅燕迟父女两人。 “爸爸先不评断对错，七七自己想想，你觉得你错了吗” 男人没有直接告诉娃儿答案，而是引导她自己去思考，去分辨是非。 七七大眼睛里浮出茫然，声音里带着些许不确定，“如果我不说，可能会害桃花姐姐投错胎……爸爸，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傅燕迟眉眼爬上温柔笑意，伸指揉上女儿微红的额角，“对，七七没有做错。你桃花姐姐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早早发现不合适还能及时挽回，避免她受到伤害。陈二伯不开心不是因为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是因为他心里对女儿有愧疚，等他想通了就会恢复过来。” “那二伯要多久才能想通呀” “很快。世上男人多得是，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呢。你桃花姐姐是好女孩，好女孩从来不愁嫁。” 娃儿眼睛一下亮了，小脸重新浮出笑容，起身就哒哒哒往外跑，“爸爸，我去找桃花姐姐！” 她要把刚才爸爸说的话告诉姐姐。 姐姐是好女孩，不愁嫁人的，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呢！ 傅燕迟望着女儿飞也似的背影轻笑。 女儿很乖很善良，也很早慧。 只要稍加引导，她能比旁人更早学会独立，学会主见。 以后，才能不受欺负啊。 想到陈建和为女儿的婚事发愁，傅燕迟也开始愁上了。 女儿已经五岁了，还有十三年就成年了。 以后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会把他的宝贝女儿拱回去。 他得早做准备，神来杀神，魔来弑魔！ 男人眼底刚刚迸出杀气，脑门就挨了一记狠的。 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半掌厚的书直接往他头上拍。 傅燕迟一脸莫名，“外公，大过年的，不带谋害亲外孙吧” “臭小子，你刚是不是弹我七七额角了啊都红了！你多大劲儿啊显摆呢我抽不乖你我！”老爷子嫌坐着使不上力，腾地站起来了。 傅燕迟撒腿就跑。 他外公眼睛长膝盖上呢 脸上盖着书还能看到他弹女儿额角 外面雪是停了，但是路上积雪还厚厚的，稍有不慎就脚上打滑，还冷。 傅燕迟一路狼狈冲出篱笆小院，心里苦的不行。 没个一两小时别想回家了，老爷子这么一嚷嚷，月亮也不能放过他。 女儿坑爹。 七七对这件事毫无所知，喜滋滋的安慰她桃花姐姐跟二伯去了。 年三十的晚饭，在村里响起第一串鞭炮声后开始。 彼时七七刚从陈家院里出来。 要往家走的时候，在路边巷子口发现了陌生四轮车。 也是黑色的，跟她爸爸妈妈的车一样漂亮。 村里有四轮车出现，大多都是去她家的客人，所以七七经过时特地往车里瞧了眼，果真看到了驾驶座上还没下车的男人。 七七眼睛微亮，跑到车边举起小手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 车里男人穿着黑色外套，内里搭黑色高领羊毛衫。 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框眼镜，镜片后眼眸狭长深沉，眼尾锐利。 有眼镜遮掩，男人薄唇轻扬时，便给人尔雅温文之感，看着温和无害。 “堂叔，真的是你呀！七七刚才看见车子，就猜是堂叔来了！”娃儿站在车外，小小个头还没有车窗高，说这话的时候小脸上满是自得。 就差没写上“我好厉害”四个字。 燕钦坐在车里，低眸看着娃儿灿烂小脸，片刻后扬唇，应和，“七七很聪明。” 他真夸了，小娃儿却反而害羞了，嘿嘿傻笑着，小身板来回忸怩。 “堂叔，你怎么不下车我们要快点回去，马上要吃晚饭啦！” “现在吃晚饭”燕钦看了眼腕表，不过下午四点。 “就是现在呀！” 不远处又接连响起两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娃儿急得跺脚，连声催促，“看，又有人家里吃上了！堂叔快点快点，不早点回去不行，我爸爸跟叔叔都喜欢偷菜吃，回去晚了酿豆腐就要没了！” 这种事情爸爸跟叔叔干过不是一回两回。 七七吃过最大的亏就是人小腿短手也不够长，爷仨一块偷菜吃的时候，只有她偷了但是吃不着…… 菜爸爸跟叔叔一块吃了，空碗给她留下了。 燕钦挑挑眉，不太意外。 印象里，这些都是傅燕迟干得出来的事，燕希跟他混在一块，要不了两天就能被带偏。 他打开车门下车，车边框上凝结的薄冰应声碎裂。 燕钦不动声色将车门关上，跟小娃儿一并往篱笆小院走。 男子人高腿长，行走时特地放缓脚步，不至于让小娃娃跟不上。 “堂叔，你是刚到村里吗”娃儿蹦蹦跳跳走在他脚边，仰着小脸问。 “嗯，刚到。”其实他三点刚过就进了村子，只是没有下车，独自在车里坐了很久。 这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 明明说了会来，真到地方那一刻，他却不想那么早去到那个小院。 上次来，觉得那里很热闹，多烟火气。 只是那些热闹及烟火气都跟他无关。 他在，也不过是个看客，是被那个地方排斥在外的外人。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呀早点来就能在我家吃午饭了，中午婆婆做的黄金饼可好吃了。” 七七惋惜。 晚饭没有黄金饼吃了。 惋惜过后，马上又欢喜起来，“不过现在来也可以啦，堂叔吃不到黄金饼，但是还能吃到饺子！” “是吗，我挺喜欢吃饺子。”燕钦笑意浅浅，镜片后的眼，却不透笑意，冷清淡漠。 果真是个小娃儿，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眨眼就能变换表情。 虽然可爱活泼，但是他没觉得小娃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跟寻常小孩一般。 这么寻常的孩子，燕淮那样的老狐狸，为什么会愿意为了她撂下公司，亲自跑来桃溪村认亲甚至见过面后依旧宠爱得如珠如宝 燕钦扬唇，垂下冷眸。 他很好奇。 70 第二五二章 蛋蛋，新年快乐 篱笆小院的饭桌已经摆在院里了。 一张不算大的小方桌。 除了过年必备的梯子、扣肉、鱼等等，还有两大盘饺子，把面挤得满满当当。 桌旁的锑锅里还装着摆不下的豆腐酿。 马上就要开饭。 七七跟燕钦回来得正是时候。 把客人迎进来，张细凤笑嗔七七一眼，“婆婆还以为你玩得不知道回来了，小人精，专逮着吃饭准点到家呢” 七七咧着小嘴，小米牙雪白可爱，“幸亏七七准点回来，刚好把堂叔给接回来啦！” 说完小家伙扭头四望，“咦我爸爸呢” 话音刚落，篱笆墙外拐角探出男子俊美清隽的脸，笑得风光霁月，“爸爸在这里，马上到家。” 知道真相的几人，“……”好气又好笑。 感情他们为了这顿饭忙活的时候，他就蹲在院外拐角探风向 随着挂炮噼里啪啦炸响，篱笆小院年夜饭开始了。 七七最高兴，有满桌好吃的，还有甜甜的橙子汽水，小脸笑得像朵花。 这是她死了又活了两辈子时间里，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年。 能上桌，能吃桌上所有的菜。 有满桌真心疼爱她的人陪。 席间热闹无比，人人脸上都透着新年的喜气。 即便燕钦到来，席上也没有任何生分跟尴尬，众人谈话言笑晏晏，气氛融洽又和谐。 傅老爷子给自己倒了杯酒，环视方桌一周，笑叹，“今年真是个好年头，我相信来年一定会更好，当浮一大白啊！来来，孩子们，都说说明年有什么展望！” 张细凤在这里是除了老爷子外年纪最大的人，大家伙把视线一齐投向她，等她先说。 张细凤抿笑，脸上笑纹舒展，看着在座的孩子们，眼神温和慈祥，充满喜悦，“我希望孩子们新的一年都能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众人还没开口，七七先嚷开来，急道，“婆婆，要说自己，说自己呀！” 娃儿表达尚词不达意，逗得大家伙儿笑开来。 张细凤也忍俊不禁，看着七七的眼神更慈祥，“好，婆婆说自己，那就展望明年家里的猪还能卖上好价钱，希望我身体健康，能陪我们七七更久。” “好！婆婆的愿望一定能实现！”众人又把视线落到贵叔身上，“到你了贵叔！” 贵叔眼角往傅燕迟斜了下，认真许愿，“希望明年工资翻倍，老板事儿别那么多。” 傅燕迟，“……” 他忍了忍，还是开口提醒贵叔，“贵叔，你老板是我爸，他给你发的工资，你别看我啊。” 众人愣了愣，笑得东倒西歪。 贵叔斜睨傅燕迟，狠狠喝了一大口啤酒。 气氛热烈，众人争先恐后说自己的愿望。 傅燕迟忧郁叹息，“希望我明年身体健康，事事能身体力行。” 在又一轮哄笑声中，宋月凉展望，“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快乐幸福，也希望公司新年有新景象。” 燕希，“希望明年我的厂子跟公司都能红红火火！我能成为新时代领军人！赶不上我嫂子也要力压我哥！” 七七，“我我我！我最大的愿望是所有我爱的人还有爱我的人心想事成！别的愿望七七都不要了，这个一定一定要实现哦！” 众人大笑，“七七，你年纪最小，就属你最贪心呀。” 小娃儿严肃着小脸，一本正经，“新年许愿一定要许最大最大的愿，万一实现了呢” 这波大人们贡献了最大笑声。 欢声笑语中，小娃儿看向一身黑衣浅笑静默的男人，“堂叔，就剩你没说了，你的愿望是什么呀” “对对对，新年应景，一个都不能落！阿钦，说说你的展望！”傅老爷子笑呵呵发话。 众人视线便齐齐落到了燕钦身上。 燕钦微讶抬眸，对上那些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年三十，是个喜气浓烈的日子，所以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少了些针锋相对与敌意，多了些平和。 仿似这一刻，他真的是他们当中一员。 垂眸，燕钦浅扬唇角，极好的掩饰掉笑意里隐藏的一丝讥诮，配合游戏，“希望我来年也能心想事成，事业顺利，家庭和睦。” 这顿饭吃得欢乐和谐。 农家年节大菜极具地方风味，酒足饭饱微醺。 吃过饭是燕希准备的重头节目，打扑克。 他跟傅燕迟、宋月凉加上燕钦，四个年轻人刚好凑一牌桌。 谁输了谁学狗叫，打了二十盘，燕希当了二十次狗。 七七在汪汪汪的狗叫声中，笑得东倒西歪。 稍晚，趁着大人们玩得专注，七七悄悄溜出了堂屋，在堂屋侧面墙跟灶房中间的空地，借着昏暗光亮，从棉衣衣兜里掏出一把小烟花插在地上，用火柴一根一根点燃。 蛋蛋莫名所以，“崽儿，偷玩呢” 烟花燃烧，烟火光亮照亮了小娃儿灿烂小脸。 “蛋蛋，今年是年三十，你在这里不能跟家里人一块过年，会不会想家呀” 蛋蛋愣了下，皱眉，“干嘛”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一定也在家里热热闹闹的过年，有很多家人陪，也有很多朋友陪。”娃儿说，“可是在这里你除了七七之外什么都没有……蛋蛋，我跟你一起庆祝新年好不好呀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你就、就将就一下下” 娃儿越说越心虚愧疚，小脑袋慢慢往衣领里缩。 跟只蠢蠢的鹌鹑似的。 蛋蛋撇唇，“烧把烟花就当跟我庆祝了是不是忒敷衍了点” “那我给你唱个歌儿” “唱咏鹅谢了，听腻了。” “那我跳个舞行不行呀我看七巧板学哒！” “来一个。” 一把烟花，不过片刻功夫就能烧完。 但是娃儿在小小空地上边小声唱歌边笨拙跳舞的时候，周围却始终有光环绕。 像烟花未烧完的余烬。 像夜空掉落的紫星。 像冬日飞来的萤火。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娃儿甜甜软软的唱着，扭着小身板，笨拙挥舞小手转圈圈，小脸挂满甜甜笑容。 细碎紫星光中，带笑的眼睛像聚星载月。 70 第二五三章 算计阿迟?你指哪件事? 这个角落背风，但是寒冬凛月的天气，依旧很冷。 尤其是晚上，不过一会功夫，小娃儿鼻尖就被冻红了。 蛋蛋飘在娃儿看不见的角落，静静瞧着这一幕。 这是他过得最萧条简陋的一个新年。 啧，还行吧。 勉勉强强。 “蛋蛋，新年快乐呀！”娃儿好容易跳完一段舞蹈，眼睛亮晶晶的恭贺。 小蛋人高冷回了句，“行吧，算你过关了。” “蛋蛋，你都躲了好久了，过年了总可以让我看看你了吧你快出来，我知道你现在是小鸡崽，七七不会笑话你的！” “……”小蛋人没稳住，啪嗒摔到地上。 你知道个蛋蛋 老子现在的模样老子自己都不敢照镜子！ 给你看想多了。 蛋蛋黑着脸缩回意识海，利眼瞪着虚空，咬牙切齿。 他的毛还能不能长回来 黄毛鸡崽他也认了，操！ 堂屋里传来老妇人呼唤娃儿的声音。 待小娃儿登登跑走后，角落里星光熄灭。 快十点了，老人孩子精力不够，到了作息时间就开始呵欠连天。 七七今晚很乖，不用人催促就乖乖刷牙洗脸上床睡觉。 抱着被子陷入梦乡时，娃儿嘴角还挂着甜甜笑意。 明天就是大年初一啦，等七七睡一觉起来，就能收到压岁钱啦。 这天晚上，七七梦里都是漫天的红包。 堂屋的牌局十点多就散了。 宋月凉也熬不了夜，困意上来的时候便离开了牌桌，回房歇息。 剩下的三个男人谁也没回房，今天晚上三人负责守岁。 人散去，屋子清静下来，一时间只有火盆里炭火燃烧的时候，发出哔波哔波的声音。 刚才打牌时的欢乐和谐氛围似乎也在瞬间飘远。 “我们三个好多年没有聚在一块说话了吧”傅燕迟从墙角拿来两瓶晚饭剩下的啤酒，一人一瓶塞到燕希跟燕钦手里，“上次阿钦送东西过来，我刚好不在家。” 燕希哼了声，咬开啤酒瓶盖，“什么很多年说少了。你离开京都二十年，期间回去拢共不到五回，聚个毛线” 狗男人真有脸说。 “以前我哪次回去，你不是前脚看见我后脚鼻孔朝天走人最后总要阿钦出面才能把你带回来。”傅燕迟回敬了句，看向燕钦，“这几年还跟以前一样，不肯回去过年” 燕钦淡淡嗯了声，喝了口啤酒，“我回不回去没差别，反正家里也没人等我。” 傅燕迟沉默须臾，伸手拍拍男子臂膀，没说话。 只有燕希忍不住话，撇唇吐槽，“怪你自己给钱太大方。你攥着钱不给试试，二叔二婶一准自动蹦你跟前来，你指东他们就得往东。” “我给钱不是为了让他们等我，是买耳根子清净。”男子道。 燕希烦了，眉头一皱，“会不会聊天说什么你都能把话堵死把气氛弄僵，大过年你故意的吧燕钦” 闻言，傅燕迟跟燕钦相视一眼，纷纷笑开。 “就他脾气臭，一点就着。” “急性子，还不乐意听人说。” 燕家二房，燕钦爸妈是家族联姻，两人都算得上个中奇葩。 男的纨绔无能，除了吃喝玩乐其他样样不通。 女的也毫不逊色，生了个孩子有交待以后，就整天在外面纵情玩乐。 夫妻俩各有各精彩，靠着公司股份分红在外花天酒地，至于两人的儿子，谁也没多余的心思搭理。 燕钦小时候全靠有保姆带着，不然不定能平安长大。 直到后来夫妻俩玩得太过，钱不够花了竟然打主意卖股份套现，彻底激怒燕淮，在燕钦正式成年那天，把属于二房的股份强行转到了燕钦名下。 不然那点股份怕是早就被败光了。 但是这也导致那夫妻俩一没钱就找燕钦，给就相安无事，不给就都别安宁。 总之在京都上流圈子里，燕家二房夫妻就是个笑话。 属实让人一言难尽。 “吃饭的时候听你们说，燕希要开厂子建公司了”气氛放松下来，燕钦似乎随意找了个话题问道。 燕希也不讳言，点头应道，“好歹也二十郎当岁了，总得给自己找点正经事情做做，不然一直搁家里啃老，不得让人笑话我才不丢那个人呢。” “想好做什么了吗” “随便瞎搞搞，先练练手，成不成还得另说。”燕希不想说的太多。 自打知道自家背后有人想搞鬼，同时知道燕钦跟他们不是一条心之后，他心里就有了一层防备。 总觉得燕钦哪哪都信不过，怎么看怎么贼眉鼠眼。 厂子跟公司的事情，他还是跟傅燕迟商量就行了。 听出青年不想多谈，燕钦眼睑微敛，笑笑不再多问。 “不是，你这笑啥意思啊整深沉呢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说，别老给我来那套，我不乐意猜！你是不对我有意见” 燕希少爷脾气说来就来，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对你会有什么意见你多想了。”燕钦似有些无奈。 他对燕希的脾气很了解，不能逆着来，只能顺毛捋。 傅燕迟不在京都的那些年里，燕希对他还算亲近，相比较起来，那时候他更像燕希的哥哥。 所以对于燕希，燕钦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就是会多一份包容。 不似他在外时的作风，冷酷冷厉。 然而今天黄毛青年显得格外轴，愣是不理会他的让步，咄咄逼人般，沉着脸呵道，“对我没意见那就是对傅燕迟有意见了都是燕家出来的，大小一块长大，有什么不能直接说非要面上一套背后一套行，今天你不说那我来说。我问你，为什么算计傅燕迟” 闻言，燕钦面上的笑淡下去，反光姜片后，眸色缓缓冷下来。 他微微侧眸睨向旁侧兴致盎然不出声的清隽男人，明了了，今天这场是鸿门宴。 燕钦复又轻轻笑开，来的时候他就没想过能安宁。 “算计阿迟你指哪件事”他身子微微后仰靠上竹凳椅背，气势乍然强硬，“指我要跟宋月凉联姻，还是指我冒认七七的父亲抑或是其他我想不起来的小事” 70 第二五四章 我也喜欢宋月凉 燕希被气得仰倒。 要不是顾忌这里是堂屋，旁边屋子里有人在睡觉，他能当场跳起来。 燕希指着燕钦鼻子，怒道，“哦！承认了！你居然还有脸承认！还不止算计一件两件！燕钦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亏老子以前喊你一声哥！” 他妈的拳头硬！ 傅燕迟按住他攥起的拳头，拍了拍，“别瞎嚷嚷，老爷子跟婆婆他们都睡下了。” 燕希咬牙，刚才就应该转移阵地到外面去，不然去灶房烤火也行啊！ 有场地他现在就把燕钦揍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搞自家兄弟，还是燕家人 燕钦视线转向傅燕迟，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从以前就是这样，他永远搞不懂傅燕迟在想什么，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傅燕迟明明很在意宋月凉跟七七。 傅燕迟似乎没察觉到对面男子眼里隐秘的探究，安抚住燕希后，薄唇轻启，“我七岁离开京都，燕钦你人聪明，应该早就猜到我离京的用意，我放弃燕家继承权。如果你的野心志在得到燕家，我对你根本构不成威胁，就算最后继承权依旧在我手上，我也熬不到三十的寿命，你何必那么着急” “你想说什么”燕钦挑眉。 两个气势旗鼓相当的男子，四目相对，不相伯仲。 傅燕迟淡淡凝着对方，道，“你算计我，不是只为了燕家继承权，你只是单纯的想跟我争。所以你所有动作都在我周围，而不是在燕家，燕家你一直没动。” “哥，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被冷落在一旁的燕希不甘寂寞，脱口喊了声哥，喊完脸就黑了，想给自己一拳。 他哥拍拍他脑袋，凝着对面扬唇，“燕钦，你嫉妒我。” 燕希，“……”傅燕迟这够男人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自信 燕希觉得不可能。 然而对面被盯着的男人，脸色却沉了。 像被戳穿心事后的恼怒。 燕希嘴唇抖了抖，他妈哦。 片刻后，对面黑衣男人轻轻笑开，眸色又沉又冷，他说，“傅燕迟，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好，我告诉你为什么。” 男子倾身，一字一顿，“因为我喜——” 话没说完，领子被人豁然揪住扯起，把他直接往外拉。 燕钦紧紧抿唇。 他竟然挣扎不开。 男人力气出乎他意料的大，以致他一时之间只能受制于人。 就像傅燕迟刚从国外回来第一次约见他那天打他的那一拳，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疼。 燕希在火盆旁愣了一瞬，紧接眼睛亮得发光，乐颠颠的拔脚就追。 这是要打架了！ 黄毛青年追上去的同时还顺手带上了大哥大，待会就给家里老头子现场播报，让他亲自“看看”他的乖儿子傅燕迟是怎么蛮横的。 他就看老头子以后还会不会那么独宠傅燕迟！ 三人推推搡搡出了篱笆小院。 早上下过雪，外面积雪未化，顷刻就是一片凌乱脚印。 出了院子燕希胆子就大了，说话也不那么压着嗓门了，抱着大哥大在旁边转来转去，兴奋的不行，“傅燕迟，是不是要揍这龟孙子赶紧的别墨迹，打架还要选地方呢直接动手完事！别怕，桃溪村可是我们的地盘！” 清隽男人在院子拐角对面停了下来，燕钦总算找到机会，狠狠把男子揪住他衣领的手挥了开去。 天上月色黯淡清冷，洒落下来，四周到处的白雪折射的莹光。 燕钦慢条斯理整理衣襟，凉笑，“要揍我动手就是了，你燕家大少这样一具身体，我也不能还手，否则你要是伤了晕了，大伯那里我就没法交代了。” 傅燕迟挑眉，一把拉住燕希，直直朝燕钦甩了过去。 燕希，“” 下一瞬，就是两人相撞砰的声响。 双双吃痛，眼冒金星。 燕希瞬间炸毛，“傅燕迟我日你大爷！你把老子当家伙用呢！你说一句误伤友军老子才原谅你！” 月色下，清隽男子神色淡淡，抽走了他还紧抱着不放的大哥大随手扔到一边，“不是误伤，你们两个我一起揍。” 男子薄唇轻起启，轻蔑吐出俩字，“弱鸡。” 燕希，“……” 燕希，“” 燕钦，“……” 燕钦，“” 燕希嗷一声就扑了过去。 有燕希垫底，燕家掌权人就算要追究也先追究燕希，燕钦也不再顾忌，紧跟而至。 篱笆小院外，拐角一侧空地上，三道人影扭打成一团。 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只能凭不断响起的声音辨人。 “操，燕希你在打谁！” “老子逮谁打谁！” “他妈的燕钦你打到老子眼睛了窝草！” “不是我动的手！傅燕迟借力了！” “那个狗东西，鸡贼！” “玛德我想起来了，以前你们高中主任说过，傅燕迟这龟儿子读书的时候经常躲起来一打三！” “你侮辱你爸了。” “闭嘴！再说话老子扯你舌头！” 随着两声砰砰声响，花朵的两人相继倒地，狗啃泥。 两人趴地翻身，上方男人身影被月光映得又黑又高大。 唯一站着的男人拍了拍裤腿上沾到的碎雪，“忘记告诉你们了，我从小跟贵叔学擒拿，十五岁撂倒贵叔后正式出师。” 燕希，“……”傅燕迟，你想死，你死定了！ 燕钦没说话，卸了力躺在雪地上，大口喘气。 身上热气腾腾，后背的雪截然相反的冷。 片刻后，他低低轻笑。 “傅燕迟，你不敢听我说真话我也喜欢宋月凉。” 男人走到他旁边蹲下，仰头看着头顶月光，“你弄错了，刚才在堂屋，声音稍大一点房里就能听到，我不是不敢听真话，只是不想让月亮听到你说的话。” 说完男人扭头朝他看来，冷笑，“你做什么美梦呢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告白月亮是我老婆，领了证的，以后你见到她只能喊堂嫂。” 燕钦一时无声，及后偏头嗤笑。 他当然知道。 他亲眼看着他跟她求婚，看着他们牵手。 “傅燕迟，你凭什么那么命好”他说。 “同为燕家子弟，我从来不比你差，可是只要我们站在一起，所有人都只看得到你傅燕迟，看不到我燕钦。” “你凭什么” 70 第二五五章 红喜发财，红包拿来 傅燕迟没回答凭什么。 “如果现在不是法治社会，我一定打死你。”他说，眸光极冷。 如果没有燕钦指定联姻，他的女人跟女儿一定不会经历那么悲惨的遭遇。 傅燕迟是恨燕钦的，他没有那么大度，也毫不遮掩自己此刻的恨意。 燕钦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对付我凭你的身份，想要我翻不了身很容易。” “没到时候，你的报应在后头。” 顿了片刻，傅燕迟再次抬头仰望月色，道，“你在惠城商圈这么多年，前呼后拥，除了你自己的本事之外，靠的还是燕家的名头。燕钦，我不知道你以后准备怎么做，但是如果燕家倒了，你名字前面那个燕就不值钱了，到时候，你猜你会是什么光景” 燕钦不语。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也明白。我希望你在做事的时候多想想燕家，不是为了谁，只为了你自己。” “燕家繁荣，你才是在哪里都有人前呼后拥的钦少。” “至于你对燕家的野心，我们各凭本事。” 天上月缓缓升移，已至黑穹正中。 傅燕迟撑着膝盖起身，踢了踢地上并排躺着的两只野兽，“时间差不多了，起来放鞭炮，放完睡了。” 燕希刚才实在累得不行，也学着燕钦躺下了，这会子不情不愿撑着爬起，抱怨，“好像你不能放鞭炮似的，就会使唤老子！凭什么！凭你命好吗！” 抱怨的同时，还不放过涮一把燕钦的机会，把“凭什么”嚷得荡气回肠。 燕钦后来追上，抬腿就给了他一脚。 临进院子，燕希再次摔了个狗啃泥。 凌晨零点正，村子里鞭炮声四起，惊醒了无数已经熟睡的人。 新年至，五福临。 空气里的硝火味道都带着喜气。 篱笆小院里鞭炮声响起的时候，睡梦中的娃儿被吓得惊跳了下，很快又沉沉睡去，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咯咯笑出声来。 翌日，大年初一一大早。 七七早早就起了床，穿上喜庆的红色小棉衣，小揪揪绑上漂亮的红头花，小小圆圆一团，跟年画上的玉娃娃似的，精致可爱又喜气。 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小娃儿往火盆子旁边一坐，开始激动搓起小手手。 “蛋蛋，今天大年初一了，可以拿到压岁钱啦！” “怎么办怎么办，七七好激动呀！” “这是七七第一次能拿到压岁钱哦，蛋蛋你说我能有多少小红包呀” “等七七拿到小红包，有了钱，我就把钱全部存起来，以后上了学，七七就能自己交学费了，不用爸爸妈妈再给我花钱。” “嘿嘿嘿……” 压岁钱还没拿到手，小娃娃就坐在那里开始嘿嘿嘿的傻笑，做起白日梦。 蛋蛋一句话都不想说，丢人。 他怎么养出了这么个崽崽跟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一样。 “蛋蛋你拿过压岁钱吗”娃儿傻兮兮的声音又响起，接着不等蛋蛋回答，便自言自语道，“蛋蛋肯定没拿过的，因为蛋蛋是系统呀，系统只有电没有钱，那系统的爸爸妈妈应该也是一样的，没有钱给蛋蛋哦。” 蛋蛋忍无可忍，怒道，“你说谁没钱，我没拿过压岁钱哈！老子不说罢了，老子说出来吓死你，小土包子！” 七七一下把眼睛瞪圆了，“能吓死七七的钱是多少钱呀！” 蛋蛋刚要张口说出一串零，就看到小娃儿猛的往某个方向窜了出去，小身板穿的跟个圆球似的，动作还贼利索。 “婆婆你起床啦，新年好呀，恭喜发财！”小娃儿脆生生的祝贺声又响又亮，贼大声。 而且还把小手手伸出来了，手心朝上，两只眼睛biubiu闪，眼巴巴瞅着刚走出房门口的老妇人。 蛋蛋，“……”行，老子自戳双目。 张细凤今天起得稍微晚了一点点，没想到小娃儿会起得那么早。 估摸是早早就等着拿红包了。 瞧这小模样给急的。 她笑着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红包，放到小娃儿手心，“给，这是婆婆的红包，一早就给七七准备好啦！” 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红纸，里面包的就是给七七的压岁钱。 红包不厚，落在小手心里轻飘飘的。 但是七七却觉得这个小红包会发热，她手心被热得烫乎乎的，托着红包都快要热出汗来了。 七七抿着小嘴，小心翼翼的把红包放进自己衣兜里，珍惜又珍惜。 红包放好后，她抬起小脸，朝老妇人眉眼弯弯的笑，“谢谢婆婆，婆婆新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哎哟，我们七七真会说话，婆婆听着就开心，来跟婆婆说说，今天早上收到多少红包了” “没有哦，婆婆的红包是第一个哦！” “呀，没问爸爸妈妈要呀。”张细凤故作惊讶。 小娃儿拢着小嘴朝她悄声道，“七七想问婆婆要第一个红包，因为在七七心里婆婆排第一位呀！” 老妇人也悄声回应，“是不是真的呀那怎么七七还要悄悄的说呀” 娃儿皱眉，苦恼道，“不能大声说，让太姥爷跟爸爸妈妈听到了，他们会闹腾的，婆婆你知道就好啦，七七心里你是最最最重要的哦！” 明知道小娃儿在说好话哄自己开心，张细凤依旧乐得合不拢嘴。 她们家七七可不是刚来时害羞忸怩的模样啦，现在是又活泼又俏皮，浑身的机灵劲。 篱笆小院里，大人们陆陆续续起床，七七也跟着忙活开了。 一个一个的讨要红包，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嘴里的吉利话一句接着一句反反复复的说，一点不嫌腻。 太姥爷爸爸妈妈叔叔堂叔阿贵伯伯，一个不拉。 小红包塞满了七七两个衣兜，光是叔叔给了她十个，十个啊。 还有爸爸妈妈，因为也是第一次给她压岁钱，所以包的红包特别厚，七七一捏就知道里面肯定包了好多好多钱。 七七幸福得要晕过去。 婆婆说压岁钱是用来压住娃儿身上的福气，不让福气跑走了。 红包越多，压在身上的福气就越多。 七七现在可有福了！ 70 第二五六章 他想要的，只能抢 大年初一在家宅。 这一天人们都不会去别人家串门，这是习俗。 所以七七一家全部都窝在家里，整整齐齐。 火盆子旁围了一圈，满满当当。 又热闹又好笑。 因为今天起来，叔叔跟堂叔两人眼圈都是紫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一看就知道两人打架了。 围坐一块烤火的时候，七七一边目不转睛看着两人，一边捂着嘴嗤嗤嗤的笑。 “叔叔，堂叔，你们不乖哦，过年了还打架，幸亏今天大年初一不出门，要不然全村都要笑话你们了。那么大的人了还打架，羞羞脸。” 燕希怒瞪小娃儿，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他早上才给了她十个红包，转头就笑话起他来了！ 燕希指着娃儿他爸，冷笑，“崽儿，你爸也打架了！” 娃儿不信，振振有词，“你跟堂叔脸都花了，我爸爸脸上可是干干净净的，叔叔不能冤枉爸爸，不然我要跟爷爷告状啦！” 如今的七七已经开始摸到些门道，知道什么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反正就是能让燕希哑火。 事件罪魁祸首傅燕迟傅先生，此刻捂着心口，一脸虚弱的模样，对女儿道，“七七，还是你乖，知道为爸爸主持公道，不然爸爸就要被人欺负死了！都怪爸爸太弱了，唉。” 燕希鼻孔喷气，说不出话来。 昨晚上骂他跟燕钦弱鸡的狗男人，玩失忆呢！ 燕钦不说话，燕钦就静静看着不要脸的男人表演。 他初中开始来到惠城，从初中到高中又到大一，跟傅燕迟整整呆了七年，对他的性格不说了解十分，也了解八分。 那男人一直是这么不要脸的德性，从来没变过，而且现在更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连自己女儿都哄。 至于另外两个深知男人性格的人，傅老爷子跟宋月凉，两人一个望天一个望地，好像对昨晚院子外面发生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 反正傅燕迟没挨揍，这就行了。 待在家里面，不出门不去图书馆，除了打牌好像没有别的娱乐。 四个年纪相当的人又凑成一个牌桌，这次规则变了一下，谁赢谁学猪叫。 燕希这次一把没输。 直接气的脸变形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那三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让他想输都输不了 他们tmd这不是三打一吗合着伙来欺负他呢 他是外人吗 他是外人吗！ 傅老爷子跟张细凤还有贵叔三人坐在火盆旁，一边唠嗑，一边听旁边时不时传来的猪叫声，脸色淡定怡然自得。 这样的日子，惬意又舒服，说不出的美妙。 七七两头不搭嘎，一个人悄悄溜进房里，从衣兜里掏出她的小红包，再把小红包里面的钱小心的拿出来一张一张叠好。 开始数钱。 蛋蛋在意识海里，面无表情瞅着小娃儿此刻的模样：两眼放光，瞳孔里都写着人民币的符号。 他萧吏从小到大视钱财如粪土，为什么带出来的崽儿会是个小财迷 蛋蛋陷入了沉思，这不科学。 到底哪里出了错，还能挽救吗 “崽儿啊，要是给你两个亿，你面前这些红包你觉得还值钱吗” “怎么会不值钱，这里的一分一毛都是我家里人用汗水换来的，全部都珍贵！”娃儿小心的把钱叠起来，放到她的枕头下面，末了还用力把枕头摁了摁，将藏在里面的钱压平整。 “我会好好用这些钱的，七七担保，一分都不浪费！” 七七抿着笑，把小脸轻轻贴在枕头上，蹭了蹭。 这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压岁钱，全都是疼爱她的人给她的祝福。 其实她心里是不舍得用的。 这些钱对她而言，不仅仅是钱，更是非常珍贵，非常有意义的礼物。 一遍遍的跟她证明着，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七七了。 现在的她，有爸爸妈妈，有很多很多疼爱她的人，有了家。 燕钦吃过中午饭，便准备启程回惠城。 在这里待了一天，过了个年，足够了。 至于当中有什么意义，他不去深想，刻意忽略掉心头泛起的异样。 临走前他避开傅燕迟跟燕希，找了机会跟宋月凉单独面对面。 新年初一，女子也穿了件红色的风衣外套。 她气质清冷，穿上这样热烈的颜色，却不显得违和，反而相得益彰。 像寒冬里的骄阳，光线不灼热，却一如既往的夺目。 女子看他的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淡而疏离。可幸的是，她没有如往常那样，显出对他的厌恶来。 “月月，”燕钦开口，问，“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傅燕迟，也没有发生过那些不堪的事，你会不会考虑我。” “不会。”女子嗓音清亮干净，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为什么” “因为你眼里全是野心。”这句话女子曾经对他说过。 燕钦扶了下镜框，扭头看向天际，自嘲般道，“别人都说没有野心的男人没有上进心，偏偏在你眼里，有野心反而成了罪过。” 宋月凉没有过多解释。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管有没有傅燕迟，她跟燕钦之间都不可能。 感情这种东西是非常玄妙的，无法假设。 “下次见面可以叫我堂嫂了。”她说。 这里是篱笆院墙拐角，扭头就能看清院子里的情况，院里也一眼能看到这个地方。 某个弱唧唧的男人已经从堂屋走出来，装模作样的找媳妇了。 宋月凉说完最后一句，转身回院子。 燕钦也举步，往女子相反的方向离开。 他们之间，终究背道而驰。 抬眸看向前方，燕钦眼睛又黑又沉，眸光冰冷。 他跟傅燕迟的性格不一样。 傅燕迟能站在背后默默守护，他不行，他想要的东西他就要伸手抢。 因为如果不抢，他就什么都得不到。 不管是在燕家的地位，还是宋月凉，亦或是其他。 所以当年傅燕迟出国之后，他立刻指定要跟宋月凉联姻。 他以为没了傅燕迟，只剩下他在她身边，时日久了，终有一天她的眼里会看到他。 只是他没有料到会发生后来的事情，没有料到傅燕迟还会回来，更没有料到两人之间早就有了一个无法抹掉的枢纽。 他做了很多事情，终究得不到想要得到的人。 70 第二五七章 过年舞狮 “蛋蛋，为什么堂叔这个时候还要回城啊” 小娃儿蹲在堂屋廊檐下，一边吃着糖环，一边含糊不清的问，眼里带着疑惑不解。 虽然她年纪小，但是她也知道大年初一城里可不干活的。 堂叔为什么那么急着走呀他回到城里一个人，不觉得孤独吗 还是在她家里热闹，反正过年的时候她肯定不会离开家的。 蛋蛋懒懒道，“大人的事情复杂得很，你还小，不用管那些。” “我没管呀，我就是问问。堂叔走的时候背影有点可怜，好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蛋蛋在意识海里白眼直翻。 可怜被欺负这种形容词跟燕钦半点不搭。 燕钦那样的男人，别看表面斯文，心里头狠着呢。 “崽儿，你今天就准备一整天窝在家里” “今天大年初一不能串门。” 七七有些小哀怨，她当然不想一整天窝在家里面，哪里也不能去了。 可是这是习俗，得遵守啊。 娃儿叹气间，突然听到一阵锣鼓的声音，咚咚锵咚咚锵很有节奏。 锣鼓声越来越近，伴着一阵喧嚣。 张细凤从堂屋里快步走了出来引颈往外眺望，喜道，“诶呀，这是锣鼓声，有舞狮子的人来我们村里拜年了！” 七七眼睛一亮，噌的站起，“婆婆，外面是有人在舞狮呀” 张细凤笑着点头，“对，舞狮子呢！咱们村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舞狮的人了，以前咱村家家户户都穷，舞狮拜年拿不到多少红包，所以人家也不乐意来。今年村子里真的是光景变好了呀，什么喜事都来了！” 老妇人说着一拍大腿，又急急忙忙返回屋里。 “哎哟，待会舞狮的人就要到咱家来了，我得先准备好红包，狮子讨彩头，给了红包才有好运气！” “婆婆婆婆，七七有红包，七七给！”她红包老多了！ “给红包你也要跟婆婆抢呀这可不行，只有长辈才能发红包，这是习俗喱。” 舞狮队敲锣打鼓的说到就到。 在披着彩衣的“大狮子”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全是村里的大人跟孩子，跟着凑热闹来的。 因为年初一不串门的习俗，所以，大人孩子们没有进院子里来，只聚在门口围观，笑着闹着。 舞狮人踩着锣鼓的节奏，一边舞狮步，一边叩拜。 好大好大的狮子头直拱到七七跟前来，拳头大的眼睛后面还能看到藏在里面的舞狮人的脸。 七七又高兴又稀奇。 等婆婆发了红包讨了彩头，大狮子一拜一谢离开赶往下一家，七七按捺不住，跑出院子跟小伙伴们大会师，追着狮子跑。 华子跟狗蛋今天也穿上了红色喜庆的棉衣。 一群红彤彤的小娃子聚在一块，看着就喜庆。 因为狮子队伍的到来，小娃儿们都特别高兴。 “我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看到舞狮子来我们村，真是太好玩了！”狗蛋兴冲冲道。 华子，“那是因为我们村今年光景好了，外面好多地方都知道我们桃溪村的名字，咱村已经开始出名了。听我爷爷奶奶说，以前村里穷的时候舞狮子的人都不来拜年，他们都有十几年没见过这种阵仗了。” 喜丫也叽叽喳喳搭话道，“穷的地方舞狮子当然不会去了，因为他们拜年就是要讨红包挣钱的嘛，没有钱挣的地方去了也是白去。” 七七攥起小拳头，信心十足，“以后咱们村肯定每年都有人会来舞狮子的！咱——” 意识海里骤然传来蛋蛋气急败坏的咆哮，七七吓得卡顿了下，立刻改口，“信七七，没错的！” 蛋蛋抽娃儿小屁股的心都有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好容易攒下的能量又要不翼而飞！ 亏得他咆哮及时！ 七七支楞着耳朵，除了那声咆哮，耳边又安静下来。 七七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七七不敢问。 万一问了又把蛋蛋惹炸毛……娃儿怂着小肩膀，掂着小步子走飞快。 浑像只犯错后偷溜的鹌鹑。 “嗤，顺拐了，小崽儿。” “……” 年初一不串门。 年初二走亲戚。 到了年初二，村里就跟解禁似的热闹起来。 篱笆小院也不遑多让。 一大早送礼的人就开始不断涌上门来。 王建中尤赶在第一位，七七起床就看到人坐在自家堂屋里烤火了，笑容满面的。 还给了她一个小红包。 刷牙洗脸过后，七七待在灶房里边吃早饭边给灶里添火烧热水，陪着忙活的婆婆。 “婆婆，我们家今天要走亲戚吗七七可以陪你去！” 张细凤正在劈柴引，闻言愣了愣，片刻后掩饰般扯出个强笑，“不用，婆婆家也没啥亲戚了。” “婆婆的爸爸妈妈呢”娃儿好奇了，歪着脑袋问道。 “已经不在了。” “那婆婆也没有兄弟姐妹吗” 老妇人又是愣了愣，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回答小娃儿，“有的……只是也很多年都没见过了，就不上门去打扰他们了。” 七七眼里疑惑更深，她从来没有听婆婆提起过她家里人的事情，没想到原来婆婆还有兄弟姐妹的，那今天为什么不去走亲 看婆婆有些恍惚的神色，七七抿着小嘴，没有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走亲走亲，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有人来看望婆婆。如果她的亲人来了，七七一定帮婆婆好好招待。 妈妈过来打热水洗脸的时候，七七悄声跟她说了婆婆亲戚的事情。 宋月凉拍拍女儿小脑袋，“回头妈妈跟婆婆打听打听，如果有关系好的亲戚，妈妈送你们去送礼，如果没有，那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可能这是婆婆的伤心事，提了她要不开心的。” 七七乖乖点头，认真道，“知道了，妈妈，七七省得的。” 回到堂屋，王建中还没走，而且围坐在火盆子旁烤火的陌生人越来越多了，全都是七七不认识的。 看到她进来，王建中招招手，堆着笑道，“七七，你叔叔什么时候起床啊你能不能去叫叫他” “我叔叔每天都要赖床的，今天肯定又要赖到九点。” 王建中嘴角抽了抽。 大白天睡到九点才起床，这要是他孩子，早被他拿棍子抽了。 70 第二五八章 八毛钱的快乐 七七瞧着王建中的模样，又打量了一圈火盆子旁脸色各异的陌生人，猜到这些人肯定都是来找叔叔的。 应该是为了新厂子的事情。 好多人都想到叔叔的新工厂里做工。 七七抿抿唇，小大人似的拍拍王建中手背，“王爷爷，你别着急，我去叫叔叔起床。” 说完小娃儿背着小手，跟威严的小老头似的，走到一处房门口，伸出小手在房门上敲了两声，没见里面有回应，随即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这熟练的架势，大抵是平时没少这么干。 很快堂屋众人就听到小娃儿清脆嗓音，从房里隐隐传来。 “叔叔快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全家就你最懒睡得最晚！” “你再不起来，婆婆做的早餐就要被我们吃光了！” “爷爷奶奶来电话了，快起床快起床，爷爷奶奶来电话了，快起床快起床！” 这话一落，立刻有惺忪男声暴躁回应，“起了起了别喊了，电话呢，快拿来！” 娃儿咯咯咯的笑，“七七逗你的，都多少回了，叔叔你怎么还上当呀真笨。快点起来了，堂屋里来了好多客人，全都知道你赖床了，羞羞脸。” 堂屋众人，“……”他们还能再等一等，并不会笑话。 房里，燕希痛苦的从温暖被窝里面爬出来，作势恶狠狠捏上小娃儿嘟起来的小脸蛋，“我是亲的还是外面那些人是亲的你为了别人专门来折腾你叔啊” 七七有些惭愧，摸着鼓起来的棉衣衣兜，耸着小眉毛叹气，“七七收了人家的荷包，就得替人家办事啊。” 燕西气得鼻子都歪了，“叔叔的十个红包白给了！” 娃儿小手拢着嘴巴，悄悄告诉他，“七七今天早上收了十六个！” “……”燕希气着气着，气笑了。 行，冲着他们家小娃儿收了人家十六个红包，他起床。 床边只比床栏高上半个头的小娃儿，又是拿衣裳又是替他穿袜子的忙活，小脸还挂着讨好的笑，把燕希伺候的服服帖帖，那点起床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啊叔叔，你看我爸爸现在每天都一大早起床跑出去做运动，强身健体。虽然你还年轻，但是身体也不能可劲糟蹋，不然老了以后身体毛病可多了。” 也不知道娃儿打哪学来的毛病，愣是不能让人高兴上三分钟，小嘴嘚啵嘚啵的贼能说。 燕希嘴角抽了抽，没好意思告诉小娃儿。 你爸天天一大早起来做运动，为的是强身健体吗人家为的是顺利洞房，目的就不单纯。 像叔叔这样的才真的能身体健康。 小屁孩。 把叔叔折腾起床，七七又摸了摸衣兜里十六个红包，心安理得了。 吃过午饭，小伙伴们再聚首，聊天的话题就全围绕着红包。 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娃儿，坐在晒谷场上，把自个提来的小火笼放在中间，边烤火边吃零嘴，边显摆压岁钱。 几乎所有小娃儿今天都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狗蛋咔嚓咬一口酥脆糖环，抬着下巴嘚瑟，“今年过年你们拿了多少压岁钱我得了整整八块！” 华子抿着块酥糖，鼻孔朝天，“诶嘿，我得了九块五毛！” 喜丫卷着自己的新围巾贼有精神，“我也有八块！” “我十一块！” “我七块” 说红包，七七眼睛亮了，这个话题她好喜欢！ 她激动了两天了找不到人说，快憋死了哇！ 娃儿亮晶着大眼睛，乐得露出可爱小米牙，小手一举就报数，“我有八--唔！” 华子跟狗蛋齐齐伸手捂了娃儿的嘴，“七七你不用报数，你报出来大家就不想聊了，乖哈。” 七七，“……” 七七超委屈呀。 爸爸妈妈说财不露白。 所以她只想报个八块钱。跟小伙伴们一块乐一下。 现在连八块钱的快乐都没有了吗 “我有八毛钱！”七七语速飞快，选择了八毛钱的快乐，说完就抿了小嘴，睁大眼睛，仔细盯着小伙伴们的反应。 小伙伴们忍了下，紧接着捧腹大笑。 “七七你怎么这么逗，去年我们村还好穷好穷的时候，我们的压岁钱都不止八毛呀！” “我家里亲戚一人给我一毛的压岁钱，每次过完年我都还能攒下一块多呢！” “七七，你八毛钱的压岁钱，说的是零头吧噗哈哈哈！” 娃子们把七七揽了过去继续笑得前俯后仰，他们就是逗逗小娃儿，没想到还把娃儿给整急了，太逗了。 七七家里人都有钱，今年又是跟七七一块过的第一个新年，给的红包肯定不会小。 村里小娃娃们又不是笨蛋，一猜就能猜到，七七今年的压岁钱是断不会少了的。 他们当然也羡慕，但是不会嫉妒，更不会因为这个疏远七七。 那么好玩的七七，谁舍得不理她呀 再说了，村里这么大的图书馆都是七七家给建的，小孩子们每天来看书还能用赚到的小红花换零食吃。 有钱到这种程度，他们就算是想嫉妒也嫉妒不起来啊，差距太悬殊了。 知道小伙伴们是在故意逗她，七七气得龇着牙，奶凶奶凶的挠人。 娃子们再次笑作一团。 闹腾了一会，华子放出一个重磅消息，“我听我爷爷跟陈二伯商量说，今年要请人到我们村里来放电影，让全村都乐乐呵呵的过一个热闹年！” 小娃子们先是呆了一瞬，紧接着轰的欢呼开来。 “华子，是不是真的我们村真的要请人来放电影”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糊弄你们咋地”作为老村长孙子，华子经常能偷听到第一手消息，拍着胸口做保证，“就今天早上，二伯跟我爷爷商量的时候我亲耳听到的！” “啊啊啊！终于轮到我们村了！” “以前隔壁胖子每年都显摆他们村有人去看电影，今年我们村也放了，我再也不用羡慕胖子了！” 七七跟着啊啊啊的叫。 现在过年真的太好玩了！ 有人给红包，有人舞狮子上门拜年，现在还有电影看啊啊！ 70 第二五九章 陈家八卦 正月初五，晚上七点。 天色已黑，农家灯火暖黄。 篱笆小院，穿着一身红色的小团子，端着张小凳子站在院子门口，急得不行，不停地探着小脑袋往里催促。 “太姥爷、婆婆、爸爸、妈妈、叔叔、阿贵伯伯！快点来啦，电影马上就要开始啦！” 眼见着屋里人还在慢慢吞吞，娃儿急得直跺脚。 狗蛋哥哥他们好早就去晒谷场等着了，七七肯定是最晚到的 傅老爷子这时才从堂屋里慢悠悠走出来，见小娃儿等的着急，还乐呵呵地安抚她，“不急不急，电影八点才开始呢，现在刚7点过，早的很，来得及。” 七七扁着小嘴，欲哭无泪。 来得及是来得及，可是占不到好位置了呀。 等他们到了地方肯定只能坐在末尾了。 老爷子身后，其他人也跟着陆陆续续走出，瞧着小娃儿着急模样皆暗笑得不行。 燕希故意逗小娃儿，“电影在晒谷场上放，地方宽敞着呢，足够地方让我们坐，急什么。” 七七小脑袋已经蔫巴了。 行吧，大人说的都是对的。 待会坐在外围四面灌风的时候，你们可别叫冷，哼。 桃溪村定的电影播放时间是初五晚上。 这个时间出门走亲戚的人也大多回来了，人多看电影更热闹。 赶在过年期间大家一块乐呵乐呵，这算得上是桃溪村十几年来的一件乐事。 以前穷的时候，哪里有钱请人来放电影 也就今年光景好一些，老村长才舍得奢侈这一回。 张家一大伙人提着长凳、拎着小零食、抱着棉衣外套跟保暖的帽子，准备十分周全。 等赶到晒谷场的时候傻眼了。 场上已经挤满人，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刚才还十足淡定又笃定的燕希抽着眼角看向小娃儿。 小娃儿耸着小肩膀回他一个“你看吧，我就知道”的眼神。 燕希，“……” 桃溪村放电影来的可不止桃溪村的村民。 周边邻近村庄的知道消息之后，也纷纷赶过来凑热闹。 当中大多数都是年轻男女。 这时候已经倡导恋爱自由，少男少女们相约着来看电影，除了真是看电影之外，更多的还是那种勾勾缠缠的暧昧情愫能够找到个机会释放。 七七这一大家子拖拖拉拉的来得晚了些，只能坐在外围。 四面灌风倒是其次。 燕希黑着脸在长凳上坐下，视线往左，不远处一对年轻男女在黑暗中暗搓搓的拉小手，视线往右，又一对小情侣偷偷摸摸搂肩。 他玛德，这不是教坏他们家小崽儿吗 谈恋爱来看什么电影，黑猫猫的地方多的是，到别处去啊，出来辣什么眼睛 黄毛青年气得不行，扭头想找傅燕迟吐槽两句的时候发现，刚才还坐在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宋月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大队伍。 燕希，“……” 张细凤跟傅老爷子还有贵叔三个辈分相当的人坐在一块，但是没有注意其他。 三人一边等电影播放，一边跟四周围的人闲聊，乐呵呵的，心情极好。 “真的是不一样了。”张细凤笑叹，“坐在这里就算不看电影，跟大家伙唠唠嗑，看看大家伙的笑脸，都让人开心。以前可见不着这样的光景。” 旁边有老妇人搭话，“是啊，以前越是过年大家伙脸上越是愁苦，哪能笑得像现在这般。” 村民们以前没钱过年，苦。 忙活一年到头却没钱给娃子们添件新衣服，苦。 年后马上要投入到新一年的忙活当中，却看不到半丝希望，更苦。 那时候生活处处都是愁苦，谁有心情能笑得出来 “我们来的早些，刚才坐在边上听着外村人议论咱们桃溪村，话里话外的都是羡慕呢。”另一边头发花白的婆子也笑着搭话，“我悄悄听着的，有小姑娘说如果能嫁到咱村来，以后说不定也能跟着享上福。还有小伙子说，要是娶了桃溪村的媳妇，回去也脸上有光哩。” 说起这个，立刻有人想起来年前陈建和家相看的事情，八卦道，“桃花跟相看的对象咋样了事情成没成啊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也没听建和跟他媳妇露个口风。” “害，那边对桃花的要求好像是不太乐意，桃花说嫁人了以后也要给家里爸妈养老，那边就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嫁了就成了他们家的人了，哪里会乐意桃花背着两个累赘” “她相看的是不是朝贵村黄老帽家那可算不上什么好人家。他们家老婆子常年身体不好，干不了活性子又强，一家子都得紧着她伺候。前年嫁给他们家大儿子的女娃，不到两年时间就被磋磨的脱了相。他家小儿子别看能在镇上干活赚点钱，其实是个没成见的，什么事都听他妈说，赚的钱也是一分不留，全部被他妈攥在手里。桃花要真嫁过去了，比他家大儿媳好不上多少！” “哎哟，是不是真的他家老婆子那么厉害那这事情赶紧得跟建和他们说说呀！要不然两家亲事万一成了，桃花不就跳进火坑了吗！” “我已经提醒过了，跟建和媳妇私下里悄悄说的，他们夫妻俩疼女儿，肯定不会让桃花嫁过去。” 众人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傅老爷子跟贵叔都在旁边听着。 两人不是八卦的性子，但是在村子里呆久了。跟村民们相处和睦，免不得把桃溪村的人都当成自己人看待。 听他们说八卦的时候，心便跟着一乍一惊的，等回过头来品品味儿还挺有意思。 这时候七七早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跟着小伙伴们满场子转悠。 因为放电影的时候人多，所以有不少人顺势在晒谷场边上摆个小摊，卖点小零嘴。 趁着看电影的功夫，还能挣几个零花钱。 现在年节还没正式过完，小娃儿们口袋里总会揣着几个压岁钱，拿出一毛两毛的买点东西尝尝嘴，也不会吝啬。 还有那些打着看电影的名义来约会的年轻男女们吗，在这种场合也总会格外大方些。 七七这时候就跟在狗蛋跟华子身后，来逛摊儿了。 70 第二六零章 你就这么恨嫁? 在晒谷场的最边缘。 有卖各种小零嘴的摊儿。 所谓的小摊儿，其实就是一个个箩筐或者一个个小桶，里面装着农家人自己腌制的萝卜酸，煮花生，炒瓜子，还有砍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甘蔗等等。 七七走到卖萝卜酸的摊子面前就走不动道了。 摸着晚饭时吃得圆鼓鼓的小肚子，小娃儿眼神飘忽的看向两个哥哥，“我听说萝卜酸能消食，七七可以吃一……两串！” 狗蛋今天兜里揣了一块钱，格外大方，挥着小胳膊豪气万丈，“行，七七想吃，哥哥给你买！吃两个两串都成，买得起！” 一串萝卜酸两分钱。 薄薄的酸萝卜片，串在手指长的竹签上，其实总共也没有几片。 再说这时候几分钱对一夕暴富的小娃儿们来说，压根就不算钱。 七七想吃，买！ 给七七买了两串酸萝卜，狗蛋又花一毛钱买了把盐水花生跟华子两个分着吃。 正开心的时候，狗蛋表演了个平地摔。 疼得他龇牙咧嘴，一脸茫然。 晒谷场上的积雪早就扫干净了，他今天还特地穿的新鞋子，特别防滑，咋这还能摔了 小伙伴们被狗蛋的狼狈样儿逗得前俯后仰，丝毫不讲兄弟义气。 蛋蛋抱着手飘在半空，哼哼冷笑两声，深藏功与名。 这么小就会哄小女娃。 哄别人就算了，来哄他养的小崽子 让你摔一下都是轻的！ 蛋蛋又斜眼看看下方懵懵懂懂的小崽儿，深沉叹气。 老父亲难当啊。 真踏马操碎心。 七七对这些一无所知，狗蛋在她面前又摔得太自然，所以小娃儿丝毫没有怀疑到蛋蛋身上。 走在小伙伴们中间，一手一串萝卜酸，萝卜片吃在嘴里酸酸脆脆的，口感极好，解了馋的小娃儿眼睛弯成月牙，走路小脚步都一颠一颠的。 “哎哎哎，快看那是不是桃花姐她旁边那个男的有点眼熟，好像是前些天来过她家的那个” 电影还没开场，小娃儿们招摇过市到处溜达，漫无目的从晒谷场逛到大路上，走出一段距离，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华子突然指着一处暗角，压了嗓子叫道。 娃子们立刻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在靠近路边的一处民宅院墙外，堆放的禾垛子后头，有两道身影在推挤。 七七眼尖，又跟黄二近距离接触过，哪怕光线昏暗，她也一眼认出那个个子不高的瘦单青年就是黄叔叔没错了。 七七有点着急，“他是不是在拽我桃花姐姐呀他想把桃花姐姐拉去哪” 暗处的两人拉拉扯扯不停纠缠，很明显能看出女子在不停的推拒，男子却使着劲儿将女子往更暗的地方拉。 这分明是在欺负她桃花姐姐！ 七七眉毛倒竖，啊的大喊一声，举着两串萝卜酸就气势汹汹冲了上去。 因为距离隔得有点远，加上看电影人多场地喧闹，娃儿大喊的那一声实在不算明显，没有引起暗处角落里两人注意。 男子力气大，这时候已经把桃花拖到不见光的地方了。 桃花本来是要去看电影的，只是她出来得晚了些，爸妈已经先走了。 她锁好院门刚走没几步，就撞见了黄二，话还没说两句就把她往避人的角落拉。 对方是特地来蹲她的。 “你快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初三那天我家已经给你们回过话了，这场相看作罢！”桃花又气又怕，厉声怒斥。 准备扬起嗓子喊人的时候，被男子一把捂住了嘴巴。 “别喊！桃花，我没有欺负你的意思，我就是想来问问清楚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男人灼热气息喷洒在耳边，带着粗哑喘息，令桃花一阵阵作呕。 她想要说些什么，那张捂在她嘴上的手越发用力，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男人另一只手此时已经不安分。 一边奋力把她往更暗的地方拖，一边在她身上开始游移。 桃花眼里涌出一阵绝望。 “我们年岁相当，我长得不算差，也能赚钱能干活，你对我有哪一点不满意如果是因为你提的那个条件，我们还可以慢慢商量！” 男人呼吸开始变味，嘴里杂乱无章的说着什么。 “你爸妈现在也才四十来岁，还年轻，家里的活他们自己就能干，用不着你帮忙！你说想给他们养老，那是他们老了以后的事情，至少还有二十多年呢！那时候我跟你一块照顾他们就是了！” “桃花你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我真的会对你好！你想想你今年也二十四岁都快二十五的年纪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再不嫁人难道你想要孤独终老吗姑娘年纪越大可就越难找到好人家了！” 被紧紧捂了嘴，呼吸越来越困难，挣扎也越来越无力，桃花能预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眼泪从眼角溢出滑落。 一旦她名声带坏了，就算她不嫁给黄二，她这辈子也彻底毁了。 铺天盖地的绝望间，与泪眼朦胧中，桃花突然看到一道小小身影往这边冲过来，气势汹汹。 “坏人！你快点放开我桃花姐姐，不然我打死你，我真的会打你的！”娃儿边冲过来边大喊。 桃花眼睛一亮。 趁着身后人慌乱间，再次奋力挣扎起来。 紧接骤听一声哀嚎，身上紧紧的钳制松开了。 桃花趁势往前扑倒。 身后的哀嚎声依旧不断。 她扭头回望。 模糊视线间，一道瘦瘦高高的身影把黄二死死压制在下方，铁拳一下一下狠狠揍在对方身上。 七七紧急刹车，举着酸萝卜串串，跟后头涌上来的小伙伴们一块呆愣愣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 “哇，原来黑子叔叔打架这么厉害！”七七喃喃惊叹，眼睛瞪得溜圆。 狗蛋又想起自己被男人捆起来丢在角落那一幕。 如今回想，深感自己当初逃过一劫。 要是换成自己被那么揍，小命怕是早就没了。 华子也哆嗦，“我就说了吧，他是黑老大，不能招惹！” 周围人惊呆惊叹间，黄二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要是闹出人命，那可是要坐牢的！ 桃花见状连忙爬起，把还要挥拳头的男人拦了下来。 “够了！”她急道。 男人回过头，昏暗中那双眼睛沉暗阴戾，“你就那么恨嫁” 70 第二六一章 黑子下手是真黑 这句话让桃花一愣，继而心头火起。 刚刚还绝望到掉眼泪的姑娘，此刻柳眉倒竖，眼里跳跃怒火，硬声道，“我恨不恨嫁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你的谁，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男人重复，挑唇轻笑。 及后扔了人肉沙包，慢吞吞站住身子，两手插进衣兜。 “那你自便吧。” 扔下这句话，男人转身就走。 身后留下的姑娘会怎么样，还会不会再次遇到危险，他似乎一点也不关心。 背影冷漠无情。 桃花死死咬着唇，瞪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刚刚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混蛋！”她冲着男人背影大骂。 男人像没听到般，头也不回，身影很快融入暗夜。 有个小娃娃机灵去报了信，此时陈建和跟村里一群汉子们已经赶到，个个怒不可遏。 “畜生！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那天上门回绝亲事的时候我心里还内疚，结果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烂渣滓，相看不成跑上门来欺负我女儿！老子今天就宰了你！”陈建和怒焰高涨，看到女儿衫发凌乱满脸泪痕的样子，杀人的心都有了。 向来严肃沉稳的汉子阴冷了脸，上前拽住瘫倒在地上的青年就要挥拳头。 恰好有人打着手电照过来，光线照亮了青年的脸。 “……” 众人一阵沉默。 光线下照出来的那张脸，已经不能叫做脸了。 青紫交错，红肿不堪，几乎已经无法辨认五官，猪头都比这张脸有型。 “这……”陈建和扭头，语气不明的问女儿，“桃花，这你打的” 桃花吸了吸鼻子扭开脸，“不是，黑子打的。” “他人呢” “跑了。” “……” 不说陈陈建和，村民们都是一阵无语。 跑啥呀帮了村里姑娘这是做好事，有什么好跑的 他们还能逮着他不分青红皂白一并问罪不成 “那小子虽然混不吝，但是还知道记几分人情，建和家的几顿年夜饭，没白请他吃。”有村民玩笑道。 陈建和没说话，把地上已经被揍的不分四六的青年反手按住捆了起来，随后招呼几个村里壮汉，把人拧着就呼呼喝喝往朝贵村走。 村民们二话不说跟着一块去，有的还顺手抄上了家伙什。 万一一言不合真要打起来，手里有个称手的东西没那么吃亏。 再说了，跑他们村里来欺负他们村姑娘，亏得是有人救了，要是没人救，那以后桃花还咋活 这事肯定不能这么算了。 要不人家当他们桃溪村的人都是孬的。 有村民暗自思衬间，视线再次划过黄二那张不成人形的脸，轻咳一声。 把人这样子交回去，大概也没人敢再认为他们桃溪村孬了。 黑子下手是真黑。 得劲。 这边闹得轰轰烈烈的，晒谷场那边电影也已经开始播放。 除了跟着陈建和一块来的汉子们，没有多少人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这也是陈建和的意思。 姑娘家到底重名声，不管吃没吃亏，事情流传出去总归对姑娘家不太好。 林翠芳也已经赶了回来，把女儿带回来家里安抚。 一群小娃子们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的往晒谷场跑。 电影已经播放了。 错过了开头就足够叫小娃儿们脑挠挠肺，后面的剧情可不能再错过了！ “快点快点，今天放的电影是小兵张嘎，可好看了！” 七七手里还举着那两串酸萝卜片，到现在都没能吃完。 娃儿人小腿短，听到小伙伴们说放的电影是小兵张嘎，急得不行。 她喜欢看呀，七七可喜欢看这个电影了！小兵张嘎是小八路小英雄，以后七七也要跟小张嘎一样厉害的！ “等等我，别跑那么快，铁军哥哥，华子哥哥！七七要跟不上了……哎呀，我的萝卜片！” 跑得太急，小手一个没抓稳，一串萝卜片掉地上了。 七七心疼的不行，还想伸手往回捡时，两只小短腿突然腾空。 狗蛋跟华子已经跑回头，熟练的把她架起来抬着跑。 这动作做多了，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陈建和家里亮起了灯光。 林翠芳跟桃花母女两人坐在堂屋。 “黄家二小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咋那么混呢！”温婉妇人咬着牙又气又内疚，拿了梳子将女儿散乱的头发重新梳好，编上漂亮的麻花辫，“这次幸亏黑子及时赶到，要不然……” 要不然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不敢想。 带着薄茧的手轻抚女儿发顶，林翠芳眼眶泛红，“说到底都是妈连累了你跟你爸，要不是我身体太差，家里赚的钱全拿来给我买药治病，咱家里也不至于过得那么难，说不定你早就已经嫁了人，这时候孩子都能绕膝跑了。” 桃花回头，故作嗔怪，“妈，你说这些干啥我跟我爸从来没觉得你是累赘。其实我压根就不想嫁人，是你跟我爸着急我才依着你们的。嫁人有什么好我在自己家里能活得自由自在，有爸疼有妈爱，像个小公主一样，去了别人家那就是不一样的光景了。要我说在哪里都没有在家里幸福。” “可是姑娘家总要嫁人的，要不然等以后爸妈老了不在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办那时候爸妈就是走了也不安心。”顿了下，林翠芳劝道，“我跟你爸重新给你寻摸个好人家，这次一定先仔仔细细打听好了。你嫁过去以后就安安生生的，不用老想着我跟你爸。你爸还是壮年，有一把子力气，如今我身体也逐渐见好了，我们两人能挣钱能照顾好自己，用不着你一个孩子多操心。别跟人整那些条件不条件的，你们只要过好小两口自己的日子，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我跟你爸就行。” 她的观念里还是想着女儿能有个好归宿，老了以后能有个老伴，相互扶持，知冷知热。 有儿女绕膝，奉养终老。 “妈，你跟我爸就是老观念。姑娘家一个人咋就不能过好了你看看婶婆，她也是一个人过了几十年，现在年纪大了，还有七七那么可爱的小娃儿陪着，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喱！” 70 第二六二章 尾随 林翠芳一听这话就知道女儿打什么主意，气得拍了女儿一下，所有的多愁善感都给吓飞了。 “那你也想跟你婶婆一样，老了捡个小娃娃回来养啊你也不想想，这世上能有多少个七七我告诉你，那么懂事乖巧的娃，几十年你也不一定能捡到一个！” 说完又缓和语气，“你别被这一次相看给吓着了，天底下好男人多着呢，不是每个人都跟黄二一样面善心苦。像你爸就是好男人，妈嫁过来几十年，他一次没跟我红过脸。” “妈，你想夸我爸你就直接夸吧，还拐弯抹角的绕一大圈。”桃花作受不了的模样，起身往外走，“看你那娇媳妇样儿都把我齁着了，不说了，我去看电影去！” 林翠芳急得追出门去，“还去看电影啊” “去，怎么不去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回看村里放的电影，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得看呢。” “那你等会，妈去拿手电送你过去！” “不用了，就这几步路哪那么麻烦，咱家门口能有几个黄二啊” 年轻姑娘脚程快，转眼就出了院子。 林翠芳见状，轻轻叹了一声，之前压下的愁绪重新浮了上来。 她知道女儿是故意找个借口出门的。 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谁心里能好受 女儿就是故意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宽她的心罢了。 电影开场后，晒谷场上的喧闹就逐渐安静下来。 人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电影上，看的专心致志，津津有味。 七七跟小伙伴们都没有跟家人坐在一块。 小娃儿耐不住，也喜欢跟小伙伴们凑堆，就聚在晒谷场边上，一边看电影一边唠小娃儿能唠的嗑。 有了电影的吸引，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早就被娃儿们抛到了脑后。 只有七七心里还惦记着桃花姐姐，想着电影看完之后跟婆婆一块去二伯家看看，跟桃花姐姐做做伴，让她心情能好一点。 视线搜寻间，七七没找到桃花姐姐，反而意外看到晒谷场最边上，靠着别人家低矮院墙抽烟的光头。 “原来黑子叔叔也喜欢看电影……” “什么喜欢看电影呀，七七” 身后突然传来女子清脆嗓音，七七惊喜回头。“桃花姐姐你来啦电影都已经放了一半了，七七还以为你今晚不出来了哩！” “怎么不出来，这么好看的电影，桃花姐姐才不会错过呢。” 女子笑着在七七身边坐下，看起来毫无异样，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七七歪着小脑袋，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就是呀，小兵张嘎可好看了，连黑子叔叔都喜欢看！” 桃花顿了下，问，“他也来了” “来了，在那边！七七一眼就看到了，眼睛可厉害了！” “对，七七眼睛可厉害了，不止眼睛厉害，人也勇敢，刚才你还想冲过去救姐姐来着！” 小娃儿被夸的不好意思了，抿着小嘴有些扭扭捏捏的道，“是华子哥哥先看到，后来七七才冲上去的。” “咱们桃溪村的娃儿都很棒，都很勇敢！”女子不吝夸赞，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糖果分到小娃儿们手里，“这些是姐姐特地带的，都给你们吃！” “谢谢桃花姐姐！” 娃儿们咬着糖，看着电影上小张嘎把鬼子耍的团团转，笑得前俯后仰。 桃花坐在他们中间，听着那些天真无邪的笑声，心头落下的阴霾渐渐消散。 她也跟着看电影，只是总专心不起来，眼神不受控制的总会往某个角落移去。 那人帮了她，她其实知道自己说的那句多管闲事很伤人。 但是当时听着男人讽刺她恨嫁，她脑子一热话赶话的就跟他呛上了。 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的态度浑像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还无理取闹蛮不讲理。 桃花苦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她在想什么呢 不管她是什么态度，那个人也根本不会在意。 她又何苦庸人自扰。 二十多岁的姑娘芳华正茂，梳着麻花辫，穿着水色袄子，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电影光线明暗间，清丽容颜不知道惹了暗处多少双眼睛。 只是姑娘浑然不知。 电影以八路军大获全胜，小张嘎成了人民英雄结尾，引来全场如雷的掌声跟喝彩声。 散场的时候人多，场面显得有些乱。 人们扛着长凳小凳，心思还在刚刚结束的电影上头，行走间相互大声讨论。 时有不注意间凳子就扫了别人的腿，或者顶到了别人的肩。 桃花家离得近，不急着走，索性退到一旁，等人差不多散光了，再慢慢走回家。 寒风腊月的天气，夜深了温度越发低。 姑娘将脖子上的围巾拉高了些，掩住口鼻，以取得更多暖意。 她收着两手低头走路，思绪有些沉浸，没察觉身后有人尾随。 二十郎当岁的青年，血气方刚又毛头青涩，看中了好看姑娘，就喜欢跟在后头故意跟同伴们说些不着调的话儿，甚至吹两记口哨吸引注意。 闹得动静大了，走在前面的姑娘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到后面跟着一群人后有些惊慌。 本来想加快脚步赶紧跑回家，等再看到那群人身后缓步而来的瘦高身影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惊慌一下全不见了。 好像有了底气般，腰杆一下挺得笔直，走路也不慌不忙起来。 姑娘这般坦然的态度，反倒让跟在后面的青年变得不好意思，故意嘻嘻哈哈笑闹着佯装自在，紧着脚离开。 桃花放慢了脚步，低着头跟数脚印一样慢吞吞的走。 这般放慢了，便有了意外的发现。 叼着烟的男人似乎也慢了下来。 像是在配合着她的速度，始终跟她保持在固定的距离。 晒谷场跟陈家院子距离实在不远，走的再慢也有到终点的时候。 姑娘进了家院子后，外头慢慢吞吞的青年才恢复了正常速度，跨着长腿三两下消失不见踪影。 陈家已经关上的院门突然重新打开，里面探出个脑袋来。 绑着麻花辫的姑娘，瞧着男人早就消失不见的方向，轻咬唇瓣，片刻后无声翘了唇角。 70 第二六三章 你要是欺负我 看完电影回来后，七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吵着妈妈。 七七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装睡，跟蛋蛋说起悄悄话来。 “那天桃花姐姐相看的时候，黄叔叔看起来明明很正常的，蛋蛋，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七七很不解，“他要是喜欢桃花姐姐，可以像我爸爸追妈妈那样追呀。他为什么要欺负桃花姐姐，把姐姐给吓哭” 爸爸就从来不会欺负妈妈。 而且七七肯定，只要有爸爸在，他永远都不会让妈妈掉眼泪。 可惜蛋蛋不想聊天，回答不能再敷衍，“才几岁就操那么多心赶紧睡觉，小朋友晚睡长不高。” 娃儿被他一句话吓得立刻闭上眼睛，开始自己给自己数绵羊。 七七已经长得比年纪一样大的小娃娃要矮了，不能再长不高了！ 良久，等娃儿呼吸慢慢变得绵长，蛋蛋才从意识海里飘出来，鸡爪子在娃儿脑袋上这里踩踩，那里挠挠。 要是往常，他肯定趁势教育小崽儿。 但是他又不想让小崽儿看见太多人心阴暗，磨灭掉她的纯真。 趁娃儿睡着，他用翅膀尖儿蹭了下娃儿圆嘟嘟的脸颊。 注视那张脸良久。 希望你以后遇到的那个人，能懂你的珍贵，守护你的纯真。 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笑容都能发自内心。 “操，我又不真是她爹……” 为什么他要操老父亲的心 蛋蛋瞬间黑脸，咻的消失。 第二天吃过早饭，陈建和来篱笆小院了。 脸色难看得不行。 素来稳重的男人，难得气得破口大骂，“当初有人找上门来说相看，我还特地去打听过那小子品行，虽说不是顶顶好，但是肯干活，孝顺父母，我听着就当他是个好的了。人无完人，其他一些小毛病可以忽略不计。哪知道人家是打着主意上门的！” “他们家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说我们家跟七七爸妈交情好，阿迟跟月月都是能耐人，要是成了我们家女婿，以后我肯定会帮衬，把他们弄城里上班去……这不是白日做梦呢别说我没那能耐，就算有我也不会那么干。想过好日子，就自己脚踏实地！” “初三那天我上门拒亲，他家那老婆子看事儿不成了，转头给她儿子出了馊主意，让他找机会去——去祸祸桃花！说到时候桃花大了肚子坏了名声，除了嫁到他家去，还有谁会要” “我要不是看她是个妇人，当时我真想揍死她！浑身的坏水！” 张细凤瞠目结舌，“她自己整的坏心思，她还给倒出来了” “她大儿媳妇爆出来的。”陈建和阴沉着脸，想起昨天晚上的场面。 他跟村里人一块，把黄二拧着上黄家讨说法。 哪知道黄家老婆子先就倒打一耙，往桃花身上泼脏水，骂桃花不要脸，说是桃花勾引她儿子，主动叫她儿子去幽会。 反过来跟他们要说法，骂他们把她儿子打得不成人样。 又说要不是儿子被桃花勾了魂，死命央到她面前，她压根看不上桃花，羞辱桃花是一把年纪还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值不到一毛钱。 陈建和这边去的全是一群大老爷们，论吵架，压根不是胡搅蛮缠的黄老婆子的对手。 眼瞅着要受憋屈的时候，黄家大儿媳冲了出来，把黄老婆子私下里跟黄二出主意的事情一股脑全说了。 他们去朝贵村的时候动静闹得大，黄家门口来了不少人围观。 当时满庭哗然。 要不是有这一遭突变，现在他已经在派出所喝茶了。 堂屋里有好一会的沉默。 已经过初五，家里其他大人又开始各自忙活，去图书馆的去图书馆，勘察新地皮的勘察新地皮，追老婆的追老婆。 篱笆小院里早饭过后就只剩下张细凤跟七七在家。 所以陈建和说话的时候才没那么多顾忌，破口骂了人。 七七伴在婆婆身边，把事情听了个全，震惊得小下巴都要掉了。 本来以为欺负女孩子的男人已经很不要脸了，没想到还有更不要脸的。 陈建和抬头看到小娃儿震惊模样，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大手往脸上一抹，不太自在。 “婶儿，我先回去了，刚才那些话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就当听我倒倒苦水，我也没别的地儿说去。”陈建和苦笑。 张细凤叹了声，道，“桃花的亲事，要我说你跟翠芳用不着太着急，心急容易抓瞎，还不如顺其自然，说不定桃花的缘分哪天说来就来了呢二十四岁年纪也不大，我听月月说城里现在好多姑娘都是二十五六才寻思对象呢。现在不是以前了，再说桃花也是个有主意的，你也多听听她的意见，毕竟那是她的终身大事不是” 陈建和沉默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 与其太着急反而把女儿推了火坑，他宁愿女儿一辈子不嫁人。 他就不信，他陈建和还养不了自家姑娘一辈子。 七七把二伯送出了门，往回走的时候晃眼看到篱笆墙外青茬子。 “咿，黑子叔叔你偷听！”娃儿垫着脚尖悄摸摸走到那方院墙下，猛地出声吓人。 男人回过头来，隔着篱笆居高临下俯视墙角小矮子，“我来烤火的。” “那你怎么不进家来呀”娃儿不信。 “你二伯骂得正高兴，我进去了他就得马上不高兴了。”黑子撇唇跳过这个话题，“小崽儿，打个商量，让你太姥爷卖烟。” “为什么” “去镇上买烟太远。” 七七小下巴一抬，“七七才不呢，你上次赊的棒棒糖都还没给钱，连小红花你都没给。” “你缺小红花” “不缺你也要还账的呀。难道你问人家借钱，人家要没钱花了才能问你要吗而且问了你都不给。” 黑子眼珠子下移，考虑要不要威胁威胁。 崽子几岁来着 嘴巴比刀子还厉害。 “你要是欺负我，我连棒棒糖都不给你赊了！” 黑子皱眉，这一刻，他想起了曾经被他卡着鸡脖子的大花。 他现在就是那只大花。 小崽儿挺能耐。 －－－－－－题外话－－－－－－ 白天还有几章，宝子们来订阅哈，橙子上推中，冲一冲订阅。 70 第二六四章 桃溪村的春天 这波小崽儿跟黑老大的对决，黑老大完败。 压不住烟瘾的时候咬了根棒棒糖，一次两次的慢慢养成了习惯。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变故，从此以后黑老大就被小崽儿掐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以至于后来黑老大有了能一次买无数包烟的钱之后，买的也不是烟。 是tmd棒棒糖。 黑子这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悲惨命运。 跟小崽儿的谈判没谈拢，迫于能赊账的淫威，他吊着眼角，慢吞吞的走了。 “晚上给我送饭，不然我来你家吃。” “晚上你想吃什么菜呀” “青椒炒肉不要青椒。” “好哒，我跟婆婆说让她用红椒。” 黑子嗤了声。 身后是小娃儿快乐的歌声，她五音的名字叫不全。 七七又唱起了歌声与微笑，这是她最近新学会的歌，可喜欢唱了。 意识海里，蛋蛋神色严肃。 能量池里掺杂的黑气开始变多了。 一开始是一丝，现在是一缕。 混在浓郁紫气中的时候尚不明显，但是现在能量池里蓄的是金色财气，那缕黑在一池金气里就无所遁形了。 “崽儿，下次你妈妈去看新地皮的时候，你让她带你一块去。” 小崽儿闻言疑惑不解，“为什么啊蛋蛋妈妈工作的时候我不能去打扰她的，我要是跟她一块去，妈妈会分心。” 所以妈妈平时去上班工作，她从来不闹着要妈妈带着她一块去。 七七爱妈妈，所以七七要懂事，七七懂事了妈妈也会更爱她。 蛋蛋抬眼看着莫名傻笑的小娃儿，嘴角抽了下。 “叫你去你就去，不是说好了听我的吗不准驳嘴。” 小娃儿立刻把小嘴抿得紧紧的，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巴巴。 蛋蛋，“……” 以后一定要禁止小崽儿使用这个表情。 桃溪村的年节在欢乐声中收尾。 燕希建工厂的事情提上日程。 这次过年，桃溪村所有在外打工的人都回来了。 因为听说家里有人要在附近建工厂招工，所以大家都想回来看看，要是能就近打工，就不用再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跟孩子。 那种背井离乡跑活挣钱的滋味，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懂，难以言说。 所以新工厂一直在众人关注的第一位。 做生意，燕希虽然还是个生手，但是自幼在爸爸身边耳濡目染，行事作风已经开始有雷厉风行的影子。 元宵刚结束，燕希就请来了早就联系好的工程队，立马动工建厂。 为了加快竣工速度，还在村子及周边招了临时工。 乡镇部门早就批准了他划地建厂的申请，同时为了打好政商关系让萩芦镇能得到更好的发展，部门那边对燕希的工厂企划审核通过之后，营运资格文件执照等等就以最快的速度给他落实办好了。 这也是镇领导当初承诺的绿色通道。 新工厂建筑如火如荼。 宋月凉那边公司也进入新的征程，加上跟宋子禹对赌，年一过完就开始忙得马不停蹄。 傅燕迟则一如既往神出鬼没的追妻。 还有傅老爷子跟七七，也开始每天照例往返图书馆，看书学习卖东西。 这个时间学校已经收假。 学生们需要回校上课了。 所以图书馆日常冷清下来，没了之前拥挤热闹的景象。 但是学习的环境氛围更加清静雅致。 依旧是桃溪村人闲暇时最喜欢来的地方。 张细凤把家里猪圈清理的干干净净的，今年买了四只猪苗来养。 她一个老婆子年纪大了，种地不太行了，所以没打算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今年的打算照旧是种两亩地瓜，整理菜园子，养养猪，挣的钱够用就行。 篱笆小院里，每个人过完年后都有自己的忙活。 时间一转眼来到二月。 二月春播农事忙。 桃溪村今年的春天生机蓬勃。 因为生活有奔头，有希望，所以春季来临的时候，村民们个个浑身充满干劲，准备今年大干一场。 以前生活黯淡无光，看不到一点光亮，整个桃溪村到处充满愁苦，好像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 如今光景不一样了，他们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红红火火。 而且村民们都相信，他们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家家户户的水田种上，播种、育苗、插秧。 到了三月份又开始给西瓜育，翻整瓜地等待移栽。 每天下地回来，村民们身上都会沾一身的泥巴。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春季忙碌，七七却最喜欢这个季节。 因为春季是希望的开始。 她没事的时候在村里这里溜达溜达，那里闲逛闲逛，总能听到欢乐笑声。 笑声最容易感染人，所以七七就更快乐了。 不过七七也没忘了蛋蛋的交代，妈妈下次去看勘察地皮的时候，她得跟过去。 宋月凉对女儿几乎有求必应，七七没费什么功夫，这事情就定下了。 三月中，再次前往马山新地皮勘察的时候，宋月凉带上了七七。 自然也少不得，时时把追妻放在第一要务的傅燕迟随行。 虽然两人已经扯了证，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但是傅燕迟至今只能持证不能上岗。 每天晚上临睡前都得抓心挠肺一轮。 马山是惠城管辖下临近城区的一个小县城，距离惠城只有二十多公里，商业发展尚可。 因为马山地皮多，所以很多地产商把目光放在了这个地方，又因为地产业属于新兴行业，所以相对别的行业来说，发展速度又不是特别快。 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 宋月凉拍下的地皮位于马山西北，占地近八百亩。 为了拍下这块地皮，她动用了公司几乎所有能动用的资金。 这块地皮也是公司今年发展的最大项目。 不容有失。 七七对地皮、建筑、房地产等等全部都一窍不通，来之前她还有些期待，听妈妈说拍下的地皮特别特别大，她以为看到的会是跟桃溪村一样漂亮的山水景象。 结果到了地方打眼一看，一片荒芜。 地皮上光秃秃的，除了野草荆棘乱石之外什么都没有。 七七有些发懵。 她妈妈花了好多好多钱买的，这块地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那不是亏死了吗！ 70 第二六五章 跟渣脑要金手指 三月虽然已经气温回暖，仍有春寒料峭。 七七站在地皮边缘，身后不远处就是通行的马路，时有骑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望着面前荒芜的平野，听着身后呼啸的车行声，七七心里哇凉哇凉的。 “蛋蛋，”小娃儿嘴唇哆嗦，小脸都白了，“我妈妈买这块地，花了多多多少钱是不是要好多好多万块五、五万” 没听到回答，娃儿咽了下口水，小脸更白了，“十、十万” 还是没听到回答，小娃儿颤巍巍伸出两根小指头，声音已经变调了，“二——” “八万。”眼瞅小娃儿已经快要厥过去了，蛋蛋随意抱了个数字。 小娃儿脸色立马好看了些，“真的” “真的。”个屁，后面加个零。 这还只是前期的支出，后期改造花的才是大头，这么大一块地皮，用做建筑商用，投下去的钱说出来估计真能把崽儿那个小财迷吓死。 宋月凉想在这块地上作为，仅仅靠公司现有的流动资金是不可能的，后期要么融资要么抵押贷款。 否则一旦资金链出现问题，工程就得烂尾。 蛋蛋挑挑眉，看向在女子身边不动声色献殷勤的狗男人……嗯，资金链的供应应该不会出问题了。 那边宋月凉跟傅燕迟身边还跟着一群人，都是过来帮忙再次勘察地形地质的，人数不少，显得有些乱。 “崽儿，往里走。”蛋蛋道了句。 七七令行禁止，蛋蛋叫她走她就真往里走。 还没有清理过的荒地，杂草丛生，荆棘交错，地上还遍布杂乱碎石，大人在上面都很难行走，更别说小娃儿了。 七七却一声没吭，在距离大人们不远的地方，蹒跚绕行。 她不知道蛋蛋为什么叫自己往里走，但是肯定有原因的，她要帮蛋蛋。 蛋蛋看着时而就脚下不稳趔趄踉跄的小崽儿，没做声，拉出系统面板。 面板上空无一物。 蛋蛋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往后虚靠，冷笑凝着虚空。 “做这个狗逼系统，除了能收集能量之外屁用没有。救人得强行动用系统基础能量，甩个电花还是老子被电多了攒下来的。” “别当老子没看过就不懂行道，但凡系统都有金手指，可别拿收集的那些福运糊弄老子，那些本来就是别人给宿主的东西。” “我要查探这块地皮，给我打开透视勘测，不然老子不干了，要死死。” 虚空毫无动静，蛋蛋也不急躁，懒洋洋的，“系统在时空里存在，本就不符合常理，除非事出有因。小崽儿能拥有系统，背后是有原因的吧老子要是不干了，这个系统有也等于没有，也就是说，你的目的永远没有达成的一天……渣脑，你会不会跟我一样，也要受到惩罚比如被电个外焦里嫩，或者抹杀什么的要是没有就当我没说，一块摆烂吧。” 虚空极细微的波动了下。 蛋蛋不动声色，说摆烂就摆烂。 除非你给我透视勘测。 又过了片刻，系统面板浮出了透视图，以系统为中心，覆盖周边面积两百亩，下探一千米。 蛋蛋笑了。 看来他的猜测没错。 违背常理的东西能存在，必有其原因。 只是现在不是探究原因的时候。 宋月凉身上滋生的黑气越来越重，死亡出现倒计时，是从她签下对赌协议前后开始的。 他要排查原因，第一个目标，就是眼前这块地。 宋家找宋月凉对赌，是临到末路狗急跳墙，背后不可能没有别的算计。 或者是在这块地上动手脚，又或者是在别处伺机而动。 他总得弄清楚了才能寻思对策。 至于宋月凉那边，他能想到的这些东西，以宋月凉的脑子以及她对宋家的了解，她不可能想不到，但是她还是跟对方赌了，背后可能也有自己的计量。 暂且，各司其职吧。 回过神，往外界看去的时候，正好瞧见小娃儿被地上荆棘藤绊了下，摔了狗啃泥。 蛋蛋眉头一皱，“崽儿，先回去，待会再让你爸妈带你在地皮周围绕一圈。” 七七迅速爬起，拍了拍裤子膝盖上沾到的泥巴，“没事呀蛋蛋，我自己可以走，以前我一天就能从城北走到城西，走得可快了。” “你以前从城北走到城西，一路也连崴七次脚摔五跤手心擦出血” 七七，“……”悄咪咪把小手藏到背后。 “回去！” “哦。” 娃儿蔫头巴脑往回走，沮丧得不行。 她好像没帮上蛋蛋的忙。 对面，宋月凉跟傅燕迟已经快步走过来了，俯身把小娃儿抱起，捏捏她小脸蛋，“摔跤摔疼了” 刚才跟勘测人员说话，一时没顾得上女儿，加上女儿也没走远，就在他们附近转悠，所以宋月凉跟傅燕迟两个就没拘着她。 没成想转过头就看到女儿摔了。 “不疼！”七七立刻摇头否认，蛋蛋给她的任务她还没完成，要是让爸爸妈妈知道她疼了，今天她可能都不能自己走路了。 “妈妈，这块地好大好大，你跟爸爸能带我去逛逛吗” “你想怎么逛呀”宋月凉戏谑揶揄，“像国王巡视领土那样” 妈妈给她讲过国王的故事，七七毫不犹豫点头，“对！七七要巡视领土！” 这样她就能把蛋蛋交代的任务超额完成了！ 为了满足女儿的要求，新晋夫妻俩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辆单车。 骑车带女儿巡视。 宋月凉买下的地皮虽然是荒地，但是年后到现在接连两个多月的时间，一直有人在这里负责勘察，早就踩出巡逻的小路来了。 一家三口起行。 宋月凉骑车，载着“弱鸡”傅先生，再在横梁安个了小座椅，把女儿装进去。 出发。 小路上不乏没清理干净的石头，还密布坑坑洼洼。 傅先生一路的叫唤。 “月亮，慢点慢点，我屁股颠着了。” “感觉骨头要散啊，晚上回去能不能睡有女儿的床” “腿抬着有点累，七七，给爸爸搭个脚。” “失策啊，应该提前垫个软垫的。” “唔，腰真细——” 女子忍无可忍，“傅燕迟，闭嘴！” 70 第二六六章 露馅儿啦 二八老式自行车，高高的横梁上，小小的座椅里。 小娃儿窝着跟个木头人一样，小脸茫然又无奈。 “爸爸又挨骂了，等会停车他肯定还要挨打。”娃儿叹气，“蛋蛋，为什么爸爸老要招惹妈妈呀” 她一个小娃娃都觉得爸爸贱嗖嗖的，跟他看起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觉得爸爸可好看了，像电视里淡泊名利避世隐居的高人。 熟悉之后发现，哪有什么高人呀。 好看的爸爸不能说话，一说话什么形象都毁了。 唉。 这大概就是太姥爷说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少年音懒洋洋的在娃儿耳边响起，“在动物园里看过的孔雀记不记得公孔雀为了吸引母孔雀，就会尾巴开屏。” “你是说我爸爸学公孔雀吸引我妈妈吗不像啊，他每次说话都会惹得妈妈生气。” “你爸爸开屏的方式比较特别。” “……” 七七无法反驳。 “在这里停一下，找个借口下车。”蛋蛋语调散漫，眼睛却犀利紧盯面前的系统面板。 小崽儿异常配合，红着小脸大声道，“妈妈，七七要嘘嘘！” 蛋蛋眼里本来寒冰已起，闻言噗地一声。 “我他妈……一个字，绝。” “蛋蛋，七七现在要做什么呀”外面小崽儿已经下了车，夹着腿，小手捂着肚肚装作很急很急的样子，连声问。 蛋蛋狠狠拧了自己一下才能忍住不笑场，“回去哥哥一定给你颁座小金人，往右边，去那个跟你一样高的草丛后面。” 七七跟爸爸妈妈现在在的位置处于整块地皮近中段，左边是乱石堆，右边是茂密草丛，地皮最里还靠着连绵山脉。 得了指令，七七往草丛一指就小跑着冲了过去，“妈妈，七七去那里嘘哈。” 春季万物复苏，草丛里时常有蛇出没，宋月凉不放心，跟了上去。 “……”七七迫不得已，在草丛后、妈妈面前，嘘了个嘘。 小崽儿羞得脚趾头都红了。 蛋蛋忍无可忍，在意识海里笑得滚地。 “不许笑，呜！” “害、噗、害什么羞，人吃五谷杂粮……哈哈哈！” “……” 瞅着小崽儿恨不得钻地缝了，蛋蛋才好心安抚，“我没看，拉了屏蔽了。” “……真的” “真的。”逗过小娃儿，蛋蛋看着面板严肃下来，“草丛下面十多米是软泥层，从这个草丛往右蜿蜒纵向延伸，一直到接近边界的地方，全是软泥，软泥下探八米，还有一大片暗河。” 七七听得小脸发蒙，“什么意思呀” “意思是，这样的地没有足够的承重力，你妈妈是做房地产的，如果要在这样的地皮上建房子，建平层还好，如果要建高层，随时可能塌楼。”崽儿年纪小，蛋蛋没往重了说。 塌楼的后果是最轻的，损失的是金钱跟声誉，这些以后总有办法慢慢挽回。 但是如果塌楼的时候闹出人命，那宋月凉跟泰丰地产就止步于此了。 即便蛋蛋没往重了说，娃儿听到会塌楼，也已经急得不行。 “蛋蛋，不能让妈妈在这里建房子！怎么办，我、我要怎么让妈妈知道这里的地不好，不能用”七七从不怀疑蛋蛋会骗她。 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妈妈，怎么让妈妈相信她的话，因为她没有证据。 “先别慌，把地皮逛完再说。”蛋蛋轻挥鸡翅，一道轻柔的风吹过娃儿发顶，像是透明的手在她脑袋轻抚了抚，“有我在呢。” 七七小手摸了摸头顶，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小嘴民初浅浅笑意，“嗯！” “宝宝，好了吗怎么在发呆”宋月凉久等不见女儿起身，俯身询问时，看到了女儿惨白还没褪去的小脸。 宋月凉心口提了下，紧声道，“发生什么事了被虫子吓着了” 七七本来要摇头，闻言又立马把小脑袋点了又点，“是吓着了，妈妈，我刚才看见一条好大好大的虫子，有这么大！” 娃儿两只小手比划了个大圆，小脸严肃，“妈妈，我觉得这里不太好……嗯，这个地不太好，你能不在这里建房子吗” 蛋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崽子。 你哪怕说是被蛇吓着了，你妈妈都会信你。 他妈屁大的草丛里能藏脸盆大的虫子你是来搞笑的吧 “这样啊，妈妈回去考虑考虑，看看除了房子之外，这块地还能用来做什么。”宋月凉面色不变，牵起女儿小手走出草丛，丝毫不加犹豫答应了她的要求。 七七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蛋蛋，“……” 他好像小看了宋月凉。 大概，他跟小崽子早就露馅儿了。 只是大人没揭穿，免得给小崽儿带来不好的影响。 毕竟，建国后不准成精啊。 傅燕迟把着单车，看到妻子女儿走出来，扬唇揶揄，“七七，你是在那边尿了条小溪吗，这么久” 七七小脸瞬间又爆红。 话想告诉爸爸，那里没有小溪，有暗河。 宋月凉把女儿抱上横梁，接过单车上车，“傅先生，你人高腿长，跟在后面走走健健身吧。” “……”傅燕迟长腿一跨跳上车，长臂紧紧揽住女子纤腰，“我错了月亮，我们的宝贝七七只是用合理时间，解决了合理问题。” 七七已经害羞到麻木了。 七七发誓，以后再也不在外面说嘘嘘！ 这次宋月凉没有跟之前那样随意闲逛，单车在整个地皮范围内转了个大圈，就连没有路的地方，她也下地推着车走过去。 傅燕迟每每这个时候，都把女儿抱过来，给女子省些力气。 一句话没多问。 七七丝毫没察觉当中异样，还高兴得不得了，不用继续找借口就逛完了蛋蛋指的地方，七七省了好多事儿！ 蛋蛋抚额，再次确定他跟七七早就露馅儿。 这夫妻俩，他妈的一个比一个人精。 “去那边山脚走走。”他道。 娃儿立刻配合，“妈妈，七七想去那边山脚玩会！” 人精夫妻俩比七七还配合，二话不说转了方向，往山脚去。 第二六七章 蛋蛋甩黑气 三月暖春，骄阳和煦。 天湛蓝，云浮白。 金色阳光照射下，那一片连绵山脉山坡平缓，布满翠绿植被。 近山顶位置缭绕烟雾渺渺。 这副景色，美得像画卷。 蛋蛋在意识海里仔细观察系统面板呈现出来的山脉透视图，一边指挥着小娃儿，按照他指出的方向来回移动，以变换透视图能透视的范围。 在小娃儿气喘吁吁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蛋蛋终于出声叫她停下，看着面板笑起来。 七七听到蛋蛋笑声，小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抿着小嘴紧张的问，“蛋蛋，怎么样啦我的任务完成了吗七七做的好不好有没有帮上你的忙呀” 蛋蛋往外看去。 因为不停的来回跑动，小娃儿头发已经湿透了，小脸也因为运动过度红扑扑的，眼睛却极亮。 为能帮上他一点忙激动开心不已。 蛋蛋眼底有瞬间柔和，“帮上了，做的还不错。” 他再次看向面板，眉尾轻扬。 跟他预想的不错，暗河是地下岩溶地貌的一种，是石灰岩地形的一种地下水流。 在暗河的近源处，通常能找到岩洞跟泉眼。 看来这块地是宋家跟马山关老板联手，对付宋月亮的第一招。 只是他们只知道淤泥层上不能建房子，却不知道淤泥之下还有一条暗河，这种岩溶地貌一旦上报是受国家保护的。 也就是说，只要宋月凉如实跟当地机关部门汇报情况，就能得到国家政策保护，会有政府出面跟宋月凉联手开发这块地皮。 就算宋月凉接下来什么都不做，亏的也只是前期买地皮的钱，但是能赢得的声望却不是用钱能买来的。 而且，这么大的一块地皮，就算不能建房子也还多的是用处。 比如弄风景区，度假村，甚至游乐场，等等等等。 未来几十年，国内经济起飞，发展日新月异，人们的生活节奏会越来越快。 随之而来的，是人们对精神丰富的追求也越来越高，会越来越寻求能让他们在忙碌的工作之余，短暂放松身心的地方。 只要宋月凉知道这一点，那么这块地皮能用来做什么，她应该就心里有数了。 “行了崽儿，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吧。” 七七一屁股坐到地上缓气，小脸却绽放出灿烂笑容。 “你猜，我们家七七现在又在偷偷乐什么” 在小娃儿不远处草地上，一男一女并排而坐，浅笑着低低私语。 女儿在山脚来来回回跑的怪异举动，他们没多问，也没有追着一块跑。 山脚这块地方是大片平坦的草地，放眼就能一览无余，所以他们就由着女儿自己在那里玩，他们坐在一旁稍微看着就行。 三月花开春暖，阳光和煦，微风拂面。 随意坐在草地上，就能让人心情开阔，浑身放松。 宋月凉惬意的眯了眯眼。 “不管乐什么，只要她开心就行了。”她维扬唇角应了句。 宝贝女儿身上的小秘密多的很，她跟傅燕迟其实都早有察觉。 尤其是傅燕迟在篱笆小院里险些没命那次。 当时宋月凉背着男人往外走，后背贴着他的心脏，耳边贴着他鼻息。 背后心跳逐渐停止，鼻息渐绝，他的情况没人比她更清楚。 是女儿的哭喊，让傅燕迟重新活了过来。 马那之后，他们对自己心里的猜测就更加笃定了。 而且不仅他们，包括篱笆小院其他人，应该都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只是大家都有志一同的没有说出口。 所有人都当做一切如常，这样，才能不为七七惹来麻烦。 男女两人交谈间，视线始终落在对面山脚，锁在独自玩耍的小娃儿身上，时时关注着她，以便有什么突发状况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小娃儿。 “七七前面跟我说这块地不好，让我不要在上面建房子，你怎么看”宋月凉忽然问。 傅燕迟愣了下，眼底飞快掠过一抹笑意，这还是月亮第一次开口跟他商量她工作上的事情。 显着两人关系上的亲近，也说明她对他的信任，从未变过。 “以前常听老人说，小娃儿的眼睛干净，所以经常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次不如听七七的” 宋月凉利落点头，“好，这次就听女儿的。” “地皮的勘测别停，那些勘测队暂时别撤掉，让他们去刚才女儿嘘嘘的地方，从那里开始往下探测，挖深一些。我们总要心里得个明白，把地皮地质了解透彻了，说不定能想出别的办法来，不至于亏损。” “嗯。”女子轻嗯了声，看着女儿方向，眼睛漆亮，“这次听你的。” “前面这条山脉应该是附近村子的山地，回头找人去跟当地村子沟通一下，把这片山也承包下来” 夫妻俩双双从女儿那边收回视线，对视一眼后，又纷纷笑开。 “我也是这么想的。”宋月凉笑道。 能让女儿这么流连忘返，还笑得开怀的地方，她当然不会错过，就算是承包下来让女儿开心一下也好。 离开前，蛋蛋强忍心痛，用掉了半池能量。 至于这块地质能发生什么变化，就看宋月凉自己的运气了。 要不是看小崽儿那么听话，尽心尽力帮忙，还摔了难么多跤…… 他要先缓缓，心还是好痛。 玛德。 心情不好，蛋蛋把意识海里禁锢的黑气团了团，随手甩到宋月凉买的地皮边界处。 没入那片地心。 回到桃溪村后，日子继续按部就班。 桃溪村口外的水田里，水稻秧苗已经长出半尺高，郁郁葱葱，生机蓬勃。 水田外的干地，村民们也加紧种上了地瓜。 虽然比起西瓜来，地瓜卖不上什么价钱，但是乡户人家哪家也不少种。 因为地瓜能饱腹，能存放的时间还长，即便不卖，自家一年里也至少要吃几百斤。 再说西瓜地要隔年间种，去年种了西瓜的地，今年就不能再继续种植西瓜了，否则很容易出现坏秧病秧。 搁置的话太浪费，拿来种种地瓜或者玉米花生之类的，还能养养地。 70 第二七八章 黄毛二哈委屈了 张细凤今年依旧种地瓜，只是相比去年只种两亩，今年增到了四亩。 因为家里人口变多了，燕希跟阿贵两个更是堪称大胃王，尤喜吃家里种的地瓜。 去年家里留下的那些到了年尾差点不够吃，还从陈建和家给搬了两袋子过来勉强撑过了冬。 到现在，已经是地瓜不继。 想到燕希小子每逢早上吃早饭，没看见地瓜都要垮着脸叹两句，跟她抱怨说想吃地瓜了的模样，张细凤老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自己种的东西，孩子们喜欢吃，没有比这更能让她高兴的事了。 地种的多，光靠自己自然是不成的，也不能总指着村里人帮忙。 大家都要养家糊口，尤其今年各家种的地都变多了，张细凤就更不好意思让人帮忙了。 家里的壮劳力就全被吆喝了过来。 除了要上班没法来的宋月凉之外，燕希跟贵叔一个没跑了，连傅燕迟都带这个草帽，挽着裤腿坐在田埂上，手里拿着根细长竹鞭负责认真监督。 燕希挖槽的动作慢了，挨一鞭子。 燕希放地瓜苗慢了，挨一鞭子。 燕希土没埋好，挨一鞭子。 地垄上多了颗杂草，燕希挨一鞭子。 黄毛青年气得暴跳如雷。 这时候张细凤已经提前回家准备午饭去了，没人给青年主持公道。 “傅燕迟你他妈是不是公报私仇！”燕希指着闲闲坐在田埂上的青年，鼻子都歪了，“老子在这认认真真干活呢，你一打酱油浑水摸鱼的你也好意思教训我！” 傅燕迟无辜得不得了，“你是做得不对啊，你看你种的这一垄歪歪扭扭参差不齐，连七七五岁小娃儿都做得比你好。” 小七七也在地里头，干活的时候小嘴自然紧抿，低着头的模样又认真又细致，她种的那一垄地瓜苗，跟训练场上的子弟兵似的，排练整整齐齐，连地瓜苗朝向的方向跟角度都一模一样。 燕希，“……”好想打死傅燕迟。 他想说自己是第一回下地，不熟练才正常。 但是他实在没脸说出口，说出来了，就是拿自己跟五岁小崽儿比较了。 玛德，丢不起那人。 再说还有贵叔在，贵叔年纪比他大，也是第一次下地干活，人还没喊一声苦呢。 燕希黑着脸，继续埋头苦干，本来埋着的一肚子苦水也吐不出来了。 去他妈。 为什么下地干活会这么累！ 周围人看着这一幕，忍笑忍得比种地还辛苦。 今天太阳大，下地干活的人都戴了个草帽遮荫。 只有燕希没戴，不乐意被草帽压了他的发型，阳光下青年那头黑黄相间的头发便显得格外显眼，挨整的时候脸上表情更是叫人一览无遗。 半天的地里活，差点没把他整趴下了。 到了回家吃午饭的时间，燕希腰都要直不起来了，往上支一寸，都能听到僵硬的骨头咔咔响。 小娃儿已经放好农具，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狼狈模样，捂着小嘴偷笑。 燕希斜眼，“崽儿，别当叔叔没看见，你笑了！” 七七歪着脑袋，“叔叔累不累呀” 燕希咬牙，“……不累！” “那我们下午速度再快点，这样两天就能把家里的地种完啦！” “……” 倒是也不必那么急。 “七七，回家了，婆婆跟太姥爷准备好饭菜了！”田埂上男人穿戴整齐，一手草帽扇凉，笑眯眯的，清风朗月模样，“爸爸骑了单车过来的，载你回去。” 燕希腾腾就往田埂冲，“老子要坐后座！” 别想让他走路回家，他现在已经两眼发黑了。 “你太重了，哥哥力气小，载不动呀。” “老子载你行了吧！” 最后，不肯走路的黄毛青年，载着一大一小回家，到了屋里，直接躺地上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 傅燕迟起码一百五十斤！ 他妈的！ 他就是个大冤种！ 灶房那边似乎已经吃上了，言笑晏晏，热闹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燕希躺在屋地板上，望着上方黑漆漆的屋梁，鼻头发酸，突如其来的一阵委屈。 他在地里忙活一早上，手心都起血泡了，腰骨又酸又疼，腿上还挨了十几鞭子，虽说打的不疼，但是侮辱性强啊。 他受了多大委屈啊，结果回来了，连饭都没人叫他吃。 好像被遗忘了一样。 正自怨自艾间，鼻尖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越来越近，还伴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 燕希眼睛一亮，吸吸鼻子，委屈却更浓了。 黄毛青年闭上眼睛故意将头扭到一边，不理会进来的人。 感觉到头顶落下一道阴影。 饭菜香气争先恐后往他鼻子里钻。 “咋躺地上就睡了这孩子……”老妇人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像是怕打扰到他，嗓音还特地压低了，“看来真累坏了，第一回下地呢。” “婆婆，要不先把饭菜温在锅里，等叔叔睡醒了再叫他去吃七七可以帮忙看着火。”又有小娃儿嗓音响起，跟婆婆低声商量。 “行，先温在锅里，让你叔叔歇会。”顿了下，老婆子似乎犯了难，“但是也不能搁地上睡呀，现在虽说没有冬天里冷了，但是直接睡在地板上还是容易着凉的。” “我给叔叔拿床小毯子盖上” “那也没用，凉着背了哩。” 堂屋门外，男人清越嗓音接近，“婆婆，七七，你们先去吃饭，我叫他起来扶他到床上睡。” “叫他起来那不吵着他了吗” “不会，这臭小子今天是累着了，叫他起来换个地方一样倒头就睡。” 老妇人跟小娃儿听他这么说，这才离开了贪污先回去吃饭。 毕竟两人也忙活了一早上，肚子都饿着呢。 燕希一直闭着眼睛装睡，这时候眼皮子抖了抖，开始生出不好的预感。 傅燕迟那狗东西，绝对不能把他往好了想。 那就是个正宗的王八蛋，打小就以欺负他找乐子！ “啧，真睡着了婆婆说你跟贵叔今天下地辛苦，特地做了你们俩最爱吃的菜，老爷子还把酱油鸡的鸡腿给你留了一只。”一只微凉手指在燕希脸上戳了戳，语气遗憾，“真是中看不中用啊。” 燕希，“……” 这他妈能忍 70 第二六九章 生活，沾着烟火 燕希垂死病中惊坐起。 抢了饭碗就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怒瞪蹲在面前的男人，嘶嘶冷笑。 “中看不中用傅燕迟，你说的是你自己吧你结婚多长时间了这么有能耐，你怎么还跟我睡一个房呢有种你睡对面房去” 傅燕迟摊手，“我从不跟人论能耐，因为嘴上厉害的大多没能耐。” “光说不练假把式呗，懂。下午跟我下地干活去” “你知道的，我身体不行啊。” “也没见你晕啊。” 男人起身，身形一晃，好像随时可能驾鹤西去的模样。 燕希冷眼瞧着，“……” 他妈的，不要脸。 腹诽间，男人长臂一探在他头上拍了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惯了，有家里护航做什么都一帆风顺，乍看惹人艳羡，其实着并非好事。半天的地里活儿就让你委屈成这样，要是遭逢过不去的大事你要怎么办躲起来哭鼻子吗百炼方能成钢，否则，你就只是块一砸就碎的石头。” 男人这么一本正经语重心长，让燕希不习惯极了，浑身不自在。 他撇头甩开男人的手，冲他哼哼，“整那么多大道理做什么说白了就是叫老子好好干苦力呗，狗男人！” 男人锲而不舍，又在他脑袋上薅了一下，“知道就好。” 说完扭身，慢条斯理往灶房去，“鸡腿还给你留着呢，能动了就去灶房吃去，做地上像什么样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 “……”燕希挣扎起身，一动骨头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玛德。 说得你好像不是在欺负老子似的！ 走你！ 冲男人背影啐了口，燕希飞快冲去灶房，他倒不是好那口鸡腿肉，他爱吃的是酱油鸡。 婆婆做的酱油鸡可以称得上一绝，味道丝毫不比京都大酒店里厨子做的差。 有他加入，灶房里顿时热闹起来。 低声笑语变成高声笑语。 “叔叔今天特能干，七七的鸡腿也给你吃！” “来，这个卤萝卜块也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第一次下地干活是这样的，能累得人爬不起来，下午你在家歇半天吧，休息好了明天再下地。地里活儿也没那么急，实在不成叫村里人来帮个忙就是了。” 燕希，“用不着，吃完饭我就生龙活虎了！下午我跟贵叔把那块地种完！” 他才不会给机会傅燕迟笑话他。 谁是一砸就碎的石头 看不起人！ 中午小睡了下，下午青年就扛上锄头跟贵叔雄赳赳出发下地，依旧不戴草帽，压发型。 傅燕迟踩着辆从隔壁借来的旧单车，撘着宝贝女儿慢悠悠跟在后头。 弯着桃花眼，笑容怎么看都有种得逞后的意味深长。 四亩地瓜，一家人齐心协力两天种完，到最后一天，燕希种下的瓜苗子，已经能跟七七种的一样，像子弟兵似的，虽然蔫了吧唧，但是排列整整齐齐。 把青年嘚瑟得不行。 周边地里村民们这两天频频笑得肚子疼。 大家伙看在眼里的，就是小傅忽悠人的方法五花八门。 每次燕希都被他牵着鼻子走，老可怜了。 这天干完活，大家伙坐下来稍歇的功夫，唠起嗑来。 燕希跟贵叔也坐了下来，加入唠嗑队伍。 临近太阳落山，天边落霞绚烂，晚风微凉。 在田埂上一坐，四周牧野，迎着凉风跟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随意闲聊，这种悠然惬意的滋味，是繁华都市里没有的。 “地瓜整完了，身上又轻松了些，现在就等五月移栽西瓜苗了。” “你们家今年打算种几亩西瓜我儿子媳妇今年不准备往外跑打工了，说要留家里帮着一块种西瓜，人手多了些，我琢磨能种上十亩。” “十亩诶哟你家的地够不够啊我跟你说村后山的西瓜地可不能你们一家抢光啊，要不然大家伙得来捶你。” “哈哈哈！打开春过后，村里个个都盼着今年种西瓜，望眼欲穿啊。老村长年前为了各家分地的事情闹得一阵头大。” “可不是，大家伙都想家里能多领上一两亩，但是地就那么多，还是得按着一家一户的平均着来。” “反正今年咱村西瓜产量肯定会比去年多，没跑了。” 西瓜产量多，能挣得钱也多。 有了这个展望，夕阳彩霞下，村民们黝黑朴实的脸上挂满喜悦笑容。 燕希是个能唠又跳脱的，这时候却能耐下性子认真倾听。 一家种上十亩西瓜，挣的钱至少也就是几千块，上万封顶。 大家一分一毛的计算着，为今年能多挣个几百几千笑开怀。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那点小钱搁他眼里，以前他是看不上的。 可是现在听着看着，却发现，这才是生活，沾着烟火。 而脚踏实地的感觉，原来那么让人感到踏实。 “说来燕希的新厂子也快建好了吧我前两天赶集的时候特地绕路过去看了眼，嚯！一排排的厂房，红砖水泥大平顶，可气派了！” “整的平房诶哟那房顶上能晒谷子晒菜干啊！” “啧，你土不土那是厂房！以后厂里招工干活正儿八经搞销售的！那样的地方你扯什么谷子菜干！” 高谈阔论，地头间笑声飞扬。 让人心情不由自主跟着高涨。 “叔叔，阿贵伯伯，要回家吃饭啦！”小路边上传来娃儿扬了嗓子的呼唤。 “来了来了！”燕希跟贵叔立刻起身收拾农具，收拾好了往肩上一挑，踩在狭窄田埂上稳稳当当走出去。 天色将晚，村里各处都升起袅袅炊烟，村口处不停传来妇人孩子们高声呼唤。 村民们也不唠了，干了半天力气活，早就额得前胸贴后背，回家吃饭是正经。 转眼三月溜过，时间进入四月。 位于桃溪村跟溪中村交界处的厂房正式竣工落成。 厂子竣工那天，镇上领导班子一大群，结伴过来参观。 燕希还整了个剪彩仪式，弄得像模像样。 这天起，七七食品厂正式现世。 厂子建好了，一应机器设备也运送过来了。 接下来，就要开始招工了。 70 第二七零章 招工，需要小人 七七食品厂落成的第一天，消息就传遍了周围十里八乡。 每天都有无数村民到厂子外面围观打探。 招工消息出来后，轰动程度更是无法形容。 当地工厂，算上整个阳县地界内，拢共也就两个。 一个是衣架厂，工人数量没超过五百，是个中小型厂子。 还有个扇子厂，更小，属于家庭式作坊，老板加上员工就二十来人。 厂子在阳县百姓眼里，就是个稀奇东西。 印象里，真正的大厂子那都是城里才有的，想进去不仅要学历，还要有关系。 一旦能进城里厂子做工，那端的就是铁饭碗，老了以后退休了，工作还能传给家里小辈接班。 所以桃溪村有人要开工厂的事情传出去后，暗中关注的人无数。 因为要开厂子的人，身份背景不一般，听说家里是顶顶有钱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开的厂子，工资发放肯定是有保证的，稳定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能被招进去，那端的也肯定是铁饭碗，牢牢的。 这边燕希还在跟傅燕迟讨教招工的条件要求及规则的时候，那边知晓内情的人就开始不断往篱笆小院涌来。 拉关系的拉关系，走人情的走人情，目的只有一个，拿招工名额。 当中以王建中跑的最勤。 要不是怕被人轰出去，他简直想直接住在篱笆小院里，直磨到燕希点头为止。 首富儿子开的厂，厂子就在他们村边儿上，这么好的条件，他必须得上，给村里争取多些进厂名额。 脸是什么东西，这时候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能给他名额，他可以不要脸。 七七每天起床就能看到王建中那张堆笑的老脸，直到晚上回房睡觉，才能落个清净。 人每天都来，来了不说还贼勤快，里里外外的几乎把小院里能干的零碎活儿全给抢着干了，七七都闲了。 除了外村的，村里人也对厂子的事上心的不行。 当初燕希是放过话的，厂子招工的时候一定会优先桃溪村的人。 虽然大家伙心里已经有了个底，但是事情一天没确定，能进厂的名单没下来，大家伙心里还是不能安定。 就连老村长就耐不住，着急了，一天三回的往篱笆小院跑。 他家里现在是有两个剩余劳动力的。 “爸爸，叔叔，你们什么时候招工啊。”又一天起来看到王建中笑眯眯的脸，七七捧着小脸叹气了，“再不快点，七七又要胖一圈了。” 工厂建成后到现在，不到半个月功夫，七七已经肥了好几圈了。 天气渐热，身上穿的衣服减少，小肚子上堆积起来的肥肉肉就遮不住了。 她小肚子圆得已经快要往下掉了，走路的时候肚皮都在颤啊 来家里刷脸的人，每次来都会拿好吃的投喂她。 就连狗蛋哥哥跟华子哥哥，也每天拿着好吃的来找她，说把她贿赂好了，家里人进厂子的机会就能更大。 七七快要撑不住啦。 燕希把刚写好的招工启事收好，顺手捏了捏小娃儿肚皮上的小肉肉，“这才哪到哪啊，吃！小娃娃胖嘟嘟的更好看！” 七七耸着小眉毛转身，用后脑勺对着叔叔。 她才不信呐。 他们村里想小娃娃，现在没一个比她胖的，七七的下巴已经有三层了！ “叔叔明天就招工，一周内厂子就能正式投入运转。” 闻言，七七小脸上才露出欢喜来，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桃溪村能招多少人呀” 她听说了，厂子招工人数是有限制的，要是超过了就不招人了。 村里好多叔叔婶婶大哥哥都想进厂子哩。 燕希被娃儿眼巴巴的神情逗乐，揉上她小脑袋，“就你最操心，放心，桃溪村的人进厂子没有限制，谁乐意都能来！” 不说其他，就冲桃溪村给了当初的七七一个栖身地，就冲着张婆婆，这个人情他也乐意给。 他话音刚落，小娃儿已经飞似的冲出去了，笑声飞扬，“好哦！七七去跟大家说好消息！” 七七刚跑，不知道猫在哪个角落里的王建中也冒出来了，堆着笑，上来就递烟，“燕先生，你看厂子就建在咱两村中间，我们溪中村能不能多给几个名额咱离厂子近啊，有什么事情只要吆喝一声立马就能赶到！平时下工以后，我还能组织村里人帮忙看厂子，负责厂子的安保！绝对保证不会有任何宵小敢动七七食品厂！” 燕希接过烟，看看外面天色，也就早上七点多左右。 “王村长，你几点过来的” “不早不早，起床就来了。” “我听说以前你跟桃溪村是有大仇的” 王建中脸僵了下，咬咬牙，低头，“只要你给我个准话，我现在就去给全村人道歉！以前搁他们手里挣的钱，我也还回去！成不成” 燕希凝视他片刻，噗嗤笑开来，伸手拍了下他肩膀，“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以前的事儿算过去了，我是生意人，生意讲求以和为贵，以后大家和和气气，一块发财！” 王建中心头一松，刚才那短暂的片刻凝视，他竟然有种寒意往上冲的感觉，像被狼给盯上了似的。 首富的儿子就是不一样，气势就跟普通人不同。 紧接王建中大喜，“燕先生，你是答应给我们村名额了！” “给！就像你说的，厂子建在那里，就近招工，工人便利，也是厂子便利，只要进了厂以后好好干，不偷奸耍滑，不论身份！但是如果有人犯错，我赶人的时候，可也是不论身份的。” “行，行！只要有你这句话，其他的都交给我！单发弄我溪中村进去的人，谁敢在厂子出幺蛾子做对不起厂子的事，那就等于打我王建中的脸，不用燕先生你动手，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得了喜讯，王建中坐不住了，匆匆道别就往村里回。 他走了之后，燕希长臂长腿轻轻舒展，再次笑开来，嘿嘿嘿的冒傻气。 这些是傅燕迟交他的。 王建中是小人，但是用小人也有用小人的好处，只要给他点甜头，以后很多他不方便出面处理的事情，容易得罪人的事情，都能交给王建中这样的人去办。 很多时候，办起事儿来小人比君子更好用。 七七食品厂，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至于桃溪村跟溪中村以前的纠葛，那是另一码事，另外再计。 狗男人挺奸，但是他好像学到不少。 －－－－－－题外话－－－－－－ 明天见。 70 第二七一章 想让孩子学会走路，得放手 事情大致梳理清楚，接下来一步一步去实现就可以了。 燕希把招工启事收好，走出堂屋，扬着嗓子朝灶房喊了声，“傅燕迟，我去老村长家说事情。” 灶房里男人声音传来，慵懒散漫，“去吧。” “……”老子是这个意思吗就不能有点眼力介儿 燕希磨了磨牙，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你跟我一块去！” “没空，我要切猪菜啊。这点小事你自己去办就行了，还要个大人跟着你三岁” 被噎得脸色发紫，燕希气冲冲自个走了，步子大得很，像是恨不得把路上蚂蚁全部踩死似的。 贵叔探头往外瞅了眼，“你真不跟着一块去你在旁边看着，万一小少爷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你还能提醒提醒。” 傅燕迟坐在灶房门口，旁边一筐猪菜，面前一块菜板子，抓一把猪菜放到菜板子上，咔擦咔擦几下切断扫到一边。 动作利落得很。 “他需要的是锻炼。什么事我都跟着，只会让他形成依赖感，遇到事情的时候总会先下意识找身边人确定，不是好事。”傅燕迟淡道，“想让孩子学会走路，就得放手让他自己走。” 他会指引燕希，但是不会左右他。 以后的路还长，燕希总要学会自己走。 现在燕家还在，就算他磕了摔了，还有燕家做后盾。 燕希如果争气，就能成长起来，未来有一天，当他有了足够的能力，在燕家遇上危机的时候，他才能力挽狂澜。 而不是被危机打垮。 贵叔明了了傅燕迟的心思。 傅先生从来没想过要接手燕家，所以未来掌管燕家的人，必定会是燕希。 而燕家现在并不如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背后杀机重重，不知道什么时候隐在暗处的人就会对燕家出手。 燕希必须在那之前，成长到能独当一面。 “我一直以为傅先生不喜欢小少爷。”贵叔道。 傅燕迟把切好的又一板猪菜扫到一边，沉默片刻，“他一直把我当哥哥。” 燕希气鼓鼓一路冲到老村长家，进院子前还在心里把傅燕迟那个狗男人狠揍了一遍。 以为没他壮胆自己就不成了吗 哼，他偏要做给傅燕迟看，自己不仅能办事，还能办得出乎他意料的好！ 总有一天他要把成绩单甩到傅燕迟脸上，让他无话可说！ 重重发誓，燕希两手做出揉吧揉吧的手势，揉吧傅燕迟狗头，然后手一甩，把狗头甩到天边。 “老村长在家吗我是燕希。”长腿跨进院子，燕希还没见着人先扬起嗓子问了声。 村里人去别家串门都是这样的，人未到语先至。 他是入乡随俗。 话音刚落，灶房里老村长就急步走出来了。 满头白发的老者脸上可见的喜悦激动，“小希啊！吃早饭没家里刚蒸好白面馒头，先进来吃点！” 老者后头紧跟出来的还有他儿子媳妇，双双热情把燕希往灶房里邀。 “那我一定要吃几个，罗婆婆做的馒头特别好吃！”燕希喜道，语气丝毫听不出客套作态。 罗玉琼正在灶头前往篮子里捡馒头，闻言探头高声道，“快来，馒头多着呢，喜欢吃待会带些回去，给七七他们也尝尝！” “好嘞，我可不会客气啊。” “客气啥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跟罗婆婆说，我给你们做。” 老村长家的灶房比篱笆小院里要宽敞，饭桌也稍大些。 刚出锅的白面馒头胖乎乎的，装在篮子里还冒着热气，淡淡香甜味儿在空气里散开蔓延。 饭桌上还摆上了辣椒酱小碟，还有一小碗农家腌制的咸菜，用来就馒头吃。 家里小子上学去了，老村长一家子其实也刚从地里忙活一圈回来，打算吃个早饭再去整整后山西瓜地。 没想到这时候燕希会亲自上门来。 老村长已经隐约猜到燕希过来应该是跟厂子招工有关，脸上喜意掩不住，又激动又紧张。 这段时间他一天三回的往篱笆小院跑，跑的次数多了自己老脸都辣了。 又不敢追着小希问，免得招人烦不说，还凭白给人压力。 今天起床他是强压着想上门的念头去地里干活的。 “老村长，我来是跟你商量商量村里招工的事。”燕希拿了个热乎乎的馒头蘸上辣椒酱，吃一口又辣又香，“这是我写的招工启示，上面有招工条件及要求，因为咱是做食品的，所以来做工的人一定要爱干净，不能邋里邋遢，毕竟是做的吃进嘴里的东西，要是卫生不过关，那厂子也做不长。” 老村长能认字，接过招工启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李三小夫妻俩也伸长了脖子默读。 招工启示上条件不算多，只要是踏实肯干爱干净的，基本就都能招上。 “这，小希，你给我这招工启示，是想让我帮你招人去”老村长顿了下，厚着脸皮道，“那能不能从咱村里先招” 燕希笑道，“老村长，我话没说完呢，咱村里不用招，谁家有想去上工的，到您这里来做个登记，厂子开工以后直接进厂做工。” 桌上其他四人大喜，“你的意思是……大家伙想去的都能去！” “能！但是保持干净这点得跟大家伙说一说。” “行，行行！我待会就去召集村里人开会，把好消息告诉大伙儿！” 老村长激动得，眼睛都要笑没了。 好，好啊！ 自打知道村里有人要开工厂，年节在外面回来的人就留了下来，想着在家就近做工，他儿子儿媳就是其中之一。 从满心期盼的等到过完年，又等到现在四月份。 中间过去有几个月了。 虽然知道厂子一定会开起来，但是一天没确定消息能进厂子，大家伙心里到底还是不安的，不知道后头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到时候这边进不了厂，那边的工作又已经丢了，两头落不着。 如今有了燕希这句话，老村长的心彻底落到实地。 罗玉琼喜得不停往燕希手里塞馒头。 李三夫妻俩也激动的搓手，看着燕希喜欢吃家里的辣椒酱，又给添上了一碟放到他面前。 70 第二七二章 招工，大喇叭再次派上用场 “还有，厂子开工，刚开始人多肯定乱，我一个人不容易管，所以我打算在村里挑几个能力好的人，分到各个车间当组长做监督，帮我管理车间。” 燕希被辣得舒爽，黄毛青年一边嘶嘶哈气一边说话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个已经拥有一座大厂房的厂长，跟平时同大家伙打成一片的大男孩没什么两样，“李三哥算一个，帮我管理一车间，另外还需要十个人，老村长你帮我在村里挑，村里人你更熟悉，找有责任心能担事的，要是下面的人出什么差错，得能下得了脸批评。” 李三当即拍着胸脯，承诺道，“小希兄弟尽管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管一个车间啊！ 他在外面打工好几年，也算有些见识，车间组长就等于小领导！ 他刚回村没几个月，跟燕希其实是不熟的，燕希能把这个工作机会给他，看的主要还是他爹的面子，他心里明白，同时也更加感激。 不冲别的，就冲不能让他爹丢脸，他也一定会认真干好！ “行，李三哥，我相信你！”燕希毫不吝啬表达信任。 村里人相处和睦，平时有个什么小矛盾小摩擦，说说笑笑的就揭过去了，这是大家伙几十年相处磨合下来的方式跟习惯。 但是进了厂子就不一样了，如果下面的人出了差错，管事的看人情抹不开面，睁只眼闭只眼，厂子一样做不长。 傅燕迟说了，那样的人能用，但是不能当领导。 他特地挑李三做第一车间组长，有老村长积威在，先就能镇住一波人，而且这段时间他暗下里也观察过李三这个人，做事踏实，头脑灵活，有条理。 最主要的，傅燕迟说这人能用，咳。 那头老村长接了燕希给的任务，也二话不说包在身上，“放心，我就比照着你建和二叔来挑人！” 正直无私，有事说事，对事不对人。 这样找人一准没错。 “好，那这些事情就劳烦老村长了。”燕希又卸下一重担子，临走前拎着老妇人塞给他的一篮子馒头，多透漏了句，“厂子运转经营后，还会挑选工作上表现突出的人升职，另外每个月也会设各种绩效奖金。人人都有机会，李三哥跟嫂子好好干！” 李三小夫妻俩被一个一个好消息接连砸下来，已经快要被砸得晕晕乎乎了。 一句话，只要把工作干好了，表现好了，不仅能升职，还有各种奖金拿！ 一个字，都是钱！ 他们辛辛苦苦找工做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多挣点钱养家，让父母孩子能过得更好些吗 这次留下来没走，值！ 无比正确！ 燕希前脚走，老村长后脚就坐不住了，揣着毛笔大字写的招工启事起身就出门，“我不吃了，我找建和去，跟他说说这事，中午开广播喇叭，召村里人开会！” 罗玉琼拿着俩馒头追上去，硬塞到老头子手里，“刚才顾着说事儿就没吃几口，你当你还年轻哪拿着边走边吃。锅里剩下馒头不多了，就先不给建和家送了，你把过年家里剩下的两包饼干带上。” 老头子心急，哪还有心思回头去拿什么饼干 “行了行了，建和家又不是外人，上门还要带礼去啊谁串门还带礼的生分！” 瞅着老头子健步如飞，好像一下年轻了十几岁的模样，罗玉琼嗔骂一句，随即乐开来。 老头子当村长几十年，几乎把村里小辈都当自家孩子看。 孩子们有好着落，他哪能不高兴 老妇人回灶房的时候，脚步也是一颠一颠的，脸上全是细密舒展的笑褶儿。 李三夫妻俩这时已经勉强从激动里回神了，坐在饭桌前相视而笑，“爸妈今天是真高兴。” “咋你不高兴厂子还没开呢，已经当上车间小组长了。” “到时候你在我车间里干活，你男人管着你，活儿没干好我啪啪打屁股，一视同仁——” “哟，能耐了妈，华子爸说要打我！” 老妇人刚到灶房门口，闻言顺手抄起门边烧火杖，作势就要往李三身上揍，“能耐了打媳妇儿啊你穷的时候你媳妇陪着你四处奔波吃苦的熬，现在回来刚有点好光景，你就开始耍能耐窝里横了老娘揍不死你！” 李三抱头鼠窜，“妈，我就开个玩笑！” “玩笑也不能开！你爹几十年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到你这里你倒是能耐，想打媳妇儿！” “真是开玩笑，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老妇人追在后头烧火棍挥得虎虎生风。 灶房里年轻媳妇乐得咯咯直笑。 …… 老村长在陈家没坐多久，跟陈建和合计完村里能挑出来当小组长管事的人选后，村里尘封几十年只在去年用过一回的广播大喇叭再次派上用途。 这时候快晌午了，地里干活的基本回家吃上午饭了。 喇叭里老村长洪亮十足的嗓音响起，召集开会，村子里一瞬间沸腾。 会还没开呢，村民们心里已经猜到肯定是跟厂子招工有关了。 要不然老村长不可能这么激动兴奋。 但凡能让老村长用上大喇叭的，必是大事。 比如去年告诉大家伙，他们村里的西瓜卖进了城。 开会场地依旧在晒谷场。 吃过饭的拎着小板凳就往晒谷场跑。 已经歇下准备午睡的人鲤鱼打挺从房里冲出来。 正吃着饭的饭碗都不要了。 不过十来分钟，晒谷场上就聚满了人，家家户户都有人到了，没有一户缺席的。 甚至当中还掺杂了几个外村人，那是有空的时候专门到桃溪村来打探招工消息的人，没想到来的时间正好，给赶上了。 老村长站在翘首以盼的村民们面前，装逼老毛病间歇发作，两手往身后一背，“这次召集大家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各家有想到工厂上工的人，来我这里报个名，做个登记。” 村民们瞪着眼差点破防。 这还不是大事 上工啊！报名啦！意味着他们能进厂当工人了！ 不是，报名登记就能上工！没有限制 村民们脑子同时一团乱。 老村长能不能别关键时刻模棱两可 这故意吊人胃口逗人的毛病，他们素来朴实的老村长到底是啥时候学来的 70 第二七三章 桃溪村，各种福利的代名词 “老村长，关键时刻能不能就别卖关子啦，你这是存心要急死我们呀！” “可不是，让我们知一半不知一半，心里七上八下的！老村长，你年纪越长怎么越顽皮了” “老村长，你就行行好，一次把话说完吧，说详细点别吊我们胃口了，大家伙都快急上火了！” 村民们无奈得不行，又好气又好笑。 再看老村长背着两手老神在在的嘚瑟模样，又有点牙痒痒。 有些话大家伙放在心里都没好意思说，老村长现在这德性跟七八岁的皮猴子有什么区别 临老临老还变成老顽童了。 每次有大事发生的时候。都故意把他们急得头上冒烟。 眼看再不出声大家伙可能就要站起来掀桌了，老村长这才慢悠悠开口。 “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学不会淡定呢都安静点听我说，燕希说了，厂子里招工呢，对我们桃溪村是没有限制的，哪家哪户的家里人手足够，想要去厂子里上工的，在我这里报个名做个登记，等厂子正式运转的时候就能直接去上工！” 赶在村民们欢呼之前，老头儿再次紧着开口，把丑话说在前头，“但是有一点我得提前跟大家说好，在厂子里做工，可跟咱们在地里面干活不一样，不能邋里邋遢的不注意形象，一定要把自己捯饬得干干净净，就是在干活的时候也得保持干净利索，不能偷奸耍滑，不能仗着是咱桃溪村人就大大咧咧没有分寸。” “小希开的是食品厂，这个大家伙已经知道了，做食品那都是让人吃进嘴里的东西，你们想想看不干净你能往外卖” “总之，好的条件、好的便利，我们桃溪村已经占了，那你进厂子做工，拿着人家的工资，你就得摸着良心干活，甭给咱桃溪村丢人，甭给我李老根丢人，能不能做到！” 场地静了一瞬，呼声乍起。 “能！能！能！” “能！能！能！” 肯定的应和声，响彻整个晒谷场。 桃溪村人乐疯了。 只要家里人手足够，想去干活的都能去！ 也就是说，小希开的食品厂，对他们桃溪村人不设任何限制！ 没有对年龄的限制要求，也没有对学历的限制要求，更没有对男女性别的限制要求。 在场的人当中有不少是在外面打过工的，对工厂的招工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像这样毫不做限制的工厂，外面是肯定没有的。 所以就跟老村长说的一样，这是小希给他们行的便利。 他们桃溪村人，是占了便利，占了好处的。 拿着人家的工资，就得摸着良心办事。这句话一点错没有！ 在热烈欢呼中，所有桃溪村人也同时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不管如何，都不能丢桃溪村的人，更不能丢老村长的人。 大家一个村里相处几十年，知根知底，桃溪村都是地里刨食老实本分的人。 老实本分也是桃溪村给外界所有人的印象。 既然以前穷苦的时候都能老实本分，那光景好了、日子好过了、生活红红火火了，结果还被人揪出来偷奸耍滑了，自己老脸都没地方搁。 “老村长，我是去年在外地打工回来的，年后特地留在家里面没出去，等到这个时候就是为了能在七七家的食品厂做工，我第一个报名！” “老村长，我也报名，终于等到了！可不能把我给漏了啊，我们家有三口人能去上工！” “我我我！老李头家也有两个人能上工！” “我们家也是三个！” 欢呼雀跃过后，就是村民们立马报名做登记的场面，一个个活泼踊跃得不得了，整个晒谷场上的热烈气氛几乎能把人眩晕。 那几个外村过来打探的，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 不知道从从什么时候起，“桃溪村”慢慢变成了各种福利的代名词。、 虽然大家伙没有明着说出来，但是已经隐隐有这个感觉。 从去年中的小麒麟瓜一战成名。 到桃溪村成功拉到城乡合作扶持金，让萩芦镇得到一大笔充足的资金进行公共建设，真正做到惠民利民。 再到七七图书馆建立，给桃溪村及周边邻近村落的人都带来了实惠。 最后是今天的七七食品厂。 自打年前传出桃溪村有人即将建厂子的消息后，不说萩芦镇，就是整个洋县都有无数人在暗处关注着事态进展。 所有人关注的同时也在期待。 七七食品厂背后的身份背景，早就已经在暗中传出去了。 有那么大的靠山，有那么雄厚的实力，这个食品厂还能小了去 招人是肯定的，而且规模绝对不会小。 工人不说上千也要招上几百。 到年后七七食品厂厂房正式建成竣工，暗里的氛围就开始骤然变得紧张白热化，激烈起来。 这年头谁不想进厂子里面工作 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的就过一天，每天固定干上几小时，到月尾就能拿到一笔固定的工资。 不像在地里刨食，风吹日晒的收入还不稳定，愁了夏天愁秋天，愁完秋天愁明年。 总而言之，如今桃溪村的影响力，已经从村辐射到镇，再辐射到整个阳县，越来越广，越来越引人注目。 当年被人嘲笑是阳县最贫穷村落的桃溪村，早就已经在人们毫无所觉的时候，打了个漂亮的翻身，转眼就成为所有人羡慕嫉妒的对象。 眼看着眼前这般热烈的景象，有两个外村人忍不住了，厚着脸皮挤到老村长面前打探。 “李村长，我们是隔壁村子过来的，想跟你问问七七食品厂往外招工不招多少人我们有没有机会进场子每个月的工资是多少还有食品厂对外招工的时候，是不是也跟对桃溪村一样没有任何条件要求” 刚才还笑眯眯的老村长，立刻脸色一肃，“工厂招人进来做工，当然是有条件限制的，不可能什么人都往里招啊。这就跟家里好好的放着一缸大米，你不可能把老鼠往米缸里放一个道理不是” 说完，老村长又跟变脸似的，脸色缓和下来，开始慢慢从头回答对方的问题。 70 第二七四章 这阵仗吓死个人 “七七食品厂招工肯定是要招的，现在招工启事已经写出来了，回头我就贴在工厂门口，到时候大家伙可以去看看，符合条件要求的就能来报名。做事干净利索的，勤劳踏实的，不偷奸耍滑的都有机会能进厂当工人。至于每个月的工资现在不好说，但是我能给你们透个底，肯定不会比外面的厂子少了。你们也可以把我说的这些话往外传一传，让外面等得着急的大家伙也听一听，心里有个底。” 打探的人脸上可见的失望，果然外面的人不能跟桃溪村人比。 搁以前古时候，桃溪村就相当于皇帝跟前的宠臣。 至于他们，就是离皇帝最遥远的平民百姓，想讨点甜头得看皇上高兴。 ……不过失望也只是一瞬，虽然拿不到跟桃溪村一样的好处，但是只要符合要求还是有机会能进厂做工的。 外村人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得马上去报信去。 一旦招工消息传开，各个村镇涌来报名的人绝对少不了。 谁脚快谁就能赶在前头。 现在比的就是一个快字，哪有时间继续搁哪儿自怨自艾啊。 桃溪村这边热闹，外头的消息也跟飞一般传开。 这时候，王建中早经把消息在村里面广而告之了。 比起其他人的忙乱，王建中反而开始悠闲下来。 因为心里定啊。 王家宽敞明亮的堂屋里，小方桌上一碟花生米，一壶小酒，王建中跟花衬衫伯侄俩相对而坐。 花衬衫频频比大拇指，指头已经酸了。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伯，你这回上门磨人情，虽然说花的功夫多了点，但是确实值！” “那是。你看看附近几个村子，现在都忙乱成啥样了他们那就叫临时抱佛脚，能跟我未雨绸缪的比吗我这次先下手为强，捞的好处可不少。人燕首富的公子好歹给我准话了，咱村里有六十个名额！” 六十可不少了。 厂子前期招工最多就在一千人左右。 除了桃溪村占掉的名额外，剩下的名额可是几十个村子在抢！ 当中包括整个萩芦镇十六个村，还有萩芦镇外整个阳县的其他村落。 争夺名额的激烈程度，想起来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而溪中村，因为有王村长舍得下脸皮，提前拿到了一手名额，不用去争去抢，厂子运转以后就能直接进去做工。 花衬衫拿起酒瓶又给他伯亲手斟酒，“有这六十个名额在手，今年的村长连任肯定稳稳妥妥。伯，你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去了！” 王建中眯着眼睛，呷一口酒，笑得心满意足。 要不是为了村长连任，他还真做不到放下脸面，跑去篱笆小院低三下四的磨人情。 他王建忠以前哪干过这个 但是这次不干不行啊。 他跟桃溪村有旧怨，燕希住在桃溪村，不消说肯定是向着那边的。 如果因为他的关系被人卡着溪中村这边的口子，一个溪中村人不招，到时候看着别村的人高高兴兴进厂子做工了，自己村里一个能进去的都没有，埋怨最后肯定会落到自己身上来。 届时，自己当村长那么多年累积下来的声望，也会因为这件事情毁于一旦。 没有村民支持，村长位置也肯定没办法连任了。 别看村长是个芝麻绿豆都算不上的小小官，但是在村里那也是一把手不是 千人之上！ 坐在村长的位置上时间长了，他又要强好面子，想让他屈居人下，他是不成的。 没得到时候自己心里头过不去那道坎，直接给憋屈垮了。 不如现在豁出点脸面，给村里拿点名额。 比起村民们的推崇来，丢的脸面想想也不算什么了。 “伯，这次还是照老样子，我给你挑人”连声恭维一番之后，花衬衫搓着手，谄媚的不行。 负责挑人的好处，谁挑谁知道。 王建中大手一摆，拒绝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不成，这次我得亲自把关。挑的人必须是踏踏实实埋头干活的，否则下次再有什么事情我求到人家跟前去，人家怕是眼睛都不带瞧我一眼的。你还年轻，不懂，有些人可以糊弄，有些人是半点的糊弄不得的，咱也糊弄不起。” 反正这次给村里的好处他是已经拿到手了，不多贪心别的，足够了。 老村长跟陈建和下午两点左右，踩着单车去了跟溪中村交界处工厂地址。 现在工厂大门已经装上了。 牢固厚实的铁门，门边还设了保安亭，亭里面已经有人在值班，负责看守厂子。 老村长站在气派的厂子门口，看着面前的铁门跟保安亭，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不住点头。 “现在就已经有保安在里面守厂子了，小希做事情倒是有模有样的，跟平时跳脱的模样不一样。” 陈建和也笑道，“小希也二十多岁年纪了，该正儿八经的干点事了。再说厂子里置备的那些机器设备，我听说花了好几十万呢，不派人守着哪能放心。” 老村长脚下一踉，差点连人带单车一块摔到路边。 白发老头儿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哆嗦。 几几几十万我的个天喽！ “回头你去问问小希，厂子里面要不要多加点人来看守，要是需要的话，我跟村里人说一说，每天多叫几个壮劳力过来帮守夜！” “成，回头我给他问问去！” 老村长把招工启事掏出来，背面扫上浆糊，小心细致的粘贴在工厂门口水泥墙上，还用力把边角给摁平整了。 这头刚贴好，还没来得及摆桌子凳子布置招工现场，身后各条大路小路就惊现一波波人马，浩浩荡荡的朝这边涌来。 那阵仗把老村长吓得一哆嗦。 “贴了！贴了！告示贴上了！我听说的没错，就是今天！” “快快快，看看上面写的什么，看看咱符不符合进厂要求！” “年龄要求1845岁，干活要干净利索勤劳踏实，为人诚恳，这些要求我全部都中，我行！我要报名！” “在哪报名啊咋不见招工的地方呢” “哎，就他俩，我刚才来的快，看到他俩张贴的那个告示！” 所有人视线立刻转到老村长跟陈建和身上。 老村长，陈建和，“……” 下一瞬，在两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就被人潮淹没了。 真的吓死个人。 期间，王建中听到已经开始招工的消息，还跑来打了个转，在旁边蹲着暗戳戳看了会热闹。 每每看到老村长叫苦不迭的脸时，都要扭过脸暗笑一回。 该！他在桃溪村丢了多少回脸了总算轮到他看一回热闹了！ －－－－－－题外话－－－－－－ 明天见 70 第二七五章 独秀于林，没有对手 这两天要数萩芦镇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七七食品厂开始招工。 招工的消息传开后，每天都有无数人往食品厂涌去。 不仅仅是萩芦镇的人，还有整个阳县其他乡镇，也大波人潮纷纷往这边赶来。 因为前来报名的人太多，老村长跟陈建和压根忙不过来，又在村里拉了十几个人过来帮忙。 短短三四天时间，前来报名的就有近上万人。 七七食品厂门口的草地都快被人踩秃了。 数日后，镇机关部门例行会议，萩芦镇十几个村长齐聚一堂，聊起七七食品厂招工的事，感叹不已。 以前开会，老村长的位置总是在最角落，无人搭理。 现在却被众人拱到了中间位置，大家伙围着他聊天。 “李老哥，你们桃溪村现在是风生水起蒸蒸日上了啊。”有人感叹，想到桃溪村如今光景，羡慕之余免不得嫉妒。 老村长在十几个村长里最为年长，众人多叫他一声老哥。 马上就有人搭话，“可不是，那么大的一个厂子，听说背后老板是为了方便他们村，特地就近选的地址建厂。” 老村长笑呵呵的，摆摆手，“也不是光为了方便我们村，小希是为了他自己平时来回厂子方便，踩单车十几分钟一个来回，去厂子快，回家也快，说是不乐意浪费时间在回家的路上。这不就把厂子建在家门口了吗。” 众人，“……” 我们就是一说，没叫你认真答。 你这是显摆呢还是酸我们呢 被酸了一下，大家伙也不打囫囵眼了，直接开口拉关系拿人情。 “李老哥，厂子招工的人选，现在还没确定下来吧听说一万多个报名的人里，只招一千个工” 石头村村长起身直接坐到老村长旁边，拍着他的肩膀哥俩好，“咱都是弟兄，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们石头村去报名的有一百多个人。只要有力气能干活选谁不是选老哥给我个面子，把我们村的人招了我一定感激不尽，以后老哥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你吆喝一声，我二话不说！” 有人看他先开了口，生怕自己落后一步抢不着食，立刻飞快坐到老村长另一边，“李老哥，这我们镇上开的厂子，怎么说你该先紧着我们镇的人吧再说我们那村子你也知道的，离食品厂也近的很，中间就隔了三个村，踩单车走大路半小时就能到厂里，我们村报名的也有一百多个，你看，给拉进去” 这个村一百多个，那个村一百多个，都说要拉进厂里，其他人不乐意了。 “咱萩芦镇总共十六个村，一千个名额分摊下来，每个村也只能进五十多个人。你们一个两个的百多人往人厂里塞，想什么呢那不是把我们其他村的位置抢了吗” “就是！可不带这么干的！说兄弟，在场的哪个不是兄弟真要塞人进厂，那就平均来！你们村多少个我们村就多少个，谁也不许多，谁也不许少！” 众人三两句话间吵得不可开交，说到激动的地方差点打起来，这个时候谁也不肯退一步。 萩芦镇十里八乡之间攀亲带故，这个村有点什么事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传到镇子的另一头。 也就是说，在场的哪个村长能把人塞到食品厂里面，那用不了多久，另一个村的人也能很快知道。 别村的村长都为他们人谋福利，我们自己村的村长怎么一点作为都没有 到时候一比较起来，没有作为的村长，还有脸往村民面前搁 不能为村民谋福利，你就不是好村长。 丢了人心，累积不到声望，以后不能连任村长不说，几十年后村里提起这件事情来，还能戳着你的脊梁骨，说你不作为。 所以这时候不争真不行。 众人闹得不可开交时发现，除了桃溪村的李老头一直默不作声之外，向来在会议场上最为活络的王建中，这时候竟然也不说话，而且人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很，一点紧张都没有。 好像对能把村民塞进食品厂的事完全不上心似的。 不对呀，王建中这人平时有多功利，大家伙谁心里不知道这时候这么清高，反而不像他本人了。 “建中，你来评评理，我刚才说的对不对就该给咱们每个村分上固定的名额，不偏不倚才公正！” 被点了名，王建中这才慢条斯理摆摆手，脸上挂笑，一派高深模样，“哎呀，这事情我说不上话呀，毕竟人家食品厂背后是有大老板的，厂子里招不招人招多少人从哪里招那都得是大老板说了才算。真要我说，你们在李老哥面前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这是在为难人李老哥啊！” 众人，“……” 咋回事最喜欢斗来斗去的王建中，现在居然当起和平使者来了 你要说他捧李老哥臭脚，那也不像啊，他又没挤着往李老哥这里塞人。 但要说他真变了个性子，也不可能。他是什么人大家伙哪个不心底门儿清 老村长终于找到机会，说了句实在话，“确实，这事情真找不着我，我只是帮着招工，但是厂子里要招什么人，最后都得厂老板来定。还有你们也不用纠缠王建中了，他呀，人精的很，早就在老板那里拿到了六十个进厂名额。” 众人，“……” 众人，“！！！” 他妈的就说王建中不可能转性，原来人家早就已经把好处吃到嘴里了，坐一边装逼，故意看他们在这里斗得乐呵呢！ 同时暗里有不少人气得捶胸顿足。 他们怎么就不像王建中一样赶早，直接往厂老板面前凑去讨人情去 要不然，现在说不定他们手里也能拿到六十个名额了！六十啊！比各个村均摊还要多啊！ 更何况他们心里也清楚，就算真均摊，到手里的也不会超过三十名额。 别忘了阳县还有那么乡镇过来抢！ “哎，我王建中别的大本事没有，就是有点先见之明，赶早了各位一步，见笑，见笑了啊。” 众人，“……” 看着众人，又羡慕又嫉妒，恨他又干不掉他的表情，王建中心里飘飘然。 独秀于林，没有对手啊。 70 第二七六章 馋坏了小七七 食品厂招工人员确定下来，总共招人一千一百名。 整个萩芦镇招了七百人，其中桃溪村二百四十个，西中村六十个，已经占去三百个名额。 另外从其他十四个村子总共招收四百人。 剩下的四百个是阳县其他乡镇的。 招工落幕，有人欢喜，有人遗憾。 四月中，七七食品厂正式启动开工。 主营果饮果脯。 当中的主打饮料七七果奶，还有七七的一大部分功劳。 桃溪村后山上长有一株桑葚树，树上结满了果实。 每年的四月份，果实成熟的时候，村里小娃子们就会结伴去摘桑葚果。 小伙伴们有好玩的，自然少不得叫上七七，跟她一块分享。 那天七七揣了一兜子桑葚回家。 晚上妈妈给她冲奶粉喝的时候，小崽儿淘气，捏了一把桑葚扔进奶杯里，果汁跟奶混合后，入口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喝。 有果汁的酸甜感，当中还混着浓浓的奶香，可以说老少皆宜。 燕希尝了一口之后，心里立刻就有了想法。 如今市面上像这样的果饮还少之甚少，七七食品厂如果能推出这样的果奶，那就等于抢先占了市场。 对七七食品厂打响第一炮具极大作用。 他当即就推翻了之前的想法，把原本定下的主打果饮改成了果奶。 而且果奶的味道不仅仅局限于桑葚，任何的水果都能添加进来，做出多种多样的口味。 更加迎合大众。 食品厂正式开业的第一天，七七跟着家里人一块去厂里参观凑热闹。 还没进工厂大门，七七小脸上就满是惊叹，进了厂子以后更是一路掉下巴，呼声连连。 “哇，这个大门好漂亮呀！蛋蛋，我叔叔的工厂比城里面的工厂还要好看，还要大哦！” “还行吧。”蛋蛋打量了周围一眼。 很普通的回形平房，占地大概三十亩左右，青砖水泥墙表面刷了墙漆，也就胜在干净整洁。 这样的厂房在蛋蛋眼里实在不算什么，跟二十一世纪现代化厂房相比，这里甚至可以说得上简陋。 但是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厂房已经算是高档气派的了。 厂房分别设有仓库，车间，办公室。 在厂房右侧拐出去还有个小食堂，方便离得远的人下班的时候有地方吃饭。 篱笆小院一众人沿着铺了水泥的路走进去，两边厂房已经开工，能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 放眼往里看去，便是工人专心致志干活的场景。 张细凤看着眼前厂房，看着车间里专心工作的工人，心头感慨万千。 “去年上半年，我们桃溪村还穷得叮当响。家家户户的为了生计愁白头发，哪曾想转眼不到一年，竟会有这样的光景。真好，真好啊！” “婆婆，时代一天天在变化，老百姓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的，这才哪到哪啊以后桃溪村一定家家户户都有新房住，天天有肉吃。”宋月凉今天特地推了半天的公工作，跟大家伙一块来参观厂房。 用傅燕迟的话说就是来检验燕希的初期拼搏成果。 其实就是一家子过来露个脸，给燕熙打打气。 傅老爷子特别赞同宋月凉的话，“说得好，时代一天天在进步，祖国一定会越来越好，老百姓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只有傅燕迟鸡蛋里挑骨头，“这厂房一眼看去除了水泥还是水泥，太干巴了，缺乏观赏性，应该种点绿植，种点花花草草什么的。工作的环境越好，工人们工作时的心情也会越好，干起活来才越会卖力。这也算是员工的一种福利，同时还是企业对外展示出的第一形象。” 众人，“……” 因为家里人说了，今天要过来参观，所以燕希早早起床，负责带头领路，跟众人一块过来。 听了傅燕迟的话，他琢磨片刻，立刻点头，“说的对，我把这条也划进规划里。” 傅燕迟轻飘飘又加了句，“不说要多气派，但是一定要做第一。” 燕希，“……”明白了，你他妈是找茬来的。 同行众人被兄弟俩的互动逗得直乐。 参观完厂房，在燕希的新办公室里坐了会，时间已经快晌午，空气中隐隐飘来饭菜香气。 燕希振臂一呼，“今天都在厂里食堂吃饭，尝尝我们厂食堂厨师的手艺，也让婆婆跟贵叔今天歇一会！” 说到吃的，七七眼睛立马就亮了，“叔叔，食堂里有什么好吃的呀” “那可多了，二十几种菜色呢，待会叔叔带你去看，想吃什么你随便点！” “二十几种菜色都有什么菜色呀” “有荤菜，有素菜，有汤，还有包子馒头油条多的数不清。”燕希说着，干脆一把抱起小娃儿往食堂方向走，“不满足你的好奇心，你能有十万个为什么。甭问了，叔叔现在就带你亲自去看去！” 众人再次失笑。 他们家七七可不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但凡有好奇的东西，总要问到明白了才能把她打发走。 就连傅老爷子这个人民园丁，最擅长教书育人的人，都时常被小娃儿问得脑壳疼。 食品厂的员工食堂，有五个篱笆小院那么大。 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吃饭的长桌长椅，靠里墙安装着一排的橱窗，橱窗后面就是一份份已经煮好装在大盘上展示出来的菜色。 被叔叔抱着高度足够，到了橱窗近前，七七一眼就能看到所有菜色，馋得口水直流。 “蛋蛋蛋蛋，我看到卤鸡腿了！还有油花花的汤汁肉沫，猪蹄！青椒肉片！……还有馒头肉包花卷油条！豆浆！我闻到豆浆的香味儿了，那个大桶里装的就是豆浆！”七七小身板扭成麻花，挣扎着飞快下地，咚咚咚跑到橱窗下面，踮着脚尖扒着橱窗往里看，“蛋蛋，我都想吃呀！” “吃吧，吃完了也就是小肚皮又下坠两公分罢了。”蛋蛋斜挑唇角，语气听着像极诱哄小红帽的狼外婆，“尽管吃没事，小娃娃肥嘟嘟的才更可爱。” 七七，“……”细细手指头一根一根撤离橱窗 片刻后小手又攀了上去，小崽儿信誓旦旦，“我中午吃饱了，晚上我就不吃了！这样我中午肥出来的肉肉，晚上就能消回去！” 她一、一定能做到哒！ 70 第二七七章 企业人，当为富有仁 最后七七捧着个小碗，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坐到角落里大快朵颐。 七七不能忍啊，七七看到好吃的就忍不了！ 还有太姥爷跟婆婆他们说了，小娃儿就该吃得多多的，吃多多才能长高高。 所以七七不能怕肥，七七要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小肚子鼓啦，等到饿的时候不就会瘪回去了吗 不怕！七七一点都不怕！ 小崽儿埋头在饭碗里，吃得吭哧吭哧的，像只护食的小猪仔一样。 这阵仗看得蛋蛋眼角抽抽，又忍不住想笑。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怕事的鹌鹑，还是该说她是馋嘴的猫。 不过这吃东西的样儿，还挺可爱。 肉乎乎的一个小团子，就算脸上沾了米粒，也不会让人觉得脏。 蛋蛋翅膀尖一挥，悄无声息扫去小崽儿脸上沾着的饭粒，脑子里浮出四个字。 蠢态可掬。 行吧，让她好好吃，免得打碎她快高快大的梦想。 蛋蛋目测了下小崽儿现在的身高，也就到他大腿位置。 他十四岁，一米八的身高，不知道小崽儿十四岁的时候能不能长到一米五。 前景堪忧啊。 傅老爷子跟张细凤等人此时也各自打了自己爱吃的饭菜。 一行人寻了食堂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来边吃边聊。 这个时候已经到工厂中午放工时间，有不少人家里离得远的，早就听说了厂子里面设有食堂，出了车间就纷纷往食堂赶来。 空气里的饭菜香气太诱人了，让人扛不住。 就算家里离得近的，也没有立刻赶回家，而是往食堂走。 一个是探探价钱，第二个是看看菜色。 要是食堂里饭菜划算的话，他们以后放工也不用回家吃了，就在食堂里解决，还能给家里省一顿饭。 老爷子他们刚坐下来没一会功夫，食堂里就被陆续赶来的工人挤了个满满当当。 此时工人们的心思全部放在饭菜上，暂时没注意到角落里坐了一群人。 往干净亮堂的橱窗前一站，看着那摆的满满当当的菜色，不少人惊呼出声。 “哇，这丰富的就跟学校里的饭堂子一样，咱可有口福了啊！” “说错了，学校的饭堂子肉菜可没有这么丰富好看。以前我读初中那会住校，每次去食堂吃饭，打菜阿姨的手就会抖得跟筛糠似的，几毛钱的饭菜搁到饭盒里压根不够两三口，哪能填饱肚子。” “诶诶诶，你们快看这里贴的价钱！一荤一素八毛，两荤一素一块二！一个馒头五分钱，一个大肉包子才一毛二啊，我的天，这比外面卖的还要便宜！” 现在外面小铺子小摊子卖的馒头都要八分、一毛钱一个了，大肉包子更是卖到两毛、两毛五。 厂食堂卖的更像是本钱价。 “厂子里面食堂吃饭可不只是比外面便宜那么简单，你们听说了没上工的时候，小组组长跟我们提了一嘴，说我们每个月到月末的时候会有额外的员工食堂补贴，好像是每个月有三十块钱呢！” 这话一出不少人给惊讶的失了声，回过神之后人人狂喜不已。 三十块钱的食堂补贴呀。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省点的话，中午在食堂吃个一荤一素八毛钱，每天还能省下两毛揣兜里！ 就算吃个两荤一素，一个月真正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的也不过六块钱。 而且光是食堂补贴就有三十块钱了，足以可见厂子对员工的大方。 那到了月底发工资的时候，真正能拿到手的工资到底会有多少 有人盲猜，起码两百打上。 只是这个想法，就让众人激动的手脚发抖了。 不枉费他们挤破了脑袋进这个厂子，值！真的值啊！ 这样的福利待遇，他们在外面从来没见过！ 以后走在外面，说起自己是七七食品厂的员工，他们就觉得备有面，腰杆能挺得倍直。 不说其他，光是这些员工福利，都能让人流一地口水，让人羡慕嫉妒恨！ “快快快！打饭！我也不省了，第一天开工呢，就当犒劳犒劳自己！省个毛啊！给我来个两荤一素！” “我去，你这也叫不省啊两荤一素才多少钱一块二！要吃就敞开了肚子吃，给我来十个大肉包子！还有豆浆，五分钱一杯便宜，来一杯！” 周边听着这些话的人哄堂大笑。 十个大肉包子，跟两荤一素不是一样价钱吗都一块二。 大哥笑什么二哥呀 接下来的打饭场面足以用争抢来形容。 橱窗前的小窗口人挤人，跟下饺子似的。 窗子里塞的全是一只只人手，连个空隙都没有。 好笑的不行。 等到饭菜打上了，工人们又是新的一轮惊叹。 “我本来以为两荤一素肉菜多不到哪里去，看到没有居然给了我一整个大猪蹄子，还有满满一勺的肉片，这些材料加上人工都得要一块钱了吧” “哎哟喂，大肉包子好吃，馅儿大皮薄，满满的料，香啊！还有这豆浆！比外面卖的那什么几毛一块的汽水都好喝！咱食堂里面请来的厨子都五星级的吧” “别感叹了，赶紧吃吧，吃饱了才是正经，看到后面的人没有，抢桌子抢的都快打起来了！” “打什么打呀，外面空地多的是，你往外看看食堂门口路墩子下面，蹲了一排的人！要是食堂里空地不够，外面还能继续往外蹲，咱这食品厂最不缺的就是地儿！” 高谈阔论，笑声洋溢。 工人们的表情喜悦又满足。 食堂里的饭菜是真好吃。 不少人吃饱喝足之后，还特地又多打了一份肉菜或者多买上几个包子，装好，准备下班以后带回家，给家里面的人也享享口福。 也不是说兜里有钱大方，是这里的饭菜真的实惠也好吃。 工人们进来的时候，老爷子们这边说话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看着食堂里的景象，听着工人们说的话，老爷子脸上笑容越来越大，眼里的欣慰也越来越浓。 就连傅燕迟脸上神色也松了不少。 这些燕希都看在眼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说明他做的这些，老爷子跟狗哥哥其实是满意的。 一个企业想要做大做强，就要让手底下的员工对企业有归属感。这话他爸爸曾经跟他说过，狗哥哥也跟他说过，燕希早就牢牢记在心里。 如今亲手实施之后，虽然工厂暂时还没有盈利，但是看着听着工人们对工厂的满意度，他心里也是有成就感的。 他开始隐约明白了什么是企业人。 当为国为民，惠民利民。 为富有仁。 －－－－－－题外话－－－－－－ 大橙子今天不太舒服，只能更三章了，明天上医院检查，时间可能不充足，大概也更三章这样。晚安 70 第二七八章 降级的青铜 吃饱喝足，在角落里又坐了会，等食堂里人不那么多的时候，篱笆小院一行人才起身离开。 燕希高兴，又把小娃儿架到了脖子上，“怎么样食堂里的饭菜好不好吃” 七七悄悄瞥了眼又鼓起来的小肚子，“好吃！就、就比婆婆做的饭菜差一点点点点……所以七七没有吃很多！” 娃儿刚说完，就响亮的打了个饱嗝。 “……”大人们哄笑声中，七七小脸红成了猴子屁股。 还没到下午上工时间，食堂门口还有吃饱饭的工人们留下来闲聊的。 不远处过去的一行人欢笑声太响亮，引了不少工人扭头看去。 “那不是咱老板吗他也来食堂吃饭”立刻有人惊讶出声，老板太好认了，一头黑黄毛，打老远的地方就能叫人认出他来，“他头上驮着的那个小娃娃是谁呀哎哟喂，可宠的厉害！” “诶，这我知道，那是他们家小娃儿，名字叫七七，是老板侄女！桃溪村那图书馆知道吧就是用他们家小娃儿名字取的，还有咱们这食品厂，也用的小娃娃的名字。要我说何止宠的厉害，简直就是捧着当小公主来着！”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七七图书馆他们当然听说过，名声早就传出萩芦镇了。 再想想他们食品厂的名字，啧啧，老板家小娃儿可不就是实打实的公主嘛！ “老板家真的不一样，七七是个女娃吧都能宠成这样。如果是个男娃，那还不得被他们家里人捧上天”有人感慨，心里有些酸。 “你说这话不对，如果是男娃还不一定有这待遇呢。你以为家家户户都重男轻女呀我反倒觉得，老板他们家就是喜欢女娃！” “行了，别争了，男娃女娃都好，生在有钱人家就是金贵命，天生命好，这个咱们可羡慕不来。走了走了，回车间，准备下午上工了。月底不是有那什么绩效奖吗，厂里人个个都卯足了劲准备抢了呢，咱也不能落后了！” 说到钱，众人立刻纷纷起身往车间走，心里怎么羡慕的酸的滋味都没有了。 他们进厂子干什么来的当然是挣钱来的。 至于老板家怎么样，那可不是他们能够随便置喙的。 同人不同命，他们还是踏踏实实的做工吧。 成了食品厂的工人，只要不出大错就能一直干下去，以后每月都能有一笔固定的工资往家拿，不香吗 铁饭碗稳稳妥妥的安全感，可是在地里刨食品不到的。 七七浑然不知道自己成了食品厂众人眼里的小公主。 参观完食品厂，回到村子里以后，就跟着太姥爷乖乖去图书馆，继续看书学习。 日子按部就班。 食品厂运转也很稳定。 因为宋月凉的关系，食品厂的货源完全不是问题。光董望舒那个大批发市场就能供给燕希源源不足的原材料。 而且，成品出来以后，往市场铺货也有董望舒帮忙。 她搞批发，认识最多的就是各个大小商铺老板，经他开口介绍，各老板们自然会给面子拿货铺货。 这些现成的人脉关系让燕希吃足了前期便利。 …… 时间转眼进入四月末。 这天吃过晚饭，临睡前七七被妈妈抱到了房间木桌前。 木桌桌面上摆着一张画得奇奇怪怪的图画。 七七歪着脑袋左右端详那张图画，看来看去还是看不懂，“妈妈，这是你画的吗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呀” 宋月凉眸心动了动，抱起女儿在椅子上坐下，“七七看不懂” “看不懂呀，这上面画的好奇怪，全部都是弯弯曲曲的线条。”七七摇着头，漆黑大眼睛里闪着疑惑。 “这是上次妈妈带七七去看的那块地皮的地形图，勘测队已经勘测完地形地质，今天拿了这张图过来，”宋月凉顿了下，似随意道，“七七觉得这张图画的怎么样有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是感觉不好的地方吗” 七七一下瞪圆了眼睛，眼里更加疑惑茫然，“妈妈是让七七帮你看图，可是七七什么都不会呀！” 她只看得懂纸上一条条的波浪线，除了这些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妈妈怎么会叫她看图，好奇怪呀！ 小娃儿疑惑间，脑门上被一股无形的力道轻弹了下。 少年音质在他耳边响起，郁闷又暴躁。 “奇怪什么奇怪，你妈就是只狐狸，精得不行！” 蛋蛋抱着翅膀浮在意识海，蛋脸漆黑。 这哪是叫小崽子帮看图，分明是叫他帮看。 “呀！我看不懂，可是蛋蛋你看得懂呀！蛋蛋，你能不能帮我妈妈看看”外头小崽儿似乎反应过来了，立刻跟蛋蛋求助。 蛋蛋磨牙凝着她，呵了一声。 他还能怎么办看呗。 “拿支铅笔过来，我叫你画哪里你就画哪里。” 小崽儿动作利索的很，立刻在桌面笔筒里拿出一支铅笔，扑在那张纸张面前，严阵以待，令行禁止。 乖乖听话的小模样……蛋蛋那点小不爽又不翼而飞了。 很快，小娃儿铅笔下就画出一条蜿蜒沟壑，还点出了两个泉眼的位置。又圈出了岩洞的形状。 “妈妈，七七画好了，这条弯弯曲曲的是河，这里是会不停冒水的泉眼，还有这里有一个好大好大的岩洞哦！”小娃儿搁下笔，欢喜之间，把蛋蛋告诉她的话脱口而出。 蛋蛋，“……” 很好，这个蠢崽不只是青铜，还是降级的青铜。 你他妈连把话修饰修饰都不会了吗 你要是不会，你能不能装傻啊 老子说什么你说什么！以后还怎么佯装太平 蛋蛋无能狂怒间，宋月凉已经拿起了那张纸仔细端看，面上神情没有一点异样，好像完全没怀疑为什么女儿会说出这些话来。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七七之前说这个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让妈妈不要在上面建房子，原来这里有一条那么长的河，还覆盖了那么大的面积，那确实是不能在上面建楼房了。” 女人表现得太若无其事，以至刚刚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的小娃儿，心头立刻放松下来，用力点头，“是的是的，这里就是有一条那么长的河，是七七做梦的时候梦到的……” 说完又小心看妈妈一眼，试探问道，“妈妈，七七真的是做梦梦到的，你会相信七七吗” 虽然欺骗妈妈很不好，但是蛋蛋的事情她真的不能说。 七七在心里默念一百遍对不起妈妈。 －－－－－－题外话－－－－－－ 大橙子计算失误，从医院回来家里线路出问题断电了，晚上快十点才修好，今天只能码出一章，抱歉了宝子们。请个假，就当休息一天了，明天见。 70 第二七九章 ，对赌，圈子里人人观望 宋月凉无奈失笑，“妈妈当然相信七七了。” 把女儿揽进怀里，安抚的轻拍她背脊，宋月凉看向虚空某处，启唇无声道了句谢谢。 意识海里，蛋蛋怔了怔，随即傲娇的哼笑开来。 他知道宋月凉跟宋子禹的对赌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帮了也就帮了吧。 就当给小崽子一个薄面。 夜深，床上的小娃儿已经呼呼大睡，小手小脚舒展，像只可爱的小青蛙。 宋月凉悄悄起了身，拿着女儿画的那张图纸，走出了房间。 堂屋里，傅燕迟似乎等候多时。 两人之间心照不宣，没有多说一句话，各自拿出手里的图纸对比。 傅燕迟手上那张跟宋月凉手里的几乎没有差别，只是暗河边角的位置以及拐向没有那么细致，稍有偏差，另外在山脉位置那里也少了一个泉眼。 勘探队真正交上来的图纸是傅燕迟手里那张。 宋月凉故意简化了一份，一方面是确定女儿身上的秘密，同时也是试探女儿背后的神秘力量究竟有多大能量。 “他应该没有恶意。”将图纸收起，宋月凉低道。 傅燕迟点头沉吟，“这样就好，我们可以暂时放心。只要他不伤害七七，其他的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当做不知道。至于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尽量自己解决。月亮，我怕东西欠多了，要还。” 宋月凉红唇抿紧，点头。 她何尝不是这样想东西欠多了，她怕最后要让他们的女儿来还。 所以这次过后，她不会再让女儿替他们操心。 “月底的地皮发展计划评估你做好准备了吗”沉吟间，宋月凉听到男子轻问。 话题回到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宋月凉眉头一挑，自信从容在微细表情中展露无遗。 她没多说什么，扭身回房，“到时候就知道分晓。” 傅燕迟靠坐在靠墙的长凳上，长腿微曲，目送女子身影消失在房门，片刻后，男人低低笑开来。 他们家月亮身上那股劲儿，什么时候都能让他为之着迷。 可惜今天，依旧是傅先生不能进房跟妻女一块睡的一天。 傅先生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深深叹气。 …… 这段时间宋家的日子过得不说水深火热，但是绝对寝食难安。 向来中年儒雅的宋淳生，短短几个月里，头上竟然已经长出了白发丝。即便是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样，依旧遮掩不住身上透露出来的颓态。 宋氏集团这半年的时间，光景每况愈下。 董事会那帮老家伙，被损及利益，一个个的见天闹。在 背地里还想着联合起来架空他的权利，把他赶下董事长的位置。 要不是手里有足够的股份，足以支撑，宋淳生早就被踢出自己家族企业的董事会了。 现今的宋氏，手里还剩下的项目仅够维持公司吊着一口气，不死不活。 每每想到这境况，宋淳生都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有落魄到底，还是该感谢宋月凉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除了公司，李蔷那边他也是毫无进展。 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现在他冷眼相待，陌生得甚至连路人都不如。 最近这两个月再去闲人山庄，他甚至连人都见不着了。 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惹来对方更多厌烦，到最最后恐怕不仅不能拿捏宋月凉，反而会惹得对方回手反击，是以对闲人山庄那边，宋淳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再说他最近也实在没有心思跟精力去管那边的事情。 儿子宋子禹跟宋月凉对赌评估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临。 这件事情才是他们宋家目前唯一的大事。 只要能赢了送月凉，宋家就能打个翻身仗。 虽然最后对赌的条件放低了，除了跟燕家合作项目这个条件不变之外，每年的利益营收从年收一亿，换成五年持续营收一亿，但是这对宋氏来说其实没有多大影响。 只要确定了跟燕家合作，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宋家的生存环境就会马上改善。 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这次对赌，他们一定要赢，也只能赢。 宋子禹也知道这次对赌重要攸关，所以从过完年开始就一直没有歇下来过。 从来养尊处优吃喝玩乐的贵公子，几个月下来足足瘦了一大圈。 甚至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一门心思扑在新地皮的发展计划上。不眠不休，改了又改，务求做到最完美，将能带来利益最大化。 四月末转眼而至。 鼎丰地产跟泰丰地产的对赌成果正式进入评估验收。 消息传开来后，在整个惠城上流圈子里引起极度关注。 无数人翘首以待，等着看最后结果，究竟会是宋氏一夕坍塌还是宋月凉从头再来。 人们心里的这个潜意识也有些微妙。 宋氏如果大厦倾覆，想要东山再起，难于登天。 有人甚至暗地里恶意猜测，就算宋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宋淳生不一定有那么长的命来等。 更何况以宋子禹的能耐，也挑不起那么重的担子，担不起那个大梁。 但是宋月凉就不一样了。 这次的对赌对宋月凉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不过是交给宋家一个跟燕家合作项目的机会，再在未来五年的时间里，保证每年的营收。 宋月凉输了顶多是受一次打击，之后就会带领她手里的泰丰地产继续在商海里征伐拼搏。 以她的手段跟能力，绝对不会为这一次失败而低迷下去。 今非昔比，宋月凉再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人家背后的靠山硬着呢。 不管输几次，人家都输得起。 相比较而言，宋家却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够挽救宋氏，重回辉煌。 偌大的会议办公室里，实木会议长桌透着古朴暗哑的光泽。 两方人马相对而坐，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在长桌另一端，还分别坐着惠城上流圈子里各大知名人物，每个人在惠城商圈里，都极富声望跟名誉。 他们都是这次被请来负责评估的评委。 宋淳生也来了。 这次对赌结果至关重要，他在外面实在呆不住，遂以宋子禹父亲的身份过来旁听。 70 第二八零章 黑子掳人 上午十点，两方人马在会议室里卖力展示己方的地皮企划时，七七刚走出图书馆。 四月天气渐渐变热，小娃儿穿着漂亮的蝴蝶碎花小裙子，抄着小路蹦蹦跳跳往家走。 经过长时间调养，吃好喝好睡好，当初脸色蜡黄瘦骨嶙峋的小娃儿，现在已经浑然变了一个人。 皮肤白皙红润，胖乎乎的，往哪个地方揪一下都能揪起一团小软肉。 走路时颠着小肚子，抖着双下巴，模样讨喜又可人。 小脑袋上那头枯黄的头发，如今也变得一黑油亮。 大半年时间，头发也长长了不少，没有再继续绑成小啾啾，而是编成两个漂亮的羊角辫，戴上爸爸送给她的珍珠发夹。 蹦跳走路的时候，羊角辫一颤一颤的，娃儿连头发丝都透着活泼朝气。 “你挑着担，我牵着——黑子叔叔” 娃儿的马字还没唱出来，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个人，欢喜喊了一声。 黑子狭长眼眸抽了下，眼珠子下移，“有空吗” 小娃儿歪着脑袋，漂亮眼睛弯成月牙，“有空呀，黑子叔叔是有什么事情要七七帮忙吗” “嗯，跟我走。” “去哪呀” 青年没回答，七七下意识迈着小短腿跟上。 从小路走出去，外面路边停了一辆又旧又破的二八杠单车，车链条都生锈了，也不知道从哪整来的。 “上车。”青年言简意赅。 七七仰头看了看车后座的高度，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跟小短腿，苦着小脸看向青年，“上不去。” 说完小崽儿还往后退了两步，把两只小手也背到身后，摆出拒绝的态度，“叔叔你还没跟我说要带我去哪里呢还有我如果要出门得先告诉太姥爷跟婆婆他们一声，要不然他们会担心的。家里马上就要吃午饭了，能吃完饭就去吗，七七肚子饿了。” “你家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赶紧上车，带你去镇上逛街。” 黑子似乎有点不耐烦了，长臂一捞把小崽儿掳上来单手抱着，长腿往自行车上一踩一蹬，在哐啷哐啷的声响中，往大路骑去。 在篱笆小院出来的巷子口，还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村里来的。 车里有人。 隔着车窗，男人眼睛跟毒蛇一样阴冷锐利，暗暗看着小崽儿被单车青年带走的那一幕。 直瞅着单车影子消失在村口方向，男人才扬起唇角，冷笑开来。 “大成，要不要跟上去” “当然要跟着，别跟太近，看着他把小崽子带上山之后我们就走人。” “走人我们不跟着一块上山吗这跟当初说好的可不一样！”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我们跟着一块上山，那么多人不显眼哪被人发现了，万一出了问题，到时候我们就得被人一锅端！” “那黑子哥那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黑子哥也不是以前的黑子哥了。他出来有好一段日子了吧你看他还往外混吗哥什么哥，我看他现在就是一条趴着的虫！你如果想跟他混我不拦着，小心到时候连混口饭吃的钱都捞不着！再说这次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当初接这个活的时候没弄清楚对方来头那么大，如果小崽儿真出了什么事，我们更加兜不起，还不如交给黑子哥一个人办。如果事情办好了，到时候他那份我保证不少他的，如果没办好……反正他不是第一回进去，一回生二回熟，他在里面肯定能比我们混得更好，你们说呢。” 没人吭声。 就是默认的意思。 大城冷冷笑了一声。 面包车启动，正要掉头跟在自行车末尾，冷不丁从旁边窜出一个人来，大手拍打车窗，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个村来的过来干什么我在旁边瞅你们老久了，到了村子里又不下车，躲在里面是见不得人呢还是打着什么坏主意呢我告诉你，我们桃溪村可不是你们能随意进来搅和的地方！都下车！我倒要看看你们一个两个的长得什么鬼模样！” 外面的人，他们几个都认识。 当初黑子被送进去就是这人干的。 一个当过兵的汉子，性子直，眼里容不下沙子，油盐不进，是他们最讨厌打交道的一种人。 大成眼睛一眯，朝驾驶座上的人开口，“别理他，开车！” 就听坐在驾驶座上的小青年声音哭丧，“开不了啊大成哥，你看看前面，大路被人给堵了！” 大成抬眼往车前窗一看，“……” 前面往村口去的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大群人。 人人手里拿着锄头镰刀木棍对着面包车，气势汹汹。 野蛮人拦路。 他们再混这时候也不敢真的开车冲过去。 像他们这样的街头混混，赚点横财的胆量有，但是真要让他们牵扯上人命，那是万万不敢的。 一旦被抓进去，那可是吃花生米的事。 大成阴沉着脸，狠狠地咒了一声，这才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下车后，大成又立马变了个脸，堆上满脸笑，“别误会别误会，我们是过来找朋友的，结果人不在家。我们正想着走人呢，真不是来干什么坏事的！” 说完看了一眼刚才拍车窗的中年汉子，大成状似无奈道，“叔，你别看我头发长，可我真不是坏人，我来村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从来没干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然的话早就被告发了不是” 陈建和不为所动，“身份证拿出来看看，要是身份证没带，其他证件也行。开面包车总有驾驶证吧快拿出来，别逼我们动手，否则你们今天谁都别想出这个村！” 一阵纠缠后，等大成几人苦哈哈的溜出村，黑子带着小娃儿早就不见人影了。 “他妈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破地儿！你看看他们刚才的阵仗，跟没开化的蛮子似的！我草他妈！”大成气得狂飙三字经。 坐在他旁边的小平头想了想，问，“要不我们直接往山上看看现在黑子应该已经把人带上去了，我们去确定一眼就下来” “那么高那么大的山，你就算找上去又能怎么样你知道他把人带到哪个方向去了妈的，要不是那些搅事精，老子现在早就逍遥去了！”大成咬着牙，眼神阴鸷冒火，“甭管了，回县城！黑子那家伙现在缺钱，想来他也不敢出什么岔子！” 70 第二八一章 宋总，你的女儿很可爱 “马山镇离城区不过二十多里，只要有经济带动，这个地方以后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 “而且我收到消息，惠城大学即将转校区，之后会将校区移到马山镇郊区来。新的校址就在我们购买的地皮对面。” “所以我的企划方案是建一座美食城，同时在美食城外围修建小公寓式楼房，用来出租盈利。每年有数千上万学生基数作为基础，我相信美食城的盈利加上公寓租金，每年收上来的数目绝对极为可观，而且应为盈利主要对象是学生，除了每年寒暑两个假期之外，几乎没有淡季。” 宋子禹说完结词，微吊眼角斜睨坐在对面的宋月凉，眼底是即将胜利的得意，“至于宋总刚刚说的什么欢乐园，且不说能不能盈利，也不说盈利多少。这个欢乐园能不能建得起来还是个问题，不知道宋总是不是对自己的地皮已经勘测完毕了” 这话一出，引来各个评审裁判一阵疑惑，众人面面相觑间眉头压了下来，“小宋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宋总的地皮有什么问题” 宋月凉没说话，浅笑温凉，淡淡看着宋子禹。 宋子禹冷笑一声。 不怪宋月凉这几年能在商圈混得风生水起，这人就是能装。 事到临头了还能装得这么淡定，冲她这份定力，也值得他给她竖个大拇指。 他扭头，视线缓缓扫过坐在另一端的评委裁判们。 “据我所知，宋总拍下的那块地皮并不适用于建建筑。因为那块地皮下面全是软泥，根本无法承重。” “我不知道是宋总请的勘测队太过无能，还是宋总为了赚钱利欲熏心，选择对危险视而不见，执意搞什么欢乐园。” “我想说的是作为一个商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得以人为本，人命大过天，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赚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一条人命。” “真要在那样的地皮上面建房子、建欢乐园，到时候出了问题，宋总是不是真的能担得起责任到时候可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还是说宋总自恃靠山硬，压根不把那些事当回事”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嗡嗡人声，裁判评委们低声议论过后，评委代表皱眉看向宋月凉，“宋总，如果事情真的跟小宋先生说的一样，那么你这份企划案根本就不能拿来进行评估。就像小宋先生说的，做生意，也应当以人为本，不能昧着良心赚钱。所以这次的对赌，如果你做不出合理解释的话，那我们就只能直接举荐小宋先生胜出了。” 宋月凉这才稍稍坐正了身子，红唇轻挑，视线淡淡略向宋子禹，“现在就判小宋先生胜出，未免太早了些。我的企划案刚刚只说了其一，还有其二，诸位评委们不妨看完之后再做定论。” “欢乐园这样的项目，大家以前可能没听过，所以小宋先生刚才发表的那番言论，我不做置评，以免显得他见识太少。” “所谓的欢乐园，上面并不需要建大型建筑。欢乐园的性质跟城里的游乐园差不多，以观赏玩耍为主，面向的受众是儿童及青年男女。” “这是我欢乐园计划的第二部分，众位不妨看看，上面还附上了我所购买地皮的详细地质图。” 那份计划书同样也发了一份到宋子禹面前。 他半信半疑的把计划书打开翻阅，同时一股熟悉的不妙感在心头攀升。 等将整个第二部分的企划方案看完，宋子禹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 难看得无法形容。 他明明在宋月凉身边安插了奸细，以便能提早得知他的企划！ 怎么现在宋月凉拿出来的企划案，跟他当初看到的完全不同 这个想法在脑中闪过，宋子禹霍地抬头看向对面温凉浅笑的女子，一张脸清白紫交错。 他被宋月凉诓了，他又被宋月凉诓了！ 奸细拿给他的那些资料是假的！是宋月凉故意让他看到的！ 此时，评审裁判那边已经有人发出惊叹声。 “妙！新奇！这样的企划设计我还是生平头一回见到！如果真的能付诸实施到现实中来，七七欢乐园日后必然会成为我们惠城一大奇景！而且很有可能成为惠城标志性景点！” 其他评委也是叫好声不断。 第二份企划案里，奇思妙想不断，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其新奇好玩程度，连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光是看着计企划案，就已经有了想要马上一探究竟之感。 心急到他们只想要计划立刻实施，马上完成，好让他们能有机会亲自前来体验！ “宋总，照你这份计划案来看，工程极为浩大，要投入的资金恐怕也不是小数目，你这边要是还缺资金的话可以找我，我绝不推辞随时入股！” “我们是来做评委的，怎么能当场说这些呢宋总，如果需要资金也可以找我，我恭候你的电话！” “待会回去之后我做东！在惠城大酒楼设宴，邀请宋总把酒言谈！宋总，大家都是老相识了，这个面子你可不能不给我啊！” 周围不少人听到这句话后，各自在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恼恨自己慢人一步。 本来是来做评估当裁判的，结果转眼画风却变了个个。 输赢如何已经毋庸置疑。 宋子禹瘫坐在椅子上，满脸灰败，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输得这么难看，这么轻易。 好像每次对上宋月凉，最后都是他一败涂地。 坐在一侧旁听的宋淳生同样脸色惨白恍然。 他扭头缓缓看向宋月亮，眼神明明灭灭，最后眼底骤然沉暗阴戾，迸出极致阴狠。 他起身走到宋月良面前，按通了电话，片刻后将电话递给女子。 “宋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宋家要是垮了，你也必定悔不当初！”递出电话的手伸在半空，宋淳生目光沉沉凝着宋月凉，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 宋月凉看他一眼，伸手将电话接过。 电话另一头，是陌生男子的声音。 “宋总，你的女儿很可爱，我带她出来逛逛，等她玩高兴了，回头我们再把她给你送回去。” 对方话音落，同时电话挂断，只余嘟嘟嘟的忙音。 宋月凉脸色皱冷。 她抬头，冷冷迎视眼神阴鸷的男人，“宋淳生，多少年了，你的手段依旧一成不变，还是这么见不得人！” －－－－－－题外话－－－－－－ 完毕，晚安宝子们。看完了顺手点一下评论抽书币呀 70 第二八二章 再嘚吧一句，把你扔下来 这样的嘲讽并没有让宋淳生有丝毫收敛，反而更激起了他心里的阴暗跟怨毒。 这一年来宋氏集团一落千丈，宋家分崩离析，全都是宋月凉带来的。 如果不是宋月凉，他宋家根本不会落到这部田地，他依旧是那个风风光光高高在上的宋纯生，依旧是，惠城，人人追捧的一流豪门掌权人！ 何至于落到看人脸色，低三下四还要被人羞辱的地步！ “宋月凉，在商场，胜者为王！你也别怪我，用什么手段，我宋家落到今日田地都是因为你！否则我也用不着走极端！”宋淳生满目阴狠，眼底的威胁几欲溢出，嘴里还一番惺惺作态，“父女一场，如今你也得到好归宿了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你就当是我这个当爸的求你一次，这次放过宋佳。这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只要在评审裁判面前，说一句认输，宋家就能渡过这次的坎，只要你这次放过宋佳，我给你保证，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也不会再去打扰你妈妈！” 看着面前这张丑恶贼脸，宋月凉眸光冷如冰，她撑桌站起，一字一顿，“我女儿在哪！” “只要你照我说的办，我保证，七七很快就能回到家。她毕竟也是我的外孙女，我心里也是疼她的。”宋淳生无视女子眼里如同实质的冰冷憎恶，反而放松下来，好心情的笑了笑。 看宋月凉这个样子，他就知道自己这步棋没走错。 以宋月凉的性子，她绝对不会放着女儿不管。 也亏得多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孙女，让宋月凉有所羁绊，否则，今天不论他做什么，宋家都必败无疑。 女人到底是女人。 哪怕在生意场上再成功，最后还是会栽在妇人之仁。 宋月凉将冰冷视线从宋淳生脸上移开，转而落到对面宋子禹身上。 宋子禹脸上灰败未退，瘫软在椅子上浑身颓然。 此刻他也看着宋月亮，眼底除了失败后的绝望灰心之外，还透出惊讶愕然，及后又迸发隐隐的希翼。 他跟宋淳生一样，都在等着宋月凉说出那句认输。 显然，他对宋淳生所做的事情不一定知晓。 但是他的心思终究跟宋淳生一样，希望能够转败为胜。 哪怕明知道自己的企划案输给了宋月凉，还是不肯认输。 他输不起，宋家也输不起。 那边正在热烈争吵的评审裁判们似乎察觉到了这边三人异样，此时暂时掩了声息，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大家无不是在商海沉浮数十年的人物，只凭着三人脸色就能隐约猜出个大概来。 有人眸光轻闪，有人眉头紧皱，各自暗怀心思。 宋月凉忽然轻笑开来，笑声轻浅薄凉，身上此前溢出的阴暗气息瞬间散去。 那双清冷眸子眼尾微扬，启唇间从容不迫，透着掌控全局的自信及笃定，“关于这次的对赌比拼，诸位心里应该已经有定论了，不妨现在就宣布结果吧。” 宋淳生父子双双脸色大变。 宋淳生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压低嗓音，气急败坏道，“宋月凉，你当真要这么绝情既然如此，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宋月凉冷眼睨过来，嘲讽蔑视，“宋董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我随时候教，只是宋董也要小心，缺德事情做多了，总会遭到报应。下一次，不定是你先老马失前蹄！” 说完她又转眸看向宋子禹，“小宋先生，愿赌服输，这个对赌是你先提起的。如果你赢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如果你输了，还请你也记得履行协议，把你欠我的东西双手奉上来。另外我已经在公司为你找好了位置，虽说你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做十年长工，帮帮抬抬端茶递水，也还是能用用的。毕竟是无偿的嘛，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也不会太高，你尽可放心。” 宋子禹眼里光亮彻底湮灭。 宋淳生则是身形摇摇欲坠，直到评委裁判们宣布宋月凉赢下对赌的那一刻，他仍然不敢相信宋月凉为了生意、为了赚钱，居然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都不顾了！ 不可能的，这不是宋月凉！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 他抖着手摸出大哥大，在评审裁判们围上宋月凉恭维祝贺的时候，踉踉跄跄跑出了办公室。 既然宋月凉断了他宋家最后一条后路，那么就别怪他，他绝对会让宋月凉为今天的决定付出代价，悔不当初！ 这时候什么燕家什么宋月凉的后台，宋淳生通通想不到了，愤怒及怨恨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满脑子都是要让宋月凉受到成倍的惩罚。 宋月凉在跟众位评审裁判应酬间隙，往男人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看了一眼，眼底流露冰冷讥诮。 宋淳生怕是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 宋月凉跟宋子禹的对赌结果传回惠城，满城热议。 彼时七七正坐在黑子脖子上，欢欢喜喜的啃着肉包子。 一边吃小嘴还不忘一边嘚啵嘚啵评价。 “虽然这个肉包子很好吃，但是好像还是比我叔叔工厂食堂卖的包子要差一点点，馅儿太少了些，皮也太厚了，味道也差少少，最重要的是好贵哦！两毛一个的包子哎！黑子叔叔，以后如果你想吃肉包子了，去我叔叔的食堂买吧，一毛两分一个，又便宜又好吃！像你这么大的人，吃五个就能吃得好饱好饱了，而且我叔叔那里还有很好喝的豆浆，才五分钱一杯哦，这么大这么大的一杯哦！” 娃儿说着还翘起小脚脚比划。 黑子额角青筋不停的跳，斜着那只差点蹭到他脸的小脚丫，声音透出冰渣子，“你再嘚吧一句，我就把你扔下来。” 他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说带小崽子来逛街还不如直接去山上，让她爬爬山，爬累了就没力气说话了。 小崽儿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这才撅着小嘴点点头，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好吧，那七七先不说话了，七七先吃包子……包子有点干耶，叔叔，能不能给七七买杯豆浆呀” 70 第二八三章 你这个败家子! “现在又不是集市，你让老子去哪给你找豆浆！吞两下口水就不干了！” “可是——”。 “闭嘴！扔你！” 七七默默闭上小嘴啃包子，灵活的眼珠子却不停转来转去，带着狡黠窃笑。 从来到镇上下了车之后，黑子叔叔就是一直扛着她走的。 到现在起码说了十几次要扔她了。 可是一次也没有真的扔呀。 黑子叔叔是吓唬她的。 七七可懂了！ 今天不是赶集日，街上的人相对来说要少上不少，但是也依旧有车水马龙的热闹状态。 马路中央时有来往经过的车子，或驶到路边缓行拉客，或按喇叭警示路人退让。 走在马路边上，满目喧嚣。 空气里都是大巴车喷出来的尾气味道，带着浓浓的汽油味。 “黑子叔叔，我们现在要去哪里玩呀”小娃儿没能消停片刻，一会功夫又开始固态萌发。 黑子木着脸，“买烟，然后买菜，晚上上你家吃饭去。” “上我家吃饭不用买菜呀，我家里有菜的。冰箱里有好多肉肉，菜园子里有很多水灵灵的青菜，婆婆还腌了好多好香好香的酸菜呢，想吃什么都有！” “你叔叔说我把你带出来一个小时就得买一斤排骨回去，算是把你借出来的酬劳。”黑子哼了一声。 这种买卖怎么算都是他吃亏。 要不是这小崽子能让他赚上一笔钱，拿刀架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带她来游街。 又累又吵又花钱，真不是人干的事。 “黑子叔叔，你的哔哔机又响了。”七七提醒。 她跟黑子叔叔在街上玩了不大会功夫，叔叔身上哔哔哔的声音就响了好多次。 叔叔说那是哔哔机，跟人联系用的。 那种东西揣着烦得很，回电话还得自己掏钱。 七七间中想起自己以前好像听叔叔提过，是有这种机子，速传没有大哥大方便，但是也不便宜，起码都要好几百块才能买到一台。 黑子掏出哔哔机看了一眼，上面有中文留言，让他把货埋了。 黑子眉头挑了下，反手一扬，手里的东西立即呈抛物线，往不知名方向飞了出去，然后啪嗒一声，摔的四分五裂。 七七下巴都给吓掉了。 小娃儿激动起来，小爪子就往青年头上刚刚长出一层的短发碴子揪，又晃又摇，“叔叔，你怎么把哔哔机给扔了那要花好多钱买的。好贵的！好几百块呢！你就算不想要了，你拿去回收的地方再给卖出去也能换点钱呀，你这个败家子！” 黑子，“……” “你怎么不早说！” 他扭头看着已经摔得拼都拼不起来的哔哔机机。心头隐隐作痛。 他怎么知道这东西还能卖钱 玛德！ 大成跟平头那群狗比，居然不告诉他！ “咦，那不是你朋友开的面包车吗” 前年咬牙间，头顶小娃儿忽然发出惊讶呼声，又揪着他的头发左摇右旋。 “黑子叔叔，你看看那是不是你朋友他们的车呀我好像看到那个长头发的叔叔了！呀呀呀，他们的车子开过来了，是朝我们这里开的！开的好快啊！幸亏我们在路墩子上面，要不然就得被撞上了！” 黑子回头看向马路。 视线扫到那辆急冲过来的破旧面包车时，高兴的笑了。 面包车直开到两人跟前才猛的停了下来。 咔啦一声，车门打开，车上的人走下来，怒容满面，气势汹汹，像是来逮仇人一样。 “黑子，你他妈怎么在这里我括了你多少次了，你连个话都不回！” 男人眼珠子往碎得四分五裂的不明物撇了眼，“啊，哔哔机摔碎了。” 大成循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地上碎得很不规则的东西，嘴巴张了又张，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等回过神后，大神脸色更黑了，指了下坐在男人脖子上的小崽子，“不是说好了带这小崽子上山吗！” 他说这话时特地压低了声音。 但是对面前的小娃儿却无所顾忌。 因为刚刚收到了新的任务，小娃娃在他眼里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 何况对方不过五岁年纪，怕是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黑子站在那里没动，站姿松松垮垮的，语气也懒懒洋洋，“只要把小崽子带出来，让他家里人找不到，就算完成任务了，你管我把她带去哪里” “可是你带着她这么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万一被认识的人看到，回头小崽子不见人了，人家立马就能第一个找到你身上去！” “找我干嘛待会我就送她回去了。” “她不能回去！”大成脱口而出，对上男人疑惑眼神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把新任务跟男人说。 左右张望了一眼，大成示意黑子跟上。 坐上面包车，一直开到街区无人的角落，才又停下来。 黑子似乎不耐烦坐在车里，空间太逼仄，空气也不好。 车子刚停他就打开车门，拎着小崽子一块下了车。 车里其余几人见状，只好跟着走下来。 大成睨了眼被男人拎在手里的小崽子，凑到黑子耳边，“那边来了新任务，说给我们加码，把这小崽子弄了！” 说到弄字，大成眼里迸出狠色。 黑子眼珠子动了动，“加到多少” 大成给他比了个八字。 “钱呢” “啧，兄弟我还能诓你不成钱已经汇进我存折了，我特地去储蓄所查过了，对数！” “行，小崽子就在这里，你拿去吧。但是老子的那笔数事情我已经办了，你就得给我，否则我就把你弄了。”黑子提了提手里的小崽子，跟提小鸡仔似的，还顺势往大成面前递过去。 小崽子吊在半空，甩手双脚僵直并在一处，缩着脖子小脸茫然的模样，无辜又可怜。 大成脸一僵，脚下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避开小崽子的脸朝黑子干笑道，“黑子哥，你看你这，咱们兄弟几个可一直都为你马首是瞻。兄弟我今儿个也把话说明白了，只要你把这事情干了，我们拿到手的钱我分你一半，剩下的再我们兄弟四个分，怎么样有了那笔钱，你能过好长一段时间逍遥日子，还能把家里重新翻整翻整。到时候住在新房子，每天吃香喝辣的逍遥自在，以往那些对你眉高眼低的人，全都得羡慕你！” 70 第二八四章 正经收人工，合理合法 黑子凝眸，眼睛黑骏骏的，“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动手，回头要是事发了，进去的就是我一个人，跟你们毫无关系老子从打酱油的变成替罪羊了，你当老子傻逼呢” 说完不理会脸色乍然难看的大成，黑子把手里小崽儿提过来跟自己面对面，挑眉，“小崽儿，他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叔叔在局子里经过劳改，对所有黑恶势力深痛欲绝，但凡遇见一定举报。刚好我认识他们几个，跟叔叔一块上派出所举报去” 刚才还安静的跟个鹌鹑似的小崽子，闻言眼睛一亮，立马把小短手举得高高的。 “听到啦！黑子叔叔，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吗七七可以作证哦！” 事情转变始料不及。 大成跟小平头几人脸色一变，气急败坏质问，“黑子！老子把你当兄弟，你他吗把老子当冤大头玩黑吃黑呢！” 黑子轻笑一声，抬手在大成脸上啪啪拍了两下。 “你怎么记性这么差老子干的不一直都是黑吃黑的事儿吗” 拍在脸上的两巴掌，充满羞辱。 加上落在耳里的话，大成怒火攻心，大吼一声，挥拳就朝黑子脸上砸去。 “草你嘛的，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黑子顺手把小崽儿往旁边安全角落一扔，迎着大成四人冲了过去。 动作狠戾利落，眼睛眨也不眨。 七七乖乖蹲在角落里，小手捧着脸蛋，眼睛晶晶闪，“哇，黑子叔叔又打架了！好厉害呀，他一个能打四个！” “厉害什么呀厉害我们文明人不打架，凡事应当先礼后兵，讲不清道理的，再动脑子让对方跪地求饶，这才是上乘！”蛋蛋冷哼，一边大义凛然给小崽子普及道理，一边电花甩个不停，下手毫不留情，专逮着大成一个人下手。 这狗逼刚说要弄死谁 敢对他的崽子打主意 老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鬼出电入！ 大成几个以前是跟着黑子混的，这人打架有多不要命他们是见识过的。 可是真正尝到黑子拳头，这还是第一次。 他们竟然没有还手之力。 如果上次被黑子磕伤脑袋还能骗自己，是因为自己当时没有防备。 那这次大成已经找不到任何借口自欺欺人了。 黑子想修理他们几个，是分分钟的事情。 本来想着黑子是桃溪村人，利用他一回给自己办事，同时在黑子身上享一把翻身当大哥的滋味，没想到事情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大成后悔了。 他妈的着根本不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黑子，黑子以前从来不屑跟派出所打交道，可是现在竟然说要去派出所举报他们 “黑子你是不是有病！事情你要不想干可以不干，你反过来咬我们一口算什么意思”大成挨了一个过肩摔，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捂着胸口痛苦喘气，怒道，“以前我们一直把你当大哥看，你对兄弟就是这德性怪不得大家伙现在都不乐意跟你！” 黑子大脚掌踩在叫嚣的青年脸上，碾了碾，顺手掏烟，“……” 没掏着。 他刚才好像本来要去买烟来着 是这几个狗比突然出现，让他把大事给忘了。 黑子生气，脚下又重了几分，把青年脸给踩得变了形，“兄弟当年事发我将兄弟义气，一个人把罪名全揽了，判了五年。从我被抓开始到我出来为止，我的好兄弟没去看过我一眼。” 黑子说完点点头，“兄弟，挺好。” 提起这个，大成哑火了，自知理亏，又软了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要钱，大不了我分你大头，总行了吧！这次的事情我们就算揭过去了，以后谁都不再提！行不行！” “自娱自乐还挺嗨。”黑子嗤笑，把大成右手拉起，左右研究角度。 “……”大成脚底一寒，“你想干什么！” “我刚递小崽子，你这只手好像想接” 那种云淡风轻的模样，直让大成寒意从脚底猛地蹿上头顶，“不不是，我没接！我还后退了一步！” 当时他的右手是动了一下，但是下一秒他就立马收手后退了，他发誓！ 他虽然想赚钱，但是他压根不敢真沾手人命，所以当时是打算让黑子来干这个事的！ 还有，你要是不想老子接手，你往前递个毛啊！ 玩试探还是玩陷害呢草泥马！ 黑子听了他的解释，听完神色淡淡两手一拧，就听一声极细微的咔擦声响。 紧接是男子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角落里，七七眨着两眼茫茫然，有些害怕的缩了下身子，“蛋蛋，那个长头发叔叔叫得好惨，他怎么了” 黑子特地背对这个角落，瘦长身影完美阻碍了小娃儿视线。 所以小崽子除了能听到惨叫，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蛋蛋自然不会那么好心解释，“他卖惨呢，想博同情。” “哦，那七七不同情他。”小崽子点点头。 那边眼看着大成被惨虐，其他三个同样被摔得七荤八素的青年僵躺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几人都熟悉黑子脾气，就是个偶尔正常的疯批。 这时候谁出声谁更惨。 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黑子想黑吃黑，那就肯定要吃。 他们只能躺平。 “小崽儿，过来，跟叔叔收钱去！”解决完四人组，黑子回头招招手，跟召唤小狗狗一样。 七小狗狗七哒哒跑过来，神经兮兮问，“黑子叔叔，这是打劫吗七七不做犯法的事哦！” “叔叔干了活，正经收人工，合法合理。”黑子瞥她一眼，长臂一捞一扔，小崽儿又稳当当骑上他脖子，“叔叔也是接受过国家教育的人，犯法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干。” 小崽儿信了，还兴冲冲举起小手，“走！收人工！” 青年这回真跟赶狗似的，赶着地上四人上车，直往镇尾的储蓄所冲去。 蛋蛋飘在半空，黑着脸想骂娘了。 他妈的，都什么玩意儿 小崽子身边出现的，怎么一个一个都不是正常人 他崽儿都要变成什么样了草泥马！ －－－－－－题外话－－－－－－ 完毕，晚安 70 第二八五章 人是带着小崽子捞他们钱来的 从储蓄所出来，大成跟小平头四人满脸麻木。 相反，走在他们一侧的黑子跟小娃儿则满面春风。 虽然黑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从那双发亮的黑眼睛能看出，他对这一趟的收获非常满意。 临分别前，黑子从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大团结扔到小平头手上。 小平头有些震惊，也有些不知所措。 总觉得手上这些钱有些烫手，不知道该不该接，害怕真接了下场会跟大成一样，手臂脱臼。 “我刚被送去阳县劳改场那会，你给我送过一包烟，这一千块钱给你，兄弟情分两清。”黑子半垂眸子，声色冷淡疏离，“从今往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再摆你们一道，好自为之。” 青年说完这句话，驮着小娃儿扬长而去，走路的背影依旧松松垮垮，没个正形。 看起来懒散又无害。 但是大陈跟小平头几人没敢追上去，也没敢说不公平。 经过这一回之后，几人是真的不敢再打黑子主意。 他们已经落了把柄在黑子手上，只要那个小崽子还活着，什么时候都能作为人证去派出所告发他们。 如果他们还想要自由生活。就跟黑子说的那句话，要好自为之。 而且这个时候，他们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从头到尾黑子就没打算跟他们干。 人是带着小崽子捞他们钱来的！ 大成手被拧脱臼了，骨头断没断不知道，得赶紧上医院包扎。 关节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他早就已经脸色苍白，额头豆大汗冷汗一颗颗冒，撑不了多久了。 几人重新坐上破旧面包车，开往镇卫生所。 车里一时间很沉默，没人说话。 这场他们以为能挣横财的大单子，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做了次杨白劳，好处全被黑子拿去了。 谁都没心思在说什么。 小平头坐在面包车末座，低头看着手里那沓纸币，心头五味杂陈。 曾经一起疯一起乐的好兄弟，这次是真的被他们丢掉了。 又或者说是黑子把他们丢掉了。 再也回不去从前的情谊。 “黑子叔叔，我们现在要去买排骨吗买完是不是就回家啦”小娃儿在青年脖子上抖着小腿，小嘴又得吧得吧开始说个不停，“那边斜对面往坡上走就是菜市场了，好近的。黑子叔叔腿长，走一会就能到啦，我们今天买几斤排骨呀，七七出来有一个小时了吗” “想吃排骨” “想！婆婆做的排骨炖土豆可香了，好吃得七七每次吃饭，都把饭碗舔得干干净净的！” “买三斤，你一斤，我一斤。” “那还有一斤给谁吃呀” 黑子眉头动了动没说话，跨着长腿朝小娃儿指的方向，七弯八拐，经过一处堆满废弃木材的角落时，猛的伸手往里一揪，揪出个人来。 六目相对。 七七看着面前的人，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桃花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躲在那堆烂木头最后面” 桃花尴尬不已，哪能想到自己会被揪出来。 “那个我我在里面落了东西，我进去捡来着。”因为心虚，女子说话的时候一直不停虚咳，眼睛瞟来瞟去，不敢对上青年的眼睛。 黑子眼珠子下移，居高临下俯视她。 他长得高，女子挺直了身板，也才刚到他下巴。 “你一路掉的东西挺多的，都掉了什么，说我听听。”他说。 闻言，桃花俏脸猛的涨红，知道自己露馅了，跟踪男人的事情可能早就被他发现。 当时她刚从地里回来，还没到村口，看到男子踩着辆破单车，载着七七往外走去。 想起他以前的劣迹斑斑，她担心他会对七七做什么事情，想也没想就踩着单车跟在了后头，连家都没来得及回。 没有在发现的当时立刻把男人来拦下来，连桃花自己都想不通是什么原因，或许她潜意识里，其实相信他不会伤害七七。 拉回思绪，桃花羞恼咬唇。 心里既恼自己不小心没藏好，又恼男人嘴毒，说话寒碜人。 恼火上头，胆子就大了，桃花身板一挺，支着脖子抬起下巴，“你管我掉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还没说你偷偷带七七出村，想干什么坏事呢我当然要跟着你了！我得好好盯着你，万一你做了什么坏事情我，我——我就去报派出所，把你逮进去。” “啧，你跟你爸上辈子是我债主吗这辈子一个个讨债来，总想把老子往派出所送。”青年嘟哝了句，迈开长腿继续往菜市场走。 把已经准备好唇枪舌战刀光剑影的女子晾那了。 桃花，“……” 目中无人，无视谁呢！ 她跺跺脚，气得一咬牙扭头往菜市场另一个方向走去。 谁说她故意要跟着他了，好像她来镇上就没正事干似的，她也来买菜！ 买点肉回去给爸妈吃顿好的！ 不是赶集日，菜市场里人不算多。 而且这个时间人们大多已经买完菜，在家做饭吃饭了。 所以七七跟黑子买肉很顺当，到了摊位前叫老板把排骨切吧切吧装上。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拎着排骨想要离开的时候，肉行另一端传来吵闹声。 人高看得远，七七一眼就看到了那边人群中间的女子，“黑子叔叔，是桃花姐姐！” 小娃儿眉毛倒竖，怒瞪女子身边另一个正拉拉扯扯的人，她还记得这人，是跟桃花姐姐相看过的黄二。 “那个坏人又在欺负桃花姐姐！黑子叔叔，快过去！” 黑子本来打算过去看看的，闻言脚跟一转走人，“不去。” 他为什么要听小崽子指挥 七七傻眼了，“过年的时候你在我二伯家吃了好多顿饭，二伯怕你过年挨饿，还给你送米送肉！我二伯娘大年初一还给你封红包！还有我！我、我还给你赊棒棒糖了！” 黑子，“……” 听着这些话，他都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 小崽子嘴巴怎么那么能说 “你不去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去救桃花姐姐！”脖子上小娃儿扭来扭去扑棱，吵着要下地。 黑子脸黑，“坐好，你这样的过去不够人一脚踩，矮冬瓜。” 七七，“……”眼睛都瞪圆了。 矮冬瓜 乱讲！ 她还能长的！ 70 第二八六章 只会欺负女人的怂货 青年人高腿长，转眼走到喧闹处。 扒拉开人群走到中间，因为身高优越，再加上脖子上架了个漂亮萌娃，瞬间吸引了所有人视线。 连刚才还在拉扯争吵的男女也停了下来，齐齐看向他。 “是你你来干什么又想英雄救美”黄二立刻认出了眼前男人，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惧意。 那头晚上揍他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被人压着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印象深刻得不能再深刻了。 所以哪怕当时天色乌漆抹黑，他还是凭感觉一眼认出了男人。 打人狠，还特别不要脸，买根棒棒糖都要强行赊账的狗比！ 他看看桃花，又看看男人，随即嘲讽冷笑，“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突然之间拒绝我家的亲事，原来是另外有了相好的！你们两个其实早就勾搭上了吧简直不要脸！” 接着黄二一把把桃花揪扯过来，朝周围众人高声道，“大家看看啊，这就是桃溪村出来的闺女！水性杨花！恬不知耻！明明是她自己约了我晚上幽会，结果被人发现了就倒打一耙，往我头上泼脏水，冤枉是我想要欺负她，坏了我跟我家的名声！害得我们家到现在都被村里人疏远排挤！既然今天遇上了，老子就要把这事情说出来，出一口恶气！” 此时的黄二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早没有了之前装出来的斯文拘谨，倒更像是一个恼羞成怒的无赖。 桃花被他这番颠倒黑白，气得俏脸怒红。 她用力想要挣开男人钳制，“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心思不干净！” 桃花到底是个大姑娘，那些有关黄二听了他老子娘的话，想要强迫自己生米煮成熟饭，晚上蹲在自己家附近想要欺辱她的事情真相，她说不出口。 那天晚上要不是被村里小娃子们看见，她的清白早就被黄二毁了！ 七七几乎是跟桃花同时骂出来的，她年龄小，还不懂那些顾忌，只知道黄二欺负桃花姐姐，那她就要给桃花姐姐报仇，就算是吵架，也要吵赢那个坏蛋。 “你才不要脸，你才水性杨花，你自己干了坏事，我跟我的小伙伴们都是亲眼看到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亏我还叫你一声黄叔叔，你这个坏人，你根本配不上我桃花姐姐！不要脸，不要脸！你的名声是你自己坏的，你凭什么怪到我桃花姐姐身上！” 小娃儿坐在青年脖子上举着两只小爪子，骂人的时候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眼瞳黑亮。 因为生气，小脸染上薄红，样子看起来超级奶凶，偏生嗓音绵绵软软，又超级可爱。 “我婆婆说了，相看不是一定要结婚，如果相看不满意，那就重新相看。我桃花姐姐对你不满意，不嫁到你们家有什么错你听你妈妈的话故意想欺负我桃花姐姐，把我桃花姐姐诓到你们家去给你们干活赚钱！你们还想靠着我二伯跟我们家的关系，让二伯帮你找城里的工作！是你们没安好心，一开始就打坏主意！这些我都知道！别以为我是小孩我就什么都不懂！这些事情还是你跟你妈妈背地里商量的时候，被你大嫂给听见了，我二伯上你们家讨公道那天，你大嫂说出来的！当时可多可多人证了！你以为光凭你一张嘴就能冤枉我桃花姐姐吗你做梦！” 七七越骂条理越清晰，嘴皮子也越利索。 听八卦还是很有用的，可以帮得上姐姐的忙！ 有些事情，从小娃儿嘴里说出来，跟从桃花嘴里说出来，带来的反应跟效果会截然不同，七七算是歪打正着。 她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哗声一片。 黄二脸上原本的讥笑嘲讽消失，转而涨红生紫。 中午菜市场人不多，只有零星顾客，所以此刻在旁边围观的大多是菜市场里卖菜的摊贩。 黄二就是在菜市场里卖手打丸子的，跟周围的摊贩大多熟悉认识，现在底子被小崽子给抖了出来，以后他压根没办法在这个地方混。 光是周围那些异样的眼光就让他承受不住，还不得即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恼羞成怒之下，黄二眼睛一厉，伸手就想把小娃儿往下拽，“小崽子，你他妈胡说八道！” 然而他手刚伸出来，就被对面瘦高青年一把攥住。 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动作，他却觉得骨头像是要碎了一般，疼得惨叫出声。 嫌叫声太吵，黑子一脚踹了过去，正中胯部，立刻让青年疼得发不出声音来。 围观群众，“……” 他们看着都替黄二疼了。 黑子垂眸，凝着疼得脸变形的青年，“老子也是桃溪村的，旁边这个我妹。以后但凡我再听到你欺负她，老子见你一次揍你一次。至于你要在外面唱什么，你尽管唱。我一小混混，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不信你试试。只会欺负女人的怂货。” 说完他斜眼往周围扫了一圈，皱眉，“看什么看，热闹好看吗要是觉得这男人好，那我建议你们，谁家里有闺女的往他家里送，保证婚姻幸福美满，谁嫁他谁享福。至于我妹子，没那个福气，敬谢了！” 他拽过还愣在那里的桃花，再次扒拉开人群，扬长而去。 明明是松松垮垮的背影，看起来却又混又嚣张。 总之就是个不好惹的硬茬子。 周围看热闹的人被他讽刺了一声，居然没有人敢站出来跟他对呛，眼睁睁看着他走人。 随后众人琢磨着男子那番话，又看看还蹲在地上捂着某处的青年。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非但没有觉得黄二可怜，反而觉得他愣是丢人。 同样是男人，也不过就是比人矮了那么一丢丢，居然连人家一招都架不住。 人家出手他就只有挨打的份，可不就是个只会欺负女人的怂货吗 这样的人，谁家有闺女都不会往他家里送。 嘴碎小气还软弱无能。 这会子也不用再怎么证明，众人看黄二的眼神就已经纷纷变了。 事实胜于雄辩，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他们亲眼看到的，可比亲耳听到的要真实多了。 70 第二八七章 黑子赚的是两笔 “你们说刚才那小娃娃说的是不是真的黄家真的想软饭硬吃，算计人家闺女，想贴上桃溪村沾好处” “我觉得是真的，那么小的娃娃可不会说谎。更何况桃溪村现在是什么光景咱们周围十里八村的，如果有机会，哪个不想贴上去不说其他，就是能要到个名额进七七食品厂，那这辈子也能安安稳稳富足有余了。” “诶！我想起来了，刚才那小娃娃说，黄二一家是想借他们家的关系进城做工那个小娃娃不会就是桃溪村的七七吧！” “哎哟喂，错不了了！肯定就是七七，那可是个福宝宝啊！外面都说桃溪村是从捡了她回村之后，才突然开始发达的！我的天，我居然错过了跟福宝宝说话的机会！要是能搏一搏她的好感，说不定她一句话，我明儿就能进食品厂做工去了！老子还用得着在这里卖菜，一个月挣那几十百把块食品厂一个月的伙食补贴，我都得挣上十天半个月的！” 众人纷纷扼腕，相继散去。 徒留黄二蹲在原地，脸色阵青阵白，同时心里一阵阵后怕。 他刚才想对小崽子动手来着，那小崽子不会回去告状吧 要真是那样，她爸妈想要对付自己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一茬，黄二呆不住了，三两下收拾好东西，在无数异样又微妙的眼神里，灰溜溜逃离了菜市场。 这边厢，黑子拉着桃花走出菜市场后就放了手，径直走到对面小卖部，一次给自己买了五包烟。 付了钱之后，看到柜台上摆着的棒棒糖，犹豫了下没买。 图书馆的棒棒糖更好看，最重要的是…… 他斜眼看了下挂在自己身前的小短腿，最重要的是能赊账不要钱。 菜买了，烟也买了，是时候去取单车回村了。 从在肉行里被黑子拽着离开开始，桃花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直到回到村口，被青年叫住，她才停车抬起头来。 单车菜篮子里被人扔进来一袋排骨。 “给二叔二婶的。”青年道。 桃花抿抿唇角，终于开口，“你今天带七七出去，是那些人让你干的吧” 青年抬眉，漆黑深沉眼眸幽幽盯着她看。 “如果你真的能浪子回头，我爸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谁浪子回头老子挣钱呢。” “你没有伤害七七。” 青年啧了一声，不耐烦道，“因为她能给我赊棒棒糖！” “……”这理由，桃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来，之前的低落心情也回转不少，“赊账也是要还的，回头有空了记得多去图书馆看看书，挣小红花。” 心情好转起来的姑娘嘴角轻扬，重新蹬起单车往家走，“还有，谁是你妹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这句话似嗔似笑。 黑子眉头皱起，身子微微后仰，警惕，“不是我妹是什么，难道你想做我老婆” 姑娘单车踉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的声音从前方飘来，恨恨的，“陈复生，你滚蛋！” 姑娘把单车踩出了驾驶风火轮的气势，怒气冲冲瞬间走远。 没看到身后青年，听到陈复生三个字时，眼眸瞬间深幽。 “黑子叔叔，原来你的名字叫陈复生啊！”后座上，小崽儿嗓音糯软清脆。 黑子嗯了声。 “哇，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黑子叔叔的名字真好听！” “好听吗没几个人记得。” “谁说的桃花姐姐就记得，以后七七也会记得的！” 青年视线往姑娘离开的方向撇了眼，车头一拐往篱笆小院巷口拐进去。 “跟婆婆说，两斤排骨，你一斤我一斤，其他人没份。” “那我婆婆跟太姥爷他们吃什么呀还有我爸爸妈妈叔叔跟阿贵伯伯他们——” “那不有土豆呢吗” “……”经由此，七七得出个结论，黑子叔叔特抠门。 篱笆小院里，大人们都知道黑子带七七去镇上的事情。 一开始张细凤心里是有些担忧的，所以一早上哪都没去，就守在院里等着，心神不宁。 直到看到两人好好的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拎着排骨欢喜的去灶房整理，准备晚上把排骨炖上。 七七回到家，小嘴一刻不消停，马上把在镇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当成故事一样，讲给太姥爷跟叔叔他们听。 让七七有些惊奇的是，今天爸爸跟阿贵伯伯居然也在家。 “爸爸，你今天不用跟妈妈去城里吗”七七疑惑。 傅燕迟扬唇，一本正经，“爸爸今天放假，在家陪七七呀。” “可是七七没有空陪你呀！待会七七还要去二伯家，跟二伯还有二伯娘说事情呢。说完事情之后也没有空陪爸爸，七七下午有约了，很忙很忙的！” 傅燕迟，“……”所以他就是个被嫌弃的老父亲 周围人看着傅燕迟大受打击的模样，纷纷闷笑不已。 傅燕迟今天没去城里，其实还是因为七七。 因为黑子早上过来报了个备，说要带七七去镇上办些事情，同时特地跟他们解释了下当中原因。 大成四人接了任务要对七七下手。 四人过来拉他入伙，黑子答应了。 这件事情就算他不干，也会有别的人去干。 那还不如他直接应下，既能够掌握那四人的行动，又能够暗中保护七七。 这样一来也不会打草惊蛇，免得背后的人再有什么其他动作，让他们防备不及。 当然，黑子要收保护费，无酬劳的事情不干。 七七完全不知道黑子在她身上大赚了两笔钱，还乐滋滋的夸黑子叔叔在镇上给她买了香喷喷的肉包子…… 最后傅燕迟选择相信黑子。 同时为了保证七七的安全，贵叔全程在后面偷偷跟踪。 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能及时把七七救下。 好在黑子说话算话，没让七七伤到一根汗毛。 所以贵叔暗里跟踪保护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说出来破坏气氛了。 至于宋月凉那边，也早就得到了傅燕迟的通知，跟她说了七七的事情。 所以宋淳生这一次的隐私手段，一开始就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打错了算盘。 70 第二八八章 发工资! 对赌协议分出输赢。 宋月凉很快拿到了自己该得的赌注。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 至于宋氏集团及宋家经此一事之后，怎样在落魄境地里垂死挣扎，众人暂时没有精力去关注，也懒得关注，各自都有事情忙。 时间一转眼来到五月中。 食品厂正式经营已经有一个月了，到了该发工资的时候了。 这一个月来燕希忙得马不停蹄，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创业的艰辛。 亏得当中有董望舒不停出手帮忙，亲自带着他跑市场、谈订单、铺货，让他省了很大的心力。 最后的成果也极为喜人。 因为有燕家的名头在上面撑着，同时食品厂生产出来的产品味道实在让人惊艳，尤其七七果饮的味道，更是一经推出便广受欢迎，受众极广。加上食品安全卫生各方面也经过机关验证审批合格，所以在食品厂第一批产品流入市场之后，工厂就开始陆陆续续接到订单。 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订单数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这些都在在昭示着，食品厂已经走上了成功的轨道。 这一个月下来，燕希的变化最大，像浑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精神勃发。 曾经性子上的浮躁褪去，人看起来变得更加踏实沉稳，自信从内而外的散发。 已经隐约有了一个企业人的架势。 食品厂里，工人们也兢兢业业干了一个月的活，没有人偷懒，也没有人耍滑。 每个人心底都在期盼着月底，想象自己能拿到多少工资，能不能拼上业绩拿到奖金。 因为心里存着希望，干起活来就越发卖力。 现在终于到了一个月的月末了，到了发工资的时候。 是以人人都在引颈以盼，等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就连七七等一众小娃儿都忍不住心生好奇，一并伸长了脖子，想再看一场食品厂的盛景。 因为除了七七之外，其他小娃儿们家里可都是有人在食品厂里面工作的。 小娃娃们也关心爸爸妈妈，或者叔叔姐姐们能拿到多少工资。 这已经成了各家茶前饭后必聊的话题。 五月十六日。 此时距工人们进厂做工，已经过去一个月零两天。 但是工资迟迟未发放，不少人心里泛起了嘀咕，开始焦急不安。 食堂里，工人们吃过午饭后没有立即散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闲聊，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工资的事。 “你们说咱们能拿到多少工资厂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宣布咱的每月工资是多少，弄得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这个月做下来白打工了。” “白打工不可能，再怎么燕家也不会干这种事情。要真这样诓咱们白打工，那他家名声不得坏了以后谁还敢来食品厂做工，谁还敢往燕家的企业进啊” “嗨，我就这么一说，这不是心里着急吗工资肯定不会没有，但是迟迟不发放，厂里也没个说法，难道你们心里不好奇啊” “那是好奇的，越近月底，我的心就越跟猫抓似的，每天睡都睡不好。” 工人们虽然依旧笑声阵阵，却难掩心头焦躁。 这天整个工厂都处在这样的氛围当中，一直到下午快放工。 眼见着又一天过去了，关于工资还是依旧没有消息，工人们心情开始越来越浮躁。 这时，厂里特地安装的广播大喇叭突然传来声音。 工人们一听就听出来了，是厂老板燕希。 众人纷纷精神一振，同时心往上提。 “知道大家都等急了，怎么干活超过一个月了还不发工资呢是不是不发了” “在这里，作为厂长，我先跟大家伙说声抱歉。因为工厂刚刚开始运营，大家都是生手，所以各个方面运作还不是很熟练，所以多花了点时间。” “工资之所以迟迟没发，大家别担心，不是厂子不发工资，也不是发不起，是厂里会计们正在加班加点的进行核算统计。现在会计们的工作已经完成！待会马上开始发工资！” 一句发工资，引来整个厂爆发轰鸣。 全厂一千一百多个员工，通通振奋欢呼，声音响彻半空，甚至惊动了周边邻近几个村落。 喇叭里的声音还未停。 “因为厂子工人人数众多，怕大家等急了，所以经由骨干们商量决定，以后每个车间员工的工资，由各车间组长代发！各车间组长现在到我这里领钱！” 呼声顿了顿，接着再次爆发，更加震耳。 厂长办公室里，办公桌都被声音震得微微颤动。 燕希失笑，坐在办公桌后，心头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骄傲跟自豪。 身为一个厂长，能让员工发出欢呼，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成功的。 目标要一个一个定，路要一步一步走。 如今的他已经知道，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 现在厂子还处于初步阶段，一开始的订单其实有很多是别人冲着燕家的面子给的。 后续想要真正发展起来，走得更长远，走得更稳，最终依靠的还是产品的质量。 而工人，就是厂子发展的基石。 很快，厂长办公室大门被人敲响。 各车间组长聚在一块走了进来。 走在第一位的，就是第一车间小组长李三。 年过而立的汉子，此时开心得咧了嘴，笑容大大的，眼睛亮的惊人。 “厂长，真发工资了！大家伙是真等急了呀！” 他跟燕希比较熟，所以说话也比较亲近。 后头跟着的其他小组长们闻言，纷纷暗笑。 燕希从脚边提起一个大麻袋摆上桌，麻袋里装的是一摞一摞还没拆封的纸币。 他瞪了李三一眼，笑道，“别人急了不敢讲，就你最敢讲。行！就冲着你敢讲，第一个给你发钱！这里还有一份各个车间的工人名单，你们对照车间序号自己领走，上面有每个车间获得当月全勤奖、业绩奖的获奖名单，以及获奖金额。另外每个车间的小组长，除了基础工资之外，也有全勤奖，同时每个月还额外有工资百分之十的奖励！从下个月起，组长之间也开始评绩效！谁管理的车间更好，谁更能服众，也能拿绩效奖！” －－－－－－题外话－－－－－－ 完毕，四更啦！ 70 第二八九章 一言不合就发工资 这工资还没发下去呢，十一个车间组长就被冷不丁砸下来的好消息给弄得晕晕乎乎了。 勉强在厂长面前强撑着装装相，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失态，丢了人。 等出了厂长办公室，十一个小组长立刻头并头，纷纷拿出自己手里的名单开始相互打探。 看哪个车间谁谁得了绩效奖，得了多少钱！ 越看越激动！ 等看到名单最后一栏车间组长的工资时，有人没忍住嗷的一声大喊，还有人激动得爆了粗。 “两百五十基础工资！” “加上额外百分之十的奖励，那就是两百七十五块！” 组长们笑咧了嘴，站在那里呆呆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两百七十五啊！ 而且这还没包括他们每个月的全勤奖！ 李三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在众人视线中，汉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伸手抹掉眼角水光，“我跟我媳妇在外打工，离乡背井整整奔波了五六年时间，中间换过至少三个厂子。工资最高的时候也就拿两百块，工资低的，有时候一个月六十块钱都拿不到。现在能在家门口找到一份这样的工作，安心了，真的踏实了！” 众人当中有不少也有过在外打工的经历，听着李三的话，拍拍他肩头，相互勉励，“以后好好干，咱们的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越过越安稳！” “行啦行啦，别想以前那些苦的时候了，赶紧回车间发工资吧，工人们都等急了！再不回去啊，我怕他们造反的心都有了！” 众人再次哄笑开来，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钱往各自车间走，满身的劲。 车间里此时也不平静。 工人们听到说要发工资之后，就完全按捺不住了。 组长还没回来，大家伙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不停猜测。 “真要发工资了！你们猜猜咱每个月有多少工资” “管他多少工资，只要能发下来我就满足了！再说了，咱七七食品厂发下来的工资总不至于亏待人吧” “那是，肯定得比我们地里刨食要强！搁往年，五月份地里的作物还没熟呢，光流汗不见钱！” 第一车间里大多是桃溪村村民，讨论比其他车间更加热烈。 “我算了下，我这个月都是回家吃的饭，每个月三十的伙食补贴省下来了，还有全勤奖一个月三十，这俩加起来就有六十块钱了！诶哟喂！” “哈哈哈，六十块钱你就满足了你是看不起咱食品厂咋地七七一家子都是厚道人，小希那也是厚道没跑的，绝对不可能剥削工人！我大胆点，我猜加上工资得有一百五！” “城里的厂子工资大多在一百二到两百，两百已经是高工资了。咱厂子刚起步呢，到处还是用钱的时候，等以后厂子效益越来越好，咱的工资肯定也能越长越高。再说咱现在每天就干八个小时，而且不用加班，我估摸着各项加起来一百五也到顶了。” “一百五整整够了！活儿不累，工作时间也不长，下班回家还能给家里干干地里活儿！家里有两人在厂子里的，那一个月可就三百了啊！干一年顶咱种五亩地西瓜！” 狗蛋爸妈也在第一车间，两人就是双职工家庭，听着大家伙谈论，夫妻俩相视一笑，眼里透出欢乐满足。 一个月加起来能有三百块，虽然没有沿海一带厂子拿的最高工资高，但是肯定稳定。 而且他们夫妻俩是在外面吃过亏的，辛辛苦苦干上一年半载，最后被黑老板坑了拿不到的工钱的，比比皆是。 稳定，不用离家，活儿还轻松不累，一百五拿到手里比城里人都香。 李三在热烈议论声中，抱着一摞子现金走进车间，笑容满面，“聊得这么热闹呢来！多少先安静安静，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留点力气啊伙计们！待会不够你们喊的！” 他一现身，车间哪里还安静得起来，霎时间更加哄闹。 “三！明人不说暗话，咱一个月工资多少，你先报个数！” “别跟你爸学啊，越来越喜欢卖关子吊人胃口！大家伙心焦着呢！” “快说！不然咱晚上全杀上你家吃空你家的粮！” 李三笑骂一声，“你们这帮犊子，整事儿呢晚上我买酒出！你们带菜！谁个想来我家霍霍的尽管来！老子一人放倒你们一个连！” “我呸！瞧你能耐的，晚上整上！我叫我媳妇儿炒花生下酒！” “哈哈哈哈！” 笑声阵阵间，李三把一大摞现金往车间里工作桌一放，掏出名单，丁点预兆没有的就投下第一记炸弹，“李来福！五月工资二百，全勤三十，伙食补贴三十！累计工资二百六！狗蛋爸，上来零钱！” 众人，“……”好蒙。 一言不合突然就发工资了 前一刻还说笑呢 不是，刚说的工资多少 “……”有人猛地一巴掌拍上狗蛋爸后背，把人拍得差点没把肺咳出来，“李来福！叫你呢！自己名字多少给忘了快去领工资啊！我x，二百六十啊！” “二百六……刚谁说一百五到顶的！胡咧咧！这钱都差不多翻了倍儿了！！” “基础工资，全勤，伙食补贴……二百六！意思是大家伙全多少有这个数啊！咱车间一个月下来没有谁缺席过一天的！全勤拿下了！伙食补贴另计！反正工资绝对不低于二百三！” 狗蛋爸走上去零钱的时候，人飘乎乎的，直到领完钱下来多少没回到正常状态。 “张玉梅，五月工资累计二百六！上来领钱！” 这一声让狗蛋爸豁然抬眼，张玉梅是他媳妇。 也就是说他们夫妻俩这个月总共挣下了五百二十块钱。 去年他们夫妻俩还在外地干活，因为迟迟拿不到工资，夫妻俩最后连维持基本生活的钱都没了。 后来实在没办法回来了一趟，厚着脸皮问老父老母，拿了他们辛苦种西瓜攒下的两千块血汗钱。 因为这事儿，几遍后来得了七七爸帮忙拿回工资，把钱还给了父母，他跟媳妇仍旧觉得羞愧难当。 狗蛋妈也领着工资下来了，夫妻俩再次相视，眼里是彼此才懂的辛酸。 夫妻俩站在一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咧嘴一笑，眼泪潸然落下。 “等回去了我拿一百块给爸妈，让他们逢集市的时候多买点好菜，咱家以后也吃好点！” “诶！好！” “明天下班我跟你去买点东西，也回那边看看岳丈岳母，给他们留点买菜钱！” “……诶，好！” 领工资的人一个个上台，工资揣在怀里的真实感，让每个人都露出了笑脸。 隔壁车间的哄闹声一阵高过一阵，想来跟他们车间也是同样的场景。 70 第二九零章 前路全是希望 工人们的工资都领完了。 李三还笑眯眯站在那里，工作桌上的现金也还有剩。 见此情形，工人们还在激荡的心又提了起来，高高悬在半空。 “三儿，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跟你爸简直一摸一样，能不能别卖关子做个人还有啥事儿一次说了！” 李三笑，“还有绩效奖啊。瞅瞅你们这记性，都高兴傻了” “……” “张玉梅！五月工作认真，干活细致，且在独立完成的产品数量上领先前列，表现突出！经评选，获五月绩效奖，奖金五十元！” 小组长又是一句预兆没有，直接扔炸弹。 把人给整得茫茫然。 “陈先……奖金五十元！” “李素娥……奖金五十元！” 五十块的绩效奖，加上工资跟全勤之类，多少超了三百了！ 厂子给工人的待遇，继食堂大优惠之后，又迎来一股更高的高峰。 然而更让他们惊喜的还在后头。 “这个月咱车间有三个人拿下绩效奖！但是厂长说了，不是每个月都只固定三个名额！只要你干得好，工作表现突出，就能有机会评选！厂子给工人福利优待不限人数！但凡你能选上，不管是一车间十个人还是五十个人，都有奖金拿！” “另外，咱厂子现在还处于起步阶段，等以后步上正轨，厂子的效益增长了，工人们的工资就一并跟着涨！” 吼声雷动。 响彻云霄。 这一遭，是真把工人们的嗓子给喊哑了。 不少人在激动中红了眼。 当初厂子招工的时候，很多人是削尖了脑袋挤进来的。 一个是冲厂子离家近。 二个是冲桃溪村名望。 最看好的还是厂子的背景。 其实说到底，大家心里求的不过是能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份稳定的收入。 如今全都齐活了。 而且，放眼展望，前路全是希望！ 这是七七食品厂给他们的！ 生活真真开始有了奔头！ 这天晚上，萩芦镇各个村子都出现极为热闹的景象。 工人们下了班，揣着第一次领到的工资，奔回家报喜。 家里杀鸡宰鹅加菜的更是家家户户不落。 周围邻里纷纷来凑热闹，吃菜喝酒间，羡慕溢于言表。 由于李三放了话要放倒一个连，加上大家伙被他刺激了一回，晚上当真你端一碟花生我拿一晚酸菜，挤去了李家大院。 大家伙扬言今儿晚上要让李三家米缸见底。 七七也凑了个热闹。 小家伙在狗蛋跟华子的带领下，把大人们用来下酒的花生悄悄转移，几个娃子躲到屋后面，快乐吃起炒花生。 花生炒得焦香，咬下去嘎嘣脆，满嘴的香气。 五月夜空漫天都是星子，银盘似的圆月高挂星河间，洒下来的月光透着温柔。 晚风徐徐吹来，伴着夜间阵阵虫鸣，静谧又温馨。 “我爸妈今晚回家，给我爷奶交工资了，”狗蛋咔咔嚼着花生，“我看见我奶偷偷抹眼泪了，啧，人老了是不是都爱哭有啥好哭的，这不是该高兴的事儿吗！” 月色下，娃子眼睛晶亮，嘴里吐槽着，脸蛋上的笑却一直没落下来过。 包括华子跟喜丫几个也是，每个人身上都洋溢着浓浓的幸福感。 当初父母不在身边时，总萦绕在他们身上的敏感落寞，如今已经看不到了。 七七弯着眼睛，一边吃花生一边搭话，“我太姥爷说，高兴的时候哭，叫喜极而泣，是快乐的眼泪。那不叫哭。” “小丫头，懂得还挺多。”狗蛋嘴巴咧得更大了。 “我不是小丫头啦，七七已经五岁了，很快就能去上学了。” “真的你家里说让你去上学了这学期过后，学校八月份就开始招收新生了！七七，你要是在我们学校上学，以后哥哥天天负责接送你！”狗蛋立刻挺起胸脯，信誓旦旦，“有我在，保管学校没人敢欺负你！” 华子气得不行，“还有我呢！整得七七只有你一个哥一样！” “咋啦你自己嘴慢还赖我啊说起打架，你除了会弹牛粪粒子还会啥” “看不起谁呢！老子一拐子能把你擒地上！” “你敢不敢比比！” “比就比！” 眼看两人在屋后就要掐起来，喜丫几个小娃儿们有些不知所措。 七七眨巴眨巴眼，趁两人不注意，突然伸手抢了狗蛋手上的碗就跑，“李叔叔！村长爷爷！铁军哥哥跟华子哥哥打架啦！” 狗蛋、华子，“……”他们还没动手呢！ 前屋很快响起动静，有老爷们抄家伙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狗蛋跟华子相视一眼，两人拔脚就溜，追在七七后面跑，“七七你又告状！等哥哥逮着你你就完蛋了！” “跑慢点！花生都撒了！还没吃上几口呢！” “诶诶诶！慢点慢点！小心别摔着了我的小祖宗！你停下来，哥哥不追了，咱找个地儿吃花生行不行！” 院子里刚拎着棍子准备去吓唬吓唬小崽子的狗蛋爸跟李三俩，瞅着娃子们一溜烟跑出了门，又听着他们嘴里喊的话，怒气刚上头就被逗乐了。 “我说下酒的花生怎么找不着了！原来是小兔崽子给顺走了！” “行了，回去喝酒！有七七在，那俩崽子打不起来！” …… 食品厂发工资的热闹还没结束，村子新的一轮热闹又赶着来了。 西瓜苗已经育好，马上就能移栽到瓜地。 对桃溪村大多数村民来说，西瓜，更是他们一年里最大的盼头。 去年他们就是靠着卖西瓜，迎来了第一波好光景，改变了长年灰暗的生活。 今年，村里老一辈们的希望，也全部都放在了西瓜上。 如果工厂是年轻人的天下，那饲弄庄稼就是他们这些老把式的拿手活。 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他们身上都像是闪着光。 “现在，轮到咱们大干一场了！老伙计们，西瓜好好种！到了年中，再卖个好价钱！咱的日子一定红红火火！” 后山瓜地里，老村长一边移栽瓜苗，一边给大家伙打气激励。 引来老伙计们大笑，“还喊精神口号老村长，你就是啥都不说，大家伙也不会亏了这些瓜苗！都是钱哩！” 后山笑声阵阵，老远都能感受到笑声哩传递出来的快乐。 70 第二九一章 研究心脏负荷率 溪中村。 王建中这时候也在整瓜苗，刚刚全部移栽好。 去年给桃溪村拉了三天的粪，得了一包西瓜种子，他一直当成至宝一样小心收藏。 开春后刚进三月，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给西瓜育苗，小心伺弄，一直等到现在。 蹲在地头间看着移栽出来的瓜苗，一颗颗娇嫩鲜绿，王建中心头激动不已。 这就是小麒麟瓜，城里一个能卖上八块钱的小麒麟瓜！ 花衬衫跟他一并蹲在那儿，看着在微风吹拂下颤巍巍的嫩苗子，激动之余也有些担忧，“波，这个数量好像少了点，你说宋月凉会不会收” 他伯得的西瓜种子不多，拢共种下来也就勉强弄了两亩。 到收成的时候，估摸也就一千个左右。 王建中回头瞪了他一眼。“傻不傻为什么要让宋月凉收她收上去咱一个瓜才挣五毛钱！要是咱自个拿去城里卖，那可是八块钱一个！你算算中间差了多少倍干这么多年生意脑子还不懂算账，活该你经常亏本！” 被骂了一通，花衬衫不仅不恼，反而眼睛发亮。 其实他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敢说出来。 怕他伯说他打这些小麒麟瓜的主意。 “伯，既然这样，到时候我帮你卖去你看城里你也不熟，我好歹往那边跑过好几回，知道在哪能摆摊！” “回头再说吧，现在瓜还没长出来呢，急啥先好好把这些瓜伺候好了。” “行，那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尽管吱一声！到时候我肯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五月的太阳已经很烈了，人在地头间蹲上一会，浑身就热的不行。 干半天活下来更是汗流浃背，头晕眼花。 王建中撑着膝盖站起，临走前又回头望一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瓜苗，眼里露出慈爱，跟看自己最喜爱的孩子似的。 今年这两亩小麒麟瓜就是他的金饽饽。 回头卖了钱，给家里换台大电视！ 王建中好心情的哼起小曲儿，背着手慢悠悠走回村，背脊挺得笔直。 大太阳烤晒着，也没能化掉他的春风得意。 另边厢，泰丰地产。 宋子禹输了赌约，不得不到宋月凉公司上班，准备给她当十年没有工资的长工。 但是终究不肯死心，也不甘心输得这么惨。 加上宋氏集团现在已经处在谷底，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项目了。 所以父子俩合计，把那块地皮整起来，起码收回成本。 万一运气好，建成之后的美食街跟公寓出租能给他们带来一波意料之外的红利呢 如今的宋家，蚊子腿也是肉了。 只是没想到刚开工两个月，地皮就出现了问题。 宋子禹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跟宋月凉汇报工作。 等听完电话里的内容，脸色已经变得惨白，转身就往外冲。 宋月凉将他刚交上来的文件稍作整理，摆至一边，扭头问站在办公桌旁的陈默，“他那边出什么问题了” “宋总稍等，我问问。”片刻后，陈默过来报告，脸色看起来有点微妙意味，“当初宋子禹说我们那块地皮下面全是软泥，不能承建房屋，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他那块地皮下现在也发现了软泥层，而且跟我们地皮有暗河不一样，他那处软泥层下面是放射状裂缝，裂缝又长又狭窄，占了总面积的四分之一。且缝隙占据的位置也奇妙……嗯，宋子禹之前的企划大概是不能用了。” 陈默说的含蓄，但是宋月凉听懂了，嘴角抽了下。 也就是说，宋子禹那块地皮不仅不能按照之前的企划建造美食城，大概也不能像她这边的地皮那样改做景点。 计划落空，就算重新做企划，也有四分之一的地皮不能用。 宋子禹现在心里恐怕要滴血了。 “那些裂缝在什么位置”她问。 陈默的脸色变得更加微妙，“紧邻我们的地皮，应该是从我们地皮下的暗河那里延伸过去的地缝。” 宋月凉，“……” 稍作沉吟后，她忽然翘了唇角，“你想办法把那边的地质图弄过来一份。” “宋总的意思是” “趁火打劫。” “行，我现在立刻去办。” 晚上回到家，宋月凉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引得那谁跟苍蝇似的绕着她转。 妄图趁着媳妇心情好，一举进房，成功上榻。 七七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同时也对此疑惑不解，“蛋蛋，我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就算不能跟我和妈妈一块睡，自己睡也是可以的嘛，有什么不一样吗” 蛋蛋，“你爸爸思想不健康，行动不正确。崽儿，晚上睡觉早点关门，记得上栓，这样你爸爸才能长命百岁。” 听到事关爸爸一百岁，七七立刻严肃了小脸，“好！我一定会把门栓得紧紧的！” 说完小娃儿又寻到灶房旁的昏暗角落，朝里面喊，“爸爸，晚上你别来拍房门了，这样你才能长寿哦！记得哦！七七会早早栓门的！” 这时候小院里的人已经吃过晚饭，天已入夜。 灶房旁的角落光纤昏暗，四下无人，正是好时候。 傅燕迟刚把老婆拉进来，眼看只差一点点就要啃上了，一声爸爸让他险些摔了个大马趴。 老婆推他贼有劲儿。 傅燕迟扶额，“七七，明天爸爸教你新功课。” “什么功课” “关于电灯泡该不该有眼力见。”话音刚落，傅燕迟又吃了老婆一脚，疼得差点掉眼泪。 宋月凉快步走出角落，抱起小脸茫呆呆的女儿就走，“别听你爸爸胡说八道。” “妈妈，里面那么黑，你跟爸爸在那干什么呀” “……” 傅燕迟，“妈妈在跟爸爸讨论我的病情，研究我的心脏负荷率。” 崽儿小脸更茫然了，一点也听不懂。 爸爸要的就是她听不懂。 拖着无力的脚步走出来，站在暖黄灯光下，傅燕迟抬头望天。 以前他从不认为自己悲催。 现在是真悲催。 难道当真要他去医院定个vip病房，才能一偿夙愿然后含笑睡进棺材板 70 第二九二章 真的遭报应了? 廊檐下响起青年怪笑声。 傅燕迟抽了张竹椅，躺在枇杷树旁，摇起蒲扇，“燕希，别招惹哥哥，不然你得哭鼻子。” 燕希才不怕这样的威胁，也不再像以前似的一言不合暴跳如雷。 他也拉了张竹椅过来，摆在傅燕迟旁边躺下。 山村夜色静谧，蛙叫虫鸣似给温柔月光伴奏。 天幕嵌着漫天星辰。 躺在这样的夜色下，人心头的浮躁轻易就跟着平静下来。 “宋子禹这次要栽得彻底了，燕钦少不了要受连累。”燕希看着头顶星光，道，“现在他那个鼎丰地产，有一半是宋月凉的了吧” “他手里的鼎丰股份多一点，公司他掌控话语权，月亮没打算接手那个公司，只拿分红。” “分红也不好拿，我听说他那公司从开张到现在为止没出过一件好事儿，至今没开张。” “那个公司没开张，不代表燕钦没赚钱，他平时做些什么，宋子禹这个傀儡根本不知道。” 闻言燕希好奇了，侧过身子，“你的意思是你直到说来听听” 男人侧眸，挑眉笑道，“你刚让哥哥不高兴，哥哥不告诉你。” “……”去你大爷，哥你个der！ 燕希不躺了，起身回堂屋，临走前送某人一句祝福，“傅燕迟，你这破身子，切记忌躁忌色，修身养性才能长命百岁昂。” 傅燕迟蒲扇摇不动了，回头，青年已经溜回了堂屋。 “这个兔崽子，功力见长。”男人低笑一声，重新躺回椅子上，听着虫蛙鸣叫，望着月光。 心静自然凉啊，唉。 堂屋左侧房间，小娃儿轻手轻脚从窗边撤下来。 接着又手脚并用爬上床，滚到妈妈身边，“妈妈，爸爸好可怜哦。” “嗯”宋月凉已经躺下了，闭眼假寐间，听到女儿的话，她睁开眼。 “爸爸的样子好像被我们抛弃了一样。”七七有点苦恼。 她想爸爸开心的，但是也想爸爸长命百岁。 “妈妈，难道没有办法能让爸爸开心，又能让他健健康康吗” 宋月凉眸子闪了闪，耳根浮上可疑红晕，她伸出冷白指尖，点了点女儿小巧鼻尖，“七七那么担心爸爸” 娃儿在被子上滚了滚，眼睛弯成月牙，有些不好意思，“七七爱妈妈，七七也爱爸爸呀。” “那妈妈来想想办法” “真哒”娃儿一骨碌坐起，大眼睛晶亮，“好哦妈妈！我去跟爸爸说好消息，他一定会开心的！” 宋月凉慌忙把要往外冲的娃儿抱回来，清了下嗓子，“妈妈想办法，但是，七七要保密。” 顶着女儿疑惑视线，宋月凉伸手拉电线，关灯。 以免自己在女儿面前失态。 坏了妈妈的形象。 晚十一点，夜已深。 惠城北郊红枫山。 宋家别墅的灯光依旧亮着。 住在里面的人还没睡，或者说根本睡不着。 宋子禹白天顾不得在给人打工，一路冲到马山，直到天将入夜才回来。 这期间他做了不少事，不死心的让地质勘测队反复勘探，又叫工人当场把探出有问题的为止挖开。 亲眼看到了软泥层下面的狭长地缝，呈放射状，往他购买的地皮深处蔓延。 而且根据勘测队推测，地缝还有可能继续往前往里裂开。 在这样的地皮上搞建筑，隐患无法预估。 一旦出事，后果根本不是他能承担的。 他的美食城构想无法实现了。 那样一块地皮，继续往里投资，他现在甚至连回本的把握都没有。 别墅客厅，昔日光亮的水晶吊灯，今晚也显得光线暗淡，将别墅照出一种诡异幽深之感。 宋子禹跟宋淳生父子俩坐在沙发处，两人皆面色灰败，满身颓然。 “那块地皮，可能要搁置了。”宋子禹盯着茶几脚，颓唐道。 宋淳生沉默了好一片刻，还是不干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个关老板不是跟燕钦矫情一直很好吗当初拿出地皮拍卖的时候，地皮好坏是他亲口说过的，特地让我们选的好的那块，他可是亲口保证过那时块好地！现在地皮出了问题，他不负责” 宋子禹苦笑，“爸，银货两讫。买卖已经完成了，就算我们现在发现地有问题，那后果也只能我们自己承担。买卖地皮本来就是看个人眼光。更何况他当初说的那番话，是私下里跟我们说的，你就算把事情摆上台面去告他欺诈，证据呢拿得出来吗” 顿了下，宋子禹又道，“而且买地之后我们就请过专业队伍勘测检验，当时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软泥层，也没有什么鬼地缝！” “可是现在查出来了，就是有地缝，还是不经过几十年根本无法形成的地壳裂缝！这个你要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要我说那就是见鬼了！” 父子俩说着说着，差点吵起来。 片刻后，两人又豁然抬头相觑。 见鬼了一说本来是宋子禹话赶话蹦出来的，可是现在回头想想，真的就是见鬼了！ 这个念头，让父子俩人齐齐打了个冷战，莫名寒意袭上心头。 “爸，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家坏事做多了，真的遭、遭报应了”宋子禹嘴唇发紫，哆哆嗦嗦道。 宋淳生一个耳光打了过去，眼睛赤红冷厉，“闭嘴！什么坏事做多了谁做坏事了你是在埋怨你老子！这是意外，是意外！” 宋淳生从来不相信什么报应，以前不信，现在也不会信。 豪门世家，谁敢说自己家里就一定是干干净净的哪家家里没点阴私，哪个家主没干过点见不得人的事没用过见不得光的手段 凭什么就他宋淳生遭了报应 全是放屁！ 一派胡言！ 一场争执过后，父子俩各自回房，却谁都没能安睡，在各自房间从天黑坐到天明。 蛋蛋在意识海里睡得很香。 七七食品厂发第一次工资，让它挣了整整两个能量球。 桃溪村西瓜移栽，零零散散的又让它挣了一个能量球。 现在它就躺在八个彩色能量球中间，睡在半池能量液之上，一晚的好梦。 连它都没想到，自己跟小崽儿去看地那天随手扔出去的黑气，竟然会带来那么让人意外的效果。 吓得宋淳生父子以为见鬼了。 70 第二九三章 自己的崽儿他还能咋? 六月的清晨，沉睡了一晚上的村庄，在清脆鸟啼中苏醒。 朝阳还没升起，空气中还氤氲着薄雾。 村口小河边已经聚集了一大群浆洗衣裳的妇人，一边捶洗衣物一边高声说笑，笑声传出老远，热闹了整个村口。 河对岸几只大水牛埋头吃草，甩着尾巴，时而发出一声欢快哞叫。 村口外道路两边的水田、瓜地，放眼可见早起来看水的人。 七七就是其中一个。 天气已经入夏，渐渐炎热，早上是一天最凉爽的时候，大家多会赶在这时候尽量多干活。 等把活儿干完，太阳出来了，干活的人也能回家歇着躲太阳了。 七七蹲在地垄里，一边给地瓜秧除草浇水，一边伸长两只耳朵听河边妇人们说笑闲聊说笑。 张细凤也在瓜地里忙活，时而抬头总能看到小娃儿着迷听八卦的小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你呀，半大的小娃娃还喜欢听八卦。”张细凤开口揶揄。 小娃儿扭过头来，笑得傻兮兮的，“婆婆，姑婆婶娘她们夸叔叔工厂的待遇好哩！还说今年的西瓜秧子长得比去年要壮，等西瓜长出来，估摸也能比去年长得好！” 说起瓜秧子，张细凤下意识看向地头间，凝目细瞧，“诶哟，不说我还没留意，咱家地瓜秧好像也比往年长得要好，更粗壮些，根系也密，而且长藤也要快得多。” 说着说着，张细凤眼角笑褶子堆叠，笑容里流露出喜意，“说不定啊，今年咱家的地瓜也能长得更好。” 七七点头又点头，欢喜捧着小脸，“很快七七就能又吃上很好吃的西瓜跟地瓜啦！” 意识海，蛋蛋抱着一股绿气死命往回拽，还是没能阻止绿气飞离能量池，散落桃溪村。 “……”蛋蛋咬牙切齿，“小！崽！子！我说没说过不许私自祝福！” 把它的话当耳边风阳奉阴违！ 七七小身板一紧，小脸茫然，“蛋蛋，我没有祝福呀！我说的是很快就能吃上好吃的西瓜跟地瓜，哪里说错了嘛再有两个月西瓜地瓜就长熟了，真的很快呀！我知道你不准我乱说话，每次我都特别特别注意的。” 七七替自己辩解完，抿着小嘴就不说话了。 娃儿扭了个身子，小脑袋埋得低低的，看着似在认真除草，可是小模样怎么看都特委屈。 委屈大发了那种。 蛋蛋，“……” “干什么闹脾气呢胆子肥了” “我随口提醒你一句，又不是骂你，差不多得了啊！” “啧，我他妈真不是骂你！” 小娃儿这才闷闷应它一声，“你就是在骂我，别以为七七年纪小听不出来。” “……” 这他妈，真闹脾气了他刚才说话有很严厉吗 没有啊！他明明是正常语气说话！ 斜眼瞅着跟自己闹脾气的小娃儿背影，蛋蛋两手抱臂表情严肃。 他带崽是很合格的。 “哇！你脚边有只癞蛤蟆！巨丑巨恶心！”蛋蛋信心十足等着崽儿跳起来喊他救命。 崽儿往脚边看了眼，是有只癞蛤蟆，正哈着腮帮子跟她四目相对。 崽儿手里小铲子一挑一甩，癞蛤蟆就飞出去了，全程崽儿脸色都没变一下。 她用小铲子一下一下铲土，哼哼，“我以前睡的地方，晚上跳出来的癞蛤蟆比这只大多了，哼。” 蛋蛋，“……” 你可真厉害。 它撇撇唇，算了，谁叫是自己带的崽儿呢 作为合格监护人跟合格合作伙伴，看她那么低落的小样儿，他也不是不能哄哄她。 片刻后，七七突然听到两声萌哒哒的“叽叽”声，面前藤叶茂盛的地垄里，地瓜叶丛微微一阵晃动后，一只小鸡仔从里面探出了个小脑袋来。 小鸡仔绿豆大的眼睛，红红的嘴，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多余的鸡毛。 四目相对，七七，“……” 七七捧腹，“哈哈哈哈！” “你是蛋蛋！我就直到我没看错，那天那只小鸡仔就是你嘛！” “哈哈哈哈！蛋蛋你的毛去哪啦” 蛋蛋一翅膀挥起几个小土疙瘩，噗噗噗砸在小娃儿脑门上。 他就直到现身会是这种结果。 “再笑老子走了！” “别呀！蛋蛋你这样子也很可爱的！”七七捂住小嘴，朝那边疑惑看来的婆婆露出个无故表情，蒙混过去后，又转了个方向让自己背对婆婆，小手把差点被地瓜叶压趴下的小鸡仔捧了起来。 “蛋蛋，你就是因为身上没长小绒毛，所以一直不让我看你呀” “哼，让你看着老子狂笑吗” “我好想你呀蛋蛋！” “……”蛋蛋三两下跳上小崽儿肩头，坐下，翘起二郎腿，“系统可能第一次变身会褪毛，我觉得以后应该还能长回来。” 小崽儿扭头过来，大眼睛漆黑莹亮，笑意满溢，“不一定哦，我觉得小绒毛还没长回来，蛋蛋可能又变身了。” “……你以后少跟你爸、你叔、黑子那些奇奇怪怪的人玩！”以前他家小崽儿从来不这样！ 现在已经牙尖嘴利时常噎得他说不出话来了！ 听了他的命令，小崽儿又捂嘴偷笑，露在外面的眼睛弯成月牙。 七七这次不听蛋蛋的哦。 “蛋蛋，你刚才生气，真的是我说错话了吗”两人和好了，崽儿心里的疑惑还没解开，又提起这事儿来。 蛋蛋哼了声，“这次就算了，损失不大。” “可是七七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一不小心就让你生气。” “除了祝福之外随便说，爷还兜得起。” 蛋蛋躺平。 看开了。 自己的崽儿他还能咋 让着她点儿呗。 五岁大的小崽儿，毛都不懂的年纪，他还能怎么计较 自我攻略完毕，蛋蛋跳下地垄，为自己妥协让步开始实施战略性报复。 崽儿松土他往土里站，崽儿拔草他往草上蹲，两只小翅膀舞得飞起，顺势再把小崽儿摆好的藤苗给打歪。 七七举着小铲子蹲在地垄沟里，眼睁睁瞧着蛋蛋故意跟她捣乱。 良久后七七幽幽一叹。 算了，蛋蛋为了遮丑太久没出来活动了，现在能出来肯定很高兴。 让他玩儿吧。 －－－－－－题外话－－－－－－ 今天有事更不了了，更一章跟大伙说一声，明天尽量多更哈，抱歉。 70 第二九四章 再次研究，心脏负荷率 一人一统在地瓜田里玩得不亦乐乎。 期间张细凤扭头打量好几眼，别的没看出来，就看出七七今儿早上好像特别高兴，一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娃儿笑声干净天真，听在耳里，大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张细凤抿着笑，蹲在地里眺望了会自己的两亩地瓜田 今年的地瓜藤确实长得好，一眼就能看出来比往年的要好上许多。 而且不仅仅是地瓜，但凡村里种的作物，不管是西瓜还是水稻，甚至各家菜园子里的蔬菜，都通通长得极好。 像是曾经贫瘠的土地突然变得肥沃，所以栽种在上面的农作物得以吸饱了肥，成长茁壮。 桃溪村哪，越来越好啦。 河边洗衣妇人们的说笑声渐渐弱了下去，太阳开始越爬越高，阳光晒人。 张细凤起身，把干活用的农具收拾收拾放到地头边上，拿起草帽跟水壶，招呼七七，“七七，该回家了，得回去做饭吃晌午饭喽。” “好！七七就来啦！”在瓦尔脆脆应一声，把面前的土疙瘩拍松，又把藤苗摆放个位置，起身就朝地边老妇人跑去。 等娃儿跑到自己身边，老妇人牵住她的手，边往家走边笑问，“刚才一直在那里自己咯咯咯的偷笑，什么事情那么高兴呀说给婆婆听听” 娃儿仰头，小脸上笑容明媚灿烂，眉眼弯弯，“婆婆，我刚才看到一只这么大的小蛤蟆！我走哪他就跟到哪，不让我干活，专门捣乱哦！” “那么大的小蛤蟆”张细凤以为小娃儿在跟她开玩笑，“还走哪跟哪不让你干活那太淘气了，七七有没有打他屁股呀” “没有，七七挠他痒痒了，小蛤蟆痒得叽叽叽的笑，咯咯咯！” 张细凤噗嗤一声被逗乐了，捏了下娃儿小脸，“要说淘气，你现在才是嘴淘气的那个。” 一老一小笑着走远。 飘在两人身边的“小蛤蟆”气得脸都绿了。 呵，他就算没毛，也比蛤蟆要强得多！ 小崽子寒碜谁呢 玛德！ 就不该对她心软，纵着她胆大包天，现在都敢骑他脖子上撒尿了！ 近晌午，各家各户升起炊烟生火做饭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得老高了。 惠城，泰丰地产。 总经理办公室里，宋月凉坐在老板椅上，两手随意搭在桌边，神色淡然。 她对面，站着宋子禹，正在跟她推销自己手里那块不能用的地皮。 “你那块地皮现在是什么情况，圈子里都已经传遍了。宋子禹，一块肯定赔本的地皮你拿来转卖给我，当我是冤大头还是当我脑子拎不清”宋月凉道。 宋子禹当然知道自己那块地只要投资，铁定得赔本。 而且投资越大，赔得越多。 但是他想出手那块地皮，他只能找宋月凉，别人根本不敢要。 “我那块地皮跟你的地皮相邻，你不是要做欢乐园吗把我的地皮买下来，虽然不能建房子，但是把地皮改造成公园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宋子禹硬着头皮道，“合二为一，你的欢乐园不说大一倍，那也差不离不是宋月凉，你在商场上一直很有头脑，那块地皮在我手里只能烂掉，但是我知道换作你，你一定有办法把它用道合适的地方。” “还有呢。”女子眼眸凉薄，淡淡问了句。 她根本不为所动。 宋子禹不是第一次跟宋月凉谈判，知道她要是不愿意，那不管有多好的理由都说服不了她。 宋子禹颓然，肩膀垮下，“我缺钱。宋氏集团的一个合作项目出了问题，现在资金链供不上，要是一个月内还拿不出钱来，项目合作失败，恐怕会亏掉半个宋氏。” 他说，“宋月凉，塘老是集团第二大股东，宋氏败了，唐老一样得跟着亏惨。你就当是在帮唐老，行不行” 这一个月来，他在圈子里辗转找了好多人想把地皮卖出去，都没人肯接手。 不是走投无路，他不会来求宋月凉。 当初地皮拍卖他作了弊，宋月凉要是记仇，只会把他狠狠羞辱一番，根本不可能买他的地。 宋子禹闭上眼睛，等着女子否定的回答，话说道这里，他几乎已经不报希望了。 “我就当是在帮唐老，你那块地皮我要了，但是我只以原价购进。” “宋月凉——” “一块烂地皮你不会是还想要卖高价吧如果是，那就不用谈了。我能用原价买，是我最大的让步，否则你宋氏的烂摊子，我压根不会接手。” “行！原价就原价！”宋子禹咬牙，应了。 那块地他是花了九十多万拍下来的。 这笔钱供应宋氏集团的那个项目肯定不够，但是起码能给他们赢来一点喘息的时间，之后再另想办法。 转卖合同跟手续很快办好。 拿到那块地皮的使用权，时间刚刚好到中午下班。 宋月凉放好合同，纤背靠上后椅，扭头看向落地窗外。 外头骄阳正好，阳光明媚。 她笑了下，随即想到什么，贝齿轻咬唇瓣，拨通了傅燕迟的号码。 “傅先生，在哪呢” “媳妇，我在你公司楼下，准备上去接你共进午餐，赏个脸吗”男人清冽温润声线从话筒里传来，带着散漫不羁笑意。 “你在楼下等我，午饭回家吃吧。” “回家吃媳妇，时间会不会不太够” 惠城到桃溪村一个来回，最快车程也得四小时，傅先生觉得这个午餐会吃得很仓促。 “我在慧园的房子。” 话筒里，女子说完这句话酒吧电话挂了。 傅燕迟听着里头嘟嘟嘟的忙音，罕见茫然。 去慧园 月亮难道要亲手给他做饭 ……不用那么大阵仗，他也是可以吃送餐的。 收起大哥大，傅先生薄唇高高扬起，笑得跟只要开屏的公孔雀。 骚包得不行。 宋月凉开车很稳，也很风驰电掣。 上了楼，打开房门，傅燕迟还想撩上两句，就被女子一把扯着衣襟给拉进了房里。 “月亮，你要干什么——” “研究心脏负荷率。” “……！！” 辛福来得太突然！ 傅先生眼前一黑，差点撅了过去。 70 第二九五章 老泼妇 斜阳晚照。 宁静祥和的小村庄已经升起炊烟。 村口放牛的娃子们一看就知道，差不多该回家了，再晚些家里人要到村口吆喝了。 狗蛋把书包往悲伤一甩，牵起自家的大水牛，“崽子们！走，回家吃饭了！” 立刻引来一群娃子抗议，扑上去又踢又捶，嘻嘻哈哈，“叫谁崽子呢，你自己都是个崽子，哈哈哈！” 桃溪村的小孩们放学后，走到村口先惯例去找自家的牛，找着了再一块赶回家。 七七这时候就会时常到村口来，等着她的小伙伴们。 “我们班今天发测验试卷了，七七，猜哥哥拿了多少分！”狗蛋牵着牛绳，雄赳赳气昂昂。 七七看他这模样，抿嘴一笑，“铁军哥哥肯定拿了一百分。” “你怎么知道” “你脸上都写着了呀。” 小伙伴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狗蛋可不会害臊，反而更嘚瑟了，“我们班主任说了，我这学期进步巨大！第一次拿了双一百，值得表扬！值得其他同学向我学习！” “说得好像就表扬了你一个人，我们桃溪村的这次都得表扬了！”华子不服气。 “可是你没得双一百呀。” 华子脸蛋刷一下黑了。 七七见状，连忙安慰他，“华子哥哥，没关系，这次没表现好，下次更加努力一点，你一定也能拿双一百的。” 华子，“我本来也是双一百！就因为语文试卷的作文写错一个字，扣了零点五分！” 狗蛋，“就是没有双一百呀。” 七七，“……” 小伙伴们，“哈哈哈！” 闹完一阵，小伙伴们瞧着七七羡慕的小眼神，惋惜的拍拍她小脑袋。 “可惜七七现在还没上学，要是上学了，肯定也能考双一百，七七可聪明了。” “七七下学期就能上学前班了，到时候肯定是老师最喜欢的小娃娃。” “我觉得七七不一定会跟咱们在一个学校念书，宋阿姨是城里大老板，傅叔叔家也是城里的，七七念书的时候应该回去城里吧城里的学校确实比村子里的要好。” 说到这里，娃子们脸上笑颜可见的黯淡下来。 七七家里条件好，以后上学肯定也会去条件更好的学校。 到时候他们就要分开了。 放学回来的时候，再也看不到七七等着他们一块玩的身影了。 说不定连想要聚一聚，也只能等到寒暑假，或者中秋过年的时候了。 七七对这个问题茫茫然。 她也不知道爸爸妈妈以后会送她去哪里读书。 回到村里，还没跟小伙伴们说再见，就听巷子口对面人家传来咒骂声。 一群娃子相觑一眼，立刻朝那个方向奔去。 七七人最小，跑得最快。 她听出来了，声音是从二伯家传出来的。 此时陈建和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桃溪村村民们脸上个个神色难看，怒容满面，义愤添膺。 骂声就是从大家伙中间传来的。 七七被堵在外面看不见情形，仗着人小，从缝隙中钻了进去。 一个穿着碎花短袖的精瘦老妇人，就坐在陈建和家门口，一边拍着大腿哭天抢地，一边嘴里辱骂不堪入耳。 “我的儿啊，造孽呀，被陈家那个狐狸精勾得连魂都没了呀！现在一天天的躺在床上，饭也不吃，觉也不睡，要怎么活呀！” “你们陈家的狐狸精，就是个没德性的，看见男人就上赶子勾，一个不够伺候你的还勾两个！还把野男人带到我儿子面前去踹我儿子命根子，不要脸，恬不知耻！好人家的姑娘要是干出你这种事，人早就上吊去了，哪还有脸活着！” “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我儿子老实没看出来，可你瞒不了老娘这双眼睛！陈桃花，你就是个命硬克夫的扫把星！谁跟你沾上谁倒霉！” “我儿子当初多好一个青年十里八乡认识的谁个不夸就从认识了你之后，好好的人就变了！被勾了魂了，连正经的活都没法干了！他以前在镇上开的摊子，一个月少说也能挣上百八十块，现在被你害得连摊子都开不成了！” “扫把星短命鬼！该挂破鞋的烂货！你还我儿子的前程！老娘告诉你，把我家祸害成这样，你要是没个说法，老娘在赖在这里不走了！以后吃你家的喝你家的，死了就埋在你家大门口，老娘要你全家不得安宁！” 老妇人撒泼打滚，骂的话也越来越不堪。 桃溪村人听在耳里，怒在心头。 却没人敢上去，把老妇人赶走。 压根不敢碰她，一碰人就拿头砰砰撞地要死要活的。大家伙谁也没见识过这种阵仗，一时间莫可奈何。 万一真把人弄死在这个地方，以后建和一家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陈建和家里，桃花此时被他爸妈关在了房间里，不准出来，那些污言秽语压根就不是姑娘能听的。 林翠芳听着外面骂声一阵接一阵声音，一声高过一声，气得眼睛都红了，抄起扫帚就要往外冲。 “她不是要死要活吗老娘跟她拼了，大不了一块死，没得让他这样糟践我闺女！” 陈建和忙把她拦着，男人黝黑的脸，额角青筋迸出，咬牙，“要赶也是我去赶！” “你怎么赶刚才被她挠的那一通还不够，对这种泼妇你压根就没法子！” 头先陈建和就已经出去赶过一次人了。 奈何对方找上门来就打定了主意胡搅蛮缠，压根不讲理。 你敢动她就撒泼。 刚才陈建和出去还没动手呢，那个老妇人就不要脸的扯开衣襟，转头就能咬你一口说你是流氓。 要不是老泼妇这么难缠，哪能让她在自家门口骂那么久。 越想越气，越觉得窝囊憋屈林翠芳扔了扫帚，蹲在地上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担心被女儿听到了难受，还不敢哭出声音。 两手捂着脸，无声更咽，肩头剧烈颤抖，瘦削脊背像被压垮了一般弯曲着。 陈建和在一旁看着，心里比妻女更难受，要不是他点头应了让黄家上门相看，压根就不会闹出这种事。 是他没调查好对方的情况，错在他。 70 第二九六章 恶人还得恶人磨 七七在陈建和家门前听了片刻，转身又挤出人群，哒哒哒往家方向跑。 到了篱笆小院，没有进家门，反而绕到家后边，直往另一个破败小院跑去。 人还没到，小娃儿就着急的嚷上了，“黑子叔叔，黑子叔叔，救命！” 破败院子里，杂草比冬天长得更加茂密茂盛，疯狂的自由生长。 推开破木门，打眼一看会让人以为里头是个常年没人打理的野菜园子。 好在园子中间，有条被人踩出的小道儿，能直达堂屋。 院子主人此刻就坐在堂屋门口，嘴里咬着支快要烧完的烟头，深邃眺望天际。 天边泼了一大片火红晚霞。 “黑子叔叔！救命！”看到人，七七眼睛一亮，冲过去抱着男人胳膊就往外拉。 “谁死了”男人坐在三脚凳上纹丝不动，斜眼问了句。 “你快跟我走呀，我二伯一家被人欺负了！” “不去，你二伯当过兵的，一个能打俩。” “欺负我二伯家的是个阿婆，她坐在二伯家门口，骂我桃花姐姐是破鞋！她、她是个泼妇！” “关我什么事” “你是混混呀！” 黑子眼珠子漂移。 混混跟泼妇之间有什么关联 弄不懂他是不会动的。 “你要是不帮忙，我、我以后就不给你赊棒棒糖了！”七七急了，龇牙奶凶奶凶威胁。 “我要是帮忙，之前赊的账一笔勾销” “……好！”七七有很多小红花，她帮黑子叔叔还了！ “不够，再加十根棒棒糖。” 最后，黑子带着小崽儿十根棒棒糖的承诺，踩着拖鞋悠悠出门。 七七看他慢悠悠的样子，简直想给他脚上装两个轮子推起来走。 她二伯二伯娘还有桃花姐姐正被欺负呢！ 家里没有能顶用的大人在，爸爸没回来，叔叔还在厂子里，太姥爷跟婆婆都是上了年纪的急不得，不然她也不会来找黑子叔叔求救了。 七七跟黑子再次到得陈家门外时，村里已经来了一帮妇人，想把撒泼打滚的老泼妇拉走。 竟愣是没能拖得了，老妇人看着精瘦没什么力气，下手却黑得很。 男人想上来帮忙她解自己衣服。 女人想上来帮忙她拉女人裤子。 场面混乱又不堪。 黑子人高眼尖，抬眉间正好看到院子里，向来严肃正直的老男人，已经从院角扛了把锄头，准备冲出来跟人同归于尽了。 黑子啧了声，不至于。 “黑子叔叔你快想办法啊！”七七走到他脚边急得抠他，“十根棒棒糖！水果味的！” “……”黑子举步，扒拉开人群。 桃溪村民们看到他出现，不知道怎么地，一瞬间竟然福至心灵，齐齐给他让出路来。 甚至有人当即松了一口气，莫名有种黑子会有办法的感觉。 老妇人还躺在陈家门前，一人当关的架势，嘴里污言秽语一直就没停过。 看到有男人过来，她立刻作势解自己衣服扣子。 这回意料中的男人被吓走的场面却没出现。 站在她跟前的厌世脸青年两手抱臂，兴味怏然地盯着她看，瞧着她顿在那里，还催促了声，“脱啊，怎么不脱了，让我们村男女老少欣赏一下，你这种老妇人是什么身材肚皮掉到屁股了吧身上有没有什么好认的胎记听说像你这种常年躺床上装死偷懒不干活的，腰都跟屁股一样大，身上还总有股洗不掉的尿骚味……” “这种生过娃儿的老娘们，肚皮都跟干巴的橘子皮一样，还有蚯蚓纹。”不知道是谁搭了句。 黑子回头扫了眼身后掉一地下巴又忍不住闷笑的村民，“大家伙待会看清楚了，回头上他家去，给她老爷们提点意见，平时勤运动，勤梳洗，难为他忍了几十年。” 说完又转过头来，看着已经被激怒准备破口大骂的老妇人，“快点脱，脱好了我送你回家。” 老妇人手抖了下，哪还敢真的脱 “你这个打靶鬼——” “啪——！” 一记耳光打掉了老妇人后面的话，两颗和着血的黄牙从她嘴里飞出来。 “你——” “啪——！” 老妇人脸颊红肿，一双浑浊眼珠子死死盯着蹲在她面前的青年，嘴里嚯嚯嚯的喘气。 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眼底溢出惧意。 “还骂吗不骂的话我送你走人”没等到回答，黑子不耐烦了，站起来拽住老妇人衣领就走。 连拉带拖，地面上留下一条可见的拖行痕迹。 七七站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儿圆，小嘴大张好久没能合拢。 她猜黑子叔叔能对付恶阿婆，可是没猜到是这样的。 黑子叔叔连阿婆都打哦！ 蛋蛋哼了声，不以为然，“我一个电条就能把那个老虔婆电晕，用得着求人那么麻烦” “你把人电晕了她会让我二伯赔钱的，蛋蛋。” “……” “黑子叔叔能吓得她以后不敢来，不然她会一直来我二伯家闹，我二伯家就一直没有安宁。” 七七懂这些。 以前那个家里，奶奶跟“妈妈”就是这样的人。 恶人还得恶人治。 陈建和此时也楞在自家门口，看着黑子跟老妇人背影，好久没能回神。 他都打算豁出去跟黄家老婆子拼命了。 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糟践自己闺女，还不如死了算了。 哪知道这样就解决了 虽然黑子的手段很暴烈，但是不得不说，这样解决事情确实利落。 大概是恶人得要恶人磨……他抿着唇角，心头五味杂陈。 张细凤跟老爷子这时候刚刚闻讯赶来，事情已经落幕，围在陈家门口想帮忙没帮上的村民们已经散了。 两个老人跟陈建和夫妻俩一块站在家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十来分钟后，青年松松垮垮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大路上，往这边方向慢悠悠走来。 陈家对面巷子口，是去往篱笆小院跟黑子家必经之路。 看到黑子走近，刚才有些心不在焉的陈建和咳了声，“今晚来家吃饭。” 黑子顿了顿，扭头看过来，“叔，你叫我吃饭” “哼。”陈建和哼了声，转身进院子。 张细凤抿笑，牵起七七，拒了林翠芳留饭后，跟傅老爷子一块往家走。 经过黑子身边时，七七悄悄朝青年弯了下眼睛，“黑子叔叔好厉害！” 黑子视而不见，脚跟转去陈家。 小马屁精，就她机灵。 70 第二九七章 懒出油了 天气越来越热。 一到近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连老鼠都紧着往洞里躲。 村子这个时候就显得特别安静，只有一阵赛一阵的蝉鸣。 对农家人来说，不干活又不得劲儿，待在家里也无聊，往篱笆小院串门唠嗑看电视的人就多了。 大家伙聚在一块，少不得说起前段时间陈家发生的事儿。 “桃花真是倒霉，相看遇上那样的人家，你说事儿又没成，那家人哪来的脸上门闹” “黄老帽儿看着挺和气的，哪知道他家老婆子那么刻薄，唉。” “何止是刻薄！只不过以前她大多待在家里，外面没人知道罢了，她家大儿媳妇嫁过去两年不到，就被磋磨得脱了相，现在豁出去了正闹离婚呢。” 七七正在给姑婆伯奶们端凉茶，听到有人提起二伯家，立刻伸长了耳朵。 这两天她也去过二伯家，桃花姐姐每次看到她依旧是笑吟吟的，可是笑得不像以前那么开心了。 “他家一地鸡毛，哼，黄家老婆子做事忒恶心人，就桃花——”说话的妇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桃花的名声现在全被她毁了！上次被赶出咱村以后，她回去就到处唱桃花，说桃花水性杨花不守妇道，骂桃花是娼妇、乱搞男女关系什么的！总之现在外面传遍了，传得可难听！以后怕是没人敢跟桃花相看了……那老婆子真不是个人！” “她这样闹，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要好处上次来的时候，你们听她口口声声要建和家给个说法，说要赔偿，不就盯着食品厂的工位吗现在厂里工人的工资一个月少说也250块打上，跟她儿子辛辛苦苦摆摊子一个月挣那百八十块的，不得多多了她可不眼红的嘛！” “看着吧，这种人家迟早遭报应，你们就看以后谁还敢嫁到他们家去！” 给长辈们端碗凉茶，七七又把放在堂屋的电风扇给打开了，给大伙吹吹凉。 完了小娃儿走到院子里，蹲在院角枇杷树荫下，挎着小脸，用树枝练字。 有一搭没一搭的，心不在焉。 “你屁大点的小破孩，哪那么多事情要操心呢”蛋蛋跳了出来。鸡爪子在泥地上一蹦一蹦的，把小娃儿刚写出来的字，抓得辨认不清。 “蛋蛋你别捣乱，我练字呢。”七七抿抿唇，小手把鸡仔儿捧到一边。 结果手刚放开，小鸡崽儿又过来捣乱了。 “你一只小鸡仔怎么那么皮呢！”七七生气了，作势要把小鸡仔揪起来。 “我是在告诉你，你现在的脸就跟这些字一样难看。” “胡说，七七可好看了！我鼻子嘴巴跟妈妈一样好看，眼镜跟爸爸一样漂亮！” 斜眼瞅这小娃儿不服气的小样，蛋蛋唇角翘起。 真够臭美的。 一人一统玩闹间，篱笆墙外传来细碎脚步声。 七七立刻站起来，探着小脑袋往外看去。 外面，陈建和跟桃花父女俩，一人扛着锄头，一人拎着镰刀粪箕，正沿着小院外面的小路往后走。 看这方向，应该是去黑子叔叔家的。 “二伯，桃花姐姐，现在太阳这么烈，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呀”娃儿小手扒拉着低矮篱笆墙，踮起脚尖，努力伸长小脑袋跟外面的人说话。 看到她，原本肃着脸的陈建和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大手隔墙探过来，揉了揉娃儿小脑袋，“二伯去清理一下你黑子叔叔家的院子，那点活用不了多少功夫，待会就回家了。” “黑子叔叔家的院子为什么不让他自己清理呀他年轻有力气！”娃儿更不解了。 陈建和一大老爷们，自然不会做什么解释，只是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自在。 还是桃花笑了笑，低声对七七解释，“上次他给我家帮了忙，所以，我们帮他清理一下家院子，就当是还人情了。” 她话说完，身边老父亲身上的黑气又浓郁了些，眉头压的不能再低。 桃花无奈。 这次其实压根不是他们自己要来的。 这是黑子提出来的交换条件。 上次他帮着赶走黄家老婆子，搁家吃饭的时候她爸就随口说了句，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他能帮得上忙的就帮一回。 谁想黑子一点也不客气，当即就说，那你帮我整理一下家里院子吧，草长得太高了，蚊子多，走路不方便。 差点没气的她爸当场摔碗。 之后她爸每天都要在家里面骂一回懒出油的东西，连自家院子都不打理，长那么大个头就是一吃干饭的。 七七看着二伯跟桃花姐姐走远，眼睛眨了眨，反身登登跑回灶房，拎起一壶凉茶就吭哧吭哧往外跑。 现在天那么热，干活不一会就得口渴，她给二伯他们送凉茶去。 等他跑到破败院子时，里头已经开始开工了。 陈建和干活向来利索，力气大，动作也快，片刻工夫就把院子的杂草清理了一脚。 盛夏天气，院子里杂草长得茂盛。 因为常年没清理过，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蚊蝇飞舞。 又把陈建和一大老爷们气得边干活边骂人。 “你说你回来都多长时候了，半年得有了吧这半年你就一直住在这狗窝里，连自个的窝都不打理打理干净” “长那么长的手脚，拿来看的绣花枕头啊都懒得出油了，什么活都不干，饭你咋知道动手吃呢” “这要是我儿子懒成这样，老子直接把他清理出门户！” 男人骂的狠，话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也浓郁。 七七刚进门的时候，听到这阵骂声，还担心黑子叔叔那样混不吝的性情，会硬跟二伯唱反调。 把二伯气得更狠，闹得更僵。 结果抬眼一看，人就老神在在的，坐在堂屋门口只有三只脚的凳子上，耷拉着眉眼，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自在了。 七七，“……”看着长辈给自己干活，好心安理得哦！ 桃花也在闷头干活，就像没看到堂屋门口坐着的人似的，干活的时候身上同样有股利索劲。 不喊脏不怕累。 大太阳照射下，片刻的功夫，脖子跟后背就已经满是汗渍。 70 第二九八章 要是能改造改造，倒也还像个男人 “二伯，桃花姐姐，我带了很好喝的凉茶过来，我倒给你们喝哦。” 七七走进院子，找了个干净地方放下茶壶，然后又拿出带来的干净杯子，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凉茶。 农家大叶茶，里面加了一点点冰糖，消暑解渴，还有淡淡的甜味。 一杯凉茶下肚，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不少。 堂屋门口，男人眼珠子横移过来，“崽儿，给我来一杯。” 七七把茶杯放好，抱着茶壶，一本正经告之，“没干活没出汗的人，没有凉茶喝。” 黑子嘴角抽了抽。 这小崽儿在鄙视他。 大热天的他要是乐意干活，他就不坐在这了。 再说现在不是有人帮他干活了吗 他能耐着性子听老男人骂骂咧咧，已经很不错了。 七七看他不动，也不到堂屋那边去，就在崩塌了一角墙壁的灶房廊檐下，找了个太阳晒不着的地方，放下茶壶茶杯，然后转身又冲进了大太阳下面。 小小身影蹲在桃花身边，没有多余的工具，就用小手把地上多余的碎石、瓦砾片等，一块一块挑拣出来扔到一边。 之后再一块清理。 帮多帮少，都能让二伯和桃花姐姐省一些功夫。 这个时候太阳有多晒人，只有在大太阳底下干活的人才知道。 桃花扯起扯起衣袖，擦掉额头滴下来的汗珠，随后把小娃儿往阴凉的地方推，“七七你去旁边呆着别出来，太阳晒得很，一会该长痱子了。而且草丛里蚊子多，特别喜欢咬香喷喷的小娃儿。不用帮忙了，这点活我跟我爸一会功夫就能干完。” “七七不怕晒，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七七拍拍小胸脯，扭个身，又加入劳动大军。 见着叫不动她，两个大人有些无奈。 随后陈建和把头上的草帽扣到小娃儿脑袋上，由着她去了。 一时间院子里安静的很。 除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蝉鸣，便只有镰刀割杂草的嚓嚓声，以及锄头刮挖草垛子时跟石头瓦片撞击的清脆声响。 黑子坐在那里，静静看着院子里这一幕。 两大一小在他面前认真干活，挥汗如雨。 三个人衣服背心都已经湿透了，只看着就让人感觉黏腻不舒服。 可是三人谁都没吭声，包括只有五岁的小崽儿。 黑子有些不能理解。 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院子打理不打理，他一样住。 更何况那天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他也没真的逼着他们来帮忙。 他们就算不来，他也不会说什么。 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非要这么较真 莫名的烦躁从心头升起，黑子啧了一声。 太阳太大，天气太热，所以人特别容易暴躁。 他起身走到灶房阴凉处，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吨吨吨的灌了一大杯。 放好杯子，随即走进太阳底下，抢过桃花手里的镰刀，占了她原本的位置。 男人力气大，大手一拢就是一大把杂草，镰刀一割一拉，刷刷刷几下，杂草就倒下一大片。 工具没了，桃花愣了下，没说什么，转而跟小娃娃一起挑拣露出来的地皮上，半嵌在泥土中的石子跟瓦片。 “哇，黑子叔叔原来干活这么厉害！桃花姐姐，黑子叔叔割草比你快多了！”娃儿一边捡石子，一边瞪大眼睛，欣赏某黑干活，眼里满是惊叹。 桃花嘴角不可见的抿了下，低着头嗯了声。 转眼已经清理出一小个角落的长手男人，扭头撇了小娃娃一眼，“小机灵鬼，不用拍马屁，我的十根棒棒糖你还没给呢。” “天气这么热吃什么糖呀黑子叔叔我给你倒凉茶！” “用不着，刚刚已经喝饱了。” 娃儿捂嘴闷笑，眼睛笑得弯弯的。 就连年轻姑娘都忍俊不禁，扑哧一声闷笑开来。 黑子哼了声，心头之前升起的烦躁，不知不觉中散了个无形。 在院子另一头挖草垛子的陈建和，间中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瞧着那个兔崽子干活的速度，再看看他顷刻湿透的大背心，眼神闪了闪。 兔崽子就是懒。 要是能改造改造，倒也还像个男人。 院子里的骂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不到两小时，一壶凉茶喝得干干净净，院子也大变了个模样。 杂草跟石子瓦片那些东西已经全部清理掉了，暂时堆在院子旁边。 露出来的地皮看着虽然坑坑洼洼不好看，但是已经没了之前杂草丛生的荒芜样，总算有了点生活气息。 陈建和拄着锄头，脚在地面上踩了踩，把脚下松散的泥土踩夯实，“回头在地皮上面抹一层水泥灰就差不多了，总算有个样子了。” 黑子，“我不会。” 陈建和，“没指望你，我来弄。” 黑子，“叔，能者多劳，帮我顺便把灶房也垒一垒再顺便帮我把电线拉上” “那么能想你咋不上天呢！”男人被他气得，扛着锄头就走了，又是一路骂骂咧咧。 桃花牵着七七走在后面，抿嘴偷笑，“我爸以前从来不这样骂人，你黑子叔叔是第一个。” 七七点点头，站她二伯，“二伯骂的对，黑子叔叔有时候好气人的。” “确实是，不仅气人，还欠。” “以后得让二伯多骂骂他才好，黑子叔叔得有人骂他才干活。” 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还没走出院子呢。 黑子两手抱臂冷冷站在两人身后，面无表情瞧着两人背影。 当他面说他坏话，想激将他干活。 他黑子要是吃激将，就不是黑老大了。 干活这种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哼了一声，黑子回堂屋扒拉出一套干净衣裳。搭在身上就往河边走。 大太阳底下干活，简直就是自找罪受。 一身的汗又黏又臭。不洗怎么受得了 陈建和回到家，片刻功夫没停歇，转身背着个背篓又准备出门。 “爸，你这是要干嘛去呀”桃花见状，忙道，“刚干完活回来就歇一歇，咱家地里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忙活的，西瓜地我早上去看过了，都好着呢，等太阳下山之后浇浇水就行了。” “我去摘点老艾。那个兔崽子，家里一堆的蚊虫苍蝇，烧些老艾熏一熏，去去蚊子！也不知道他晚上咋个睡的！懒出油的东西！” 70 第二九九章 家，字典早被抹去的字眼 桃花咬咬唇，上前接过父亲背上的背篓自己背上，“你搁家歇一歇，我去摘去。摘艾叶这种事情你可不比我在行，村口田埂、水沟边上的都已经被人摘光了，你去了也没得摘。” “你知道哪有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了，我去摘。你个大姑娘的，整天在大太阳底下晒，都快赶得上我黑了。” “告诉你你也不一定找得到地方，费那劲儿啊，回头我就已经摘回来了。”桃花不再多说，背着背篓戴上草帽就出了门。。 林翠芳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见状把老爷们往屋里扯，“行了，桃花干活利索着呢，让她去吧。你也歇一歇，整天转得跟陀螺似的，还当自己是年轻小伙呢可劲造” 陈建和没吭声，在外面站了会这才回了屋。 林翠芳知道他担心什么，眼睛暗淡下来，无声叹气。 女儿这段时间一直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他们哪能看不出来。 现在外头到处都传遍了，全是关于女儿多不堪的谣言。 只是又能怎么办呢找上黄家去黄家的人压根不承认是他们造的谣。 他们也做不出像黄家老婆子那样豁出了脸皮去闹。 闹得越大，越吃亏的是他们家桃花。 另边厢桃花已经走出村口了。 食品厂招工的时候，她家也是有名额的，只是一家子把名额让了出去。 父女俩都有主意，之前她跟她爸就一直在研究果树的种植技术，今年开春已经开始实行，在山上划了一片果林出来，种上了李子跟夏橙。 村后山的西瓜地主要由她爸负责，她则主要打理果林。 果林的位置就在村口稻田边上的那座矮山坡。 她记得在果园周围就有一大片的艾草。 桃花动作利索，上山摘艾草再到下山的功夫，总共没花上一个小时时间。 背篓里装得满满的，到时候把艾草捆一扎烧了，熏黑子家那座院子，她估摸着应该也够用了。 回到村口的时候实在太热，经过河岸时看到河里潺潺水流，桃花没忍住，挽起裤脚踩着石阶小心蹲在河边上，洗干净手后又掬一捧水拍了拍脸，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皮肤立刻感受到清凉。 降温的感觉让人通体舒坦，流连忘返，年轻姑娘磨蹭得久了些。 “你还要玩多久我想上岸了。” 冷不丁传来的男声把桃花吓了一大跳，险些栽进河里。 抬头循着声音来源看去，入目，男人半截身子没在河水中，露出光着的上半身，胸肌平滑肌肉轧实，顺流而下的水珠在阳光照射下折射碎亮光芒，直坠紧实腹肌…… “……” “啊！！！！” 女子尖叫声响彻村口上空。 叫声属实凄厉，惊着了村里正在躲太阳的村民们。 很快村里响起动静，有人影朝这边冲来。 河边两人四目相对。 黑子嘴角抽了抽，“叫你爹呢老子怎么你了” “我不是！你你没穿衣服！”桃花飞快扭过身，背对男人双颊爆红，手足无措想往左跑又想往右溜，跟盲头苍蝇似的。 最后发现跑哪边都不行，都会撞上人。 她也知道是自己失态了，这回把村里人给引来了，待会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才好。 “你见过谁洗澡穿衣服的男人在河里洗澡不是正常的事吗你没见过大惊小怪。”水声哗啦。男人抬脚上岸，拎起丢在岸边的衣服穿上。 随即扭头看向还在原地打转的姑娘，“还不走，等着人过来围观呢” “我要是现在跑回去，不全被村民看到了吗”姑娘又急又臊，快要哭出来了。 “啧，往山上跑啊！笨！” 闻言，桃花像被人按了开关似的，拔腿就跑，头也不敢回。 那仓皇逃窜的样子，说不狼狈是真狼狈。 等村里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男人一身衣裳整洁，慢悠悠从河边往回走。 除了还滴着水的头发能看出他刚在河里洗澡之外，其他看不出一点异样。 “……黑子，刚谁喊那么大声是不是你把人吓着了” “我能吓着谁啊刚在洗澡呢，莫名其妙听到一声尖叫，吓得我半死，这不上岸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黑子眉头微皱，疑惑不满，“是不是村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才不是村口有人喊吗” “我明明听到声音是从村里传来的。” 村民们面面相觑，转身又往村里跑，心里担心的不行，不知道是哪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叫得恁凄厉。 等村民们跑光了，黑子回头，隐约还能瞧着背着背篓正往山上拼命钻的纤细身影。 黑子眉头一挑，吹了记口哨。 还挺好玩儿。 关于下午的那一声尖叫，由于没有抓到人，因此成了村里一桩悬案。 过了好几天都还有人提到这件事情，纷纷议论究竟是谁家孩子媳妇的喊成那样，好像被欺负了是的。 可惜始终没人出来澄清。 此时黑子家里早已经清理完毕，陈建和用晒干的艾草把他家院子里里外外给熏了个遍，蚊子苍蝇确实少了不少，连之前一直散发的怪味都消散了很多。 看起来总算有个正常院子的样子了。 “二伯，喝茶！七七特地放冰箱里冰了一会的，可好喝了。”但凡陈建和出现在黑子家，身边就总少不了七七的小身影。 陈建和接过凉茶，慢慢呷一口，冰凉的感觉沁入肺腑，大热天里舒坦得不行。 他大手揉揉娃儿脑袋，看着眼前被自己捯饬得总算能入眼的院子，“下次赶集的时候我去镇上买两袋石灰回来，到时候拌好石灰泥把地面抹平整……这才像个家啊。” 黑子没说话。 今天的太阳依旧很大。 常年在太阳底下劳作的男人，肤色被晒得黝黑，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有些灼人眼。 家……这个字眼他很早就在自己的字典里抹去了。 日子向来是得过且过的。 他了解男人性情，刻板，正直，眼里容不得沙子。 但是嘴硬心软。 黑子移开视线，有些百无聊赖的望着虚空。 对他这样的劳改犯，那么上心做什么 愁人。 70 第三百章 七七想上学 “黑子叔叔，你在发呆吗” 小娃儿绵绵软软声线传来，伴随脸上被骤然贴上的一股冰凉，黑子即刻回神，眼珠子斜移。 小娃儿把一杯冰凉茶贴他脸上了，做了怪，咯咯咯的笑。 “偷袭信不信我把你吊到那上面晒成小鱼干”他指着灶房一角崩塌后露出来的横梁，故意恶狠狠威胁。 娃儿咯咯笑，“不信，你才不会把七七晒成小鱼干。” 不信算了。 “这是二伯给你留的一杯凉茶，二伯说你今天也没少干活，肯定渴了。”那杯凉茶递到他手里。 黑子一饮而尽，及后垂下眸子，“小崽儿，你喜欢家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七七歪着脑袋想也不想，“当然喜欢啦，不过我喜欢现在的家，不喜欢以前的家。” “以前的家” “以前我在大曲村的家。”七七不太想提起以前的事情，但是黑子叔叔好像很迷茫的样子，也许她说一说，能对黑子叔叔有用，“那里的奶奶跟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我过得不太好，所以我不喜欢那里。” 黑子回到桃溪村日子不短，间中陆陆续续听到小娃儿的故事，所以对她的遭遇多少有些了解。 “你不是他们生的，他们当然不会对你好。”他嗤道。 七七立刻摇头反驳，“叔叔这样说不对。我也不是婆婆家的娃，不是桃溪村的娃，可是婆婆跟村长爷爷还有二伯他们，还有村子里的人都对我很好。我相信世界上好人总是更多的。像黑子叔叔你，你也不是二伯的孩子，可是二伯会给你送吃的，会给你修院子。” 黑子不语。 “你刚回来的时候村里人都很怕你，可是你看现在，在路上遇见的时候，越来越多人跟你打招呼啦。” “为什么跟我打招呼” “因为你为大家做了好事，大家就会对你好啊。你要是做坏事，那肯定没人喜欢你。”娃儿说得头头是道，“就像黑子叔叔你现在不喜欢你那些朋友了，不是因为他们很坏吗” 黑子哦了声，那倒不是，只是他不需要那样的兄弟了而已。 末了，他又皱起眉头，“我什么时候做好事了” 七七眨巴眼睛努力想了想，“给叔婆逮了她家大花！给婆婆拔了萝卜！” “……”门口在对面，好走，不送。 转眼，七七食品厂第二个月的工资已经发完了。 换来的是七七食品厂在整个阳县得到更多关注及瞩目，甚至名头已经开始传到城里。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想着走关系走后门，把家里人往食品厂送。 这个时候正是国内经济体制开始转型飞跃的时期，八十年代老的经济体制正在退出历史舞台，表现在国营逐渐转私有化个体化。 以前让百姓趋之若鹜的国营工厂逐渐开始跟不上时代，铁饭碗也成了瓷饭碗，一批又一批工厂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 大批大批的工人面临下岗、失业。 七七食品厂恰好抓住这个机遇，打开了主打果奶果饮的知名度，工厂也在体制转型中站稳了脚跟。 七七对这些东西不懂，所以没啥感觉，就是觉得村里在厂子上班的人家，每天都春风满面。 食品厂发工资的第二天就是赶集日。 那天晚上，篱笆小院又聚了一帮看电视的妇人婆子们，坐在堂屋一边看电视一边唏嘘。 “上次赶集的时候还能在里面买东西，没想到这次去，整个供销社都关门了，唉。” “我听说供销社的铺子已经转给私人承包了，过不久会在那里开个什么大商场。” “供销社拢共也就几个铺面打通的，再大能大到哪儿去” “嗨，咱小老百姓操心这些干啥反正咱就是种地的，日子过得去，有饭吃有衣穿，安安稳稳的就成，外头的风风雨雨打不到咱头上来。” “说的是，亏得小希开了食品厂，我家现在儿子媳妇的拿两份工资，日子比起以前，那可舒坦多了。” “又显摆了这人，我儿子这个月还拿上绩效奖了呢，我显摆了吗哈哈哈！” “家里皮猴子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今年上半年攒了点钱，我琢磨着等孩子放假了，带他去逛逛县城去，也见见世面！” 七七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要放暑假，七七小身板一支棱，想起大事来，冲出堂屋就往灶房旁边的黑角落跑，“爸爸，妈妈，七七有事跟你们商量！” 角落里，刚刚磨破嘴皮把媳妇哄进来的傅燕迟，“……” “七七，你跟爸爸说，你为什么总来得这么是时候”他问。 “每天吃完晚饭爸爸你都把妈妈哄这里来唠嗑，咱全家都知道哇。”七七无辜得不行。 爸爸妈妈要说悄悄话，她知道的，平时都不打扰，可懂事了。 黑暗里，又传来男人吃痛的声音。 宋月凉扶着额，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女儿对视了，“七七，有什么事要跟爸爸妈妈商量” 她走出来，抱起女儿在院子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散步。 暂时没脸进屋。 全家都知、道、了！ 傅燕迟那个王八蛋！ “妈妈，七七五岁半了，可以上学前班了！”七七立刻开口，这段时间好多事情忙，她差点把她的大事给忘了，刚刚才想起来，“下学期能让七七去上学吗，妈妈” 宋月凉一愣。 她当然知道女儿五岁半了。 只是当妈妈的心理作祟，她总觉得女儿年纪还太小，不用那么快去学校。 也或者，她心里还有阴影，只有把女儿放在篱笆小院里，有信任的人帮她看着，她才能安得下心。 此时傅燕迟也走出来了，踱步到母女身边，揉揉女儿脑瓜子，“七七很想去上学学前班教的东西，你太姥爷已经全部教过你了。” 七七啃手手，“可是上学会有好多跟我一样的小朋友，我想跟他们一块玩，一块戴红领巾。” 上辈子她就时常偷偷跑去幼儿园门口，看别的小朋友们上学。 有老师带着，小朋友们排着队叽叽喳喳的，笑得又开心又灿烂。 七七羡慕极了。 “爸爸，妈妈，七七想上学。” 70 第三零一章 七七归属，抢户口大战 七七想读书，这对篱笆小院的人来说，是要严肃以待的大事。 虽然小娃儿到了年纪，是一定要去上学的，但是显然一众长辈们暂时还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因为七七自小的经历不同，所以只要七七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就会下意识的担心，怕七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给偷走了。 这天晚上七七熟睡以后，几个长辈们齐齐坐在堂屋愁眉不展。 “七七现在确实也到了上学前班的年纪，我们总不能一直拘着她在家里，让她错失接受学校教育的好时机。”傅老爷子拧着眉头，几番思虑之后下决定，“我在惠城有不少老熟人，对教育机构也了解的更多些，不如把七七放到我一个老朋友任职的学校里面，平时在学校的时候让他多照看一些，每天上下学我负责接送！” 这样能尽最大程度，保证七七的安全。 宋月凉却有另一重顾虑，“但是我看七七的想法，她似乎想在村子附近的学校上学，跟她的小伙伴们在一块。能送去城里读书当然更好，但是相对来说城里的环境七七是完全陌生的，在那里什么都要重新适应，她不一定会开心。” 老爷子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重视教育，同时也重视宝贝外孙女的心情。 现在事情不能两全其美，那就要考虑需要侧重哪一方。 相比较两个人凝重的态度，傅燕迟要更放松一些，“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七七现在机灵着呢。依我的意见，不如等明天七七睡醒了，问问她想在哪里读，到时候先把她送去。学前班教授的东西简单的很，就算是小学的内容，有老爷子在，平时给七七开开小灶，保持成绩稳定是不成问题的。以后小学升初中，七七也十来岁了，那时候我们所有的顾虑估计也不存在了。” 这话一语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 又经几番讨论，最后拍板，还是明天看七七的意见，她想在哪里读就把她往哪里送。 “等明天确定好七七的意向，我们就该做准备了。学校新入学的孩子八月份就得提前一些去报名，早点做准备，不至于到时候临急忙慌的，忘了这漏了那。”傅老爷子当了几十年老师，对这方面的流程熟悉得很，说完之后他顿了下，看向宋月凉，“新生报名入学得带上孩子的户口本，月月，七七的户口在你那吧” 宋月凉一怔，看向张细凤，声音里带了不确定，“……七七的户口在婆婆那吧” 张细凤则两眼茫然，“不在我这啊！当初我打算领养七七，后来七七跟月月就母女相认了，手续自然没办。” 想到什么，张细凤眼睛一睁，“月月，你也没给七七办户口” 众人，“……” 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宋总，这次心虚得不行。 认回女儿后被喜悦冲昏了头，后来又是傅燕迟回国又是老爷子寻亲，之后连燕家都大老远从京都跑了来，加上宋家那一堆破事儿……事情跟排着队似的凑一块，她竟然完全没想起来女儿需要上户口！ 看着女子茫然又懊悔的表情，燕希想笑又不敢笑，“所以我们七七现在还是个黑户” “……”宋月凉遮眼。 噗！噗嗤！ 其他人无语闷笑间，唯独傅老爷子眼睛闪闪发亮。 等大家伙相继回房睡觉后，老爷子做贼似的悄摸摸闪进了傅燕迟跟燕希房间，一把把刚躺上床的外孙给拽了起来，“睡睡睡！你个不成器的，大好的机会就要被你睡过去了！” 傅燕迟无奈撑着坐起来，两眼无神，“外公，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你外孙要养生的。” “养个屁！”老爷子爆粗，恨铁不成钢，“明天一早你就起来，让阿贵送你去城里派出所，赶紧的给七七上户口！上我们傅家的户口！咱七七以后就能姓傅了！” 傅燕迟眼睛慢慢瞪圆，有些不可置信，“外公，这岂不是小人行径” 老爷子一巴掌糊上他脑袋，“小什么人！你跟月月已经结婚了，七七的户口当然该跟你这个当爸的！之前我以为七七户口已经办好了，还遗憾来着……明早六点我叫你起床，谁都别惊动，你悄悄出门，听到没有！” 紧着交代了两句，老爷子又做贼似的溜回房，笑容满面。 没想到天赐良机啊！以后他的乖乖曾孙女就跟着他姓傅了！ 这样做确实有点对不起月月，但是事急从权，咳！ 这次姓燕的不在，回头等他知道了，该要悔得哭鼻子了！ 燕希在旁边把老爷子的盘算从头听到尾，又目送老爷子离开，心头哼哼两声冷笑。 老爷子可以啊，平时看着道貌岸然，现在竟然想抢先偷七七！ 夜半，某个房间里传出男人熟睡后的轻鼾，一道黑影鬼鬼祟祟下床，蹑手蹑脚出了房间。 又片刻，黑灯瞎火的院子一角响起压了嗓子说话的气音，“爸，大事！真是大事，不然我能半夜三更给你打电话啊” “是七七！不是七七出什么事了，是七七还没上户口！现在还是黑户！” “老爷子贼精，交代傅燕迟明儿一早进城，给七七上傅家的户口！” “他要真办成了，你孙女以后可就姓傅了！别怪我没提前通知你啊，我现在冒着生命危险通风报信知道不” “行了行了不说了，你看着办吧，反正我搞不定傅燕迟，你自己想办法，我回去睡去了，不然待会被发现就麻烦了！” 千里之外的京都燕家别墅，夜半灯光大亮。 燕淮被一通电话吵醒，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差点被气蒙了。 他孙女还没上户口！ 老爷子想要瞒着他悄悄抢孙女！ 那可是他们燕家大房现在唯一的孙辈，他们家后辈里的独苗苗！ 燕家香火能姓外姓 当初阿迟要改姓傅，他已经让步过一次了。 这次想要他再退一步绝不可能！ 七七的户口所属权，他必须抢！ 燕淮黑沉着脸，立刻致电下令，“阿祥，马上给阿贵打电话！另外，下双重保险！” 70 第三零二章 车轮胎被狗扎了 翌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傅燕迟又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 睁着惺忪睡眼，瞧着站在床前虎视眈眈的老爷子，傅燕迟怀疑他一晚上没睡，特地等到现在叫他起床。 “外公，会不会太早了点现在才五点半。”傅燕迟粘在床上垂死挣扎。 老爷子眼睛一瞪，“五点半还早你换好衣服出门都快六点了！派出所八点上班，这时候出门刚刚能赶上！要是慢一步，咱七七很可能就不姓傅了！快起来！别老子动手！” 老爷子脸素质都顾不上了，一口一个老子的暴击，生生把傅燕迟逼下床。 等宋月凉跟七七按照正常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坐在堂屋躺椅喝早茶，老脸笑得跟菊花一样。 “月月，起来了”老爷子还颇心情好的打招呼，“待会带七七上户口去” “嗯，早点办好早放心，之前是我疏忽了。”宋月凉提起这茬仍旧心虚，对女儿愧疚得很。 如果不是她大意，女儿不会到现在还是黑户。 至于田家以前有没有给女儿上过户口，这事儿宋月凉根本没放在心上。 偷拐别人的孩子，即便上了田家户口，那也是无效的。 她甚至能依法追究田家的责任！ “月月，你的户口是在城里吧” 宋月凉思虑间，听得老爷子又问了句。 她嗯道，“是在城里，待会我带七七一块进城。” 那头老爷子笑眯眯点点头，“好，好。” 老爷子放心了，月月户口在城里，那就得进城给七七上户。 他外孙早一步去，等月月赶到城里派出所，嘿嘿，七七已经是他老傅家的了！ 七七刚起床，头发还没梳，散着一头细软头发，眨巴着眼睛盯着老爷子看。 片刻后娃儿疑惑咕哝，“太姥爷今天笑得好奇怪呀……” 老爷子一僵，“……” 大事未成，不能过于得意忘形！ 笑脸，收！ 母女俩洗漱好吃过早饭，时间刚好七点。 上户口是大事，临出门前张细凤不放心反反复复的询问，户口本带了没有出生证明能不能弄到娃儿的体检表有没有 嘴里询问叮嘱着，老妇人一路把人送到巷子口。 七七当初出生的时候发生了太多事情，现在也不可能再去弄什么出生证明，好在七七被拐的事情已经在派出所备过案，所以到时候只要说明原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宋月凉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想到到了巷口准备上车的时候，发现车轮胎被人扎了。 “……”看着被车身重量压得扁扁的轮胎，两大一小一阵无语。 宋月凉眯了眯冷眸，问张细凤，“婆婆，今天早上傅燕迟几点出门的” 张细凤道，“那可早了，平时我都是六点起床，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小傅刚好出门，估摸就是六点。” 说完张细凤又叹道，“可惜了，要是他晚一点走，还能顺便载你跟七七一块回城。现在车子不能开了，这可怎么办！” 老妇人操心的不行，扭头就准备上陈建和家去，让他踩单车送母女俩去镇上，再搭大巴车去城里。 上户口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耽搁呢 之前是不知道月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不然她早就催着她去办了。 “婆婆等会，我先打电话问问。”宋月凉拦下张细凤。 她的车子一直停在这个巷口。 桃溪村的人都朴实的很，而且大家对他们都怀有感激，平时帮忙护着还来不及，没人会干扎她车轮胎这种事。 至于傅燕迟，她也不认为傅燕迟有那个胆子。 电话拨过去那头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接通。 “月亮，我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男人清冽嗓音从话筒里传来，透着些许无奈。 宋月凉眉头皱了下，“发生什么事了” 另边厢，傅燕迟就站在惠城城北派出所门口。 他抬眸，看了眼一左一右两个西装大汉，修长指尖揉上隐隐发痛的眉骨，“我这边有点小麻烦，今天暂时上不了七七的户口了，回去再跟你细说。不过之前我们说好的，七七跟我姓傅，这个可不能变卦，知道了” “知道了。”宋月凉利落挂了电话，眸光轻闪，“婆婆，先回家。” 张细凤愣了，“今天不去上户口了” “去，待会就去。”宋月凉挑了下眉头，三人又往家走。 到了篱笆小院，恰好撞上正骑车要去厂里的黄毛青年。 为了方便上下班，青年给自己弄了辆很骚包的雅马哈，开在路上老远就能听到摩托轰鸣，回头率百分百。 宋月凉伸手把人拦了下来，返身带着七七坐上后座，“去镇上。” 燕希，“……” “嫂子，我要去厂里上班的，快迟到了。” 宋月凉，“昨晚你给京都那边通风报信了你哥被人逮了。” “……”燕希开口就来个三联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能干这事儿那不是背叛组织吗！” “为了表示你忠于组织的决心，现在开车去镇上。” “嫂子，咳，你不是有车吗” “我车轮胎被狗扎了，你猜谁家跑出来的狗” 黄毛狗心头一凛，二话不说发动车子就往大路开，直往镇上去。 七七对叔叔这时候的执行力叹为观止，对妈妈的震慑力五体投地。 “蛋蛋，我妈妈的车是被谁扎的呀”她悄悄问，太好奇啦。 妈妈都气得骂人是狗了。 蛋蛋，“还能是谁，你前面开车的狗呗。” 七七，“……” 她跟妈妈六点半起来的，叔叔想要不被人发现自己干了坏事，只能赶更早的时候。 难道为了扎车轮胎，他半夜不睡觉吗 人怎么能贼成这样 七七举起小手，啪啪啪的就往青年背上拍。 她坐在两个大人中间，顺手得很。 “七七，别闹，叔叔开车呢，安全第一！”燕希赶紧出声警告。 他后面托着的不是一般人，但凡有个损伤自己怕是要跟傅燕迟还有家里老头子以死谢罪！ 车速开得有点快，摩托轰鸣又震耳，七七蓄足力气，好大声的吼了声，“坏人！” 燕希，“……” 70 第三零三章 关你屁事 派出所就在眼前。 但是今天肯定是要做无用功了。 那两个大汉一看就是练家子，也不知道老头是什么时候在这边埋下的人手。 挣开两个大汉钳制，傅燕迟打量对方依旧虎视眈眈防贼的模样，幽幽问，“你们已经把门守着了，还防我做什么怕我越篮上分” 大汉继续盯着他，视线一瞬不移。 傅燕迟眉骨又疼了，转身往车上走。 驾驶座上，贵叔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 “贵叔，你是不是太闲了些”后座上，青年淡声问。 贵叔一板一眼，“傅先生，我拿的是董事长发的工资。” “可是你拿工资是为了护我周全，你刚才在看戏。” “傅先生要我现在下去招呼他们吗我只能一对二，周围还有六个。” 傅燕迟往车窗外扫了一圈。 总共八个西服大汉，把他给气笑了。 “不用，就在这里待着。”傅燕迟忽而挑唇一笑，及后闭上眼睛靠着椅背。 一副准备在这里闭目养神好好休息的架势。 贵叔眉头蹙了下，有点闹不懂了。 刚才在外面还表现得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现在怎么这么平静 “傅先生，要不要给董事长打个电话” “那是你老板，要打你可以打。” 那还是你爹呢。 贵叔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这种家务事，他这样的打工人不掺和。 城北派出所对面街道旁，黑色商务车停驻了整整一个上午没有动弹。 车子四周，八个西装大汉也跟着站了一上午，顶着大太阳衣服湿透也没挪动一下。 及至近午，许是觉得这样的对峙没什么意思，商务车才启动，缓缓驶离。 “傅先生” “回家吧。” 贵叔从后视镜里看了青年一眼。 青年双眸微阖，懒洋洋靠着椅背，跟以往坐姿没什么区别，但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能看出来心情不错。 贵叔视线又落到扔在副驾驶的大哥大，犹豫了下，把视线收回，目不斜视。 算了。 这次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会通风报信的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商务车往桃溪村回程的时候，宋月凉正牵着七七走出派出所大门，手里拿着一本户口本。 两人身后，黄毛青年耷头耷脑，脚步无力。 “妈妈，这就是七七的户口吗”七七小心珍惜的拿过那本本子，翻到妈妈名字的后面一页。 上面姓名一栏写着三个字——宋思凝。 宋月凉蹲下来，跟女儿一块看着那纸页面，视线掠过“母女”关系一栏，最后落在“宋思凝”上，“这是爸爸妈妈给七七取的名字，宋思凝。” 她一个字一个字念着，语气轻缓，眼里盛满温柔，“七七喜欢这个名字吗” 七七小脑袋使劲儿点，“喜欢，七七可喜欢了！好好听呀！爸爸也有给我取名吗” “有，这个名字我们想了一晚上。” 宋月凉抿着笑，眼里神色更温柔了些，流出几缕女人隐藏的缱绻。 这是昨晚半夜，傅燕迟突然爬起来跟她商量的名字。 当时家里人全都睡了，她因为被扰了睡眠，还踩了男人一脚。 现在想想，或许那时候他就料到了什么。 “嫂子，户口也办好了，可以回去了吧”身后传来青年有气无力的声音。 “走吧，今天算你有功，等你哥回来，我跟他说说。” “别！不用说了，这点小事不敢居功！” 燕希一听功劳，脸都苦了。 功劳个屁啊 他现在还不知道回头要怎么跟他爹说呢。 说是他负责护送的人到镇上派出所上户 玛德，谁知道竟然能办的通 他大嫂以前给萩芦镇捐过五十万，他又在萩芦镇开了工厂，结果嫂子一个电话打给镇领导，人家二话不说给开了个绿色通道，当即承诺把这事情给办下来了，回头再到原户籍地说明情况就成。 方便全给宋月凉拿了。 这情况估计他爹都没预料到，否则这个派出所门口早就升起重重防线了。 七七不知道大人心里的弯弯道道，把户口本交回妈妈手里，小心又郑重。 户口是好重要好重要的东西，妈妈说以后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好多好多事情都需要用到户口本。 还是给妈妈收着更放心，她怕自己多拿一会，会把户口本给拿坏了。 “蛋蛋，七七有大名了！宋思凝！好不好听！” “嗤，小可怜，五岁半了才有大名。” “我年纪还小，以前用小名，上学用大名，哪里可怜了！”七七不服气。 蛋蛋闭麦，不屑与小奶娃论大小。 “蛋蛋，你有大名吗”小娃儿又问，还特别兴致勃勃，眼睛亮得跟吸了阳光一样。 “废话，老子会没大名” “那你大名叫什么呀” “关你屁事。” “……” 七七心情好，决定今天只跟蛋蛋绝交一小时。 顷刻，娃儿就哼着走调的儿歌，坐上了回程的摩托。 蛋蛋躺在意识海中，头枕双臂，淡淡望着头顶虚空。 他的名字，萧吏，他爷爷取的。 只是没必要告诉小崽儿，反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永别了。 难不成跟她说了，她还会惦记不成 屁大的小娃娃，用不了几年，儿时发生过的事情，就会被她遗忘在角落。 人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数十年。 小崽儿以后会遇上更多更多的人，遇到更多更多的事。 而像他这样的过客，是时光中最容易被人取代的。 “草，老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蛋蛋啧了声，暴躁骂娘。 家里老爷子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这趟出来，那边又过去了多长时间 那对不成器的东西，会不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又把老爷子气病了 蛋蛋眯眸，往外看了眼。 万里晴空，艳阳高照。 距离上回被雷霹已经过去半年多了，他得想个辙，看有没有办法再回去探回亲。 “小崽儿，问下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要晚上电视里才有，现在问不着呀！” “晚上记得看电视。” “好！”小娃儿精神抖擞，把蛋蛋的要求牢牢记在心里。 转眼就忘记了，自己刚刚还打定主意，要跟谁绝交一小时。 －－－－－－题外话－－－－－－ 化愤怒为动力，我又写了一章，哼。 70 第三零四章 以后不会再生了 宝贝小疙瘩的户口正式落定，落在了宋月凉的户口本上。 傅老爷子跟京都那边这才消停了下来。 不消停不行啊，两边都怕最后惹恼了宋月凉，真给他们来个去父留子。 到时候小宝贝可真就不是他们家的了。 “媳妇，干得不错。”傅燕迟回到家，找机会咬了下他媳妇耳朵，满意得不行。 宋月凉放任了他一回。 给傅燕迟拨电话，听完他的话后，她当时就了解了他的意思。 傅家跟燕家的长辈都对七七疼爱的紧，知道七七还没上户口，恐怕两边都会出手争抢一番。 与其让两边长辈闹得不可开交，不如女儿直接跟她姓。 何况她本来也是这个意思。 所以意会到傅燕迟那番话背后的意思之后，她立刻先就近办理了户口，让事情尘埃落定。 “傅燕迟，七七跟着我姓，你会不会遗憾”她问。 男人凝着她，眼底流光温柔，“遗憾什么连我都是你的，我们的女儿自然该跟你姓。月亮，七七是你用命生下来的宝贝，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跟你抢。” 宋月凉心头一颤，抿唇垂眸，“我以后不会再生了。” 也就是说他们这辈子只会有七七一个孩子。 以后，不会再有孩子跟着傅燕迟姓傅或者姓燕。 她知道这个决定有些自私，这代表着傅家以后没有本姓的后辈延续香火。 燕家那边，肯定也不会满意。 而这些压力，到时候会通通由傅燕迟来承受。 一记轻吻落在女子玉白颊边，男人嗓音温柔带笑，“恰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有七七一个就够了，你们母女俩以前受过的苦，我用一辈子补偿都不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照顾更多。” 宋月凉轻轻抬眸，看进男人眼底。 男人那双眼睛，漆黑深邃，盈满了独属于她的爱意跟珍惜。 宋月凉抿着的唇角放松，浅浅弯起。 她对他始终没变过。 他对她亦然。 从以前到现在，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任何事情，他永远以她的感觉为先。 照顾着她，偏让着她。 “月亮，是不是觉得很感动那就给点谢礼，明天中午再一块吃饭去慧园，研究心脏负荷率那种” “……”宋月凉红着耳根，狠狠踩了男人一脚。 小院响起男人一声惨嚎。 此时还是中午。 因为给七七办户口的事情，小夫妻俩都在家，傅老爷子也在，连燕希都蔫蔫巴巴的没了心思去工厂上班。 听到这声惨叫，除了不明所以的张细凤跟七七之外，另外两人无不幸灾乐祸。 该！ …… 有了户口，有了正式的名字，七七这一整天都兴奋的不行，连中午正常午休时间，仍然没有一丝睡意。 这时候家里大人已经上班的上班，午睡的午睡。 剩下她一个人在那里，浑身精力没有地方使。 想要跟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是小伙伴们现在都还在学校没放学。 七七把视线投向院子后面，眼睛一亮，噔噔噔的就跑出门，冲去黑子家。 “黑子叔叔，黑子叔叔你猜猜我的名字叫什么呀！” 还没进门，小娃儿就一路大呼小叫的。 黑子正窝在堂屋里避暑。 外面太阳太大，他不乐意出去晒得一身汗。 加上不种地不干活，多的是时间在家窝着。 这也导致每次小崽儿过来，他总能被抓个正着。 “你怎么又来了”男人大喇喇躺在堂屋长凳上动也不动。 小崽儿好像听不懂他话里的嫌弃，跑到他跟前蹲下，两只小手捧着腮帮子眉开眼笑的，“村子里只有你一个人最闲啦，所以七七才来找你玩呀。找别人会打扰别人干活的。” “我不闲，我睡觉呢。” “可是你还没睡着。黑子叔叔，你快猜，七七叫什么名字” “七七叫七七。” “不对，七七叫宋思凝！可好听啦，宋思凝！以后我上学，我的作业本上就要写上这个名字。”娃儿咧着小米牙纠正，快乐的不得了，“七七只是小名哦，就像黑子叔叔你的小名叫黑子，大名叫陈复生。” 黑子顿了下，缓缓睁开眼帘，看向蹲在面前小小的一只小团子，“我的名字比你的名字好听。” 娃儿笑脸立刻消失，竖起眉毛，“我的名字比你的名字好听！” “我的好听。” “我的最好听！” 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一大一小双双哼了一声，各自扭开头去。 七七扭开了头，这才发现，曾经破落像个废弃屋子的地方，已经大变了模样。 外面院子里原本坑坑洼洼的黄泥地面，已经抹上了石灰泥。平整又干净。 院子一侧，崩塌一角的灶房虽然还没有重新砌好，但是里里外外也被清理干净了，看起来有了个整洁样。 最大变化是堂屋。 以前七七每次过来，堂屋里都乱得像狗窝。 屋里头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连凳子都是瘸了一只腿的。 可是现在里面已经摆上了新打造的桌子长凳，还有好几张崭新的小凳子。 虽然没有上油漆，但是木头都是新的。 “哇，黑子叔叔，你家里现在看起来像样多了！你什么时候买的桌子凳子呀” 黑子重新阖上眼睛，“不是买的，你陈二伯做的。” 那男人也不知道天生爱操心，还是天生劳碌命，一刻都停歇不下来。 也不知道他对自己家这个院子有什么执念，硬是要捯饬得像模像样才肯罢休。 先是给他铺了院子，又给他整理了灶房。 最后看着家里没有像样的桌子椅子，又不知道从哪找了一些木头，自己当木工，用木头给整了这些东西出来。 刨出来的那些木屑跟边角料，现在都堆在他灶房角落里，说是让他平时做饭的时候可以拿来生火。 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陈二伯真厉害，连木工活都会干！”七七捧着小脸惊叹，心里对自己二伯崇拜的不得了。 黑子没有应这句话，沉吟须臾，他问，“小崽儿，石灰泥多少钱一包” 七七脑袋歪了歪，“黑子叔叔问这个干什么呀你是不是想还二伯买石灰泥的钱我二伯不会要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要” “七七就是知道。” 70 第三零五章 真是个熊孩子 为了证明小崽儿错得离谱，黑子当即起身带着小崽子往陈家走。 一路上谁也不服气谁。 中午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村民们一般都会躲在家里，等这阵日头过了，阳光没那么烈了，才会再下地干活。 陈建和一家子此时就在家里。 只是他没有午睡的习惯，即便待在家里也会找些事情来干，闲不住。 黑子带着七七上门的时候，他正在灶房里丈量木板。 屋子里媳妇女儿正在睡午觉，他在这里干活，离堂屋远些，免得打扰了两人睡眠。 七七看见人，首先就是炫耀自己的名字。 跟陈建和爷俩你来我往的，一个炫耀一个夸。 乐得小娃儿脸上都能开出花来了。 “二伯你又在干木工活呀，现在是在做什么呀”得了一通夸赞，小娃儿满足了，乖乖蹲在男人脚边，好奇心又冒上来了。 陈建和用笔在木板上画线，动作熟练利索，“二伯做个小衣柜。” “哇，二伯你好厉害呀，连衣柜都会做！” “都是以前年轻的时候跟人学来的，做的不算好，肯定没有街上卖的漂亮，但是勉强能用。咱乡下人家以前日子不好过，家里的东西大多是能自己动手做的，就自己动手做，像桌子凳子这些，做下来能省不少钱，也就是花些功夫的事情。” 黑子倚在灶房门口没说话。 老高一个人，头顶都顶着门槛上方门框了。 陈建和家里肯定是不缺这种柜子的，他估摸着就是给他做的。 他家以前的柜子早就被虫蛀了，轻轻一捏就能把木头捏碎。 没有柜子放东西，衣物之类的东西就只能扔在床上，看起来凌乱的不行。 “石灰泥多少钱一包”他突然开口问。 刚才问过小崽儿，小崽儿压根不懂行情。 “十五块。”陈建和抬头看了他一眼，满脸嫌弃，“站进来，别杵在门口，挡光了。” 灶房门本来就不大，里头光线也不算敞亮，那么高一个人杵在那里，直接又把外面的光线挡了一半，他画线都有些看不清了。 黑子从口袋里掏出3三十块钱走进灶房，把钱放到了陈建和正在画线的木板上。 陈建和停下动作，皱眉，“你这什么意思” “我院子用了两包石灰泥，三十块，我自己出钱买。” “你的意思是把钱还给我，免得欠了人情” “嗯。” 陈建和被气笑了，把钱卷吧卷吧，塞回青年手里，“你有骨气，不想欠我人情要还钱，行，我收。但是这三十块钱我不拿，我嫌它不干净。你要真想还我钱，用自己的能力去把钱堂堂正正的赚来，别说三十，你就是还三百我都敢拿！” 轮到黑子皱眉了，眼瞳黑沉沉的压下来，“这钱怎么不干净了我用实力赚来的。” “你这是实力赚的吗你这是拳力赚的！拿走，不乐意看到你。年轻力壮、有手有脚的人天天待在家里面躲懒不干活，靠那些歪门邪道维持生计！你不觉得丢人，我都替你脸上臊的慌！虚度光阴浪费生命，以后等你老了往回看看，你这辈子做过什么呀什么都没做过！一辈子最轰轰烈烈能让人记住你的事情，就是在牢里坐了那三年牢！” 黑子眼睛凉了下去，把钱揣进兜里转身就走。 陈建和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的手里铅笔一摔，坐在那里沉了脸，心口堵的不行。 “二伯你别生气，黑子叔叔不听话，我去帮你骂醒他！”小崽儿豁地站起，两手紧攥成拳头，蹬蹬蹬就往外跑，气势汹汹的模样，看着比他还要气得多。 陈建和，“……”心口闷气莫名其妙就散了。 他摇头失笑。 自己跟那个小兔崽子置什么气 二十郎当岁的青年，脾性早就已经固定了。 他就算恨铁不成钢，也不是一下就能把人说通的。 好歹现在小兔崽子没有再往外跑，也没再跟那些狐朋狗友来往。 就眼前来说，他不惹事已经是好事了。 中午太阳烈的很，青年又人高腿长，七七追在后面跑，一会功夫头发就被汗水浸湿了，气喘吁吁的，小脸蛋被热得通红。 “黑子叔叔你等等！不要走那么快，七七追不上啦！” “追不上正好，我现在不想听说教。小崽子，你别惹我，不然我真揍你。” 刚才小崽儿说话那么大声，说要过来帮着骂他，他可是听到了的。 他心头正窝着火呢，可没有什么情面可言，对谁都一样。 “我不说教。但是你确实不该生二伯的气！”七七一边追着青年跑，一边喘着气道，“二伯骂你是为了你好，我觉得他说的对。黑子叔叔，你以前上过学吗我太姥爷说爱之深才责之切，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黑子没吭声，脚步却不自觉的缓了下来。 “我以前吃过很多苦，也受过很多冷眼，所以我知道，能得到一个人的关心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世界上人那么多，但是真正关心你的人，却是很少很少的。遇到这样的人该珍惜才对，你为什么要生二伯的气呢我觉得他就是那个关心你的人呀，二伯的话全是为了你好的。如果他怕你生气，他当然可以不骂你，也可以不管你，你怎么样都跟他没有关系，就像那些陌生人一样。不是吗” 黑子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趁势跑到他脚边的小娃儿。 这一通跑，娃儿额边上的碎发全被汗水打湿了，凌乱粘在额上，没了平时干净漂亮的样子。 喘着气，小脸也被晒得红彤彤的。 但是那双太阳下黑亮的眼睛，却依旧干净剔透，有焦急跟关心。 嗤，小崽儿关心她二伯呢吧 “二伯骂你，可是他也给你整院子，给你做凳子桌子，给你送吃的。就像长辈教训不争气的孩子，骂得再狠打得再厉害，也会关心孩子是不是饿着了累着了……” “废话真多。”黑子低眉，再次举步走人，只是这次走的要慢多了。 小崽儿跟在他脚边亦步亦趋，仰着小脸眼巴巴的问，“黑子叔叔，那你是怎么想的呀” “我怎么想的我在想你二伯打我的时候，我是还手还是不还手。” 七七，“……”真是个熊孩子！ 70 第三零六章 洋葱似的傅某某 一晚上时间，整个桃溪村老老少少都知道小七七有了大名。 看电视的时候，妇人婆子们都夸，说这个名字好听，要是他们来取名，估计也就是什么秀芬、春杏之类的。 七七骄傲得不行，当然没忘了给远在京都的爷爷奶奶报告这个喜讯，顺便再听一波赞美。 京都，燕家别墅。 燕淮挂了电话，脸上温和表情瞬间消失不见。 “燕思凝好听还是宋思凝好听”他问对面跟他一块接听电话的温婉妇人。 “都好听。”孟静娴有些无奈，“其实不管姓什么，叫这个名字的人是七七，你才觉得名字好听。再说不管七七姓什么，她都是你的孙女。” 燕淮不语。 确实如此。 但是他还是不太甘心。 他的孙女怎么就不能姓燕 说到底还是那个逆子不争气，一个大男人被老婆吃得死死的，像什么样子 宋月凉说一他就不敢说二！ 再一想起自己派过去的人被逆子一出声东击西给糊弄得跟傻子似的，燕淮额角又突突突跳了。 转头一个电话轰到燕希那。 “今天公司一个海外通道出问题了，跟那个逆子说一声，让他查一下，海外是他负责的。” 那头青年茫茫然，“爸，你有事找傅燕迟，直接给他打电话就行了，打给我干嘛” “我现在不想跟他说话！对了，七七刚说是你送她去上户口的” “爸，我立刻向傅燕迟转达，再见！” 燕淮冷冷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一个两个的，都长了反骨！” 孟静娴不敢搭话。 男人正气头上呢，她要是帮孩子们说话，等于火上浇油。 为了缓和气氛，她只能岔开话题，“公司出问题了吗” “小人把戏罢了。燕家站得太高，下面一群小丑见天的蹦跶，想取而代之。”燕淮轻蔑哼了声。 他还活生生在这呢，就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把戏。 有些人，心太急了。 “那海外那边阿迟也负责公司事务了我一直以为……” “以为他真游手好闲吃软饭的海外通道是他在国外治病那几年帮着牵线搭桥建起来的，不然我们燕家在海外的商业部分也不会发展得这么快。不过公司事务他依旧不沾手，在那边他有自己的事业，好像是研究什么数字化信息这东西国内还没发展起来，连我都不了解。” 孟静娴，“……” “我一直以为阿迟挺穷的。” 燕淮皱眉，“他穷什么，他不缺钱。” 话题到此为止。 须臾，孟静娴找了个借口上楼，关上房门后立刻从衣柜里翻出自己的存折，又挖出钱包打开看里面的现金。 不管存折还是钱包，里面的数额都没超过四位数。 一手搂着存折一手抱着钱包，孟静娴脸上露出悲愤，哭死的心都有了。 “你在干什么”男人沉稳高大身影出现在房门口，浓眉皱起，不解的看着这一幕。 刚才在楼下他就察觉出女人神色不太对，及后跟着她的脚步上了楼，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不符合女人身份气质的场景。 孟静娴转过头来，讷讷，“没什么，我就是看看存款。” “” 孟静娴没多解释，但是实在忍不住悲伤。 她怕阿迟没钱花，也知道家里汇过去的钱他从来不用，所以她每年把自己的钱攒下来没舍得花，全部悄悄汇给了阿贵，让阿贵找名目给阿迟花钱。 年前阿迟跟月月结婚，她更是把棺材本都掏出来了。 到头来，原来她才是最穷的那个。 除了几身应付场面的旗袍，她已经好几年没给自己买过新衣裳新首饰了。 阿迟那个皮孩子，忒能装了啊！ 翌日，燕淮得到了妻子为什么怪异的调查结果。 彼时男人还在公司顶楼办公室。 据当天在顶楼办公的秘书团泄露口风，那天董事长办公室里，有人笑得跟抽风似的。 虽然董事长办公室大多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但是没人敢猜笑成那样的是董事长本人。 绝不可能。 他们董事长根本就是个不会笑的雷公。 …… 篱笆小院。 傅燕迟跟贵叔两个今天表现得很奇怪。 偶尔一个对视就会噗的笑出来。 好像有大秘密一样。 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消停。 七七好奇宝宝上身，追在男人脚边求解。 连燕希都忍不住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有奸情——” 话没说完就挨了傅老爷子一记，“胡咧咧！阿迟跟阿贵正经得不得了！嘴巴把没把门别教坏我小乖乖！” 燕希缩着脖子闭嘴。 最后傅燕迟还是好心做了解释，“孟姨这些年给贵叔汇了不少钱，想偷着给我用，她可能怕我穷得吃土。” “傅燕迟！”燕希立刻拍桌奋起，怒道，“我就知道爸妈都偏心！老子是家里最不值钱的那个！” 他妈妈偷偷给钱给傅燕迟 傅燕迟的钱压根多到用不完，他能开起那个食品厂，一半的钱还是傅燕迟给的，连厂里的机器都是傅燕迟帮忙从国外弄来的！ 他敢用脑袋担保，这丫不仅有钱，还多得不得了！ 反正百八十万随手就能往外扔！ 傅燕迟忍笑，“谁说你不值钱你现在可值钱了，城里经济期刊这个月评优秀企业，七七食品厂上了榜，估值四千万。你现在是身价四千万的厂长，就比爸差一点点了。” “……”燕希脸色可见缓和，眼神朝男人瞟了瞟，“那你身价多少” “没你多。” “真的” “真的。” 行吧，燕希被成功安慰，转头打电话回去控诉加嘚瑟了。 期间宋月凉一直没插话，等到月明星稀，众人睡去，某人悄悄敲门想入房的时候，宋月凉把着房门。 “傅先生，你秘密还挺多。” “月亮，我对你没秘密了。这个事，你没问，所以我忘记说了而已。” 而已宋月凉弯唇一笑，啪的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上了栓。 狗男人。 她都打定主意养他一辈子了，结果连她都瞒着！ 非要让人跟扒洋葱似的，撕开他一层皮他才承认一次。 “叩叩叩——” “叩叩叩——” “月亮，再给我次机会，只要你问，老公一定知无不言” “滚！蛋！” “……” －－－－－－题外话－－－－－－ 来，投月票换书币！请认准活动入口——章节末尾评论。 70 第三零七章 这是往他们整个村脸上抹粪! 一场小插曲过后，接下来的两天，傅燕迟忙得有些脚不沾地。 七七也不知道爸爸整天都在忙什么，只知道爸爸的电话似乎变多了，回到家以后也没个消停，电话铃声隔一会就响。 比起家里的大人来，她好像变的特别闲，这让七七有了点危机感。 太闲不成的，以前七七一闲下来就没饭吃。 但是家里实在没什么活可干，于是七七更加致力于好好照顾喂养小猪仔，也更勤的往菜园子跟地瓜田跑，希望自己能够更有用一些。 “你才多大点，整天想什么呢用得着你这么忙吗你现在可不是以前没爸没妈的无根野草了，现在多的是人疼你。” “就是因为大家都疼我，所以我才更要干活呀。如果有人疼我就变懒了，那是太姥爷说的什么、什么娇气。七七可不是娇气的小娃娃。” 蛋蛋翻了个白眼，“是恃宠而骄。” “对的，七七不能恃宠而骄的。” 娃儿说完，转头又埋头在地瓜田里，细致的除草，摆弄藤苗，查看地瓜成长情况。 做得有模有样的，跟个庄稼田里的老把式似的。 “马上就七月了，再过一段时间，地瓜跟村里的西瓜就到成熟期了，不知道今年的地瓜西瓜长得怎么样，会不会跟去年一样好。今年也要多多卖钱才成啊。”小娃儿少年老成的感叹。 蛋蛋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就算没有去年长得好，桃溪村人的日子也肯定会比去年好过。现在你们村哪家哪户都有人在工厂上班，每个月拿回来的工资，一年整合下来都有不少了。” 现在才是九十年代初期。 蛋蛋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个年代，但是上学的时候也学过近代史，对九十年代的经济情况还有些印象。 这个时候国内工人普遍工资也就是一两百块钱。 一个建在乡间的工厂，工人每个月能拿两三百的工资，已经算高的了。 比城里大厂的工人还要稳定。 现在经济转型，大批大批旧经济体系下的工厂纷纷倒闭，城里的工人还失业呢。 但是七七食品厂的工人想失业怕是难的很，除非犯了什么事情被厂里开除。 七七食品厂的主打果奶，可是他亲自给小崽儿整的配方。 新颖口味跟口感，在这个时代属于独一份，至少还能火上好几年。 之后就算有别人也研究出了同样的配方，但是那时候七七食品厂早就已经抢占完市场，打下了口碑。 到时候哪怕有再多人模仿，也取代不了七七食品厂在市场上的地位了。 这算是他送给小崽儿的临别礼物。 这样一来，以后就算他不在了，小崽儿也不会再吃苦受穷。 …… 七七不懂这些，但是听到蛋蛋说村里人会比去年过得好，她心里就觉得高兴。 娃儿一高兴，小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干起活来的时候也更卖力。 这天是镇上赶集日，很多村民兴高采烈的去赶集。 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过了，大家不再像以前那样，每逢赶集日要先计算一下兜里的钱才能决定去不去赶集。 大人干活辛苦，小娃儿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肯定要去镇上割点肉回来炖给孩子们吃，不扣搜那点钱！ 七七在地瓜田里干活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大路上人来人往。 村民们或踩着单车或推着木车结伴而行，人人脸上都挂着笑，身上洋溢着活力跟朝气，满满都是对生活的向往。 “大家都好开心呀！”这个时候七七总会咯咯咯的笑，看起来比那些去赶集的人更开心。 蛋蛋便会在旁边懒洋洋的嗯上一声，看着她的笑，觉得今天的太阳挺顺眼。 干了一上午活，中午到图书馆逛了一圈，又去黑子叔叔家唠了个嗑，七七下午回到家的时候婆婆也回来了。 今天婆婆也去赶集了，去的时候高高兴兴的，可是回来之后脸上却不怎么好看，闷闷的坐在堂屋里，压着的眉眼间还能看出怒气。 “婆婆，你在生气吗发生什么事情了”七七心里担忧，两步跑到老妇人跟前，担心询问。 张细凤叹了声，把她搂进怀里拍拍脑袋，什么都没说。 七七心头的疑惑一直压到晚上，有村民们过来看电视的时候，才得以解开。 妇人婆子们坐在堂屋里看电视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情绪激动的相互讨论着什么。 七七提着张小凳子悄悄坐到一旁，竖着耳朵开始听八卦。 “你们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本来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她还能出幺蛾子！” “坐在大街上，专挑人多的地方哭天喊冤博同情！骂建和家欺负她，把桃花说成到处勾人的狐狸精！你们说桃花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都被她作贱成什么样了建和家是刨她家祖坟了怎么的那么大仇啊最后拍着大腿的诅咒，咒桃花一辈子嫁不出去，孤独终老！又咒建和家断子绝孙，咒他死了都没有人摔疼盆送终！” “那哪是正常人呢，那就是个毒蝎子！听说她大儿子儿媳已经离婚了，你们看着吧，以后还有谁敢嫁到他们家去谁嫁进去谁倒八辈子血霉！” “以前就听说过黄家老婆子难缠，只是人不是我们村的，离得远又没跟她接触过，当时我听着也没放在心上。谁想得着他们家能这么离谱呢我要是早知道，当初听说桃花要跟他家相亲的时候，我一准拦着！” “桃花跟建和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碰上这样的疯子，以后……怕是更难喽，唉！” 大家伙今天去镇上赶集，本来是高高兴兴的。 哪成想会看到黄家那个毒婆娘，坐在原来的供销社门口，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在那里扯着嗓子哭天喊地。 以前妇人吵架，人常说是骂街骂街，这老泼妇才是真的骂街！ 老泼妇话里话外的，都扯上了他们桃溪村，闹得无数人围在旁边看热闹看笑话。 气得桃溪村去赶集的大家伙，肺都快气炸了。 这是往他们整个村脸上抹粪呢！ 70 第三零八章 诽谤罪 桃溪村在萩芦镇一直很出名。 以前是出了名的穷。 村里人也出了名的老实巴交，朴实憨厚。 后来是出了名的有福气，引人瞩目跟羡慕。 种出了麒麟瓜，有座藏书丰富的图书馆，有七七食品厂。 走到外面，桃溪村人人脸上都觉有光。 可是经由黄老婆子在街上这么颠倒黑白的咒骂抹黑，桃溪村顿时成了有俩钱就变嘴脸、仗势欺人、凶狠暴力的形象。 黄老婆子说她儿子被桃花姘头打残废了，这事情陈家不给个说法，不赔偿她儿子的损失，她就在镇上一直喊冤。 因为这事情闹得，接下来好几天村子里的气氛都不怎么好，谁提到黄家都恨得咬牙切齿的。 七七担心她二伯一家，一天上门去看好几回。 有几次都看到桃花姐姐眼睛红肿的从房里出来，低着头拿起农具出去干活。 总是很温和爱笑的二伯娘，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会对她笑，只是笑起来的样子，像是在哭。 二伯变得更沉默了。 七七觉得很难过。 在小娃儿又一次抱着自己最爱吃的彩色果冻想去陈家时，张细凤把她拦了下来。 “七七，最近不要去二伯家了。”她道。 七七不解，“为什么我想去陪二伯跟桃花姐姐他们。” 张细凤叹道，“这段时间没人比他们心里更难受，可是有时候人难受的时候，更想要自己安安静静的待着。你去了，你二伯跟桃花姐姐他们还要分出精力来陪你，这会让他们更累的。” “如果二伯他们一直不开心，那七七以后是不是就都不能去看他们了” “不会一直不开心的。日久见人心，你二伯一家是什么人，咱桃溪村是什么样的村子，时间久了，总会让人看明白。那些恶意中伤的话，也总有一天会不攻自破。” “那要等多久呢” 张细凤有一瞬答不上来，最后摸摸娃儿小脑袋，叹息，“那一天会来的，很快就会来的。” 七七懂了。 那一天会来。 就像黑暗过后总会迎来黎明。 可是黑暗也许很长很长，在黎明来临之前，被裹在黑暗里的人，要经历很长很长时间的煎熬。 明明是被伤害的人，却只能这样消极的等可能会来的那点光亮。 …… “黑子叔叔，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办也慢慢的等别人看明白吗”七七坐在黑子家堂屋门槛，小手捧腮，蔫巴巴的。 黑子还是躺在靠墙那张长凳上，听着小娃儿求解，他不答反问，“如果是你，你想怎么做” “以前我也会忍着的，那时候没人帮七七，只能忍着。”七七歪着小脑袋，想象如果是自己，“可是如果是现在，我就不会忍啦，别人欺负我，我会打回去。错的不是我，为什么是我难过呢应该是不对的人难过。” “人善被人欺。你二伯家窝囊。” 小娃儿咻的扭头，怒瞪长凳上的人，“你才窝囊！你嫌弃我二伯，那你别睡他做的长凳！” 黑子撑开一条眼缝，“这是我家，你敢反客为主” “你是白眼狼！” “我不是。” “你是！” “老子招你惹你了” 玛德。 他搁屋里好好睡大觉呢，小崽子来求解，一个不高兴反骂起他来了 黑子瞅了眼外面灶房横梁，琢磨要不要把小崽子挂上去晒鱼干。 “村里人都替二伯生气，二伯帮你做了那么事情，你却在这里说风凉话。”七七站起来，攥着小拳头走人，“以后我不跟你玩了。” 说走就走，转眼消失在门口。 黑子躺回长凳闭上眼睛，本来以为耳根子清净了，好睡了。 片刻后青年翻身坐起，眯眼骂了句，“草。” 七七气呼呼回到家，也不进屋，一个人蹲在枇杷树下生闷气。 同时琢磨有什么办法能帮二伯。 “蛋蛋，有什么办法能让二伯家开心起来呀” “干嘛” “婆婆说要等到那天，我觉得要等好久好久的，我想让二伯家开开心心的等。” 反正都要等，为什么要那么难过的等开心的等也是等呀。 七七眼睛亮了起来，对自己使劲儿点头。 七七可真是太聪明了！ 蛋蛋，“……” 有本事你心里话别让老子知道。 谁养得你这么自恋 “蛋蛋，你帮我一块想想呀！”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赚钱更能让人开心的赚了钱，过得好了，就开心了。到时候就该使坏的人不开心了。” “好！我去帮二伯看西瓜地！” 娃儿起身就往后山西瓜地跑。 以后她每天去给二伯家的西瓜地除草，捉虫子，二伯家的西瓜一定能长得很好的。 等西瓜卖了钱，二伯他们就会开心了。 七七往后山跑的时候，黑子踩着辆破单车到了七七食品厂，借走了燕希的拉风雅马哈。 去干什么他没说，没人知道。 有一个赶集日，村里有人特地去了躺镇上。 本意是想去看看黄家老婆子这次还有没有继续在镇上闹。 去了之后回来，脸上的表情怪异极了。 当天下午，村里就传遍了一则大消息。 也不知道是谁干的，镇上显眼的地方，贴满了同一则告示。 告示上附有一张体检报告单，体检结果各项健康。 体检人的大名，就是黄老婆子嘴里那个被打残废的小儿子。 镇上赶集日人来人往，朝贵村出来的人也不少，自然知道黄二本名，经由他们嘴里一说，那些不明就里的路人就大抵命了事情经过了。 这次黄老婆子的戏台子刚刚摆开还没上阵就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除了这张告示外，去镇上打探情况的人还亲眼看到黄家老婆子收到了派出所传票。 有人告她诽谤。 “派出所离供销社只有百来米，我亲眼看着公安把传票塞给黄老婆子的，诶哟喂！当时那个老泼妇的脸色你们没看到，能吃了苍蝇一样，难看得不行。” “今天什么都没唱，夹着尾巴逃了！估摸是被吓破胆子了，跑带时候连着摔了两跤！” “不知道是谁给告的她，好人哪哈哈哈！” 70 第三零九章 老子养的崽，不能去伺候别人 这天村里热闹得很，聚在一块唠嗑的人破天荒的多，连地里的活都差点落下了。 “什么是诽谤啊你们知道不”热聊间，有人发出疑问。 村民笑得不行，“这谁知道啊，咱初中都没毕业，能认认字算个数就不错了，法律那种东西哪是咱能懂的听说那学问高深着呢！” “估摸七七爸他们才懂这些……诶哟告黄老婆子那人真是个人才，我猜肯定是个学问不低的！” “会不会是七七爸妈他们帮的忙” “小傅跟月月这段时间忙着，应该不是他们，要真是他们干的，压根不用咱猜。” “那到底是谁啊” “管他是谁呢，反正就是好人！” 篱笆小院里，张细凤跟傅老爷子也在聊这件事情。 法律那些东西，张细凤一个老妇人哪能懂，要不是这次听人说，她根本不知道竟然还有个什么诽谤罪。 “傅老哥，这诽谤是个啥” 傅老爷子笑道，“就是告别人胡说八道，污蔑泼脏水，损害了个人名誉之类的。” “这能告得着啊咱乡下吵架什么的不少见，有时候骂上头了随口胡说八道一句，那就是犯法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像这个诽谤，其实很难告。”老爷子更乐了，“所以告人的那个，我猜他也不是真的要告，就是吓唬吓唬不懂法的妇道人家。有时候恶人，就得用这种法子才能治。” 张细凤，“……”说白了，就是唬人呗 片刻后，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人可真是个人才。 “别说，黄家老婆子被这么一吓，我猜着至少能消停好一段时间。” 七七又哒哒哒往黑子家跑了。 还特地在兜里揣了好几根水果味棒棒糖。 到了黑子家，娃儿先往门里悄悄探出个小脑袋，贼头贼脑的。 “不是说不跟我玩了吗帮我把门带上。”长凳上青年闭眼假寐，眼睛都没睁开。 小崽儿轻手轻脚进门，小脸堆笑，怂唧唧的拿出棒棒糖，剥了糖果递到青年面前，“黑子叔叔，是不是你呀” “别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诽谤。” 七七乐了，棒棒糖塞到青年嘴里，“我还带了果冻，也是水果味儿的，黑子叔叔你吃吗” “不吃。”话音刚落，黑子豁地睁开眼睛跳起来，嘴里的棒棒糖也不香了。 他压着黑眼珠，阴沉沉睨着小崽儿，“你拿针扎我” 七七，“……”不是她，她没有！ 蛋蛋哼了声，“告诉他，他家有马蜂，让他睡觉的时候小心点。” 七七，“……” 不对呀。 蛋蛋怎么跟黑子叔叔对上了 他们没仇哇！ 蛋蛋两手抱臂飘在半空，冷冷看着嘴里叼着棒棒糖的青年。 就是不顺眼。 他家崽子都没伺候过他吃棒棒糖，这个叫黑子修得着这福分吗 越想越来气，蛋蛋翅膀尖儿又冒电花了。 “……”七七眼疾手快，两手在半空一捞，把小鸡子揣进了怀里，还用小手紧紧摁住。 落在黑子眼里，就是小崽儿莫名其妙抱空气，奇奇怪怪。 他长眸微眯，起了狐疑，“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打、打蚊子！” “打蚊子用搂的” “黑子叔叔，我先回家拉啦！你以后要是想吃棒棒糖，七七都给你拿哈！” 怀里小鸡仔气炸了，正在拼命往外挣，七七怕待会黑子叔叔被扎得满头包，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先溜。 也顾不上自己的行为多奇怪了。 最奇怪的是蛋蛋呀。 刚出黑子家大院，小鸡仔就溜了出来，黑着蛋脸暴走，“你还帮上他了” “不是，黑子叔叔家没有马蜂哇！” 七七又捏着小鸡仔翅膀把他拿了下来，小声安抚，“蛋蛋你别生气，你要是想扎人，我带你去朝贵村，你去扎黄叔叔行不行” “……” 他瞧着小崽儿期待得不得了的小表情。 他妈的，他噗一声破功。 “崽儿，你现在蔫坏了昂。” “胡说，七七可乖了，小心我告你诽谤！” 七七万万不承认。 她可乖了。 “嗤，你告得着吗”告一只小鸡仔，说出去笑掉人大牙。 更何况别人压根看不见他。 “来，崽儿，哥哥现在跟你约法三章，以后别惹哥哥生气。” “零食你想送别人可以送，但是不能喂别人吃。” “老子养的崽，不能去伺候别人。” “不能跟老子唱反调，你是我带的，换句话说，我就是你爹，你得听话，明白吗” 七七眨巴眼睛不敢说话，小脑袋不停点，心里不停摇头。 蛋蛋有点傻。 她爹是她爸爸，叫傅燕迟。 但是现在七七不能说呀。 她要是说了，蛋蛋又要生气了。 飘在半空的小鸡仔还在喋喋不休，七七心思慢慢飘到了九霄云外。 有时候她觉得，她才是带崽崽的那个。 蛋蛋才是崽崽。 每次生气了都要她哄。 好大脾气的。 “我说的你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 “我刚才说了什么” “不能伺候人吃东西，要听蛋蛋的话，不能跟蛋蛋唱反调！” “还有呢” “……”咋还有 蛋蛋一个电花噼里啪啦，把小崽儿的羊角辫给电得炸了毛。 真的，别惹老子。 老子生气了连自己的崽都电。 七七顶着卷起的羊角辫，蔫了吧唧回家。 看吧，就说好大脾气吧。 黑子对院子外的剧情一无所知，咬着棒棒糖又躺下了。 片刻后，轻微细碎脚步声又起，狗狗祟祟的。 “不是走了吗又想干嘛” “……” 没听到回话，他撩开眼皮子，正好瞧着堂屋门口想进又想退的纤细身影。 啧，来了他家又怕进门他家地儿脏 “干嘛呢” “我爸让你去我家一趟。”桃花低着头，轻声道。 黑子不动，“有事说事，让你爸来我这儿也行。” “我爸摔着腿了来不了，你、你过去一趟吧。”桃花顿了下，抬头对青年郑重道了声谢，紧接飞也似的跑了。 瞧着女子背影，半晌，黑子才恹恹起身，往陈家走。 陈家父女俩心挺大。 一个两个的把他往家里请。 要坐实他“姘头”的名声 70 第三一零章 玩他呢? 太阳还没落山。 学校的娃子们还没有放学，村民们也正在后山瓜地里伺弄西瓜。 沿路走出去安静的很，只闻路边草丛里蛙叫的声音。 黑子拖拖沓沓来到陈家。 院子的门开着。 里头有低低人声，还有锯子锯过木头的刺耳声响。 黑子在门口站了会才走进去，视线下意识看向男人的腿。 男人就坐在灶房门口的阴影处，一只裤腿挽起，能看到脚腕的地方肿成馒头，一大片青紫从脚腕蔓延到腿肚的地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因为摔了腿，男人行动不太方便，林翠芳便跟他一块拉锯子。 在两人身边，还搁着个半成型的木柜。 “腿怎么弄的”他问。 “上山整果林的时候没注意看路，晃神了，不小心摔了下。”听到声音，男人抬了一下眼皮子，声音低沉寡淡，“过来帮我锯木头。” 黑子一口拒绝，“我不会。” “我都画好线了，按着线条锯下去就行，不用你会，你只管出力气！一大老爷们，你别跟我说你连力气都没有。” 黑子耷拉下眉毛，感觉自己被拿捏了。 面无表情过去，拿起锯子，一手摁着木板固定，开始一推一拉锯木头。 林翠芳见状，偷偷抿嘴笑了下，扭身进灶房倒了杯绿豆水过来，放到一旁空凳上。 “黑子，这是婶儿今天早上煲的绿豆水，你待会渴了就喝。这大热天的，喝点绿豆水解渴还能解暑气。要是不够，灶头上还有，自己去盛。” 黑子看她一眼，嗯了声。 妇人抿笑回了堂屋，把这边空间留给两个大男人。 桃花一直没出现，不知道是没回家，还是躲到房里避嫌去了。 一时间灶房门口只有干木工活的声音。 两男人谁也没说话。 直到黑子把画好线的木头，全部都给按照规格锯完了，上衣也被汗淌湿了，坐在凳子上的男人这才开口道，“以后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想过靠自己赚钱” 黑子怔了怔，他还以为男人要问他黄家的事情。 “我已经赚了钱了，养老够了。没打算再干活，那么辛苦干什么，我又没想过做富豪。” “你家里有六亩地一直空着，地里的野草都快有人高了。回头等村里西瓜卖了之后，我跟你一块去把地整整。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你跟着大家伙一块种上西瓜，一亩地也能赚个两三百块钱。一年到头的省着点用，勉强应该够了。” 黑子，“不种，我用不着挣钱。” “你要是嫌这点钱少，那你跟我一块打理果林。过两三年的，等果林里的果树挂果了，卖钱的时候我分你一份。再过几年你就要三十岁了，总得为自己以后打算打算。不挣钱怎么行，以后连自己老婆孩子都养不起。” “养什么老婆孩子我没打算结婚。一个人自在，自己吃饱了全家不饿。”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男人好像压根没听到他说什么似的，自顾自说话，完了继续使唤他，“把这些锯好的木头安装起来，我教你，你出力。” 黑子木了脸，面无表情，黑瞳瞳的眼珠子一点情绪没有，幽幽盯着陈建和。 “叔，”他说，“我说的话你没听到我不干活不挣钱，不养老婆孩子。你别为我操那个心了。” “你不是要还我人情吗我不用你还钱，你就当帮我的忙，把我让你干的活给干了就行了。” “干多久” “不用多久，还完就行。” 黑子不说话。 男人当他傻子忽悠呢还完就行，什么时候算还完 要是没个完的时候，他不得帮着干上一辈子的活 玩他呢 陈建和脸一虎，“怎么，干净的钱还不上，连活都不想帮着干你这辈子就指望着欠别人的人情过活啊” “我没让你帮我。” “那我帮了你不也接受了吗我家的饭你不是也已经吃了吗你现在还能吐出来呀” “……” 黑子眉头慢慢皱起，狐疑的上下打量眼前男人，“叔，你现在是不是变得有点滑头了” 以前的刻板正直呢 小崽儿是这样，老男人也是这样。 桃溪村怎么变得他有点不认识了。 “滑什么头就这样，晚上在家吃饭！”陈建和哼了声，眼底微闪，不承认自己有点心虚。 黑子想了想，不耻下问，“吃这一顿饭，我欠的人情是不是又多了一点，就得帮你干更多的活” “咳。”陈建和撑着起身，拖着摔伤的腿，一瘸一拐进屋。 背影看着，总有那么点狐狸的味道。 临进堂屋前，男人回身，“黄老婆子的事情是你干的你真上派出所告她去了这什么诽谤真能告啊” “不能。但是吓唬那种目不识丁的老妇人够用了。” “你怎么知道法律上还有诽谤罪” “无聊的时候在图书馆看了点书，刚好看到，就给用上了。没想到还挺管用。” 男人转身进屋了，没再说什么。 被屋子遮挡视线，所以黑子没看到男人脸上露出的笑容。 男人一边笑，还一边暗骂了句兔崽子。 “叔，不是说你说话我出力吗这东西怎么安装啊” 外头，黑子看着散乱一地的木板木桩，额角微跳。 “你先自己琢磨琢磨，不懂的回头我再教你，我困了歇会！噢，图书馆也有教木工活的书，你有空可以去看看，看完了说不定不用我教，你自己就能装个衣柜出来了。” “……”青年往凳子上用力一坐，摆烂。 坐在灶房阴凉处，喝着甜丝丝的绿豆水，黑子悠悠望向头顶晴空。 莫名有种预感，自己的人生似乎正在不知不觉中，偏移轨道。 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结果好不好，一个人的日子得过且过，怎么样都无所谓。 但是对陈建和的安排，他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排斥。 桃溪村不大，平时村里有什么事情，片刻工夫就能全村皆知。 黑子被陈建和拉着翻整田地打理果林的事情，很快就满村子都知道了。 村民们乐呵呵的躲在一边，暗搓搓看热闹。 甚至有人在背后打起了赌，猜这次黑子能坚持几天，最后是黑子胜还是建和胜。 70 第三一一章 我有老婆养，你有吗? 桃溪村的七月如火如荼。 有关黑子跟陈建和之间谁胜谁负的赌注，还在继续。 地里的西瓜也一天一天大了起来。 而忙碌了一段时间的傅燕迟，这时候终于又重新清闲。 每天回家的时间也早了些。 这天吃完晚饭。 一家子坐在院子里纳凉闲聊。 头顶是漫天星斗，四周有徐徐凉风。 在这样的环境氛围里，一天忙碌带来的疲惫似乎不知不觉的就消散了，人变得放松。 “那边的事情解决了”燕希大喇喇躺在躺椅上，随口问傅燕迟。 傅燕迟散漫笑笑，“解决了，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这次也不过是对方一次小试探罢了，没有搞什么大动作。” “人家没搞什么大动作，你都得忙上差不多半个月，要是真搞大动作了你还能招架得住” “你以为我忙这么久只是因为那件小事对方出手这次是试探，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一旦燕家露出破绽，就是对方真正下手的时候，如果我们一点准备没有，到时候只会被人打得措手不及。居安思危，防患未然，想要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任何事情都要提前做好部署以防小人偷袭。懂么” 瞅着男人云淡风轻的模样，燕西撇唇。 不就是借机教训他么，得瑟啥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一天他能赢过他。 哼。 “你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暗戳戳想搞垮我们家” 聊起燕家，傅老爷子的话就多了，开口就是满满的怨气，“还能有谁肯定是你那个爹称呼人少得罪人多，树起来的一堆仇敌呗。” 燕希缓缓把脸扭过一边，抬头望月。 他爹还真不用称呼人多。 但凡老头子出现的地方，挤到他面前想要抢着跟他说话的，大有人在。 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把头凑到傅燕迟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话，以防老爷子冷不丁又扎刺。 “你不是说燕钦可能知道内情吗他还是不肯透露” “可能他还没想通吧。就算他想通了，燕希，你也不能把希望压在别人身上。想要站稳脚跟，必须要自己掌控主导权。任何时候都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能把主导权分给别人。” 傅燕迟顿了顿，对青年语重心长，“燕希，你要努力了，家族兴衰现在全压在你身上。新公司我已经注册好了，办公楼也差不多装修好了，下周有个饭局，惠城机关领导会到场，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去。” 燕希一惊，“怎么还有领导到场呢” “因为我们公司主营废弃循环利用，属于绿色企业，国家对绿色企业有优惠扶持政策，所以到时候惠城机关领导也会赴宴，在饭局上跟我们探讨合作方案，以便能最大程度惠民利民，推动社会经济。” “……”燕希觉得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傅燕迟，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是把所有压力都给我了你才是燕家长子！” “燕家长子怎么了别跟我比这些，你比不了。我有老婆养，你有吗没有就好好干活！” “……”论不要脸，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七七坐在另一边，跟婆婆还有妈妈凑在一块，也有自己的话聊。 “妈妈，太姥爷说，学校新生八月份就要去报名注册了，到时候你一定不要忘了给我注册哦。” 宋月凉失笑。 有关报名注册上学这件事情，女儿几乎每天都会提醒她一次，就怕她忙起来把事情给忘了。 “你真的确定了，要在村子附近的学校上学” “七七确定了！我在附近上学，每天能跟小伙伴们一块去学校，一块回来，回来以后还能帮婆婆烧火做饭干点活呢！” 如果从教育资质来考虑问题，宋月凉当然希望女儿能到城里去上学。 但是刨除这个因素，她最希望的还是女儿什么时候都能开开心心。 所以她尊重女儿的想法跟选择。 以后等七七长大一些了，试验环境的能力变得更强，到时候再给她换去去城里的初中高中，那时候也不迟。 “好，这次听你的。”她伸手，在女儿小脸蛋宠溺的轻捏了一把。 小娃儿立刻开心的笑，眼睛弯成漂亮弯月，“我想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外婆！妈妈，上学之前我能去看看外婆吗”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去看外婆了，不知道外婆还记不记得七七呀。 宋月凉神情顿了下，委婉跟女儿商量，“外婆那边最近也挺忙的，你想去看她，等她那边忙完了妈妈再带你去好吗” 七七向来乖得很，听到外婆很忙，自然不会闹着要去打扰。 天幕上月色清冷莹亮，照出女子说话时的表情。 七七还小分辨不出来，但是张细凤看出来了，七七外婆那边怕是有什么不告说的事情。 趁小娃儿在旁边跑跑跳跳追萤火虫的间隙，张细凤关心问了声，“七七外婆那边没事吧要是在那里不方便，可以让她来咱家里住一段时间，散散心，清静清静。” 宋月凉犹豫须臾，点头，“好，回头我跟她商量商量。” 宋氏集团颓势一天天显露，宋子禹又因为输了对赌，再次给出手里百分之十的股份。 父子俩对集团的控股已经缩减到四成五，只比第二大股东唐老多出百分之二。 接下来，宋淳生不能再行差踏错一步，否则，他立马就会跌下董事长的位置。 宋淳生这次是真急了，对李蔷的骚扰已经开始变本加厉，到了有些疯魔的地步。 导致闲人山庄最近也没了平静。 这个时候，七七要过去确实不合适。 当初对赌的时候宋淳生就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七七身上，眼下这种局势，如果再让他看见七七，难保他不会真的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来。 宋月凉眸子微垂，思虑让李蔷过来避避风头的可能性。 比起外面，桃溪村在她眼里，反而最安全。 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事，整个村子的村民都会帮忙照应，宋淳生冲不进来。 70 第三一二章 你说，要对谁下手? 惠城上流圈子里，近来也是八卦不断。 去年还风生水起占据惠城一流豪门称号的宋家，转眼摇摇欲坠。 当初惠城大家族不怎么看得上眼的新兴房地产公司泰丰地产，在宋月凉的带领下成绩一次比一次亮眼，今年更是跟机关部门合作开发新项目。 可以不讳言的说，一旦且只要马山那块地皮能交出亮眼的成绩，宋月凉将立马扶摇直上，凭此能一跃成为在惠城跟老牌豪门平起平坐的人物。 两相对比，让人唏嘘。 宋淳生终究看走眼了。 如果当初能好好跟宋月凉打好关系，用心培养这个女儿，今天的宋氏一定不会落到面临分崩离析的境地。 另外一个近期极为引人瞩目的，就是燕希。 七七食品厂短短两个月时间，已经正式跃入大众视线，崛起势如破竹。 不愧是京都大佬燕淮的儿子，虎父无犬子！ 其食品厂生产的七七果奶系列饮品，短短时间就抢占了大份额市场，风靡男女老少。 有人预估，七七食品厂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独领风骚。 同行想要赶超他，除非能研究出更受大众欢迎的饮品配方，同时，还得有跟他一样强悍的家世背景。 惠城圈子里热议不断。 而在这些热议中，曾经最让人注目的另外两个人物反而悄无声息沉寂了下去，低调得几乎让人想不起来。 一是燕钦，一是傅燕迟。 入夜，繁华都市灯光斑斓，闪烁霓虹。 皇冠会所如同这座城市最中坚的力量，不管外界如何起落沉浮，始终屹立不倒。 静静卧在一侧，冷眼笑看着风云。 一楼舞池里男男女女身姿摇曳，劲爆的的士高舞曲嗨爆全场。 二楼雅座，打开全透明的落地玻璃门，便是延伸的舞池。 倘若将门关上，又似独立于会所之外的另一个清静空间。 雅座里汇聚了惠城上流圈子一众公子千金。 今天显得比平日更为热闹。 原因无他。 燕钦兑现承诺，将众人一直想要结识的真正的燕家少爷给请来了。 青年一头黑黄参半的头发，原本的卷毛已经重新修剪打理，看起来干净利落。 一八二优越身高，肩宽腿长，周身的贵气，即便只是坐在那里懒洋洋喝酒，偶尔抬眸间，也能见桀骜锋利。 如同一把已经出鞘的宝剑。 应付完又一波上来敬酒恭维的人，燕希舒展长腿靠上沙发椅背，只觉厌烦无聊。 以前他很喜欢这样的场合。 每天跟一群狐朋狗友到处疯跑，飙车打架喝酒劲舞，觉得自己特别潇洒。 仗着年轻有钱，肆意挥霍时间浪费生命，以为自己是在特有种的跟不满不公对抗。 现在再回想，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无聊了”身边有人撞了下他胳膊，悄悄问。 燕希斜睨，毫不掩饰眼里的无聊，“无聊透了，还不如呆小院里跟七七玩花绳有意思。” 董望舒噗一声，又立刻把笑压了下去，“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你得习惯啊燕二少，你哥说你以后要想在惠城好好发展，就必须得学会应酬。” 她眼神往外示意了一圈，“别看这些人有的在家族里并不起眼，实际上各自私下里都有自己的手段跟门路，对你来说，就是人脉。” 燕希撇唇啧了声，他当然知道这些都是人脉。 要不然他才不会听傅燕迟的，叫他来他就来。 董望舒拿过青年手里的酒杯，悄悄给他换上果汁，“少喝点酒，保持清醒，免得中圈套，这里面到处是人精。” “你也挺精啊。”燕希拿过果汁看了眼，不知道是什么果汁，闻着味儿挺不错，咋看就跟酒似的，只要不把酒杯凑到别人鼻子底下，没人知道他喝的压根不是酒。 董望舒叹气，后辈重重靠上沙发靠背，“我这些都是月月教的，人在江湖飘，不小心就得挨刀，心眼子多些三妹坏处的弟弟。” “滚蛋，谁你弟弟。” “老娘大你起码三岁！” “老子高你足足一个半头。” “……”董望舒狠狠喝了一大口果汁。 这要不是看在月月份上，她一巴掌糊过去。 她最恨别人说她矮了！ 两人对面角落另一组沙发，燕钦跟宋子禹各坐一端，两人手里都拿着酒杯。 宋子禹狂饮，燕钦浅酌。 “看到那边没有，燕家二少今晚俨然是全场焦点，这种殊荣，以前可是你燕钦钦少的。”宋子禹嗤笑，眼底寓意不明，喝了那么多酒，看不出还有积几分清醒。 他们坐的这处位置，偶尔也会有人过来敬酒打招呼，但是比起燕希那边，要少得多。 给宋子禹敬酒的就更少了，几乎没有。 燕钦修长指尖捻着酒杯，狭长眸子半垂，“今晚本来就是他的主场。” “以前不知道，你对你大伯的话可真是言听计从。”扔了酒杯躺倒，宋子禹手臂遮眼，吃吃吃发笑，“钦少，这些年你算是白忙活一场了。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反而把捞到手里的一点点又尽数拱手送人。” “我什么都没有，依旧是钦少。可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不再是宋少了。”燕钦笑了笑，“与其在这里对我言语相激，不如去讨好一下燕二少，或许你的处境能变得好点。” 扔下这句话，燕钦起身离席，走出雅座去往洗手间。 洗手间里人不少，洗手池水龙头的水哗哗的流。 燕钦站在半身镜前，抬眸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 瞳孔漆黑幽深，以前还能在里面瞧着一点野心，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像眼底深渊，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扬起唇角，笑了下，笑意嘲弄冰冷。 腰间电话响起，他拿着电话走出洗手间，寻了无人经过的角落，这才接通电话。 “现在就等不及了傅燕迟这半个月忙活，把燕氏显露的破绽给修补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男人垂眸轻笑，“他是个极精明的人。” 片刻，他笑声消失，眸子缓缓抬起，“你说，要对谁下手” 70 第三一三章 参观团要来了 回到雅间，里头正热闹。 一众上流公子哥跟千金们，全都围在燕希身边有说有笑。 燕希坐在沙发上，如同众星拱月般。 即便他的表现不那么热情，也没有浇熄其他人上来攀谈的心思。 “嗯，平时住在桃溪村，白天去看一下厂子，回来有空的话就帮着打理一下菜园，摘菜洗菜。” “菜园都是泥地，哪有不脏的。穿双解放鞋，脏了把鞋刷一刷就行了。再过段时间村里西瓜要熟了，估计到时候还得帮着搬西瓜去。” “不干活不行，在桃溪村不管什么身份都得干活，没有高贵不高贵的。要不然连小娃儿都看不起你，说你是懒货，吃饭的时候都不给你夹肉吃。” “没办法，我小侄女盯得紧，总不能连她都比不上吧那小家伙，平时在家里喂猪打扫院子摘猪菜，一把好手。” “小丫头得罪不起啊，我爸疼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真要惹她不高兴，就是跟全家为敌。” 说起桃溪村，尤其是自己那个小侄女的时候，燕希脸上才露出几分兴致来。 山旮旯里面这些事情，一众养尊处优的上流子弟哪里懂 但是完全不妨碍他们附和拍马屁。 瞅着燕希似乎格外喜欢他那个小侄女，他们就专门逮着小娃儿来夸。 见都没见过，完全不认识，也能把小娃儿夸出花来。 燕钦在门口站了会，看着里面好像自己被夸成花了一样的青年，片刻后才缓步走了进去。 这场聚会似乎人人都满意。 燕希交到了人脉，上流子弟们也在燕家人面前刷了脸，各自心里都有了交代。 董望舒因为是宋月凉好友，又跟燕家人走得近，算是这场聚会里第二出风头的人物。 聚会结束后，很多人纷纷找机会过来跟她攀谈，话里话外的展示亲近。 散场后，董望舒看着自己手里厚厚一沓名片，乐得嘿嘿直笑，“今天姐姐可沾了你的光了，换做以前，我哪有这种待遇啊，那些人看我的时候鼻孔都朝天上去的。” 上流社会阶层分明，在一流豪门眼里，二流世家压根就不入眼，更不可能跟他们平起平坐说话。 跨过那层台阶之后，当真是什么都不一样了。 时间太晚，燕希又喝了酒，不可能这时候再开车回桃溪村，少不得要跟燕钦混一晚。 车子驶离热闹的市中心。 暗夜中，道路两边渐渐宁静，最后车子拐入一条小巷，停在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前面。 燕希趁着夜色稍微打量了一番，“你平时就住这里不像你的作风啊。这栋楼有些年头了吧虽然重新翻修过，但是看起来还是土不拉叽的。” “下车。”燕钦道了句，率先拉开车门下车。 燕希连忙跟在后头，免得自己被关在门外，“这巷子也挺破的，你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大步走在前头的男人沉默须臾，才应了声，“巷子后面是我以前高中念的学校。” 夜色渐深，喝了酒的黄毛青年早就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二楼客厅狭窄阳台，男子倚着栏杆，无声眺看天际暗夜。 及后打开打火机，低头将一根烟点燃。 宋月凉以前读书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后来她出事，这个地方也被转手卖了出去。 他将这栋房子买了下来。 活了二十几年，往回想想，他唯一的轻松写意，似乎都停留在那段时光。 可惜她已经嫁为人妇。 而他从头到尾，都争不赢。 一支烟抽完，男人离开了阳台。 阳台之外，夜色浓郁。 时间转眼而过。 燕希跟着傅燕迟东奔西跑开始为新公司忙活的时候，桃溪村的西瓜也开始趋近成熟，准备可以摘瓜上市了。 这段时间，桃溪村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一整天落不下来。 马上就又能挣着钱了，谁心里都高兴。 而且今年他们种出来的西瓜，看着比去年长得还要好。 西瓜纹路清晰，瓜的个头大小匀称。 今年瓜地比较肥，村民们经由商量决定后，一株瓜藤留下三个瓜，在产量上要比去年翻上一翻。 最后的成果是喜人的。 也许真的是村里的地变好了，留下来的西瓜竟然没有一个萎瓜坏瓜，全都长得极好。 看着一天天长大的西瓜，村民们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至于瓜的味道那自然不用说。 皮薄囊红，瓜汁饱满，口感依旧让人惊艳。 村里有馋嘴的，在自己地头开一个西瓜吃，香甜气息能传出老远。 只闻着那股清新瓜香味，就让人垂涎欲滴，想要吃个过瘾。 转眼七月中，镇领导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去年在展示会上留下名片，说要过来参观瓜田的各地区企业家、蔬果商，结伴过来了。 马上就要过来参观并且亲自品尝一下桃溪村的小麒麟瓜。 坐在老村长家堂屋里，被一大群村民围着，领导脸上的喜意比村民们还要浓。 “这次参观只要能圆满成功，那咱们桃溪村的小麒麟瓜，名气可就算是彻底打出去了！名扬全区，很快就能名扬全国！以后别人提起惠城，首先就能想到惠城有个桃溪村，桃溪村里盛产麒麟瓜。这不仅是桃溪村的荣誉，也是我们萩芦镇甚至整个城市的荣誉。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接待参观团！” “好！”齐刷刷的回应声异常响亮，差点没把老村长家的屋顶给掀翻了。 老村长满脸的笑褶子，眼睛发亮，“等参观团参观完过后，咱的西瓜也要开始往城里运，准备进市场了！” “那可不是！咱从去年就开始忙活瓜地，这一年到头的，可不就盼着西瓜卖出去的这一天嘛！” “哎，你们别忘了，咱村可还有地瓜要卖的啊！咋桃溪村，小麒麟瓜是老大，地瓜就是老二！可不能因为老二便宜些就把它给忘了！我估摸着今年的地瓜产量也要比去年高。前两天我在地瓜田里除草的时候，挖了个地瓜出来看，嘿！你们猜怎么着一个地瓜比我拳头还要大，可不是去年那种细细的营养不良的样子了！” “哎哟，今年村里喜事也是接二连三哪！回头我也要去地里来看看，看我家地瓜有没有长个头！” “肯定长了，咱村的地今年真的特别肥，种啥啥都长得好！不仅个头大产量还高，哈哈哈哈！” 70 第三一四章 我爸爸妈妈都是大奸商 在一片欢乐氛围中，参观团如约而至。 镇领导亲自领着人过来的。 老村长带着陈建和，以及村里几个老伙计作陪，领着足有三十多个人的参观团，一一走过桃溪村的河岸、田野、山地。 先让众人领略了一下桃溪村依山傍水的好风光，最后才把人带到了后山西瓜地。 站在山脚往上望，漫山遍野的绿与天际相连。 一眼望去，视野辽阔。 蓝天白云之下，拂来的清风带着稻谷跟瓜田掺杂的清新气息。 处处让人心旷神怡 七月盛夏的天气还热得很，尤其是太阳在头顶照射下来，像是要把人身上的水分蒸发干似的。 走了这么一大圈，即便风景再好，参观团的人也早就渴得嘴唇发干了。 老村长见状，黝黑朴实脸上露出笑来。 “上面一整座山头种的全都是小麒麟瓜！今天大家过来参观，除了想看一看我们村西瓜地的规模之外，更想的是亲自尝一尝咱们小麒麟瓜的味道吧” 说着老村长大手一挥，“建和，你带人上去摘几个西瓜过来，让大家伙都尝尝咱桃溪村的特产！” “好嘞！”陈建和二话不说，立刻带人上去摘瓜。 也不分谁的瓜地，只管挑那些个头窜得快，已经八九分熟的，挑了整十个出来。 此时镇领导跟参观团们也已经走到了瓜地基旁。 实在累的慌，也渴得厉害，参观团的人嚷着，直接坐在地基上就把西瓜给开了。 一人一块，捧着大快朵颐。 第一口瓜肉下肚，就有人立刻眼睛一亮，拍手叫绝。 “好，这味道绝了！西瓜甜度刚刚好，不会寡淡又不会齁人，像我这种不爱吃甜食的人，都觉得味道好得很！瓜囊清脆，沙而不绵！不仅味道好，口感也一级棒！怪不得小麒麟瓜能被推上展示会！这特色确实亮眼！” 这人一翻长篇大论说出来后，才发现除了他之外，周围没有一个人说话。 “……怎么就我一个人发表意见呢我们今天过来是特地来参观西瓜地、品尝西瓜味道的，你们有什么意见都说说呀！” 这时才有人从西瓜瓣上抬了下头，嘴里还咬着一大口瓜肉，声音含糊不清，“你先说，待会我们再接棒！” “……”看着其余只顾埋头吃瓜，争着抢着生怕吃少了的同伴，最先说话的人终于回过味来了，笑骂，“真不够你们贼的！让我在这说话，就少了一个人跟你们抢瓜是吧！” 他立刻闭嘴不再吭声，先把地基上最后剩下的一瓣西瓜给捞到自己手里。 说那么几句话功夫，他起码比别人少吃了一瓣西瓜！ 贼！这群人真贼！ 一个个跟没吃过好瓜似的，急成这样！ 不过桃溪村的小麒麟瓜确实好，值得抢！ 在离瓜地不远的草丛坡后面，一群小娃子正悄悄摸摸的猫着，透过草丛缝隙往这边瞭望。 放暑假了，七七的小伙伴们齐活了。 知道今天有参观团过来参观村里的瓜地，娃子们早早就聚在一起，然后远远的跟在后头凑热闹。 那边开了西瓜，瓜香味道远远的飘到这边来，引得小娃儿们不停吸流口水。 头顶太阳还很大，娃子们也渴得遭不住，好在自己带了水壶，渴的时候能喝喝水解渴。 狗蛋先喝了一大口从家里带出来的大叶茶，“七七，你说他们过来参观，能看上咱村里的西瓜吗” 七七拍着小胸脯打包票，“肯定能！参观团来之前，村长爷爷去了我家，我爸爸妈妈出主意，让村长爷爷先带参观团走一大圈，最后才带他们来西瓜地。在大太阳下走那么久，他们会很累很渴的，这个时候再让他们吃西瓜，那西瓜的味道一定比他们平时吃的时候，要更加觉得清甜好吃！” 小伙伴们听得茫茫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上了一课。 事情竟然还能这样干 那参观团那些人，三十几个呢！不等于是被老村长他们带着故意溜了一回嘛 这听着有点像在整人。 可是真说在整人吧，又不对。 最后不给他们吃西瓜了吗…… 狗蛋茫茫然之后，更加发愁，“要是他们觉得我们村的西瓜好吃，会不会买我们村的西瓜可是咱村的瓜不是要卖给董阿姨的吗要是他们买走了，到时候董阿姨怎么办” 七七可淡定了，摆着小手，“放心，不会的！我爸爸妈妈说了，如果这些人想要买村里的西瓜，让村长爷爷跟他们说，去城里董姨姨家批发市场去买。那里是咱们村唯一指定批发商！” 小伙伴们再次面面相觑，“我怎么觉得，傅叔叔跟宋阿姨有点狡猾呢” “不是狡猾，这叫奸诈！电视里不是说无奸不商吗傅叔叔跟宋阿姨都是做买卖的，而且还是做的大买卖，所以他们一定是大奸商！” 七七用力点头，“对，我爸爸妈妈都是大奸商！” 她爸爸妈妈可厉害了，一定是最顶呱呱的那种大奸商！ 反正别人都比不上！ 蛋蛋在意识海里捧着肚子打滚，间中还不忘给小崽儿鼓掌。 说得对，一点毛病没有！ 那夫妻俩就是大奸商！ 参观团们离开的时候，脸上神情无一不满意。 镇领导眼瞅着这情形，心里有了底，只差没乐开花了。 临走前，镇领导特地跟老村长表达了表扬跟鼓励。 “好好干！我看村子里还有很多荒山荒地，小麒麟瓜的规模还可以继续扩一扩，发展成西瓜大基地！用不了多久，小麒麟瓜就要供不应求了！” “以后你们村的，想要批地开荒，尽管来找我，我亲自给你们批！” “还有年底的先进模范村评比，我保证桃溪村一准榜上有名！” 桃溪村来了个几十人的参观团，专门来参观品尝小麒麟瓜，周边村子自然也收到了风声。 甚至往桃溪村的沿途村落，不少人亲眼看着载人的小巴车进出。 王建中按捺不住了，直接冲到老村长家，第一句话就骂，“李老哥，你做人不厚道！当初给我的西瓜种子，是专门挑出来的残次品吧！” 70 第三一五章 瓜钱翻几番 老村长刚把参观团送走，脸上的喜意还没降下去呢。 冷不丁被人冲进来这么指责，老头儿一头雾水。 “什么残次品我给你的西瓜种子我自己家也在种，没问题啊。”老村长看着王建中气得发黑的脸色，犹豫了下，道，“你拿回去没种出瓜来” 王建中冷笑一声，从背后掏出个瓜来，怼到老村长面前，“种是种出来了，不过长得让人不敢恭维！” 他手里的瓜，呈淡绿色，咋一看就干巴巴的没什么水分，瓜尾处还起皱凹陷，瓜纹也是疏密不一。 除了两三斤的小瓜型跟麒麟瓜一样，其他完全不搭嘎。 老村长，“……”这不是七七没来桃溪村前，他们村每年出产的瓜种吗 “咋咋咋回事明明是一样的种子啊，我家瓜地里的今年长得可好！怎么换到你家瓜地，就长这样了呢” 王建中咬牙切齿，“是啊，你说说，怎么换到我家瓜地，就长这样了呢” 四目相对，老村长，“……” 他说不出来。 他也麻爪啊！ “同样的地！同样的种子！凭什么种出来的瓜不一样你给我解释解释，你要解释不出来，那就肯定是你给了老子坏种！”王建中瞅着老头这模样，怒火蹭蹭蹭地涨，就差没当场咆哮了，“老子瓜地差哪了！！” 他种了两亩地啊！ 每天起早贪黑当成金疙瘩一样伺候！ 结果就这！ 老村长砸吧嘴，想了老久后，试探着给了个理由，“可能，差你们村少了个七七” 王建中，“……”一口老血梗在胸，两眼发黑。 两亩地啊！两亩地啊！他要是不种这瓜种子，种普通西瓜他至少也能挣回七八百！ 现在全打水漂了！ 半年时间白忙活！ 老村长拿过他手里的坏瓜放到一边，拍拍他肩膀安慰，“可能我们村的瓜种子水土不服，只能种桃溪村的地，出了桃溪村就不行了。这事儿真没办法。好在你这次只种了两亩，损失不大。” “咋不大要是种成了起码能挣上一千的！” “啧，七七食品厂里你老王家可占了不少位置吧起码五个有没有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就把你的损失全给补回来了！再说你平时组织人手帮着看厂，厂里不也给你工资了么咱眼光要看长远！” 两村相邻，最近这一年关系渐渐缓和。 王建中这人虽然说精明狡猾钻钱眼，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好歹给他们后山瓜地拉过三天的粪，还弄了拖拉机来拉的，让村里大家伙省了大功夫。 老村长不吝这一通安慰。 虽然没安慰着。 老王最后狠狠呸了他一声，走人了。 背影好像一下苍老了好几岁。 这件事情当天在桃溪村就引起了热议。 村里有不少媳妇是外面嫁过来的。 自打小麒麟瓜火了之后，麒麟瓜的种子就变得特别抢手。 虽然村里人都有志一同不售卖瓜种，但是总有拗不过的人情，便有人给娘家、岳家带上一两小包种子的。 想着娘家人种了瓜拿去卖，也能改善一下生活。 现在听着王建中种出了萎瓜，当下就有娘家离得近的匆匆往那边赶，过去探一下情况。 结果可想而知。 一时间，村里人看七七的眼神就更奇特了。 可能真跟老村长说的，外面跟他们村，不是差了瓜地，是差了个七七。 真真的福宝宝啊！ 以后更得把娃儿好好护紧了！ 七月末，惠城城西果蔬批发市场的卡车开进了桃溪村。 董望舒跟车过来，同时还带来了另一则让桃溪村村民振奋的好消息。 如今桃溪村的小麒麟瓜已经打出名声有了口碑，西瓜还没上市，董望舒这边就接到了源源不绝的订单。 此刻村民们齐聚在后山山脚，为了让村里有足够人手卖瓜，七七食品厂还特地放了两天假，让在厂里干活的人能回家帮忙。 后山人又多又齐，小娃儿们也满地跑。 董望舒跟老村长还有陈建和站在一块，手里拿了个小喇叭，声音激昂。 “去年咱村里的小麒麟瓜刚刚上市，为了打响名声，所以着重在包装上！” “今年，小麒麟瓜已经不需要那些包装噱头了！还没上市呢，我手里的订单累计已经达到需要供应十万个！担心供应不上，后面的订单我都卡着没敢再继续接！” “既然不用包装了，那就是说我这边成本减少了！我董望舒做生意，自己有得赚，自然也不会坑大家的血汗钱！钱，咱一块赚！” “今年小麒麟瓜提价！依旧按个收！一个一块钱！” 小喇叭扩音，年轻女子激昂声线在整个山间震出回音。 村里男女老少们愣了会，下一瞬，爆出轰天欢呼！ “提价了！一块钱一个，价格翻了一倍啊！” “不仅价格翻了一倍，咱西瓜的产量也翻了一倍有余！” “那咱这是能挣上多少快、快给算算！我老儿子今年岁数不小了，要是挣得上，我想着给家里屋子翻翻新，好让儿子娶媳妇！” “多！今年挣得多！老嫂子，我跟你说家里孩子娶媳妇嫁人的都不用急！现在咱桃溪村不一样了！不是以前老鼠都不肯光顾的地儿了！” “对！你们大概没听说，现在外面好多年轻人，抢着想进咱村哩！相看的首选咱桃溪村！” “扯远了！有力气的，老爷们！女汉子！都来搬西瓜！点数装车！” “都来！先把钱挣上！仔细些别把瓜整坏了！董老板大方，咱也不能让她给咱赔钱哪！” 山脚下、山谷间，笑声一阵一阵。 西瓜种在山地，卡车上不去，只能靠人力把瓜摘好，一筐筐的挑下来。 还得小心仔细，西瓜压实了、磕碰了都容易裂，裂一个，可就是掉了一块钱。 村民们一个个的忙活得热火朝天。 卡车早上进的村子，一直到近晌午才装完一轮。 太阳越升越高，每个人脸上身上都是汗水，笑容却充满喜悦。 大人忙活的时候，小娃儿们也没闲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送个水，递个箩筐。 七七更是把燕希跟黑子一块拉来了，怎么的也要凑凑数。 70 第三一六章 半村万元户 “又不是你赚钱，那么高兴做什么”黑子耷拉着眉眼，眼角都是郁气。 村里卖西瓜关他什么事，他不可能帮干活。 娃儿正在路边水桶里装干净水，笑咯咯的，“虽然七七没赚钱，但是村里所有人都赚钱啦。” 身边人都开心的时候，七七就觉得更开心。 比自己挣钱了还开心。 装好水，七七回头就看到村长爷爷抱着一筐西瓜去点数，一筐西瓜重量不轻，老人弓着腰，脚步踉了两下才勉强站稳，迈出一步都显得吃力。 “黑子叔叔，快帮下村长爷爷，老人家不能摔的！” 老人跟黑子之间就两步距离。 黑子还没反应过来，动作已经快过脑子，一把接过了老人手里的箩筐。 这头还没回神呢，小娃儿喳喳喳的声音又来了，“后面后面，叔婆的大箩筐！” “田埂那边！大姑公要摔了！” 接了两个大箩筐，又挑了一担子上来的黑子，脸黑了。 此时老村长跟两个年纪相当的老者就蹲在路边，一手草帽扇凉，一边笑眯眯看着这一幕。 “唉，人年纪大了到底不一样了，力气活不大行了，要是搁年轻那会子，老头也不输黑子，一手能抱一筐西瓜。” “可劲吹牛吧你，说得你年轻那会我们不认识你似的，还一手一筐瓜。论力气，咱村真没人能赶得上黑子的。” “黑子，我们几个老家伙歇一歇，路基下面还有几筐瓜没搬上来，你再给帮帮忙，回头叔伯给你送瓜吃！” “咱村的瓜你还没尝过吧是真好吃！看到山地右边那块瓜地没有那就是我家的，地里瓜还没摘完，你想吃直接去那摘！” 小娃儿蹲在三个老人旁边，给他们递水，小脸上笑颜灿烂，“大姑公今年种了十亩地西瓜呢！种得有多又好，那天参观团来的人就吃过大姑公地里的瓜，直夸甜！黑子叔叔有口福了嘿嘿！” 陈建和恰好挑着一担瓜走上来，看见黑子手里还没撂下的扁担，话里难得透出笑意，“想吃瓜咱家地里有，吃自家的。你大姑公今年拼命种的那十亩地，要攒钱给家里大小子娶媳妇的。” 大姑公朗笑，“什么你家我家的，全都是自家的，想吃就吃！咱村里可不分这些，不兴闹生分！” 路边笑声一片，陆续挑着担子上来的村民纷纷赞同大姑公的话。 “可不是，分什么你的我的，都是自家的！” “黑子，哥家今年也种了八亩地，那边最下面那一片都是我种的，尽管去吃！” “有空到幺叔家走走，别整天跟你二叔混，那老小子见天就懂骂人！叔家明天整大肉包子，过来跟叔喝酒！” 所有人，眼里、话里，全都是善意。 黑子眸心晃了下，没说话，拿着扁担箩筐重新走下路基。 陈建和扭头看了眼他松松垮垮背影，眼角溢出一抹笑。 七七更是捂了小嘴，偷笑不停。 “小丫头，就你鬼精灵。”脑门上挨了轻轻一记。 七七抬头，瞪圆大眼睛，“叔叔你怎么还在这里，去帮忙呀，年轻人有力气要多干活，不然没西瓜吃！” 燕希朝小丫头翻了个白眼，往旁边三个箩筐示意，“什么么干活，你叔叔也搬了三筐西瓜了！跟你爸一样没良心，不是不给吃肉就是不给吃瓜！” 真当他跟小娃儿一样嘴馋呢 “叔叔，累不累渴不渴七七给你倒水呀！”小娃儿立刻变脸示好。 “吃瓜！” 一瓣西瓜立刻呈到青年眼前。 把燕希都逗得好气又好笑。 “赶紧吃，吃完赶紧干活，今年村里的西瓜数量挺多，估计一天拉不完得要两天时间。”董望舒走过来，在路边拿起一半开好的西瓜。大口大口的吃一点，没有淑女形象。“瞅我干什么赶紧吃了干活呀，大家伙都着急等着结上钱呢。你也别动77，咱家小宝贝说的对，年轻人有力气可不得多干点活吗不然你那一身力气白长的呀” 燕希白了他一眼。“话真多，也不怕嫁不出去。” 董望舒一脚踹过去。“要你管，姐姐行情好着呢！” 青年麻溜的跑了，临走还不忘顺掉七七手上的西瓜。 村民们看着又被逗的笑个不停。 今年村民们种的西瓜多。 所以董旺舒特地多派了卡车过来拉货。 就这样也足足拉了两天时间，才把西瓜跟地瓜一并收干净了。 同时，这次桃溪村村民们卖西瓜挣的钱也被爆了出去，砸的整个萩芦镇乃至阳县都晕晕乎乎，又羡又妒。 大家伙都知道桃溪村小麒麟瓜卖的火，所以到了卖瓜的季节，有不少外村人闻风赶来打探，亲眼看到村民从批发商手里拿过一沓沓厚厚的钱。 交钱时批发商念出来的那些数字，更是把他们震的当场就懵在了那里。 “陈建和，六千七！” “李水根，一万零三百！” “李老根，九千八！” “陈建国，一万一千六！” “李大壮，一万零七百！” …… 有人算了下，桃溪村总共六十多户人家，今年起码有一半以上成了万元户。 一半以上的万元户啊！ 这年头，整个镇加起来的万元户都是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的。 桃溪村有三十多家万元户，这是什么概念 这还仅仅是地里的东西挣的，还没算上桃溪村人在食品厂打工得的工资！ 要是一并算下来，那现在桃溪村在外人眼里，俨然是富得流油了！ 短短一年时间，曾经最穷的村子已经成了整个县最富有的村！ 消息一爆，轰动大发了。 西瓜地瓜卖完的第二天，桃溪村就来了一大波人，纷纷找上各家门去。 七七不明所以，听了小伙伴们告知才知道，这些都是找上门来的媒人。 现在外面有好多年轻小伙子跟姑娘都想要跟桃溪村的人相看！ 以前让人避之不及的桃溪村年轻一辈们，现在成了香饽饽，多的是人争着抢着想要嫁进来或者娶回去！ 这个时候反而是桃溪村的人不急了。 家里有小辈的，前几年总愁着家里的孩子会娶不上媳妇，嫁不着好人家。 现在他们自己就是好人家了，那还急个啥 兜里有钱了，当然先整屋！ 70 第三一七章 让你干活，让你搬家当了? 篱笆小院。 张细凤坐在堂屋门口，将卖地瓜得的钱又数了一遍。 钱不多，只有四百二十八块。 老妇人眼角眉梢却皆是满足笑意。 小娃儿捧着小脸蹲在她脚边，小嘴念念有词跟她一块数。 一老一小都快乐得不得了。 “婆婆，咱家地瓜今年也多挣钱了！” “是啊，咱家今年也多挣了。地头肥，地瓜长得比去年好，上秤！” “七七打理得可仔细了！” 张细凤忍笑，这就急着等夸来了。 她捏了下娃儿肉呼呼的小脸，正儿八经的夸，“可不是，多亏有七七，咱家今年才能多挣这些钱！过两天赶集，婆婆带你去镇上给你买文具去！等你上学的时候，就能用上了！” “好！那七七买个很漂亮很漂亮的文具盒！”七七眉眼弯弯，“书包不用买，我更喜欢婆婆给我缝的小书包！” 她知道婆婆疼她，可是她也心疼婆婆花钱。 七七买个便宜的文具盒，背上婆婆缝的书包，一样是个可爱的小学生。 张细凤哪能不明白娃儿的小心思，抬起粗糙苍老的手，在娃儿脑袋上爱怜的抚了抚，眼里尽是慈祥喜爱。 吃过晌午饭，不大会院子门口就传来狗蛋跟华子一众娃子们吆喝声，喊七七玩儿去了。 自打卖了西瓜，村里人手里余钱多了，底气足了，纷纷开始有了整屋子的想法。 狗蛋家就是其中之一。 “我爷奶说，今年大家伙有钱了，村里不少人都想起新房呢，我家也准备把房子翻新，住新房！”狗蛋嘚瑟得不行。 李小牛不甘落后，“我奶也说要盖新房子，现在住的屋子太破了，人家上门一看就嫌弃，所以我小叔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我奶盼着盖了新房，小叔就能说上新媳妇哩！” “你奶那想法是前几天的，现在肯定不这么想了。”华子嘿嘿笑，贱兮兮的，“咱村这几天来老多人，知道干什么来的不媒婆上门，说和相看来的！” 娃子们说起大人相看，又好奇又不好意思，纷纷捂嘴吃吃的笑。 七七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不好意思，反正她是没有不好意思的。 听说有好多媒婆来说和相看，她立刻迭声问，“那我二伯家有人找上门吗我桃花姐姐还没嫁人呢，桃花姐姐可好可好了！” “嗨，陈二伯说桃花姐不急着相看，把上门的媒婆都给赶走了！” “听我奶说，桃花姐自己亲口说了，不想嫁人了。我奶说是什么被蛇咬，看到草绳都怕了。” “可是桃花姐都要二十五岁了，现在不嫁人，等年纪大一点更不好找人家了。” 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七七直发愁。 不过小家伙没忘了维护自己喜欢的姐姐，“不是这样的，好姑娘肯定能嫁到好人家的。我妈妈跟我爸爸结婚的时候也二十六岁啦，还有董姨姨，也快二十六岁了，不也没嫁人吗不急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小伙伴们，“……”听着还挺有道理。 狗蛋深深叹了口气，“心急是吃不上热豆腐，但是桃花姐的热豆腐现在连影子都没见着，啥时候才出现” 七七，“……” 娃子们面面相觑，又齐齐叹息。 “一群瓜娃子，大人的事情你们操哪门子心” 娃子们就站在篱笆小院外枇杷树荫下，冷不丁被人插话，吓了一跳。 扭头就看到斜对角低矮篱笆墙外，已经长出一头板寸的青年，嘴里斜叼半支烟，靠着篱笆墙长眸半眯。 烟雾袅袅间，恁是痞气。 娃子们默默闭嘴不敢吭声。 只有七七异类，摇起小手打招呼，“黑子叔叔，你又要去村口果林挖地呀现在太阳晒，你戴个草帽呀！” 黑子脸一下黑了，拎起锄头扭头走人。 他琢磨着，反正兜里有钱，要不去外面混算了 待村里没一天能消停，天天挖地挖到腰酸背痛。 后面那个小崽子更是邪门，每次拉他干活他都跑不掉。 前两天帮全村人搬西瓜，累得他现在还能听到骨头僵硬的咔咔响。 等他慢悠悠走远了，小娃子们这才崇拜的看着七七，“七七，你胆子真大，敢跟他玩！” “黑子叔叔没那么吓人，那天搬西瓜，他一个人搬得最多！”七七龇了下小米牙，招呼小伙伴们，“走，我们去图书馆换东西吃，我攒了好多小红花，今天七七请客！” 这头，黑子沿着小路慢悠悠往村口走。 特别慢。 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 导致每到一户人家门口，都能被人逮着。 “黑子，去果林啊这时候日头正晒，咋连个草帽都不戴上回头小心被晒晕了。等会，我给你拿个草帽，干活回来你再顺路拿过来。” “你二叔又逮你看果树去啊这老小子也不看看什么时候，我给你装壶水你带上。干活的时候别跟你二叔憋劲儿，累了就歇歇喝口水。” “那天不是叫你过来吃大肉包子吗咋不来跟大叔生分呢现在包子没了，拎个西瓜上山，回头跟你二叔一块吃！” 村口山脚，陈建和就坐路边上等着。 远远看到青年过来，打眼细瞧时，差点没笑出声来。 青年肩上扛着的锄头，一头挂满了东西。 草帽、水壶、一整个的西瓜、两个烧地瓜、一袋子煎饼……满满当当，走一步就晃荡。 “你这干啥呢让你上山干活，让你把家当都搬来了” 黑子木着脸，“村里人给的。” 陈建和顿了下，扛起干活要用的家伙什，“走吧，先上去把杂草整理一下，等太阳下去些，得到河边担水浇树了。” “……”黑子回头看了下身后潺潺小河，再抬头看看面前蜿蜒狭窄的上坡路。 担水 十亩果林，靠一担担挑水去浇，得挑到什么时候 “叔，你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水桶我都放河边了。” “我要回家。” “滚去果林！” 黑子闭眼，再睁眼。 这日子不是他能过的。 明天他就离开桃溪村，到镇上买房去。 不，到县里买，离这里的神经病远远的！ 70 第三一八章 媒婆上门 这天下午，篱笆小院里众人齐活，正要吃晚饭的功夫，外头来人了。 “哎哟，人都在呢七七食品厂的燕厂长是不是住在这里呀”年纪四五十岁的妇人，穿着一身利落干净，笑容满面的走进来。 嘴里问着话，妇人眼睛却一眼落到了燕希身上。 夏日炎炎的傍晚，大家伙吃饭已经习惯了把饭桌摆到院子里。 露天吃饭光线好，视野开阔，还能省电。 一家子围坐一圈说说笑笑的，院子也显得热闹。 燕希早就坐在饭桌旁等着了，瞧着妇人明显是冲他来的，燕希眉头皱了皱，露出狐疑，“我就是，你是哪位” “哎哟喂，燕厂长啊，久仰久仰！”妇人一拍大腿，脸上的笑更热切了，快步走过来，“我是隔壁石头村的张媒婆，今天上门给燕厂长送喜来了！我这边有好姑娘想跟燕厂长相看哪！您要不听我说说老婆子担保，姑娘的身家背景相貌才华，样样都能配得上燕厂长您这样的人物！” 燕希掏掏耳朵，眼底狐疑更浓了。 他刚听到了什么 相看 找他相看 旁边扑哧扑哧的笑声频起，傅燕迟跟傅老爷子几个已经埋头闷笑，直笑的肩膀抖个不停。 燕希嘴角抽了抽，满脸无语。 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跟前的老妇人，他道，“大婶，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要跟人相看啊。” “啧！”老妇人给了个不赞同的眼神，“燕厂长，您这样的青年才俊，如今事业有成，就该成家立业了呀！老祖宗都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既然到了年纪，怎么能不结婚呢我知道燕厂长你身家背景好，老婆子要不是手里有好姑娘，我也不敢找上门了不是这相不相看的，你就给个面子好歹听我把姑娘的背景说一说说不定听完了你自个就满意了呢！” 傅燕迟看热闹不嫌事大，抽了张凳子给张媒婆坐下，“大婶说的是，成不成的，好歹先听一听，我们也在旁边帮着参谋参谋。大婶，你说说是哪家的姑娘看上燕希了” 燕希往左右瞄了瞄，当即就想找称手的武器，直接把傅燕迟弄死算了！ 眼瞅着有门，张媒婆脸上简直要笑开了花，忙不迭介绍姑娘家的情况。 “那姑娘人是县里的，爸爸在县城机关工作，妈妈在县里医院，是科室主任！这家庭条件，搁城里都是多少好青年抢着要的！但是姑娘愣是一个没看上。我跟那姑娘家里熟，后来她家找上我说要找个家世相当志同道合的，这不我一下就想起燕厂长来了吗！那姑娘本人也顶顶好，高中学历，人长得高挑漂亮，水灵灵的！燕厂长，你要是有那个意思，回头我安排你们两个见一见说不定这一看呢，两人就看对眼了！哈哈哈！” 等张媒婆笑完了，燕希这才开口，说话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笑意，一时让人摸不着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大婶，姑娘家说要找家世相当志同道合的，那不应该找我，我跟她不合适。”他说，“先说家世相当。她家是小县城的，我家是京都的。他爸妈都是事业编制单位，我家做生意的。她高中学历，我大学毕业。光是这几样比起来，就哪哪都对不上了吧我跟这样的姑娘没有共同语言，恐怕聊不到一块去。再说志同道合，她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不管她做什么工作，我都不懂，做生意这一块我都还一知半解的更不用说其他了。所以麻烦大婶回去回个话，这事就算了，麻烦你今天白跑了一趟。我们家正准备吃晚饭呢，大婶要不留下来跟我们一块吃个饭再走” 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媒婆哪里还有心情留下来吃饭，强挂着个笑容灰溜溜的走了。 等她一走，燕希立刻横眉冷对傅燕迟。 玛德。 好想打，但是不敢。 否则真被揍的就是自己了。 “有点进步，没跟以前一样，遇上点事情就大吼大叫横眉竖眼。”傅燕迟忍笑揶揄。 燕希鼻孔喷气，“过奖了！” 好歹被傅燕迟这王八蛋教导了那么长时间，多多少少学了点世故圆滑。 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忍不了，以后怎么经历大风大浪，怎么跟一堆的老狐狸大尾巴狼打交道 “行，继续保持，继续进步。不过来了第一个媒婆就会有第二第三个，以后你遇到的这种场面怕是不会少，慢慢修炼。” 燕希，“……” 他立刻转向张细凤，认真叮嘱，“婆婆，下次再有媒婆找上门来，你一定一定一定帮我回绝！我现在一心干事业呢，没想过结婚的事情。再说就算要结婚，我也不玩相看这一套。” “行，下回再有媒婆来呀，婆婆帮你应付，你忙你的事情就好。”张细凤笑应。 燕希家世好，不怪有些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 但是以燕希这样的家世背景，结婚怕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以后会不会被安排走上联姻的路，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至少那姑娘得过得了燕淮跟孟静娴那一关。 否则肯定是进不了燕家门的。 孟静娴还好说，燕淮…… 想起那个曾来过小院的中年男人，只站在那里就一身的气势，眼界又怎么会低得了 张细凤觉得燕希媳妇要过长辈那一关，比过燕希这一关更难。 那些个小姑娘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个的都做梦坐享其成，觉得自己能翻上枝头变凤凰。 世上哪有那么容易得来的好事 得了婆婆应允，燕希这才放下心来。 要不然一天天的，下班回来都不能放松，整天都是这些破事，他不累死也得烦死。 他也不是看不上小县城的姑娘，但是现阶段，他确实没有结婚的心思。 何况就算结婚，他也更偏向情投意合携手并进的那种。 像傅燕迟跟宋月凉。 感情纯粹，不带目的，两人在一起相扶相持，相濡以沫，这样的夫妻才能真正走得长远。 他不想被人当成高枝来攀。 在京都那几年，围绕在他身边的人或多或少带有各自目的，所以燕希对这方面比较敏感，也比较反感。 真心难得，如果没有，他宁愿宁缺毋滥。 70 第三一九章 七七上辈子死在这里 被突然上门的媒婆影响了心情，燕希决定去城里走走。 顺便带小侄女去城里逛逛，给她买些开学之后要用的东西。 小侄女马上就要上学了，他这个做叔叔的如果没点表示，回头传到家里老头子跟老妈子那里，他少不得要被说教。 想到就做，第二天燕希就蹭了傅燕迟的车，带着小崽儿往城里去。 车外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的有点低，太阳一整天没露过脸。 估摸着要下雨。 七七喜欢这样的天气，尤其喜欢夏天下雨的时候，凉快，雨水还能浇一浇村里的田地。 “蛋蛋，快要下雨了哦！”七七趴在车窗上，仰着小脸往外望。 公路两边到处是绵延的山脉，还有大片大片绿色的稻田，在阴天下看着是另一种好看。 蛋蛋从意识海里跳了出来，眼底有点兴奋。 “光下雨不行，还得打雷才好。”他喃喃道。 娃儿疑惑，“为什么要打雷才好上次打雷你还被劈了呢，浑身都焦了，壳都裂了！” 你个小崽儿懂个屁，当然要打雷才好，不打雷老子怎么回家 心里狠骂一通，脸上正经无比，蛋蛋道，“你不懂，我在做实验呢。” “做什么实验” “说了你也不懂，别问。”想起什么，蛋蛋立刻又交代小娃儿，“待会进了城，跟你阿贵伯伯说，把车开去城北旧工业区一趟，就那根电线杆子那里你还记得吧” 七七眨巴眼睛，点点头。 她当然记得了，那是她上辈子死的地方。 以前懵懵懂懂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感受，但是现在再想起那根电线杆，七七总觉得心里有点闷得慌。 因为七七现在很怕死。 她好容易有了爸爸妈妈，有了爷爷奶奶，有了太姥爷跟婆婆，有了那么多那么多疼她爱她的人，七七不舍得死。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轰隆一声雷响，天际划过一道闪电。 须臾，雨点从天空噼里啪啦落下来，打在车窗上嗒嗒嗒的响，水珠四溅。 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流淌。 “呀，真的下雨啦！” 随着小崽儿一声惊喜欢呼，蛋蛋扬唇，眼睛紧紧盯着天际。 有！雷！ 此时黑色商务车正好驶入城北旧工业区，往大柳枝巷的方向走。 远远的，就已经能看到矗立在路牙子上的灰色电线杆。 巷子里行人脚步匆匆。 有撑着雨伞快步回家的，也有没带伞紧急想找个避雨地方的。 整个巷子看起来纷杂脏乱。 雨水落到地面后，汇成一道道浑浊水流，路两边还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垃圾。 “七七，你来这个地方干什么这也太脏了，巷子又小。”燕希有些不明所以，哄着娃儿道，“我们买东西得去市中心买，那里才有大商场。里面的东西特别特别好看，有漂亮的书包、文具盒、小雨伞，还有很好看的笔跟本子，你看中什么叔叔通通给你买！” 傅燕迟也在车内，闻言笑眯眯揉了下女儿小脑瓜子，“听到没有待会看到什么就拿，不用替你叔叔省钱，他最近赚得不少。” 七七扬起小脸笑了下，乖乖应好。 心里头却有些心神不宁，莫名有种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感觉。 她下意识扭头，在半空搜索蛋蛋的身影。 蛋蛋就飘在车窗前，此刻恰也转过身来看着她。 “崽儿，待会如果看到我被雷劈了，或者我突然消失不见了，别慌张，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乖乖等着就行。” 七七表情一变，紧张道，“蛋蛋你要干什么呀为什么要被雷劈现在外面下那么大的雨，等会可能又会打雷了，你不要出去！你不出去就不会被雷劈了，我抱着你，你会很安全很安全的！” 巷子里行走的行人不少，加上巷道不算太宽敞，周边也有车子来往经过，所以贵叔将车速放慢了些。 车子离电线杆越来越近。 缓缓经过。 又缓缓驶远。 天空又是轰隆一声滚滚闷雷。 紫色闪电随着雷声直劈而下，似要划开灰色苍穹。 蛋蛋深深看了着急惊慌的小娃儿一眼，倒飞出去，便往电线杆撞—— “记得别慌别急，等我回来！” 七七扑到车窗，眼睁睁看着蛋蛋撞上了电线杆。 紫色雷电绕着电线杆，圈上蛋蛋小小身体。 紫光过后，那里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焦黑。 蛋蛋却不见了踪迹。 七七瞪大了眼睛，眼神呆滞，片刻后她小手拍打着车窗，带着哭腔叫喊，“爸爸！阿贵伯伯！停车，快停车，七七要下去！” 傅燕迟眉头皱了下，眼底掠过一抹狐疑，一边示意贵叔停车，一边把女儿抱过来，拍着她背脊安抚。 “车子已经停了，七七别着急。你告诉爸爸为什么要现在下车外面下着很大的雨，现在下去很容易被淋湿，而且在电线杆周围也不安全。” “爸爸，我想下车，能让我下去一会吗我只过去看一眼就回来行吗”娃儿声音里透出哀求，圆睁的漆黑眼眸盛满剔透泪水，伤心又无措。 傅燕迟心头一紧，“好，爸爸跟你一块下车，带你过去。” 燕希跟贵叔两人都没说话。 自从认回七七之后，小娃儿便从来没有在他们跟前哭过，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小娃儿这种模样。 一时间疑惑又心疼。 七七想下车那就下吧。 他们都陪着她。 雨势很大，地上到处都是浑浊的污水。 傅燕迟先下车撑开了伞，然后把女儿单手抱进怀里，避免她下地被脏水弄湿了鞋。 车子就停在路牙子边上，距离那根电线杆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傅燕迟抱着女儿，沿路牙子往那些那根电线杆一步步走去。 女儿的状态让他有些担心，连步子都不敢迈得太大，担心惊着了女儿。 犹豫片刻，他开口隐晦试探。 “电线杆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七七能告诉爸爸，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停车，过来看这根电线杆吗爸爸很担心你。如果妈妈跟婆婆她们知道你哭成这样，也会心疼的。” 七七仰起小脸。 迷蒙视线里，爸爸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时盈满了担忧和关切。 爸爸疼爱她，毋庸置疑。 七七咬着唇，良久后开口回答。 “我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在这里不见了。” “爸爸，七七上辈子也死在这里，死在了电线杆旁边。” 70 第三二零章 回是回来了，还是个秃毛鸡仔 傅燕迟瞳孔骤然猛缩，两脚像被钉住了一般死死定在地上。 他抱紧女儿，颤抖声线，一字一句轻轻问，“七七，你刚说什么” “上辈子七七死了，爸爸。上辈子的七七，没有找到爸爸妈妈，一直靠捡垃圾养活自己。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雪，很冷。七七拖着很大很大的垃圾袋，太累了，太冷了，就靠在这根电线杆下面睡着了。” 随着女儿的话，傅燕迟紧缩的瞳孔又一点一点散开，鼻息急促，素来克制着的心脏，不可抑制猛烈跳动起来。 握着雨伞的手，手背青筋狰狞。 四周大雨磅礴，男人浑身剧烈颤抖，脸色跟死了一样苍白，眼睛却赤红得吓人。 女儿不会说谎。 所以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他的女儿有上辈子。 那些以往女儿身上违和的地方，也能说得通了。 她对捡垃圾熟悉的很，对各种垃圾物品的价格如数家珍。 在他们没有将她找回来的那些年，他的女儿一直、也只能靠这个维持生计，艰难又无依的活着。 那样的遭遇，以及那样的下场，仅仅只是听着，他都心痛得想杀人。 女儿被张婆婆捡到的时候四岁半。 那时候，他曾经以为女儿就算捡过垃圾，最多也就是半载几个月。 他错了，真相远非如此。 傅燕迟又将视线转向那根电线杆，通红眼眸注视着电线杆下方，良久良久。 眼前仿似出现一幅画面。 腊月寒冬，漫天飞雪。 临近年关，长街小巷到处喜气洋洋，来来往往的行人提着年货，谈笑风生。 小女孩一个人拖着垃圾袋，跌跌撞撞行走在热闹人群中。 与那幅场景，那么的格格不入。 七七也看向那根电线杆，在跟她高度差不多的地方，有一处浅浅的焦黑色。 这是前一刻蛋蛋停留过的地方。 上一次打雷，蛋蛋被雷劈了之后，至少身体还在。 可是这一次，她连蛋蛋的身体都找不着了，全都消失不见了。 七七定定凝着那处焦黑，噙在眼眶许久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 “爸爸，你说我的朋友还会回来吗” 傅燕迟狠咬牙关，借着痛意勉强回复一丝清明，“会，一定会回来的。” 他不知道女儿说的朋友是什么，但一定是超脱他认知的东西。 所以女儿身上才会有那些神奇的地方，才会在死过一次之后，重新回来。 不管那个东西是什么，神或佛抑或其他灵异……他都感激对方。 父女俩回到车上，黑色商务车缓缓驶离大柳枝巷。 谁都没看到隐藏在倾盆大雨之后，某个阴暗角落里，一双猩红阴鸷的眼睛。 “是那个野崽子，我没看错，这次我绝对没有看错……” 时隔几个月，马春兰已经再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流浪乞丐，邋遢疯癫不修边幅。 一头蓬乱成鸟窝的头发，被大雨淋浇过后，湿哒哒的粘在头上脸上。 乱发之下，是一张瘦削得几乎皮包骨的脸，脸上还有可见的淤青。 她旁侧，田富民的形象同样没好到哪里去。 身上甚至连件完整的能蔽体的衣服都没有。 打着赤膊，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赤着脚。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理发，田富民头发已经长得盖住脸。 “是她！确实没看错！没想到这个野崽子居然有这种造化，竟然摊上了有钱人！那辆车子没有七八十万拿不下来！”田富明咬牙切齿，眼底却闪烁着兴奋跟贪婪，“这种豪车在惠城也不多见，我马上去查，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冤大头，居然给别人养崽子！只要把人找到了，老子非要从他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这种叫花子一样的日子老子过够了，死也不过了！” 说完田富民就起身往外冲，丝毫不顾巷子里被扔下来的妇人跟躺在角落动也不动的小娃儿。 食不裹腹衣不蔽体，靠着捡垃圾才能勉强维持生计，上哪都遭人白眼，被人不当人看！ 这样的日子他们过了大半年！ 夫妻两人都已经在濒临疯癫的边缘。 眼看着男人冲出去，马春兰没说话，眼神冰冷。 良久后，她才折返身，木然的坐到儿子旁边。 低垂着头，任由头顶雨水浇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 “我日你妈，这是什么鬼情况狗逼渣脑你给老子滚出来！有种你别藏！” 此时蛋蛋正在自己的时空，在萧家半山别墅里暴跳如雷。 他猜测正确，在雷电的时候通过那根电线杆为介质，确实回到了自己的时空。 但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是，他妈的他回是回来了，可他还是个飘在半空的秃毛鸡仔！ 他回不了自己的身体！ 就跟灵魂被挤出窍了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由系统支配的“萧吏”，按照人物原定轨迹走剧情。 简洁大气的卧室里，飘窗半掩，室内安静。 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年躺在卧室床上，眼眸微阖。 一头浓密利落的短发，五官精致俊美。 即便闭着眼睛，也能从英挺的眉毛及高挺的鼻梁，看出些许锋利。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室内静谧。 床上少年懒洋洋睁开眼睛，桀骜乖戾气息乍然四泄。 “什么生日会不去，无聊。” “七七”念出这个名字，少年愣了愣，及后垂眸道，“地点。” 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在一旁，少年起身去衣柜里翻找替换衣物。 蛋蛋冷冷看着未熄屏的手机上显示出来的日期。 2026年7月26日。 草泥马。 也就是说他在那边勤勤恳恳忙着收集能量的几个月里，这边悄然过了四年。 “萧吏”十八岁了。 他萧大爷莫名其妙的就被成年了。 我中间的那四年呢 四年的寿命就这么给老子划掉了 问过我了吗经过我允许了吗 眼看蛋蛋就要暴走，虚空哒哒哒冒出一行字来。 【系统作弊强行回到原时空，会引发时空乱流，没有办法回到正确的位置。这次强行回来是回到十八岁，下次回强行回来或许会回到四岁。主脑警告，望系统尽早归位！安分守己！】 蛋蛋呵呵一笑，脸色骤沉，咆哮，“我安你麻痹！” 70 第三二一章 惹毛了老子连自己都打 这种无力感简直他妈糟透了。 他原本好好的过着自己的人生，结果莫名其妙成了劳什子鬼系统！ 这种事情说出去都会被人笑掉大牙吧 他妈的谁信 简直离了大谱！ 为什么是他 他招谁惹谁了 太子爷有罪啊有钱有罪啊长得帅他妈有罪啊 蛋蛋一串紫电抽到虚空，毫无回应。 草拟吗的！ 他在这无能狂怒的功夫，“萧吏”已经换好衣服，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 十八岁的少年，骨架已经开始长开。 虽然身形依旧有少年特有的单薄，但是肩宽腿长，一八五的身高，标准衣架子。 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干净清冽，优越五官夺目。 “呵，木头人。”蛋蛋讽笑一声，飘着跟上。 他要看看这个木头人顶着他的壳子，要去干什么。 要是敢拿他的身体乱来，他就把丫电得不能自理！ 蛋蛋压着心跳，脑子全是刚才木头人接电话时，喊的那声七七。 虽然明知道小崽儿不可能会出现在他的时空，他还是克制不住，万一……万一是小崽儿呢 现在木头人是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轨迹在走剧情，那脾气性情自然也跟他本人一般无二。 他有洁癖，还厌女。 蛋蛋想不出来除了七七之外，自己还会为了哪个女孩子改变主意。 除了小崽儿那个bug，其他人想得他萧吏另眼相待，绝无可能！ “萧吏”走出别墅，在车库挑了辆银灰布加迪，坐上了驾驶座。 蛋蛋飘过去，面无表情挑了挑眉。 以前他确实想过成年了就去拿驾照，挑一辆银灰色布加迪给自己当成年礼。 但是亲眼看着别人顶了他的壳子在替他活着，他想一道闪电把里头那个系统芯子给劈了。 布加迪在大道上风驰电掣，驱往市中心，最后停在皇冠娱乐会所大门前。 蛋蛋皱了皱眉。 他印象里是有这么个娱乐会所，在京城极有口碑，出入全是富豪名流。 没有个几千万身家在这里根本订不到包厢。 他不喜欢这种地方，加上骨子里有那么点变态的自律，没成年前绝对不喝酒不开车不踏足娱乐会所等等……所以这里他从没来过。 “萧吏”下车，原地站了片刻，抬头静静看着面前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建筑物。 “萧吏！你来啦！”一声娇怯柔软的呼声从旁侧传来。 十八九岁的青葱少女，穿一袭白色长裙，黑缎长发又亮又直，柔顺披散在脑后。 她玉白纤手轻轻交叠身前，秋水眸子看着“萧吏”，唇边噙着的笑也是怯生生的，带着一股羞。 在她周围还跟着几个年岁相当的少女，见状纷纷挤眉弄眼、掩唇娇笑。 有个少女顺手推了白裙少女一把，将她推往“萧吏”方向，“看，我就说萋萋在的话，萧少一定会来，没说错吧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过去呀，可别让萧少等急了！” 这话出来，又引起一阵矫揉造作的娇笑。 白裙少女咬着唇瓣，玉颊爬上羞赧红晕，及后故作自然走到“萧吏”旁边，轻声解释，“她们取笑我呢，你别介意好不好” “萧吏”垂眸，漆黑眸子凝视娇羞少女片刻，鼻子里嗯了声。 那边一直紧密关注情况的少女们顿时发出哄声，“萋萋，大胆点！萧少可是因为你才来的！” “大胆点，牵手！牵手！” “牵手！牵手牵手！” 蛋蛋眉头皱得已经打了几个死结。 他记忆力不错，要是没记错，上回回来“探亲”的时候，他见过这货。 当时还闯进他躲清静的阳台自我介绍来着。 叫什么，乔……乔萋萋 嗤，原来此萋萋非彼七七。 乍看，倒是跟刚认识时的小崽儿有点像，神韵像，怯怯的。 细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家崽儿眼睛干净得像透明琉璃，可没那么多杂质。 起哄声一阵高过一阵。 乔萋萋含羞带怯飞快看了“萧吏”一眼，随后怯怯伸出一只玉手，试探般缓缓探向“萧吏”垂在身侧的手。 “草拟吗！”蛋蛋头皮一紧爆了粗，眼睛紧紧盯着那只越来越近的手，“手往哪伸呢老子是你能牵的吗你他妈挪开！撒手！滚！” “狗比系统你敢毁老子清白老子把你劈成渣渣！傻愣愣站你麻痹啊躲开你会不会！” 进不了自己身体就算了，还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豆腐！ 你们他妈想屁吃 心头怒火烧得又猛又烈，蛋蛋眼神骤变乖戾，手狠狠挥了出去。 啪——！ 耳光声既响又亮。 起哄声同时像被按了停止键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乔萋萋也僵在了那里，手距“萧吏”仅剩一指距离，却怎么都没办法再往前半寸。 夜七点半。 会所门前停满豪车，京城名流来来往往。 “萧吏”，京圈无人敢惹的太子爷，众目睽睽之下，莫名其妙给了自己一耳光。 精致俊美的半脸，指印如拓。 整个会所门前都安静了。 蛋蛋淡漠收回手，嗤了句，“草你麻痹。” 想动老子 惹毛了老子连自己都打。 因为“萧吏”莫名打了自己一巴掌，事起突然，加上萧吏在圈子里的名声，素来是阴晴不定，嚣张乖戾。 起哄的少女们被吓得噤若寒蝉。 乔萋萋更是被吓得住了手，不敢再去碰触这个人。 众所周知，萧吏从来不会给任何人面子，对谁都一样。 怜香惜玉这种东西，更是从来没有过。 哪怕如今萧吏对她稍有特别，这种时候，她也不敢去招惹他。 “不是来参加生日趴进去吧。”“萧吏”淡道了句，率先举步往会所里走。 刚才那一耳光他没有半个字解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无人瞧见的角度，“萧吏”眼睛暗了下来。 刚才那一巴掌，别人不知道，却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是被打了之后，飞快伸手捂脸。 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他自己打了自己。 他面前明明没人，是什么东西打的他 蛋蛋翘着二郎腿，飘在半空，“你爹打的。” 一行人上了会所三楼，这里每个包厢都是独立隐秘空间，开一个包厢价格不菲。 走到走廊最里，推开紧密房门，里面的场景也呈现了出来。 无非纸醉金迷，蛋蛋对这样的场景不感冒，视线先锁住了包间里被众星拱月的青年。 李凤瑶。 他表哥。 他那个妈当成亲儿子捧着的，京城李家最出色的后辈。 －－－－－－题外话－－－－－－ 今天带俩宝出去玩了，哈哈哈补上一章更新，明天见！ 70 第三二二章 蛋蛋还是没回来 萧吏到来，让包间内静了片刻。 随即各人纷纷上前打招呼。 李凤瑶也走过来，笑语，“给你打了几次电话都请不来，看来我的面子还是没有宁子面子大。快过来坐，大家伙一直等着你来。” 二十岁的青年，穿着简单随性的t恤牛仔，加上人生得白白净净，笑意温文，很有种特别的亲和力。 “萧吏”凝视他须臾，挑起唇角，“生日快乐。” “有你这一句，我总算能在宁子面前找回点面子了。”青年笑着拍拍他手臂，把人往座位上请。 原本坐在包间正中沙发上的人立刻熟练让座，把位置让给青年跟萧吏。 太子爷在场，谁有那个胆子在他面前坐正中。 此时乔萋萋几个少女也已经进了包间，很快跟熟识的玩伴们打成一片，只是间中少女眼神总会有意无意停留在萧吏身上，总能引起周围一片意味深长的哄笑。 最后有人把乔萋萋拉到了萧吏身边，让两人并排而坐。 萧吏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露出反感。 蛋蛋在半空冷眼瞧着。 这不是他。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身边至少一米范围内不允许女孩子靠近，否则他立马会生理性暴躁。 可是木头人又的的确确是按照他的人生轨迹在走剧情的。 也就是说十八岁的他，身边出现了个例外——乔萋萋。 所以他那什么狗屁备胎值，就是这女人给他的 他堂堂萧吏萧大爷，成了这个矫揉造作的女人的备胎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想起渣脑曾经说过的他最后的结局，蛋蛋浑身冒出一股一股浓郁黑气。 家族破产，落魄街头，横死…… 他一定要找出自己发生变化的原因！ …… 从城里回到村子之后，七七便一直郁郁寡欢。 那天晚上，宋月凉红着眼看着睡着的女儿，一夜没合眼。 之后对宋家的打击力度便升了级。 整个八月，宋氏集团里一片风声鹤唳，人心涣散。 宋淳生逐渐被逼入死局，只剩手里攥着的宋氏股权死死支持，苟延残喘。 宋子禹输了对赌必须得给宋月凉打十年无偿的长工，而这还仅仅只是第一年的开头。 对宋家的遭遇，此前一直跟他们来往密切的燕钦钦少，始终没有发表任何声明表态，事不关己般冷眼旁观。 惠城风声渐起，热议宋氏什么时候易主。 九月的第一天，七七成了凤凰寨小学学生一员，就读校内学前班。 背着婆婆缝的小书包，穿着妈妈买的新衣裳、爸爸买的小凉鞋，七七走进了她期待已久的教室。 这是她从上辈子就盼着梦着想实现的。 可是此刻，她却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开心。 蛋蛋还是没回来。 它说了让她乖乖等它，它一定会回来的。 七七等了好久好久，每天都数着手指头。 现在九月了，开学了，七七已经开始上学了。 蛋蛋都不回来。 抱着小书包站在讲台上，七七小声自我介绍后，在一片鼓掌欢迎声中，慢慢红了眼。 差点没把学前班班主任吓尿了。 今年新生里有尊小佛，校长一早就跟她打过招呼了。 那可是知名女企业家宋月凉的女儿，七七食品厂厂长的亲侄女！ 人太姥爷是惠城大学退休的特级教授，爷爷更是国内首富！ 万一小公主在她这里觉得受了什么委屈，回去告上一状…… 班主任都不敢往下想。 “老师，七七很高兴能在这里上学，我一定会认真努力学习的。”小娃儿标准的敬了个礼，在同学们好奇打量中乖乖走到自己的座位。 坐下后，小娃儿两只小手交叠放在课桌上，坐姿挺直，规矩又乖巧，漆黑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对知识的渴望。 班主任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落了地，及后抿唇浅浅笑开，心里对这个小女娃多了一层喜爱。 原本以为那样家庭背景出来的小娃娃，怕是个被家里宠坏的。 没想到会这么礼貌，说不出的乖。 小女娃有着极好的家教，看来她之前是多余担心了。 学前班的上课内容很简单，全是七七在图书馆就学完了的。 但是老师上课的时候她依旧坐得规规矩矩，听得认认真真，对学习保持着认真郑重的态度。 太姥爷说，谦虚使人脚步，骄傲使人退步。 她会一直一直好好学习。 等蛋蛋回来了，她要拿很多很多一百分的试卷给蛋蛋看。 让它知道，它不在的时候七七也很努力的学习，才没有总是想它。 学前班的娃娃们都是六七岁年纪，最是调皮捣蛋坐不住的时候。 看到班里竟然来了个漂亮得跟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娃，娃子们又好奇又想亲近，表现的方式便五花八门。 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课下课后，短短几分钟时间，七七漂亮的小裙子后背被铅笔划了好几道印子，整齐的羊角辫被揪得一高一低几乎散开了。 书桌上，还出现了一只鼓着腮帮子呱呱叫的青蛙。 七七，“……” “哼，活该，上学还穿那么漂亮的小裙子，显摆你家有钱呀”一道骄纵跋扈声线在耳边响起。 七七扭头，看向她同桌。 也是个小女孩，跟她差不多大，但是比她高=。= 穿着一套碎花荷叶领小衣裳，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 瞧着她看过来，小女孩哼一声把下巴抬起老高。 七七眨了下眼睛，“可是我觉得你的衣裳比我的更漂亮。” 小女孩，“……你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会喜欢你！” 七七从书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去，小嘴抿笑，带着善意，“我请你吃糖。” “……”后桌一只黑乎乎的贼手又往前伸，想要去拽漂亮女娃娃的羊角辫。 圆脸女孩啪的把那只手打掉，拿过七七的棒棒糖，“我叫覃南南，看在你识相，以后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罩着你！” 七七弯了眼睛，“好！我叫宋思凝，小名七七，你可以叫我七七！” 后桌被打了手的小男孩憋屈得不行。 谁欺负七七了 他就是想逗逗她玩儿！ 须臾，小男孩桌面也多了根棒棒糖，连同周围一圈的小朋友都有份。 “大家好，我是七七，以后请多多关照！不过可不可以不要在我桌子上放青蛙虫子啦我打小在田里干活，最不怕的就是青蛙虫子呀。” “哈哈哈哈！” 学前班小朋友们笑成一片。 笑声中，七七抬眼望向虚空。 蛋蛋你看，七七能保护自己了，七七是不是很厉害 70 第三二三章 原时空，燕家 凤凰寨小学在距溪中村两里地的山坳。 旁边就是另一个叫凤凰寨的小村子。 学校很小，从一年级到六年级，总共不到三百人。 所有年级都在同一栋教学楼。 一下课，华子跟狗蛋几个桃溪村娃子们，立刻往一楼跑。 学前班在一楼。 七七今天第一天上学，不知道有没有不长眼的欺负她。 七七性子好，被人欺负了也不懂还手，他们当哥哥姐姐的肯定要多照看着些。 没想到来到学前班一看，七七已经成了班里小团宠。 撒糖撒出来的。 狗蛋木着脸从娃儿书包里摸出一大把软糖，跟华子几个分着吃，木然走人。 本来以为他们很重要，没想到七七压根不需要他们。 自作多情了，呵呵。 一如预料，七七在学前班混得风生水起，不到一个星期时间，靠糖果跟好脾气，彻底收服班里一群瓜娃子。 连老师都对她极为喜欢。 十一月期中考，七七拿了人生中第一个正式的双一百。 此时的桃溪村，已经大变了模样。 以前一眼望去，满目破败的黄土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粉刷雪白的大瓦房。 村里人在这几个月里，盖新房的盖新房，修院子的修院子。 整个村庄焕然一新。 只有篱笆小院依旧没变。 小小的院子，圈着低矮篱笆墙，主屋外墙斑驳刻着风霜。 七七在堂屋里又贴上了一张三好学生奖状，贴好后，便出了屋子爬上篱笆小院后头的小矮墙。 坐在上面，晃着小腿眺望天际。 十一月已经很冷了，阴沉的天气变得多了些，天边已经很难见到火烧云的绚烂画面。 “蛋蛋，我要许愿啦！”她看着天际渐渐昏沉的颜色，撅着小嘴凶巴巴的说。 “七七真的要许愿啦，把你的东西花光光！” “你要是再不回来，就什么都保不住了，我不会帮你省的！” 一百多天了还没回来，七七要许愿一百多次，每天一次。 你肯定会气死的蛋蛋。 这样，也不回来吗…… 七七咬着唇，眼圈一点点变红。 “你是不是不想跟七七玩了，不要七七了，你去做别人的系统了”娃儿吸吸鼻子，等冷风把鼻子脸蛋都吹得发红发痛，小手往眼睛上一抹，跳下小矮墙。 “那我也不跟你玩了！你就算回来了，七七也不要理你了！呜！” 晚七点，夜色已经降下。 小院开始吃晚饭。 大人们依旧说说笑笑，佯装没有看见小娃儿还红肿的眼睛。 只是在娃儿背后，叹息渐渐频繁。 七七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可是她做梦的时候，睫毛上都挂着泪珠。 她有心事，然而，谁都无能为力。 …… 蛋蛋几乎要疯了。 他被困在了这里。 进不了自己的身体，也回不去小崽儿身边。 手里紫电拼命往面前电线杆子上抽，蛋蛋咬着牙，漆黑眼底尽是狂躁戾气。 草尼玛的！ 他的崽子在哭！ 雷呢！ 京城几个月下雨不打雷，草泥马像话吗！ 头顶天空阴沉沉的，乌云低得像是压在人头顶，这种阴郁却连蛋蛋心头压抑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他什么都想好了，也找到了两个时空连接的通道。 通过崽子上辈子挨靠的电线杆子，借雷电之力回到原时空。 在原时空，找到他当初出车祸时撞上的电线杆，再借雷电之力回到十方世界。 他唯独没算到京城会一百多天不打雷！ 再不回去，小崽儿就要不认他这个爹了，你麻痹！ 积蓄的电量几乎抽空，蛋蛋躺平，任由无形力量把他拉回“萧吏”身边，准备蹭个插座重新给自己蓄电。 “去换套正式点的衣服，待会跟我一块去燕家。”苍老威严声线凭空响起。 蛋蛋豁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极熟悉的书房。 半人高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天价古玩。 落地高颈瓶樽里插放字画卷轴。 名贵实木书桌摆放书房正中靠里。 书桌后头，满头白发的老者，一双利目不怒自威，连嘴角深刻的法令纹都透着压迫感。 蛋蛋缓缓坐起，目光紧紧落在老者身上。 回来这么多天，终于看到这老头了，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特唬人。 每次他家老头硬邦邦说话的时候，他就爱跟他唱反调，把老头气得要揍他了才勉为其难低个头。 这是他们爷孙俩乐此不疲的小游戏。 萧吏往一旁实木靠背椅一坐，两条长腿搭上书桌，“又是应酬不去。” “不去也得去！有你决定的份儿吗” “你都替我决定了，那你替我去呗。” “把车钥匙交出来，你要不去，以后别想开车显摆！” “行啊。”萧吏收回腿，认真问老头儿，“您想要哪把钥匙” 他车库里起码十辆车。 老爷子法令纹更深了，眉心川字纹也挤到了一起，咆哮，“有本事你把车钥匙全交出来一辆都别开！” 萧吏掏掏耳朵，起身，“爷爷，我去换衣服。” “……”萧老爷子一股气梗在心口不上不下，眼睁睁看着少年吹着口哨出门。 等少年不见人影了，老爷子一掌轰上书桌，“跟谁耀武扬威呢不孝子孙！” 蛋蛋挑眉，“……” 原来以前他走人之后，老爷子还在后头放马后炮。 当面骂呗，话在肚子里留那么久能多发几颗芽 刚老爷子提的是燕家……蛋蛋换了个姿势斜躺，拭目以待。 他在京城呆了十几年，从出生起就没听说过什么燕家。 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什么底细 他家老爷子几年前就放话，以后不再参与任何聚会应酬，这个燕家竟然能请动老爷子亲自前往。 蛋蛋对这个燕家起了几分兴趣。 萧家私家车驶出别墅时，天色已暗。 国道两边街灯飞快往后退，车子一路疾驰，从国道开到郊区公路，最后停在南郊一栋庄园前。 蛋蛋随意往外打量了眼，随即眉心一跳，猛地坐直。 年代久远的缠枝铁门，铁门右角一大片凌霄花墙。 这明明是十方世界里唐老的闲人山庄！ “老头，这山庄叫什么名字”他下意识问，没有得到回答，才恍然想起自己此刻是灵体形态。 车门打开，萧老爷子先行下了车，拄着手杖看向车里来着不动的少年，“赶紧滚出来。” 70 第三二四章 谁救赎谁，难分因果 庄子大门缓缓打开。 有庄园员工开着辆观光车从里迎出来，态度恭谨，接了萧老爷子跟萧吏二人前往庄园深处。 车速不快。 青石铺陈的观光主道两侧，是一大片修剪整齐独具匠心的长绿园林，在坐地照树灯照射下，渲染出梦幻氛围。 蛋蛋只大略瞥了瞥。 比闲人山庄景观更现代化。 但是寒冬十一月，观光车四面灌冷风，尤其晚上的风更冷。 实在不是观光的好时候。 他家老头子鼻子都冻红了，亏他挺能装，愣是坐姿笔挺面无异色。 随着观光车越来越深入，周围路况渐渐熟悉。 最后在东苑下车时，蛋蛋已经基本确定。 这个庄子要么就是曾经的闲人山庄，要么，就是故人按照闲人山庄原貌打造的。 这人会是谁 还有，十方世界跟他的时空竟然出现了相同的建筑物，那是不是说明，两个时空指尖有着他不知道的实际关联 藏着满腹疑问，蛋蛋随着萧老爷子一道，进入东苑，来到东苑客厅。 客厅布置古朴雅致，除了地上铺陈的织锦地毯，其他所用物件皆是实木制造，名贵又不浮华。 扶桑吊灯暖黄灯光下，满头银发的老夫人背对门口而坐，肩上披着灰色貂毛披肩，只一个背影便透出优雅贵气来。 “老夫人，贵客到了。”迎客的员工将客人请进厅内，报告一声之后便离开了。 老妇人起身缓缓转过身来，那张熟悉的脸让蛋蛋瞳孔骤缩。 柳眉凤眸，七十多岁的老妇人眉眼间仍能瞧出当年风韵。 而最为显眼的，是她脸上那道从眉心蜿蜒至嘴角的疤痕。 李蔷！ 七七外婆！ 蛋蛋眼里难掩震惊。 她不是十方世界里的人物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时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时空跟十方世界有超过三十年的时间差距，按照这个时间推算，眼前李蔷七十多岁的年纪倒也正常，他想不通的是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如果李蔷过来了，那宋月凉呢傅燕迟呢 他的小崽儿七七呢 蛋蛋心头不可抑制狂跳开来，视线下意识往四周搜索。 ……李蔷都七十多岁了，那小崽儿如果也在这个时空，岂不是四十岁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蛋蛋直直接从半空摔下，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他赶紧拉开系统面板。 看到他的小崽儿还在十方世界篱笆小院里安然酣睡，这才把心放下。 玛德。 差点把他吓尿了。 “萧老爷子，感谢你能应邀过来。”李蔷开口，做了个手势，把人请入座。“先请这边请。” 萧老爷子笑着走过去坐下，“唐夫人这话客气了，我们萧家跟燕家有故旧，你既用燕家的名义邀请，就算跋山涉水我也会来。” 蛋蛋皱眉。 他们家跟燕家有故旧，他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还有，以前压根就没听说过京城有什么燕家，现在冷不丁冒出来，燕萧两家还是故旧关系，当中究竟有什么渊源 此时李蔷已经将视线转向肖老爷子身边，百无聊赖的少年。眼神深了几许，透着打量跟探究。“老爷子，这就是你孙子萧吏” 萧老爷子颔首，“对，这就是我那个不孝孙，不听话得很，见天跟我唱反调，脾气又臭又硬，哼。” 基于有外人在场，萧吏给面子没有回怼老爷子的话，免得他在故旧面前丢了人，回去之后再跟他秋后算账。 李蔷将貂毛披肩拢了拢，凝着满脸桀骜的少年，“萧家门庭豪富，难免遭人背后眼红。小少爷小时候被人绑架过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萧吏抬眉，淡淡回视老妇人，语调散漫，“我小时候被绑架过好几次，不知道老夫人指的是哪一回，我想想看能不能记起来。” 调子虽然散漫，但是能让人听出他不高兴，任谁被提起那些经历都不会高兴得起来。 不知道老妇人是因为他的语调不太敬还是因为其他，表情淡了下去，连眼神都微微凉了下来。 “我有个外孙女，七岁那年曾无意撞见萧小少爷被人绑架，为了救你，她险些没能回来。这件事情不知道小少爷还有没有印象，又或者你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吗” 萧吏一愣，散漫神情凝住。 就连蛋蛋都为之愣住了。 因为家庭显赫，加上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老爷子冠上了继承人的名头。 所以从小到大，想在他身上打主意的人不计其数，十四岁之前光是绑架，他就遭遇了不下五六次。 每一次的场面都混乱不堪。 加上遭遇了那样的经历，他并不太愿意去回想，所以很多事情早就被他刻意遗忘了。 现在被李蔷冷不丁这么质问，蛋蛋拧眉，拼命在记忆深处扒拉，终于扒拉出一件相关的事情来。 那是他所有被绑架的经历里面最凶险的一次，只差一点点他就被撕票了。 当时绑匪绑了他之后，在等待赎金的三天时间里，每天对他拳打脚踢，几乎把他往死了整。 到了交付赎金那天，绑匪更是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讨论，拿了赎金之后，要让他怎么死。 那一次他身体里被绑匪敲进了足足十二根钉子。后来医生将钉子从他骨节取出来，每一根都有手指长。 绑匪是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的，所以肆意的凌虐。 到了被绑的第三天，他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几乎没了意识。 之后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他完全想不起来，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在昏迷的间中曾迷糊醒转过，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人给背在背上。 当时耳边还有道声音，不停在对他说话。 声音糯糯软软的，带着焦急心疼哭腔。 蛋蛋眼眸震颤，缓缓抬起看向李蔷，张开嘴唇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所以那年将他从绑匪手中救出来的人是七七。 七七七岁那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从十方世界来到了他的时空，救了彼时十岁的萧吏。 他跟七七之间或许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他不知道的关联。 所以他才会成了七七的系统，助她重生。 所以每次任务出错，才都是他来受罚。 他跟七七究竟是谁在救赎谁，根本难分因果。 。。 70 第三二五章 她过得可真好啊 “她、七七……在吗“萧吏坐直身子，有些艰难吐出音节，“我想见见她。” 李蔷凝目淡道，“不在。” “她在哪，我去找她——” “找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已经等了她二十多年了，如果你能找到她，告诉她，外婆很想她。” 李蔷深深看了萧吏一眼，眼神里的复杂意味，让人难明。 一直到稍后的晚宴，蛋蛋终于看到了跟燕家有关的人。 满头鹤发的燕淮夫妇，两人都已经是垂垂老矣，满身暮气。 还有个年约六旬的男子，一身气势，有点眼熟。 “萧家老爷子今天能来赴宴，燕某很荣幸。这次只是寻常家宴，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外人，就是想着跟旧友聚一聚闲话闲话家常。”燕淮开口。 萧老爷子忙道，“不不不，能得到燕家邀请，是萧某的荣幸才对，我家这臭小子曾得燕家恩惠，萧某一直铭记于心，只是这么些年始终没能寻到机会表达谢意。今天既是家宴，那我定要借这个机会，好好给燕老哥敬一杯酒！” 一桌宴席摆在小厅，入座只在场的寥寥数人。 推杯交盏间几句闲话，确实是寻常家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等酒过三巡，燕淮视线落在了萧吏身上，再次开口，“其实这次邀请萧老爷子，是因燕某有个不情之请。” “燕老哥请说！” “我家中孩子离家多年，迟迟未归，我心里一直甚为挂念。我孙女七七小时候曾跟萧家小少爷有过渊源，所以这次我想请萧小少爷在我燕家许愿碑前上一炷香，祈愿我家孩子跟孙女早日归来。” 燕淮老爷子凝着萧吏，虽然已经年纪大了，但是那双眼睛深沉锐利丝毫不减。 萧吏向来是嚣张乖戾性子，行事我行我素，但是对上老者那双眼睛的时候，乖戾气息不自觉收敛。 稍加犹豫后，萧吏点头，“我小时候被绑架，听说是您家小孙女救的我，既然如此，为她上一炷香祈愿也是应该的，谈不上请求。” 蛋蛋在一旁沉默的听着，看着。 开始有了种猜测。 今天没有出席在晚宴上的其他燕家人，不是不来而是没法来。 十方世界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今天没有出现的人，应该是早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蛋蛋心脏蓦地发痛。 也就是说他带了那么久的小崽儿，七七，后来也消失了，既不在十方世界也不在他这个世界。 没有再继续看这场晚宴，蛋蛋寻着记忆，拼命往以前出车祸时撞过的那根电线杆飞去。 他要回十方世界！ 他要去告诉小崽儿，不能消失！ 哪怕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只要他知道她一直生活在十方世界，过得好好的。 那么至少，他不会觉得那么遗憾。 …… 田富民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仍然没查出那辆车的主人是谁。 就在他快要泄气的时候，那天傍晚，在大柳枝巷他常驻的巷口前，飘下一张旧报纸。 当时已经是傍晚，巷口行人匆匆，不知道是谁路过时不小心遗落下来的，还是故意扔在他面前的。 报纸折叠的整整齐齐，乍看像是新的，掉落地面后，放在最上面的板面就是一个年轻男子抱着小娃儿微笑的照片。 借着昏暗光线看清那个小娃儿的样貌时，田富民眼睛猛地睁大，一把将报纸抓了起来，细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巷子狭窄逼仄，在一侧靠墙的角落堆放满垃圾，全是被捡来的瓶瓶罐罐，跟纸皮报纸。 在这些垃圾中间有一个凹槽的位置，就是田富明一家三口平时栖身的地方。 他这般激动的反应自然没逃过马春兰的眼睛。 马春兰瞳孔缩起，神经质般哆嗦着唇，“是不是那个小崽子有消息了” 田富民扭头看着她，慢慢赤红了眼睛，癫狂大笑，把报纸上的照片怼到她面前，咬牙切齿的问，“看到了吗这是不是那个小崽子穿得光鲜亮丽跟以前完全变了个人，要不是那张脸五官没变，我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他呵呵呵笑着，笑的身子东倒西歪，“她改名了，现在的名字叫七七，过得可真好啊！你知道吗原来宋月凉早就找到她了，她根本就没死，一直被宋月凉藏起来养得好好的！你知道他爸爸是谁吗燕淮的儿子！燕淮呀，全国首富，可有钱可有钱了！呵呵呵！” 这一年多他们光是为了活命就已经耗光力气，根本没有闲暇去看报纸听闲话，所以才会错过了那么多的消息！ 马春兰愣愣的听着，愣愣的看着，慢慢的全身开始发抖。 她抬起肮脏灰乌的手指，一点一点扯过那张报纸，定定看着报纸照片上笑颜灿烂的小女孩，又低头看看蜷缩在垃圾堆旁，已经瘦得皮包骨的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她嘴里喃喃，“是啊，她过得可真好啊，原来她爸爸妈妈都那么有钱。我们也是她的爸爸妈妈呀，为什么我们得捡垃圾呢为什么” “把这些垃圾拿去卖了，把钱凑一凑买车票，去萩芦镇，桃溪村！” “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找宋月凉就好了啊，她不是已经找回女儿了吗却还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让我们以为她一直没把人给找回来！” 马春兰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幽深，眼神可怖，“那小崽子还活着呢，所以我没杀人，我不会背上人命官司了，还怕什么我们压根就不用逃了！是那个小崽子把我们害成这样，害得我们整整过了一年多颠沛流离的生活。她得遭报应，得补偿我们这么长时间的痛苦！” 田富民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又凶又狠，“你他妈懂个屁！现在直接去找宋月凉，等于送羊入虎口！回头她就能把我们整的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是不是以为宋月凉是菩萨想活命还想拿到东西，就敲锣打鼓的直接去桃溪村，到时候让越多人知道我们的行踪越好，才能让宋月凉投鼠忌器！但是这些得到了桃溪村再说，不能提前闹开，明不明白！” 被狠狠打了一记耳光，马春兰的脸颊立刻红肿鼓胀，但是她却像感觉不到痛般，面无表情把被打歪的脸扭正回来，“你说的对，是该先去桃溪村。” 70 第三二六章 少有能激起他戾气的两个人渣 田富民跟马春兰都是阳县人。 对桃溪村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没有亲自去过那个地方。 以前穷得很，穷得叮当响。 他们周边但凡有人提起桃溪村，都是一脸嫌弃的表情。 一开始田富民跟马春兰也以为，到了桃溪村之后会看到一个贫穷破败的小村落，结果事实跟他们想象的完全相反。 现在的桃溪村不仅不穷，还富得很，已经是周边十里八乡人人羡慕的村落。 过来的途中他们听到一个又一个有关桃溪村的八卦。 人人都说桃溪村转运了，有福气的很。 而这些福气是他们村里人捡到一个小娃娃之后带来的。 更有人说，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报，桃溪村人做了好事，所以老天赏了他们福气。 “怎么就不是我们村的人捡到那个小娃娃呢这样说不定那些福气就能落到我们身上来了。” 很多人都这样感叹。 田富明夫妻俩藏着满腔阴郁，来到了桃溪村。 入眼是一座座崭新的大瓦房，白墙黛瓦，气派的很。 他们家以前也是这样的屋子，当时在大曲村人人称羡。 他们还为此得意了很久。 然而现在的桃溪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是那样让人称羡的房子。 这幅景象让夫妻两人站在村口的位置，一时间竟然不敢往里迈步。 冷冬十一月，村口空旷。 四面八方刮来的寒风打在脸上，刮得人生疼。 这个季节，农家人地里该干的活已经干完了，大多窝在家里猫冬，把地肥上一冬之后，等来年开春继续播种耕种。 所以这个时候村口的行人也少。 夫妻俩原地站了好一会之后，咬咬牙往村里走进去。 “你们打哪来的到我们村找谁呀哎哟喂这么冷的天就穿一件单衣……你们不是别的地方逃难来的吧” 刚进村口没多远，就在一家农家院门口撞上正在喂鸡的老妇人。 老妇人把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虽然说话的嗓门很大，但是眼里没有恶意，也没有嫌弃，倒带上几分同情。 “我们、我们是七七的亲戚。大娘，请问七七家怎么走”田富民努力忽略老妇人眼底同情带给他的扎刺感，扬着笑脸问道。 一提起七七，刚才还对他们眼带同情的老妇人立刻升起警惕，“找七七的你们打哪来的叫什么名字跟七七是什么关系哎，站住，不准走，要是不把话说明白了，今儿你们哪都别想去！” 说完老妇人飞快往两边扬了一嗓子，“快来人，这里有陌生人要找七七！” 田富明跟马春兰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见周边邻近的农家院里，呼啦啦的冲出来一大群人，飞快把他们团团围住。 “我都说了我们是七七的亲戚，来找人的，你们干什么呢想耍横怎么着！”田富民变了脸色，色厉内荏。 最先把他们拦下的老妇人叉腰冷笑一声，“咱七七的亲戚，我们可都熟的很，没听她说过家里还有穷得跟难民似的亲戚！你们也别怪我狗眼看人低。我不是看不起你们，但是你们必须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如果真是亲戚，老婆子立马跟你们低头道歉！” 他们七七可是宝贝，外面多的是人想把七七给偷了去，这种事情以前就发生过一回，只不过上次来的是几个二流子。 但是人不可貌相，这两个人看起来惨兮兮的，谁知道他们心是什么颜色 总归问清楚了，没坏处。 大不了当一回丑人。 “七七向来心好知道感恩，如果真有亲戚穷成这样过得这么惨的，她早就开口帮忙了，不会连提都没提过！快说，你们是干啥的报上名字我给问问去！” “对！报上名字我们给问问去，要真是亲戚，我们把你们送到七七家！” 围在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眼看他们夫妻两个久久不肯交代底细，村民们似乎品出了不对劲，神色也开始凶神恶煞起来。 马春兰见状，猛的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开始哭嚎，“哎哟，狗眼看人低呀，一朝得志眼睛就长天上去了呀！你们桃溪村以前哪个不是穷过来的现在兜里挣俩钱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人了！老娘告诉你们，我们还真就是七七家的亲戚！以前她就是我们家养的，我们给过她饭吃，养活了她好几年，现在她找回亲生父母了，发达了，就开始忘本了吗！”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恩将仇报，小心遭报应！” 最后这句话，顿时像捅进了马蜂窝。 七七在桃溪村就像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村里人人疼着宠着，要是哪家娃子敢欺负七七，回家肯定要吃挂落的。 那么乖的娃子，现在竟然有人当着他们的面诋毁辱骂 桃溪村人哪坐得住，当即就有妇人撸了袖子，准备上去撕了马春兰的臭嘴。 滴滴—— 一声汽车长鸣，止住了村民们的动作。 认出驶进来的车子是谁的，村民们立刻往旁让开了些，众人脸上纷纷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同时田富民跟马春兰也认出了这辆车子，是他们在城里的时候曾经见过黑色商务车。 两人顿时神色一紧。 马春兰也顾不上哭嚎了，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田富民挤作一处，眼睛死死盯着商务车缓缓降下的车窗。 车窗后，是年轻男子俊美雅致的脸庞，一双桃花眼漆黑深邃，似天生带笑般，眼尾有极浅笑纹。 “伯娘，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傅燕迟开口，问站在路边尚两手叉腰的老妇人，黑眸却一直淡淡凝着挤成一团的那两夫妻。 很快，老妇人跟村民们便把事情七嘴八舌的给交代清楚了。 傅燕迟眼角笑纹似乎变深了些，黑眸意味难辨。 田富民跟马春兰，他怎么会不认得他们 这是少有的两个，能激起他心头戾气的人渣。 “我女儿的亲戚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年轻男子打开车门下车，迈着步子一步步走到那夫妻俩面前，昂藏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人几乎不敢迎视。 “是什么亲戚，不如先跟我说一说”青年仍在笑着，笑意冰冷。 70 第三二七章 我们是你们家的恩人 田富民这次过来是打定主意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那种乞丐生活他过够了。 所以在来之前，他已经把能用的招数全部都想遍了。 撒泼打滚死乞白赖。 甚至已经预想过，可能会被人打的头破血流。 但是此刻对上男人那双冰冷的黑眸，他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心头生出一股怯意来。 总有种预感，今天过后，他的结局可能是他想都想不到的，比生不如死更惨。 可是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走到了这一步，他就算害怕也不可能再退缩，否则回头还是要继续去路边当乞丐，居无定所，吃都吃不饱。 “你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来之前已经把事情告诉了所有认识的人！我们家大丫现在就在桃溪村！那可是我们家的小崽儿，是我们田家把她养大的，她失踪了那么久，我听到她的消息过来找她有什么错，你别用这种样子吓唬我，老子不是吓大的，把我家大丫交出来！”田富民强撑气势，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傅燕迟回话，就有一只拳头狠狠打上了他的脸。 紧接着是无数拳头往田富民身上砸下。 桃溪村汉子们人人怒容满面，眼神凶厉，恨不得把他们扒皮拆骨的模样。 连马春兰都没能幸免，被周边妇人们一拥而上，扯头发的扯头发，挠脸的挠脸。 最先把他们拦下的老妇人尤为神勇，边打边骂。 “好啊，原来就是你们这对狗杂种当初虐待的七七！” “你们这两个畜生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你们家祖上到底做了多少缺德事，才会生下你们这两个孽畜披着人皮干的全不是人事！” “当初七七捡回村里来，瘦的跟皮包骨似的，四岁多的小娃娃全身就剩一捧骨头，满身的伤啊！一层叠一层！你们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合着不是你们家的娃，你们就拼命的下死手是不！” “该杀千刀的玩意，像你们这样的人渣，就该被阎王爷拉下地狱去割舌头！做饺馅儿！” “还有脸说七七是你们家的娃，是不是忘了那是你们家偷的！一家子的龌龊心思从老到小没一个好玩意！你家老娘还在牢里蹲着呢，狗屁东西！” 七七的遭遇，村里人早就知道了。 当初张细凤太过不忿，每天都拉着来串门的人反反复复的说，靠跟大家伙一块咒骂那对禽兽夫妻才能勉强压住愤怒。 导致最后，大家伙也就只差在不知道禽兽夫妻的姓名住址了。 只是没想到这两畜生竟然还敢找上门来！ 这不明显是看着七七发达了，想上门打秋风来了吗 压根不用多想，虐待七七之后还敢找上门来要好处的，那肯定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准备玩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一套，无论如何都要从七七身上再撕咬下一块肉来！ 桃溪村的人能答应 七七现在可是他们全村都护着的崽儿！ 这边闹的动静太大，桃溪村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加入战场的人也越来越多。 田富民跟马春兰两个全无还手之力，被人压在下面不停的揍。 要不是最后老村长跟陈建和赶过来，怕闹出人命让村里人担上事情，最后把人拦下来了，不然那两玩意儿今天就得把命交待在这里。 此时，田富民跟马春兰两个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躺在地上几乎动都动不了。 两人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周围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村民，不明白为什么会遇到这种情况，这是他们来之前根本没有预料到的。 就算被揍最多也就是被那个贱崽子家里的人揍，为什么现在整个村的人都跳了出来，对着他们张牙舞爪拳打脚踢 傅燕迟一早被村民们挤到了一边，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村民们担心他身体弱，还特地把他拉到了离战场足够远的距离。 免得一不小心误伤，把他给整趴了。 现在事情好不容易暂时平息下来，看着躺在地上只剩喘气的份儿的两个人渣，傅燕迟开口，劳烦村民们把这两人先拎到篱笆小院。 人既然找上门来了，该解决的事情也应该彻底解决了。 篱笆小院现在是整个桃溪村里唯一还保持原貌的院落， 黄泥主屋，院墙斑驳，但是处处规整的干净整洁，充满祥宁平和的生活气息。 院子里张细凤跟傅老爷子都在。 天气冷了，两个老人不怎么往外跑了。 图书馆那边，因为孩子们都在上学，所以白天去的人少，基本上开个大门，让村民们自行进去阅读就行。 此时张细凤庆幸，七七还在学校上课，没有放学回来。 否则看到这两个人渣，他们家七七得多膈应！ “无缘无故殴打人，你们等着，我要去派出所告你们，你们一个个的谁都跑不了！”田富民豁出去了，外强中干的怒吼。 马春兰身上本来就只穿一件邋遢单衣，再被妇人们合着揍了一顿，衣服已经皱皱巴巴破破烂烂。 天寒地冻的，躺在地上动得心肝脾肺肾都像要结冰。 她撑着坐了起来，乱发下猩红的眼睛缓缓扫过周围的人，眼里阴鸷让人脊背生寒。 “什么虐待谁说我们虐待在农村娃子不听话，打一顿再正常不过！你们谁家没打过娃！” “田大丫不是我生的，我是没法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但是她在田家生活那几年，好歹也从一个嗷嗷叫着吃奶的婴孩长到了四岁半！没吃没喝她能长那么大” 随后她视线落到傅燕迟身上。 “要是没我田家，你女儿早就死在那个医院里了！是我田家救了她，你今天才能跟你的女儿团聚！结果你们不但不感恩，还把我们当成仇人一样看待，把我婆婆送进了牢里！更害得我们一家三口有家不能回，在外面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要靠捡垃圾当叫花子才能养活自己！” “都说升米恩斗米仇，你们就是白眼狼，养不熟的畜生！这样对待恩人，小心迟早遭报应！” 70 第三二八章 当初，怎么没想过给你儿子积点德? 因为这两夫妻跟七七有瓜葛，村民们不放心，很多人还挤在篱笆小院里没走。 听到马春兰这番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话，一个个的又给气得变了脸色，暗恨刚才还是打轻了。 这么不要脸的话，她是怎么能说得出口的 相较于村民们的愤怒。傅燕迟是看起来最冷静的那个。 看看天色77已经快要放学，再过一会月亮应该也已经到家了。 他先给燕希打了个电话，低声交代了几句。 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大哥大，田富民眼神闪了下，也强撑着爬了起来，吭哧吭哧喘着气，“不管怎么说，大丫在我们家生活了四年多，我们把她养活了是事实。在场的应该家里都有孩子吧养大一个孩子多费工夫多辛苦，不用多说你们自己也有体会！可是我们把别人家的孩子养大了，结果换来的却是对方恩将仇报！害得我们落魄到现在这样的境地！这也是事实！我们找上门来不为别的，只为讨一个说法！好歹我们也当了大丫四年多的爸妈！你们把大丫叫来，就问问她喊了我们那么多年爸爸妈妈，她自己认不认！” “生恩不及养恩大，连把自己养大的父母都不认，这样的人才真正是畜牲！”马春兰跟着叫骂。 想用怀柔政策让那个小崽子认他们是不可能的。 那条路走不了，那就撕破了脸，逼着他们承认受了恩情！ 有钱的人多少要点脸，如今他们唯一能跟人拼的，也只有比谁更能豁出脸皮了。 马春兰死死盯着那个满身贵气的青年，眼底涌动阴郁怨恨。 他们连活都快活不起了，还要什么脸皮！ 傅燕迟挂掉电话，抬头刚好对上马春兰的眼睛，看清了她眼里来不及掩藏的怨毒。 彻底激起了他心底压抑的戾气，击碎了他素来秉持的修养。 凝视对方，傅燕迟扬唇冷笑，寒眸如刃，“想跟我女儿攀关系，你们也配！” 老爷子跟张细凤站在后头，早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阿贵，给他们普普法！”老爷子厉声。 贵叔立刻上前，身姿笔挺板正，眼睛又黑又利，像是天空盘旋瞄准了猎物的鹰隼。 这样的攻击性，桃溪村村民们还是头一次在贵叔身上看到。 以往贵叔极不起眼，哪怕就站在那里，也莫名会让人不自觉将他忽略。 可是今天，却像是褪去了剑鞘的重剑，威慑十足。 “田老婆子偷拐婴孩已经量刑入狱，两位身为知情人，却把被偷拐的婴孩谎称自己亲生的养在田家，一犯知情不报罪，二犯故意藏匿罪。凭这两点，我傅家宋家就可以告你们是同党、从犯，让你们一并量刑劳改！” “两位现在能站在这里大言不惭，是因为我们手下留了情，怎么，还给脸不要脸了田老婆子偷拐七七换了一大笔钱，你们两个有份花的吧” “另外，七七去年被人推落悬崖，险些被人谋害了性命，是谁下的手，七七就是人证！” “是恩人还是歹人，我们可以上法庭断个公正，如何” 田富民跟马春兰一时哑了火，绞尽脑汁想要反驳间，女子满含煞气声线插了进来。 一字一顿，声色俱厉。 “当初偷了我女儿的账我还没找你们清算，现在又敢找上门来，找死！” 宋月凉是急冲回来的，回家半道上接到燕希的报信电话，她直接飙了车。 到了巷口连车都顾不上锁，又一路飞奔回小院。 因为跑得太急，长发稍显凌乱，尚有些气喘不匀。 她冰冷眸子锁住马春兰，几个跨步上前，反手便给了马春兰好几个耳光，将人踹得撞上了篱笆墙。 马春兰之前已经被村里妇人们厮打过，脸上手上到处是指甲挠出来的血印子，形容早就狼狈不堪。 加上长时间落魄生活，看起来糟污又凄惨。 然而这副模样，却没有引起任何人同情。 大家伙看着宋月凉把她打得连开口求救叫骂的机会都没有，纷纷扭开视线，望天望地。 就连田富民都没敢上前帮手救人。 宋月凉气势太横，瞅着恨不能把他们当场弄死的架势，看着就让人打怵，头顶发凉。 他是来要钱的，不是真来送死的。 “贵叔，报警！”宋月凉停手后，开口就是这句话，毫无商量余地。 马春兰蜷缩在篱笆墙根下，听到这句话，勉强动了下，强撑着抬起头来，眼睛猩红。 “宋月凉！我只是想求一条生路！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我儿子跟大丫一样大，跟着我们在外头流浪乞食，现在连个人样都没有，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一层皮！”她咬着牙，眼泪从猩红眸子里一颗颗滑落，几近哀求道，“我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别做得这么绝……要是我们都进了大牢，我儿子在外头会死的，他活不了的，他才六岁不到啊！” 宋月凉冷冷垂眸，冰冷凝着她，“我的女儿也曾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她每天饱受虐打的时候，比你儿子更小！现在想起你还有个儿子来了你儿子吃着大肉饺子的时候，我女儿在角落里啃一小块发馊的饭皮！你儿子在旁边玩游戏的时候，我女儿被你用火钳抽出满身的血痕！你儿子三四岁就学了你们的嘴脸，跟你们一块糟践我女儿！你现在来求我，让我别做得太绝当初你那样对待我女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给你儿子积点德” 跟她求情 这对人渣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对她女儿究竟做了什么！ 她女儿从四岁到七岁，捡了三年的垃圾来养活自己！ 她女儿，上辈子死了！ 警车鸣笛声在乡村大路上呼啸而过。 彼时七七正在七七食品厂厂长办公室里，被叔叔哄着背唐诗三百首。 “叔叔，我好像听到警车的声音了”娃儿支棱起脖子，扭身就想往外跑，去看看究竟。 燕希手长腿长，一把把娃儿拎了回来。 “说好的，这首歌没学会不准走人，说话要算话啊七七！” “可是有警车呀，万一是村里出事情了怎么办” “啧！能出什么事要真有事儿，早有人来通知叔叔了，你看叔叔的电话向响过没有” 七七瞥了眼办公桌上安安静静的大哥大，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唱起叔叔刚教的歌。 “……哇哈哈，哇哈哈，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哇哈哈，哇哈哈，我们的生活多愉快！” 70 第三二九章 大火 直到那阵特殊的鸣笛彻底消失，燕希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拎着还在唱歌的小娃儿回家。 之前他接到傅燕迟的电话，就是特地交代他先把七七接到厂子里来，别让她回村。 那俩狗杂种找到村上来了，家里担心七七看见他们会做噩梦。 村子里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路上遇到村里人，村民的表情也平静的很，一如往常的跟他们相互打着招呼，有的还高声唠嗑两句。 大家伙几乎有志一同的，把发生过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一个个的都能当演员。 而七七看着大家平静的样子也放下心来，很快就将那阵鸣笛声抛到了脑后。 夜深，等七七睡着后，宋月凉跟傅燕迟才提起事情的后续。 马春兰在去派出所的半道上，借口要撒尿偷偷逃跑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没有带上田小虎。”宋月凉沉吟。 傅燕迟看着她，眸色有些深，“贵叔查到了，田小虎在马春兰娘家，他们来之前特地把孩子带回去，先安置在了那里。” 宋月凉看懂了他的眼神，压下眉头，凉声道，“我再狠也不至于对个小娃娃下手，你不用这样试探。” “你误会我了，月亮。”傅燕迟叹息，把浑身紧绷的女子拥入怀中，“我不是试探你，是心疼。心疼你在这种时候还得逼着自己保持理智。” 宋月凉先是一僵，继而身子慢慢在男人怀中软化放松。 她将头埋在男人胸前，眼里是不欲为人知的悲戚愤怒。 不对那个小孩做什么，是她仅有能保持的理智。 哪怕再恨，她也不想让自己变成跟田富民、马春兰一样的人渣。 如果她真的赶尽杀绝，她担心有一天女儿会因她蒙羞。 她总要为自己的女儿积德。 让七七不论在任何时候，都能挺直了腰杆做人。 哪怕她有一百种方法，不让七七知晓她做过什么。 夜色已深，院子里冷得很，两人安安静静相拥片刻后各自回房。 傅燕迟一进房间就看到燕希鬼鬼祟祟地正要往床上爬，被他抓个正着后，青年眼神飘忽，满脸的心虚。 “啧，偷窥多少次了那么感兴趣，不如自己找个媳妇”傅燕迟脱掉外套，慢条斯理上床。 燕希，“我呸！什么偷窥多少次了，就今天这一次好不好那两人渣来的时候我不在，闹得老子现在心里都还不舒坦，当时我要是在，非揍的他们满地找牙不可！” 哼哼说完，燕希把男人的被子一起搂过来，不让他盖，“今晚我睡不着了！” “睡不着，你自己一边呆着，你抢我被子干什么弟弟，别逼哥哥揍你。” “……”想起某天雪夜里男人一打二的战绩，燕希默默把被子又还了回去，“不是说马春兰逃了吗我琢磨着那毒妇背后肯定还得使坏，你说这事情要不要我跟家里老头子说一说，让他多派点人过来看着七七” 有老头子出手，包管桃溪村固若金汤。 “老头子在惠城安插的人手已经不少了，这边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就好，他在京都那边不比我们轻松。” “那边的小问题不是都处理完了吗” “防贼比打贼更累。” …… 青山镇，两江村。 十一月的冬夜，四下漆黑，寒风冷的刺骨。 偶尔路上有些动静，就能引起一串狗吠。 安静的深夜，连风吹过窗户都能听到呼啸的声音，疯狂狗吠声就更为清晰了，让人无端心头浮躁。 不知道是被风声吓着，还是被狗吠声吓着，马家大院里传出小娃儿刺耳的嚎哭声。 “大半夜的哭哭哭，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就说了这是个搅家精，不能再往家里带，你们偏偏不听，好了吧，连睡都睡不好了！每天还得多煮一个人的饭，多洗一个人的碗！老娘不干了，谁爱伺候伺候去！” 妇人不满的咒骂声尖锐，跟娃儿哭声交织在一起，搅碎安宁。 堂屋靠里右侧小房，马老婆子抱着在噩梦中惊醒的小娃儿，一边轻拍安抚，一边无声叹气。 “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一年多没见，曾经的大胖小子现在瘦成了皮包骨，以前嚣张跋扈的性子消失了，变得又胆小又容易受惊。 想到白天抱着孩子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女儿，整个邋遢落魄的狼狈模样，怕是母子俩在外头没过上一天安稳日子。 隔壁房间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继续。 大儿媳妇似乎骂上头了，越骂越刻薄。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田家那一家子从老到小长的都是毒芯子！又偷又赌又毒，生的这个小的也是个烂了根的！”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可看着吧，真要把这小崽子养在家里，用不了多久，我们全家都得被霍霍！” “马春兰把她搁在家里跟往咱家扔下一条毒蛇有什么区别你待她儿子好，她不会感激你，你要是待她儿子差了，她就有借口逮着闹了！你挣的这点家当不够她掏的！” “再说了，养娃是说养就能养的哪不用花钱她有掏出一分钱来吗直接把人往咱家塞了就走，当咱这儿是福利院还是回收站呢” “反正老娘明天就回娘家，这破地儿留给你自己慢慢呆着吧，那小崽子一天不走，老娘就一天不回来！想让我给她伺候儿子，再养出条白眼狼来，没门！” 冬夜无星月，夜色一点一点深沉。 屋外寒风依旧呼呼的刮着，骂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消停了下去，院子里的人重新安睡。 没人察觉到村子里潜入了人，就藏在马家院子一角。 夜色遮掩下，一双眼睛猩红阴鸷，像是隐在暗处的毒蛇，趁人不备的时候就会扑出来狠狠咬上一口。 将至凌晨，所有人陷入深睡的时候，马家院子突然涌出冲天火光，将灰暗的天空烧得黑红。 浓烟滚滚。 哭声喊声乱成一片。 村民们闻讯赶来，纷纷帮着扑火。 直至天光才堪堪将火扑灭，此时马家院子已经被烧得一片狼藉。 烧的最为严重的就是马家儿子儿媳的那间房间，全部焦黑，窗户都烧没了。 房间里的床跟柜子桌子等木制品也全成了焦炭。 要不是被浓烟呛醒，及时跑了出来，这个时候马家夫妻跟孩子三口人，怕是也成了屋子里的焦尸。 70 第三三零章 备胎值飙升 贵叔一直有派人实时关注马家的动向。 马春兰在被带走的半道上逃走，最后出现在马家的事情也没能瞒过贵叔。 得知两江村马家失火，傅燕迟沉默了好一会，“安插两个人手去凤凰寨小学，另外马春兰那边密切监视……这件事情暂时不用告诉月亮，免得她心烦。” 贵叔点头。 火是马春兰放的，两人心知肚明。 马家的人同样也能猜得到。 “那个孩子——”贵叔提了句，田小虎还在马家。 “马家人会照顾他。可能不会过得很好，但是总比在外头流浪要好得多。”傅燕迟垂眸，嗓音淡淡。 马家遭了这场大火，哪怕明知道是马春兰做的，在马春兰没抓到以前，他们就不会敢亏待了田小虎，至少不敢对他不闻不问。 人就是这样，头顶上悬着把刀的时候，就能忍很多事。 那场火已经把马家人吓破胆了，心里再怄也会憋着照顾田小虎。 否则，下次不定还能这么命大了。 两江村民宅突遭大火，派出所去调查过，也把目标锁在了马春兰身上。 可惜之后搜遍了整个阳县，都没能搜出马春兰行踪。 就连贵叔那边，也始料不及地，突然失去了马春兰的消息。 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都找不着了。 十二月中，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雪花扑簌簌，半宿时间就将山间村庄覆盖，到处白雪皑皑，素裹银装。 村里娃子们开始放寒假了，篱笆小院每天又变得格外的热闹。 还有七七图书馆，继上个假期之后，又迎来了另一期高峰。 图书馆里每天都人满为患，好学的孩子们每天翘首盼着假期的周末，等着听一堂有趣的课程。 “现在图书馆人真的是太多了！听说就连县城的学生都往咱这儿跑！”狗蛋穿得厚厚实实跟个粽子似的，手里提着火笼，边说话边吸鼻子。 华子叹气，“你没听那些人说吗放假的时候在咱这上了几节课，回学校以后考试成绩都提高了！这消息一传出去，人还不跟潮水似的往咱村来” “那也不能他们来了，把咱给挤走了啊！这可是我们的地盘！结果你看看，挤得咱只能在外面蹲墙角了！” 图书馆门口雨廊角落，桃溪村好几个娃子挤在一块烤火取暖。 全是给挤出来的。 确切说，他们仗着图书馆近，出门走几分钟就能到，所以大冷天的赖了会床。 结果再过来的时候，图书馆里已经没了他们的位置。 连下脚都艰难。 崽子们傻眼的同时也长了见识。 原来外面的学生那么多。 还贼勤奋。 下雪呢，愣是没一个偷懒不来的。 七七也窝在崽子们中间，被两边夹得动都动不了，加上穿得多，小身板也不灵活了。 “都别着急！七七有办法！”看到小伙伴们老不高兴的表情，七七拍起小胸脯，“老师上课的时候咱先听着，有不懂的，下午去我家，我让伯伯他们给我开小灶！” “还能这样” “能！每次下课以后，伯伯他们都会在我家吃饭！” 俗话说吃人嘴软。 等伯伯他们吃完了，问他们问题他们也不好意思不教的嘛。 这话一出，七七立刻收获一堆拍马屁的声音。 七七也觉得自己可机灵了。 以前蛋蛋总是叫她蠢崽儿……七七才不蠢呢，七七机灵的时候，蛋蛋没看到。 在小伙伴们夸赞的声音中，七七小脸上挂着笑，心里却闷闷的。 以前她遇到事情的时候，蛋蛋总会教她怎么做，替她想办法。 现在蛋蛋不在了，原来她自己也能想到办法的。 低下头，七七用手指头一下下抠着棉鞋鞋面，却不觉得很高兴。 如果……如果蛋蛋能回来，那她蠢一点也没关系，让她再变笨一点也可以…… 可是蛋蛋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它已经走了好久好久了。 那时候它叫她等它，其实都是骗她的。 蛋蛋现在一定在别的地方，帮着别的可怜的小娃娃，让她们也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吧 七七不应该生蛋蛋的气，因为蛋蛋是在做好事。 只是那样的蛋蛋，再也不是七七一个人的蛋蛋了。 …… “穿越时空乱流，欢迎来到九方世界，现在是公元2017年。” “穿越时空乱流，欢迎来到六方世界，现在是公元1999年。” “穿越时空乱流，欢迎来到大方世界，现在是公元2008年。” “……” 好容易等到一场雷雨，蛋蛋终于通过电线杆再次穿过时空壁垒，但是耳边那一声声提示音让他彻底暴走。 搞你嘛的时空乱流 一场雷雨他足足来回穿梭了七八次，没有一次是回到十方世界，回到小崽儿那个1991年的。 这算什么时空bug 草尼玛！ 老子就想回我蠢崽儿那里，怎么就这么难！ 上次明明不是这样的！ 渣脑那个狗比，也没告诉过他，强行穿梭会遇上时空乱流这种并发症！ 蛋蛋抬头，面前的电线杆顶端，是具时代设计感的球形路灯。 今天的雨下得很大，雨幕如瀑，减弱了路灯散发出的光亮，乍看只余下一团晕黄。 路灯上方黑色天幕，时有紫色闪电乍现，像天幕被突然割裂又迅速合拢的口子。 夜色迷蒙，闪电很高很远，置身雨幕中，让人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好像根本斗不过大自然的力量。 此时虚空中，又传来了熟悉的哒哒声，不甚明显，几乎被雨声盖过。 但是蛋蛋听得分明，视线下意识往上方虚空看去。 有浮雕字体在虚空出现。 【任务目标人物宋月凉，死亡倒计时27%。】 【系统原身最新数据更新，备胎值+56】 蛋蛋眼神冰冷，沉默片刻后启唇，“日尼玛。” 他不在十方世界的这段时间，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宋月良的死亡倒计时跟他的备胎值都突然飚到这么高的数字 他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他小崽子了 沉下眉眼，在又一记闪电连接到电线杆的时候，蛋蛋飞身再次往电线杆撞去。 他就不信他穿梭十次百次，也穿不回十方世界！ 那就再穿千次万次！ 70 第三三一章 又是一年秋 嘎吱刹车声响。 一辆豪华越野车停在凤凰寨小学门口。 车身线条流畅，沉稳大气的黑色调在阳光下折射出神秘萤光。 驾驶座车门打开，跳下一位披肩长发女子，圆脸杏眸，皮肤白皙，笑容爽朗阳光。 “七七呢，已经报好名了吗”她上前几步，一手拍上蹲在门口，穿着短袖衫大裤衩，蹬着胶拖凉鞋的青年。 力气大的让青年皱了眉，“干嘛，在别人那里失恋了，拿我撒气呢” “弟弟，怎么说话呢姐姐这是在跟你友好问候！” “来来，我也跟你友好问候一下，把背转过来，老子一巴掌呼不死你！” “粗鲁，难怪一把年纪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董望舒皱着眉头把青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还有，你现在好歹也是惠城十大杰出青年，平时出门在外能不能捯饬捯饬自己，注意点形象你见过哪个大老板大裤衩出门的” “怎么没见过我不就是吗”燕希站起，长腿跨上停在旁边的拉风雅马哈，拍拍自己座驾，“穿成什么样无所谓，只要我座驾拉风，到哪里依旧回头率百分百！” 董望舒无语。 堂堂首富家二公子在桃溪村待了两年，十足变成了一个庄稼汉。 以前脚踩地都嫌地面会弄脏漂亮的鞋，现在已经能穿着大裤衩招摇过市了。 真是让姐姐难以置信。 “不是刚收了西瓜回去你不在你的那个批发市场呆着忙活，跑这干啥来”青年问。 “今天是我们家七七正式成为一名小学生的第一天，我当然要来给她庆贺庆贺，送她报名啊。” 董望舒答得理所当然，边伸长了脖子往学校里瞧。 凤凰寨小学又一年秋季开学报名。 七七从学前班毕业，正式升学一年级，成为一名真正的小学生。 家里人疼她疼得紧，眼看着开学报名了，一大家子人呼啦啦的全部跟了过来帮着忙活。 赶都赶不走。 直把小七七臊的脸蛋发红。 学校里那么多学生来报名，没有一个人像她家这么大阵仗的。 好容易在班主任那里报完名，七七立马带着爸爸妈妈跟太姥爷转身往外走，小脸羞得红彤彤的，“看，我就说报名很简单吧，七七一个人来就能搞得定，你们都不相信七七……” 六岁多的小女娃，个子已经窜高了，皮肤白皙，五官极其精致，尤其是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间仿佛会说话。 黑缎般柔软的长发绑成两个高马尾，用漂亮的发卡装饰，看起来活泼又可爱。 “是是是，咱家七七可能干了，一个人也能来报名。爸爸妈妈跟太姥爷不是不放心你，你好歹在这里读了一年书了，可是我们都没来看过你上学的地方，好容易这次能借着你报名的机会来看一看，宝贝，你不会马上就想把爸爸妈妈跟太姥爷带走吧”七七身边，身形高挑、俊美雅致的青年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连语气都透出丧气难过。 七七立马心软了。 娃儿咬咬牙，小手往胸脯上一拍，“七七带你们参观学校！虽然我们学校不大，也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操场那里有一颗相思树，长得可高可大了，开花的时候特别漂亮，平时下课了我都跟同学们在那里跳绳捡石子！” 宋月凉跟傅老爷子背着小娃儿，偷偷给傅燕迟送了个大拇指，顺便递上个鄙夷的眼神。 你就是影帝。 他们今天跟过来倒也不是心血来潮。 一方面是真的想陪孩子报名。为人父母总不能因为自己工作忙，连这样的陪伴都省了。 另一方面也是大家的隐忧。 去年马春兰逃跑之后，到现在为止都没人再看到过她的影子。 甚至贵叔着重派人手去调查了，也没能把她找出来。 那样的人连自己娘家都敢纵火，又怎么可能放过她恨之欲死的七七。 如今她既不出现又让人找不着，必然是背后有能力通天的人物，帮了她的忙给她支招，暂时蛰伏了起来。 犹如一条隐在暗处的毒蛇，让人防不胜防。 没有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傅燕迟等人只能更加紧密的把七七保护起来。 因为七七是他们唯一的软肋。 瞅着女儿带他们兴致勃勃的去参观学校里唯一的景观--相思树。 宋月凉跟傅燕迟还有傅老爷子三人，表现出兴致勃勃。 这样简单的时光，反而是最快乐的。 最后是等在门口的两人不耐烦了，冲进来找人才把一行给拎了回去。 如今的桃溪村，一年一变，去年刚新盖了大瓦房，今年村里连两层的小洋房都有了。 各家各户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但是也不是家家都过得那么顺心，比如陈建和。 这两年来，桃花连相看都不乐意了，更别说嫁人。 眼看自家姑娘年纪一年比一年大，老父亲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加上身边还有个不省心的货，一天天的净憋气。 一憋了气，陈建和就往篱笆小院跑，在这里把惹他生气的货给臭骂一通，舒坦了才回家。 黑子也没能清静。 每次被带出去干活，都跟自己说要立马离这个鬼地方远远的。 等活干完了，累得七荤八素往床上一躺，白天发过什么誓，早就已经忘到脑后去了。 结果这么熬着熬着，竟然熬了一年多。 这天晚上，篱笆小院众人已经吃过晚饭。 陈建和前脚刚走，后脚黑子就找上门来了，满脸丧气。 “傅哥，你在城里比较熟，帮我问问一个抽水泵要多少钱” 傅燕迟抬抬眉，“两千多。” 顿了下，他语气揶揄，“你要买抽水机你买了你二叔未必肯用，他可是放过话的，除非是用你自个赚的钱来买，否则他一律不收。” 不用多问，傅燕迟也知道这个抽水机肯定是买来给陈建和用的。 黑子自家压根不种地，现在每天被逮着出去干活，都是帮着陈建和干的，所以买来的抽水器，不可能是他自己用。 黑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捏了捏之后又揣回去，换成棒棒糖咬在这里。 “你跟燕希搞的那个新能源公司，听说一直在收废弃油脂，最近挺愁货源我给你干两个月，替你收货，不用工资，你给我买一台抽水机。” 70 第三三二章 拭目以待 燕希先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黑子。 “干两个月就得给你买一台抽水机，那不等于一个月要给你一千多的工资我爸公司的高学历企管一个月才勉勉强强一千块呢，你凭什么觉得你值这么多钱。” 话语里明显的轻视跟怀疑，黑子也不恼，慢吞吞嚼着棒棒糖，“你们公司派出去的业务员，我打听过，最能干的一个月也只收回十车，工资加提成四百。” 他睁着黑澹澹的眸子，“我一个月给你们拉三十车，不占你们便宜。成不成，拭目以待” 燕希嘴角抽搐。 一月三十车 他意思是他一天能回收到一车的废弃油脂 大话不用成本，也得看会不会被风闪了舌头！ 傅燕迟凝视黑子片刻，扬唇笑开，“好，两个月，不管你给我拉回多少货，我都送你一台抽水机。” 黑子点头，起身走人。 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端是潇洒干脆。 等黑子离开，燕希才叽哩哇啦冲傅燕迟开炮，“他吹的牛你也信这货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干过正事别到时候给你跑两月空车！我告诉你他干得出来！” 傅燕迟话放出去了肯定言出必践。 黑子有了这个保障他还能好好给你干活 燕希一点不信。 认识时间也不算短了，反正一直以来他看到的就是黑子每天绞尽脑汁不动弹。 傅燕迟拍拍燕二哈肩膀，又撸了把他已经恢复原色的黑发，“人不可貌相，什么时候都别小瞧了别人。黑子能不能成事，要不我们打个赌” “滚蛋，老子才不跟你赌，哪次你不给我挖坑” 燕希哼哼，溜。 但凡傅燕迟这货敢拿来跟他打赌的事，肯定是有把握必赢的。 他赌个毛线 反正最后货拉回来了，受益的也是自己跟新公司。 他就让傅燕迟一回。 耳根子清静下来，傅燕迟转头问坐在不远处的宋月凉，“月亮，你怎么看” “你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还问我怎么看” 傅燕迟轻笑，“敢找上门来跟我这样谈生意的人，我是第一次碰到。有想法，有胆量，最重要的是，脑子灵活，如果人不那么懒，他能成桃溪村首富。” 宋月凉扬眉，“只是桃溪村” 傅燕迟摊手，“他只在桃溪村呆啊。” 再次相视，两人皆莞尔。 黑子确实是个人才。 脑子活泛得很，他想要的东西，他总能想办法得到。 比如当初黑吃黑拿到足够养老的钱。 比如这次无本投入换取抽水机。 不仅敢想，还敢做。 他要是有心，把脑子用到正途上，那今天的黑子过的就是另一种人生了。 有时候傅燕迟跟宋月凉都不知道该说他懒，还是说他佛。 陈家种在山上的果园今年已经是第三年，有些树上开始挂果。 陈建和伺候得更加用心，自然意味着黑子被使唤得更加厉害。 当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给果园浇水，实打实的人力担子把水往山上挑，最忙的时候，连桃花都赶过来挑担子上阵。 去年黑子挑了半年，今年不干了。 气得陈建和两天跑篱笆小院一回倒苦水。 这天又是在山脚等了人半天不来，陈建和把担子一撂，起身就准备去黑子家逮人。 没走两步就听到村口大路上摩托轰鸣。 他凝目一瞧，开车那货一头板寸，一个影子都溢着吊儿郎当意味，不是黑子是谁 “站住！往哪跑！今儿活又不想干了晚饭也不想吃！”陈建和大吼。 摩托停下，黑子在大路静静等着咆哮的公牛逼近。 “叔，我今儿出去有正事，接下来俩月地里你自己看着，不用等我。”等男人气喘吁吁冲到他面前，他理直气壮交代。 陈建和，“你能有啥正事又要出去找你那帮狗肉朋友混一块了我告诉你你最好别，不然我真抽你！” 顿了顿，眼前摩托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你骑小希的车干啥他不得用车上班哪” “我拿单车跟他换的，这车跑得快。”黑子始终理直气壮，“过两月我整台抽水机回来，到时候就用不着天天挑担子上山了，我肩膀都磨出茧来了。” 说完青年一轰油门，呜一声走人。 摩托尾气喷了陈建和一脸，“……” “这小兔崽子！” 陈建和脚跟一转，去篱笆小院。 不成，他得去问问清楚，万一兔崽子不干正事儿…… 好歹带了这么长时间了，总不能看着不管，得给他收拾烂摊子才成。 唉…… 去完篱笆小院回来，陈建和黝黑脸上就一直带了笑，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憋不住，时不时还会哼笑出声来。 弄得林翠芳跟桃花娘俩莫名其妙。 “咋了这是犯魔怔了”林翠芳边吐槽，边用干净的碗麻利盛起一大碗饭菜，“今儿黑子没过来，他自个再加又是不乐意开伙的，待会吃完饭你把这些给他送过去，别饿着了。” 盛好的饭菜放在灶头上。 桃花趁爸妈不注意，悄悄往碗里多塞了几块肉块。 自以为没人瞧见。 陈建和笑脸一收，脸拉了。 鬼鬼祟祟，真以为他们大人眼瞎呀 你要给就大大方方的给，偷摸着来干啥 “那小兔崽子，今儿不在家，出门去了，也不知道晚上回不回来。”收回目光，陈建和当什么都没看见，女儿家脸皮薄说不得，再说兔崽子在外干正经活，是得多吃点肉才精神。 “出去了干啥去了”林翠芳惊讶。 陈建和收起的笑又溢了出来，乐道，“别看兔崽子平时懒得不行，脑子是个灵活的，他昨儿晚去婶家，找小傅谈事情去了！你们猜他谈啥来” “啧，你咋也卖起关子来了，快说！” “小子跟小傅谈条件！说帮他干两月活，不要工资，就要台抽水机！这不是当初我说他自个挣来的东西我才要，他真跑去自个挣了么！” “……” 一家三口相觑片刻，笑声交织传出。 陈建和眼里漾着欣慰跟自豪。 这一年多抓着黑子跟自己干活，他是想掰一掰青年的性子。 要是能往好了走，也不枉他花的那些功夫。 算对得起黑子早去的爹娘了。 70 第三三三章 院里有灯，灯光暖黄 小村子藏不住事儿。 黑子找上门跟傅燕迟谈买卖的事情很快传开。 村民们一个个凑热闹般等着看结局。 没有恶意，就是觉着好玩儿。 黑子在村民们眼里一直是不能靠近的存在。 即便后来黑子有所改变，大家伙对他也慢慢改观，但是没到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盲目程度。 那可是损人小傅，干什么都绝对吃不了亏的主。 黑子在他面前放话一个月拉三十车的货回来，这怎么听都像是在说大话。 有跟燕希亲近的村民特地从他嘴里打听了，他们开在城里的什么新能源公司，是回收废弃油脂进行再利用的公司。 公司里有专门的业务员出去跑活，挨家挨户的回收，因为是纯粹的跑腿苦力活儿，所以除了底薪之外还有提成，多劳多得。 公司已经成立了大半年时间了，最能干的业务员一个月也只能拉回十车的。 黑子开口就是三十车，这不空口说大话么 你一没正经干过事的二混子，还能比人家专门培养出来的业务员厉害啊 一时间，聚集在黑子身上的目光空前的多。 “爸爸，黑子叔叔好几天没经过咱家院子了。”下傍晚吃过晚饭，七七特地往屋后院子打量了眼，那边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烟火气，也没亮起灯光。 黑子叔叔又不在家。 “收废弃油脂很辛苦吗”小女孩回到院子，靠在爸爸身边好奇的问。 傅燕迟凝着她，沉吟片刻，温凉手掌抚摸她小脑瓜，轻道，“跟捡垃圾一样辛苦。” “那也像捡垃圾的时候一样，会被人欺负吗捡垃圾也要分地盘的，如果是别人的地盘，就不能过去捡东西，不然会被打。” “那倒不会，你黑子叔叔那样的人，你觉得谁能欺负他”傅燕迟维持微笑，不露痕迹把女儿抱进怀里，力道有些紧。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偶尔从女儿嘴里听到她当初的生活，他还是会心脏紧缩。 疼。 七七歪着脑袋，想起当初黑子叔叔黑吃黑，一个人把四个人压着揍…… 黑子叔叔不可能被人欺负的。 七七安心了，同时小小坏心的幸灾乐祸，笑咯咯的，“但是辛苦是躲不了的，这次以后，黑子叔叔肯定不会再打这样的赌了。” “那可不一定，只要有他想要的东西，他未必不肯动。”女儿的笑声，让傅燕迟眸色明亮起来，浅笑着点点她鼻尖，“与其说黑子懒，不如说生活里没有什么他想追求的东西，兜里不差钱的时候，就得过且过。” “以前黑子叔叔兜里没钱也一样得过且过呀，我都抓着好几次他上菜园子摘菜。” “你不是说黑子叔叔帮婆婆摘的菜吗” 七七捂着小嘴又咯咯笑，露在外面的眼睛漆黑灵动，尽是狡黠。 傅燕迟忍俊不禁。 这个小人精。 不愧是他女儿。 跟他一样有心眼。 晚九点过，后方院子终于亮起灯光。 七七中间跑出来看了好几次了，这下才算是真正放心下来。 黑子叔叔回到家咯。 走到院子角落枇杷树下，七七用小树枝在树脚下随手画了只丑不拉几的小鸡仔。 树枝在小鸡仔身上又戳又点。 黑子叔叔那么懒散，出门了人家都知道要回家。 你这只凶巴巴的小鸡仔却不知道要回来。 骗人！ 片刻后，小女孩气呼呼扔掉树枝，回房睡觉。 夜晚光线昏暗，只有堂屋透出的些许暖黄灯光。 隐约可见枇杷树下的泥地上，丑不拉几的小鸡仔，多得数不清。 还窝在时空乱流里拼命筛选通道的某只小鸡仔，抽空拉开系统面板，恰巧看到这一幕。 气得嘴都歪了。 他窝在这个地方被乱流闪得眼都要瞎了，为谁啊 这崽子他妈的，也忒没良心了吧 上次给他挖坟，这次怎么着，给他画祭奠照啊 等着，爷回去了亲手给你画肖像！ 保你一山还有一山丑！ 气着气着把自己给气笑了。 “玛德，以前怎么没这么皮” 以前多乖啊，怯生生的，跟只小鹌鹑似的，一吓就把脑袋缩起来。 现在敢在爷头上一次两次动土了。 都是爷给你惯的。 把面前乱麻线似的通道拨拉开，蛋蛋凝目，重新细细筛选。 之前心里几乎要爆发的狂躁，奇异般平息了下去，还有心情吹起口哨。 他家小崽子长大不少，那边应该过去一年了 还记着他呢，哼。 …… 黑子在外跑活，辛不辛苦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只是每天回来的时间都很晚。 这段时间村里人几乎见不着他。 天刚亮就出门，夜浓黑才回来。 多数时候，村里人都已经睡下了，到处黑灯瞎火。 他的院子亦然，只是进了院子，进了家，堂屋新做的木桌上，总放着一碗饭，菜色不丰盛，但是盛得满满当当。 用竹篾篮子扣着，干干净净的。 桌上的暖水瓶里，也总装着热水。 不管他用掉多少，第二天回来，水又重新装满了。 时间一天天溜过。 从九月划过十月，至十一月初冬。 天气也一天天冷下来。 这天拉活的时候遇到点小麻烦，花了点时间解决，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 十一月的深夜，更深露重，迎面吹来的风冷得沁人。 黑子随手扒拉了下头发上沾染的湿气，摩托一路开到自家院子门口。 车子还没停下，他脸上便现出一瞬惺忪。 院里有灯光，灯光暖黄。 很快里头传来急促脚步声，院门咿呀从里打开，年轻姑娘惊喜面庞出现在门缝，眼底还有未褪去的担心。 “你回来了”她笑着，因为惊喜，眼睛黑亮，背了光都晃人眼。 黑子将车熄火，坐在车座上没说话，漆黑眸子直勾勾盯着女子。 桃花愣了下，随即窘迫，低下头慌乱道，“你、你今天回来太晚了，是我爸担心你，所以让让我过来看看……天冷了，我把饭温在灶上，你吃饭吧，我先回去了！” 好容易把话说完，桃花埋头就跑，压根不敢朝青年看，就怕看到嘲笑。 怕自己难堪。 跟青年擦身而过之际，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蓦然伸出，牢牢握住她手腕。 70 第三三四章 谈恋爱吗? 腕间肌肤相触。 男子年轻气盛，连温度都是滚烫的，烫得桃花一个哆嗦，浑身都在发颤。 “你干啥！”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男子就会瞧见她此时烧了双颊的模样。 她一挣，青年便放了手。 那样的接触，一触即离。 黑子掏出烟，低头点燃。 打火机声响在静谧深夜，异常清晰。 咔哒声响仿似落在人心上。 “这一个多月，我家里的饭都你送的。”他说。 桃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走，杵在那里磕磕巴巴，“我就是帮我爸跑跑腿！” “热水也是你装的。” “我、我顺便，光吃饭太干了，装个水也不费事。” “偷偷给我碗里塞菜也是顺便鸡肉、煎鱼、蛋……” “不是我装的！” “二叔讲究男娃子糙养，他吃什么就给我吃什么，二婶不会把菜藏道饭下面。” “……” “你对我事情特别关注，喜欢我” “……” 一串轻笑声响在耳边，听不出意味。 桃花莫名就红了眼眶，羞窘，也难堪。 抬了脚就往外冲，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那只热烫的手再次握住她手腕，将她强势拉住。 “你还想说什么”倔强咬牙，桃花没有回头。 黑子将烟摁灭，扭头看着女子纤瘦背影，眸色幽深，“桃花，你今年二十六了吧我二十七。” 停顿一瞬，他手臂稍用力，将女子拉向自己。 在女子愕然视线中，他问，“谈恋爱吗” “……”桃花豁然睁大眼，脸上俱是不可置信。 他刚说什么 谈、谈、谈恋爱 头脑有瞬间空白，又飞快冷却。 桃花凝着青年，咬唇，颤声问，“你、什么意思可怜我” “不是，喜欢你。”青年没再笑，漆黑的眼，少有的认真，“很早就喜欢。”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以前配不上。” “……”胸腔里心脏一下一下，越跳越快，几乎要破腔而出，桃花用力咬唇，才能控制自己不羞得转身就逃，“现在配得上了” 刚刚还正经的青年，一笑，正经便没了。 眼睛黑骏骏的，深得不见底。 他说，“我可以努力让自己配得上，给个机会” 桃花到底脸皮不够厚，落荒而逃。 身后，是青年忍俊不禁笑声，“喂，小妹妹，定了啊” 女子背影顿了顿，跑得更快，转眼消失在夜色。 两个月时间转眼即到。 黑子交出了漂亮的成绩单。 一个月三十车，两个月六十车。 一车不多，也一车不少。 篱笆小院。 账本摆到傅燕迟面前时，饶是傅燕迟也静默了一瞬。 他抬眼看着黑子，“我公司业务员没能做到的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黑子拉了张凳子在他对面坐下，嚼着棒棒糖，“个人本事，别套我，你套不了。” “那就说说另一个，我一分本钱没给你，你是怎么把货收回来的” “赊的。燕首富家开的公司，老百姓信你们不会赖账。账本在这，回头麻烦傅哥你挨家挨户付账。” 燕希一直在旁边旁听，这次嘴角抽得都不会正常平复了。 他凑了个脑袋上去，不可置信，“收货你都赊账！” 黑子皱眉，疑惑，“不能赊” “……”那倒不是，只是公司里没人这么干过，“你说公司是燕家人开的人家就信了” “去拉货的车不是你们家公司的吗车上写着你们公司的名字，拉货司机穿的也是公司制服，哦，车上好像还有你们公司独有的通行证” 燕希说不出话来了。 和着这家伙空手套白狼呢！ 打着他家公司的名义就把货收回来了，一分钱没花！ 就是跑了两个月腿，然后得一台两千多块的抽水机！ 而且，这货出去跑活的时候开的还是他的雅马哈！连油钱都是他这个冤大头出的！ “……”不对！燕希一个激动惊坐起，“你用我的雅马哈跑活，不是只为了方便吧” 黑子没说话，他妈的那表情看起来还相当无辜。 燕希操蛋得不行。 一台雅马哈，这年头没多少人开得起！ 那价格都能买一辆四轮小车了！ 他妈的，老百姓一看来人骑着雅马哈收货，能担心他不给钱 现在的老百姓简直淳朴！ 他们没看出来骑车的是头大尾巴狼！ 傅燕迟捧腹，拍拍冤种弟弟肩头，“不用这个表情，你只亏了点油钱，不多。” “我呸！他骑了老子的雅马哈！老子两个月上班踩的都是他那辆破单车！时不时还掉链子，这是油钱的事儿吗！” 燕希滚回房自闭。 他主要是难以接受自己比黑子差的事实。 要是换他跟傅燕迟打赌，在一分钱没有的情况下，两个月他可能一车废弃油脂都拉不回来。 那货怎么长的脑子 是人吗 燕希回房了，小院里只剩下傅燕迟跟黑子相对而坐。 知道两人要谈事情，家里其他人都自觉去做自己的事情，没凑过来打扰。 黑子盯着对面眼含浅笑的青年，“这个考验，我过关了” “什么考验”傅燕迟笑意不变，挑眉反问。 “都是自家人，不用装。”黑子道，“你故意不给我本钱，不就是想看我有什么本事过关了吗” 傅燕迟叹，笑意收起，朝青年伸出手，“七七新能源公司，诚邀你任职业务经理一职，愿意吗” “工资” “月薪一千，有提成，不用坐班，月休八天，年底有双月年终奖，逢年过节有节礼。”傅燕迟的手始终伸在半空，“另外，赠你公司百分之二股份。” “成交。”两手交握，离开钱黑子叮嘱，“记得去付账，我的抽水机明天送来。” 目送男子离开，傅燕迟舒展身体，露出预约笑意。 身后，女子温凉声线传来，“恭喜傅先生，收到一员猛将。” “傅太太，有奖励吗明天中午一块吃饭” “晚上好好睡，梦里什么都有。” 傅燕迟无奈，做什么梦 老夫老妻了，要点实质奖励那么难 明天他得去叫老院长再给开个检查单，务必注明他身体健康。 已经是个好看又好吃的苹果！ 70 第三三五章 赶紧去看看!黑子欺负桃花了! 自打黑子放出大话，村民们对事情结果也是一直高度关注的。 这下子村里是真的炸开锅了。 谁都没想到，黑子说出的话，竟然真的做到了。 而且，是在没有一分本钱的情况下，交出了那么漂亮的战绩！ 一时间屋前屋后全是热议的声音。 陈建和最近心情好的不得了。 向来严肃稳重的汉子，脸上挂满了笑容。 让村民们酸得不行。 瞧瞧那张黑脸笑得，跟黑子是他亲儿子似的。 嘚瑟。 陈建和又一天两回的往篱笆小院跑。 嘴里依旧口口声声的兔崽子，脸上却笑得跟开了花一样。 “抽水机已经用上了，确实好用，现在山上果园浇水一点不费事！” “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有想法。这两天那兔崽子一直在教桃花用抽水机呢，等桃花学会了，估摸他又准备偷懒了。” “这兔崽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跑了俩月累着了，饭都不往家里吃了……桃花给他送饭呢，总不能真让他饿着，不过那小子看起来好像是瘦了点” “园子里果树已经长了三年了，明年就能挂大果，得精细着伺候，马虎不得，我琢磨我早上看地，让那兔崽子看下午的，桃花下午没事的时候也过去帮帮忙，两人总能忙活得过来，还能看着那兔崽子点。” 说着说着，陈建和笑脸消失，皱眉疑惑，“……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他立刻抬头问张细凤，“婶，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张细凤一脸茫然，“……”她正听着有滋味呢，哪儿不对劲了 坐在一旁凑热闹的七七也小脸茫然，“黑子叔叔教桃花姐姐用抽水机，桃花姐姐给黑子叔叔送饭，黑子叔叔跟桃花姐姐一块看地……二伯，没有不对劲呀。” 陈建和，“……”眼皮子跳了几跳，黑脸刷地拉下来。 他就说怎么越品越不对劲儿，现在给他琢磨过来了，桃花跟黑子老凑一块去了！ 想到这茬，黑脸汉子哪还能坐得住，起身就准备往果园跑。 这会子正下午呢，那兔崽子跟桃花就在山上！ 结果他步子还没迈开，小院外头，老李头就风风火火跑进来了，气喘吁吁，“建和，建和，不好了！诶哟喂出大事儿了！” 陈建和心头咯噔一下，“咋啦” 张细凤跟七七也紧张站起，心提得老高。 他们桃溪村自打日子好过了，一直平平静静的，可没出过什么大事。 瞧着老李头跑进来的时候脸色大变，院子里的人也全部悬了心。 老李头冲进来之后，吭哧吭哧的眼见的为难，最后一拍大腿，“诶呀，我刚在河边洗簸箕，顺路就想着上你家果园瞧瞧去，看抽水机咋个抽水浇地的……结果刚走到果园门口，就看到、看到黑子欺负桃花呢！” 老李头老脸通红，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最后两手比划着做了个抱的姿势，“别废话了，你赶紧上山看看去！别真把桃花给欺负了那可咋整！” 陈建和瞬间脸色铁青，撒丫子就往村口冲，“你咋不先拦着他呢！” 老李头追在他后面跑，不忘给自个辩解，“我倒是想！你也不看看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要真上去拦着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下得来那可是单手能提一筐西瓜的主！” “那你好歹吼一声让他收敛收敛啊！” “我这不是着急让你抓现场么！吼了他人跑了你到时候抓谁去” 张细凤跟七七也急忙跟在身后，听着两人一路跑一路呛，想笑又不是该笑的场合，一老一小憋得慌。 由于两人边跑边吵，沿路遇上的村民们不明所以，担心出什么大事，赶紧跟上，以便随时能帮忙。 等陈建和赶到果园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一溜儿人。 浩浩荡荡。 果园就在村口河边小矮坡上，因为是自家村里地界，当初整这个果园的时候陈建和也没在边界弄围栏，只插了些荆棘丛分界。 所以在上山的半道儿就能将果园里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 抽水机还在工作，哐哐哐声响震天，出水口水流源源不绝往地上浇。 出水口旁，青年将姑娘跟抱小孩一样单手抱在怀里，任由姑娘在他身上又捶又拧，神色懒洋洋的，细看能看出嘴角尚噙了抹浅笑。 再看被抱着的姑娘，一张俏脸晕着红，眼角眉梢皆是羞涩跟甜蜜。 急吼吼赶上来以为出了大事的村民，“……” 目瞪口呆。 谁没年轻过 这不小青年打情骂俏么 陈建和跟卡了壳似的，瞧着这一幕半天不能动弹，等回过神来，先就一声大吼，“你们在干什么！” 吼得比抽水机的声响还刺耳，终于引起了果园里年轻人的注意。 两人扭头看过来。 桃花，“……”当即羞得手脚不知道往哪摆，捶着青年让他把她放下来。 黑子故作镇定，让姑娘平安落地，然后将抽水机给关了，那声音太扰人。 不然他早就发现有人上山了。 “你、你这兔崽子，趁我不在，招惹我闺女！”陈建和左右看看，寻不到趁手的家伙，气急上来将脚上的解放鞋一扒拉，气势汹汹就往黑子冲去。 他是拉扶兔崽子一把，想让他走上正道。 可没想过还要搭上自个闺女！ 这个小王八蛋，瘪犊子！ 他今天就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其他人没动，就杵在那里尴尬。 也没舍得走。 这么热闹的八卦……同村情谊什么的，可以暂时不提。 那边眼见着事态要一发不可收拾，桃花急得不行，又羞又慌，“爸……你慢点跑，地上有水，小心滑——” 陈建和已经冲到自家姑娘跟前，举起解放鞋就要往旁边青年身上抽，虎目怒瞪大骂，“这兔崽子都要吃窝边草了！老子还管什么地滑不滑！” 村民们被他这一下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黑子是啥人就是个混不吝！ 你要揍他，他可不会管你是爹还是娘，一准还手！ 建和又是个硬脾气的，待会真要打起来他们是拉还是不拉 诶哟别看建和长得五大三粗，还当过兵，论打架估计不是黑子的对手啊！ 他能一打二。 黑子可是一打四的！ 70 第三三六章 我上门，以后孩子跟桃花姓 村民们不停脑补间，就见黑子动了。 咻一下躲到了桃花身后。 动作迅速利落。 众人，“……” 陈建和，“……” 这兔崽子咋不按牌理出牌 你要这么躲，老子还怎么揍你 我能打自个闺女啊 趁着汉子傻眼愣神的功夫，黑子探出头来，“叔，我跟桃花谈恋爱呢，谈恋爱不犯法吧” “……”一句话又把陈建和气得哆嗦。 这兔崽子跟他讨债来的吧 一句两句不离犯法！ 当初他把他送进去，那也是他先干了犯法的事儿，他宁愿把他送进去改造，也不愿看他在外面一路越走越歪，不定什么时候就横尸街头了！ 小混混能混出什么来整天打打杀杀那叫过日子 结果这兔崽子倒好，回来了一次两次拿这话来刺他！ 陈建和又气又心累。 喘着粗气，看着自己面前慌乱失措又羞赧的闺女，陈建和闭了闭眼，“黑子，叔跟你说实打实的，桃花这辈子是被我跟她妈耽搁了，但是她是个好姑娘，以前也没得罪过你的地方，你要有什么不满你冲着叔来，别招惹桃花！” 黑子嘴角抽了抽，他叔想什么呢 他拧了眉头，“叔，我这人多懒你知道的，谈恋爱费神，我要么不谈，要谈一辈子就这一次，奔着结婚过一辈子去的。除非桃花不乐意，不然你拦不住我。” 桃花，“……”脑袋几乎要埋到胸口去了，嘴角却不可抑制悄悄扬起。 陈建和就杵在闺女跟前，把她神情变化瞧得一清二楚。 老父亲的心哇凉。 兔崽子，把他闺女的心给勾过去了这是！ 都说女生外向，陈建和瞪着躲在女儿身后跟他对峙的青年，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空气有片刻凝滞渗人。 桃花咬咬唇，鼓起勇气抬头，“爸，我跟黑子……在处对象……” “我不同意！反正你别想嫁这兔崽子！”陈建和黑着脸吼。 桃花俏脸刹那变白。 黑子握着她肩头，浑不在意，“多大点事你不能嫁，我可以上门。” 果园门口，村民们发出嗡嗡声，惊讶的低声议论。 俱是不可思议。 连桃花都一脸震惊抬头看向青年。 陈建和没说话。 对面总是散漫不经的青年，脸上是不羁的浅笑，漆黑眼眸里却全是不容错否的认真。 他不是在说笑。 陈建和一时间心头复杂。 他当然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有个能跟她相互扶持的伴儿。 但是黑子不成啊。 这崽子太痞了，做什么全凭自个高兴，跟风一样捉摸不定。 一个不喜受拘束的人，怎么可能跳进框框条条里，正经规矩的过日子 一天两天或许还成，一年两年呢 一辈子三个字，说出来只要几秒，可过下去却得耗上一生。 ……可是桃花是真看上这小子了。 ……这年头愿意上门入赘的人也不多。 陈建和没察觉自己脸上神色变换，特别精彩。 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 黑子，“以后孩子跟桃花姓。” 陈建和，“……”瘪犊子玩意儿，专挑他七寸打！ 后头一直看着热闹的张细凤，眼见气氛僵持不下，村里这么多人看着，在果园里也不是说事的地方。 她牵着七七走过去，小心避开地上水洼，“建和，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桃花跟黑子处对象，以后该怎么着咱做长辈的总要花点时间好好琢磨琢磨，完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有了下台阶，陈建和这才把鞋子穿好，背着手沉声，“先回去！” 热闹全被村里人瞧去了，看那些个犊子一个个憋的，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陈建和黑了一路的脸。 桃花不敢耽搁，偏头对青年低低道了句，“反正、我认准了。” 随后埋头飞快跟上老父亲。 既羞窘又心虚。 跟黑子两人处对象还没几天，想着以后时机成熟了再把事情跟爸妈说一说，哪知道这么快就被抓包了。 还被村里那么多人看着。 那个坏痞子，非要胡闹。 现在好了吧 ……羞死人了。 “婶，你说那个兔崽子……说的话靠谱吗”半道上，陈建和闷声问张细凤。 张细凤笑道，“你是指哪方面黑子说要上门的事儿还是将来孩子跟桃花姓的事儿” 陈建和立刻啐了声，“狗屁跟桃花姓我刚才反应过来，那兔崽子也姓陈！” “噗——”张细凤还能忍着，七七年纪小，没憋住，噗的笑出声来。 以后桃花姐姐的孩子不管是跟爸爸姓还是跟妈妈姓，都是姓陈。 所以黑子叔叔后面那句保证就是说出来故意讨好二伯的嘛。 回到陈家院子，陈建和把院门一关，隔绝了村里人八卦的眼睛，开始三堂会审。 七七仗着年纪小，跟在婆婆身边正大光明凑热闹。 堂屋中间一张小矮凳，黑子独坐。 桃花已经被关进房里了。 其他人则坐在旁边靠墙的长凳上，对黑子形成包围姿势。 气氛严肃。 “黑子，大老爷们的一口唾沫一个钉，你真想跟桃花在一块”陈建和发问。 林翠芳刚刚得知女儿跟黑子已经在处对象的消息，人还处在茫茫然状态，暂时没能回魂。 黑子，“想。” 答得很干脆，陈建和脸色缓和了些，“要真准备娶媳妇正经过日子，就得对以后有打算，得扛起男人该扛的责任。” 黑子，“嗯。” 态度不错，黑脸汉子脸色又好上两分，“既然这样，家里荒废的地得种起来。你要是应了，你跟桃花的事我就不拦着。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脚踏实地就成。” 黑子，“叔，这不成。” 陈建和那个暴脾气，立刻变脸。 他掏心窝子的说话，甚至松了口不阻拦了，结果这崽子一听要种地，立马现形了 狗东西，连装一下都不装！ 林翠芳脸色也难看起来，她跟男人一样，不求女儿女婿过什么大富大贵的日子，但是好歹应该夫妻同心，脚踏实地的生活。 黑子要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乐意干，难道以后要桃花一个姑娘撑起一个家吗 陈建和已经在扒拉鞋子准备抽人。 黑子从裤兜里掏吧掏吧，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四方小卡片递到了陈建和夫妻跟前，“年后我得去上班了。爸，妈，马上就是一家人，我家那几亩地，你们辛苦些，帮我种了成不” 70 第三三七章 跳了大坑，被焊死在贼船 陈建和脸都拧了。 这货刚喊啥 爸妈 要脸不要 结婚了吗就敢这样喊 还臭不要脸的让他们老夫妻俩帮种地 哦，兔崽子说要去上班。 “……” “！！！” 陈建和跟林翠芳这才接过递到面前的小卡片，往上一看，印刷字体清晰明了。 七七新能源公司。 业务经理。 陈复生。 夫妻俩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张细凤，“婶，这不是小傅跟小希开的新公司吗兔崽子要到那儿上班了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张细凤凝目细看那张名片，皱皱巴巴的，可见主人多不重视。 她笑道，“这个我没听小傅提起，不过应该不假，黑子这孩子虽然性子独了些，但是不至于拿这种事情糊弄人，不然转头就得露馅不是。” 黑子漫不经心点头，认了张细凤的说法。 这事儿定下的时候，在场只有他跟傅燕迟两人。 傅燕迟不是把什么事情都到处宣扬的性子。 他也是。 这份工作在他眼里就只是份工作，没什么值得到处宣传的。 所以一直到现在，村里除了知道他确实拉回六十车废弃油脂之外，没人知道，他还凭这个被傅燕迟邀请加入公司任职。 桃花那傻姑娘，估摸还想着以后跟他一块打理果园，她干大头，他跟着帮帮忙就成。 连要求都不知道提。 黑子眼里闪过一缕不为人察觉的柔色。 可他是个男人。 既然准备跟人小姑娘谈恋爱结婚，自然也要扛起男人的责任，为两人的以后打算。 这也是他接受傅燕迟邀请的原因。 黑吃黑那八万块没法动，养家得用干净的钱，否则，进不了陈家门啊。 他二叔可拧了。 “爸，妈，谈恋爱挺费神，你们看我跟桃花明天去把证领了”黑子说，“领了证我年后就去上班。” 陈建和没忍住，“要是不领证呢” “不领证，不用养家，那还上什么班我自个不缺钱花。” 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儿，十足讨打。 青年的畅想还没说完，“今年结婚明年生娃，我在公司干二十年把娃养大，等他成年我就不干了，回家带着桃花养老，让娃干活养我们。” 说完，黑子咂摸嘴，越发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以后累娃，不累他。 陈建和，林翠芳，“……” 不靠谱的货终究不靠谱。 陈建和捏着鞋帮子就往青年身上抽。 黑子跑得一溜烟，逃出门时还不忘交代一声，“爸，妈，明天给桃花揣好户口本，我来接她，去给我迁户口。” 望着咿呀晃个不停的院门，陈建和慢吞吞穿上鞋，黑脸慢慢溢出笑意，又悄悄红了眼眶。 臭小子。 真打算上门入赘。 赖上他家了这是。 “咳！”汉子在人前红了眼，愣不自在，清了下嗓子，对后头跟出来的俩妇人挽尊，“这兔崽子，脸皮恁厚，叫爸妈叫顺口了，哼！” 林翠芳倚在堂屋门槛，嘴角含笑，也跟汉子一样，悄悄红了眼眶。 回篱笆小院路上，七七问婆婆，“黑子叔叔一说话二伯就生气，他咋老惹二伯生气呀” 张细凤忍俊不禁，给娃儿解惑，“你黑子叔叔呀，是故意惹你二伯呢。” “为什么要故意惹二伯” “你二伯性子直，但是心眼实，越想一个人好，就越严厉，骂得就越厉害。”张细凤笑道，“他骂人的时候，你黑子叔叔能感觉到里头的关心跟亲近。” 说完叹了声，张细凤继续道，“黑子很小就没了爸妈，小时候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走歪了，村里人不敢招惹他，大多避着走，只有你二伯敢骂他教训他。有句话叫爱之深责之切，所以黑子应该很早，就在心里把你二伯当成父辈看了。” 只是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 别人对父辈多敬重。 他就偏爱招惹。 张细凤眼角纹路舒展，笑容又深切了些。 可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却显得更亲近，更像一家人。 黑子对父母的孺慕及渴望，藏得很深很深。 对建和的敬重，也全藏在那些故意招惹的话语跟行为里。 说白了，就是贱嗖嗖。 以后，他跟建和就真是一家人了，桃花也有了好的归宿。 真好。 黑子想第二天迁户口的愿望没能实现。 结婚是大事，总不能领个证就算完了。 当晚林翠芳整了桌好菜，把黑子叫了过来。 商量结婚的事儿。 自家姑娘已经看上了，加上黑子被陈建和带在身边压着干了一年活儿，人到底是什么性子，其实两个长辈心里都有了底。 用陈建和的话说，裹了一身泥巴的兔崽子，洗吧洗吧还是勉强能下锅的。 结婚不说其他，好歹得准备小两口结婚后用的一些家当。 比如喜被、新衣这些生活用品。 零零碎碎的东西操办起来，至少也得十天半月的。 等东西操办好了，再让两人领证去。 再有一个月又是一年新春。 桃溪村这个冬日，因为黑子跟桃花的喜事显得格外热闹。 之前就让大家伙热议的黑子，现在热议程度又升了一级。 当初让人避之不及的黑老大，一跃成了城里公司的部门经理，这种转变着实惊人。 猫冬人闲，最热衷的就是串门唠嗑，浑把黑子当成传奇故事来讲。 黑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数着结婚的日子，再梦想一下退休以后奴役崽子养的美好生活。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跳进大坑，退休是不可能退休的，后半辈子都得焊死在七七爸的贼船上。 把油熬干了才能下船。 凤凰寨小学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最后一天期中考。 七七一早准备好了铅笔、橡皮擦，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走进学校。 经过学校操场相思树的时候，晃眼看到操场另一边角落，正在背身打扫教室联排办公室台阶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七七心头突突跳了几下。 她飞快收回视线，压着心慌跑进对面一楼教室。 直到坐下了，心脏还是急跳不停。 七七抿着小嘴，再从窗户往刚才打扫的人位置看去时，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70 第三三八章 你们什么时候死，我什么时候放人 三声钟响。 考试开始。 整个学校骤然安静，走近教室，只闻笔划过纸质的沙沙声。 七七小小身影坐在靠窗位置，背脊挺直，眼神专注。 就在教室不远，一人手拿扫帚簸箕匆匆走过，期间瞥来一眼，视线恰落在七七身上。 那双眼如同蛇瞳，阴暗幽冷。 十二月，寒风猎猎。 时有风吹过操场相思树，卷起地上飘零的枯叶。 今天是七七期末考，考完之后就放寒假了。 宋月凉公司近年关特别忙，这段时间几乎没有时间陪伴七七，心有愧疚，特地选在今天给自己放一天假，准备等七七考完试亲自接她回来。 学校就建在凤凰寨小山坳，旁边是一条通往各村的黄泥土路，一侧还有个卖东西的小店。 宋月凉将车停在路边。 此时校内依旧安静，考试时间还没结束。 她坐在驾驶座上耐心等着，直到听到钟声响，校内响起嘈杂声，这才打开车门下车。 刚刚走进校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尖叫。 教学楼一楼七七教室门口混乱不堪，几岁的小孩子们哭喊着慌乱奔逃，满脸害怕。 宋月凉心脏蓦地一紧，飞快往七七教室处冲去。 很快她就看明了那方景象，目眦尽裂。 一年级教室里，一个裹着头巾的中年妇人，穿着灰扑扑的棉衣裤从里往外走出来。 手里，挟持着个挣扎不休的小女孩。 是七七！ 班级里的孩子们受到惊吓，纷纷往外跑。 因为妇人手里有人质，闻讯赶来的老师们也不敢妄动，只能跟着妇人的脚步移动。 宋月凉在人群中逆行，逼至妇人附近，薄凉眸子冰冷，咬牙，“马春兰！” 妇人抬头，咧开嘴阴森森的笑。 五官眉眼，脸型，没有一处跟马春兰相似，乍看只是一张毫不起眼的脸庞。 但是宋月凉知道这人一定就是马春兰。 因为那双眼睛跟马春兰看人时如出一辙。 像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让人毛骨悚然。 为了能接近七七身边，马春兰消失的这段时间去整了容。 怪不得之后他们无论如何都搜寻不到她的信息。 “宋月凉，你来了。”马春兰吃吃怪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宋月凉，眼里尽是恨意跟怨毒。 她说着话，右手顺势用力勒住七七脖子。 小娃儿小脸已经憋得通红，呼吸困难。因为缺氧，嘴唇甚至已经浮出乌紫色。 不过是短短片刻，娃儿的挣扎就失去了力气，两只小脚软软地悬在半空。 宋月凉眼底浮出赤红，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了马春兰。 可是她不敢动。 马春兰左手握着利刃，白日光线下折射出的寒光刺目，刃尖直抵女儿心脏。 “马春兰，你今天出现在这里不会只是想杀人泄愤吧你把条件说出来，我都答应你！放了我女儿！”视线落在女儿已然泛紫的小脸，宋月凉脑子嗡嗡直响，声音发了颤。 心头有什么刚刚筑起的东西，崩塌，再崩塌。 强锁在里面的戾气一丝丝往外四溢。 马春兰看在眼里，笑得更兴奋。 “宋月凉，以前我常听那个老不死的说，你性子薄凉的很，为人做事手段又狠又辣。确实没错，你看看你都把我逼到什么地步了” “你现在很想杀了我吧，可惜了，你的软肋在我手里！你再恨你也不敢动我一根汗毛，呵呵呵！” “条件……当然有条件，我马春兰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都是这个小贱货害的！你们既然是她的亲生爸妈，就由你们来补偿我！” “她爸呢把她爸也叫来，你跟那个姓傅的一个都不能少！” 马春兰说话的时候又激动又兴奋，眼神偏执又阴鹜。 说到激动处，手中利刃抵着七七心口不停滑动。七七棉衣外套已经被划破了口子，露出里面洁白的棉絮。 老师学生害怕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宋月凉眼睛死死盯着那支匕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一刻不敢耽搁，立刻打电话给傅燕迟把人叫来。 七七两只小手死死扣在勒住脖子的那只手臂，在那只手臂稍松一些的时候，大口大口喘息。 漆黑的眼眸里，是深藏在心底的害怕跟恐惧。 七七其实不怕死的，她怕的是身后那个人。 被这人掳着的时候她就认出来了她是谁。 虽然脸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是妇人身上的气息七七永远都忘不了。 那是她埋在心底的阴影，反射性的便害怕恐惧。 只闻着那股气息，她脑子里就开始不断重现那些年被虐打的一个个画面。 胃部翻搅，一阵阵作呕。 只是看到妈妈出现之后，她一直在强忍着。 不准自己哭，也不准自己喊，更不准自己在妈妈面前表现出害怕。 妈妈已经很焦急很心疼了。 傅燕迟来的很快。 随同一块前来的还有贵叔，燕希。 因为事发突然且危急，担心吓到两个老人家，所以这件事情大家都没跟老爷子还有张细凤透露口风。 他们赶到的时候，学校里的学生已经疏散，老师们没敢走，依旧围在事发场地，观望事态以便帮忙。 有警车呼啸声，由远而近往这边过来，应该是有人去报了警。 听到警车声，马春兰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露出癫狂狰狞的笑来。 宋月凉跟飞奔而至的傅燕迟几人同时心头一凉。 马春兰做出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打算能够继续逃脱，她是带着死志来的。 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所以她才把人全部叫齐。 从一开始，马春兰就没想过放了七七！ “马春兰，我跟孩子爸爸已经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说，你先放了我女儿，如果你想要人质，我可以跟我女儿交换！”宋月凉厉喊，眼里全没了平时的冷静。 傅燕迟神色紧凝，用力把宋月凉抱在怀里，免得她失控发狂。 贵叔跟燕希也面容冷肃，浑身紧绷，一颗心提到了极致。 他们越紧张，马春兰就越痛快，笑得越猖狂。 她将刀尖对着七七心口比了比，开口，“我说了让你们别做的太绝，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现在你们是不是很心痛，是不是很后悔晚了！” 她将刀尖下摁一寸，七七小脸立刻煞白，小小身子痛得蜷缩发抖。 只是娃儿死死咬了唇瓣，硬是没有开口哼一声。 “看到那颗相思树了吗”马春兰笑着，眼神狰狞，“宋月凉，把你的车开过来，载着你男人朝树上撞！你们什么时候死，我就什么时候把这个小贱货放了！否则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着她死！” 70 第三三九章 蛋你大爷 贵叔跟燕希听到这话，浑身都凉了。 他们知道，只要有一丝希望能救七七，宋月凉跟傅燕迟都会毫不犹豫。 即便没有希望，他们也会照做，仅喂给七七争取多活一刻的时间。 因为七七是他们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们承受不了得而复失。 “马春兰，你是在给人当刀使吧背后帮你的人给你制造机会报复，目的就是想弄死我，让燕家遭受打击，失去防守还击的能力。”傅燕迟死死抱住想要去开车的宋月凉，黑眸出奇的平静，“我的命你拿去，你把我女儿放了，一命换一命，你也能交差。而且我跟你保证，这件事最后结果不管如何，我燕家跟宋月凉都不再做追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生活，你的儿子田小虎，能安安稳稳的长大。” 听到儿子田小虎的名字，马春兰眼底出现片刻惺忪及犹豫。 傅燕迟说对了。 她背后确实有人。 那一瞬的松动转眼消失，马春兰呵呵呵地笑，“别跟我谈条件，现在，立刻去开车！我给你们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就在这小崽子身上先捅一刀子！慢一分钟我就补一刀！” 宋月凉猛地挣开傅燕迟，飞跑到校门口，将车开了进来。 傅燕迟上前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前，深深地，眷恋的看了女儿最后一眼。 七七睁着眸子，隔着轿车前车玻璃，跟爸爸妈妈相互凝望。 听着车子启动的声音，眼泪顷刻在眼里凝聚，大颗大颗往下坠。 七七上辈子已经死了。 重新活过来之后，找到了妈妈，爸爸，还有好多好多疼她爱她的亲人、伙伴。 这两年，七七过得很快乐，很幸福。 七七觉得足够了。 她不是一辈子凄苦的七七，她是有人爱的。 她的爸爸妈妈，为了她能豁出性命。 七七哭着，小嘴缓缓笑开来，小手悄然握住抵在心口的刀子，猛地用力往下摁去。 这两年的幸福生活，是蛋蛋赠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七七很满足。 爸爸妈妈，你们要好好的活着。 “七七——！” 有撕心裂肺的凄喊传来，近在耳边，又似远在天际。 七七爱漂亮，今天穿着粉色的小棉衣，粉嫩又可爱。 只是一瞬，可爱的粉便被血色晕染，触目揪心。 周围叫喊声此起彼伏，有晃动的人影不断往这边奔来。 七七笑着缓缓阖上眼，迷糊间，感觉到身上禁锢的力道松了，她从半空掉落。 意外的，却没有疼痛传来。 “老子准你死了吗你就敢往自己身上扎刀子！多等一会能死吗蠢货！”熟悉的，暴躁的少年音质传入耳中。 七七奋力想睁开眼，眼皮子却不听使唤。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只恍惚间记住了一双漆黑凶戾的眼眸。 蛋蛋…… 凛寒冬月，猎猎冷风。 在七七合上眼睛的瞬间，校园里突然乍起闪电。 紫电细密如网织，爆闪的电花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紧接着出现了让所有人不敢置信的一幕。 电网直直击上马春兰。 前一刻还不甘心的死死钳制人质的妇人，眨眼间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浑身焦黑。 而落在她两步开外的小娃儿，除了棉衣外晕开的血迹依旧，没有任何异样。 那些电，完美的避开了小娃儿……诡异得让人脚底发软。 “七七！七七！”宋月凉跟傅燕迟跌跌撞撞冲过七七身边，抱起人就往车上跑，“七七，别怕，别睡着！爸爸妈妈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贵叔已经早一步跳上车，启动了车子，接上人就调转车头，风驰电掣。 燕希强忍着心焦留了下来。 警车到了。 这里需要一个人处理后续。 这次他要是不让马春兰悔不当初他就不姓燕！ 车里，宋月凉跟傅燕迟皆脸色惨白。 宋月凉的状态尤其差，紧紧抱着无知无觉的女儿，怎么都不肯撒手，一双眼睛又红又暗。 冷白脸颊，全是泪痕。 傅燕迟心脏不停紧缩，一阵阵的闷痛，想要说什么，发现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般，一个音节都发布出来。 他浑身颤得厉害。 女儿生死不知。 他不敢想，如果这次再失去女儿，月亮会怎么样，他又会怎么样。 女儿在，月亮才是正常人，他也才是正常人。 在后排座椅半空，蛋蛋悬浮飘着，眼神沉戾。 意识海里的能量，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小娃儿身上砸。 直到耗光整整一个绿色能量球，娃儿伤口处的血才止住，伤口处新生薄膜。 蛋蛋脱力下坠，一屁股坐在娃儿脸上，还撒气似的蹦了蹦。 绿色，生命之源。 这么久了他才收集满一球。 小崽子一刀下去就给他霍霍完了。 呵，小账本上的账简直要算不清了。 这个败家子！ “老子才离开多久你就给我整事儿” “到底是你倒霉还是老子倒霉啊怎么每回刚有点收获你就出幺蛾子，不把老子家财败光不收手啊” “养不起了，卖了吧！艹！” 以后他再给人当爹他就是孙子！ “蛋蛋……” “蛋你大爷！” “蛋蛋……” “别叫老子，我的电鞭无处安放！” “蛋蛋！” “……”蛋蛋把屁股挪了下，低头，正对上小崽子黑葡萄一样的眼。 “醒了算算账呗小崽子” 七七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刚才的虚影变得真切。 秃毛鸡仔！ 娃儿两手一搂，把小鸡仔牢牢抱住，无比欢喜，“蛋蛋！蛋蛋！你回来啦蛋蛋！” 蛋蛋挑眉，嘴巴一张就准备毒舌，字儿还没吐出来，娃儿哇的一声就哭了。 哭得惊天动地。 “玛德，别哭了！你伤口还要缝针的小崽子！再哭又要流血了，我告诉你我可没第二个绿球了！” “呜——呜呜——！” 艹……我错了，你是我爹，成了吧 疾驰种的轿车在路上打了个摆子，嘎吱一声停在路边。 后座，宋月凉、傅燕迟表情僵硬，瞧着不知道怀里抱了什么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儿。 前一刻还人事不省的女儿，突然睁眼了。 突然抱着空气就哭了。 这么诡异的事情，等去完医院回来，该好好研究研究。 70 第三四零章 战争正式升级 七七哭到一半又昏睡了过去。 吓得车里三个大人面无人色。 车子继续往医院急驶，贵叔就差把轿车开出飞机的速度了。 因为中途女儿醒来过，傅燕迟跟宋月凉虽然依旧揪心，但是总算放松了些。 而且女儿刚才那样的状态……夫妻俩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个底。 宋月凉抿着唇，手指微抖，轻轻拉开女儿棉衣外套，往伤口处看了眼。 能明显看出来伤口处的鲜血已经没有再继续往外溢出。 这是已经止住血了。 这个认知让她又红了眼眶。 以手捂眼，眼泪从手指缝隙往外流。 女子哭得无声，身上满是从女儿那里沾染的斑斑血迹。 傅燕迟只觉心口一阵阵钝痛，伸手轻轻揽住女子肩头，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 月亮是极少会流泪的人，以前不管遇上什么事情，她都只将痛憋在心里。 如今能这样哭出来反而是好事。 能往外宣泄，心头的压抑才会减轻。 贵叔直接将车往城里开。 一开始就没考虑镇上的卫生所。 因为卫生所很小，而且设备简陋，能处理一些小伤及简单的外伤，再重一些的伤势卫生所也是不接的，会建议转往县医院。 而去往县医院的时间，他已经能把七七转托给市医院医生。 出发前他已经给老院长打了电话，让那边派出救护车，如此一来能够缩短施救的时间。 两方在半道上会合交接，七七由救护车一路送往惠城市医院。 老院长早就等在医院里，接了人之后立刻推上手术台，检查伤势，缝合伤口。 身边经用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在七七缝合伤口期间，燕希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马春兰被电击后伤势严重，但是没有性命危险，已经由派出所送往县城医院医治，等她伤势好转之后就会量刑判刑。 马春兰做的事情，人证物证俱在，杀人未遂的罪名是怎么都逃不掉的，一旦判刑，下半辈子估计都要在牢里度过了。 而桃溪村那边，终究没能瞒得过去。 狗蛋跟华子是一路哭着回家的，还在村口就哭喊着七七出事了。 傅老爷子跟张细凤获知消息后，双双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村里人纷纷赶过来照顾。 整个桃溪村所有人都心系七七的安危，这一天村里的气氛空前低沉。 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尤其傅燕迟跟宋月凉如今在惠城皆身份显赫，两人的女儿遭受挟持性命垂危的消息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 不过小半天功夫，惠城市医院外头就聚集了一堆报社杂刊记者，想要寻找机会采访，拿到第一手消息。 这么大的事情，燕希也没敢对京都那边隐瞒，挂了个电话过去告知。 当天傍晚，还守在医院门口不肯离开的记者们，亲眼看到医院外来了一列轿车，车里下来二十多个壮汉，皆身穿统一的黑色西装，浑身上下透着冷肃气息。 总之一看就不好惹。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看着像保镖” “还用问，肯定是燕家那位派来保护他小孙女的！啧，人在京都那么远的地方，还能在这边调动这么多人手，燕家的背景怕是远不止外界看到的那么简单。” “确实不简单，这些人看着就是受过训练的，乍看有点像在部队里打过滚的感觉。” “简单不简单不知道，燕首富有多重视这个小孙女，这下子怕是满世界都知道了。” 惠城市医院vip病房最靠里的两间，被这些黑衣保镖围了起来，保护得密不透风。 短时间内想要找机会见到正主进行采访，怕是不行了。 记者们只能死心，暂时离开。 病房里，七七还在睡着，呼吸平稳，只是因为受伤失血，脸色看着还略显苍白。 “院长，为什么我女儿还不醒”宋月凉守在床边，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冷静。 老院长合上病历资料，笑道，“不用紧张，七七这么小的年纪，又遭受了惊吓，暂时昏睡是正常的。她的伤势也没什么大碍，止血及时，而且大幸没有伤及心脏，伤口做好缝合处理之后，休养两天就能回家。” 宋月凉点头道谢。 傅燕迟将老院长送出病房后折返回来，蹲在宋月凉身边，用力将她抱进了怀里，把她想要藏起来的机械抽搐的手也紧紧握住。 “月亮，七七真的没事了。” “事情也已经过去，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发誓。” “七七很快就会醒，醒了以后，肯定要找妈妈，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宋月凉在他怀里抬头，眼底一抹猩红骇人，“傅燕迟，我当时是真的要拉着你一块去死的。” 为了女儿，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哪怕是要傅燕迟的命，她也不会犹豫。 两手抽搐得更厉害，无法自控，她握紧十指，指甲刺进掌心，眼底猩红更浓。 傅燕迟抵上她的额，眸光温柔，“月亮，我跟你一样，为了女儿，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给。” “你做得对，不用愧疚自责。” “当时如果换成我，我一样会毫不犹豫那样做。” “七七值得。” 这辈子他都忘不了，女儿为了让他们活着，亲手把刀子刺入自己心口那一幕。 那一瞬，女儿笑容释然，眼里全是祝福。 只要想起，他的心脏依旧会锐痛。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男人温柔眸光背后，迸出狠厉冰冷。 背后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场战争，从这一刻开始正式升级。 七七睡得很香，完全不知道父母心理的变化。 蛋蛋回来啦！ “蛋蛋，这么久你去哪啦我以为你去做别人的系统了！” 梦境里，小女孩坐在能量池旁，嘟着小嘴大声讨伐。 蛋蛋鸡翅膀在虚空扇了下，假装自己揍了小女孩的脸，“闭嘴，可别咒老子了，给你做系统已经够我吃不消的了，再来一个老子毋宁死！” 他至今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碰到这种破事。 真的，一次就够够的了。 他妈的他又不是真的系统。 再去伺候别人 他跟渣脑同归于尽！ 70 第三四一章 风雨欲来 瞅着小崽子噘得能挂十个油桶的嘴，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的样儿…… 蛋蛋若无其事收回翅膀，到底还是把事情解释了下。 免得小崽子以为自己不要她了。 “时空乱流那是什么东西”娃儿惊奇得不行。 “大概是我聪明绝顶，找到了能自由来往两个时空的方法，遭了渣脑嫉妒，所以故意弄个时空乱流整老子，给我穿小鞋。” 七七一头雾水，“……” 蛋蛋又说她听不懂的话了。 什么渣脑，什么小鞋。 唉。 可能她跟蛋蛋不是一个世界出生的，所以脑子也生得不一样。 蛋蛋比她聪明，她说什么他都懂。 但是他说什么，她常常要懂不懂。 “啧，看电视的时候看没看过体育频道知道什么是障碍短跑吗就跟我在跑步的时候，有人专门搁我前面给我挖坑，让我跑不了那么快的意思。不然我早回来了。” 他被困在时空乱流里整整大半年！ 渣脑不做人，迟早他要端了他老窝。 【滴滴滴！警告！警告！——】 听到熟悉的警报声，蛋蛋身子一僵，汗毛竖起，缓缓支棱耳朵。 【主脑检测到系统擅自使用异能对人造成损伤，触犯时空条例，即将开启惩罚。】 蛋蛋，“……” 他怀疑渣脑私自探听了他心里的想法，所以公报私仇。 不然为什么他电焦马春兰的时候没有惩罚，现在才来秋后算账 nmgb。 蛋蛋一翅膀把小崽儿扇出了意识海，拉下屏障。 他在崽子面前的形象，永远不能破灭。 至于秃毛鸡仔外形，这是个意外。 七七幽幽睁开眼睛，就对上两张关切的脸。 娃儿眼睛一弯，笑得甜甜的，“爸爸，妈妈！” 窗外天色已暗，寒风呼号的声音只听着就让人觉出冷。 跟外面的严寒相反，病房里暖意融融。 伺候女儿吃过流食，确定她身体没有大碍后，宋月凉跟傅燕迟在床边正坐，脸色也严肃下来。 七七见状愣了下，随即缓缓缓缓把被子往上拉高，心虚想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男人起手就在娃儿额上弹了一下，沉着脸，“现在知道怕了” “爸爸，妈妈，以后七七都会乖乖听话！” 宋月凉哼笑，“小事你听话，大事倒是挺有主张。” “……”七七抿着小嘴，眼睛睁的大大的，做出乖巧不敢动的模样。 完蛋。 这次跑不了了。 要挨训了。 狗蛋哥捣蛋的时候，经常被伯爷伯奶混合双打。 七七悄悄摸了下自己的小屁股，牙一龇，“蛋蛋，救命！” “活该，受着吧！”蛋蛋躺在意识海，吐一个字冒一口黑烟。 玛德。 他懒懒抬起眼皮，对着虚空嘲讽，“儿子，你不行啊，惩罚升级才刚刚让我存下一半电量，再来一次呗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凸。” 滋滋滋—— 七七最后只听到一串电流声响，再喊蛋蛋就没回应了。 转眼，床边是两尊黑面神。 唉，七七有苦说不出哇。 夫妻俩把小娃儿好好训了一通，加上反复的严厉警告，最后由傅燕迟给出惩罚，“亏得你年纪小力气小，才没留下致命伤，在伤口彻底长好之前，就在医院里好好呆着，哪儿都不能去，听不听罚” 七七耷头耷脑，声音有气无力，“听……” 片刻后她抬头，“那过年能回家吗” “不能。” “……” 寒假的快乐没了。 七七要在医院里过年。 但是七七不敢不应啊，爸爸妈妈看起来，脸比她这个受伤的人还要白。 伤口其实很疼，七七强忍着跟爸爸妈妈说了会话，最后经不住虚弱跟困意，很快又重新睡了过去。 外面夜色渐浓。 病房门口保镖里三层外三层，把病房护得密不透风。 傅燕迟拿起电话，走到病房里附带的洗手间，开始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往外打。 在被动位置呆了那么久，该拿回主动权，进行反击了。 宋月凉也没闲着，电话打到了闲人山庄，从唐老手里借人，循着马春兰整容这条线索，开始进行调查。 对方藏得再深，也总有落下蛛丝马迹的时候。 马春兰就是那个突破口。 夫妻俩各自动作间，晚十点，燕希来了电话，送来个不知好坏的消息。 电话是傅燕迟接的，挂断电话后，男人眸色淡淡，没有波动起伏。 “马春兰在阳县医院自杀了。” 闻言，宋月凉愣了下，垂眸，没有置评。 冷漠态度跟傅燕迟不相上下。 “她唯一还留下的一点人性，就在她儿子田小虎身上。”傅燕迟坐到女子身边，放低声音，免得扰了女儿安眠，“她选择这样的结局，应该是跟背后的人有交易。” 宋月凉抬眸，“对方会替她照顾田小虎。” “蓄意杀人未遂，刑期至少在十年以上。她没成功，就算不自尽，对方恐怕也不会让她继续活着，免得她在牢里受审讯时吐出什么不该说的秘密来。” “她走了一了百了，可是对方未必会履行诺言，真的接收田小虎。”宋月凉淡道。 能在背后谋划那么大的棋，妄图击垮燕家，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仁善之辈 马春兰与虎谋皮，最后只会成为老虎盘中餐，被吃掉皮肉以后，弃了骨头。 “马家那边贵叔加派了人手密切监视。”傅燕迟顿了顿，“这次学校那边，我们还是疏漏了，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再发生。” 说一千道一万，七七是被燕家、被他所累。 他心头的愧疚，不是用言语能形容得出来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掉背后吃人的虎，才能真正安宁。 翌日，医院门口围堵等候的记者更多了，全是从全国各地赶来想挖料的。 本来以为今天也会一无所获，没想到很快，医院里就有风声传了出来。 燕家小公主伤势极重，至今昏迷不醒，生死难料。 燕家长子遭受打击，旧疾复发，情况危急。 就连宋月凉也躁郁症发作，精神状态濒临崩溃。 短短一天，声名显赫的燕家长子一家三口，全成了医院里的病患，后续情况未知。 满城风雨欲来。 70 第三四二章 从今天开始，你我就是敌人 鼎峰地产，顶楼办公室。 室内装修豪华。 当初建造这个公司的时候，宋子禹意气风发，一心在地产业上大展拳脚，将宋月凉压得出不了头。 这个办公室就是他指挥作战的地方，自然怎么豪华怎么来。 那时候的宋家大公子，什么都用最好的。 如今失去公司所有权之后，重新再坐在这个办公室里，宋子禹只觉得无比讽刺。 松松垮垮靠在办公室一角的真皮沙发。宋子禹侧头看向办公桌后静坐的尔雅男人。 “宋月凉跟傅燕迟说垮就垮了，现在城里闹得风风雨雨的，上流各家全部都在观望风声。京都燕家那边应该早就收到消息了，你猜那边会是个什么情况” 一直被他视为死对头的宋月凉居然有躁郁症，宋子禹以前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她女儿生死未知，宋月凉那样的精神状态会濒临崩溃，也就顺理成章了。 宋子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会高兴，但是又好像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高兴，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燕钦垂着眸，手上把玩着个打火机。 打火机盖子开开合合，当当的声响机械又扰人。 他侧颜看起来很平静。 也或许是刻意掩饰了情绪，所以看起来平静而已。 “燕钦，钦少，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你们燕家的话语权，你不是一直盼着拿到手吗如果那边出现乱子，你就可以趁势而上，说不定能梦想成真呢”没得到回应，宋子禹下意识又开口讽刺。 燕钦这才缓缓抬起眸子，眼眸平静深幽。 “能不能梦想成真，那也是我燕家的事，宋少爷未免管得太宽了。” “别把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心里怎么想的，以为别人不知道燕家长房在你们家上面压了几十年，你一直盼着他们垮掉吧这样一来你们二房就能翻身做主了。” “有时间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不如想想办法挽救一下你们宋氏的企业，撑不了多久了吧听说宋董事长最近一直往闲人山庄跑，已经快要跟唐老撕破脸了” 宋子禹脸色瞬间漆黑。 这件事情他从来不乐意跟人提起，也不喜欢听别人说。 老男人一把年纪，头发都白了，还妄图用那张老脸皮，以为能蛊惑女人让自己吃软饭。 曾经在惠城能呼风唤雨的宋氏董事长，现在已经成了全城笑柄。 宋家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宋家了。 气氛低迷间，办公室外突然响起吵闹声。 似乎是秘书在阻止人往里闯。 只是没能拦得住。 办公室门被人从外面轰的一声踹开。 眉眼桀骜的青年浑身戾气，径直走向燕钦。 绕过实木办公桌，一手揪起燕钦的衣领，挥拳狠狠砸了过去。 引得后面跟着跑进来的秘书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都出去！”燕钦开口呵斥。 宋子禹也起身帮忙把闲杂人等赶出门外，顺手关上了门。 燕家二少寻上门，怒揍燕钦——这事估计明天就能上报纸头条。 “燕钦，你可真是好样的，为了争权夺势不择手段，六亲不认！”燕希像头暴怒的狮子，对燕钦拳脚相加，毫不留情。 这一刻，什么兄弟情谊，在他心里全部消失的干干净净。 燕钦不配！ “如果七七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还有，你想夺权是吗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只能妄想！” 将燕钦狠狠推倒在地，燕希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睛赤红，眼神又恨又冷。 “燕钦，从今天开始，你我就是敌人！” 办公室的门狠狠撞上墙壁，发出砰的巨响。 青年离开了。 宋子禹又好心的把门关上，隔绝外面的视线。 他扭头看向还坐在地上垂眸发怔的男人。 被揍了一顿，男人脸上到处青青紫紫，脸颊红肿，嘴角溢出血丝。 金丝框眼镜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西装外套的纽扣也被扯崩。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斯文风度。 宋子禹幸灾乐祸嗤笑，“不愧是燕家长房教导出来的，比你更像个人。” 嘲笑完燕钦，他挨着门板滑坐地上，又吃吃的嘲笑自己。 双手掩面。 其实他有什么资格嘲笑燕钦，他比燕钦还不如。 当年为了宋家，他明知道爸妈的计划，知道爸妈对宋月凉的迫害手段，可是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助纣为虐。 浑然像个没有人性的畜生。 一家子的毒物。 所以宋家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都是报应。 除了呵斥闲杂人等离开，之后燕钦始终没有说过一个字。 哪怕被燕希拳打脚踢猛揍，也没有吭一声，没有还手。 办公室外，有嗡嗡嗡的低声议论声。 办公室内，则一片死寂。 偌大的办公室没有人声，显得空荡冷清。 半响，燕钦才爬了起来，举步往外走。 好像浑然不觉自己的狼狈，不遮不掩。 宋子禹没动，也没问他要去哪，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坐了很久。 直到办公室外也没了声响动静，夜色降落下来，才在昏暗光线中，失魂落魄离开，背影萧索。 惠城今年的冬天，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冷。 十二月的寒风吹来，冻得人齿骨发寒，连骨头缝里都滋着寒气。 燕钦驱车在城里街道漫无目的晃荡，等到最后车子停下，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将车开进了惠城市医院。 一旁副驾驶座上，躺着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花束。 医院vip病房在医院西南方，一座三层的独栋小楼。 楼上灯光明亮炽白，在严寒冬夜里，显得清冷。 燕钦在楼下站了片刻，举步上楼，往走廊上人影攒动的三楼行去。 刚到楼梯口，就看到走廊上站满了黑衣保镖。 听到动静，保镖们扭头看了过来，眼神锐利表情肃杀，周身浓重的压迫感。 “燕家二房燕钦，我来探病。” 保镖们没动，但是有人进了病房请示。 很快，贵叔从走廊最靠里的病房走了出来，淡淡凝视他须臾，示意保镖放行。 燕钦在一众保镖虎视眈眈的眼神中，缓步走到贵叔面前。 “三个病人，钦少要探哪一个”贵叔双手交叠身前，问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三四三章 好好的，提什么年纪 贵叔身形并不高大，中等身材。 但是身上的压迫感极重，一双眼睛盯着人看时，锋利的让人感觉无所遁形。 燕钦嗓音低哑，“我……想先探望宋月凉。” “她现在情绪不稳，正在心理治疗阶段。如果看到你，恐怕会让她更受刺激，病情加剧。为了患者着想，钦少还是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的好。而且躁郁症患者有攻击性，免得钦少伤上加伤。” 贵叔不冷不热拒绝。 燕钦抿唇，沉默良久后，将那束花递给贵叔，“那烦请贵叔将这束花给她带上，她最喜欢蓝鸢尾，也许能让她心情好些。” 贵叔没接，“她如果知道花是你送的，跟让她见到你本人没什么区别，同样会受刺激。钦少来探望的本意是希望患者好，总不能是希望患者病情变得更严重吧” 贵叔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明晃晃的下着逐客令。 燕钦听懂了，却没动。 如今他跟长房之间，彻底隔出沟壑。 七七出事，引发了这一系列的惨剧，他虽然不是罪魁祸首，但是燕家所有人都知道，当中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他已然成了长房公敌。 燕钦垂眸，视线落在花色绚丽的蓝鸢尾。 鸢尾花这个季节早过了花期，城中大小花店都买不着了。 他手中这束是干花，瞧见别人摆在橱窗装饰，高价买过来的。 买的时候他其实就知道，她不会收。 除了傅燕迟送的，宋月凉从来不接受别人的花。 他鬼使神差罢了。 “傅燕迟呢”燕钦启唇轻问，没有抬眸。 “傅先生正在重症病房里插管子续命，勉强还吊着一口气，只是人在昏睡中。钦少要探望傅先生，恐怕也不方便，只能隔着玻璃窗看一眼。你要看看吗” 贵叔不待他回答，就转身往后方走去。 燕钦顿了顿，跟上。 隔着偌大的玻璃窗，他看到了里面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脸色瘦削苍白，眼睛紧闭，胸口几乎看不出起伏。 身上连接着心电图显示仪，鼻子插着氧气管子。 “医生怎么说”燕钦低问。 贵叔扭头看他一眼，眼神莫名，“生死由命，钦少对傅先生的身体状况应该很了解才是，他受不得一丁点的刺激，只要情绪出现大起大落，就等于走一遭鬼门关。” 离开重症室，最后，燕钦又回到三楼，走进走廊最里的病房。 这次贵叔没有阻拦。 病房不大，病床也是单人床。 小女孩躺在上面，缩在被子里，却显得格外幼小。 像是初生的草芽儿，幼小又脆弱，脆弱得风一吹就折。 娃儿睡着，呼吸浅浅的，小脸不见健康的红晕。 燕钦在病床前站了很久，就那样静静看着小女孩睡颜，至贵叔来催促驱赶，他才离开。 房门轻轻掩上，动作轻得熟睡的小娃儿根本不知道有人来过。 只是在娃儿枕头边上，多了只巴掌大的小布熊。 安静无声的，伴着她。 …… 京都，燕家。 入夜后，别墅里灯光明亮。 只是这几天气氛不好，别墅里处处是压抑气息，让人难受得喘不过气。 燕淮病倒了。 知道七七出事的消息时，他人还在公司早上例会，挂了电话人就突然晕了过去，摔倒在靠背椅旁。 吓得整个例会上的人乱成一片。 素来跟铁人一样，全年无休依旧精神爽利的男人，一朝病倒非同小可。 当天公司里就人心惶惶，及至惠城的消息往京都传开后，公司里的风向就开始一天几变，逐渐动荡。 京都一夕风云暗涌。 燕家是国内最大财团，旗下公司涉及的商业领域跟版图，随便拿出一个都能让人流口水。 一旦燕淮倒下，在燕家长子病危、次子又尚未成气候之际，燕氏财团必然会陷入很长时间的混乱。 那时候，就是京都各大财阀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 香喷喷的蛋糕近在眼前，谁不想吃上一口 燕氏集团内部股东开始正式分化。 一派忠心拥护燕淮，另一派，则各有小心思。 眼看燕淮称病后，一连数日都没来公司坐镇，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不少股东便聚在一块，打着上门探望的名义，亲自去了燕家别墅请人。 孟静娴堵在别墅门口，冷眼看着这些口口声声要探病的人。 “我说过了，淮哥身体不适，医生叮嘱一定要静养，不能被打扰。” “真心要探病的，等他能起来见客，到时候我亲自打电话请你们上门来。” “但是今天，谁都不能往里闯！否则别怪我孟静娴不给情面！” “祥叔，送客！谁有微辞的，把名字记下来，等淮哥醒了，我一个个念给他听！” 向来沉静婉约的妇人，此刻面容沉怒，一字一声的气势，竟让人不敢小觑。 燕家别墅也有保镖。 祥叔当即带人把来客“请”了出去。 气得纠结而来的大小股东们脸色铁青。 谁不知道燕夫人平时就跟个软柿子似的，哪怕有人当面对她不礼貌，她也只是一笑而过。 今天倒是支棱起来了，把燕家别墅守得密不透风，连大门都没让他们进！ 等祥叔把人全轰出去了，孟静娴挺直的背脊才一下垮了下来，返身进客厅，急匆匆往楼上跑。 回到楼上打开房门，男人靠坐在床头，腿上搭着被子，手里还拿着公司带回来的文件，正在翻看审阅。 孟静娴抿唇，上前将他手里文件抽走，“说好了要静养，不能再劳累，在家的时候不准处理公事。” 燕淮浓眉皱起，“我还没到病得起不来床。” “那也不行。”孟静娴飞快将文件全部收起。 违背男人的意思做这些，到底胆子不够大，只靠憋的一口气撑着，完全没敢跟男人对视。 是以错过了男人眼底的无奈。 “就是个小风寒。”他道。 妇人没回头，“小风寒也不能大意，你以前身体一直好好的，连感冒都很少。” 顿了顿，妇人道，“现在不比以前，年纪大了得注重身体了。” 燕淮，“……” 好好的，提什么年纪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三四四章 你爸及格了，别人就得拿零鸭蛋了 在公司早会上接到电话时，燕淮忧急攻心，当时是真的晕了过去。 醒过来就要立刻飞去惠城。 直到接到第二通电话。 傅燕迟打来的。 这次七七受伤，彻底动了燕家逆鳞。 傅燕迟决定将计就计，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父子俩一拍即合。 如此一来，京都这边燕淮就没办法离开，得坐镇大本营。 但是自己孙女、儿子儿媳相继告危，纵有天大的理由，燕淮不过去现身探望也不合理。 所以才有了称病这一出。 病得起不来了，没法去。 让燕淮意外的是自己妻子那样软绵绵的人，演起戏来还挺有天分。 把一波波上门想窥探情况的人硬是拦在门外，还唬得一愣一愣的。 “七七下午六点吃过晚饭会打电话来，到时候我叫你。现在时间还早，你歇一歇，别老操心公司的事儿，有阿迟呢。” 孟静娴把所有跟公事相关的东西全部收好，拿到离男人远远的地方，等整理完了，自己又忧心上了。 “淮哥，听阿祥说现在公司里已经开始乱了，会不会到最后没法收拾” 燕淮躺下，把被子拉上来盖上，“越是局势混乱，才更能辨清忠奸。燕氏盘子太大了，久而久之，把砂砾也掺了进来。” 他道，“不用担心，这些，不过是个必然过程。” 等事情结束，砂石肃清，燕氏会变得更加稳固。 有阿迟那个混小子在。 还有燕希，以前不成器的小混蛋，现在也开始成长了。 璞玉经过雕琢，日后，也定会大放光彩。 不管外人怎么羡慕嫉妒，他们燕家，都会越来越好。 “阿娴，五点半就把我叫醒，我得起来等七七电话。” “好，你安心睡吧。” 孟静娴将漏了缝隙的窗帘拉好，回头，男人已经沉沉睡去。 两鬓如霜，眼角有了皱纹。 眼底下还有劳累熬出来的黑眼圈。 孟静娴挽唇柔柔一笑，眼里浮出眷恋跟心疼。 男人为燕家付出了几十年，克己自律，这还是他第一次放纵自己把时间花在睡眠上。 是该好好歇歇的。 都快六十的人了。 以为自己还年轻哪 妇人心头暗暗腹诽了句，又不由忍笑。 可不能当着淮哥的面说，说了每次他都要不高兴，脸色黑漆漆的，沉得很。 …… 十二月中，惠城上空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 雪花一片一片，自高空而下，蹲在窗口往上看去，乌压压一片。 “蛋蛋，下雪啦。”娃儿在墙角捧着小脸，眼睛像洗涤过的黑葡萄，水润莹亮，里头寻不出一丝阴霾。 蛋蛋爬出意识海，窝到娃儿发顶，没说话。 这场雪，还是赶不上九二年那场来得大。 好在，宋月凉的危机解除了，蠢崽儿这辈子，会始终父母双全。 九二年的悲剧，不会再发生。 他从时空乱流冲回来救下小崽儿后，渣脑就哒哒给出了一行字。 【任务目标人物宋月凉，死亡倒计时解除。】 【系统成功完成任务一。】 【系统原身最新数据更新，备胎值+63】 对于完成任务的奖励，渣脑连提都没提。 草踏马。 最让蛋蛋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的备胎值一直在上升，他连个原因都找不着。 他有十足理由怀疑，这是渣脑在对他搞针对。 离谱程度人神共愤。 “蛋蛋，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开心吗”娃儿仰头，但是怎么仰，都看不到头顶上的小鸡仔。 蛋蛋冷哼，“有什么好开心的看个雪都得猫在墙根下偷偷看。” “爸爸说我现在不能靠近窗口呀，要是被人发现，爸爸的考试就会得零鸭蛋。” 娃儿边说，边猫着腰离开墙根，吭哧吭哧爬上床。 那模样，看得蛋蛋想在她小屁股上来一脚。 “蛋蛋，爸爸都是大人了，你说他在考什么试呀” 蛋蛋，“这个试可牛批了，只要你爸及格，京都商圈就得改朝换代。” “为什么” “因为你爸及格了，别人就得拿零鸭蛋了。” 七七有点同情，叹气，“那我到时候让爸爸安慰一下他们，鼓励他们回去以后好好学习，下次再考。”八壹中文網 病房门咔哒打开，张细凤跟傅老爷子拎着保温桶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娃儿耷拉着眉毛的小模样，张细凤揶揄，“咋唉声叹气的是不是肚子饿了婆婆今天煲了猪肚汤，煲了好几个小时呢，猪肚一嚼就烂，这就盛出来给咱七七填肚子。” 傅老爷子不甘示弱，“还有太姥爷焖的五花肉，咬一口滋的流油，香得不行！” 娃儿眼睛亮起，舞着小爪子，“哇！七七今天肯定能吃三碗饭！” 病床前，两老一小气氛欢乐得不行。 蛋蛋飘到一边，默默看着娃儿笑起来时圆润的三下巴，陷入沉思。 他家小崽子住在医院这段时间，每天肥半斤呢吧 三下巴，一手五个小酒窝。 他管还是不管 瞅了眼娃儿吃饭时眉开眼笑的模样，蛋蛋啧了声，滚回意识海。 算了。 上辈子饿了七年。 这辈子谁不给小崽儿吃饱，那都是跟他萧蛋蛋作对。 再说了，小崽儿胖嘟嘟的更好玩，走一步浑身肉都颤两颤的模样，多逗人啊。 隔壁病房，董望舒正在给燕希化妆。 作为一个遭逢巨大变故、理应焦虑颓丧的人，怎么能精神爽利满面红光呢 董望舒抄了一个化妆箱过来，拼命把粉往燕希脸上扑。 “咳咳咳！你悠着点，扑面粉团子呢”燕希被呛得咳个不停。 “嚷嚷啥不得把你脸整白点么趁着休假吃出一身膘，你走出去谁信你正逢失意啊”董望舒一巴掌糊上青年脑门，“别动！这膀大腰圆的体型一时是改不了了，你脸必须给我面无人色、摇摇欲坠！” “你干脆说让我摆出随时要嗝屁的样儿得了！” “你说得对，就这么整，眼睛下面来点乌黑，眼眶要看起来凹陷，最好眼里全是红血丝……我给你来一拳，把红血丝打出来” 燕希抬头，面无表情看着眼前人，考虑要不要把化妆箱扣她头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三四五章 空气突然安静 多日调整，宋月凉濒临边缘的情绪慢慢好转。 只是人依旧待在医院里，做出正在治疗的假象。 公司的事情有陈默在，暂时还能应付得过来。 傅燕迟经由老院长摇头叹气的诊断，从重症室转回了vip病房里，由家人照顾着，听天命“等死”。 夫妻俩坐在病房书桌旁，一并埋头处理公事。 耳边时而传来坐在另一端化妆的男女幼稚对呛，本来清冷的病房显得格外热闹。 “傅燕迟，我们还要在医院里呆多久”燕希开始怀念起每天在厂子里混的日子，忙是忙了点，但是充实。 现在一天天待在医院装低迷，闲得头顶都快长蘑菇了。 “再等几天，”傅燕迟抽空瞥青年一眼，“急什么公司不是有黑子在看着” 燕希丧着脸，“那不还有个厂子嘛。” “厂里也有老村长跟陈家二叔在，要是有人挑事，还有王建中能压阵。” “……” 说得他一点用处没有，燕希暴躁。 他现在连王建中都赶不上了 脸一歪，脑门又挨了一下，“别动！还能不能好好化了姐姐告诉你，你在厂子跟公司，真没你以为的那么重要，少了你一点事儿出不了！” “你是不是女人，力气恁大”燕希怒了，故意往女子胸前扫过一眼，“怪不得叫‘叔叔’，基因突变的吧” 董望舒一顿，表情扭曲，“基因突变老娘有料得很！你眼睛糊粑粑了看不见啊！” “看见了，挺平坦。” 董望舒那个暴脾气，把外套直接脱了砸青年脸上，“有种你再看一次！” 她今天内搭了件紧身毛衣，脱下臃肿外套后，毛衣紧贴身体勾勒出曼妙曲线。 为了让燕希哑口无言，还故意把身体挺了挺。 丰满正好怼到燕希鼻尖，淡淡的香水味往鼻腔里钻。 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安静。 宋月凉早就拿书盖了傅燕迟的脸，但是这个举动仅仅聊胜于无。 她叹道，“要不你们换个地方慢慢讨论” 那边，青年男女已经闹了大红脸，飞快拉开距离，望天的望天，穿外套的穿外套。 “咳，月月，我明天再过来看你，批发市场忙着呢，我先走了啊！”董望舒溜得飞快，头都没敢回。 出了病房啪啪给自己两巴掌。 玛德。 她脑子被门夹了 跟那个幼稚鬼争什么输赢 一世英名瞬间丢了个干净！ 以后别见面了！ “嫂子，你看见的啊，我可没欺负你闺蜜，是她先用身体攻击我。”病房里，燕希努力给自己找补。 宋月凉，“嗯，你眼神飘什么” “……”燕希低头装作找大哥大，“我给黑子挂个电话，咳，你们慢慢处理公事，不用管我。” 溜进洗手间，燕希对着空气挥了一套组合拳，这才装模作样打电话。 得打。 不然回头有人问起，结果他压根没给黑子拨过电话，那不是明晃晃的撒谎吗 不能再丢人。 “喂，黑子啊嗯，是我，燕希，啊，你吃饭了吗没吃啊那没事了，再见。” 黑子正在公司业务经理办公室。 本来年后才上班，结果临时被召了过来看场子，所以办公室也是临时划的。 除了一套办公桌椅跟个座机，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 现在下午六点多，指点手下业务员忙活，他跟陀螺似的转了大半天。 刚刚停下来，已经饥肠辘辘。 本来还能忍的，结果有人打电话问他吃了没 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黑子沉默半晌，吐出俩字，“有病” 下班时间到。 黑爷不加班。 拎起外套走出公司，启动停在公司门口的雅马哈，黑子一轰油门，风驰电掣往桃溪村回。 公司给他安排有临时宿舍。 他一次没进去住过。 到了下班时间，习惯性的就往家回。 可能，他认床。 岳丈跟丈母娘每天都会多煮饭，他也得回去帮着吃点。 不然会剩。 再过几天就是年关了。 从七七出事到现在，将近半月时间，桃溪村里的气氛一直不好。 头两年，临近过年的时候，村里老老少少的脸上总挂满笑，期待新年到来。 但是今年大家伙都高兴不起来，忧心七七一家的情况。 篱笆小院十多天门户紧闭，没有一点烟火气息。 尤其到了晚上，院子里黑漆漆的，村民们只觉不习惯。 每天都有不少人特地绕路过来，往院子里看一眼。 陈建和跟老村长更是天天过来。 打扫一下院子，清理一下积雪，整理一下灶房里的柴火，给水缸换一换新打的水。 万一七七他们回来了，能有干净的水可以用。 张细凤的菜园子，罗玉琼跟林翠芳几个妇人家也隔天就来看一回，除除草，松一松地垄。 看着时候往菜地上撒些菜种子，保证菜园里青菜不断。 还有人时不时过来帮加固院子周围的篱笆墙，在门边站上那么一会子。 就连狗蛋跟华子几个，平时聚在一块也多会选择篱笆小院。听大人说，院子里常有人走动，才会不落人气。 大家都想张婆婆，想七七，也想对他们很和气的傅叔叔跟宋阿姨他们。 陈建和家最近晚饭都吃得挺晚。 林翠芳看着时间，七点才开始煮饭，这样黑子回来的时候八点左右，刚好能赶上吃。 一连十天都是如此，到现在已经变成习惯了。 冬日天黑得快，七点已经夜色四降。 堂屋里起了火盆子，陈建和跟老村长坐在火盆旁闲唠嗑。 两人眉头都锁着。 “唉，也不知道七七跟小傅到底怎么样了。”老村长沉沉叹息，眼里是压不住的忧绪。 “会好的，七七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陈建和答，眉头却没有舒展。 市医院那边层层保镖守着，听黑子说不让外人去探望。 到现在也没个消息，哪能不忧心 “黑子快回来了吧” “快了，小希得守医院里，公司暂时让黑子帮看着，忙得很，每天都得到五点多六点多才下班，赶回来要八点多。”陈建和往外看了眼，“今天下雪了，雪天路滑，兔崽子开的摩托，可别路上打滑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摩托轰鸣呼啸着由远而近。 男人脸上这才松了些。 老村长也坐直了身子。 现在他们想知道七七的消息，都得靠黑子帮着打听一点半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三四六章 兔崽子，装大尾巴狼! 摩托车稳稳开进陈家院子，熄火。 车上身高腿长的青年跨步走下来。 院子里外的积雪已经打扫过了，碎雪堆在墙根下，跟个小土堆似的。 青年经过碎雪旁边时，冷不丁一阵寒风吹来，冻得他打了个啰嗦。 灶房里，林翠芳探了个头出来，“黑子回来啦先去堂屋烤烤火，饭菜马上端上去，咱就在堂屋里边烤火边吃，这么冷的天开摩托回来，可不得冻坏了。” 黑子应了声，顺势往灶房看了一眼，正好跟同样探头出来的姑娘视线对个正着。 瞅着姑娘飞快缩回脖子，不自在躲了开去，黑子勾了下唇角走进堂屋。 火盆子旁，陈建和已经给他抽了张凳子放在旁边，“咋样七七那边有没有消息人现在到底咋样了” 老村长也目光殷切，连声问道，“惠城市医院是咱们这里最好的医院，医生的医术一定很高，七七一定会没事的吧” 老人眼里的担忧，无法遮掩。 不过十来天功夫，他脸上皱纹都多了不少，眉间川字印很深刻。 眼底下还有无法安睡的青黑。 陈建和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 黑子撇开视线，一瞬后再回过头来，在凳子上坐下。 朝两个长辈招招手，三个脑袋凑在一处，黑子飞快低声说了几句话。 老村长跟陈建和脸色立刻亮了起来，控制不住，高兴得高声道，“真的” 随即察觉不妥，立刻把声音压低，又悄悄问了次，“真的” 黑子点头，低声道，“燕家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傅燕迟封锁消息放烟雾弹，应该是背后有什么计划，所以没办法把七七的情况如实告诉村里人，免得走漏了风声。这事情你们就当不知道，在外面表现还跟以前一样，每天多皱皱眉多叹叹气，等过了这段时间事情解决了，七七就能回来了。” 他着重叮嘱，“爸，一定要保密，你跟老村长跟七七家关系最为密切，背后说不定就有人在暗处盯着你们。你们在外面一个乐呵，可能傅燕迟的计划就得毁于一旦。” 陈建和跟老村长哪有不应的道理，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就是在外面的时候一定要皱着眉头，要唉声叹气！演戏嘛，咱懂！” 这会子他们心里总算放心了，压在心里的石头搬开，两人立刻轻松起来。 不过没敢得意忘形，依旧把眉头皱得能打结的模样。 “那七七那边你去看过没有她的伤咋样了是不是快好了还有小傅，他是个身体弱的受不得刺激，当真没事月月呢，月月也安好吗” 黑子摇头，“不知道，我没去看过。” “……没去看过，你说的那么像真像样的”陈建和嘴角抽了抽，抱着一丝希望，“小希告诉你的” 黑子，“不是，我猜的。” 陈建和、老村长，“……” 两人嘴角往下一拉，当即就想找东西往黑子身上抽。 眼看着马上要开饭了，自己肚子又饿的不行，连骑了两个小时的车回来，差点没把人冻成冰棍，黑子不想整事耽搁自己吃饭，总算开口解释了一回。 “燕希今天给我打电话，我从他说话语气里猜出来的。要是那边真有什么事情，他语气不会那么轻松，还能跟我开玩笑。放心吧，真没事，要是我猜错了，等七七回来以后你们再揍我行吧先吃饭” 两个老的被安抚住，这才偃旗息鼓。 别的不说，黑子为人活泛敏锐，这一点，他们是不得不承认的。 此时林翠芳跟桃花已经搬了饭桌上来，架到火盆子上头，摆上饭菜，准备开饭了。 因为是算着黑子回家的时间来做饭，上菜的时间刚刚好，菜还热腾腾的冒着暖气。 一家子招呼上老村长，边吃饭边唠嗑。 陈建和还特地找出一瓶酒来跟老村长小酌两杯。 在外面不能露馅儿，在自个家里总能庆祝庆祝吧。 桃花是挨着黑子坐的，姑娘家脸皮薄，全程吃饭都低着头，没敢随意抬眼。 只是在夹菜的时候，总会趁人不注意多夹上一两筷，悄悄放到某人面前的菜盘子旁。 肉菜堆的老多。 长辈们简直没眼看，干脆就当自己没看到。 黑子没有什么别的表现，唯漆黑眼底，藏了隐秘笑意。 平和轻暖。 柔化了眼睛给人的凶戾感。 吃过饭，看时候不早，老村长先回家歇息了。 担心雪天路滑，晚上光线又暗，老村长一个人走在路上让人不太放心，陈建和打着手电把人送了回去。 等再回来的时候黑子已经走了。 灶房里还亮着灯。 陈建和走进灶房，看到自个媳妇正在烧水。 “大灶上不是有热水吗洗澡洗脚的尽够了，咋还烧小灶”他问。 林翠芳回头，脸上挂着笑意，往一旁凳子示意了下。 只见凳子上摆着两个枣红色的软胶热水袋。 这玩意儿镇上也有卖，只是贵的很，十来块钱一个。 乡下人家一般不舍得买这个东西。 冬天冷虽然冷，熬一熬也就过去了，犯不着花那个钱。 “黑子买回来的，给咱跟桃花一人一个，说是装上热水往被子里捂，一晚上不冻脚。” “就他道道多，十多块钱一个呢，花这钱干啥”陈建和哼哼，嘴角却爬上笑意。 臭小子。 还挺有心。 只是心情没好上片刻，陈建和发现不对劲了，“桃花呢咋不见人了” “哦，黑子说他那开水没了，让桃花给他打一壶，桃花跟他过去拎暖水瓶去了。” 陈建和脸色瞬间漆黑。 兔崽子。 装大尾巴狼！ 他就说好端端的给他们送什么热水袋，原来在这等着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建和脚跟一转就往外走，“我找他去，兔崽子！” 林翠芳无奈，拉了他一把，“去啥去桃花跟黑子年后就要结婚了，年轻小两口的，还不兴两个人有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啊咋跟个老古董似的，一点眼力见没有。” “这是眼力见的事吗年后结婚那也是年后，现在还没结婚呢，能让他们乱来呀” “你不信黑子也该信咱桃花，桃花是能乱来的人吗真是，榆木脑袋。” 陈建和气得横眉瞪眼，一会说他老古董，一会说他榆木脑袋。 他咋突然就啥啥不对了 ( 第三四七章 改邪归正了啊 陈建和浑身冒黑气间，出去的小年轻俩回来了。 一前一后进了家院子。 走在前头的就是他闺女。 桃花头低的快要埋到胸口，步子走得飞快。 看到他杵在灶房门口，还装作自然地喊了一声，紧接着埋头就冲进了堂屋。 欲盖弥彰，一看就有事！ 陈建和虎目转向后头慢悠悠走着的青年，瞅着他空空的两手，哼道，“不是要打开水吗暖水瓶呢” 青年一本正经，“回去看了才发现暖水瓶里还有半瓶开水，暂时用不着打新的，这不我把桃花又给送回来了。” 这冠冕堂皇的理由。 陈建和都听到自己牙根咔咔响了，偏生还无可奈何，真不能拿青年怎么样。 气死他了。 他虎着脸，“人送到了，赶紧回去睡觉去，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去城里上班呢吗一来一回的骑车也不嫌冻得慌。” 说完人往堂屋走，“你等会，我那里有副以前留下来的手套，一直没怎么用过，你揣上，骑车的时候戴。” 林翠芳在灶房里悄悄抿嘴笑。 终归到底还是心疼人，男人就是死鸭子嘴硬。 “黑子，明天一早上班前过来一趟，我给你弄些吃的垫垫肚子再去上班。”她往外扬了一嗓子。 立刻得来青年应答，“好。” 桃花早就跑进了房里躲着，没好意思出来。 年轻姑娘扑在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手指无意间划过唇瓣，本就已经红彤彤的脸蛋再次爆红，干脆扯着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了起来。 听着外面青年若无其事的应答声，桃花咬咬唇，翘着嘴角，在被子里轻骂了声臭流氓。 咄咄—— 窗户被人敲响两声。 桃花的房间就在堂屋前脸，听到声响浑身一紧，没出声，也没敢动。 在她家里会这样敲她窗户的，除了那个臭流氓还能有谁 也不知道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窗外，青年两手插兜，高瘦身形懒懒斜靠窗台。 拓在窗户上的影子不算伟岸，却莫名让人心安。 叩了窗户后，青年没有说话，一串口哨声响起，旋律悠扬悦耳。 是邓丽君的甜蜜蜜。 下了大半天的雪已经停了，一轮明月高悬半空，月辉明亮清冷。 洒下的月光笼着雪后农家小院，冬夜里静谧温馨。 房内，桃花静静听着，红着脸，嘴角再次上扬。 “吹个没完了！” 平地一声吼，哨声戛然而止。 陈建和脸色漆黑，手套甩到青年身上，“赶紧回去洗洗睡！” 臭小子胆儿肥，当着他面调戏谁呢 “爸，那我回了啊。” “滚蛋！不回你还想搁这睡咋地” 青年已经迈出去的步子收回，认真道，“也不是不可以，那我就不走了” 陈建和左右张望，抄起搁堂屋门口的高粱扫帚就要上演全武行。 黑子拔脚跑，“妈，我先走了，明早给我烙几张饼！” 等青年跑出老远，院子里接二连三的，爆出闷笑声。 林翠芳是给乐笑的。 陈建和是给气笑的。 得了七七一家子都安好的消息，陈建和跟老村长这天晚上都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临出门去帮忙照看厂子时，才搓搓脸，挂上一副愁容。 七七出事的时候，燕希急着赶去医院，当时拜托他们两个村里有些声望的长辈，帮忙照看一下厂子。 所以这段时间，两人每天都要去厂里走一圈镇镇场。 厂长家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加上出事地点就在离厂子不多远的学校，消息自然瞒不住。 当天厂里就已经传遍了。 开头两天燕希一直没在厂里出现，工友们少不得胡乱猜测，闹得人心不稳。 七七食品厂是以燕家小公主名字命名的，如果小公主出什么事，那这个厂子还开不开的下去 不定燕家直接把厂子一收，就离开惠城回京都大本营去了。 燕家有钱，未必会在乎这么个小厂子。 但是大家伙不一样啊，那么难得能在家附近找到好工作，工资高待遇好福利香。 一旦厂子收了，大家伙可得麻爪了。 为这个，每天都有不老少人跑到陈建和跟老村长面前，心慌慌的打听情况。 两人到达厂子的时候刚早上八点。 头天下了雪，厂子大门前的路道却干干净净的，积雪被人清理过了，扫到了路两边。 王建中带着花衬衫，还有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几个壮汉，五大三粗的，就在厂子周围巡逻。 架势还挺唬人。 就是穿的那大袄子，还有手里提着的火笼子，有点败气势。 “都给我精神点！来上班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干什么眼看大过年了触霉头呢” “单车往棚子，别人往哪停” “诶诶诶，工牌呢带上！别瞅着厂长不在就随便散漫！我这本子上可记名了啊，月末拿不到全勤别怪天怪地！” “你们干什么的工厂重地！闲杂人等不准靠近！配方外泄了你赔啊” 巡逻队一路走一路吆喝，丁点错处都别想瞒得过，工服穿戴整齐了，工牌戴好了才能进厂。 连哪个妇人滑了一络头发丝，都得重新扎整齐喽。 老村长跟陈建和两个停在厂子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啧啧称奇，“王建中那眼睛，狗眼呢吧那么尖” 话音刚落，王建中就豁地扭头过来了，横鼻子竖眼，“说我坏话呢站那么远以为我听不着啊” “夸你呢！王老哥，厂子有你在外边帮看着，安全不少！等厂长回来了，我会如实汇报，给你记一功！”陈建和走上去，拍拍王建中身上的大袄子，认真严肃。 王建中嘴角抽了下，抖搂肩膀，“去去去！别给我戴高帽！不是要看厂呢吗赶紧进去吧！” 老村长走过去，也拍拍王建中肩膀，“建中啊，我老李对你刮目相看，这种时候居然没浑水摸鱼占便宜，改邪归正了啊！” 王建中，“……” 冷笑。 这俩专门埋汰他来的 都滚蛋！ 不是一路人！ “等厂长回来了，你也在厂长面前替我们说几句好话，给咱弄份工资、福利什么的，我就真谢谢您了！” “好，我当哥哥的记下了！” 王建中顿了下，若无其事吆喝巡逻队继续巡逻。 等工人都到齐了才离开。 回到家，坐在自家堂屋里乐得抖腿。 事情有门！ 这一波他站队正确，溪中村超过桃溪村什么的他就不想了。 但是，未来溪中村肯定能咬着桃溪村尾巴，称个萩芦镇第二村！ －－－－－－题外话－－－－－－ 过度章，大家看个乐呵，下章进剧情 ( 第三四八章 京都，金家 又是一年新春到。 京都上空漫天烟花，绚烂至极，喜庆无比。 站在随意一处街角展目四望，皆是瑞雪兆年，喜气洋洋。 城中名流金家设宴贺新年。 时间定在大年初五晚，地点金家城郊小庄园。 当夜与会宾客如潮。 全是在京都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家。 推杯交盏间，少不得说起燕家的事。 今天这场宴会只有燕家没来。 有人托着酒杯，装模作样感叹，“这样的盛宴燕家居然没有出席，真是可惜了。” 立刻有人应和，“是啊，燕家圈内翘楚，但凡京都哪家有盛事，宴会上总能看见燕家人的身影，今天居然一个都没见到，看来燕家的情况确实不好啊。” “听说惠城那边，燕家长公子跟他女儿两个还在轮番抢救，生死难料，这种时候燕家人哪有什么心情参加宴会。” 又有人语气不明笑道，“恐怕燕董事长就是想来也来不了吧。年前他公司财务出了差错，险些造成几千万的损失，燕淮当即急得养病都顾不上了，急匆匆的赶到公司。那天不少人亲眼看到了，他是坐在轮椅被人推着来的。” “哎哟，燕董事长病得这么严重了之前他一直不肯露面，家里也不招待客人上门，我还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被人打扰，在家躲个清静呢。没想到真的病了，这可有点难办，他要是一倒，整个燕氏怕是得大动荡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烈的议论着。 末了，众人齐齐看向被他们围在中间，如众星拱月的华发老者，“金老，您怎么看” 金老，金仲诚，京都顶级豪门金家现任掌权人。 年近七十，满头华发，但是依然精神矍铄，一双精明利眼让人轻易不敢迎视。 有能力有手段，在他的带领下，金家几十年来一直稳坐顶级豪门的位置。 地位仅次于燕家。 听到众人询问，大有看他风向的意思，金老无奈摇头，笑道，“诸位别这么看我，我跟燕淮也算是老交情了，他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希望他能安然度过这个关卡。况且燕家在京都是老牌大家族了，不管哪一方面都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影响力之深远我不说大家也都明白，咱们京都可不能少了燕家。” 众人闻言，暗自相觑一眼，纷纷笑着应和，“金老说的是。燕董事长是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肯定能度过这个关口，我们都等着他好好回来！在场诸位当中，起码有半数以上跟燕家都有着合作关系，他好大家好不是” 转眼，众人继续言笑晏晏，转了话题。 没人再提起无人到场的燕家。 宴会进行到一半，金老就借口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提前退场上楼休息。 金家小别庄占地几十亩，前后有花园，装饰假山奇石，种珍贵花草。 庄子主建筑是幢三层洋楼。 一楼客厅，二楼是给宾客暂时休息用的休息室，三楼以上则是金家私人空间。 此时三楼个人书房里。 金老坐在古典名贵书桌后头，一扫刚才精力不济的状态，坐地台灯柔白灯光下，一双利眼精明又冷漠。 “燕家那边财务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他问。 书房里还有两人。 金家长子金平四十来岁，相貌儒雅气质沉稳，恭敬站在书桌前。 次子金安也正值四十不惑，长年好吃好喝，身材发福，看起来倒显得更为随和些，正坐在沙发一角。 “燕淮亲自去了趟公司，已经把出错的财务辞退了，不过他病的好像确实挺厉害，处理这么一件小事情精力就不怎么跟得上了，后续事宜交给了他最为信任的属下张得力。之后财务这一块暂时由张得力监管。”金平道。 金老沉沉看向他，“张得力” 金平忙道，“张得力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再等几天，等燕淮放松警惕后，张得力就会运作，在财务这一块挖出个漏洞来。那时便是我们出手的好时机。” 闻言，金老点点头，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神色，将视线移了开去。 金平绷紧的身子方才缓缓放松，心头松了一口气。 不管什么年纪，只要在自己这个父亲面前，他就总会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被训斥。 父亲对家里后辈的管教是极为严厉的。 沙发那边，金安笑了声，“燕淮那只老狐狸怕是怎么也想不到，终日打雁最后会被雁啄了眼。他自己培养出来的心腹亲信，竟然是个区区几十万就能收买的白眼狼。” 金老目光往他一瞥。 金安立刻收了笑，将随意坐姿也收起，改正襟危坐。 不敢继续造次。 金老哼了声，“金乐呢” “金乐跟燕钦聚头去了。今年燕钦回京都过年，金乐特地约了班朋友给他接风，顺便探探那边的情况。” 金平刚答完话，沙发那边金安又忍不住嗤笑，“燕钦那人向来精明得很，大哥你有空得提醒一下金乐，可别下套子不成，反别人给套进去了。万一出什么差错，我们金家这么多年的谋划就全打水漂了，老爷子再疼爱金乐，他恐怕也担不起这个责。” 金乐是金平儿子，嘴巴甜，在金家最得金老喜爱。 金家老二金安对此一直心有不忿，他膝下同样有儿有女，哪一个拎出来都不比金安差。 偏偏，就是一个都入不了老爷子的眼。 金平哪能听不出金安这是在见缝插针上眼药，垂眸依旧恭恭谨谨的模样，“爸，金乐虽然看起来性子跳脱，但是心里是极有成算的，否则也拉不了燕钦上船。而且这次惠城那边的事情，其实也是金乐对燕钦的一个试探。如果燕钦还顾念燕家，他必然通风报信，结果就是事情失败，我们还得继续蛰伏。但是结果显而易见，燕钦什么都没做，我觉得这人目前为止，是能信任的。” 金老靠着靠背椅，柔白灯光从侧方打进来，在他脸部拓出阴影。 他一时没说话，房里另外两人的心忍不住跟着提上一提。 ( 第三四九章 大厦将倾 半晌。 书房里才响起沉沉声线。 “燕钦确实聪明，但是我相信金乐也不傻。既然人已经拉到我们的船上了，阿平，你把原本交给张得力的事情，交给燕钦去办吧。” 金平金安兄弟俩对视一眼，很快就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爸，你的意思是，让燕钦去当燕氏的蛀虫，在燕氏内部蛀出虫洞来，把他摆到前锋去对付燕淮” 金老眯眼，笑了笑，“他虽然已经跟我们在一条船上，但是想要获得我们更多信任，自然也该表表衷心。惠城那边事情是成功了，但是燕钦并没有任何作为，如今回来了，就让我看看他的本事吧。” 金平点头，“我这就去交代。” 老爷子这招不可谓不毒，被自己同一血脉的亲子侄出起被外人出卖，当然要更痛上许多。 而且不管燕钦事情办没办好，最后他都会暴露出来，到时候燕钦众叛亲离，只能继续紧紧扒着他们的大船。 而燕淮，如今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房子，再遭受一次沉痛打击，离倾塌也不远了。 京都是座不夜城。 尤其春节期间，越夜越热闹。 炮竹烟花声时时不绝。 城南皇冠会所，宾客满座。 燕钦在二楼玻璃卡座，手执高脚杯，倚窗往下望。 黑衣黑裤，姿态雅致风流，金丝边眼镜半遮眸，神秘又疏冷的气质，不知惹了多少注目。 他只视而不见。 下方，舞池里暗光流转，舞影绰绰。 这就是他在惠城的时候，喜欢去皇冠会所消遣的原因。 因为京都也有这么座高级会所。 名字一样，装潢布局也一样。 大概人在异乡看到熟悉的东西，总会不由自主生出亲切感。 娱乐会所是七年前出现的，短短时间就成为城中名流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有人说皇冠背后的老板能日进斗金。 有意思的是，至今为止，都没人知道皇冠老板到底是谁。 金乐接完电话回来，看到的就是男子举杯畅饮，喉结轻滑的画面。 他笑着走上去，跟男子一并靠着玻璃窗，顺势往卡座里示意一圈，“干嘛一个人站在这里嫌自己不够打眼啊后面好些个千金大小姐的，眼睛就差没粘在你身上了，兄弟带你过去熟悉熟悉” 燕钦回眸，淡淡道了句，“没兴趣。” “啧，怪不得圈子里的人都说你是高岭之花，这么多年，愣是没遇上一个看得上眼的”金乐顿了下，叹息，“总要走出来吧难不成还陷在里面一辈子不成。” “只是单纯没兴趣罢了。”燕钦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打了岔，“刚看你跑出去接电话，家里催你回去了” 金乐作势擂他一拳，不满道，“胡说八道，我成年以后家里就没有门禁了！……别说出去啊，让人笑话我！” 接着又道，“刚我爸来的电话，算了，我也不瞒你，有件事可能得你亲自出马。” 燕钦咬了支烟在嘴里，正要低头点烟，闻言动作顿住，抬眸。 眸色漆黑不见底。 “我说到做到，燕钦，事成之后，你想要的东西，我全给你。这是我金家的诚意。你呢” 打火机轻响，烟支点燃。 袅袅烟雾间，燕钦淡淡开口，“什么事，说吧。” …… 十五元宵。 元宵结束，意味着春节过完了。 新的一年伊始，万事万物该有一番新气象。 身为燕氏财团老员工，无数人都在心底祈盼新气象的到来，盼着燕氏能跟以前一样立得稳固。 只是新气象还没到，却先来了工商机关执法队。 进了公司就直冲财务部，铐了好几个人，搬走了好几大箱子的财务资料。 目的明确，干净利落，毫无情面可讲。 阵仗闹得很大。 那个下午，燕家别墅里电话响个不停，全是公司高层打来的通知电话。 燕淮接到电话后当即就要赶去公司，还没走下别墅门口大理石台阶，人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要不是有祥叔在旁及时扶住，滚落台阶后果不敢设想。 这一幕，恰被再次赶来燕家别墅的一群股东看了个正着。 当天晚上，就传出了燕家掌权人燕淮病危的消息。 及后，又有工商部门的消息传将出来。 燕氏财团的财务账目有问题，爆出坏账假账，燕氏背上偷漏税、洗钱的嫌疑。 现在只要再整理出足够的人证物证，燕氏的罪名就跑不掉了。 另外有多名燕氏的项目合作方上报，声称在合作过程中受到燕家手段打压逼迫，拿到的报酬或利润远远低于合理该得。 就连燕氏内部股东，也不断有人跳出来反水，指责燕淮在任董事长期间，刚愎自用，专断独裁，视股东的利益于无物。 要求撤换董事长、燕家长房下台的呼声日渐升高。 燕氏一时间内忧外患。 那几天，报纸报刊的头条新闻，全跟燕家有关。 大年刚过，京都的气氛就变得诡谲莫测。 气压低沉，人心惶惶。 在诸多劣势跟压力下，燕家长房却始终没有人出来发过声。 就连燕夫人孟静娴，往返别墅跟医院间，时而被记者媒体围堵的时候，也只摇头摆手，说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公司里的事儿。 燕氏出事不到一周，后续影响就出来了。 燕氏财团股价大跌，燕家及公司在圈子里的口碑也受了影响，跳崖式掉落谷底。 为了避免受到牵连，各大小合作方纷纷中止跟燕氏的合作，及时止损。 违约赔付通知跟雪片一样飞来。 燕氏上下乱成一团。 大厦将倾。 京都私立医院，高级病房。 孟静娴在保镖的护送下，好容易在记者的围追堵截中脱身，进了病房后立刻把门紧紧关上反锁。 接着从宽松外套里拿出一直捂着的保温桶，放到病床旁的矮柜上，把饭菜一样样端出来，“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样子。”燕淮睁眼，支撑着坐起，抬眸就看到妇人还红肿的眼睛，顿了下，看向静立角落的祥叔。 祥叔立刻道，“今天孟家来人了，撺掇夫人抛售燕氏股份。夫人让保镖把他们轰了出去，说以后跟孟家断绝往来。” ( 第三五零章 破釜沉舟，不能让你没了后路 孟家在京都上流圈子里只算薄有资产。 家里开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一直致力于往上爬。 而想要快速往上爬，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搭上大家族，跟大家族联姻，从中拿到好处。 孟静娴当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到她成年之后，家里就开始不停物色目标，想要把她卖个好价钱。 后来她为了摆脱这样被左右的命运，自己鼓了勇气找上丧妻多时的燕淮，跟他成为协议夫妻，才拿到了真正的自由。 一开始她能嫁进燕家，孟家是欢天喜地的。 只是没多久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孟静娴嫁进燕家之后，他们不仅没有拿到丁点好处，最后孟静娴更是连娘家都不沾了。 那些年，孟家人没少在背后痛骂孟静娴是白眼狼，却又拿她莫可奈何。 再不甘心，他们也不敢跟燕淮对着干，否则怕是连现在这样的生活都享受不到。 只是孟静娴没想到，燕家出事之后，孟家人居然会不要脸的找上门来，怂恿、威逼，软硬兼施的想让她卖掉燕家的股份。 孟家人会有这个胆量，必然是暗地里跟想算计燕家的人联手了，当了人家的走狗。 现在事情被祥叔说了出来，孟静娴只觉得一阵羞耻难堪，把脸扭到一边去。 她一点不后悔跟孟家断绝关系，但是羞于这样的事情闹到燕淮跟前。 自己家里人是什么德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只是在男人面前，她极力撑着最后一分体面，想让自己在他眼里看起来好一些。 而现在，那份体面被一把扯下了。 病房里的气氛多了几分压抑。 燕淮拿过摆放在面前的饭菜，慢吞吞的吃。 京都的冬天比惠城要冷得多，但是他吃到嘴里的饭菜都还是热乎的。 妻子把保温桶裹在怀里，揣了一路。 等吃饱了，搁下筷子，燕淮才开口。 “这次燕家的事情，最后能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还不可预料，说不定我真的败了。你这时候跟孟家断绝关系，等于在绝自己的后路。” 祥叔悄悄退出了房间。 后面的话，他一个外人不方便听。 彼时妇人看燕淮吃饱了，正倒热水准备给他漱口，闻言怔了怔。 走回病床前，把暖水递给男人，孟静娴在床边坐下，拿了搪瓷盆替他接水。 这么多年，她照顾他生活琐事一直都是如此，周到细致。 半垂眼眸，孟静娴轻声道，“从我嫁进燕家那天起，燕家就是我唯一的后路。” 她以他为天。 在很早很早以前，她的退路就只剩他，只有他。 “嗯。”男人嗯了声，没再多说其他，对孟家也没有再多提一个字。 漱了口，自己挪着靠在床头，从床边矮柜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开始安静翻阅。 “怎么刚吃饱就惦记公事，不是说好了趁这段时间多歇歇吗”孟静娴皱眉，下意识想拦着。 男人没抬头，还顺手从枕头不许败。不能让你没了后路。” 孟静娴进了卫生间清理搪瓷盆，再出来的时候，眼睛比之前又更红更肿了些。 眼里的光却晶亮。 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 又一周过去。 外面风声越发沸沸扬扬，燕氏财团持续走低。 公司里的股东们终于坐不住了，有人扛不住压力，已经开始着手出售手里的燕氏股份。 这时惠城突有消息传来。 之前一直频传病情危急的燕家长子傅燕迟，人醒了，即将登机回京。 随行的有其妻子，惠城女企业家宋月凉。 还有燕家长房二少燕希。 以及，伤情已经好转的燕家小公主。 消息一出，整个京都立刻掀起轩然大波。 在此之前，压根没人知道傅燕迟父女俩的情况，都在猜他们熬不熬得过这个春天！ 结果现在，人家马上要回到京都了！ 傅燕迟跟燕小公主没事，躺在病床的燕淮不得乐得立马跳起来 只要燕淮熬过来了，那么现在燕氏的那些动荡，就根本算不上事了。 唯一的难题，也就剩如何应对工商执法队的调查。 京都风向一下有了大转变。 燕家传出好消息，对背后的人来说就是坏消息。 金老爷子书房里，空气凝滞，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爸，现在怎么办我之前已经跟燕氏好几个股东谈妥了价格，眼看马上就能把燕那些股份拿到手，如今傅燕迟醒了，还要回京都，那我们的计划还要不要继续“金平皱眉。 傅燕迟这个时候突然醒过来要回京都，打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总觉得傅燕迟醒来的时候太凑巧了些。 金安解了西装外套纽扣，领带也扯得歪歪扭扭，烦躁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片刻后他牙一咬，“一旦傅燕迟回京，事情有所回转，燕氏股价也会跟着往上波动。我觉得计划应该继续，趁着眼下燕氏股价低的时候大量收购吸纳，一鼓作气拿到入主燕氏的机会。再者傅燕迟在燕氏的影响力并不高，他回来之后究竟会是什么光景，还不一定呢！这世上最难料的，就是意外！” 金安眼底划过狠色。 书房里的人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金平没吭声。 金老爷子依旧坐在古典书桌后头，眼睛微敛不显声色。 片刻后金老抬眸看向一直坐在单人沙发上没说过话的金乐，“阿乐，你怎么看” 金乐，“我都听爷爷的。” “哼，滑头。”金老哼了声，“燕氏的股份继续收购，另外，我们从燕氏撬过来的那些合作商，尽快跟他们敲定合作签下合同，价格不用开得太高，比燕氏给的价格还能再低一些，以后除了我们，不会有别人再敢跟他们合作，所以不管我们开什么价，他们只能接受。还有，让燕钦加快动作，在傅燕迟回来之前，燕氏的内部核心资料我要全部毁掉！阿乐，你记得保留证据，事成之后，把他送进去。狼崽子用用还可以，但是不能往家里养。” “我知道了，爷爷。”金乐点头。 脸上完全看不出在燕钦面前时表现的兄弟情义。 翌日，京都机场。 一行俊男美女从机场里缓缓走出，引了周围不少人侧目。 而当中最为养眼的，却是被俊美青年抱在怀里的小女孩。 五六岁模样，粉雕玉琢，漂亮得像个白玉娃娃。 ( 第三五一章 身上还有紫气护体不成? 京都冬天阴冷风大，温度比惠城要低得多。 下飞机前，大人们给她戴上了帽子、围巾、小手套，裹得跟个小粽子似的。 结果下地的时候娃儿笨重得都要迈不开脚了。 几个大人被逗得差点直不起腰，笑了好一会，傅燕迟才抱起气红了小脸的女儿，牵着宋月凉，慢悠悠走出机场。 燕希行在后头。 因为贵叔这次没跟回来，所以他身上挂了大包小包，手里还得拖两个行李箱，成了队伍里的人形搬运机。 好在有人接机，不然燕二少得当场撂挑子。 孟静娴跟祥叔一并来的，带着保镖，回去一路上，防护严密。 “奶奶，这里的机场好大呀！我跟爸爸妈妈走了好久才走出来的！” “奶奶，你去惠城的时候也是坐飞机吗你看见白云了吗云都没有飞机飞得高哦！” “不过这里真的好冷呀，七七冬天还是在桃溪村比较好，在这里要穿好多衣服，我都走不了路了！” 上车之后七七小嘴就没停过，一路嘚吧嘚吧。 孟静娴眉眼俱挂着笑意，把娃儿半抱在自己怀里。 不用多做什么，只听着娃儿这么说话，就觉得心情极好。 “奶奶，我待会能看到爷爷吗我想爷爷了。爸爸说爷爷也在考试，他考完了吗有没有拿一百分呀”一通感叹后，七七终于想起被她忘在最后的爷爷。 孟静娴失笑，“那当然了，你爷爷厉害着呢，肯定考一百分！” “爷爷也想七七了，只是他还得继续考试，所以才没能来接机。” 她出发过来接机的时候，男人绞尽了脑汁想一块过来，她跟祥叔好容易才把人拦下。 什么乔装打扮都没用，出到外头蒙混不过去的，男人身上的气场太独特。 这次要对付的也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万一露出破绽打草惊蛇，那就要功亏一篑了。 一老一小在车里聊得欢快，加上前后都有保镖护送，所以没有特别注意外面的情况。 蛋蛋两手抱臂坐在车顶，时不时挥一下翅膀，紧接就能听到周围传出点不一样的动静。 要么是岔道口不远处的大卡车突然油门刹车齐齐失灵，突兀停下。 要么是路边小土堆上即将要滚下来的大石头偏离预计轨道撞上行道树。 要么是车队前头猛地窜出来的人，莫名其妙摔回了后头小沟里。 七七跟孟静娴的车在前面，傅燕迟、宋月凉还有燕希三人坐的则是后面一辆车，恰好把这些诡异事件全看在眼里。 尤其燕希，他就坐在副驾上，看得真真切切，眼珠子都快掉了，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他妈的，见鬼了！ 不是，是神保佑！ 他敢肯定自己没看错，那些卡车、石头、还有碰瓷拦道的人应该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背后黑手想要制造事故让他们回不了市区吗 “现在可是法制社会！艹！”最后，燕希吼出这么一句话来。 傅燕迟跟宋月凉表现异常淡定，一点异样都没有。 “哥，嫂子，你们刚看没看见”抹掉额上冷汗，燕希惊魂未定回头。 傅燕迟这才面露疑惑，“看见什么大白天别神神道道的吓人。” 宋月凉也眉头微皱，“做白日梦了什么事” 燕希，“……”他不可能眼花，更不可能做白日梦，他没睡呢！ 他不死心，又问开车的司机，“你看见了吗” 司机，“二少，我只负责好好开车，其他的事情有保镖解决。” “……”玛德。 燕希头一歪眼睛一闭，干脆眼不见为净。 但是！ 玛德真真是诡异啊！ 就连他们下车走进医院，距离不远的地方，还有人身上莫名其妙掉了刀子出来…… 这次七七也看见了。 刀子从那人身上当啷一声落地，周围的人立刻惊叫着四散，空出一个真空带出来。 以至于地上的刀子特别显眼，寒光闪闪。 “蛋蛋，为什么那人来医院还带刀啊”瞅着很快被医院保安扭送离开的人，七七拍着小心口，悄悄问。 蛋蛋哦了声，“那人是神经病。” “……神经病好危险哦！” “是挺危险，所以以后人多的地方少去，神经病多。” 保镖队伍里，有保镖得了傅燕迟示意后，立刻悄无声息跟上了医院保安的脚步。 后续事宜，自有他们解决。 一行人安然无恙进了医院高级病房。 另边厢，收到手下汇报的金安，几乎要气疯了。 从机场到京都医院，一路上为了保险起见，他至少设下了七八处埋伏！ 结果无一例外，全被燕家人躲开了！ 而且躲开的方式极其诡异！ 人家压根什么都没做，全是他手里的人自个掉链子！ “他妈的，燕家那群人又不是真龙天子，身上还有紫气护体不成！” 事情就这么搞砸了，他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结果事情还没算完。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金安这次算是体验到这两句话的滋味了。 之前谈好价钱出售手里股份的燕氏股东来电，反口了。 傅燕迟跟燕希前脚出现在京都机场，后脚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都商圈。 半个月来一直走低眼看要跌停板的燕氏财团股票，股价开始以缓慢的速度回升。 这还只是刚开始，之后价格继续回升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除非燕家长房突然全部死绝。 否则，谁都阻挡不了眼前趋势。 手里握着燕氏股份的人又不傻，能卖高价，谁会跟钱过不去，现在就把股份给贱卖出去 不到半天，金安之前谈好的好几个股东，全都反悔中止了买卖。 京都医院病房里。 气氛热闹。 好容易小孙女来了京都，燕淮抱着人就不肯撒手了，含饴弄孙，人生乐事。 “还谈不谈正事了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着急呢人家已经打到咱家门口了！”燕希丧着脸。 他就知道自己是家里地位最低的，一直没变过。 同样是千里赶赴回来，老头子老妈子愣是没看他一眼，注意力全在小团子身上。 路边捡来的怕都比他要值钱！ 早知道他也给自己来个“身受重伤不能奔波”，待在惠城算了！ 回来干嘛 冷板凳全是他的！ ( 第三五二章 兵戎相见，智者胜 “心急则乱，你在那边创业也有一年多了，怎么到现在还这么沉不住气” 面对儿子，燕淮自然而然严肃起面孔，斥道，“一点长进也没有！” 燕希那个暴脾气。 下意识就要开口跟老头子对抗。 他自打去了桃溪村，就再也没有被人这样子训过。 即便是他偶尔做事不着调，傅家老爷子跟张婆婆教训他用的方式，也是让人觉得亲切的。 现在一回来就被老头子这样批责，燕希又恼火又委屈。 “爷爷说的不对哦，我叔叔会做好多事情，”他还没开口呛声，窝在老头子怀里的小娃儿就抢先替他鸣不平了。 “我叔叔会种地瓜，会摘西瓜，会劈柴，会煮饭，还会喂猪，还会开工厂开公司，会想出配方做饮料，连人家不要的废油他都能拿来变宝！”娃儿扳着手指头一一细数，夸道，“我叔叔可厉害了，比我爸爸还厉害！” “哟，真这么厉害呀那爷爷错怪你叔叔了！”两鬓双白的男人毫不犹豫开口认错，满面笑容。 对儿子跟对孙女俨然是两副面孔。 燕希心里的恼火跟委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视线撇开，有点不自在。 咳，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啦。 跟七七说的比起来，也就九成九吧。 “没想到咱家老头子还会夸人，诶傅燕迟，你好像没有被这样夸过吧”他杵了下坐在旁边的傅燕迟，故意问。 傅燕迟挑眉，“是没被这么夸过。” 青年立刻得意扬扬，嘴角飞上天，“那不好意思了啊，小胜你一回！” 傅燕迟跟宋月凉皆面无表情扭开脸，不跟得志小人计长短。 孟静娴暗暗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无奈又好笑。 老头子哄七七呢，还真当是在夸他呀 转头孟静娴也跟着一并去逗弄七七去了，不带多看小儿子一眼的。 虽然一年多没见，但是好像也不是那么想念。 等老爷子跟小孙女玩够了，父子三人才坐到一块谈起公司的事情。 宋月凉跟孟静娴见状，把七七带到了一旁玩耍，不去打扰他们。 “你们一回来，外面的风向肯定要转，现在就看背后的人能不能沉得住气。” 燕淮哼笑一声，沉稳自若气势自然流露，“他沉得住气，就得继续蛰伏，眼睁睁看着我燕家再次爬起来，然后在见不得光的地方再等个几年十几年，静待下一次机会。不过，这得看他有没有命熬。” “要是沉不住气，那就会立刻出手，孤注一掷跟我们燕家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最后鹿死谁手，就看谁的手段高了。” 傅燕迟笑笑，云淡风轻，“兵戎相见，智者胜。”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燕希左看看右看看，脸露茫然，“爸，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怎么你们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不是打仗吗那就应该上阵不离父子兵！怎么光撇下我一个了！” 燕淮眼角一抬，“你能干什么斗阴谋阴谋你不懂，斗阳谋阳谋你不会。在后面跟着，学着点！” “……”燕希转头看向傅燕迟，“老头子啥意思看不起我” 傅燕迟一本正经，“是让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意思，跟在后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等事情完结，对你进行考核。燕希同学有没有信心拿一百分” 燕希嘴角抽了又抽。 我可去你的吧。 傅燕迟轻笑，这才认真起来，“棋盘已经摆上了，接下来就看对方出什么招。燕希，你确实得多看多学，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情，可能就是你一个人作战了。燕氏是个庞然大物，能不能守得住就看你的能力能不能匹配。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我学还不成吗当我是小学生呢爷是有脑子的！” 燕希哼哼。 燕氏确实是个庞然大物，但是他一点不带怵的。 这不身边还有老头子跟傅燕迟吗就算他不行，他们也一定行。 咳。 …… 整个京都商圈的目光，都聚焦在京都医院那个高级病房。 第一天，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燕家长房后辈探过病之后就驱车回了燕家别墅，全程有保镖护送。 记者媒体被隔离得远远的，连人正面都没瞧着。 燕氏一直闹腾的股东们却开始有所收敛，似乎打算暂时按兵不动，先静观事态。 第二天，依旧毫无动静。 燕家长房后辈没有去公司，也没接受任何记者采访。 但是燕氏股价短短两天时间却上跳了好几个点。 此前急着跟燕氏终止合约，准备另寻去处的合作商们，也逐渐消停了下来。 纷纷持观望态度。 第三天。 金家终于坐不住了。 自打傅燕迟跟燕希回到京都，这两天时间里，他们对燕家长期筹谋的计划接连失败。 股权交易接二连三被人临时反悔。 不少已经动摇的合作商，也后延了签合同敲定合作的时间。 最重要的是燕家股价的回升，速度逐渐加快。 这些对金家而言，都绝非好事。 金老脸色头一次无比沉凝，堆叠皱纹的眼睛，沉暗阴戾。 “爸，目前我们收到的燕氏股份不足10%，已经签订合作意向的合作商多数是中小乙方，有大项目且前景可观的不到五个。现在要怎么办” 金平再次请示。 金老闭眼，牙关翕动。 眼下的燕家，就是块无比诱人的蛋糕，而他们金家才只吃上了一两口。 怎么会甘心 如果不加快速度，等蛋糕周围再次罩上防护罩，那他们就真的一口都吃不着了。 金家谋划了这么久，可不是为了白打水漂的。 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看着燕家再次爬起来。 金家被压在燕家之下数十年时间，就是轮也该轮到他们金家站一次塔尖了。 金老缓缓睁眼，眼里厉光大盛，“继续收购燕氏股份！另外，转告燕钦，两天之内把燕氏的骨干团队全部挖过来，我金家高薪聘请！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要是有谁不识相，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动静大了，总会被人抓住把柄。 一直隐在后方的金家，终于浮出水面。 ( 第三五三章 出手 燕家大厦将倾的背后，是金家手笔。 京都商圈因为这个消息，震了好几震。 有人大呼震惊。 也有人觉得在意料之内。 在京都，燕、金两家显赫程度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要是在这里做生意，就没人能绕得开燕家跟金家。 都是老牌家族。 都是豪富。 也都有名望。 奈何凡事总有个第二第一。 金家固然瞩目，但是只要一跟燕家相比，就会沦为万年老二。 燕家就像一株枝叶繁茂的参天古树，想要不被他的阴影遮住，除非把这株古树给锯了。 随着金家浮出水面，正式露出獠牙，两大家族之间的战争正式进入白热化。 圈子里其他豪门大族，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就算有所动作也是在暗地里进行，不敢摆到明面上来。 除非有一方正式垮台，否则事情没到最后，谁也不敢说会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转折。 万一站错了队，那后果不堪设想，对家族来说很可能会是灭顶之灾。 他们可没有一个人是能正式跟燕家或者金家对抗的。 金家加大了动作。 收购股份，高薪挖人，抢先跟乙方敲定合作签下合同。 这么大阵仗，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了。 这期间，燕家始终毫无动静，像是被打得没了还手之力。 一时间金家光芒大盛，登门者众。 金乐又在皇冠会所定了卡座，邀请了城中各个称得上号的豪门子弟参加，还专门绕道，亲自去接了燕钦。 天色刚擦黑，会所里就开始热闹起来。 卡座里男男女女争相围在金乐身边，言语奉承恭维。 “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金乐跟燕钦一块坐在卡座内设的小吧台前，酒杯跟对方碰了碰，“现在我们手里收到的股份加上吸纳的散股，已经有三十个点。” 闪烁旋转灯光下，他侧头笑看燕钦，眼睛光影明灭，“我记得你手里有燕氏十五的股权，只要你肯割爱，燕钦，我金家拿下燕氏之后，董事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燕钦转着酒杯，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显露出来的野心恼怒，“你的意思是，以后让我给你打工” “你现在不也是在给你大伯打工吗但是这么多年一直被他压着，来来去去只捞到个部门经理的职务。” “职务虽然低，但是每年的分红可不少。” “你爸妈已经同意了。你在燕氏烧毁、转移内部资料，篡改记录作假帐，也不知道被谁给偷拍了下来，他们怕事情爆出去你得把牢底坐穿，所以求到了我家老爷子那里，说是愿意用燕氏股份换那些罪证。”金乐大笑，站起来拍拍燕钦肩膀，“兄弟，你放心，我给你的年薪绝对丰厚。” 说完，他缓步走到卡座正中，立刻有人朝他涌去，如捧月。 站在人群中，金乐回头，再次朝燕钦隔空举杯，嘴角的笑，无辜又阳光。 那里的位置，曾经也有燕钦一份。 只是现在，燕钦只配待在角落了。 燕钦无声挑唇，淡然看着这一幕。 外套口袋里电话响起，他找了个角落接听。 “七七马上要开学了，最迟后天就得回去，不然赶不上开学。”那头传来男子清冽声线，轻松散漫。 紧接就有娃儿甜甜软软声线插了进来，“堂叔叔，七七在京都，你怎么不来看七七呀你送我的小熊娃娃七七也带来啦！” 燕钦怔了怔，沉默须臾，“堂叔叔有事情要忙。” “忙得都不能来看看七七吗我后天就要回桃溪村啦……上次在医院，你也不叫醒七七……”娃儿突然啊了一声，神秘兮兮问，“堂叔叔，你是不是跟爷爷还有爸爸一样，也在考试啊那你好好考，要拿一百分，不能比七七差哦！” “……好。”燕钦垂眸低应了声，眸光不自知的软了下来，“拿一百分。” 电话刚挂掉，肩头就被人拍了下。 燕钦回头，正对上金乐探究视线，“跟谁打电话呢心情那么好” “心情好”燕钦挑眉。 金乐手指往嘴角指了指，“这儿在笑呢，认识这么多年，少有见到你真正笑的时候，挺稀奇。” 金乐后方，不少人往这边看，视线落在燕钦身上，交头接耳的私语窃笑。 以前，哪有人敢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作态 燕钦轻笑一声，摸出一支烟，低头点燃，“跟我小侄女打电话。” “小侄女傅燕迟女儿看来她没把你当外人，小娃娃性子天真啊。” “是啊，天真的小娃娃，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呢”燕钦吐出一口烟圈，缓缓抬眸，眸光幽暗冰冷。 那一瞬的冷意，让金乐愣了下，随即眯眸，“怎么，现在才来打抱不平燕钦，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帮凶” “谁说的”燕钦拍拍男子肩头，转身离开前，笑意不明，“好好玩，今晚在这里，是你能爬到的最高位置。” 目送燕钦离开，金乐眸子彻底冷下来，同时，心头涌起莫名的不安。 “金少，你管他干什么，他现在就是只丧家犬，搭理他简直掉份。”后头有人扬声。 立刻引来一串附和。 “燕家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等燕家一垮，谁还认识他钦少啊。” “傅燕迟跟燕希回来好几天了，他们家公司乱成那样都没看到他俩露面，怕是他们家那老头要不行了。” “估计真是。燕淮一倒，燕家等于垮了主心骨，一群盲头苍蝇没人指引，哪还知道往哪飞，哈哈哈！” 卡座里霎时间全是捧高踩低的语言。 一楼舞曲节奏强劲，声浪穿透玻璃墙阵阵往里传。 金乐压下了心头那股不安，重新融入卡座里的氛围。 翌日，京都商业中心，金氏企业大楼。 一群穿着制服的工商部门执法队突然涌入，威武威严，气势锋锐。 铐人，搜查资料，搬东西…… 整个金氏企业在场员工茫然之余，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就在前段时间，燕氏财团也出现过同样一幕。 京都商圈再次发生震荡，所有世家名门全部陷入沉默。 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胡乱发声。 他们之前都猜错了。 燕家不是被打得没了还手之力。 或许在很早之前，燕家就已经出手了，只是静悄悄的，瞒过了所有人。 ( 第三五四章 地震平息，燕氏挺过来了 这天来到医院，病房里燕淮已经收拾妥当，住院手续也办好了。 看到爷爷换下病服，穿上了普通的常服，七七眼睛一亮。 扑上去抱着燕淮大腿，小脸灿烂得跟个小太阳似的，“爷爷，你是不是可以出院了你的病是不是好了” 燕淮揉着娃儿小脑瓜，把她抱起，笑道，“是，爷爷病好了，可以出院了。今天呀，爷爷就带你到处玩去！” 小孙女来到京都好几天，除了燕家别墅，就是待在医院里一直陪他，哪里都没去过。 不吵不闹，乖得让人心怜。 现在不需要再继续装下去了，燕淮首先想的就是带小孙女逛遍整个京都。 燕希今天也跟过来接人，看着爷孙俩相处的方式，眼热的不行。 他又杵了下站在旁边的傅燕迟，语气酸溜溜的，“我们小时候老头子哪里给过笑脸啊什么时候看见他脸都是板着的。现在年纪大了，还变个了性子了你看他笑的那个样儿，真肉麻！” 傅燕迟斜他一眼，挑唇，“你说错了，爸只对你一个人板着脸。啧，可怜蛋。” “……” 病房应该不禁止打架吧他能揍这混蛋吗 跟进医院的时候相比，这次燕家一行人离开医院的时候异常高调。 在医院门口一直守着不肯离开的媒体记者们，终于亲眼看到了燕家掌权人。 男人两鬓双白，却身姿笔挺，步履稳健，面色健康。 穿着黑色西装大衣，举手投足间都是迫人的上位者气息。 只是今天的燕董事长，身上还多了一股柔和。 那股柔和来自于他怀里抱着的，粉粉嫩嫩的小娃娃。 记者们一下来了精神，立刻抓住机会涌上前去，纷纷把话筒递到男人面前。 “燕董事长，请问就最近燕氏的动荡，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昨天金氏企业突然被执法，这背后跟燕家有没有关联” “听说这段时间燕氏动荡在内部引起恐慌，很多股东已经抛售了手里的燕氏股份，接下来燕氏董事会会不会重组” “现在董事长两位公子都已经回了京都，之后是否父子三人联手，为燕氏开创另一个盛景燕董事长对燕氏的未来有什么规划” 记者们抛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有尖锐也有友好。 燕淮停下脚步，在保镖们重重保护下，缓缓扫视了一眼，声调和缓。 “抱歉，诸位，公司的事情等我回去后再做决策，其他不便多说，暂不接受采访。还请各位让让路，我小孙女马上要开学了，今天我的所有时间都是她的。” 朝媒体记者们点点头，燕淮率先举步，带着燕家一行人上了停在医院门口的车。 记者们有心想要继续追问，奈何被保镖拦着不得寸进，只能无奈看着车辆离开。 早之前就听说燕董事长极疼爱他小孙女。 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整个京都公认的工作狂人燕淮，居然会在公司局势不利的情况下，还特地空出一天时间来陪小孙女玩耍。 这种程度何止是疼爱，简直就是疼到了心坎里了！ 不对！ 有记者开始反应过来，燕淮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陪小孙女玩，那是不是说明燕家跟金家两家的对垒，燕淮是胜券在握的！ 顷刻，在场的记者们拔脚就跑，抢时间一样奔回单位，写稿！ 这个时候谁能抢先出第一篇稿子，谁就赚一波大发！ 不管是燕氏还是燕家小公主，哪一个都是大噱头！ 二月的京都，气温依旧没有回转，雪断断续续的下。 城中各处都还能看到清扫后堆积未化的积雪。 “可惜时间不够，不然爷爷还能带你去城郊的平天山，看山顶的自然冰雕。还有后湖，等到三四月冰雪初融，那时候的景色最漂亮……京都好多名胜古迹，一天时间看不下来啊。”燕淮叹息。 抱着怀里小小软软的玉团子，孙女明天才走，他现在就开始不舍了。 多少年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心情了 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情绪也变多了。 七七在爷爷怀里转身，小手去撸他下巴冒出的花白胡渣子，眼睛笑弯弯的，“七七不用看景色，跟爷爷在一块七七最开心。” 明知道娃儿嘴甜哄自个，燕大佬还是被哄得眉开眼笑，心情舒畅。 要是小孙女一直待在京都多好 京都的教育水平不比惠城强啊 说来说去还是儿子不争气。 都成了上门女婿了。 把自己送过去不说，连他孙女都不姓燕。 每次只要想到这一点，燕淮看大儿子就格外不顺眼。 傅燕迟像是知道老父亲这会子不待见自己似的，接下来大半天时间都没出现在燕淮视线。 等燕淮带孙女玩半天累了，准备回程的时候问了一嘴，才知道兔崽子早在离开医院不久就静悄悄跟他们分了道，自己带媳妇过二人世界去了。 燕淮直接气了个仰倒。 这半天时间，京都风向也是一变再变。 燕氏董事长恢复出院。 燕氏董事长心情大好，亲自带孙女游京。 燕氏股价再次上涨。 工商执法部门公示，此前对燕氏的执法调查已经取得结果，燕氏是国家优秀民营企业，一切程序皆依法守法，希望燕氏继续引领标杆，再接再厉！带领其他中小企业共创辉煌！ 这场在燕氏持续了两个多月的地震，至此宣告平息。 燕氏挺过来了。 一众官网的是嫁豪门，之前认为燕淮醒来后需要面对的最大难题，就是执法调查。 结果没想到，燕淮刚出院，调查就给出了正面结果。 压根，就没有成为燕淮的难题。 外界声音又一次喧嚣尘上，这次全是褒扬。 入夜，吃过饭洗过澡，临到睡觉时间，七七在爷爷奶奶特地给她准备的公主房里转悠一圈，“蛋蛋，明天我们就会桃溪村啦。” 娃儿穿着粉色的薄棉睡衣裤，怀里抱着毛茸茸的大公仔，窝在被子里跟被小公仔埋了似的。 蛋蛋一翅膀妖风，把小公仔挥开。 “睡觉还要抱布娃娃，那是小屁孩才干的事情。” “……” 七七滑下床，把小公仔抱起又吭哧吭哧往床上爬，哼哼，“七七就是小屁孩！我才六岁！” “抱娃娃睡长不高。” “……” 蛋蛋咋回事，连个小公仔都欺负 ( 第三五五章 还来找揍? 公主房大小刚好，不会显得拥挤，也不会显得空荡。 整个房间呈现柔色调。 房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布娃娃跟小公仔。 靠墙还有个专门的博古架，放着各种玩具。 占据一整面墙的衣柜里，全是适合六七岁小女孩穿的漂亮衣裳。 就连飘窗的窗帘都是精心挑选的可爱款式。 这是上次燕淮跟孟静娴从惠城回来之后，就特地替七七准备出来的房间。 虽然小孙女说过以后会待在惠城，但是他们还是忍不住做了这些事。 万一小孙女哪次过来京都了，能有个自己专属的小地盘。 这是他们对七七的心意跟疼爱。 不论什么时候，七七都是这个家的主人，而不是客人。 七七虽然年纪小，但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这份心意她看在眼里，放在心里。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的时候，满心都是欢喜的。 娃儿在柔软的公主床上滚来滚去。 这还是两年多来第一次自己一个人睡觉。 “爷爷今天出院了。蛋蛋，你说爷爷的考试拿到一百分了吗” 七七其实知道爷爷住院不是因为生病。 这几天她去看爷爷，爷爷可一点都不像个病人。 聪明的七七猜到啦，爷爷一定是像她那时候住院的时候一样，要装作自己是个病人。 因为要考试，不能让别人知道。 蛋蛋落在床头，在娃儿枕头边上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翘着二郎腿。 “满分了。你爷爷厉害着呢，再加上你爸，两人都能拍一部无敌双煞的电影了。” 得到肯定回答，小娃儿满意了，眼皮子摇摇欲坠，临睡前又想起一茬。 娃儿努力睁开眼睛，问，“蛋蛋，那什么是二人世界呀下午爷爷听到爸爸跟妈妈去过二人世界了，爷爷好生气。” 蛋蛋，“二人世界就是你爸爸妈妈两个人偷偷跑出去，不带别人玩。” “那他们偷偷跑出去做什么呀。” “干坏事呗，不然你爷爷为什么那么生气笨！” 蛋蛋面不改色心不慌，糊弄得小娃儿信了个十足十。 七七小脸严肃下来，重重点头，“七七记下了。以后七七肯定不会跟别人过二人世界，我去哪都会带着爷爷奶奶、婆婆还有太姥爷，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叔叔一块玩！” 蛋蛋露出欣慰神色，翅膀拍了拍小娃儿脑门。 “不错，贼乖！” 一人一统，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双双睡去。 脑袋抵着脑袋睡得香甜。 而燕家别墅外面，这一晚的时间里，京城商圈几番震荡。 一个个电话不停的往燕家别墅打，一波波人也不停找上门来。 闹到夜半都不消停。 幸亏燕家别墅防卫严密，上门来的人不得其门而入，全被堵在了外头。 打进来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那些想要上门给金家求情的，或者急着跟燕家修复关系的人，一夜时间愁白了头。 第二天，从别墅去往机场的时候，七七看到别墅出去的一路两侧都站满了人，停满了车。 七七还特地趴在车窗玻璃前看了许久，满脑袋的问号，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那么多人，甚至还有些人想要朝他们的车追过来。 每个人都满脸的焦灼愁苦。 “蛋蛋，他们是来找爷爷的吗怎么他们看起来都好难过的样子” 蛋蛋，“因为他们考试都考了零蛋。” 七七耸着小眉毛，又往后方看了一眼，眼里刚溢出同情收了回去。 “那他们要好好学习了，会考零蛋一定是因为平时不用功。” 不用功所以考零蛋的人，不能同情。 随即，小娃娃就把那些人抛到了脑后。 马上就要回桃溪村喽！ 这个年七七没过好，因为要装病人，春节那天都是在医院病房里过的。 就连太姥爷跟婆婆，都陪着她一块在病房过年。 七七算了算，她离开桃花村已经快一个月了。 不知道村里怎么样，村长爷爷跟二伯他们有没有好好过新年。 还有村里的小伙伴们，七七不在家，他们肯定想她……的零食了！ 七七好想桃溪村呀。 临登机前，依依不舍的场面少不了。 当中还有个异类，燕希。 站在登机口外，看着即将要登机起飞的一家三口，燕希丧着脸，浑身丝丝冒黑气。 他被落下了。 燕氏在这场震荡里还有很多后续没处理完，他得留下来跟在自家老头子屁股后头，跟进后续。 傅燕迟那个王八蛋，还给他套了个枷锁，美其名曰商场深造。 他深造个屁啊他也想回桃溪村啊！ 他的事业全在那呢！ 这次为了给把自己营造成盲头苍蝇，慌乱得像个废物的模样，他愣是一次厂子都没回过，公司也没去。 “离起飞还有半小时呢，我现在去补票登机，应该也来得及——”他低声嘟囔，后面的话在老头子瞪视下自动消了音。 他就随口说说，过过嘴瘾，瞪他做什么 老头子整一个双面人！ “傅燕——哥，回去了你帮我去看看厂，还有公司最近两个月的业绩跟盈利，回头你记得跟我说一声。黑子那个瘪犊子连我电话都不接！” 燕希提起这个咬牙切齿。 他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哪得罪那犊子了。 一个业务经理，比他这个公司老板还架子大！ 像话吗 青年幽怨抱怨间，七七正搂着爷爷脖子说悄悄话，冷不丁一个抬眼，恰好看到了候机室另一头款步走过来的人。 七七眼睛一亮，立刻朝那边挥起小手，“堂叔叔！” 来人是燕钦，一身黑色休闲服，将他以往隐藏起来的疏冷矜狂展现得淋漓尽致。 鼻梁上依旧架着金丝边眼镜，却没了以往的尔雅温文。 像是撕掉了伪装的面具，这种气质反而更真切。 燕家在场的所有人，齐齐扭头朝他看去。 燕希最先变脸，握紧拳头凶神恶煞，“你来干什么上次没被打够，还来找揍是不是” 可惜预料中的剑拔弩张并没有出现。 黑衣男人打他跟前走过，只轻飘飘扫了他一个眼角，半点没停留。 显得他跟唱独角戏的傻逼似的。 把燕希气得毛都炸了。 ( 第三五六章 补过大肥年 越过燕希，男子最后停在燕淮身边。 “大伯，大伯母。” 燕淮点点头，嗯了声，语气平和，“来给七七送机” 燕钦视线落到眼睛晶亮惊喜不已的小娃儿身上，嘴角微微上扬，“七七难得过来京都一趟，总要送送的。” 七七笑颜灿烂，高兴得弯了眼，“堂叔叔，七七过年又胖了两斤，可是你瘦了哦。你是不是过年没有好好吃饭” “忙得没时间好好吃。”燕钦黑眸一瞬柔和，捏了下娃儿肉嘟嘟的小脸蛋，“下次过来，堂叔叔带你去玩，补上这一回的。” “那说好了哦，拉钩！” 一大一小当真拉起钩钩，还认认真真的盖了个章。 傅燕迟跟宋月凉在旁瞧着，也皆脸色平和。 就连孟静娴，对着燕钦也毫无异样。 这一幕，把燕希成功看傻了。 究竟是全家皆影帝，还是只有他一个人清醒 还是，又有什么大家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为什么家里人的反应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燕希不死心，跳到老爸跟傅燕迟面前，指着燕钦鼻子对他们重重道，“爸，哥，你们看看清楚，这是燕钦！这王八蛋是咱家里的叛徒！七七受伤住院也是他害的！你们是不是被他花言巧语蒙骗了” 燕钦垂眸看了眼快要戳到他鼻尖的手指头，扬起唇角似笑非笑。 跟看傻帽一样。 傅燕迟叹了声，拉住准备上去武斗的二哈弟弟，“这里没有叛徒，都是自己人。” “什么意思”燕希动作僵持在半空，回头呆呆问。 “就是计中计，燕钦到敌方卧底去了。”燕淮恨铁不成钢。 这个儿子是真不能跟阿迟和阿钦摆在一块，摆在一块就显得他特傻。 燕希原地凝固了好一会。 直到登机提醒响起，他才茫茫然回过神来，双目无神看着挥手告别的自家人。 果然，又又又有秘密不告诉他！ 他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们都没把我当自家人！！”燕希怒了，咆哮，满脸受伤。 小孙女已经开始走进登机通道，燕淮空出了手，没控制住，往青年头顶拍了一巴掌。 “吼什么我们也是自己猜出来的，阿钦谁都没告诉。” 燕希，“……”你们可真神。 此时，机场外头隐约传来警车滴呜声，穿着警服的人走进机场，径直涌向燕钦。 “我要去配合调查转做污点证人了。”燕钦笑笑，平静的迎着警方走去，经过呆滞的青年身边时，睨了他一眼，“那顿揍我记着，等我出来了双倍奉还，你跑不了。” 燕希，“……” 亲眼看着燕钦跟警方的人走了，心里震撼的同时，莫名难过。 哪怕此时已经知道燕钦无非是去走个过场，可是他还是不想看他被穿着警服的人钳着手臂押着走的模样。 ……这是他兄弟。 “爸，到底怎么回事”燕希情绪低落下来，嗓音瓮瓮的，“燕钦去做污点证人，以后他在京都的名声就好不了了。” 就跟没人愿意跟随时会反咬你一口的狼为伍，一个道理。 以后，燕钦在别人眼中就是只会躲在背后咬人的狼。 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他身上狡诈、阴狠、危险的标签，都会跟随他一辈子。 燕淮沉默须臾，望着机场出口方向，目光悠远，“这是他的选择。” 回去的路上，还是孟静娴看不下去儿子的低落跟茫然，解释了事情来龙去脉。 “马春兰整容去伤害七七的事情，燕钦其实也不知情。金乐很狡猾，故意露口风说要对付七七，试探燕钦会不会报信，但是具体行动却始终瞒着他。” “后来他回来过年，跟金家合作，都是权宜之计。” “公司的核心资料他全部悄悄转移了，毁掉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文件。” “还有公司里那些上蹿下跳的股东，里头没有一个是燕钦的派系，名单你也是看过的，就没发现这一点” “至于撬走公司骨干团队，能被撬走的都是不能继续重用的，留下来的以后才是公司真正的骨干。” “这一次，公司肃清了一大波跟我们燕家不同心的人，燕钦有很大功劳。” 瞅着侃侃而谈的母亲，燕希更疑惑了，“妈，你对公司的事情一窍不通吧还能给我解惑” 孟静娴，“你爸告诉我的。” 燕希呵了声。 还是他不够被重视呗。 不用解释。 他一点都不在意！ 飞机上，宋月凉跟傅燕迟也在低低讨论这件事情，但是两人谈的不是公司里的人，是燕钦那对父母。 “二房手里的股份，真的全部卖给金家了”宋月凉问。 傅燕迟点头，“卖了。现在金家手里的燕氏股权跟我们持平。” 宋月凉挑眉，不问了，“看你挺轻松的，那后续应该没问题了。” “月亮，你太聪明了，老公有时候很没有成就感。”傅燕迟轻笑，给女子跟女儿盖上小薄毯，“闭上眼睛歇会，剩下的事情不用我们操心，我爸的手段犹在我之上。” 什么股权什么持平的，七七完全听不懂。 听不懂七七就不听了，闭上眼睛装睡，悄悄在意识海里兴奋期待，“蛋蛋，我们下午就能回到家了！” 蛋蛋翘唇，“准确的说，是下午两点半。” 不提还好，一提，他也有点想念桃溪村。 此时的桃溪村，喜气洋洋，气氛比过年的时候还要好上许多。 原因无他，去篱笆小院打探消息的人全村告之，七七今天就会回村了。 村里上上下下的那个高兴，感觉今天才是真的过大年。 贵叔早早就被老爷子使唤去镇上，买了一车厢的肉菜回来。 排骨，猪蹄，大活鱼…… 留守的三人几乎半天时间都在灶房里忙活，准备好丰盛的饭菜，就等娃儿回来了能吃个痛快。 村里人也不遑多让，陈建和家，桃花送来了一大碗酱蹄子。 老村长家，李三夫妻送来了一盆香喷喷的芋头扣肉。 狗蛋家拿来了特地给七七做的米花糖。 喜丫家也装过来一袋子封存得很好的糖环。 全是过年才能吃上的东西。 就等七七回来，给她补过一个开心年。 ( 第三五七章 团宠七七 车子从公路拐入修得平整的水泥路。 两侧田园风光跃入眼帘。 寒冬刚过，初春料峭。 道路两边的水田裸出大片大片的灰泥土，枯腐的稻禾茬子排列得整整齐齐。 打开车窗，满鼻的土木芬芳气味。 归乡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小娃儿趴在车窗口，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景象，小脸露出笑容，眉眼弯弯。 七七回来啦。 等车子缓缓驶入桃溪村地界，七七立刻迫不及待降下车窗，早早把小脑袋探了出去，满心的高兴压抑不住。 远远的看到村口附近晃过一道人影。 宋月凉跟傅燕迟还没瞧清楚是谁，已经听到七七兴奋的朝那边高喊，“陈阿婆，外面冷着哩，这时候出来干啥，是不是唠嗑去呀” 那边被叫住的老妇人凝目，惊喜的直拍大腿，“哎哟喂，七七真的回来啦！阿婆还能出来干啥啊这不听说你今天回来，我家近村口，时不时出来探一眼么！快快快先回家，待会阿婆就过去串门去！” 说完老妇人紧脚往村里走。 别看头发花白，腿脚可利索。 “我先去给村里人报报信，大家伙都想着七七喱！” 进村的沿路几乎都是类似的情况，宋月凉跟傅燕迟每每刚看到人影，七七已经把人喊出来了，还能跟人亲近熟络的唠上两句。 特别会来事儿。 在女儿的强大光环下，宋老板跟傅先生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背景板的滋味。 等到车子停在寻常停车的巷口，整个桃溪村都知道七七回来了。 巷口旁边等满了人，男女老少皆有。 七七一下车就被众人抢走了。 欢呼雀跃声如潮。 “小丫头片子！总算回来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话，我都要担心死你了！” “你是不是笨七七打电话回来你能接得着啊之前小院堂屋门锁着呢，到时候光听到铃声接不了电话更着急！” “七七，你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啊伤是不是真的好了” “肯定没好全，你看这都一个月了，小脸上也没长几两肉，得好好补！晚上二叔婆给你熬一锅鸡汤！” “光鸡汤不够，七七那伤伤在心口上呢，待会我让三儿去镇上瞅瞅还有没有猪肺卖，炖点猪肺汤！” “猪肺汤能补心啊没见识！胡来！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炖猪蹄给七七补蹄子！” “哪来的傻x，起开点！越说越离谱，一个个的主意都歪到天边去了！先回篱笆小院，他张婶估摸着张罗出一大桌菜了，就等七七回来。” 人群哄哄闹闹的飘移。 曲终人散，原地只留下宋月凉跟傅燕迟，两个人面面相觑，相顾自怜。 他们俩身高都不低，那么大两个人杵在那里呢，村里人愣是没顾得上他们。 两人无奈又好笑。 女儿在桃溪村当真是混得风生水起。 篱笆小院里，饭桌已经露天摆上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的，只等七七一家子回来就把菜摆上。 傅老爷子跟张细凤还有贵叔三人等在院子门口，满面笑意。 远远的看到三人，七七就跟归巢的小燕儿一样扑了过去了。 “太老爷！婆婆！阿贵伯伯！七七回来啦！” 张细凤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小娃儿，脸上笑容更深，连声说好。 “回来了，可算回来了！”傅老爷子也边说边点头。 这回七七跟着一块去了京都，他没有一天晚上是能睡好的。 就怕燕淮那个坏心思的狗东西，扣着他家小乖乖不让回来了，到时候他得提刀杀上门去。 直到这会子把小宝贝抱在怀里，老爷子一颗心才算落了实地，顺势往后头看了一眼。 “七七，就你一个人回来呀你爸妈呢”老爷子疑惑。 浩浩荡荡移动过来的哄闹人群，闻言静默一瞬，四顾张望。 是了，小傅跟月月呢 小路拐角，两个人影这才冒了出来，满脸无奈，“外公，婆婆，我们在这儿。” 小院门前片刻静谧后，爆笑声如雷。 诶哟，他们光顾着七七，不小心把两个大的给落下了。 回到村子，七七觉得哪哪都舒坦。 亲眼看到七七朝气蓬勃在自己跟前，能说爱笑，一点儿都没变，桃溪村村民们也觉得哪哪都舒坦。 眉头不皱了，胸口不闷了，看啥啥顺眼了。 对他们而言，七七就像是一粒载着希望的种子，落在他们桃溪村，将希望洒在村子每个角落。 所以他们如今才有了这样的光景，过上了舒心的生活。 乡下人淳朴，心实口拙，心里的感激跟感恩，尽数化作对七七的爱护，体现于平时的一举一动，细微末节。 就连狗蛋跟华子这些皮猴子，尽管已经十岁了，依旧喜欢跟七七扎堆，带着她一块玩。 甚至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心思更细腻些，已经知道如何宠着自己的小妹妹。 好吃的东西，好玩的玩具，全往妹妹跟前堆。 看到妹妹惊喜又开心的笑脸，小男孩还会傲娇又臭屁的摆摆手，大言不惭一句，“这些算啥小意思！以后哥哥给你弄更多更好玩的玩具！” 还有喜丫等小姑娘，巧手折纸，用针线串出一串串漂亮的小菱角风铃，将七七的房间窗户，装饰出小女儿家的梦幻情怀。 当初七七在学校被坏人挟持受伤，他们都曾亲眼看到。 小小的女娃儿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模样，至今他们都不敢再去回想。 只差一点点，或许就再见不到那个乖巧可爱惹人怜惜的小娃娃了。 如今重新聚在一起，小伙伴们便想要把对七七的在意跟关心，一股脑的，全捧到她面前。 七七被宠得，连笑都变得傻乎乎的。 村里这般的热闹喜悦气氛，少不得传到周边。 周围村落知道七七回来了，都同样的高兴。 这时候的通讯不是四方发达。 对京都那边燕家金家的事情，这里的百姓并不知晓。 他们仅知道，燕家小公主好好的回来了，那七七食品厂就能长长久久的开下去。 他们的饭碗稳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 ( 第三五八章 花童压床 篱笆小院热闹了一个下午。 上门来看望七七的人络绎不绝。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九点，小院才渐渐安静下来。 村民们心里有数，七七一家子刚从京都长途回来，甭管坐飞机还是坐车，都赶了好几个小时的路，肯定累的。 到了该歇息的时间，村民们自然便散了。 陈建和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身后跟着黑子和桃花。 黝黑的朴实汉子，脸上可见的高兴，能看出他心情极好。 再看走在后头俏脸微红，眼露羞赧忸怩的桃花，张细凤立刻猜到了什么。 让三人自个拉凳子坐下，张细凤笑问陈建和，“桃花跟黑子，这是喜事要办了” 两个年轻人的事儿，整个村子早就知道了。 那时候黑子众目睽睽之下说能做上门女婿的话，言犹在耳。 陈建和脸上露出笑容，点头，嘴里还颇要面子，“这不兔崽子催得急么我寻思着他这段时间也有了个人样儿，桃花又死心眼认准了，左右以后是他俩一块过日子，干脆把喜事给办了得了。” 桃花年轻阅历浅，干活能拿自己当男人使，但是摊上小女儿家的事情，脸皮却薄得不行。 脸越红，脑袋垂得越低。 一如既往脸皮厚的，只有黑子这样的奇葩。 “本来说好年后就给领证的，爸，现在已经二月来了。”黑子戳破岳丈嘴脸，眼睛黑黢黢的。 陈建和嘴角抽了下，强词夺理，“现在不是年后吗咋个食言了过完年，哪天都是年后！” 黑子望天，“食言而肥。” 陈建和，“……” 桃花脸都要埋地上去了。 张细凤等人闷笑得不行。 黑子跟桃花的喜事延后，大家伙都知道其实是为了七七。 七七出事，建和一家子担心得不行，那种情况下哪有心情办喜事 之后虽然知道七七没事了，但是人没回来，没有七七在，喜事办起来了气氛也不一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所以两个年轻人的事情就给拖到了今天，拖到七七回家。 “行，看好日子就去领证，喜宴这方面到时候我叫上几个婆子妇人的，帮着翠芳一块操办。”张细凤视线落到桃花跟黑子身上，笑容慈蔼，“桃花是个好姑娘，黑子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以后他们俩一定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你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当爸妈的也便安心了。” “谢谢婶婆。”桃花坨红着脸，把头轻轻靠在张细凤细瘦肩头，感激这个慈祥的长辈。 黑子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过于锋锐的狭长眼尾，在堂屋暖黄灯光下，染上一抹柔和。 聊完了私事，接下来就是公事了。 黑子眼疾手快，抓住了想偷偷溜进房装睡的傅燕迟，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账本，砸傅燕迟手上。 “傅哥，既然人回来了，就该管管事了，我就一打工的，不能让我又搞业务又做财务，还得帮你把老板该干的活也一并干完，你说是吧”青年皮笑肉不笑。 当初傅燕迟开口就给他一千块工资底薪，有提成，还有股份分红，说实话，他是狠狠动心的。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 他捞的差事是好差事。 他上的船，也是实实在在的贼船。 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而且哪一份都没少耗精力脑力。 这次看在事出有因他忍了。 但是，绝对不允许有一就有再。 傅燕迟抱着半掌厚的账本，认真思索片刻，还了回去，认真对黑子道，“黑子，能者多劳啊。” “行啊，能者多劳，你来干” “我干不了。” “我干得了我也不干。” 说完，青年又摸出一本厚厚的账本，再次砸傅燕迟手里，“这是食品厂的账簿，你看着办。” 只要有人接手，黑子是不会多干一分钟活的。 他又不当劳模。 公司厂子也不是他的。 如果公司跟厂子是他的，把他整得这么累，他反手就能把厂子跟公司都关了。 青年在心里黑暗了片刻，招手，“媳妇，回家了！早睡早起，明天去领证！” 瞅着兔崽子大摇大摆离开，陈建和脑壳疼得一阵阵的。 这哪是兔崽子 这压根就是脱缰的野马。 寻常管不住！ 察觉傅燕迟视线已经落到自己身上来，陈建和虎躯一震，“小傅，我也先回家了，你早点歇，养好精神了好好看账本！” 汉子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溜出了小院门外，速度快得不得了。 账本那东西他实在弄不来，这两个月还是黑子帮他接手的。 让他算账本，他宁愿再种十亩地。 能使唤的人一个两个的溜了，燕希那个长工又远在京都还没回来，傅燕迟看着手里厚厚的两本账本，心情一下down到谷底。 想要再把黑子套进来，只能等下个机会。 “没辙了”身后，传来女子清凉带笑嗓音。 傅燕迟回头，挑眉，“拐人也得松弛有度，不能逼得太紧。” 他是不会放过黑子的。 人才，自然要绑在自己的船上。 然后物尽其用嘛。 第二天一大早，黑子就骑着雅马哈，载着新媳妇领证去了。 拿到了红本本，正式成为有妇之夫，回到家喊爸妈的时候，声音更加理直气壮。 有证，合法！ 岳父不让他喊爸那都是违法的！ 陈建和被这个歪理弄得，好气又好笑。 喜宴当隔天就办。 开春前村里人正好闲着，来帮忙的人手多，操办宴席快得很。 贴喜联，挂红绸，剪窗花，铺喜被，喜帐上挂鸳鸯坠子…… 七七还特地被叫过来，作为花童帮着压新床。 村里婆婆奶奶们说她有福气，在床上多滚一会，桃花姐姐能早上贵子。 于是七七卯足了劲儿，在床上把自己滚得头晕眼花才罢休。 “蛋蛋，我滚了这么久，桃花姐姐能早生贵子了吗”滚完了坐起，娃儿小身板还在摇摇晃晃，眼睛都找不到对焦的地方。 蛋蛋嘴角微微抽搐，“……能。” 就冲你这个劲儿，老子敢说不能吗 你不得把自己滚成斗鸡眼啊 玛德。 他拿这个小崽子真是一点辙没有。 能量嗖嗖的，又少了两股了。 蛋蛋磨牙。 ( 第三五九章 这崽子是渣脑派来气死他的吧? 黑子跟桃花的新房，在黑子家的小院儿。 虽然黑子说了做上门女婿，陈建和到底没为难他。 反正都一个村里，娘家跟婆家就五分钟的路程。 他跟林翠芳的心思，不过是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嫁个能一心对她好的人，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这样他们夫妻俩也就放心了。 上门不上门，他们真不是那么在乎。 再说了，新婚两口子跟他们住一块，陈建和觉得，闹心。 反正看着黑子他就闹心，那兔崽子嘴巴跟有毒一样，喷口气都能戳他心窝子。 不如把丫一脚踢出去，眼不见为净。 而且这段时间黑子对桃花怎么样，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咳，也算挺疼媳妇的了。 正式喜宴这天，新人跪双亲，敬茶改口。 走流程的时候还有村民故意哄笑揶揄，还改啥口，黑子一早爸妈的叫上了，论脸皮厚，他得数第一。 整得宴席上笑声不停，闹闹哄哄。 七七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喜宴。 爸爸妈妈结婚那时候，两人直接去领了证，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反而是桃花姐姐跟黑子叔叔的喜宴，更加热闹些。 不过，七七觉得，幸福是一样的。 “婆婆，那我以后要怎么叫桃花姐姐跟黑子叔叔呀，好像差辈了！”恍然想起这茬，七七没忍住，吃席的时候大声惊呼了出来，又惹得席间一阵爆笑。 黑子过来敬酒的时候，顺手就在娃儿肥嘟嘟的小脸蛋揪了下，“叫哥哥！” 七七，“黑子叔叔！” 黑子，“那你得喊桃花婶婶。” 七七，“……桃花姐姐！” 爆笑继续。 黑子脸黑手重，又在娃儿另一边脸蛋也揪了把。 手感忒好，没忍住。 这次刚下完手，手背就跟被马蜂蜇了下似的，疼得他差点没把酒杯给摔了。 黑子没动声色，视线在手背瞥了眼，眉头不可见轻挑。 手背上没有任何痕迹。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被蜇 原来小崽子有东西护体呢 七七对此一无所知，尚在为自己的称呼尴尬。 叔叔姐姐的，她喊习惯了，一时好难改口。 而且，桃花姐姐站在黑子叔叔身边，看起来好小。 就是姐姐。 黑子叔叔，也就是叔叔，看起来比桃花姐姐大十岁。 蛋蛋飘在半空，翅膀交叉，瞪着黑子背影冷哼。 蜇他一下算少了。 小崽子的脸，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揪的 他都没揪过。 垂眸，瞧着吃席欢快的小崽儿，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东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跟发腮的仓鼠似的。 蛋蛋降到娃儿脸颊旁边，怼起翅膀尖儿就朝娃儿小脸蛋戳过去。 一戳一个小酒窝。 “蛋蛋，你干嘛戳我脸我在吃东西，别闹呀！”小翅膀戳在脸上不疼，当时挡视线，七七扭着小脸蛋闪躲。 “别动，再让我玩会！” “那你也别戳呀！” 蛋蛋怒道，“这不是揪不了么！” 当他乐意戳呢 谁让鸡翅膀不长手指头！ 艹！ 七七好无奈，“你用鸡爪爪揪呀，好笨！” “谁笨你见过用脚揪脸的吗” “你脚脚有三个小脚趾哦。” 蛋蛋头顶冒出一阵青烟。 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感情脚上有三个脚趾头，他应该很满意 这崽子是渣脑派来气死他的吧 …… 陈家喜宴过后，七七也开学了。 这几天时间，傅燕迟把两本账本一季度的账目给核算了一遍，准确无误。 因为燕家的事情，公司跟厂子他们接连两个多月没有亲自管理，但是营业额的增长都在他们预料之内，甚至还有创收。 说明他们用的骨干人才工作到位，态度也认真负责。 厂子这边傅燕迟是不担心的，在厂里工作的都是周边村民，大多性子淳朴踏实。 只要工资好福利好，这边没人会起幺蛾子。 而且听老村长说起，期间王建中一直有组织人手帮忙巡逻，维护厂子里外环境。 不拿工资，却做得有模有样，上心得很。 傅燕迟稍有意外。 不管王建中打着什么小心思，但是一件事情能坚持这么久，从厂子办起到现在一年多时间都没落下过，冲这份坚持，也当让他刮目相看。 在七七食品厂账本背后，傅燕迟提笔，写上了一行字。 至于公司那边，能够井然有序不出错，这背后就是黑子的功劳了。 临近过年的时候，公司里有人自持资格比黑子要高，资历深，纠结了一群员工闹腾，要求加薪，也不服黑子管。 黑子二话不说把人开除了，一句多余的话没有。 拿着鸡毛当令箭，换成别人可能会有顾虑，但是黑子没有。 直接把那些人当成赘肉给割了。 一通操作猛如虎，镇住整个新公司。 之后没人再小看他，也没人敢再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妖。 甚至在他的铁血管理下，公司年后还有了新创收。 傅燕迟提笔，在这本账本背后也写了一行字。 七七去上学的第一天，七七食品厂跟新能源公司同时迎来好消息。 只要是七七家的员工，二月末都能得到一份额外奖金。 比起工资来，奖金数额不多，每人二十块。 但是这是额外增收，足够厂子跟公司的员工们大喜了。 另外，最为惊喜的当属王建和。 被提为七七食品厂编外安保队长，有工资！每月一百五！ 他手底下组织起来的几个大汉，有被收为食品厂安保人员，有工资！一百！ 工资没有车间工人高，但是他们工作时间也没工人工作时间长啊！ 就是早上中午下午的，照着一天三餐过来维护一下秩序，间中出来在厂子周边溜达一圈巡逻巡逻，这就有上百的收入！ 简直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王建中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他高兴的不是那一百五工资，是自己坚持这么久，终于进了大老板的眼了！ 只要不出茬子，以后在老板面前多刷刷脸，将来七七家高升，他就能捞到好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诚然的真理！ 错不了！ 追随七七家这条道儿，王建中笑眯眯起誓，他要一条道走到黑。 以后，给自己的孙儿辈们挣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 第三六零章 父母造的孽 重新回到学校，七七发现学校外观有了改变，以前的凤凰寨小学校门口是敞开的，并没有校门。 外人随意就能进入。 可是这次回来她发现，学校外围建了一堵高高的围墙，门口的地方也安装上了铁门，甚至还设了门卫。 就连原来斑驳破旧的教学楼外墙也重新粉刷过了，看起来焕然一新。 学校操场上的那株相思树，光秃秃的枝桠上也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对于七七的回归，班级里所有小朋友都热烈鼓掌表示了欢迎。 老师对她更是额外照顾，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 七七不知道的是她的回归，何止是自己的班级对她关注，整个学校的师生都是极其关注的。 凤凰寨小学的老师们，这个假期可以说过得心惊胆战。 因为七七是在学校里出事的。 姑且不论她的背景，光是有学生在学校被人挟持受伤，差点丢了命这件事，对学校声誉就造成了影响。 更怕的是七七家长追究学校责任，到时候学校就得一脑门官司。 好在七七的家庭讲道理，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为难学校，只是提出建议将学校外围建上围墙，装上校门，然后加强对学生的安保。 学校哪有不应的道理。 更何况，人家还主动出钱资助。 弄得校长恨不得把七七当成小佛供起来。 “七七，这是我家自己做的奶酥糖，请你吃。”同桌圆脸骄傲的小女孩，把糖放到七七面前，故作自然的翻看书本，眼角余光却紧张的注意着旁边动静，书页都被手指头揪皱了。 七七拿了一颗奶酥糖，剥了糖纸放在嘴里，一股浓郁奶香立刻在嘴里泛滥，又香又甜。 七七惊喜的瞪大眼睛夸赞，“哇，南南，你家做的糖好好吃呀！” “下次我再给你多带点，我家多的是！”南南抿紧的唇角悄悄放松，高兴的笑开来。 又过了一会，小女孩扭扭捏捏跟七七道歉。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跟我玩了，上次你遇到危险，我太害怕自己一个人跑了，没有去救你……要是、要是有下次，我、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七七这才明白，为什么小同桌一早上跟屁股上被针扎了似的，坐不安稳。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七七想了想，认真道，“你不去救我是对的，因为坏人是大人，手里还有刀子呢，你太小了打不过她的，那样你自己也会危险。如果你因为救我出了什么事，你的爸爸妈妈跟家人都会很伤心很伤心，我也会很内疚很内疚。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要是你真的冲上来救我，到时候受伤的可能就是我们两个人了，那多不划算呀！” 南南，“……”这个也能用划不划算来计较的吗 看七七对他们一点芥蒂都没有，之前不太敢过来的小娃儿们，立刻一股脑的围到了七七身边，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 “七七，你的伤真的好了吗现在还会不会疼啊” “你救你爸爸妈妈的时候真的好勇敢，要是我我肯定不敢那么做。” “最坏的是那个坏人，竟然拿刀伤害小娃娃！我爸妈说那种人就是该杀千刀的！” “听说她是两江村那边的人，出事以后她家里人都不认她，跟她断绝关系了。她还有个儿子没人管，被送到了福利院呢！” 听到这个消息，七七愣了好一会。 晚上睡觉的时候七七翻来覆去睡不着。 “蛋蛋，小虎被送到福利院去了吗”小娃儿问，情绪复杂。 蛋蛋嗯了声，“马春兰犯了事照顾不了他，他那些亲戚把他当皮球一样踢，都怕被马春兰牵连，也不愿意白养一个吃白饭的，所以最后把他送去福利院了。” “那，他爸爸呢他爸爸也不照顾他吗” 七七停顿了好一会换出那个称呼。 在印象里，田富民是很疼田小虎的。 以前每次在城里回来都会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给小虎。 可是现在为什么他连小虎都不照顾，那是他的亲儿子呀。 听崽儿提起田富民，蛋蛋撇了撇嘴角。 当初田富民跟马春兰来桃溪村闹事被警察带走了，其实没关多久，半年就给放出来了。 只不过田富民出来之后就消失了踪影，没有回大曲村，也没去两江村接儿子，自己偷偷躲起来过日子。 说白了就是不愿意带上个拖累。 他自己一个人勉强能吃饱，如果再带上一个娃子，日子要辛苦很多。 对现在的田富民而言，田小虎就是累赘，是包袱。 真正遇上事情的时候，田富民自私的性子表现得淋漓尽致。 “田小虎跟着他还不如在福利院待着呢，一天三餐的吃不饱也好过没得吃。” 蛋蛋没有多余的同情心，说起田小虎的遭遇，口吻淡淡的。 田小虎再惨，也惨不过当初的七七。 他落到这个境地，怪不了任何人，是他父母造的孽。 “如果马春兰没有来学校，没有做那种事情，她带着小虎其实可以好好过日子的对吗”娃儿又问。 “应该能吧。”蛋蛋想了想，应该是能的。 宋月凉跟傅燕迟其实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 如果不是他们贪心太过，找到桃溪村来威胁着想要好处，想要钱，他们夫妻有手有脚的带着小孩换个地方，就算找不到工作，也能在乡下种种地，自给自足养活一家三口。 日子可能清贫些，但是图个安稳是没问题的。 只是两人的心思早就扭曲了。 对自己曾经的作为没有丝毫反省，反而愈发仇恨起七七一家，最终导致走上歪路。 这种人，蛋蛋只有四个字能形容，自食恶果。 至于马春兰为了报仇，甘愿沦为棋子被人利用这件事情，蛋蛋不打算对七七提起。 他家小崽儿不需要知道那些事情。 “半夜十二点了，不许说话了，睡觉！”凶了娃儿一声，蛋蛋拉下屏障，做出拒绝再交流的姿态。 没有人搭话，片刻后，小崽儿就陷入沉睡。 蛋蛋悄悄打开屏障，听着小娃儿熟睡时发出的轻微呼噜声，微翘嘴角哼了哼。 田家已经彻底下线了。 一系列事情背后的主谋金家，该也离领饭盒不远了。 ( 第三六一章 人渣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七七去了闲人山庄，探望外婆。 进了山庄后第一反应，就是庄子里多了几条狗。 田园犬，弓低身子朝人狂吠的时候，丑凶丑凶的。 七七一开始给吓了一大跳。 她怕狗，以前被狗追过。 好在那群狗只对她吠了一声就被喝住了，之后七七沿路走近一步，狗群立刻往后蹿出一丈。 李蔷这次难得亲自到门口来接外孙女，见到自己养的狗露出这种姿态，凤眸一瞥，不悦，“怎么跟躲瘟神似的” 七七，“……” 瘟神没有，但是能吓狗的蛋，有一个…… 刚才那些狗刚冲她汪了一声，蛋蛋的电鞭就啪啪啪的抽在狗狗身边地上。 别人看不到，七七看得真真的。 吓得狗尾巴毛都嘭地在半空炸开了。 七七悄眼看向面露不悦的外婆，到底没把蛋蛋收起来。 她真的怕狗哇，有蛋蛋在，安全感足足的！ 自觉有了靠山，七七怂人胆壮，飘了。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回头朝田园犬龇牙，汪汪汪的回敬了几声。 蛋蛋拎着紫电鞭，手指颤了颤。 噗—— “外婆，庄子里为什么养狗狗了呀”许久没来，七七对庄子里的路依旧熟得很，领路在前蹦蹦跳跳。 山庄园景常绿。 二月初春，空气还残留料峭寒意。 李蔷穿着毛衫长裙，外搭一件皮草背心，缓步走在假山怪石、文竹扶苏的小径，优雅又慵懒。 像猫了一冬，出来晒晒太阳的猫。 听到小孙女询问，她红唇轻哂，“养来看园子。” 看园子 七七歪着脑袋疑惑一瞬，这个山庄门口有保安的。 可能是保安不够用，所以多养几只狗看家。 村子里也有人养狗，看家特好，人出门的时候院子都不用上锁。 宋月凉陪同七七一块来的，缓着步子跟李蔷走在一块。 “宋淳生现在还来骚扰你”她问。 李蔷挑起眼尾，冷哼，“他就是块狗皮膏药，难缠还不要脸皮。啧，我以前怎么看上的他” “心瞎眼盲。” “我是你妈。” 宋月凉问，“你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借机骂我” 李蔷，“……” 她一字一顿解释，“我是在叫你，尊敬长辈。” “哪天你像个长辈了，再来教育我。” 李蔷手一错力，扯掉了身边珍贵文竹的叶子。 刚要回怼让宋月凉以后别来，送完七七赶紧滚蛋，迎面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拎着花桶慢慢朝这边走来。 李蔷慵懒步子不可察地顿了下。 宋月凉不经意扫了眼，总觉得妇人的步子比刚才又多了几分娇柔做作。 “宋小姐。”男人错身而过间，朝宋月凉轻点了点头。 却对一身风情的李蔷视而不见般，眼光不斜。 等男人走远了，宋月凉看向身边美妇，“你跟峥叔闹矛盾了” 李蔷装作没听见。 进了东苑茶室，也不煮茶，李蔷先捞过七七，将她上衣拉起。 在娃儿左边心口，一个已经愈合的疤痕赫然在目。 疤痕上的增生还没平复，粉色肉芽微微凸起，看起来可怖又狰狞。 李蔷只看了一眼就把娃儿衣服放下了。 之后几乎没怎么说话，也没把七七放开，就这么一直抱在怀里。 “外婆，我的伤已经好了，不疼了。”七七在妇人怀里仰起头，小手在妇人脸上摸了摸，眯眼笑，“外婆不难过。” 李蔷把她的手拿下来，垂眸淡淡看着她，“女孩子一发一肤都很重要，这种疤痕以后不准再有，否则就要跟外婆一样难看了。” “外婆不难看，外婆可漂亮了，是七七见过的最漂亮的！” “最漂亮那你妈妈呢” “外婆跟妈妈一样漂亮！” 哼了声，李蔷唇角提了提，圈着娃儿的力道更紧了些。 快到午时，东苑外突然传来一阵疯狂狗吠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叫声又凶又恶，七七听着，心脏跟着砰砰跳了好一阵。 再看身边的外婆跟妈妈，两人都平静得不得了。 七七羡慕了。 外婆跟妈妈都不怕狗！ 此时闲人山庄门口，是另一幅景象。 山庄铁门没开。 五六只田园犬隔着铁门阑珊，争先恐后对着门外男人咆哮。 那架势凶恶得，恨不能扑出去把男人撕了一般。 宋淳生脸色难看至极，眼神阴鸷死死瞪着门内的男人，“唐峥，我再说一次，把李蔷叫出来！” 唐峥牵着狗绳，却没把狗往回拉，“她说过了，不会再见你，你要是想硬闯，可能要先打狂犬疫苗。” “我跟她的事，你一个外人用什么立场来插手你不觉得你太多管闲事了吗！”宋淳生怒骂，片刻后，上上下下打量唐峥几圈，倏然冷笑，“怎么，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我告诉你，就你这种残废，她就算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 嘴上对唐峥极尽贬低，宋淳生却无法克制心头疯狂燃烧的妒火。 哪怕李蔷脸上多了道疤痕，毁坏了绝色容貌，但是那一身的风情，依旧勾人魂。 唐峥跟她都在闲人山庄做事，相对日子久了，唐峥会动心简直再正常不过！ “好啊，我说你怎么每次都那么积极，抢着当护花使者！敢情是看上她了！老子告诉你，李蔷是我宋淳生的女人！是我的！” “你一个又穷又跛的癞蛤蟆，也敢肖想她趁早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行，你也配！” “她从十六岁就跟了我，对我死心塌地！现在不过是我们之间有些小误会还没解开，她终究会回到我身边，你以为她会多看你一眼” 一通发了狂的怒骂发泄后，宋淳生嗬嗬喘着粗气，靠近铁门，笑容恶意又恶心，低声道，“老子是她第一个男人，睡了她几百回，她身上哪里有颗痣老子都一清二楚！唐峥，你连我的破鞋都想捡” 唐峥始终平淡的面容，被这句话打破。 他沉下脸的那一瞬，戾气从黑眸里喷薄而出。 “开门。”他对保安道。 宋淳生得了逞，看着铁门在自己面前打开，兴奋得眼底猩红，迫不及待就往里冲。 曾经高高在上风度翩翩的宋家掌权人，如今双鬓斑白，身上儒雅气息早就被失意侵蚀，形同个病态的疯子。 只是他刚朝里跑了两步，那些狂吠的土狗还没朝他撕咬过来，一只强有力的手已经钳住了他的脖子。 拳头如铁，一下一下，几乎将他颧骨击碎。 最后，男人将他丢到门外，黑眸冰冷，“人渣！” ’ ( 第三六二章 悔不当初 “人渣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口出狂言！” 长期的失意、焦灼，这一刻尽数被屈辱点燃爆发。 宋淳生猩红了眼，起身狰狞朝唐峥扑过去，嘴里不停大吼，“你算什么东西啊你算什么东西！以为我宋家要败落了，你这样的狗杂碎也敢踩在我头上了你充其量就是别人养的一条狗！” 唐峥又恢复了毫无波澜，神色平静冷淡。 松了狗绳。 在宋淳生被狗追得狼狈四蹿时，才喝了声把狗狗叫回来，吩咐保安把铁门关上。 跌坐地上喘气，喉间不停发出嗬嗬声响，宋淳生死死瞪着关上的铁门，一双眼睛又红又暗。 铁门一侧停着辆黑色宝马。 他认得出那是宋月凉的车。 他后悔了。 从以前到现在，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后悔。 如果当初他没有贪图权势放弃李蔷，今天他或许也是儿女双全幸福美满。 或者当初他背叛李蔷后把关系断得干干净净不纠缠，好聚好散，也许今天也不会遭受报复落到这样的境地。 又或者，在发现宋月凉怀孕时没有用那么强硬肮脏的手段伤害她，宋家今天不会面临四面楚歌，家族基业随时可能易主。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如果能重头再来，他不会跟宋月凉作对，他会跟她好好相处，亲自把她培养成自己手里的得力干将。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宋家即将分崩离析。 他这个集团董事长空有其名。 公司里的事务，已经不再受他控制，他成了被架空的掌权人。 宋淳生慢慢把眼睛闭起，头深深埋进掌心，癫狂的笑跟泪从掌心溢出。 他真的没办法了。 像是狂徒走到末路。 只能借着这样无休无止的纠扯，才能减缓满心的惊惶焦灼。 家庭破碎，众叛亲离。 他宋淳生最后终究成了失败者。 一败涂地。 …… 狗吠声停了，庄子重新清静下来。 东苑茶室里溢出缕缕茶香，伴着孩童稚言稚语，气氛温馨宁和。 七七学着外婆跟妈妈的样子，白白细细的小手捻着小巧玲珑的茶杯，装模作样一小口一小口嘬里面的茶水。 片刻后小娃娃皱起眉毛轻声叹气。 “为什么喝茶要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呢这样根本不解渴呀！” 说完，小娃儿捧着茶杯，一股脑把里面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还张嘴大大叹了声。 “还是没有在村里喝茶舒服，我们村里的大碗茶这——么大一个碗，天热的时候渴了，捧着碗咕咚咕咚的喝，可痛快了！” 接着小娃儿看向妇人，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藏的尽是小心思，“外婆，我们村的大碗茶真的很好喝，你要不要去我们村尝一下呀七七亲自给你煮茶！村长爷爷跟二伯他们都夸我煮的茶好喝，喝完了心里都是甜的！” 李蔷凤眸轻垂，静静凝了娃儿片刻，举手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喝完能甜到心里的茶行吧，我去尝尝。” 小娃儿立刻瞪大眼睛，满眼的惊喜跟欢喜，还有急切，“真的吗外婆说好了可不准反悔哦，真的去哦，反悔的是小狗！” “哼。”李蔷屈指，在娃儿眉心轻轻弹了下。 还是心软。 到底不舍得小娃娃失望。 去就去吧，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不能去的地方。 七七知道老婆这是给了准话了，高兴得嗷的一声站起来，在茶室里兴奋的跑圈圈。 不经意看到茶室外闪过的人影，七七冲了出去，边跑边喊。“唐伯伯，我外婆要去桃溪村啦，她要去喝七七亲手煮的大碗茶！” 唐峥手里还拎着花桶，准备放回工具房。 被娃儿拦在半道，看着她开心的表情，唐峥嗯了声，将有些脏污的手在裤腿上擦了擦，随后揉上小娃儿脑袋。 “唐伯伯，你跟唐爷爷要一起去吗我们村很好玩的，现在开春，村里人马上就要春播了，去了还能看到大家伙翻田插秧！可热闹了！” “我要看着庄子，你带外婆好好玩。”又拍了下娃儿小脑袋，唐峥绕过茶室门口，去往设在东院一角的工具房。 等到人影消失不见了，茶室里传出妇人轻轻的一声哼。 “他是不是打从出生起就少了一根神经，打小不会笑” 宋月凉低头摆弄茶杯，“峥叔会不会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犯得着生气” “我随口一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两只眼睛。” “宋月凉，你哪次过来不跟我抬杠是会少块肉，还是会少挣几百万” 宋月凉耸耸肩，无所谓姿态。 难缠的女人恼羞成怒时，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敬而远之不招惹。 李蔷有多难缠，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年轻那会子，笑眯眯的就能怼得别人吐血三升。 现在年纪大了些，功力也不会倒退多少。 李蔷把宋月凉摆玩的茶杯收走，放进托盘，“你跟唐老合作了这么久，不是一直在收宋氏集团的股份吗都多长时间了宋淳生怎么还能在外面见天蹦达呢” “庄子铁门不是关着呢吗他在外面蹦达也碍不着你。” “听到他的名字，我现在都反胃。” “以前不是爱的死去活来吗。” 李蔷哦了声，轻描淡写，“老娘移情别恋了。” 宋月凉噗一声，喷出一口茶。 她道行修炼的再高，在这个女人面前也时常有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时候，比如现在。 回过神后，宋月凉一言不发，起身离开茶室，去往唐老时常呆的书楼。 “去干什么”茶室里，女人懒懒问了声。 “去跟唐老告状，把你赶出闲人山庄，免得你祸害老实人。” 李蔷闻言嘴里骂了句不孝女，脸上却不见怒色。 她已经不年轻了，早就过了少女藏诗的年纪。 有缘就一块过。 无缘，一个人也不是不能活。 一切随缘。 书楼距离茶室不远。 两层的小建筑，雕梁画栋，古香古色。 走进书楼，空气中飘散着淡淡书香，这种香味能拂去人心浮躁，让人变得平静。 二楼书房，有声传出。 ( 第三六三章 金家，反噬 书房里。 墙壁上悬名贵字画。 珍宝阁上摆名贵古董。 摆在里面的物件，哪一样拿出去都价值不菲。 就连房里的书桌，都是珍稀金丝楠木打造的。 整个书房装饰得华贵又雅致。 唐峥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笔挺挺站在金丝楠木书桌前。 唐老两手搭着拐杖，眯着眼绕他转了两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过一遍，问，“跟宋淳生打架了” “嗯。” “谁赢了” “我揍了他。” “他好歹还是宋氏集团的董事长。”唐老杵了下手杖，敲击地面发出咄的声响，“下次别打脸。” 唐峥垂眸，“嗯。” 老者看着他敛眸面无波澜的模样，沉默片刻，“要是实在生气，脸也能打。” “嗯。” “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整天对着我不是嗯就是好、知道，锯嘴葫芦都没你这么闷！”本来好好的，唐老突然生气了，举起手杖冲男人比划，“两手杖打不出你一个闷屁来！” “我骂你了吗你帮李蔷出头，我说你什么了吗” “对着七七你还能给她揉小脑瓜子，我都看见了！合着我连个小娃娃都比不过！” “还有，在庄子门口，宋淳生什么狗屁话都往外蹦，你就由着他骂，回个嘴都不会我教的你忍屈受辱” “下次他再来，我亲自跟他对骂去！” 等唐老骂累了，吭哧吭哧在檀木靠背圈椅坐下，唐峥才出声，“别人说什么，我并不在意。何况他也没说错，我确实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跛子。” 唐老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刚才那一瞬的失态已经敛起，“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之前来闹了那么多次我都算了，这不是我唐河元怕他，更不能任由他欺到我头上。” 他靠向椅背，视线投往窗台，淡道，“你下去吧。” 唐峥开门走出书房，跟站在楼梯口的宋月凉撞个正着。 宋月凉不闪不多躲，坦然打了声招呼。 一点也没有偷听到什么被抓包的尴尬。 书房里传来老者唤声，“丫头，进来吧。” 宋月凉应声而入。 这个书房，她多年前曾经来过。 彼时在花墙下等了三天，淋了雨，发着烧。 那时候的宋月凉，穷途末路。 如今再次站在这里，她已经是惠城商圈里豪门世家都忌惮的成功商人了。 而且后台比她个人实力，更让人忌惮。 一时地，一时天。 “唐老。”宋月凉规规矩矩站在金丝楠木书桌前，不管何时，面对眼前的老人，她都一如既往恭敬。 唐老摆摆手，脊背有些垮塌，“刚才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 “宋氏那边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拿过来宋淳生一次两次到我这庄子撒野，半点没把我唐河元放在眼里啊，我不高兴。” “只要唐老准备好了，下一次宋氏股东例会，就能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将宋氏改成唐氏。” 唐老睁眼，眼底透出讶异，“要是我没记错，我们手里握有的总股权跟宋淳生还差了两股。丫头，你可不能为了逗我开心说大话。” “唐老应该知道，我从来不说大话。也不会在事情还没办成的时候，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但凡我敢说出口的，必然是有了十足把握的。” 宋月凉笔直迎视老者犀锐目光，“只要您老还在，我就会一直拥护你，这是我对唐老的承诺，不会改变。” 片刻后，书房传出老者开怀畅笑声。 “好！我唐河元总算没看错人！” 唐老眼里的犀锐收起，变得和蔼。 “丫头，你如今的身家背景，早就不是我这个老头子能比得上的了。游龙不会困在浅滩，我知道你以后一定还会飞得越来越高，所以这段时间，我几乎没有过问过你公事上的事情，哪怕是你反悔了，当初说过的话不作数了，我也不会追究你什么。你知道的，老头子没有那个能力，纵然是我也不敢对上燕家啊。” “你还能记得当初的承诺，我很高兴。” “等这件事情完成了，以后你就不需要再为我做什么了，你尽管去闯荡你自己的世界，我唐河元亦说到做到！” 临离开书房前，宋月凉看着书桌后笑容满面的老者，“唐老，你今天会这么生气是为了峥叔吧” 老者脸上笑容顿了顿，收起，哼道，“丫头，这你可管过界了。” 宋月凉挑眉，轻笑一声，举步离去。 看来峥叔的身份也没那么简单。 取得唐老同意，宋月凉带着李蔷一块回了桃溪村。 一开始以为李蔷会不习惯乡下地方，没想到妇人竟然适应良好，甚至能穿着笨重的长雨靴跟着下田插秧。 既没有叫苦，也没有叫累，更没有嫌脏。 倒是让宋月凉颇意外。 在桃溪村待了一个多月之后，李蔷才重新回到城里。 只是这次没再去闲人山庄。 就在原来的惠城高中附近开了一家小花店，平时打理一下花花草草，给进店来买花的客人包装一下花束，做起了悠闲自在的老板娘。 三月中，京都。 这段时间整个京都风声鹤唳，气氛紧张。 人人都在关注燕金两家的战争，等待最终结果。 事情已经发展到最热阶段。 工商执法部门那边，因为有燕钦作为污点证人，对金氏企业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 判定金氏存在恶意竞争，用不法手段打压胁迫、伤害竞争对手。 甚至已经伤及人命。 在燕家收集到的人证物证面前，金家无法抵赖。 消息传出后，金家口碑大跌，公司股价也断崖式滑落。 集团收益大幅度缩水。 而在此之前，因为金氏投了大价钱收购燕氏股份，加上撬走了一大批燕氏的合作方，在拟定合同之后，一个个项目上又投入了一笔笔资金。 导致集团内部流动资金早就吃紧。 如今集团收益缩水，流动资金也所剩无几，后续的资金投入供应不上，资金链一下就断开了。 如果没有办法及时把资金链续上，对金家而言，后果难以设想。 这一波，就能让金家百年基业灰飞烟灭。 曾经特地针对燕家做出的一个个决策，让金家遭到了反噬。 金老走投无路之下，豁出老脸，最终还是亲自求到了燕淮面前。 ( 第三六四章 你是真的老了 入夜，燕家别墅。 晚饭时间刚过，别墅保安就来电汇报，说金老来访。 燕希到底年轻，听到金家老爷子上门的消息，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不痛快。 “带着金家背地里暗算我们，他还有脸找上门整个金家最可恨的就是他！” “事情到了这一步，上门求情是他最后一丝希望。他要是豁不出脸面，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金家完蛋。”燕淮一点也不意外。 生意场上的战争没有硝烟，却能让人家破人亡。 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能永远不低头，就算是他燕淮，年轻的时候也尝过失败的滋味。 别墅一楼灯火通明。 水晶吊灯散发着明亮光晕。 金家老爷子在小辈搀扶下，拄着拐杖，行上台阶，一步一步慢慢走进来。 两三个月前还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如今身上的精神气象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似的，垮得厉害，连背脊都佝偻着。 让人乍眼一看，就觉得挺可怜。 浑然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老人，算计别人的时候，如同蛰伏暗处的毒蛇。 人命在他眼中都一文不值。 燕淮原本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进来，起身迎了上去，脸上挂着浅笑，一如既往。“金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请入座。” 金老在燕淮对面沙发颤巍巍坐下，苦笑，“在你面前称大驾，燕董事长是在寒碜我。” “金老比我年长，是为长辈，尊敬一些是应该的。”燕淮浅笑依旧，神色不显。 但是从金家老爷子跟小辈进入燕家大厅之后，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叫人奉茶。 即，不待客。 都是在商圈里混的老人精，金老哪能看不明白。 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对方故意怠慢，也得忍。 否则金家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燕淮，我这把年纪的人了，今天豁出脸皮不要找上门来，为的是什么你心里是知道的。我就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金老爷子攥紧拐杖，闭眼用力吐出一口浊气，用几乎乞求的卑微语气，低下头，“我求你放我金家一条生路，只要你点头，我金家从今往后愿意唯燕家马首是瞻！” 要不是被老头子教育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燕希差点没当面啐金家老头一口。 算计他燕家的时候，想把燕家往死了整。 恨不得燕家立刻家破人亡！ 尤其还把主意打到了七七身上，要不是七七命大，坟头的草都有人高了！ 这会子他金家败了，找上门来轻飘飘求一句，就想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这是什么级别的笑话 踏马的不要脸金奖颁给你！ 比厚脸皮，傅燕迟都得退位让贤！ 燕希虽然没有朝金家老头吐口水，但是也没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满脸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的表情，目光讥诮冰冷。 他就是不成熟，他就是不想掩饰，他就是特想揍金家老头子身边那个叫金乐的狗东西！ 燕淮往旁边扫了一眼，装作没看到蠢儿子对人家的仇视，“金老这个请求，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啊。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理所应当。相信金老一定比我更懂这个道理，何况燕金两家会两虎相争，先挑事的可不是我燕家。” 燕淮挑唇笑了下，眸光跟着冷下来，“倘若今天败的是我燕淮，我求上金家门去，金老怕是连见都不会见我。抱歉，这一朝恐怕要让金老空手而归了。” 一方明言相求，一方明言拒绝。 金老爷子面皮抖动，一双眼皮松弛耷拉的眼睛紧紧锁着燕淮，片刻后咬牙道，“只要这次你肯高抬贵手，金家奉上四分之一的产业！我金仲诚言出必践！” 这次陪他过来的是金乐。 听到老爷子这句话，金乐眼皮子跳了跳。 金家之显赫仅次于燕家，是京都其他豪门大族远远无法比拟的，四分之一的产业拿出去，已经是一笔无法估算的大数目。 燕淮笑出了声，声音却极冷。 都落到要求上门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耍心眼子，逼一下吐一口的讨价还价。 着实让人发笑。 片刻后，燕淮脸上笑容收起，淡淡看着金老爷子，“我孙女的命，用整个金家赔都尚且不够，更何况区区四分之一！老爷子，你敢动我燕家逆鳞，却没有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你是真的老了。” 金老爷子嘴唇哆嗦，眼底不可置信。 最后脊柱像突然被压塌了一般，整个人无力靠向沙发靠背。 不是他老了，而是他错估了。 他没想到燕淮为了一个小孙女，竟然会强硬到这个地步。 商人逐利。 只要有利可图，应该是一切都可谈的。 倘若今天是他家损失一个小辈，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打动他，他一定会点头应允。 何况燕家那个小孙女，只是受了伤，又不是丢了命。 他想不通燕淮怎么就能那么干脆的，放弃唾手可得的天大利益 这是他最后一个筹码了。 而在来此之前，他是有能谈妥的把握的。 却没想到对方拒绝得毫不犹豫。 “我跟金老不同的是，在我眼里，世上尚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像是看透了老者的想法，燕淮淡道。 及后，他又道，“现在金老想带金家搏最后一线希望，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行。你手中收购的我燕氏45%的股份，金老可以抛出去。换来的钱，也许能让你填一填金家的窟窿。” 燕希这会子跟他老爸突然福至心灵，颇好心情的加了句，“要是金老不舍得，想要把股份留在手里当金蛋，倒是也可以等到年尾拿巨额分红，届时再把钱投入挽救金氏。就是不知道你们金家企业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燕氏财团45%股份的年底分红，固然是巨额数字，但是跟金家数十上百年的家族基业价值比起来，还是有着很大差距。 一旦金家败落，想要重新再弄出一份金家基业来，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姑且不论，光是需要花费的金钱，估计也得二三十年的燕氏财团分红总和。 如今那些金家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燕氏股份，握在手里反而成了烫手山芋，让金家骑虎难下。 不管抛不抛出去，金家都是输。 只不过抛出去换一笔银钱，可能还能让金家后辈在往后的日子里稍微好过一些。 ( 第三六五章 就是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金老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在来这里之前，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希望燕淮能答应他的请求。 他手里拿着的股份则继续吃燕氏集团的红利。 想要金家不倒，还想要红利照拿。 说到底依旧是贪心作祟。 吃相难看的让人发笑。 金老爷子眼睛渐渐赤红，面色也愈发灰败。 他定定看着燕淮，“这一步也早在你计算之内吧以前有金家在，金家联合京都其他世家豪门，还能跟燕家有抗衡之力。金家要是没了，燕家就是真正的一家独大了！” “如今金家已然败落，城里其他豪门世家自然要看燕家的脸色！我手里的燕氏股份再香，试问他们又有谁敢张口来吃谁敢吃一口，就是跟燕氏作对的！所以最后如果我要抛出股份，就只能卖给你！” 燕淮笑而不答，只是在金老爷子跟金乐离开前，给出了一个数字。 是他收回燕氏股份，能给出的价格。 一个远低于金家之前收到手的价格。 卖，折本。 不卖，血本无归。 走出燕家别墅后，金老爷子拄着拐杖，在燕家大门前站了很久很久，老泪纵横。 辛辛苦苦步步为营这么多年，到最后一切都是一场空。 一点没捞着不止，甚至还为此赔上了他整个金家。 他金仲诚，是金家的罪人！ 在金家爷孙俩离开后，孟静娴才从二楼走下来，脸上尚挂着不悦，显然对金家人的到来也是不高兴的。 燕希松垮垮的靠躺在沙发上，此时心情却是好的不得了，还能开玩笑，“妈，你刚才怎么溜的那么快” 孟静娴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梗着脖子哼道，“我怕你爸叫我给人奉茶。他们金家那么算计我们家，还伤害七七，真要我招待他们，我会忍不住把茶杯扣在他们头上。” “……” 燕希捧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得人仰马翻。 就连燕淮都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妇人素来温婉典雅，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她做出那种举动的画面。 笑语间，外头有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一路跑还一路大呼小叫。 “哥，嫂子，刚才金家的人是不是过来了” 跑进来的一男一女，年纪都在五十岁左右。 那是烟家二房。 燕钦爸妈。 进了大厅，夫妻俩自来熟的一左一右坐到燕淮旁边。 尤其燕老二，搓着手笑得谄媚，“哥，那老东西过来没气着你吧” “你们怎么过来了”燕淮口吻淡淡，不答反问。 孟静娴已经自发起身，去给两人沏茶。 燕希则躺在沙发上没动，还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二叔二婶，两人是一对奇葩。 做事从来不靠谱。 要钱也从来不手软。 只要有钱就出去各自花天酒地，纵情玩乐。 可以说燕钦打小就是保姆带大的，这夫妻俩基本没管过。 只在要钱的时候才会给燕钦打电话，装装关心。 反正他不怎么待见。 燕老二继续搓手手，在这个大哥面前，他总是不自觉的会矮一截。 不像在外面的时候，天老爷第一，他第二。 “我这不听说金家那个老东西过来了，担心他找事吗！”清了清嗓子，燕老二屁股往大哥身边贴近了些，“大哥，一家兄弟不说两家话，你让我办的事情，我办的还算漂亮吧这次没给你掉链子吧” 燕淮不动声色，“还行。” 燕老二不满了，嚷嚷，“怎么是还行呢分明就是非常不错，非常漂亮！15%的股份啊，一年能拿多少红利你说让我去跟金家演戏，想办法把股份送到他们手上，我立马就去做了，一点不带犹豫的！我跟你是不是一条心” 这时孟静娴的茶端上来了。 燕老二媳妇立马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两手敬到燕淮面前，“这死男人说话不好听，但是理是那么个理，一家人可不就得一条心吗大哥你说是吧大嫂，你说对不对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们是真的逼不得已才把股份卖给他们，我跟燕老二愣是熬了两宿没睡觉，熬得脸白眼红，看起来要多憔悴有多憔悴！真是卯足了劲的！” 燕希，“……”缓缓坐直。 坐在那里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怎么又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第几次了 那边厢，燕淮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这才抬头看向眼光光盯着他的夫妻俩，“每个月零花钱多加一成。” 燕老二夫妻脸上一丧，双双伸出五个手指头，“五成！哥你不知道，因为这一着，我们两个每次到了外头都被人暗骂白眼狼，那冤屈！黄河水都洗不清！” “两成。” “四成！” “两成半，爱要不要，不要就还是一层。” “成交！说定了啊！哥、嫂，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们俩先走了，月底记得给零花钱！” 燕家二房夫妻俩来去如风。 燕希还坐在那里，一脸跟被雷劈了似的表情。 “爸，你又瞒了我啥事” “你到现在都没看出来，说明你学艺不精。” “……” “你以为金家收燕氏的股份为什么能收的那么顺利，短短时间就能收到45%公司董事会的那些董事，平时看着闹腾，但是真正到了公司危急关头，心还是向着公司的。更何况我燕淮还没咽气，他们就更加不会做出早早抛售股份这种事情。金家吃下的那些，不过是我送给他们吃的。包括他们撬走的公司合作方，有一部分也是我送到他们手上的。” 燕希缓慢眨眨眼睛，“我懂了，就是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从燕家老的小的住院开始，燕家打的就是心理战。 先是傅燕迟故意放出好转的消息，让金家产生紧迫感，害怕错失良机，遂开始动手。 再到之后燕家暂时按兵不动，给金家造成一种燕家已经阵脚大乱，他们即将要赢了的错觉。金家便更加疯狂的出手，尽可能吞噬燕家的一切。 直到他们撑得走不动道。 这时候工商部门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金氏口碑迅速下滑，金氏集团股价下跌，收益缩水，资产缩水。 那头还需要大量的金钱供应，这边金钱产出却已经后继无力了。 最后结果，便是金家资金链断掉。 当中可以说一环扣一环。 等金家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难挽狂澜了。 燕希从沙发上站起，迈着机械的步子上楼。 进房关上房门，掏出大哥大就跟傅燕迟大吐苦水。 “哥！老头子奸得不行啊！老奸巨猾，猾出油了！” ( 第三六六章 宋氏易主，全票通过 傅燕迟接到电话很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内。 “金家这一次会失败，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在金家老爷子身上。”他说。 那头，燕希立刻迫不及待询问，“什么原因” “金老爷子等不起了。他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为了算计我们燕家，他已经花了十多年的时间。这次的机会如果没把握住，他担心自己没有命继续等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金仲诚心急了些，这次两家的争斗最后结果究竟是怎么样，谁都不敢说。 商场上的战争，输赢往往也只在一线。 这次燕家用远低于市场的价格，重新收回了被金家收购的那些股份，更是借由金家之手，把散落在市场的散股全部集中在一块，重新握在了手里。 燕淮在燕氏的威望跟凝聚力比起以往更胜一筹。 至此，燕家在京城第一家族的位置再也无法撼动，声名更加显赫。 京中各豪门世家难望项背。 而惠城这边，在惠城曾经叱咤风云多年的宋氏集团，在七月的股东例会上，正式宣布集团易主。 宋淳生成了集团前董事长。 让他掉下那个高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宋子禹。 本来宋淳生跟唐老之间手中各握有的股权，尚且相差2%。 如果不出意外，宋淳生就能依旧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而唐老则依旧只能顶着集团第二大股东的名头。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议上，宋月凉竟然额外拿出了2%的股权，拥护唐老上位。 那份股权转让书上，转让的甲方赫然写着“白婷婷”三个字。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宋子禹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整个会议室里都是宋淳生发狂的咆哮声。 集团股权百分制，宋月凉那边多出2%，也就意味着宋淳生手里少了2%。 唐老坐上那个位置无可厚非。 加上宋氏集团内部各大小股东，对宋淳生父子俩早就堆积不满。 是以，对唐老上位宋淳生下台，股东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 全票通过。 会议结束后，宋子禹在宋氏集团大门口拦住了宋月凉即将离开的车。 七月的太阳很大，下午三四点的阳光，能刺得人眼前花白，炙烤在皮肤上片刻就能让皮肤发红，凶猛得像是要把人体内的水气蒸发掉一样。 这样的烈日灼晒下，宋子禹脸色却白如金纸。 “宋月凉，”他站在车前，苍白的问，“白婷婷的股份是怎么回事。” “她的股份不是你给的吗怎么宋少反而来问我” “我问的是，她为什么会把股份转让给你！” 宋月凉眸色薄凉寡淡，静静凝视宋子与片刻。 “其实宋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一开始白婷婷就是我的人。只是没想到宋少会这么情真意切，2%的股份说送就送。” “宋子禹，今天起，你我之间的恩怨算了了。”宋月凉收回视线，发动车子，“从今往后，独木桥阳关道，各走各的路。” 盛夏的天，孩童的脸，说变就变。 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瞬就乌云滚滚。 豆大的雨滴倾盆往下倒。 宋子禹在雨中走得很缓，一步一踉。 从今天起，他们宋家跟宋月凉的恩怨终于彻底了结了。 豪门宋家，也彻底倒下了。 惠城很大，茫茫雨雾里，到处是急匆匆的车辆行人。 气派建筑栉比而建，宋子禹环目四扫，竟找不到自己能容身的地方。 奇异的，这一刻，除了家族败落的失意痛苦之外，他对宋月凉，竟然没有以往的怨恨。 阴私事情做多了，真的会遭报应。 宋家如今就是遭了报应。 多年前，宋月凉的处境，比现在的他尚且不如。 宋子禹在雨中仰天大笑。 灼热眼泪混在雨水中，悄无痕迹。 天色入夜。 宋子禹浑身湿透，站在一处破败小区门房前。 敲门，门应声而开。 女子清丽脸庞出现在门后，室内暖黄灯光在她身周氤氲一圈，给人以柔和亲近之感。 似乎料到他会来，不等他说话，女子先开了口，“我是孤儿，小时候被父母丢弃，在福利院长大。四年前被朋友骗到娱乐场所陪酒，差点受辱的时候，是宋月凉救了我，把我赎了出来，还给我安排了住处跟工作，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一直想报恩，知道她跟宋家对擂之后，我把目标定在了你身上，调查了你的喜好跟行踪，故意勾引的你。” “我做的这些，宋月凉之前不知情。” “事情你现在知道了，要打要骂随你，但是我不后悔，你宋家欠她的太多了。” 宋子禹脸色苍白，深深看着那张烙在自己心上的脸。 他是真的喜欢她。 为了让她安心，甚至不惜在家族企业岌岌可危的当口，依旧赠了她一份股权。 双手将一颗心捧出去，结果却是被人摔得稀巴烂。 “我只问一句话。”他开口，嗓音干涩沙哑，“你对我有没有哪怕一刻，动心过” 女子沉默半晌，在宋子禹自嘲轻笑，一步步往后退去时，再次开口，“我重新找了份工作，月薪三百，除去三十房租，剩下的过日子足够。” “只是没办法奢侈，一日三餐，粗茶淡饭。” “宋子禹，要一块过日子吗” 宋子禹后退的脚步倏然顿住，表情怔愣。 “我说过，你有钱没钱，在我眼里，都是宋子禹。” 是。 这句话她早就说过。 她背叛了他。 ……可是，却为他的心，拂了尘。 半月后。 宋月凉踩着上班时间点走进办公室。 意外的看到了她以为不会再出现在这里的人。 青年褪下了以往惯穿的西装，简简单单的衬衣黑裤，脸上还有憔悴的痕迹，但是精神头却很足。 等她在办公桌坐下，青年把手里整理好的文件放到她面前，“这是马山游乐园新传过来的资料，再有两个月时间，游乐园的建设就能竣工，最后一份文件是我写的企划案，针对游乐园后续开放的几点建议，恳请宋总过目，给点指导意见。” 宋月凉没看资料，瞧着面前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宋子禹，“不是说了桥归桥路归路，我们的恩怨已经了了。” “上次赌约有一项约定，我得为宋总无偿工作十年，宋总想毁约” 宋月凉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一时间竟然拿不准宋子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 第三六七章 积德，重生之谜 宋子禹像是没看见宋月凉探究目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酥糖放到办公桌。 “这是喜糖，婷婷让我带过来的，我们结婚了。” 宋月凉脸色一变，倏地站起，眸光冷下来，“宋子禹，我已经对你手下留情了！我们之间的恩怨，跟她无关，你别拖无辜的人下水！” 当年她帮助白婷婷，没有私心，只是因为同病相怜。 拿到白婷婷送过来的股权转让书时，她也没想到，平时几乎没有联系的姑娘，会在背后为她做了这些事情。 宋子禹也沉了脸，怒道，“宋月凉，你别门缝里把人看扁！喜糖我拿来了，你爱吃不吃！” 说罢宋子禹气冲冲离开了办公室。 宋家遭逢巨变，其实他心里早就有所预料。 到事情真正发生那一刻，短暂痛苦过后，反而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就算没有白婷婷，宋月凉拿到宋氏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他跟他爸两个，在公司里早就失了人心，在整个圈子里也早成了笑柄，继续撑下去只会越痛苦。 他爸这段时间已经差不多变成个疯子了。 宋子禹看明白了，宋家再怎么样，又如何斗得过现在的宋月凉 仅仅是拥护唐老上位，确实已经是宋月凉手下留情。 如果换做以前的宋月凉，宋家势必要家破人亡她才会善罢甘休的。 想通的那一瞬，宋子禹甚至庆幸，庆幸找回女儿之后，宋月凉软了两分心性。 只要命还在，有手有脚的总不会饿死。 最难的，还是从云端跌落谷底后，如何去接受现实。 他已经想通了，接受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 现在他物质上虽然一无所有，但是身后，却有了一份精神支撑。 那是以前生活在辉煌的宋家时，都未曾得到过的。 是他仅有的一份不离不弃。 宋月凉还在办公室里瞪着那几颗喜糖头疼，转头，气冲冲离去的青年又回来了，附上一份申请书。 “宋总，泰丰地产蒸蒸日上，未来跃上惠城商圈龙头也只是早晚的问题，公司应该不差多支出一份薪水。” “我一个月只要求六百，你看，给签个字同意了” 宋月凉抬眸瞪着青年，“……” 她跟宋子禹什么时候关系改善到，能让他跟她耍无赖了 “婷婷一个月工资三百，我不能比她少，起码得翻个倍。作为男人，养不了家就是真笑话了，可能再过几个月，我孩子都生出来了。” 宋子禹又把薪资申请书推到宋月凉手边，还拿起笔拔了盖帽塞到她手上，“孩子奶粉钱，帮帮忙” 宋月凉闭眼，把笔啪一下扣到桌上，咬牙，“滚、蛋！” 宋子禹蔫头巴脑收起申请书，离开，“其实我也没指望你立马签字，就是试试。” “……” 之后这一幕在公司开始时常上演。 每天宋月凉都在跟自己底线做斗争，在把人踢出去还是踢出去之间反复横跳。 八月。 宋子禹在不停作妖之后，终于被宋月凉清理出局。 同时，一份专人专递的邮件也到了白婷婷手里。 拆开邮件外包装，里面赫然是一份股权让渡书。 宋氏集团2%的股份，最终，宋月凉还到了白婷婷手上。 虽然仅是2%，但是按照唐老上台后公司的发展，每年所得的分红，足够白婷婷跟宋子禹夫妻安然生活。 而彼时，宋淳生早已经抛掉了手里所有股份，拿着巨额钱财，消失不知所踪。 一分没给身为儿子的宋子禹。 看着那张薄得一撕就破的纸张，宋子禹眼泪夺眶而出。 在宋家败落后的两个月，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情绪，终于经由这场嚎啕大哭，尽数宣泄。 宋家，对不起宋月凉。 …… “唐氏2%的股权，你说给就给了”某日相聚，董望舒先逮着宋月凉一通训。 以前的宋氏现在已经改名唐氏。 宋月凉笑笑，“那原本就是白婷婷的。如果没有她帮忙，现在我还在跟宋淳生撕咬。” 她顿了下，“我得给我女儿积德。” 女儿上辈子死了。 宋月凉心里怎么可能不恨。 可正是因为女儿死后重生，所以宋月凉心里对玄学也多了一丝敬畏。 她害怕如果自己手段过于狠辣，最后会反噬到女儿身上。 就当为女儿积德，只要七七日后能过得好好的，如今的让步，便都值得。 “好吧。”董望舒叹，既然是为七七，她还能说什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宋淳生跑了，宋家倒了，唐老那边也放你自由了……啧，感觉一下没了目标了。” “怎么没有目标”宋月凉笑道，“我跟傅燕迟商量过，之后会设立一个慈善基金，以后多做做公益，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这样一来，赚钱有了目标，花出去的钱也更有意义。” “知道知道，还是为了给七七积德嘛，算我一份！” 两个女子笑作一团。 宋月凉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存了这样的心思，才能让十方世界在时间的轮回中，给了七七重生的机会。 八月转眼而至。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桃溪村村民最热闹也最快乐的时间。 卖瓜，收钱！ 七七照旧像只勤劳的小蜜蜂，满场子跑着送水、送箩筐。 整个后山西瓜地，到处可见村里皮猴子们的身影。 曾经的小萝卜头们，两年多时间，已经长成半大少年。 像华子跟狗蛋，这时候已经能帮着干些重活了。 摘瓜、抬箩筐、点数、上秤……有模有样。 太阳依旧热烈，瓜地里、卡车旁，忙活的村民们人人脸上挂着汗珠，却笑容洋溢。 “我们村里的西瓜越种越好了，听董姨姨说，供不应求哩！”七七忙累了，间中在路边大树脚下歇脚喝水，还不忘跟蛋蛋炫耀村里的盛景，“要不是村里地就那么多，人也就那么多，咱还能卖更多西瓜！” “也没你的份，你怎么比卖瓜的还兴奋” “那当然啦！”七七小胸脯一挺，即将七岁的小姑娘面容越发精致，笑容朝气张扬，“我们桃溪村一条心！” 话毕，小姑娘眼尖，远远瞧见桃花跟黑子走过来，立刻摇臂高呼，“黑子叔叔！桃花姐姐！你们也来帮忙呀” 桃花眉眼弯弯，也朝着娃儿挥手。 黑子狭长眼尾微微吊起，“要是不来，等你上门抓人，我还能有个清静” 蛋蛋磨牙，脸色漆黑。 他跟小崽子话还没说完呢，就有程咬金冒出来了。 又是黑子！ 怎么哪哪都有他！ ( 第三六八章 谢邀，人正在做系统 七七已经几步小跑到桃花身边，两眼放光，看着她高高凸起的肚子，又是稀奇又是期待。 “桃花姐姐，小宝宝还有多久生出来呀等他生出来了，我每天都带他玩，七七带小宝宝可厉害了！” 小姑娘开口就先夸自己。 仿似怕小宝宝出来之后，大人不让她带似的。 桃花抿笑，脸颊红润，眼底眉梢皆是自然散发的即将为人母的温柔跟幸福。 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 按照妈妈给她的推测，应该是新婚那天怀上的。 知道她有孕之后，爸妈跟身边的男人都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 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 这段时间她整个人已经圆润了一大圈。 “还有三个多月。等小宝宝出生了，先就让七七姐姐抱抱，让他也沾沾姐姐的福气。” 七七立刻小胸脯一挺，大方豪气，“没问题，七七的福气都让小宝宝沾！” 一大一小相视而笑，笑容同样的灿烂。 黑子在一旁吊着眼角，故意凶小娃儿，“七七，你又叫错了，得叫婶婶！” 七七眨眨眼，脆生生的，“桃花姐姐！” 两人之间较劲式的对话，引来周围村民哄笑。 现在桃溪村村民们对黑子已经彻底改观，再没有了以前惧怕不想招惹的心思。 黑子还是那个黑子。 整天丧里丧气的，表情单一的很，极少见他笑。 但是黑子又真的不是以前那个黑子了。 每天准时准点的去上班。 工作做的有模有样。 光是拿到的提成，都能赶上工资高了。 在惠城跟桃溪村之间每日来回耗时不算少，但是黑子愣是没喊过一声累，每天雷打不动的往家回。 每月挣下的工资，除了留点烟钱，其他全部上交到老婆手里。 跟陈建和每天都有斗嘴日常。 村里经常能看到他被岳丈追着做势要打的场景。 奇怪的是两人之间感情却越来越要好，简直跟亲父子似的。 林翠芳更是已然把黑子当成了亲儿子看待。 每次男人跟女婿斗嘴，她都明晃晃偏帮女婿。 陈建和隔三差五的被气成雷公。 末了，又被女婿一顿小酒给哄的眉开眼笑。 一开始村民们都当成在看乐子，看着看着，最后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挺有滋味。 瓜地那边，陈建和远远瞄到女儿跟女婿身影，扯了嗓子就喊，“那么大个肚子跑出来做什么别磕碰着了，先到旁边歇会儿！黑子，过来挑瓜！咱家今年的瓜老沉！” “爸，咱家的瓜哪年是不沉的”黑子悠悠回了句，叮嘱媳妇跟七七到路边树脚下歇息之后，在肩头挂了条汗巾就往瓜地走。 他那话引得周围听到的村民又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有人打趣，“建和，你这庄稼老把式是越活越回去了啊，西瓜要是不沉手，那能是好瓜呀” “他就是臭显摆，咱谁家的西瓜不沉手要说差，那也就比他差了个力气大的女婿。” “这个羡慕不来，咱这些没人能使唤的，就只能自个挑瓜了，唉！” 听着大家伙故意酸溜溜的话，陈建和哭笑不得。 黑子已经走到自家瓜地里，捞起扁担上挑子，还不忘郑重告之，“爸，你犯了众怒，被群起而攻之了。” 陈建和，“……” 这个兔崽子。 “你把地基上那三担子西瓜挑过去，点数完了就带桃花先回家，正是家家户户卖西瓜的时候，人多又乱，一会别给磕着碰着了。剩下的我跟你妈两个人弄就行，反正咱家西瓜种的也不算多，能忙活的过来。”陈建和边说，边挑起另一担西瓜走上地基。 黑子不听他的，直接朝瓜地里正忙活摘瓜捡瓜的妇人喊了声，“妈，别忙活了，你先跟桃花回家做午饭，剩下的我跟爸来！” 林翠芳脸上不自觉就溢出笑意来，“时候还早，我再忙一会，能让你们轻省些。” “省不了多少功夫，还多累一个人，赶紧回去歇歇。”青年轻松挑起担子，稳稳走在狭窄地埂上，一本正经说着调侃人的话，“待会那个老男人该心疼了。” 陈建和，“……” “噗！黑子说的没错，翠芳你就赶紧回去吧，不然黑子那张嘴不定还能说出什么话来，我们可全当热闹听了啊。” “别说，建和疼媳妇在咱村可是公认的！哎哟，翠芳你就赶紧回吧，不然把咱齁得牙疼！” 哄笑声中，林翠芳闹了个大红脸，好气又好笑，嗔着溜得飞快的青年以及突然耳背的老男人。 这时候，家里见天拌嘴的俩男人倒是一条心了。 树脚那边，七七已经把桃花搀着走了过去，还把自己的小草帽放在地上给她垫坐。 “桃花姐姐，你现在变得可漂亮了，比以前还要漂亮。” 娃儿单手撑着小脸蛋，一边跟桃花分享小零嘴，一边盯着她红润润的脸瞧，小嘴得吧得吧的感叹。 一点都不像在拍马屁。 “真的呀”桃花眼睛弯起。 姑娘家被夸漂亮，什么时候都觉得高兴。 “当然是真的呀，现在的桃花姐姐脸蛋白里透红，笑起来脸放光，不笑的时候眼睛也放光，可好看了！”七七其实还不会说什么形容词，这话是她从婆婆那里听来的，现学现卖。 但是她是真的觉得现在的桃花姐姐更加漂亮了。 不光光是人漂亮，还有别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七七又说不出来。 桃花却能听懂她的意思，脸上红润深了几分。 她抬头看着从瓜地那边款款走来的挑着担子的高个男人，眼底是羞怯藏起的缱绻。 “因为姐姐嫁对了人。”她轻声说道。 七七歪起脑袋，“嫁对人就能变得越来越漂亮吗那怎么样才是嫁对人呀” “嫁对人应该就是，自己跟周围的一切都因为那个人变得舒心吧。”桃花收回目光，伸手在娃儿脑袋上揉了揉，“七七还小，还不懂这些，等以后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 七七悄声叹了口气。 年纪小真的不太好。 每次有什么事情自己弄不懂的时候，大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还小，现在还不懂这些，等以后长大你就会明白了。 “为什么一定要长大才能明白”七七皱着小眉毛，转头问她的百科全书蛋蛋。 蛋蛋，“谢邀。人正在做系统，没经历过，无法回答。” 七七，“……” ( 第三六九章 能量收集，完成 这两年，桃溪村每到卖西瓜的时候，都会有外村的人过来看热闹。 说穿了其实有点自虐式的执拗。 热闹是别的村子的。 赚的钱也是别人口袋里的。 跟他们压根没有半点关系。 但他们就是乐意过来蹲在旁边看。 一边羡慕一边酸溜溜，一边酸溜溜一边羡慕。 王建和算是其中之最。 自从去年种了桃溪村的瓜种子，亏了两亩地的瓜钱之后，但凡桃溪村种植的东西，他再没打过主意。 属实已经认命了。 桃溪村现在就是好，就是有福气，连村里的地都与众不同。 这种福气是老天爷给的，再羡慕嫉妒恨又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跟老天爷叫板吧 他王建中算老几呀 等到桃溪村所有的西瓜点完数，开始发钱的时候，听着那一个个上万的数字，王建中人已经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脑子里冒出个荒唐的念头。 要不把溪中村跟桃溪村合并算了，这样是不是就能沾一沾桃溪村的福气，也种出价值昂贵的麒麟瓜 他们村子的人也能赚的荷包胀满，建上一栋栋崭新的青砖大瓦房 当然，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想想就算了。 此时桃溪村民拿到了瓜钱，正欢呼雀跃，场面热闹至极。 王建中蹲在路边，看起来形单影只，搭头搭脑的模样颇有点萧瑟可怜。 罢了，热闹看完了，自己也受够了，他起身拍拍屁股，跨上自己的二八杠单车准备走人。 冷不丁身后传来一身唤声。 “王爷爷，你们村的西瓜卖了没有啊”娇娇糯糯的声音，伴着小娃儿小小身影，噔噔噔跑到他脚边。 娃儿仰着玉白小脸蛋，漂亮的像个瓷娃娃。 是桃溪村的村宝七七。 这小家伙前两年没少让他吃鳖。 但是这小家伙又是燕家小公主，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哼了声，大手揉揉小家伙脑袋瓜，“还没卖呢，这两天县里批发商应该也要来收货了。” “能卖多少钱一斤呀”娃娃又问。 “看瓜大小，小瓜九分一毛，大瓜一毛二左右。” 就这价钱，比起九零年那会，还是稍稍涨了的。 其实真论起来，他们种出来的西瓜，小瓜至少也有个五六斤，大瓜八九斤十来斤不等。 一亩地产五六千斤，也能挣个六七百块钱。 但是这些钱跟桃溪村的小麒麟瓜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因为桃溪村的地是真的肥。 一亩地的产出，在个数上是他们的两三倍。 人家的瓜，偏就是论个卖的，赚飞了。 没得比，越比越伤心。 “我听董姨姨说，今年城里的西瓜涨价了，一斤按一毛五、一毛八的收。因为有小麒麟瓜的名气吸引，她那里的西瓜特别好卖，供不应求，所以她准备这两天把周边村子品相好的西瓜一并收了。” 王建中扔了单车就朝还在卡车旁跟村民们聊天说笑的年轻女老板冲去。 论西瓜品相，放在以前他不敢说，但是最近这两年，不是他王建中吹，他们村里种的西瓜拎出去，那就是武林盟主一般的存在！横扫无敌！ 既然大老板那边机会已经送到眼前了，他要是不逮着，死了他都会恨得蹬棺材板！ “董老板，哎呀董老板！你是不是还准备继续收西瓜我溪中村有！大大的有！”还没跑到人跟前，王建中眼睛已经笑没了。 如果村里的西瓜能直接卖到董望舒手里，人手起码能多挣上千把块钱！ 天降横财！老天眷顾啊！终于轮到他们溪中村了！ 瞧着老头跑得飞快的背影，七七眼睛弯成月牙。 “蛋蛋，周边村子的西瓜真的很好吃吗有小麒麟瓜好吃吗”她悄声问。 “味道肯定赶不上小麒麟瓜。”要是能赶上，他投在桃溪村那些能量值不成笑话了吗 “但是比起别的地方的西瓜，口感又要好上许多，你董姨姨开的那个价格不会亏。” 七七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满意的不行，“这样周边村子能多赚点钱，董姨姨也能多赚点钱，这就是太姥爷说的两全其美！” 蛋蛋嘴角抽了下。 小屁孩，学到一个成语就得显摆几次。 当初他给桃溪村降下的能量，福泽了这片土地，周边村子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些能量影响，种在地里的植物，都比往年要更好些。 比如周边种出来的西瓜，个头比往年要大一点，品相口感各方面也都有所提升，算得上优品了。 所以刚才他先是让七七跟董望舒通了气，然后再过来给王建中露个口风。 换做往常他肯定不会做这种闲事。 对自己心境的转变，蛋蛋皱起眉头，想了半天。 估摸他就是太闲了。 所以随手做点好事。 绝对不是受了淳朴民风的影响。 也绝对不是在给小崽子积功德。 城里的批发商要过来直接收瓜的消息，瞬间在周边村子传开。 继桃溪村的热闹之后，周边村落也进入了狂欢模式。 城里老板给的价格好！ 算下来，一亩地他们就能比往年多挣上三四百块钱。 这个季节，他们这一带村子里，哪家哪户的没种西瓜 种得多的五六七八亩地都有，种的少的也不下三亩地。 有人抖着手指算了算，光是卖西瓜多挣的那笔钱，就够一大家子一年花用的了！ 一时间，周边全是对桃溪村以及对七七的感激。 大家伙心里都有数，他们这是跟着桃溪村沾光了。 而那样的福气，归根究底，都是桃溪村福宝宝七七带来的！ 也因为这一番，使得他们对桃溪村的感觉更加亲切，观感也更加友好。 一人富跟带着大家伙一起富，给外界带来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 后者不仅留下口碑，也结下善缘。 意识海里，蛋蛋看着源源不绝飞来的能量，淡定跳舞。 这一波，就是五个能量球！ 意识海上空十个颜色各异的能量球悬浮转动，所有光芒汇聚在一块，最后凝出绚烂的紫金色。 收集能量人任务，完成。 如今宋月凉的死劫已经解开了，能量也收集完成了。 就差傅燕迟的夙愿没完成。 蛋蛋这会子是一点不着急了，他已经想好了完美攻略。 不出意外，九二年的钟声响起，他就能回、家、了！ ( 第三七零章 崽子，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十月份，县城召开的县乡会议。 萩芦镇大出风头，独领风骚，得到了领导的重点表扬。 整个洋县二十多个镇，不管在经济发展上还是乡镇建设上，萩芦镇这两年的发展势头都非常猛。 是有目共睹的。 桃溪村名声大噪的小麒麟瓜，声名远播的七七图书馆，以及让人趋之若鹜的七七食品厂，哪一个拿出来都能让人艳羡。 最让人气得牙痒痒的是，萩芦镇还拢住了知名企业家宋月凉以及首富之子傅燕迟、燕希，这就等于笼住了两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还是别人抢不走的那种。 在相辅相成的良性政商结合关系下，萩芦镇以后的政绩将会越来越亮眼。 镇领导在会议上面对同僚们的艳羡，各种谦虚，等会议结束后，转头就给桃溪村送来了表扬信，以及一面第一模范村的锦旗。 老村长将锦旗郑重挂在村委会翻新后的办公室内。 视线缓缓划过墙上好几面红底金字的锦旗，苍老面容挂满笑意。 周围是周边各个村子得知好消息后，上门来道贺的村长及村干部。 人人脸上都挂着由衷的真切笑容。 这一幕，在桃溪村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七七跟小伙伴们挤在人群中，踮着脚尖引颈观看，感受着村里的喜悦。 “今天来道喜的人好多呀，全都是别的村子过来的人。”七七感叹，眼睛亮晶晶的。 他们桃溪村好像越来越热闹了。 蛋蛋双手抱臂，飘在她脑袋旁边，“桃溪村以前一枝独秀，富是富了，但是跟周边村子也拉开了距离，有了沟壑，泾渭分明。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在周边村子眼里，桃溪村是他们奔向共同富裕路上的伙伴，是大家的领头羊，所以他们的恭贺也就真心实意。” 七七有些小哀怨的抬头，耸着小眉毛低声抱怨，“蛋蛋，你又说好多我听不懂的字，四个字四个字的，欺负人。” “崽子，爷是在告诉你，要多读书。” “……” 就是欺负人，她才七岁不到。 蛋蛋斜眸，发现小崽子还在幽幽瞪着他。 嘴一撇，眉毛一挑，“瞪我干嘛小土包子。” “我哪里土！” “全身上下都土。” “你、你还没毛呢！” “……”小崽子居然知道戳人痛处了，蛋蛋眼睛一眯，磨牙，“小崽儿，信不信哥哥教训你” 七七小眉毛竖起，小手一捞就把小鸡仔捏在了手心里。 蛋蛋猝不及防之下被抓个正着，还没反应过来，屁股就被打了。 啪啪作响。 蛋蛋，“……” 一张鸡脸迅速涨红。 “小崽子，你造反了你，停手！放开！” 玛德！ 他现在是光屁股的！ 小崽子马上七岁了吧懂不懂男女有别 我踏马！ ……蛋蛋鸡爪子都红了。 小崽儿修理完小鸡仔，小手叉腰扬着下巴小得瑟，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尽是狡黠，“七七早就说过啦，总有一天我会打你屁股的！” 捂着屁股，怒瞪小崽儿，蛋蛋把牙齿咬得咔咔响。 “小崽儿，哥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呀” “给哥整件衣服。” 话毕，蛋蛋嗖地溜回意识海，拉下屏障自闭。 口舌之争没用，打又下不了手，能咋 只能自个回家呆着。 他萧吏，堂堂京圈太子爷，从出生那天起到现在，第一次被揍的这么无语。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 跟自闭的小鸡仔相比，七七这次大获全胜，心情更加好的不得了。 看完热闹回到家，小脸还是笑眯眯的。 “蛋蛋你是不是生气啦怎么躲起来啦” “别生气嘛，七七就是跟你开玩笑，我没有打很用力的，就轻轻拍了两下，一点也不疼。” “嘻嘻嘻嘻嘻！” 蛋蛋窝在意识海里，冷冷呵了声。 你要是不那么笑，老子就信你了。 这天晚上，七七做了半宿美梦，睡颜恬静甜美。 只是到了下半夜，不知道受了什么困扰，小眉毛渐渐拧起，脸上显出不安的神情。 梦境突然变了。 梦里明媚的光线变得昏暗。 四周隐隐绰绰，遍地灌木荆棘，呼呼的风声刮在耳边，尖锐难听得像是人哭泣时的呜咽。 这里是处全然陌生的山林。 七七没来过这个地方，不认识路，只能下意识循着蜿蜒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往上走。 很快眼前出现一座废弃许久的小木屋。 木屋里黑漆漆的，没有灯光，但是能清晰听到人声。 男人粗犷的嗓音骂骂咧咧，凶恶又阴狠，间中还伴随着痛苦的闷哼。 林中腐叶的气息里，弥漫出一缕腥甜血腥味。 七七心脏空悬，像是有什么东西捏住了心脏不停揪扯一般，让她闷得难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还想要再走近一些时，脚却跟被钉住了似的，怎么也迈不开。 七七一慌，猛地睁开了眼睛。 四周还是黑漆漆的，天还没亮。 七七小手捂着心口，压抑的喘息。 胸腔里，那种憋闷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感觉还在。 但是她想要去回想梦里的内容，却发现记忆变得模糊，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梦到了什么。 “崽子，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耳边，飘来少年惺忪疏懒的声音。 七七的心莫名便安定了下来，憋闷散去。 “蛋蛋，我好像做噩梦了，但是我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担心吵醒身边熟睡的妈妈，即便妈妈听不到，七七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嗓音。 “梦境都是相反的，赶紧睡。” “可是我好像睡不着了。” “……崽子，我警告你别玩花样。” “蛋蛋，给我唱个歌，你唱一首摇篮曲我就能睡着了。” “你真当老子是你爹呢！”蛋蛋暴躁了。 唱歌他是能给别人唱歌的人吗 “就唱两句也行，”小崽儿声音可怜兮兮的，“蛋蛋——” 蛋你妹的蛋。 “两句，就两句！多一句没有！要是再搞幺蛾子我拿鞭子抽你！” 片刻后，小娃儿耳边响起一阵低低的哼唱。 唱的不算好，细听甚至能听出唱歌人有那么点生无可恋的味道。 七七抱着被子在床上轻轻滚了一圈，小身板趴在被子上又拱了拱，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 直到小娃儿细细的轻缓的呼吸声传出，哼唱的旋律才停了下来。 唱了多久不知道，但是确实只唱了两句，多一句没有。 蛋蛋闭上眼睛，翘起二郎腿，傲娇一哼，“说了两句就两句，老子说话从不食言。” 也就是两句歌词，反复唱了几十遍而已。 说话算话，没毛病。 ( 第三七一章 游乐园爆火，七岁到来 十月的最后一个周末。 七七跟村里一群小伙伴，还有同行几个大人一起，坐上了前往马山的车。 原因无他。 马山的游乐园已经修建完毕。 各种安全措施检测完毕全部通过之后，即将开始开放式营业。 身为游乐园的所有人，宋月凉明晃晃给自己女儿以及桃溪村的小娃娃们开了次后门。 让他们成为游乐园的第一批小顾客。 一路上，小朋友们兴奋的不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笑声几乎没停过。 “七七，游乐园是什么样的你有没有去看过”狗蛋心急的问。 其他小娃儿也两眼放光，齐齐盯着七七。 七七用力点头，“我去过！” “不过那时候到处都还是光秃秃的，除了杂草就是石头！” 小伙伴们嘴角抽抽。 等看到小娃儿扑哧一声捂嘴窃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被小娃儿给逗了。 为此，七七付出了沉重代价。 被挠了无数次胳肢窝。 因为这次过去的人多，贵叔特地弄了辆小巴士专门接送。 听着满车朝气蓬勃的欢笑声，饶是贵叔成稳惯了，仍被感染得嘴角微微翘起。 小巴士最后几排座位，坐的是桃溪村这次一块过来凑热闹的村民。 有李三夫妻，有狗蛋爸妈……还有几个打着凑热闹名义暗戳戳谈恋爱的小青年，各自拘谨，羞羞答答的。 那种青涩模样，没少惹来车上两对夫妻闷笑。 早上出发，到达马山的时候不过早上十点。 宋月凉跟傅燕迟，还有燕希以及董望舒等人先到了一步，此刻就等在游乐园门口。 京都那边的事情尘埃落定，将所有琐事一并处理完毕后，九月份燕希就回了桃溪村。 这会子正好赶上游乐园即将开张的盛事，自然是不可能错过的。 小巴士在游乐园门前停好，第一批旅客一一下车。 七七走在最前面，还没下车的时候，嘴巴已经震惊得张圆了。 在她后面的其他游客们，表情更加夸张。 眼前就是游乐园大门。 第一眼看去就像一个梦幻的大城堡。 富有童趣的梦幻色彩拼撞，外墙上全是卡通漫画质感的彩绘。 大门里宽敞的石板路两侧，竖立着一个个硕大的卡通塑像。 全是电视里播放过的，小朋友们最喜爱的动画角色。 “一休！那个小光头是一休！” “我看到黑猫警长了！” “还有圣斗士星矢！” “啊啊，唐老鸭，我最喜欢的唐老鸭！” 小娃儿们惊喜欢呼声充斥游乐园门口。 就连后头跟上来的大人们，都显出了迫不及待想往里一探究竟的急切。 宋月凉笑道，“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进去玩，游乐园里面大的很，一圈逛下来至少要花上大半天功夫，不着急。” 其实要说受到冲击最大的，还是七七。 因为游乐园还没开始建造之前她就来过一次，那时候满目荒夷，放眼望去就是一片荒废的土地。 除了杂草跟石头，什么都没有。 但是现在，这里的一切都大变了样。 游乐园斜对面，新的大学校区已经搬过来了。 校区外面街道两旁全是店铺，卖吃的卖穿的，卖日化用品的，甚至连五金店都有。 游乐园这边，曾经的荒芜也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各种鲜艳的建筑色彩，即便还没走进里面，已能一管窥豹。 园内一定更加美轮美奂，引人流连。 这一片区域，已经开始有了焕然一新的景象。 在校区旁边的快餐店里，吃了一顿经济实惠的午饭。 娃娃们急切得饭几乎是直接往肚子里倒的吃，狼吞虎咽的，一个个等不及要立刻去游乐园里面玩。 知道小游客们着急，宋月凉遂如了他们的愿，带着他们走进游乐园。 这一进去不得了。 孩子们惊喜声、欢呼声连连，兴奋的奔跑呐喊，嗓子都喊哑了。 除了那些逗趣的塑像之外，最吸引孩子们的是里头琳琅满目的游乐设施。 旋转木马，小火车，华丽摩天轮，阿拉伯飞毯，过山车，水上乐园…… 在游乐园里，还有一条冗长的地下河景观，几乎贯穿整个园区。 而景观河的两侧，是一个个灯光布景搭建出的舞台，皮影戏、黄梅戏、昆曲、古典乐器弹唱……囊尽华国传统，展示本国文化传承。 光是这些尚且不止，园里更划分出好几个不同的区域，各自建造成风格不同的特色区，有卡通城堡、有巴黎街、有古长安、有观影院……含古今中外，展现不同地域的风土人情。 七七跟小伙伴们要玩疯了。 就跟妈妈说的，这么大的游乐园，要全部玩下来，一天的时间都不够。 “蛋蛋，我妈妈太厉害了！是不是！”十月骄阳下，娃儿笑颜灿烂。 蛋蛋嗯了声，这个游乐园确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原本以为九十年代的游乐园，再好玩也脱离不开时代的局限性。 让他没想到的是，宋月凉在建筑设计上会有这么多天马行空的妙想，会那么敢想。 这个极具东方文化特色的游乐园，比之未来的迪某尼乐园都未必逊色。 而当中最让他震撼的，是那条地下河。 他用空间视角看过，整条河流，经过宋月凉特地打造，俨然一条欲腾空而起的龙。 龙尾在河末，龙首盘山腰，园区最里的盘龙山上两处泉眼，为龙睛！一口龙息在山顶，化成一池暖泉！ 只这条龙河，宋月凉就已经成功了。 也是这一刻起，他才真正意识到，惠城新贵宋月凉，名副其实。 宋月凉，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这次一块出来的村里青年，有三对。 都是年后相亲看对眼的。 从游乐园回去后，三对新人的婚期就定下了。 如今桃溪村的未婚青年，外村的人抢着嫁娶。 要是不赶早定下，之后怕是就没自己的份儿了。 送走了第一波小客人后，七七游乐园于一周后正式开放营业。 开放即爆火。 连惠城日报都特地用了一整个版面，专门点评褒扬七七游乐园所展现的东方文化，以及当中蕴含的多元。 短短时间，七七游乐园名声大噪，很快名声就传到全国各地。 十一月初，桃花顺利产下一堆双胞小子。 七七欢喜当了姐姐，也于十二月，迎来了自己的七岁生日。 ( 第三七二章 愿美满，愿陪伴 即便已经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两个快乐生日，七七对七岁生日依旧期待。 因为生日那天会有甜甜的蛋糕吃。 除了期待生日之外，七七心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年纪太小，她无法体会自己心头的情绪是什么。 只是在快乐之余，总会莫名其妙的滋生一缕闷。 “蛋蛋，过完生日我就七岁了。”清扫完院子里的积雪，七七捧着小脸蹲在猪圈前，看着里头吭哧吭哧到处拱的大肥猪。 背了光，女娃娃眼里情绪被阴影遮掩。 蛋蛋抬眼看向被清扫到篱笆墙下的积雪。 九二年冬，雪下得极大，陆陆续续的不停歇。 一宿功夫，雪就能积上厚厚一层。 小女孩上辈子死亡那天，下了惠城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很冷。 时间，就在明天。 正好是七七过完七岁生日。 “又长一截小尾巴，崽儿，你今年个子好像窜了不少”他道。 “真的”小女娃扭过头来，眼里欢乐，刚才那一丝悄悄散出的沉闷瞬间烟消云散。 “嗯——”蛋蛋嗓音沉吟，两只鸡翅膀拉开一丢丢距离，“真的，窜了这么——多！” 七七，“……” 好想告状啊！ 眼角余光看到从堂屋里打着哈欠走出来的青年，七七立刻扬起嗓子，“叔叔，小鸡仔最怕什么呀” “当然是老鹰了，老鹰捉小鸡玩过没有”燕希随口敷衍，站在廊檐上大大伸了个懒腰，随后趿着毛线拖哒哒转去灶房觅食。 今天小崽儿生日，晚点他得出门寻摸礼物去。 他们家小崽儿七岁了，是个正经小姑娘了。 猪圈旁，得了回答后，七七愣了瞬。 及后龇了小白牙，两只小手做出老鹰翅膀的姿势，奶凶奶凶朝飘在眼前的小鸡仔扑去。 蛋蛋立刻明白蠢崽想干什么了。 装老鹰以为能吓唬他 脑子真是个好东西。 蛋蛋往上一蹿躲过袭击，翘起脚脚姿态悠闲，“崽儿，你叔叔说错了，小鸡仔最怕蛇。你躺地上滑行一个” 七七汪的一声啃上了鸡爪爪。 …… 宋月凉跟傅燕迟两人给女儿定好生日蛋糕后，满城寻找女儿会喜欢的生日礼物。 小半天功夫后备箱就放满了漂亮的礼物盒子。 自从知道女儿重生的离奇经历后，夫妻俩没多久就不着痕迹套出了详情。 女儿死在七岁生日的第二天。 时间临近，夫妻俩的心情便越沉闷。 他们挑了满车的礼物，价值不菲，琳琅满目。 却皆清楚，哪怕他们捧出再多，都无法抹去女儿曾经的痛苦。 弥补只是弥补，经历的终究经历了。 “明天还会下雪。”开车回桃溪村的路上，宋月凉突然说了句。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大雪。”傅燕迟顿了下，扭头，视线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 天际远山呈浅灰，如素笔勾勒出的简画，于天空共一色。 沉闷色彩让人心头跟着沉甸甸。 “明天我们带七七去逛逛县城阳县广场有舞狮。”他道。 萩芦镇坐落在阳县跟惠城之间。 阳县，距离惠城要更远。 “好。”宋月凉想也不想就点头，“阳县往东三十里有座蒲芦山，还能顺便带七七去那里看看自然冰雕。” 夫妻俩心照不宣。 都想在明天那样的日子，带女儿离惠城远远的。 吃过晚饭后就是七七的小小生日会。 村里来了很多人。 华子、狗蛋等小伙伴们都在。 陈建和一家子也抱着刚满月的双胞小子来了，说是让两小子过来沾一沾姐姐的福气。 为了营造生日气氛，董望舒他特地抓着燕希，两个人吹了很多气球，把堂屋装饰得梦幻又可爱。 几十个气球吹完，燕希到现在腮帮子都还是酸的。 七七作为小寿星，头上已经被扣了个小皇冠。 漂亮的奶油大蛋糕摆上桌，插上蜡烛点燃。 洋气的生日歌唱完后，七七双手合什，站在蛋糕前，闭眼许愿。 烛光照在小娃儿脸蛋上，映照出她可爱娇俏的容颜。 黑色睫毛卷翘纤长，轻轻阖上，在烛光下微微颤动如羽扇，粉嫩小嘴念念有词。 七七知道生日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的生日愿望其实每年都一样。 希望家人朋友们身体健康，生活美满，幸福快乐。 希望蛋蛋永远陪在她身边。 认认真真把这两个愿望无声念了一遍，七七睁眼吹灭蜡烛。 分享蛋糕，收礼物，堂屋里盈满欢笑。 屋外，停了半下午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了起来。 从堂屋里透出去一小片暖黄灯光，雪花纷纷扬扬不断飘落光晕中，铺出一地雪白。 间中，七七视线落在堂屋外，看到那片新堆起来的积雪时，怔了怔。 “呀，下雪了！这雪下的老厚，雪花跟鹅毛一样大！”有人喜道。 “咱这地方一到年关就下雪。要我说下雪挺好，不是有句老话，瑞雪兆丰年嘛。” “对，雪下的越大，来年咱种的小麒麟瓜就长得越好！哈哈哈！” 置身欢声笑语中，七七小嘴弯起，渐渐露出笑意来。 这一刻，她心里连日来堆积的闷意突然散了。 这个92年冬跟那个92年冬是不一样的。 现在的她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她有了自己的，有了对她心存善意的村民，还有了很多能陪她一块玩耍的小伙伴。 她还有蛋蛋。 娃儿抬头看向就站在她身后的爸爸妈妈，笑得又娇又甜，“爸爸妈妈，七七现在好幸福呀！” 宋月凉跟傅燕迟没说话，只是含笑望着她，将手爱怜抚上了她细小肩头。 跟爸爸妈妈撒了个娇，在太姥爷跟婆婆面前逗了会乐，七七又转到陈家双胞小子那边，在小宝宝肉嘟嘟的脸蛋上，一人亲了一口。 惹来小宝宝一人对她吐了个口水泡泡。 就这个小动作，也把七七哄得眉开眼笑。 小宝宝是来沾她福气的，她得让他们多沾沾，让小宝宝们也变成有福人。 蛋蛋在一旁撇唇，朝天翻白眼。 还沾什么沾，这两货身上团着他两股能量呢。 以后不管干什么都能一帆风顺，甚至还能带携身边的人一块顺顺利利。 福气就算赶不上七七，也是简易版福娃娃了。 ( 第三七三章 七七没有哭出鼻涕! 半夜雪越下越大。 即便关闭了门窗，裹上厚厚的被子，气温依旧低得人身上捂不出火气。 冻得厉害。 七七已经熟睡了，身上被子团的紧紧的，几乎把自己裹成了小蚕蛹。 宋月凉担心女儿冻着，特地开了灯，想给女儿掖被子，却看到了女儿睡梦中皱起的眉头。 宋月凉一惊，急忙将女儿半抱进怀里，轻拍安抚。 “不怕，七七乖，妈妈在这呢，什么都不用害怕。” 她眼睛沉暗得厉害，之前跟傅燕迟的担心，终究还是应验了。 哪怕女儿平时掩饰的再好，那场经历都是她心底无法抹去的阴霾，已然落下了阴影。 之后不管他们如何补偿，都是徒然。 而所谓补偿，实则也不过是他们哄自己安心的方式罢了。 七七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也感受到了身上轻抚的力道，她想要睁眼醒来，却怎么都无法从噩梦里挣开。 眼前仍旧是她梦过好几次的小木屋。 屋里漆黑。 没有灯光。 只有男人粗噶的声音，凶恶又阴狠，间中伴有痛苦的闷哼。 只是这一次痛哼变得更加清晰，落在七七耳里，莫名熟悉。 那种熟悉感让她变得焦急不安，七七发了狠，开始拼命想要往小木屋靠近。 每每都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拦住，将她隔离在小木屋之外。 就在七七咬牙，想要再次往那层屏障上撞去时，眼前景象一变。 小木屋里的情形突然呈现在她眼前。 屋内遍布蜘蛛网跟灰尘，灌木枯枝及腐叶凌乱散落。 屋子中央空地上倒着一名少年，双手双脚以怪异的角度耷拉曲折，嘴巴被贴上了胶带。 此刻少年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血色将他白色毛衣渲染，看起来触目惊心。 灰褐色的地面也有一大滩血迹，血液浸透后留下暗色阴影。 空气中血腥味浓重。 七七看不清少年面容。 只在他挣扎抬头的时候，于昏沉光线下，看到了一双漆黑凶厉的眼睛。 桀骜凶狠，冰冷嘲讽，红血丝轧结。 七七心脏蓦地狠狠一颤，“蛋蛋！” 那是蛋蛋的眼睛！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她就是能肯定那个少年是蛋蛋。 一定是！ 此时角落阴影中，有两个男人走了出来。 一高一矮，都穿着黑色棉服。 矮个子男人手中拿着几根手指长的铁钉，在少年面前蹲下，狞笑着将铁钉敲进他肩胛骨。 一大波血迹迅速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毛衣上的红色变得更深。 男人的凶残及狠辣，让人脚底生寒。 另一个男人眉头皱了皱，不赞同道，“钱还没拿到手，你别把人弄死了。” “放心，吊着一口气呢。”矮个男人揩了一下手指沾染的血迹，语气漫不经心，“他这么值钱，我哪舍得立马把他弄死，怎么也得先把钱拿了。” 他伸手用力钳住少年下巴抬起，嘴里啧啧有声，“一个金主让我们把人抓住好好教训一顿，另一个金主让我们直接把人弄死，这里就有两笔巨款了，等他家里把赎金送过来，那就是三笔。哈哈哈，小少爷你别瞪我，看在你替老子赚了不少钱的份上，明天拿到钱以后老子给你留个全尸。” 少年说不出话，眼里的鄙夷嘲笑却愈发浓烈，每一根头发丝都刻着不逊。 “没看出来，小少爷还挺有脾气，钉了那么多根钉子，手脚都断了，愣是没掉一滴眼泪，是条汉子哈哈哈哈。” “小少爷，你这样瞪我也没用，你的命我们是要定了。”说罢，矮个子男人朝身后高个男人伸手，手指勾了勾，“把刀拿来，老子先把这对招子挖了。不是跟你说了吗小少爷别瞪我，看吧，眼睛马上就要没了是不是你的错” 刀子握在手里，对准少年漆黑眼睛，矮个男人狞笑着，眼底却冷血漠然，手高高举起狠狠往下扎！ “蛋蛋——！！” 七七猛的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发寒发颤，心脏一阵阵刺痛。 “七七！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房里光线大亮。 七七缓缓抬起眸子，对上妈妈担忧的眼。 缓慢眨了下眼睛，突然哇的哭了出来。 “妈妈、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梦，就是觉得、心里好难过好难过、这里、好疼。”七七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跟之前的噩梦一样，她又忘记自己梦见什么了。 但是这次醒过来之后，心里比之前要难过好多好多。 房门很快被敲响。 宋月凉沉着一颗心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是张细凤跟傅燕迟。 显然两人也是被七七惊叫声惊醒的，眼底尚挂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连傅老爷子跟燕希都爬起来了。 只是两人要避嫌，站在房外斜对角的位置没有直接往里打探。 “娃儿是不是梦魇了”张细凤心里焦急，快步走进房间，把七七搂进了怀里，搂得紧紧的。 “七七刚来桃溪村那会，晚上也经常梦魇。”她轻声道。 那几天，她晚上都不敢睡太沉，总怕娃儿被噩梦吓着。 只要娃儿稍微有点动静，张细凤便会把她抱进怀里安抚。 等娃儿再次睡下，她也没敢合眼，熬着半宿的陪伴。 傅燕迟也走进来了。 在床畔坐下。 他修长冷白手指在女儿小脸蛋上掠了下，沾一指头眼泪。 触感冰凉。 “什么噩梦把我女儿给吓成这样爸爸就在这里，你跟爸爸告状，爸爸带你打怪兽去。”他故作自然，若无其事般开玩笑，“但是可不能再哭了，要不然就跟你叔叔一样，成了爱哭鬼鼻涕虫了。” 七七这时候已经回了神，心脏处的疼痛也已经慢慢散去了。 她小手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全是眼泪鼻涕…… 再看看房间，家里人都在，连婆婆跟太姥爷都过来看她了。 大家伙把她出丑的样子全都瞧去了。 七七小脸倏地爆红，返身猛扑在被子上，把小脸死死埋住。 还不忘小手拼命往后挥，赶人挽尊，“没有没有！七七没有哭出鼻涕！七七要睡觉啦，已经睡着了！” 脑袋旁有一阵极细微的动静。 七七看也不看，小手指摸索，精准抓住小鸡仔，一并压在自己脸下。 把残留的鼻涕眼泪也一并蹭了过去。 “蛋蛋，我好丢脸啊！” 蛋蛋一字一顿，浑身哆嗦，“你往我身上蹭了什么给！老！子！撒！手！” ( 第三七四章 要么是蛋蛋，要么是傻逼 年关已近。 马上就要到小年夜了。 阳县今年因为萩芦镇发展势头迅猛，县城的政绩也跟着创了新高。 所以机关部门特地在县城广场举办了个舞狮大赛。 一方面是临近新年热闹热闹，另一方面，也有庆祝新年展望新景象的意思。 老百姓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盛况的。 更何况过年嘛，就是要热闹才好。 越热闹越喜气。 七七今天在爸爸妈妈的带领下，也来凑了这个热闹。 早上九点刚过，来到县城广场，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 七七坐在爸爸肩膀上，海拔高视野好，一眼就能看到广场中央空地周围，各个舞狮队伍正在做准备。 比赛还没开始，但是敲锣打鼓声不断，伴着场上的气氛显得格外热闹。 天空扑簌簌地下着雪花，天气极冷，便是这样也浇不灭人们的热情。 “七七，妈妈帮你把帽子戴起来，今天风有点大，别冻着了。”宋月凉站在一旁，担心女儿坐不稳，紧紧将她一只胳膊扶住。 说话间，已经抬手将女儿帽子戴上，还把她脖子上的粉色小围巾整了整。 被妈妈的手指碰到小脖子，七七痒得咯咯笑。 一笑身子便歪七扭八，加上娃儿高兴的时候还喜欢抖小脚脚，傅燕迟在下方苦不堪言，“乖女儿啊，爸爸身子弱呢，你安分点给爸爸省点力气！” 听得半空的小鸡仔对他一阵鄙夷。 这世上能这么不要脸，以身体弱为荣的男人，大概只有傅燕迟一个。 寻常找不出第二只来。 七七笑嘻嘻坐好。 为了稳住坐姿，小手一会揪着爸爸头发，一会抓着爸爸耳朵，怎么顺手怎么来。 傅燕迟满心的无奈都快要从眼睛流出来了。 “妈妈，我坐在这里看得好清楚！你前面挤着那么多人，你看得见舞狮子吗要是爸爸能把我们一块驼起来就好了，七七就能跟妈妈一块坐在这里好好看表演比赛。”娃儿惋惜。 傅燕迟，“……” 这个他是真做不到，谢谢。 宋月凉好辛苦才把笑意给憋了下来。 “妈妈长得不算矮，看还是能看清楚的。” “真的妈妈，那你看到什么了” 宋月凉往前方看去，笑着挑眉，“看到一片小矮人。” 傅燕迟，“咳。” 蛋蛋，“噗！” 别说，还挺形象。 宋月凉身高本来就不矮，一米七的身高加上脚上蹬了双高跟鞋，加起来也有一米七几了。 在南方，女子有这个身高的很少，普遍也就在一米六左右。 而宋月凉前方扇形范围内，几乎全是成群结伴的年轻姑娘。 乍看，就跟看到一群小矮人似的。 这次七七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更矮。 虽然今年蹿了个子，但是在班里，站在同龄的小朋友身边，她还是最矮的那个。 “蛋蛋，我长大了会不会也是个小矮人”七七哭丧着小脸偷偷问。 蛋蛋默默转开脸，一切尽在不言中。 七七小脸顿时更丧，连看比赛的好心情都没了。 “对了，小崽儿，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瞅着娃儿哭丧的小脸，蛋蛋想起她昨天晚上噩梦过后，醒来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样儿，某件从原时空回来后就被他忘到脑后的事情，终于又浮上心头。 他想起来了，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跟小崽儿说过。 七七幽幽抬起小眉毛，“什么事啊”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有人陷入危险，别轻易上前帮忙，选择报警就好，救人于危难的事情交给警察，你要做的就是先保证好你自己的安全。”说完他定定凝着小娃儿，眼睛漆黑幽暗，神色郑重，“把我说的这句话记下来，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办，记住没有” 七七眉毛皱起，小脸上满是疑惑。 她不明白为什么蛋蛋突然对自己说这些，但还是乖乖点了头。 只要是蛋蛋跟她说的话，她都会记在心里。 “报警电话是一一零。” “一一零，七七记下啦。” “另外，”蛋蛋稍顿了下，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不定，“我的名字叫萧吏，风起萧萧的萧，一行作吏的吏。如果不幸遇上，你叫一声蛋蛋，是我我就会回应你。” 七七此刻一头雾水，下意识问，“如果不回应呢” “如果不回应，”蛋蛋凉飕飕哼笑，“自然说明那个人不是我，只是个跟我同名同姓的傻逼。不用理会。” “好！”七七重重点头，又在心里认认真真记下来。 以后遇上一个叫萧吏的人，要么是蛋蛋，要么是傻逼。 看完一场舞狮表演比赛，七七已经把昨天晚上哭的稀里哗啦的糗事抛在脑后了。 就连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都没能再影响她的心情。 上辈子的今天，跟这辈子的今天完全不一样。 今天她不再是那个拖着垃圾袋在大街上孤苦伶仃的小女孩。 她的身边有疼爱她的爸爸妈妈陪伴，最重要的是她还有蛋蛋呢！ 反正七七可以确定，她今天绝对绝对不会再冻死。 娃儿心情高昂，跟爸爸妈妈去往下一站游玩的地方。 浦芦山。 在县城往东三十里，是阳县一个著名景点。 夏天有瀑布。 冬天有冰花。 听说每年的冬天都有很多游人不畏寒冷，前往浦芦山顶看大自然的画作。 七七一家来得晚了些，到山脚的时候山上已经有游人开始往下走了。 宋月凉本来换好平底运动鞋，方便走路。 但是今天的雪下得太大，雪天路滑，夫妻俩到了山脚之后，便没准备带女儿往上走。 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最后只在山脚下随意看看雪景。 他们今天带女儿出来的目的，本来也不是真为了玩。 只是下意识的想在这一天，离惠城远一些。 浦芦山是阳县周围海拔最高的一座山。 山脉绵延，自然风景秀丽。 即便是冬天，山脚也有不少长绿野生灌木丛。 银妆点翠。 这时候地面上的雪已经积得很高了。 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小脚窝，还能听到鞋子跟雪粒摩擦时发出的嘎吱声响。 没有别的玩头，七七专注于在雪地上留下自己的小脚印，玩着玩着便走远了。 “咦这里怎么没有积雪” ( 第三七五章 时空隧道，蛋蛋有危险 第3章 七七惊讶抬头。 面前的山林空旷深幽。 像是深秋初冬时节，野生树木上树叶或绿或黄。 地面上掉落枯叶，层层叠叠极厚。 就是寻不到一片雪花。 她震惊得小嘴圆张，又低头看自己脚下。 脚下踩着枯叶，触感厚实柔软。 在她脚后跟不过半掌距离，是陈铺绵延的雪，雪地上还有她刚刚留下的一串小脚印。 “……”七七下意识就喊，“蛋蛋！” 没有回应。 她紧接抬头。 看到了就在她身后不远的爸爸妈妈。 然而心里提着的一口气还没等放松，七七就察觉到了异样。 爸爸妈妈的表情不对，慌乱又震惊，脸色惨白。 两人茫然四顾，就在她面前来回转着圈圈，像是在寻找什么。 “爸爸，妈妈，我在这里！”她使劲朝两人挥手，爸爸妈妈却仿若听不见她的声音，毫无反应。 而七七也一样，能看到爸妈嘴里焦急的在喊她的名字，可是她也听不到他们喊出来的声音。 七七小脸白了白，“鬼鬼鬼打墙！” 她在村子里听过鬼打墙的故事，就是像现在这样，她明明站在爸妈面前，可是爸爸妈妈却看不见她。 像被什么东西迷了眼。 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蹿，七七怕得立刻往前跑了两步。 脚重新踩上雪地的一瞬，小小身子就被人猛地紧紧抱在怀里。 “七七！” 宋月凉声音凄厉，死死抱着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女儿，脸色白如冰雪，眼眶已经通红。 傅燕迟也冲了过来，把母女俩一并搂住，余悸未褪，呼吸不稳，浑身都在发抖。 “七七，”他压抑着情绪，力持镇定，“你——刚刚跑去哪儿了” 被两个大人搂得死紧，七七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小脑袋奋力从夹击中挤出，七七也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小眼神飞快往四周掠了眼，神秘兮兮道，“爸爸，妈妈，我们遇见鬼打墙了！” “……” 听女儿语速飞快说了遍刚才发生的事情，傅燕迟回头，看向女儿刚才凭空消失的地方，眼眸幽深。 浦芦山脚雪地覆盖，绵延直入山坳。 他们附近根本没有女儿所描述的落叶层。 宋月凉眼睛更暗。 她摁着女儿脑袋，不让她再回头去看那个地方，“七七，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下次爸爸妈妈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说罢，她抱起女儿就要走。 刚才那一幕太过匪夷所思，甚至真实的诡异。 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她面前突然消失，又凭空出现。 就像他们面前蹲着一只隐形的怪兽，随时可能把七七夺走。 宋月凉承受不了那样的事情发生。 小手环住妈妈脖颈，七七正要重重点头时，耳边突然飘来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 【系统原型在异时空遭遇性命危机，若系统原型死亡，将有新系统继续跟宿主绑定。】 【宿主可自行选择救与不救。时空隧道开启两小时，两小时后关闭。】 【进入倒计时。】 七七身子僵住。 她曾经听过这道声音。 是死亡重生后，第一次醒来之前。 醒来后，她身边便有了蛋蛋。 随着那道声音响起，连日来所做的想不起来的噩梦，也开始清晰浮出脑海。 她全部记起来了。 “蛋蛋”她唤。 毫无回应。 “蛋蛋蛋蛋！” “蛋蛋……” 须臾，她松开了环住妈妈脖颈的手，小脸抿出微微笑意，“爸爸，妈妈，七七最重要的朋友出了点小麻烦，我得去帮帮他的忙。” 宋月凉跟傅燕迟同是时变了脸色。 在这种时候，能让七七这般提起的朋友，他们都猜到是谁。 宋月凉嘴唇血色尽失，艰难开口，“七七，一定要去吗” 七七抿唇，眼里盈着愧疚，却毫不犹豫点头。 “七七能不能告诉爸爸妈妈，你的朋友遇上什么样的麻烦”傅燕迟手指发颤，用尽力气才能勉强维持冷静，“或许，爸爸妈妈能给你出出主意，让你更顺利些” 夫妻俩谁也没说不准去。 哪怕是这样的时刻。 他们知道，他们跟女儿能够有重新相遇的机会，是遇上了恩赐。 而现在，对方需要七七。 七七微垂了下眸子，再抬起来时，眼眸坚定，“爸爸妈妈，你们相信七七，我一定会好好回来的。我不能耽搁了，我……只有两个小时时间。” 说罢，七七往后退了两步，紧接反身就往出现在眼前的时空隧道跑。 “七七！” 身后呼声痛苦凄厉，耳边寒风呼啸冰冷，七七不敢回头。 怕看到妈妈的眼泪，还有爸爸难过的眼神。 七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下蛋蛋，能不能真的好好的回来，甚至还能不能回来。 但是她今天拥有的那么多幸福，都是蛋蛋给她的。 她不能丢下蛋蛋！ 所谓时空隧道，就在七七所说的枯叶跟雪地交界处。 跨上枯叶层，眼前就是异时空。 这时候，她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爸爸妈妈追着她过来了。 只是，他们进不了时空隧道，在他们眼前的，始终是那片雪地。 七七咬唇，不敢再继续耽搁。 梦境里，蛋蛋被扎眼睛的画面浮在眼前，那时候天色刚刚入夜，光线昏暗，但还没有完全天黑。 现在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扫视周遭，确定自己现在的位置距离山顶不远，七七循着记忆开始往山上跑，期间还要注意不敢闹出动静，担心被发现。 她没有选择下山喊人帮忙。 时间不够。 下山再上来，蛋蛋的眼睛已经瞎了！ 很快，小木屋的影子出现在前方二十多米。 七七立刻停了下来，寻找高灌木丛遮住身影，才又小心翼翼靠近。 这边还没到冬天，估摸就是十一月份的天气，气温不算冷。 她身上穿得又多又厚，跑的这会功夫，里衫已经湿透了。 山顶风大，额头细汗被吹开，抚着触感冰凉。 七七猫在小木屋右侧乔木荆棘后，唇角抿成直线，紧紧盯着小木屋，呼吸都不敢大声。 她要救蛋蛋，但是不能莽撞。 得想办法！ 蛋蛋在意识海里几乎要疯了。 “草拟吗的快把屏障给老子打开！” “要救人老子自己救，你让个小崽子过来你祖坟是被铲了报复社会吗！” “打开！让老子出去！日尼玛的龟孙子！” ( 第三七六章 我以为你长大会是只小公鸡 任凭蛋蛋怎么骂，主脑始终毫无回应。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崽儿一个人涉险。 从进入浦芦山地界开始，他就跟外界失去了联系，主脑把他隔绝，就是禁止他用系统能力帮助小崽儿。 又是他妈的狗屁剧情！ 看着外面伏在荆棘丛里，一心等待机会要救“他”的小崽子，蛋蛋眼睛幽暗。 从小到大，他被绑架过好几次。 最危险的一次是十二岁那年，绑匪把他藏在京北墓园背面山上。 因为墓地阴气重，除了专门来扫墓祭奠的，几乎没人会随意上山。 墓园山背，就更难见人踪。 那次绑匪的任务就是要他的命，所以在等赎金期间，根本没把他当人看，反以折磨凌虐他取乐，来满足他们凌虐有钱人的变态心理。 后来怎么获救的他一直没能想起来，因为彼时他已经呈半昏死状态。 唯一记得的，是耳边隐隐约约有道声音，一直陪伴着他。 让他咬牙撑了下来。 硬生生在医院下了两次重危通知后，重新睁开了眼睛。 蛋蛋落在小崽儿身上的视线有瞬间温柔。 原来，救他的是他的小崽子。 “傻fufu的，以为凭一腔孤勇就能救人” 磨磨牙，蛋蛋抬头，冷冷看了眼虚空，指尖电花凝聚。 化作电刃。 自上而下，从头顶直刺入自己身体。 “龟孙子，我把这个身体毁了，你说你爷爷能不能灵魂出窍” 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虚空突然波动了一下，漾出波纹。 蛋蛋眼底神色一暗。 渣脑有反应，说明他赌对了。 他会变成系统，不过是灵魂受困在渣脑制出的躯壳里。 但是这个躯壳，是可以剥离的。 否则他也不会从一颗蛋，变成一只鸡。 不做人的狗东西，连给他做壳子，都故意恶心他。 身体剥离的痛，如同时遭受万刃穿身。 蛋蛋瞬间就惨白了脸色，却没有片刻犹豫。 将灵魂剥离的后果，他想都没去想。 小崽儿没他不行，谁都不能阻止他出现！ …… 眼看着夕阳一点点往下沉，天色越来越暗，七七心头焦急得不行。 再次打量四周环境，灌木丛生，秋风潇潇。 七七贝齿一咬，脱下棉衣外套往山下扔，又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 把背角处几株距离稍近的灌木枝丫用围巾缠住。 山顶风大，吹过来的时候，一枝枝丫晃动，在围巾的牵扯下，就会连带其他枝丫一并晃动，哗哗响。 闹出的动静就容易引人发现。 做完这些，七七用力把身边灌木摇晃几下，随后迅速猫腰蹿到小木屋背面。 果然，小木屋里的人被响声惊动，屋里两个男人快步走了出来打探。 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哗哗声响依旧有异。 矮个子男人皱眉，“刀疤，你四周看看，要是有人上来，这个地方就不能呆了。” 他们在这里呆了两天了，对风声闹出的动静很熟悉。 一点点异样都能感觉出来。 高个子男人冷冷点头，取出腰间匕首就往前走。 片刻后，他声音从前方灌木后传来，“妈的，有人来过！这里有条围巾！” “抓人！”矮个子男人喊了声，跑到那处灌木后，果然有条围巾。 粉嫩嫩的颜色，毛线织的，这种颜色只有姑娘家会用。 “现在十一月份，还没到戴围巾的时候，什么人来爬山还特地戴围巾，不嫌热”高个男人狐疑。 “管她为什么戴围巾，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人来过，而且已经跑了！”矮个子男人脸色阴沉，指着山下某处。 那里，草木晃动间，一抹鹅黄亮色若隐若现。 “不能让她跑掉，否则我们就得完蛋！去抓人，左右包抄！” 至于屋子里的人质，两个绑匪暂时不担心。 手脚全被打断，他跑不了。 除非他长了翅膀能飞。 小木屋后，七七在矮个子男人跑开后，一刻不敢耽搁，立刻垫脚钻进小木屋。 屋子里血腥气味浓烈。 毛衣染血的少年趴伏在冰冷脏污地上，眼睛紧闭，呼吸微弱。 “蛋蛋……蛋蛋！”七七眼睛一下红了，眼泪不争气的往下坠。 她忙把眼泪抹掉。 眼泪挡视线，她现在不能哭，她还要救蛋蛋。 坏人很快就会回来，他们的时间不多的。 “蛋蛋你别怕，七七来救你了！” 七七麻利从小木屋角落里拖出一块废弃门板，又在木墙上取下挂在那里的一捆绳子。 在想办法怎么救蛋蛋的时候，她脑子里已经把梦境里看到的景象反反复复回忆了几十遍，屋子里哪个角落蜘蛛网多哪个角落粘着块风干的锅巴她都知道。 工具有了。 紧接七七就去拖拽地上趴着的少年。 蛋蛋好大一个人，差不多有七七两个那么大，重也是真重。 七七一直自诩力气大，把少年搬上门板也花光了吃奶的力气。 用绳子将少年跟门板固定，绳子留了余量方便拖拉。 这时候七七竟然庆幸自己捡垃圾的那几年，让她练出了利索绑东西的手艺。 七七站起，把绳套套上细小肩膀，吞吐几口气息，接着猛地憋起一口气，拖着门板就走。 等坏人发现山腰上的不是人，只是一件小棉衣，马上就会跑回来。 她要快点带蛋蛋离开，一秒钟都不能浪费！ 沉重木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吱吱声响。 娃儿每往前迈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小脸被憋得通红。 绳套几乎嵌进肉里，走一步，肩头细肉便似被刀子割一次。 路面坑洼不平，门板上的人一直被震晃，却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 “蛋蛋，你要撑住，别真的睡过去。” “我很快就能带你下山了，真的！” “原来你在这边是个人，真的是个小哥哥呀！我以为你长大以后会是只小公鸡……” “一看眼睛我就猜到你是蛋蛋了，七七厉不厉害” “蛋蛋，再撑一会，我们已经在往山下走了。到了山下我就去打电话，打一一零报警，警察叔叔能把我们两个都救出去的！” “我爸爸以前拿了个好市民奖，这次，说不定我也能得个小英雄奖——” 七七不经意抬头，话语戛然而止。 ( 第三七七章 差点先气绝身亡 矮个子男人在近山顶的灌木丛后现身，一步一步朝上走来。 视线越过山间障碍物，落在七七身上。 目光凶残阴冷。 “小妹妹，想当小英雄啊”他桀桀怪笑，慢悠悠逼近，“叔叔可以送你一程。” 七七小脸煞白，瞳孔骤缩，一时间连小腿都是软的。 她没想到坏人会那么快折返回来。 这时候她刚带着蛋蛋走出小木屋不远，下山的路就在眼前，可是坏人也正正堵在那条路。 她如果继续往下走，就是把自己跟蛋蛋往坏人手上送。 可是想往上逃根本不可能，她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大人。 七七狠狠咬唇，借由痛意强行压下心里的害怕，泪珠子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她下意识换一个方向逃。 身后是沉重的担子，七岁的小女娃，力气再大也有限。 所以矮个子男人一点也不着急，反而跟猫戏老鼠般，饶有兴致看面前的猎物左蹦右跳。 山腰处那件外套就是眼前这个小崽子的。 上山的除了她，没有别人。 敢用围巾跟外套戏弄他，小崽子，待会就送她跟那个“人参”去地下作伴！ 七七在男人故意逗弄下，已经在四周反复打了几个转，身体越来越疲惫，眼里绝望无力也越来越浓。 天际红色夕阳彻底隐入地平线。 天色开始暗下来。 山林间，十一月的风似乎特别大，吹得植被不停摇曳。 此时高个子男人也从另一个方向开始往山上走。 矮个子转转手腕，从腰间抽出匕首，游戏结束，该办正事了。 他十拿九稳间，却见在他眼里如同无力反抗的猎物的小女孩，回身猛地把一直拖住的门板，连同门板上的少年，一并用力推下了山！ 小女孩同时跳上了门板，小手还紧紧抓着绳套不放！ 山林地势陡峭。 门板是硬物，被这么重重推下，立刻顺着坡势往下飞快滑落。 矮个子男人变了脸色，立刻朝那个方向跑过去。 等看清那条下坡路时，狠狠咒骂了一声。 简直奇巧！ 整个山背其他地方都遍布灌木跟荆棘，唯独门板滑下去的方向，是一溜儿的野草。 没有灌木荆棘阻碍，门板滑得极快，跟坐滑滑梯似的。 卷着地上枯叶，一瞬就到了十几米开外！ 追都追不上。 除非跟着这么滑。 矮个子不敢。 滑速太快了。 如果最后刹不住势，下场必定是摔得脑浆四溅！ 小崽子他妈的救个人还拼老命了！ “刀疤，下山！一定要把他们逮着！妈的，那个小崽子一身的心眼子！” 什么绝望无力，胡乱奔逃！ 那个小崽子故意装样子迷惑他，实际上是在查看地形伺机一搏！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门板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 七七死死攥紧绳套，丝毫不敢松手。 沉凝小脸，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任由两侧野草荆棘抽打、钩破脸颊，也没有眨一下眼睛。 这是她跟蛋蛋唯一活命的机会。 再有二十米左右，门板如果还不减速，就会撞上滑道上凸起的一块大石。 她跟蛋蛋会飞出去。 将身子微微压低收紧，七七咬紧牙关，在滑势下，翻身从门板滚落。 小手依旧死攥着绳套。 将自己当成人肉刹车。 被门板拖行间，小脚尽量去勾两边任何能勾住的东西。 她能救蛋蛋的。 一定能…… 门板逐渐减速。 最后砰的撞上大石。 门板上的少年震了震，依旧被绳子牢牢固定着。 门板后方，小娃儿抬起血迹斑驳的小脸，看到少年安然无恙时，绽开灿烂笑颜。 “蛋蛋，我们、逃出来了。”娃儿开口，一缕血丝从嘴里滑落。 她随手将血丝抹掉，挣扎着上前想先检查一下少年身体状况，一低头就对上了少年赫然睁开的眸子。 漆黑，凶戾。 “……蛋蛋！你醒了蛋蛋！”七七惊喜低喊，眼睛弯成月牙。 然而少年没有回应她，就木木盯着她看。 七七，“……” “蛋蛋”她试探着又喊了一声。 少年还是没理会她，只盯着她瞧。 七七心头瞬间划过一抹巨大失落，一边把绳套重新套上肩膀，一边吸着鼻子咕哝，“你不是蛋蛋，你是傻逼。” “……”萧吏咬牙，眼珠子终于动了动，“你再说一遍” 他妈的。 还没痛死呢，差点先气绝身亡了！ “小崽子，你是渣脑派来谋杀老子的吧” “蛋蛋！你是蛋蛋！你回应我了，你是蛋蛋！”听到小崽子三个字，七七心头失望立刻一扫而散，巨大喜悦席卷而来，她回身扑到少年身边，“蛋蛋你怎么才醒啊，七七好害怕！呜——” 哭声难听得火车鸣笛似的。 萧吏抿唇。 视线落在小崽子全身斑驳血迹，落在她血肉模糊的小手心，还有她头破血流的脸，萧吏眼睛狠狠刺痛。 小崽子现在的狼狈丝毫不亚于他。 衣服裤子全部滑破了。 鞋子也早不知所踪，白色小棉袜上一个个破洞，洇着血，露出的脚趾指甲爆裂…… “这样跑没用。”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只剩下冷静，“我裤子口袋里有个打火机，掏出来，点火！” 为了逃出空间禁锢，他用尽了意志力。 刚刚回到自己的身体，又痛得五脏翻滚，连动个手指头都做不到。 骨头关节里全是钉子，他现在就是个废物。 只能动动嘴。 七七二话不说，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搜出打火机后，立刻把不远处的枯草落叶点燃。 不过片刻，火势就变得熊熊。 七七知道烧山林不好，但是她跟蛋蛋得先活命。 “小崽儿，过来。”萧吏唤。 “不行，蛋蛋，我们还要逃，坏人很快就会追上来的。”七七这次没听话，套上绳套拉着少年就走，小嘴嘚吧，“你这么重，我们得早点走才行，笨鸟要先飞。” 萧吏额角青筋蹦出，“你拖着我跑不了多远，就待在这里，省点力气。” 他看看火势，眯眸，“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天已入夜，燃烧的火焰在夜色下更加显眼，滚滚浓烟不断腾上天空。 最多十分钟，就会有人往这边赶来。 那两个绑匪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 第三七八章 时空局，重生之谜 跟萧吏预料的一样，这边火势刚起，不远处就传来了动静，有人朝这边赶过来了。 甚至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警车鸣笛声。 萧吏毫不见意外。 记忆里，自己12岁那年被绑架，从医院醒来后，家里老爷子曾经对他说过，家里其实已经跟警察做好了部署，摸清了绑匪藏匿的地方，当天夜里就能行动抓人，把他解救出来。 现在他跟小崽儿是彻底安全了。 此时两个绑匪已经从山上冲了下来。手里皆拿着匕首，只是已经失去了灭口的最佳时机，山脚的小路上，有一群人急车开过来了。 绑匪只能作罢，逃走之前死死火光对面的少年跟小女孩，凶神恶煞，眼神阴狠残暴。 萧吏躺在木板上。抬眸冷冷迎视对方。 双方之间隔着一道猛烈燃烧的火墙，火蛇吞吐间气流浮动，以致对方面容有些扭曲失真。 “蛋蛋他们跑了！”看着飞快隐入山林，趁着夜色遮掩逃跑的绑匪，七七气得挠地。 “放心，他们跑不了。” “听到警车声了吗”萧吏强忍从灵魂透出来的剧痛，唇角翘起一角，黑眸凝着小女娃，“我们得救了。” 七七扭头往山脚路径外，一大波人正朝他们涌来。 火光映照下，能看到那些人脸上焦急、震惊又喜悦的复杂表情。 后方还有警车驶来，车顶上的警灯在夜色中闪烁，带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七七身子一松，这时候才感受到浑身的疼痛。 那种痛骤然袭来，差点让她立刻昏死过去。 “真好，蛋蛋，你安全啦。”娃儿小脸，在火光中惨白无血色。 陷入昏死前，她还勉力弯起小嘴，朝少年绽出一抹甜美笑容。 “七七！”萧吏脸色骤变，眼睁睁看着娃儿软软倒在自己身边。 挣扎着想要把她抱起，却发现自己还被绳子束着，根本无法动弹。 一束亮色波动光圈在小娃儿身后凭空出现，如同怪兽的嘴，就在萧吏眼前，缓缓将娃儿吞噬。 顷刻，原地就没了小娃儿身影。 而那边赶来的人们，对这一幕却毫无所觉。 萧吏知道他们是真的没看到。 时空隧道即将关闭，自动把七七带走了。 死死瞪着小娃儿消失的地方，不知道为何，萧吏心头浮出一股莫大的心慌。 好像他跟小崽儿之间，再也无法相见般。 “阿吏！阿吏！快！把人解开抱上车，马上送医院！” 熟悉的老者苍老嗓音响在耳边。 眼前人影攒动，彻底陷入昏迷的前一瞬，萧吏视线依旧落在那处。 陈旧门板旁，空空落落，大火燃烧后经风四散的余烬，一点一点将那个位置覆盖。 七七…… 时空局。 boss办公室。 小职员敲开办公室门，战战兢兢走进去，垂眉敛目不敢抬头看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boss，女主宋思凝营救男主萧吏任务圆满完成，请下一步指示。” 流光四蹿的时空椅转过来，椅子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眼神阴森。 “圆满完成萧吏作为系统，使用异能剥离出逃，那个壳子是唯一性的！这叫做圆满！撕了那个壳子以后就没有‘蛋蛋’系统了！后面的剧情你告诉我要怎么继续！” “……” 男人抓起桌面上的镜像球怼到小职员面前，“他们本来应该在一个时空！要不是你投放出错，老子就不用辛辛苦苦帮你补漏洞，还得被那个姓萧的喊儿子骂龟孙！！！” 小职员努力把自己缩成鹌鹑，大气不敢出。 他也不是故意的，因为刚刚入职不久，紧张出错，一不小心就把同一时空的男女主给分投到了不同时空，改变了他们本来的命数。 结果导致好好的男主变男配，成了反派不说，还捞了个顶级备胎。 女主更惨，都没能活到成年。 要是后果仅仅是这样，也惊动不了boss大人，更劳驾不动他老人家亲自给萧吏做主脑。 问题就在，上辈子萧吏死后，仗着男主光环护体，直接杀到时空局，凭一己之力把时空局搅得天翻地覆，差点把boss拉下台。 为了把瘟神送走，boss只得动用自身能量让女主重生，又把萧吏送过去做了女主系统，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小职员腹诽还没完，面前又怼过来一个水晶球。 是未来时空追踪镜。 等看到上面展示出来的，是萧吏剥离壳子擅自回到自己身体以后的故事。 因为失去了唯一性的系统躯壳，萧吏再没能回到十方世界。 他跟女主依旧相隔两个时空。 而他的结局也没有改变。 至于十方世界那边引发的后果，更为严重。 是boss大人都承受不起的沉重。 “b、b、boss——”小职员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别叫我boss，你才是boss！除了你，我时空局没人能干出这么轰天动地的事情来！”男人咆哮，怒火把脸都烧得变了形，“宋月凉跟傅燕迟原本该是十方世界真正的男女主！你知不知道！能做一个世界主角的角色，智商会低吗啊啊！” 小职员这会子真哭了。 “我也没想到那对夫妻能干出这种事情，为了孩子竟然敢去研究时空壁垒，还造出了能影响时空磁场的磁力电波啊……” 那对夫妻简直就是一对变态！ 变态的高智商，变态的有钱！ boss把水晶球砸在小职员脑门，恨之欲死，“你能想到什么你更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磁力电波，能让我管理的所有时空都乱套吧在他们研究出那个鬼东西之前，削尖你的脑子给我想办法！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一旦被上面知道，整个时空局都得玩完！！” 小职员被砸了满头包，抱头逃命。 骂完人，boss一屁股瘫坐在时空椅上，吭哧吭哧喘气。 脑阔一阵阵的疼。 管理时空局那么多年，第一次感觉这么累。 【龟孙子！不让老子回去你等着，把脖子洗干净了，爷爷迟早来找你！】少年凶戾声音骤然从男人左侧控制仪传出。 男人，“……” 你要不是男主，老子现在就恁死你！！ ( 第三七九章 九三年，蛋蛋没回来 萧吏醒了。 跟上辈子一样，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期间依旧被下了两次重危通知。 把他家老爷子吓得眼圈都黑了。 初醒来时，豪华病房里只有老爷子一个人陪伴在侧。 病房外，闹闹哄哄。 萧老爷子坐在病床边上给大孙子削苹果，好像没听到外面的吵闹声。 萧吏也不问、 这是他们祖孙俩多年下来养出的默契。 “那两个绑匪是外地过来的，有人花了重金，特地请来要你的命。”老爷子把苹果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先塞一块到少年嘴里，“警察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死了。” 萧吏脸色平静，“亡命之徒。” 能逃就逃，逃不了就死。 总之不能落在警察手里。 这样的亡命之徒，通常要钱不要命。 “哼，这次要不是他们贪心，明年今天你爷爷就该去京北墓园探望你了。”老爷子哼道。 萧吏，“你出多少赎金，竟然能让亡命之徒拼着贪心一回” “二十亿。” “你唯一的大孙子，就只值二十亿” “你要是死了，最多只值五百万。” 刚好够在京北墓园买块风水宝地。 萧吏含着苹果不说话，五百万的风水宝地，还不如他家小崽子在菜园里给他挖的坑自在。 “你爸妈要来看你，我叫人拦着了。”萧老爷子又道，眼睛掩在松弛耷拉的眼皮下，精明沉厉。 “这次是我爸还是我妈”萧吏挑眉淡问。 “你妈。说两个多月前李家寿宴上，你不给她面子，半点没把她当妈。所以才找人故意吓唬吓唬你，她没想到绑匪会那么丧心病狂，竟然想要你的命。” 萧老爷子语气淡得很，毫不遮掩嘲讽鄙夷，“整一个脑子拎不清的东西！当初我就不该让她进门！” 萧吏对此，只回了句知道了。 从小到大经历的那么多次绑架，当中有一半是李家人出手干的。 萧吏心知肚明。 只是最后总查不到李家头上。 他那个妈，暗地里帮李家把线索都抹了。 以为这样就能掩耳盗铃。 萧吏从来不是受气包，转头就跟老头子告状，老头子转身就对李家产业大肆打压。 这么些年下来，李家硬生生从一流豪门缩水，掉落到二级。 他妈李诗情没少闹腾，最后被老爷子清理出了萧家，连带那个不成器怕老婆的儿子一并清出门户。 “医生来检查过了，只要能醒来，就能康复。”老爷子把大孙子一直含在嘴里的苹果块抠了出来，连带一盘子没动过的全给倒了，“下次别想老子再给你削苹果！” “老头子你有点眼力见行不行你孙子大牙都被打松了，你叫我嚼苹果你跟绑匪其实是一伙的吧” “……”萧老爷子狠狠献出一暴栗，起身走人。 萧吏挑眉，“去哪啊你大孙子还没好全呢。” “李家最近盯上了京淮生物科技，我去找他们负责人好好聊聊。” 这是又要让李家大出血了。 老爷子离开，门外的哄闹也随之结束。 萧吏身体灵魂皆疲惫，闭上眼睛想歇一歇，却怎么都睡不下。 小崽子受的伤不比他轻多少。 他想不明白，一个七岁的小崽子，究竟是哪来的勇气，竟然敢拿自己的小身板当刹车用 那些伤，一定很疼。 他暂时不在，不知道小崽子治伤的时候，会不会痛得哭鼻子。 片刻后，萧吏睁开眼睛。 当务之急，是得想想，壳子没了，他接下来该怎么回去 想到这里，萧吏又把渣脑恨上了。 要不是狗东西把他隔绝在意识空间，他能剥掉自己壳子 要不是渣脑阻止他要异能帮小崽子，他小崽子能受那么重的伤 漆黑凶戾眸子抬起，看着虚空，萧吏恶狠狠咬牙，“龟孙子！不让老子回去你等着，把脖子洗干净了，爷爷迟早来找你！” 十方世界。 时间跨过九二，悄然进入九三。 七七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又错过了一个新年。 好在，勉强能赶得及开学上课。 她这次突然受那么重的伤，宋月凉跟傅燕迟两个被一大家子长辈骂得体无完肤。 好好一个娃儿，他们带出去玩半天，回来的时候一身血淋淋。 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娃儿肩骨骨折，腿骨关节出现裂缝，好几个脚指甲都没了，前胸后背大片大片的撞伤，手心也血肉模糊。 脑门上破了个口子，一张小脸也布满大小不一的划痕。 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好肉来。 燕淮跟孟静娴连夜搭飞机赶来惠城，在医院里陪了孙女半个多月。 直到亲眼看着孙女慢慢好转，这才动身回京处理那边的乱摊子。 “太姥爷，婆婆，我真的好了。”篱笆小院里，娃儿穿戴整齐，系上红领巾，准备出发去学校。 二月暖阳，阳光洒落在院子里，和煦温柔。 娃儿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因为家人护理得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好了，让长辈们放心，七七出门前还在长辈们面前特地蹦跳了好几圈，脸蛋红扑扑的，白皙红润。 分外健康。 傅老爷子跟张细凤依旧把娃儿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这才肯放人。 “让你叔叔送你过去。”傅老爷子开口，眼睛横斜，对候在一旁的外孙露出满满忌惮。 傅燕迟有苦难言，“外公，我真能送。” “能送也不用你送！谁知道你把我七七送去学校，半路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老头子我可受不了再来一次刺激了！” 话说到这份上，傅燕迟只能默默退下。 总不能不孝吧。 最近老爷子整天拿这个打压他。 他都成家里公敌了。 偏生那件事情压根不能解释。 太玄幻了，说出来只会让家里人更加担心。 七七爬上雅马哈后座，间中回头，悄悄给爸爸送了个歉意的小眼神。 七七不能解释，只好让爸爸背黑锅了。 傅燕迟，“……” 女儿，你这样真的很费爸爸。 到了学校，目送叔叔的雅马哈在大路上掀起异地灰尘，七七转身往教师走，小脸上一直灿烂的笑意这才转为低落。 她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 可是蛋蛋一直没回来。 ( 第三八零章 小车祸的后遗症潜伏期这么长? 原时空。 2022年5月2日。 华国京都。 豪华半山别墅2楼。 宽大型梦思床上，一名少年眼睛紧闭，眉头紧锁，睡得不太安稳。 此时斜阳晚照。 阳光从半开的落地飘窗照射进来，打在少年脸上，照出他尚显稚嫩的五官。 即便还没完全展开，已然十分精致，棱角锋利。 蓦地，放在床头边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碎了室内宁静。 铃声不断重复，锲而不舍般等着手机主人接听。 少年最后不堪其扰，猛的睁开了眼睛。 夕阳最后一抹光亮照进了那双眼。 漆黑桀骜，还有满溢的暴躁跟不耐烦。 萧吏先是揉揉发痛的额角，片刻后才拿起手机慢悠悠接通。 不等电话对面的人开口，萧吏先道，“凯爵山庄的局不去，想看望我直接上我家来。”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好一会，“萧少，不是，我这还没开口呢，你怎么知道我要叫你出来吃饭，连地点都清楚在我之前有人先给你打电话了” 萧吏抬眼看向窗外。 天际夕阳一点点沉没，房中光线暗下来。 这个场景曾经发生过。 那是他当系统时第一次无意中回到原时空。 就像是在梦里提前经历了一遍未来时空的遭遇。 想忘记都难，怎么会不知道 他幽幽道，“废话少说，赶紧过来，有事情找你。” “好勒，等我半小时，马上就到！” 半小时后，半山别墅大门口响起轿车鸣笛声。 非常准时。 萧吏遥控打开大铁门，车子进入别墅庭院。 很快，高大少年走进别墅大厅，看到站在二楼扶栏旁的萧吏时，露出阳光笑脸，“半个多月没见，兄弟们一直担心你来着，现在看来恢复的还行。” “没死，能走能跳。”萧吏走下楼，“就是一个小车祸而已，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家里老头子瞎担心，非要压着我休养。” “你们家负责接送你的老师傅开车不是向来很稳的吗这次怎么会出发生这种意外”宁子在客厅沙发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疑惑道。 萧吏，“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上一次车祸是无意。 这一次却是他故意的，就是想看看重来一遍会不会又变成系统。 自从十二岁那年被绑架，他跟小崽子分开后，就一直留在了自己的时空，再没能回去。 所有的一切好像突然间回复了正常。 这明明是他一直想要的。 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周围所有人事物都正常，只有他变了。 他想回十方世界。 哪怕一次。 去看看他的小崽子。 至少，该正式的跟她告个别。 那头宁子嘴角抽了抽。 第一次听人把遇上车祸称为命运的。 “凯爵那边真不打算过去包厢我都定好了，兄弟们基本也全叫上了，为了活跃气氛，我还特地邀了几个女同学——” “不去。”萧吏在他对面坐下，从矮几下抽出一台笔记本，“以前听你说过，你家里有人常年在南边跑，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惠城的地方” “没有。” “阳县呢” “也没有。” “桃溪村” 宁子上下打量对面少年，表情露出古怪，“阿吏，吏少，你别吓我，你不是车祸被撞坏脑袋了吧华国地图、省市地理，这些初中我们就学过了，您一点不知道” 萧吏抬眉，目光凉飕飕。 宁子立刻正色，“你说的我全都没听过，据我所知，国内是没有这几个地方的。我只知道桂林有个阳朔县，阳县是真没听过。” 看萧吏垂眸沉思，宁子小心翼翼又道，“吏少，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好端端打听地方做什么” 他跟萧吏认识好几年了，说一句发小也不为过。 最近这两年，他总觉得萧吏变得有些古怪，具体说不上来，但是确实跟以前那个萧吏不太一样。 深沉许多。 还动不动就发呆。 搞得大家伙更加不敢轻易往他面前凑，生怕一不小心撩到虎须。 萧吏面前的笔记本上，某度搜出来的地域答案五花八门，没一个是他想要的。 这两年光是网上搜索已经不下百次了，结果每次都失望。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抱着侥幸，期待下一次或许能查到新的东西。 重重合上笔记本，萧吏揉了揉脸，“京城有没有姓燕的豪门大户或者姓唐的” “没有。” “你确定” 宁子有些麻了，“吏少，在京城，你是太子爷！整个京圈能叫得上名号的人家，有哪个是你不知道的这种事情你还用得着问我”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万一有那个豪门突然迁过来，或者突然冒出来，我收到风声未必比你快。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燕、唐两家姓那姓宋的呢有没有” 宁子几乎是逃着离开的萧家别墅。 他妈的。 吏少这是要疯 小车祸的后遗症潜伏期这么长 别墅大厅冷寂下来。 萧吏懒懒靠上沙发靠背，手指做了个划拉动作，对面半空便凭空浮出一个镜像来。 这是他回来后身上仅剩的，能证明他曾经当过系统的东西——系统面板。 只是如今只能作天眼用。 镜像里，是十方世界的篱笆小院。 天色黄昏，整个小院笼罩在紫红暖色调下。 片刻后，一道有些单薄的小身影从灶房走出来。 高高的马尾辫，精致又柔婉的五官，穿着婆婆亲手缝的小碎花盘扣衣裤。 手里提着一桶猪苕，吭哧吭哧往猪圈走。 小崽儿九岁了，是个小姑娘了。 萧吏眉头皱了下，有些不满。 他离开的时候小崽儿还有三下巴，现在怎么瘦成这样 没吃饭呢 “小猪仔，吃饭啦。” 萧吏身子下意识坐直，眼睛一刻不错盯着小姑娘瞧，耳朵高高竖起。 小姑娘嗓音已经褪去了小时候的奶气，多了些清亮。 但是依旧娇娇软软，那种柔和顺耳极了。 “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时间跟蛋蛋那边是不是一样，小猪仔，你们说蛋蛋吃饭了吗”小姑娘将猪苕倒进食盆，没立刻走开，习惯性的蹲下来，悄声跟吭哧进食的小猪仔说话。 萧吏唇角翘起一角，“待会吃。” ( 第三八一章 撩谁的崽儿呢? “七七，新村那边今年香瓜大丰收，晚上放电影庆祝！” 篱笆小院外，平头少年满脸兴奋，扬着鸭公嗓朝七七高喊，“唐伯虎点秋香！要不要去看你最喜欢的周星星演的哦！华子跟喜丫他们都去，村里还有不少叔叔婶婶也说过去凑个热闹。” 小姑娘从猪圈前站起，乌溜溜眼眸漾着惊喜，亮晶晶的，“真的放唐伯虎点秋香去去去！我要去看！铁军哥你们出发前叫上我！” “待会就出发了，大家伙现在都在外面巷子口集合，你要去就赶紧，我们在外面等你！”狗蛋今年十二快十三的年纪，正值变声期，寻常时候在外面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但是在七七面前那一定是破例的。 自家妹妹咋地也不会笑话他。 “水跟零食我都带了，要是看电影的时候想临时买吃的，钱我也带了，你直接出来就行！快点的啊！” 七七脆应了一声，立刻跑回堂屋跟长辈们寻求同意。 这时候家里已经吃过晚饭了。 老爷子跟张细凤一众长辈在堂屋里看电视闲唠嗑，早把院子外的对话听了个全。 张细凤笑着点点小姑娘脑门，“你呀，都说了要去了，哪是在问我们意见分明就只是告诉我们一声。” 小姑娘傻笑，眼睛左右漂移。 惹得老爷子几个暗笑。 他们家七七从小到大就这样，一心虚就不敢正眼瞧人。 “新村跟咱这里就隔了三四里路，不远，这两年那边的人跟咱也都熟悉，都照顾七七。想去就去吧。”老爷子发话。 这两年，周边村子在傅燕迟跟宋月凉特地带携下，日子也开始一年比一年红火。 除了经济条件越来越好之外，还有七七图书馆带来的恩惠，各村哪家有孩子的，都得过老爷子以及其他名师指点。 沾了谁的光人人心里有数。 可以说，以桃溪村为中心方圆十里范围内，七七可以横着走。 哪个不长眼的要是敢在这个地界范围内欺负七七，得被人从一里地追着打到十里外。 再说村里有那么多人一块去玩，小院里的人都放心得很。 全员同意，七七踩上去年妈妈给她买的女式小单车，载着张小板凳，喜滋滋去往巷口集合。 她前脚出门，后脚，傅燕迟跟宋月凉就悄悄跟上了。 夫妻俩美其名曰凑热闹。 燕希也没落后，同样美其名曰凑热闹。 最后，就连贵叔都掺和了一脚。 总而言之，再安全的地方也不代表绝对安全。 七七但凡再出点意外，京都那边，燕大佬就会扛刀杀过来。 谁都不饶。 新村距离桃溪村不远，就在去往镇上的半道。 两年来，两个村子的人关系早就熟都不能再熟，到了新村放电影的晒谷场，满场子都是打招呼的声音。 被招呼最多的自然是七七。 电影还没开场，小姑娘脸已经快要笑僵了。 …… 萧吏本来打算待会就去吃晚饭。 没想到会有看电影这一出。 李铁军那个狗崽子出现的时候他就分外不爽。 村子里看电影通常人山人海，拉上他家小崽子去凑什么热闹 万一磕着碰着谁负责 当是还有他在的时候，能把人护得好好的 瞅着镜像里小姑娘去看电影时乐滋滋的神情，萧吏两手抱臂脸色漆黑，气得饭都不想吃了。 那个穿军绿衬衣的是谁扯他家崽子做什么 李狗蛋眼睛长屁股上踩到他家小崽子脚跟了知不知道 剪了个锅盖头那位，是华子一人一张凳子你用得着挨那么近都肩碰肩了！ 妈的。 萧吏眼睛冒火花，直勾勾盯着镜像，里面飞出一只蚊子他都觉得是危险动物。 恨不得钻进去把蚊子一巴掌拍死。 这辈子养崽绝对绝对只有这一次，他发誓。 他妈的当爹太难了！ “少爷，快九点了，您看要不要先吃晚饭” 别墅里佣人小心翼翼上前几步，低声问了声。 要是由着少爷不吃饭，回头老爷子回来了谁都别想好过。 这可是老爷子的心肝肉。 萧吏眼睛也不抬，“忙着呢，饭放旁边晚点我自己吃。” 佣人，“……” 他用两只眼睛仔细看，也没看出来少爷哪里忙。 不就坐在那发呆么 发呆都不肯吃饭 佣人深感扛不起这个责任，悄悄退下，悄悄打电话报告。 萧吏手机顿时铃铃铃直响。 刚要把电话接起，镜像里，有人摸到了七七旁边。 “七七，这是我家种的香瓜，已经洗干净了，我妈叫我拿过来给你尝尝。”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模样清秀，到了小姑娘跟前把香瓜递上，也不知怎的，眼睛好像有斜视一样，怎么都不敢跟小姑娘正眼瞧。 在小少年不远处，还有不少同龄人挤在一块往这边瞄，推推搡搡的，边低声说话边捂嘴窃笑。 萧吏接电话的动作一顿，眼睛危险眯起。 这种羞答答的表情动作跟场面他可太熟悉了。 学校里女同学跟他递情书时，就是这种样子，不说一模一样，绝对毫无差别！ 电话还在铃铃铃响，不停扰耳朵，萧吏抓起电话恶狠狠摁断。 “撩谁的崽儿呢老子警告你滚远点，眼睛往哪儿瞄草泥马！” 这些狗东西懂不懂法 他家崽子才九岁！ 这是在觊觎未成年吧 是吧 这种狗崽子就该判无期！ “诶唷，这香瓜闻着就香，味道肯定不赖。”七七还没说话，一只爪子抢先把香瓜拿了过去。 狗蛋笑嘻嘻的，咔嚓啃下一大口香瓜，嚼吧嚼吧，一手拍拍送瓜少年肩膀，“又香又甜！谢了啊！就是一个不够分，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呢，兄弟，家里还有吗再整几个过来” 少年清秀的脸微微涨红，“这、这是给七七的。” “我们都是七七的哥哥姐姐，她有什么吃的从来不跟我们分你我。你这么说显得我们多生分啊”狗蛋从随身包里掏出一把糖塞给少年，“哪，不白吃你的，回礼，跟你那些朋友也分一分。回吧回吧，别跑来跑去的，挡着人看电影了。” 少年人本就脸皮子薄，哪还有勇气继续说什么，猫着腰就跑了。 从头到尾七七一个字都没机会说。 镜像外，萧吏狠狠给狗蛋点了个赞。 第一次看狗蛋这么顺眼。 ( 第三八二章 真以为麻雀翻个身就能当凤凰 京都国际中学。 京城第一贵族学校，内设小学部及中学部，全部实行精英教育。 能在这里就读的学子家世非富即贵。 如果没有家世支撑，除非成绩特别拔尖，可以获得学校学费减免及领取奖学金。 否则光是一年几十万的学费，就不是寻常家庭能够支撑的。 而在京都国际中学，要论第一风云人物，绝对非萧吏莫属。 京圈太子爷。 家世无双。 容貌无双。 嚣张更是无双。 坏脾气跟他的家世显赫程度成正比，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身周十米内没人敢靠近。 只要惹了他不高兴，管你是天皇老子他都没脸面给。 下课铃响。 老师走后，八年一班教室门口立刻聚集几个女生，羞答答又小心翼翼朝宁子打招呼。 宁子瞥了眼懒洋洋趴在课桌上的同桌，白眼一翻，出去打了个转，回来的时候手上捏着个信封。 “怎么总有不怕死的人，明知道你脾气臭得不得了，还一个个前仆后继的凑上来。”宁子把信封拍到萧吏面前，“什么自信，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能让太子爷另眼相看。” 萧吏反手把情书扔进垃圾桶，“最不怕死那个是你，你帮人拿情书，这是第几回了” 宁子举手投降，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心软。 “吏少，好歹人家也是辛辛苦苦写的，你一眼都不看女生嘛，给点面子。” 萧吏侧眸，淡淡看着他，“我未成年，不喝酒不开车不谈恋爱，这三点全校还有谁不知道明知道还给我写情书不是我不给她们面子，是她们自己没给自己面子。” “宁子，我不是君子，别跟我谈绅士风度。” “与其在这里求情，不如去告诉她们自重自爱。多大年纪就花花肠子这要是我家崽儿，我把她狗腿打——我把她小辫儿揪了！” 提起自家崽儿，萧吏顿了顿，“当然，我家崽儿乖的不得了，绝对不会干这样的事。” 宁子，“……” 吏少疯批症还没好。 前脚说自己未成年，后脚说自家崽儿，还说得真像那么回事。 生得出来么你……这句话宁子不敢说。 否则必定兄弟决裂。 回头他得去查查，人车祸后是不是会得癔症，吏少最近病得愈发严重了。 教室门口，亲眼看着自己写的情书被毫不留情扔掉，女生俏脸一白，掩面就跑。 跟她一块过来帮着壮胆的几个女生见状，面面相觑，脸上是同情，眼底却是幸灾乐祸。 “早说了萧吏眼光高得很，她偏不听，这下好了，丢死人了。” “仗着自己长了一张好脸，以为能把人拿下呗。” “嗤，学校里长得好看的人还少了那么多人给萧吏递过情书，甚至当面告白的都不计其数，哪一次有人成功” “可不是要说长的好看，她比萋萋还差得远呢，今天来送情书的如果是萋萋，兴许还有可能成功——” 几人旁边一直安静站着没说话的白裙少女立刻急声打断女生的话，清秀白皙俏脸通红，“别胡说！萧吏那样家世的人，哪会看得上我……” 她说话间，怯怯往教室里少年身影看去。 十四岁少年，身姿修长单薄，侧颜俊美耀目，简单的夏季校服穿在身上，也比旁人要多几分贵气，举手投足又傲又野。 怔忪间，少年突然回头，漆黑眼眸看了过来，眼神桀骜锋利。 女生做作惊呼声随即响起，“啊啊！他看过来了！萧少是在看萋萋！” “我就说萋萋可以！萋萋，还等什么，快上啊！” 女生们又妒又羡，推搡间把乔萋萋往教室里拱。 此时乔萋萋已经满面红霞，一双水眸秋波盈盈，满是羞意，被推到教室里，站在那手足无措的看着萧吏。 气质我见犹怜。 “都他妈给老子滚蛋！吵死了！”少年凶戾暴躁声音响起，教室门口的哄闹骤然静止。 尴尬死寂蔓延。 这时候，女生们才发现，萧吏确实看过来了，但是眼里，是满满的不耐跟嫌恶。 还有一种让她们莫名其妙的怒气。 教室里响起哄笑声。 八年一班的男生女生皆捧腹，或大笑或闷笑，全是看好戏的表情。 还有男生拍着桌子起哄，“你们也太没眼力见了吧竟然还尖叫萧吏不看你们才是好事，要是看你们了，说明你们真的让他厌恶到极点了！土鳖，哈哈哈！”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真以为麻雀翻个身就能当凤凰” 乔萋萋脸上红霞骤褪，惨白一片，狼狈又难堪。 “对、对不起！”她低头，飞快冲出教室。 其余几个女生眼见闹成这样，也不敢再多吭一声，慌忙逃离。 再没眼力，学校里有些默认的规矩她们还是知道的。 一旦得罪萧吏，在学校里就别想好过。 不用他本人做什么，背后多的是人为了讨好他，会替他出手。 到时候，想安稳待到毕业都是难事。 暂时曲终落幕，班里很快安静下来。 同窗两年，一班学生对怎么跟萧吏相处已经极有心得。 平时大家伙怎么说笑哄闹，只要别太过，他大多不会搭理你。 最主要，就是懂得见好就收。 太子爷脾气虽然不好，但是从来不会干仗势欺人的事。 也不会像别的富家子弟，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人。 甚至有他在，反而别班的轻易不敢欺负他们班。 所以两年下来，一班竟然神奇的相安无事。 当中自然也少不了宁子这个万金油的功劳。 “怎么了这是，好好的突然就发火了”宁子看出萧吏刚才是真动怒了，悄声问了句。 萧吏心头烦躁，眼睛暗沉沉的看起来更加凶戾，“怎么什么人都能叫七七” 宁子，“……” “人家叫什么名字碍着你了阿吏，这就不像你了昂，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用力扒拉一把头发，萧吏嘴里咒骂了声。 他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有点反应过激。 但是听到有人跟他家崽子叫一样的名字，还是个一看就矫揉造作的。 他莫名心头火起。 ( 第三八三章 你有什么我应该能看得顺眼? 他家小崽儿，以前胆子小，看人的时候也是那样眼神怯怯的。 但是小崽儿从来不会拿那种怯怯当做武器，去伪装自己，博取怜惜。 小崽儿的骨气跟傲气，与生俱来。 哪怕经历过那么多悲惨遭遇，以致一度敏感卑怯，她也从不曾折断脊骨。 所以乍然听到“七七”这个名字，再看到少女那种作态，萧吏就跟看到个赝品一样恶心。 “我出去透透气。”萧吏起身，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往后滑，发出嘎啦声响。 “去哪啊马上就要上课了！” “帮我请假，头疼。” “……” 宁子无语。 行，你成绩好，你是老大。 这个是真没吹牛。 只要太子爷想，轻松就能拿年级第一。 但是他老人家就是不乐意，回回考试只堪堪保持在前十。 因为年级前三有奖学金。 太子爷老人家曾对他吐过一次真心话。 “我已经够有钱了，用不着去跟人争那几万块。” “有人比我更需要那笔钱。” 嘴硬心软。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忍着被人背后骂舔狗，这么多年来依旧跟萧吏交好。 太子爷的臭脾气可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的。 宁子笑叹了声，拿出纸笔，认命给某人写请假条。 走出教学楼，在操场旁边的小凉亭席地而坐，背靠抱柱，萧吏手指划拉，拉出系统面板。 镜像里，他家小崽儿正在上课。 专心致志，小嘴轻抿，挺翘鼻尖上几粒细汗。 小身板坐得笔挺，两只白嫩嫩的手臂规矩叠放在课桌上，怎么看怎么乖。 萧吏挑眉，食指微动，隔空擦拭小崽儿鼻尖上汗珠。 明知徒劳，却乐此不疲。 玩着玩着，心头堆积的烦躁便散了。 “哼，小样儿，挺认真。”上课铃声响起，萧吏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懒懒迈步，往教室走。 请假这回事，他当自己放了个屁。 论认真学习，还能比不过自己养的崽儿 说出去让人笑话。 “萧、萧吏，你等等！” 刚刚走进教学楼，旁侧就传来委屈巴巴的唤声，一道娇柔白影冲到他面前。 萧吏顿住脚步，拧眉，“有事” “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乔萋萋绞着手指，白皙面容涨红，磕磕巴巴道，“刚才她们瞎起哄，其实没、没有恶意的，你能不能别往心里去我不知道她们会突然推我进去，还、还惹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不冒出来，我已经忘记这回事了。”萧吏不耐烦回了句，绕过少女就往楼上走。 第一道上课铃已经响了一会了，要是小崽儿在这里，非得念叨他不可。 那个小崽子，最看不得不珍惜学习机会的人。 “萧吏！”后面烦人的声音又缠了上来，甚至隐隐带上了一抹哭腔，好像被欺负了似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为什么你好像看我很不顺眼” 萧吏眉头下压，再回头，漆黑眸子凉了下来，“那你觉得，你有什么我应该能看得顺眼我态度已经很明白了，你是看不懂还是装看不懂我对你没好感，为了你好我好，建议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晃，免得大家都不舒坦！” 说罢萧吏头也不回，大跨步走上台阶往教室冲。 妈的，迟到了！ 以后谁阻止他做好榜样，他就不给谁脸！ 楼梯下，看着少年飞快消失的背影，乔萋萋眼眶的微红渐渐散去，眼底暗光闪烁，浮出浓烈不甘。 她家庭条件普普通通，能进这所贵族中学，一是她成绩不错，二是她爸跟学校一个小领导有些关系，所以半走后门把她给送了进来。 原本乔萋萋以为这样的贵族学校，学生大多是靠家世进来的，没什么真本事，所以在学习成绩上，她能一枝独秀做个才女、学霸，到时候也没人会看不起她。 没想到现实给了她狠狠一击。 七年级第一次会考，她就遭了滑铁卢。 那些她以为只会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比她聪明的比比皆是。 导致她在学校的地位变得极为尴尬。 家世没有，成绩不行，最后只能沦为有钱人的小跟班，勉强混了下来。 渐渐的，她开始认清现实，想要在学校里占有一席之位，除非，她能翻身变凤凰。 而萧吏，就是最好的枝头。 只是，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努力想要打进萧吏的圈子，却始终没能成功， 直到现在，萧吏都不知道有她乔萋萋这号人。 楼下已经出现老师身影，乔萋萋咬唇，收起眼底外泄的情绪，又恢复了娇娇弱弱的模样，举步往楼上走。 她在八年三班，跟萧吏同一楼层。 京都国际中学升学是直升模式。 只要她还能继续留在这所学校，她就还有至少四年的时间。 她绝对不会放弃萧吏这颗大树。 总有一天，她要萧吏为她俯首称臣！ 这堂课，萧吏一改以往摆烂模式，坐姿虽然依旧懒洋洋的，没个正形，但是确确实实认真听课了。 吓得全班师生心惊肉跳。 “老班往窗外看好几回了，估摸以为今天要下红雨。”宁子竖起课本遮脸，忍笑忍的脸都红了。 萧吏冷哼，“鸿鹄之志，燕雀懂尔” “……”滚蛋，寒碜谁呢 老子也就家世容貌成绩赶不上你，其他哪一点比你差了 在桌下给萧吏比了个中指，宁子集中精神开始努力听课。 笨鸟先飞，古人云一定是有道理的！ 日子按部就班。 六月末，暑假将至。 考完最后一门学科就放假了，一班学生迫不及待放飞自我。 “放假准备去哪玩我妈给我定了澳洲机票，去那玩半个月。” “马尔代夫，组团走起！报名报名！” “去不了，我妈七月要飞拉斯维加斯，我跟着去。” “萧吏！电动城！怎么你也得陪我玩一次！”宁子唯一的爱好就是电动游戏，邀萧吏好几次了，次次都被拒绝。 果然，少年一句不去，干脆利落。 宁子丧着脸，“又要跟你家老爷子去公司长见识” 萧吏摇头，“不，我要在家研究人体对电流的最大承受能力。” “……” 歪，一二零，这里有个人疯了，赶紧拉走！ ( 第三八四章 天之骄女 时光如驹。 四年一晃。 惠城高中外街，星月花店。 一辆紫色凤凰女式单车停在花店门外，少女跨下单车往店内走。 “外婆，张阿姨的门店花篮已经送过去了，还有没有花需要外送的” 李蔷正在柜台后包装花束，闻声抬眸，眸光不自觉柔和几分。 十三岁少女，着简约运动服，柔顺乌发束高马尾。 肤若凝脂，唇似点朱。 最点睛的是那双桃花眸，顾盼间生辉，如掬秋水，会说话。 比她妈妈读书那会还要漂亮。 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还没完全长开，已经能初窥倾绝之色。 “剩下的你唐伯伯待会帮忙送，快要晚自习了，还不去学校”她垂眸继续摆弄花束，面上看着冷冷淡淡的。 少女却毫不惧这份刻意的冷淡，笑嘻嘻凑到柜台，纤细双臂搁在柜面，两手捧腮，“不急，学校近得很，翻个墙跑两步就到教室了。” 李蔷眼角一抽，“什么不学，学你妈妈动不动就翻墙。” 还有这副笑嘻嘻厚脸皮的模样，简直跟她爸一个模子印出来。 “翻墙近一点，还能多陪外婆一会。” “用不着，赶紧走。” 店门外小小刹车声响起，少女笑容里流出一丝调皮，“唐伯伯说到就到，怪不得外婆急着赶我走。好吧，那七七先回学校了。” 说罢，少女朝店门外进来的伟岸男人迎去。 默契自然接过他递来的包装豆奶叼在嘴里，眉眼弯弯，亮了整间花店。“谢谢唐伯伯。” “说你多少次了，女孩子要有仪态，别老把豆奶叼着喝！”李蔷从店里追出来，少女已经踩着单车哧溜跑远，银铃笑声飞扬。 惠城入秋后的夕景很美。 大片火烧云色彩瑰丽，鎏紫描金，占据半个天空。 骑着单车，秋风徐徐拂来，送来温柔的凉意。 往惠城高中方向，路上随眼可见返校上晚自习的学生。 越近学校，空气中人文气息越浓，七七清丽小脸不自觉浮出一抹笑意。 浑不觉自己早就成了别人注目的焦点。 “诶，那个就是今年考到我们学校的中考状元宋思凝吧” “是她没错，我跟她一个班！啧，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啊，长得漂亮成绩好。听说她才十三岁，一路跳级上来的！” “何止，人家里还贼有钱！她妈妈就是我们惠城首富，泰丰地产的宋月凉！” “不会吧她不是村里出来的吗前两天我无意听到她跟李华还有李铁军聊天，说周末要回村里帮她婆婆干活呢。” “你外星来的吧惠城第一村桃溪村你都不知道五年前那边就全村万元户了！过去几年中考状元高考状元公开感谢的七七图书馆就在桃溪村！村子边上就是惠城五强企业七七食品厂！” “还有，宋思凝的小名，就叫七七。” “……” 晚自习六点五十开始。 七七新生入学，就读高一一班，重点中学里的尖子班。 刚进教室，李华跟李铁军就拿着本奥数挤到她面前。 两人脸红脖子粗，各自用鼻孔朝对方喷气，估摸之前已经吵过一轮了。 “七七，看看这道题，我说得数是两千米，李狗蛋非说是一千二百米。你告诉他，是不是他错！” “牛屎华你是不是找揍说了在学校不准叫我小名！” “我什么时候叫牛屎华了！” “我刚给你起的小名，怎么地！” 七七扶额，拿过奥数，打开自己书桌小锁从里取了纸笔开始解题，由着俩哥哥先在那吵。 这哥俩跟七七同年考进惠城高中，还非常有缘的在一个班。 开学不过短短半个月，两人就因为整天吵架，成了同学眼里的刺头。 “得数是零点二千米，你们俩都错了。”在两人即将掐起来的时候，七七把解题思路递给两人，手里铅笔在奥数题目上圈出两个重点，“这两个地方都是陷阱，稍不注意就会影响最终计算结果。审题不严谨，第几次犯这样的错误了周末回去刷题。” “……”李华跟狗蛋拿着那张列出了清晰解题思路的草稿纸，飞速返回座位，哥俩头并头讨论研究，看起来无比专注和谐。 刚才差点打起来的架势瞬间全无。 等小姑娘不注意的时候，哥俩才悄悄松了口气。 今时不同往日，今非昔比。 以前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舞着把清风剑哈嘿哈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成了压在他俩头顶的“教导主任”。 不乖不行，装也得装乖。 七七贼能告状。 在她跟前不听话，周末回家就得挨爸妈混合打。 好歹半大的小伙子了，要脸。 为了保险起见，减少周末被告状的风险，李狗蛋眼珠子转了转，又凑到小姑娘面前，“七七，你这个周末有不少事呢吧” “什么事呀”七七疑惑。 “不是说惠城机关评了优秀企业人，宋阿姨跟小希叔都得去参加表彰大会来着我记得小希叔特地邀你去参观” 七七拍拍脑瓜子，想起这茬来。 确实有这个事，时间就在周末。 叔叔说让她一定要去参观，要让她也感受感受那一刻的荣誉跟成就。 其实就是让她去见证一下他有多牛逼，然后再给爷爷奶奶转述转述。 “表彰会在周末下午。周六我帮婆婆翻地上肥，周日早点上惠城，时间来得及。”七七转瞬就对自己的周末做出了安排。 接着从课桌里拿出日记本，趁着晚自习开始之前，习惯性的先写一篇日记。 狗蛋跟华子见状，自动自发闭上嘴。 他们七七一旦进入学习模式就会全身心投入。 两人双手合十，祈祷七七投入到极致，最好是立马把他俩吵架加审题粗心的事情给忘到脑后。 千万别想起他们来。 七七坐的位置在第三排靠窗。 窗户微开，时有夜风从外吹进来，拂过少女滑落额前的碎发，发丝刮过鼻尖带来一阵微痒。 却没能引开少女半分注意力。 纤细秀美手指握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让她眼眸看起来异常柔软，唇畔不经意的，便凝着笑意。 为您提供大神橙子澄澄的重生九零甜心崽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八四章天之骄女免费阅读. 第三八五章 你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 蛋蛋，今年是千禧年。 过年的时候特别特别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全民庆贺。 我也算是跨过一个世纪的人了，对不对 今年我读高一了。 是班里年纪最小的学生。 小学跟初中我跳了两次级。 我想这样我跟你的距离是不是就能近一些 你现在也是一个高中生吧。 七七跟你一样，都是高中生了。 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还记得我吗 我时常想你。 非常想你。 可是却不能，也不会再要求你回来。 以前你离开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不懂事，不知道你原来在另一个时空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亲人跟家。 你在这里陪伴我的那些年，后来我想，你一定是很想家的。 可是我对这些却一无所知，还自私的抱怨你离开那么久都不回来。 没去想过，或许你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你陪伴。 蛋蛋，我很想念你。 不过现在的七七长大了，也……懂事了。 只要你在那边能好好的，即便我们相隔两个时空，我也依旧开心。 我不知道我们相隔的时空距离究竟有多远。 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七七，千禧年，十月记。 …… “喂喂喂，小心！阿吏，看球！” 学校足球场上，一群少年肆意挥洒汗水，运动的时候张力十足，青春飞扬。 只出了一个小意外。 足球飞出去了。 直直砸向看台。 此时那个地方坐着的，是他们高中部凶名赫赫的京圈太子爷萧吏。 一时间所有人心都凉了。 萧吏是什么人 他要是真被篮球砸到了，事情还能收场！ 宁子更是吓得魂都快飞了。 是他硬把萧吏拽过来看球的，待会如果出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情，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得负全责。 宁子欲哭无泪。 踏马的，他担不起呀！ 萧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压根没听到前方声嘶力竭劈了叉的高声叫喊。 不知道是在失神还是在失魂。 直到听到袭来的风声，感受到快速逼近的黑影，他才堪堪抬眸。 手臂一挥，将马上要砸上他鼻梁的黑影挥了开去。 足球落地，砰砰砰往远处跳开。 没人去捡。 整个场地依旧一片死寂，所有人视线都落在萧吏身上，胆战心惊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太子爷撑地起身，拧眉甩了甩手臂。 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转身走了。 走了。 “……” “宁子，萧吏居然不发火他没事吧”有人悄声问道。 “你们先玩着，我过去看看。”宁子道了句，也没心情踢球了。 刚才那一球飞出去的速度跟力道都不低，萧吏徒手挡球，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好歹疼吧 “阿吏，吏少，上哪去啊手没事儿” 听着后头追上来的声音，萧吏随意把校服衬衫袖子往上撸，露出小臂被砸出的一大片淤青，“有事，你准备赔我一只胳膊” 宁子，“……兄弟，别介，留我一个全乎。” “滚犊子。”萧吏哼了声，眺望天际残阳，嘴角微翘出一抹弧度，“去玩你的球吧，小事情，爷不打击报复。” 看到他嘴角笑弧，宁子放心了，眼珠子转了转，凑上去打探，“什么事情心情这么好” 萧吏顿了下。 本来不想说。 但是又忍不住炫耀。 他嘴角弧度翘得更高了些，“养的崽儿乖，讨了爷高兴。” “……” 又来了又来了。 神经病又上身了。 宁子张嘴准备吐槽，紧接猛地一震，吓的瞪大了眼，“阿吏！！你你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虽然你满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了，但是这种事情真的不宜啊！既掉价又掉品格！” 萧吏，“……” 缓缓转身，凶戾眸子一点点眯起，“本来打算放你一马，非凑过来逼老子揍你，你说你是不是贱得慌” “你自己说的养了人！”宁子冒死进谏，苦口婆心，“阿吏，你听我说，这种事情真的别做，你要么正儿八经谈个恋爱，合则聚不合则散，但是别拿钱侮辱人，伤感情的——嗷！卧槽！痛痛痛痛，我错了我错了，我刚才全是放狗屁，爷您老把手松一松，要出人命了嘶！” 转眼功夫，宁子就被揍了满头包，一路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好在今天周六，学校里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多，不然他宁子以后要没脸见人了。 萧吏那个狗比，仗着力气大，真的是把他提起来打啊！ 京都国际中学足球场在校区最里。 往外走一路上要经过校园食堂、学生宿舍、教学楼、前庭…… 两个少年追追打打离开后，女生宿舍外墙墙角后，走出一个人来。 顺直长发，姣好素颜，看起来柔柔弱弱。 除了学校强制穿校服的日子，便服总是一袭无暇白裙，数年不变的清纯打扮。 正是乔萋萋。 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乔萋萋双拳紧握，眼神阴冷。 她花了整整四年时间，明里暗里用了无数办法想要改变萧吏对她的观感，都没能成功。 这几年，萧吏甚至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更别说让她接近。 用在别人身上总是无往不利的手段，次次都在萧吏身上铩羽！ 她再不甘心也莫可奈何，明年就要高三，马上到冲刺考大学的阶段，她已经在劝自己放弃了。 可是刚刚她听到了什么 萧吏在外面花钱包了人！ 狗屁的木头二世祖，狗屁的清高不沾女色，原来都是装的！ 这一瞬，乔萋萋又恨又妒，烧红了眼。 此时两名少年已经出了校门，在学校旁边连锁小超市里，吃上了阿根达斯。 “你以前不是不爱吃这种甜滋滋的东西吗”宁子打球出了一身汗，热气现在还没下去，一口雪球落肚直呼爽。 萧吏是不爱吃这种东西，零嘴他基本不怎么吃，吃法也相对斯文。 “我家小崽儿喜欢吃冰棒、雪糕，夏天有新品的时候，就买一点来尝尝味道。”他说，“她那里，吃不到阿根达斯。” “又是你家小崽儿……你当真藏了一个、不是，你当真养了个、有个小崽儿多大” “关你屁事。” “……行，我不打听，懂！这跟你吃阿根达斯有什么关系” 萧大少哼了声，迈步懒洋洋走了。 没什么关系。 就是有点想那个小崽子了。 吃些她喜欢吃的东西。 就当，帮她尝尝味。 为您提供大神橙子澄澄的重生九零甜心崽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八五章你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免费阅读. 第三八六章 孝道两个字压不住他 萧家半山别墅。 两个佣人在一楼打扫大厅，时不时抬头往楼上看一眼。 “少爷又在房里捣鼓什么电流变压变频了。”佣人甲皱眉，无奈道。 佣人乙，“这几年不都这样吗跟着了魔似的，连老爷子都没办法。” “待会要不要叫少爷下来吃晚饭” “肯定得叫。少爷吃不吃是一回事，但是工作做到不到位，回头老爷子回来要训人的。” 二楼，走廊最靠里的主卧。 卧室里飘窗大开，白日光线从窗户漏进来，采光明亮。 只是原本空间宽敞的室内，因为摆满了各种电线、变压器、引电工具等等，显得凌乱又拥挤。 少年一身简单的白衬衣黑长裤，席地而坐。 衣袖随意撸起，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手臂。 窗外光线打在他侧脸，勾勒出完美如同雕塑的侧颜线条。 他眼眸低垂，一手笔一手本子，刷刷刷飞快记录着刚刚研测的一组新数据。 本子展出来的一页，上面字迹密密麻麻。 叩叩叩——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 萧吏眉眼不抬，“说。” “少爷，太太在别墅门外，说要见你。” “不见。”他淡淡提醒，“以后她再上门，直接打发走，要是不会打发人，我可以换会的人来。” 门外立刻没了声息，来通知的佣人飞脚下楼，赶人去了。 在萧家别墅里干活，虽然是佣人的工作，但是工资高活儿轻松，主人家还不多事，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了，从来不会遭叱骂为难。 这么好的差事，谁舍得轻易就被换了 别墅大门外的嘈杂声透过飘窗传进来。 当中夹杂的女声尖锐刺耳，萧吏坐着，静静听了片刻。 低垂的眉眼，漆黑又暗，看不出情绪。 放下纸笔，正要继续进行下一组数据的测验时，扔在床上的手机铃声乍起，铃铃响个不停。 萧吏走过去看也不看上面的号码，直接将手机关机。 室内终于清静下来，可是他却突然没了继续研究的心思。 突然就觉得了然无趣。 将身子仰面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怔怔发呆。 他想桃溪村了。 想那里的温馨平和。 更想小崽儿。 总是眉眼弯弯，笑颜晏晏的模样。 明明经历过那么多悲惨，却依旧干净澄澈，眼里找不到一丝阴霾。 可是他做不到。 他恨那对夫妻，恨那对将他生而为人的父母。 “虎毒尚不食子。我恨他们没错，你说对吗小崽儿” 虚空飘出少年淡淡一句话语之后，室内久久无声。 窗外天色一点点变暗。 日暮时分，别墅门外再次响起嘈杂声。 这次从尖锐的女声换成了咆哮的男音。 萧吏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走下楼梯。 不出他意料，他刚走下楼来，外面的男人也已经闯入了。 四十来岁的男人，跟他五分相似的面容，只是气质偏阴郁，看着他的眼睛充斥怒火。 “你妈要过来看你，你连门都不让她进，你就是这么对你亲生母亲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没有一点教养！我跟你妈教过你六亲不认吗！”萧长山进门就不分青红皂白，咆哮怒斥。 声音高，似乎就显得有理。 没能把他拦下的佣人跟在身后，头埋得低低的抬都不敢抬，没敢往萧吏看一眼，“少爷，抱歉……” 萧吏，“你们先出去吧。” 佣人拦不住萧长山，也不敢拦，他知道。 毕竟萧长山头上还顶着个萧字。 萧吏绕过萧长山，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 被无视的憋屈感让萧长山怒火更甚，“萧吏！” “又是她叫你过来给她出头。”萧吏嗤笑一声，漆黑眼眸抬起，漾着若有似无的讥诮，“她以为你在我这里能讨得到好还是以为你来了就能让我吃憋，低声下气乖乖认错，去给她磕头赔罪” “你怎么说话的她是你妈！你这条命是她给的，要是没有你妈，你以为你能是个东西！就是你给她叩头赔罪，她也受得起！” “她给我一条命，我在她李家人手上差点没死了三四回，就算是还也早就还清了。”萧吏眸色变冷，嘴角弧度渐变邪气，“那些账我心里一笔一笔记着呢，你回去告诉她，李家现在还能蹦哒，是我还没找他们算账，你叫李诗情最好别老是跑出来招惹我，否则回头我让她哭都找不着地儿哭去！” “萧吏！——” “滚！” “你！我是你爸！” 萧吏霍地站起，迈步到男人面前，再不掩浑身阴戾气息，一字一顿，“我还认你的时候，你可以是我爸。我不认你的时候，你觉得你又算什么东西呢” 萧长山瞠目，唇角哆嗦，一瞬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眼前人是他儿子。 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在他看来好拿捏的很。 可是眼下少年站在他面前，他才发现，这个儿子已经长大了，甚至比他还高出了半个头。 那一身迸发出来的气势，比起老爷子来也丝毫不弱。 有那么片刻，竟能压得他喘不过气。 “有些事情如果你忘记了，我可以重新提醒你，早在七年前，你已经被老头子赶出萧家了。现在的萧家别墅可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趁老爷子没回来，赶紧滚蛋，否则后悔的只会是你。” 萧吏嘴如毒刃，吐出来的话毫不留情。 眼前的男人跟李诗情一样的让他恶心。 他不是君子，也从来不大度。 谁对他不好他就会以牙还牙。 孝道两个字压不住他。 他从来信奉，孝道，也只该奉给值得孝道的人。 萧长山此时已经缓过神来。 身为老子，竟然被儿子轻视训斥，带来的屈辱感让他心头恨意疯涨。 “你是不是以为我被老爷子赶出去了，萧家就一定是你囊中之物所以可以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你老子我也姓萧！不管论资还是排辈都在你之上！哪怕有一天你真的上位做主，你依旧得叫我一声爸！这是天皇老子都改变不了的人伦！” “那又怎么样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萧吏是个不孝子，不孝的帽子还是你跟李诗情两个人亲手给我戴上的。既然如此，我就实打实做个不孝子，你能拿我怎么样再跟李家合谋，找人在背后要我的命吗” 为您提供大神橙子澄澄的重生九零甜心崽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八六章孝道两个字压不住他免费阅读. 第三八七章 这回忆，是带着味道的 “我没有！”萧长山矢口否认。 “否认的倒是快。你敢发誓李家在背后谋划什么你不知情，李诗情她不知情”萧吏往后退开两步，冷冷睨着眼前男人，“你们以为谁是傻子” 萧长山在那样冰冷的视线凝视下，竟莫名的不敢对视，眼神闪躲了开去。 萧吏没再说话，只是心头泛起一阵阵冰冷。 那种冰冷经年累月，他早已经习惯，习惯到麻木。 对这对夫妻，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抱有希望。 只是，萧吏日常想不明白，怎么世上会有这样的奇葩 “自己离开，别让佣人过来赶你，给自己留点脸面。”他淡淡转身，提步上楼。 不想再纠缠下去。 没意思。 “等等！你妈在门口车里哭了半天了，你先去给她道个歉！” 萧吏一阵无语。 回头，视线不经意捕捉到站在大厅门口的身影，他拧眉看着那方道，“他出生的时候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还是生下来之后脑袋先着地怎么就跟正常人不一样呢” 萧长山下意识跟着回头。 看清站在大门口的是谁时，脸色骤然一变，拖住萧吏的手也立刻松开了。 “爸……”萧长山嗫喏喊了声，眼睛闪烁，低了头不敢直视门口的人。 心虚气短。 刚才光顾着教训不孝子，他压根不知道老爷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之间的对话老爷子又听去了多少。 萧老爷子跟没看见他似的，瞪着萧吏，嘴角微抽，“什么脑袋被门夹了，那不是把你奶骂进去了吗可能是脑袋先着地。” 萧长山，“……” 一声不敢吭。 自小到大，在这个爸面前，他就没直起过腰杆。 打心里害怕。 萧老爷子拄着拐杖，在司机搀扶下一步步走进大厅。 从头到尾自始至终没正眼看过萧长山一眼。 “不成器的东西，还不滚” 一声令下。 萧长山立刻走人，片刻不敢多留。 夹着尾巴灰溜溜。 刚才在大厅里发疯咆哮的气焰，全都不见了。 不过片刻，别墅外就响起了汽车离开的声音。 萧老爷子在客厅沙发坐下。 萧吏也不往楼上走了，就势倚靠在楼梯扶栏，“你说你当初多生两个多好弄出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膈应不膈应” “当年正好赶上计划生育！”萧老爷子跺着拐杖，痛心疾首，“要是知道生出的是这么个东西，结婚之前我就先结扎了！” 萧吏，“……” 那倒不用对自己这么狠。 当年老爷子要是真结扎了，还有自己什么事 萧老爷子还在那叹，“我萧家家门不幸人丁凋零啊，现在就剩下你这么一个种了。” 顿了顿，老爷子转头直勾勾盯着少年，“你今年十八了。” “干什么”萧吏不自觉后退一步，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狮子盯上的骇人感，后勃颈寒毛直竖。 “阿吏啊，咱家里应该添丁了，你十八岁已经成年，结婚生子的事情可以排上日程了。刚好现在国家开放三胎四胎，你给我使劲生——” 还没说完，楼道上就没了少年身影。 二楼响起砰地关门声响，把他的话完美隔绝在房门之外。 少年离开，萧老爷子脸上不着调的神色立刻敛了下去，眼睛沉下来，冰冷无波。 “联系京城报社，给我登一记断绝关系声明。既是烂疮，就彻底剜除，留不得了。” 李家一直在背地里搞大大小小的动作，屡次危及阿吏性命，就是仗着还有萧长山在。 如果阿吏没了，那么萧长山就是萧家唯一的血脉，不管闹得再僵，萧家财产最后只会落到他手上。 “阿吏跟我萧家一条心，他李家眼见没办法把阿吏变成他们的傀儡，就一直想除掉阿吏，把萧长山扶上位。频频想把手伸过来，也不看我答不答应！” 站在老爷子后方的男子低声道，“李家最近这几年，越发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就是看着他们频繁动作，萧家到最后却总是不了了之，即使回击也是轻拿轻放，长了他们的胆子。老爷子，为什么不直接对李家出重手，砍掉根源” 萧老爷子沉默片刻，才道，“我在等阿吏成长。有些事该让他自己去做，亲自做抉择。” “老爷子是怕少爷最后埋怨你。” 萧老爷子不出声，苍老眼睛缓缓阖上。 那毕竟是阿吏的亲生父母。 而李家也将会是阿吏成长后第一道试炼。 萧家家业庞大，根深叶茂，想要在这样的家族里成为合格的掌权人，光有能力尚不足够。 还需有强大的魄力及决策力，能做到果断取舍。 优柔寡断掌不了权，心慈仁善容易吃亏。 任何一个领域，歌舞升平的表象下，藏着的都是一张张吃人的嘴。 “李家虽然是隐患，但是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会敢再对阿吏下死手。我死了之后当如何，就看阿吏自己的能力了。”良久，厅中传出老爷子轻轻一声喟叹。 客厅里的对话，萧吏不得而知。 只是这一晚他睡得不太安稳。 梦里反反复复有朦胧的画面出现。 充斥着慌乱尖叫哭泣声，却如雾中的世界，看不分明。 …… 十方世界。 夕阳落幕，暮霭沉沉。 篱笆小院露天摆上了饭桌，桌上饭菜丰盛，周围挤挤挨挨坐满了人。 陈建和，老村长，李三，黑子等人都在。 一大桌人围坐吃饭，说说笑笑，哄酒声不停。 这幅画面已经成了小院里周末常态。 自打七七去城里读书之后，就只有周末才能回来。 所以村里疼爱他的长辈们，到了周末就会不请自来。 看一看小姑娘，聊聊村里的事，听她说说在学校的日常，顺便给机会给她告告状。 “我就说狗蛋那个小兔崽子这次回来怎么不捣蛋了，他尾巴一缩我就知道有事，这才进新学校多久半个月成班里刺头了！给他能耐的！” “我家华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小时候就藏在背地里不干好，当年七七拿弹弓打牛粪弹，就是那臭小子先撺掇的！” 话一出，众人想起了村里第一次卖小麒麟瓜的时候，七七牛粪弹子打出去，把王建中跟花衬衫给气得脸色铁青的画面，顿时爆笑不已。 别看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王建中跟花衬衫伯侄俩估计一辈子也忘不掉。 这回忆，是带着味道的。 为您提供大神橙子澄澄的重生九零甜心崽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八七章这回忆，是带着味道的免费阅读. 第三八八章 有头有脸有什么用，你有媳妇吗 七七周六花了大半天时间，给婆婆的地瓜田把地翻好，撒上肥。 沤上一冬，来年种地瓜，瓜能长得更好。 时间也拖不得，等到十一月份，天气越冷，地也会跟着上冻。 到时候地面能硬得像石头，就不好劳作了。 忙活完这些，趁着时间还早，七七又去了一趟图书馆。 去打理一下小卖铺，看看有什么需要补货的。 婆婆跟太姥爷如今年纪都大了，婆婆已经迈入古稀，太姥爷也已经是耄耋之年。 所以不管是地里的活计还是图书馆的管理，对两个年纪大的老人来说，都已经精力不济。 家里小辈们平时也都看着，不让他们再在这些事情上多操心。 刚走进图书馆大门，里面就传来一连串的招呼声。 “七七姐姐你来啦！” “七七姐姐，七七姐姐，给我们讲故事！” “我不要听故事，我要七七姐姐陪我玩！” 七八个三四岁的小萝卜头，一窝蜂朝七七涌去，在她身边蹦蹦跳跳，欢呼雀跃，满脸的喜色。 七七无奈，朝他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指了指图书馆里其他正在认真看书学习的人，“咱们图书馆不能吵闹，你们忘记啦姐姐陪你们到外面去玩，不能打扰别人学习，好不好” 小萝卜头们立刻用小短手捂着嘴巴，只露出一双双滴溜溜的软萌眼睛，拼命点头。 乖巧又机灵的小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如今的桃溪村生活红火，人丁兴旺。 光是小萝卜头，村里就添了十几个。 老一辈们坐在一块闲唠嗑的时候，聊起这番光景，时常笑叹。 以前村里穷的时候，耗子过来转一圈都得嫌弃的走人，村里年轻小辈们，一个两个的找不着媳妇。 当爸妈的那是愁得白头发一茬一茬的冒。 彼时，哪能想得到日后村里会有这么大造化 成了惠城第一村。 日子过得比起城里都不差。 每天走在村子里，村头村尾的，都能听到小娃儿们朝气蓬勃的笑闹声。 桃溪村就像一株正在茁壮生长的大树，生机勃勃。 七七喜欢桃溪村，喜欢这里的生活，喜欢这里的人。 更喜欢整个村子欢乐祥和的气氛。 在晒谷场上跟孩子们笑闹间，她抬头看向天际。眼里掠过一丝思念以及释然。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蛋蛋不在这里，没能看到桃溪村如今的景象。 但是也无妨，蛋蛋在那边一定也跟她的生活一样，幸福又安然。 翌日，周末。 优秀企业人的表彰大会就在下午三点。 一大早的，燕希就爬了起来，整装待发之余，反反复复提醒七七，“赶紧的换衣服换衣服，大姑娘家了也不说捯饬下自己。在会议上你叔叔我要上场的，你可不能给叔叔丢人啊七七！” 话音一落，就迎来傅老爷子的吼声，“我七七咋丢人了七七就算穿粗布褂子也是最漂亮的小姑娘！你会不会说话兔崽子！” 嗓门洪亮，但是细听能听出老爷子中气虚浮，到底年纪大了。 燕希哪敢跟老爷子别嘴。 三十来岁的大厂长，公司执行董事，乖乖投降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外公，这不是太高兴嘛从今天起我也是惠城混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吧哈哈哈，不枉我十年磨砺！” 老爷子，“有头有脸有什么用你有媳妇吗” “……” “你爸妈都催了你多少回了成家立业，人家都是成家在前立业在后，你倒好，业已经立起来了，家却迟迟没成！咋想的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了再过几年奔四十岁了！” “四十岁不一样能结婚生子吗……”燕希弱弱回了句。 “四十岁才结婚生子，到时候你跟孩子在外头一块走，别人以为孩子带着爷爷一块溜街！” “……” 惹不起，燕希溜了。 临走前不忘给在一旁看热闹的小姑娘挤眉弄眼，示意她赶紧准备好，随时回城。 宋月凉跟傅燕迟也接到了表彰大会的邀请。 只是两人要淡定的多。 燕希在那里急吼吼怕时间不够的时候，两人还在灶房里慢悠悠的吃着早餐。 “这是阿贵新研究出来的拌酱面，味道顶顶好。你们俩多吃些，吃好了再出发，路上两个小时呢，别跟小希似的赶得火烧屁股。” 张细凤也在灶房里。 给小夫妻俩添了一次豆瓣酱，又转回身去洗手和面。 七七爱吃她包的萝卜馅饺子。 赶早蒸上一锅，等七七走的时候让她带上，到了学校还能吃。 已经七十岁的老妇人，脸上皱纹又添了许多。 皮肤更加松弛，长了些许老人斑。 曾经花白的头发，如今也已全白。 周身皆是年老的暮态。 唯不变的，是眉眼间永远那么慈祥。 “婆婆我快吃饱了，待会我跟你一块包饺子。”宋月凉笑道。 “好，你跟我一块包。人老了，眼睛不行了，手脚慢。” 傅燕迟正色，“婆婆，你可不能服老，你看我外公，八十多岁人了，吵架的时候还非得争输赢呢。” 刚好听到堂屋里老爷子数落燕希的声响，几人纷纷噗嗤闷笑。 家里的相处模式真是十年不变。 燕希不管身份地位爬到多高，只要在家里，就处在食物链底端。 吃过早饭，赶往惠城。 车上，燕希接了个电话。 “你回来了你现在不是在管家里的分公司吗，回来干什么这里不需要你！” “表彰大会评的是惠城的优秀企业人，有你什么事啊我好不容易上一次镜，你是不是非得回来抢我风头” “鼎丰鼎丰是我大嫂撑起来的，你充其量只能算股东！这次评选机制是不是有问题怎么连股东都能评企业人了” “……到哪了要不要我去机场接你” “行吧，待会会场见。” 挂了电话，燕希一脸黑气。 傅燕迟，“燕钦回来了” “嗯。”燕希鼻孔喷气，“这是什么评选到底选了多少人你一个背后狗头军师能上场就算了，燕钦离开惠城已经好几年了吧怎么江湖里还有他的传说老子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到底还能不能翻身了！” 妈的。 这两个人上场，别人还能看到他的光芒 为您提供大神橙子澄澄的重生九零甜心崽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八八章有头有脸有什么用，你有媳妇吗免费阅读. 第三八九章 今天我就要你们偿命! 惠城二千年优秀企业人表彰大会，会场设在政府机关斜对面的酒楼，一楼会议厅。 三点没到，酒楼门前停车场已经停满车。 接到邀请与会的，全是这几年在惠城商业圈成绩卓然的商界翘楚。 当中最受瞩目的，自然是宋月凉跟燕希一行。 撇开背景不谈，撇开惠城新首富的名头不谈，宋月凉在地产业独占龙首，跟政府机关联合开发的七七游乐园更是已经闻名国内，成了惠城最具标志性的地点。 她的能力有目共睹，获奖当然是实至名归。 燕希的食品厂跟新能源公司，短短几年也冲进了惠城五强，后续发展强劲。 获奖表彰亦无可厚非。 一行停好车，刚走进会议厅，就有不少惠城企业家主动走了过来，言语攀谈。 七七跟在爸爸妈妈还有叔叔身后，小脸上依旧是恬淡笑意。 置身大佬云集的会场，十三岁的小姑娘毫不怯场，落落大方。 有人跟她热络交谈，她也能自如应对，进退有度。 “以前口袋里要装小布熊壮胆的小娃娃，转眼长大了，这样的场合都能应付自如了。” 低沉尔雅声线在身后响起，男子沉稳脚步声接近。 七七眼睛一亮，含笑回头，顺势从随身包包里掏出一只陈旧却干净的小布熊，朝来人晃了晃，“七七现在也带着小布熊壮胆哦，堂叔。” 燕钦视线落在那只小布熊，脚步微滞，及后轻笑一声，抬手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揉。 像待她小时候一样。 他六年前送她的礼物，她始终带在身边，且保护得极好。 就是这样的赤忱，才会让他当年改变主意，临崖勒马。 “真不知道你回来干什么，离开那么多年了，惠城现在真没几个人记得你，来抢啥风头”燕希也回过头来了，看着赶来与会的男人，垂头丧气抱怨，“让我一次行不行！” 傅燕迟则握拳，在男人胸口轻擂了下，“辛苦了。” 宋月凉亦翘唇，如旧友重逢，“好久不见，燕钦。” 视线一一在几人脸上掠过，燕钦终于露出真切笑容，如隐在云层后多时的阳光，“好久不见。” 燕希杵了傅燕迟一拐子，煽风点火，“他只跟大嫂说话，完全没搭理我们两个！” 傅燕迟双手抱臂，态度大方优雅，声音高了好几度，“胡说什么燕钦，你堂嫂坐了两小时车有点累，让她歇会，顺便让燕希带你在会场走走，重新认认人。这几年冒尖的新贵不少。” 燕钦，“几年不见，你越活越幼稚。” 燕希，“有我什么事凭什么我带他去认人” 这方空间顿时吵吵嚷嚷。 宋月凉带着女儿先到一旁就坐，人走远了，徒两个字飘过去，“幼稚。” …… 镜像外，看着这一幕的萧吏，同样评了两个字：幼稚。 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处在一块还跟小学鸡似的打斗。 这个他管不着，但是耳濡目染，他家小崽儿会被带坏。 当初在十方世界的时候，真应该给这仨电电脑子。 把手上刚研究完的一组数据记录好，将面前凌乱电线随便往旁拨拉开，萧吏回身在床上躺下。 姿势大喇喇，当看电影一样，视线随着镜像里小姑娘移动。 看她跟那些上前来攀谈的青年才俊自如应对，不卑不亢，萧吏心头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 同时，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莫名酸溜溜的滋味。 小崽儿长大了，不再是当初那个说话做事怯生生，总习惯喊着蛋蛋壮胆的小娃娃。 她过得很好，也有了应对任何场面的胆量跟能力。 七七，已经不需要他了。m.. “嗤。”笑了声，萧吏抹脸，把那层自艾抹掉，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会场不远处，倏尔一凝。 那是没人会留意的角落。 站着个女人，三十来岁年纪，穿着酒店服务员的秋季制服。 因为会场就在酒店一楼，服务员不少见，所以根本没人会注意当中异样。 让萧吏心头悬起的，是女人的眼神。 阴暗，怨恨，还有即将得逞的快意。 她看着的方向，正是七七那边！ 萧吏坐起，手指调整镜像角度，放大拉近，最后确定女人的怨恨，就是冲着七七一家来的，确切说，是冲着宋月凉跟傅燕迟。 在惠城，跟宋月凉及傅燕迟有仇怨的，只有宋家。 三十多岁，女人……宋子韵！ 萧吏没见过宋子韵，这个女人早早就被傅燕迟解决了。 十年牢狱。 千禧年，正好放出来！ 草，小崽儿有危险！ 表彰大会落幕，会场里的人鱼贯离开。 因为坐在第一排，所以离开的时候，宋月凉跟傅燕迟等人也走在最后。 角落里，一直站着没动的女服务员，此时动了，直直朝宋月凉一行走去。 脸上浮出扭曲的笑，距离越近，笑容越狰狞。 “宋月凉，傅燕迟，燕钦，好久不见啊。”她说，堵在一行人面前，恰好堵住了他们离场的路。 “宋子韵！”傅燕迟脸色微变，下意识上前，把妻子女儿揽到身后，警惕盯着长在对面的女人。 燕钦跟燕希也意识到潜在危险，纷纷上前，把宋月凉跟七七护住。 十年，时光不短。 宋子韵已然大变了模样，还是那张脸，但是不细细辨认，很难跟以前光鲜亮丽的宋家千金联想起来。 枯黄的头发盘成髻，古板又老气。 脸颊削瘦，显得五官尖刻，时光在她脸上留下了过重的痕迹，阴郁苍老，浑身透出的暮气，浑像是四五十岁的妇人。 连背脊，都是佝着的。 “这么紧张做什么”宋子韵阴笑，笑意狰狞冰冷，眼底充满恨意，“做了亏心事，现在才怕鬼敲门” “没错，我就是来敲门的厉鬼！” “宋月凉，傅燕迟，我宋家被你们害得险些家破人亡，我更是被送进大牢苦熬了整整十年！凭什么你们却能过得那么风光，那么心安理得！” “我本来是千金小姐，过的是人上人的生活！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害得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今天我就要你们偿命！” 宋子韵疯狂咒骂，一手扯下了制服外套。 露出她上身捆缚的东西，正嘀嘀嘀计时作响。 赫然，是一枚定时炸弹。 倒计时的时间，只剩下三十秒！ 第三九零章 乖啊，小崽儿 众人脸色大变。 傅燕迟第一反应冲出去将宋子韵摁住，大吼，“快走！” “爸爸！”七七尖叫。 “走！”宋月凉眼睛红得滴血，仍第一时间扯着女儿往外跑。 燕希跟燕钦也无暇细想，用身体挡在两个女子后方。 祈望即便炸弹爆炸，有他们的血肉之躯挡一挡，能减少哪怕一点点冲击力。 能给两个女子活命的机会。 三十秒时间，仅仅够他们冲到会场门口。 所有的反应都是下意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犹豫悲伤。 这一瞬，几人的配合默契到极致。 “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子韵被摁在地上，并不挣扎，疯狂大笑，“你们跑不了，全都得死！哈哈哈！” 她的家没了，她一辈子也毁了，后半生只能跟蝼蚁一样卑微苟活。 而罪魁祸首宋月凉跟傅燕迟，却能活得那么风光，蒸腾日上！ 凭什么 她要让他们死，大家一块下地狱！ 倒计时二十秒。 倒计时十秒。 女子笑声越发疯狂。 整个会场里外已经乱成一片。 七七被迫往前奔跑，不敢停。 妈妈跟两个叔叔就在她身后，她一停，他们就得跟着停下。 她甚至不能回头看爸爸一眼。 七七死死咬着唇，满脸泪水，心撕裂一样疼。 前面就是门口。 门外有光，也极度纷乱，到处是慌不择路尖叫的人群。 七七终究没忍住，回了头。 模糊视线中，会场靠里，男子还将人死死摁着，抬着头。 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注视着这方。 深邃，温柔，不舍。 “爸爸——！”七七一瞬奔溃，声嘶力竭呐喊。 “七七，记住，爸爸妈妈爱你！”身子被一股力道猛地推出门外，连带在后方的燕希及燕钦也猝不及防被推了出去，“带她走！” 七七再凝眸时，慌乱视野里，是砰地被紧紧关上的会议厅大门。 妈妈留给她的，只有那道温柔的声音，还有一闪而过的纤细背影。 “妈妈……妈妈！”七七转身就往会议厅窗户方向跑，跟疯了一样，力道之大，一时间竟然两个大男人都拦不住。 倒计时，三秒。 镜像外，萧吏将一堆没用的电线狠狠扔了出去，呼吸剧烈起伏，眼睛红的几乎溢血。 三。 二。 他拔出研究用的高压线，直接徒手抓了上去，“让我回去！否则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你！” 室内，蓦然紫电大作。 整个房间划过一道道密集紫色电波，密集如网。 这一次，萧吏亲眼看到自己的灵魂跟身体剥离，看着强光将自己的灵魂吞噬。 再睁眼，灵魂飘在十方世界，那个即将被炸得粉碎的会议厅上空。 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汇聚所有能汇聚的系统能量！ 所有能量球，基础能量，灵魂能量，一层层叠加包裹，在计时器跳到数字“0”时，把宋子韵全然裹在能量构架的防护罩内。 轰——！ 一声巨响。 整个酒楼震动。 气流余波以会议厅送中心向四周散开，周围五百米范围内的植物，像遭到台风肆虐般，放射状卧倒。 除此之外，无一损伤。 刚才还兵荒马乱的纷杂，瞬间静止。 所有人面面相觑，惊魂不定。 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女服务员身上绑了炸弹，不少人的亲眼看到了的。 刚才的动静，应该是炸弹已经爆炸了吧 可是怎么会……这么戏剧性 “妈妈！妈妈！爸爸！”七七恰扑到窗外，隔着透明玻璃，看到了会议厅里紧紧相拥的男女。 还有两人身旁一滩让人作呕的血腥。 泪眼缓缓上移，定住。 上方，悬浮着一道摇摇欲坠的虚影，虚影正以极快的速度透明化。 “蛋蛋……”七七喃喃，盈在眼眶的眼泪顷刻决堤。 不光七七，宋月凉、傅燕迟，以及七七身后的燕希燕钦两人，都看到了那道灵魂体。 十八九岁的少年，身姿颀长，眉眼桀骜，连头发丝都透着不驯。 萧吏轻抬指尖，隔空虚虚擦拭女孩眼泪，微翘的唇角，散漫不羁，“哭什么没事了。” “蛋蛋……” “老子任务已经完成了，以后应该没机会再见。小崽子，爷是来跟你正式告个别的。以后乖一点，别干让老子生气的事儿……”少年语气跋扈，凝着女孩的眼，却透着隐秘温柔，“崽儿，再见。” “不，不要，蛋蛋，你别走，别走好不好，呜——”七七拼命摇头，眼泪纷飞。 心头像被刀子绞着，一片一片的割肉，生疼。 她知道，以后，她跟蛋蛋真的再不能相见了。 她不舍得。 怎么舍得！ 【嘀嘀嘀！系统强行破开时空壁垒，灵魂体受损！】 【嘀嘀嘀！系统强行进入异时空，无载体保护，灵魂体受损！】 【嘀嘀嘀！系统受到异时空世界法则排挤，灵魂体受损！】 【嘀嘀嘀！系统透支所有能量，灵魂体受损！！】 一串接一串紧急嘀嘀警告声落在耳边，萧吏仿若未闻，深深凝着那张满是眼泪的小脸。 在灵魂体彻底透明消散的瞬间，穿过玻璃窗户，如风抚过女孩面颊。 最后的话语，轻似清风。 “乖啊，小崽儿……” …… 惠城酒楼会议厅发生歹人自爆伤人事件，当天就上了报纸头条。 满城风雨。 好在除了自爆的凶徒之外，炸弹的爆炸并没有没造成任何无辜的人伤亡，算是大幸事。.. 却也因此，整件事情被传得极为玄乎。 什么神鬼之道都传出来了。 七七在医院待了一周。 出院前的检查报告一切良好。 女孩在家人面前的表现也全无异样，小脸上仍时而挂着笑容。 但是宋月凉跟傅燕迟等人都知道，不一样了。 他们的女儿，眼睛失去了光亮。 千禧年春节后，傅燕迟去了趟国外，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再回来时，带回来了一支三十人的团队。 团队囊括各个国家顶尖人才。 宋月凉跟燕希乃至整个燕家，在商业上的表现也越发惊人。 有人暗地里猜测，宋月凉跟燕家每年的创收，必定是天文数字。 而那些钱财的流出，不得而知。 第三九一章 是否前往源世界拯救?是! 时光局。 boss两手使劲抱着脑袋，愁得头都要秃了。 “那个王八蛋，他是疯了吧徒手抓高压电，以为自己是不死金身他哪来的胆子！” 小职员站在boss大人办公桌前，奋力把自己缩到最小，想死的心都有了。 萧吏要不疯，上辈子能凭一己之力把时空局搅得天翻地覆，连boss都差点下台 “boss，萧吏之前跟十方世界宿主的绑定关系还没解除，还扣着系统的身份，所以……所以他应该是猜到这一点，赌主脑不会真让他死掉，才、才大胆赌了一把……” “他那是赌吗他那分明是在威胁我！”boss咆哮。 最让他抓狂的不是这个，是他居然受了威胁。 身为时空局堂堂no.1，情何以堪！ 他还真就怕那个王八蛋死了，会又来时空局搅他个永无宁日！ “boss……”小职员怂着脸，弱唧唧开口提醒，“萧吏灵魂体受损，不能继续系统的任务了，按照时空局规则，他已经自动脱离系统身份……可是后面的剧情还没完成，怎怎么办” “你问我怎么办事情是你搞出来的，你来想怎么办！这次再搞不定，我直接解决你！！” “他们如果不在一个时空，事情就完结不了啊boss！”小职员又哭了，泪流满面，“除非两个时空融合——” “你在想屁吃！时空融合不可能！否则两个时空都得乱套！最多只能部分融合！” “收到，谢谢boss！那就部分融合！” “部分融合比起全部融合，副作用更小但是难度更大，需要至少二十年。” “……” boss斜睨冷笑，“想给我下套你还嫩了点，滚去干活！” 小职员连滚带爬。 二十年他肯定等不起。 二十年后萧吏已经狗带了，时空融合还有屁用。 为了完成任务将功补过，只剩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 窝在boss办公室外角，小职员蹲下来哒哒哒在随身控制面板上打下一行字。 偷偷摸摸，狗狗祟祟。 办公室内，boss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头疼。 须臾后，叹了一声，把小职员发出去的信息拦截，稍作改动后才继续发送。 做完这些，boss认命开始运转自己的能量，进行时空部分融合的操作。 这会损耗他大量能量，但是不做不行。 宋月凉跟傅燕迟那对变态夫妻，已经在着手对时空磁场的研究。 不出两年，能让他手里各个时空乱套的磁力电波就会在这对夫妻手上问世。 到时候，他就算耗到能量油尽灯枯，都难以挽回大乱局。 还不如现在放点水。 换日后高枕无忧。 …… 惠城高中。 六月，将入夜。 十五岁少女踩着单车正要进入校门，不知何故，却猛地刹了车。 嘎吱一声，单车堪堪停在校门外半米。 【萧吏，源时空京城人氏，豪门萧家子孙。十八岁前一帆风顺，十八岁后被人算计谋夺萧家，为情所困沦为备胎，三十二岁一无所有落魄街头，客死。】 【是否前往源世界拯救】 【郑重提醒，此去，有去无回。】 身边学子来来往往，不少人往呆立在那里久久不动的少女投去疑惑目光。 少女恍若未见。 樱唇轻启，一声“是”毫不犹豫。 【三日后子时，于桃溪村篱笆小院开启时空隧道，停驻半小时。】 半空他人无法得见的字体片刻后消失。 七七扭转车头往学校相反方向离开，头也不回。 身后有相熟同学唤声，也皆充耳不闻。 当晚，宋月凉亲自打电话到学校替七七告假。 翌日，学校收到学生宋思凝退学书。 同时桃溪村村民获知，傅燕迟身体突然有恙，旧病复发，立刻就要启程去往国外医治。 宋月凉跟七七会随行，归来无期。 一时间整个桃溪村弥漫伤感气息，当天，老村长跟陈建和等跟七七家相熟的，在篱笆小院呆了很久。 七七跟这些长辈一一郑重告别。 她知道，自己做下这个决定很自私。 但是她没有办法丢下蛋蛋不管。 那是让她得到新生的人，是接二连三守护了她的幸福的人。 以前，是蛋蛋一直在保护她帮助她。 这次，该轮到她去守护蛋蛋了。 “去吧，”老村长摸摸小姑娘发顶，苍老面容是通透释然，“记住，不管你在哪里，桃溪村都是你的家，任何时候，都等着你回来。” 陈建和口拙，这时候说不出什么感性的话，五十多岁的汉子，蹲到廊檐底下偷偷抹泪。 还有很多很多人。 各家叔公伯奶，甚至狗蛋跟华子等人，都赶了过来依依惜别。 七七环目，将这些熟悉的亲切的面孔一一记在心里，笑中带泪。 另边厢，宋月凉跟傅燕迟也将手上事务全部进行了交接。 黑子这次被死死扣在了贼船上，跑都没的跑。 从这天开始，他成了那对夫妻手下第一长工，打工的同时，还要肩负辅佐燕希的使命。 傅燕迟给他算了一笔账。 养大一个孩子，教育成才，需要的花费至少数十万。 他崽子有俩，就是双倍。 日后还想要退休过好日子，加上赡养父母等等等等，加起来就是个天文数字。 黑子拒绝不能，终为粪土折腰。 傅燕迟那个王八蛋，给了他新能源公司30%股份。 宋月凉直接把鼎丰给了他。 黑子痛快在卖身契上签了字。 解决完俗事，转眼，已经到了时空隧道开启的时间。 子时，即夜半。 这时候，整个桃溪村已经静悄悄，村民们已然酣睡。 隧道就开在篱笆小院院子里。 像个水波旋涡，边缘闪烁莹润光亮。 七七跟父母已经做好准备，只要踏进隧道，就会到达另一个时空。 也代表，跟这个时空彻底脱离。 张细凤穿了一身崭新，还在肩上背了个小背囊，一副出行模样，跟在七七身后，面容平静祥和。 傅老爷子不遑多让，带了一箱的书，还有一根用了多年的手杖，单手叉腰站在光圈前端详须臾，跟要去旅游时打量交通工具似的。 连贵叔都黏了上去，怕待会跨慢一步，会被落下。 徒留燕希在一米开外悲伤又悲愤。 第三九二章 我说手是自己跑出去的，你信不信? “婆婆，外公，贵叔，你们真的都要走你们不在我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了！” “要不把我也带上得了，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本事在，到哪里都能开疆扩土！” “我也想去看看新世界啊！” “这事儿你们可没跟爸妈说实话，回头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去我不背锅！” 三十多岁的男人，在那暴走，外加一脸跃跃欲试。 七七曾经有个系统的事情，这一次对家里人全部详细讲述了一遍。 大家伙已经知道来龙去脉，所以对她的选择，全无异议。 不仅言语支持她，更是行动上支持她。 如果没有那个“系统”，现在的七七，现在的桃溪村，现在所有的一切，或许都是另一种光景。 得人恩果千年记。 还恩，更是理所应当。 篱笆小院里知道内情的人，很快就各自做出了选择，全部陪同七七一块过去！ 燕希其实是第一个举手报名的，但是被所有人无视了。 所有人都能走，只有他不行。 燕希分外不服，临门还想着插上一脚。 老爷子手杖在他面前作势挥了挥，虎着脸，“去什么去，你真当咱是去旅游啊完了就能回来这是诀别，永别！懂不懂！往旁边点别过来！免得待会隧道误收！ 张细凤则笑道，“我一个老婆子，无牵无挂，七七在哪我都能跟着去，不然待在这里，也是天天挂心。” 贵叔，“我拿工资的，不去不行，二少爷，拜拜。” 燕希，“……” 傅燕迟扶额，“别闹了，你走不得，爸妈年纪大了，身边总要留个人照顾，你就当留在这里替我尽孝吧。” “凭什么不是我去你留下来尽孝！” “因为我是七七爸，你只是七七的叔。” “……” “黑子是个能担大任的，骨子里讲义气，有事情多听听他意见，他商业头脑比你高好几档。京都那边，燕钦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你负担没你想的那么重。” 燕希又想暴走骂娘。 傅燕迟这个王八蛋，临走还要戳他心窝子。 “叔叔，”最后，七七上前用力抱了抱快要哭鼻子的男人，“我跟爸爸妈妈只是先去了那边等你们，到时候见。” “到时候真能见你爸那个梦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再说二十年可不短啊七七。” 七七回来告知选择的当天晚上，傅燕迟跟宋月凉夫妻俩做了同一个梦，事关二十年之期。 到时候，所有亲人自然能够再度相聚。 燕希对这个梦持半信半疑态度，更大程度怀疑是傅燕迟为了让他留下，说来诓他的。 “是不短，到时候我能见到八八九九了吗”小姑娘故作俏皮。 燕希，“……” “时间不多，走了。”傅燕迟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这么多年，第一次伸手拥抱了二哈弟弟，用力拍拍他肩头，“到时候见！” 光圈光芒逐渐黯淡，最后带着篱笆小院里的人一并消失。 这天夜半，篱笆小院里，三十多岁大男人蹲在院子哭了半宿鼻子。 等过二十年的，到时候见了傅燕迟，他非让老头子拿拐杖揍他个半死！ 王八蛋！ 他一个人好悲伤啊！ “呜呜呜——！” “怎么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呜呜呜——！” “二十年后老子头发都白了，傅燕迟他妈的还是三十多岁吧呜呜呜——！” …… 二零二六年，九月十二日。 京都国际中学。m.. “萧吏，看球！快快快，射门，上分！！” 学校足球场上，一群少年正在踢球，场面热烈。 球场上身量最高的少年，着一身简约秋季校服，白色衬衣已经被汗水打湿，连发丝都氤氲湿气。 夕阳柔和光线照在他脸上，勾勒出他俊美又桀骜的五官，于运动间散发出的荷尔蒙，一眼就能让少女心头砰跳。 接住传球，一个帅气倒勾上分。 场外立刻传来尖叫呐喊声。 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结束，萧吏缓步走到看台旁，随手扒拉头发，把发上汗水拨掉。 “萧吏，给你水。”娇柔嗓音在他身后响起，一只纤白玉手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瓶水。 萧吏转眸，轻瞥了眼少女清纯柔婉笑颜，没说话。 拿起之前搁在看台处的半瓶水，拧开，大口灌。 少女脸色僵了僵，强笑把手收了回去。 “阿吏，怎么样，没弄到手吧”阳光少年此时跑了过来，一手搭上萧吏肩头。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把还呆站在那里的少女给隔了开去。 “没事。”萧吏道了句，视线在手臂上一片未散的淤青晃了眼，“你说我这是被球砸的” “……你真不记得了就前几天的事，不能那么健忘吧”宁子嘴角抽抽。 他就说阿吏最近越来越奇怪。 咋地，还提前患上老年痴呆了啊 萧吏眉头皱了下，但是脑子里是真的没有关于受伤的半点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是特别重要的事情。 为这个，他还特地在亲近的人里打探过一圈，结果被家里老头子逮着一顿喷。 头疼。 “你是那个叫什么萋萋的怎么还杵在这儿能不能有点眼力界儿我们萧少是真不待见你！”一旁，宁子已经对站在那儿不走的少女呛声。 萧吏不待见乔萋萋的事情，这两年学校里无人不知。 导致宁子现在看到这个人都觉得烦，连她名字都不想喊全。 跟鬼似的神出鬼没如影随形。 还不死心呢 正要再开口赶人，冷不丁后脑勺就挨了一记。 啪—— 声音清脆。 “……”宁子摸着后脑勺，不可置信，“你打我！” 萧吏，“……” 看看自己拍出去的那只手，他眉头皱起，“我说它是自己跑出去的，你信不信” “……我信你个鬼！犊子，我帮你斩烂桃花，你倒打起自己人来了！” “走吧，请你吃饭赔罪。” 萧吏头疼。 这事儿解释不清。 手真是自己跑出去的，就瞬间不受控制。 他也搞不清楚原因，他妈的。 看在吏少亲自说赔罪的份上，宁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屁颠颠该他走了。 路上，陡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诶，听说三班今天来了个转学生，长得贼漂亮！晚点上晚自习，咱俩看看去” 第三九三章 蛋你妹，你敢骂老子?! “不去。”萧吏懒洋洋道了句，双手插兜，步子慢条斯理，浑身的不驯。 “啧，人不轻狂枉少年，就当陪兄弟去看看行不行一下午功夫，已经传成倾国倾城了。” 宁子嘿嘿贱笑，他没别的意思，就想去看看是不是真那么漂亮。 倾城倾国到底是什么样儿 萧吏听到傻笑声，给了他一脚。 别说倾国倾城，倾天下都及不上小崽儿一个手指头。 他脚步一顿，眉头拧起。 什么小崽儿，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念头 还要细想，脑袋猛地传来一阵难忍的疼痛，让他瞬间白了脸色。 冷汗涔涔。 那模样把宁子吓了一大跳，“喂，你没事吧” 萧吏用力闭眼，缓了好一会才将疼痛压了下去，只是脸色依旧白的厉害。 “没事。” 球场那边，萧吏走后，乔萋萋身边立刻围上来几个女生，都是跟她同班同寝室的，平时玩着要好。 “萧吏的脾气真是阴晴不定，前天在教学楼大堂，萋萋被六班的八婆给撞了，他还帮萋萋解围来着。” “当时我也在场，同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萧吏管女生的闲事，我以为他对萋萋不同呢，哪知道还是那副德行！” “他家有钱呗，打小养出来的少爷脾气，萋萋，这种高岭之花不好追，我看你还是算了吧，次次凑上去次次受气，犯得着嘛！” “就是，二班的李凤瑶不是正在追你吗人长得帅家里条件也不错，不比萧吏差多少，最重要的脾气比萧吏好多了，还不如接受他呢！” 乔萋萋已经收拾好心情，咬唇软软斥道，“都胡说八道什么呢，李凤瑶没追我。还有萧吏……我给他送水只是感谢他那天帮我解围，根本没有别的意思，你们再要这样，我就不理你们了！”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走了，赶紧去食堂吃饭，赶着洗澡，待会就要上晚自习了。”女生们推搡着，嘻嘻哈哈离开了球场。 刚才那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到底如何，各自心里都有数。 去往食堂的路上，有女生说起班上新转来的转学生，“她好像也住校，就在我们隔壁寝室，嗤，转来不到半天，外面已经把她唱成校花了。” “什么校花够的着吗我觉得萋萋比她更漂亮。” 这话一出，竟然没人搭茬，其他女生嘻嘻哈哈的转移了话题。 乔萋萋眼睛瞬间闪过一抹暗色，十指悄悄捏起，面上还要强笑装作若无其事。 不管初中还是高中，她在班上一直是班花，以清纯柔美著称，她也常为此沾沾自得。 不管跟谁比，容貌气质她都没输过。 没想到突然来了个转学生，跟她是同一款不说，还处处都把她压了下去！ 站在那个女生旁边，她就像个赝品，被衬得黯淡无光！ 此时众人谈论的主人公正在食堂里吃饭。 打的一荤两素，坐在食堂靠墙的角落，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拿着手机对另一头的人慢声细语。 偌大食堂学子无数，人们就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到她身上。 静静的一幅画面，赏心悦目。 肌肤似雪，眉目如画，轻颦浅笑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盈着秋水，像会说话般。 身上穿着略大的校服，将她身姿衬得娇小，更显纤细。 衬衣下摆扎在裙里，勒出的腰肢细得一掐就断。 短裙下一双美腿又长又直。 “婆婆，后天周末我就回去了，嗯，不用担心哦，我在这里很习惯。” “嗯嗯，我记住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七七想你哦！” 挂断电话，看着手里手机绿色小屏幕，七七忍不住莞尔，心头还有对这个时空高科技的惊叹。 她跟爸妈一行过来有几天了，安顿好后就想了办法来到这所学校就读。 长辈们担心她要住校，会不习惯，什么都帮她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手机就是其中一样。 爸爸给她买了这个时空的新手机，又精巧又漂亮，贼多贼多的功能。 七七拿到手惊叹过后又给还了回去。 ……她不会用。 还是习惯用自己在那边上学时，妈妈给她买的小手机。 诺某亚的，在那边是新款。 咳，在这边就是老古董了=。= 好在还能用。 能用就行。 她对物质要求不高。 收起手机，小姑娘喜滋滋把饭菜吃完。 下午刚转过来，琐事忙晕头，没能去一班找人。 晚自习的时候，一定要去找蛋蛋。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蛋蛋，小姑娘脸上不自觉溢出甜笑，眼睛弯成漂亮的小月牙。 …… 铃铃铃—— 晚自习第一道预备铃响起，七七还在宿舍里着急忙慌的找鞋子。 要是平常她早就准备好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今晚想穿妈妈给她买的黑色小皮鞋，有蝴蝶结的，公主款式的。 她想穿漂亮点去见蛋蛋。 主要是，小皮鞋有一点点小鞋跟，能让她看起来不那么矮。 呜！ 好容易从行李箱里翻出自己的小皮鞋换上，七七顾不得其他，立刻朝教室所在的教学楼飞奔。 要迟到了！ 她以前上学从来不迟到！ 因为心急赶时间，没注意细看，在教学楼一楼过道拐角的时候砰一声跟人撞个正着。 “嗷！”七七一声惨叫，被撞得倒退几步，捂着鼻子飙泪。 什么东西啊那么硬，跟撞上一堵墙似的 鼻子都差点给她撞塌了！ “对不起！”心里哀嚎，小姑娘嘴上还是好教养的先道歉，撞的太疼，说话的时候带出一点鼻音。 “眼睛长膝盖上拐角跑什么跑碰瓷呢”少年声线低沉悦耳，但是异常暴躁嚣张。 这种调调，七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她立刻瞪大眼睛，把挡视线的生理盐水抹掉，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瞧。 天色已入夜，过道里有暖色调灯光，自上而下打在少年身上，映照出他傲人的身高。 黑色校服裤穿在他身上，显得腿巨长。 白衬衣领口扣子没扣，露出一截精致锁骨。 往上，是冷硬紧绷的下颌线，。 再往上薄唇，挺鼻，漆黑锋利的狭长眸。 七七高高仰着头，小嘴微张，眼里惊喜一层一层溢出，眼眶再度泛红。 “蛋蛋……” “蛋你妹呢蛋！你敢骂老子！” “……” 第三九四章 我什么都没做，她自己哭的 少年手插裤兜，居高临下，一双锋利的眼俯视下来，黑漆漆的，又傲又凶。 看她的眼神，没有半分熟悉感。 满满的都是不爽跟不耐烦。 七七眼里的惊喜瞬间凉了下去，如同凉水兜头浇下。 满心的欢喜，迎来的却是他的不认得。 委屈突然就爆发了，一发不可收拾。 七七控制不住，瘪了嘴。 “……”萧吏眉心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烦躁更甚，还夹杂着一股陌生的心慌跟心疼。 “不许瘪嘴！不许哭！”他大喝。 七七，“呜……哇！” “……” 他妈的！ 萧吏一手揪过躲在他屁股后头看好戏的宁子，憋了憋，“老子没欺负她吧你是人证昂，我什么都没做，她自己哭的！” 宁子，“不是，阿吏部，是你把人家凶哭的。” 顿了顿，宁子看着面前连哭起来都好看得跟梨花带雨似的女生，喃喃惊叹，“靠，真漂亮……” 萧吏一脚踹了过去。 宁子啪地五体投地，缓缓回头看着少年还没放下去的脚，一脸懵逼，“这次，又是你的腿自己要跑出来” “……我说是，你信不信”少年望天，淡定收脚。 “妈的，萧吏，老子跟你拼了！” 七七看着这一幕，一瞬忘记怎么哭了。 片刻后，小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捂着嘴停不住。 眉眼弯弯，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不知道为什么，萧吏直觉心头松了一口气，总算不哭了，草…… 心情莫名飞扬，由着宁子大逆不道一回，受了他两记铁砂掌。 “别闹了，要迟到了，快回教室！”那边厢，听着第二道铃声响起，小姑娘脚跟一转往楼上教室方向冲。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正在打闹的两人回教室，口吻自然亲近。 宁子盯着小姑娘背影，又发起花痴，“我敢打赌，她就是那个转学生！一定是！真真真漂亮！娇娇软软脾气还贼好！阿吏，我要追她！” 话毕，没听到回答。 宁子疑惑扭头，对上一双漆黑阴森的眸子，戾气无边。 “……”宁子拔腿就跑。 玛德，他干什么了 啥都没干吧 怎么就惹的大少爷杀气腾腾了 七七的学习上向来认真，从来不准自己敷衍。 即便刚见了蛋蛋，满腹的心事，上晚自习的时候也先专心做完功课，复习预习，把自习时间的学习计划一一完毕。 对她来说，好好学习，不仅是为自己，也为对她寄与期待的家人，还有，不负蛋蛋给她的新生。 她学习效率高，学习计划完成，一节自习还没下课。 剩下的时间，便是蛋蛋的啦。 蛋蛋现在不认识她。 七七心里是难过的，但是却不会气馁。 因为现在的蛋蛋不是蛋蛋，是大傻子，哼…… 看在他暂时傻了，她大度不跟他计较。 下课铃一响，小姑娘就坐不住了，拔脚往一班教室跑。 高二年纪所有教室都在一个楼层。 她在三班，跟一班中间之隔了一个教室。 下课时间，走廊上全是出来放风玩耍的学生，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 宽大的走廊都不够他们折腾，七七已经尽量小心避开，还是被突然退过来的男生撞到了。 对方是倒退过来的，正好踩了她的脚，加上一个背撞，七七一屁墩摔坐地上。 脚上疼痛感丝毫不逊之前被撞了鼻子。 一时站都站不起来。 这个年纪的学生，正是青春飞扬诗意朦胧的时候，爱起哄。 尤其事件主角之一还是个漂亮得过于打眼的女生，一时间，整个走廊都是一阵接一阵的哄笑声、嘘声。 “千里姻缘一撞牵啊！” “我去，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把人撞倒了不得赔礼道歉啊赶紧上！” “哈哈哈！赔礼请客约会一条龙！” “飞来艳福，哦嚯嚯！” 哄笑声跟少年们青春期中二话语一句句落在耳里，七七羞得小脸通红，咬牙扶着墙壁站起。 前面就是一班教室。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踩脏的小皮鞋，再看看自己眼瞎狼狈模样，抿起小嘴，低头一瘸一拐准备返回三班。 这么糟糕的样子，才不想被蛋蛋看到，免得被笑话。 “一个个刚从屎坑里爬出来的不会说人话就他妈闭嘴！”暴戾骂声突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整条走廊的哄闹声，瞬间静止。 之前起哄最厉害的几个男学生，纷纷缩了脖子转开脸，不敢再吱声。 有胆子稍大的男生，之前跟萧吏提过几场球，自诩算是熟悉，走出来想打圆场，讪笑道，“萧吏，怎么这么大火气这不大家开个玩笑——” “你想找揍还是找屎” “……” 妈的，萧大少莫名其妙吃了炸药了 类似的起哄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也没见他哪次冒出来管。 众人面面相觑见，又纷纷扭头去看还站在走廊一角的漂亮转学生。 ……难不成千年不开花的嚣张大少，这次要折桃花了 就在众人猜测间，大少脚跟一转返回教室，临走前冷眼从少女身上略过，留下一句嫌弃得不得了的话语，“蠢得要死，眼神不好还是腿脚有问题走个路都不会” 众人，“……” 他们错了。 这种铁树，活该一辈子孤独终老。 萧大少还是那个萧大少，自斩桃花毫不迟疑。 七七等着少年施施然离开的背影，气的腮帮子鼓起。 臭蛋蛋！ 你别落我手里，下次还打你屁屁！ 小姑娘气哼哼，继续一瘸一拐回教室，又一节自习课，写字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气死她了！ 他撞了她鼻子写字还疼着呢，都没给她道歉，还嘲讽她眼睛不好腿脚不好！ 要你管！ 你又不是我爹！ 七七也是有脾气的！ 异时空转换跟蛋蛋的第一次见面，七七气得一晚上没睡好，做梦的时候都梦到自己在吃臭鸡蛋。 萧吏也没睡好。 想起晚自习课间自己跑出去吼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像神经病。 关他什么事 他跑出去干嘛 都怪宁子那个碎嘴八公，没事告诉他小姑娘在外头被人起哄了做什么 他要是不知道他就不会出去。 草，一晚上脑子里都是小姑娘瞪他的眼神。 ……他干什么了敢瞪他 胆儿够肥，跟熊借的胆 第三九五章 书桌被人浇了墨汁 京都国际中学的宿舍有一人间两人间跟四人间。 入住的价格各不同。 七七住的是四人间。 因为是转学生，其他寝室基本已经人满。 同班的只剩下这个四人间还空了张床位。 在学校里，通常只有家境不怎么好的，才会住四人间。 但是对七七来说，四人间的环境已经很好。 有单独的浴室跟洗漱台，甚至连空调跟洗衣机都有。 比惠城高中的住宿条件好太多了。 惠城高中一个寝室住十个人哩，浴室跟厕所都是公共的，早上洗脸刷牙，得到一楼的水龙头排队打水。 洗澡也要排队，公共浴室的小隔间没有门，到了洗澡时间七七眼睛便不敢乱瞄，怕看到白花花一片…… 躺在漆花漂亮的木床上，拥着柔软的被子，七七小脸在被子上蹭了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来乍到还不习惯，她突然有点想家。.. 想爸爸妈妈，想婆婆跟太姥爷，想爷爷奶奶外婆叔叔他们，还有桃溪村。 对她来说，她离开桃溪村不过才几天，可是这几天的时间跟距离，却是一辈子都回不去的遥远。 七七鼻子酸酸的。 “宋思凝，听说你成绩很好，是在校长那里当堂考试获取入学的，是不是真的你考了多少分啊”一声突兀询问打断了七七的感伤。 她扭头，就对上了怼在她床畔的大脑袋。 女孩圆脸丸子头，一双眼睛也是圆杏仁儿眼，眼里没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好奇。 看起来更像是自来熟的直性子。 七七笑了下，道，“嗯，是在校长那里考试入学的，不过我成绩不算很好，考了多少分老师没说，可能……刚好达标” 圆脸女孩看她一瞬，又突地惊叫，“哇！你笑起来好好看！” “……”这么跳脱，七七有点跟不上思维。 “前男友，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吓着新舍友了。”一道中性女声切了进来，同时一手扳着钱南攸脑袋，把她摁了回去，“她这人就是咋咋呼呼，人除了傻点没毛病，你别介意。” 七七傻眼，“前、前男友！” “钱财的钱，南北的南，生死攸关的攸，绰号前男友。”说话的女生一头利落短发，个子高挑，浑身上下透着股利落帅气，“我叫唐棠，欢迎你。” 钱南攸冒出头来，加了句，“她绰号唐玄奘，又名唐僧，特能叨叨！” 唐棠再次把她圆脑袋摁了下去。 七七噗嗤一笑，“你们好，谢谢。” 挺有意思的两人。 她视线落在对面床铺，放着床上用品，但是主人一直没出现。 不等她问，唐棠主动告知，“那是李妙的床位，她家在京城，平时都回家住，很少会在宿舍出现。” 七七点头，没再多问。 钱南攸脑袋再次锲而不舍冒了出来，八卦兮兮的，“宋思凝，你知不知道，晚自习的时候好多人在悄悄八卦你！” “八卦我为什么” “因为萧吏呗！他在走廊吼的那一嗓子，整条走廊六个班，估计没人没听见的。他会给女生出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钱南攸凑得更近了些，眼睛亮晶晶的，“萧吏是京城上流圈子太子爷，家里有权有势，想跟他有一腿的女生学校里遍地都是！你长得这么漂亮，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七七吓得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立刻急声否认，“不可能别胡说他才不会！” 她跟蛋蛋才不会是那种关系！ 以前蛋蛋是她的系统，现在她是蛋蛋的守护神！ 他们之间正经得不得了！ 就是这样！ “也是，你今天才转学过来，萧大少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带正眼瞧女生的，估计也没看见你。晚上我听班里女生八卦的时候，好像说他还嫌弃你来着，说你眼睛、腿脚不好。”少女咕哝着缩回去了。 七七，“……” 寝室十点熄灯。 临熄灯前，唐棠提醒了一句，“年级里不少女生对萧吏有心思，宋思凝，你最近小心点，可能会被人针对。” 七七五味杂陈。 她过来是为了保护蛋蛋的。 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熄灯后，寝室安静下来，一夜无话。 翌日，七七就知道唐棠的提醒并不多余了。 她的书桌被人泼了一桌子的墨。 墨汁从桌缝都漏到抽屉里去了，里头放着的课本跟学习资料等全遭了殃，连凳子都没能幸免，瘸了一条腿。 看着这些狼藉，七七眉毛拧起，小嘴抿得紧紧的。 她喜欢学习，也爱惜课本。 看着课桌里的学习教材跟用具被糟蹋得不成样，气得手发抖。 此时已经快到上早读时间，班级里学生到齐。 或聚在一处大声说笑，或事不关己的低声诵读，全都在看转学生的笑话。 当中也有人想跟她说些什么，但是很快被班里某些人眼神警告，给瞪了回去。 钱南攸跟唐棠刚吃完早餐进教室，也看到了七七面前狼藉的书桌。 两人拧了眉，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走到七七身边，“凳子不能用了，教务处那边应该有多余的可以替换，你先把书本跟学习资料整理出来，待会我们帮你一块擦洗。” 七七摇头，“书页全部被墨汁浸透了，整理出来也没用，只能买新的。” 而且，换新的也是治标不治本。 那些人想整她，不管她重新买多少次学习资料，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是白白糟蹋。 “抱歉，其他的我们帮不了你。”唐棠道了句，拉着钱南攸往自己的座位走，在七七耳边低声道了句，“如果需要别的帮助，打水擦洗什么的，可以叫上我们。” 她们只能帮这么多，也只敢帮这么多。 在这个学校，看似公平，实则等阶分明。 寻常家庭出身的人，在这里只能靠学习成绩立足，有权有势的豪门子弟，她们得罪不起。 毕竟她们身后，还有家里对她们的期望，有父母的寄望。 七七自小受过磨难，对这些也极为清楚，所以唐棠跟钱南攸的态度跟做法，她能理解。 敢在全班孤立她的时候还跟她说话，并且力所能及的帮助她，已经足够了。 七七抬眸，看着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神色平和下来。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的小可怜，只能逆来顺受任人欺负。 第三九六章 我萧吏的东西 整个书桌跟里面的东西都不能用了，七七也不再去费心收拾。 众目睽睽之下，她转身离开了教室。 她一走，身后教室里嬉笑声更大，满满的嘲笑跟得意。 “她不会是去躲起来哭鼻子了吧” “谁知道，看她那一身穷酸打扮，估计连买新教材的钱都没有，可不只能躲起来哭鼻子” “诶，我昨天看到她打电话，你们知道她用的手机是什么吗二十几年前的老古董！我的天，现在老人机都不用那个牌子了，她居然还在用，得穷到什么地步！” “哈哈哈！要不要跟过去看看人家长得漂亮，说不定已经找好能哭的地儿了，到时候梨花带雨娇娇怯怯的，说不准有人会怜香惜玉，自掏腰包替她买单呢！” “走走，跟去看看！” 当真便有人呼啦啦涌出教室，不远不近跟在七七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大群，嘻嘻哈哈极尽言语嘲讽。 七七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径直往一班走。 后面的人跟着跟着，看她竟然直接进了一班教室。 三班学生面面相觑，脚下莫名怯了下来，不太敢在往前走。 那可是萧吏的班！ 谁敢到一班门前闹腾再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干！ “她怎么去一班了”人群里，几个女生交头接耳，又恼又慌。 能在一班的，不是成绩顶尖就是家世顶尖，宋思凝直接去的一班，不会是背后有一班靠山吧 乔萋萋也在人群里，瞪着一班门口，眼睛几番闪烁，最后一咬牙，“过去看看！” “萋萋！你疯了惹了萧吏大家都得痴不了兜着走！” “就是过去看一眼，只要不吵，萧吏怎么可能会发火以前只要不烦到他，他根本不会多管闲事！” “说的对，那就……过去看一眼都安静点，先别出声！” 勇士还是有几个的，按捺不住好奇，敛了声息，踮着脚尖，悄悄接近了一班后门。 一班读书声朗朗，伴着豪门子弟说笑的嘈杂。 七七从后门走进去，锁定那个懒洋洋趴在桌上拿笔转圈圈的少年，走了过去。 待她身影出现在一班学生眼帘，再看清她站的位置，读书声立灭，嘈杂声立消。 七七也胆儿颤啊，她以前没干过这种事，要不是因为对方是蛋蛋，她也没这个胆儿。 来都来了，七七硬着头皮，忍着小腿抖，伸出一截细白指尖，在少年书桌轻敲了下，“蛋……萧、萧吏。” 被人打扰，少年横过来的眉眼凶得不行，“干嘛呢” 话出口，才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谁。 萧吏眯眼，掩住眼底微怔，支起身子懒懒后靠，“有事” 小娘皮，昨晚在他梦里瞪了他一晚上。 今早还敢来敲桌。 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说她不怕死 少女嗯了声，又大又亮的眼睛带着点怯意，还有几许不自在，雪白贝齿在粉嫩樱唇上咬了下。 松开牙齿后，樱唇更为嫣红。 萧吏蓦然就觉得那个动作有点刺眼。 “行不行”他听到少女怯声问。 “什么”他拧眉疑惑，她刚才说过话了 宁子跟萧吏同桌，立刻踊跃代言，“美女说，想用你的课桌跟教材、资料！” “……”萧吏瞬间气笑了，小娘皮脑子有问题敢跟他提这种要求 他抬眼冷冷睨着少女，“你刚问行不行你觉得呢” 给你个机会，把脑子里短路的那根弦接回来。 少女抿了小嘴，两只玉白秀美的手扣在一起，手指紧张的绞来绞去。 明亮眼眸期盼的看着他。 眼巴巴的模样。 他妈的，乖得不行。 萧吏，“……” 明明人家一个字都没再说，他妈的，他竟然就觉得行。 没什么不可以。 不就一套书桌跟教材 拿去！ 我！拿尼玛呢！ 他脑子也短路了 察觉到自己的不同寻常，萧吏黑了脸，额角青筋迸成井字，不断横跳。 “不行吗”七七小脸一下失望下来，手指绞得更紧。 她只想到这个办法，要是蛋蛋不答应，她就真的没辙儿了。 告老师，告校长，这种事情能告一次还能一直告 别人要整她，手段也不会只有一种。 除非有什么东西能震慑住他们，否则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都没法安生。 蛋蛋就是她想扯起的虎旗。 唔、因为蛋蛋不止是虎旗，还是超级大的那种……. 想到自己过来本意是要给蛋蛋当守护神，没想到第一把开局反而要借蛋蛋的威风，七七沮丧又心虚。 小脸便蔫吧了。 浑身气息也咻的一下，灭的七零八落。 刚才走进来的时候，她可有气势了，爸爸说，在敌人面前，装也要装大王。 可是她好像装成了四不像。 萧吏睨着少女可怜得跟流浪狗的模样，手指微动了动，摁下想揉一把的冲动，淡问，“为什么要用我的课桌” “因为用你的课桌，就没人敢往里泼墨汁了。”七七垂头丧气，低声道。 萧吏没说话，撑桌起身，长腿一迈往外走。 那些躲在一班教室后门窥探的人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紧接走廊里传来一阵逃也似的脚步声，纷杂又凌乱。 七七扭头，看着少年径自离开，连个答案都没给，大抵是不想理会她。 还是她理所当然了。 为什么觉得蛋蛋会帮她呢。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跟在少年身后往自己的教室走。 跟在……诶 眼见少年进了她的教室，七七眼睛猛地瞪园圆，亮了起来。 及后，缓缓缓缓。弯成月牙。 偷偷的欢喜。 蛋蛋没有不管她。 哪怕不认识她了，也依然是她认识的那个蛋蛋。 嘴硬心软。 浑身利刺，却肚腹柔软的刺猬。 三班学生看着大喇喇走进来的少年，同样瞠目结舌。 再看少年走到一片狼藉的那张课桌前，长腿往课桌踢了一脚，又动了下瘸腿凳子，最后挽起袖子把桌凳全部扔到教室门外，众人已经惊得下巴掉满地。 ……这人是萧吏！ 干净课桌被安置在了少女原来的课桌位置，全程萧吏亲自动手。 课桌上放着的教材、学习资料等等一应用具用品，上面都签有萧吏大名。 长臂虚虚撑在书桌上，少年抬起黑漆漆的眸，淡淡扫过三班一众，“我萧吏的东西，沾了一个墨点儿，老子就灌你们三班一天三顿的喝墨汁！” 第三九七章 校园网爆了 这一早上整个三班教室都安安静静的，连下课时间都没有传出跟往常一样的嬉笑打闹声。 班级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那个新来的转学生身上。 充满探究，猜测跟忌惮。 七七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只有这样把人震慑住，她接下来才能有安稳的学习环境。 七七不知道的是，她这头刚为解决学习环境问题舒了一口气，另边厢，京都国际中学的校园网早就已经爆了。 一篇名为《我x！萧少为美色折腰了！》的帖子在早读时惊现校园网，短短一个上午，热度直接飘红，高挂在校园网热帖首位。 帖子里把美女转学生被欺负，萧少冲冠一怒为红颜，不仅亲力亲为献上自己的书桌教材，甚至直接放话要给整个高二三班灌墨汁的事件，描述得绘声绘色。 下方评论盖楼已经破千。 1l：人在现场，亲眼见萧吏帮转学生搬桌、放话出头。下巴还在地上，我先找找。 2l：活久见，不可思议！简直不敢相信！那人不可能是萧吏！ 3l：附照。图中美人即三班新来的转学生宋思凝。这样的美貌换我我也要折腰。 4l：靠！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校花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突然理解萧吏了，终究太子爷难过美人关哪！ 18l：我们平时见到太子爷，跟他打招呼都要斟酌语气够不够好，那个转学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太子爷对她另眼相待 21l：三班学生。宋思凝背后没什么来头，通过考核入学，猜测成绩还行。 29l：宋思凝的成绩可不仅仅是还行。家有亲戚在校任职，有幸打听到宋思凝考核时的成绩。语数英三科加理科综合，总分750，她考了712。这还只是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考出来的，如果时间充裕，估计分数还能更高！有图为证！附图。 55l：我去，又一个妥妥的学霸！ 201l：学不学霸暂且不论，但是宋思凝家境穷酸，贫穷程度能跌破你的想象。作为21世纪新新人类，你们见过这样的手机吗附图！ 423l：卧槽！这手机忒牛了！某东售价108r！都不够我吃一根雪糕！球球撤图，好辣眼睛！ …… 萧吏一早上气压低沉。 导致他身周一米范围内没人敢轻易靠近。 课间，周围的人上厕所都特地绕开他，不敢从他身边经过，免得倒大霉。 这种时候也只剩下一个宁子敢跟他搭话。 “怎么了这是脸黑一早上了，怪吓人的。”宁子想了想，小心翼翼猜测，“在担心转学生又被人欺负害，你都亲自出马了，谁还敢哪！” 不提转学生还好，一提转学生，萧吏脸色更黑了。 他现在回过神来想想，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他会帮转学生出头关他屁事 怎么那个小娘皮在他面前脑袋一耷拉，他就冲动了呢 他倒不是气自己帮了人，是气自己太过怪异。 换做以前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跟他原本的性格太过违和了。 萧吏薄唇紧抿，眉头下压，眼底眸色沉暗。 思绪间，旁边的傻子猛地惊呼，抓着他的肩摇晃，“阿吏！你又上校园头条了！跟转学生同框！哎呀我去，后面怎么歪楼了” 萧吏没及发火，宁子就把手机怼到他眼前，上面赫然是一张放大的照片，“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在用老古董！转学生穷得……也忒离谱了吧！” 照片应该是少女在食堂吃饭时被人偷拍的。 应该是刚打完电话，少女臻首低垂，嘴角尚挂着未褪去的笑意，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眸光柔和。 绿色小屏手机，直板，下半部键盘清晰可见。 是古董级的数字手机。 满屏的土气。 萧吏收回视线，起身离座往外走。 “诶，去哪啊”后头宁子高声问。 “放学了，你不回家吃午饭” “回回回！等我，一起走！”宁子急急收起手机追了过去，“这些人一个个的戾气真重，不就用了个土挫小手机么，把人说成来学校钓凯子实现阶层跨越的，真能想象！” 两人一走，一班教室的氛围立刻轻松下来，还没离开的学生们没了顾忌，说话也放开了。 “校园网的帖子你们看到了没有这年头，还有人穷成这样” “谁知道呢反正古董手机是她的没错。” “帖子下面评论盖楼的越说越离谱了，你们猜萧吏会不会又帮转学生出头” “不好说，之前萧吏也帮三班乔萋萋解过围，不过我觉得他对乔萋萋跟转学生不太一样。” “我说你们操这份心干嘛有瓜就吃，没瓜就好好学习，我们这里处在暴风中心地带，别凡事妄加议论，免得遭殃。” 有了清醒发言，一班的人各有收敛，话题打住。 能在这里读书的，大多背后都有家族支撑，都是豪门子弟。 对萧吏，未必人人惧怕他，但是人人又不得不忌惮他萧家势力。 一旦得罪萧吏，带来的后果可能牵一发动全身，容易连累整个家族。 二班的李凤瑶家不就是例子么。 惹怒了萧家老爷子，李家生生从一流豪门跌落二流，能不能再爬起来，遥是未知之数。 更何况，萧吏本身就不是好惹的，这一点，谁被揍过谁知道。 中午的校食堂，人流如潮，挤挤挨挨。 饶是七七手脚快，打好饭菜也找不到空位了。 “宋思凝，这里！”在食堂门口内侧角落，有人挥手招呼。 七七凝目，看到是同寝室的唐棠跟钱南攸，挽笑走了过去。 她们旁边刚好还有一个空位，担心位子被别人抢了去，钱南攸直接用脚占座。 在两人旁边坐下，七七闲着跟她们道了句谢。 见状，钱南攸夸张的松了一口气，半歉意半试探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们了。” “怎么会，那种情况下你们敢跟我说话，都得不少勇气。”七七失笑，她真的能理解。 她有事的时候别人不能彻底站在她这边，不代表这样的人就绝对不能交往。 世界上普通人远比富贵人要多得多，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人能仅为一腔热血跟正义而活。 谁都有自己的牵绊。 第三九八章 毋宁做好自己 七七话音落，餐盘里多了一只鸡腿。 唐棠给她的。 又多了一大块酱猪蹄。 钱南攸给她的。 三个少女相视，隔阂在笑声中消散。 “宋思凝，你有没有看校园网上面挂了你的帖子，一堆的人盖楼，说什么的都有。”钱南攸恢复了直肠直肚的性子，一边啃猪蹄一边倒，“一早上功夫，估计全校没人不知道你的了。” “什么校园网”七七愣住。 钱南攸跟唐棠相觑一眼，又双双看着少女茫然神情，嘴角抽了，“你不知道” “怪不得你这么淡定，原来还没看过帖子！” “是不是学霸都不关注校园八卦” 七七摇头，依旧一脸茫然，“校园网是什么” 钱南攸，唐棠，“……” 钱南攸立刻掏出手机，在上面啪啪打开校园网，找出帖子，让七七亲自过目。 末了，她一拍脑袋，“忘了你用的手机是老古董，没有联网功能。” “……”七七惭愧。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哪有什么校园网。 把帖子大略看了遍，一点没耽搁她吃饭。 肚子吃饱，手机也还给了钱南攸。 唐棠，“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不能怪她八卦，她也不是想戳人痛处。 实在是宋思凝的表情太平静了，平静得不正常。 正常人看到别人在网上扒自己的底，还言之凿凿说得那么不堪，怎么的也会生气吧 钱南攸也奇道，“宋思凝，那些人说得那么难听，你就一点不在意” 两个舍友似乎都想听她表一表态，七七想了想，笑道，“我要是在意，我就会生气。可是我如果不在意，那生气的就是别人了。” 一些根本不了解她的人故意在帖子里说三道四扭曲她，不就是想看她不痛快吗 何必让亲者痛仇者快。 那些东西，真也好假也好，影响不了她。 更何况在意又能怎么样难道要一个一个去跟人解释自己的清白 一个人做得再好，也讨不了所有人喜欢。 毋宁做好自己。 收拾好餐盘，七七起身，朝两位张口结舌的舍友眨了下眼睛，“他们再看不惯我，也只能在背后嚼嚼舌根。” 七七笑着离开食堂。 刚说那些，是她在妈妈身上悟出的道理。 以前在惠城，别人管妈妈叫夜叉，背后说三道四的人从来没少过。 可是那些闲言碎语跟恶意中伤，从来没能阻止妈妈变得强大。 她要跟妈妈学习。 “宋思凝！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们呀！” 钱南攸跟唐棠从后面追上来，跟七七挤在一块，笑得嘻嘻哈哈的。 这一次，她们没有再去顾虑其他，光明正大跟七七走在一条道上。 食堂里，不少人看着这一幕。 乔萋萋跟同寝室的人也坐在一块吃饭，位置在食堂另一边。 但是宋思凝实在太过打眼，置身人来人往的食堂，也依然夺人视线。 让人，实在很想抓花那张脸！ …… 七七不在意帖子上的流言，所以并没有去关注。 之后的流言走向如何，她也不知道。 今天周五，放学就能回家了。 京都国际高中二年级，周末还不用补课。 放学后，背上早就收拾好的小背包，轻装简行的往校门口冲。 她在学校这两天，家里人一定很担心她在校情况。 她也想家。 毕竟初来乍到，在陌生的时空，总会有那么些不适应。 如果不是因为蛋蛋在这里，七七未必能这么平静的坚持两天。 放学时分，校门口停满了各个牌子的豪车，全是来接自家孩子回家的。 人潮纷涌，鸣笛声此起彼伏。 七七站在校门口搜寻了片刻，看到停在校门稍靠后树荫下的黑色商务车时，眼睛一亮，跑了过去。 爸爸过来的第一天就让阿贵伯伯先去买了辆车，跟以前在惠城开的车一个牌子。 这种熟悉感，在异时空便分外让她觉得亲切。 “阿贵伯伯！”走到车旁，驾驶座上中年男人已经先下了车，替她打开车门。 “快上车，你太姥爷跟婆婆老想你了，一个下午念叨没停过。”贵叔笑道。 年逾五十的男人，两鬓已经添了风霜。 许是在桃溪村待的时间长，受民风影响，贵叔身上的刻板少了许多，柔和不少。 “我也想太姥爷他们了，阿贵伯伯，快回家！” “好，系好安全带，出发。” 一老一少说说笑笑，言语气氛亲近自然。 待黑色商务车调头离开，校园网立刻又多了一个新开的帖子，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飘红，热度直逼第一。 商务车最后停在京城北边高档小区停车场。 “阿贵伯伯，是爸爸妈妈在这里买了房子吗”七七趴在车窗往外看，开心问道。 他们刚来那两天，一直到她去了学校，一大家子还是暂时住在酒店。 因为长辈们知道她心急，所以才先把她给送去了学校的。 贵叔解开安全带，笑着点头，“是新买的。以后要在这里定居了，还是得有个自己的地方。傅先生说这里也只是暂时居所，等琐事忙完，一切安定下来，再重新找个好地方。” 七七对这些没意见，爸妈怎么安排都行。 她还没赚钱呢，没有发言权…… 新家在十八层。 高档小区里的房子全都是高楼层。 这些在以前的时空也是少见的。 七七回来家里自然热闹了一番，相互说起身边的事情。 “怎么样，见到人了吗”张细凤把小姑娘拉着坐在客厅沙发，给她递上切好的水果。 一家子围坐茶几旁，对七七在学校的事情都关心得紧。 这次会经历这么神奇的事情，从那边转来这里，为的就是跟七七一块报恩。 “见到了。”七七立刻点头，“蛋蛋不记得我了，不过他还跟以前一样好玩。” 想到自己大着胆子去扯虎旗，少年帮助她时额角青筋暴跳的模样，七七笑得咯咯咯的。 连一众长辈们都忍俊不禁。 “我们在这里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慢慢来吧，按部就班。”傅燕迟拍拍女儿小脑瓜，安慰。 他看得出来，女儿心底是失落的。 第三九九章 地图上的桃溪村 新家是复式结构，大客厅，六间房。 七七的房间在二楼，跟爸妈住一层。 吃过晚饭小聊片刻后，七七回了自己的房间，回房的时候，问爸爸要了他之前给自己买的新手机。 “七七咋地又要新手机了，不是说用不惯吗”傅老爷子往楼上瞅了眼，随口道。 “应该是在学校呆了两天，接触了新东西，感兴趣了。”宋月凉笑道，她在第一天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手机换了新的，“这边现在是二零二六年，社会发展比我们那时候快了二十多年，很多东西都大不一样，让人叹为观止。” “确实。如果不是来了这边，谁能想到一支小小的手机，就能让人足不出户了解到最新资讯衣食住行，都能用手机购买送货到家，出门连钱包都不用带。” “方便是方便许多，但是物价也高的离谱，这么一套房，竟然要四千多万……” 要不是他们的身家一并被转移了过来，一大家子初来乍到，真得睡大街啃馒头。 客厅里一众长辈们还在对新时空各种吐槽惊叹，七七已经捣鼓起新手机，用学生证登入了京都国际中学校园网。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瞄到钱南攸的登陆操作，记了下来。 校园网嫩芽绿的清新画面很快跳出。 一溜儿的帖子密密麻麻。 最上方两个帖子飘红，标题转学生、宋思凝的字眼异常醒目。 七七直接略过去了，趴在床上，兴致勃勃往下翻。 专挑跟萧吏有关的帖子看。 靠着帖子上的信息，了解蛋蛋在这个时空生活的点滴。 帖子上时附有偷拍的照片，照片里少年眉眼精致，漆黑眸子散漫，即便是静止的画面，他身上矜骄贵气也似能透过屏幕散发出来。 带着距离感。 每一张照片，他的眉头，都似有若无的蹙着。 视线落在刺猬少年脸上，七七小嘴抿了抿，伸出细白指尖，轻轻抹上他的眉。 “像小老头。” 随着帖子一一被翻过，另一个名字渐渐进入七七眼帘。 乔萋萋。 这个名字在早期的校园帖里，时常跟蛋蛋一块出现。 甚至前缀一度是准女友。 七七改趴为坐，看着那些帖子，眉头轻蹙，眼底划过沉思。 蛋蛋之后的人生，被人算计谋夺家产，更是在感情上沦为备胎，最后一无所有客死。 她既然要保护蛋蛋，要做的一是帮他守住家财，二，自然是替他在感情上把关。 乔萋萋……么 放下手机，七七如临大敌般，登登登跑下楼，去找她的战友们做报备顺便商量对策。 任何一个出现在蛋蛋身边的女孩子，都会成为她排查的目标。 一个都不能漏！ …… 京都娱乐中心，电动城。 “阿嚏！阿嚏！”萧吏连打两个喷嚏，手上方向盘一歪，前面屏幕传来一句机械男音，“gameover！” 萧吏，“……” “赢了赢了赢了！哈哈哈不容易啊！”旁边，宁子高兴得双手合什，“感谢神来之嚏！” 萧吏冷眼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大傻子。 这场车赛究竟是算失误，还是算放水 “算你走运！”他哼道。 宁子拍拍他肩膀，“别这样，你赢我多少回了让我赢一次你又不会少块肉。今晚意林餐厅，你买单！” 学生的周末单调得很，对两个大男孩来说，能放松的地方也只有电动城，其他那些乌七八糟的娱乐场所，他们都不爱去。 输了就输了，萧吏起身离开赛座，“走吧。” “诶，要不要多叫几个人过来，热闹热闹” “不叫，吵死了，烦。” “行，听你的，总之你买单就行。”宁子嘴里调侃，掏出手机习惯性点开校园网，“哦豁，又一个帖子飘红，转学生刚来就频频登上热搜，这热度，鱼缸顶流都要羡慕。” 转学生三个字入耳，萧吏是真烦躁了，“你出来玩的还是出来看手机的要不要给你定个包间，让你心无旁骛看帖子” “这么暴躁做什么，不看了不看了——诶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转学生的入学资料放出来了！” “原住址，桃溪村一百零一号篱笆小院” “父母单位，无” “不会吧转学生从村里出来的爸妈没单位，无业游民这家庭背景啧啧，不怪别人说穷酸了，学校里看大门的保安都比她家条件好。” “等会，阿吏，你前段时间是不是问过我桃溪村”宁子嘀嘀咕咕间，突地瞪大眼睛，一声惊叫。 萧吏脚步微顿，皱眉，“我问你桃溪村没事我问一个山旮旯做什么” “你不记得了你不单问了我桃溪村，还问什么惠城，阳县……之前地图上是真没有！难道我看漏了回去我再查查去！” “查什么，转学生从桃溪村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闲的。” “我是为了转学生吗?你这话说得多少没良心！”宁子哼唧，关掉手机塞进兜里，“重点不是这个，帖子上说转学生被老男人包养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很多人看到她上了老男人的豪车，照片都有。长得那么清纯，看起来不像啊……” 萧吏没说话，率先走出了电动城。 那些事情跟他无关。 只是，心头浮出的烦躁却莫名更甚。 跟宁子在外面疯玩一场，回到半山别墅已经晚上十点多。 洗了个澡出来，扔在床上的手机刚好响起。 一接通，对面就传来宁子大呼小叫，“卧槽！阿吏，我居然在地图上找到桃溪村了！真的有！就在桂城详细地图里！比芝麻还小的一个点儿卧槽！你上次问我的时候，我专门看过桂城地图，那时候明明没瞧见，可能真是我看漏了，兄弟啊我对不起你！” 萧吏，“……你有病还是有毒，草！都说我不记得了，就算问也是随口问，你这么认真搞得老子好像还欠你十顿米其林！” “那就加十顿呗，我不介意。” “滚！” 挂掉手机，萧吏更烦躁了。 连原因都找不着。 低头，看着手里屏幕还没熄灭的手机，萧吏压着浓眉，鬼神使差点开了校园网。 挂在第一位的飘红帖立刻跃入眼帘。 评论已经超过两千。 第四百章 好想加蛋蛋微信! 打开帖子，首先就是一张角度清晰的照片。 穿着京都国际中学校服，绑着高马尾，背着黑色小背包的清婉少女，正站在一辆黑色bmw旁。 她微抬着头，朝对面从驾驶座上下来的中年男人绽放浅笑。 完美的侧颜，即便清汤挂面不施脂粉，也足够摄人心魂。 让人轻易忘不了的容颜。 是那个转学生。 萧吏没去看那些评论，视线落在中年男人身上。 西裤polo衫，很休闲的打扮，两鬓染了风霜，男人显然上了年纪。 照片里，他看着少女的眼神，很慈和。 萧吏眉头皱了皱。 诡异的，他对这个男人，竟然有种熟悉感。 甚至觉得……亲切 萧吏熄了手机屏，关灯蒙被的动作一气呵成。 他一定是见鬼了。 这个周末，是国际中学近两年来气氛最热烈的周末。 短短两天时间，校园网上已经杀到疯魔，谣言喧嚣尘上。 周末下午返校，去往寝室的一路，七七受到无数鄙笑及指点。 寝室里，唐棠跟钱南攸都在，一看到她出现在门口，立刻把她往里拉，寝室门砰地关上。 钱南攸苹果脸已然气得通红，“宋思凝，快看校园网！上面说的越来越不堪入耳了！我不相信你是那种人，你快去澄清一下！” 唐棠也气愤又无奈，“这两天我跟前男友在帖子里帮你说话，被围攻得冒不了头。” 她顿了下，眼神复杂，“宋思凝，你跟……萧吏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没关系，最好能在网上解释一下，只要不跟萧吏沾边，你的处境会好很多。” 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专门在针对宋思凝。 背后的原因，无非嫉妒。 否则一个刚转来学校两天的转学生，就算长得再漂亮，也引不起这么大的热度跟轰动。 虽然宋思凝说过不在乎网上的风言风语，但是有句话叫做人言可畏。 谣言能把一个人逼到什么程度，到处都有前车可鉴。 而且校园网是可以匿名的，所以萧吏的大名，在网上震慑不了躲在阴暗下的妖魔鬼怪。 钱南攸已经风风火火掏出手机，打开校园网，直把手机往七七手里塞。 “……”七七失笑，从小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朝两人晃了下，“那些帖子我已经看过啦。” 两名少女双双顿住，看着“村里人”宋思凝手里的手机。 时下京都最流行的品牌新款，价格不菲。 比她们用的都还要好。 “宋思凝！你、你——”钱南攸眼睛颤了，之前的笃定变成犹疑，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 但是信任被背叛的感觉，控制不住的在心头滋生。 唐棠也是。 “宋思凝，你……买了新手机”她哑声问。 知道两人在想什么，七七开口解释，“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以前村子里不通网，我用惯了旧手机，所以转学过来就没换新的。” “帖子上那张照片里，开车来接我的是我家阿贵伯伯。”七七抿唇，略显无奈，“我是村子里出来的没错，但是我家也没有那么穷。” 钱南攸，“……你爸不是无业游民吗” “我爸爸妈妈以前开过公司，因为要来京城，所以把公司交给亲戚帮打理，暂时无业。” “……” 片刻后，钱南攸跟唐棠笑作一团，心里的难受也一扫而空。 “你瞒得可真够严实的，白替你担心了。”钱南攸笑得有些喘不上气，“就你那个诺x亚，哈哈哈！被人逮着当成把柄可劲喷！诶哟笑死我了！” “看你这么淡定，想来心里有数，我们就不瞎掺和了。不过你跟萧吏……你真的不打算说明一下”唐棠道。 七七故作高深，“清者自清嘛。” 她才不要跟蛋蛋撇清关系哩。 谣言跟蛋蛋一比，不足一两重。 “哎呀别操心了，宋思凝，既然换了新手机，来，上微信，扫个码！” 这又是个新东西。 七七在两个室友教导下，下载app，注册……要不是两人对七七的话十足信任，这会子真没法相信她家不穷。 “蛋蛋的小金鸡”俩室友瞪着刚加的好友称谓，嘴角抽抽，“这昵称可真特别。” 七七抿笑。 晚自习。 高中部教学楼二楼，一排教室的氛围都荡漾着怪异。 那些转过来的目光，看似遮掩的嬉笑指点，无不流露鄙夷看轻。 七七皆视而不见，自习时间依旧专心致志按照当日学习计划学习。 淡然自若的模样，让背后一众想看笑话的人气得牙痒痒，不甘心又不敢拿她怎么样。 在网上可以匿名，所以他们敢大放厥词，但是现实里，明面上，是真不敢做什么。 太子爷的名头是她们翻不动的大山。 乔萋萋的座位在教室中间位置，跟因为个子矮被安排坐在前排的转学生隔了两行。 一整个晚自习，她视线都控制不住落在那个纤细笔直的背影，目光阴冷。 她不知道萧吏之前帮转学生出头到底是为什么，但是这种情况绝对持续不了多久。 等校园网的谣言不断发酵，宋思凝声名狼藉，她不信萧吏还能毫无芥蒂。 只要萧吏有一点点反应，不用多，一点点就行，那时候，宋思凝就会尝到苦果！ 她得意不了多久！ 自习课间，铃声一响七七就蠢蠢欲动。 好想加蛋蛋微信！ 只是基于这几天太出风头，现在再大喇喇去找蛋蛋，恐怕会遭更多人忌恨。 “唉。”七七叹气，心痒得不行，细细手指头不断在手机屏幕上挠啊挠，好像这样就能解她的心痒。 “宋思凝，你换新手机了”高亢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七七转眸，是她的同桌，王兰。 七七嗯了声。 “哟，周五你用的还是老古董，这么快就换上了新手机，花了不少代价吧” 王兰用的是代价两个字，当中意味引人遐想。 周围响起闷笑声。 不算明目张胆，但是很刺耳。 七七没生气，明媚眼眸凝着对方，唇角噙浅笑。 “跟你有关系吗”她问。 王兰一怔，意识到少女是在说她多管闲事后，怒气一下飙升，反口就要继续嘲讽时，被后桌猛地狠狠扯了下头发。 “你干嘛！”王兰扭头怒瞪后桌，本来心里就有气，说话的声音就显得更加尖。 “闭嘴，蠢货！”后桌咬牙切齿，比她还生气，同时视线似不经意掠过门口。 王兰下意识往门口看去，“……” 立刻噤若寒蝉，连身子都矮下去一截。 三班教室门口，身姿颀长满身桀骜乖戾之气的少年，被人围着搭话，如众星拱月。 第四零一章 宋思凝，你被人魂穿了? 七七此时也看到了教室门口走廊上的少年。 他只是站在那里，周围的嘈杂就降了好几度。 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诸多异样眼光。因为他的出现也尽数收了回去。 少年时而跟围在身边的人搭一两句话，散漫慵懒全程目不斜视，眼角都没往三班瞟半分。 七七低头看着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小嘴突然就悄悄抿了几分笑意。 心头像淌了些许蜜，微微甜。 不管在桃溪村还是在新时空，不管他还记不记得她，他带给她的安全感，都是无可替代的。 手机嗡的一声震动。 七七点开跳出来的信息。 是微信舍友群，她注册好微信后，钱南攸就把她拉了进去。 【难得有钱人：啊啊啊萧吏又来了！】 跳脱的信息让七七失笑，眼眸弧度轻弯，秀美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发送。 【蛋蛋的小金鸡：啊啊啊萧吏好好啊！】 【难得有钱人：……】 【双倍糖：……】 【难得有钱人：宋思凝，你被人魂穿了是你就吱个声！】 【蛋蛋的小金鸡：吱吱！】 【蛋蛋的小金鸡：你们有萧吏微信吗，我想加他好友。】 【难得有钱人：再见！】 【双倍糖：告辞！】 七七叹气。 现在蛋蛋的所有联系方式就像是吊在她面前的苹果。 想吃，但是够不着。 因为七七对校园网上的帖子毫无反应，既不澄清也不跟人撕逼。 她这种消极的应对方式，反而让网上的那些热度有所回落。 好比有人一心挑事想看热闹，结果对方不搭理，就会让人觉得没意思。 在别人眼里，只觉得这个转学生实在是个奇葩。 她没反应是真的没反应，完全不在乎别人在网上把她说成什么样，每天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 日常单调枯燥又无聊。 让人想再扒点什么能引发爆炸的东西来都很难，根本无从着手。 至于萧吏那边，观望需要时间。 急也急不了。 七七在学校的时间里，宋月凉跟傅燕迟也没闲着。 放下原来的一切，来到新时空等于所有东西都要从头开始。 虽然身有恒产，但是也不能坐吃山空。 加上两人都不是能闲得住的人，所以七七返校之后，两人就开始在外一通忙活，注册好了新公司，准备在京城重新展开他们的事业版图。 不管在什么地方，他们都要替女儿打下一片江山。 想要拥有话语权，就得站在云山之巅。 这是去到哪里都不变的道理，也是现实。 “这是我这几天打探到的跟萧家有关的信息。包括萧家族谱、涉及的商业领域以及人际关系等等。” 新公司办公室，贵叔把一沓厚厚的资料递到宋月凉跟傅燕迟面前。 宋月凉把资料拿过来，快速翻阅了一遍，“萧家老爷子是个人物，年轻时白手起家，凭借过人能力挣下偌大基业，可惜膝下不争气。现在萧吏是他唯一指定的继承人，直接跳过了不成器的儿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是因为唯一指定，萧吏头上的光环太大了，年纪又太轻，最后才会被人算计得逞。” 傅燕迟靠坐在实木办公桌，修长手指拨弄着放在桌上的地球仪。 他唇畔噙着浅笑，抬眸间，眼底荡漾亮色，“这些不急，我在地球仪发现了好东西，老婆，快过来看看。” 不正经的语调……宋月凉扶额，“说。” “这里的华国地图，跟我们原来时空的地图完全一致，只是地名略有不同。”傅燕迟指尖最后停在某个地方，“你看这里，桂城，地图形状跟惠城是不是一模一样” 闻言，宋月凉跟贵叔皆神色一震，探身到地球仪前仔细瞧。 片刻后，宋月凉又用手机搜出桂城详细地图，眼底激动逐渐大盛，呼吸起伏，“桃溪村！跟惠城地图上同一个位置！” 贵叔语调微颤，“是巧合还是……” “想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去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傅燕迟挑眉，掏出手机，定机票，“啧，真方便……贵叔，我给你定明天的机票，麻烦你亲自跑一趟。” “周末——” “七七那里周末我去接。” 安排妥当，贵叔不再二话，第二天就飞往桂城。 傅老爷子跟张细凤得知消息，也一样激动得坐不住。 年纪大的人念旧，也念故土。 走的时候他们虽然干脆，但是心底怎么会不留恋不悲伤 如果新时空真的也有桃溪村，会不会……是他们曾经那片故土 能不能再见故人 七七被告知消息的时候，高兴得要疯了，彼时刚放学，去食堂打饭的路上，高兴得蹦了好几蹦。 “宋思凝，跳啥呢！”钱南攸跟唐棠走在后面，看少女蹦老高，没忍住，也跟着蹦了两下。 少女在前方回眸，夕阳下绽放的笑颜，明媚热烈，“我高兴！” 另一侧球场上，踢球的少年们看到这一幕，不知几人被晃了眼睛。 “诶，又看到转学生了，人漂亮，名字也挺好听，”宁子刚从球场上下来，跟萧吏一块坐在球场旁边的看台，嘴里品着三个字，“宋思凝。” 瞅了眼身边神色不动的少年，宁子遗憾叹息。 他是真想追转学生来着。 可是转学生被欺负了，人家第一个找上的是萧吏。 他当时就琢磨过来了，自己没戏。 “阿吏，要不你把人收了得了，我在旁边看着闹心！这么美好的女同学，不该被金钱污染啊！你要是出马，网上什么包养的帖子，保准立马消失！再有钱的老男人，也比不上你这个金饽饽！” “不如我把你先收了” “咳，下个月的运动会，上场吗”宁子生硬转移话题。 萧吏手臂虚虚搭在膝上，不置可否，“到时候再看吧。” “别看，你一定得上场，身为一班体育委员，我诚挚的邀请你！三千米长跑加跳高，跟去年一样，到时候我替你报名！” “班上没人啃的项目你就一股脑往我这儿塞我收破烂的” “兄弟，帮帮忙，要是有人啃我也不敢劳烦你啊！” 第四零二章 整好两年 萧吏不乐意听和尚念经，起身就走。 操场上少年们还在热烈踢球，呼声阵阵。 空气里充斥着青春的气息。 这也是萧吏会经常过来看球的原因，能放松神经。 反正不管回去早或晚，偌大的别墅里也没人等他。 老爷子事务忙，能回家吃晚饭的时间少之又少，每每忙完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 “阿吏，吏少，别走嘛，说好了，就这么定了啊！长跑加跳高！”阳光少年在后面追着跑，嗓门大大咧咧。 走在前面的人压根懒得回答。 他答不答应没什么区别，宁子那个球总会仗着体育委员的便利替他签上大名。 从初中到现在一直如此，没有哪次运动会是他自愿报名的。 走出球场外沿，食堂门口，少男少女不期而遇。 “萧吏！”绑着高马尾的明媚少女，温柔桃花眼一亮，就要蹦到少年跟前。 萧吏脚跟微转，避了开去，目不斜视离开。 身后，传来少女失落嘀咕，“又不能要微信了。” 萧吏，“……” 强忍着才没有回头，去看少女此刻是不是蔫头耷脑的模样。 这是什么怪胎 怎么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每次见到都想往他面前蹦。 看他的眼神跟眼睛里装了电灯泡似的，亮得不行。 这一幕自然又落在无数人眼里。 于是校园网的帖子上又有了新的话题。 一个个手机屏幕后面蹦达着无数欢乐看瓜吃瓜的猹。 钱南攸跟唐棠就是当中之二。 “有人说你上赶着倒贴，有一个老男人还不满足，还想傍上太子爷这个金饽饽，贪心不足，哈哈哈！”钱南攸嘴里塞着饭菜，一手拇指不断在手机屏幕上下滑动，吃瓜不亦乐乎，“诶哟，我们舍友群的截图都被贴上来了，就是你说‘啊啊啊萧吏好好啊’那句话的截图哈哈哈，凝凝，你社死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放出去的。”唐棠哼了声。 舍友群，立马都是一个寝室的人，除了她们仨，还有个常年不冒泡的。 人不说话，却干偷窥截图的事儿。 唐棠有些不虞，也是她大意了，早该把人踢出去。 谁知道凝凝冷不丁的会冒出那么一句让人能当把柄的话来。 她打开舍友群，直接把某位从来不冒泡的人踢出了群聊，干脆利落，“后面有人猜凝凝能不能拿到萧吏的微信，赌盘都开上了，快，都来下注！” 钱南攸，“下注一百！压凝凝成功！” 唐棠，“两百！压凝凝成功！” 七七哭笑不得。 不知道两位室友是不是受了她态度的影响，现在再看网上那些帖子，已经不会轻易动怒，反而当成笑话一般看个乐呵。 心态是越发好了。 她掏出手机，找到下注的帖子，看着上面一赔十的胜率，豪横给自己压了五百块，“等赢了钱，我请你们去小卖部豪吃海喝！” “……谢谢，凝可真大方！” …… 桂城，桃溪村。 贵叔此时就站在村子口，环视周边景象，一草一木，熟悉又陌生。 他每往村里走一步，心就跟着砰跳一下。 桃溪村口大路两边，是大片大片金黄的稻田。 石拱桥下是蜿蜒流向远方的河流。 河畔靠里有一块梯形的田地，泥土翻新，有上过肥的痕迹。 那是以前张家阿婆的地瓜田。 他曾经在那块地瓜田里劳作过无数回，地里的泥土芬芳熟悉得让他想落泪。 “你是打哪来的，找人还是探亲啊”一声热情友善的询问，从不远处传来。 贵叔豁然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男人肤色黝黑，肩头上还扛着农具，两鬓头发花白，跟他年纪不相上下。 熟悉的眉眼，让贵叔眼底骤然一热，“建和！” 男人怔了下，凝目在贵叔脸上细细端详，片刻后肩上农具铛地摔落地上，差点砸了他的脚，“贵、贵、阿贵！！” 平静多时的小山村沸腾了。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往篱笆小院汇聚，大声说大声笑，人人脸上漾着惊喜，洋溢喜悦。 “阿贵，当初你们走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村里人再告个别大家伙都想着送送你们，哪成想第二天起来，你们竟然已经走了！”年迈的老村长也赶来了。 雪白头发稀疏，又苍老了许多，走路已经没了以前的健朗，需要拄拐杖了，走一步便颤颤巍巍。 贵叔鼻子发酸。 在他而言，离开桃溪村不过几日。 好似昨天还健步如飞的老人，今天再见，已是另一副模样。 “七七呢，七七好吗小傅的病怎么样了还有月凉，他张婶” 贵叔点头，声音哽咽，“好，他们都好，傅先生身体大好了，已经从国外回来，但是因为后续还要做些检查，待在京城会方便许多，暂时不能回来。七七也暂时在京城上学，他们都很想念大家，这不让我先回来跟大家伙报个平安，等七七放假了，就会一并回桃溪村来。” “诶唷！我们一直记挂着小傅的病，好了就好，好了我们就放心了！” “你们一走这么久，都没个正经消息回来，村里这两年气氛沉得很，大家伙都挂心哩！” 村民们聚在篱笆小院，拉张小马扎直接坐院子里，沐浴秋日暖阳，七嘴八舌说着这两年的牵挂跟想念。 贵叔心头突突跳了几下，这个问题是他回来尚没来得及问的，也不能直接问，否则便是破绽。 他含笑点点头，感慨，“是啊，一去这么长时间，在外面忙昏头，再回来看到村里的变化，感觉像是离开了十几二十年。” “什么十几二十年”老村长好气又好笑，“真要离开那么久，回来你还能见到我老头子那时候我早就入土了！” 一旁狗蛋奶嗔道，“前年秋出去的，到现在整好两年！” 贵叔顿了下，拍拍脑袋，“我年纪也大了，瞧这记性，真是不行了。回头得看看日历去！” “堂屋里挂着呢，自打你们走了，小希就天天在家撕日历数日子，嘴里念叨什么二十年、五十岁的。” “小希……”贵叔压下抽搐的嘴角，问，“他还在食品厂” 话音刚落，一阵摩托轰鸣的声音飞快逼近，在小院门口戛然而止。 男子悲怆大哭，调子一抑三扬，“贵叔啊——呜呜呜——！” 贵叔，“……” 第四零三章 王八蛋，老子来了! 这天下午差点水漫篱笆小院。 村民们亲眼见识了燕希究竟有多能哭。 抑扬顿挫。 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场面，直接把村民们的感怀冲刷得七零八落。 “贵叔，两年了！你们走了两年了呜呜呜——”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抱着贵叔哭得跟火车鸣笛似的，“我每天回来冷锅冷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多难过啊呜呜呜——！” 贵叔站在那里,身姿笔挺，浑身僵硬。 用了十分力气，才强压下把二少爷掀翻的冲动。 算了。 这两年，苦了孩子，被扔在这儿，跟个没爹妈的孤儿似的。 老村长跟陈建和看着这样的场面，朝还挤在小院里的村民们挥挥手,大家伙悄悄离开。 小希跟他们一样,这两年也没有七七跟小傅的正经消息，以前总乐呵呵的一个人，两年间话都变少了。 先让他们好好聊聊。 大家伙晚些再过来。 人都回来了，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小院里清净下来，没了旁人在，贵叔立刻把燕希推开，紧急弄干净自己衣服上蹭的眼泪鼻涕。 “多大人了，哭成这样” “你也不想想我这两年咋过的！能不哭吗你们倒是好走了一了百了，多潇洒啊！”燕希梗着脖子，不哭了，咬牙切齿的，“下次换我跟七七走，你们留下！” “行,再有下次让你先走。” 明知道不会再有下次，燕希还是有被安慰到。 谁让他性子好好哄。 “别杵那了,我们走了两年,村里有没有什么异样二少,京城现在是二零二六年。”贵叔道。 既然在一个时空，那桃溪村必然是从二零零一年跨越过来了。 当中实际上二十多年的跨度，可是他刚跟村民聊天，对话里没听出一点不寻常。 燕希，“是啊，二零二六啊，你们走的时候二零二四嘛，这不整好两年——” 他啪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疼。 四目相对，两人嘴角抽抽。 七七从时空隧道离开，燕希亲眼看着，是知道实情的人之一，所以他牢牢记得当初的时间。 这中间可不止两年。 但是他被询问的时候，回答得却那么理所当然，好像真实情况就是他说的那般。 贵叔沉默片刻，又问，“以前七七读的高中是” “桂城高中啊。” “桃溪村在哪个镇” “桃溪村就在阳县边上，不归乡镇管辖。” 贵叔伸手用力抹脸，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冥冥中的那股神秘力量,将桃溪村融合到了这边时空的同时，看来也同时融合了他们的记忆。 只有这样,才能一切自然。 “贵叔——”燕希眼底浮出骇然。 贵叔拍拍他肩头，“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其他不用太过深究，二少，我们只是普通人。” 他道，“而且我觉得，那股神秘力量做的所有事情，只是为了推动七七来到这边，现在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它应该不会再随意出现，对我们是无害的。” 燕希缓缓点头，只能这么相信。 不然还能怎么办 想逮它也逮不着啊。 “贵叔，废话不多说，快把傅燕迟电话号码给我！”燕希情绪一换，立马掏出手机，恶狠狠的，“王八蛋！老子来了！” 贵叔，“……” …… 傅燕迟为了耳根清净，在被燕家二哈喷了五分钟之后，毫不犹豫把七七给卖了。 围魏救赵嘛。 女儿救救她爹，也是合情合理的。 彼时已经夜色将临。 六点二十。 七七吃过晚饭洗过澡，刚刚爬上教学楼楼梯。 这个点正是高中学生纷纷赶来上晚自习的时候，教室、走廊、楼梯间没一处清净地方。 七七想也不想，直接冲上了教学楼楼顶天台。 “叔叔，真的是你吗”她握着手机，眼泪唰的往下流，跺着脚又哭又笑。 入夜前的京城，天空是浅淡温柔的紫灰色。 站在天台眺望，满城璀璨灯火。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每一道都熟悉得让七七心头滚烫。 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想念，在电话接通的瞬间，便决了堤，一发泛滥。 “村长爷爷……二伯……李伯奶……桃花姐姐……” “我好想你们呀！” “我在这里读高二，学校很好，放假就回去！” “京城很繁华，但是有你们在的地方，才最最好。” 遥望天际，七七眼睛又黑又亮，盈于睫尖的泪珠，都透着快乐气息。 长辈们知道她还要上晚自习，赶在自习铃响前，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七七没有立刻下楼，手机在掌心微烫，提醒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 桃溪村回来了！ 跟她又在同一个时空！ 所有她想念挂心的人，都在，齐齐整整！ “啊啊啊！” “哈哈哈！” 恬静内敛的小姑娘，控制不住心头激荡的情绪，放纵了自己一回。 绕着空荡荡的天台疯跑大笑，笑声随风飘送很远很远。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七七才勉强停了下来，挂着大大的笑脸准备下楼。 刚转身，就被天台入口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天色已暗，楼顶没有灯光。 除了一道长影，压根看不清来人面容。 “喝！”七七倒退两大步，眼睛因为惊吓瞪得溜圆。 “喊什么”少年两手抱臂，倚着入口门框，凉凉道。 “蛋蛋！”听到熟悉的声音，七七惊吓变惊喜，刚刚跟亲人时空重逢的喜悦爬头，控制不住的冲到少年面前，下意识就想跟他分享好消息。 还没开口，少年长臂已经伸过来，精准抵住她脑门，把她往外推，防着她扑到自己身上，声音又凶又戾，“打住，敢往老子身上扑，我把你扔出去！” “……”她刚确实想扑过去来着，太高兴了难免得意忘形。 但是蛋蛋一盆凉水浇得非常及时。 及时得小姑娘瘪了嘴，硬气道，“我才没想往你身上扑！你、你挡着过道了！” 输人不输阵，丢人不丢脸！ 现在的蛋蛋不是蛋蛋，是大傻子！ 仗着身高，萧吏居高临下，俯视面前死鸭子嘴硬的少女。 还瘪嘴。 跟鲶鱼怪似的。 三岁小娃娃赖哭的时候才这种表情。 第四零四章 萧吏:看脸 萧吏将手收回。 指尖上残留的温热附着，让他忍不住轻捻。 他没有让开过道，直接返身下楼。 身后立刻有脚步声响起，亦步亦趋跟随。 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也随之飘来。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来天台做什么呀” “你是不是想逃课” “逃课不好，学生就该好好学习，不能因为家世好就怠慢！” “钱财可散尽，但是你拥有的学识,是任何人都偷不走的！只要有学识有本事，就算一无所有，也能从头再来！” “知识才是真正的财富！” 少女不仅喋喋不休念叨，而且越说越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好像他家会倒似的。 萧吏，“……” 玛德。 脑壳疼。 他是脑抽了才会看到她掉眼泪，鬼使神差跟着她上天台。 “宋思凝，你今年几岁”他边走,边突然地开口问。 少女立刻脆生生回答,“十六。” “你记错了吧不是六十六” “为什么是六十六” “我认识的人里，只有老阿婆才这么能唠叨。” 少年说这话时，已经到了楼梯下方，长腿一转，背影就消失在走廊拐角。 七七人还在楼梯上。 等反应过来少年是在拐着弯骂她话多时，“……” “你才六十六！你才老阿婆！” 小姑娘压抑的咆哮传入耳，萧吏已经跨进教室。 在座位上坐了片刻，一串低笑溢出口腔。 问她什么就答什么。 要不要这么乖 草。 “莫名其妙的你笑什么这么荡漾，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宁子早一步到教室。 看少年跟看鬼似的，顺势伸出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在少年眼前展示了一下。 萧吏啪的把他手臂打下去，表情恢复正常，浓眉压着,眼睛黑漆漆的凶。 宁子，“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当他在放屁,萧吏嗤了声，掏出手机,点开了校园网。 挂在第一的帖子变了。 不变的是主角依旧是转学生。 一张微信截图,转学生在里面说的话清清楚楚,很吸睛。 【蛋蛋的小金鸡：啊啊啊萧吏好好啊！】 【蛋蛋的小金鸡：你们有萧吏微信吗，我想加他好友。】 刚才在天台，她看到他的时候，喊的第一句话好像就是蛋蛋。 还有前几天第一次见面，在教学楼过道撞上时，她看到他，喊的也是蛋蛋。 是他跟她认识的狗屁“蛋蛋”长的像，认错人 还是她私下里给他取了……昵称 昵称不可能，否则不会第一次见面就喊他蛋蛋。 妈的，这个小娘皮不会是在拿他玩什么替身文学吧 萧吏老人看手机，身子后仰，眉头压得更低。 心头莫名生出一股不爽来。 他萧吏，堂堂京圈太子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宋思凝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他当替身 视线不经意落在下方评论。 【2l：哈哈哈真可笑，居然想要萧吏微信，她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萧吏微信从来不加女生！】 【3l：以为自己长得好看有特权呗，被人吹成绝色美女飘飘然了！呸！萧吏什么美人没见过，会看脸】 上千楼的评论,满屏的嘲讽贬低。 萧吏懒得再看,随意挑了三楼评论。 【萧吏：看脸。】 校园网登陆要用学生证注册,注册成功后就是实名。 一证一号。 他没有匿名，所以评论后直接显示用户名称。 评论完萧吏就关了手机。 浑然不管这句话会在网上引起什么腥风血雨。 宁子亲眼看着他操作，在旁目瞪口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早知道自己没机会，现在知道得更彻底。 萧吏变了。 他又去给大美人长脸了 三班教室。 室内炽白灯光明亮。 七七在楼顶天台哭了一场，下来的时候眼睛又红又肿，在灯光照射下无所遁形。 甚至连脸上泪痕都清清楚楚，印在巴掌大的小脸上，略显出斑驳。 这副模样自然少不得引人议论。 她刚在座位上坐下，手机就嗡嗡嗡震个不停。 全是钱南攸跟唐棠发来的信息轰炸。 【难得有钱人：凝凝，怎么回事怎么哭成这样有人看到你跟萧吏一块上了楼顶天台，他欺负你了】 【双倍糖：班上的人议论疯了，说你不知道用什么狐媚手段勾引萧吏。姑娘，听我一句劝，别跟太子爷沾边了，只会给你惹来麻烦！】 【难得有钱人：那些人就见不得你好，这会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你，妈的，老娘好想锤爆他们狗头！】 【双倍糖：萧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唯我独尊嘴巴毒，从来不会顾虑别人的心情。要是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耳边过过就算了，别放在心上。】 七七取了纸巾把脸上黏腻微凉的泪渍擦掉，吸吸鼻子，这才回了个信息。 【蛋蛋的小金鸡：他说我是六十多岁的老阿婆，嫌我唠叨！】 手机沉默了。 七七，“……” 她扭头看向两个舍友方向。 两人皆目不斜视，一副专心晚自习的模样。 懒得再搭理她。 这是塑料舍友吧 没人搭理，七七只能化悲愤为动力，认真学习。 转眼晚自习课间，她还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肩头冷不丁被人戳了下，“宋思凝。” 轻轻柔柔的声音，落在耳里很悦耳。 七七抬头，入目是张清秀柔婉的脸。 少女一头顺直乌黑长发披散肩头，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白衣长裙亭亭玉立。 很漂亮，棱角柔和没有攻击性，这种模样极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我们去小卖部买东西吃，要一起吗”少女问。 在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都是三班学生。 在此之前，都没跟七七说过话。 七七愣了一瞬，展笑点头，面上看不出丁点异样，“好啊。” 她认得这个人。 跟她同班，姓名乔萋萋。 就冲这个名字，她也会去。 这是她要替蛋蛋排查的重要目标之一。 也是第一。 校园网上跟蛋蛋有关的帖子她全部看过了，乔萋萋是出现在蛋蛋身边跟他关联最多的女孩子。 眼睁睁看着七七跟乔萋萋一块离开教室，钱南攸跟唐棠对视一眼，气得跺脚。 乔萋萋就是株表面柔弱的食人花，七七怎么看不清呢！ 第四零五章 何必辣自己的眼? 国际中学小卖部就在高中教学楼不远，篮球场跟大礼堂边上。 沿着小卖部前的下坡路走下去，就是学校大操场，后方是校园食堂。 七七每天去食堂的时候，都会从小卖部门前经过，但是没进里面买过东西。 小卖部不算大。 一间教室大小，里面东西琳琅满目。 人也多得让人咋舌。 “你转过来刚一个星期,之前大家不熟悉，所以没敢贸然找你玩。”乔萋萋并肩走在七七身边，说话细声细气，“加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希望你别介意大家的态度，我发现你性子其实很好，以后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七七认真听着,朝她笑笑,带着小小的腼腆。 后头跟着的三个女生，相视间眼带戏谑。 果然是村子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三两句话就被哄住了。 “宋思凝，我是李妙，跟你一个寝室的。”绑公主头的瘦高个女生上前一步，笑吟吟道，“微信截图的事情我跟你道个歉，当时无意点开聊天群，看到你说的话只觉得这个女生胆子好大，说话好好玩，顺手截图就给发出去了，我没有别的意思，真没想到一张截图会引来那么多议论。” 说是道歉，李妙脸上却没半点歉意。 她家世不错,能降下身份对个村姑说抱歉，已经是给她脸了。 她不觉得宋思凝敢对她说什么让她难堪的话。 彼时一行已经走进小卖部，挤挤挨挨,下脚都要小心翼翼的。 人声也嘈杂。 少女扭过头来，秀眉微蹙,“嗯你刚说什么道歉截图是你顺手发出去的” 小卖部里一波人往外走，冷不丁冲撞。 李妙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少女身子一歪一退，正正踩到了她的脚。 那一脚下来，疼得她五官变形，眼尾都红了。 “你踩到我了！”李妙咬牙低吼，伸手就要把少女推开。 慢了一步。 察觉到踩了人，少女立刻自己站直身子，睁着无辜的黑眸，“抱歉，不小心踩到你了，没想到会踩得你这么疼。” 李妙，“……” 其余三人，“……” 这不是刚才李妙道歉的语气跟句式吗 宋思凝说这话，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 不管怎么说，几人对宋思凝的轻视都悄悄敛了几分。 “你刚才离我太近了，下次离我远点。”少女似乎还为自己踩了人耿耿于怀，又认真补了句。 明明是善意提醒,可是怎么听，都有种警告意味。 要不是抱有目的,李妙当场就能翻脸。 这是哪个村钻出来的土著！他妈的简直把人膈应坏了！ 乔萋萋瞧着气氛不对,暗地里悄悄扯了李妙一下，笑道，“这里人多，稍有碰撞也是难免的。先买东西吧，待会上课铃要响了。” 小卖部里摆着不少高高低低的货架，还有大排的冷气柜。 七七第一次进来，光是看货架上摆放的东西都看得眼花。 大部分是她连见都没见过的东西。 五花八门的小包装零嘴、各种颜色的饮料……还在摆在玻璃柜子里，一个个制作精致漂亮的彩虹小蛋糕！ 看到小蛋糕，七七挪不开眼了。 肚子里馋虫蠢蠢欲动。 乔萋萋已经在旁边货架上挑了好些小包装的零食，看到她站在玻璃柜台前不动，眸光轻闪，走到她旁侧。 “这是我们学校最出名的提拉米苏蛋糕，每天出炉的数量有限。味道很好的，你可以尝尝，好多外校的人都慕名过来买哦。”她道。 “提拉米苏”好特别的名字，没听过。 七七对小蛋糕的概念，就是奶油蛋糕过渡到水果蛋糕。 以前吃过苦，喜欢囤粮。 爸爸妈妈跟婆婆心疼她，后来就总喜欢在她兜里或者随身小包包里装一些小零食，让她随时能有得吃。 久而久之，养出了她小馋嘴的毛病。 看到新鲜的好吃的东西，总会忍不住想尝一尝。 七七揪小手指，这大概是她最大的缺点…… “我还是不买了，这个蛋糕好贵，那么小一块，要六十多块钱。”她视线落在小蛋糕下面的售价标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扭开头。 家里不是没有钱，她也不是吃不起，但是宋抠抠还是那个宋抠抠。 七七果断离开玻璃柜，转看别处。 不吃小蛋糕，还有别的东西可以瞅瞅，小卖部卖的零嘴多了，总有她没吃过又想要的—— 在一溜儿货柜上扫过，七七咽了下口水，傻眼了。 这是什么小卖部 连瓶矿泉水都要四十块 一盒六小颗的巧克力一百三！ “你们买吧，我去门口等你们。”七七心头叹了口气。 想要保住钱包，最好的办法就是瞅都不瞅。 “这不是最近天天霸‘热搜’的转学生吗来小卖部光看不买是买不起吧金主爸爸没给够你钱”不友好的声音响起，尖酸刻薄，“整一个穷酸样！” 七七循声看去，在她几步开外的货架旁，一群少男少女嬉笑着，跟看猴一样看着她。 目光里尽是嘲笑轻鄙。 这群人，一看就是豪门世家子弟，个个穿的亮丽光鲜，潮流时尚。 晚自习时间不强制学生穿校服，所以很多学生会趁着这个时间尽力打扮自己。 七七也没穿校服，穿的是一身秋款休闲装。 款式并不时尚，甚至有些过时。 这是婆婆亲手给她缝制的，从小到大她都喜欢穿，不论布料款式。 因为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婆婆对她的疼爱。 这些人穿的是人民币，她穿的是心里暖。 不需要比。 “我有钱没钱，花的也不是你们的。”七七视线轻掠，话语淡淡，不卑不亢，“来小卖部，买你们想买的东西就好了，何必看我这个穷酸辣自己的眼，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乡巴佬，牙尖嘴利！——” 七七在校园网上太出名，已经到了整个学校没人不识的地步。 加上她农村出身，又有被人包养的传闻，小卖部里其他学生顿时汇聚周围，东西也不买了，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 美人转学生呛的，是这届刚入学的高一新生。 这一次，不知道又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第四零六章 别问别人，直接来问我 “谁说她没钱买东西，我抱着的这些都是她买的。”白衣长裙少女从人群里走出，站到了七七身边，呈维护姿态，“你们是高一新生吧同在一个学校就是校友，没必要这样针对人，宋思凝又没惹你们。” 她适时出现,打断了对面少男少女的谩骂。 “萋萋，那些不是你自己买的吗”李妙把话说出口后，立刻以手捂嘴。 像是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坏事了。 无辜得很。 对面及周围当即发出哄笑声。 乔萋萋在哄笑声中涨红了脸，眼底流露出歉意及懊恼，低声对七七道，“对不起，我是想帮你……要不你看你想买什么,我借钱给你好不好” 七七看她一眼,淡淡笑了下,“不用了，这里的东西太贵，有钱我也不舍得买的。” 哄笑声更大了，嘲讽讥笑随之而来。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不是换了部新手机吗怕是勒紧裤腰带把钱全拿来充门面了。” “打肿脸充胖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装得再高贵，骨子里也透着穷酸气！” “真不知道萧吏怎么会给这种人帮忙！一朵能装的白莲花而已！” 各种语言充斥。 七七站在人群中间，周围扑来的，是无边无尽的恶意。 落在她身上的眼睛，一双双，倨傲,优越，高高在上如看蝼蚁。 七七抿着唇，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两手在身侧捏得紧紧的。 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是置身其中直面的时候,难免感到恶心。 乔萋萋跟李妙等人站在少女身后,皆有口难言的模样，只暗地里对视时，眼里的意味彼此心照不宣。 小卖部外，两道身影在阴影中并立，已经看了好一会热闹。 “转学生俨然全校公敌啊，你之前要是不帮她，她绝对没今天这么惨。”少年阳光声线怎么听都有点幸灾乐祸。 只不过这种幸灾乐祸是针对身边另一人的。 萧吏没说话。 视线落在人群中间那道单薄纤细身影，脑子里莫名浮出一些他全然陌生的画面，朦朦胧胧隐隐约约，似隔了层轻纱。 破落的篱笆小院，斑驳的黄泥外墙，墙角氤着昏暗光线。 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奶娃儿在地上插上小烟花，一根一根点燃，在烟火乍亮中，奶娃儿奶声奶气的唱着歌，笨拙的跳着舞。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新年快乐！” 娃儿笑得极甜，笨拙为一人歌唱跳舞，哄一人开心的身影萦着光。 像烟花未烧完的余烬。 像夜空掉落的紫星。 像冬日飞来的萤火。 暖了异乡人心扉。 萧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画面,更不知道心头共情般的暖意源何而来。 他甚至连奶娃儿叫唤的名字都听不到。 这一瞬，看着被围在人群里攻讦的单薄身影，怒火及戾气却来得极其迅猛。 好像，那个女孩就应该像画面里的奶娃儿那般，笑得又软又甜。 而不是像现在，被那么多人欺辱，孤立无援。 萧吏眼眸幽暗，举步朝小卖部走去。 少年身量极高，一身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他身影甫出现在小卖部门口，那些哄闹的声音便眼见的削弱。 人群中，少女抬头看了过来，视线落在他身上时，澄澈眼眸乍亮。 眼眸一弯，便是满眼的欢喜。 傻子，这种情况还笑得出来，怎么长的，这么没心没肺 堵在门口的人群自动分开，为他让出了路。 萧吏脚步不疾不徐，走到少女面前，在即将越过她的时候顿住。 尚有低声嗡嗡的小卖部瞬间静默，看热闹的人不自觉屏了气息，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静待接下来的一幕。 看到萧吏出现，并且停在了宋思凝面前，乔萋萋抱着零食的手悄然攥紧，指甲刺入掌心。 他还是出现了。 每次宋思凝有事的时候，他好像总会出现，那么及时。 为什么。 凭什么！ 七七仰着头，眼睛眨也不眨，丝毫不掩饰看到少年出现时的喜悦。 萧吏黑眸闪了下，按捺住莫名想弹她额角的冲动，“想吃提拉米苏” “想！”少女想也不想就答，甚至不去思考他问话的意思。 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会跟周围那些人一样，伤害她。 萧吏心头浮出一股无力。 打开玻璃柜台，拿了块提拉米苏放到一旁小提篮里，顺手把提篮拎起，“澳洲这款牛肉干口感不错，不湿不柴，麻辣味道好感度高。” “要！” “m家的水晶果冻，添加了整块水果，黄桃味喜欢吗” “要！” “白色恋人饼干，入口即化，夹层巧克力甜度刚好。” “要！” 身姿高大颀长少年拎着个小巧提篮在货柜前移动，认真细致介绍上面值得入口的小零嘴。 清丽娇俏少女背着小手在后头亦步亦趋，每每点头马尾辫便俏皮晃动。 “……” 周围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这一幕根本就是甜蜜小情侣逛商店的现场版！ 不稀奇。 可是主人公之一是太子爷萧吏！ 人群里围观的，有不少是国际中学老人，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跟萧吏同校没有十年也有九年！ 谁见过暴躁太子爷这么耐心的样子 没有。 无人。 这才是稀奇得让人说不出话来的地方。 萧吏又又又来帮转学生出头了！ “萧吏，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网上说她被人包养，她实际上就是个拜金女！你别被她外表给骗了！”最先挑事呛声的那群人里，一名少女不忿道。 萧吏黑漆眸光懒懒往这边瞥了下，“你在教我做事你谁啊” “……” 人群再次爆出哄笑声，充满奚落。 只是这次被奚落的对象，换了人。 少女脸色又青又白，在嘲笑声中昏了头，“你难道不看帖子的吗她就是想钓你！冲着你的身份来的！她自己亲口说的想加你微信，截图还在校园网上挂着呢！” 少年不置可否，拎着少女去收银台结账。 买完单，一大袋子零食塞到少女手里，顺手点开了微信码，“不是想加我微信扫码。” “另外，下次类似这种事情，别问别人，直接来问我。” 第四零七章 给宋思凝做了嫁衣裳 校园网再现爆帖。 不知道是谁，把太子爷提篮买零食的一幕悄悄录了下来，发到网上。 评论立刻井喷式爆发。 校园里各个角落都有人对这件事情进行热议。 整个校园再次因为转学生震荡。 “宋思凝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为什么刚来我们学校太子爷就对她这么好！” “啊啊啊啊，萧吏给了宋思凝微信！这绝对是他加过的第一个女生！” “他们要谈恋爱了是不是是不是要谈恋爱了萧吏释放的这个信号……不行，不行，我要死了！” “卧槽，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啊,你们还记不记得上个帖子，太子爷亲自现身评论，说的就是两个字——看脸！” “为什么我爸妈没把我生得倾国倾城但凡我好看点，说不定也能迷住看脸的太子爷啊！” “你可拉倒吧，同人不同命，学校里这个校花那个校花的还少了哪个近过萧吏的身都别酸了,我们只有吃瓜的命。” 七七拎着一大袋子的零食，回到三班教室时,获得了全班同学注目礼。 钱南攸跟唐棠更是满脸激动，眼睛biubiu发亮，跟要发疯似的。 转学不过一个星期，七七跟班里的同学并不熟，加上刚来的时候就受到那么大的恶意，直到现在都没消停过，算起来她在班上真正接触并且有些交情的，只有钱、唐两个舍友。 看着袋子里那么多零食，小姑娘想了想，把那些好吃的给两个舍友一人分了一点。 就是一点。 一人一个海盐蛋，再加一包小小份的小黄鱼。 钱南攸看看自己得的东西，再看看少女手里那么大一个袋子，嘴角抽抽,“凝凝，好歹一个寝室的舍友,你在宿舍住了几天，咱就打了几天交道，怎么地也算有点友情了吧我们之间的友情就值一个海盐蛋两条小黄鱼” 七七抱紧零食袋子，小眼神往天上飘,“我零食也没有很多啊……” 俩舍友，“……” 唐棠大声叹了口气，撕开小黄鱼包装袋，对钱南攸道，“知足吧，这可是太子爷亲自买的东西，能吃一点是福，吃多了可就烫嘴了。” 钱南攸一本正经点头，“说的是，吃吧。反正啊，现在面前站着这个不是咱们认识的凝凝，是咱不认识的抠抠，唉。” 周围没一个人作声。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太子爷的态度已经很明了了。 用不着再继续观望。 以后萧吏就是宋思凝的靠山。 他们就算看不惯宋思凝也不能再做什么，除非她背后的靠山倒了，或者等到哪一天，太子爷玩腻了，把宋思凝给踹了。 到时候再说吧。 谁知道那一天是哪一天呢 他们跟宋思凝其实也没什么大仇,更谈不上旧恨,人刚转来呢。 这段时间他们做的不算少了,见好就收。 在圈子里混的，谁也不想搞到最后丢了本不该丢的人缘跟人脉。 课间休息的时间不多，仅仅二十分钟，转眼就是另一堂自习上课铃响。 七七把零食袋子放进自己课桌抽屉，小嘴抿着笑，心里甜甜的。 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抠，只不过这些零食是蛋蛋亲自给她买的，她不太不太舍得分给别人吃。 这是蛋蛋第一次真正送给她的东西。 旁侧，同桌王兰面前摆着课本，手里捏着笔，装作正在认真学习。 然而心思哪里能真正放在学习上脑子里全部是刚刚在校园网新视频上看到的一幕。 想到自己之前还故意针对过宋思凝，王兰一阵脸干。 人家再穷酸，背后也有她得罪不起的人，再反看看自己，算哪根葱啊还敢帮着人去搞针对。 “咳，宋思凝，我昨天去裁草稿纸，多裁了一些，一时半会的用不完，这本送你。” 正伏在书桌上捂着嘴吃吃偷笑个不停的小姑娘，看着放到自己面前已经装订好的雪白草稿本，愣了下。 就在王兰以为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讪讪想收回手的时候，便见少女弯了弯眼眸，“好啊，谢谢。我送你一个海盐蛋，不过只能送一个哦……” 王兰心头一松，嘴一快，“知道，你也不是很多嘛。” “……” 小姑娘脸有点红了，强撑着睁眼说瞎话，“真、真的没有很多啊……” “噗！”附近响起三班同学闷笑声，“是没有很多，勉强塞满桌子而已。” “噗嗤！宋思凝，反正也没有很多零食，要不给我们都分点得了，听者有份！下次我们请回你” 听者有份 七七一个虎扑把半个身子压上课桌，将抽屉捂得死死的，目不斜视。 “哈哈哈！诶哟不行了，宋思凝性子原来这么好玩，噗哈哈哈！” 哄笑声爆出，一阵赛一阵。 只是这次，少了对少女的嘲讽，多了点和善。 七七跟着弯了眼眸。 不管同学散发的这点和善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好事，不是么。 乔萋萋跟李妙等人踩着最后一道铃声走进教室。 听着满教室笑声，看着那方宋思凝跟三班隐隐开始融入的势头，几人心头五味杂陈。 乔萋萋更是又妒又恨，眼底阴翳浓郁。 她特地跟宋思凝示好，邀请她一块去小卖部，本意就是为了让宋思凝遭遇社死现场。 一个村里出来的，把自己包装得再好，也掩不了骨子里的穷酸。 到时候，看着小卖部里动辄几十上百的零食，一顿饭只吃一荤一素，拢共饭钱不到二十块的人，她身上的小家子气就会现出原形。 现在全校的目光都放在宋思凝身上，只要她一出现，周围必定会有人关注她。 乔萋萋要的就是宋思凝在全校学生面前丢脸，让所有人知道她上不得台面。 在宋思凝被人嘲讽的时候，她再站出来帮着说话做好人，另一层接近宋思凝的目的也能一并达到。 甚至她已经能想象，这次出头之后，宋思凝会立马把她当成朋友。 凭她的手段，让这个村姑对她推心置腹，不过是时间问题。 萧吏不是对宋思凝另眼相待吗 那她就先接近宋思凝，再借由宋思凝这块跳板出现在萧吏视野之内。 她不信萧吏眼睛永远都看不见她！ 只是她没想到，一场谋算，最后竟然是给宋思凝做了嫁衣裳！ 第四零八章 我怀疑我被人下降头了 乔萋萋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宋思凝遇上难题的时候，萧吏都会那么及时出现。 一次次帮宋思凝化解难堪。 换课桌的时候是。 微信截图的事情是。 这次小卖部也是！ 乔萋萋恨得心头滴血。 她主动示好的两个目的都没达成。 宋思凝没在全校面前丢脸不说，反而又一次坐实了萧吏罩着她的事实。 而宋思凝，离开小卖部的时候甚至都没想起她这个人来，等都没等她，自己抱着一大袋子零食先走了！ 手机震动,微信群消息一个接一个冒头，是她建的一个私人群聊，成员都是跟她关系亲近的人。 乔萋萋闭了闭眼，把群聊点开，满屏的宋思凝。 【妙不可李：有没人有想从宋思凝那里要萧吏微信的冒个泡，我们组团去问】 【一曲离殇：要了也加不上,萧吏微信需要他本人验证通过，他根本不加人。】 【卖茶叶蛋的：我看宋思凝性子其实挺好相处的，她每天都在食堂吃饭，明天约一起！有没有人来！】 【白开水：我我我，一道呗，正好我们寝室就在她隔壁，平时可以一块玩。】 【妙不可李：今晚我在宿舍住，明天吃饭喊上我。】 乔萋萋自始至终没发言，眼底阴翳愈发浓烈。 这些原本亲近她的人，一个个的也开始背叛她！ 见风转舵，捧高踩低，全都是一副嘴脸！ 七七不知道坐在后方的几人一脑门官司。 这次会接受乔萋萋示好，主要就是想看看对方人品。 还没走出小卖部，她心里已经给这个人打了叉叉。 她见过的恶人，比寻常人见的要多得多,各种各样形形色色。 乔萋萋面上说话看似亲近她，维护她,眼底的虚伪却藏不住。 心思太杂，想要的太多。 这样的人，不适合蛋蛋。 …… “阿吏，萧大少，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惊人开学才多长时间，你就差住在校园网热搜了。”宁子借着同桌的便利，晚自习絮絮叨叨没停过。 难得有能这么数落大少爷的时候，能错过么 开玩笑！ 萧吏两手抱臂，靠着椅背，一张俊脸极其严肃，“宁子，你对苗疆或者苗族有没有了解” “干什么” “我怀疑我被人下降头了。” “……”宁子缓缓扭开身子看向窗外。 能说出这种话的你才真的是被人下降头了。 萧吏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看着上面新添加的好友。 蛋蛋的小金鸡。 头像……一只发光小金鸡抱着个鸡蛋。 鸡蛋还有表情，眉头倒竖眼珠斜睨，两根面条手抱臂。 嚣张又不屑，浑身刺儿劲。 萧吏，“……” 草。 那个蛋的表情，怎么那么像他 简直抓足了神韵！ 他动动手指头，点开对方头像，力道莫名有点大,愤愤的。 “土包子,手机刚换的，微信也是刚注册的吧除了个头像屁都没有,哪个女生朋友圈会这么干净” 查探失败，萧吏手指哒哒哒按键盘，打了一句话点击发送。 随后摁掉手机，两手继续抱臂，眉毛倒竖，眼睛黑漆漆的，浑身透着不爽。 “……”草他妈，换个姿势生气。 七七刚刚计算完一道数学题，抽屉里手机嗡的一声响。 是她给微信设置的震动音。 微信里目前她只添加过三个好友，其中两个舍友上课时间是不会发信息给她的。 七七眸光微亮，拿出手机打开。 果然是新朋友发来的微信消息，只有一句话，利落简洁。 【萧：发朋友圈！】 七七，“……” 她知道朋友圈这个东西，注册app的时候，舍友跟她介绍过里面的功能。 只是彼时她也只当是多了一个平时聊天说话的工具，其他那些功能未开发。 接下来十分钟，为了发个朋友圈，七七差点把脑门挠秃。 十分钟，萧吏看了手机不下十次。 一次比一次烦躁，眉毛一次比一次拧得更紧，压的更低。 小娘皮没看到他信息 还是看到了当没看到 心心念念想要他微信的是她，现在好友加上了，到手就不值钱了 用力磨牙，就在萧吏再次拿起手机，准备把不识相的小娘皮拉入黑名单时，朋友圈跳出个红色小点点。 他刷地点开朋友圈，看到扎眼的小金鸡头像时，压着的眉毛松开，下沉的嘴角无意识上扬。 【蛋蛋的小金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附图，一张快要做完的试卷，卷面干净整洁。 卷子上方，还有黑色水性笔书写的，工工整整的三个字——宋思凝。 “啧，真是土包子，不懂用马赛克”谁大喇喇把大名给暴露在网上的 太子爷身子后仰，满脸嫌弃，再次动起尊贵的手指头，啪啪啪就是一通科普加告诫发过去。 信息发完，萧吏黑着脸，把消息撤回。 又一次确定，自己真是他妈的被人下了降头了。 七七已经把手机关机了。 上课时间为蛋蛋放纵了自己一回，已经是罪过了。 不认真对待学习是原罪。 所以小姑娘发完朋友圈，立马手机关机，以防自己看到蛋蛋发来的消息，会克制不住，到时候一节课时间全要浪费在打字闲聊上。 可是聊天好没营养…… 终于熬到下晚自习，手机还没拿起，一道身影走过来，笔帽轻敲了敲七七的课桌。 “宋思凝，下个月就是学校运动会，有体育特长的同学要报名参加运动项目，”走来的是个女生，瘦瘦小小的，肤色有些黑，鼻梁上架着副厚框底近视眼镜，说话有些畏缩，“你要报名参加吗” “是报名的人不够吗”七七问。 校运动会她是知道的，每个班都要上报一定的项目跟参赛人数。 对方会过来问她一个刚来的转学生，估摸是人数不够，拉她凑个数。 女生点点头，“好些难度高的项目都没人报，你要参加吗” “那我报个长跑跟跳远吧。”七七朝对方和善笑笑。 似乎有些意外她这么好说话，女生多看了她一眼，及后把她名字记到报名名单上。 钱南攸跟唐棠早就蹲在一旁，等七七能走人，立马冲上去架着她走。 “诶诶你们干什么呀，我可以自己走！” “你被挟持了！接下来必须有问必答，否则睡大门口伺候！” 第四零九章 反派死于话多，揍就完事了 京城北。 王都别苑。 某单元十八楼层用户住宅里，三个大男人正打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客厅一片狼藉。 厅里摆件、挂饰、各种用品几乎全部七零八落在地上躺尸。 跟客厅相连的宽大阳台，傅老爷子、张细凤、宋月凉跟贵叔四人坐着圆鼓凳，磕着瓜子喝着茶，一旁看热闹。 时不时还指点两句江山。 “诶诶诶！那是我刚淘回来的高脚花插！别往那摔！”眼看自己放在博古架上的花插要遭殃，老爷子紧急一句吼。 仨搂成一团的男人竟然还能刹车，换了地方扑倒。 保住了花插,老爷子放心了，“阿贵，茶快没了，添点。” 顺便再给里头还分不开的仨打个醒，“左贵妃上是张婆婆给七七缝的小背心，电视柜下面放着月月给七七买的五三,置物架那套水晶球是七七最喜欢的，悠着点。” 贵叔，“餐桌上鸡蛋水杯是七七的，矮几下面的地毯是七七周末亲自去挑了买回来的。” 宋月凉，“地毯勾丝了，谁干的回头自己出来认，打完了你们自己去把要补的东西买回来，还有半小时开饭。” 就是还能打半小时。 自个计算时间。 “黑子，抓紧时间多揍丫几拳！”燕希大吼，邦邦又是两记出拳，换来一记大脚巴子，“嗷！傅燕迟你他妈往哪踢呢！” 黑子，“反派死于话多，闭嘴！揍就完事了！” 傅燕迟冷笑，巧劲挣开黑子钳制,反手一拳击中黑子下颌，顺势又往燕希腿窝补上一脚,蹭地想溜。 被俩龇牙咧嘴拽回来，一个勒脖子，一个抱大腿,燕希狠起来连脸都不要了,嗷呜一口狠狠咬上去，正中男人手腕劳力士名表。 “喀！” “我的牙！” 半小时到，打斗结束。 双方胜负五五分。 个个鼻青脸肿。 顶着一脸青青紫紫，仨还得负责收拾屋子。 谁干的好事谁买单，谁都跑不掉。 吃饭的时候，燕希嚼米饭都不敢用力，就怕把牙磕掉了，嘴上还不忘耍狠，“让你小看老子！当我还是以前那条鼻涕虫呢任你欺负老子现在一口钢牙能蹦劳力士！” 傅燕迟慢条斯理把碎屏的劳力士解下递过去，“太厉害了，那你把这表吃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天生欠揍！ 黑子冷哼，“先吃饭，别急，总有套他麻袋的时候。” 下台阶有了，燕希装作没看见那块烂表，“说的没错,算你走运,大爷先放你一码！” 这次他马不停蹄跟着贵叔过来，为的就是揍傅燕迟一回。 但是，绝对不包括表演啃表。 饭吃完，三个上了年纪的长辈坐在客厅看电视。 傅燕迟、宋月凉跟俩远赴京城寻仇来的去了书房。 书房里公办氛围浓郁，门一关，四人脸上表情就变了。 没了夹杂私怨的不着调，严肃认真。 “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招呼人在书房沙发落座，傅燕迟开口问道。 燕希拧眉挠头，“这话问的，我们要是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不早飞来京城揍你了吗” “也就是说，我们走了以后，你们的生活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周围及时空的改变是悄无声息的。”宋月凉沉吟，眼里浮出疑惑，“那时候我跟傅燕迟做的梦……” 夫妻俩那个相同的诡异的梦，梦里，明明预示着他们跟旧时空的亲朋，至少二十年以后才有可能重逢。 现在那边时间不过刚刚过去两年，中间怎么会缩短了那么多 “中间会发生不一样的变故，必然有原因，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出来。”黑子在过来之后，已经被告知了实情。 在旧时空的两年时间里，他一个人操持新能源公司、地产公司，另一边还担着辅佐燕希的责任。 当初说是说为了丰厚的报酬才接下任务，但是两年时间里他付出的时间精力以及心力，远不是金钱能买的。 说白了，他一人控有公司，早就得到了公司员工的拥护，甚至在食品厂也建立了不低的威望。 但凡他贪心点，他就有那个能力，把公司跟厂子变成自己的。 但是他没有。 黑子不是个嘴上爱说好话的人，只有懂他的人，才懂他不正经背后的真性情。 只要有他在，底下的人，谁都不敢也不能反燕希。 这个人记恩，重情义。 也是真正接触过，燕希才懂当初傅燕迟离开时对他的交代。 黑子这样的人，能做兄弟。 前提是，你要真心。 “黑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傅燕迟看着黑子，眸色幽深。 黑子，“我说了你就信” 燕希擂他一拳，“啧，让你说就说，摆啥谱跟兄弟玩生分呢” “滚蛋，你个锤子。”黑子白他一眼，整整衣襟，“我没什么特别想法，就是猜测。当初你们离开，是通过时空隧道，也就是说，我们那里跟京城，原本是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傅哥，你那时候突然在国外带了研究团队回来，研究的什么还记得吗” 傅燕迟该宋月凉对视一眼，两人眸光微动，“研究磁力。” “是研究能探测时空壁垒的磁力电波。”黑子补了句，“你走了以后，那个研究团队我自作主张拿公司的钱养着了，到现在，已经初有成果。” 书房里一时静默。 片刻后，几人于相视间，畅快笑声频起。 都是聪明人。 顷刻就想明白了关键。 为什么当初七七被推动到这个时空，身边亲近的人如傅燕迟、宋月凉等能跟着一块走。 明明在此之前，七七独自往异时空去救“好朋友”时，他们夫妻俩甚至连时空隧道都看不见。 也就是说，一开始，他们是被背后推动一切的人，排除在“穿越时空”之外的。 为什么后来有了变化，并且傅燕迟跟宋月凉夫妻离开前还会做上同一个梦 要是估计没错，应该就是他们带着团队研究磁力电波开始。 所以，背后的人为了省心，干脆把他们夫妻一块送走了。 为的就是中断他们的研究，避免后续研究成果会带来的麻烦。 只是那股力量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个黑子。 没想到黑子会继续养着团队，不断砸大钱供团队继续做研究。 如今，桃溪村能提前融入新时空，是那股力量迫不得已为之。 第四一零章 boss奔溃 “黑子，兄弟！哥现在就宣布，从今往后，你比我老婆还亲！” 燕希嗷地就要往黑子身上扑，被黑子一脚踹开。 “滚犊子，万年老光棍，谁要比你老婆亲老子孩子媳妇热炕头,你他妈离我远点！” 傅燕迟跟宋月凉心头的激动，丝毫不亚于燕希。 谁能想到当年因为心疼女儿，发了狠找的团队研究磁力电波，最后竟然会给他们带出这么大惊喜 他们的亲人朋友都在旧时空，哪怕抛开了一切跟女儿来到这里，心里终究是盼着有一天能团圆的。 夫妻俩两手相牵，相视而笑,“看来,磁力电波的影响力不小。” 自从知道女儿的秘密，又亲身经历过那么多神奇之后，夫妻俩已经相信冥冥中的力量。 并且肯定，那股力量的背后，是被某种“未知”操控着的。 既然背后有“未知”大人，又接连被迫式的把他们、以及桃溪村一一送过来，就说明…… 夫妻俩齐齐挑唇，眼底皆闪过同样意味。 时空局。 boss坐在时空椅上，两眼死死盯着源时空里呈现出来的镜像，眼睛渐渐转为呆滞，最后化为无力。 那对夫妻俩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那种意味，叫做不怀好意！ “完了……”曾经被这对夫妻俩整得抓狂绝望的奔溃感从心头滋生，boss大人险些想伸手把镜像里的狗男女捏死。 果然,镜像里很快传出让他想发疯的对话声。 “爸跟孟姨那边怎么样我跟你们联系上之后，分别给他们以及燕家别墅打过电话,都打不通。”狗男人问。 “打不通不可能啊，我来之前还跟爸通过电话,他的号码没变过，家里的号码也没换。”燕家那只二哈掏出手机，片刻，“咦怪了！空号京城这边的通讯是不是有问题” 狗男人摇头，“不是京城通讯有问题，我猜，他们没有过来。你大嫂给闲人山庄那边打电话，一样打不通。” “什么意思意思是只有桃溪村过来了这、桃溪村岂不是等于横跨、不是，岂不是等于连接了两个时空！” “不，时空壁垒还在，能在这个时空生活的，只有桃溪村的人。爸跟孟姨他们就算到了桃溪村，也未必能进入这个时空……我猜，两个时空或许是部分融合” 女声清冷，“这么看来，想要把他们接过来，只能继续研究磁力电波。” “我也是这么想。” …… 狗男女！ boss啪的把源时空镜像倒了个个，气得眼睛烧成竖瞳。 末了，声音有气无力，“时空员958,滚过来。” 小职员麻溜滚至，“boss,有事请吩咐！” boss瞅了眼小职员光彩照人的脸，呵呵一笑，“我这里有一份名单，上面的人需要继续融入源时空，这次你来操作。不要推辞，我算了下，你的能量正好足够。” 小职员脸上光彩瞬间熄灭，“……” 桃溪村已经送过去了，他以为自己任务完美完成，这才高兴几天 大人这就要掏空他的能量了！ 他储蓄一次要花两百年啊！ …… 燕希跟黑子在京城待了四天。 期间把生意上的事情重新作出规划，以及交接。 交接的主要是黑子。 既然傅燕迟还活的好好的，宋月凉也精神奕奕，当初他俩撂下的挑子，黑子立马跟扔烫手山芋似的扔了回去。 他每年赚的钱，养家绰绰有余。 正主回来了，商业上的事情自然交回给正主操心。 还想诓他当百年长工做梦去吧。 有那些生意上钻营的时间，他回去陪陪老婆儿子，逗逗老岳丈，哄哄老岳母，不逍遥自在 家里上百亩的果园，卖水果就够一大家子吃喝不尽了。 “你那么急做什么身为男人，在事业上没点野心，还叫男人要是嫌花的时间精力太多，我每个月多让你休几天假——”傅燕迟狗男人嘴巴一开，就是洗脑陈词。 黑子眼珠子斜睨，“滚犊子，老子一个坑能掉两次” 燕希，“已经掉过两次了，再来一次就是第三次。” “你站哪一边的” “我不就随口说说嘛。” 知道黑子一旦定下主意，大抵很难说动他了，傅燕迟心头扼腕，“你现在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天天待在家里做什么” “开拖拉机。” “……” 黑子拍拍屁股，潇洒得不行。 重新做回他的部门经理，都不用坐班，轻松自在。 有个秘密，黑子没说。 来京城前，他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履行诺言接管公司，辅佐燕希，甚至担起帮傅燕迟、宋月凉照顾亲人的责任。 一担就是二十多年。 再聚首的时候，他头发已经白了。 玛德！ 有钱有名声，那些东西对他有个屁用 傅燕迟跟宋月凉夫妻俩那破公司，让他活活累了大半辈子。 这种傻逼事儿，再干他就跟岳丈姓。 周五七七回家，见到了特地推迟回去时间，就为了见她一面的两个叔叔。 打开家里大门，看到两张熟悉面容那一刻，七七在家门口化身土拨鼠，捧着脑袋瓜尖叫。 在电话里跟俩叔叔说过话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感。 那种再见遥遥无期的心酸茫然，在见到人之后，才切实的从心底深处涌出来。 让人激动不可自已。 “要不是为了等你，昨天我们就走人了，说一句，想不想叔叔”燕希两手叉腰，三十多岁的年纪，在亲近的亲人面前，依旧难改本性。 浑看不到在外沉稳精明的样子。 七七跳上他后背，亲昵扒拉叔叔头发，“想呀，七七可想你了，可想桃溪村的人！” 黑子就斜靠在门框，冷眼瞅叔侄俩废话唠叨个没完。 “黑子叔叔，背——”小姑娘落地，举着两手朝他冲来。 黑子一掌把她盖住，“多大人了还想跟小时候一样骑我脖子上呢” “那时候还小嘛。”小姑娘嬉皮笑脸，“年纪小不懂事，正常，正常。黑子叔叔大人大量！” 小崽儿，多少年了都不肯喊他一声黑子哥，也不改口喊桃花作婶婶。 非要搞个差辈的称呼气他。 长臂扒拉，把还举着手的小姑娘拉过来抱抱，轻拍了拍她脑袋瓜。 这是扭转了他命运的小崽子。 他就不跟她多计较了。 第四一一章 你就是根不解风情的榆木 周六中午。 秋阳下的梧桐小道上，绝美少女一手背包一手电话，踩着地面上的落叶飞奔。 “快到了，前面就是公交车站了，125路车能直达是吗” 话筒里隐隐约约的女声传出，“对，梧桐路出来乘125路,过六站下车，我跟唐棠在新华书店等你！说好的，今天统统你买单！” 七七轻笑，黑眸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好，今天统统我买单,反正是赢来的钱。” 前段时间校园网就她能不能要到蛋蛋微信的事情开了赌盘，她一狠心压上了自己一周的伙食费。 赢了。 连本带利拿回五千五。 想到这茬，小姑娘踩在路上的步子变得更轻快,笑得龇了小白牙。 等公交车的功夫，她在手机上哒哒打了一串信息。 【蛋蛋的小金鸡：萧吏，我赢钱啦！五千块！你是功臣！我跟舍友要去新华书店买学习资料，顺便给你买礼物哦！】 一直到七七到达新华书店跟俩舍友汇合，手机都没传来回音。 三个女孩聚在一块，兴致勃勃把偌大书城逛了个遍。 七七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这么漂亮的书城，跟城堡似的，复式结构，划分各个区域。 还专门划出地方摆放桌椅，供人就地看书。 整体氛围，跟桃溪村的七七图书馆很像，只是地方要大上好多好多。 “高二好多辅导资料跟刷题资料，凝凝,你想好要买什么了吗”图书馆里安静,钱南攸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把声音放轻。 七七点头,眼睛轻弯，“我太姥爷知道我今天要来逛书店，一早帮我写了份清单，都是他老人家亲自研究比对过的，说比较适合我现在用。” 她从背包里掏出清单。 上面罗列的各种资料写得清清楚楚，甚至后面还写出了每种资料的针对性及优缺点。 详细细致得不得了。 让钱南攸跟唐棠直看得咋舌又羡慕。 “你太姥爷也太宠你了吧！” 小姑娘立刻眉眼飞扬，跟自己被夸了似的，奋力点头，“我太姥爷可宠我了！他以前是当老师的，挑选资料有自己的一套，我就照着清单买，省时，而且绝对错不了！” “买！照着清单买三份，咱一人一份！听太姥爷的！” 三颗脑袋凑在一处，压着声音吃吃闷笑，欢乐得不行。 “宋思凝，钱南攸，唐棠。”轻柔悦耳的低沉嗓音在三人书架对面传来，声音隐约带笑，落在耳里有春风拂过之感，“你们也来买书” 七七抬头,货架对面,十八九岁的少年，灰色圆领休闲衫，咖色休闲裤，身高腿长，面容俊朗，黑眸如温柔半月。 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气质温润随和。 “嘶！李凤瑶！他竟然知道我们的名字！”钱南攸低叹了声，眼睛发亮，跟对面少年热情打招呼，“李凤瑶，你这样的尖子生也来买书” “我是尖子生又不是天才，跟你们一样，都要刷题的。这不就来挑资料了么。”少年失笑，晃了晃手上拿着的几本试题。 两人对话间，唐棠悄声跟七七介绍，“这是二班班长，李凤瑶，成绩在我们年级是顶尖那一列。” 七七朝少年礼貌笑了笑。 平时在学校她的心思不是在学习上就是在蛋蛋身上，隔壁班有什么人，哪里会去注意。 少年视线落在七七身上，“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对话，那个……宋思凝，能不能让我也照清单挑一份资料冒昧了，让我沾个光” “可以呀，那我帮你们一并挑吧。”多挑一份学习资料，不是什么大事，七七拿了小推车，开始认真照单买书。 钱南攸看她一式五份，“凝凝，怎么买五份” “还有一份是送朋友的礼物。”少女提起朋友时，眼里的光不自觉柔软。 她自己不知道，周围几人却看得分明。 “我猜猜……是送给萧吏的吗”李凤瑶从后头走上来，帮忙推车，说话时眼眸带笑。 “凝凝，你送萧吏的礼物，就是这些五三、必刷题”俩舍友瞪着眼，眼角抽了。 “……”七七摸摸鼻子，“这不是挺好的吗” 要是别人送她礼物，她想要的肯定是学习资料。 钱南攸、唐棠，“……” 这货究竟是凭哪点让萧吏另眼相看的 难道萧吏当真只看脸 “宋凝凝，你就是根不解风情的榆木啊，榆木！”钱南攸痛心疾首。 这七七可就不认了，“是你们不懂！” 她跟蛋蛋的感情，是用礼物衡量的吗 礼物只是心意罢了。 绝对不在价钱高低，也不在物品轻重。 再说清单上的一套资料，买下来也要三四百，不便宜。 李凤瑶沉吟片刻，建议，“我觉得，如果是送礼，应当投其所好。萧吏最喜欢看的一套动漫是《海贼王》，最近刚出了新集，你可以考虑给他送这个。” 他手指往另一边矮货架指了下。 七七顺势望去，平铺摆在货架上最醒目的一列漫画，就是《海贼王》。 漫画…… 还有一年就是高三冲刺的时候了，要是蛋蛋还沉迷漫画，那不是玩物丧志吗 不过，学习也该劳逸结合，偶尔看一看，也……可以的吧 七七心头有些摇摆。 在结账的时候，牙一咬，回到矮货架飞快拿了漫画最新两集。 就这一次好了。 下不为例。 抱着那两本漫画，看着依旧毫无动静的微信，七七悄悄鼓了下腮帮子。 这么久都不回个信息。 没礼貌。 新华书店门口。 一辆银灰轿跑咻地驶过，进入旁边停车场。 下了车，萧吏慢悠悠掏出手机，看了眼小金鸡一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没有新增，还是那句话。 萧吏浓眉皱起，眼底嫌弃的不行。 所以他才会大老远跑过来。 那种好学生乖宝宝，逛书店能送他什么好礼物 他敢拿屁股打赌，绝对逃不掉五三。 他过来，是为了阻止好学生浪费钱。 他萧吏会刷五三 不可能。 动动手指头，萧吏在微信上矜持发出一条信息。 【萧：在哪】 回音几乎立刻跳了出来。 【蛋蛋的小金鸡：在新华书店呀，刚刚结完账，准备离开。】 这个回信息的速度，太子爷很满意，唇角翘起。 第四一二章 小崽子，胆儿肥上天了 “接下来你们要去哪里”买完资料，在书店门口临分别时，李凤瑶笑问了句。 钱南攸，“我们还要去吃薯条汉堡，好容易周末，既然出来了总要玩一玩再回去的嘛。” “这样啊。刚才沾了宋思凝的光，要不吃东西我请客当是感谢” “不用了,来之前我们就跟凝凝说好了，今天统统她请客，谁让她赚钱了呢哈哈哈！” 李凤瑶点点头，正要开口辞别，视线不经意扫过书店斜角缓步走过来的修长身影，眸色闪了闪，“我不习惯欠人情,要不心里会总记挂着。待会给你们买完单我就走，正好我下午也还有别的事,不会耽误你们三个女孩子尽兴。三位大小姐，帮个忙” 这话说得让人不好拒绝。 钱南攸跟唐棠面面相觑，已经有些松动。 人要请客就让他请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花不了李凤瑶几个钱。 七七背好小背包，里面满满当当的书，重量不轻，把她肩头衬衣料子勒出深深褶皱。 她抬头朝李凤瑶笑了笑，“举手之劳，用不着谢来谢去的，要不然该换我不自在了。李同学你——” 话没说完，肩头忽地一轻，懒洋洋嗓音从她头顶冒出,“李同学贵人事忙,该上哪上哪儿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熟悉的嗓音调调，熟悉的气息。 七七还没回头黑眸已经弯起,“蛋……萧吏！你怎么来了” 她身后少年身量高得很，两人贴的近了些，更衬得小姑娘娇小。 弯成月牙的笑眼，让人心头舒畅。 萧吏哼了声。 刚走过来时，看到她跟李凤瑶站在一块的不悦，因着少女一个惊喜笑颜淡去。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他时在发亮，她是真的高兴看见他。 萧吏居高临下，眼尾挑了挑，“不是你说来买书，要给我买礼物礼物呢” “有！在我背包里！”小姑娘脆生应话，笑眯眯指着已经到了少年手里的背包。 “五三必刷题”少年随口道。 “……你怎么知道的” “用膝盖想也知道，你能送我什么靠谱的东西。” “怎么不靠谱，除了这些还有呢。有你喜欢的！你猜是什么” “用得着猜包在我手里，少爷我直接看。” 两人旁若无人交谈，或者说一对上视线，压根就忘了还有旁人在。 边聊边走。 把还愣在书店门口的三人给落下了。 钱南攸跟唐棠对视一眼，又看看旁边静默不语的温润班草，气氛有些尴尬。 这种时候,她们是追上去还是悄悄离开 “南南,唐棠，快跟上呀。”前方传来少女招呼声。 俩舍友脸上溢出笑意，紧脚跑过去，“还以为你把我们忘了呢。” “一块来的，哪能忘了你们，走，m家汉堡薯条任你们吃，我买单！” 李凤瑶拎着书袋，仍站在原地，面容温润，对自己受了冷落并无不悦。 视线落在渐行渐远的少年少女身上。 看少年起手轻拍少女脑袋瓜，听他说“我在呢，用得着你掏钱”，李凤瑶唇角扬起，轻轻一笑，这才举步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认识多年，太子爷娇生惯养唯我独尊，什么时候对女孩子这么亲近纵容过 宋思凝确实不一样。 看来，太子爷这回是真的要栽了。 坐在m家大堂卡座，桌上满满当当一桌子的吃食，三个女孩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及形象。 “萧吏，吃薯条！” “这种垃圾食品，没营养，不吃。” “汉堡呢” “中华美食哪一点不比这种东西好吃吃不惯，不吃。” “炸鸡块” “不——” 七七趁少年开口，动作飞快把一块炸鸡块塞进了他嘴里，对上少年压下来凶神恶煞的黑漆眸子，丝毫不怵。 笑嘻嘻的，眉眼弯弯。 萧吏，“……” 妈的，他怎么没脾气了。 钱南攸跟唐棠谈笑声弱了下去，四只眼睛闪闪发亮，八卦之火熊熊。 卧槽，凝凝好猛！ 居然敢干这样的事儿！ 直接把东西往萧吏嘴里塞啊！萧吏居然没发火！ 啊啊啊好想录下来发到校园网，给那些骂凝凝的人好好看看！ 可惜，没凝凝那样的胆儿…… 沉痛！ 扼腕！ 唉，安安静静有的吃就吃吧。 好歹，这也是萧吏请的客。 说出去也够无数美少女羡慕嫉妒恨的了。 “小崽子，胆儿肥上天了！”萧吏咽下鸡块，凉凉瞪着对面少女，无意识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少女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萧吏拧眉，只觉自己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他怎么开口就是小崽子 宋思凝哪点像小崽子 十六岁了，不合适吧 她笑那么欢，脑子有病 “萧吏，你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啊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发的信息呢。”七七捧着肥宅快乐水，咬着吸管，嘬得咕咕响。 萧吏，“顺路，就下车看看。跟你提前说干什么，让你等我” “要是知道你会过来，我肯定等你呀！” 少女答得理所当然。 萧吏没再说话，听着吸管咕咕咕的声音，皱眉，嫌弃的拿起自己面前那杯肥宅水，开始品尝。 那种炸味蕾的滋味，顿时让他眉毛皱得更紧。 “全是碳酸，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 “你以前没喝过吗” “我以前只喝牛奶，没营养的东西大多不碰。” 家里就他一个独苗苗，老爷子虽然娇惯他，也限制他接触不健康食品。 寄希望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免得偌大家业没人继承。 当然，他性子叛逆，自然不会什么都乖乖听话。 背地里，糖啊奶饮啊之类的，也悄悄尝过。 对面，少女静默片刻，叹息，“那你错过了好多美味。” “我从小就有好多东西吃，大白兔奶糖、棒棒糖、果冻、小饼干、巧克力……” “不过我最喜欢吃的还是过年的时候，村子里各家各户做的米饼糖环跟米花糖。” “一样的东西，不同人家做出来的味道会有些差别，那时候我就喜欢一家一家的尝。” 似乎想起美好的事情，少女眼里显出怀念。 “人家里的东西，还一家家都让你吃啊” “怎么不让，我们村的人对我可好了，不管过年还是平时，有好东西都会给我拿一份！” 大傻子，这些事情你都知道的。 只是，暂时忘记了。 第四一三章 六亲不认的东西 京城李家大宅。 李家祖上是书香门第，沿袭下来的祖宅在这个现代化城市里，依旧保留着原有的古风古韵。 三进的四合院，从大门口往里，一路分花拂柳。 布局雅致，景色宜人。 李凤瑶拎着书袋，回到半月楼大厅,秋阳已经开始西斜。 厅里搓麻将的声音有些扰人。 左角四叶屏风前，一张麻将桌，四个上了年纪的贵妇面上轻言浅笑，手下剧烈厮杀。 麻将桌旁，还有个乌发长裙的美妇，托着茶盏，呷茶观战。 看到他回来，美妇立刻把茶盏放置一边，起身款款迎过来，说话柔声细气，“不是说去书店买书，顺便跟朋友聚一聚，这就回来了” “姑妈。”李凤瑶笑着唤了声，亲近搀扶美妇，在红木角几旁一并坐下，“书已经买好了，本来还要跟朋友聚聚，他们下午都有事，我就先回来了。” “难得周末，既然出去了，就好好放松放松,姑妈知道你在学习上认真刻苦，用不着把自己绷得太紧，要懂得劳逸结合。”李诗情左右端详少年面色，皱眉，“好像瘦了些，我让厨房给你煲了你最爱喝的鲜藕排骨汤，晚饭多喝两碗补补。” “好，姑妈煲的汤我肯定不少喝。”李凤瑶说着，从书袋子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递过去，“回来的路上经过月色秋锦，想起姑妈素来喜欢真丝锦，就给你带了个礼物回来。” “还给我带礼物了，真丝锦”李诗情惊讶，接过锦盒打开，看到里面躺着的一方真丝锦绣花手帕，眼底溢出亮色，“你这孩子，月色秋锦的东西不便宜，你还读书呢，花这个钱干什么” 月色秋锦是京城最出名的一家真丝布料行。 里面卖的东西全是真丝手工制作，价格不菲。 换做以前，李诗情买这些东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但是自打跟萧老爷子关系弄僵，他们夫妻被赶出萧家之后,物质水准便开始大打折扣。 当惯了阔太太的李诗情不得不开始抠抠搜搜，计算着过日子。 “只要有你在，我这个亲妈都赶不上你这个姑妈亲，看看，出去一趟给姑妈带了真丝锦手帕，亲妈倒什么都没落着。”麻将桌旁，绛色衣裙的贵妇人半真半假抱怨，“诗情，我看这个儿子干脆送你得了。” 其余几个妇人纷纷搭腔，“凤瑶，你这可就不对了，不能厚此薄彼呀，敢情在你那里只有姑妈亲我们这些婶婶伯娘的赶不上你姑妈就算了，你自个亲妈你好歹重视一些吧” 李凤瑶走过去，给亲妈捏肩捶背，又给几个长辈伏低做小，“我不是看姑妈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买个礼物哄哄她开心嘛。妈，儿子是你生的，整个都是你的，你还真跟我计较这个再说你们对姑妈也不差啊，她有什么事你们哪次不给她撑腰我一个小辈不过是有样学样，沿袭悌孝恭亲的好家风罢了。” 几个妇人被哄的眉开眼笑，嗔他，“就你嘴甜。” 李诗情握着真丝帕子，看着面前和谐温情的一幕，听着他们对自己的宠护，满心满眼都是感动。 “对了姑妈，我从书店出来的时候，看到表弟了。当时在书店一块买书的有几个女同学，他开车去接那几个女同学来着。”李凤瑶说起书店门口的事，“本来我想叫他上家里来坐坐，让他跟你和姑父也能够聚一聚……下次，下次再有机会，我一定把他邀过来。” 李诗情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垂眸看着手里崭新昂贵的真丝帕子，提起那个儿子时，口吻冷淡，夹着怨怼，“你不用替他掩饰什么，他肯定没对你说好话吧。六亲不认的东西，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论贴心孝顺却比不上你这个表哥半分。他就算真来了，也只会气我而已！真不知道我当初怎么会生下这个孽障，简直就是来跟我讨债来的！” 麻将桌那边，李家妯娌相觑，各自眼底异色轻闪。 李凤瑶母亲覃慧悠长一叹，道，“萧吏那孩子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有点过分了，论亲疏远近，再怎么也该是亲爸亲妈要亲吧萧家老爷子年纪大了，想法难免糊涂，这种时候作为儿子的说千道万都应该护着你们的，他却偏生跟萧老爷子一个鼻孔出气，搞到现在家不成家。你说你们……唉，可惜我们李家人微言轻，这些话压根不敢对他说。” 对面妇人接收到她的眼色，立刻跟腔，“自古以来七不责五不怨，当爸妈的管教儿子不是天经地义就像萧老爷子管教长山，长山跟你同样有资格，管教自己的儿子不是诗情，有些不该说的话我说了，你可别觉得我在上眼药。他萧家看谁都是贼，总觉得我们李家图他们什么。实际上我们图什么呀图他萧老爷子打压我们李家，生生把我们家从一流世家打成二流整天拿萧吏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说事，咱家一早解释过了那是误会，可惜人家不听不信。依我看，他萧家就是怕你娘家强势，有娘家撑腰了就拿捏不住你！” “我们要是真有所图，早在家里遭受打压的时候就跟你和长山决裂了。能像现在这样，在你们被赶出萧家无处容身的时候，还给你们个安心栖身的地你是李家姑娘，我们作为娘家人，自然是希望你千好万好，可惜却被人防着，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萧老爷子一早就把萧吏定为接班人了，他以后是要继承萧家的。现在他只把萧老爷子当自家人，倒把你跟长山当成外人，日后就算他掌权萧家，恐怕你们夫妻俩也沾不到他一点好。诗情，你跟长山也该早做打算。一辈子那么长，总要为以后老了积攒一些保障吧指望萧吏这个儿子，怕是靠不住啊。” 一席话落在李诗情耳里，心绪翻涌，对萧家的怨愤不断升腾。 众人话说完了，麻将也没心思打了，大厅里一时显得安静。 眼看气氛低落下来，李凤瑶遂笑着打圆场，“妈，大伯娘，三婶，四婶，你们这句话说的也太严重了。不管以后怎么样，再不济，姑妈还有我这个侄儿不是大不了以后姑妈姑父我来养。” 第四一四章 喝萧家一口血，就得给我割下两块肉来 这句话，让李诗情心头阴郁消散，浮出一股暖流。 她招手把李凤瑶唤过来，握着他的手轻拍，眼神温柔慈爱，“不枉姑妈打小疼你，没白疼。” 顿了顿,她又道，“你放心，只要有姑妈在，一定不会叫你吃亏的。” 李诗情眼底掠过狠色。 萧家那个逆子，她已经不抱指望了。 萧老爷子脑子糊涂，把她跟长山赶出家门，更是登报跟长山脱离父子关系，这么赶尽杀绝，不就是想看他们夫妻在外过得落魄吗 对亲生儿子儿媳用上这种手段，恨之欲死，哪堪为父！ 要不是有娘家人不计前嫌收容他们，对他们的态度一如既往，她压根不敢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大难临头才知，只有娘家靠得住。 既然如此，谁对她好她就只对谁好！ 萧吏被萧家老爷子洗了脑，对她怀抱怨恨，解不开她也不解了，就当没这个儿子！ 她偏要在李家活得好好的，还要过得比他们想象的更好，且看谁笑到最后！ 在大厅待了半小时，跟几个长辈闲话一阵后,李凤瑶才抱着刚买的学习资料离开。 他一走，大厅里妇人们又起了话匣子。 “萧吏那孩子虽然打小不亲近我们李家，但是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跟个小辈太过计较，怎么说也是外甥。”秦慧语重心长，“要是两家关系能缓和,阿瑶以后的路，也能好走一些，我们李家日渐式微，最后的希望都放在这些后辈身上了。” 李家大儿媳看了李诗情一眼，笑道，“萧吏今年十八岁了吧阿瑶刚才不是说，他特地开车去书店接女同学那孩子会不会是谈恋爱了也是，这个年纪正是青春萌动的时候，倒也正常。” “不知道是哪家千金能入他的眼。以前常听阿瑶提起学校的事儿，说表弟眼光高着呢，寻常人压根不看在眼里。” 李诗情眸光微动，心思活泛起来。 阿瑶那孩子是李家后辈一代里最出色的，性格沉稳又温和，恭谦厚道。 要是不出意外，以后李家的家业大半会由他继承。 像二嫂说的，想要阿瑶以后的路更好走些，能有棵大树依傍自然是最好的。 那个逆子不听她的话，那要是他喜欢的人吹枕头风呢 …… 萧家半山别墅离市区大半个小时路程。 国道上，银灰轿跑动若狡兔,行如龟。 驶得慢悠悠的。 萧吏两手把着方向盘,跟玩儿似的开。 并不急着往家赶。 视线时而落在副驾座位上。 那里散落几本书籍。 五三，必刷题，跟他猜测无二致。 唯二让他眼前一亮的是里头夹杂着两本漫画。 同时，也让他窝火。 漫画是李凤瑶介绍转学生买的。 要不是看在付钱的是转学生，他当场就扔了。 至于自己为什么对转学生格外宽容，萧吏压根没多想。 “李凤瑶告诉她你喜欢看海贼王，所以她就买了你把漫画留着了我以为你会扔喽。”车载电话里，宁子笑声咔咔咔的，在车厢狭小空间里，恁刺耳。 上次李凤瑶生日，他死乞白赖邀了萧大少过去，最后闹得有点不愉快。 那次过后大少明言跟他说了，跟李凤瑶不对付，以后李凤瑶在的趴别喊他。 宁子记得清清楚楚的。 萧吏哼了声，“看她可怜。本来就穷，今天给我买的这些东西，花了她好几百了。” “她不是说赢钱了吗” “五千块是钱” “行，你说就是你对。” “挂了，听你说话烦，聒噪。” “我x——” 萧吏挂断电话，把宁子的国骂腰斩。 视线再次落在那些必刷题，嘴角不自知翘起。 赢钱了给他送礼物。 不错，有点良心。 上次买的零食，没白投喂。 现在想想挺有意思，跟养崽子似的。 回到半山别墅，走进大厅，萧吏一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打盹的老头子。 从后头看去，一头白发跟霜降似的，稀稀落落，能看到掩映其间光秃秃的头皮。 估摸再有个一年半载，老头子就要地中海了。 啧。 萧吏放轻了脚步，准备上楼。 “回来了看到你爷爷坐这儿，你往哪溜呢”苍老威严嗓音在沙发处响起，中气十足。 萧吏驻足，返回去，在老头子对面坐下，“老头，能不能别整天把‘你爷爷’挂嘴边我会以为你在骂我。” “我要是骂你，说的就是‘老子’两个字了。” 四目相对，一模一样的利眼瞪着对方，跟比赛似的谁都不挪眼。 谁先挪谁先输。 “闭眼！”撑了一分钟，萧老爷子撑不住了，一声大喝。 萧吏后仰靠上沙发背，就不闭眼，“想作弊年纪大了就该服老，逞能可耻。” 萧老爷子真想举起拐杖揍死这个不孝孙。 哪个当孙子的对他爷爷说一句顶十句 也就这兔崽子敢。 臭脾气跟他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今天怎么有空这么早回来歇着公司要倒了”萧吏装作看不见老头子翘起来的白胡须。 老爷子怒哼，“差不多了。你那个爹整了出幺蛾子，跟外人联手往公司拉了条假生产线，合同已经签了。处理，你爹就得担责坐牢，不处理，公司承担的损失不可估计。” 萧吏没说话，脸上也没任何意外表情，跟听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平淡淡。 老爷子在他脸上探究片刻，拿起手边的合同扔到他面前，“你已经成年了，这件事情我交给你去办，怎么处理都由你说了算，当是练练手。我把你带在身边几年，也让我看看这几年你学到多少东西。” 萧吏把合同拿过来，边查看边道，“‘外人’是谁” “还能是谁，李择业。” “萧长山是乙方完全责任方，出了事，李择业一点责任不用担。”萧吏把合同看完，合上扔到矮几，“以公司名义追责，另外李择业现在掌管李家在苏城的代工厂，把代工厂的货源跟销售渠道截断，他想躲起来吃渔翁之利，做梦。他喝萧家一口血，就得给我割下两块肉来。” 萧老爷子静默片刻，大声朗笑，“直接釜底抽薪，干净利落，好！你去办！” 第四一五章 一粒硌阿吏脚的石子都不能有! 晚七点。 李家大宅一大家子刚刚吃过晚饭，坐在半月楼大厅闲聊。 今天李家人齐，李家两老、李家四房人以及萧长山李诗情夫妇都在座。 李家一直自诩书香世家，承袭了祖上古宅，也把书香门第的讲究一并承继了下来。 始终坚持家长在不分家的规矩，是以几房人一直住在一起。 “大哥，真不会出什么事”萧长山跟李择业同坐一侧沙发，心头有些惴惴不安。 李择业五十多的年纪，精神饱满，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承了个好基因，容貌气度皆极佳。 他拍拍萧长山肩头安抚，“放心，能出什么大事现在合同已经签好了，事情板上钉钉。萧伯父再生气，还能跟你追责虎毒不食子，平时不管闹得怎么难看，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你这个儿子的，否则也不可能断绝关系了还每月给你拨生活费。” 萧长山脸色讪讪，老爷子登报跟他断绝关系，当时他脾气上头硬是没回去求饶。 自己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有学识有能耐，又有在萧家公司多年领导的经验，他不信自己不能闯出一片天来。 当初老爷子也是白手起家，他自认自己不比老爷子差。 但是失去了萧家庇护，独自在外头闯荡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才知道，在京城没有靠山，想要挣钱养家有多难。 不过三两个月功夫，他的雄心壮志就被磨得一干二净，加上妻子频频垂泪诉苦，以前珠宝华服随便买，现在看到珠宝店得绕道走，整个圈子的贵夫人都在看她笑话。 他不舍得妻子跟着他吃苦，终究还是动用了萧家每月拨到他账上的钱，才能勉强维持体面生活。 这让他更觉得在老爷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现在为了能挣点钱，还把主意打到了萧家产业上，萧长山到底心虚。 “老大，长山现在事业刚刚起步，你要多帮帮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叫他吃亏了。”沙发主座上，发丝银白的李家大家长发话，威严告诫，“他是你妹夫，就是我们李家自己人，万不可做出坑自己人的事情。” 李择业立刻点头，“爸，放心吧，李家祖训家规我都记在心里，永远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情。何况，诗情是我妹妹，要是长山有什么事，诗情能好得了我护着他们还来不及。这次要不是看长山为钱的事情发愁，我也不会给他出主意。事情成了我没半点好处，钱都是进长山的钱袋子，我不贪他的。至于萧家那边，出不了大事，对萧伯父来说，不过是左边钱袋装进右边口袋而已。” 李老爷子沉着的脸色稍缓，点点头。 见状，萧长山一直悬着的心也跟着落到实地，放心许多。 这也是他愿意跟妻子一块待在李家的理由。 在这里，他更像个人，被尊重，被维护。 而萧家，在他记忆里留下的只有空荡冰冷，以及无休止的指责斥骂。 从小到大没得到过父亲一句称赞，不管他做得多好，都会被挑毛病，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个废物。 想到那纸合同，那条会让萧家大亏损的假生产线，萧长山咬咬牙，把心里的心虚掐掉。 像大哥说的，不过是左边钱袋装进右边口袋，萧家的钱是落他手里又不是落外人手里，没什么好心虚的。 萧家家大业大底蕴雄厚，那点亏损动不了萧家筋骨。 而他，需要钱。 “长山，爸和大哥不会害我们的。”耳边，妻子轻声细语，秀美轻蹙楚楚可怜。 萧长山点头，轻抚她手背柔声道，“我知道，我当然信爸跟大哥。” 坐在另一端的李家其余几房，此时纷纷开口缓和气氛，“来来，喝茶！事情已经成了，我们今晚人这么齐，不就是奔着庆祝嘛” “长山，预祝你财源广进！风生水起！回头让你爸刮目相看！” “别的我们不求，你对诗情好就行！她在我们家自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嫁给你以后在萧家受了多少委屈她都是为了你，你要记着她的情义，不能亏待她！” 萧长山起身一一敬茶，“我会的，亏待自己都不能亏待诗情！” 夜色渐浓，李家半月楼大厅里，言笑晏晏，气氛融洽。 另边厢。 萧家。 萧吏早回了房，只是没有半分睡意。 那份合同就摆在他床边矮柜上。 今年下半年，萧家拟引进新的生产线替换旧的生产模式。 这次的引进方案虽然是在子公司施行，但是对萧家来说也极重要。 萧家就像一台庞大的运转机器，旗下各个产业如机器的各个组成部分，当间环环相扣息息相关。 哪怕是一颗螺丝发生松动，也有可能让整台机器停摆。 萧长山联合外人来坑萧家，脑子里糊的米田共吗真他妈让人闹心。 如果萧家倒了，他就真正一文不值了。 到时候他以为李家那些吸血的蚂蟥还会对他笑脸相迎 整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跟萧吏满身郁气相比，还在书房打电话的萧老爷子春风满面，老脸笑的跟开了花似的。 “嗯，还行，没浪费我这些年的教导，哈哈哈！” “一开始我是有些担心他会优柔寡断，没想到啊，臭小子性格脾气跟老子简直如出一撤，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哈哈哈！” “诶呀不要这么说，是石头还是金子，总要扔到炉子里炼一炼才知道。” “也别太夸他，我家这个小兔崽子，不经夸，一夸尾巴能上天。” “子公司生产线的事情我已经交给他全权负责了，到时候公司里的调度任用，都听他的，你帮我盯着点，谁要是不服我孙子管，把名单给我记下来。” “嗯，萧家是留给我孙子的，不服他就是不服我，萧家那么丰厚的薪资，可不是为了聘人来给我孙子添堵的。” 炫了一轮孙子，顺便把事情交代下去，萧老爷子笑眯眯挂断电话。 老人身子挨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窗外浓郁夜色，苍老的眼，眸色沉深威严。 阿吏长大了。 他萧震的孙子，未来的路上可以经风雨，历磨难，以此成长得更加强大。 但是在自家窝里，一粒硌阿吏脚的石子都不能有！ 第四一六章 六亲不认的煞 时间如细沙，转眼就溜出指缝。 京城的秋渐深，路边梧桐叶子深黄。 不过十月，早晨的温度已经沁人。 十月初，京城发生一波震荡。 萧氏集团一纸诉状立案，萧家那个被赶出家门断绝关系的不孝子，联合外人在萧氏埋雷的事情一夕之间传的沸沸扬扬。 这件事情，圈子里早就知悉的人不少，只是没人轻易往外传。 现在事情爆出来了，还是萧家自己爆出来的，议论声也就跟着放到了明面。 当中对萧长山的鄙夷不齿最为热烈。 顶着萧家的姓，却联合外人搞自家产业，吃里扒外的东西。 亏得萧家老爷子心思老练，早早把人赶出了家门，要不然，就等于在自家米缸养了一只大蛀虫，迟早把萧家江山蛀空。 还有藏在背后的李家也没能讨到好。 面上道貌岸然的遮羞布，被萧家继承人一手扯了下来。 看得清的人嘲笑，看不清的人跳脚。 不过一个多月时间，李家当日的和谐安然不见了，乱成一锅粥。 “每次都是这样，我是为了帮你，结果现在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你说怎么办代工厂要是倒了，我李家产业等于毁了一半！” 半月楼大厅，李家人再次一家齐聚，只是这次没人笑得出来。 李择业把外套胡乱丢到一边，总是梳理整齐的头发被拨得散乱，叉腰在厅里不停走来走去，整一个气急败坏。 萧长山坐在沙发上，痛苦捂脸，浑身透出无力颓然，“他太绝情了，我是他儿子，亲儿子！他真的要对我赶尽杀绝……” 李诗情面对这样的情况毫无办法，只会捏着帕子坐在一侧，哭哭啼啼。 “现在搞你跟我李家的不是你老子，是你儿子！”李择业咆哮，被怒气渲染，俊朗五官狰狞变形，“丝毫不顾念父子情份，才十八岁就心思这么毒辣，你们生的简直就是个祸害！还有天理吗啊是你这个当老子的想挣钱，来找我出的主意，当初我给过你选择吧主意出了我没强迫你一定要把生产线弄进萧家公司吧结果你惹的祸要我来买单！现在我苏城的厂子，货源被卡了，厂子供不上货，渠道商一个接一个的中止合约还要告我违约，跟我索赔！我已经在倒闭的边缘线上，只差一脚就要掉下悬崖了！你知不知道我积攒这些家当花了多少年！毁了，全毁了！” 现在就算萧吏放过他，他也得从头再来，想要厂子回复以前的光景，起码需要十年！ 十年啊！ 这个损失，李择业心头痛的滴血。 他诱使萧长山那个白痴坑萧家，如果事成，萧老爷子不追究把损失扛下，那李家在暗地里能拿到的利益，也不过区区两亿。 可是他花了几十年心血打理的厂子，价值至少八亿，八亿啊！ 这还仅仅是厂子的价值，如果连带上积压的货物、违约金等等一系列亏损，那个数字能把李家掏空大半！ 萧吏这招釜底抽薪，分明是想把他逼死！把李家逼死！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能不能停了我们李家就要被你儿子弄垮了！你除了哭能不能干点好事！”李家大儿媳再维持不住平时笑脸，听着耳边不停的啜泣啼哭声，撕了李诗情的心都有了。 她大房简直要被李诗情一家害死了！ 男的无能，女的虚荣，儿子还是个六亲不认的煞！ 李家就应该学学萧家老爷子，早把人清理出门户才能保平安！ “我早说了萧家不能惹不能惹，你们偏不听我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男人挣不了钱是自己没本事！你们偏要掺和，现在整个李家要跟着一块陪葬，你们满意了”李家三房声音尖锐。 四房也不弱，“我这一大家子呢，反正这个损失我不认，别想让我跟着帮买单，谁帮的忙谁处理！老子一个蹦都不会出！”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钱，掏空家当也不够塞人牙缝的。家里主要营生都在爸跟大哥那里，最后怎么样，还是得看爸和大哥。” “爸，我们李家几年前还是一流世家，现在已经没落成二流，要是这关过不去，以后京城恐怕就没有李家了。” “当初能嫁到萧家，外面一个个的都说李诗情命好，好什么呀就是沾了萧家，才成了我们李家的祸根！” 李诗情头垂得低低的，脸色煞白，心思彷徨。 又怕又恨。 明明之前还一个个笑脸吟吟，说会护着她，说会帮长山，为什么转眼就翻脸了 不不，不关家里人的事，遇上这么大的事，家里人生气是正常的。 不怪他们，是那个逆子这次太过分了！ 要不然也不会气得家里人口不择言，把她数落成这样！ 要说祸根，那个逆子才是祸根！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找人教训他的时候真应该下个狠手，一了百了的清净！ 不敢跟李家人呛声，李诗情心头恨意翻滚，全部对准了萧吏。 萧长山也低垂着头，两手不停揪扯头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厅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家老爷子坐在沙发主位，靠着椅背眼睛紧闭，在小辈吵闹的时候，一个字没吭。 但是从他交握的两手泛白指骨，能看出他心头并不平静。 李家跟萧家的交锋，从萧老爷子透露出家业要直接传给萧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阳谋阴谋都用过，可惜，没有一次能真正得到好处。 萧震那个老东西，几十年前能凭一己之力白手起家，挣下那么大的家业，其心机城府真不是承袭祖上风光的李家能比拟的。 这一点，李家老爷子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李家在萧震手上屡战屡败。 这也就算了。 没想到这一次，连萧吏那个毛头小子，都能让李家栽这么大的跟头。 “行了，都别吵了。”李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睛，不怒自威的长辈气势随即散出，厅里吵闹声安静不少。 “事已至此，吵能吵出什么来”他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还垂头啼哭的美妇身上，“诗情，你也别哭了。这次的事情不能全怪你和长山，爸心里有数。” “爸——！”李家其余众人闻言，不满溢于言表。 李老爷子抬手把他们的话截断，对惊讶抬头的夫妻俩道，“事情不能全怪你们，我也有错，因为体恤长山愁苦，放任你们跟萧家打交道，想着长山要是能挣到钱，也不会总是那么自卑……唉，罢了，这件事情不提了。但是该解决的还得解决，否则我李家就真的要垮了。” 第四一七章 护萧吏跟护犊子似的 怎么样让李家度过这道难关，确实是目前重中之重。 李家人发泄了一通，又有老爷子发话，逐渐冷静下来。 “萧家诉状立案，长山首当其冲，恐怕逃不掉商业诈骗的罪名，这是要坐很多年牢的。”李家老爷子声调缓慢，很有种能安定人心的意味，“长山想要逃过这一劫，除非萧家撤诉。” “所以如今，唯有去求萧老爷子，去求萧吏，让他们放你们一马。长山，诗情，我知道你们都是有骨气的好孩子，可势不比人强，该低头的时候，还是得低头啊。” “至于我们李家，这次的损失是挽不回了，当中确实有李家的错处，我李家认。” “老大，你去跟那些渠道商接触一下，看看事情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如果没有，该赔付的违约金就赔吧。”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就看李家的造化了。” 李家众人听前面还好，听到后面的话时，全部惊得脸色发青发白。 “爸！真要是认了，我们李家可就真的完了！” 李家老爷子靠着椅背，摆摆手，浑浊眼泪自眼角潸然而下，“是我的错，我愧对李家列祖列宗。事情到这个地步，李家本就无路可走了，总不能再让长山搭上后半辈子。行了，别再多说了，事情就这样吧。” 萧长山呆呆坐在沙发上，看着老岳丈老泪纵横的脸，心头痛苦愈盛，同时生出的愧疚，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是他的错。 要不是他太冒进，怎么会连累李家。 李家，原本是京城一流世家啊！ 就因为诗情嫁给他，嫁进萧家，才会把好好的一个大家族害到如今这个地步！ 萧吏……那个逆子，畜生！ 李诗情早已经泣不成声，一把扑到李老爷子怀里，心头恨毒了萧吏，“爸，我绝对不会让我们李家就这么垮掉的！” …… 京都国际中学的学生，大多数是京城豪门子弟，对萧家跟李家的事情自然也有耳闻。 校园里处处不缺人讨论两家的事，更甚校园网上都出现了相关的讨论帖。 这天放学，吃过晚饭洗完澡，钱南攸在宿舍里也问起了两家的事情。 “凝凝，这么大的事，萧吏有没有跟你透过什么口风他真把他爸告了，要送他亲爸去坐牢” 七七刚洗澡出来，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擦头发，闻言皱皱眉，“要是真的，那肯定是他爸爸做了难以原谅的事情。萧吏不是天生无情的人。” “你看你还急眼了。我就是关心才问问，不过外面好多人在传，说萧吏狠辣冷血，六亲不认。” 唐棠犹豫了下，道，“要是流言继续传下去，对萧吏的风评不太好。凝凝，你要不要劝劝他，或许有更温和一些的解决办法” “外面的人不管传什么，你们别信太多，我了解萧吏，他比任何人都要好。”七七抿唇，丢下干发毛巾，起身出门。 钱南攸急得嚷嚷，“你去哪啊真跟我们急呢我们真是关心才提的，你好歹把头发吹吹干啊！” “我去找萧吏！” 少女话从门外飘进来，人已经走出老远。 钱南攸跟唐棠四目相对，“……” “棠，你说凝凝是不是不太对劲护萧吏跟护犊子似的。” “……呆子，在乎才会维护。” “卧槽，你的意思是凝凝喜欢萧吏她来真的！” “喜欢分很多种，未必是爱情，你想多了。” “……”诶嘛，钱南攸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同情萧吏了，“凝凝不一定是那种喜欢萧吏，那萧吏呢我看他对凝凝真的挺特别的，他对凝凝又是哪一种喜欢” 唐棠吊眉，“想知道你去问萧吏啊。” 钱南攸乖乖闭嘴。 她要是有那个胆量她早就……还是怂货钱南攸。 深秋的白日渐渐短了，天黑的越来越早。 不过是傍晚六点多，天际余晖已经暗淡。 七七直接冲去一班教室。 离上晚自习没多少时候了，这个时间萧吏应该已经到学校。 一班教室里闹闹哄哄的，学生大多已经来齐，然萧吏平时坐着的位置上不见人。 他同桌宁子倒是在。 看到小美人站在教室门口，即便披头散发也掩不住的清丽，宁子眼睛一亮，眼底闪过惊艳。 “宋思凝，来找萧吏”宁子笑嘿嘿凑到门口。 七七点点头，“他还没来学校吗” “来了，跟我一块来的，不过刚刚李凤瑶来找他，他俩一块出去了，去了哪里这个我没问。你要不要等他晚点回来了再过来找一趟，或者我转话让他过去三班找你去” 宁子说话嗓门老大，也不知道压着些音量。 一班好多人视线已经转过来了，八卦得不行。 七七不想成为别人品头论足的对象，所以没再多说什么，道了句谢小跑着离开。 楼顶天台，秋风猎猎，入夜后的秋风更寒。 萧吏跟李凤瑶相对而立，一冷硬一温润，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只是在气势上李凤瑶要稍逊一筹。 到底少了少年身上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姿态。 因为没有不屑一顾的资本。 “萧吏，现在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你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那是你亲爸，你真的一点亲情都不念，非要看着他去坐牢，付出代价你才开心” 李凤瑶看着对面稍高出他半头的少年，眼神复杂，“现在学校里的人怎么说你的你应该听过。真要继续下去，落在外人眼里你的风评也好不到哪去，这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何必要做得这么绝退一步给大家都留点转圜的余地不行吗” 萧吏两手揣在外套口袋里，容色不变，没有丝毫动容，“你叫我出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 “萧吏！这是正经事，是大事，为什么你总是能一副这么漠然的态度” “你的目的，是想要为萧长山求情，还是为你李家求情我们两个也算知根知底，大家是什么货色，彼此心知肚明，你用不着在我面前摆这种大义凛然的面孔。还是说你李家人，连道貌岸然的面具都是祖上沿袭下来的” 第四一八章 宋思凝，你是不是想泡我? 李凤瑶脸色微变，厉声怒吼，“萧吏！” “我问你话呢，你不准备回答又要顾左右而言他，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萧吏转身作势离开，压根没把对方的怒气放在眼里。 “我为姑父求情……也为我李家求个情！”李凤瑶咬牙。 说出这句话，等于他在萧吏面前低下了头。 可这种时候他如果不说实话，以他对萧吏的了解，他知道对方真的不会继续跟他谈下去。 萧吏有足够的资本挥霍，能在整个京城嚣张跋扈肆无忌惮。 他有睥睨他人的底气。 李家在他面前，比什么都比不上，只能低头。 京圈太子爷萧吏的性格有多乖张，他李凤瑶是领教得最多的那个。 已经走出两步的少年驻足回头，口吻冷淡散漫，“我拒绝。” 李凤瑶咬破舌尖，借由痛意拉扯理智，“你当真要这么狠” 萧吏回身，缓缓踱步，逼至他面前，漆黑眼眸微垂。 他轻声道，“李凤瑶，你真是把你们李家人的无耻发挥的淋漓尽致。” “现在你站在这里指责我心狠，李择业怂恿萧长山想在我萧家挖一个血洞的时候，你指责过他们贪心吗没有。” “不止没有，或许还很期待能享受到既得的利益。”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不是你李家先把手伸的太长，又怎么会被人把手斩断” “你要是真这么大义凛然，你不应该在这里跟我求情，你应该回去告诫你李家人，总是盯着别人碗里的东西，会烂嘴。” “没有足够实力支撑的贪心，终会被贪心反噬！” “至于萧长山，他会不会坐牢取决于他干没干违法的事，这不是我决定的，是法律决定的。这种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东西，我萧家不要，你李家想捡，送给你们！” “萧吏！！”李凤瑶到底年轻，被这一连串的冷嘲热讽给激得红了眼，“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怨不得我姑妈说，恨不能从来没生过你！” 天台的木门被大力甩动，发出砰的巨响。 李凤瑶裹挟满身怒气下楼，看到了就静静站在台阶上的清丽少女。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楼顶的对话她听去多少。 站在楼道昏暗光线中，少女安安静静的，漆黑莹亮的眸在阴影掩映下，透出跟深秋一样的凉意。 李凤瑶怔了怔，勉力朝少女露出一抹苦涩笑意，低头快步离开。 天际暮光已经散尽，夜色笼罩下来。 少年站在空旷天台，周围风声猎猎作响，掀起他的衣摆。 明明那么高大的少年，满身嚣张桀骜的锐气，该是朝气蓬勃的。 这一刻于无边夜色下，看起来却莫名的孤独，背影清冷萧瑟。 七七故意把脚步踩得又重又响，哒哒的脚步声击碎了天台的冷寂。 “萧吏！”她小跑着跑到少年身侧，跟他肩并肩看天际暗色，又微微歪了头，抬起小脸仰望少年。 清丽脱俗的小脸，噙着柔暖笑容，不沾一丝夜色的暗。 萧吏看着那张笑脸，心头冷意稍融。 只片刻，他便再次抬头望向天际，语气散漫无所谓，“刚刚那些话你都听到了，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有话直说，爷不记你的仇。” “什么冷血无情的怪物，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的，他们根本不了解你。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好。”少女声音脆生生的，穿透寂冷的秋风，落进少年耳里。 “嗤，用不着讨好我，说的你有多了解我似的。” “谁讨好你了我宋七……我宋思凝为人最讲道理，从来帮理不帮亲！” “哦那在我这里算是帮理还是帮亲” “帮理又帮亲！”少女腰杆子一挺，小手把胸口拍得梆梆响，“在我这里，亲跟理都是你的！” 萧吏漆黑眸色一凝，低头对上少女漆亮的眼。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似天生带笑，眼底有柔柔笑意流淌。 远处教学楼的灯光倒映在她眼里，像是聚了一汪被碾碎的星辰，美得让人心惊。 看着那双眼眸轻眨，萧吏的心似被带动节奏，怦然跳动。 “宋思凝，”少年挑眉，漫不经心，“你是不是想泡我” 七七，“……” 她抬手在少年额角狠狠敲了一记，跺脚，恼羞成怒般为自己辩解，“谁谁谁谁想泡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脑子给我想点干净的东西！” 萧吏捂上额头被敲中的地方，故作凶戾磨牙，“宋思凝，你胆胆子长毛了吧，敢跟我动手我脑子想的什么不干净了，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才叫干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少女离开天台前，又往他脚上狠狠踩了一脚，偷袭成功立马就溜。 跟背后有鬼追似的。 萧吏，“……” “艹，”萧吏咬咬后槽牙，气笑了，“跑什么跑小爷能吃了你怎么的跑起来跟只猹一样。” 夜色下的空旷天台，再次剩下他一个人。 只是因为少女的闯入，此前停留在他身上的那股萧瑟孤独已经悄无声息散掉，唯心头留下一缕微微的暖意。 他松开外套口袋里不知什么时候紧捏着拳头，掌心还残余一层薄薄的汗渍。 萧吏眼里闪过一抹不自然。 玛德，他刚才竟然见鬼的紧张了。 掌心随意在外套上蹭了蹭，把汗渍擦掉，掏出手机给老爷子挂了个电话。 “李凤瑶刚刚找上我了，这是李家第一次试探，接下来萧长山跟李诗情应该会先后露面。” “想用道德绑架我，逼我收手退步，然后不花一分一毫代价全身而退，李家白日做梦。” “你叮嘱好你那些下属，咬死了不能松口，谁的面子都不给。李家撑不了多久，从我萧家口袋坑出去的钱，我要让他们双倍奉还，还得恭恭敬敬亲手捧到我面前来！” “老头子，你话怎么那么多我这不是要在学校上课，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行了挂了，你交代下去就行。” 晚自习铃声已经响了。 少年举步慢慢悠悠下楼，背影昂扬步伐嚣张，又恢复了乖戾太子爷的姿态。 学生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第四一九章 乔萋萋约谈 七七坐在座位上，一边认认真真刷题一边咬牙切齿。 绝丽小脸上绯色久久不退。 【难得有钱人：七七，你是不是生病了脸红得好厉害，下课我陪你去校医务室看看】 七七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信息沉默良久。 还没下晚自习呢，正常情况下上课时间舍友是不会发信息打扰她的。 把手机藏在桌子抽屉里，七七偷偷摸摸打开了手机自带的镜子功能，借着微光往自己脸上打量。 脸蛋红彤彤的。 要是狗蛋哥跟华子哥他们在，一早要笑话她猴子屁股了。 七七，“……” 【蛋蛋的小金鸡：尅能是头发没吹干有点着凉了，没事儿。】 【难得有钱人：去找萧吏的时候吹风了】 七七啪的把手机屏熄灭。 脸上已经退得差不多的热度再次攀升。 那句“你是不是想泡我”反反复复在耳边回荡。 蛋蛋以前从来不会这么不靠谱！ 这是在歪曲她的友情！ 可是她又不能说你以前是我的系统我来来这里对你这么好是报恩来的。 蛋蛋不得以为她神经病吗 “唉……”七七头抵课桌，直想把自己乱哄哄的脑袋磕清醒一点。 后方，乔萋萋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眼睛幽暗，手里笔尖在书本上狠狠划下一道划痕。 上晚自习前，宋思凝去找萧吏了，她那两个舍友闲聊的时候她听到的。 现在再看那个贱人一身的娇女儿作态，当中要是没发生点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她绝对不信！ 乔萋萋冷冷瞪着前方少女埋头抵桌的背影，又妒又恨。 她想象不出萧吏如果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哪怕亲眼看过萧吏对宋思凝表现出来的特别，也依旧无法想象。 那样的天之骄子，如果喜欢上一个人，必定会给她许许多多常人无法拥有的荣耀跟光环吧 单单是太子爷女朋友的身份，就足够一只麻雀，栖上凤凰枝，变得高贵。 下课铃响，乔萋萋立刻起身，走到了少女课桌旁。 “宋思凝，你有时间吗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不能跟我出来一下” 耳熟的柔声细气让七七抬起头，眼底泛出疑惑，“乔萋萋你有什么事不能再这里说吗” 乔萋萋咬唇，往四周看了眼，“这里不抬方便，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行吗” 到了下课时间，班级里到处闹哄哄的，还有人在教室里打打闹闹，确实不太方便说话。 七七想了想，起身随在乔萋萋身后，离开了教室。 两人一走，一直注意着他们动静的钱南攸立刻跟唐棠碰头，“那朵旷世白莲找凝凝干什么” “我们之前说话被她听到了，这时候找凝凝，八成跟萧吏有关。”唐棠低声道。 “她是不是有病她喜欢萧吏自个追去呗，自个追不上，这是找凝凝晦气呢” “找晦气她倒是不敢，不过肯定没安好心就是了。” …… 走出喧闹的教学楼，耳边一下清静下来。 秋夜沁凉，校园昏暗的走道上时有过路学生来来往往。 走到一旁的景观草坪侧方，置有供人小坐的石桌石凳。 七七跟着乔萋萋踩过柔软草地，在石凳上坐下。 天上一轮银月如钩，星辰稀稀落落，洒下来的光线朦胧暗淡，让人表情变得不真切。 七七听着乔萋萋细声细气开口。 “宋思凝，上次从小卖部回去以后，你对我好像就不太亲近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起了误会” 从对方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不解跟委屈。 换做寻常人，这个时候可能就要急急忙忙解释一大通了。 七七想了想，道，“乔萋萋，你为什么想跟我玩你在班上甚至年级里人缘都挺好的，身边什么时候都有很多人围绕，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不缺朋友才是。少了我一个上去凑亲近，你不应该这么委屈才是啊。” 乔萋萋愣住，眼底有瞬间茫然及猝不及防。 这个反应跟她预料中的哪一种都不同。 以至于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过了好一会，她才不甚自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刚转校过来不久，初来乍到的跟班里人都还不熟悉，所以这么长时间了，还是一直只有两个舍友跟你玩。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打交道的，想着或许能帮帮你融入到我们三班来，所以那天才会主动邀请你一块去小卖部买东西。可是那天之后你对我就越来越疏远了……我不是说你必须要跟我玩，我只是想不通缘由，所以才问问你，如果是有什么误会，我也能解释清楚。”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你误会啦。”少女大方一笑，“我没有故意疏远你，只是你们平时聊的东西我插不上嘴，站在一边挺尴尬的，所以我就不上去凑堆了。另外你也知道我经济状况没办法挥霍，小卖部那种地方不是我时常能去得起的。这么想一想，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地方能玩到一块去，所以大家就像平时那样，普通同学之间处一处，距离最合适，你说对吗” 乔萋萋有些答不上来。 或许不是答不上来，而是不知道怎么答，因为宋思凝说的是事实。 她跟周围的人平时凑在一块，聊的都是时下时尚潮流。 比如有哪件衣服是当季最新款，谁又买了哪个大牌新出的铂金包，谁谁谁家新出的口红哪个色最漂亮等等。 小卖部更是她们平常喜欢去的地方。 哪怕口袋里没钱挥霍，也要去那里逛上一圈，然后再施施然离开，假装这次没找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因为会去小卖部的，大多数都是豪门子弟。 普通学生在那里待一会逛一逛，或许就能多认识一个有钱的朋友，为自己多结交一条人脉。 学校里但凡有些野心的人，就绝对不会漏过小卖部这么好的地方。 只是她们喜欢的这些，宋思凝都不搭边。 以至于宋思凝那番话说出来，条条在理，乔萋萋竟然找不到话去反驳。 “这样啊……”乔萋萋低头，纤白手指将被晚风吹乱的发丝顺了顺，抿到耳后，再抬头时，脸上是怯怯不自然之色，“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勉强。就跟你说的，彼此当成平常同学处一处，反而距离最合适。不过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都能找我，我一定不会推辞。” 第四二零章 还不承认，就是想泡他 七七犹豫着嗯了声，有点闹不明白，说这几句正常得不得了的话，乔萋萋怯怯什么啊 除非她话还没说完。 果然，马上就听到乔萋萋再度开口。 “宋思凝，我能问你个私事吗” “你问。”七七应得干脆，心里却已经反射性提防。 这种谨小慎微是从小养成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改不了。 乔萋萋没看见少女眼底的防备，咬唇道，“你……你跟一班的萧吏是不是在谈恋爱” “！！”七七心跳骤猛，差点没跳起来，当场迸出否认三连，“不是没有胡说！” 在天台上时，蛋蛋那句泡不泡的话，搁她这儿落下的后遗症还没消退呢，冷不丁听到乔萋萋这么问，七七下意识的剧烈否认。 开什么玩笑！谁谈恋爱了！那是蛋蛋！ 她跟蛋蛋之间的感情明明正常的不得了，为什么周围的人老是用有色眼光看待她们 男孩跟女孩亲近一些，就一定是在谈恋爱吗 古板！迂腐！奥特！ “真的大家都传你们在谈恋爱，我还帮你辩解来着，说你绝对不是会早恋的人。不过萧吏家条件那么好，人也长得又高又帅的，就连学习成绩也是年级前茅，这么出色的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乔萋萋话说完，轻轻抿唇，隐在昏暗处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对面少女，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动什么心我跟萧吏就是、普、普通朋友！”七七梗着脖子，忍着突然烧起来的双颊，语气生硬的不行。 就跟她对狗蛋哥华子哥一样，她也是把蛋蛋当成哥哥看的，只不过跟蛋蛋的关系最亲近罢了。 她可以为蛋蛋做很多很多事情，但是要说谈恋爱绝对没有，她对蛋蛋绝对不会生出那样的贼心！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乔萋萋目光隐晦收回，脸上忽而绽放出喜悦笑容，“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原本我以为你们真的在谈恋爱，或者你喜欢萧吏……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只能退出。” “宋思凝，我、我对萧吏有好感，如果他没有女朋友，我想追他！” “你能帮我的忙吗” 七七脸上滚烫热度瞬间褪去，闹哄哄的脑子也即刻清明。 她抿唇，清亮眸子定定看着乔萋萋。 “你刚说问我的私事是问什么来着”她问。 “……问你跟萧吏是不是在谈恋爱。宋思凝，你刚说了你们没谈，你也动心——” “是没谈，也没对他的条件动心。可是你没问我喜不喜欢他呀。”七七认真说完，起身就走，“我喜欢萧吏，非常喜欢。所以帮不了你，再见。” 开什么玩笑，帮你追我家蛋蛋 我替他防着你还来不及！ 说起他们蛋蛋第一句话就是他家条件那么好。 真心喜欢一个人，提起他时，绝对不会先夸他的外在条件。 爸爸妈妈的爱情她从小旁观，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反正真喜欢一个人，绝对不是乔萋萋那样的。 乔萋萋喜欢的不是蛋蛋这个人，而是蛋蛋的家世背景，以及他头上耀眼的光环。 “宋思凝！”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少女惯常伪装的细声细气被话语里那些尖锐破坏，现出刻薄的形状，“你这人怎么这样，明明是你自己说你们没在谈恋爱，你也没动心！后面说那些都是借口，你就是不想帮我的忙！说到底，你是享受萧吏对你的好，看不得他成为别人的东西！自私又虚荣，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乔萋萋委实被气坏了。 她把宋思凝叫出来，没开口之前就已经打过无数遍腹稿，想象过宋思凝可能会有的所有应答方式，唯独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要脸。 最后竟然临时反口说自己也喜欢萧吏，就是为了拦着她上位！ 到现在她也看出来了，宋思凝这个人她拉拢不了。 既然用不上，撕破脸也没什么损失。 不能为她所用的，还反而成为她障碍的，就是她乔萋萋的敌人！ 两人这时候已经走到教学楼入口附近。 教学楼外遮雨台的廊柱，被过道里的灯光拉出细长阴影。 七七看着追上来拦在她面前的少女，视线落在她气急败坏显得有些狰狞的脸，蹙眉，“你说你喜欢萧吏，那你说说你喜欢他什么地方” “喜欢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喜欢就是喜欢，用不着在这里套我的话，转而拿来当成把柄！”乔萋萋话语尖锐，满脸戾色。 这种把戏都是她玩剩下的，宋思凝以为能阴她 七七摇摇头，替她答，“你喜欢他家有钱，喜欢他长得帅，喜欢他在学校呼风唤雨众星拱月的地位，最喜欢他能带给你的光环，仅此而已，没有更多。” 乔萋萋冷笑，跟她针锋相对，“把我贬得一无是处，就能衬托你的清高了你认识萧吏才多久这么短时间就喜欢上他，喜欢的无非也就是那些东西罢了，你哪来的脸贬低我！” “你又错了，我对他的喜欢，跟你对他的喜欢，确实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喜欢他嘴硬心软，喜欢他跋扈张扬又恪守三观，喜欢他看人不分高低贵贱，喜欢他爱憎分明利落果决。”说蛋蛋的优点，她能说出一箩筐。 蛋蛋为了救她，付出的与遭受的，远超她想象。 自己这点喜欢与之相比，才哪到哪。 七七觉得，再多再多的喜欢都不够。 乔萋萋想利用她去接近蛋蛋，想桃子。 哼。 瞧着乔萋萋呆滞震惊表情，七七绕过她往回教室的方向走，不想多做无聊纠缠，“子非鱼，别拿我跟你比，我们不一样。” 晚自习铃声响。 遮雨台外全然安静下来。 廊柱阴影处，一道瘦高颀长身影，静静倚柱而立。 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片奶片扔进嘴里，萧吏抬头看着黑蓝天幕上穿云聚雾的银月。 月辉清冷，星光清寒。 耳边，少女娇柔清脆的声音仿似还没散去，一声叠一声的喜欢尚此起彼伏。 啧。 还不承认，就是想泡他。 第四二一章 六亿，萧家可以撤诉 萧家半山别墅。 大厅，华丽吊灯散发炽亮冷白光芒。 萧长山坐在沙发上，面色蜡黄脸颊削瘦，眼底布着红血丝。 出事这段时间他吃不好睡不安，短短时间人瘦了一大圈，精神萎靡憔悴。 此刻坐在曾经熟悉的地方，心头痛苦怨愤不断滋长。 “爸,你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我是你儿子！你唯一的儿子！不是你的仇人！先是登报断绝关系让我丢人，现在竟然还要送我去坐牢” “我在你眼里，还及不上那两亿” “你挣了那么多钱，两亿不过是你手里九牛一毛！你非要这么做，是不是真的要逼死我！” “你对得起我妈吗！” “李家人为了我都能劳心劳力，我自己亲爸反而连外人都比不上！为什么！” 萧老爷子在他对面，两手交叠抵着手杖,脸色平静,眼里没有半分波动。 等中年男人咆哮完了,才杵杵手杖，淡声道，“阿吏也是你儿子，他从小到大，出过大大小小十三次意外，其中绑架就遭了八回。我在他身边安排了那么多保镖，按照常理，这些意外根本不可能发生，可是偏偏发生了。我也想问你，为什么因为有人吃里扒外，跟外人里应外合。” 萧长山身子微僵，眼神闪躲不敢跟老人对视。 老者却没打算继续让他蒙混过关。 “那时候，阿吏还把你们当父母,所以明知道可能会遇到危险，你们叫他去什么地方，他还是冒险去了。可惜你们一次次让他失望、心寒。现在你过来质问我,说我没把你当儿子，那你呢阿吏同样是你唯一的亲儿子！李诗情跟李家做那些恶心算计的时候，你都是知情的吧你有一次，想过阻拦，或者想过保护阿吏吗” 萧老爷子哼笑，眼神冰冷，“每次都被揪出来，每次又都能大事化小，你们是不是以为我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所以越发肆无忌惮蠢东西，老子是把你们留着等阿吏成年，让他亲手收拾你们！” 他萧震好歹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个老人精了。 这辈子唯一棋差一着，就是栽在面前这个蠢物身上。 他一次次顾念父子之情，结果让孙子一次次受到伤害，最后更是纵得李家心大到起了歹意开始要害阿吏的命！ 所以阿吏十二岁死里逃生后，他就对这个儿子彻底冷了心，把他清理出了门户，断掉他跟李家所有念想。 从今往后，萧家的一切,跟他萧长山没有半毛钱关系。 至于要怎么收拾这对夫妻跟背后不断作妖的李家，会是他大孙子成年后的第一道试炼。 这是这些龌龊东西仅剩的价值。 “滚吧，这里已经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了。”老爷子放完话，心头深埋的郁气消散不少，整个人都舒坦了，“看到你出现在老子地盘，膈应。” “爸——”萧长山心头一急，开口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萧老爷子威目一瞪，“谁是你爸你不是说李家对你多好多好么，那他们肯定不忍心看着你坐牢，也肯定愿意为你劳心劳力劳财。想要萧家撤诉可以，把这次我萧家的亏空补回来。六亿，什么时候钱拿来了，萧家就什么时候撤诉！” 萧长山瞠目，“怎么是六亿明明是两亿——” 话没说完，又被打断了，“两亿我公司这段时间因为假生产线的事情，生产链几度停转，当中的一应损失不是损失六亿，一份不多要，也一分不能少！李家对你好着呢，跟你被抓去坐牢搭上无价的光阴相比，六亿算什么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他们肯定乐意，滚吧滚吧。” “来人，送客！” 萧长山被扫地出门，失魂落魄站在萧家别墅大门外，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他是过来求情的，是过来低头认怂的。 结果才刚开了个头还没到正题就被赶出门不说，怎么还给李家揽上了六亿的巨额赔款 秋夜沁凉，萧长山却觉那股凉意从肌肤侵入心脏后，竟似能把心脏冻得结冰。 又冷又沉。 这个结果，他回去后要怎么跟李家开口 直接告诉他们可以拿六亿买他的自由 诗情……诗情听到这个消息，又要哭成什么样 站在别墅外暗淡光线中，听着四周一阵一阵的虫鸣蝉噪，无力感蔓延四肢百骸。 以前，只要诗情一哭他就心疼得不得了。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却莫名的，有点害怕听到那种哭声。 哭得他……烦躁生厌。 萧老爷子可不管那个蠢物现在是什么心情，反正他心情好得很。 躺在卧室临窗摇椅上，打开窗户看月光，还有心情哼起小调儿。 那个蠢东西恐怕还在为自己替李家招揽了巨额债务愧疚，要不是有一层血缘在，他真不想承认自己跟妻子能生出这么个东西。 没他萧震半点风范跟风骨。 钱，李家一定会送上门。 要是不送来，李家苏州的厂子就别想要了。 那是李家如今手里剩下的主营产业之一，利润可观。 价值可不止六亿。 就是为了保下李家半个根基，他们也会咬牙割下这块肉来。 至于萧家的损失，不能说没有，但是零零星星，少得很。 萧家产业链已经成熟，只要及时剔除坏零件，就能继续好好的运转。 这一次李家出的幺蛾子，零零总总算下来，萧家能挣下三亿。 不算多，但是也是只小鸡腿了。 还成。 不错。 主要是，白捡的东西它特别香啊。 “嘚儿个嘚……刀劈三关威名大，只杀得胡儿魂胆麻……！” 跟萧家静好的气氛相比，李家死气沉沉。 萧长山到底回去把萧老爷子的话转述了一遍，原原本本，一字不差。 今天李家聚在家里的人不多，只有李家老爷子，大房二房两家人。 半月楼大厅灯光很亮，厅里却压抑沉闷得只能听到愤怒喘气及嘤嘤哭啼声。 妇人柔柔弱弱的嘤嘤声不停往耳膜里钻，本就心浮气躁的人，暴躁情绪几乎难以自控，却又寻不到发泄的出口，莫可奈何。 “萧震说，要六亿”李老爷子眼睛闭了又闭，牙关僵硬，一字一字往外挤。 脸色难看得让人不敢直视。 第四二二章 盯着谁的崽流哈喇子呢! 萧长山极少看到李老爷子这样的脸色。 平素里，李老爷子给人的感觉都是极温和慈祥的。 哪怕家里小辈做了不靠谱的事，老爷子训人的时候，嗓门也不会过高过大，从不疾言厉色。 所以对他，萧长山比对自己亲爸还要亲近些。 这次能把老岳丈气成这样，可见萧家提出的要求有多离谱,有多欺负人！ “六亿！就算以前李家还鼎盛的时候，一下子要拿出来也不容易！何况我们李家早就产业缩水！现在再逼我们拿出那么大一笔钱，他萧震分明是要把我们打压到在京城待不下去！”李择业没那个隐忍的功力，狞脸咆哮，末了更是把枪口对准还在嘤嘤嘤的妇人，“哭什么哭！整天就知道哭哭哭！他妈全都是你惹的祸！当年你嫁谁不好非要嫁进萧家！看看我们李家都被你霍霍成什么样了！你还有脸哭滚出去！” 李诗情被吓得哭声立止,因为太过突然，还打了个哭嗝。 这一声顿时让她又羞又愤,扭身伏在萧长山肩头，又哭上了。 只是这次没敢发出声音，压抑着只漏出细碎呜咽，肩头抖得不成样。 换做以往，萧长山早就怜惜心疼得不行，这次，却兴不起半点劝哄安抚的心思，只呆呆坐着，心神不属。 “爸，大哥，我爸……萧震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只要把钱补上，我就不用去坐牢了……”他低着头，畏畏缩缩,吞吞吐吐，“我、我要是坐牢了，诗情怎么办你们、帮我这一回,我保证,那些钱以后我们肯定能赚回来的！人、总比钱重要不是” 李择业听着这话，杀他的心都有了。 你他妈说得可真轻松，那是六亿，不是六百，不是六千！ 操！ 不是你割肉你他妈不知道疼！ 就你这个蠢东西，六千老子都嫌贵了！ 可是这话不能说，只能憋在心里。 李择业老血哽胸，简直要疯了。 李家以前在面上做的功夫太足，这时候反而处处受到掣肘，自己撕开脸皮的话不能说。 李家已经沦落到这境地了，萧长山再不济头上终究还顶着个萧字。 万一哪天还能用上呢 这是李家目前仅剩的一丝希望。 否则，李家哪有他萧长山站的地儿！ 李家二房李泽邦瞥了眼已经在抓狂边缘的大哥，这才出来说话，“爸，大哥，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妹夫说的没错，人总比钱重要，但是我们家一时半会的，也难以拿出这笔钱来,就算筹措也需要不少时间,李家伤筋动骨自不必说。究竟要怎么个章程，大家都先冷静冷静，着急上火没用，问题来了，总得想办法解决。” 他顿了顿，看向还在伏身啜泣的美妇人，“诗情，你也别哭了，大家都心烦着呢，你在旁边不停的哭，不是火上浇油么大哥刚才气急了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怎么闹都是一家人。” 有了下台阶，李诗情这才扭扭捏捏把身子骨坐直了，兰花指捏丝帕，动作姿态秀气优雅，给自己拭去眼角泪痕，“我哪能生大哥的气我是自苦家里有事，我总帮不上忙。” “帮不帮得上另说，一家人齐心最重要。” “我晓得了，二哥。” 李家人心里窝着火，头上六亿的大山压得他们直不起腰，讨论半天也没能讨论出个靠谱的结果。 只能暂时散去，回头再谈。 萧长山心里挂着事，离开大厅的时候一个劲埋头闷声走，竟然忘了等李诗情。 “怕是他心里也埋怨上我了，竟然等都不等我一道。”李诗情红肿眼睛一眨，眼泪又开始凝聚，眼看泛滥。 覃慧赶在她嘤嘤嘤之前，上前挽上她手臂，半搀半拖带她离开大厅，“这时候谁心里都不好受，你是做妻子的，有时候也要体谅体谅丈夫心里的苦。我们女人嫁人之后，就该相夫教子了。体谅丈夫，照顾孩子，家才是家。” 她叹了口气，跟李诗情并肩走在清冷月色下，语气幽幽，“诗情，你别怪二嫂说你，这些年你对阿吏那孩子委实不够细致。虽说男孩子糙养，但是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问由着他来，时间长了，他心里会起疙瘩的，以为你这个当妈的对他不上心，不疼他爱他。要是你们母子俩感情亲近些，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阿吏可能不管你不帮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母子连心，你想以后过得好些，该想想怎么跟孩子打好关系了。他要是认你这个妈，你想要什么他能不给么你呀，就是心思太单纯，傻气。” 李诗情没说话，眼神在月色下显得游移不定。 覃慧见状也不再多言，她知道，她那些话李诗情是听进去了的。 只要是跟自己利益相关，李诗情可从来不迟钝。 可惜萧吏打小不肯亲近李家，要不然，李家根本不会生那么多事。 那个孽障，怎么就不同人呢 十月末，京都国际中学校运会正式开启。 为时一天。 当天有报名项目的学生们，早早就到操场上集合，做前期准备。 其余学生也在班长指挥带领下，前往操场看台，按照年级班级划分区域入座。 看台前的啦啦队舞着花球喊着口号，一声声鼓动学子们心头热血。 比赛还没开始，运动会的气氛已经被拉到极热烈。 七七报的项目是长跑跟跳远，早上跳远，下午长跑。 所以这时候也得在操场上做准备，拉伸手脚热身。 为了方便运动，今天她特地穿上了修身的运动套装。 粉紫的套装颜色，将少女肌肤衬得更加白皙通透，平日里的高马尾今日也绑成了丸子头，露出细长优雅脖颈。 拉伸间难掩体态苗条曼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吸引了无数热烈目光。 “靓丽的风景线，这句话放在宋思凝身上简直太合适了，完美啊！”宁子手里抓着瓶矿泉水，眼睛落在不远处粉紫衫少女身上，迟迟收不回来。 萧吏浓眉皱起，今天看宁子格外不顺眼，尤其是刚才。 盯着谁的崽流哈喇子呢！ 第四二三章 恃宠生娇 宁子看美人看得正入迷，冷不丁头顶罩下五指山，摁着他脑袋就把他整个往反方向扳。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被强制转向时，颈骨发出僵硬咔嚓声响。 “你他妈是人吗我脖子差点被你拧断了！”两手捂着脖子，宁子飞快往后跳开，破口就骂。 这兄弟要命，不能处了！草！ 萧吏抽过他手里矿泉水,拧了瓶盖灌了一口，“我护膝跟护腕忘带了，你去教室帮我拿一下。” 宁子一愣，拍拍自己脑袋，“你说你怎么这么忘事呢，待会要跳高，不把防护做好怎么行等着，我给你拿去！” 傻大个说走就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被兄弟别有用心的支开。 挑眉看一眼少年人猿泰山似的背影,萧吏心头不满这才稍霁，举步，往那边正在专心做拉伸的少女走去。 “报的什么项目” 熟悉的慵懒嗓音传入耳中，七七浑身一紧，反射性拔脚就跑。 少年一把捏住她后衣领，看着少女短腿在下方扑腾了个寂寞，哼笑，“又想溜你是老鼠我是猫这段时间见了我就跑，说说理由。” 七七，“……” 有理由她也说不出口啊。 难道说你在天台污蔑我想泡你，我到现在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她宋七七绝对不能承认自己这么怂。 “我才没有见了你就跑，我是突然口渴了，准备去拿水！”七七梗着脖子努力给自己挽尊。 “哦,那你倒是回头啊，跟人说话要看着对方，懂不懂礼貌” 七七咬牙,豁地转身，只跟少年黑漆漆的眸子对上一秒就遭不住了，“……” 人要脸树要皮，小眼神闪躲间瞄到少年手里的矿泉水，七七眼睛一亮，抢了过来拧开，转身就喝。 “你是来给我送水的呀谢谢！” 嗯，喝水可以转身，可以不看人，尴尬立马没了，完美。 少年挑眉，语调懒懒，“这是我喝过的。” “噗——” 水雾弥漫，少女水眸暴凸，小脸爆红，维持着喷水的姿势僵如木雕。 “哈哈哈哈！”少年笑得前俯后仰。 四周抽气声四起，地上掉满下巴。 这所中学里，太子爷萧吏永远是最受瞩目的焦点。 从他出现在操场上，就已经汇聚了无数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他主动走向少女，看见他主动伸手,拎住少女衣领。 更亲眼看着少女从他手里抢水喝。 看着少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得东倒西歪。 “……那是萧吏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相处了”看台上，有学生目瞪口呆，喃喃失声。 整个学校的学生，谁不知道萧吏的臭脾气，对女生从来不假辞色。 就他那副唯我独尊的脾气，更不可能让人从他手里抢东西，也没人有那胆。 这么一看，转学生脑门上就差贴上四个字——恃宠生娇。 有人看着那个方向，五味杂陈，“不是他变得好相处了，是他对转学生不一样。” “校园网上那些帖子里说的可能是真的，他们俩……” 那种和谐亲昵的氛围，要说两人之间没有情况，打死都没人信。 “把自己的课桌书本送给转学生，当场替她撑腰。破天荒在校园网现身，实名回评替她辟谣。在小卖部亲自挑零食送她，帮她解围……简直是甜宠校园文里才有的桥段。学校里那么多女生数年钻营都拿不下的太子爷，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被个才来没几天的转学生截胡摘桃，卧槽！” 看台上，操场上，无数人对这一幕议论纷纷。 有人失意有人欢腾。 乔萋萋没有报名运动项目，跟平时玩得要好的同寝室舍友以及李妙等人坐在一块。 那边少年少女的亲近互动她们自然没有错漏。 “真是不要脸！运动会全校师生都在，她宋思凝来这一出是想干什么故意大庭广众宣告主权吗”李妙脸色难看，嘴巴一时把不住门，心里想的直接嘴上说出来了。 说完后脸色更难看。 自从小卖部那次，萧吏出来给宋思凝解围之后，她看着形势转变心态，是想跟宋思凝打好关系的。 可惜她有心交好，有人却不识抬举，对她始终不咸不淡。 搞得李妙没少被人笑话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她心里的怨愤也越积越甚。 周围没人搭她的腔，李妙也知道自己失言，为了给自己找补化解尴尬，她嘟囔了句，“我也不是说看不惯她，就是替萋萋有点不平，以前萧吏对萋萋也挺特别的……” “行了妙妙，以前那些不要再提了，人心本来就变的快，”乔萋萋勉力笑笑，指甲掐进掌心，“我已经看开了。是我朋友的，以后不要再把我拿来跟宋思凝或者萧吏摆在一块。” 她视线落在不远处脸上红霞还没退去的少女身上，眼底阴冷，“宋思凝长得那么漂亮，招人喜欢很正常。” 八点半，校长致辞后，运动会正式开始。 早上前半段是男生场，后半段女生场。 高二男子跳高项目时，场地周围围满了过来观看的各年级学生。 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力气小点根本挤不进去。 七七抱着瓶水，在外围跟只找洞钻的仓鼠似的，来回转悠，想走又想留。 “待会我上场，这瓶水帮我拿着，我跳完了马上还给我。”少年临上场前把那瓶被她“浪费”了一大口的矿泉水扔给她。 “……”七七像抱了个烫手山芋，还不能扔。 这时不知道是哪个年级的学生眼尖，发现了人群外狗狗祟祟形迹可疑的少女，扯了嗓门就嚷嚷，“宋思凝来看萧吏比赛了！都让让都让让，让她进去！” 挤挤挨挨的人群呼啦一声，硬是在中间挤出一条缝隙来，足够少女直达最里赛场。 两边所有人的视线也唰唰唰落在她身上，兴奋、八卦、起哄……什么眼神都有。 “……”这阵仗，七七脸上热度直冲天灵盖，往里走的时候头都没敢抬，小腿肚儿直打颤。 以“绯闻”的方式闻名全校，对象还是蛋蛋，羞耻程度直接爆表。 被人拱到跳高杆旁边离萧吏最近的位置时，七七脚指头都要抠出一栋别墅了。 第四二四章 怦然心动 少年着运动背心短裤，戴了头带。 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劲瘦如修竹，露在背心外的手臂肌肉紧实，充满力量。 精致俊美面容，抬眼挑眉间，一身野性。 少年意气飞扬。 七七一开始尴尬又羞耻,渐渐的眼睛便挪不开了。 他们家蛋蛋真好看，比后方渐渐升起的秋阳还要夺目耀眼。 很快，参赛名字便念到萧吏。 少年站在助跑线后，压低身体，漆黑眼眸抬起直线前方，眼神锐利，浑身肌肉绷起,气势瞬间转变,犹如蓄势待发的豹。 “萧吏加油！萧吏加油！” “萧吏！萧吏！” 周围呐喊助威声阵阵，置身其中，七七顷刻就感染了此刻氛围。 什么尴尬羞耻统统抛到脑后，在少年猛地蹿出、奔跑、跳跃的时候，跺着脚呐喊。 因为紧张，甚至跟着少年一块来回奔跑，陪着他一次次挑战极限。 最后成绩报数，周围发出轰天欢呼声。 萧吏走下弹簧软垫，回眸，视线直直落在对面跟所有人一块欢呼雀跃的少女身上。 她小脸上满溢喜悦笑容。 看着他的眼睛，此刻一如那晚在天台，更一如初见，满满的只装着他一个人，亮得晃眼。 “萧吏！”少女视线也始终落在他身上,如影随行，看到他走出来，立刻飞奔到他面前，拿出矿泉水，替他拧了瓶盖递过来,“渴不渴喝水吗” 萧吏眸心微动，若无其事接过水瓶，对嘴豪饮。 喉结滑动间，视线如鹰，一直落在少女明媚笑颜。 直到少女反应过来，玉白小脸在他戏谑视线下一点点爬上绯色，他才将视线收回。 唇角轻轻扬起一角。 “成绩怎么样”他问。 “棒、棒，很棒很棒！”说完，少女顶着要着火的双颊，咻地跑了，“我要去做准备了，再见！” 淡淡凝着少女逃也似的背影，少年心情颇好。 他家崽子可真够礼貌的，一个操场就那么大，再什么见 抬眼就能见着。 这个念头浮出，萧吏顿了下，脑袋微痛。 草,又来了。 这种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诡异念头,最近越来越频繁。 萧吏拧眉，真不是被小娘皮下了降头 “啧啧啧,目不转睛啊。”肩头冷不丁被人从后方拍了下，宁子大脑袋从旁边探出，跟他看同一方向，“我刚才都没好意思冒头，就怕打扰了你们大好气氛。” “闭嘴，”萧吏手肘杵过去，警告，“就是普通同学。” 宁子两眼望天。 普通同学你骗鬼去吧。 “我的短跑也跑完了，接下来没什么事，咱溜号电动城走起” 运动会期间学校门禁管制没那么严格，学生可以自由出入。 宁子的心早早飞到了电动城。 萧吏当没听见似的，抓着已经喝空的矿泉水瓶，慢悠悠往看台方向走。 “诶，跟你说话呢，去哪啊” “看比赛。学生就要有学生样，更要有团体精神，热爱校园热爱班集体懂不懂亏你还是体育委员。” 宁子，“……”这张嘴上战场也够用了，嘴皮子一张能毒倒一片敌军。 想看小美人比赛直说，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运动会比赛分男女赛场跟年级。 高二女生跳远，六个班参赛女生齐聚。 萧吏在看台坐了会，就冠冕堂皇去了女生比赛场地。 仗着身高优势，不用往里挤，站在外围也能一眼攫住包围圈里的小矮人。 七七身高其实不算矮，实打实也有一六五公分，但是跟周围全是高个儿的其他参赛选手一比，就显得矮了。 这不妨碍七七认真，不管是学习还是其他，只要上了场，小姑娘就会认真对待全力以赴。 运动会挣的是班级荣誉，一人拉胯，等于拖全班后腿。 没轮到自己前，小姑娘就在一旁认真做拉伸，热身等待上场。 那个劲儿，搞得周围人都不好意思懈怠。 钱南攸跟唐棠特地过来呐喊打气，看到场地上各人踊跃热身的场面，笑得不行。 京都国际这所贵族学校，学生多是自小娇生惯养的贵族子弟，尤其女生，多是娇滴滴的大小姐。 对待运动会不能说不认真，但是像眼下这样一个个铆足了劲儿，跟比赛似的做拉伸。 场面是真的难得一见。 凝凝凭一己之力带动全场啊。 “凝凝！加油！来个飞毛腿！” “旋风腿，横扫全场！勇夺第一！” “飞毛腿！旋风腿！” 七七看看周围大长腿，再看看自己的小短腿，“……” 俩舍友是生怕她不够羞耻吗 萧吏在外围认真点评，“啧，飞不了。” 两根修长手指在半空比划，丈量少女身高腿长，“拢共不到一米吧” 人群明明哄哄闹闹，可七七就是听见了。 简直心头火起。 隔空狠狠瞪了少年一眼，待会她就飞给他看！ 小瞧谁呢！ 一声哨响，裁判点名，“高二三班，宋思凝准备！” “预备——跳！” 沙坑外，少女助跑，起跳。 纤细身影灵动迅捷，动作干净利落。 落定时微微声响，沙地下陷。 裁判吹哨，“第一次记录，二米五！” 七七：……这次是热身！ 裁判吹哨：“第二次记录，二米六！” 七七：……这次是熟悉节奏！ 三跳，只剩最后一跳了。 站在助跑线外，想起某只蛋非议她腿短，七七眼里火焰跳跃，死死盯着沙坑另一边。 她一定要来个飞毛腿，替自己雪耻！亮瞎蛋蛋的钛合金狗眼！ 七七深呼吸，眼里燃烧熊熊火焰，不服输的气势从身体里腾腾散出。 随着哨声响，小姑娘离弦的箭般冲出去，起跳。 爆发之下，冲势大得惊人。 落地后身子被过大的惯性拉扯，往前扑去。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站在前排围观助威的人里，有人怀里还抱着投掷标枪，本来标枪是竖立抱着的，只是围观的人太多，挤挤撞撞，标枪不知道被谁踢到底部，猝不及防之下往外斜出。 标枪头恰好对准了飞冲过来的少女面部。 这一下如果躲不过去，少女要么被刺瞎眼睛，要么毁容！ “啊！”惊吓声四起，人群骤然慌乱。 七七根本止不住势头，这时候再害怕也没办法改变方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标枪扑去。 满心惶然间，耳边只闻一声厉喊。 “七七——！” 砰——少女身子直直撞上赶来的少年怀里。 抬头，对上那双盈着担忧的漆黑眼眸，七七心跳砰砰，比刚才危急时受到惊吓跳得更猛烈。 蛋蛋来救她了。 第四二五章 内伤啊卧槽! 凝着那双眸子，七七眼底涌上热意。 她素白小手紧紧抓着少年衫摆，启唇想说些什么，周围无数人已经冲了过来。 钱南攸跟唐棠，裁判老师，其他参赛选手跟围观同学。 “萧吏，宋思凝,你们没事吧” “刚才怎么回事比赛场地不知道保持距离都退开点！谁拿来的标枪！”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被人挤到了一时没拿稳器材……” 嘈杂纷乱。 七七被舍友带了开去，视线里，是少年毫无异样的神情，那句“蛋蛋,是不是你”终究没能问出口。 萧吏浓眉紧皱,回头看了眼在他面前不断弯腰道歉的高一新生，锐利双目又飞快在整个场地人群掠过,紧抿薄唇一言不发。 他遭遇过太多类似的“意外”，所以刚才那一出，他宁愿抱着恶意去揣测。 否则怎么会那么凑巧，参赛的人那么多，偏偏宋思凝上场的时候才发生意外。 到底是谁 “唔！”脑海深处骤然传来的疼痛，让萧吏闷哼一声。 有影像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只是速度太快了，抓不住。 萧吏捂着绵绵密密刺痛的脑袋，喘着粗气，脸色煞白。 “阿吏，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受伤了！”宁子飞快冲过来，将少年搀扶住，慌得不行,“回头老子非把那个高一生揍一顿不可！是不是标枪戳到你了我看看！” 说着就要去撩萧吏背心。 少年忍无可忍,把他踹开，“没受伤,嚷什么嚷！老子脑壳疼！” “脑壳疼更不得了，内伤啊卧槽！走，我带你去医务室，别拒绝，兄弟求你了，你不为我想想也为学校想想！” 萧家老爷子护短程度令人发指，阿吏要是在学校受伤，指不定学校里就会掀起海啸！ “……”萧吏他妈的，被气得头疼都飞了。 “行了，去医务室。”离开操场前，萧吏回头看了眼不远处，被同学朋友围在中间关心的少女。 恰对上少女抬头看过来的眼睛。 漆黑，莹亮，裹着他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他唯一看懂的，是少女看向他时，眼底划过的失望跟悲伤。 萧吏心头拧了下，没由来的生出烦躁。 刚才危急关头,他及时冲过去把她挡了下来，她应该是没受伤的，最多受了点惊吓。 抿紧薄唇，萧吏收回视线，头也不回离开。 脚步有些仓促狼狈，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不敢面对那双饱含情绪的漂亮的眼瞳。 七七想哭。 周围有不少人关心她的情况，可是她最想要的却不是这些。 蛋蛋还是没有认出她来。 明明他喊了自己七七，为什么还是记不起她是他的小崽儿 “凝凝嘶！真被吓到了眼睛鼻子都红了，哎呀你别哭啊！要不回头萧吏不得以为我们欺负你了啊” 这时候七七真听不得萧吏两个字，本来还能强忍的眼泪，一听就忍不住了。 小姑娘瘪着嘴，眼泪吧嗒，样子可怜得不得了，“南南，唐棠，我好矫情啊呜呜！” 钱南攸，唐棠，“……” 亲，你是不是犯病了 “别哭了别哭了，刚才第三跳成绩出来了，三米二三！目前第一！高不高兴” “呜……真的” “真的！飞毛腿当之无愧！” “太好了，我扬眉吐气了！腿短不代表我不行！我贼快！” 上一刻还眼泪巴巴的小姑娘，瞬间跳起欢呼，明媚小脸哪还看得出半点难过的样子 舍友心好累。 …… 校医务室在初中部教学楼一楼。 萧吏进去后说了句头晕，自己挑了张病床，把帘子子一拉，躺下睡觉。 校运会期间，整栋教学楼安静得很，学生都去操场上了。 躺在靠窗的病床，几缕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驱散了医务室里消毒水气味带来的清冷感。 萧吏闭上眼睛，脑子里重复出现自己冲出去救人的一幕。 看到小姑娘要被标枪扎中那一刻，他心脏瞬间冻结。 那种窒息、冰冷、恐惧的感觉，现在还没完全消退。 萧吏不明白对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小姑娘，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深沉浓烈的情绪。 尤其是，冲出去时，脱口而出的那声“七七”。 为什么自己那时候会喊出这个名字 “嘶！”稍微深想，脑子立刻就传出尖锐痛意，像是在阻止他去探究。 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 萧吏拧眉看着窗户打进来的阳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眼前出现一片淡淡迷雾，阳光穿透其间，将迷雾慢慢蒸发，背后的景象一点点显露真容。 硕果金秋的村落，村口酸枣树下，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奶娃娃瘪着小嘴哭丧着脸，“蛋蛋，我抓粪了！” 黄土围墙圈出的猪圈围栏前，奶娃娃穿着老气的盘扣小衫，捧着小脸笑颜灿烂，“七七可厉害了！我一定会把小猪仔养得白白胖胖的！” 翠色蓬勃泥土芬芳的菜园子里，奶娃娃蹲在手刨的小土坑前，眼神闪烁一脸心虚，“这、这是、我我给你挖的坟……” 深秋诡寂的荒山野林，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娃用身体当人肉刹车，煞白小脸抿着笑，嘴角血丝刺眼，“蛋蛋，我们、逃出来了。” …… 医务室外厅。 校医跟宁子两个坐在看诊桌旁边，一个靠墙打盹，一个整理医疗器材。 保持相对的安静，免得扰了某位太子爷好眠。 只是安静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外面就有人来。 穿着秋装校服的清纯少女，在几个同伴推搡下，犹豫着怯怯走了进来。 “宁同学，萧吏怎么样，他没事吧”看到跟萧吏总是同进同出的宁子在，乔萋萋心头松了口气。 说明萧吏还在医务室没离开。 宁子被叫醒，眼睛还带着惺忪，眯眼瞧了瞧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乔萋萋你怎么来了” “我听同学说萧吏来了医务室，所以过来看看。刚才操场上发生意外的时候我不在，事后听他们说起，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萧吏受伤了” “那倒没有，不过他睡着了，不方便。”宁子拒绝得相当委婉。 萧吏对这个乔萋萋不感冒，她来了讨不着什么好，还不如赶紧走人。 他是为了她好，也算怜香惜玉了。 加更求票！ 第四二六章 这世上叫七七的人，不止你一个 宁子本意是想让少女自己走人，免得在这里找难堪。 可惜对方没能领会他的好意。 乔萋萋站在那里没动，两只白皙纤细的手交叠身前，紧张的揪着手指，雪白贝齿咬着粉嫩的樱唇，姿态越发楚楚堪怜。 “那我能在这里坐一会吗等他睡醒了我看看他再离开。”她道。 宁子头疼了。 姑娘家惹人怜是惹人怜，但是不太上道啊。 我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阻拦你的康庄大道呢 校医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已经起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离他们的距离有点远，总之是给他们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宁子抹把脸，叹气，对面前的姑娘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我不是不让你见萧吏,他那个人脾气臭你也知道的,而且我跟你说，萧吏起床气特别重,睡醒了看到谁都得先发一通脾气，你确定要等着” 看少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是没有被劝退的迹象，宁子一狠心祭出杀手锏，“最重要的是，他醒过来就算想见谁，那也肯定不是你跟我。咳，得宋思凝过来才有门。” 够直白了吧，听懂了吗姑娘 赶紧走吧，现在走还能体体面面。 乔萋萋听了这话，果然脸色一白，身子摇摇欲坠，似被打击的不轻。 她身前揪着的手指绞的更紧,眼眸低垂了下去,纤长睫毛掩住眼里神色，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圈阴影。 “我也不是想赖在这里不走，”她说,“只是他们说萧吏冲出去救人的时候叫了我的名字，我只是想问个明白，并没有死缠烂打的意思。” 宁子哑口，“……” 关于这个他是真解释不清楚了，谁知道吏少当时为什么喊了一句七七，艹。 而且喊得老大声，半个操场的人估摸着都听到了。 得，这会子，外面大概已经刮起风言风语了。 医务室门口，李妙等人挤在那里没敢进来，但是几人挤眉弄眼的神情，像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一个个兴奋得不行。 内厅帘子后，本就睡得不安稳的萧吏此时豁得睁开眼睛。 眼眸猩红，一股子的戾气外涌。 “他妈的，谁在外面！吵你麻批呢！” 梦境里跟着那一个个陌生又透出诡异熟悉感的画面，萧吏隐约有种能看到究竟的感觉，正神魂激荡的时候,却被耳边喁喁人声给吵醒。 那种眼看就要揭晓答案却临门夭折的感觉，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摁了摁发疼的脑袋,萧吏下床,哗啦一声拉开帘子往外走去，周身气息冰冷。 “萧吏，你醒了！”乔萋萋看到他走出来，眼睛一亮。 打完招呼才发现少年浑身气势不对。 以前总是刻意敛着的乖张，此刻少有的外放了出来。 他看她的眼眸，冰冷尖锐，让人不寒而栗。 乔萋萋瞳孔微缩，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心头惴惴不安。 就连宁子平时跟萧吏称兄道弟，看到他此刻的状态，都克制不住把心悬了起来，不敢轻易开口撩虎须。 刚才他谎称太子爷有起床气，不会真给猜中了吧 起床气这么猛的吗 忒吓人了点。 “你刚说什么，来看我的看我做什么你是我什么人用什么身份来看我我跟你很熟吗以后离我远点，我跟你真没什么关系！”连珠炮似的一通炮轰，这还是萧吏保持了一丝理智，已经留了情面了。 他说完，看也没看被吓得脸色煞白的少女，抬脚就往外走。 想睡个觉歇一会都不得安宁。 这破医务室他再也不来了！ 玛德！ 做个梦还得选地方，什么破玩意儿！ 眼看兄弟走了，宁子自然也不多留，紧脚往前追去。 乔萋萋被一通毫不留情的话打击的又羞又愤，满心的难堪。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在这里，她或许还能忍下来，但是门口李妙几个人都在。 她们亲耳听到了那些话，也亲眼看到了她的狼狈。 乔萋萋终究难以压下心头的不甘跟不愤，她用力咬唇，一发狠追了出去。 在医务室门口不远，乔萋萋把人拦了下来。 “萧吏！”少年人高腿长走得极快，追出来的这点距离，她便已乱了气息，“我不是故意要过来打扰你，只是心里有疑问，想求个明白。在操场上明明是你先喊的我的名字，现在对我又是这个态度，为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谁喊你名字了”萧吏狠狠拧眉，暴躁情绪已经在无法克制的边缘游走。 “你亲口喊的萋萋，操场上多的是人听到了！要不是因为这样，你以为我非要上来赖着你吗我乔萋萋还没那么贱，不自重到一次两次到你面前来自取其辱！”乔萋萋咬牙，声音哽咽，心底深处压抑不住的委屈难堪往上冲，泪水在眼眶摇摇欲坠。 萧吏沉沉看着面前泫然欲泣的人，不见半分怜惜，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我是喊了七七，但是喊的不是你。这世上叫七七的人不止你一个！现在弄明白了吗我说得够清楚了吧” 哪怕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喊出七七那两个字，但是萧吏心里却异常肯定一点。 那就是他口中的七七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人。 哪怕名字一样。 也仅仅是名字一样。 他无比确定。 而这种确定，在宋思凝出现后，到达极致。 萧吏的乖张，乖张在说话做事干脆利落。 不管是在男女关系或是其他事情上，都不轻易给任何人留遐想。 那种狠绝与无情，好似与生俱来。 没人能更改。 所以背后无数人非议他，却无数人害怕他。 成就他赫赫凶名，轻易无人敢惹。 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桀骜背影，乔萋萋眼底一寸一寸冷下来。 指甲刺破掌心，恨意疯长。 从这一刻开始，她不会对萧吏再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 他曾给她的那些屈辱，她一笔一笔记在心里，终有一天会让他悔恨难当！ 李妙等人就在旁边亲眼看着这一幕，此刻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萧吏在操场上喊出的那一声，她们以为后面能衍生出无数个故事。 没想到到故事还没写出来，就被萧吏亲手扼杀了。 看来乔萋萋这辈子都没有可能攀上凤凰枝了。 唯一能让萧吏另眼对待的，目前为止，只有一个宋思凝。 第四二七章 他听不得七七受委屈 操场那边的广播远远传来，已经到中场休息时间。 萧吏没有再回操场，也没回教室，直接离开了学校。 他身上气息不对，宁子哪敢让他一个人离开，只得认命跟上。 “阿吏，你刚才戾气是不是重了点”跟着少年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了近半小时,等少年身上翻涌的气息逐渐平息，宁子才狗腿上前，开口试探，“再怎么说乔萋萋也是女生，再说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我做了个梦。”萧吏烦躁扒拉头发，漆黑眸子又深又沉,“梦里我为乔萋萋做了很多事，予取予求。” 宁子虎躯一抖，“卧槽,你喜欢她！” “狗屁！”萧吏立刻以一句粗口盖了回去，“老子从来没喜欢过乔萋萋！” 哪怕是做梦，他也分得清自己的感情。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他清楚，自己对乔萋萋绝对不是那种心思！ “要不是喜欢她，你大少爷会任一个人对你予取予求你对我都没那么好！” 这就是萧吏烦躁的地方，“我就说我肯定被人下降头了，老子对‘七七’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他妈的没辙！” 梦里，他明明不喜欢乔萋萋，可是乔萋萋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就总会跟个被操控了的傻子似的，要什么给什么。 到最后搭上了自己的全部。 他听不得“七七”受委屈,哪怕只是一样的名字不同的人，他也愿意对那个不同的人给予帮助。 而他浑浑噩噩虚度一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追寻的人,究竟是谁,究竟在哪。 宁子一开始对下降头这种事是嗤之以鼻的。 要他相信世上有降头这种东西，他宁愿相信世上有鬼。 “……你刚睡那一觉，就梦到了这些事儿” “也不是，还梦到个蠢崽儿，绑着两个小揪揪，真蠢的不行。抓牛粪，跳公鸡舞，拿跟烧火棍就说是清风剑……”想到梦里那个小奶娃种种蠢毙了的行为，萧吏噗地一笑，压在心头的躁郁登时消散不少，“她的名字好像也叫七七。” “是你见过的人” “从没见过。” 宁子，“这个周末我带你上大罗山，你去大罗庙拜拜菩萨，去去晦！你可能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萧吏，“……” 大街上惊现追杀。 宁子被追了两条街最后也没能跑掉，下午顶着满头包上场接力赛。 …… 另边厢。 中场休息时间两小时，下午还要参加长跑。 七七抖擞精神，准备中午吃三两米饭，肚子饱了精力才足，下午也不能给班里拉胯。 今天食堂的人潮比平时还要多些，有不少走读生中午都在食堂打饭,吃完了直接在宿舍午休，养足精神好备战下午的比赛。 七七寝室三人组，钱南攸跟唐棠早早就冲到食堂里占了座位，等七七来了直接就有现成的位置坐。 “三两米饭，西蓝花，番茄蛋，嗯……再要一个、不，两个鸡腿！”七七在打饭窗口前，小身板奋力挤在前面，飞快点餐。 一手托着餐盘一手拿着饭卡，被挤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 伸长手要去刷卡时，又被后方的人重重撞了下，眼看要往一边倒去，托盘里的午餐就要保不住了。 七七急得瞪眼时，一只手从后方探出，帮她把餐盘稳稳托住。 “小心些。”低沉温润男声嗓音隐约带笑。 七七回头，正对上少年含笑清俊面容，同时耳边响起嘀的一声刷卡声。 李凤瑶将饭卡在她眼前晃了下，“这顿我请客，当是感谢上次书店你让我沾光，钱不多，就不要推拒了” 挤在人堆里实在不适合对话，七七先把小身板从人群里解救出来，捧着餐盘站稳了，才道，“行，这样算两清了，李同学以后也不用老惦记着还人情了。” 二十多块的饭钱，七七不想自己还要纠结怎么把钱还给对方，那样免不了来回拉扯，干脆受了，当是两清。 这样谁也不用惦记谁的人情。 李凤瑶愣了下，佯作遗憾，“你要是拒绝一句，我就能找到机会下次再请你一顿饭了。” “我舍友在等我，我先过去了，谢谢！”七七压根没留意他的话跟神情，眼角瞄到舍友不停朝自己挥手，道了句谢就往那边溜了。 少年看着她背影，淡淡一笑，面色如常。 他没有留在食堂吃饭，像是特地过来给少女解围结账的。 事情了了，他便迈步离开了食堂。 走出食堂大门，沿着水泥路面上坡，离身后喧嚣远了，李凤瑶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手机已经震动很久了，上面显示的号码他熟悉得很。 “喂，姑妈。” “阿吏今天差点出了意外，在标枪下救了他喜欢的女孩。” “挺特别的，要不然阿吏也看不上眼不是是很漂亮，至于为人品性，这些我不了解，也不方便去打探，姑妈想知道的话，可能要亲自出马。” “你怎么说也是阿吏妈妈，当母亲的想了解一下自己儿子喜欢的人，需要什么理由关心儿子罢了。” “下午还有半场，我中午不回去了，好，拜拜。” 挂断电话，李凤瑶面上温润笑意始终未落，只是那种温和笑意，却没有上达眼底。 萧吏对宋思凝，已经不只是特别了。 在那么危急的时候，肯用身体去挡住女孩的冲势，李凤瑶自问换了自己，他在那一瞬间绝对做不出这样的抉择。 一个力量不及，不能稳住女孩的同时也稳住自己，尖利标枪就会直接刺入他后背。 萧家继承人，京圈太子爷的命，那么金贵，怎么能置自己安危于不顾 萧吏喜欢宋思凝，超乎他想象的喜欢。 而宋思凝，也超乎他意料的难以接近。 明明看起来软乎乎的小姑娘，他已经三次对她释放善意，每每想进一步拉近距离的时候，对方却总能自然地将他挡在安全线外。 李凤瑶垂下眸子，冷光闪动。 李家已经被逼到弦上，为了保住家族根基，合家族之力努力筹措出六亿，不日就会上萧家做最后谈判。 这一次，是彻底伤了李家筋骨，二流家族的地位也摇摇欲坠了。 要不是萧家打压，他家根本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他也不会在圈子里逐渐沦为边缘人。 萧家，萧吏，拥有的都太多了。 第四二八章 抬举那个村姑了 李家气氛持续低迷。 这些天，家里小辈在家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被长辈迁怒引来一通叱骂。 就连李诗情，这几日都不敢轻易去半月楼。 李家现在的境地全是萧家造成的，哪怕萧家早就已经把她跟萧长山赶出家门断绝了关系，在李家人眼里，他们夫妻依旧是祸害了李家的祸源。 尤其这次萧长山主导的假生产线事件,是李家再次垮塌下沉的导火索。 以至于夫妻俩在大院里遇见人的时候，头都不敢抬。 也是这种时候，两人才终于生出了寄人篱下的凄凉。 李诗情急于打破这种局面跟境地，想将功折罪，让自己跟家里的关系重新回到从前。 李家左厢别院。 这里是李诗情出嫁前住的小院子。 从萧家被赶出来后，夫妻俩就一直暂住在这儿。 “那个叫宋思凝的女学生,我找人调查了一下,是乡下来的。”别院小厅，李诗情坐在红木玫瑰椅上,提起那个女学生时，眼底透出薄鄙，“人长得确实漂亮，一股子狐媚，但是太小家子气，穿的吃的用的在我们家那都是拿不出手的。” “而且那个女学生风评也极差，他们学校网上有人发了帖子，还有照片为证，是个出卖色相被老男人给包养了的！” “你说就这种乡下穷酸，又虚荣矫作的货色，萧吏是怎么看得上眼的一看就是个狐狸精，为了钱什么都能出卖！” “要不是那个逆子不服我管，就宋思凝那样的，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萧长山坐在另一侧，一言不发，听美妇人絮絮叨叨，怒声咒骂。 以前妻子在他眼里,什么都好。 知书达礼,娇柔温婉，说话柔声细气，像个水做的人儿。 现在坐在这里，再听她嘴里诸般谩骂，才发现，原来他眼里曾千好万好的人，竟然有这么刻薄粗鄙的一面。 萧长山两手捂脸，盖住嘴角苦笑自嘲。 或许以前不是没发现，只是那时候被感情蒙了眼，连她的缺点都觉得是好的。 “我爸……是个很精明的人，对萧吏又极为疼爱，萧吏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大小巨细都瞒不过他。”半晌，他才哑声，低低开口，“那个女学生如果真有那么不堪，他早就出手阻拦了，不会到放任到现在。” 李诗情脸色一变，心头发堵,“你的意思是我错怪那个宋思凝！” 以前不管她说什么，不管对还是错，丈夫总会站在她这边。 这还是第一次他反驳了她的话。 习惯了丈夫的顺从，突然遭受一次对方的反驳，让李诗情不敢相信的同时更难以接受。 “怎么，宋思凝那张清纯的脸，把你也给迷惑住了！”她尖锐质问，满脸咄咄逼人的骄横之气。 萧长山沉默片刻，软化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眼下你想缓和跟萧吏的关系，宋思凝可能是唯一也是你最好接近的突破口，你私下里可以看不惯她，但是面子上还是要好看些。否则，二嫂劝你的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过，以后我们会怎么样，就看我们自己的造化。” 提起李家二嫂，美妇人不说话了，脸上蛮横也弱了下去。 萧长山见状，心头自嘲更甚。 他是她的丈夫，但是他说的话她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她心里最在意的是李家，是李家人，哪怕只是嫁进李家的一位嫂子，说的话都比他这个丈夫更有分量。 这一刻萧长山突然觉得好累，是那种由内而外生出来，身心俱疲的累。 “你想怎么做都随你，我没有意见，你自己做决定吧。我再去求见一下最近新锁定的合作对象，看看事情有没有得谈。”说完萧长山径自离开小厅。 而身后美妇人听了他的话，连多问一句都没有。 丝毫不关心他去找人求情会不会受气，会不会受委屈。 李诗情眼下哪里顾得上男人要去干什么，满心思都在她嫂子说的那番话上。 嫂子说的对。 萧吏再怎么说也是她儿子，是她生下来的，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怎么都抹不掉。 萧家以后必定会落在萧吏手里，那她作为萧吏的母亲，理所当然能享受儿子手里的东西！ 如果母子关系再亲近些，消除以前的隔阂，日后她想在萧吏手里要什么，他会不给 以前是她想差了，做错了。 她应该早一点开始修补她跟萧吏之间的关系，也不至于现在一筹莫展，最后还要去找个狐狸精做戏，膈应自己。 想到自己竟然要去跟一个小村姑攀交情，还要对对方表现出友好喜爱，李诗情心里就一阵不甘愿。 抬举那个小村姑了！ 又是一周周末。 离开学校回家前七七寝室三人组，在宿舍里收拾东西边闲聊。 “凝凝，这个周末怎么安排”钱南攸问。 “在家看书刷题，陪太姥爷，跟婆婆他们在家聊聊天，散散步。”七七想也没想顺口就答，这些都是她日常的安排。 “一个周末两天时间，你准备就这么过了，那多无聊啊。”钱南攸兴叹，学霸的世界跟自己果然不一样。 唐棠这时候已经把东西收拾好，抬头道，“我跟南南约好周末去逛市中心的南百超市，听说那里现在还上架有桃溪村的西瓜之王小麒麟瓜，你要不跟我们一块去逛逛” 说到吃的，钱南攸可就来劲了，“凝凝，西瓜之王你知道吧桃溪村特产，可有名了！” 桃溪村这三个字飘进耳朵的时候，七七所有动作就已经停下了，漂亮的桃花眼亮得惊人，“桃溪村的小麒麟瓜卖到京城来了去去去！我跟你们一块去！” 钱南攸跟唐棠对视一眼，两人笑得不怀好意，“赢了五千块的大财主，那些钱还没花完吧” 七七，“……” “宋思凝我告诉你，你可别装傻，当初是谁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赢了钱之后，让我们去小卖部海吃海喝小卖部最后没去吧是你说里面的东西太贵了吃不起，行，你心疼钱，咱们就算了！这次小麒麟瓜你还想跑一个瓜也就是八十块钱，我们两个人就算一人吃一个，总共也花不到两百！你要是还想着逃单，小心我们饶不了你！” 第四二九章 泰丰集团 七七龇出小白牙，笑得僵硬，“请……这次我请……” 心里头为自己当初放下的豪言后悔不迭。 之前她从没去过小卖部，哪里知道里面的东西都贵得离谱。 以前在桃溪村，他们图书馆里太姥爷开的小卖部，一根棒棒糖才一毛钱，跟十几块钱一根的棒棒糖,简直天壤之差价。 吃到肚子最后要拉出去的东西，花那么大价钱谁舍得啊反正她心疼=。= 今天到校门口接七七的依旧是贵叔，开着那辆黑色商务车。 车子应该是刚洗过，油光锃亮的，车身线条流畅，看起来越发低调奢华。 七七钻进车子里,立刻心急开口，喜滋滋的,“阿贵伯伯,我们桃溪村的小麒麟瓜卖到京城来了！家里有没有去买来吃啊” 贵叔从后视镜里瞥了小姑娘一眼，疼爱笑意在眼底掠过，“小麒麟瓜嘛，咱家里有，哪里用得着买你村长爷爷还有陈二伯他们一早托运了一大筐过来，现在客厅里还摆着七八个呢，等你回到家就能让你吃个饱。还有你二伯自家果园种的脐橙，老爷子跟张婆婆也特地给你留了不少，甜的很，周末回校的时候给你带上一些。” 听到家里有村子托运过来的水果跟西瓜，知道村长爷爷、陈二伯以及村里人一直惦记着她，小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傻乎乎的。 “以前咱村里的西瓜八月份就得卖了,没想到现在十月份居然还能吃得到。”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多少年头，种植技术早就改良了，别说十月份，就是大冬天你想吃西瓜，到处也能买得着，傻丫头。” 小姑娘两手抱着驾驶座后座，把脑袋拱过去，“嘿嘿嘿！” “……”贵叔无奈，“坐好，伯伯正在开车呢，把安全带系上，行车要注意安全。” “得令！” 黑色商务车掉头，很快汇入街上车流，消失踪影。 此时学校门口，来接自家孩子回去的豪车阵容里，李家的车也在。 李诗情就坐在车里，亲眼看着那个叫宋思凝的女学生，背着看起来就廉价的小背包，上了路边的黑色豪车，扬长而去。 她心头又是鄙夷又是快意。 鄙夷那个女孩子为了钱做出不齿的事情。 快意自己根本就没有看错人，宋思凝一如她所言，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不要脸的货色。 错的是萧长山，竟然为了这种货色反驳她。 错的是萧老爷子,年纪大了眼力不比从前，任由这么大一个祸害摆在萧吏身边，居然毫无动作。 李诗情一边嗤之以鼻，一边降下车窗，朝逐渐走近的少年挥手，“阿瑶，这边！” 李凤瑶早就认出了自家的车。 “姑妈，今天你怎么过来了”开车门上车，扣好安全带，他笑问。 李诗情低低哼了声，“本来是打算过来跟那个叫宋思凝的女孩子见一见的，可惜她早早上车走了。两百多万的车，也算不得有多好。阿瑶，她被人包养的事情你知道吧” 李凤瑶一愣，继而摇头失笑，“姑妈，这种话不能乱说，宋思凝被人包养的事情并没有实质证据——”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家里能有辆十几万的车已经是顶破天了！要是她家能开得起两百万的豪车，在学校还能被人笑话穷酸，连小卖部的东西都吃不起姑姑知道你人品好心好，但是也不能什么人都维护，容易吃亏的。” “我知道了，姑妈。” 李凤瑶将脸扭向车外，佯装看外面风景，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耐烦。 再回过头来时，眼里的不耐烦已经消失，脸上依旧是温润笑意。 “没想到这种女孩子，我居然还要降下身份来跟她打交道……”美妇人还在嘀嘀咕咕，满心的嫌弃。 李凤瑶提醒了句，“姑妈，你是为了阿吏。” “为了萧吏也不能罔顾事实！真不知道他是什么眼光，连这种人都能看得上。将来萧家交到他手上，萧家老头子也不怕他把萧家给败光了！” 李凤瑶不想再听那些絮叨，不着痕迹岔开话题，“姑妈，家里这个星期情况怎么样大伯苏州厂子那边，货源供应商跟渠道商有重新联系过吗” “联系是联系过，但是那边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萧震是一点退路都没给李家留！这两天你姑父频频往外跑，听说是重新挑中了一家新的合作对象，如果合作能够达成，苏州厂子的亏损很快就能扭转过来。” “新的合作对象哪一家” “七七食品厂，隶属泰丰集团旗下的一家工厂。听说那家厂子大的很，厂里生产的东西销往全国各地，而且有好几款主打食品已经打开了国外渠道，食品厂每年的利润都极可观。最近那家厂子在做整合，有产品外包代工的意向，如果我们家能拿下他们家的食品代工，最多一年时间，就能让苏州的厂子重新盘活，扭亏为盈！” 李诗情哪里懂生意上的事情，这些都是萧长山告诉她的。 她只知道七七食品厂很大很赚钱。 对李家来说，这是一块肥得流油的肥肉。 李凤瑶眉头皱了皱，眼里透出疑惑，“七七食品厂泰丰集团京城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集团怎么以前好像没听说过” “怎么没听说过这个集团名气也是响当当的！十几年前就已经是京城新贵，混到现在称得上是个老牌企业了，在京城的地位比我们李家还要高！你是不是记差了” “我记差了……嘶！”李凤瑶脑袋猛地一疼，脑子里关于泰丰集团的详细资料慢慢显现出来，好像是从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扒拉出来了一般。 他拍拍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确实是记差了。如果能跟泰丰集团搭上线，对我们李家来说确实是好事，不仅是代工厂那边能得到好处，他们集团旗下还涉猎地产及新能源、娱乐等等方面，跟我们李家产业有不少可以挂钩的地方，这些也都能谈合作。” 前提是泰丰集团董事长宋月凉，能扛得住萧家的压力，敢跟他们李家合作。 对李家的前景而言，泰丰会是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李凤瑶抿唇，眼底迸出微微光亮，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这或许，是李家新的曙光。 第四三零章 告诉我孙女，等爷爷来! 七七是回到家之后，才知道家里的产业已经整合，由以前的泰丰地产改成了泰丰集团。 妈妈是执行董事长，爸爸是企业法人。 法人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果公司出什么问题，担风险负责任的人是爸爸。 七七对此没有别的感觉，就觉得自己在无形中，又被爸妈塞了一嘴狗粮。 客厅矮几上,小麒麟瓜已经切好摆盘。 皮薄汁多，瓜囊是漂亮的鲜红色，口感清甜，饱和度刚好。 是她记忆中的小麒麟瓜，一点没变。 还有二伯家产出的脐橙也是优品，橙黄诱人,个头匀称,果肉饱满酸甜适中。 吃到了记忆里的味道，越发想念记忆里的村庄，七七迫不及待给桃溪村那边挂了电话。 小姑娘跟村里的老老少少们好一顿嗨聊。 “七七呀，你狗蛋哥跟华子哥联系你没有他们今年考到京城去了！两人都在京大，一个读商学院，一个念计算机！” 老村长在那边嗓门老大，听得出依旧中气十足，老当益壮。 知道老人家身体好，七七眉眼弯弯。 再听到狗蛋跟华子也在京城的时候，小姑娘更是浑身克制不住的激动欢喜。 “真的他们俩都在京城啊我们还没联系上！村长爷爷，他们两个有没有电话呀你把他们的号码给我，回头我打电话找他们去！” 傅老爷子、张细凤、傅燕迟跟宋月凉等人，都坐在一旁听着小姑娘说电话。 开的免提，方便大家一块聊天。 得知两个小子在京城，便是张细凤，苍老面容也溢出亮色来。 村里那些孩子们,她也都是当成自家小辈来看待的。 “到时候联络上了,把两小子叫家里来,我给他们做好吃的。那两个调皮蛋,现在该是大小伙子了。” 傅老爷子笑道,“华子跟狗蛋来了，以后有两个哥哥撑腰，咱七七更加无法无天了。” 贵叔皱眉，“老爷子，咱七七有无法无天的资本，但是她从来没有无法无天过，乖着呢。” “……我自己小外孙女我能不知道还特地提醒我一着，生怕谁不知道你护短似的。阿贵啊，虽然说你五十多了，但是看着倒也不显老，你要不给自己找个老伴——” 贵叔不吭声了，直勾勾瞪着老爷子瞧。 这老顽童越老越皮。 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戳他肺管子。 他一个人逍遥自在好的很，压根从来没想过那些事儿。 谁要给自己整个老伴管东管西啊！ 矮几旁响起一串闷笑。 连电话那一头，都响起了起哄的笑声。 贵叔泰然自若抬眼望天，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挂断电话后,看着新拿到的两个号码，七七唇角轻弯,“铁军哥跟华子哥也来京城了,现在就差爷爷跟奶奶他们暂时没有消息。爸爸，妈妈，小叔有没有提起过爷爷奶奶的近况七七也想他们了。” 傅燕迟伸手揉揉女儿小脑瓜，“放心，爷爷奶奶也会过来的，我们一大家子总有一天会团聚。” 宋月凉则捏了捏女儿白皙小脸蛋，“前几天我已经跟你董姨联系上了，咱们熟悉的人正在一个一个融合过来，大家团聚的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七七重重点头。 十六岁的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依旧如小时候那般无邪纯净，漆黑莹亮的眼眸不掺半点杂质。 这边七七在想念爷爷奶奶，浑然不知在时空的某个角落，她想念的两个长辈正在炮轰不值钱的小叔。 “脑子怎么长的去一趟那边，两手空空回来，连个相片都不知道拍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机灵的时候抖机灵，我生你有什么用！” 燕家别墅大厅，燕希一脸苦逼。 他今天刚回来，进门后凳子还没坐热，就被老头子开喷了。 足足半小时，愣是没能插上一句嘴。 好容易老头子骂累了，停下来喝口水的功夫，燕希赶紧开口替自己叫屈。 他从口袋里掏出源时空京城买的超前卫新手机。 薄的跟卡片一样，半个手掌大小。 这东西要是在2003年放出去，能引起世界轰动。 “爸，妈！不是我没拍相片，我拍了！可有什么用这东西我自己用的时候还好好的，可一到你们跟前它就不整活啊，它死机啊！” 燕希是真的冤，冤死了都。 谁知道为什么这鬼东西只要一拿到爸妈面前，就跟死物一样，怎么按它都不亮。 用不了！ 但是只要一离开爸妈视线。 嘿！它就活了！ 燕淮杵在沙发上，脸色黑沉沉的，浑身冒黑气。 大佬想不通，为什么连这个没用的儿子都能跟小孙女联络上，他这个做爷爷的偏偏穿不过时空壁垒 是首富没资格 还是他燕淮够不上档次 简直离大谱！ 人家撒网网的是大鱼。 他这么大一条鱼等在这里，要头脑有头脑，要财富有财富，凭什么不捞他过去 孟静娴看看满身怨气的老伴，又看看满面冤屈的儿子，脑壳疼。 她只是个小妇人，除了相夫教子，别的也不会。 “燕希，要不你再飞去七七那边一趟既然手机照出来的相片到我们跟前打不开，那你就找个画师，直接画一幅像，画在画纸上带过来，这样我们总能见着了吧” 燕希，“妈，哪有那么轻巧。说不定到时候画纸带过来，一到你们面前就自动焚烧了呢” 燕淮，孟静娴，“……” 半晌，烟大佬终于冷静下来，理智回笼，抛掉了无能狂怒，“你哥跟嫂子在那边事业根基稳下来没有不管在哪个时空，首都地界都不是好混的，有钱有权才能挺直腰杆说话。七七刚到那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你回头离我远点，找个地方打电话给七七问问，看有谁欺负她了，把名字记下来！告诉我孙女，等爷爷来了，爷爷挨个给她找场子！” 燕希，“……” 爸，你还是再冷静冷静。 “爸，你跟我妈现在虽然过不去，七七也还有我不是她要真被人欺负了，我去给她出头！” “指望你出头，动手揍人吗那是最低级的办法，庸俗！没脑子！” 燕希不冷静了。 这个儿子还能不能当了 放个屁都是错的 燕家二哈眯起长眸，心里悄悄阴暗。 他一定绝对回头就飞去那边京城。 老子欺负他，他就去揍他最喜欢的儿子！ 还能找不着地方出气了 呵！ 第四三一章 只能有一个首富，姓燕! 入夜。 燕家别墅二楼书房。 燕淮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孙女高二入学时的照片。 照片上，绝丽少女面容还稚嫩，笑起来娇娇软软的，黑眸澄净。 “又在想七七了”孟静娴端着刚煮好的参汤走进来，将汤盅放在桌上，转而走到丈夫身边,低头跟他一块，看照片里的可人儿，“燕希说，七七去了那边，还是十六岁，样子跟年纪都没变。” “可是我们又老了两岁了。你看看我,白头发比前年多了许多，是不是”燕淮拇指怜爱抚过相片,眼底掠过遗憾跟难过,更有愧疚，“阿娴，我不是个合格的爷爷。七七在惠城长到十六岁，我拢共就没见过她多少回。一天天的，不是被这个事情绊住就是被那个事情绊住，大半人生都献给家族跟公司了，就连她受伤住院，我都没办法去陪她。孙女对我，还没有对阿贵亲近。” “一把年纪了，还跟阿贵比这个。”孟静娴嗔道，“七七是你亲孙女，血缘关系就亲时在外面跟个打不倒的铁人似的，回来了怎么开始伤春悲秋了以后见着七七了,我就跟七七说，你爷爷搁家里置气吃醋。” 燕淮抬头，“哪学的爱告状的毛病” “七七教我的，你要找咱孙女算账” “……”这妇人,越来越能拿捏他了。 把相片小心放好，燕淮拿过参汤，一滴不剩喝完。 他还想再见乖孙女，一定得有个好身体，要长命百岁。 总能等到的。 七七打出生起就吃了那么多的苦，他这个爷爷在，才能好好护着她，不让她再受丁点委屈。 指望谁他都放心不下。 至于两个儿子，燕淮压根没往心上放。 跟心肝肉乖孙女一比，那两个东西就是留着没用弃之也不可惜的芝麻。 翌日。 燕淮精神抖擞下楼，手里还拿着一份昨晚连夜写出来的公司年度计划。 听说那边首都也有个首富，姓萧的。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以后他过去了，就只能有一个首富，姓燕。 不是第一名，不够给他孙女撑腰。 “董事长。”看到他下楼，祥叔立刻迎了过去，汇报，“刚接到萧老爷子电话,邀您参加下月十号的私人小宴。” “拒了。”燕淮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什么萧家老爷子，没听过。 阿祥跟了他几十年,也老了,脑子有些糊涂了。 这几年京都的私人宴会，他已经极少参加。 要请动他，得有足够的面子。 寻常人电话都打不到燕家来。 “董事长，”祥叔紧跟男人步伐往外走，无奈劝道，“萧家老爷子极少办宴，平时也只跟入得了眼的人小聚，有资格得到他邀请的，全是政商两界巨擎。萧家毕竟是京城首富，这个面子，可以给。” 燕淮停下脚步，眯眸，浑身强势气息让人不敢迎视，“你说谁是京城首富萧家” 哪个旮旯角落冒出来的货色，敢摘他头顶皇冠 片刻，燕淮眯起的眸子逐渐睁开，神色深沉莫测，“你说萧家，京城宴会地点在哪” “香山小筑。” “参宴的人都有谁” “一流望族莫家老爷子、寰宇国际董事长岑宇、市议厅秘书长方克回、下任常委候选龙茂先。” 明明陌生的名字，与之相关的详细信息却在脑海中一一展开。 燕淮大笑，“应邀！” 祥叔，“……”董事长今天格外神经质，让人心头惴惴。 下一瞬，祥叔眼里神经质的董事长，掏出手机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嗓门高得出奇，“七七！我是爷爷！爷爷来了！” 至于被摘下的皇冠，燕淮暂时放到一边，跟孙女联系要紧，至于别的，多的是时间拿回来！ 今天周六。 七七按照正常作息起床，吃过早餐，准备陪太姥爷和婆婆一块到小区公园打打太极。 跟两个舍友约好逛超市的时间定在下午，时间充裕得很。 结果两老一少还没出门，惊喜就来了。 最后所有计划通通取消，七七跟着婆婆还有贵叔一道准备水果，烧茶，定中午菜色。 一家子忙得团团转，满屋子的喜悦气氛。 只有傅老爷子独自坐在沙发上，稳如老狗。 抢宝贝的坏东西又要来了，唉！ 燕淮来得很快，但是从燕家别墅到王都别苑，也花了一个半小时。 同来的还有孟静娴跟燕希。 进门后，燕淮先把孙女上下左右打量了十几分钟。 大掌抚着孙女小脑瓜，燕淮含笑，眼底隐有泪光，“认真算下来，得有三年没见了，看照片的时候不觉得，原来我们七七长这么高了啊。” 在那边时空，最后一次跟孙女见面，是孙女考上高中入学。 那时候他亲自飞了一趟惠城，把孙女送进学校。 彼时哪能想得到会发生穿越时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总想着等手头上这点事忙完了就去看小孙女，等着等着，孙女没了，找都没地儿找去。 七七挽着男人手臂，脑袋亲昵依偎。 三年啊。 爷爷比上次见面老了许多，最明显的是两鬓白发，已经几乎全白了。 “爷爷，七七不算高，你看，这么高了还是只到爷爷肩膀。”她仰着小脸笑言，眼里尽是对长辈的亲近孺慕。 “所以七七不管什么年纪，在爷爷眼里，都是小孩子。”屋子里，回荡男人明朗笑声。 燕希已经在一旁沙发瘫着了，白眼翻得又大又正，“这老头子，只有见到七七才会笑。” 傅燕迟，“要是爸对你这么笑，你不一定遭得住。” “那是，他要对我这么笑，我拔腿就跑，背后肯定没好事。” 孟静娴跟张细凤坐在一块，脸上挂着无奈笑意。 这一刻，跟亲人重新相聚，所有人心头都是激动喜悦的。 要说的话太多太多了，就算是孩子们的玩笑吐槽，于此刻听来也无伤大雅，增添气氛。 “爸，先过来坐下，吃点水果喝口茶。我们坐下来慢慢聊，今天周末，七七一整天都在家。”宋月凉把烧好的茶端出来，顺势提醒还杵在大门口连地都忘了挪的一老一少入座。 傅老爷子哼哼，“他爱站那就让他站着呗，家里地方小，也没他能坐的地儿。” 燕淮拉着小孙女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老爷子旁边，跟他紧挨着，“有地儿，这里坐着正好。” 老爷子握手杖的手蠢蠢欲动。 第四三二章 萧家老头的孙子，叫什么名字? 这个周六的上午，七七一大家子尽兴聚天伦。 作为新时空初来乍到并且了解实情脑子清醒的人之一，燕淮最关心的，还是孙女到了新地方新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贵族学校最醒目的是贵族两个字。 如果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在这种学校里,只能成为边缘人。 被人瞧不起。 “爷爷，我们学校挺好的，没人欺负我。再说学校就是读书学习的地方，我好好读书，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没道理欺负我啊。”七七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隐去,说话只宽长辈的心。 而且在学校经历的那些事情,也没有值得说道的地方。 在她看来,不过是心智还没成熟的少年人意气之争，年少轻狂罢了。 以后长大了，出了社会，再回头去看那时候的事情，大抵不过付之一笑。 燕淮不动声色嗯了声，“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也要平常心相待，不要把还没发生的事情过早扛到肩上，增加自己的压力。你想要做什么，爷爷以后总能帮你，你爸爸妈妈叔叔也会帮你。爷爷希望你的学生时代，是轻松、向上、充实的。” 有恩当报。 但是报恩也要徐徐图之。 七七知道爷爷的意思，用力点头，眉眼轻弯，“爷爷,七七明白！” 午间,等两个年纪最长的长辈跟七七相继午睡，燕淮跟儿子儿媳几人移驾书房,开始相互交换信息。 以前燕家别墅在京郊阳山,现在也在京郊，但是却不是阳山，而是饶山。 距离市区半小时路程。 燕氏财团在京城的地位，依旧处于金字塔顶尖。 跟首富萧家相差无几。 萧家胜在人脉深广，不管商界还是政界，都拥有无数护拥，萧老爷子手段锐进，威名赫赫，在京城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燕家财力十足，但是处事低调神秘，明面上逊萧家一筹，然燕氏在京城却是首屈一指的老牌隐藏世家，底蕴深厚，无一可匹。 得到这样的结果，燕大佬勉勉强强满意。 初来乍到嘛，不急。 至于宋月凉跟傅燕迟手里的产业，在京中也不可小觑。 足以在各强企中排名前十。 这是燕淮最满意的一点。 他儿子儿媳有能力，中用。 听说萧家那老头,膝下只有一子，还是个眼高手低脑子进水的,因为太废,已经被赶出萧家，断绝关系的申明都登报了。 如今萧家老头底下只剩一个刚刚成年的孙子，等于刚断奶，以后会有什么造化远是未知之数，跟他儿子儿媳压根没得比。 小辈争气这方面，他燕淮完胜。 “萧家那些优势，对我们燕氏来说不成障碍，我们整体形势比他家强，把他们压下去只是时间问题。来都来了，总要争个第一给七七当底气。”把手里整合的所有新资料粗略阅览一遍，燕淮坐在办公桌后唯一的老板椅上，随口问道，“七七要报恩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萧吏。” 燕淮一顿，缓缓抬眸，“萧家老头的孙子，叫什么名字” “萧吏。” “……” 燕希乐了，“爸，跟萧家争第一不是不行，就是，争不到手丢人，争到手恩将仇报。你说咱争还是不争” “争不争另议，但是揍你，现在我就能动手。” 书房隔音做得不错，燕希在里头鬼哭狼嚎半天，都没吵醒外面午睡的人。 这个周末七七过得开心，周末下午回学校的时候，特地带上了两个小麒麟瓜，一袋子脐橙，用作对两个舍友爽约的赔礼。 踩着落日余晖走进校园，小姑娘脚步轻快。 绑在脑后的马尾辫，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连头发丝都透出快乐意味。 萧吏晚她一步到校，刚好走在她身后。 看小姑娘左手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右手一个沉甸甸的袋子，背上还背着个黑色小背包，大包小包把两只小手挂的满满当当，跟只努力驮货的小骡子似的，竟然觉得挺有趣。 时间还早，不急着赶去教室，他干脆缓了脚步，慢悠悠跟在小姑娘后头。 天边夕阳已经快要没入水平线，晚霞紫光于此刻看来有些黯淡清冷。 秋风卷来时，犹带着一股萧瑟。 明明是会让人心头落寞的场景，萧吏看着前方小姑娘晃动的马尾辫，却生不出半分往日寂寥冷清。 深秋时分，漫天晚霞下，校园安静的走道上，少年少女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步调疏懒，一背影欢快。 落在旁人眼里，竟然有种分外的和谐。 国际中学女生宿舍跟高中教学楼分在两个不同的方向。 李凤瑶在往教学楼的半道上停住了脚步。 大路靠围墙一侧是柔软的景观草坪，草地已经褪去翠色，显出枯黄。 路的另一边种着法国梧桐，以此跟中间的篮球场隔开。 地上飘零梧桐黄叶，空气中散发着淡淡梧桐清香。 李凤瑶站在梧桐树下，往球场对面另一个方向看去。 对面那条路通往学校女生宿舍。 娇俏绝丽少女，丝毫不知道自己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走路也认认真真十分专注，目不旁斜。 她身后，慵懒少年依旧不远不近的跟随，不知道是忘了应该转道避嫌还是就想这么跟着。 即便距离很远，李凤瑶也能从少年的姿态中感受到他浓厚的兴致。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乐此不疲。 心里不藏事的人才能这么轻松，才有这种闲情去做那么无聊的事。 李凤瑶不行。 他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情。 这个周末李家的氛围很不好。 跟泰丰集团的接触不得进展。 对方负责人甚至连面都没露，根本没有给机会李家进行自荐，更别说洽谈达成合作。 李凤瑶这时候才惊觉，有些事情自己太过于想当然。 你看到的机会不是你想要就能拥有。 今天晚上就是最后期限，萧家给李家的最后一天。 如果今晚李家还没把补偿奉上，之后的事情就再没有转圜余地了。 想到家里东拼西凑，最后还许出了不少东西才勉强凑齐的六亿，李凤瑶捏紧拳头，再看少年的目光，沉暗冰冷。 第四三三章 那个叫萧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 七七直到进了女生宿舍大楼，都没察觉到身后有个人伴了她一路。 寝室里，钱南攸跟唐棠已经到了。 看到她走进来，两人故意虎着脸，用目光对她行凌迟之刑。 “宋思凝，你又食言了！”钱南攸张牙舞爪，呲牙凶巴巴。 唐棠两手抱臂,上前充当拦路虎，一本正经，“这次如果补偿不到位，你看着办吧，是双拳敌四手还是单人一挑二” 七七立刻把两个袋子举到面前，恭恭敬敬双手奉上，“小的赔礼，请二位大人笑纳！” 俩舍友装模作样,一人一个袋子拎过去，片刻后双双发出欢呼声。 “呀，这脐橙品相不错啊” “还有小麒麟瓜！两个！” “凝凝，上道！这次表现不错，放过你了！” “等会，我这有水果刀，立刻开个瓜解解馋！” 小小寝室里笑声一片，气氛独好。 空气中清甜的西瓜香味往外四溢。 钱南攸跟唐棠馋小麒麟瓜很久了。 八十块钱一个的瓜，她们也不是想吃就舍得买的。 两人家里虽然不算顶顶差，但也只是小资家庭，每个月的伙食费都有数，不能随意乱花。 这次本来已经约好了一块去逛超市，结果因为七七临时爽约,两人登时也没了闲逛的兴致，便取消了逛街的行程。 没想到晚上回宿舍，竟然有一波小惊喜。 “凝凝,你不是说这两天你有事没办法出去闲逛了吗这瓜是你特地跑去买的有心了有心了！你承诺咱胡吃海喝的事情算揭过去了！”钱南攸吃得满嘴瓜汁，圆眼眯起，一脸餍足。 唐棠也道,“其实我们就是跟你开个小玩笑，你这么正式倒弄得我们不好意思了。麒麟瓜贵不说，这些脐橙也不便宜吧凝凝，你那些钱能攒着点就攒着点，别乱花，万一遇上什么急事的时候，还能有一笔钱应个急。我跟南南没那么小气。” 七七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把身上小背包拿下来抱在怀里，笑道，“这些没花钱，都是村里长辈给我托过来的，你们忘了我从什么地方来的了桃溪村，我老家。” 提起桃溪村三个字，小姑娘下巴抬得高高的，很是自豪。 钱南攸跟唐棠愣了愣，这才想起被遗忘到角落的事情来。 “对啊，校园帖上有人拍过你的个人资料，上面写着呢,你从桃溪村来的！哎呀,我们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行啊凝凝，你就是那只传说中长在瓜田里的猹吧” “瓜田里的猹不至于，就是村里西瓜成熟的时候，我家的瓜总吃不完。”小姑娘咧嘴，得意又嘚瑟。 因为婆婆没种西瓜，所以每年西瓜成熟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的便都会留下几个往篱笆小院送，生怕她没得吃。 你两个我三个，每次都能把家里四个房间床底下堆得满满当当。 确实吃不完。 “下次暑假我跟你回桃溪村，我要吃最新鲜的瓜！” “我暑假有空，可以预约。” 三个小姑娘嘻嘻哈哈一阵，赶在晚自习铃响之前赶往教室。 这期间七七始终抱着那个黑色小背包。 “你藏的什么呀抱的这么紧实”钱南攸好奇，探头想往包里瞅瞅。 小姑娘立刻抱着包避开，动作护的不行。 唐棠伸手把还要往前拱的笨蛋给拉了回来，“好奇心那么重干什么看凝凝这架势，包里东西肯定是给萧吏的。” 被人一语道破，七七小眼神心虚乱飘，白皙脸蛋浮上可疑红晕。 顶着两室友戏谑的目光，上了教学楼二楼后，七七先往一班教室跑。 在一班教室后门，探出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往里瞄了一眼。 在那个位置看到少年身影后，从小背包里摸出一个透明食盒，七七飞快冲进教室，把小食盒放在少年课桌上，又飞快溜走。 速度快得少年只能捕捉到一缕残影。 “做贼呢，这么心虚”少年嘴角抽抽。 回头看着面前透明食盒，里头装着的是已经切好的西瓜。 去了皮，鲜红的瓜囊被分成大小匀称的小块状，码放整齐，瓜肉上还贴心的插了几根牙签，方便吃又不会弄脏手。 “吸溜！哎哟，转学生送的西瓜，没吃心里就已经甜了！”宁子吸溜口水，兴冲冲催促，“快打开给兄弟尝两块！” 萧吏掏出手机，当场给宁子转账一百块，“小卖部有卖，想吃自己买去。” 宁子，“……”我缺的是这一百块吗 萧大少已经打开食盒，用牙签戳了瓜肉，一口一块往嘴里送。 顷刻去掉大半盒。 期间眼角都没往宁子瞟半分。 一盒满满的西瓜肉，落到大少肚子里，不过几分钟时间。 身为同桌，作为兄弟，宁子有幸闻了个味。 一班其他同学亦然。 瓜已经全吃完了，但是空气里清香微甜的西瓜香味迟迟未散，勾起不少人肚子里的馋虫。 以至于小卖部里每天少量上架的高价西瓜，在这天晚自习课间快速被人抢购一空。 少不得有人把转学生给萧吏送西瓜的事贴到校园网。 经过一段时间洗礼，如今整个国际中学的学生，再看到校园网头条的时候，竟然已经有了种波澜不惊的感觉。 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转学生给萧吏送了西瓜，萧吏一整盒全吃光了吗 这算什么，不惊人。 比不上萧吏把自己课桌书本让给转学生轰动。 比不上萧吏亲自给转学生买零食戳人眼球。 比不上萧吏为了救转学生拿自己娇贵身体当肉盾，让人艳羡又腿软。 新帖子的第一个评论，简单直白，直击核心。 1l:萧吏太子爷，宋思凝太子妃，实锤锁死了！ 王都别院。 某单元十八楼大平层书房里。 燕大佬刚刚登录上京都国际中学校园网，点开了飘红的第一个帖子。 锐利眼眸眯了又眯，最后更是从衣兜里掏出老花镜挂在鼻梁上，重新把下方最醒目直白的评论看了好几遍。 危险气息一点点从大佬身上外溢。 他指着那行评论，问围在桌边的傅某宋某燕某。 “我看错了还是上面写错了太子爷太子妃” “报恩还要把我孙女搭进去那个叫萧吏的吃了雄心豹子胆！” 书房里飓风过境，摧枯拉朽。 国际中学高二一班教室里，刚吃完西瓜没多久的少年，阿嚏、阿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少年摸摸鼻子，皱眉下压，“今天是不是忒凉了点” 第四三四章 可以称王的人物 宋家刮了场风暴。 宋月凉跟傅燕迟两人罕有的情绪外露，黑着脸。 刚穿过时空那会，两人要忙着熟悉社会环境重启事业版图，加上处理手头诸多琐碎事情，以至于忽略了七七在学校的情况。 加上两个时空之间有时代鸿沟，初来乍到，两人都没能及时与时俱进。 压根不知道如今的学校竟然还有校园网这种东西,否则，他们哪能安静到现在。 最后还是长辈发现了问题，更显得他们对女儿失责。 “好在七七心思纯净，一门心思要报恩，没有往那方面想。”这是傅燕迟唯一庆幸的。 宋月凉却不如他乐观，“三人成虎,有些事情听着听着,就会变质。七七如今是没往那方面想，但是她对萧吏的信任和依赖,远比我们能想到的还要浓烈。而且我们疏忽了很多事。” 最疏忽的地方，是女儿在学校明明受了很多委屈，他们却毫不知情。 校园网的帖子上，竟然有人造谣女儿出卖色相被老男人包养了！ “老男人”贵叔气得勃然变色，在几个上司面前还不敢发作，因为他是害得七七被非议的对象。 简直离大谱！ 他明明只是个司机！ 燕淮这时候已经把网上所有跟孙女有关的帖子全看完了，摘下老花镜，目光冷沉，“十二月七七生日那天，办个晚宴，邀请京城各大家族子弟参宴，给我孙女庆贺生日！” 这种破谣言,最好的澄清方式就是展现家族财力背景。 他燕淮的孙女，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她摘！ 包养 怕你脸皮受不住那么多耳光！ 燕希在旁举双手赞成，“这个主意好，我们家小公主的身份,用不着故意藏着。有些事情不能太过低调，像七七这次，就是因为太低调才白受了那些委屈。” 宋月凉跟傅燕迟点头，同意这个提议。 女儿身份曝光实则有利有弊，但是就目前而言，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翌日，一则消息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引起诸多豪门世家关注。 并在短短时间里刮起旋风。 京城最低调的老牌豪门燕家，将在十二月办一场晚宴，届时会邀请各个豪门子弟参宴。 对此，各大世家豪门议论纷纷。 “燕家低调了几十年，以前从来没有公开办过宴会，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大动作，一反低调神秘姿态，背后肯定有原因。” “消息是燕家放出来的，已经确定过了。要说原因，不是明摆着的吗燕家要给自家小公主办生日宴，应该是要把家里成员公之于众了。” “燕淮是只千年老狐狸，他做事绝对不能只看表面，给他小孙女办生日宴恐怕只是其中之一,我猜测，燕家是要出世了。” “嘶！燕家要出世,那京城得变天啊！到时候京城首富是谁还真不一定。萧震性子向来霸道，能眼睁睁看着燕淮出来跟他争天下” “我倒希望这个猜测成真。萧家这么多年一家独大，下面多少豪门世家被压着出不了头他那个孙子更是被他惯得嚣张跋扈无法无天，谁都不放在眼里。也是时候，让萧家感受一把压力了。” “燕、萧两家的产业都极为庞大，难说谁更胜一筹。燕家如果真的出来，到时候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 各大豪门世家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李家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从知道燕家有可能要出世的消息之后，李家老爷子就坐不住了。 找时间召集了家中小辈商量大事。 萧长山看到李家四房人齐聚半月楼，就知道是有大事要商量，下意识的想加入参与。 李老爷子拍拍他肩膀，无奈叹息，“长山啊，泰丰集团那边还需要你去继续帮忙接洽，这也是我们家要紧事之一。你在京城面子比你几个舅哥要足，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这么受累，老是往那边跑。但是这件事情确实耽搁不得，你先过去吧，其他事情等你回来了我再跟你说。补偿给萧家的六亿已经把我们家掏空了，再找不到出路的话李家真的要扛不住了，唉。” 萧长山心里是不太舒坦的，李家大事竟然不让他参加，这不是把他当成外人吗 但是李家老爷子把六亿的事情一拎出来，他心里又浮出心虚跟内疚，哪里还有什么不满，二话不说就往泰丰集团跑。 把李家掏空的是萧家，是他亲爸跟亲儿子。 要是李家没把他萧长山当成自己人，能甘愿自损根基出这个钱 李老爷子看着男人匆匆离开的背影，淡淡收回视线。 这次李家自家人齐聚一堂，李老爷子也不拐弯抹角，直切核心。 “我们李家不比以前了，现在堪堪吊在二流家族尾巴上，燕家的宴会恐怕我们拿不到邀请函。” 李老爷子环视面前一众小辈，眼露精光，“离十二月还有一个多月，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其他事情可以暂时放下，去想办法，无论如何都要拿到燕家的邀请函。只要能出现在燕家宴会，我们李家在京城就还能保有一席之地。” 李择业等人却不敢抱有乐观态度，“能参加顶级家族的宴会，对我们家提高名声跟地位有好处，这一点我们当然清楚。但是燕家的邀请函可不是那么好拿的，那是燕家，不是什么其他一流二流家族，想要去参加宴会的各大家族现在就已经开始抢破头了，我们李家有什么优势跟别人争根本就争不过，没得抢！” 李老爷子目光沉下来，声音冷硬，威慑力乍现，“如果那么容易，我还招你们回来干什么，就是因为难，才叫你们去想办法！” 顿了下，他继续道，“燕家的背景跟实力，你们这些小辈还是比不得年长的人清楚。燕家掌权人燕淮眼光老辣心机沉稳，其家族底蕴更是我们想象不到的深厚，他站出来是可以跟萧震那个老东西并称双雄的人物，是能称王的！也是京城里，唯一能跟萧震一拼的劲敌！” 李择业跟李择邦等人相觑一眼，依旧有疑惑，“爸，就算燕淮跟萧震能够一拼又怎么样能走到那个位置的人绝对不是傻子，好端端的，燕淮家凭什么去跟萧震为敌” 第四三五章 得燕家小公主，得半壁江山 被小辈反诘，李老爷子没有生气，反而露出莫测笑容。 他开口，把原由一一道来。 “燕家虽然强盛，但是他们家族新生代人丁却不旺盛。” “虽然燕家家族信息一直封锁得极为严实，资料极少外泄，但是有心打听还是能探听到一点消息的。” “燕淮膝下只有两子,至今没有人见过他两个儿子长什么模样，他们也不曾在燕家旗下产业露过面，不过这不重要。最重要的一个消息是，燕淮心里最疼爱的人并非两个儿子，而是他唯一的孙女。” “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啊，从出生起就什么都有，人间富贵花。早年传出他有了个小孙女的时候,京城就曾经有人戏言,日后如果谁能得到燕家小公主，就等于得到京城半壁江山，一跃能跟萧家并驾齐驱，一竞雌雄！” 听老爷子说到最后一段话，李家四房人齐齐精神一振。 老爷子话里潜在意思是，如果李家能得到燕家小公主，只要她肯替李家开口，燕淮未必没有可能帮李家对付萧家！ 李择业急声道，“爸，燕家那个小公主多大年纪现在人在哪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燕家对非常注重家族隐私，对家族成员的资料保护尤为严密。尤其是他们家小公主，外界更是探不到半点信息。只知道他那个小孙女今年大概是十六七岁,正在读高中的年纪。至于人在哪，就得花心思继续去查了。” 李家老爷子精明目光再次扫过一众小辈，跺了下手杖，咄的声响让人为之一肃。 “所以今天我才叫你们回来，让你们想办法去弄到燕家宴会的邀请函。燕家这次举办宴会广而告之,放话要邀请各世家子弟前往参宴,明面上是替他家小公主庆祝生日，但是在我看来这只是表面原因之一，背后更深一层的原因，是燕家要在世家才俊里面挑人了。” “爸，你的意思是燕家要给小公主选婿！” “这只是我的猜测，未必准确，但是燕家明说要邀请各家年轻子弟参加宴会，这一点确实值得深思。” 虽然只是老爷子的一个猜测，但是也足够令李家人振奋。 他们家也是有年轻后辈的。 倘若他们家小辈能得到小公主的青睐，那么李家就必定能获得燕家撑腰，到了那个时候，半个京城都是他们李家的，还怕什么萧震！ 这对李家来说太过诱人了。 就算退一万步说，小辈们最后没能雀屏中选，至少也有了可以跟燕家小公主打照面、混熟关系的机会， 哪一点都是好处！ “爸，我们现在就出去想办法,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给家里拿一张邀请函回来！” 李家为了一张邀请函,倾巢而动。 在京城，李家也算得上是个大族。 人丁兴旺。 李老爷子膝下四子一女，除了嫁出去的女儿之外，四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每一房都有男丁，且还都在能跟小公主匹配的适龄范围之内。 是以，每一房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此时，萧长山已经再次来到泰丰集团一楼大堂。 消息上报到宋月凉那里时，她正在董事长办公室里审核批阅策划。 “又来了，这已经是第几次找上门来了”把刚批复好的文件交到新秘书手里，宋月凉神色淡淡，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跟反感。 “已经是第八次求见了，还是为了李家来求合作。”新秘书叫董欣，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黑色职业套装，头发盘成髻，看起来干练利落。 身为秘书，熟悉商圈各大佬资料、对豪门子弟能认个脸熟叫得出名字，也是必备技能之一，萧长山她自然是不陌生的。 首富萧震独子，以前也曾经满身鲜花跟光环。 可惜是个不争气的。 宋月凉沉默须臾，启唇淡道，“让他上来吧。” “好，我去接他上来。不过身为秘书，我有责任给董事长提点建议，李家不是个好的合作对象。” 这一板一眼的态度倒有些跟陈默相似，想到故人，宋月凉神色些许缓和，“我心里有数。” 泰丰集团商业大楼在商业中心稍边缘的位置，十二层的独栋大楼跟周围其他的高楼大厦相比并不起眼。 但是泰丰两个字，却绝对不容人小觑。 跟在秘书身后，坐电梯直达十二楼，往董事长办公室走的时候，萧长山激动得手发抖。 这是他第八次来求见了，原本以为又要无功而返，没想到竟然等到了宋月凉接见。 总算是拨开云雾，柳暗花明了！ 董事长办公室布置简洁大方，灰色系冷调，给人一种沉稳肃正之感。 办公室一角的真皮沙发上，萧长山跟宋月凉相对而坐。 看着面前美丽明艳的年轻女人，萧长山心里还有些不敢相信。 泰丰集团董事长宋月凉的名头跟事迹他是听过的，只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没想到会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年轻。 “宋董，感谢你这次肯拨冗见面，你贵人事忙，我也不敢耽误你的时间，我就把来意开门见山直接说了吧”萧长山小心斟酌语言，同时又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个精明强干的形象跟气势。 宋月凉眉头微挑，扬唇笑了下，“萧先生的来意我知道，秘书跟我说了，你是来替李家求合作的。听说李家在苏州的代工厂因为发生了些事情，以致元气大伤，急需拿到合作，以求能够重新盘活。” 萧长山没想到对方对苏州厂子的事情竟然了解的这么清楚，显然对方见他之前，也特地对整个事情做过了解。 他有些讪讪点头，“厂子是发生了些事情，不过那都是意外，本来根本就落不到这个地步，是我爸对李家故意打压……不过宋董放心，李家在苏州那边的代工厂，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很有口碑的，不管是生产线还是员工的工作态度以及效率，各方面都很有保障。听说泰丰集团旗下的七七食品厂有将食品外包代工的意向，我萧长山敢担保，苏州代工厂一定会是宋董最好的选择！” “哦萧先生拿什么来担保据我所知，李家苏州的代工厂此前并不归萧先生管，甚至你连工厂都没去过。这样也敢夸夸其谈，说你来担保如果我真的跟李家合作，最后供出来的产品没有达到我的预期，这当中造成的损失谁来承担是李家还是你或者说你觉得你头上顶着的萧字，仍然足以为你讨到情面” 第四三六章 爱屋及乌，护短 萧长山脸色涨得通红。 宋月凉似没看到他的难堪，神色始终疏淡，保持着公事洽谈该有的客套与距离。 “萧先生，你别怪我说话直白，在商言商。虽然你曾经是萧家人，但是在事业上确实没有建树，也没做过什么能让人刮目的业绩,所以你的担保，没办法取信于人。泰丰暂不考虑跟李家合作，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了。” “宋董！”萧长山握拳，竭力压抑心头羞愤，他好容易才见到宋月凉，不能这么轻易就被打发了回去。 他不甘心功亏一篑,“宋董，是,我萧长山在事业上刚刚起步，确实还没有做出什么亮眼的成绩，但是像你说的在商言商，这次想跟你合作的不是我萧长山，是李家。李家在京城以前也是显赫一方的，要不是被人故意打压，现在依旧是一流豪门。以李家的身份地位跟商业成就，足以跟泰丰合作！” “李家以前如何是以前，不管任何原因，也改变不了如今落寞的现实。泰丰集团蒸蒸日上，想要求合作的豪门大家比比皆是，我为什么有更好的合作对象不选,反要退而求其次合作李家行商可不是扶贫。再退一步说，李家想求合作，该是李家负责人亲自来谈，而不是只叫一个外姓人来当说客。我看不到李家半点诚意。” “我是李家人！” 宋月凉眸色轻敛，嗤地笑开来,笑意泛冷，“萧先生这话真有意思，出生起就金堆玉砌，享尽富贵荣宠，这些，是李家给你的萧老先生一辈子英明，威震四方，这辈子唯一的败笔，就是养出条白眼狼！” “董欣，送萧先生离开！” 萧长山是被轰出泰丰的。 离开的时候，无比狼狈，难堪至极。 如果说一开始宋月凉还对他保有一丝客气，那么到最后，已经是毫不掩饰对他的不齿。 没错，是不齿。 站在泰丰商业大楼外，屈辱依旧不断在心头滋生攀爬。 这一刻萧长山终于真真切切意识到，没有了萧家当靠山，他在别人眼里，当真什么都不是。 泰丰顶楼,董事长办公室内。 宋月凉离了沙发,重新坐到办公桌后，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董欣把人带下楼再回来，看到女子跟没事人似的重新投入工作，心头莫名生出点钦佩。 “董事长，萧家虽然已经把萧长山赶出家门断绝关系，但是血缘到底是抹不掉的，如果萧长山真到了绝境，萧家老爷子应该不会放任不管。圈子里多的是人看不上萧长山，但是面子上总留着一分余地，不会把人得罪死，免得没得转圜。” “不是你提的建议，说李家不是好的合作对象吗我拒绝了，你反倒又来劝我了”女子头也没抬，签字笔在纸上飞快掠过，沙沙响。 董欣嘴角微微抽了下。 她们说的是一码事吗 董事长分明在跟她装傻。 算了，公司是董事长的，她干好本职就是，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回头我挑份礼物送到萧家” “赔礼在商言商，我们又没做错什么，用不着赔礼。你去忙吧。” 走出办公室董欣就拍了自己一嘴巴子。 让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望着轻轻掩上的办公室门，宋月凉笑了下，心头微暖。 但是对萧长山说的那些话，宋董毫无悔意。 其实萧长山为人怎么样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以她的性子，寻常碰上这样的人，最多官方往来，不至于把话说死了让人下不来台。 但是，谁叫他是萧长山呢 虽然她不高兴女儿跟萧吏在学校被强行拉郎配，但是一码归一码，撇开拉郎配，她也爱屋及乌。 护短。 电话响，看到上面显示出来的号码，宋月凉眼底浮出笑意。 “亲爱的，听说你刚把萧长山轰走了”刚接通，对面就传来男子散漫不羁调调，戏谑调侃。 宋月凉，“嗯，得罪死了。” 她抬手扶额，到现在依旧对亲爱的三个字有点接受无能。 但是孩子爸说，要与时俱进，别人都这么喊。 那头，男人开口就夸，“干得好！为了庆祝，你老公请你吃饭，望楼酒店，六星级！听说这家酒店有款水床挺舒服的，我们试试” “滚蛋。” “别嘛，试试嘛！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身体倍棒，你知道的——” 宋月凉咔的挂掉电话，耳根清净了，能清楚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 王八蛋，一天天的脑子里尽是废料。 跟泰丰大楼相隔几条街道，商业中心区域一幢摩天大楼顶楼，燕希坐在办公桌旁一脸漆黑。 “傅燕迟，你能不能干点正事一天天的不务正业，不是吃喝玩乐就是调戏老婆，旁边有人的！注意点影响！”他瞪着坐在对角沙发的男人，低声咆哮。 傅燕迟扭头看过来，不悦指控，“你偷听我讲电话。” “……”我日你大爷！ 一个办公室顶天就那么大！ 明知道周围有人，你他妈说话就不能压一压音量 自个旁若无人，反倒怪别人耳朵太长 妈的，这个狗东西就是欠抽！ “瞪我干什么，好好完成你今天的公务，我没时间天天盯着你，多大人了，就不能尽早断奶”男人毒舌程度也紧跟潮流与时俱进，即将到达登峰造极境。 燕希看着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公务，再看一眼男人面前摆着的雨前龙井，香口酥，奶块，果味qq糖，榛果巧克力球…… 玛德！ 燕希拍案而起，冲过去跟零食搂一搂，全部抱到自己怀里。 都是人，生活境地凭什么天差地别 他为什么要在那里苦哈哈的看文件 凭什么傅燕迟就能煞事不管自在逍遥 尤其是在他跟前这么逍遥。 傅燕迟不做人！ 淦！ 傅燕迟淡淡瞥他一眼，“德行，想吃就说，哥给你买，这么猴急做什么。” 燕希，“……”顿时食欲全无。 “要你管！”他咆哮，“软饭男！” “我老婆乐意养我，有本事你也找个肯养你的。”男人晃了晃手机，上面记事本记录满满当当，写着哪款零食好吃，口感如何云云，“再说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干，这不给我宝贝七七试零嘴么。像我这样的全才，十项全能，不拘泥固定事业，哪里需要就能往哪里搬。不像你，只能继承家业。” “……我他妈跟你拼了！” 第四三七章 反面教材李诗情 十月末，深秋时分的京城，依旧熙熙攘攘热闹繁华。 丝毫没有沾染秋的萧索。 萧长山站在人来车往的长街，看着眼前繁荣盛景，满心无所适从。 他曾经也是这座繁华都城里，备受人追捧的矜贵公子，那时候的他风光无限。 可是现在,他却好像被整个城市抛弃，被挤到了边缘。 这一个多月来努力接触泰丰，想要给李家厂子寻到一条出路。 本来以为宋月凉肯接见他，是拨开云雾柳暗花明了。 结果全是错觉。 宋月凉给了他有史以来最重的痛击，让他不得不睁眼，正视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姓萧,但是已经被父亲赶出萧家，断绝关系，萧家所有的荣耀与光环都跟他再无干系。 自从脱离家族,他尝遍了以前没尝过的冷暖人情，炎凉世态。 在外人眼里，他萧长山如今不过是条落魄的狗，还背着吃里扒外、自私无能的骂名。 捧高踩低的贵族圈，让他明白现实。 没了萧家庇护，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人人能踩。 在路边寻了条长椅坐下，木然看着地上被骄阳投射的影子越来越长，萧长山从口袋里缓缓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簿，手指点开置顶的电话——妻。 最终还是没有拨通这个电话，而是选择打字的方式发了个信息过去。 信息发出去后，萧长山有些怔然。 他竟有些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用逃避的方式去面对问题。 是离开萧家之后 还是更早 等从纷乱茫然的情绪中回神,发出去的信息依旧孤零零躺在对话框,没有任何回音。 萧长山一声苦笑。 好奇怪,他竟然不觉得意外。 …… 收到信息的时候，李诗情正在国际中学外面的gasto餐厅。 装潢奢华的卡座里，隔着大理石圆桌，她抬眸静静打量坐在对面的女孩。 宋思凝，十六岁，桂城桃溪村人，山沟沟里飞出的土凤凰。 长得确实漂亮。 冰肌玉骨，芙蓉面桃花腮，一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莹润含情，又透着澄澈纯真。 这种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糅合，已经初显颠倒众生之姿。 日后长大了，必定是个能让人为之疯狂的妖精。 “你可以叫我李阿姨。”李诗情露出温婉笑脸，声音也柔柔的，给人温和舒适之感，“你跟萧吏的事情我听我侄子提起过，早就想约你出来见一见，只是今天才找到机会。” “李阿姨。”七七从善如流唤了声，保持礼貌。 中午放学,有人过来给她递话,说校门口有人找。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昨晚刚联系上的铁军哥跟华子哥，没想到跑到校门口，看到的却是个打扮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着一袭剪裁合身的优雅长裙，浑身上下透出静好又贵气的气息。 眉眼间跟萧吏有几分相像。 要不是确定了对方身份，她不会应约来这里。 听对方的话，七七估摸她是把学校里的谣言当真了，遂认真开口解释。 “阿姨，我跟萧吏没有什么事情，你是不是看了校园网的帖子或者听到了什么谣言那些都是假的，我跟萧吏是清白的。” “这么急着解释，你以为我是来棒打鸳鸯的”李诗情露出好笑意味，故作玩笑般嗔道，“阿吏是我儿子，知子莫若母，他以前对哪个女同学都没有这么特别在意过，你是第一个。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今天约你出来，只是想看看能让阿吏上心的小姑娘是什么样罢了。” 七七动作极细微的歪了下脑袋。 没信对方的话。 早在来到新时空之初，家里就把蛋蛋身上能打探到的资料全部打探清楚了。 包括他母亲对他的态度，以及所作所为。 一个对侄子都比对亲儿子要亲的人，会关心儿子在学校对哪个女同学上心 爸爸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当场把面前的美妇人当成反面教材，教导她相关的大道理。 “我点了不少店里的招牌料理，待会你都尝尝看，要是合胃口，下次阿姨再带你来。” 李诗情没察觉小姑娘眼里的沉静，只以为她习惯性的动作是在拘谨，弯唇笑道，“别看只是学校附近的餐厅，国际中学是贵族学校，能在校外开设的餐厅都是很出名的，当然价格也不便宜。这家店主打意式料理，你以前一定没吃过，阿姨带你饱饱口福。” 七七脑袋又歪了下，笑笑没说话，似安静接受对方好意。 以前在惠城上学，爸爸妈妈叔叔跟董姨一周轮流排队带她去吃好吃的。 法式意式日式……整个惠城的高档餐厅她来来回回吃了个遍。 没吃过的东西，反正面前的餐桌上，没有。 看着侍应生一一端上来的精致菜式，七七认真对比了下，在惠城吃跟在这里吃的差别，大概就是餐厅名字不一样。 她抬眼，对面美妇人面上笑意温婉，说话也依旧柔声细气，但是那双精心妆点的美眸里，却流出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谢谢阿姨。”道了句谢，七七拿过刀叉，品尝美食的动作秀气又优雅。 餐桌上的礼仪，半分不出错。 李诗情脸上笑意滞了滞，“……你以前吃过这些料理” 她脑子里立刻浮出那天亲眼所见的黑色商务车，以及车上年逾五十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心头鄙夷几乎压不住。 “吃过的，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些东西，我更喜欢吃中式菜，色香味俱全。”七七答。 餐桌上的菜式，她挑了些入口，剩下的就搁那了，自己取了餐巾，细细将嘴上沾染的酱汁擦去。 “阿姨，谢谢你今天的招待，不过我们中午休息时间不多，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课了，我得先走了。” 李诗情，“……” “看我疏忽的，跟你相谈甚欢，差点忘了时间。我送你回校，下次找个时间充足的周末，阿姨约你去逛街。” “好，谢谢阿姨。” 在少女礼貌道谢下，李诗情拎起自己昂贵的手包，笑脸僵硬走在少女身后，送她离开。 她刚才光顾着说话，一桌子大几千的料理，一口没吃。 乡下来的野丫头就是上不得台面，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哪怕说一句让她先吃点再走，她都没这么膈应！ 偏生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哑巴吃黄连。 气死了！ 第四三八章 蛋蛋你这个王八蛋一辈子没朋友! 临近上课时分，教学楼前的篮球场上，一群少年还在挥发过剩的精力。 篮球砸在地面、球框的声音咚咚作响。 汗水酣畅淋漓。 把篮球扔出去传给队友，宁子回头间不经意攫到某个位置冒出的小脑袋，眼睛立刻发亮。 “阿吏，快看，你家转学生！” 萧吏刚刚接到球,闻言反手把球砸上少年屁股，“你他妈跟着瞎起哄呢” “不是，你快看！你家转学生在干嘛呢哎哟喂！” 皱起浓眉，萧吏顺着少年视线扭头，随即眸光一敛，大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那是距离教学楼最近的校外围墙,三米多高。 此时小姑娘就挂在围墙外,嘴里叼着个豆奶包正奋力往上爬！ 那么高的围墙,男生都不敢轻易攀爬，小娘皮不要命了 萧吏往那边走的脚步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黑。 “你在干什么呢！”赶到围墙下，他瞪着刚刚把一只腿跨进来的小姑娘，气得不行还不敢大声，得轻轻柔柔的呵斥。 就这样七七也被吓得打了个激灵，低头，“……” 刚才爬得太专心，没注意周边情况。 此时对上少年凶戾黑眸，七七莫名心虚，坐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往外跳还是该往里跳。 蛋蛋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现在的样子很不雅观啊！ “怪自道了窝窝就找个近唔……” 萧吏磨牙，“把豆奶包拿下来，说人话！” “快迟到了我就抄个近路！” “……” 上课铃响，球场上的人为了看热闹,离开的脚步磨磨蹭蹭。 就连附近小道上飞奔往教室冲的学生,都放慢了速度。 一道道目光咻咻咻的落在身上,高处不胜寒,七七遭不住了,一咬牙,把豆奶包重新叼到嘴里，动作飞快往下跳。 本来她不会迟到的，李诗情送她过来临下车的时候，硬拉着她又说了会话。 加上她在餐厅里其实没吃饱，下车后在外面商店买了点面包豆奶填肚子，这么一耽搁就赶不及铃响前回到教室。 所以七七学了妈妈当年的壮举，灵机一动抄近路，翻墙入校。 哪知道会被蛋蛋抓个正着…… 萧吏没料到小姑娘说跳就跳，担心她会摔伤，下意识伸手把人接住。 手臂被撞得有些发麻，好在接着了，抱个满怀。 少女身上幽幽馨香往鼻腔钻，萧吏心跳节拍被打乱，清了下嗓子故作嫌弃，“看着瘦巴巴的，重量倒是一点没少！” 七七不服，立刻给自己澄清,“一六五公分九十斤,我爸爸说我瘦，抱起来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肯、肯定是你力气不够！” 才不是她太重了！ 萧吏，“……” 真他妈把他气笑了。 他力气不够 这要不是在学校，怕影响不好，他能扛两个宋思凝上楼不带喘的！ 磨着牙，把少女放下来时坏心眼的先把她往半空抛了下，在少女惊叫声中又把人轻松接住，这才放她落地。 “哼。” 七七，“……” 四目相对，一人得意，一人无语。 须臾静默间，一声暴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你们在干什么呢刚才是不是翻墙了哪个班的！报上名字——” 萧吏反手把小姑娘推到身后，脚往后一蹬，“跑！” 七七被一推一蹬，差点跌个狗吃屎，为了不被老师逮着还得连滚带爬飞也似的狂奔。 冲进教学楼爬上往教室的台阶时，七七憋着的一口气才爆发出来，“蛋蛋你这个狗东西一辈子没朋友！！！” 他刚那一脚踹她屁屁上了！ 她没腿吗她不知道跑吗 用得着你蹬 你当发射火箭点火助力呢！ 王八蛋！ 围墙下，地中海中年男人方气喘吁吁赶到，两手叉腰大喘气，“萧吏！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刚才那个女学生是谁随意爬学校围墙违反校规，要记过！” 萧吏一脸无辜，“我不认识啊。” “……咋地，还包庇啊你信不信我连你一块记过在学校里谁都不能有特权！” “主任说的是，这次是我不对，下次我一定把人名字记下来！” “什么下次——”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谢谢主任良师雅量！” “你——” “主任，上课铃已经响了一会了，那我就先回去上课了。” “你站住——” “对了，主任你头发乱了。再见！” 估摸着少女已经成功跑掉，少年脚下生风，转眼没了人影。 剩下教导主任站在围墙下，气得七窍生烟。 为了盖住秃顶，他梳的是大背头，还特地给头发打了摩丝定型，乱什么 他头发硬得苍蝇钻进去都飞不出来！ 这天下午一直到放晚学，七七的羞耻感都没能平复。 校服裙后面的脚印虽然拍干净了，但是被蹬了一脚的触感还没消。 要是小时候被这么踹一下也就算了，可是她现在都十六岁了。 是个大姑娘了。 蛋蛋有没有点谱 “凝凝，怎么一下午都黑着脸发生什么事了”结伴回宿舍路上，钱南攸凑过来问。 七七眼神闪躲，故作镇静，“没什么事……那个，校园网上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帖子吧” 她把这个给忘了。 但凡她闹出点什么动静，一准会被人发帖子。 想瞒是瞒不了的。 自从转来这所学校，七七发现自己几乎没有隐私了。 “什么奇奇怪怪的帖子你是说挂你的帖子吧哈哈哈！”钱南攸大大咧咧一摆手，“这个今天是真没有。你不怎么关注校园网，大概不知道，最近你的风头被人盖了。” “唔学校有大事发生我不知道”七七掏出手机打开校园网，亲自去瞅瞅。 倒不是因为被人盖了风头，就是好奇。 唐棠就着她手机，直接帮她点开其中内情最详尽的一个帖子，“看这个帖，最近这几天，学校里全是讨论那个燕家小公主的，帮你吸引了大半火力。” 快速把帖子浏览了一遍，七七抬头，看着替她庆幸的俩舍友，嘴角动了动。 “京城有几个燕家”她问。 “一个啊，燕这个姓氏挺少见的，能在京城引起这么多关注的燕家更是不多。这个家族还很神秘，家族成员的资料外人很难打探到，只知道他们家族掌权人叫燕淮，燕氏财团的董事长，财团实力仅在萧家企业之下。” “……”七七一嘴苦涩。 好么，那帖子上挂的，不还是她么。 第四三九章 这是最后一次 吃过晚饭洗过澡，把琐事忙完，七七找时间把校园网上跟燕家小公主有关的帖子全部看了遍。 爷爷要给她办生日宴。 她这个主角竟然一无所知，家里谁都没通知她，就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叹了口气，七七小脑袋软软搭到书桌上。 其实没什么必要的嘛。 要是曝光身份，她在学校的生活就真没办法平静了。 不见得会比现在更好。 但是她也不能跟家里人抗议。 七七猜,应该是家里知道她在学校被人欺负受委屈的事情了。 所以爷爷才会搞大阵仗，给她撑腰。 她要是拒绝办宴会，自己确实能清静些，但是家里长辈们就得时时担心她在学校又会受到什么委屈。 比起自己，七七更想家里人能安心。 叹气过后，七七又弯起唇角，浅浅笑开来。 这辈子能得到那么多那么多的疼爱,她已经是最幸福的七七了。 “凝凝，唐棠,你们看了最新的讨论帖没有”钱南攸坐在一旁，边擦头发边道，“听说燕家小公主跟我们差不多的年纪，也是个高中生。” 唐棠躺在商铺床上，声音清亮传出，“看啦。以燕家的家世背景，燕家小公主就读的学校肯定不会差。京城出名的高中除了公立的京城中学，京城二中，再就是我们国际中学了。我猜小公主就在这三所学校之一。” “你们说小公主有没有可能在我们学校”钱南攸眼睛biubiu亮。 “难说，以前皇帝还微服私访呢，小公主说不定也隐姓埋名，就藏在学校哪个角落里，笑看风云。” “凝凝,你怎么不说话发表下看法！” 七七,“……” 对着两双晶亮亮的眼,七七吭哧片刻,憋出一句,“我的看法就是没看法。” 迎来两声嘘声。 有关燕家小公主的话题，不仅在一个宿舍里被讨论。 三人组隔壁的宿舍，此时也在讨论同一个话题。 “你们说，燕家小公主会不会就在我们学校里，只是没人知道” “我也这样猜，虽然京城出名的高中有好几所，但是真正的贵族学校只有咱们国际中学，燕家那样的家世背景，肯定不会把小公主送去别的学校。” “对对对，萧吏不就在我们高中吗燕家那位肯定也在！” “你们觉得学校里谁最可疑” “人家有心低调，肯定不会随便暴露，哪会露出破绽让人怀疑。再说整个高中部一千多人呢，也没办法一个个去查啊。” 讨论间隙，有人看了眼沉默坐在书桌旁，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乔萋萋，道，“萧吏家在京城地位最高，消息也肯定最灵通最全面，说不定他知道真相,找个人去跟他打听打听” “说得轻巧,你敢去” “我们肯定不敢,但是有人有特权啊！” 这话一出，整个宿舍都知道说的是谁，视线齐齐往隔壁瞟了眼，闪过亮色。 片刻后，除了乔萋萋，其他人全都收拾妥当，结伴往隔壁跑。 乔萋萋没动，依旧坐在那里低着头，搁在膝头的手缓缓攥起。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跟宋思凝之间那场谈话，细节别人虽然不知道，但是平时也能从蛛丝马迹看出来，两人是谈崩了。 在高二三班，她乔萋萋是最先对宋思凝表露善意并且主动接近的，也是第一个被宋思凝毫不掩饰疏远的。 从那天晚上谈话过后，两人之后再没说过话。 自然而然，想亲近宋思凝的人，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冷淡她。 比起有太子爷萧吏撑腰的转学生，她乔萋萋一个中产阶级出身无背景无靠山的小蝼蚁，算得什么 听着从隔壁传来的高低说笑声，乔萋萋眼底阴冷。 现在被这些人围着捧着，宋思凝一定很得意吧 但是又能得意多久 等燕家小公主出现，曾经围在她身边的人转身就会开始去追捧小公主了。 宋思凝最终也只能跟她一个下场！ 豪门贵族扎堆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见风转舵捧高踩低！ 如果燕家小公主不喜宋思凝，以她的身份背景，到时候，就算是宋思凝有萧吏撑腰也不好使！ 这个念头浮出，乔萋萋顿了下，抬头，眸色飞快变幻。 十月底，六点刚过就已降下夜色。 国际中学四处亮起灯光，学生们充满朝气的嬉笑打闹随处可闻。 萧吏迈着步子，踩着校园小道的梧桐落叶，慢悠悠走往教学楼。 “萧吏。” 一声唤声在前头响起。 萧吏抬眸，看着从前方走过来的人，漫不经心，“有事” “你对我要一直这样抱有敌意吗”李凤瑶走近，在相距三步的距离停下，远处打来的灯光，将他眸子映照得幽暗。 “我对你没有敌意，就是不喜欢你这个人，忒能装。”萧吏撇唇，一点不遮掩自己的不喜恶，“上次在天台还想揍我来着，现在又主动跑来跟我套近乎，怎么，又有事相求了” 李凤瑶眼睛飞快暗了下，抿唇，压下心底浮出的难堪，“你就算不想承认，我们也是表兄弟，你身上同样流着我们李家的血。” “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一句道一句顶，这样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 可是李凤瑶又不得不站在这里，因为他确实有事相求，或者说是李家有事相求。 反正萧吏对他的态度永远都不会改变，李凤瑶也不想着再继续做什么讨好。 “是姑妈让我来找你的，给你递个话。燕家十二月份要办宴会，姑妈希望你能帮忙要张邀请函，她说如果你不应，她会亲自来学校求你。” 萧吏冷冷看着李凤瑶。 “就这” “李家要倒了，萧吏。到时候姑妈跟姑父也要跟着李家一块吃苦受屈，她知道你不想见她，所以托我帮忙转话，当她这个母亲的求你。”李凤瑶低道，“这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要拒绝吗” 萧吏没再说话，将目光移开，举步，直接从李凤瑶身边越过。 “萧吏，你心里有再多不满跟怨恨，你也是她生的！你的命是她给的！” 少年声音从后方飘来，平淡没有情绪，“宴会开始前，邀请函会有人送到她手上。这是最后一次。” 第四四零章 揭秘!转学生外纯内表! 好兄弟今晚兴致不高，情绪也不太对。 作为跟萧吏玩得最好的人，宁子很快就有所察觉。 虽然少年面上看不出异样，但是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比以往要冷漠。 就像用冷漠给自己筑起一道围墙，把自己隔离其中，拒绝外面的人靠近。 每每这种时候，宁子也束手无策。 以前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他尝试过跟少年像平常一样插科打诨，结果在旁边当了半天猴子，最后少年只回他一个没有情绪的眼神，以及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玛德。 玩自闭都玩得那么嚣张。 宁子抱着手，瞅着同桌少年自闭的棺材脸，片刻后灵机一动。 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啊！ 他不行，不代表她不行嘛！ 晚自习课间，七七桌子上被扔过来一张小纸条。 是宁子隔着窗户扔的，看她扭头过来，还做了个双手合十求求的动作。 七七将纸条打开，上面简笔字潦草。 ——萧吏在天台，美人救命！ 天台没有灯，对面百米外初中部教学楼的灯光遥遥映照，光线极黯淡。 七七跨着台阶走上天台，有一瞬视线不适应，好一会后才在天台边缘的低矮围栏下，看到了背靠围栏坐在那里的身影。 “萧吏”七七唤了声，想也不想就往少年奔去，“这里黑漆漆的，风又大，你来这里做什么” 少年没动，嗓音淡淡，“不是你约我上来的吗” 七七，“……” 着了宁子的道了。 他借用她的名义约萧吏上来，转头又去跟她求助。 搞什么哦。 “怎么，你也有事要求我嗤，说吧，我都答应。”依旧是那副淡淡的嗓音，随风飘进七七耳里。 七七看不见少年此刻表情，却飞快捕捉到了他的异样。 蛋蛋不开心。 所以连说话都少了他特有的那股活力，多了股冷漠，以及极隐秘的自厌。 心头刚浮出的疑惑立刻被她抛到脑后，什么都没有蛋蛋重要。 七七摸索着走到少年身边，挨着他坐下，距离很近，手臂蹭着手臂的近。 少年，“想死” 七七抿笑，一点不生气，声音脆生生的，和着风，“才不想死呢。我有好多人疼的，这辈子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 她说，“萧吏，我来到这所学校，一开始遇到不少小麻烦，谢谢你每次都出现帮我解围。今天约你上来，是为了感谢你。” 少年以一声轻嗤传达不信。 七七歪了头，“你不信我可以让你许愿，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努力帮你实现哦。” “你”萧吏明知道小姑娘在说大话，于这一刻，在昏暗中听着那道温柔嗓音，隐约可见温暖的笑意，他竟然奇异的多了点耐心，去陪她玩这个幼稚的游戏，“你以为你是哆啦a梦” “你试试嘛！”小姑娘娇软尾音上扬，不自觉带上撒娇意味。 萧吏低眸，于暗夜下，黑眸静静凝视咫尺娇颜。 “嗤……那就给爷唱首歌吧，要是我不爱听的，你立马麻溜离开天台，别在这里聒噪。” 嚣张跋扈！七七曲指就在少年额头用力弹了下。 咚的一声响，伴着磨人的疼。 萧吏眼睛一下凶戾，“小娘皮，得寸进尺——” “好啦，别生气，我给你唱歌。”少女拍拍屁股起身，丝毫不把他的戾气放在眼里，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着的手机，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片刻后小姑娘把手机放在地面，屏幕上显出来的画面，是烟花绽放的盛景。 “我开始唱啦！”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少女的歌声没有技巧，但是轻轻柔柔，于深秋凉夜下，似有驱散寒露的魔力。 手机里烟花持续绽放，映照着天台光线明暗变化。 那张清丽容颜在变换光线下，清纯又娇媚。 莹亮的眼睛，盛着温柔的银河。 而他是那双美丽眼眸里，唯一的星星。 萧吏身上浮出的戾气，在歌声里，在少女温柔注视中，一点点消散。 他双手微颤着，缓缓握成拳。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他做过的古怪梦境里，也出现过这一幕。 扎着小揪揪的奶娃儿，在地上插满小烟花，将烟花一一点燃后，于烟花燃烧绽放中，稚嫩嗓音唱起歌声与微笑。 奶娃儿说，“蛋蛋，新年快乐呀！” 萧吏靠着身后围栏，漆黑眸子一瞬不瞬，紧紧盯着边唱边舞的少女。 一样的歌，一样笨拙的动作，一样的夜下烟花。 是……巧合吗 还是，“她”就是她 “我猜对了还是猜错了”歌声消失时，萧吏方回神，眼前就是少女放大的俏脸。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柔嫩樱唇抿起，眼里尽是等待被宣判的紧张。 萧吏眸心轻闪，撇开头，“差强人意。不过看在你这么卖力，算你过关了。” 少女眼睛乍亮，抿紧的唇松开，绽开喜悦笑颜，“那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了！” “怎么会选这首歌”望着无尽黑夜，萧吏似不经意般随口一问。 少女哼哼，“你猜！” “又得寸进尺了” “人家都过关了，你又凶我……说话不算话。” “谁说话不算话了不是，谁凶你了” “来，再来一次，我拍照给你看你就知道是谁凶了！” “宋思凝！你真是胆子生毛，先动手的人明明是你，我额头现在还红着呢！” “没红……” “打开镜子我照照” “真、真没有……” 天台风声时而带动猎猎声响，少年少女斗嘴的声音裹在风中，低低的似喁喁私语。 却让空旷冷寂的天台，少了往常冷清。 天台入口台阶处，一道黑影悄悄闪过。 当晚，校园网上再次出现跟转学生有关的帖子，在燕家小公主风头大盛的时候，仍然掀起一股波浪。 《外纯内表！揭秘外表清纯的转学生私底下勾人的表子手段！》 帖子附的是一段视频。 夜色下，光线昏暗的天台，穿着简约运动装的少女打开手机烟花背景，唱起歌声与微笑，手舞足蹈。 对面，少年白衣黑裤，单腿屈膝静静靠着围栏，夜色下黑眸专注，嘴角微扬。 那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少年罕有流露的温柔。 帖子刚发出没多久，评论区就已经疯狂盖楼。 但是评论的内容，跟发帖人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第四四一章 燕家小公主跟他有什么关系 十来分钟就破千的评论区，从一楼开始就画风清奇。 【卧槽我要笑不活了哈哈哈，宋思凝跳的舞是幼儿园教的吧简直捏准了神髓！】 【又软又萌又辣眼，妈妈救命！我就喜欢这一款啊，求勾引！】 【看标题就知道不靠谱。谁敢在太子爷面前装他开口就能把你撕得脸皮不剩。鉴婊达人的名头你以为白来的吗】 【太子爷鉴定，宋思凝非表，完毕！】 【只有我被太子爷神颜吸引吗坐在那里完美得像雕塑awsl！】 【不不不，太子爷笑了，太子爷温柔了，这才是国际中学史诗级奇观！】 【发帖的人脑子被门夹了揭尼玛的秘这帖子分明在毒杀单身狗！】 【人小两口找个安静地儿你侬我侬，你偷偷摸摸躲在一边拍视频，还特地跟上天台，存的什么心呢yue了！】 【经鉴定，发帖人是真表，还是不敢见光的阴沟软骨毒物，完毕，以上！】 【hi楼主，你敢发帖，你敢实名吗我等你。】 帖子没能败坏转学生的名声，反而更坐实了她跟太子爷之间友好的关系。 在大风向下，掀起的浪花很快平息，转头，吃瓜群众们又去热议小公主去了。 国际中学豪门贵族子弟至少占了一半以上，十二月燕家的宴会，他们很有可能参宴。 这种时候，什么事都得先放一边，家族事才是真大事。 作为天台事件的暗中策划，宁子躲在背后暗戳戳看了两天热闹。 等事情平息之后，就把帖子甩到了一边，连提都没跟萧吏提起。 做贼心虚嘛，他也怕太子爷跟他秋后算账不是。 再者他家也是京城豪门之一，家里已经收到燕家宴会的邀请函了，到时候他大概率会跟着长辈一块赴宴。 “阿吏，燕家的宴会你去不去你家应该是第一个收到邀请函的吧”这天午休，一块坐在球场看打球的时候，宁子随口问了声。 萧吏，“不去，没兴趣。” “啧，老僧入定，活得跟苦行僧似的有什么意思去呗，好歹看看燕家小公主到底是何方神圣，连面都没露过就能在我们校园网霸榜这么多天。” 听到这话，萧吏连话都懒得回。 燕家小公主跟他有什么关系何况有传言燕家是要给小公主相才俊，他更不会去凑那个热闹。 宁子还在旁边锲而不舍游说，“你要是去了我还能有个伴，不然的话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再说如果能被燕家小公主垂青，起码能少奋斗五十年！” “老子想要江山会凭本事去拿，用得着靠女人”萧吏拧眉，老人看傻帽，“我就乐意多奋斗五十年，咋的” 再说下去自己就要被武斗了，宁子双手合十败退，末了又一脸梦幻状兴叹，“我没有你那么高尚的情操，靠女人能少奋斗五十年，我可以！” 萧吏当场把他踹了，有这种兄弟，丢人。 “你家少你吃少你喝了钱赚多少才算够” “你是太子爷，整个萧家以后定了都是你的，你不懂我们这种人的苦啊！”他家兄弟可不止他一个，将来少不得明争暗斗。 你要是不争，以后就得被踢到边缘。 堂堂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连养老婆孩子的资本都没有吧该争还是得争的。 萧吏没再说话。 大家都羡慕他，京城首富萧家唯一的小辈，指定的下一任继承人。 风光无限。 是啊，他是能在京城横着走的京圈太子爷。 既然拥有那么多光环，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跟拥有这个身份相比，其他任何的事情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咳，阿吏，我再问你个事啊。”宁子清清嗓子，凑近了些八卦兮兮的问，“你跟转学生现在关系到底怎么样是不是真谈上了” “能不能别总把事情往不该发展的方向想高中生谈什么谈” “这个你不能怪我多想啊！你对人确实不一样，大丈夫敢做敢当有什么好遮掩的我还是你兄弟呢！就算真谈了，我还能给你四处宣扬，说你早恋不成” “妈的，说没有就没有！你在我面前胡咧咧就算了，别到别人面前乱说话，坏了小姑娘名声！” “哎呀呀，你看，你急眼了！哈哈哈！” 萧吏闭眼吐气，转身把高大少年摁在台阶上揍。 妈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至于自己对宋思凝是什么样的心思，其实连萧吏自己都想不明白。 但是他对宋思凝确实格外的包容，甚至是纵容，这一点萧吏是清楚的。 面对跟她有关的事情，他总是行动快过脑子。 看不得她被欺负，但凡是她到他面前来亲自开口求的事情，他好像一次都没拒绝过。 就连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独独放任她靠近。 不计较她对他大呼小叫，不计较她的小脾气，而且诡异的还有些甘之如饴…… 这个星期周五，放学后七七没有立刻赶着回家。 背着她惯常用的小背包，站在学校门口不停翘首以盼，莹黑眸子亮晶晶的，闪着激动喜悦。 因着超高的颜值以及在学校打开的名声，自然少不得受人关注，尤其是放学时分，学校门口人来人往，向她投以注目的人比平时更多。 “那不是宋思凝吗她今天怎么没早早就走好像在等人” “谁知道呢，不过来接她的车已经到了，就停在那边呢。” “每个周末准时接送，我觉得开车的人跟宋思凝可能不是那种不堪的关系，更像是家长接送孩子。” “哎呀，看图说话的事情多了去了，校园网上那种污蔑人的帖子，我压根就没信过。她转到我们学校来也挺长时间了，从来没生过什么事情，性格也好相处，哪里像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 “说的是，否则她早就在学校里把自己跟萧吏的关系宣传得沸沸扬扬了。反正换做是我，我肯定做不到她那么低调。” 嘈杂声中，这些议论偶尔有一两句会飘进七七耳里，换来她浅浅一笑，视线依旧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索，不受影响。 再片刻后，小姑娘眼睛突然一亮，脸上露出大大笑容，背着小背包，飞快往某个方向跑去。 “铁军哥！华子哥！” 第四四二章 竹马哥哥 陆续离开学校的人潮里，两个朝气少年逆流而行，快步往校门口接近。 两人身上穿的都是普普通通的秋款运动衫，搭球鞋，一黑一白。 容貌也是一清秀一阳光，算不上俊美，但是身上却独具一股别样蓬勃积极的气息,很容易吸引人。 在人群中看到奔跑过来的少女时，两个少年脸色骤亮，异口同声。 “七七——！！” 萧吏跟宁子并肩，刚刚从学校里走出来，懒洋洋的脚步猛地一滞，视线立刻锁定在已经碰头的少年少女。 那方久别重逢,激动喜悦难以言表,三个少年人跺着脚,又笑又叫。 从他们脸上灿烂的笑以及相互间对视的眼神，也能轻易感觉出他们关系的亲近。 “七七，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在京城怎么不早联系我们！” “小丫头片子，还以为你要在国外呆很久，回来了都不说一声，等着，哥一会缓过来就削你！” “前两天联系上的时候，我跟狗蛋就想马上过来，可惜被学校社团的事情给绊住了！臭丫头，想死你了都！” “你往村里打电话之后，我爷奶爸妈每天都来电话问一回，问见着你没有，啧，你瞅瞅,哥耳朵上茧子是不是三尺厚了” “你那是茧子不是耳油” “……华子，狗东西,你刚才叫老子小名了是吧” 看着两个哥哥在自己面前嬉笑怒骂，跟以前一样完全没变,七七咧着嘴，笑得咯咯咯的。 路边已经停了很久的黑色商务车，车门打开，贵叔走下来，“七七！华子，狗蛋！先上车，家里等着你们吃饭呢！张婆婆给俩臭小子做了满桌好吃的！” 华子跟狗蛋看到车边站着的人，动作整齐划一往那边猴似的蹿去，“啊啊啊贵叔！贵叔我想死你了！” 片刻后，两个人高马大的少年齐齐挂在了贵叔身前后背，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贵叔嫌弃得不行，左撕右甩也没能把两人弄下来。 小姑娘捧着笑疼的腰，趴在车头直不起身 欢快热闹又和谐的一幕，还停在校门口没走的国际中学学生，一个没漏眼。 议论声随之而起，比之前更热烈。 “破案了破案了！什么包养什么老男人！就说全是看图说话吧那个分明是宋思凝家里长辈！” “看人家长得漂亮受欢迎，背后暗戳戳嫉妒的小婊砸可真不少！不过这么一看，宋思凝家境应该也不差哦！” “光看这车跟她用的手机，家里起码是中产以上。刚才那两个是她哥哥长得不太像……” “你没听他们说村里我猜他们是一个村出来的,估摸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 “竹马哥哥！怪不得他们对宋思凝那么亲近，啊啊啊竹马cp我想磕啊！” …… 黑色商务车载着打打闹闹的少年少女离开很久了,校门前的议论声还没停歇。 宁子看着突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眼里闪过担心，伸出一根小指头在少年身上戳了戳，“歪萧吏吏少干什么呢突然魔怔了” 他飞快往左右看了眼，凑近悄声道，“不会是吃醋了吧放心！那两个竹马长得五大三粗的，跟宋思凝肯定不会有暧昧！你往外一站单单这张脸就稳赢！” 萧吏浑身僵硬，根本听不到少年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黑眸又沉又深，他开口，嗓音干哑，“宁子……” “诶！在呢！” “他们刚喊宋思凝什么” “喊什么……”宁子愣了愣，想起来了，“喊七七！诶哟喂！你不说我都没注意，七七应该是转学生小名吧跟乔萋萋的名字竟然一样！要不是看着他们朝谁喊的，真会以为喊的是另一个！” 萧吏闭上眼，心脏疯狂跳动，混沌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呼之欲出，只差一点点，就能让他揭开真相！ 可偏生就差了那一点点！ “我先走了。”留下一句话，他迈步跨上萧家停在路边的车，呼啸而去。 快得宁子没反应过来，只能瞪着远去的车屁股抓狂，“说好今天让我蹭车的！你他妈把老子撂这儿老子怎么回家！！” 这个王八犊子！ 忒不靠谱了！ 萧吏心思全在脑子里将明未明的状态上，压根分不出心神来想其他。 回到萧家半山别墅，交代家里帮佣别来打扰，随即回了房间，把房门从里锁死。 从房间装饰酒柜上取了瓶藏酒打开，咕咚咕咚灌了半瓶，又把房里窗帘全部拉上。 这时候酒劲上来了，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萧吏躺到床上，在昏暗安静环境中，借由酒精作用，飞快陷入沉睡。 既然梦境给他带来无数疑问，那他就去梦里，寻找他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宋思凝会跟他梦里的奶娃儿唱一样的歌。 歌声与微笑，烟花下的祝福，简单又笨拙的舞蹈。 全都跟梦里一模一样！ 还有七七这个名字，那明明是小奶娃的名字！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办法再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巧合！ 他对她莫名的宽容，以及她带给他的诡异的亲近熟悉感…… 她跟他之间肯定有某种关联，是他忽略了，或者，是他忘记了！ 此时，七七也回到家了。 有华子跟狗蛋这两个活宝在，家里上演了好一出爆笑重逢戏码。 张细凤跟老爷子，还有傅燕迟跟宋月凉，个挨个的，配合两个大小伙子演出。 场面热闹又好笑。 “村里只有我跟狗蛋来了京大，我读工商管理，他念计算信息。八月来报道的时候，燕爷爷亲自来接的我们，还给我们发了现金奖励，说我们是跟七七一块长大的，在他眼里，我们都是自己人！” 傅老爷子翘胡子哼哼。 七七窃笑，悄悄问俩，“奖了多少啊” 华子跟狗蛋侧身过来，嘚瑟给她比了个数字，“足够我们大学四年花用的，可把李小牛那货给嫉妒上头了，说明年一定也考来京大，噗！” “七七，你当年跳的级等于白跳了，两年过去回来了还是念高二。哥俩个可在京大等着你昂小师妹，好好努力，千万别懈怠！” “为了激励你努力奋进，明天带你去我们学校好好逛逛！” 第四四三章 曾经走过的宿命 李家大宅这天晚上的氛围也不错。 是连日阴霾后少有的晴朗。 这么长时间了，终于在一堆坏消息里迎来一点曙光。 萧吏答应给邀请函，算是为李家解决了一大难题。 从知道燕家要办宴会后，李家人四处奔走绞尽脑汁，也没能拿到一张邀请函，如果没有萧吏帮忙，想在燕家宴会上露脸的计划势必要泡汤。 因为这个事儿,李诗情在李家也重新得来好脸色。 半月楼大厅，沙发一角，覃慧拉着李诗情的手言笑晏晏，“看我当初怎么说来着你要是把萧吏这个儿子笼络好了，想要什么没有咱家想尽办法办不到的事，他抬抬手就解决了！说来还是你这个当妈的以前没找到跟儿子相处的方法,才弄得母子离心。现在时代不同了，不能老拿以前那一套来对待后辈,如今的小年轻一个个叛逆得很,你要拿什么孝道强压他，他就越不肯听你的话。尤其萧吏比一般人更为叛逆些，想要让他听你的，你就得软着来，不能总端着长辈的款儿。” 李诗情心情舒畅，面上含笑，嘴里则下意识为自己争辩，“哪里是我不想跟他好好相处二嫂你也知道萧吏性子，跟只刺猬似的逮谁刺谁，又被萧家那位惯得无法无天的，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跟他压根软硬都没法处。他要是能一直这么听我的话顺着我些，我自然也不会老想压着他,不还是他不听话么！” “清官难断家务事，唉。阿吏的性子确实难相处了些，但是你得想想,是跟他相处难，还是李家现在的局面难诗情啊,有时候身段该放还是得放，真不能端着，咱家的光景你是看得见的。长山那边跟泰丰的合作谈不下来，攀附燕家是我们最后一条生路，可是凭我们自己，连敲门砖都拿不到。如果李家当真倒了，你跟阿吏母子关系又那么僵，日后你指望谁照顾你豪门生活，那都是钱堆出来的。”覃慧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心里却满是鄙夷不屑。 李诗情自小娇生惯养，出嫁后又有丈夫宠着纵着，养出了一身的骄纵脾气，受不得半点不顺心。 偏生脾气大手段小，连自己儿子都笼络不住。 但凡脑子清楚点，在萧家有老公疼爱，儿子更是萧老爷子指定的继承人，她安安分分的，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要是清醒她日后就能当萧家的皇太后！ 奈何自己耳根子软对李家人偏听偏信,搞到最后跟萧吏母子离心，连夫妻之间都渐生罅隙。 看着吧,以后有她泪流成河的一天。 覃慧面上笑着，心里想什么丝毫不显。 她如今是李家人，自然得为李家打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萧长山坐在沙发另一角，身边也挨着人，只是相互间没什么话聊，他自己也心不在焉。 那天从泰丰被轰出来，他给妻子发了信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身心俱疲的时候下意识想到心里最爱最牵挂的人，想从她身上得到一缕慰藉，汲取点温暖，哪怕只有一丝，他都有继续支撑下去的理由。 可是妻子没回他信息，甚至事后回到家，两人碰面了，她也只是随口问了句。 得知他跟泰丰谈崩了之后，紧随而来的是喋喋抱怨。 没有一句关心。 当时心里冒出来的冷意，现在仍未完全消退。 看着对面妻子跟二嫂交手低低私语，看着主位处李家老爷子跟子孙浅笑交谈，再看看自己无人理会的落寞，萧长山再次真切感受到，自己于李家，实则是个外人。 一直都是。 只是以前自己看不明白，或者说为了迁就妻子，一直在自欺欺人。 再看李家老爷子对子孙温和慈祥的模样，萧长山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那个对他总是异常严厉苛刻的男人。 ——这个合作项目交给你的时候，我已经敲定好预算跟能拿到的利益比。萧家在这个合作上是强势的一方，根本用不着做任何让步！你只需要在合同上签字就行了！可是你竟然经不住人家软磨硬泡，擅作主张重新谈判，硬生生又让出三个百分点！这里是商场！是在谈生意！不是在过家家！你太让我失望了！ ——人各有所长，长山，你不适合做生意。萧家以后不能交给你，我会直接指定阿吏为下任继承人，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喜欢做的事情了，我不会再管着你。 刚听到这些话时，他是羞愤不甘的。 彼时只以为父亲看不起他，在羞辱他。 可是如今再回想，父亲哪怕对他再失望，也从来没有真的放弃他不管，哪怕是把他赶出萧家，发布了断绝关系声明，每个月依旧会打钱到他卡上，让他能维持日常生活。 父亲看他的眼神，有失望，有哀其不争，有无奈。 藏得最深的，还有为之计则深远！ 萧长山将头埋进手臂，在李家人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红了眼。 坐在他附近的李家子弟，看到他这种样子，谁都没放在心上。 就是个什么都干不成的废物罢了。 根本用不着他们费心去笼络讨好，李诗情对他一拿一个准，萧长山这辈子都翻不出五指山。 主位那边，李家老爷子特地把李凤瑶招到跟前，目光慈爱，“燕家的宴会，我准备让你跟着一块去，阿瑶，你是我们李家新生代里最出色的子弟，爷爷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能让爷爷失望啊。” 李凤瑶心头打了个激灵，重重点头，“爷爷放心，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会把家族放在第一位，绝对不会做让爷爷失望，让李家蒙羞的事情！” 李家老爷子露出欣慰，拍拍他肩头，“你心里有成算就好，爷爷相信你。我们李家一定会有再次大放异彩的一天。到时候，谁都不能再轻看李家子弟！” 得到大家长的看重跟肯定，李凤瑶心头激动之余，还有股很莫名的笃定。 李家会重新站回豪门之巅。 甚至，比以前站得还要高。 这种笃定不知道从何而来，就好像，在某个时间，或者某个时空，他曾经走过这样的宿命。 第四四四章 你心虚了诶呀呀! 一晚上的梦境，迷雾重重，光怪陆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萧吏头疼欲裂。 他以前从不喝酒，不知道酒的后劲竟然这么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睡是睡着了，梦也做了,但是醒来之后梦里梦到什么东西，也全都记不清楚了。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萧吏脸色黑漆漆的。 “一大早的又有谁惹到你了脸色这么难看”一楼餐厅，萧老爷子已经坐在餐桌旁吃起早餐。 头发雪白，精神奕奕。 状态看起来比正值气盛的大孙子还要好。 他瞥了眼黑着脸走过来的少年，“听帮佣说你昨天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连晚饭都没下来吃,准备辟谷修仙” 萧吏入座，帮佣立刻把他那份早餐端了上来。 先给自己灌了满满一杯的牛奶,萧吏才觉得胃舒服了些。 “更年期不是四十多岁到五十多岁吗怎么就你更年期持续几十年呢”少年毫不留情反唇相讥。 萧老爷子嘴角抽抽。 小兔崽子嫌他啰嗦！ “我是你爷爷，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尊老敬老，耳朵长在屁股上裤子捂着呢听不懂人话” “你说话了吗我以为你在放屁。” 论嘴毒的功力，萧家有遗传，谁也甭说谁。 萧老爷子深谙及时止损的道理，哼了声转移话题，不再跟孙子斗嘴，“下个月燕家宴会，你跟我一块去。” “不去。”萧吏一口回绝，“你别想卖孙子，萧家已经够有钱了,贪多嚼不烂。还是萧家在你的英明领导下即将倒闭，需要你孙子出去出卖色相，联姻救场” “怎么说话的就你这样脾气比面子大的，我送给人人都不收！真有人敢接收你这个祖宗，老子一定放鞭炮谢天谢地！”萧老爷子边骂，边把自己跟前的牛奶推到孙子面前,“喝了，多喝点牛奶长身体。燕家的宴会你还是得跟我去，别的不说，好歹要去感谢一下救命恩人吧燕家几十年才办一次公开宴会，人家小孙女当年救过你，你要是连个面都不露，面子上怎么也说不过去。老子可没教过你恩将仇报。” 萧吏动作一滞，猛地抬头，“什么救命恩人” “你忘了连这事你都能忘你十二岁那年被绑架差点嗝屁，可是人家小孙女不顾生命危险救的你，臭小子！我们萧家男人顶天立地，有仇报仇，有恩记恩，你要真是头白眼狼，别怪爷爷我抽你！” 先数落了孙子一顿，萧老爷子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事情来，又盯着孙子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皱眉担忧道，“难道那年留下什么后遗症没治好，失忆了不能啊，要是失忆的话应该什么事情都记不住，可是不还记得我跟萧家呢吗难道选择性失忆” 萧吏抿着唇，听着老爷子半担忧半他调侃的玩笑话，升不起丝毫笑意。 “爷爷，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萧老爷子面色缓缓严肃起来。 他跟孙子的日常就是斗嘴互损。 平时孙子叫他，不是老爷子就是老头子，极少会正正经经唤他爷爷。 一旦他这么喊了，说的必然是正事、重要事。 “一点都不记得那绑架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吗”萧老爷子问。 “十二岁那年被绑架，我只记得是你带着警察去把我救出来的，绑匪已经死了，至于背后黑手是谁，你我心知肚明。为了给我个交代，也为了让萧家重新获得安宁，后来有了你登报宣布断绝关系的声明。我记得的就是这些，至于你说的还有别人救了我，我脑子里完全没有相关记忆。”萧吏黑眸紧盯着萧老爷子，嗓音紧绷，“爷爷，燕家小孙女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提起这个，老爷子扼腕。 “当时带着人去救你的时候，我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压根没留意其他，只隐约记得你身边原本躺着个小姑娘的。 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还是八九岁不记得啦！ 当时整个场面乱哄哄的，那个小姑娘又满身血迹乱乱糟糟，脸上还沾着血，压根看不清她长什么样。 后来再一晃眼，那个小姑娘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自己走了还是被人带走了。 我也是好几年之后才无意中得知，当年那座山上，燕家小公主也在。 是她把你搬到门板上给带下山来的…… 这事情说起来我心中有愧，当时那个小姑娘的模样看起来受伤不轻，可是我光顾着你了，竟然没把那个小姑娘一并送到医院。 再到后来知道她是燕家人之后，我也曾想上门道谢，但是燕家那边处于隐世状态，没有接我的邀请。 时间一去好几年，我也慢慢把这件事情放下了，只在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恩情。” 萧老爷子轻叹一声，“这次燕家大办宴会给他们家小公主庆生，我就想着带你一块去，趁着这个机会能跟人家当面好好道个谢。恩情就是恩情，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能忘恩，阿吏，不然你爷爷我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萧吏垂眸，没有再拒绝，只是沉思片刻后换了个问题。 “爷爷，那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有没有跟什么人玩得特别好 我身边有没有出现过别的小姑娘，就是扎着两个小啾啾，长得精致可爱，但是穿的土里土气的 名字叫七七，见陌生人的时候会怯生生的，私底下其实很爱笑，一笑起来眼睛跟月牙一样，特别亮……” 萧老爷子脸一变眼一亮，换了张嘴脸。 “孙子，你是不是暗恋人小姑娘如果是你就去追，爷爷不反对，反正你也成年了，我没有那么老古董！名字叫七七是吧，待会爷爷就交代下去让人帮你查一查！好小子，之前爷爷看你从来不跟女生玩，十八岁了连一个异性朋友都没有，完全不像正常人，私下里还担心日后你会出柜！这下我可放心了！别怕，大胆上，这才是青春！” 萧吏，“……” 少年涨红了脸，捏着牛奶杯怒吼，“臭老头胡说八道什么呢！谁暗恋了我就是问一问！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答就是了，你更年期到底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恼羞成怒，色厉内荏，欲盖弥彰，你心虚了诶呀呀！” 萧吏把第二杯牛奶咕咚咕咚灌下肚，杯子一搁，起身走人。 否则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洪荒之力，做出爷孙相残大逆不道的事来。 第四四五章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明明已经醒酒，但是萧吏脑袋却比醉酒初醒时更疼。 梦里不断出现的神秘奶娃儿就够他头大了，怎么莫名其妙的又来了个救命恩人 那种感觉就像手里拿着个马上能理顺的毛线球，结果横来一笔，再次乱成一团，连毛线头都找不着了。 玛德。 坏心情持续到回校，高二一班学生受到直接荼毒,自习前的半小时朗读时间，连读书声都不敢大声。 这种时候，得有宁子出马。 一班同学多年，已经训练出默契，暴风来的时候，宁子就是大家推出去试探风力的炮灰。 宁子头铁,认了。 “谁那么大胆，敢捅马蜂窝”宁子伸出小尾指戳了同桌一下,身子飞快后退。 他知道萧吏虽然脾气坏,但不会随便把气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那也怕啊。 公子嘴毒。 萧吏瞥了他一眼，皱眉，“躲什么，老子又不揍你。” “我害怕，嘤嘤嘤。” “滚。”萧吏抿唇，片刻后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语速飞快问了句，“转学生来学校了” 这话问的，宁子就疑惑了，“来了啊，要上学怎么能不来何况转学生那样从来不迟到早退认认真真学习的——阿吏，今晚真不像你,问的话简直弱智。你病了” 话音刚落，脑门就被书本砸中。 砰的声响。 疼。 嚣张少年吊起眼尾，懒洋洋瞥过来，“没病，就是找个理由揍你。” 宁子,“……”我日你大爷。 一节晚自习四十分钟。 平时不觉得，今晚特别难熬。 下课铃声一响，萧吏立刻起身，踩着铃声走出一班教室。 见状，宁子二话不说起身跟在后面，鬼鬼祟祟的。 他没别的意思，但是大少爷今晚状态真的不太对劲，他得看着点。 怎么说也是兄弟，万一有个万一，他好歹能就近救个场，帮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脱离魔爪。 大少爷这架势一看就是去找茬的啊！ 于是宁子亲眼看着大少爷去了三班，又提溜着转学生走了出来。 后头跟着诸多推推搡搡不敢靠近的人围观。 宁子眼睛噌地亮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至于转学生被拎小鸡似的提溜在某人手里，宁子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救场什么的暂时想不起来了。 哪有看八卦重要！ 萧吏亲自进教室逮人，把人拎走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三班一时激起千层浪，纷纷猜测原由并且想知道后续。 作为跟宋思凝玩得最好最亲近的舍友，钱南攸跟唐棠立刻被一大波人包围。 “宋思凝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萧吏不高兴了刚才萧吏进来的时候脸色好吓人！” “钱南攸，唐棠,你们两个平时跟宋思凝走得最近，肯定知道点什么吧” “会不会是周五那天放学，宋思凝跟两个男生太亲近被萧吏看到了，所以今天过来兴师问罪” “我天！宋思凝敢给萧吏戴绿帽她不要命了！” “天降难敌竹马如果是真的，宋思凝跟她的竹马要完蛋了！萧吏可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主！” “劈腿劈到萧吏头上……嘶！” 听着周围越说越离谱，唐棠跟钱南攸脸色难看起来。 “都乱猜什么呀！萧吏进来找凝凝，说什么了做什么了事情还没弄明白你们就在这里胡说八道，一个个的当自己是侦探”钱南攸气得拍桌，“凝凝平时在班里安安分分的，没得罪过你们吧就不能积点口德” 唐棠冷着脸，掏出纸笔，视线在周围扫一圈，“大家既然都这么为萧吏抱不平，我帮你们把名字记下来，回来让凝凝转交给萧吏，让他挨着个的跟你们道谢！” 众，“……” “我们就好奇问问，那么认真干什么” “行了都散了散了，人家是太子妃跟前红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拿根鸡毛就能当令箭了，我们可得罪不起。” 等围在周围的人散去，钱南攸看着还冷脸沉默坐在那里的唐棠，有些担忧，“唐棠，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唐棠声音瓮瓮，没抬头。 “以前你从来不会对班里同学这么说话，这样很容易把人全都得罪的。”钱南攸跟唐棠相处得最久，知道她性子冷静理智，因为家境原因，在学校里一直保持低调。 就算有时候被人欺负了也多忍着，不轻易生事。 今天会说这种话做这种事，一下得罪那么多人，一点也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唐棠没说话，沉默片刻后突然伏在桌上，肩膀微微耸动，有细微呜咽传出。 钱南攸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 七七被一路提溜上天台，整个过程脚着不了地。 小姑娘也不挣扎，乖乖挂在少年手上，免得少年更费力。 反正蛋蛋来找她，她肯定会跟他走的呀。 就是，“萧吏，下次能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每次都来天台，黑漆漆的风还大，这都十一月了，在天台待久了容易着凉的。” 萧吏，“……”气一岔，差点没把人提溜住。 在天台转了一圈，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把小姑娘往里一塞，萧吏一本正经，“现在我问你答，要是敢有隐瞒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你问。”小姑娘正经一本。 即便天台光线昏暗，适应后依旧能凭借模糊光影，看到小姑娘答话的时候脑瓜子还微微歪到一边。 萧吏莫名就在脑海里清晰勾勒出小姑娘此刻模样：歪着脑袋眼睛乌溜溜的看着他，嘴角轻抿，等他发问，就跟认真听课的小学生似的。 又乖又萌。 艹。 干咳清了下嗓子，萧吏，“你有小名” “有啊，我小名叫七七！” 这个名字由小姑娘亲口说出来，哪怕早就知道答案，萧吏脑子还是嗡地一震，心脏也紧张猛缩，“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才转过来没多久，在学校当然是用学名。”小姑娘顿了下，似有些小小不高兴，“而且班上还有人跟我一样也叫七七……我就不乐意说了。” “……”压下想笑的嘴角，萧吏努力维持严肃，“下一个问题，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认识！” “怎么认识的” “……”七七张嘴，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神秘力量给她设定了规则，超出人类正常范畴的事件不能说。 除非蛋蛋自己想起来。 第四四六章 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我还是想保护你 感受到小姑娘欲言又止，萧吏眉头微微下压。 他不明白既然他们之间有故旧，如今他主动问起，为什么她却不肯明说。 “宋思凝，我向来我行我素，做事情不喜欢拖泥带水，更不喜欢猜来猜去，既然你不肯说，这个问题以后我不会再问。” “那……还有下一个问题吗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我没办法说。”许是察觉到他的怒气，小姑娘嗓音里带了一丝怯，还有几许莫名的委屈，“你继续问，只要我能说的我都告诉你！” 萧吏便心软了。 他斟酌片刻，“蛋蛋是谁” “是你呀！” “……” 你踏马，在跟老子开玩笑 “宋思凝！”萧吏闭眼，咬牙切齿，“别当老子想不起来就胡说八道！我会叫那么挫的名字！！你是不是想死！” 七七有点心虚，就知道没头没尾的说出来，蛋蛋肯定不会相信的。 以前她给蛋蛋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蛋蛋跟她骂了好久的娘，威逼利诱什么招都用了一遍，就是想换名儿。 嗯，没错，重点是这个名字是她亲自取的。 以后蛋蛋要是想起来了，以他这么自大又自恋的性子，少不了要找她秋后算账。 七七脑瓜子耷拉。 唉。 早知道起个好听的名字，可是那时候她也才四岁多的年纪，哪懂啊…… “蛋蛋这个名字……蛮可爱的啊，我可喜欢了……”小姑娘闪闪烁烁给自己辩解，顺便暗戳戳想给少年洗脑。 萧吏，“……”我要是个脑子进水的，我就信了！ “我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他冷笑，又道，“所以你微信昵称，蛋蛋的小金鸡等于萧吏的小金鸡” “……” “铁证如山，还敢说你不是肖想我” “……”七七后背紧贴角落围墙，身子努力后仰想避开少年过于迫人的气息，脑子混沌间下意识替自己解释清白，“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小金鸡的意思是以后要是你落魄了什么都没有了，小金鸡能赚钱养你！我不会让你一无所有的，小金鸡会保护蛋蛋！是这个意思！” 萧吏逼近故意逗弄小姑娘的动作顿住，眸色瞬间幽暗，好一会没能动弹。 因她一句话，心脏骤然猛扩猛缩，心潮疯涌。 天台晚风沁凉，风声在耳边有呼呼声响，伴随着不知谁轰鸣的心跳。 角落空间狭窄，两人挤在一处，有片刻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无声静谧在这处狭小空间悄然蔓延，昏暗中，少年眼睛如鹰，紧紧攫着身前不敢动弹的少女。 呼吸干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无私奉献”半晌，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以嗤笑掩饰心脏躁动。 几乎立刻，他就听到了少女的回答，轻轻柔柔的，毫不犹豫的，“因为你对我更好！” 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再强的克制力，在过于汹涌澎湃的情绪面前，也有难以自控的时候。 萧吏伸手，扣住了少女后脑勺，迫她靠近，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宋思凝，我不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我想不起来，没有半点记忆。但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我是萧吏，没人能让我落魄更遑论一无所有，如果将来我真有那一天，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失去的那些东西是我自己不想要了！” 明明光线昏暗，七七连少年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但是这一刻，她却能清晰看到少年的眼眸。 漆黑、闪亮、自信、骄傲、强大。 这双眼睛隐在昏暗处，依旧灼目耀眼。 藏在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砰砰砰……悄然乱了节拍。 她凝着他，唇角缓缓扬起，眼睛弯成月。 是啊，这是她最熟悉的蛋蛋。 她怎么忘了呢。 自信却不自负，骄傲却不高傲，勇敢果决却不刚愎莽撞。 他曾鼓励她带着老村长跟二伯去城里为桃溪村找出路，曾指导她捣鼓配方给叔叔的食品厂锦上添花，曾大胆细心为妈妈的游乐场定址找出隐患解决难题，曾当机立断为她救回濒死的爸爸……那些年，蛋蛋为她及身边的人做过的事情无法细数，但是每一次，他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并且恰到好处。 聪明，机敏，有魄力，有领导才能。 这样的蛋蛋，哪怕有一天他真的失去所有，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东山再起。 不过…… 小姑娘脑袋往前轻轻一靠，额头抵住少年猛烈跳动的心脏，浅笑低语，“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我还是想保护你。” 像你以前一次次保护我一样。 少年扣在少女后脑勺的手松开，垂落身侧，悄然发抖。 四周呼呼的风声于这一刻，似突然远去般。 苍穹之下一片静寂。 只余心跳，一声一声，震着耳膜。 …… 上课铃声响。 宁子从天台入口台阶飞奔而下，因为步子跨得太大，好几次险些跌个四脚朝天。 我的娘诶喂！ 听得太过专注，差点忘记自己是在听墙角，要不是腿够长，现在已经被大少爷逮着了！ 坐在一班教室自己的座位上，宁子气喘吁吁，垂头丧气。 白蹲了二十分钟。 天台的风声怎么恁大 玛德，一句没听着！ 他蹲在那里唯一的作用，就是替太子爷跟转学生驱赶其他想来听墙角的八卦虫。 宁子意难平间，身边有人入座。 太子爷回来了。 身上还带着在天台沾染的寒气，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属于他的幽香。 “那什么，跟转学生谈得怎么样你刚才逮人的样子可凶了，不会把小美人吓哭了吧”宁子咳了声，拐弯抹角打探。 “有你什么事别八卦。”太子爷头也不抬，掏出手机打开某个画面，片刻后，嘴角可疑扬起。 宁子，“……”身子悄悄往那方歪去，想瞅一眼，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太子爷笑得这么荡漾。 还没歪到地方，就被一个肩肘给顶了回来。 少年扭头看着他，眼睛漆黑，眸心亮得渗人，“你觉得蛋蛋这个名字怎么样” “……”少爷你有病别吓我！咱好好说话！ 第四四七章 舍友的困难 七七回到教室的时候，受到了全班注目礼，落在身上的眼神或探究或打量，带着隐晦。 明知道班里人不知道她跟蛋蛋在天台上说了什么，但是两个人单独相处却是不争的事实，七七还是禁不住脸红。 故作镇静回到座位上后，一整节自习课都没抬过头。 露在马尾辫外的两只白皙耳朵，始终红彤彤的。 是以没有察觉到两个室友的异样。 直到下了晚自习往宿舍楼走，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的舍友今天分外沉默，七七才觉出不同来。 “南南，唐棠，你们怎么了” 唐棠朝她勉强笑了下，“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钱南攸性子直，有话藏不住，尤其是在两个好友面前，“要是真没什么你能哭啊同学两年我可从来没见你哭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呀！” 七七面色一凝，把埋头往前走的短发少女拉住，“唐棠，到底怎么了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可以告诉我跟南南，我们是一个宿舍的舍友，也是好朋友，如果你遇上了什么不能解决的困难，说出来，我们还能帮你想办法。” 钱南攸重重点头，“就是就是！哎呀，我不太会说话，我的意思跟凝凝一样，就算我们帮不上忙，至少也能听你吐吐苦水，分担一些压力，总能让你心里好受些吧还是你看不上我们这两个朋友” 唐棠低着头，紧紧咬唇，本就一直强压着的情绪，在两个舍友的担忧跟关心下，再次冲涌了上来。 “我家里出了点事情，对不起，我不是想说这些的，我……”话说到一半就哽咽失声，唐棠蹲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膝，不想让两个舍友看见她的眼泪。 她性子低调安分，却也要强。 此时正是下晚自习时间，校园小道上全是往家或往宿舍赶的学生。 唐棠蹲在这里忒招眼。 七七立刻跟钱南攸打了个眼色，两人双双把唐棠拉起来，扶着她回宿舍。 宿舍只有她们三个人住，把门一关，清静也方便说话。 坐在宿舍里，周围是熟悉的环境，唐棠情绪缓和了些。 对上两个舍友担忧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是我失态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家里的事情……” 话起了个开头，再要往下说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我家里其实是开厂子的，以前没跟你们说过。厂子不算大，中小型食品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从小也算衣食无忧长大的。” “我以前一直以为家里能这么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可是上星期回家我才知道，其实我们家厂子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出现了亏损，今年被别人刻意打压，亏得更加厉害……我爸说准备把厂子卖了不做了，有手有脚的饿不死，不开厂也能做其他……” 她抬头又仓促笑了下，“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做生意有盈有亏很正常的，我知道。不过我下学期可能要转学了，到时候就没办法再跟你们一块上下学，一块逛街，一块玩……” 国际中学一年学费几十万。 家里生意亏损，没有能力继续供她在这个贵族学校里上学。 她的成绩在年级又算不上顶尖，拿不到助学的奖学金。 还想继续念书只能转学。 “不过我们不是有手机吗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你们要是想我了，不管我在哪里，随时都能打电话联络上，平时周末的时候也能约在一块玩，不算大事，真的不算什么大事。我情绪过了就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好的，很快就能调节过来……” 看着平时在三人里跟大姐姐一样沉稳独立的少女，此时话语纷乱茫然无措的模样，七七抿起唇。 一旁钱南攸已经在哗哗掉眼泪了。 “怎么就要转学了呀为什么不能一块上学了唐棠我不舍得你走！不然这样，我攒有零花钱、有好几万呢！我都给你！我们凑一凑，说不定能凑出下学期的学费来呢先别想着走行不行，明年就要高三了，转学还影响成绩，我真的不想跟你分开呜呜呜！” 她家是小资家庭，爸妈工作的钱加上多年积蓄也仅仅够供她一人上学的，所以她能想到的除了把自己攒的那点零花钱给唐棠，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帮忙了。 “唐棠，你家开的是食品厂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你能跟我好好说一说吗”在舍友或茫然或慌乱的时候，七七显得特别冷静。 她走到唐棠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先安抚拍了拍，然后沉静开口，“你要是信得过我，事情跟我好好说一下，也许我能帮得上忙也不定。” 抬头对上少女漆黑沉静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唐棠竟然莫名有种安心感。 她把钱南攸一并拉过来，先给哭得稀里哗啦的舍友把眼泪鼻涕擦掉。 借由这短短功夫，把自己的茫然无措给遮掩起来，努力恢复冷静。 “凝凝，我知道你家境没有外面说的那么差，但是跟我们应该也相差不多。而且我家那个厂子虽然小，亏损却很严重，要填补的窟窿太大了，你们帮不上忙的，没必要说出来再让你们跟着我一起瞎担心。还有，也别为了我的事情去求任何人帮忙，行吗求人者轻。”她说。 听到凝凝说或许有办法帮她的时候，唐棠脑子里首先浮出的想法，就是凝凝或许会为了她去求萧吏帮忙。 萧吏帮不帮是一回事。 再者她也不希望凝凝为了帮她去求人。 会被人看轻。 这本来就是她的家事，而且当中事情并不简单，没必要把不相关的人拉进来淌浑水。 那么重的情分，她还不起。 她家的情况就那样了，爸妈跟家里其他长辈已经认命。 唐棠是很难过，但是她也相信这世上没有过不了的坎。 就像爸妈说的，有手有脚总饿不死。 只要过了这道坎，撑过去，日子会慢慢再变好的。 七七看出了舍友的心思，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只是把在这种时候还能为别人着想的少女轻轻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第四四八章 凝凝，你家到底什么来路? 宿舍里有电话铃声响起，七七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手机响。 看到手机来电备注，七七惊讶接通，“爷爷” 跟两个舍友做了个手势，七七走到宿舍外阳台，“爷爷，你这么晚还没休息呀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给我孙女打电话啦”电话那头，男人沉稳慈祥嗓音透着调侃。 七七抿笑，“我平时在校你很少会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所以我好奇问问嘛。” 孙女一撒娇，大佬就没辙儿，“爷爷想我小孙女了，下班路上买了些小蛋糕，来刷刷存在感。你太姥爷老想把我踢走，爷爷不争宠不行啊。快下来。” 七七一愣，惊得脱口而出，“爷爷你在我学校现在！” “坏丫头，一个周末两天时间全陪你发小去了，跟爷爷连个电话都没打，我不亲自来见你，估计你都要把爷爷给忘了。” “……” 这醋吃的。 “爷爷你等我，我马上下来！” “把你舍友也叫上吧，小蛋糕买得多了些，你们一块吃。我还能拜托她们在学校里替我多照顾照顾你，吃人嘴软。” 七七噗嗤一声，“好。” 校女生高中部宿舍楼建在篮球场旁边，门口有宿管，对面是极具设计感的小型长青园林景观。 燕淮跟祥叔两人就坐在园林附近的石桌旁，路灯澹澹也掩不掉男人身上强大的气场。 合身的商务正装，鬓发斑白，坐在那里身姿笔挺，遥遥一个眼神看过来，锐利如刃。 叫人不自觉屏息敛气，不敢放肆。 钱南攸跟唐棠听说凝凝长辈过来看她，顺便送点吃的。 没多想就跟着一块下来了。 结果到了人长辈跟前，两人愣是被一股无形的气场压得，正眼没敢往男人身上瞧，双双缩着肩膀，无比后悔跟了下来。 要不是有凝凝在，两人都有当场就跑的冲动。 “爷爷，祥伯伯！”七七走在最前面，远远看到那边身影，立刻绽开笑脸小跑过去。 燕淮周身气场在看到小孙女时，自然而然化开，“跑慢点，这里灯光暗，地面是鹅卵石，小心摔着。” “爷爷，我今年都十六了，不是六岁，这点石子路摔不了。”七七失笑。 “你多大爷爷都会担心，跟年龄没关系。”等孙女近了，燕淮动手把小蛋糕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一摆在石桌，满满当当，“这是在御林路那家甜心烘焙买的小糕点，造型精致可爱，爷爷猜你肯定会喜欢，买的时候没搂住手，你尝尝，味道应该也不错。” 说完扭头看向缩在孙女身后的两个小姑娘，笑着招呼，“小姑娘也过来，一块吃。” 目光先后落在钱南攸跟唐棠身上，又道，“钱南攸，唐棠，我没叫错吧” “凝凝爷爷，您知道我们的名字”俩小姑娘太过震惊，一时连紧张拘谨都忘了。 “那就是没叫错了。”男人朗笑，亲自给两人递蛋糕。 七七已经在石凳坐下，暗戳戳低头叹气，爷爷何止知道人名字，估摸连手机号跟家庭住址也一并查了。 以前在惠城高中的时候也是，跟她玩得近些的，爷爷都会对人摸底。 用爷爷的话说，这是合理调查，谨防她在学校有什么事情，他在校外随时能有人可找有人可问。 今晚吃了爷爷的蛋糕，以后南南跟唐棠就得做爷爷的眼线了。 “小姑娘眼睛怎么红通通的，哭过了”另一张石凳上，燕大佬似随口关心。 关心的自然不是小姑娘，还是自己孙女。 一个宿舍住着，又玩得要好，以孙女的性子，要是舍友遇到什么难题，她肯定会跟着操心。 怪不得刚才电话慢了好几秒才接通，想来当时孙女正在安慰人。 钱南攸跟唐棠两人都哭过一场，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彼此眼睛都是红肿的，不好意思之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皆求救般看向七七。 “爷爷，是唐棠家里出了点事。”七七打开第二个小蛋糕，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又用干净的叉子拨了一点点送到爷爷嘴边，“只能吃一口，你年纪大了，这种甜食不宜多吃。” 燕淮享受孙女的关心，眼里溢出笑意，嘴里却不饶人，“非要提醒爷爷年纪大，六十多岁算什么老” 他还要活得长长久久，给孙女在新天地打江山。 服老两个字，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燕淮的人生字典。 唐棠跟钱南攸坐在一旁，看得有些发愣。 凝凝跟她爷爷之间的相处模式亲昵自然。 一个眼神就能让她们心头颤颤的男人，面对凝凝的时候没有半点那种恐怖气场，乍看就是个寻常的疼爱孙女的慈祥长辈。 要不是两人亲身感受，几乎要以为一开始是她们眼花。 而唐棠，感受着不一样的放松氛围时，心里对七七也多了点感激。 家里的事情毕竟是她的私事，没人希望自己的私事被详细宣扬，当成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更何况还是家里厂子即将倒闭这种伤心事。 所以凝凝一句点到即止，在她听来是恰到好处的。 顾及了她的面子跟心情，给她留了自尊。 而凝凝爷爷没有继续追问，也让她深感这个长辈的通透睿智。 石桌上的小蛋糕太多，三个人也吃不完。 加上宿舍熄灯有时间限制，所以燕淮过来这一趟，只能小坐，跟孙女短暂见一面，就不得不离开。 桌上剩下的小蛋糕被三人组一块带回了宿舍，现在天气凉能放，明天当成早餐也不错。 “凝凝，你家到底是什么来路连甜心烘焙的小糕点都能买得到，而且一下能买这么多！”回到宿舍，钱南攸立刻发问，满心好奇忍不住。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在京城土生土长并且还是名合格吃货的钱南攸确实知道的。 御林路那家甜心烘焙，是京城有名的米其林甜点店，寻常人想吃不一定买得着，得提前预定，还得是有些身份的人才能定得到。 唐棠也好奇，跟钱南攸两颗脑袋并在一处，四只眼睛巴巴盯着舍友瞧。 凝凝爷爷身上的气场太让人印象深刻了，那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有的气场。 七七努力克制不让眼神飘逸，“……我家是做生意的，就是普通生意人。” 第四四九章 七七食品厂是我家的 但凡换个人说这句话，钱南攸跟唐棠肯定不会信。 但是说话的是凝凝，她们信了。 凝凝性子沉静踏实，不会说谎。 反正她们跟凝凝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听她说过假话。 都是有一说一的。 像之前大家伙猜测她从村里出来的家境不好的时候，凝凝就跟她们说过，她家没那么穷。 甚至连她家住在哪都告诉过她们。 所以钱南攸跟唐棠两人对舍友的话深信不疑。 七七悄悄转身，有点内疚…… 她不是不想说实话。 但是校园网上燕家小公主的热度太让人头疼，到了全校关注的程度，这时候如果把身份爆出去，接下来就别想清静了。 虽然生日宴即将到来，怎么瞒也瞒不了多久。 但是能安生一刻是一刻。 七七安慰自己，女汉子能屈能伸，做缩头乌龟也没什么丢人的。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此时燕淮的车已经在驶往饶山的路上。 “七七舍友家的事情，阿祥你去查一查，要是能帮就伸个手，视情况来定，不需要大包大揽。” “是，董事长。” 关于唐棠的资料，之前就是祥叔负责查的，所以对她家不算陌生，稍微打听就知道了个大概。 也不过一通电话的功夫。 “她父亲唐文宇手上有个中型食品厂，厂址在南边的老工业区，去年开始出现亏损，但是唐文宇为人实诚，经营食品厂多年也积累了一些人脉，今年年初开始食品厂有回转的迹象。可惜后来掉进了别人做的局，不过半年时间就落到现在的境地，现在正在着手准备将厂子卖掉。” “谁做的局” 跟在董事长身边几十年，对方简短几个字，祥叔就知道他想要听的是什么。 “京城李家，也是萧家老爷子儿媳娘家。李家这些年因为萧家刻意打压，日渐式微，从一流掉到二流。如果家族情况没有好转，在二流的位置上也待不了多久了，他们家私底下一直在积极奔走垂死挣扎。从去年开始，李家就盯上了唐文宇手里的食品厂，想要用低价收购过来，以扩大李家产业规模，被唐文宇拒绝了。之后李择业就收买了唐文宇身边的人一块做局，引唐文宇入套，把唐文宇害得濒临破产，不得不做出卖掉厂子的决定。”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李家人的作风。”燕淮淡淡道了句，交代祥叔，“他们家开的不是食品厂吗这事情交给月月来办吧，不管是要收购还是要帮扶，都听月月的。” 七七食品厂已经并入泰丰集团，属于旗下产业之一。 跟唐家食品厂在业务上能挂上钩，这件事情交给月月来办，最合适不过。 总之怎么都不能落到李家手里。 那样的人家，燕淮看不上。 做了大半辈子生意，在商海浮浮沉沉，经过无数大风大浪，也看过无数交替更迭，燕淮不敢说自己是正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在商言商，商场上需要更多的智慧跟手段。 但是他从不曾做过像李家这般的小人行径。 只这一件事，李家在他眼里就入不了流。 更何况李家还对孙女的恩人做过诸多算计跟谋害。 想到孙女七岁那年莫名奇妙住院，一身的伤，燕淮看着车窗外暗夜，冷哼一声。 听着那声冷哼，祥叔在心里默默给李家打上了死亡标签。 燕家人最大的特点，不是会做生意，而是特别特别特别护短，包括他自己在内。 时间流速如同沙漏，转眼又是一周。 这次七七回校带上了一些保暖毛衣跟厚外套。 京城的冬天来得比桃溪村要早一些。 进入十一月份后，这边降温已经非常明显，早上起来如果不穿厚外套，能把人冻得直哆嗦。 因为要整理行李，所以七七今天回校的时间早了些，到宿舍也不过下午五点。 初冬的夕阳还没有沉下山，晚照的阳光有股清冷之意。 钱南攸跟唐棠比她来的还要早。 七七走进宿舍的时候，两人都坐在各自的书桌前。 气氛有些诡异。 “南南，唐棠，你们来得挺早的啊。”顶着两个舍友直勾勾的目光，七七有些气虚。 怎么了这是 好奇怪，奇怪到她心里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凝凝，我家的事情解决了。”小姑娘疑惑间，唐棠盯着她，眼圈微微发红，“上星期突然有人给我家的食品厂投了一大笔资金，还拿到了一笔我们家想都想不到的生意。” “听唐棠说，有家叫七七食品厂的主动找上门，考察了她家食品厂后，跟她家签订了一份代工合同！以后唐棠家就能给七七食品厂进行代工加工，不会倒闭了！她以后能继续跟我们一块在这里上学了！”钱南攸瘪着嘴，说得激动了，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 “嗯，我可以在这里继续跟你们一块上学了。我爸说就算只做这份代工合同，每年能拿到的利润也足够养活一家老小，甚至能比以前过得还要好一些。” 唐棠视线始终落在七七脸上，紧紧的直勾勾的，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表情，“凝凝，就是那天晚上你爷爷来过之后，我家才突然转了运。是……是你帮我的对吗” 后一句话她问的小心翼翼，即便还没有得到少女回答，她眼里也已经盈满了感激，笃定能迎来这么大的转机，一定跟少女有关。 听着她的问话，钱南攸也安静了下来，眼睛再次直勾勾盯着眼前，突然变得神秘起来的少女。 两人都想听到她的回答。 “……这件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不妙预感成真，七七下意识开口否认。 唐棠跟钱南攸脸上的光可见的黯淡了下去，眼里溢出失望，还有一层意味复杂的难过。 “原来跟你没有关系啊……没事，我只是突然起的猜测，不是也没关系，总之对我家来说有人能伸出援手就是天大的好事，我很感激。”唐棠努力笑了下，低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黯然跟失落。 钱南攸则是选择了沉默，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宿舍里的气氛，急转直下，变得低迷。 七七犹豫片刻，放好行李箱，走到两个舍友身边，伸手各自拍了下两人肩膀。 等两人抬起头来之后，她浅笑道，“这件事情确实跟我没关系，我也是听你们说了之后才知道唐棠家有人帮忙解决了危机。不过帮忙的人……应该是我家里人，七七食品厂是我家的。” 第四五零章 你说完了吗? 眼见俩舍友眼里的光一点点凝聚，重新亮起，七七再次莞尔，“唐棠家的事情，我只在那天我爷爷过来的时候跟他提了一句，至于后面的事情，应该是他跟我妈妈自行做的决定。不是我故意瞒着你们不说，我是真的一点不知情，这个周末回家，我爷爷跟我妈对我连提都没提。要不是你们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 “不是我不把你们当朋友看，所以对你们隐瞒身份，南南，唐棠，我也好冤啊！” “我本来打算这个星期找机会再跟唐棠好好打听一下她家具体情况，然后再央家里帮帮忙，没想到！我爷爷跟我妈够能瞒的！” 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噘了嘴，满身幽怨，那个委屈劲儿哦！ 钱南攸跟唐棠，“……” “噗嗤！哈哈哈！” “原谅你了！” “还有，谢谢你啊凝凝！你真的好好，你家里人也好好！” “走，去校外小卖部！今天我请客，一人一包辣条！校里边的我暂时请不起了，等家里厂子重新上了正轨，我爸说给我加伙食费，到时候我再请你们去吃顿奢侈的！” “这么高兴的事儿哪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这次我请，下次贵的你来！” “你们真不会做生意，忘了我上次赢的五千块还没花完呢，确定不宰我机会难得哦。” “……宰！不能放过你！刚才你开口否认的时候你不知道我们多伤心！” 三个少女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在误会跟释然中，友情一点点叠加，诚挚而浓厚。 国际中学外面也有普通小卖部，卖的东西普通，价格也普通。 相对的，会来这里消费的多是周围普通居民，贵族学校的学生多数不来这里。 看不上眼，觉得掉价。 七七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负担，进了小卖部，撒欢似的挑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买。 “七七地瓜干、七七果脯、七七果奶、七七风味米花糖……”结账的时候里面一半东西是七七挑的，钱南攸跟唐棠数着里面一系列的七七牌，再看出品厂商，麻木了，“凝凝你可以啊，真会做生意，请客都不忘给自家厂子增加利润，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七七食品厂出产的小食品好多，而且都是国民度非常高的！凝凝，你当初给自己辩解的时候还是太谦虚了，哪里是不穷是很富才对吧” 袋子里的食品，有好些是钱南攸跟唐棠从小吃到大的。 看七七的眼神又变了，变得梦幻。 我爱吃的零食原来都是我朋友家厂子做出来的，没别的感觉，只剩下梦幻。 七七抱着满满当当的食品袋子，咧嘴笑得娇憨。 她也没想到进个普通小卖部居然还有惊喜。 竟然会看到那么多七七牌的小零食。 而且这些零食都是她先行穿过时空壁垒后，七七食品厂在两年的时空差里生产的新品种。 七七没吃过，馋了。 “真没想到凝凝竟然是泰丰集团小公主，那可是京城五十强企业！” 京城卧虎藏龙，遍地大佬。 能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的企业，已经是普通豪门仰望的程度了。 往学校走的路上，钱南攸一手米花糖一手辣条，边吃边说一刻不停，“再想想凝凝刚来学校那会发生的事，还有现在还挂在校园网上说她是村姑的帖子，哈哈哈！好好笑！凝凝你也太能忍了！” 唐棠往她嘴里塞了根辣条，“你小声点，凝凝不说，说明不想在外面宣扬家世背景，你再嚷嚷让别人听到了，凝凝还能安生” 钱南攸立刻闭嘴。 学校里身份背景好的人，身边什么时候都不缺人围上来追捧巴结。 风光是风光，但是那样凑上来的人大多是抱着目的的。 捧高踩低常见，真心难有。 “凝凝，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们你的背景啊”她压低声音悄悄问了句。 少女抿唇一笑，黑眸莹亮温和，“因为别人说我是村姑的时候，你们也愿意跟我玩啊。” 相视间，少女们笑声又起。 一切尽在不言。 “诶，那边那个是不是萧吏”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七七立刻转头，很快在校门口对面路牙看到了少年瘦高颀长身影。 此时天色已经漆黑，路灯洒下来的光晕昏暗暖黄。 少年立在那处双手插在衣兜，只一个背影，在车来人往的方寸空间里，存在感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在他面前还有个中年男人，正在说着什么。 距离太远了，七七听不到，但是她从少年看似随意的站姿里，感觉到他隐藏的紧绷跟压抑。 “南南，唐棠，你们先回教室。”她把零食袋子递给两个舍友，转身朝对面跑去。 看着少女纤细身影毫不停顿往那边跑，钱南攸钦佩不已，“连混世魔王都搞得定，凝凝是我这么多年见过的最大胆最厉害的女生，没有之一。我打赌，就算是燕家小公主来了，也没这能耐——” 唐棠拽着她就走，“你这张嘴，少说两句吧，别给凝凝招仇了！” “……就算是燕家小公主来了，她、她要是想欺负凝凝，我也敢跟她拼了！我钱南攸说到做到唔唔唔！” 唐棠干脆把少女嘴巴捂了拖着她离开，一路没少翻白眼。 有谁敢欺负凝凝，要过也得先过她这关，哪怕是萧吏她也不给面子，更别说啥燕家公主。 七七避开来往车辆跟人潮，刚走到少年身后就听到他嗓音冰冷，“你说完了吗” “阿吏，我知道以前我对你不够上心，是我这个当爸爸的愧对你。你就再帮我这一次，我但凡能想到办法，我绝对不会这样求你。”萧长山伸手抹脸，苦笑，“你妈跟我闹几天了，泰丰宁愿把单子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工厂，也不肯跟李家合作……这件事情是我主要负责的，我要是办不下来，她在娘家就抬不起头。你信我，这次过后，李家的事我以后不会再沾手！” 少年没说话，十八岁少年，身量极高，比对面男人还要高出半个头。 居高临下，他看着对方的眼神极漠然，背影也愈发紧绷冰冷。 第四五一章 他们真好上了 就在那股紧绷达到极致，即将爆发时，一声软软的呼唤自后方响起。 “萧吏。” 萧吏背影微滞，回头。 绑着马尾辫的少女就站在他身后。 一身简约素雅的粉紫运动套装，笑容清浅柔和，莹亮的眸子映着昏黄的光，澄净温暖。 “你在这里做什么”萧吏下意识动了动身形，将她隔绝在身后男人视线之外。 七七扬了下手里零食小包，“我出来买辣条吃。” “进学校，别在外面乱跑。” “好。”少女乖乖应着，走近两步，小手伸出握上他手腕，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 力道很小，却轻易就拉得少年靠了过来。 少年这一动，也将隔在身后的人给显露了出来。 七七抬眸，看着面露惊诧怀疑的中年男人，“叔叔，泰丰跟唐家食品厂已经签好合同了，就算是萧吏也没办法帮你把单子抢过来，否则泰丰要赔付违约金的。还有，萧吏现在还是个学生，学习之外的事情叔叔不该拿来烦扰他。萧家如今还是萧爷爷当家做主，你真有困难，可以去找萧爷爷商量。如果连他都帮不了你，萧吏就更帮不上。” 她淡淡看着脸色逐渐沉下来的男人，镇定沉敛，“做长辈该有长辈的样子，即便没有给孩子遮风挡雨的能力，至少也有爱孩子的本能。如果两者都没有，怎么好意思站在自己孩子面前，要求他给予不管是什么关系，人跟人之间的往来施受，都应该是相互的，叔叔，你说对吗” 说罢，少女牵着少年转身，避让车辆人群，大步往学校走。 头也不回。 明明娇小纤细，于此刻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如同太阳的守护神，强势无畏。 萧吏心跳得厉害。 手腕被少女攥着，力道不大，他轻易就能挣开。 可是从她手心传递过来的温度像是有魔法，让他整只手变得虚软无力。 伴随的后遗症不止如此，还有耳鸣口干，脑子发胀，呼吸困难，血液奔腾…… “宋七七，你在干什么真当上守护神了”为了缓解种种不适，萧吏哑声开口。 小姑娘哼唧，口气傲娇得不行，“要当，我是萧吏的小金鸡！” “……我用得着你保护刚才你要是不冒出来，我已经干净利落解决了。” “是是，我知道你厉害，走快点啦，要迟到啦！” 听到上课预备铃声，小姑娘登时着急，脚下步子生风，拉着少年往高中教学楼拼命跑。 萧吏视线落在手腕处，眸心微动，没有提醒少女放开。 周围不断有正在奔跑的学生紧急刹车，有人脚下趔趄，有人克制不住发出不雅惊呼。 还有人第一时间掏出手机，对着少年少女的背影就是咔嚓咔嚓九连拍。 估计两人还没回到教室，校园网的帖子就已经更新好了，萧吏配合着少女的奔跑速度，脑子里莫名想到这一着，嘴角微微翘起。 高中教学楼二楼，在走廊栏杆处，仍然还有学生身影散落，倚着栏杆说笑打闹。 “阿瑶，你表弟跟隔壁班转学生真好上了。”有人杵了下身边少年，示意他往下看。 李凤瑶本来背靠围栏，闻言扭头往楼下看去。 校园通往这边的小道，光线昏暗，梧桐树影斑驳，少年高大身影几乎将前头少女整个罩住。 明明人高腿长，跨步就能把少女甩在身后。 他却始终保持着稳定的速度，不紧不慢，任由少女牵着他前行。 那个桀骜不顺的少年，在少女身边敛了一身利刺，展露出他人从未见过的柔软。 慵懒的，散漫的，用他独有的方式，宠着那个入了他眼的人。 李凤瑶眸光一暗一闪，片刻后恢复平静，“看来，好像是。” “这样倒也挺好，对我们来说，算是好事，你说是不是”旁边的人又意味不明说了一句。 李凤瑶听着，笑而不语。 萧吏跟宋思凝好上了，对所有豪门子弟来说都是好事。 尤其是这种时候。 等于所有人都少了一个劲敌。 燕家小公主即将出场，京城但凡有野心的家族，谁不想自家子弟能拔得头筹进入小公主的眼。 有萧吏在，以他的家世背景及个人条件，纵观整个京城，少有人能争得过他。 如今他自己退出，全京城其他豪门都能松一大口气。 楼下小道上，已经看不见少年少女身影，一旁楼梯间传出少女娇嗔，“你这么大个人，能不能好好走路哪有要人拖着你走的，我快累死了！” “上个楼梯才几步路就能累死娇气。停下，爷扛你上去。” “……我才不要！” “你自己弃权，别怪我不公道，来，继续拖。快点，马上迟到了。” “真是颗臭蛋！” “刚才我好像看到你们班主任了，就在我们后头不远。” “你怎么不早说！走——哈！” 少女拖着沉重某物艰难出现在楼梯口，为了能更好使劲，身子拼命往前蹬，鼓着腮帮子，一张玉白小脸憋得通红。 不经意抬头，走廊上一列人排排站，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七七，“……”手一松，后方传来咚的一声声响。 “宋-七-七！” 知道惹了大祸，七七没敢回头，猫着身子闪电般蹿进了自己班级。 走廊上一片死寂。 靠在走廊上的人呆呆的看着楼梯口，听着少年暴怒咆哮声，不敢相信。 片刻后，走廊上爆出哄堂大笑声。 等萧吏捂着脑门上撞出的包，凶神恶煞出现在走廊时，始作俑者已经坐在自己座位上，一本正经开始朗读。 那些胆敢笑话他的宵小，也早就鸟兽散不见了踪影，想揪人都揪不着。 艹。 隔着三班窗户，萧吏利眼落在背脊挺直紧绷目不斜视的少女身上。 小娘皮，敢跟他玩阴的。 等着，有爷收拾你的时候！ 回到一班，坐在座位上，萧吏脸色如锅漆，放了一节课冷气。 下课时分，他立刻起身去三班抓人。 到了地方，人没抓着，小姑娘桌面上放着一瓶万花油，下方压着一张小纸条。 ——万花油，消肿祛瘀效果棒棒，记得用力揉才有效哦！ 纸条末尾画着小人头，两手摸耳朵可怜兮兮认错状。 萧吏面无表情顺了万花油收了小纸条，离开三班的时候，脸色阴转大晴。 玛德，还知道跑。 ……真把他吃得死死的。 第四五二章 你以为你是万人迷? 又是一日天色擦黑。 还有二十多分钟上晚自习，七七抱着个小零食袋子，坐在高中教学楼侧面的小凉亭石凳上，一边啃着七七地瓜干，一边望着周围散落的灯光叹气，小脸苦哈哈皱成一团。 那天一时失手，害得蛋蛋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她连着好几天踩点上课踩点下课，躲躲藏藏，跟躲猫的老鼠似的。 就怕一不小心被蛋蛋逮着了，后果承受不来。 臭蛋蛋脾气有多坏，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唉……”小姑娘嘴里嚼吧嚼吧，又长长叹了一声气。 亭外一阵凉风吹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还得熬二十分钟才能上楼。 这狗狗祟祟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宋思凝，怎么在这里坐着马上要上晚自习了，你不进教室吗”低沉温润嗓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戏谑笑意，“还在躲萧吏” 七七回头，少年一身白色运动装，身子轻轻靠在她身后凉亭抱柱，双手插兜，清润眼眸低垂凝着她。 俊气清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她一点动静没听着。 “没躲啊，我就是坐在这里吹吹风，吃点小零嘴。”七七笑了下，面不改色说瞎话，“你怎么也跑来这里马上就要上晚自习了，你不进教室吗” “远远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所以我拐过来看看，要不要一块走” “你先走吧，我吃完手里这点再上去，要是被人看到我跟你一块走，校园网上的帖子又得上新了。” 小姑娘落落大方，调侃自己一点不含糊，这种拒绝的方式委婉得让人生不起丝毫不悦。 李凤瑶无奈笑了声。 又是这样。 看起来娇娇弱弱像个软包子似的少女，实际上根本让人无从拿捏。 看似和善好说话，但是实际上她早就把跟人相处的距离感刻在骨子里，等闲不让人靠近。 他试过很多回。 每次都跟现在一样被打了回来，始终找不到一点能拉近关系的机会。 让人徒生无门而入的无力。 或许，只有入了她的眼，能走进她心里的人，才能让她放开防备，允许对方靠近。 这个念头浮出，李凤瑶看少女的眼神深了些许。 凉亭里没有灯，只有从四周打过来的光线氤氲，使得亭子昏暗朦胧，勉强能看清里边人影。 少女坐在那里，从他出现开始到现在，除了回头跟他说两句话之外，连坐姿都没变过。 小零嘴吃的喷喷香，毫不在意在他眼前的形象。 可是她对萧吏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说明，萧吏已经走进了她的心 “你不走吗要迟到了哦身为班长做坏榜样可不好。”许是没有听到人离开的脚步声，少女回头又道了句。 软软的声调，明明是在赶人，听着却像是在规劝。 李凤瑶嘴唇动了动，正待回答，上课预备铃响起。 亭子里还在吃东西的少女霍地起身就往外冲，小手不忘把没吃完的零食往衣兜里塞，“这么快就响铃了！李同学，我先走了，你也赶紧的，真的要迟到了，哎呀！” 少女身形如风，片刻就消失在视野。 李凤瑶嘴巴微张，还维持想要说话的姿态。 “……” 须臾，低笑声蓦地溢出口腔，收都收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玩有趣。 他每一次接近总是被她拒绝，但是每一次，又总会有些别开生面的趣致，让人不仅生不起被拒绝的不悦，反而只感无奈跟好笑。 摇摇头，李凤瑶迈步循着少女离开的方向慢慢往教学楼走。 在凉亭不远，即将走过拐角的时候，一道聘婷身影闪出挡在了他面前。 “李少爷，这是又要故伎重施了吗”乔萋萋眼神幽怨，语带讥诮。 李凤瑶皱眉，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什么意思” 乔萋萋呵的一笑，逐渐露出攻击性，“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装听不懂以前学校传萧吏对我特别，李少爷就总是有意无意出现在我面前，让我一度以为你想追我，现在宋思凝跟萧吏走得近，你又开始出现在她身边，抱的不是一样的心思吗要不是宋思凝的出现，我还看不穿，原来文质彬彬温柔尔雅的班草，心里装的也不过是一滩淤泥！你根本不喜欢任何人，你只是喜欢跟萧吏抢！” 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不如意，一旦有了个宣泄口，情绪就难以自控。 乔萋萋语速越说越快，话也越说越刻薄尖酸，周身散发的怨气浓郁如同实质。 她太恨了。 宋思凝出现之后，不仅抢了萧吏，曾经许多围在她身边对她频频讨好的人也开始一个个消失，让她又急又慌。 那种感觉就像亲眼看着即将圆满的富贵梦，又在一点一点离她远去。 所以偶然看到连李凤瑶都往宋思凝身边凑的时候，乔萋萋实在克制不住心中嫉恨，把那股怨气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李凤瑶拧眉，借着昏暗光线打亮面前少女。 本来清秀的五官，因为沾染了戾气，眉眼变得尖锐。 这副模样让人一看就厌恶。 他淡淡启唇，“你搞错了，萧吏是我表弟，他对谁特别我自然会格外注意些。走近几步打探对方的人品德性，免得他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不是很正常吗是你想错了，或者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高。给你点好脸色就是想追你乔萋萋同学，你以为你是万人迷” 眼见着少女脸色涨红，浑身怨戾更重，李凤瑶摇摇头，举步从她身边越过，只在她耳边留下一串话语。 “出身限制眼界，你汲汲营营这么久还是没看明白。一张好看的脸，在豪门游戏里，不过是几张票子就能买来把玩的玩意儿。样样中庸的，连玩意儿都当不了。人贵自知，没那个能耐，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口吐嘲讽的少年已经离开了，乔萋萋还站在原地，十指刺入掌心，难堪得浑身发抖。 她确实是眼界太低了，所以很多事情直到现在才看明白。 所有人眼里文质彬彬风度绅士的李凤瑶，原来也会对女生口出恶言。 那般毫不留情的讥讽。 把人的脸皮直接撕下来，扔在地上碾压。 什么文质彬彬，什么绅士风度，全都是假象！ 李凤瑶一直戴着面具，真正的他自私冷血，残忍无情！ 第四五三章 在你眼里，萧吏究竟算什么? 南城百货大楼，一楼咖啡厅。 李诗情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袭烟灰呢子长裙搭小香风外套，背脊挺直虚靠椅背，打电话的姿势风情又优雅。 “我约了她今天逛百货大楼。乡下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总要带她开开眼，她才会知道自己跟豪门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优雅贵妇脸上带着温婉笑容，对着电话轻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是跟柔婉完全不一样的优越傲慢。 她视线往窗外瞥了眼，正好看到穿着运动装背着小背包的少女往这边走来，鄙夷从眼里一闪而过，“她到了，我先挂了，回家再跟你说。” 今天周末。 午后阳光和煦又清冷。 清丽少女一身简单的运动装，绑着马尾辫，背着小背包，在阳光下不紧不慢走来，满身朝气，诱人而不自知。 看到隔窗跟自己抬手打招呼的妇人，七七笑了笑，推开咖啡厅玻璃门。 昨天晚上接到李诗情邀约，约她今天出来逛街，本来她是想拒绝的。 最后还是决定来一趟。 她想知道李诗情想方设法接近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 “李阿姨。”在美妇人对面坐下，七七礼貌打了声招呼。 “我已经提前点好点心跟咖啡了，这家咖啡厅在京城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李诗情朝少女露出微笑，语气亲近，“上次跟你见面就说过，找机会一定要带你逛逛街吃更多好吃的，好容易今天挤出时间来安排，你可要给阿姨一点面子，待会吃的穿的都不能推迟。” “不敢让阿姨破费，我们随便逛逛就好。” “破费什么呀，花不了几个钱。” 因为点心跟咖啡是提前点的，所以七七坐下来没多久，侍应生便把东西一一端了上来。 这家咖啡厅的点心确实很精致，七七尝了下味道也都不错。 以前在惠城的时候她没成年，家里大人几乎不带她去咖啡厅。 加上有时代跟空间的差距，所以面前这些什么蒙布朗、马卡龙都是她没吃过的。 七七一口咖啡，一口点心，津津有味。 “好吃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美妇人面前点心没动几口，几乎全程都在看着她吃，间中问上一两句。 七七吃东西习惯了专心，珍惜食物的习惯是小时候养成的，听到问话的时候才会抬头，礼貌答话。 所以没能发现每每她低下头后，对面流露出来的嫌弃跟轻视。 果然是乡下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豪门子弟从来不会像她这样吃东西。 在上流圈子里，贵族子弟都有餐桌礼仪，尤其是女子在外吃东西的时候，吃一口是礼貌，吃两口是精致，如果全部吃完就是失仪了。 心里看不上，李诗情还知道面上不能表现出来，这点圆滑事故她还是有的。 毕竟她想跟萧吏打好关系，目前只能从宋思凝身上着手。 再看不上她也得忍，莫可奈何。 临出门的时候，二嫂怕她把事情搞砸，还特地把她拉到一边耳提面面了一番。 她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完成任务，也得继续忍耐。 敛了神色，李诗情对对面还在认真吃东西的少女道，“今天我们就在南城百货逛一逛，楼上有很多知名品牌服装，待会你听我安排，阿姨一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视线落在少女身上一成不变的运动装，这时候才适当露出些许嫌弃，“你看看你整天穿的这么随意，都没有个女孩子的样了。你再看看你们学校里那些豪门出来的小姑娘，有几个整天不是穿校服就是穿运动装的人家每天都精致得像个小公主。你要是打扮打扮也不会比她们差，阿吏看着也会更喜欢。” 后面那句话让七七险些呛着，白皙小脸涨出酱红色。 她穿衣服是以舒适跟方便为主，再说就算打扮也肯定是因为自己喜欢，跟蛋蛋有什么关系 何况她不管穿什么蛋蛋都不会嫌弃的，以前在桃溪村的时候她就是个小土妞。 蛋蛋从来不会对她的穿着品头论足。 李诗情看不到少女心理活动，只以为她脸红是因为害羞跟窘迫，心思动了动又道，“女为悦己者容，尤其是到了像你这样的年纪，更应该打扮了。萧家在京城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这样的人家一旦错过了，日后再想找到更好的根本不可能，阿姨是过来人，该抓紧的还是要抓紧，可别让到手的好姻缘给飞了，日后后悔莫及。” 七七，“噗——！咳咳咳！” 这次是真呛着了。 咳得小脸通红眼泪直流，要不是反应及时，面前就得被喷一桌子食物残渣。 呛咳间，七七捕捉到了对面美妇没来得及藏起来的嫌弃。 她实在闹不明白，李诗情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什么。 这是在撮合她跟蛋蛋怂恿她想办法把蛋蛋抓紧 不说她今年才十六岁，蛋蛋也才刚刚成年。 李诗情一个当妈妈的，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七七年纪还小，还没通情事，但是她懂得换位思考，如果是妈妈遇见这种情况，妈妈绝对不会鼓动她早恋。 因为妈妈以及家里所有长辈，他们所有的考虑跟安排都会以为她好为先。 他们只会在她走错路的时候想办法把她拉回正途，引导她走正确的方向，而不是反把她往歧路上推。 “抱歉阿姨，我把这次下午茶搞砸了。” 压下思绪，七七抽出至今把嘴角擦拭干净，把面前的东西也慢慢收拾整理一番，“不过对阿姨的话，我不太赞同。 我是乡下来的没错，但是我也看过见过豪门世家里真正为孩子着想的长辈，是什么模样。 绝对不是阿姨您这样的。 您屡屡约我见面，教我怎么去抓住萧吏，我要是翻身了自然麻雀变凤凰，可是这一切，萧吏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我一点看不到。 人常说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在您身上只看到算计，看不到你为萧吏真正着想半分。 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你根本不爱萧吏。” “李阿姨，有句话我想问你很久了，在你眼里，萧吏究竟算什么” 美妇人被这一通突如其来的话打得措手不及，睁着风韵犹存的美眸，好一会愣愣回不了神。 面前狼藉收拾干净了，七七起身背起自己的小背包，“李阿姨，谢谢你今天的招待，让我开了眼界。本来应该跟你继续去楼上逛逛的，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办完，接下来可能要失约了。另外，阿姨以后不用再约我，我们走的路不同，再见。” 第四五四章 有眼无珠的东西 “站住！” 李诗情厉喝站起，脸色阴沉难看。 少女的话每一句都刺痛她的神经，被小辈忤逆的恼怒、被戳痛心思的气急败坏、还有无言以对的恼羞成怒，种种情绪交织冲突，让李诗情难以再去顾及场合。 “宋思凝！对长辈这样说话，这就是你的教养我放下身段跟你往来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奉劝你一句，做人别太不识好歹！这里是京城，不是你从小长大的野山沟！在这里得罪人，多的是你跟你家里承受不起的后果！” 七七驻足，静静看着对面疾言厉色的美妇人。 穿着高贵，气质优雅，连发怒骂人的时候都格外注意仪态。 她却只觉得可笑，以及心寒。 可笑妇人高人一等的作态，为蛋蛋有这样的父母心寒。 “阿姨是在威胁我你是长辈没错，但是你这样的长辈，我实在找不出值得我尊敬的地方。你别看我年纪小，我比很多人更懂，这世上不是每个父母都配称之为父母，也不是所有长辈都配称之为长辈。” “嗤！还以为是什么人美心好的香饽饽，值得萧吏入眼，私底下原来是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说你不识好歹都抬举你了！”李诗情两手在胸前优雅相抱，美眸斜睨，盛气凌人一览无遗，“本想着开明些，萧吏喜欢你，我就把你当准儿媳看，处处往为你好的方向教导你，到头来却被狗反咬一口，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既然如此，我也用不着再费心巴拉，你尽管继续清高，我看看你到头来会变什么模样！” “阿姨言重了，我们非亲非故，不敢劳烦你为我费心费力，我的事，自有我父母长辈替我操心。” 小姑娘提了下小背包肩带，离了座位扬长而去。 剩下李诗情留在原地满目阴冷，最后禁不住周围人围观指点，才愤愤抓起自己精巧手包紧脚离开。 她李诗情长这么大，一直以来都有人哄着疼着，在外还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以前有个处处顶心顶肺的儿子就算了，现在又来了个宋思凝让她如鲠在喉！ 一个两个的都跟她作对！ 走出咖啡厅准备去停车场时，因为情绪太过愤怒，跟外面走进来的人险些撞上。 怒火还在脑子里烧，李诗情想也没想张口就骂，“怎么走路的，没看到这边有人眼瞎——” 等抬头看清对面站着的人，李诗情后面的话噎在嗓子里，莫名不敢继续往外吐。 那是个静静站在那里，就雍容高贵得让人不敢轻易冒犯的贵妇人。 合身剪裁的旗袍优雅端庄，外搭一条羊毛披肩，黑发挽鬓，佩简约宝石首饰。 李诗情对珠宝首饰极其钟爱，一眼就能看出高低。 贵妇人耳朵上佩戴的马祖绿耳坠，等闲豪门根本买不到。 那是顶级珠宝帕拉伊巴碧玺！ 宝石里的爱马仕，碧玺之王！ 敢戴这些行当出门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李诗情心里打怵，无比后悔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要不是被宋思凝那个小贱蹄子气昏头，她怎么会情绪失控得罪人！ 紧促朝贵妇人挤出个笑脸，李诗情斟酌开口想要道歉补救，把刚才的失礼给揭过去。 自小生活在上流圈子，她深知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根本得罪不起。 如果是还在萧家那会，她确实用不着顾忌任何人，可今时不同往日，“抱歉，刚才我——” “这是谁家的”贵妇人正眼没瞧她，微微侧头问身后随行的保镖。 保镖冷冷瞥李诗情一眼，“夫人，是李家四女。” “李家” “京城二流末家族，夫人用不着放在心上，刚才让夫人受惊了，如果想要他们家道歉，我现在就去办。” “算了，一个有眼无珠的东西罢了，家族也入不了流，跟他们牵扯都是抬举。”贵妇人拢了拢肩头披肩，举步从李诗情身边走过，由始至终没给过她正眼。 李诗情脸上青白交错，最后涨红发紫，捏着手包的手指，指甲在包上折断。 跟刚才咖啡厅里宋思凝的出言不逊相比，现在这样的无视，才真正叫人难堪！ 不是轻视，不是蔑视，是无视！ 没了萧家当靠山，顶着李家名头，她李诗情竟然连入别人眼的资格都没有了！ 身后高跟鞋踩地离开的声音渐行渐远，良久，李诗情才僵硬转身，愤怒盯着贵妇人即将消失的背影。 那个老妇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孟静娴走进百货大楼一楼，停下来时脸色不虞，“什么东西，就敢奚落我们七七！” “夫人，要不要办个小宴，邀请各豪门夫人”“保镖”祥叔低声问。 “办个小宴把她李诗情邀过来，当场再甩她一次脸色那不是给她抬身价么不办。”孟静娴掏出手机，哒哒哒给孙女打电话。 “七七，你今天说要出门逛街正好，奶奶也在外面逛街，要不要跟奶奶一块儿啊我在城南百货大楼，听说这里有家店旗袍做得挺好，你给奶奶掌掌眼” “你就在附近那可真是巧了，奶奶就在一楼扶梯旁边，你进门就能看到了，奶奶等你，要是有朋友跟你一块，可以一并叫上。” “走慢点，不用跑，不急，现在时间还早呢，咱有的是时间逛。” 祥叔在旁边镇定看着老夫人表演。 什么刚好什么恰巧。 知道孙小姐今天跟李诗情约了见面，老夫人就琢磨过来盯场子，免得孙小姐被人算计。 他们甚至还早了一步过来，车子一直停在对面路口，亲眼看着孙小姐进了咖啡厅。 透过咖啡厅落地玻璃窗，能清清楚楚瞧见李诗情各种作态，还有最后高高在上的嘴脸。 要不是不想露馅儿，老夫人当时就要冲进去了。 七七接到电话的时候，人还在咖啡厅背面公交亭。 跑到百货大楼一楼，也不过几分钟时间。 中间再次经过咖啡厅，玻璃窗旁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 她猜测李诗情被她气得不轻。 七七噘嘴，小鼻子轻声哼了哼，她心情也不美妙。 在接到奶奶电话前，情绪还低落着。 心疼她家蛋蛋。 第四五五章 等新鲜劲儿过了，白月光就成蚊子血了 扶梯旁，老妇人拢着披肩静静站在那里。 周围行人来来往往，唯独她看起来，像一幅静好的画。 雍容高贵，又气质温静祥和，身上沉淀着时光中淬炼的从容优雅。 七七看到老妇人影子，便忍不住笑开了。 这才是真正的贵妇嘛。 富贵，却不咄咄逼人，不趾高气扬。 贵而有德。 “奶奶，你怎么没早告诉我要来逛街呀那样我就不跟别人约了，直接陪你多好！”小姑娘登登几步跳到老妇人面前，也没忘给旁边的祥叔打招呼，“祥伯伯，您也在呀！” “董事长吩咐我今天给夫人当司机，跟搬运工。”祥叔话语恭谨，眼底带笑。 小姑娘噗嗤一声乐了。 祥伯伯跟阿贵伯伯两个不愧是兄弟，说话做事一样样的。 只不过一个更严肃刻板些，一个则沉稳不失风趣。 孟静娴把孙女拉过来，牵着她的手走上扶梯，在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已经不着痕迹把她打量了一遍，“刚才跟谁逛街是不是闹矛盾了奶奶瞧见了，跑过来的时候小嘴是噘着的。” 七七，“……”她噘嘴了奶奶眼神也忒尖了！ “有什么不高兴的跟奶奶说。”老夫人往后瞥了眼，故意凑近小姑娘，“可以悄悄说，不让祥伯伯听见，免得他跟你爷爷告密。” 祥叔两手交握身前，装没听到。 只要能哄孙小姐高兴，他们燕家上上下下都能画上脸谱唱大戏。 “噗！”跟奶奶见面这一会功夫，七七被逗乐好几回了。 亲昵挽上妇人手臂，七七将小脑袋搭靠在她肩头，“奶奶，我刚才是有点不开心。” 奶奶话语里的小心试探，背后是无法隐藏的疼爱跟关心，让七七放下心防。 她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小娃娃了，哪还有小时候那么好哄，只有家里长辈们一直把她当成小娃娃看，像小时候那样会逗她哄她。 接到电话的时候七七其实就知道，奶奶会在这里才不是凑巧，分明是担心她被欺负，才偷偷跟来压场的。 小脑袋在妇人肩头蹭了蹭，“奶奶，我刚才见了李阿姨，我……不喜欢她，所以我跟她说话的时候不太客气。” “那肯定是她先不客气。”老夫人想都没想，开口就是护短，“我们七七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不礼貌。” 把小姑娘哄得咧了小嘴，抬起下巴肯定自己，“对，就是这样的！奶奶你不知道，我刚才可牙尖嘴利了！” “吵赢了吗” “吵赢了！” “好，奶奶给你买漂亮衣裳，以资奖励。” “咯咯咯……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宠不坏，我们七七乖着呢。” 祥叔默默跟在身后，听着一老一少之间温馨对话，眼底始终凝着笑意。 间中看到有适合孙小姐的服装，便会适时开口提醒一句，“夫人，这家店不错。” 得益于有个一买起来就不停手的奶奶，七七顷刻收获大包小包无数。 说让小姑娘来帮忙掌眼买旗袍的老夫人，最后买的全是小姑娘的东西。 另边厢，李诗情窝着一肚子气回到李家祖宅。 习惯性的先进了半月楼。 将手包扔到角几，一屁股重重坐在玫瑰椅上，压着眉一言不发。 厅里几个李家妯娌都在，看她满脸阴沉沉又心思不属的模样，几个贵妇相视一眼。 “诗情，怎么了这是”覃慧笑吟吟走到玫瑰椅旁落座，亲和关切，“小姑娘没眼色，惹你不高兴了” 李诗情就等有人先搭话，憋了一路的窝囊气可算有地方倒了，“什么小姑娘，那就是个没教养的土包子！野山沟爬出来的货色，真不知道怎么入了萧吏的眼！” 紧接她就把咖啡厅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给倒了出来。 “我可是萧吏的亲妈！她跟萧吏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当着我的面对我不敬！没大没小缺爹养缺妈教的！以后真要让她攀上富贵，那还不得把眼睛长到天上去！真是气死我了！” 覃慧轻笑几声，拍拍她手背，“你看你想浅了不是她要真上不得台面，根本用不着你多操心，萧家老爷子那一关她就过不了，还想进萧家大门” 坐在另一侧的李家长媳跟三媳搭腔附和，“可不是庸人自扰么不管她什么性子，日后受的是萧吏又不是你，你着急什么” “何况说这些都还太早了，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现在把感情看得大过天，等过段日长大了成熟了，两人之间会是什么光景谁都料不着。我们是过来人，看得多了去了。有几个能从头好到尾的说难听点，不过是年少轻狂贪图新鲜，等新鲜劲儿过了，白月光就成蚊子血了。那时候两人要掰，你想拦都拦不住。” “确实，我当时脑子气糊涂了，没转过弯来。”有人在旁边顺着说话，李诗情心里那股气总算消了些，脑子也恢复清醒，“以后怎么样先不说，宋思凝现在能把萧吏迷住，对我们家来说其实是件好事。阿瑶到时候要去参加燕家宴会的，萧吏身边有人了，那不等于阿瑶少了个竞争对手么” 有这个村姑抓着萧吏，阿瑶那里就少个劲敌跟他争抢。 想到这里，李诗情心里最后那点子堵也尽数消散。 她已经想明白了，萧吏这边固然要打好关系，所以她可以费点心思，但是自己以后最稳当的依靠还是阿瑶。 不是她这个当妈的偏心，从小她就看出来了，儿子太傲，根本不受她管控也不听她的话。 她在萧家受委屈，儿子从来只会站在萧家那边，一次都没维护过她这个亲妈。 反而是身为侄子的阿瑶，每每她难过的时候，就属他最贴心孝顺，会宽慰她，还会给她想办法解决问题。 所以她跟萧吏母子两人走到如今地步，根本不能怪她。 是萧吏不识相。 李诗情咬牙，眼底划过冷意。 片刻后，眉头又拧起，心里那股隐隐约约的不安重新浮出。 宋思凝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到一边，但是另一件…… “诗情怎么又烦上了”覃慧对这个小姑子了解没有十成也有九成，看她心虚不安作态，心口跳了下。 第四五六章 最不能行差踏错的时候 面对几个嫂子微妙目光，李诗情吞吞吐吐道，“今天被那个野丫头气昏了头，我冲出餐厅的时候差点撞到人，跟对方起了点小冲撞……” “起了小冲撞嗨，这算什么大事。” 脑子里闪出旗袍贵妇人端庄高贵的形象，以及对方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有提起李家时的不屑一顾，李诗情莫名气虚，眼神变得有些闪躲。 覃慧当即心头咯噔一下，生出不妙预感，冲口问道，“你撞了谁” 李诗情，“……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以前从来没见过,穿着倒是人模人样的，但是一副得势不饶人的姿态，一点涵养都没有！” 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应对方式，李家妯娌太熟悉了。 每次李诗情做错了什么事情心虚的时候，就总会用这种方式转移焦点，以推诿逃避责任。 覃慧沉了脸，语调变冷，“你别说到别处去！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诗情，李家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没有得罪人的资本，别等事情压不下的时候，再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李家长媳跟三儿媳对视一眼，各自皱眉看向李诗情，“老爷子不在,你哥他们也在外面奔波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趁现在把事情说出来，我们几个当嫂子的还能帮你分析分析。现在要是不说，等事情闹大了拱到老爷子面前,你可就真收不了场了！” 这种事情在李诗情身上不是没有发生过，相反经常发生。 李家一大家子全为此头疼不已，要不是看在她对李家还有些用处，这个家早就没有她容身之地了。 李家几个妯娌背地里对此不是没有怨言的。 眼见三个嫂子一个一个变了脸，李诗情这才有点后怕，硬着头皮把当时情形说了一遍。 “我又不是故意的，当时不是被气昏头了吗要换做平时我根本不可能在外面对陌生人口出恶言！嫂子你们都是知道我的！而且我反应过来不对之后已经想要开口道歉了，结果对方盛气凌人，压根没给我机会开口就说我们李家不入流，走的时候更是正眼都没瞧我一眼！” 在话末习惯性为自己辩解了一番，李诗情悄悄打量几个嫂子神色，故作轻松道，“就跟二嫂刚才说的，我也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我一没真的撞上人，二也没说什么真正过分的话，不过是一时失口罢了。那个老妇人最后不是走了吗这么小的事情不定转身就忘记了，哪个豪门大族的会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啊” 然而覃慧几人却没有她那么乐观，也做不到她那么轻松若无其事。 “你再说说,那个老妇人长什么样” “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样子，面相显年轻,穿着旗袍,身上戴的首饰挺贵的，帕拉伊巴碧玺耳坠，单只最起码在八克拉以上……她戴的一身首饰是配套的，价值起码几千万，宝石之王真没得说，太漂亮了——” “李诗情！你能不能搞清楚重点！”三个妯娌里，三儿媳年纪最轻，平时也最看不上李诗情做派。 明明她自己惹了祸，还分不清重点，跟没事人一样转头就谈起人家的首饰。 听着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现在在帮你分析事情的严重程度，你自己倒好，说起珠宝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李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就算你大哥在外面，现在也得夹着尾巴做人！燕家宴会在即，我们最是要小心翼翼不能行差踏错的时候，你偏偏这时候来惹是生非，生怕李家还不够难么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家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柔柔弱弱，到了外面你倒是挺横！ 有本事你能惹事，你倒是能自己解决呀！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每次都给李家招祸！ 我们李家从一流豪门大族落到险险挂在二流末尾，全都是你的功劳！以后李家要是没了，你就是最功不可没的那一个！”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直把李诗情骂得脑袋发懵，不敢相信之余又满腹委屈，“三嫂！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李家三儿媳脸扭至一边，懒得看她矫揉造作嘴脸。 李诗情见状，委屈目光又先后转到李家长媳跟覃慧脸上，泫然欲泣，“大嫂，二嫂，你们也是这样想我的你们明知道我什么事情都以李家为先！这些年我为李家做了多少事情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要不是为了李家，我至于被萧家老爷子赶出家门至于跟自己亲儿子反目成仇结果你们现在反而容不下我了” 覃慧用力掐了下掌心，赶在她嘤嘤嘤之前开口，“诗情，你别怪你二嫂说话难听，李家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不低调不行。” 她道，“而且你想想，京城大大小小的豪门，有底气说我们李家不入流的有几个数得出来的都是我们认识的，就算不认识也能认个脸熟，可是你嘴里描述的那个阔太太我们谁都没有见过。眼下这种情况只剩下两种可能，要么是对方装相，要么是我们还没到认识人家的级别。” 李家长媳接收到覃慧暗地里给她使的眼色，这才冷冷搭腔，“有那种级别跟底气，我们又没见过的，现在整个京城里只剩下一家。” 燕家。 李诗情不算蠢，经由提点，开始反应过来了。 登时吓得脸色煞白。 李家接下来的打算是依附燕家，寄望得到燕家提携继而打个翻身仗。 还有阿瑶，阿瑶是要跟燕家小公主联姻的。 如果那个老夫人真是燕夫人，而她在李家谋算开始之前就把人得罪了，那李家所有的筹谋岂不是要付之东流 到时候她就成李家千古罪人了！ 李家还能容得下她么 “不，不会的，不可能！燕家不是一向低调吗他家的人不可能那么趾高气扬，盛气凌人！不是燕夫人，不可能是她！”她下意识否决，拒绝去想这个可能性。 覃慧等人沉默下来。 她们不是李诗情那个蠢货，谁都不敢抱着侥幸，去自欺欺人。 对方不是燕夫人，当然最好。 可万一是呢。 到时候李家要怎么收场 第四五七章 燕淮看我不顺眼! 因为李诗情闹的这一出，李家气氛跌到谷底。 覃慧几人在家里男人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把事情给说了，详详细细一字不落。 李诗情那个蠢货还求她们暂时保密，想自己私底下悄悄解决。 她要是有那个能耐，今天也不会只能待在娘家白吃白喝。 半月楼大厅，又是一家齐聚。 李老爷子坐在沙发主位,脸色黑沉难看。 这几年，萧震那个老东西一直在不遗余力打压李家，李家想要翻身，只能寻求庇护。 在京城，燕家是唯一有实力跟萧家分庭抗礼的家族，也是李家唯一的选择跟希望。 如果失败,李家势必独木难支，撑不了多久了。 “覃慧,你们几个这段时间找机会跟各家太太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打听到那人身份。确定对方身份，我们才好补救。” “择业，择邦，择安，你们也不能闲着，继续为燕家宴会做准备，那样的大场面我们李家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幸参与，必须抓住机会尽量笼络人脉，以图后进。” 闭了闭眼，沉吟片刻，李家老爷子目光缓缓扫过情绪低迷的子辈，“一个个的，用不着这么气馁,这件事情带来的未必全是坏处,如果能把握好，说不准反而是我们李家另一个机会。” 紧接，李老爷子视线落在坐于末座缩手缩脚的女人，神色语气少有的狠厉,“如果对方真是燕夫人，诗情，到时候你跟我亲自登门赔罪。把你的大小姐脾气收起来，到时候哪怕对方让你跪着说话，你也得给我跪！要是再搞砸了，你就从李家搬出去，以后好自为之！” 李诗情也知道自己可能又给家里闯了大祸，这时候哪敢不应。 畏畏缩缩点头，连抬眼跟李家众人对视的不敢。 厅里李家一众，此刻没一个看她顺眼的。 要不是碍于老爷子在场，少不得要爆发出来。 李老爷子人精，哪里看不出来自己刚才的话，对李家后辈根本没起到任何安抚作用。 想要转变李家低迷气氛，除非事有成效。 无声一叹，李老爷子挥手把众人遣退，撑着手杖站起，朝坐在角落始终没开过口的少年道，“阿瑶,陪爷爷去后院走走。” 李凤瑶即刻站起，走到老人身后侧，虚虚搀扶他走出半月楼。 两人刚走出不远，身后就传出叫骂声。 李老爷子脚步缓慢，周身透出一股暮气，“我们李家的气数好像越来越弱了。当初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所以总是不能放弃那丝希望，没成想等来等去，只等到李家如今的景象，日落西山啊。” 他抬头，眺望天际日落云霞，“阿瑶，爷爷是不是做错了” “爷爷思虑深远，怎么会有错李家错在时运不济罢了。”李凤瑶答。 “你是这么想的可是运这个东西，可遇不可求。”李家老爷子停下脚步侧眸，目光深沉，“除非这次我们李家能抓住机会。对李家来说，燕家就是那个转瞬即逝的运。” “爷爷，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不，你需得全力以赴。” “是！”李凤瑶回答坚定。 身为李家子孙，很小就会被教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李凤瑶作为李家最出色的子孙辈，更是把这句话刻在骨髓。 李老爷子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接下来的路程只随意闲聊，没再说旁的话。 …… 萧家半山别墅。 这个周末萧老爷子难得的早早着家，跟孙子一块吃个了晚饭，吃饱了也没回书房办公，就坐在大厅里悠闲喝茶。 恣意悠哉。 萧吏一眼就看出来老头儿今天心情不错。 “又有傻子给你送了几个亿”他也没上楼，抽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懒洋洋坐到老爷子对面。 “什么傻子又送了几个亿我是那种坑人的人吗”老爷子瞪眼哼笑，他萧震做生意从不轻易坑人，这几年也只针对过李家而已。 那也是有原因的。 李家活该。 “你那个脑子被驴踢过的妈，今天又给李家整大事了。”嘬一口茶，萧老爷子红光满面，幸灾乐祸，“亏得我有先见之明，早早把那两个祸害赶出去了，要不今天头疼的就该是我了。” 萧吏撇唇，“她干什么了” “冲撞了得罪不起的人，哈哈哈！李家这些年一直把李诗情跟萧长山好话哄着，为的是放长线，想图谋我整个萧家。看看，报应不辍！从我萧家一点好处没捞着，倒是他李家没一天安生。” 老头儿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整个大厅全是畅快笑声。 震得人耳膜疼。 萧吏扔开抱枕，起身准备上楼，对面老头儿笑声停了，眉头皱了。 “不过燕家人确实有点怪。”萧老爷子把刚站直的大孙子扯过来，让他跌到自己旁边，“孙子，你年纪轻记性好，你帮爷爷好好想想，我们家这些年跟燕家应该没有过交集吧” “老头儿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前段时间不还说一直想去燕家道谢，燕家人压根不见你吗哪来的交集” “那就奇怪了，上月末我不是办了个私人小宴吗照例邀请了燕淮，嘿，他这次竟然来了！” 这几年萧老爷子办过好几次小宴，每次都会给燕家发一次邀请，前几年燕家人从不出现。 没想到这次竟然破天荒出席了。 这不是最奇怪的。 老爷子白眉毛拧着，喃喃疑惑，“明明以前从来没有过交集，可我怎么觉得燕淮对我们萧家有敌意老子一生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燕淮看我不顺眼！” 萧吏，“……” 咳。 不会是当初燕家小公主救他之后留下什么后遗症了毁容了 所以燕家把整个萧家都给恨上了 轻咳一声，看在老头有可能被自己连累的份上，萧吏喊了声爷爷，“燕淮跟你宣战了” “那倒没有，就是我说什么他都会不软不硬刺一句，还老拿眼角斜我。”萧老爷子想起小宴上，那个一身气势的男人暗戳戳睥睨他的模样，嘴角微微抽搐，“孙子，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正常，人家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物，肯定一眼看穿了你的本质，忒讨人嫌。” “你他吗滚蛋！” “老头儿，我对蛋这个字过敏。” “滚蛋蛋！” 萧家祖孙阋墙。 第四五八章 愤怒的公牛 萧家的别墅，地段视野都极好。 站在卧室阳台，能俯瞰大半个京城。 萧吏捧着杯热牛奶，倚栏静静眺望。 远处是万家灯火，笼在夜色下的盛世繁华。 而他独自一人站在这里，置身繁华之外，清醒又孤独。 手里热牛奶渐渐冷却,一口没动。 卧室里，不期然嗡的一声响。 站在阳台一动不动的少年，又静站片刻后返身回卧室，把牛奶杯随手搁置桌上，拿起扔在床上的手机。 刚打开手机，一条信息便跳了出来。 【蛋蛋的小金鸡：萧吏，我今天跟奶奶去逛街了,奶奶给我买了好多公主裙>.<】 俏皮颜表情让少年淡漠眸心动了动，及后，眸中冷漠渐渐化开。 【萧：公主裙你奶奶知道她孙女喜欢爬墙吗】 【蛋蛋的小金鸡：我就爬了那一次！还被你逮着了！】 【萧：呵。】 【蛋蛋的小金鸡：……骗你是小狗！】 萧吏挑眉，脑子里浮出小姑娘涨红小脸恼羞成怒模样，轻笑不自觉溢出口腔。 从听到李家消息后就堆积在心头的负面情绪像是随着这一笑被驱赶了出去。 这片刻功夫，少女已经往他头上砸了一箩筐的耍赖猫的表情，撒泼打滚喵喵叫。 这方清冷卧室，便闷笑声不断。 良久，萧吏指尖轻动，在对话框里打出一行字，删删减减，发送。 【萧：宋七七，想吃冰淇淋吗这种附图.jpg】 附的是一张鸡蛋仔花式冰淇淋图片，造型漂亮精致。 他猜，她应该会喜欢。 果不其然,那头表情攻击停止,跳出三个字。 【蛋蛋的小金鸡：想想想！】 少年扬唇，收了手机,拎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走出卧室。 …… 王都别苑。 粉色调公主房里。 小姑娘捧着突然没了动静的手机,小脸呆滞茫然。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发个图片就消失,有没有礼貌” 关键是，发的还是勾她馋虫的图片。 金黄的鸡蛋仔，裹着彩色冰淇淋球，外层还包着一层脆口蛋筒皮…… 七七吸了吸口水，细白手指恨恨戳上少年头像，“没礼貌！臭蛋蛋！” 小姑娘生气了，又砸了一堆表情包过去，假装全部砸在某人脸上，随后愤愤关掉手机扔到一旁。 末了嫌扔得不够远，又特地把手机塞进衣柜里。 以此泄愤。 趴到床上生闷气，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小姑娘蔫头耷脑又爬下床把手机从衣柜掏了出来。 万一蛋蛋只是突然有事没能及时回信息呢 还是再等等吧。 从坐在椅子上等，到趴在床上等，最后窝在被子里等。 七七揉揉酸涩眼睛，不知道第几次打开对话框，上面还是毫无动静。 信息停留在她砸过去的最后一个表情包：高举四十米大刀的小蛋人。 “臭蛋蛋，你是真的不礼貌哦，再忙也不能忘记回信息的嘛,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嘛不知道人家会等的嘛……” 小姑娘对着手机一本正经教训完,打了个哈欠，擦掉眼角挤出来的生理盐水，闷闷不乐放下手机，准备熄灯睡觉。 跟蛋蛋聊天的时候是八点，现在都九点多了。 一定是她砸的表情包太多，把蛋蛋砸晕了，下次砸少点，哼。 嗡！ 熄掉的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 七七精神一震困意立消。 咧着小嘴把对话框点开，是条语音，少年嗓音散漫，言简意赅，“下楼。” “” “！！！” 意识到什么，七七飞快冲到房间窗户，拉开窗帘往下看。 楼底下灯光昏暗，隐约能看到过道旁边停着辆跑车，一道身影静立车旁，正抬头往上，恰跟她视线对个正着。 七七咬唇，心头有辨不明的情绪猛地滋生，让她悄悄弯了眼眸。 随意在身上披了件外套，七七跟家里长辈说了声，就心急的往楼下跑。 这个时候九点多，客厅里傅老爷子跟张细凤、贵叔三个还在津津有味看电视剧。 傅燕迟跟宋月凉也陪同在侧，喝喝茶唠唠嗑。 来到新时空后，长辈们的作息习惯稍有改变，在这里平时没法串门，也没有老伙计凑一处说家长里短，看电视就成了唯一消遣，晚上睡觉的时间自然也往后挪了挪。 傅燕迟跟宋月凉两个，白日里再忙，晚上也会抽空陪陪老人家， 是以一家子长辈亲眼看着自家小乖乖急吼吼的，睡衣外面套个外套就出门了，面面相觑。 片刻后，十八楼客厅阳台挤了五个脑袋，齐齐往下瞅，表情各不一。 “七七刚说萧吏来了，是萧吏吧我没听错”问话的阴恻恻。 “没听错，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七七那么欢喜小脸都要笑出花了！”答话的恶狠狠。 “他什么意思校园网上那些帖子不是谣言这么晚了还跑过来，这种讨女孩子欢心的手段以前我就用过！臭小子，跑我面前露狐狸尾巴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阿迟，你快跟下去看着，免得七七吃亏！咱七七还是个孩子！啥事不懂，好骗得很！” “老先生，我也下去看看，那小子长得人高马大，动手这种事情还得我来！” 宋月凉跟张细凤被三个男人挤到一边，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两人无奈又头疼。 “萧吏被动一个手指头，七七都要心疼的。我们插手越多，越等于亲手把七七往外送，先静观其变。”宋月凉伸手抓住转身就要冲下楼的暴怒男人，“平时精得跟狐狸似的，这会脑子怎么飞了” 张细凤也把贵叔给拦下了，“你们呀，别瞎掺和，咱七七现在压根不懂那些事情，要是有情况，她一早害羞了，能对咱们说话那么坦然这时候把话挑破了说，那不是教着七七开窍么” 仨老爷们理智回笼，三双眼睛紧盯楼下顺利会师的少年少女，目光喷火，咬牙切齿。 汰！ 萧吏那个臭小子，就是占了他们七七还没开窍的便宜！ 气死爹了！ 十一月的夜晚气温低，待在阳台寒风吹来尤其冷。 仨老中青愣是裹着外套蹲在阳台远距离监视，不肯回客厅。 “下面要是有什么情况，他们仨能气得直接跳下去。”宋月凉扶婆婆先回了客厅，间中转头瞅了眼排排蹲在阳台围栏前的三道背影，扶额评价，“愤怒的公牛。” 第四五九章 你给我等着 七七不知道她下楼后，家里还闹了这么一出。 走出电梯奔出一楼门禁，绕过左侧花圃景观，还没跑到少年跟前，一声欢呼雀跃的“萧吏”就先冲了过去。 跑车旁，少年还是之前那个姿势静站，黑眸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比白日里更加深邃。 “宋七七，你的公主裙呢”看着冲自己跑来的小姑娘，萧吏唇角无意识翘起，眼底荡开笑意。 不枉他开车大老远跑来，果然，心情变好了。 七七这时候已经到得少年跟前，听着他的调侃,噘嘴哼哼，“公主裙是白天穿的，睡觉的时候要穿睡衣。萧同学，距你上一条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现在是正常人睡觉时间。” 所以她穿着睡衣跑下来也是很正常的，一点错没有。 “拐弯抹角埋汰人。”少年哼了声，将左手拎着的东西递过去，“中间的一个半小时，给你买这个去了，不是说‘想想想’吃吗” 精致纸皮袋子里，装着个四方硬皮纸盒，打开盒子，跟图片上一模一样的鸡蛋仔冰淇淋出现在七七眼前。 送货的人很小心，所以冰淇淋没有半点被磕碰变形的痕迹。 十一月冬夜很冷,吸入肺腑的空气却带着甜。 七七捧着冰淇淋,小小抿了一口，冰冰凉凉的甜味，从味蕾直入心底。 “好吃！” 小姑娘唇角弯起，光线氤氲下,秋水一样的眸子，漆黑莹亮。 她还穿着睡衣，外面也只套了件宽宽大大的外套，两只纤细小手捧着冰淇淋眉眼弯弯的模样，又软又娇。 萧吏将身子虚虚靠在车身，两手放进衣兜，冲动跟理智在暗处拉扯，不知道哪一方会赢。 小姑娘丝毫不知道危险，还在那一口一口舔冰淇淋，时不时的抬头看他一眼，每次都把眼睛弯成月。 “萧吏，这个冰淇淋你在哪里买的呀” 好看又好吃！ 新时空的美食花样太多了，多到七七目不暇接，尽管已经过来有一段时日了，还是时常会为见到的新事物惊叹。 “嘉南路的门店，离这里不算远。”萧吏道。 “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人在哪” “在家。” “那你家离这里远吗” 萧少年眉一皱，不耐烦，“哪那么多废话一个冰淇淋堵不住你的嘴,再买一个” 小姑娘哼唧,大大咬一口鸡蛋仔，“脾气真坏。” “……”难道要他跟她说，老子突然神经搭错线，为了给你送个冰淇淋，从半山花一个小时赶来市区，花了二十分钟排队又花了十分钟飞车送来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飙车。 连惯来的原则都忘记了。 换以前如果有人对他说，有一天他会做这种脑子降智的事儿，他把对方头打歪。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干这种跟疯子一样的事情。 “对了。”对面，小姑娘含着口雪糕突然想起正事来，“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我没跟你说过啊。” 萧吏，“……”某次周五放学无意看到她在某辆车上，一时心血来潮盯了个梢。 这是能说的吗 不能，掉面。 “今天几度啊，怎么这么冷。”太子爷搓搓手跺跺脚，顾左右而言他。 小姑娘不疑有他，立刻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暖宝宝塞到他手里，念念叨叨，“你看你，多大个人了，出门也不知道多穿点衣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仗着年轻就霍霍资本，不然以后年纪大了可遭罪了。把外套拉链拉上，赶紧回去吧，时间越晚气温越低。” 萧吏搂着暖烘烘的暖宝宝，嘴角微抽，“我大老远给你送吃的，你就这——” “你送到了，我也吃到了啊。”小姑娘睁着眼睛，表情茫然无辜得很，“不回去你还要在这里挨冻吗” 萧吏，“……” 小娘皮的反应怎么跟正常人不一样 过河抽板的速度也忒快了吧！ 这一刻萧吏突然理解以前给自己送礼物的女生，为什么每次被拒绝都垂头丧气离开了。 虽然他没别的意思，他也绝对不是在追求小娘皮，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不能真的不解风情啊。 “走啦走啦，有事可以发信息，用不着扛冷聊天。我吃完冰淇淋要回去睡觉了。”七七也没别的意思，纯粹担心少年被冻坏，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打底跟件不算厚的外套。 现在这么晚了，家里那么多长辈在，她又不方便把他带上去，只能赶着他离开。 “宋七七。”少年闭了下眼睛，突然开口。 居高临下，隐在暗处的眸子漆黑深沉，隐隐透着危险，“我有些事情还没搞清楚，等我弄清楚了——” “什么”小姑娘从冰淇淋抬头，鼻尖沾着粉色雪糕，大眼睛茫然。 少年抬手将小姑娘鼻尖的雪糕蹭掉，冷笑一声，“等我弄清楚了，你就完蛋了。给我等着！” 说完，少年把手指蹭下来的雪糕抹在小姑娘外套，上车扬长而去。 七七，“……” 都帮她擦掉了，又转头抹她衣服上！ 真是臭脾气！ 亏得你是蛋蛋，要不然你先完蛋，哼！ 大冷天吃冰淇淋，吃的时候有多快乐，吃完了肚子就有多凉。 七七在门禁外打了个哆嗦，拢紧外套趿着毛毛拖哒哒哒上楼回家。 家大门虚掩着，从里隐隐有电视声音透出来。 七七进门换了鞋，跟沙发上做得齐齐整整的长辈们打了个招呼，准备溜回房。 “七七，你朋友走了”傅老爷子笑呵呵的，慈眉善目。 “走啦。” “这么晚来找你什么事啊” “就是给我送点吃的——太姥爷，你鼻子怎么红红的”小姑娘跟发现新大陆般，怕自己看错眼，又走近了细瞧，“是红的！阿贵伯伯，爸爸，你们的鼻子也是红的！你们三个一块撞鼻子了” 仨老爷们腰杆渐渐挺直，一本正经，“是不小心撞一块了。你不是要回房睡觉吗快去睡，十点多了。” 等小姑娘欢快背影消失在客厅，仨脸色猛地突变。 傅老爷子利眼眯起，“刚才那个小犊子是不是摸咱七七脸了” 第四六零章 终究身份太低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 宋燕两家长辈们终于体会到了这种忧伤跟焦虑。 也让他们不得不开始正视，七七已经不是他们眼里的小娃娃了，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到了能吸引少年目光的年纪。 两家长辈开始陷入沉思。 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在不引起七七乖宝反感抵触的情况下，又能成功防狼、水逆退散 当然，长辈们也是明理人,不可能把孩子留在身边一辈子，到了年纪肯定也女大当婚。 但是他们乖宝现在不是年纪还小吗才十六岁。 着什么急 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都还没有成熟建立，这些全是要花时间去体验去总结去塑造的。 就算将来要结婚，那也是二十六七岁才合适。 何况现在是什么世纪，2026年！早就已经不兴早婚了。 三十多岁才成家立业的女娃娃多的是。 不急，真的不用着急。 在七七不知道的时候,由傅老爷子做主召开特级家庭会议，所有长辈齐聚一堂,就他们乖宝未来的人生大事,做了一番讨论。 最后得出一致结果。 让他们家七七去自由享受青春的美好，最重要是孩子高兴。 至于谈恋爱，二十六七岁正好。 再说结婚，三十六七岁刚合适。 这个结果一出，两姓长辈人人满意，皆大欢喜。 作为当事人的小姑娘，完全不知自己又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萧吏更不知道，一时发疯给小姑娘送个冰淇淋，结果引发宋、燕海啸，最后给自己招来了重磅绊脚石，金牌程咬金，顶级拦路虎,钛合金电灯泡…… 十二月，京城大雪纷纷扬扬，满城素裹银装。 天气愈冷，全城气氛却愈发热烈，因为距离燕家宴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城中收到邀请的各大豪门开始积极为赴宴做准备。 而暗地里对燕家的各种言谈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因为燕家太显赫,又太神秘，自然能掀起无数话题。 豪门子弟私下的聚会里，谈论的也全是燕家那位小公主，言语间向往伴随着野心。 皇冠会所。 二楼雅间。 一众穿着光鲜亮丽的富家子弟，聚在一块消遣玩乐，言谈晏晏。 “萧吏这些年能这么嚣张，无非萧家一家独大，京城没有能抗衡他的家族。如果燕家出世，京城第一是谁还很难说。你们猜，京圈小公主跟京圈太子爷，这两人如果对上，谁更胜一筹”酒醉微醺，加上聚在一块都是臭味相投的，有人胆子壮了些，开口大放厥词。 “谁更胜一筹很难说，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想要在萧吏面前扬眉吐气，只需要一个燕家小公主。” “哈哈哈,这话说的妙。听我家老头子说燕家这次大肆举办宴会,是有出世的意思，以后明面上的活动,燕家的痕迹肯定会越来越多。独大的那家该要头疼了，就算他们家老爷子，对上燕家也不敢大意轻心。” “燕家这次宴会邀请了整个京城数得上名号的青年才俊前往，阵仗大的很，到时候才俊齐聚一堂……你们说谁最有胜算” “这个话题就不该提。在场这么多人都是有份要去参宴的，猜谁胜都得罪人。你问问在场各位，有几个不想自己赢的不过要说胜算大的，阿瑶肯定是其中一位。” 李凤瑶就坐在沙发旁侧。 有人点了他的名字，一时间不少微妙目光落在他身上。 李凤瑶朝众人苦笑，“各位别埋汰我了，坐在这里的哪个不是比我更出色的世家才俊我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到了宴会上也不过是给各位陪跑。我有自知之明，只想随长辈去宴会长长见识，找找人脉，到时候还要仰仗你们帮忙引荐引荐。” 他姿态放得很低，话又说得中听，微妙目光很快散去，四周又恢复和谐友好的谈笑。 李凤瑶长指执起酒杯轻品，红色酒液掩去了他嘴角一闪而逝的讥诮。 在场的人，哪个家族都比李家地位高，相互之间看似友好，实际上早在暗地里斗上了。 今天这样的场合，不过是有心人提前组局排除异己。 有人故意把话引到他身上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他但凡露出丁点苗头，就会成为被围攻的目标。 燕家小公主，半壁江山，谁不想拿到手里 谁肯拱手让人 李家式微，不得不低头。 想要像萧吏那样一呼百应莫敢不从，得等到李家，也站在顶峰的那一天。 “从燕家放出消息要办宴会到现在，也有快两个月时间了，可惜直到现在，燕家小公主也没露出过真面目……不知道全城瞩目的小公主，会长什么样子。” 闹闹哄哄间，不知道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兴致。 “我猜应该不会太差吧……要是长得实在难啃，被选中的人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哈哈哈！”这是心知没有竞争机会的人，趁乱酸言酸语。 也有人故作深沉，“不管长什么样，只要她姓燕，就多的是人抢着要。我们这样的家族，注定出生起就没有婚姻自由。自由跟江山，还用选” “选什么选，哪有我们挑的份那可是燕家。” 李凤瑶没有参与这个话题，靠着沙发含笑旁听，清俊眼眸却于某一刻现出恍惚。 脑子里莫名，闪过一张清丽脱俗的脸。 只是失神片刻，李凤瑶便立刻恢复清明，淡淡一哂。 在江山面前，什么都不重要。 他不是萧吏，没有任性的资本。 这辈子，他都得按照早就定好的剧本来活。 之前因为萧吏，他确实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接近宋思凝，可惜不得其门而入。 现在又被更重要的事情绊着，要不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他差点没想起来宋思凝这个人。 就目前而言，怎么样讨好燕家的掌上明珠才是重中之重。 他实在无暇分神，在宋思凝身上继续花费心思。 那是朵长在水中的花，含苞待放清艳动人，可惜，长于淤泥。 终究身份太低了。 第四六一章 燕家小母猪生日，干我屁事 十二月二十。 距离燕家宴会只剩两天。 李家忙得人仰马翻。 为了能在宴会上拔得头筹，可谓下了重本，在家族落寞资金紧张之际，李家老爷子仍然咬牙花重金给孙子添置了好几身行头。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种时候不能省。 如果能抓到运势，花出去的代价就完全值得。 李诗情也没闲着。 之前做错事给家里带来一场恐慌，到现在几个哥嫂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为了将功折罪,李诗情也掏出了自己全部老本，亲自买了几样大牌配饰，为侄子旗开得胜添一份力。 “定制的衣服全部送来了，快来帮着挑挑，那一套穿上最精神。” “黑色那套颜色太沉了，也不够亮眼,试试铁灰色这套正装……这套也不行，白色！穿上白色的看看！” “配饰呢胸针、手表、袖扣……” “领带不要了,阿瑶年纪轻，去掉领带能多一份随性感，正符合他这个年纪。” “袖扣是点睛之笔，一定要出挑、还要贵重，要能显出我们李家底蕴。这对墨翡袖扣是我专门在m家定制的，限量款，奢华又不会喧宾夺主，最衬阿瑶这身气质。” 半月楼大厅，李家几个妯娌忙得团团转，李诗情捧着买来的东西，见缝插针献殷勤。 双方之间的关系，因为这一着某送人有所回温，喜得李诗情眉开眼笑。 好容易定下侄子参宴那天的着装,已经是深夜十点半，李诗情回到卧房时，脸上的笑还没落下来。 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慢条斯理卸妆，一边跟坐在床畔的男人喜滋滋道，“京城年龄合适的豪门子弟里,我们家阿瑶是最出色的一个。外形出挑，性子和气恭谦，论能力也是佼佼之列，在学校成绩从来没出过前五。这次赴宴，我瞧着阿瑶的胜算最大。” “我们李家这两年境况虽然大不如前，但是家族底蕴还是在的，祖上就是书香门第，百年传承的世家，配燕家小公主绰绰有余。以后两家有了姻亲关系，燕家对李家稍加提携，李家想翻身一点不难。看着吧，今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以后有他们后悔的一天！” “长山你怎么不说话你听到我说什么没有——” 梳妆镜里，床畔沉默的男人转头看了过来，目光压抑阴沉，吓得李诗情嘴一紧，“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眼看着阿瑶跟我们李家就要出头了,你还不高兴” 萧长山忍着气，努力尝试像以前那样,温着声线跟妻子说话,“我今天收到银行催款信息。明明我爸每个月都会打钱到我卡上，一个月五十万，我几乎没有什么花销，迁移至存在卡上……诗情，你是不是把钱全花了” 原来是这事。 李诗情放松下来，歪头取耳上珍珠耳环，“我还以为什么大事。钱我用了，阿瑶要去参加宴会，我这个做姑妈的总要给他添置点东西吧，不能让他一身寒酸的出去，那不是让人瞧不起么” “你花了卡上的钱也就算了，你还刷爆信用卡——” “你卡里的钱不够，不刷信用卡我怎么买东西给阿瑶定的限量款袖扣就要八十万！那是预定的，要付尾款的！嫌贵反口不买了，这种事我做不出来，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脸不够丢的！”一再被男人提及钱钱钱，李诗情恼了，珍珠耳环用力砸到梳妆镜上，发出咚的刺耳声响，“萧长山你什么意思为了几十万跟我甩脸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几十万上百万我又不是没花过，你是我丈夫！你的钱我还不能花了” “诗情，我不是这个意思。”萧长山拧着眉，心头充斥无力感，“我不是在责怪你花钱，只是不能这样乱花。现在不是以前了，想要多少伸手就有。我们手上总要留点钱以备不时之需，难道有事急需的时候还要跟李家人伸手要不成“” 女人根本听不进去，盯着镜子泪水涟涟，“你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你根本不会跟我提钱！萧长山，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计较这些，都是我想花多少就花多少！我也是为了我们夫妻着想，才给阿瑶花钱买了点东西！再说一百万都不到，那是钱吗！自己没本事赚钱，就从女人身上省，萧长山，你简直越活越窝囊！” 萧长山脸色骤白。 他嘴巴张了又张，发不出声音。 女人哭哭啼啼，并没有转身过来跟他对视，但是梳妆镜里那张以前温柔如水的脸庞，此刻看着却变得模糊。 明明漂亮的眼睛里溢着泪水，隐在泪水背后的眼神，却那么尖刻。 她嘴里那句窝囊废，喊出来的时候，透着让他齿冷的嫌弃跟看不起。 这一夜，这间卧室里，女人哭了半宿。 最后，以男人一句对不起告终。 …… 学校十二月中已经放寒假了。 七七窝在自己的公主房里，仔细算了算，她跟蛋蛋有十天没见了。 每天发的信息也仅限早上好，晚安。 蛋蛋怪脾气一点没变，以前也是这样，经常让她一个人自说自话，自己躲起来不理她。 摸出手机，咬咬唇瓣，小姑娘哒哒打字。 【我明天在家看书，你明天干什么呀】 【我后天去吃美食，你后天干什么呀】 打完两句话，小姑娘有点紧张，抓紧手机眼巴巴盯着对话框瞧。 后天是她生日。 宴会已经准备在即，所有长辈都会出场为她庆祝。 爷爷为了给她撑场子，把京城所有豪门十八九岁的人都邀请了。 为的就是让别人认住她的脸，以后在外边，别欺负燕家小孙女…… 蛋蛋肯定也收到邀请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到时候蛋蛋发现她就是燕家小公主，会不会怪她没提前跟他打招呼 嗡—— 【萧：明天骑行，后天未定。】 七七，“……” 真够言简意赅的。 【蛋蛋的小金鸡：听说后天是燕家小公主的生日，你不去吃生日蛋糕吗】 【萧：燕家小母猪生日，干我屁事。】 七七，“……” 啪地把手机关机。 第四六二章 别在燕家小公主身上打主意 阳光透过飘窗缝隙投进室内，恰打在熟睡的少年脸上。 那张脸精致俊美如同造物主的馈赠，即便闭着眼睛，也透出傲然。 只是少年睡得不太安稳，梦中似被什么所困扰，如剑眉峰锁起。 “二逼来电话了，二逼来电话了——”扔在床头的电话骤然响起,打泼了室内清静，也打断了少年梦境。 萧吏从梦中清醒。 躺在床上没动，眼里还有刚睡醒的惺忪茫然。 片刻后，眼底升起暴躁，抄过电话接通，“二逼！” 那头顿了顿，“草,萧吏你是不是还没把老子来电铃声改回来！” “有屁快放，放不出来你就洗干净脖子准备等死吧！” “玛德，昨天你约我出来骑行，我在这等半小时了，你人在哪呢！是不是还没起床！你一定刚刚睡醒是不是！！” 萧吏把手机拉远，看了眼上面显示的时间，“我记得我约的是早上九点吧你八点给我打电话，说你等了半小时了” “咳，西山脚等你，快来昂！” 电话被咔的挂断。 萧吏下床，把窗帘拉开，金暖阳光立刻铺陈一室。 昨晚还下得纷纷扬扬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视野之内到处白雪皑皑。 笼在清晨冬阳下，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 西山离萧家半山别墅半个小时路程,萧吏到的时候刚好九点。 西山脚十里亭,一群装备整齐的少年各自坐在自己的骑行车上嬉笑怒骂，宁子就在其中。 远远瞥到萧吏身影,少年们嬉闹的声音就自发弱了下去。 “萧吏,这里！”宁子抬手打招呼,蹬着自己的车往前迎,碰头的时候小声解释了两句，“刚才在这里凑巧碰上了，他们也约了今天玩骑行，听我说你要来就一块在这儿等着，我也不好开口赶人，你担待担待” 萧吏无所谓的嗯了声，视线在人群中穿着白色骑行装的少年身上一掠而过，没有任何异样情绪，淡淡的，像看个陌生人般。 他也不过是假期无聊，所以约了宁子出来消磨下时间。 何况西山脚到山顶的骑行跑道，一年到头都有人过来骑行，人多人少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明天就要去参加燕家宴会了，这些人大多是要去赴宴的各家子弟，刚才大家伙还闲聊，说明天终于能见到燕家小公主庐山真面目。”宁子嘴巴嘚啵不休，笑嘻嘻的，“校园网上开了个帖子,打赌小公主究竟在那所中学神隐，我押了我们学校,是输是赢明天见真章！” “无聊，走吧。”萧吏跨上赛车，长腿一蹬启行，慢悠悠往山上骑。 间中经过那群少年，相互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走了走了，骑到山顶再回来，一个来回两小时！最后回来的中午请客，君悦来豪华包厢！”宁子大嗓门一声吆喝，全体出发。 落在稍后方的几个少年，往最前头桀骜少年背影望了眼，“阿瑶，你跟萧吏的结还没解开” “暂时解不了，你们也看到了，他还恼我。”李凤瑶一身白色骑行装，风姿绰约，即便苦笑，看起来也自有一股风流，让人不忍责难。 “不管什么结，总要去解才能解开，光等着只会活结变死结，找机会解释解释，这样僵着对你没好处，再说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晚点我去找他再谈谈吧。” 最前头，宁子跟萧吏并道而行，两人都骑得慢悠悠的，身边不断有人超越过去。 两人也不急，沐浴阳光，迎着风，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骑行道两侧是光秃秃的落叶乔木，积雪堆积，偶尔一阵风吹来，树枝上的积雪往下掉落，时能砸中下方倒霉蛋。 宁子被砸了两回。 一手把头发上的冰碴子扫落，宁子气笑了，“明明我跟你并着走的，雪渣子光砸我不砸你，艹。” 少年懒懒侧眸，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你今天这状态不对啊，恹恹的，不舒服要不调头找个地方坐会” “不用，昨晚没睡好。” “展开说说” “滚。” 冬日骑行上山的人不少，到达山顶时，歇脚的凉亭跟路边石墩的坐满了人。 萧吏随意找了个有风的角落，赛车停在一旁，席地而坐。 期间宁子被人叫走，耳根子清静了，他掏出手机，手指无意识点开某个对话框。 上面信息没有更新，最后一句话是他说的那句小母猪。 小娘皮就不回信息了。 莫名其妙。 “萧吏，怎么自己在这里坐着不过去跟大家伙一块”少年清冽嗓音从身后传来，一如既往的温和。 萧吏把手机揣进兜里，回头瞥了李凤瑶一眼，“有事” “每次我跟你说话，你第一句似乎都是‘有事’。”李凤瑶无奈笑笑，走到少年身边，跟他一样席地而坐。 枯败草皮，霜冻后呈出脆弱的白色，缝隙里藏着没扫干净的雪粒子，在上面坐久了，寒意便一阵阵爬上来。 这里又是风口，寒风吹来更让人觉得凉。 骑行出的那点汗，顷刻就被吹干。 “因为你每次找我都有事，不是吗”萧吏没看他，视线落在天际水平线。 太阳从那里升起，金灿灿的，不似夏日那么烈，覆了一层清冷。 李凤瑶沉默了好一会，扭头，也看向那方已经爬高的朝阳，“明天的宴会，你去吗” “我去不去，对你的目的也不会有影响。”萧吏嗤了声，冷淡道，“前提是，你跟李家正正当当。” 李凤瑶搭在膝头的手指，无意识蜷起，又被他强迫着放松，“……这是李家最后的出路了。” “跟我没关系。”萧吏收回视线，转而落在李凤瑶脸上，“燕家宴会豪门云集，李家想要找合作伙伴不难，只要你们的合作方案能打动人心，萧家不会无端端去搅局。但是有一点我提前警告你，你怎么为李家找出路都行，别在燕家小公主身上打主意，你要是算计她，那就跟我有关系了。” “什么意思，你对燕家小公主有兴趣” “没兴趣，就是有个恩要报。” 萧吏起身，拍掉裤子上沾的草屑、雪沫，重新跨上赛车，沿着骑行道下山。 这两天家里有事，存稿没赶上，先发一章，另一章要白天啦，抱歉。 第四六三章 各家心思 坐在原地望着少年散漫恣意背，李凤瑶眼中光影明暗变换。 萧吏，李家想要找到合作伙伴不难 不知人间疾苦的太子，才能理直气壮说出这句话。 虽然外界不知道萧李两家闹崩的具体原，但是萧震在商界地位堪比泰山北，他的态度就是底下诸多人的风向标。 萧震不喜李，只要露出一点点态，下面就多的是人为了讨好萧家给李家使绊子落井下石。 否则以李家的底，绝不会落到现在这样求助无门的境地。 撑膝缓缓站，李凤瑶转，跟少年往相反的方向背道而行。 燕家是李家最后的机，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哪怕跟萧吏为敌。 另边，看到萧吏下，宁子忙追了上去。 “走那么快干什，跟李凤瑶又谈崩了” 萧，“没谈，我跟他压根没话谈。” “你们这表亲处得跟仇人似的。”宁子啧了，车头往少年方向碰了，“说真，你真没事到底做了什么梦后遗症那么，一点精气神都没，梦见气采阴补阳的小倩了” 萧吏横斜一，差点没把某个踹旁边沟里。 回到家后躺在床，盯着天花，昨晚的梦境浮现眼前。 还是那个奶娃，扎着两个小揪，笑得眉眼弯，朝虚无的半空，“蛋蛋。” 而他每次看到那个小娃，就会生出浓烈的亲近感。 像是在看自己的小崽，用老父亲的心态。 萧吏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在梦，从来没见过“蛋蛋”出现。 那就是个形同妖魔鬼怪一样的东，可他是人。 小奶娃叫的不可能是他！ 还有宋七，跟小奶娃有一样的名，她也叫他蛋蛋。 以至于从梦里回到现，他竟然理不清楚自己对宋七七的特，究竟是基于移情作，还是真的被吸，他不知道自己真正在乎，究竟是谁。 他也设想，假如小奶娃就是宋七，而自己是那个看不见的阿飘蛋蛋……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宁，问你个事。”捞了手，萧吏牙关翕，憋了好一会才把话问出，“假，我说假，你对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奶娃娃起了不该有的心，是不是犯罪” “卧，吏，你在玩养成！你这个禽兽！” 萧吏挂掉电，把宁子的号码直接拉黑。 …… 十二月二十二，冬至。 燕家宴会如期举行。 宴会地点在燕家饶山老宅。 下午四五点开，就不断有豪车陆陆续续出现在前往饶山的清幽国道上。 今天受邀参加宴会的大家族无不兴，素来低调神秘的燕，在他们面前一点点揭开了面纱。 今天这场宴会等同一个信，燕家从今天开，要入世了。….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而他们这些受到邀请的，有幸比其他人先行了一，提前拿到跟燕家打交道交好的机会。 那可是超级豪，在京城能跟萧家平起平坐的燕氏。 所以受邀的人逮着这个机会无不想赶早。 早来一步就能跟燕家人早一点见，早一点交，早一点刷，早一点拉近关系。 否则等到后面宾客泱泱一，再想抢机会就不一定能抢得着了。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平时车辆罕见的饶山国，从下午开始一辆接一辆的豪车不断涌现。 黑色曼巴赫车窗降，后座精神矍铄的华发老者扭头往对面车辆看了一，戴上笑脸面，“，这不是创生集团方总吗你也这个时候过来啦” 银灰宾利车窗，圆润中年男人笑得跟弥勒似，“哎，美家集团黄总！真是巧，想不到我们同时间出，待会宴会 第四六三章各家心思 上一块喝两杯” “那自然得喝上两杯，待会见。” “，前面好像是赵老的私家车他老人家也来这么早” “不止赵，看看我们后，大豪龙家徐家的也都来，全都是老熟，待会不用担心冷场了。” 几句谈笑过，车窗重新升上。 刚刚还笑意融融的两人皆刷地冷下脸，各自对身边的后辈耳提面，着重叮，“这群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狡，待会到了燕家有点眼力，机灵，别被他们家后生比下去了。” “以为来得早就能抢先一，也不看看他们家推出来的都是什么歪瓜裂，长得好的纨，不纨绔的长得寒碜。，宴会开场后我领你到燕老面，到时候怎么表现你要心里有，别给我丢人！” 同样的场景跟类似的对话也在其余各赴宴家族上演。 七七此时正在饶山别，自己偌大的公主房里。 身边奶，婆，妈妈三人在，还有负责给她做妆发的造型师团队。 “奶奶、婆婆、妈，我今天一定要穿这样的衣服吗”小姑娘坐在梳妆台，小脸苦哈哈，小手一会拉一下左边看起来就要滑下去的肩，右手一会又把前领往上提一提。 浑身不自在。 她穿的是一条浅紫裹肩小礼，大v浅口，衣领两侧堪堪裹着细润肩，露出精致优美锁骨。 领口其实不，只露出一小片如雪肌，而下是引人遐想的曼妙弧度。 这条礼裙穿在少女身，将她柔美清新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像夜色下沾着晚露的紫色百，半羞半，纤秾合度。 只是七七平时穿的衣服都包裹的太过严，骤然换上这么一，只看着自己露出来的白晃晃雪，还没出去见，她自己先羞红了脸。 小手在裙子这里遮一下那里挡一，坐立不安。 孟静娴把她捂在胸前、肩上的手拉下，从旁边抽过一条素雅丝巾披在她肩，嗔，“今天你是这场宴会的主人，穿着正式隆重既是彰显身，也是对客人以及宴会的尊，不能太随意的。这条裙，我跟张婆婆还有你妈妈一块挑了好久才挑出，是所有礼服里面最适合你穿的一件了。” 宋月凉靠坐在梳妆台一，视线落在女儿身，目光温，“我的乖女儿长大，这么一打扮特别漂，谁看了都会惊艳。” 张细凤在旁上下左右把少女打量了好，。脸上挂着慈祥笑，频频点，眼里的惊艳跟赞赏掩不，“好，是真好，七七生得精，怎么穿的好看。” 七七小脸红彤彤的。 看来想换衣服是不行了。. 橙子澄澄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四六三章各家心思 第四六四章 当年哥哥一打二 而且就算要换……七七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实，她也没有精力继续折腾了。 视线落在身后。 那里好几排的衣架，上面挂着满满当当各个款式各种布料的礼，全是家里长辈们为了她今天的宴会定制采购下来的。 她全部试穿过一遍了。 光是试那些衣服已经折腾掉她大半精力。 今天大半天时间全部耗在了这，接下来还要继续做妆发。 七七小小叹了口，看着已然打扮完毕仍然精神饱满的三个女性长，钦佩不已。 “做小公主好累呀。”她叹道。 逗得三个长辈乐不可，连给她做妆发的造型师也不禁莞，“燕小姐生得精致漂，等造型做好，一定能艳光四射惊艳全，您天生就是小公主。” 七七眨眨，莹亮眸子闪过淘，“姐，我姓宋哦。” 造型，“……” 她暗暗细瞧旁边一直伴着的三个大家，见她们笑吟吟丝毫不介意的模，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公主是真敢说啊。 不过也由此可，小公主在燕家受宠的程度。 不对！ 造型师反应过来什，瞳孔地震。 燕家小公主竟然不姓，姓宋！ 这才是大新闻！ 亏得她这个职，她才能有幸提前知晓！ 外界那些对燕家小公主猜测纷纷的大佬，恐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 作为京城最出名的造型师之，她服务的顾客皆非富即，从那些权贵嘴里总能听到时下最热门豪门传，所以对燕家小公主的事情她也是听过不少的。 怪不得那么多大佬暗地里掀翻京城也没能找出燕家小公主的真身，原来人家压根不姓燕。 这是真改名易，大隐于市啊。 牛批。 别墅一楼大厅。 燕，燕家二房以及家族其他有点分量的人物都在。 燕氏也算是个大，族人不算少。 但是像今天这般人齐的极少见，是以场面空前热闹。 “我们燕家好久没有举办这样的大型宴会，今天大家能齐，是沾了七七的光。”有燕家长者感叹。 燕家老二燕川但凡有机，必要捧他大，“可不就是沾了七七的光吗我这个侄孙女打出生起就有福，燕家现在能够齐聚一，就是托的她的福！堂叔堂，以后你们想热，只要跟七七说一，再让七七跟我大哥开，我大哥肯定有求必应！” 接着他故作神，对满堂燕氏族人悄，“七七是我们家吉祥，祈愿保准灵！” 惹来大厅里一阵善意哄笑。 燕川先看他大哥笑，这才跟着豪放朗笑。 大哥是他衣食父，也是他被不孝子压制时最大的靠，让他把大哥供着都行！ 在儿子面前没有发言权的老父，一把辛酸泪，不提也罢。…. 本章未，请点击下一页继续 燕淮默认了宝贝孙女是燕家吉祥物的说，并且给糟心弟弟递了个赞赏眼，喜得燕老二背脊猛地挺起。 “我这个宝贝孙女确实有，当年跟金家那场明争暗，要不是有她，今天京城里未必还有我们燕家的位置。不过这个事情大家放在心里就，不要往嘴上，孩子年纪，免得折了福。” 众，“……”无奈又好笑。 这话从燕淮嘴里说出，他们听着怎么觉得有那么点不真实。 一旦涉及到小七，燕家这位在商场上能开疆辟土的不败战，就开始信神信，万事小心翼翼。 这么些年下来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再说如今的燕家能够一片和，当中确确实实是七七的功劳。 否，燕家即便没有败于金家之，内部也会四分五裂。 在场的都是从那个时期走过来，亲眼看，各自心里有 第四六四章当年哥哥一打二 数。 反正不管心里怎么，嘴上人人喜欢家族这颗小明珠。 燕家后花园此时已经摆上宴，家中佣人们做着宴会前的最后准备。 在宴场不远的湖边观光，傅燕迟、燕希、燕钦三人也聚在一，赏赏冬日的湖光山，聊聊平淡无波的日常。 燕希坐姿最大大咧，后仰靠在凉亭凭，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我最近被老头子折磨得不，好容易今天能清闲下，还是托了咱七七的服。玛，我算知道为什么古代皇帝大多命短，不是996就是66，比最勤劳的社畜还牛逼！” 以前在桃溪村开个厂，开个公，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忙，回到燕家被老头子亲自盯着干活之后才发，以前跟现在比才哪到哪啊。 救，他好想回去继续当他的小厂长！ 燕钦坐在石凳一，修长手指执着茶，泡茶的动作娴熟优，“习惯就，你胜在年，还有足够的时间历练。” 燕希迷，努力透过对方镜片去看他眼里神，“我怎么觉，你好像在看我笑话” “没，你错觉罢了。”男人一本正，只轻推了下鼻梁上金丝眼，狭长眸子半，恰好遮住眼底眸色。 燕希被气笑，一拍桌，“你要是不推眼镜老子还信你！这么多年老交情，呸！你忽悠得了谁呀！” 闻，男人抬了，点头间嗓音温，“我就是在幸灾乐祸。大伯亲自教导你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有多少长，真是付不起的阿，啧。” 燕，“……”踏马的。 那声啧真是点睛之，尤其戳心！ “狗东，你真是天生的奸角！外忠内奸！你是怎么做到顶着一张忠臣脸说着内戚的话，兄弟采访采访，你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长着长着成了歪脖树” “大概是因为脚边没堆着烂，所以自由生长” “……，你看他当着你面欺负你弟！” ue的傅某，施施然端过燕钦刚泡好的第一杯热，对燕希，“嗯你们刚说了什么” 燕希跟燕钦齐齐黑，双双握拳蠢蠢欲动。 傅燕迟眼角一，分外看不，“当年哥哥还病恹恹的时候就能一打，遑论现在正好今晚是跟当年相差不大的雪，要不我好心再替你们两位重温一下旧梦” 燕，“呵。” 燕，“哼。” “识相，公司的事情别找，有事你们自己讨论，别打扰我清静。”傅某人神了个懒，笑眯眯的。 模样什么时候看都那么，欠抽。 燕希沉着脸哼，“不靠谱的玩意，亏得老子还有个堂哥。” 燕钦不，着手重新给自己泡， 镜片后半垂的长眸，隐有笑，是历经无数后的豁然开朗与释然。. 橙子澄澄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期待精彩继续！ 第四六四章当年哥哥一打二 第四六五章 别硬抢不属于他的东西 宴会七点开始。 六点钟，宾客就已经差不多来齐，于宴会开始前的时间，或在燕家四处走走看看，或跟相熟的人聚在一处攀谈。 寒冬夜，这时候夜色已降，整个燕家别墅亮起灯光，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后花园某处，几个贵妇坐在游廊一角，看着那幢三层别墅兴叹。 “怪不得说燕家底蕴深厚，看看他们家别墅，一亭一角都极富年代历史厚重感，这样的复古别墅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人家逾百年的世家豪门，好多祖产都是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是真正的底蕴，可不是那种自诩什么书香门第、出门装个斯文就真把自己当老牌的家族。” “看到他们装饰在后花园的灯饰没有是几十年前的f国进口，早就已经绝版了，去年游轮拍卖会上我见过一盏，拍卖价四百万！外面当成古董级别收藏的东西，他们家装点满后花园，几十盏呢，光这些灯就价值上亿！” “这些在人家眼里压根不值钱，想想萧家，萧老爷子给萧吏送车，是一车库一车库送的，出手就是数亿。燕家跟萧家旗鼓相当，这种超级豪门底子有多厚，寻常人根本想不到。” “萧老爷子有多宠萧吏，燕老就有多宠他宝贝孙女，我们不过是人家邀请过来给小公主热场助兴的罢了。” 游廊背面，李家老爷子带着李凤瑶跟李诗情，三人原本打算现在后花园随意走走，边等开场边寻人脉笼络，没想到会冷不丁听到这番谈话。 那句带着讽刺的“什么书香门第”，让李老爷子沉了眼，李诗情更是恼得脸通红，这时候最冷静的反而是年纪最轻的李凤瑶。 他一手搀着一人，低声道，“爷爷，姑妈，不过是旁人一句闲话，用不着放在心上。式微时总有人踩，等李家日后翻身，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李家的人，照样得对我们前倨后恭。” 李家老爷子很快恢复如常，拄着手杖，在明亮灯光下，缓步走在燕家后花园青石小径，“你说得对。能有这种韬光养晦的沉稳心性，日后，方有大作为。” “一群穿得光鲜亮丽的贵妇，人后也不过是爱嚼舌根的长舌头。以前这些人，哪敢在我面前说一句反话”李诗情不甘不愿把气咽了回去，“阿瑶，你一定要争气。我刚才特地在周围看了一圈，那些跟家里人过来赴宴的各家子弟，没一个长得比你好的。外形出挑，首先就能先吸引到目光，少女的心思我最了解，你肯定能赢过他们！” 年少慕艾，说白了，都是先被对方容色吸引。 然后，才会有然后。 如果第一眼就不得眼缘，还谈什么继续发展 李诗情再次打量了眼身边少年，大为满意，信心一增再增。 不是她自夸，自己这个侄子几乎承袭了李家所有优秀基因，一袭白色西装站在那里，就如芝兰玉树，月皎之姿。 气质风流少有人能及。 燕家小公主家世背景再高，也不过是个小姑娘。 少女怀春，哪个姑娘家会不喜欢皎月呢 李凤瑶听着姑母对自己的称赞，温润一笑，有些无奈道，“姑妈，也只有你看我哪哪都好。要论外在条件，不管外貌还是家世，阿吏都比我好得多。他今天也在宴会，有他明玉在前，燕家掌上明珠未必能看得到我。” 李诗情脸上笑容淡了下去，冷哼一声，有心想说那个孽畜有什么好的 可是过于违心的话，她又实在说不出来。 就算她再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要说世家子弟里有谁外形条件能跟阿瑶相提并论的，也只有萧吏。 嚣张跋扈，又贵气天成。 如果说阿瑶身上继承了李家所有优秀基因，那么萧吏身上则继承了萧家所有优秀基因。 他长得不像她，倒更像他已逝的奶奶。 第四六五章别硬抢不属于他的东西 在小径上又走了片刻，李诗情视线不经意瞄到不远处熟悉身影，立刻脱口道，“爸，阿瑶，你们先逛着，我去那边走走。” 交代了一声，不由分说就往那个方向快步走去，她刚才看到萧吏了。 到底是对阿瑶刚才的自嘲上了心，李诗情担心萧吏的存在真的会威胁到阿瑶，让他失去信心，那可不行！ 她得去跟那个孽畜说一声，让他今晚别搅局。 反正他喜欢的不是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吗既然已经有心上人了，就别再硬抢不属于他的东西！ 今晚这场宴会对李家有多重要，李诗情心里还是拎得清楚的。 也因为知道宴会上大人物云集，所以她才会厚着脸皮跟过来。 一方面是不放心阿瑶，一方面也想拓一拓自己的人脉。 萧长山太窝囊干不成事，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既然如此她只能自己亲自出马。 别的她不一定会，但是给李家拉拢点人脉做一下夫人外交，她总是能做得来的。 嫁进萧家那些年，她积累最多的就是跟贵妇人们打交道的经验。 差别只在以前她被别人追着巴结，而现在她需要主动去结识别人。 萧吏没有看到李诗情。 他跟着家里老爷子不过刚刚到场，别墅管家已经把老爷子接到别墅大厅入座去了。 他不想去那里听一堆老头子吹牛，所以自己走了出来准备跟宁子会合，随意找个地方消磨时间，混过这场宴会，结束后就各回各家。 “你在哪呢怎么找半天不见人影” “我就在燕家后花园啊！左边的假山旁边，后面是人工湖，右边是九曲回廊！” 萧吏磨牙霍霍，“还要躲起来让老子找你，等着！待会你就完蛋了！” 啪地挂掉电话，萧吏扭头四望，准备找个佣人问问路。 结果转头就看到后方提着裙子，气喘吁吁朝他跑来的中年妇人。 妆容描绘精致，依旧穿金戴玉，彰显富贵。 身上的裙子也是品牌店里专门定制的，剪裁合身，扬长避短，丝毫看不出是个已婚生育过的妇人，奔跑间鬓发微乱，反还隐隐凸显出几分少女感。 他这个妈向来会打扮。 总能用装饰品衬托出她身上斯文文静气质，不认识的人见了很容易把她误认为是个知书达理、温柔婉约的人。 第四六五章别硬抢不属于他的东西 第四六六章 不该说的话，省着点说 萧吏只在妇人身上掠了一眼，就准备迈步走人。 权当没看到对方。 “萧吏，你站住！”李诗情见状，忙把人叫住，脚下跑得更急。 好在周围处处都是豪门贵客，她又极为在意形象，所以没有像以前那样蛮横训斥，音量压了几分，眉头轻蹙倒显出几分委屈状来。 萧吏站定，有些不耐烦，“相看两相厌就别往对方面前凑了，你又来找什么燕家这么大场地不够你钻的，非要往我这里跑，然后跟我说我碍你眼了” 李诗情在意形象，他可不在意，说话并没有压着声量，离得近一些的人已经扭头往这边看过来，眼神探究兴味。 李诗情忍着气，跑到近前先把他拉到一边，避开了那些人的视线才开口说话，“萧吏，你今天非要来参加这场宴会吗” “怎么” “燕家开这个宴会是要给他们家小公主相看青年才俊的，这事情你知道吧难道你也想来竞争萧家根本不需要联姻，而且以你的性子，你也容忍不了这种事情！” “你想说什么”萧吏挑眉，居高临下看着妇人。 为了避开别人眼线，李诗情找的地方背着光。 少年隐在暗处，眼底满满的讥诮嘲讽，可惜李诗情看不见。 “满场子跑的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想让我退出这场宴会，免得给李凤瑶造成威胁，你是这个意思吗” “阿吏……”李诗情难得的没有疾言厉色，而是换了副推心置腹的面孔，“我不是要求你让阿瑶什么，阿瑶本身就是个极为出色的，就算你跟他竞争，输的也未必是他。到时候你身为萧家太子爷却输了竞争，丢的反而是你跟你爷爷的脸。再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年少真心是最难得的，既然喜欢就好好相处，一心一意，何必再要来掺和这样的场面呢宋思凝如果知道你背着她来这里，心里肯定不会好受，说不定你们之间难得建立起来的信任一下就被消耗光了，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我跟她之间怎么样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指手画脚。”萧吏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冷硬暗戾，“你为什么会知道宋思凝是李凤瑶学长舌妇做派跟你说的，还是你为了什么目的私下调查我了李诗情，我对你已经够容忍的了，你别一而再再而三碰我底线！” 这声指名道姓，还是让李诗晴变了脸，“萧吏，我是你妈！你竟然直接叫我的名字！” “想压制我的时候，就想起自己当妈的身份来了，这个身份还真好用。有些事情如果你忘记了，我可以提醒提醒你，萧长山已经不是萧家人，作为他的妻子，你自然也不是萧家媳妇，也不再是我妈！以后少拿这个身份在我面前说事，给你脸，那是因为我还存着几分耐心！等我耐心消磨光的时候，你连在我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少年咬牙，一字一顿，“所以有些不该说的话，省着点说！” 不耐已经达到极致，萧吏扔下这番话之后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萧吏！你要留下来也可以，但是你不能坏阿瑶的事，不能跟他争！你当我求你也好，威胁你也好，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后方妇人锲而不舍，语气可见的暗含威胁。 萧吏现在就后悔了。 后悔自己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人，明知道她会说些什么，还是停下来让她有机会在自己耳边胡言乱语。 继而，再换来满心失望冷寒。 他踏马的也是贱得慌！ 看着少年头也不回的背影，没有给她半句回应，李诗情在原地站了片刻，紧咬唇瓣，最后才跺跺脚恼怒离开。 孽畜就是孽畜，她说的话他没有一次肯好好听的！ 不管她想要他做什么，他永远置若罔闻，甚至每每反过来故意跟她作对。 ……也不知道刚才的 第四六六章不该说的话，省着点说 话起没起作用要是他这次又故意跟阿瑶争抢怎么办 李诗情急走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心思百转千回，最后一咬牙有了主意，眼底冷光闪烁。 如果那个孽畜真要不识相冒出来搅局，到时候她就把他跟宋思凝之间的事情公之于众，摊开在燕家小公主面前，让对方看看他萧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外形好又怎么样家世好又怎么样不过是个玩弄感情，得一想二的渣子！ 以燕家对小公主的宠爱，绝对不可能让自家掌上明珠挑上这种人！ 如此一来，洁身自好清清白白的阿瑶在他衬托下，反而能显得更加出彩！ 在燕家佣人指引下，萧吏好容易跟宁子两人碰头，刚说没几句话，时间就指向七点，宴会即将开始。 散落在燕家各处的宾客们，开始齐齐往宴会场地地走去。 燕家别墅上空，漆黑夜色下，炸开一团团彩色烟花，场面壮观绚烂。 昭示宴会的伊始。 萧吏跟宁子两人靠坐在后花园角落假山嶙峋怪石上，仰望夜空胜景。 “诶，宴会马上开始了，以你们家老爷子的咖位，人应该在客厅吧你不过去说不定能第一时间看到燕家小公主庐山面目。顺便拍张照过来，让兄弟我一睹为快”宁子调侃。 这次来赴宴的豪门世家，其实也分咖位的。 够等级够重量，才能有幸被请入客厅。 其他人在宴会开始之前则只能待在客厅外，由燕家其他人或者佣人负责招待，可以说阶级泾渭分明。 萧老爷子就是被请入客厅的一位。 萧吏半靠半坐怪石上，全当没听到宁子的话。 看什么燕家小公主，他没兴趣。 这次过来不过是为了当年的事情亲口道上一句感谢。 以后对方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他也会不遗余力，当做回报对方当年的恩情，仅此罢了。 至于其他，他根本没多想，也没有那个心思。 所以李诗情特地过来找他警告威胁，根本就是多余。 另一边，李家老爷子跟李凤瑶也开始往宴会场地走。 间隙，李家老爷子遥遥看向灯火辉煌的别墅大厅，眼神晦暗莫测。 “今晚的燕家大厅是一道龙门，能跳进去就是龙，跳不进去只能继续窝回深水潭里当鲤鱼。阿瑶，爷爷期望你带我走进去的那一天。” 李凤瑶抿唇，“爷爷，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第四六六章不该说的话，省着点说 第四六七章 千呼万唤始出来，燕大佬 宴会的场地在燕家后花园大平台。 刚才还人影稀稀拉拉的地方很快人群聚集，通明灯光，下人头挤挤挨挨，乌泱泱一层。 之前没能进入大厅在燕家掌权人面前露脸的其他宾客们，此时人人脸上露出了兴奋紧张，以及一点点隐晦的探究及好奇。 在场地最前面是一个三面台阶的大理石月台，被布置成了舞台模样。 金牌司仪手拿话筒在台上妙语连珠,几句话功夫就将场面炒热，气氛活跃。 眼看着气氛差不多了，人也全部到齐，时间正正指向7点，司仪不再耽搁，以一句话瞬间将全场气氛拉到高潮—— “7点整，宴会正式开始！大家是不是都对今天的小寿星公翘首以盼了呢” “实话说我也非常期待,好！千呼万唤始出来！下面有请燕淮先生发表开宴致辞！” 台下轰的一声笑开。 本来以为司仪要请出燕家小公主了,哪知道一句千呼万唤始出来，请的竟然是燕淮，燕家那位神秘低调，极少在人前露面的现任掌权人。 哄笑之后，紧接伴随而来的是如雷掌声。 他们此行说是来参加小公主生日宴，实际上真正的目的，哪一个不是奔着燕淮来的 燕淮先出场，反而更满足了众人的期待。 在场诸多豪门人士，除了资历极老的几位，大多数人对燕淮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今天终于能够借机会，近距离认认脸。 明明身边就是宴桌，但是在场没有一个人坐下，人人站着，看着大月台的方向翘首以待。 场地四周，昂贵的法式水晶装饰灯散出莹白光芒。 当那个男人一袭黑色西装,步履矫健沉稳踏上音乐台阶时，周围所有的光芒似乎都在瞬间暗去。 宾客们眼里只余下男人昂藏背影。 鬓发花白,沉稳从容，举手投足虚怀洒脱，像是个屹立在时光中的王者。 目光深沉锐利，抬眸轻扫间便透出莫大气场，即便刻意收敛也让人呼吸为之一滞。 男人甚至还没有说话，只短短一个出场就让在场所有宾客身体紧绷、心口悬起，刹那间便意识到，这是个绝对不容人在他面前随意造次的男人。 走到司仪身边，男人接过对方恭敬递过来的话筒，视线往下轻轻滑过，启唇开口间声线低沉平缓，如涓涓而流的江水，“今天是燕某小孙女的生日宴，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参加。在此之前，想必大家已经对燕家举办宴会的目的有所猜测，不知道大家是怎么猜的，但是我们家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我们家小公主度过一个快乐的生日宴。孩子长大了，不能总是藏着掖着了,也得带她出来见见世面认认人,免得在外面跟人起了什么矛盾冲突,回头一细究，哟，原来是自己人打了自己人，大水冲了龙王庙，可不闹笑话了吗” 燕家大佬说的话，下面谁敢不捧场 下方附和的笑声以及掌声，从男人开口说话开始就几乎没停过。 尤其这样一个大人物，在台上的时候，竟然能跟他们幽默开玩笑。 一时间下方笑声更甚，更有人大了胆子，高声提议，“燕老说的是，就怕在外面的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识自己人，所以是不是该请小公主出场了让我们大家伙也认认人。” 燕淮朝说话的人虚点了一下，笑道，“这个提议好，但是暂时按下。既然是生日宴，自然得按照流程走。作为爷爷，给小孙女的仪式感必须要做足。接下来我要邀请大家跟我一块分享分享我小孙女从小到大的成长足迹跟痕迹，对我们家来说，关于她的每一个瞬间，都十足美好。” 随着他话音落，后花园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场地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月台上方虚空，出现了如同幻影的投影。 短暂雪花过后，一张张被永恒定格的照片，以幻灯片的方式播放出来。 最先出现的照片，是个四岁多的小奶娃。 细软头发扎成两个小啾啾顶在脑门上，穿着复古手工缝制的盘扣小衫。蹲在破落庭院枇杷树下，两只小手捧腮，眼睛笑成两弯弦月。 粉粉嫩嫩的小团子，即使处在破败的环境，穿着土气的衣裳，身上那份喜气活泼也浓郁得似能从半空扑将下来。 娃娃蹲在那里，周围的一切便成了背景。 孩童纯质无邪笑容，能冲散一切愁苦阴霾。 幻影持续播放着。 画面里的主人公从粉粉嫩嫩的小团子变成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背着书包戴着红领巾，坐在破旧的教室里，朝着窗外弯眉一笑，便如阳光明媚灿烂。 燕希跟傅燕迟等人此时就站在大月台下方最前沿，要不是被人拉着，燕希这只二哈恨不能直接翻台上去抢下老爹的位置，代为进行主持这场宴会。 向所有人亲自介绍他们家小公主这种机会，他也想要有啊！ 甚至在上场之前，几个做长辈的都还在为谁上去播放幻灯片争吵不休。 最后燕淮以大家长的身份强势威压，硬生生夺了头筹。 不然现在他也只能站在台下眼巴巴的当观众。 “你说他是不是老不羞仗着自己一家之主发名头，又搞一言堂！专制独裁！”燕希气不顺。 傅老爷子就更气不顺了，“论年纪论资历，我才是最老那个吧他凭什么跟我争说什么我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爬几个台阶怕我摔喽坏东西，他这是咒我呢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阴险！你们都看清楚了吧，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傅燕迟两手插兜面无表情，冷冷瞪着台上不时还给照片做几句演说的老男人。 没想到他千年狐狸也有翻跟头的一天。 台上那位，当时直接以一句他是嫁出去的男人，燕家宴会他没资格发言为由，一巴掌把他拍了下去，生生摁在地上爬不起来。 嫁出去的男人 真是，让人无比火大！ 虽然事实也差不离。 宋月凉跟张细凤站在一块，中间特地跟几个男人隔开了点距离。 原因无他，这种时候跟他们凑在一起，冷静克制的宋董事长会有自己被降智了的错觉。 加更1 第四六八章 燕家小公主，是你的转学生! “等照片放完了，就该咱们七七上场了吧”张细凤盯着上方一张一张划过去的照片，眼里满是慈爱跟怀念。 这些照片其实她都看过，但是每回重新看的时候依旧会感怀。 上面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她最疼爱的小娃娃每一次成长。 那些都是逝去的，回不去的美好时光。 宋月凉也目不转睛盯着半空，嘴角含笑,“嗯，待会就该七七这个正主上场了，她奶奶在上面陪着她，待会由她亲自带七七下来。” “我们七七是真的长大了。” “是啊，真的长大了。” 宁子这时候跟自己老爹站在一块，只是不太定的下心来,一边看上空照片一边眼睛不断往四处瞟。 放眼望去，周围几乎全是老熟人。 他们圈子说小不大不大,各家有哪些个出色的子弟，大家伙心里都是有数的。 再加上他们同龄人之间也经常会搞个聚会，约在一块玩一玩，是以这时候往周围展望一眼，入目几乎全是曾经的玩伴，熟悉的不熟悉的全都在这了。 “你老四处打望什么呢安分点，整天跟个傻狗似的，你这样子推出去谁看得上”他老爹低声骂道。 “哪个当爸的会骂自己儿子傻狗也只有你这种老狗了！我找萧吏呢，刚才明明跟我一块进来的，怎么一会就看不到人了” “萧家什么地位你什么地位他能跟你在一块这种时候肯定在萧老爷子旁边。” “萧爷爷不是在那边坐着呢吗旁边也没人啊。” 父子俩视线齐齐落在会场最前方第一张宴客桌。 萧家老爷子跟几个一流豪门大佬坐在一块，此时都颇给面子的安静看着幻灯片。 而他身周两米范围之内，用扫描器也扫不到萧吏的影子。 不用想，一定是不耐烦这种场面，自己悄悄溜了。 我行我素，乖戾嚣张,萧家那个太子爷行事素来如此。 想看他正儿八经规规矩矩，跟其他那些守规矩的豪门子弟一样，是不可能的。 萧吏确实没在会场。 前头进来在萧老爷子面前露了个脸,听了别人几句称赞后，转身就趁人不注意先行走人了，连司仪开场的笑话都没听。 他不太喜欢这种场面，言笑晏晏没一句真心话，来来去去不过都是些客套恭维。 他向来懒得应酬这些，反正现在萧家也还没轮到他掌家，用不着他亲自去维持什么人际关系。 老头年纪大是大，但是老当益壮精神饱满，估摸还能活个几十年。 走出哄闹憋闷的会场后，萧吏就在离会场几百米远的人工湖旁边，找了个长凳随意躺下。 翘着二郎腿，枕着手臂，百无聊赖在漆黑夜幕中寻找那几颗稀稀拉拉的星辰。 会场那边时有轰闹声跟掌声传过来，因为距离隔得远，音量降了好几个度，于此刻清静夜色下，倒有几分像是耳边伴奏，催人昏昏欲睡。 今晚没下雪，燕家后花园的积雪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只是湖边风大了些，寒风从湖上吹来,轻易就能让肌肤感到冰寒。 那点子睡意经由寒风一吹，瞬间消散，人也跟着清醒。 萧吏懒懒坐起，视线落在前方人工湖上，望着倒映星点灯光的湖波微微发怔。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总是绑着小揪揪的奶团子。 想起了梦境里，某个新年的场景。 小娃儿身上穿得厚厚的，动作笨拙，在一圈细碎闪烁的烟火中唱着歌舞着手脚，奶声奶气地说，“蛋蛋，新年快乐呀。” 梦里的小娃娃说话时总喜欢在话尾带上语气助词，教人听在耳里，又绵又软。 他很喜欢那个奶娃娃。 萧吏清楚，他很喜欢那个奶娃娃。 不带任何杂念，不带任何条件。 单纯的就是很喜欢。 至于喜欢哪一点，他想要细想，脑袋便开始发疼，想不出来。 因为他从未有过跟小奶娃之间相处的任何记忆，那些梦境更像是被他遗忘掉的点点碎片。 零零散散，无法组合完整。 脑袋越来越疼，萧吏倏地揪住头发，压着嗓子隐忍低吼了一声。 吼声里是无法言说的茫然，还有无法宣泄的躁戾。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困兽找不到出口，寻不到真相。 可是心里某个位置，却好像藏着一个牵挂，深埋在血肉里，总在不经意间纠扯着他。 那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啊——！”少年再次痛苦嘶吼，两手捶打着脑袋，又因无能为力，眼底溢上一丝丝猩红戾气，生出想要破坏的冲动。 害怕自己失控，他抖着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熟悉的对话框。 按住语音键，想要说些什么时，不经意抬眸，所有动作倏然定格。 漆黑天幕下，半空之中，一个立体影像正匀速播放着幻灯片。 呈现在他视野里的影像，是破旧的篱笆小院，斑驳的黄土围墙，木头堆砌的猪栏，低矮狭小的灶房。 还有院角枇杷树下，趴着篱笆墙正隔墙跟人说话的，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 乌黑秀发绑成马尾辫高束在脑后，穿着一袭碎花小衫，肌肤赛雪，眼如弯月。 干净温暖一如月前所见。 萧吏定定望着半空，眼底红色渐渐深浓。 垂在身侧僵硬的手指开始发抖痉挛。 片刻后，幻灯片似乎重新流转从头播放，篱笆小院枇杷树下，明媚少女变成了捧着小脸的奶团子，扎着小揪揪，漆黑莹亮眼眸漂亮得，犹如挂在夜空的上弦月。 奶团子，少女。 少女，奶团子。 两张脸五官渐渐重合。 萧吏很久很久没有动弹，照片依旧在眼前匀速消失又出现，浑浑噩噩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的击中般，骤然剧痛后，有什么被深埋的东西强势破土而出。 与此同时，他掌心里几乎握不住的手机，开始疯狂响起。 “喂喂，阿吏！你在哪呢你快来！完了完了不得了了！你知不知道燕家小公主是谁是你的转学生，你的转学生啊！宋思凝啊啊啊，卧槽！这下我们学校要翻天了！” 萧吏手心一松，手机顺势滑落地上。 加更2……凌晨后可能还有一章，大橙子尽力了，实在写不了那么快。 第四六九章 我孙女，燕七七! 电话那头少年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萧吏全然听不到了，机械般移动脚步，缓缓缓缓，往幻灯片的方向移动。 从慢步到快步，到迎风奔跑。 胸腔里鼓动饱涨的情绪，如同拍岸巨浪一下一下撞击他的胸腔。 心脏跳动的节奏早已失控。 奶团子对着半空喊，“蛋蛋……” 少女初见时撞入他怀中，也喊他，蛋蛋…… 奶团子，转学生，都是七七。 都是，他的七七！ 此时宴会场地上也是一阵骚动。 宾客议论的嗡嗡声由小至大，最后充斥全场。 宾客们表情心思各不一。 幻灯片播放的照片影很多，几乎囊括了燕家小公主从奶团子成长为绝丽少女的每个轨迹。 这么长时间的播放，足以让全场所有人，认下并且记住小公主的脸。 在场有惊艳的，有欢喜的，有震惊的，也有恐惧的，不敢置信的。 李家三人站的位置是会场中后段。 因为家族地位低，所以他们只能站在宴会末尾最不好的位置。 但是即便如此，半空中硕大的幻灯投影也足以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李诗情对照片上的小娃娃是不以为意的，直到照片上那张脸一点点长开，五官一点点清晰，最后组合成她熟悉的容颜。 李诗情煞白了脸色，死死咬着嘴唇，僵在那里浑身血液凝固。 李凤瑶亦然，平时总是清润温和的眼睛，此刻睁得极大，死死盯着照片上的人，瞳孔不断收缩，呼吸急促，后背手心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出来。 ……燕家小公主，竟然，是宋思凝！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燕家小公主那么高贵的人，怎么会是个乡下土--”李诗情摇着头，控制不住脚步后退，身形踉跄。 她不敢相信，更想拒绝去相信这个事实。 怎么可能呢燕家小公主怎么会是宋思凝！ 那个她看不上的乡下野丫头，那个被她骂没有教养的穷酸货！ 那个她暗暗嘲讽攀上萧家就能一飞冲天的野山鸡！ 那个被她威胁不识抬举、全家都要为此承担后果的贱蹄子！ 她竟然就是全城豪门想要攫取的燕家明珠！ 是贵不可言高不可攀的超级豪门千金！ 是京城的半壁江山！！ 周围离得近些的人，有人听到了她脱口而出的话，纷纷牛头过来，看傻子似的看她。 还有人甚至直接开口对李家老爷子玩笑般道，“李老，家里后辈该管管了，不能总是宠着纵着，说话不注意场合，得罪一般人还好，得罪燕家……” 得罪燕家，李家承受得起么 对方的话点到为止，保持着上流交际的礼貌。 但是礼貌背后的嘲讽，扑面而来。 李家老爷子变了脸色，沉下眼看向李诗情，“身子不舒服就别在这里呆着了，你先回车上。” 李诗情被那个眼神看着打了个寒战，“爸，我——” “回车上！”李家老爷子咬牙低喝，眼神更阴冷。 从来没被这么疾言厉色对待过，李诗情再不敢多说一句话，拎起裙摆转身踉踉跄跄离开。 “让各位见笑了，是我管教不严。”把人驱离后，李家老爷子回过头来，对四周宾客苦笑，脸上无奈懊悔可见。 周围人见状，也不会再说什么，事情就此揭过。 等众人视线不在关注自己这方，李老爷子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中，再次冷了下来，“阿瑶，以后你姑妈那里，疏远了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能再留了。 留来留去，李家什么好处没捞着，差点连豪门的名头都丢了。 亏得刚才的事情揭过去了，否则那些话传到燕家人耳里，李家等于再树一强敌！ 真是混账东西！ 身边很安静，向来有问必答的孙子竟然没有声音，李家老爷子皱眉扭头往身边看去。 他身侧，白衣少年满脸恍惚，脸色灰败苍白。 李老爷子心头猛地下沉，想要询问时，宴会到达沸点。 月台上，一身王者气势的燕家掌权人，沉稳面容露出笑意，扭头看向某个方向，“我们家的小公主，该登场了。” 宴场一静，紧接轰地一声如同滚水沸腾。 所有人循着男人视线往那个方向看去。 一道聚光灯束从高空落下，遥遥打在大月台往外铺陈的红毯尽头，那里，是燕家别墅跟后花园的垂花门入口。 沸腾人声中，两道身影缓缓出现。 身着旗袍娴静优雅的老妇人，牵着紫色晚礼服少女，踏上了红毯那端，一步步，在如雷掌声中，走向月台。 聚光灯拢住今日主角—— 如云秀发披陈雪肩，桃眼杏腮薄施粉黛，纤细优美身段裹于粉紫之下，袅娜娉婷而来。 像夜色下露水轻沾的紫百合，娇怯诱人，容色绝丽。 那就是燕家的掌上明珠，京圈的公主。 “这就是我燕某人最宝贵的珍宝，”燕家掌权人唤她，“——燕七七。” 红毯上，也算见惯风浪的燕夫人脚下不可见一踉，差点丢人。 倒不是她撑不住，是手里牵着的小孙女踉了，带了她一下。 月台下，傅老爷子、傅燕迟、宋月凉嘴角眼角齐飞，“……” 燕希附掌大笑，“老头子，说的好！我们燕家小公主，燕七七！” 燕钦镜片后长眸含笑，眉头轻挑间对自己大伯再次拜服，不愧是万年修出的老狐狸。 张细凤，“……”呆了好久，最后老手掩面，笑出眼泪。 果然跟傅老哥说的一样，七七这个爷爷，为了抢七七，无所不用其极。 见缝插针有孔就钻啊。 七七大名姓宋，他不介绍，给满场豪门贵客来了句“燕七七”。 以后上流圈子里的人提起七七，前面加的必定是燕字，燕家小公主名副其实了。 怪不得要抢着上场发言介绍，一违本性，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七七长这么大第一次办这样的生日宴，来参宴的全是不认识的人，说不紧张不害羞是假的。 所以奶奶全程陪着她，以便带她走完红毯。 哪里知道爷爷会神来一笔，走上月台的时候，七七悄咪咪打量了下还在台下的其他长辈。 燕姓以外的长辈，全部脸黑。 “……”唉。 第四七零章 老子是你男人! 台上，燕淮面容依旧沉稳，笑意微熏，“我这个小孙女，平时不太喜欢大场面，也不喜欢被人拥着围着，所以在学校的时候，用了别的名字。今日诸位到场为我孙女祝福，燕某感激不尽……来，七七，爷爷带你去跟各位长辈们打个招呼，认认人。诸位，名字不重要，但是我孙女的模样可不能让你们认错了，得近距离瞧瞧。” 傅燕迟咬牙，闭眼，“老狐狸！” 宋月凉额角也跳了，眼神凉凉斜向旁边男人，“名字不重要” 傅燕迟，“……”老婆，我也很冤。 宾客们完全不知道这种时候，燕家内部还会暗打机锋，而且是由燕家掌权人亲自发起的奇袭。 众人此时只觉得燕淮给他们的印象跟传闻中不太相符，风趣幽默得紧。 果然，传闻不可尽信。 而在宴会各个角落里，这时候，一声接一声的惊呼尖叫依旧此起彼伏。 好些个人被吓得一身冷汗。 “卧、卧槽……宋思凝，竟然是宋思凝……小公主潜伏在我们国际中学啊啊啊！” “校园网上挂她是土包子的帖子还飘着红呢！玛德，老子在上面嘲笑过她，完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删评啊！她被人挂包养的帖子老子点过赞！发帖的人正他妈一傻逼！点赞不能撤！我草他妈！！” “这时候还拍什么照！拍了你敢发上去吗你以为人家是谁呢蠢货！你这头发出去名儿你家就得破产，带没带脑子！” “我有预感，回去校园网就得爆！有些人要完了哈哈哈——我想起来，我、我骂过宋思凝是土山鸡，救命！” 啪啪啪——熄灭的灯光依次亮起，会场光线重新明亮辉煌。 七七跟在爷爷身边，身后缀着一列咬牙切齿散黑气的长辈，七七没敢再回头瞧。 “爷爷，你今晚捅了马蜂窝。”小姑娘挽着华发老者手臂，在他耳边无奈提醒。 燕淮眼底笑意愉悦，“这是爷爷压在心头十几年的执念，乖孙女，你总要让爷爷圆一下执念，等宴会散了爷爷先撤，你善后。” 七七，“……”亲爷爷。 “来，这位是萧家萧老爷子，按年纪，”先走到第一桌宾客前，燕淮眼底笑意深沉了些，视线落在头发稀疏雪白的老家伙身上，“七七，你得喊一声太爷爷。” 萧老爷子面上不显，眉角无端跳了下。 来了来了，他又感受到燕淮那种莫名其妙没有由来的敌意了。 七七听到萧字，脑袋微微歪了下，对面前白发白眉的老爷爷立刻就多了份亲近感，弯眼甜甜喊了声，“萧爷爷。” 燕淮扬起的嘴角微收。 萧老爷子把他表情细微变化全部看在眼里，疑惑暂且压下，撑着拐杖站了起来，对笑容干净的小姑娘道，“乖，是个好孩子，眼睛干净。” 眼睛是心灵之窗，眼睛干净的小姑娘，心也必定干净。 萧老爷子笑容真切了几分，他喜欢这个小姑娘。 至于燕淮那些隐晦的敌意，不急，有弄清楚的一天。 “听旁边小子们说，你再国际中学上学巧了，萧爷爷的孙子也在这所学校，名字叫萧吏，你认识吗”说着老爷子扭头四瞧，连大孙子一片衣角都没找到，气得老人死捏手杖出气，“这个臭小子待不住，不知道跑哪去了，回头萧爷爷介绍你们认识。” “好。”七七应得脆生生的，笑容依旧甜，就是小腿有点抖了。 蛋、蛋、蛋蛋来了 他不是说萧家小母猪生日不干他事吗 当时看到这句话七七是气的。 但是眼下知道蛋蛋来了，七七人怂了，他那个臭脾气，肯定饶不了她 人倒霉时喝水都塞牙缝，想什么来什么。 七七这头小腿还抖着，就听不远处不知道谁喊了句，“快看，是萧吏！” “他这是想干什么” “我靠！冲过去了！” 惊呼声中，七七飞快扭头，正正瞧见了刚刚还想着的人。 明亮灯光下，身姿笔挺颀长的少年踏光而来。 白衣黑裤，外套不知道是没穿还是扔了，衬衣领口的扣子被扯开两颗，凌乱衣襟及沾染湿气的额发，透出少年独有的野性。 此刻他身上气势太过强横，场地上宾客竟自动退开为他让出路来。 少年朝着她一步一步逼近，漆黑眼眸猩红涌动，似要吃人般，眸光死死落在她身上。 七七站在原地没动，小腿颤着，莫名心慌。 在少年灼烫又透出侵略的目光下，小手不自觉蜷起，嘴唇紧抿，胸腔下心跳如雷一声高过一声。 周围人影晃动，身边长辈们似乎在说什么，还有人往前想要拦在她身前，避免少年靠近。 七七不知道，少年是怎么来到她面前的，只知道回过神的下一瞬，柔软腰肢已经落入少年掌心。 从宴场中央到少女跟前短短几十米距离，萧吏像是走过一个世纪，翻越重重障碍，披荆斩棘，才终于把她拥入自己怀里。 黑眸猩红翻涌，攫着那张尚在发蒙的玉白小脸，萧吏咬牙冷笑，一字一顿，“小崽子原来，你在这里！” 七七心脏猛地一颤，继而，是更剧烈的心跳。 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紧紧捏住少年衣角，她仰头，看着咫尺之距，那双漆黑的，熟悉的眼眸。 心颤了，声也颤了，眼圈逐渐晕出红，“你、你是、蛋蛋” 是你吗 你认出我了吗 少年身子一僵，下一瞬，咬牙阴森森笑开，“老子是你男人！” 蛋蛋可去他妈的蛋吧！ 冲过来的一路，所有记忆复苏，早在他毫不犹豫用命救下她的时候，对她的感情就已经变了质。 悄悄的，无声无息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蛋蛋萧吏磨着牙。 不，他萧吏以后跟宋思凝之间的一切瓜葛，都只会是男人跟女人！ 狗比系统可去他妈的吧！ 下一瞬，宴场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所有宾客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待得东西落地，凝目再看—— 哦豁，飞出去的是萧家太子爷！ 中年男人容貌俊美长身玉立站在小公主面前，挑眉轻笑，笑意不达眼底，“谁的男人排队领号了吗” 萧老爷子，“……”伸出去想抓住大孙子的手还顿在半空。 然后，淡定收回，视线回转到浑身黑气的燕大佬身上。 哦豁，破案了。 怪不得每次见到他都阴阳怪气，原来如此。 他家的猪拱了燕家小白菜啊！ 大孙子，干得好！ 第四七一章 该物归原主了 宴场一片死寂。 萧吏谁不认识 京圈太子爷！ 桀骜乖戾，凶名赫赫，背后还有个不能更护短的萧老爷子！ 从小到大嚣张恣意，无人敢惹！ 担心得罪他，也为讨好萧家，在场不少家族私底下特地了解过他的喜欢，对他的了解甚至比对自己儿子、老子更甚。 除了以上那些性格特点外，还有一点是全场人莫不知晓的。 萧家太子爷有厌女症。 虽然这点是他们私底下猜测的，但是应该也差不离，因为以前萧吏身边从来没出现过任何异性，自小到大跟女性绝缘。 可就是这么一个在他们眼里患有厌女症的人，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把燕家娇娇软软的小公主给抱进了怀里！ …… 被甩出去真是活该。 宾客们眼睛发光盯着事故发生的方向，暗戳戳看热闹的同时，没有一个人敢出头打圆场。 对峙的是什么人 是京城各掌半壁的萧家、燕家！ 哪一家都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谁不怕说错话给家族惹祸 何况是这种……太子爷调戏了小公主的情况。 宁子眼冒绿光激动的不行，迈步就想往前凑，被他老爹死死抱住。 “刺激，太刺激了！萧吏他真是太敢了！”宁子乐颠颠低喃。 前头打电话过去，他一个人在这边说了老半天，那头半点回应没有，他还以为萧吏没反应。 没想到，人家直接开大的！ 浑不怕死直捅马蜂窝啊！ 李老爷子跟李凤瑶此时也已经走了上来，跟周围所有人不同的是，祖孙俩皆面色煞白。 “她就是那个被你姑妈找过两次的乡下丫头”攥着手杖的手不住发抖，李老爷子声线不稳，视线落在被家中长辈架着迅速离场的少女背影。 李凤瑶张了张口，好一会才从喉咙挤出一个字，干涩至极，“……是。” 李老爷子身形一晃，转过头来，容色俱厉，“也就是说，她早就出现在你四周，你却从头到尾没发现，阿瑶，你知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面对诘问，李凤瑶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 燕家小公主隐姓埋名以转学生的身份来到国际中学，被人偷偷拍下挂在网上的个人资料里，出生地明晃晃写着桃溪村三个字，父母职业一栏写的是无业。 谁能想得到 一个从南方小城山村里出来、并且父母是无业游民的小姑娘，竟然就是众人遍寻不着的燕家明珠 他的的确确错过了。 甚至在此之前，他还用对方身份太低这个理由，自我安慰自己放手不可惜，抹去了心头曾经荡起的涟漪。 李凤瑶不敢辩解，更不敢告诉老者，他不仅错过机会，而且，再也没有机会。 因为宋思凝眼里心里，都已装了萧吏。 来宴会之前，他暗地里调查过这次来参宴的各豪门子弟，对自己信心满满。 此刻，却溃不成军。 而到眼下为止，他们祖孙都没能凑到燕家人面前，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宴场的安静没持续多久，很快就开始响起嗡嗡议论声。 李凤瑶回身才发现，月台那边，燕、萧两家长辈已经不见人影，全部退场，应该是下去处理突发事件了。 燕家也没有失礼，留下了管家跟几个燕家小辈在这里维持场面，贵妇圈那边，也有燕夫人负责周旋。 李凤瑶指尖冰凉，燕家最重要的人物离开了，加上处理的是跟他们家小公主有关的事情，他有预感，接下来离场的人不会再出现。 今天这场宴会，很多人抱着目的来，结果一应被一场意外破坏。 李家跟燕家的交集，也到此为止了。 什么机会，什么运，全都没了。 …… 燕家别墅大厅。 燕淮、傅燕迟宋月凉夫妻、燕希、傅老爷子等人坐于沙发一侧。 他们对面，则坐着萧老爷子跟萧吏祖孙。 两方人马泾渭分明。 厅中气氛凝滞，暗中雷鸣电闪，只待一触即发，随时火花带闪电。 “诶呀！燕老弟说话果真一说一个准，你看看，刚才台上还说怕自己人打自己人呢，这不马上就大水冲起龙王庙了，哈哈哈！”萧老爷子笑眯眯的，笑声高朗。 比起萧老爷子满面春风，燕淮那边就是风雨欲来了。 “萧老哥这话差了，燕家跟萧家在生意上一直各有领域少有交集，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我燕家当不起‘自己人’三个字。”燕淮转眸，视线冷冷落在那个毛头小子身上，“要真是自己人，我孙女的生日宴也不会被搅和了！” 萧老爷子反手就拍上大孙子脑门，怒斥，“臭小子！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要谨言慎行不能轻狂，看看事情被你闹的，都把你燕爷爷一家给惹恼了！还不赶紧道歉！” 那一下没控好力道，大孙子脑袋差点磕上面前矮几。 萧老爷子心一抖，大力了。 萧吏直起身，随意撸了下头发，抬眸看向对面一溜儿长辈。 全是他熟悉的。 他家小崽儿威严强势的爷爷，笑里藏刀的爸，雷厉果决的妈，率性跳脱的叔叔，还有地位如同太上皇的太姥爷…… 此刻一溜儿黑面神，要不是碍于社会主义法制社会，恨不得当场把他生吞活剥了。 萧吏站起身，朝几个长辈微鞠了个躬，“各位长辈，抱歉，我没能控制好情绪，搞砸了七七的生日宴。” 一顿，少年面色诚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吏，七七即将上任的男朋友，未来丈夫，长辈们做好心理准备，我来要回我的小崽子了。” 他话音未落，对面就刮起飓风，那架势，随时能把少年卷入旋涡撕成碎片。 萧老爷子，“……”大孙子，干、干得好！ 老子年轻的时候都没你这么有种！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对面至少三人，异口同声。 燕淮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站在高处几十年，还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对他这么说话。 傅燕迟身子后靠，桃花眼眯起，深沉莫测，“你是在跟我们宣战” 燕希直接撸袖子，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是挨的揍还不够多！ 宋月凉双手交叠下巴，冷冷看着少年，没说话，只是眼底覆盖的冰霜绵延千里。 少年扬唇，从容，坚定，“不，我是在提醒你们，我……是原主。” 做好心理准备。 该物归原主了。 第四七二章 也能为他付出一切 厅里气氛再次凝滞，比刚才还有吓人。 萧老爷子暗地里频频给大孙子使眼色。 怪他，平时太纵着孩子了。 嚣张可以，但是不能这么嚣张啊！ 什么叫你是原主你以前跟人家小公主有一毛钱关系啊不孝孙！ 是你生的吗是你养的吗 说话要讲究艺术！不能这么直白！ 从古至今就没有这么求偶的！这不是强取豪夺吗！ 你看上人小公主了想要，可以！爷爷给你想办法，你别冲动一人去扫千军啊！ 这次真打不过啊！ 诶哟喂心脏病要犯了！ 萧老爷子眼神抖抖索索往对面瞧，心里已经在计算萧家财产,不知道这次全拿出来够不够给大孙子兜底。 少年话出口后，燕家那方一片沉默。 这种极具压迫感的沉寂，却没能让少年面色有丝毫波动。 之前被揍过，人摔出去的时候还在地上滑行了两米，穿在身上的白衬衫沾染了浅薄血迹跟斑斑灰尘。 明明该是狼狈的，可是他站在那里,身姿笔挺修长，黑眸漆亮有神。 狼狈亦折不了他的骄傲跟神采。 燕淮眼里凌厉稍有松弛,只是面上不显，暗地里跟身边几人交换了个眼色。 面前着兔崽子，是想起来了。 不过，把他们的宝贝当成自己所有物，还大言不惭让他们物归原主 呵。 初生牛犊。 别墅后方的小花房里，灯光莹亮，鲜花如锦。 七七绞着手指在花房实木地板上机械转圈圈，时不时扭头往别墅方向瞧。 “婆婆，蛋蛋会不会又挨揍”心里实在担忧，小姑娘弱弱问伴在身边的婆婆。 张细凤坐在藤艺圈椅上，淡定得不行，“已经揍过了，你爸爸不会再动手的,他更喜欢动脑子。” 七七小脸一丧，没有被安慰到。 爸爸动脑子更让她伤脑筋。 虽然蛋蛋也很聪明,但是她有预感，对上爸爸那只千年狐狸,蛋蛋可能会有点惨。 “你这丫头,都说女生外向,这就心疼了这次确实是他做得不对，大庭广众的哪能对小姑娘说抱就抱，搁我们那时候，这可是耍流氓。”张细凤这次说话一点不留情面。 恩情归恩情。 当着他们那么多长辈的面，毫无顾忌的，不说他们长辈的面子，对七七名声也不好。 他们七七还是小姑娘，刚拿到身份证的年纪，还读高中呢，合适吗 少年人光知道冲动。 “七七，这次你要听婆婆的，不能心软，不管怎么样，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她心有担忧，隐晦教导。 七七聪慧，跟婆婆又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能听出婆婆的意思。 小姑娘脸蛋浮出红晕,“婆婆，我知道的，蛋蛋也不是那样的人，他平时可规矩了，从来不会对我动手动脚……这次、这次是他想起来，认出我来了，太激动才会那样……” 张细凤心头叹息。 瞧瞧，说不上两句话，一开口还是维护蛋蛋。 小丫头怕是自己都没意识到，蛋蛋在她心里究竟重要到什么程度。 七七不知道婆婆在想什么，她自己心不在焉，也没心思去猜测。 心里还记挂着少年被爸爸踹的那一脚。 人飞出老远。 她当时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想朝少年奔过去，脚还没抬起来，就被叔叔跟堂叔一左一右架走了。 蛋蛋肯定受伤了的。 她想去看看他。 小姑娘眼角悄咪咪往婆婆瞟了眼，又悄悄往别墅那边看了眼，“婆婆，要不我们过去看一眼就看一眼，我给蛋蛋送个药酒就回来。” 张细凤沉默一瞬，把小姑娘拉倒自己身边坐下，“真那么紧张他” 七七抿抿小嘴，在婆婆注视下，轻轻点了下头。 紧张的。 那是蛋蛋。 是给了她新生的人。 也是为了她，能豁出性命的人。 七七垂眸，唇角浅浅弯起，光是想起那个人，心里便是甜的。 她对蛋蛋的紧张跟重视，程度大概是……也能为他付出一切。 一只带着老茧的手轻轻抚上她发顶，老妇人声线纵容又无奈，“去送个药酒就得回来。” 小姑娘立刻抬头，黑眸晶亮，“好！” “花房柜子里就有药酒，是你阿贵伯伯平时备着的，走吧，婆婆跟你一块过去。”张细凤说罢，从椅子上起身，转头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只远远留下个背影。 “婆婆，就几步路，我自己跑着去更快，你先坐会，我马上就回来！” 张细凤，“……” 女大不中留！ 她跟月月之前还说他们家七七没开窍。 哪是没开窍只是小姑娘自个还没反应过来，心早就飞了！ 这次真要糟！ 七七手里抓着药酒，脚下生风跑得飞快，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 从花房到别墅拐个弯就到的距离，近的很。 沿着青石路，两边悬着照明的花灯，灯光暖黄调，不算明亮，只将整条路渲染出梦幻氛围。 小姑娘在青石板上奔跑，灯光下眼眸晶亮，盈着激动跟喜悦。 蛋蛋没想起她来的时候，她虽然能接受，但是也时常沮丧。 他们之间有太多共同的经历跟回忆，少了一部分，就是一个圆缺了一角，便是不完整。 而今，终于圆满了。 对七七来说，这才是她在生日这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宋思凝！” 即将跑过拐角的时候，一声急唤在侧方响起。 七七顿住脚步扭头，脸上笑意还没来得及收，眼里充盈的喜悦也还没褪去。 尽数落入侧方花圃后少年眼里。 李凤瑶眼睑收缩，冰凉指尖蜷起，只是怎么都压不下心里泛起的苦涩。 她身上几乎要跳跃而出的欢喜，全是另一个人带来的。 “宋思凝，”李凤瑶走出花圃，站在少女不远处，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原来你就是燕家小公主……” “李同学，有事吗”少女看到他那一刻，神色便收敛了起来，一如在学校面对其他人时那般，温和沉静，又疏离，“要是没事的话我要先走了，我有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 小姑娘晃晃手里透明小玻璃瓶，“萧吏刚摔了一下，估摸受伤了，我去给他送药酒。” 面对他时收起来的笑容，在提起那个人的时候，又重新浮现。 只是一个名字，就能让她露出笑颜。 时间不足，剩下的白天再码啦，晚安。 第四七三章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有那么一瞬，李凤瑶说不出话来。 他亲眼看着少女从花房里跑出来，一袭紫裙身姿翩跹，美得像花间走出来的精灵。 那么纯净的人，他曾经也心动过啊。 “宋思凝，你、跟萧吏在一起了吗” 原本他想问的是，你就那么喜欢萧吏吗但是触及到灯光下少女纯净懵懂眼眸，出口的话拐了个弯。 李凤瑶眼底暗光闪烁，一个猜测隐约浮出心头。 或许，有没有，可能少女此时压根还没有意识到她对萧吏的心意 果然便看见少女瞬间涨红了脸，羞涩又紧张。 李凤瑶心脏提起，手心悄悄泌出一层冷汗，视线紧紧盯着少女，紧张等待着、隐秘的期待着。 只要她开口一句否认，不管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她还没有意识到。 什么原因都好，只要她开口否认。 他就还有机会。 “这是我跟萧吏的事，我想我没有对你解释的必要。” 少女嗓音轻轻柔柔，但是语气里那种将他划分为陌生人的冷淡疏离，此刻犹如一盆冰水，尽数浇在了李凤瑶身上，把他所有紧张期待浇熄一空。 “谢谢你今天过来参加生日宴，希望你能尽兴而归。” 少女身影翩翩而去。 李凤瑶站在暖黄灯光下，久久不能动弹。 眼前园景如梦似幻，置身在这样的园林美景当中，他却如置身冰窟，浑身冷冻僵凝。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苍白着脸，额角冷汗一滴一滴往下坠。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是某个地方发生了意外跟偏差，导致一切都变了！ 别墅大厅里，水晶吊灯光芒炽亮。 气氛却异常冷凝，气压低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燕家这方坐着的人一个个站了起来，冰冷视线，皆落在那个背脊笔挺的少年身上。 萧家老爷子担心自己大孙子又会挨上一记胖揍，急忙站起想要开口打圆场。 倒不是他怕了燕家，主要还是理亏。 再护短，对孙子这种土匪似的行为，他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何况燕家也不是好相遇的。 “念在你年少轻狂，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燕淮目光沉怒凌厉，周身气势外放，气场全开。 明明灯光明亮的大厅，顷刻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骇人之感让人心惊肉跳。 少年站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 在对方迫人气势强压之下，甚至还有心力扬起唇角淡淡一哂。 十八岁少年黑眸抬起，锋芒毕露，“除了这个要求，您要什么我都答应。” 傅燕迟跟宋月凉双双脸色一沉。 燕家最沉不住气的燕希，被气得直接艹了声。 妈的，萧家怎么养出这么个张狂的小子，比他年轻那会还嚣张！ 这么张狂又强势的人，他们家软绵绵的小公主能镇得住 两人要真是在一起了，七七还不得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那别想！不可能！做梦！ 两方对峙，厅里气压一沉再沉，有心想要打圆场缓和一下气氛的萧老爷子，愣是没找到机会开口。 到了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小子轻狂啊！ 这已经不是出生不畏虎的牛犊子了，是开局就敢劈天的盘古啊，盘古！ 萧老爷子以手扶额，不知道自己现在晕过去，能不能缓一缓事态 眼看局面一触即发，就要发展到不可收拾，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嗓音恰传了过来，“你们在谈什么呀” 空气一滞。 沙发那方所有人扭头看向门口。 视线落在被明亮光晕笼罩着，小手握着玻璃瓶子，满脸疑惑又担忧的小姑娘身上时，身上外露的气势瞬间一收。 在心肝宝贝面前不开战场，这是所有人一致的共识。 “丫头，怎么跑过来了不是说了你先在旁边等等，我们谈完了再把你叫来嘛”燕淮重新落座，神色温和，语气平稳，丝毫没有刚才风雨欲来的气势。 萧老爷子眼光一闪，朗笑，“看来小公主是在担心我们家阿吏呀。放心放心，都是一家人，好好谈话呢，用不着担心。燕老弟，刚说到哪啦哦，说到萧家明年春有个50亿的项目准备启动，合作伙伴还没敲定，现在既然是自己人了，也用不着再往外挑，我们两家合作” 燕淮凝眸看着对面打蛇随棍上的老家伙，温温一笑，“燕家也有个项目拟定明年春末启动，100亿的度假村项目，还没有对外公开招商引资。萧家财力雄厚，只要你们啃得下，燕家就拟定邀请萧家为唯一合作方。” 萧老爷子面上依旧笑眯眯的，心里那个气呀！ 什么叫啃得下啃不下暗讽他大孙子是狗呢，啃不下小公主这块肉骨头 哼，比砸钱，他萧震还没输过！ 以后小七七嫁进萧家来，他给她堆十座金山！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萧家项目太多，明年秋末还有个大项目，拟定投资200亿——” 气氛往诡异的方向发展。 看着两位商界大佬之间燃起的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周围其他人陷入短暂沉默。 等他们从双方攀比中回过神来，猛的发现最应该在厅里的两个年轻人已经不见人影了。 “……” 萧吏拉着七七就跑了。 否则今天晚上他别想再有机会跟七七说话。 所有记忆回笼，他心里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激动，情绪波动起伏之大也是外人无法体会的。 他想把他的小崽儿抱在怀里紧紧不放。 甚至想把她架在肩膀上，恣意奔跑大吼大叫去发泄心里的欢喜。 偏生小崽儿身边全是拦路虎，誓要将他防守得死死的。 萧吏以前没来过燕家，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出了别墅之后随意找了个昏暗无人的背风角落，把小崽儿往里一拉。 “说，怎么过来的”恁是言简意赅，什么时候都那么嚣张。 两人置身的地方，是处假山缝隙。 因为位置狭小，七七被拉进来后不得紧贴着后方假山壁，才能跟少年勉强拉开点距离。 否则，看起来就像两人抱在一起一样。 即便是距离拉开了，她依旧能感觉到少年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热度，似紧贴着她的肌肤，将她烧得小脸通红。 把手里一直握着的药酒举到少年面前，“你刚被踢飞了，还滑了老远，受伤了吧先擦点药酒处理一下伤处。” 想起自己在小姑娘面前被踹飞的场景，萧吏脸黑了。 妈的，他这辈子从小到大没这么丢人过。 “你爸练了无影脚吗力气那么大！明明以前病怏怏的连桶猪潲都提不动。” 淦！ 那个初次见面就让他升起王不见王的狗……老狐狸！ 第四七四章 她说，值得的 少年一句话，在桃溪村那些童年时光便跃出眼前。 两人相视一眼，纷纷扑哧一笑。 空气中隐秘滋生的那丝旖旎，因着这一笑荡然无存，只余下亲昵跟温馨。 “我爸爸身体早好了，只是经常喜欢在我妈妈面前装柔弱。再说你忘了他以前还病殃殃的时候，都能一打二、一打三呢。”小姑娘抿笑。 萧吏哼了声,他哪能忘 “确实一打二、一打三，可惜，是个短跑选手。” “……”这不屑的语气，气得七七在少年腰间软肉拧了一下。 疼倒不疼，就是有点痒。 从腰间痒到心上。 萧吏眼睛闪了下，不自在轻咳,“问你话呢，怎么过来的” 他曾经以为这辈子他们都没有办法再见面了。 因为他们之间横亘的,是人力无法拉近的时空距离。 小姑娘歪歪脑袋,玩笑般道，“有一天时空隧道开了，我跟家里人就过来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 但是萧吏心里明白，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 他还是系统的时候，为了从这里回去见她，在时空缝隙里曾经挣扎过数月。 时空缝隙中到处是乱流，稍不小心就会被撕成粉碎。 就算他的小崽儿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危险，但是要抛下那边时空所拥有的一切，抛下她最看重的亲情友情，去一个完全陌生的未知的，再也无法回家的地方，需要的绝对不仅仅是勇气。 于昏暗光线中,凝着他的小姑娘一如既往的明媚笑颜，他问,“为什么要过来如果不过来,你能过得更好更安稳。来到这里，不仅是你，叔叔阿姨他们也要一切从头再来……” 衣角被一只小手轻轻揪住，他听到他的小姑娘嗓音温软。 她说，“值得的。” 萧吏嗓子突然就哑了。 仓促收回目光，拧开药酒瓶装作要给自己涂抹伤处，一股浓郁中药酒的味道立刻冲刺鼻端。 他倾倒出一些药酒在掌心，看也不看，直接往身上疼痛的地方拍，动作粗鲁随意。 用这样的方式岔开心神。 否则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把小姑娘又抱进怀里。 他的小崽儿年纪还小呢。 心思又纯。 半点出格的举动也会让他觉得是亵渎，就像在白纸上留下黑指印。 不急，她已经在他身边了，他等得起。 何况想要真正拥有他的小崽儿，还有一场艰难的硬仗要打。 七七身边那些拦路虎，没有一个是好打发的。 又不能真的抢了人就跑。 何况那些也是他的长辈。 是他熟悉的，让他尊敬的，他愿意去亲近的长辈。 假山缝隙之间的空间实在太狭窄了，拍打药酒间，少年手肘时不时碰上假山壁。 七七贴着假山,听着时而传来的一声闷响以及少年暴躁的咒骂声,无奈又好笑。 最后到底还是心疼占了上风,把那瓶已经被霍霍了半瓶的药酒拿过来盖好,然后拉上少年往某个方向走。 “手这么凉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多披件衣服。京城入冬后冷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就会下起来，贪什么好看” 少女冰凉指尖触到掌心，萧吏下意识开口念叨，不自觉回到当初带崽子的老爹心态。 完了没得到回应，只换来少女在他手背又掐了一把。 “小崽子胆子肥了啊，掐我几次了” 七七撅嘴轻哼。 刚才急着出来找他，担心他的伤，也担心他被家里长辈为难，哪里顾得上多穿件衣裳。 他倒好，开口就数落。 “我刚才从花房里出来的，花房里有暖气，不冷。那里光线要好一些，你跟我过去，先看看你身上的伤再给你拍药酒。婆婆也还在那里等着我，我跟她说好了给你送瓶药酒就回来的，耽搁时间太长了，我怕她出来找我。” 闻言，萧吏脚下步子快了些。 七七抿嘴，笑意爬上嘴角。 外面光线比较昏暗，婆婆年纪大了，要是真的出来找她，他们都担心她会磕着碰着或者摔着。 两人之间便是有这种默契，很多话不用说出口，也能知道对方所想。 两人赶到花房的时候，恰撞上张细凤走出门口，看样子是正准备出去找七七。 “婆婆，我带萧吏过来擦药酒，在外面不太方便。” 张细凤视线落在少年身上。 身姿挺拔，眉眼桀骜，周身一股凌厉气场。 即便还年少，身上也已经凝炼出极强的气势。 假以时日，定能叱咤一方。 少年也在看她。 跟他外在给人的骄傲冷厉不同，他看她的眼神，透着熟稔，还有温和。 张细凤眼角笑纹轻叠，打开花房玻璃门往里走，“快进来，外面冷得很，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穿得单薄，也不怕冻坏喽。” 从外面走进花房，关上门，温度一个天一个地。 一股融融暖意包裹过来，很快驱散了两个少年人身上的寒气。 “我说了身上的伤不严重，小崽儿非说一定得擦药酒。婆婆你帮我看看背上，我自己够不到。”萧吏打量了下花房环境，及后往花墙前的小沙发上一躺，丝毫不见外。 那声婆婆喊得极自然。 张细凤怔了下，眼角笑意更加明显，问小姑娘拿了药酒，顺口把她支开，“那边椅子上有外套，先自己搭上，免得着凉了，待会再过来。” 等七七乖乖往那边坐下，张细凤才走到小沙发旁，坐到沙发侧，拉起少年后背衬衫。 背部一大片红肿，带着好几道细长的血痕，周边还散落着点点淤紫，乍看有些吓人。 “你们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就是冲动，你要是稍稍收敛些，也不会被踹出去。” 倒了些药酒在手心，均匀抹到少年背上，用了力道揉按拍打，张细凤低斥，“你跟七七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在心里也都感激你，记着恩呢。但凡能忍，你傅叔叔都不会对你动手。今天是七七生日，那么多人看着，你怎么能说搂就搂呢落这一身伤，你说是不是活该” 亏得她把七七支开了没让她看到，不然那丫头又得心疼了。 “婆婆，这不能怪我啊，我之前什么都没想起来，看着七七的时候纠结的不行。好容易记忆回来了，太过激动，没把持住。”少年扭头过来，眉峰轻挑，“情不自禁。” 张细凤，“……” 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真是…… 她手下一个用劲，疼得少年嗷的惨叫。 第四七五章 大孙子有什么用! 本来摔的那一下就重，萧吏纯要面子，加上要拿出气势跟那些狐狸老虎狼的打交道，所以身上的疼他一直强忍着。 可强忍不代表真的不疼。 老妇人往摔伤的地方使劲儿摁，萧吏感觉对方想趁机谋杀害命。 “婆婆，初次见面，你也忒不见外了！”少年拧着浓眉努力扭头过来,咬牙切齿。 张细凤继续下手往另一块淤紫用力摁揉，“不用力揉，淤血不容易散。再说我跟你见外什么你不在的老长日子里，家里没有一天不提起你的，我们对你呀，熟得很。” “不仅我不见外,其他人对你也不会见外，瞧着吧，才哪到哪啊。” 萧吏,“……” 听出来了。 婆婆的意思是，从今儿开始，七七身边那堆虎豹财狼会对他非常不见外的开始修理。 全身肌肉放松，少年懒懒趴在沙发，哼笑，“婆婆，你也说了，我这个年纪的少年人，年轻啊。命还长着呢，我等得起。” 闻言，老妇人没再说什么，眼角笑意却愈浓。 也是个倔的。 花房里静谧温暖,与外面隔开两个天地，空气中药酒的味道混合花香，闻着让人觉得温馨及心安。 原色藤椅上的小姑娘,紫色小礼裙外搭着件白羽绒外套,脚上的小高跟鞋已经蹬掉了,两只秀气小脚交叠悬在半空，晃呀晃。 清丽绝美的小脸，挂着笑，眼儿弯弯。 “走吧。”花房外，傅燕迟跟宋月凉已经站了好一会，沉默良久后，转身离开。 燕希跟在两人后面，一脸菜色，“就这么走了不去把那个臭小子揪出来” “他把事情记起来了，你没看到七七有多开心今天就算了，先放他一码。”傅燕迟恢复了散漫不经，唇角挑了下，“而且他今晚的表现，也还差强人意。” 宋月凉，“嗯。” 燕希，“……” 哪里差强人意了 大言不惭，竟敢说自己才是原主！ 他看那个臭小子哪哪都不满意，太嚣张了,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狂劲儿。 “哥,嫂子,真就这么算了七七给他了” 话落，脑门就挨了一记。 哥哥嗓音沁凉，“咋不能当着七七的面再把他扔出去，揍一次还说得过去，揍两次七七的心就要偏过去了。做事动动脑子，不能适得其反。” 宋月凉抬眸淡笑，“想从我们手里要人，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战争还没开始呢。” “……”燕希激动了。 等会宴席散了，他找燕钦去，商量商量怎么样让争夺战更精彩，并且，要那道必胜把握！ 小子诶，接下来，叔叔教你做人！ 小辈们离场，燕家别墅偌大大厅里一时间只剩下燕淮跟萧老爷子。 两个同样等级分量的大佬，面对面坐着，此时反而没有之前那种一触即发的紧迫沉滞。 两人慢条斯理品茶闲聊，悠哉得仿佛老友相聚。 “刚才说的开春那个项目，怎么样，燕老弟有没有兴趣我希望你能应下合作，肥水不流外人田。” “燕家不缺赚钱的项目，度假村项目，不如萧老哥考虑考虑投资你孙子今年十八了吧该给他多攒点聘礼了。” “话说到这份上，你我干脆点，我孙子什么性子没人比我更清楚，一旦他认定了就绝对不可能更改，这辈子肯定非七七不可，我瞧着七七对阿吏也不是无动于衷，不如先定个亲” “不急不急，我孙女年纪还小，我燕家虽然不会留她一辈子不准她嫁人，但是那得是十几年后的事情。时过境迁人心易变，那时候两个年轻人是什么想法谁知道呢到时再说吧。” “……”萧老爷子感觉自己败了一回合。 没办法，谁让他家的是小子呢 人家一家有女百家求，他那大孙子他使劲儿往外推销都推不出去。 玛德。 萧老爷子深以为，自己就是吃了大孙子的亏！ “行，这事儿暂且按下不谈，我们谈谈别的。”萧老爷子一整心情重振旗鼓再战，“两个小娃娃之间好像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燕老弟你应当是知道内情的，给我透个底我也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安排，否则我无从下手，日后阿吏总去缠着七七，我想管也管不了不是” “据我所知，萧老哥对你这个大孙子，向来只有护短给他擦屁股的份，想管却没一次能管得着所以你看，不是我不愿意说，是告诉你也没用。”燕某人无奈一摊手，诚恳建议，“老哥你要是真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你那个大孙子，旁人说的哪有当事人说的细全。” 萧老爷子，“……” 又败一回合。 大孙子有什么用！ 客厅里看似言笑晏晏和乐融融，实则两个大佬顷刻间已经兵不刃血厮杀了好几回。 回回都是萧老爷子挨刀。 他萧震商场上一代枭雄！最后为大孙子吐了一口又一口血！ 一辈子没吃过这样的瘪！ 燕家这边，将来少不得还要继续上门求。 萧老爷子迅速分析利弊，所以燕家是暂时不能得罪的。 那他在这里吃的瘪，只能算到大孙子头上了。 呵！ 宴场那边，孟静娴跟燕钦、祥叔、贵叔等人负责继续招待宾客。 燕家发出的请帖，人家给面子来了，先不说别人带着什么目的来，燕家面子上是不能失礼的。 否则就算别人不敢得罪燕家，暗地里笑话也会笑到七七头上。 好在有他们在这边控着，宾客们短暂骚乱后，很快恢复正常，没把宴会搞砸。 孟静娴在燕钦陪伴下，跟在场宾客一一打招呼，不管跟哪个家族，都能说上一两句。 加上有燕钦在旁边帮手，场面极为融洽和谐。 “燕夫人，敝姓李，是京城李家的，今天有幸受邀来参宴，荣幸之至。” 走到宴场中后段时，一头银发的老者先迎上来，笑着自我介绍。 孟静娴视线落在老者脸上，先礼貌颔首，“李家老爷子” 燕钦上前一步，“伯母，李家在京城颇有名声，李老爷子也是一方人物，只是这几年家中运道不怎么好，好像出了不少事情李老爷子，不知道我有没有说错，要是说错了，还请海涵。” 来者不善。 那股针对意味，李老爷子立刻意会到了，心一沉。 第四七六章 立马滚出李家! “李老爷子不要多虑，我只是因为有所耳闻，所以才会随口一提，倒是我失言了。”男人进退得体，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嘴角笑意清浅，尔雅温文。 李老爷子心头却更沉。 他心里念头刚起，对方就已经一眼看穿。 而且前一句话明明是故意不礼貌，后一句解释出来又让人觉得无伤大雅。 不怪燕家能走到今时今日地位，仅仅家里一个小辈，都如此心思敏锐世故城府。 李家小辈里任何一个拎出来拿到人家面前，都不够看。 “燕先生言重了，家丑不外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说也罢，今天是贵府小千金的生日宴，免得扫了诸位的兴。”李家老爷子笑呵呵一语带过，顺手把身边少年拉了过来。 “这是我孙子李凤瑶，恰巧跟燕家掌上明珠在一个学校读书。凤瑶，过来叫人。” 李凤瑶恭恭敬敬。“老夫人，燕叔叔。” 孟静娴看了他一眼，点头淡笑，“玉树兰芝，蕴藉清风，是个不错的孩子，听说李家世代书香门第，底蕴悠久，精养出来的孩子都该这般知书达理才是啊。可不要学你姑姑那样，拖累整个家族在外面的形象。” 这话来的猝不及防。 李家祖孙有瞬间无法反映。 等两人回过神来，燕家夫人带着后辈已经转向别处跟另一家打招呼闲谈。 这种时候两人是不能随便凑上去的，否则就要两方得罪了。 “爷爷，你还记不记得姑姑上月出门回来，说她冲撞了一个贵妇人，对方穿的是旗袍”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家老爷子再次觉得浑身无力，手脚发抖。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李家在外面特地打听过，京中各个家族都没有这样一位贵妇人。 李老爷子也曾想过会不会是燕家那位。 只是今晚上发生太多事情了，他们一家又接连遭受打击，以至于李家老爷子一时没能想起这茬来。 现在再看燕夫人，一身郁紫旗袍雍容华贵、高贵典雅，可不就跟诗情描述的贵妇人一模一样吗 怪不得初次见面燕钦就对李家表现出敌意。 燕老夫人更是语意不明，借着教导暗讽。 原来问题出在诗情身上。 那个有眼无珠的东西，屡屡坏他大事！ 到了这一刻，李家老爷子开始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把那么个东西留在家里，图来图去，图得一无所有！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 可惜悔之晚矣。 …… 九点半宴席结束。 前来参宴的宾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告别离开。 李诗情在停车场那边，坐于李家车内，直到看到有人来，才敢打开车门下车让自己透透气。 她知道今天晚上又又惹老爷子生气了。 被呵斥勒令后，回到车上，怕得不敢随意乱动。 即便现在下车了，也只敢缩在车子旁边，做出若无其事状，以免被经过的人看不起。 “要不是亲眼看见，换谁跟我说我都不会相信，居然有人敢把萧家那个太子爷踹出去” “谁敢信呢燕家就是燕家，有底气就是不一样。我瞧着那男人踹的一脚完全没收着力道，萧吏落地时闹的动静听着我都替他疼。” “萧家老爷子当时就在旁边看着的，要是换了别家敢这么对他的独苗苗，他早就当场发飙了。” “那能一样吗燕家真要跟萧家比高低，谁低谁高还不一定呢，就算是萧老爷子也得审时度势。” 听着一句句传进自己耳朵里的闲言碎语，李诗情瞠目，不敢置信。 就跟得知宋思凝是燕家小公主时一样，让她觉得天方夜谭。 萧吏竟然被人打了，居然有人敢打萧吏 震惊过后，又是突如其来的惊喜。 燕家对萧家这么不客气，是不是说明他们家压根看不上萧吏 就算宋思凝自己喜欢，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最后终究得听长辈做主。 长辈不喜欢萧吏，难道她还敢跟长辈们对着干不成 ……李家还有机会！ 惊喜之下，李诗情也顾不得其他了，拎起裙摆就往宴场方向走，想着赶紧找到老爷子，一块分享大喜。 她走得太快，以至于没听到接下来的谈话。 “不过闹是闹了一场，我瞧着燕家那位小公主对萧吏很不一样，两人之间明显是有情况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出燕萧两家结秦晋之好的消息了。” “确实。萧吏摔出去的时候，燕家小千金表情焦急担忧得不得了……我儿子看来没戏了。” “谁都没戏。本来以为人家邀请这么多同龄人过来，是要给小公主挑未来对象的，现在看来我们是猜错人家的意思了，这场宴会，主要是为了给他们家小公主撑腰的。” “怎么说你知道内情” “国际中学有个校园网，你们有空可以上去看看，不知道那些帖子还在不在，真公主被当成灰姑娘，欺负得上头了。人燕家的宝贝疙瘩，人能乐意” …… 李诗情在逆流人潮中左冲右突，好容易在宴场附近的休憩长椅前看到李家老爷子跟李凤瑶身影，兴冲冲跑过去，一句爸还没喊出来，老者已经先行回身，一记耳光又狠又厉。 二话不说。 毫无征兆。 李诗情捂着疼到发麻的脸颊，对上老者阴鸷目光，连哭都吓得忘了，讷讷，“……爸” “今晚回去后你立马给我滚出李家！爱上哪上哪，从今往后李家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爸！为什么……我、我做错什么了——” “哼！”李老爷子用力把她甩开，举步离去，“阿瑶，走！” 李凤瑶经过被甩倒在地的妇人时，脚步顿了顿，及后什么都没做，神色漠然，跟上了李家老爷子步伐。 李家没希望了。 之前所有的期望、所有侥幸，宴会过后通通破灭。 萧家视李家为仇敌，燕家也被李诗情彻底得罪。 京城实力最雄厚的两个家族，全都跟李家有龃龉。 李家如何挣扎都爬不起来了。 刚才在宴会上，燕老夫人虽然没有说过分的话，但是提点到李诗情那句，周围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用不了多久，李诗情得罪了燕家老夫人跟小公主的事情就会被人扒出来。 届时其他豪门世家会是什么反应跟表现，李凤瑶甚至不敢去深想。 第四七七章 校园网又爆了 长椅不远，是后花园往外的青石板路径。 宾客一波接着一波，往外走得慢慢悠悠。 李诗情跌坐长椅前，被四方投下的阴影笼罩，浑身冰冷。 她不知道在她找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爸会破天荒的那么生气，甚至要把她赶出李家。 她做错了什么 萧家回不去，李家不留她，她以后还能去哪 “这位太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哭得凄凄惨惨间，一方手帕递至她面前，带着淡淡皂角香。 头顶飘来的声音，悦耳低沉。 李诗情愣愣接过帕子，抬头。 泪眼朦胧中，男人身影劲瘦挺拔，气质尔雅出尘。 还没等她再细看，便见男人扭头跟身后的人吩咐，“你留下来照应一下，来我们燕家的宾客都是贵客，别怠慢了，把人安全送出去。” “是，燕先生。” 直到男人离开，李诗情都怔怔回不过神。 被留下来的中年男人礼貌将她搀起，“这位太太，你是哪家的需要我送你去停车场吗或者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 “啊，我、我……”不知为何，李诗情这时候竟然莫名不想说自己是李家的，也不想说自己是李诗情，“我跟家里人起了点争吵，他们把我丢下了……这里离市区有点远，我自己没办法回去，你们能不能送我一程” “可以的，燕先生也特意交代了要把您安全送出去。太太请跟我来，燕家有专门送客的车，在停车场旁边。” 跟着中年男人走了两部，李诗情忍不住回头。 不远处的青石路上，给她递帕子的男人正跟几个宾客谈笑风生。 李诗情认得那几个宾客是京城一流家族子弟，平时在外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向来是被人追捧着的。 现在这些人却把那位燕先生拥在中间，各自脸上带着不显眼的热切跟讨好。 燕先生西装笔挺，仪表堂堂仪态风流，如鹤立鸡群，站在人群中间耀眼得，轻易就能攫住旁人的目光。 “那位燕先生……不知道是燕家的哪位”李诗情咬唇，大着胆子打听。 走在前面的人不疑有他，笑道，“那是燕家燕钦先生，家族二把手，是我们燕董事长跟前最重用的一位。” “是吗燕先生一表人才又事业有成，他太太真有福气。” “太太对燕家坑了解不多，燕先生还没结婚，身边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时常被二少戏称顶级王老五。” 李诗情的心砰地跳了一下，低头行走间，眼睛亮得吓人。 另边厢，燕钦又打发走一波围上来攀谈的客人，回头就对上燕希二五八万的脸，“我都看到了，说，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看错了。”燕钦淡定回走。 肩头立刻被燕二哈攀上来，“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门儿清，要是没打坏主意，你会过去露脸那可是李诗情！指着咱七七鼻子骂七七没教养的二百五！”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傅燕迟跟七七面前告状去！你媚敌！” 燕钦冷冷给了他一拐子。 他媚敌 李诗情配 “一个上蹿下跳的二百五，看着烦。”男人唇角轻挑一角，嗓音微凉，“就要把她拍回二百五该待的位置，免得时不时跑出来膈应人。” 燕希，“……艹，你原来一点没变。” 燕钦笑笑，不语。 确实，他从来没变过。 燕希大嘴巴藏不住话，尤其是在哥嫂面前。 这事儿没多久就传到傅燕迟跟宋月凉耳里。 两人不置可否。 燕钦是燕家最邪性的一个。 如果不是七七能影响到他，今天的燕钦，走的就会是另一条路。 “就看着不管要是让燕钦动手，不知道他会对李诗情做出什么事。”燕希有点担忧。 燕钦做事的手段比较极端。 傅燕迟叹息，“管不了。这次拦住了，转头，阿钦会更变本加厉。” 那家伙，像是从泥泞里爬出来的坏种。 七七就是他衡量道德的底线。 李诗情折辱七七，就等于去踩他的底线，燕钦要是会罢休，就不是燕钦了。 宋月凉，“担心什么，他有分寸，要是没分寸了，让七七带着小布熊到他跟前晃两圈。” 七七跟小布熊，包治燕钦身上各种坏毛病。 傅燕迟、燕希，“……” 片刻后，两人笑得东倒西歪。 燕家宴会散场。 而京城各家的火热却没有停歇。 对燕家的议论更加喧嚣尘上。 原因无他。 萧家太子爷跟燕家小公主那一摔之后的后续还没出来。 很多人在等燕、萧两家放出家族结合的消息。 同时，京都国际中学的校园网，再次爆了。 燕家小公主的照片还是被人放了上去，虽然没过多久就删除，但是已经被有心人截图保存。 一个个关于燕家小公主的帖子，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网上沸腾一片。 【啊啊啊啊！燕家小公主竟然在我们学校！啊啊啊！燕家小公主竟然是转学生！】 【那个挂小公主被人包养的帖子，现在再看我真他妈要笑死！哦看不到了，傻逼楼主已经删帖了。】 【求在教务处有亲戚的那位现身聊聊，你拍的转学生个人资料里，“桃溪村”三个字确定不是你p上去的你真牛，全校都你忽悠了！你还活着吗】 【同问，小公主转学第一天在她课桌倒墨水的那位或者几位，你们还活着吗?】 【还有半个月开学！组团约小公主一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报名的吗！】 【楼上是英雄，我是狗熊，我他妈不敢！太子爷的刀太长！】 【……】 【太子爷被公主爹踹出一记无影脚，后续生死不明。求问，有知情者吗】 【卧槽！】 【卧槽！！】 【……】 萧吏看着某个帖子最后一长条整齐划一的卧槽，脸色漆黑。 在某个对话框哒哒哒打字。 玛德，亏得还有手机可以用。 从宴会回来后他就再没见过小崽子！也只能靠这个偷偷联系聊以安慰！ 【蛋蛋：校园网评论看了没你说，我该不该现个身，证明我还活着】 【蛋蛋的小金鸡：……】 【蛋蛋的小金鸡：说好了开学以后我给你当小跑腿，那一脚你就不计较了。你要是出尔反尔，我爸说还踹你。】 【蛋蛋：行，不计较了。开学就公布关系。】 【蛋蛋的小金鸡：什么关系】 【蛋蛋：从属关系！】 七七，“……” 第四七八章 知道什么是约会吗? 越近年关，京城的雪下得越大。 绵绵密密的没个消停。 一大早被电话铃声吵醒，萧吏眼睛还没睁开，抄过电话满脸风雨欲来，“宁子你他妈是不是嫌命长！” 那头一顿，惊奇不已，“你怎么知道是我我借人手机打的电话——” “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傻逼敢这个时候给老子打电话！现在才几点！” “……八点。”那头气虚。 虽然八点,但是寒冬天亮得晚，加上雪跟没完了似的下，所以现在天色看起来也就蒙蒙亮。 萧吏没脾气了，“什么事” “刚想说呢被你打断了，滑雪吗我这边约了人准备去北隆滑雪场，趁着开学前疯玩一次,过完年马上就开学了。” “不去。” “啧,去呗！邀上小公主一块！” 萧吏顿了顿，把还要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心思微动。 这么一耽搁，瞌睡虫全跑了。 他挂了电话下床，拉开窗帘，窗外雪花纷扬，雪色无垠。 墙头、树梢挂满透明冰棱。 萧吏有把窗户稍稍打开一条缝隙，一股寒风立刻灌了进来，把他冻的打了个哆嗦。 “艹。”萧吏砰的把窗户关上，外面冷得呵气成冰，再邀小崽儿去滑雪，不得把人冻坏了 片刻后，少年木着脸往某个对话框发出一条信息。 收到信息的时候，七七正在家里跟奶奶、婆婆等人一块做年糕。 明天就是小年夜,马上要过年了。 这是一大家子来到新时空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也是她跟爷爷奶奶一块过的第一个新年。 所以爷爷奶奶这边非常重视，早早就把他们全叫回饶山别墅，准备热热闹闹过个好年。 【蛋蛋：怕冷吗】 生日宴过后,少年就把微信昵称改成了蛋蛋，头像是个两手抱臂嚣张无比的小蛋人。 七七抿笑，疑惑回了句,【怕呀。】 哪有人不怕冷的。 【蛋蛋：怕就好，哥哥带你去滑雪。】 七七，“……” “” 北隆滑雪场在西城近郊，从饶山别墅出发，大概两小时路程。 约好碰头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七七到的时候十点过半。 少年已经等在滑雪场门口。 白色羽绒服黑绒裤，暗灰色调运动帽虚虚扣在脑袋上。 站在那里身姿颀长，宽大羽绒服罩在身上非但不显臃肿，反而衬得他宽肩腿长，跟橱窗里的模特似的。 天生的衣架子。 七七刚下车，少年视线就转了过来，直直落在她身上。 有点巧，她身上穿的也是件白色羽绒服，配同色系裤子，总是绑着的马尾辫放了下来散在肩两侧，头上戴着顶橘红毛线帽。 站在那里笑脸轻绽，像个小太阳，“萧吏！” 萧吏唇角随她一声唤，浅浅挑起。 只一瞬。 看到小姑娘身后跟着从车上下来的一二三个人，嘴角拉了。 “什么表情我们也是来滑雪的。”燕希全副武装,朝少年哼了声，率先往里走，“顺道蹭了七七的车。” 燕钦步调慢悠悠，缀在后面，总挂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拿下来了，露出狭长眸子，眼尾锋利。 走过去时，还温和朝少年点了点头。 萧吏眼皮子轻跳，披着羊皮的狼吗，獠牙藏在羊皮后。 来者不善。 最后一个是贵叔，上了点年纪，脸上的刻板更浓，目不斜视，“七七第一次滑雪，我负责拿东西。” 确实拿了挺多东西，小姑娘的围巾、手套、保温壶、零食袋子、替换的鞋袜……连汗巾都有，把男人两手挂得满满当当。 萧吏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 七七小脸慢慢臊红。 阿贵伯伯这阵仗，她只在以前幼儿园小朋友家长身上看到过。 出门的时候，长辈们要更来她是拒绝的。 但是没给人都有理由。 实在拒绝不了。 所以生日宴后第一次见面，七七拖家带口的来了。 “走吧。”瞅着小姑娘蔫耷耷的小脑袋，萧吏的郁闷反而飞了，有点好笑。 “没断奶的小崽儿。” “你才没断奶！” “我出门的时候，可不会在保温杯里装牛奶。” “……”没错，她的保温杯里，装的就是热牛奶。 休息厅里，宁子跟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聚在一块，喝着热饮边等人。 看到跟在萧吏身后进来的小姑娘，宁子立刻起身，笑容满面，带点揶揄，“宋思凝！行啊小公主，终识庐山真面目。” 七七还没说话，萧吏先一手拍了过去，把人拍的duang地坐下了，“耍什么贫。” 其他几个少年明显没有宁子那么放得开，打招呼的时候礼貌得有点过于拘谨。 同时又克制不住，探究视线暗戳戳往后来的两人身上飘。 靠。 京城两个顶级家族的小辈都在这儿了。 虽然在场的都是豪门子弟，但是说实话，这时候心里真有点怂，生怕不小心说错话，一得罪就得罪俩。 “我们在这儿待了老长时间了，既然人齐了，玩儿去”宁子依旧笑嘻嘻的，跟宋思凝道。 七七下意识看向萧吏，她以前没滑过雪，压根不懂行。 “要先去领雪具吗”来之前，她悄悄在网上搜了下。 萧吏，“不用，我带了。” “我没有啊。” “也给你带了。” 七七眼睛弯起，放心了。 旁边一群少年，由宁子带着，发出小小起哄声，“行，你们去换装备，我们几个先出去玩着，待会见。” 等一群少年嘻嘻哈哈走了，七七看向坐在旁边不动的人，“我们不去玩吗” “啧，”少年眉头皱起，往某个方向瞥了眼，“现在去，马上就得多出两个以上跟屁虫。宋七七，你知道什么是约会吗” 那边，已经换上滑雪服的叔叔跟堂叔坐在另一边，一边闲聊一边朝这方虎视眈眈紧迫盯人。 “……” “两个人，单独在一块玩，不带家长那种。” “……”七七吭哧吭哧憋出一句，“高中生要好好学习天——” “我成绩没掉出过前五，跟你约会也不会往下掉，不信多跟我试试”少年挑眉，扬唇哼笑，“还是，你担心自己会受影响” “……”真是个无赖。 第四七九章 放手舍不得，不放手也舍不得 燕希跟燕钦坐在休息厅里。 透过偌大的玻璃窗，能看到对面雪道上，小姑娘在少年指导下，踩着雪橇开始磕磕绊绊滑行。 “七七想滑雪，我就能教她，干嘛非要答应她出来跟那小子玩”燕希一脸不爽。 当年他号称雪上王子，不比那个臭小子更够格教他们七七 燕钦淡淡看着窗外小姑娘紧张又兴奋的小脸,每每成功滑行出一小截距离，乌黑眸子就会特别亮。 “拦着不让七七出来当然可以，但是没必要。一来会让七七不开心，二来，拦得了一时拦不住一世，还不如让她开开心心的玩。七七以后长大了,总会有另一个人站在她身边。” 而,除了窗外那个桀骜少年，他们认为,别的任何人，都没那个资格，也配不上七七。 所以最煎熬的，其实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 放手，不舍得。 不放手，也不舍得。 “那我们跟出来干什么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燕希指着外面，脸色越来越黑，“看到没有，那个臭小子不老实！第几次摸七七小手了！” 燕钦笑了下，笑声凉得不行，“去。” “什么” “去给他添添堵。” “……”日你仙人，把老子当工具用 燕希二话不说上场。 贵叔比燕希出场更早。 身为带齐家当的“幼儿园家长”,他就蹲在被少年划出来的那一小块雪地范围旁边，伺机而动。 萧吏，“身子微微往前倾，这样更容易保持平衡，想想你骑自行车的感觉。” 七七,“这样吗姿势对吗” “不对。”萧吏伸手，往小姑娘细软腰侧伸出，“重心要往下沉，腰……” 贵叔，“七七，停一会，把围巾戴上，还没活动开容易冻着脖子。” 老男人跻身过来，把少年一屁股顶开。 “……” …… “下坡了，重心下沉、拐弯！配合滑雪杖掌控速度……小心！” 眼看小姑娘没控好方向，即将撞上前方雪堆，一直跟着跑的萧吏往前扑出，想把小姑娘拦截住。 砰。 艹。 萧吏摔在雪地里，抬头，面无表情吐出一口雪沫子。 小姑娘已经被老男人稳稳拽住了。 他愣是没想明白，明明坐在那边的男人，是怎么能这么快赶到，并且再次把他顶开的。 …… “七七，叔叔来了！滑雪太简单了,哪里用得着学来，叔叔带你！” 男人装备齐全从不知名方位杀出,再次把小手手准备牵上的少年少女挤开。 用的暗劲有点大。 少女被牵走了。 少年在原地转了半个圈。 ……燕家这些人，萧吏敢拿脑袋打赌，绝对都偷偷练过！ …… 七七屡次回头，看着少年越来越臭的脸色，无奈又无力。 “叔叔，我跟蛋蛋小时候就一块玩。” 燕希，“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现在叔叔想跟你玩。” “……”但是你这个玩法，更像上阵杀敌的杀神。 这方热闹得不行。 在不远处另一条滑道，有人频频往这边打量。 “萋萋，那边好像是萧吏跟宋思凝！”李妙低声道，她们几个也是看着马上开学了，今天来这里玩玩凑个热闹。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凑巧，恰好碰见两人。 乔萋萋抿唇，视线落在橘红帽子少女身上。 她也早看见他们了，即便离的有些远，乔萋萋也能立刻认出在雪地上嬉戏的两人，是萧吏跟宋思凝。 那两人气质都太独特又强烈，极好认。 尤其萧吏。 外人眼里傲慢跋扈又没耐心的少年，跟宋思凝在一块的时候，俨然是另一个人。 好脾气，有耐心，会笑。 “真没想到，宋思凝竟然就是闹得沸沸扬扬的燕家小公主。那么显赫的背景家世……亏她那么能沉得住气，全校讨论她讨论的那么热烈，她愣是没出来说过一句话。” “也幸亏她是这种佛系性子，要不然我们——” 之前她们对宋思凝可不算友好，人家但凡有点公主脾气，她们这会已经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妙几个一直看着那个方向，心头五味杂陈，庆幸又后悔。 要是她们一开始对宋思凝好一点，或者友善一点，现在是不是另一种处境 李妙是几人当中最后悔的。 她跟宋思凝一个宿舍，却没能抓住机会。 不像唐棠，因为跟宋思凝玩得好，家里厂子一夜起死回生。 还有钱南攸，听说她爸妈都在燕家子公司工作，领导知道他们女儿跟燕家小公主是朋友后，对他们很是看重，给了不少工作机会。 “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说不定能缓和一下关系”李妙眼睛闪烁。 话一出口，立刻有人附和，“去呀，我们一起去！宋思凝脾气好，在学校的时候一直挺好相处的，应该不会计较以前的事情！” “对对对！再说就是同学在外面见着了打个招呼，她总不会给饿哦们甩脸子吧” “萋萋，你去不去” 乔萋萋这时才把视线收回来，挤出个笑脸，“……你们去吧，我就不过去了。不过，萧吏现在心情好像不怎么好，你们确定要去” 李妙深深看了她一眼，忽地笑开，阴阳怪气，“萧吏心情好不好我没看出来，不过萋萋你心情是真的不太好吧脸色好难看。也是，在学校的时候你跟宋思凝就闹翻了，现在过去打招呼，人家未必肯搭理你。” “要不乔萋萋你就留下吧，我们几个过去。免得宋思凝看到你，连带对我们印象也更差。” “走走走！我滑雪也不怎么好，刚好可以跟宋思凝一块讨论下学习心得！” “有宋思凝在，萧吏应该不会随便发火吧” “肯定不会，要不以他的脾气，早就有人遭殃了。” 那个早该遭殃的人还能带着宋思凝玩得飞起 几人说走就走，兴奋的往那边跑去。 顷刻，就落下乔萋萋一人在原地。 形单影只，满心煎熬。 恨的心里溢出毒汁。 乔萋萋视线再次落在橘红帽子少女身上，嘴唇咬出血印。 为什么宋思凝会是燕家小公主！ 明明应该是个乡下来的穷酸土包子！ 应该被踩在食物链最底层苦苦挣扎的人，转眼，原来人家竟然是塔尖明珠！ 她凭什么那么好命！ 第四八零章 早让抱不就好了? 一群小姑娘跑过来围着小侄女叽叽喳喳，燕希无奈，只得暂时退到一边。 贵叔也重新走到一旁坐下。 老傅先生跟小傅先生以及董事长交代，只要不让萧家小王八蛋跟七七单独相处，任务就算完成。 “宋思凝，好巧啊！我们刚才在那边看到你，一开始还不敢认。” 李妙笑得异常热切，看了眼抱臂站在一旁的少年，又看看坐在稍后方的两个家长，悄声道，“你跟萧吏是出来约会的吗” 七七，“……” 被一群平时几乎没有交集的同学包围，她其实不太自在。 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但是她也不是会任性对人冷脸的性子，最后低低嗯了声。 李妙几人相视一眼，打听到八卦的兴奋感迅速攀升。 如果说以前还会嫉妒不爽酸溜溜，现在完全没有，也不敢。 因为她们跟宋思凝的差距太大了，大到根本生不出任何优越感。 跟燕家小公主攀比，她们配吗 自觉几句话已经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女生们兴奋起来话匣子压不住，想顺着话题继续聊时，一道身影压了过来。 浓重的压迫感，让女生们下意识噤声，有点紧张的看着走过来的少年。 萧吏两手抄兜，嘴角斜起一角，“既然撞上了，又都是同学，一块去餐厅吃点东西我请客。” 女生们，“……”有、有这种好事 七七，“……”蛋蛋要使坏了。 果然，下一刻，少年便压低了声音，淡笑，“不过你们得帮我个小忙。” 女生们面面相觑，想问又不敢问。 帮点小忙应该是可以的吧，对她们来说最大的诱惑还是萧吏主动跟她们说要请客。 在国际中学同学多年，平时连想接近萧吏都找不到办法，更何况让他请客吃饭。 光这一点，等开学后她们在学校说起，都能拿来当成炫耀的资本，足够引起一大波人羡慕。 少年少女们在不远处低声说着什么，燕希跟贵叔两人竖长了耳朵想听。 奈何场地喧闹，周围又是呼呼的风声，最后什么都没听着。 只能看着少男少女交谈片刻后，笑笑闹闹往餐厅方向走。 “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同学，七七有话想跟我们说，还没说出口呢就被拽走了。”燕希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冷笑，“怕不是那个臭小子在想办法甩开我们，想得倒是挺美，贵叔，走！餐厅吃饭去。” 理想挺好，可惜跟到餐厅的两个大家长刚坐下就被一群少女围了上来。 “叔叔你好，我们是宋思凝同学，我叫李妙，她叫杨玲，这是彭悦悦……” “听萧吏说叔叔滑雪特别厉害！我们都是新手，您要是有空能不能跟我们说说滑雪的技巧谢谢叔叔，感激不尽！” “叔叔你身上的滑雪服是在滑雪场领的吗我刚才怎么没看见这一款，好潮啊！” “自己买的是什么牌子哪个店买的叔叔给我们介绍一下，下次滑雪我也给自己备一套！” “这位伯伯，我认得你！我们校园网帖子上还有你的照片呢！原来你真是宋思凝家里人啊！” …… 等燕希跟贵叔从一众少女包围圈里再抬头，装潢高档典雅的休闲餐厅已经没了萧吏跟七七身影。 小王八蛋给他们来了招阴的！ 七七被少年拉着从餐厅小门溜出来，直往雪场后山走了老远才停下。 七七微微喘着气打量四周，除了皑皑白雪，就是掉光叶子光秃秃的树林。 背山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刮过肌肤一阵阵刺骨的冷。 雪地上没有人踩踏过的痕迹，也看不到一个人影，这里应该很少有人来。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约会。” 少年理直气壮。 七七微红着脸，不知道为什么少年能这么厚脸皮。 随意找了块地方，萧吏脱下外套往上一铺，拍拍外套示意小姑娘过来坐下，“你家那几个太难缠了，不用点手段根本没办法跟你好好说话。过来。” “这里风大，你把外套脱了容易着凉。”七七走到少年跟前，伸手把他外套拾起。 没拾动。 少年一屁股坐下去把外套压了一半，长手长腿舒展，懒洋洋的，黑眸凝着她似笑非笑，“怕我着凉，你给我抱抱” 七七扯他外套的手一滑，“我把你揣兜里，你更暖。” 两人相视片刻，笑开。 以前少年还是系统的时候，不是窝在少女发窝，就是躺在她衣兜。 那种感觉现在想起依然觉得奇妙。 七七没有坐下，将自己的围巾跟手套取下来，全部套到少年脖子跟手上。 然后稍移了下位置，站到风向吹来的方位，替他挡去些许寒风。 少年身量很高，即便坐着也能堪堪跟她平视。 不说话的时候，那双漆黑眸子乌沉沉的，看人总带着一股锋利。 眸子表面盈动的桀骜浮躁背后，瞳孔其实很深，藏着敏锐跟深沉，以及不属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沉稳。 “蛋蛋。”七七开口唤出这个称呼。 少年眸心滞了下，往上抬起，眸中锋利软化。 他嗯了声。 “那时候……你是怎么过来的”少女轻声问。 背山风穿过树林刮来，风声唳唳，在地上掀起一层雪粒子。 少年沉默许久。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她十五岁那年，在那个会议厅里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是用什么方法穿过时空壁垒去救她的。 少女定定看着他，眼神专注而执拗，时常弯起的唇角此刻抿得紧紧的，呈倔强的直线。 执拗又倔强的，要知道答案。 萧吏又沉默片刻，轻描淡写一句，“你知道的，我触电就能在两个时空来回。” “如果这么容易，你早就回来了。”也不会让她在另一个时空想念他整整八年，“你到底怎么过去的” “碰了高压电。” 少年话落，便看到眼前少女在寒风中俯身，轻轻的，温柔的，拥抱了他。 “好，给你抱抱。”她的话落在他耳畔。 回答他一开始的玩笑话。 温暖体温隔着厚重的衣裳仍源源不断传出，瞬间温暖了他被寒风吹凉的肌肤。 萧吏撑在地上的手背青筋绷起，喉间发出一声短促轻笑，“早让抱不就好了” 第四八一章 萧家没一个好东西 雪场背后的山，风呼呼唳唳似不会停歇。 旷冷的山地间，却独有一处空间辟出，浮动脉脉暖意。 少年少女并肩而坐，一条红色围巾圈着两个人。 两人身后数十米处，男人昂藏身躯靠在树干，一手拿着电话。 “还算规矩，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他狭长眸子微垂，嗓音听来温润，表情却没有什么波动，“我有分寸，跟寰宇国际的项目合同刚才已经签了，嗯……李家还没死心”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男人眼底划过一缕冰冷笑意。 挂掉电话，他又在那里停留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身后，少年少女交谈的声音断断续续随风飘来。 “你手指起倒刺了。” “起了就起了。” “要擦护手霜才行，不然冬天手好干的，起倒刺还起冻疮。” “不擦。” “我帮你擦。” “行。” 燕钦走的缓，对话飘进耳里时，他眼底冷意有所回温。 人活一辈子，最落寞是爱而不得。 他希望七七幸福。 …… 萧吏将视线从某个方向不着痕迹收回，语调懒懒，“一块过年” 小姑娘想了想，摇头，“今年可能不行，我得陪爷爷奶奶。” “小崽子，我以前说没说过我得是最重要的” “你以前还说过感情都是狗血碰不得。” “……那倒不用那么好记性。” 玛德，还好小崽子没把他的话当圣旨。 否则岂不是我坑我自己 两人在后山坐的时间有点长，离开后直接各回各家。 宁子这个活动发起人，期间愣是没能再看见俩人一眼。 …… 李家没有半点喜气。 从燕家宴会回来后，整个家族就一直笼罩在浓郁阴霾里。 李诗情跟萧长山当天晚上就被赶出去了，但是这丝毫缓和不了李家氛围。 近年关，正是各个豪门家族最忙的时候，对比之下，李家人显得格外清闲，每天家里人都聚得齐整，在半月楼一坐就是大半天。 覃慧三妯娌坐在麻将桌旁，麻将没开，空气里蔓延烦躁苦闷，以及无所适从的心慌。 “去年杨家的还会来送礼表个面子情，今年人来都不来了。”长房媳妇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三房媳妇恹声，“我娘家托人递话，让我今年用不着回去拜年……自己人都这副嘴脸，何况外人。” 覃慧没说话，但是眉间愁绪半点不少。 李家没人送礼，主动送礼也没人肯收，李家旗下产业更是一天天惨淡，真正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撇开这些不谈，她最担心的还有儿子阿瑶。 那天宴会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天，走出房间的时候人瘦了一大圈，状态也变得很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覃慧说不上来，但是总觉得儿子的情绪及状态，都多了种违和感。 “都是李诗情那个扫把星！要不是她拖累，家里情况绝对不会变得这么差！她冲撞谁不好偏偏冲撞了燕老夫人！还把珍珠当鱼目！李家的路就是被她一条一条堵死的！”三房媳妇拍着麻将台恨恨骂了声，“她要是在这儿，老娘恨不得撕了她！” “要撕她也轮不到你，外面多的是人排队等着。还在萧家那几年，称呼人多得罪人少，背地里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长房的冷笑，同仇敌忾，“谁沾谁倒霉的玩意儿，昨天还敢跑家门口来哭哭啼啼，让把她落家里的首饰包包给她带走。她可真好意思！把李家害成这样，她拿命来赔都赔不起！居然还敢伸手要东西！” “嗤！过不下去了呗。她跟萧长山在京城大酒店住了十来天，最后连房钱都拿不出来，被酒店保安给赶出来了，多少人当成笑话看。估计是想拿那些首饰包包转手换钱。” “连房钱都拿不出不至于吧，萧长山每个月不是都有一笔钱进账” “败家娘们她守得住钱早被她花光了。” “该！” 李诗情坐在狭窄客厅劣质沙发，呆呆看着对面发黄的的墙漆，一动不动，连说话的戾气都没有。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连酒店都住不起，最后夫妻俩东拼西凑，才勉强租了一间房。 位置在她以前多看一眼都觉得刺眼睛的破旧小区，巴掌大的一厅一室。 身下沙发表皮斑驳脱落，面前木桌掉了漆看不出原色，上面氤着一团又一团的油污。 嘎吱声响，唯一的房间门被打开，男人从里面走出来，面容瘦削，眼里布满疲惫血丝。 “东西我收拾好了，浴室花洒我试了下还能用，就是水流有些不稳定，你将就一下……”男人嗓音干涩沙哑。 李诗情眼珠子朝男人动了下，缓声，“将就怎么将就你就只有这句话对我说” 男人避开她的眼神，在沙发另一侧坐下，低着头，“如果卡里的钱没花光，我们是可以住在高档小区的。” “你什么意思”妇人声音一下尖锐，“你是怪我把钱花光，所以我们才会落到这个境地男人赚钱养老婆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自己没本事，反过来怪我花得多萧长山，钱是省出来的吗钱是赚出来的！你要是个男人你就该出去赚钱，而不是在这里对我说教！” 她眼珠子发红，扭曲了原本柔婉娴静面容，显出刻薄狰狞，“我真后悔，当初怎么会瞎了眼嫁给你！算命的说我天生富贵命！就因为你，我的富贵全没了！都是你害的，都是你跟那个孽畜害的！你们萧家没一个好东西！全都克我！！” 男人佝偻脊背抖了下，不可置信抬头，对上妇人狰狞脸孔，眼底的失望一点一点溢出，汇成片。 眼前这个五官扭曲胡搅蛮缠的妇人，骤然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最后，他肩头颓然垮下，“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他起身，拖着步子朝门口走去。 李诗情厉声，“你去哪！” “我出去走走，等你冷静了我再回来。” “走，走！走了就别回来！” 陈旧铁门关上，门后传来疯狂发泄的摔打声。 离去的脚步声却没有返回，最后彻底消失。 第四八二章 宋思凝还是那个宋思凝 燕家这个新年过得格外热闹。 贴对联，放鞭炮，炸年货，送红包，走亲戚。 详细繁冗的流程全部走了一遍，把往年漏掉的过程一次补齐。 这也是燕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过得完整圆满的新年。 原因无他，家里小公主在。 燕淮作为大家长，每天在家里跟傅老爷子棋盘上厮杀几轮后，就会亲自带着小孙女往各个亲戚家走一遭。 兴致十足。 美其名曰带小孙女搂红包，说白了不过就是炫耀心作祟，好像谁家没有个小公主似的。 傅老爷子过年这几天也住在燕家别墅。 人年纪大了，精力不好，腿脚也不方便，每天就只能坐在客厅里下下棋喝喝茶打发时间。 整个家里他最看不顺眼的燕淮就被抓了个正着。 每天下楼一准被抓到棋盘上狠虐几回。 这个新年七七最大的收获，则是多了无数红包，每一个都厚厚实实分量不小。 萧吏那边过年也要跟家里老爷子走同样的走亲访友流程。 每天吃不完的饭局，应不完的酬。 所以过年期间两人根本没有机会见面，只能每天发发信息聊会天，偶尔弹个视频。 在一个城市同样的圈子里，李家那边发生的事情零零碎碎也传进两人耳朵，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提起。 那个家族以及家族里的人似无足轻重，被两人刻意遗忘。 年后过了元宵就是新的学期开始。 京都国际中学踩着新年尾巴，在春寒料峭中开学了。 学子们带着身上还没散尽的年味跟喜气，拖着懒洋洋的步子回到校园，过年期间好容易冷清些许的校园帖再次热闹。 跟着热闹起来的还有高二3班教室。 上学期在帖子上被人热议了半个学期的燕家小公主，原来人就在三班。 答案揭晓后，三班教室也成了学校里学子们时不时会过来围观的一个景点。 每到下课的时候，教室门口就会出现一些高年级或低年级的学生，嘻嘻哈哈推推搡搡的，带着好奇跟探究往里打望。 当然也有人抱着别的目的蠢蠢欲动。 只是每每在小公主身边看到另一个身影时，心里所有的念头便又自动萎缩回去。 又一个大课间。 七七看着出现在自己桌面的偌大零食袋子，以及曲着长腿散漫靠坐在她书桌的少年，无奈道，“每天都这么多零食，再吃下去我又要胖了。” 开学已经三天了，每天她桌子上都会有少年拎过来的零食，种类繁多总能勾起她尝鲜的念头。 小姑娘小手藏在书桌下，借着宽大棉服外套遮掩，悄悄捏了下自己肚皮上的软肉。 软软的，比她收到的红包还厚实。 七七拧巴眉毛，小脸皱起苦哈哈。 寒假这段时间，家里长辈们总是不停的给她做好东西吃。 她不忍拂好意，每次都把东西吃得干干净净的。 然后在不经意的某天看到自己腰间多出来一层肉，才惊觉被养胖了。 本来还想着回学校以后清减一下，谁知道这里也有一个每天给她投喂的。 少年侧眸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视线很快又落回手里捏着的试卷上，审阅少女刚刚刷完的题，“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就分了，不想吃扔了也行。家里这些东西太多，吃不完过期也是扔掉。” 少年话语随意，眼角余光实则一直留在少女身上。 果然便见下一刻，少女把整个零食袋子拢起搂进了怀里。 珍惜食物、节俭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没变。 萧吏不动声色收回余光，吞咽了下嗓子，把那声即将溢出口腔的笑给咽了回去。 周边一圈特别的安静。 除了两人，其他人都在埋头“刻苦学习”。 王兰更是把头埋得极地，手里紧紧捏着笔装作刷题的模样，草稿纸上乱糟糟的，写了什么她自己都看不懂。 她同桌是燕家人，燕家最受长辈宠爱的小公主。 为了给她办个生日宴，宴请了全城豪门子弟赴宴。 那个，背景雄厚能跟萧家平齐的燕家。 王兰很想回到上学期，打死曾经开口对同桌出言不逊的自己。 在校园网上知道这个大新闻后，她连年都没过好，开学后的这两天，每每跟同桌无意对上视线的时候，她还是浑身僵硬。 面前桌上突然多出两袋小零食，a国进口。 王兰不知道这种零食的价格，只知道国内平台买不到。 她愣了下，僵硬扭头往旁边看去， 萧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少女黑眸清亮唇角抿着浅笑，“请你吃的，太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说完少女起身，拎起零食袋子往后走，很快跟她的两个舍友凑堆，三个女孩儿嘻嘻哈哈分享零食和欢笑。 那一瞬间，王兰有些怔然，及后，是羡慕跟羞愧。 她努力去想，想为什么少女会对她友善。 想来想去，只能想起来上学期快期末的时候，有次随堂考试宋思凝的橡皮擦找不着了，她随手把自己的橡皮擦掰了半块给她。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换来少女至今仍然愿意对她友善。 还有几分钟就要响铃上课。 钱南攸一手牛肉干一手可可蛋酥，“神仙日子啊！凝凝，你不想吃的全部给我，我可以！” 唐棠，“你最近照没照镜子，小圆脸已经成大饼脸了。” “说得你吃少了似的！” “我肉没多长。” “我吃完再减！” 两人吵吵闹闹间，少女在零食袋子里挑挑拣拣，把两人喜欢吃的口味品种挑出来，全往两人课桌塞。 三班大课间，教室里也有还多学生，俱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宋思凝还是那个宋思凝，从头到尾没变。 不管是被人说成土包子的时候，还是小公主身份揭晓之后，始终平淡自然。 她好像从来不在意别人对她怎么看，只低头过她自己的人生。 不为贫贱悲，不为富贵喜。 乔萋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尊毫无生气的木偶。 她强逼着自己不去看，却没办法关上耳朵，偏生又不甘心离开避走，自虐般把自己钉在这里，听少女时而的浅笑声。 输给土包子宋思凝的时候，她恶毒的想着期待着，等燕家小公主出现，宋思凝算什么 甚至寄望小公主跟宋思凝直接对上，想看萧吏到时候如何选择应对，更想看宋思凝被所有人抛弃远离后，掉进比她所踩更深的泥潭。 期来盼去，到最后，宋思凝就是燕家小公主。 这个世界真是太可笑了。 第四八三章 到现在还没学会见好就收 上课铃响了第一遍。 宁子等在厕所门口，身高腿长的少年一走出来，他立刻贴上去勾肩搭背。 “手拿开。”少年拧眉。 宁子偏不，就贴着，“上次滑雪场兄弟我给你制造机会，结果完事你自己悄摸摸先跑了我都没计较，搭一下你肩膀都不行” 少年啧了声，臭着脸没把他往外踹。 经过二班的时候，宁子偏头往里看了眼，“李凤瑶又请假了。” 整个二班，唯独李凤瑶坐着的位置空着。 开学一周，只有两天那里是坐着人的。 “阿吏，李家的事情你听说了吧他们家苏州那边的厂子倒了，听我爸说，京城这边的总公司也准备清盘重组。”知道好兄弟不爱听这些，宁子只唏嘘了两句，“以后京城豪门里，没有李家了。” 萧吏没说话，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这些他都知道。 开学前一天，萧长山来了半山别墅，跪在别墅大铁门外，求老头子救救李家。 那天家里铁门没有打开。 萧长山从日出跪到日落，在天际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后，才踉跄离开。 想起老头在书房窗前站了半下午的沉默背影，萧吏这才皱了下眉头。 他对李家没好感，小时候李诗情每次带他回李家，李家的小孩都会聚在一块故意欺负他，以揍了萧家小少爷沾沾自喜，并且在同龄人面前炫耀。 彼时年纪小，受了委屈还会找爸爸妈妈哭诉，想寻求父母维护他。 李诗情每次都毫不在意，总以一句表哥表弟不是故意的打发他，再反过来教导他别跟自家人记仇。 萧长山则反复勒令，不准把这些事情告诉爷爷。 懂事后，他再没跟那两人告过状。 六岁那年，他把李家九岁的小子打得嗷嗷大哭，李诗情给了他两耳光，压着他跪下道歉认错。 七岁那年，他把李家一群小子打得鼻青脸肿，李诗情拿藤条在他身上抽出一身血痕，转身给李家人赔笑脸。 八岁那年，他故意跟李家那群小子找茬，打完架谁都没找，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自己先回了萧家别墅。 那次萧长山跟李诗情心急火燎找回来，当着李诗情的面，老头子让萧长山跪在萧家祖先牌位面前，抽了他三十鞭，把女人吓白了脸。 那年下半年，李家丢了两个年终大项目，损失过亿。 次年再去李家，李家小子们见了他就跑，打完架后所有人被长辈压着，倒过来跟他道歉。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背地里李家算计更是层出不穷。 萧吏不想去数这中间发生过多少次糟污事，只是年岁越大懂的越多，也越明白一点，在自己没有足够能力之前，只有老头儿，是他真正能依靠的靠山。 他厌恶李家。 而他厌恶李诗情跟萧长山，比厌恶李家更甚。 那两人跟李家的事情，如今落在他耳里，他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牵不起丝毫情绪。 放学时分，金乌西坠。 京城的春，染着寒冬的凛冽。 天际夕阳却如夏日绚烂迤逦，美的让人心折。 在回家半道，看到拦在车前的妇人，萧吏竟然一点不觉意外。 数月时间不见，曾经光鲜亮丽仪容出众的女人，像是被时光反复冲刷了一遍，老态厚重。 即便刻意打扮过，一身沉沉的压抑气息也难以遮掩。 眼角眉梢尽是不如意，眼尾细纹填充翳闷愁苦。 李诗情眼睛赤红，扑到车窗往拍打窗玻璃，“萧吏，你出来，我有话说。” 萧吏没动，在女人眼睛越来越红时，才动了动手指，按下车窗。 “我说过吧，别再来找我。”他眼睛漆黑，又漠然，看人时，眼神很凌厉。 李诗情嘴唇颤了下，“不是李家的事。” 这么长时间了，每次两人交谈都不欢而散，而她想要他做的事，没有一次他回应下。 李诗情知道，如果自己再跟以前一样端着母亲的架子，转头，少年就会让司机继续开车。 萧吏从没有把她当母亲。 所以端起来的架子，除了满足自己那点微妙心理之外，没有半点用处。 而且，她也端不起了。 “我……跟你爸离开李家很久了，”她斟酌语句，即便落到这个境地，还是想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萧吏面前，维持自己一点点体面，“现在我们自己在外面住，你爸还没找到工作……自己生活方方面面都用用钱……” 从来没在少年面前低过头，以至于妇人说话的时候，心里想着干脆利落一点，话出口之后听来却很凌乱。 每个字背后，都是羞耻感。 “你到底想说什么”少年在车后座调整了下坐姿，后背虚虚靠在椅背，看她的眸子依旧黑漆漆的，没有任何情绪。 冰冷漠然，像看陌生人。 微微拧起的眉头，彰显他所剩不多的耐心。 李诗情咬咬牙，道，“你爸手里的钱不够用，让你爷爷……你、能不能让你爷爷多打点钱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手的事情。” 句子中途转折，她生硬改了以往理所当然的命令式语气。 萧吏低笑一声，人真的很贱，总要吃过苦头，才会长出记性。 比如李诗情，终于学会了求人的样子。 “不能。”他示意司机开车，车窗重新闭合的最后一刻，一句话淡淡飘进李诗情耳朵，“拿着别人的施舍，还想要更多，你到现在还没学会见好就收。” 车子远去，带起的风刮过李诗情裙摆，晃动的弧度亦像在嘲笑她的姿态。 车里，萧吏闭上眼，脊背放松整个靠上椅背。 心情并未受影响。 司机在后视镜里悄悄打量了眼，悄悄吐了口气。 在萧家当司机好多年，专门负责接送这位太子爷，印象里少年性子很难相处，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至今为止也不曾有过亲近，刻板的维持着上下级关系。 但是少年对他们这样的工作人员却也从来不会随便摆脸色。 哪怕几年前他驾车出了小小事故，萧老爷子想把他辞退，少年也是淡淡一句意外，把他留下了。 萧家萧吏，其实是个面冷心软的人。 那对夫妻落到这个地步，只能说完全是咎由自取。 第四八四章 乔萋萋的梦 京城外环普通住宅区。 逼仄昏暗的小卧室里，少女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嘴角上扬，脸上泛着潮红，得意而愉悦。 …… “萋萋你真厉害，一个电话过去，萧吏就派人来接你了！” …… “这套钻石首饰得好几百万吧你说想要萧吏就马上给你送来了,真是死心塌地！” …… “萧家太子爷哪里是我能请得动的人家看在萋萋的面子，才来参加我爷爷的生日宴。” …… “乔小姐，求求你帮帮忙求个情，只要萧家肯把这个项目给我们，我的公司就能起死回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事成后给你这个数！” …… “萧吏，他们都说你喜欢我，还说、我是你女朋友……” “嗤，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你澄清还是我澄清” “这么多年，你对我就真的没有一丝心动吗！” “帮你不过举手之劳，乔萋萋，我很早就对你说过，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 梦境光怪陆离，越往后，少女眉头拧的更紧，额上渗出的汗珠也越来越密。 两手也开始不安分的在半空乱抓，似想抓住什么即将溜走的东西。 片刻后，少女豁地睁开眼睛，眼睛茫然盯着陈旧发黄的天花板，大口大口喘息。 有那么一瞬，她竟然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清醒了,还是依旧在梦里。 梦里的乔萋萋,前半生鲜花锦簇,如星拱月。 她得到了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萧吏的存在,她跨进那个圈子不费吹灰之力。 所到之处全是追捧恭维,连一流豪门世家的千金在她面前，都要忌让三分。 梦寐以求，轻而易举。 眼底茫然逐渐散去，恢复清明。 乔萋萋缓缓撑着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灯，视线在四周掠过一圈。 巴掌大的房间，装潢老旧，墙壁上的白漆因为陈年变得发黄。 一张书桌一个衣柜，身下一米八的单人床就占去房间一半空间。 这就是她的睡房。 父母双职工，日子过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因为她是家中独女，所以很得父母宠爱，只要她想要的，父母能力范围之内都会尽力满足她。 可惜不够。 进了国际中学，看多了鲜花着锦，再对比自己，这样的家境就显得过于寒酸。 乔萋萋颤着手把额头冷汗擦去，眼里光线变换，晦暗不明。 这段时间她断断续续做梦,梦里情景真实得仿佛真的曾经发生过。 她成功引起了京圈太子爷注意,有他护航,她的路走得一帆风顺，到哪里都是鲜花跟掌声，追捧加恭维。 活成无数人羡慕的模样。 名副其实无冕公主。 梦里没有宋思凝。 少了那个碍眼的存在，她的生活跟现实云泥之别。 沾着冷汗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乔萋萋咬唇，眼神渐渐阴翳。 要是……现实里也没有宋思凝，该多好！ 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开微信好友列表，发抖指尖在上面慢慢滑动。 最后停在某个头像。 展翅雄鹰。 李凤瑶。 乔萋萋再次想起梦里情景。 在梦中，萧吏对她跟现实完全不同。 也有例外。 李凤瑶现实里对她的言行，跟梦境里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别，像是现实折射。 高一下半学期开始，李凤瑶逐渐进入她视线，若即若离，风度翩翩如同浊世佳公子。 每次校里校外遇见，他总会浅浅一笑，眼睛清润先朝她点头打招呼。 像润物细雨一样，在她的世界里一点点入侵。 如果没有宋思凝出现，李凤瑶该已经对她发起追求。 避开萧吏视线，他们私下里的关系会愈来愈好，愈来愈亲密。 也因此，李家即将倒塌的时候，她帮忙跟萧吏求了情，李家最后逃过一劫。 ……而现在，李家已经倒了。 李凤瑶如果知道是宋思凝的出现，掐断了他家族最后一线生机，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跟她一样，痛恨宋思凝 乔萋萋垂眸看着那个头像，把梦境混合现实，眼底闪过恶意及快意。 最后她将手指挪开，没有点开那个头像。 李家倒了，豪门里已经没有李家的位置，李凤瑶如今不过是条落水狗。 这样的人，对她没有半点用处。 没有重新联系的必要。 …… 同一时间。 李家某个紧闭了两天的房门打开。 覃慧在门开的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阿瑶，你这孩子！总算出来了！哪能老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饭呢饿不饿，妈去给你做碗面” 少年清瘦身影从房里走出，低眸看冲到眼前的妇人。 清寒春夜，天幕上挂着一轮光芒黯淡的弯月，月光洒下来朦朦胧胧。 少年低着头，月光映不进他眼底，眼睛罩在阴影中黑沉沉，像深渊里露出的黑洞。 对上那双眼睛，覃慧没来由打了个寒战，话语有一瞬卡壳。 “妈，”少年往外走了两步，在月色下显露出来的眉眼清润如常，“我不饿，面待会再吃。爷爷睡了吗” 覃慧心头异样褪去，叹道，“你爷爷在书楼，哪能睡得着家里现在这情况……” 顿了下，她沉了脸低声训斥，“不管家里什么情况，你书也要好好念下去！妈私下里是怎么跟你说的你都忘了你只有好好读书，将来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开学才几天就接二连三请假，你马上就要高三了！现在是能耽搁的时候吗你真想跟着李家一块滚泥潭不成！”“妈，我有分寸。我先去找爷爷。” 少年笑笑安抚了句，转头就往书楼走。 月光下背影瘦削，步调缓慢沉着，有种宝锋出窍见血封喉的凛冽。 覃慧看着儿子背影，愣了下，刚才消散的那股怪异感又浮上心头。 总觉得儿子有哪里不一样了，细想又想不出来。 看着，莫名有点违和。 李家书香门第，世代沿袭下来的祖宅，建筑跟布局都透着历史感。 书楼在四合院南边，三层土木结构建筑。 一楼大门上有黑楠木牌匾，先祖提字，上书“藏书楼”。 书楼里亮着灯光，李凤瑶在大门口站了片刻，视线落在黑楠木牌匾上。 及后迈步直上三楼，绕过层层古朴书架走到三楼靠窗位置，朝靠在座椅上周身沉暮的白发老者道，“爷爷，李家还有救。” 第四八五章 根本没有桃溪村，也没有你 二月末冰消雪融。 京城的气温终于开始渐渐回暖。 听到李家逢遇贵人家族企业起死回生的消息时，萧吏跟他的小崽儿正在游乐场，双人碰碰车鲨到飞起。 宁子被撞得七荤八素，爬出来喘气续命的时候，随口把李家的事提了几句。 七七平时心思都在学习上，回到家，长辈们聚在一块聊的也是生活琐事,商场上的事情极少提及，是以听的津津有味。 因为李家跟萧吏之间的关系，所以宁子没多说，提过就把话题岔开了。 免得某太子爷不高兴，转头再找他茬。 反而是萧吏自己，看到小崽儿意犹未尽的表情，随意道，“李家找了个准备回国投资的华侨,给他们家注了笔资金，暂时止住了破产颓势，至于能撑多久，得看他们的本事。” “国内没有人愿意沾上李家。他们家想要出路，只能往外找。” 七七想起自己曾在爷爷那里听过的一句对李家的评论，“我爷爷说李家产业在同行里没有多少竞争优势，不值得投资。” 萧吏不置可否，“商场上谈的是生意，有人看利益，有人看其他。李家能找到人肯投钱，背后给出去的东西未必是我们能想得到的。总而言之，总要拿足够的东西去交换。” “李凤瑶上周重新回校了，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宁子浓眉拧着,道,“不过我总觉得他好像有点不一样,看起来——” “看起来比以前更碍眼。”太子爷接话。 “……” “走，下一个地点,彩虹转转杯。” “……” 游乐场能玩的项目太多了,七七被约出来时兴致勃勃，出门前还特地查了下攻略，安排好怎么能玩得更尽兴。 可是到了地方以后，她想玩的项目大半被否决。 最后玩的全是小朋友才玩的项目，十七岁小姑娘跟七八岁小娃儿挤在一块时，难得的感到羞耻。 “我想玩极速——” “不行，危险。” “那七个小矮人——” “不行，危险。” “水上漂流——” “不行，危险。” 七七不说话了，瞪着眼一错不错盯着少年。 萧吏呵地一声，下巴往某个方向扬，那里，两个大老爷们两手抱臂紧迫盯人。 “你掉一根头发丝，下次就不能跟我出来了。” “……” 七七收回视线，有点心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叔叔跟阿贵伯伯总有那么多空闲，能跟着她乱跑一整天。 自从滑雪场那次跟蛋蛋偷跑之后，再出门玩，上哪身后都会有人跟着。 蔫巴巴间，手背被什么东西轻挠了下，七七抬头,看到少年朝她悄悄眨眼，“有个不会掉头发的项目，走” 小姑娘眼睛一亮。 稍顷，在少年带领下，两人坐上了飞跃地平线项目安全座椅，周围灯光一关，整个室内只余下正面大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 燕希跟贵叔看到小丫头进了室内，立刻想跟上去，还没动，面前就出现两支脸盆打的棉花糖。 棉花糖中间挤着宁家小子傻x似的笑脸。 “燕叔叔，阿贵伯伯，这是宋思凝给你们买的，你们要是不吃完，她得多难过啊” “……” …… 这里是京城最著名的游乐园。 新时空的游玩项目比起以前，可玩性要高得多。 面前出现一片热带雨林，脸上甚至能感觉到雨林里漏下来的雨滴。 七七小脸兴奋，眼眸晶亮。 直到放在移动座椅扶手上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扣住，手指嵌入她指缝。 项目时间结束，从椅子上下来，七七走路时候动作还是僵硬的，手心一片潮意。 “小崽儿，顺拐了。” 身后，少年声音懒洋洋，隐约透出笑意。 七七背脊挺直，把手脚协调过来，没敢回头。 “这时候你得教训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崽儿，吭个声，哑巴了” “啧，牵个手还希望成这样抱都抱过了——” 忍无可忍，七七错了下脚步，一脚踩上少年脚背，“你矜持点！” “……”萧吏噗的一声，笑得捧腹。 出了门口，两个长辈就站在那里，一左一右手里各拿着根光秃秃竹签，脸色漆黑，“七七，下次再给叔叔买这么腻的糖，咱谁都别过了！” 七七，“……” 小姑娘身后，少年再次爆出爆笑声。 从游乐园回到家，七七躲在房里，听客厅那边叔叔痛诉她的罪状，小脸红坨坨的不敢出去。 棉花糖不是她买的。 是蛋蛋买的。 又坏又滑头！ 七七闭眼，咬牙，最后放弃。 不能出去替自己洗刷清白。 不然下次蛋蛋连她身周十米都近不了。 气呼呼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七七准备对蛋蛋做做教育。 还没点开对话框，手机就嗡的震了下。 一条好友申请预览弹出来。 【瑶】 备注信息：我是李凤瑶，关于萧吏，我想跟你谈谈。 七七脸上神情褪去，沉静下来。 想了想，通过了对方的申请。 对方显然抓住了她的罩门。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萧吏两个字都让她无法拒绝。 很快，那边就发了消息过来。 【瑶：宋思凝，你是从哪来的】 【蛋蛋的小金鸡：桃溪村。】 【瑶：不，以前，根本没有桃溪村。】 七七一顿，浑身血液片刻发凉。 【瑶：也没有你。】 【蛋蛋的小金鸡：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打完字，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一直在发颤。 李凤瑶的话，透出的信息量太大了。 他是什么意思 试探，还是笃定 如果他对一切都知情，又是怎么知情的 【瑶：想知道真相吗见面谈。】 从游乐园回来已经下午六点。 七七看向窗外。 窗外的城市五光十色，灯火斑斓。 已经天黑了。 抓着手机，把突兀的心慌压下，缓缓恢复冷静，七七深吸一口气，回了句话。 半小时后，她走出了家小区大门。 在大门口半月圆盘，听着辆黑色轿车。 李凤瑶一身白色运动装，干净清爽，就坐在圆盘外围装饰的大理石圆球上。 他扭头过来，看到她时浅浅一笑，温润清朗。 像个不谙俗尘的邻家少年。 第四八六章 迟早要你叫我—— 轻轻呼了口气，七七放松紧攥的手指，稳步走过去，“李凤瑶。” “说来好笑，同学一个学期，这还是你第一次全名全姓喊我。”李凤瑶站起，笑了下，嗓音温润柔和，“你在紧张，宋思凝。” 七七定定看他片刻，迎着他深不见底的眸，片刻后也笑了下，“我喊你全名不是因为紧张，是因为看到你厌烦。” 喊李同学，彼时她还只将对方当普通同学看。 而今，对他的好感度连普通同学都及不上。 华灯初上，夜色深深。 少女穿着白色小熊毛衣，看起来像只软乎乎的猫，绵软温顺。 可是少女沉静眼眸，波澜不惊却又带着锋利，像温顺的猫儿对人露出的利爪。 她看起来，绝对不是外表那么好拿捏好欺负。 李凤瑶嘴角笑意不变，两手放进兜里，“燕家小公主讨厌一个人，那个人怕是很快就会消失在你四周。宋思凝，我没有要惹你发怒的意思，只是突然有人信誓旦旦告知我这个消息，我心里觉得奇怪，才斗胆约你见面谈谈。” “比起那种故事里才会出现的玄幻‘消息’，我倒觉得你更奇怪。”少女神色淡淡的，始终平静，“李凤瑶，你是因为遭受的打击太多，所以开始逃避现实了吗这种东西拿出来，只会笑掉别人大牙。” “那么，你为什么会下来见我” “你人已经来了，我下来听听你究竟想说什么，也不过浪费些时间。” 李凤瑶眼底颜色变深，笑叹，“伶牙俐齿，你这个样子，萧吏见过吗” “怎么，李同学莫不以为我是泥团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七七下巴轻抬，沉静眸子迸出强硬，竟让人感觉到凌厉跟压迫感。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负毫无反击能力的小团子。 只有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她才会放下心防，露出柔软的一面。 李凤瑶来找她，在微信里言语试探，以为她是一吓就方寸大乱的小姑娘。 不知道是太高看自己，还是太低看她。 针锋相对分寸不让。 两人之间气氛一时僵持。 片刻后，李凤瑶先不动声色敛了气势，叹息认输，“我当然知道那种东西拿出来不足以取信人，这个消息传到我耳里我其实根本不相信。” 顿了下，他继续道，“抱歉，用这样的借口把你约出来。但是在学校想跟你好好说说话，实在找不到机会，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宋思凝，我来是有事想拜托你帮忙。” 少女抿唇，没说话。 一副先听再说的架势。 “去年底的时候，李家差点倒了，当时家里乱得一团糟，所以很多琐事我都没顾得上，你应该听说过，我姑妈姑丈跟家里其他长辈闹了口角，离开了李家。” “现在李家情况有所好转，我第一时间去把我姑妈接了回来，可惜姑丈那边气还没消，不肯跟我走。” “离开李家那几个月，他们在外面过得并不好，没有工作也没有经济来源。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住在城南那片老住宅区，又小又破。” “我想请你帮个忙，如果可以，能不能让萧吏把姑丈先接回去，或者伸把手，别让他在外面过得那么难” “李家跟萧家的恩怨罅隙不提也罢，我承认是我李家理亏。但是姑丈怎么说也是萧家血脉，他在外面落魄艰难，萧老爷子心里未必真的好受。” “顺便，帮我转告萧吏一句，让他放心，从今往后，李家再不会扒着萧家，更不会用任何方式，拿萧家一分一毫。” 七七没有软化迹象，对这番话也没做任何表态。 她看着李凤瑶，“既然是为你姑丈好，这些话你为什么不亲自对萧吏说他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我说的他不肯听啊。”李凤瑶无奈，“我所有联系方式都被他拉黑了，找其他人约他出来谈，连约他的人都得受我连累被他屏蔽。” 再回到家里，不过去了半小时。 傅老爷子跟张细凤、贵叔几个还坐在客厅看八点档狗血剧，专心致志津津有味。 对小姑娘下楼一趟回来，只稍微问了几句就没继续深究。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置身熟悉安全的环境，七七才猛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对人的心思敏感，能察觉到李凤瑶的不同。 如果说以前李凤瑶想什么做什么还会露出点痕迹，稍显稚嫩。 那今天晚上的李凤瑶，则有了种莫测的深沉，她一眼看不透。 一段时间不见，李凤瑶变化太大了。 她不确定是遭逢变故促使一个人快速成熟，还是有其他原因。 想起李凤瑶临走前说的那句“我对萧家很惭愧”，七七还是给萧吏拨了个电话。 那头几乎立刻接起，调子散漫不羁，“刚分开就打电话啧，真粘人。” 七七，“……”有那么一瞬想立刻挂电话。 “刚才李凤瑶来找过我。” 对面停顿一瞬，七七能听到少年呼吸明显变沉，声音也沉下来，“他找你做什么” 把事情一五一十详细说完后，七七抿唇，有些担心，“蛋蛋，我觉得他变化太大了，有点突兀违和，你留个心眼。” 刚叮嘱完就听那边一声轻笑，少年语调重新散漫，“小崽儿，刚叫我什么” “……蛋蛋” “玛德，迟早要你叫我——” “啪！”敏锐意识爬头，七七迅速摁掉电话，白皙耳尖通红，整个小脑袋重重埋进被子。 另边厢，大喇喇坐在家客厅的少年满脸可惜。 没说完的两个字已经绕到嘴边了，愣是被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给盖了回去。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少年收起电话，磨牙。 萧老爷子坐在对面努力板着脸，拿出一本正经作态，“什么躲初一十五” “给你追孙媳妇呢，别八卦，有要事商量。” 孙媳妇三个字钻进耳朵，萧老爷子眼睛乍亮，还没来得及八卦，就被另一个消息拉去了注意力。 “让你接萧长山回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叫人去查查！” 第四八七章 接下来，是他的战场 听到自己唯一儿子的消息，萧老爷子心里没有半点波澜，首先想到的是萧家跟孙子又要遭算计了。 那个儿子他早就已经失望透顶。 这么多年发生的桩桩件件，萧长山夫妻俩干的事情拎出来没一件是人事。 李家绝地逃生，刚刚颤巍巍站起来，这个节骨眼上让萧家把萧长山接回来，谁知道背后打的有事什么主意。 想到这里萧老爷子虎着脸埋怨，“都怪你，做事拖地带水的，要是早点把那两个人彻底解决了，哪来那么多烦心事” 萧吏嘴角抽了下。 他为什么没下死手是为了那对夫妻吗 还不是看在死老头面子 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人脸皮厚非要恶心人，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现在法制社会，他还能把人咔嚓了不成 “这件事情我亲自去查，你别管了。”萧吏跟老头子道了句，把事情揽过来，及后慢悠悠上了楼。 “我不管能成万一家里又被搅得一滩浑水——” “一点小事都要你出马，那不等于杀鸡用牛刀” 萧老爷子，“……”虽然被比喻成牛刀，但是心里受用。 一句话搞定老头子，萧吏慢悠悠上楼回房。 曾经被当成备胎散尽家财这种事，萧吏不打算对老头子说，什么上辈子下辈子他没有记忆，也不在乎，他只在乎当下。 这辈子，如果有人还打算故技重施，他会教对方人字怎么写。 总不能继续放任自流，他家老头子跟小崽儿，他得自己照顾。 回到房间，拉开落地窗走到阳台，少年两手抄兜淡淡俯瞰灯火斑斓的城市，背影挺拔凌厉。 接下来，是他的战场。 李家这段时间所为相关详细资料很快送到萧吏面前。 短短几个月时间，李家老爷子不仅给李家招来投资，并且趁着东风重新挽回了一些老客户，敲定了接下来的合作。 外界还对李家绝境逢生能撑多久津津热议的时候，李家枯败的树根已经在暗处悄悄抽出新芽，只等阳光雨露足够的时候茁壮成长。 李家头顶长期笼罩的乌云散开，家里又慢慢恢复成之前和乐融融的景象。 李诗情被李凤瑶接回来了。 跟三个嫂子坐在一块言笑晏晏，丝毫看不出前段时间的裂痕，那些争吵跟矛盾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有李诗情自己知道，她的心态变了。 以前回到家就像倦鸟归巢，理所当然哪哪都自在。 现在坐在这里，对着嫁进来的嫂子，她一个流着李家血脉的人，却开始不自觉的小心翼翼，甚至言谈举止间带上了隐晦的讨好。 流落在外无依无靠的苦日子，她怕了。 粗茶淡饭片瓦遮头，房东催房租时捉襟见肘的窘促，看到漂亮衣裳想买要先考虑钱包的难堪……自幼养尊处优，她何时过过那种日子 囊中羞涩，受尽冷眼，在街上无意撞见以往围在她身边追捧的豪门贵妇，还要忍受对方的嘲笑奚落。 如果可以，李诗情甚至想把那段记忆从脑子里刨掉，一辈子想不起来。 “现在家里情况有点好转，我也松了一大口气，那段黑暗的日子总算过去了。不能回想，一回想就心惊肉跳。”李家长房媳妇拍着胸口，话里余惊。 三房媳妇看了面带浅笑的覃慧一眼，恭维，“这些都多亏了阿瑶，要不是他能耐，我们现在说不定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是二嫂有福气，生了个儿子能耐。” “对对对，这次真是多亏了阿瑶！怪不得老爷子一直看重阿瑶，确实是个能耐的！” 覃慧脸上笑意加深，嘴上道，“什么能耐不能耐，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子，想要在上场上站住脚跟，还得好好历练。你们也别老这么夸他，把他夸骄傲了，再说，都是一家人，他回李家出谋划策也是应该的，尽本分罢了。亏得事情没搞砸，要不然跪下来谢罪都不够。” 三个妯娌之间恭维吹捧你来我往，李诗情在旁陪着笑，有心想插几句嘴却找不到机会，像个外人。 似察觉到她的尴尬局促，覃慧扭头过来，拉了她的手轻拍，“诗情，之前家里那些摩擦你也别放在心上，勺子还有碰到锅沿的时候呢，我们是一家人，相处的时候磕磕碰碰难免。这次阿瑶把你接回来，以后就好好在家里住着，只要李家好了，你就苦不了。” 长房跟三房的敛着心里的嘲讽不屑，面上附和，“可不是这个理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诗情，你可别跟家里生分了。” 嗤，狗屁。 要不是阿瑶亲自把人接回来，看了他的面子，她们压根不会让李诗情再踏进李家大门。 整一个蠢物，祸家精！ 李诗情本来小心翼翼，现在乍然听到一番体己话，压在心里的委屈立刻上头，红了眼眶，眼泪摇摇欲坠。 她点头感激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有家里才是最大的依靠，哪里能跟家里生分虽然在外面过得苦，可我从来没怪过家里，嘤——” 仨，“……” 覃慧顿了下，生硬扭转话题，“可惜长山对家里还是生了罅隙，不肯回来，唉。” 提起萧长山，李诗情怨气更重，“别提他！那就是个窝囊废！没有家里帮扶什么都干不了，连工作都找不到，扶不上墙的烂泥！” 离开李家，夫妻俩在小破旧租房住了几个月，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月萧家竟然没继续给卡里打钱，导致夫妻俩一分钱要掰开两分花。 过惯了大鱼大肉挥金如土的生活，这种陡然的落差，夫妻俩谁都习惯不了。 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李诗情对萧长山的怨念嫌弃也积累到极致。 “长山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衣食无忧从来不用为钱发愁，加上萧家老爷子惯着……确实是惯坏了，四十多岁的人，离了萧家一事无成。你们夫妻俩的日子，以后要怎么过”覃慧叹。 长房的，“我们家现在情况刚刚有点好转，也还在磕磕绊绊阶段，以后会是什么光景很难说，有心想帮衬你们可惜有心无力……愁啊。” “要我说还是长山不懂事，要是跟着诗情一块回来，起码有口吃的，自己待在那个破房子，能得出什么好来看着吗，最后还得伸手管他爸要钱。” 第四八八章 这种信息说出来，辣嘴 李诗情脸色不好看。 萧长山是她丈夫，她确实嫌弃，自己说出来的时候没觉得什么。 但是旁人有人也跟着说的时候，那股难受劲儿就上来了。 不是觉得气愤，而是觉得丢人。 覃慧观察她神色，似不经意道，“诗情年轻那会追求者多得能绕京城排一圈。萧家最显赫，本来以为诗情嫁过去是嫁了个最好的，谁成想最后会是这个样子还不如当初嫁给高明呢——” 说到这里像是察觉失言，覃慧慌忙改口，“嗐，我随口胡说八道，诗情你别往心里去。” 三房的撇嘴，“二嫂也没说错，真比起来，高明长得虽然有点差强人意，但是人家现在也正儿八经管理家里公司了，出门在外谁见了都要喊一声高总。哪像萧长山一把年纪了跟没断奶似的，还要跟长辈伸手要糖吃。” 长房眼睛闪了闪，附和，“女人嫁人是一辈子的事，结婚后柴米油盐哪样不要钱脸好看不能当饭吃，有本事能养家的才靠谱。诗情以前走错了一步啊，可惜了。” 三人一唱一和，话到这里止住，转而聊起别的。 李诗情没说话，显得心不在焉，眼神闪烁不定。 她当然知道高明，以前她身后追求者里追得最热烈的一个，鲜花珠宝给她送了无数。 可惜长得方头大耳厚嘴唇，她看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嫌倒胃。 可是人家现在混得好。 继承了家里公司不说，还做得有声有色。 一对比起来，徒有一张好脸的萧长山，这个年纪再看，就落在下乘了。 更何况，还被赶出了萧家，连唯一能拿来炫耀的背景都被收了回去。 越想，李诗情对萧长山的嫌弃厌恶就越浓，她当初究竟怎么瞎了眼看上他的，连高明那种肥猪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惊鸿一瞥的身影，李诗情心头砰跳之余，浑身黯然。 一旁看似专注聊天的三人将她神色暗暗收在眼底，相互之间交换着眼色。 …… “堂叔，今天怎么有空找我吃饭。” 国际中学门口，七七气喘吁吁跑出来，朝候在门口的人笑道。 男人一袭黑色风衣长身玉立站在车旁，明明已经不惑之年，时光非但没有在他身上落下痕迹，反更凸显他冷清成熟气息。 “不找时间跟你吃饭，怕是一年到头见不了你几次。”燕钦抬手看了下腕表，中午十二点，有两个小时可以跟小侄女吃饭，足够了，“走吧，你们学校附近新开了家餐厅，堂叔带你去打卡。” 打卡这个词还是他们来到新时空后学到的。 七七噗嗤一声，“堂叔也与时俱进了。” 男人抬手在小侄女脑门轻敲了下，顺手替她打开车门，动作自然宠溺。 自从当年撕下面具，他就不再伪装什么君子端方，本性又冷又傲。 这么多年下来，能让他变得亲和的，也只有面前小姑娘。 坐上驾驶座，扭转方向盘汇入车流，燕钦边开车边道，“听你小叔说，李家的人找到你面前了” 李凤瑶找过来的事情，七七并没有隐瞒家里。 家就是她的后盾，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遇上难题跟家里人商量，七七已经养成习惯。 她毫不避讳点头承认，“我有点看不懂他，上学期看还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只是比同龄人稍微沉深点，但是这次再见，我总觉得他变了很多。堂叔，你怎么看” 七七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哪，所以从来不会托大。 燕钦赞赏抚了下小姑娘发顶，“一个人变化再大，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变成另一个人，总是有迹可循的。可是李凤瑶骤然变化，查不出任何端倪，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他顿了下，淡道，“或许，这个时空有奇遇的不只是我们。” “堂叔意思是，李凤瑶也有可能是从别的时空过来的！” “是不是，现在还不能确定，需要花点时间继续观察。”车子行驶十来分钟，燕钦把车停进一处临时停车场，前面就是新开的中式饭馆，他家小姑娘喜欢吃中餐，“就算他身上真有妖，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家里修炼成精的多了去了。” 冷不丁听到堂叔讲笑话，七七笑得咯咯咯的，心里担忧一瞬去了个七七八八，“好，我听堂叔的，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使唤我。” “用不着，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一顿饭叔侄俩吃得欢快。 席上七七说自己在学校的趣事，堂叔说身边其他人的糗事，着重损毁燕家另外两人的形象。 期间笑声就没停过。 七七也放开了，有些事她能力还不到，就听长辈的。 没什么丢人的。 总好过自己大包大揽弄巧成拙。 比起家里几只修炼成精的长辈，她确实道行还浅。 吃完饭燕钦把小姑娘送回学校，还给她留下半小时小憩时间。 这个习惯也是自小养成的，一而再败在某个姓傅的王八蛋手里后，又精进了几分，所以燕钦连约小侄女吃个饭，也把时间掐算精准，安排的妥妥当当。 下午两点半，车准时进入公司楼下停车场，回到办公室时秘书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小燕董，这是您吩咐调查的资料，您要先过目吗”秘书恭恭敬敬。 燕钦既是燕氏股东，也是公司二把手，为了把他跟董事长区分开，所以公司里的人都尊称一声小燕董。 放在面前的文件夹不算薄，燕钦把里面的文件取出来，一张张浏览，“李家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李家把在外地的产业都砍了，现在主要精力放在京城这边，还挽回了一些流失的老客户，算是壁虎断尾。”秘书道，“最近李家在跟高家接触，应该是看上了高家待启动的生物研发项目，打算做长线。” “高保生物科技” “对，就是这个高家，在京城名头不是最响亮的，但是根基夯实稳打稳扎，这几年家族资产逐年上升，大有跻身一流家族的趋势。” 说完秘书暂时住嘴，抬眼偷看坐着的人脸色。 按理，李家得罪了燕、萧两家，京城里有眼力的都不会敢在这时候支援李家，但是高家现在掌权那位，据说以前是李家李诗情的追求者。 所以李家把李诗情接了回去，背后许诺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高家跟李家已经在拟谈合作。 这种花边带点桃色的信息，资料上写了，秘书就没再亲口提。 说出来辣嘴。 第四八九章 偶尔不乖也可以 把一沓资料迅速浏览完毕，办公桌后男人唇角一扬，轻讽低笑溢出口腔，“卖出去的猪肉拿回来再炖一锅回猪肉，高家也下得去嘴，真不讲究。” 秘书嘴角抽了下。 老板，嘴巴倒也不用这么毒。 但是比喻得恰如其分。 李家做派让人不耻,高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个高明，是有家世的，女儿都十九岁了。 “小燕董，还要继续盯着吗” “继续盯着，另外再找几个业务熟练的着重盯李凤瑶。” “是。”李凤瑶一个高中生，秘书不知道为什么小燕董要特别盯他,不敢问。 秘书走后，燕钦反手就给傅燕迟和燕希共享了消息。 不能他一个人膈应。 燕希是第一个打电话过来的，“老燕啊，今晚回家吃饭，咱把详细信息好好商量商量。” 燕钦，“我妈给了你多少好处请动你出面骗我回去” “什么骗不骗的，你在说什么老子听不懂！” “我刚把江家小姐的资料发给伯母了，看伯母的样子挺满意，祝你晚饭愉快。” “燕钦我日你大爷！……￥……%……” 燕钦冷笑一声，淡定挂掉电话。 他跟燕希年岁相当，又是家里唯二至今单身的，所以家里长辈开始绞尽脑汁，变着花样的给他们安排相亲。 燕钦被骗过一次就不上当了。 呵，燕希那个傻x，给他来这套。 另边厢，燕希瞪着被挂断的电话,气得七窍生烟。 “王八蛋！老子就说了一句，他是怎么猜到我骗他的” “玛德,江小姐明明是介绍给他的，干老子什么事！凭什么他不要的塞给我！” “傅燕迟,赶紧给妈打电话，让她把约会推了！” 宋宅，客厅矮几成了临时牌桌。 傅燕迟、贵叔、傅老爷子三个加上燕希，四人凑了一桌。 现在每个人脸上都贴着小纸条。 燕希脸上贴得最多，说一句话纸条就往外哗啦晃几下。 “一对k，要不要”傅燕迟老神在在，出牌。 “傅燕迟，你听没听到老子说话！今晚我要在这里吃在这里睡！” “房间不够。” “我跟你睡！” “不跟，你有狐臭。” “你他吗有狐狸尾巴！” “有，大号。” 燕希我他妈，“……”卒。 瞅着青年郁卒，傅老爷子这才开了个尊口，“你也三十六七了，是该结婚找个伴了。你要像你哥一样病恹恹的我肯定不说你。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没灾没病玩什么单身” 贵叔眼睛依旧盯着牌，表情刻板，“以前二少跟董家那个小姑娘关系不错。” 本还一脸郁气的燕希腰板悄悄绷起，咳了声,“谁跟那个傻大姐关系不错对a！压你个犊子！” 另仨对视一眼,哟，戳到罩门了。 燕希眼睛死死盯着牌面,明知道周围三双狐狸眼在探究他，愣是梗着脖子不抬头。 打牌的四个包括他，全都是大闲人，人闲了就格外喜欢聊八卦。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八卦主角。 “萧家小王八蛋那个亲爹可能要戴绿帽。奇了怪了，萧家老爷子一世英名，萧吏也是个厉害的，怎么就萧长山跟基因变异似的，蠢得让人不忍直视”燕二哈努力转移话题。 贵叔一对2把他拍死在沙滩，“基因遗传这个东西说不准，可能萧长山是个过滤器，把不好的基因过滤掉了，留下来的精髓全遗传到了他儿子身上。” 萧老爷子看着自己手上张数最多的牌面，重重一叹，“挺好一孩子，怎么摊上这种爸妈唉，心里难受，这把不打了，重新开牌。” 仨，“……”这已经重开第九次了，老爷子。 …… 上流圈子风言风语从来不少。 尤其李家这半年来处在风口浪尖，暗地里关注的人多的是，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旁人眼睛。 高家跟李家初步协议已经达成，两方人马期间来来回回约了四次饭局，每一次，李诗情都陪坐在列。 国际中学校园网上不知道是谁悄悄发了个帖子，放出一张偷拍角度的照片。 照片里李家长子李择业跟肥头大耳的高明坐在餐桌旁，相谈甚欢。 李诗情就坐在高明旁边，妆容精致，秀气手指将颊边一缕碎发抿到耳后，嘴角挂着做作浅笑。 帖子不上火，挂在下面的评论也不算多，几十楼。 也许是碍于萧家家世背景不敢得罪，所以评论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但是暗讽嘲笑却在每个字里行间都能看到。 【看照片背景，这不是皇冠娱乐会所吗男人在这种地方谈生意，通常会点几个年轻貌美的作陪，看来高总是股清流啊，年轻美貌的不要……人家是真正正正经经谈生意哈哈哈！】 【据我所知，萧吏妈妈是顶级贵妇，只精通各种买买买，其他一窍不通。怎么她也坐在生意桌上了噢，我明白了，一定是想跟高董买东西！】 【难道只有我的关注点不一样这位阿姨看起来比会所里面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姐要高档得多，大家不觉得吗】 【我的关注点也不一样，萧吏爸爸在哪】 七七不怎么关注校园帖，但是身边有个钱南攸是活跃在校园网第一线的，上面有点什么新消息，总能第一时间传到她耳里。 抿着唇将帖子看完，七七放下手机就往教室外走，最后在天台找到了少年。 彼时晚自习课间。 从天台往下看，灯光点点，光线明亮处，是校园学子们打打闹闹的朝气身影。 少年在天台呜呜风声中，背影沉默。 “萧吏。”七七唤了声，小跑步走到少年身边跟他一块凭栏看景，“要不要我再给你唱首歌” “就你那首歌声与微笑”少年扬眉瞥她一眼，漆黑眸子看不清，乌压压的，“幼儿园宝宝唱的比你好听。” “或者给你朗诵一段古词” “晚自习上课铃马上要响了，乖学生。” “偶尔不乖一次也可以。” 少女偏着头，眼眸晶亮，说话毫不迟疑。 片刻后，少年大手揉上的发顶，“不行。你一次不乖，你家那些老狐狸就会给我倒扣十分，我现在正处在考核期，你得乖一点，小崽儿。” 第四九零章 萧少要揍谁，那是提起拳头就上的 “什么考核期”七七疑惑。 少年朝她俯身下来，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那双漆黑眸子里隐藏的情绪，随着少年接近变得清晰起来。 骄傲恣意，霸气十足。 流出让人心慌意乱的侵略感。 “宋思凝男朋友上位考核期。”少年薄唇上扬一字一顿，饶有兴致看着少女小脸在他面前一点点胀红。 七七脸似火烧，心思一下被带偏了,“胡说八道，谁要你做男朋友……我家里长辈才不会这样，什么考核……乱讲，我们年纪还小！你以前还说感情是狗血不能碰呢，说一套做一套说过的话是放屁吗！” 萧吏暗暗啧了声，把小崽儿惹炸毛了。 他直起身，屈指在少女额头弹了下,“我还说过什么事情都要听我的。你管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听我的就行了。再说手也牵过了,抱也抱过了，不是男女朋友，谁会那么亲密” 七七，“……”羞得连呼吸都滚烫了。 “要是觉得这些还不够确认关系，那就……再盖个章”少年说着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少女莹润饱满的唇。 七七脑子轰的一下，转身逃也似的跑离天台。 就这，身后慢慢悠悠的嗓音还如影随形飘过来，伴着低笑，“跑慢点，下楼梯小心摔了。” 听着楼道里急跑的脚步声在他叮嘱过后放慢，听话得不行，少年笑声更加张扬。 七七跌跌撞撞冲回教室,伏在课桌上好半天没敢把头抬起来。 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脸红成什么样了。 烫得能煎熟生鸡蛋。 蛋蛋那个坏痞子脑子一天天都在想什么 他们现在明明最该做的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马上就高三了，要冲刺高考了。 七七趴伏着努力给自己顺气，顺便压下心头激荡的情绪,在混乱的脑子里扒拉出一丝清明迅速制定之后的对应方案。 她务必一定绝对要！把蛋蛋脑子里不该装的水全给倒出来,盯着他好好高考！ 晚自习上课铃响。 叮铃铃的声音毫无妨碍飘到天台。 站在围栏前的少年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似的。 两手揣在衣兜里，淡漠望着春夜深处，最后无所谓扬唇一笑。 他知道小崽儿担心他才会跑上来找他。 只是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在意，甚至可以说他现在压根不在乎李诗情跟萧长山两个人会做什么，那两人的名声是好是坏对萧家也造不成什么影响，最多背后被人说道一两句。 他只是不爽那两人在外面做的事情，膈应到老头子。 从知道李诗情搬回李家到现在不过半个月，传到他耳里的最新消息，高明跟李家已经前前后后接触过四次了，每次李诗情都掺和在里面。 他能听到的消息，家里老头子自然也能听到。 老头嘴上虽然不说面上也不显，但是这段时间回家之后，关在书房里的时间比平时要更长一些。 终究对外面那个逆子恨铁不成钢。 第二节晚自习上课十分钟后，萧吏才拖着步子慢条斯理回教室。 经过二班的时候，视线往里淡淡扫了眼，正对上坐在中间后排少年看过来的目光。 李凤瑶。 对方朝他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萧吏挑起唇角，回了对方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什么示好示弱在他这里没有用。 他萧吏讨厌一个人就是讨厌,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少年嚣张骄纵背影消失在二班外走廊。 跟李凤瑶同桌的男生也是圈里子弟，无声撇撇唇，“真够傲的。我说李凤瑶你脾气也太好了些，换做是我，一次次拿热脸贴冷屁股，老子早不干了。” 反正再怎么讨好，李家也拿不到萧家好处。 男生把这话压在心里没说出口，就算说出口的话声音也压得很低，不敢让其他人听到。 李凤瑶笑笑，抽出试卷刷题，眼皮半垂，“他性子自小就这样，我要是冷着远着什么都不做，就真的没有缓和关系的机会了。萧家跟李家闹得再僵，我也把他当自己人。” 男生叹了声，拍拍他肩膀，“你家这次靠自己爬起来了，只要站稳了，以后圈子里不会有人再敢小瞧你们家的。萧家高高在上，我们攀不着的。” 李凤瑶浅笑不语，掩在眼睫下的眸色，深沉难明。 隔壁班，萧吏坐回自己座位后，身边哥们就跟大眼猴似的瞪大了眼一直盯着他看。 “我脸上有钱”他问。 宁子轻咳，“我这不担心你吗，看看能不能从你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看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还跟以前一样帅得惨绝人寰。”说完，宁子小心翼翼观察少年神色，又期期艾艾问了句，“你真没事” 萧吏斜他一眼，不想说话，伏在桌上直接睡觉。 宁子脸色微变，完了，这哪里是没事 有事大发了！ 他兄弟被气得人都不骂了！ 从课桌里摸出手机，宁子咬牙切齿在上面发了几个消息。 “都出来，想办法把那个帖子删掉，查一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放的照片，老子弄死他！” “准备好麻袋，晚自习校门口旁边巷子集合！我要套李凤瑶麻袋！” “谁要敢通风报信，从此以后别叫老子兄弟！” 再关系不好，亲妈陪坐的照片被放到网上公之于众受人指指点点，当儿子的心里也不可能好受。 背后的猪猡真他妈狗胆包天，跑太岁头上动土！ 宁子咬着腮帮子，还要继续打字，冷不丁旁边伸出一只手，把他手机抢了过去。 萧吏往对话框里打了“玩笑话”三个字，顺手又在宁子大脑门上擂了下，“眼睛长屁股上老子这样像是有事的样子” “那难说，太子爷也有眼泪往心里流的时候。” 这个杠抬得极度刻意。 把萧吏气笑了。 “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转头就解决了，你别掺和。我要想揍李凤瑶，用得着套麻袋” 宁子，“……”是他大意了。 萧少要揍谁，那是提起拳头就上的。 “你想到办法解决了” “呵。”少年冷哼一声，继续埋头睡觉。 事情能不能解决，只取决于他想不想管。 第四九一章 宁愿对阵十个李凤瑶 城南老旧住宅区附近，装潢老旧的小咖啡馆。 馆内播放着不知名轻音乐，靠街边的卡座玻璃上垂着颜色发旧的流苏。 萧长山坐在卡座一侧，神色木然。 夜幕时分，外面马路亮起了橘色路灯。 不停有车辆呼啸而过，发出的噪音透过玻璃窗清晰传将进来。 “你来找我，有事”他看着窗外,声音干涩沙哑。 萧吏淡淡打量，一段时间不见，男人身上气息更沉暮。 胡子拉碴，满眼红血丝，颓废消极。 身上穿的薄外套皱皱巴巴，领口袖口都能看出没洗干净的污渍,可惜了上好的料子。 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富贵人家出身的影子,更像被生活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底层工人。 “萧氏子公司有个主管犯错被开了，位置暂时空悬,我不打算对外招人，你去填一下位置。”萧吏开门见山，语气淡漠。 也没给商量的余地。 萧长山愣了下，“我去做主管” “嫌位置低你的本事也只够做个主管。这些年萧家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钱，还得跟在你屁股后头收拾一地烂摊子，账我一笔一笔记着，你打工抵债吧。” 被这么直白讽刺，萧长山心里自然难堪，可是对上周身气势矜贵的少年，对上那双冷漠的眼睛，他心头的怒气还没集聚起来就被打散了。 他们明明是父子，面对面坐在这里的时候却能让人轻易体会到差别，少年像高高在上的月,而他是低微到泥里的尘埃。 萧长山所有的傲气，早就被生活一点一点磨平。 “萧长山，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给你三天时间,是给我萧家打工还是继续在外面碰壁,你可以好好考虑，机会就这一次。” “为什么……要叫我回去” “嗤。”少年轻笑了声，在他面前甩出几张照片，每一张上面都有李诗情，巧笑倩兮，一如当初他们初见，“我想看看，你身上要冠几个头衔，李诗情才会回心转意。” 萧长山双拳握紧，眼里红血丝迸出，死死盯着嘴角爬上讥讽的少年，“她是你妈！” “她也是你妻子。”萧吏缓缓起身，离开前轻问男人一句，“或许你该去问问，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少年离开了，脊背坚挺像是从不会弯曲，总是那么嚣张又强势,不近人情。 萧长山视线落在对面空了的位置,近攥的双拳不停发抖，手背青筋毕现。 他呼吸很急促,眼睛赤红，怎么都不肯把视线落在那些照片上。 良久，良久，背部猛地垮了下来，伏在桌上哭似大笑。 他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女人，她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强迫自己平静，强迫自己不要疑神疑鬼，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以前，哪怕为了她被赶出萧家，被父亲声明断绝关系，跟儿子势成水火，在外面碰的头破血流，他都没这么痛苦过。 心口像被剜了个洞，鲜血横流。 萧长山终于承认，这些年他活成了个笑话。 …… 回到半山别墅，一楼客厅灯亮着。 满头白发的老者背对门口，坐在沙发处，一动不动。 背影苍老，落寂，孤独。 萧吏在门外看了好一会才举步进门，“今晚不把自己关书房了” “臭小子，回来就埋汰老子，下来透个气不行”老者回头，威目横扫，“事情办了” “办了，萧长山要是不想接下来吃土，三天后就会去子公司报道。” “你怎么确定他一定会去那个脑子被狗吃了的混账东西，一门心思在李诗情身上，未必会跟你一个鼻孔出气。” “会来的，他没那么有骨气，痴情种也要吃饭。” “……”等孙子走过来懒洋洋坐下，萧老爷子又道，“这个法子能管用” “管不管用不是我们要在意的。”萧吏嘴角噙上冷笑，后背靠上沙发，“李家的障眼法，真在意就上当了。” 萧老爷子眼底担忧撤去，隐隐浮出笑意，哼道，“说说。” “故意把李诗情放到明面上，干出那么恶心的事，李家是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等我们把心思扑在这上面维护萧家名声，他们背后的动作就能更顺利完成。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重新站稳脚跟，他们要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我还不屑搭理，偏生要膈应老子。” “那就让他们再功亏一篑。”萧老爷子大笑，高兴得拍沙发，“我还以为你真被这种小伎俩糊弄住了。” “是李家惯了以己度人。” 对生意对手或者敌手，以李家的作风，肯定是转草除根不留后患。 所以他们用了同理心来揣度萧家，担心萧家会掐掉他们好不容易抓住的生存机会。 而且，李诗情这枚妻子对李家来说确实好用。 反正萧家跟李家之间的关系永远不可能缓和，李家干脆破罐破摔走偏锋，反正不再期望能从萧家谋到什么好处，也不怕多得罪一回。 “不过，李凤瑶这人变化有点大，老头子，你多盯着点。” “你爷爷我怎么说也大风大浪走了几十年，怎么，还怕我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自负是灭亡的第一步，你爸以前没教过你我小时候就学过了。” 萧老爷子，“……”我爸是你太爷爷！懂不懂礼貌！ 逗了老头一下，萧吏正色下来，“别小看他，我之前故意挑衅试探他，他现在很能沉住气，城府深了不少。” 换做以前的李凤瑶，被他众目睽睽比中指，即便不发作，脸色也会变一下。 十八九岁的少年再有城府也受年龄限制，心里想什么总能看出点端倪。 但是上次，对方连眼波都没晃，让人看不透。 李凤瑶跟以前不一样了。 萧吏察觉到的第一时间，就把对方重量加了码。 他从来不会小看自己，也从来不轻易小看别人。 免得有一天阴沟翻船，过不了燕家宋家的考核，那他跟小崽儿想开花结果就遥遥无期了。 想到燕家宋家一窝窝的老狐狸，萧吏脑壳一疼。 相比起来，他宁愿对阵十个李凤瑶。 玛德。 第四九二章 我就如她的愿! “大哥，我要忍多久现在外面传得风言风语，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再这样下去我的名声就全毁了！“ 又一次从娱乐会所里走出来，李诗情终于忍无可忍抱怨。 这段时间为了帮家里把高家的待启动项目拿到手里，每次跟高明约谈她都一块来，从拟合作到正式签合同，两方期间起码谈判了七八次！ 这也就算了，最过分的是高明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露骨，甚至在酒桌上的时候已经开始动手动脚，咸猪手都伸到她腿上来了！ 李诗情不知道自己还要忍多久，高明那副尊容，她看着就反胃！更何况事情的发展还往更恶心人的方向发展。 圈子里早有长舌妇传流言，说她李诗情好好的萧家夫人不做，为李家上下奔忙，竟然干起了酒店小姐才干的活。 自降身价，自毁长城！ 她哪怕没有亲耳听到那些话，也能想象出那群贵妇们说起她时，是怎样一副优越又鄙夷的嘴脸！ 李择业还沉浸在跟高家合作达成，为家族拿下了一条可以长足发展的项目激动自得，听到诘问，毫不在意道，“你不过是跟我一块出来谈生意，别人有什么可说的把心放宽点，眼界放远点，等我们李家重新站上去了，那些背后说你的人巴着你还来不及。” 李诗情紧紧抓着手包，脸色苍白又难看，满嘴苦涩。 这是两码事。 就算他们李家站上去了，可是她李诗情的名声坏了就是坏了，以后，谁还真的看得起她 再没脑子她也意识到了后果的严重性，李诗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来来去去，最后竟然混成这种样子。 “行了别胡思乱想，赶紧上车，时候不早了，回去我还有事跟爸商量。”看着司机把车驶过来，李择业催促了声，带点不耐烦。 李诗情回神，晃眼已经夜色渐浓，晚上十点了。 身后娱乐会所依旧嘈杂声不断，对比之下，车来人往行色匆匆的大街，在安静路灯氤氲下显得冷清。 回暖的春末里，她没来由感觉到一丝寒意。 “我想起有东西忘了买，大哥你先走吧，我自己去逛逛。” 闻言，李择业多关心一句都没有，上车后迅速离去。 拎着包站在会所门口，李诗情又失神片刻，想起自己在一次次生意往来里受的委屈，想起破天荒很多天不联系自己的丈夫，心酸在胸腔里不停发酵。 眼睛便红了，泫然欲泣间，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小燕董，那事情咱们可就说定了不能再反悔了啊，明天我亲自去燕氏签合同！” “好，明天我在公司恭候大驾。”男人嗓音低沉沉稳，语速不缓不急，予人大气成竹的稳重之感。 李诗情心头怦地一跳，飞快转身，视线直直落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温润男人身上。 长眉狭眸，五官清俊，高挺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西装革履，斯文尔雅气息扑面而来。 那个在燕家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她看过一眼便忘不掉。 等那边簇拥人群散去，眼看男人转身要走，李诗情立刻抬脚走了上去，“燕先生！” 燕钦回头，看清来人，眼底闪过一缕暗芒。 “你是”他挑眉淡问。 “我、我是李诗情，李家的四女儿。”李诗情笑脸僵了下，自己眼巴巴凑上来，结果人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一股难堪浮上心头。 可是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只介绍自己是李家四女儿，而不是萧家儿媳。 男人作势想了想，摇头，“抱歉，我没印象。李女士，有事吗” 李诗情飞快整理情绪，翘着兰花指把散落下来的发丝抿到耳后，露出半边线条优雅的侧颜，“刚才偶然撞见燕先生，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所以过来打声招呼。” 担心自己这样说，男人很快会告辞离开，李诗情又略带羞愧道，“……也是有事相求。之前我无意冲撞了燕老夫人，一直想亲口跟她道个歉，可惜没有找到机会。既然有缘遇上燕先生，不知道燕先生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我想拜会一下燕老夫人。” 燕钦镜片后眸色冷下来，开口正待说什么，被一道大嗓门打断，“燕钦，王董他们走了跑得真快，不是说了还要再喝三百回合” 高大男子从娱所门口歪歪扭扭走过来，铁红西装外套拎在手里，白色衬衫扣子解了两颗，袖口随意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 五官明朗，头发略显凌乱，俊气逼人。 微醺半醉间黑眸轻抬，显得浪荡不羁。 “还喝想醉死”燕钦皱眉，任由男子搭上他肩膀。 “爷绰号三千杯不倒，这点酒就能把我醉死了才哪到哪！”燕希嚷嚷完，眼尾一斜，看到了站在燕钦对面凹姿势的妇人，明明一把年纪了还露出小姑娘姿态，“呕！” 李诗情，“……” 燕钦嘴角隐隐抽搐了下，把笑意压下去，扶着“醉鬼”转身走人，“抱歉，我伯母喜欢清净，怕是帮不了李女士。” “燕、燕先生”李诗情急眼，抬脚跟在后面还想寻机会。 醉鬼停下，扭头，浓眉皱得紧紧的，“你叫我你谁啊不认识。爷不近女色，别缠老子！” 李诗情被怼得不敢动，同时眼睛微微瞪大。 这人也姓燕 也是燕家人 以前燕家人在外界神秘得很，少有人有幸认识。 没想到她无意间竟然见到俩。 李诗情心思恍惚，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没敢再追上去。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眼力，这两人对她都不假辞色，如果继续跟上去，只会适得其反。 燕家一门才俊……她当初怎么会嫁了萧长山那个窝囊废！ 这边厢燕钦转身后，脸色就彻底冷了下来。 尤其耳边有个聒噪的声音在猖狂取笑他，“笑死我了，李诗情有四十岁了吧一把年纪了，还要摆小姑娘的造型！以爷多年经验，我敢打赌！她看上你了哈哈哈！” “闭上臭嘴吧你！”燕钦一脚油门，过强的推背感让旁边人又呕了声，他才舒坦些许，“既然她自己生出恶心心思，我就如她的愿！” 第四九三章 李家凭什么 “你想干什么”燕希被吓得立刻酒醒，“燕钦，别这样，我知道你疼七七，但是真用不着以身喂狼，再说李诗情是有夫之妇，咱做人还是要有点底线的。别用美色，真的别用！” 燕钦一字一顿，“闭！嘴！” 他 用美色 对付李诗情 饶是燕钦能装能忍，也被这句话恶心吐了。 “你他妈脑子缺跟弦！不会说话我帮你缝上！” “噗！”燕希笑得乐不可支，放心了，“是你说话没说清楚。行了行了好好开车，别那么小气。你打的什么鬼主意跟爷好好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燕钦看都懒得看他，“我用得着二百五给我参谋” “话不能这么说，我经商天赋不如你，但是论吃喝玩乐，你不如我。这点你得承认。” “精通吃喝玩乐的二百五，一把年纪脱单了吗不照样单身狗。” “我是不想结婚罢了，我要想结婚，孩子都能上房揭瓦了！怎么也比你强吧谈过恋爱吗王老五！” “二百五。” “王老五！” 黑色迈巴赫在路上风驰电掣，回家路程一小时，车里两人全程互相伤害。 下车的时候，双双遍体鳞伤。 回到个人卧房，燕钦把还想跟进来继续跟他掰头的二百五一角踹了出去，掏出手机就打电话，下令的嗓音又冷又沉。 燕希酒已经醒了，但是又窝了一肚子气，跟只壁虎似的趴在门板上，试图偷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半晌才不甘离开。 玛德，家里隔音做得太好了。 …… 铃铃铃—— 床头柜上电话铃声不死心的响了又响。 良久，一只手臂才从被子里伸出，捏着电话咬牙切齿，“你最好有正经事说，否则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燕希正经脸色，“是不是打扰你办事了” “燕希，容我提醒你一句，现在是半夜十二点！” “我有正经事说！” “放！” “李诗情勾引燕钦，燕钦准备将计就计！” “……他找谁当小三” “哦我懂了，拜拜。” 傅燕迟冷冷盯着被挂断的电话，敢情是到他这来套话来了。 行啊燕二哈，开始长脑子了。 扔掉电话，傅燕迟化愤怒为兴奋剂，翻身把他的月亮抱住，“月亮，时间还早——” “十二点了，再折腾你去书房或者你去客厅。” “没问题，折腾完了我就去，绝对听话。” “……” 李诗情精神恍惚回到家已经深夜，整个李家大宅漆黑一片，安静得渗人。 所有人都睡了。 她还没回来，没有一个人等她或者打电话过问一声。 独自坐在卧房，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那种孤寂感更甚。 她把摆在面前的手机屏幕点开，有点神经质的查看通话记录、短信、微信……没有一个未接电话，也没有一条新信息。 重新回来后，她以为重新拥有了家人，可是事实是，好像所有人都把她忘了。 尤其萧长山。 那个任何时候都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人，已经快一个月没跟她联络过了。 不忿之下，李诗情发了个信息过去，【萧长山，你什么意思】 从半夜十二点半，等到一点，等到两点，全无回应。 不明显的心慌从心头滋生，缓缓蔓延到四肢百骸。 李诗情强逼自己入睡，不再去想。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对萧长山低头。 她又没做错什么事，先发一条信息过去已经是极致了，凭什么要她先低头 一个窝囊废，还跟她耍起脾气了！ …… 利用周末时间把子公司的业绩报表跟各种企案查阅了一遍，萧吏把批阅好的文件堆到书房书桌。 “有问题的我都压下了，这些是批好的，要是有精力你就看看，没精力直接下发就行。” 萧老爷子没有异议，靠在老板椅上浑身放松，随口问了声，“萧长山这个月表现怎么样” “按部就班规规矩矩，没出大错，也没有亮眼表现。”萧吏淡道。 十岁不到老头就带他出入各种公事场合，有意识培养他的眼界以及各方面商务能力。 到成年后，公司事务也开始陆陆续续交到他手上让他独立处理。 如今面对这些东西，他已经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萧老爷子听到臭小子评价，并不意外，也不失望，“本来就不是经商的料，不出大错就行。但是这种表现想要让他升职，底下的人会有意见。” “我有分寸，何况其他人也不会那么不识相。萧长山姓萧，这点改变不了。” “哼，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看到成果，我一把老骨头，熬得到那天吗唉。” “别跟我玩苦肉计。”萧吏直接戳破老头的做作，把另一份单独抽出来的文件摆到他面前，“这是下个月我们要参与竞拍的城市重建项目，只要把这个项目拿下，萧氏就跟郭嘉挂钩了，撇开当中利润，萧氏名声也能更上一层楼。” 萧老爷子视线落在那份文件上，没说话，又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大孙子，是以他继续往下说。 “我查到李家也盯上了这个项目，应该会参与竞拍。” “李家他们能拿得出那么大一笔钱” 跟郭嘉挂钩的项目，想抢的企业多不胜数，萧家都不敢说一定能争到，刚刚死过翻身气还没喘平的李家，他们凭什么 萧老爷子脸色沉凝下来。 刚才那句话没有半点笑话李家的意思，反而沉重。 在商海浮沉这么多年，萧老爷子嗅觉之敏锐常人难及。 光是李家一个小小意向，就让他嗅到了背后的不简单。 李家敢上场，肯定有五成以上的笃定，所以，他们凭的是什么 “这个项目已经传了两年多了，今年初才正式确定下来。而我们萧家也为此准备了整整两年，期间花费的时间精力财力无法计算，”萧吏淡声，“一旦失利，萧家至少两年内会裹步不前。” “如果李家争到了，就能凭此一跃重回一流家族地位。” 祖孙俩对视一眼，眼角挑起同样高度，“李家之前一堆小动作，又是示好又是故意分散我们注意力，等的就是这个。” 第四九四章 必须添点堵! 郭嘉准备对京城实行旧城开发改造，这个风声已经放出两年时间。 商人逐利自然闻风而动，暗地里打着算盘的不是一家两家。 今年初终于确定消息，项目竞拍在四月中进行。 现在整个京城商圈气氛都紧绷得很，各准备参与竞拍的家族看谁都是敌人。 一旦获得项目拥有权，就等于上了郭嘉白名单，群雄逐鹿,争的已经不是眼前那点蝇头小利，而是背后所代表的荣耀，以及家族借助东风所迎来的未来长足发展。 萧家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其他家族亦然。 所以四月，商圈会是一片腥风血雨。 “开发改造区域着重落在城南，往郊区延展，这个项目想要全部完成，需要的时间至少十年。” “公路、水电、通讯、网络、建筑……耗费的财力也不可估计。” “但是,只要拿下项目,从初期开始,就能得到郭嘉给企业开放特殊绿色通道，对家族其他产业的运营发展带来绝对好处。这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而且这十年里，有郭嘉护航，不会有任何人敢对我们出手打压，足够我们李家重登顶阶并且站稳脚跟。” 李家藏书楼三楼，灯光通明。 李凤瑶跟李家老爷子相对而坐，神色肃正。 置放在书桌上的古典座钟，指针滴答答转动，时针指向十点，谈得入神的两人丝毫没有止住话题的迹象。 “那是拿到项目以后的事。”李老爷子锁着眉，忧心忡忡，“我们的当头一刀在竞拍。萧震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其他各大家族也在旁边虎视眈眈,我们李家胜算太少啊。” 李凤瑶闻言，淡淡一笑，“不管胜算多少,总要去拼一拼。输了对我们没什么损失,万一成了呢” 李老爷子沉默,眸光涌动。 万一成了，李家就能乘坐东风扶摇直上。 “爷爷，竞拍那天我想到场，另外，我希望您能把这件事情交给我做主。” 看着神色沉稳淡然的孙儿，李老爷子沉默须臾，不显声色，“你想直接越过你大伯” “我没有要跟大伯争权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我心里成算比大伯要足。家族利益面前，其他都是其次。” “好，我做主，这件事就全权交由你负责。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成则成，不成也是天意，尽力而为就行。” 李凤瑶浅笑颔首，“我听爷爷的。” 走出藏书楼，已经近午夜。 天上一轮明月聚彩凝辉，月光明亮。 三月末的夜风，清冷带着潮气，空气混杂玉兰花香,沁人心脾。 李凤瑶缓步走在回房的幽径，四周光影在他身上掠过，隐约映照出他嘴角一闪而逝的笑容，还有眼底的势在必得。 此时的少年，在无人瞧见的暗处，一身野心。 …… 时间一晃进入四月。 又一个周末。 宋家客厅，沙发那边傅老爷子几个老家伙凑在一处，对面电视播放的狗血剧正到剧情最跌宕起伏的地方。 只是几人的注意力此时不在电视上，全部落在大门口一身休闲打扮准备出门的小姑娘身上。 “七七，又出去啊”傅老爷子问了声。 七七从玄关鞋柜里拿出帆布鞋换上，边应，“嗯，蛋蛋约我去城南逛逛，太姥爷，婆婆，阿贵伯伯，今天不用等我吃中午饭，我晚上再回来。” “去一天！”老爷子声调高了两度，旁边立刻有两只手悄悄扯他衣袖，示意他冷静、淡定。 七七换好鞋，朝厅里几位长辈明媚一笑，“城南那边有条老美食街，还有个老书店，逛下来要大半天的。蛋蛋说那边很快要拆了，以后再想逛就没机会了。” “让你阿贵伯伯送你过去” “不用，蛋蛋来接我，已经到楼下了。” 大门在小姑娘一声拜拜后砰地关上。 厅里，傅老爷子脸色立刻黑下来，“阿贵，快给燕希打电话，让他去城南蹲点！” 张细凤，“不用这么紧张，我观察过，蛋蛋那孩子跟七七在一块的时候还算规矩，两个小孩子不会乱来的。咱们老这么紧迫盯人，倒让七七别扭。” 贵叔，“七七不点不醒。一别扭她就容易多想，一多想就容易跟萧家小子对上频道。傅老，我们不能弄巧成拙。” “……”老爷子好不甘，“那就给阿迟打电话，他肯定有办法。萧家小子逢周末就约七七，咱家小姑娘的假期都变成他一个人的了！想拱咱家玉白菜，哪那么容易！” 七七找回来陪了他们才几年萧家小子这就来抢了。 一想到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曾孙女才陪了他们十来年，以后几十年都是别人的，傅老爷子心里的火噌噌往上冒。 必须给小王八蛋添点堵！ 七七到得楼下，一眼便看到懒散倚在跑车旁的颀长少年，跟她一样穿着灰色休闲服。 四月暖阳从上洒落，少年漆黑眸子里似攥了一池碎金，眉眼轻抬间，恣意张扬。 “好看吗可以走近点继续看。”少年嗓音传来，低沉醇厚，隐透戏谑。 七七才察觉自己不知不觉看愣了神，“……还是小蛋人更可爱点。” “宋七七，皮痒” 赶在少年撸她头发前，小姑娘滑溜钻进副驾，这才歪着脑袋笑容明媚，“出发吧蛋蛋。” “……”萧吏暗艹了声。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没脾气的 就是拿她没辙。 驱车离开王都别苑，往城南驶去。 四月气温宜人，萧吏把两边车窗打开，清爽的风立刻往车里灌，把小姑娘马尾辫吹得腾空乱舞。 七七无奈把辫子压住，“怎么想到去城南逛呀” 她以为蛋蛋不会喜欢去那种老破旧的地方，太子爷出入的地方怎么也得是高大上的。 “没想去城南逛，是想约你，才顺便去城南。” 小姑娘瞅着前方目不斜视，小脸红了。 “下周zf有个项目竞标，要改造城南老旧片区，我去那边看看，心里好有个谱。”视线从小姑娘绯红脸蛋滑过，萧吏嘴角翘起，“那边的美食街挺有名，入驻的都是老牌商家，做出来的小吃很地道。还有城南老书城，能在里面找到不少绝版老书。你喜欢吃，喜欢看书，我得投其所好不是。” 七七吭哧吭哧半晌说不出话，只脸色红霞更浓。 她接不住这种直球啊！ 第四九五章 不就是斗智斗勇么 王都别苑在城北，走国道去城南路程近一小时。 直到下车，七七脸上红色才褪去。 也不知道少年是不是故意的，就这还不肯放过她。 下车后走到她身边，抬手就在她脑门揉一把，“这么容易脸红得早点习惯昂宋七七。” “习惯什么” 少年修长大手摁着她脑袋，把她的脸转过来正对他,俯身逼近，漆黑眼眸带着促狭笑意，“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多这么想想就习惯了。” “……” 就在萧吏以为小姑娘又会被他闹得毫无反击之力，就见小姑娘低头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本袖珍手记本，打开，上面钢笔字遒劲有力—— 七七守则：恋爱需取得家长同意，结婚需取得家长同意，请遵守则。如有异议,可找家长。 萧吏脸色一点点黑下来，“幼稚！谁写的” 七七，“我爸。” “……”艹，王不见王。 “你爸知道他两次鬼门关游是我给拽回来的吗” “知道呀，所以你约我出来玩我爸爸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吏脸色黑得彻底。 所以他想跟小姑娘谈恋爱，得先搞定那个“王”。 城南美食街有三十多年历史，是改革春风吹满地时期应势而生，驻扎在里面的商家个个称得上老牌。 京城很多中生代，可以说是吃美食街的美食长大的，时代气息浓厚。 从踏进美食街，七七就感受到极为熟悉的气息，是她那个时空所有的。 老旧的棚式建筑，各店铺前或树立或悬挂的白底黑字手写招牌，青石板铺陈的狭窄冗长长街,还有小贩的吆喝以及客人的讨价还价……有那么一瞬,七七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年代。 美食街熙来攘往，人流如梭,各种食物香气混杂。 嘈杂,也纷乱。 却让人异常怀念。 萧吏眼底掠过笑意，捞过小姑娘手腕把她带到一家粉铺前，点了两碗卤粉，加牛肉，加辣酱葱花。 端着粉在铺子门口的矮桌落座。 “这家惠城美食是整条街最正宗的。”帮小姑娘把粉拌好推到她面前，萧吏才开始大快朵颐，“从那边回来后，在失忆以前，我来过这里很多次，每次都会在这里吃一碗粉。” 期间抬眼，哼笑，“当初还是颗蛋，光看着你们吃，老子只能在旁边闻闻味儿，把我气狠了。” 七七抿着嘴，把碗里的牛肉片拨了一半过去，低声，“小气包。” 那几年。 她尝到了分别的滋味,也学会了什么是思念。 即便如今两人面对面坐在一块，再回忆起那段时光，依然会心酸。 那时候真的以为，这辈子再不会相见了。 “卤粉，糍粑、米花糖、米饼、狗舌粑、红糖年糕……这条街都有，你别吃太饱，待会把其他几家店也尝尝。” “好。” “如果萧家能中标，我会把这条街保留下来，过几年带我们的孩子也来这里吃美食，告诉他们，这些是妈妈老家的食物。”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七七差点呛了。 “想得挺好，在这之前，你得先中标。”清冽疏懒嗓音在两人背后响起，紧接影子一晃，桌旁就多了个人。 俊美如俦，贵气矜骄，桃花眼似笑非笑，压迫感浓厚。 萧吏停筷，“……” 七七，“……爸你怎么也在这” 萧吏呵了声，还能怎么，跟上来的呗。 他已经习惯了。 但凡他跟小崽儿约会，身周总能出现家长，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傅叔有意竞标”萧吏只停顿片刻，就神色如常继续吃粉，还能自如的跟家长扯淡。 “老板，这里来一碗牛肉卤粉。”傅燕迟先点餐，才慢悠悠答话，“我一个闲人竞什么标。不过想分蛋糕的人不少，萧家太强势，其他人为了加大胜算可能会联手。” “狭路相逢勇者胜，萧家要是输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别的没什么可怨。” 七七埋头吃粉，这些话题她插不上嘴。 对生意、商业，她一窍不通。 现在也没有系统了，要不然，她还能送蛋蛋几个祝福，祝他旗开得胜。 粉端上来，傅燕迟自然把碗里的肉片夹到女儿碗里，“自己吃，萧吏不缺那点营养。” 七七，“……”绯红从脸蔓延到脖子。 爸到底在旁边看了多久 萧吏弯唇，夹起一大块牛肉片送进自己嘴里，“叔，当年宋姨没给你分过牛肉片” “你要不当着你宋姨的面再炫耀一次”男人轻描淡写一句，刺头少年微僵，闭嘴了。 如果他敢挑衅宋月凉，四十岁都别想把小崽儿拐进萧家门。 那是燕宋两家第二团宠。 这个第二团宠，还贼宠面前的男人。 该低头时还得低头啊。 “这条街我逛过一遍了，七七待会想去哪，爸带你去”一句话解决少年，傅燕迟转头笑眯眯对女儿下手。 七七想了想，正要回答，就被肉片堵了嘴。 萧吏也笑眯眯的，对傅燕迟道，“叔，我在商场上是新手，下周竞标对萧家又至关重要，待会一路同行，你点拨我几句” 傅燕迟微笑回应，“只要你不嫌我碍眼就行。” “不敢不敢。” 对于约会，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这次来了拦路虎，萧吏依旧致力于下一次甩开程咬金。 不就是斗智斗勇么 七七在心头悄悄叹气，爸跟蛋蛋之间的汹涌暗潮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是小姑娘机敏，不插嘴不发言，她帮哪一个，另一边就会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尤其自家这边，是看不得蛋蛋顺心好过的。 本来两人的约会，最后变成三人行，一路上七七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全程听两人聊生意经。 “李家在一众参与竞标的人里，实力最薄弱，但是他们偏偏上场了，你有什么想法”老书店里，两个同样身姿颀长气势清贵的人，站在陈旧书架前，手里翻着书，嘴上聊着生意。 “我的想法，是怎么保证萧家中标。至于有什么人上场争夺……只要来了就是敌人，来的哪只狼，还重要吗” 就像游戏里抢boss，除了自己，谁都是对手。 无差别攻击就对了。 第四九六章 那个从小不受父母疼爱的少年啊 少年口吻淡然。 轻描淡写间有锋芒毕露的锐气，有睥睨万物的傲然，更有运筹帷幄的沉稳。 这种气势，出现在一个年仅十八九岁的少年身上，是极少见的。 傅燕迟眼底划过一丝极隐晦的赞赏。 他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回书架，“你心里有成算就好。这次的竞争会非常激烈,可惜我们是从以前过来的，对事情走向只能预判。如果是从‘以后’过来的，了解‘历史’，说不定就能借由先知帮上你的忙了。” 萧吏不置可否，须臾后猛地怔住，豁地朝男人看去。 男人挑唇淡笑,像是没察觉到他异样般，从他身边越了过去,“七七,爸爸发现两本好书，给你推荐推荐。” 而萧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没有动弹。 心思涌动，心念电转。 之前觉得违和想不通的某些事情，于此刻豁然开朗。 李家明明已经陷入必死境地，为什么还能死里逃生，找上了刚刚回国准备投资的华侨进行合作 既然是刚归国华侨，李家又是怎么了解到对方情况继而说服对方给破产的公司注资 在刚刚喘过气还没站稳脚跟的情况下，李家又为什么有胆量参与项目竞拍，敢迎难而上 前两个问题抛开，只说最后一个问题，李家敢上，必定是因为有必胜的把握。 否则，他们绝不会拼着得罪那么多竞争者自找麻烦。 那么李家又是凭什么，会笃定自己必胜 如果李家有人是从“以后”也即“未来”回来的,熟知事情走向,熟知竞拍结果及后续发展,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萧吏扭头，看着已经走到女儿身边絮絮叨叨化身二十四孝老父亲的男人,大笑着奔过去，从后扑到男人背上，“傅叔，我差点摔了个大跟头，幸亏你把我背上了！” 男人脚下踉了踉，顷刻站稳，斥道，“下来，人高马大，我背不动你。” 少年跟八爪鱼似的就是不下，“怎么背不动这不站得好好的。傅叔，你现在壮得跟牛差不多了。” “臭小子，下来！七七我都没背过，你倒先爬上来了！” “总有一天是一家人，我跟七七不分彼此。” “呵，一码归一码，想跟我抢女儿，哪凉快你呆哪儿去！” 老书店里人流量不少,老式书店也没有什么不准喧哗的默认规矩,这边厢中年男人跟少年闹的动静不小,除了引来一波目光及善意哄笑，没人在意。 七七早就躲远了些，靠着书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眼里心里，漾着满满的暖。 那个从小不受父母疼爱的少年啊，以后，有她跟她的家人来疼。 原本两人的约会，在大家长强势加入后，笑笑闹闹结束。 萧吏在天际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前回到家，进门时嘴角还翘得高高的。 嚣张乖戾的少年，此刻的表情，最似少年模样。 “什么事这么高兴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别墅大厅，萧老爷子端坐沙发，今天回得比少年还早。 萧吏下意识把上翘的嘴角压下来，走过去往沙发一摔，“老头，之前给你的竞标企划作废，这两天我重新赶一份，竞标会开始前交给你。” “怎么，你改主意了”萧老爷子不动声色把心思压下，他今天会早回来，想跟孙子商量的也是这件事。 李家的异常始终让他耿耿于怀，所以这次的竞标也让他越发重视，务必思虑周全，确保万无一失。 他倒没有刻意再打压李家的意思，但是商场竞争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爷爷，今天我跟傅叔聊了几句，有新想法。如果继续沿用旧那份企划，这次竞标萧家可能会输。” 少年一句话，萧老爷子脸色严肃起来，坐直了身子，“你好好说说。” 屋外天色一点点变暗，别墅大厅亮起了灯光，炽白冷清。 良久，厅里传出老人豪放朗笑，“臭小子，老子说话都没见你这么上心过。你确定主意了，不改了” 顿了下，萧老爷子又问，“不怕傅燕迟摆你一道” 萧吏没有立刻回答，从半躺坐起，朝对面老人正色，“爷爷，燕家跟宋家，永远不会害我。” 老人一怔。 “我对他们的信任跟对您一样，如果我信错了，我认，后果我自己背。”少年面上肃色收起，又缓缓溢出笑，黑眸漆亮，“而且，燕家宋家也压根用不着对我算计什么，只要七七想要，我把我的身家双手奉上，就怕她不收。” “……”萧老爷子捂着胸口，小畜生，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你礼貌吗 你的身家是老子打下的江山！ 虽然说，以后都是你的。 “爷爷，如果是我需要，傅叔叔跟宋阿姨也会倾尽所有去帮我，您信吗” 萧老爷子那口气还没下去，又来了个激灵，“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少年哼着歌，上楼了。 留下老爷子在那里一脑袋问号不得解，捶着沙发痛骂臭小子。 骂完后，身心舒畅，抓起手杖上楼，期间特地拐到臭小子房门口看了眼。 少年房门虚掩，透过门缝看去，少年背对门口坐在床头桌旁，正在伏桌书写。 在他手边摆了个透明的玻璃罐子，巴掌大，很小巧。 萧老爷子记得这是孙子小时候，他送他的礼物。 那时候孙子在李家被欺负了，鼻青脸肿的回来，不哭不闹，满身倔强，只淡淡说爸妈留在李家吃饭，他自己先回来了。 萧老爷子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事情起因结果，后来他就送了小孙子一个小玻璃罐，告诉他，这是真心罐。 里面放着他亲手折的小星星。 ——真心珍贵，有一颗就是大幸运，我们阿吏是有大幸运的孩子了。你有爷爷真心疼你，不用羡慕任何人。 这个罐子一直放在少年床头，一摆十几年，里面躺着的始终只有那一颗星星。 前段时间，他偶然发现，罐子里多了颗粉色的。 现在，里面又多了颗蓝色的。 萧老爷子把房门轻轻关上，往自己房间走，满脸笑意。 他们家阿吏长大了，长得很好，也很幸运。 总有一天，那个小罐子会被星星填满吧。 第四九七章 萧家，将来依旧会落入他手中! 四月中，旧城改造竞标会如期招标。 地点在京城大酒楼六楼会议厅，时间下午三点。 两点开始，豪车陆续停进酒楼停车场。 京城各个豪门纷纷现身，半个小时，会议厅就坐了大半人马。 负责迎宾的酒店礼仪站在会议厅门口，紧张又兴奋,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低声交谈。 “我的天，一眼看过去，全是财经报纸跟新闻上才能见到的面孔！都是大佬啊！” “能上新闻报纸的当然是大佬，但是不上新闻报纸的，也可能是大佬中的大佬！” “你说燕家燕家何止大佬中的大佬，连长相都是顶尖的！” “今天萧家也来了,两家都是顶级豪门，待会竞标肯定腥风血雨。” “zf项目，谁不想分一杯羹就连被踩下去的李家都来人了，喏，坐那边呢，是我接待的。” “我之前听说过几句，这次的项目想要完成，没有百亿别想……李家的来当笑话” “别小看人家，贷款、融资懂不懂只要项目能拿下来，人家有的是办法聚财，拿着几千块工资操心人家一个项目挣几亿的才是笑话。” …… 萧老爷子坐在会议厅第一排，身边就是燕淮。 两人四目相对，萧老爷子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燕老弟，又见面了。” 燕淮也笑，“老哥，又见面了。” 来到这里就是对手,竞标开始之后,处处都是暗战。 所以在这里遇上,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明面上谁都不显,虚伪客套张口就来，气氛融洽和谐像在参加宴会。 两人四周往外辐射，全是京城一流二流豪门，甚至还有从外地赶来竞标的富商。 萧老爷子往身后看了眼，视线在会议厅最末李家祖孙身影轻轻掠过，“论实力，我们两家是全场顶尖，不过这次暗标竞投，燕老弟有几分把握” “把握不敢说，燕家刚刚开始把商业活动转到明面，这样的大型竞标头一次参加，随缘吧。投到是运，投不到是命，不强求。”燕淮淡笑侧眸，“倒是萧家，一直是京城豪门之首，无功而返可不怎么好看。” “像你说的，投到是运，投不到是命。我一把年纪了,没力气跟自己较劲儿了，随缘,随缘，哈哈哈。” 两个顶级大佬之间交谈甚欢。 周围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心思各异。 竞标还没开始，会议室里已经风云暗涌。 李老爷子跟李凤瑶坐在会议厅后排。 虽然会场没有规定按照家族排名高低入座，但是多年下来，这已经成了圈子里的默守陈规。 家世低的，不会轻易挤到前面去，得罪人不说，还会被人笑话没有自知之明。 “燕家真的来了。也是，这么大的项目要是错过了，顶级豪门也得肉疼啊。”李家老爷子叹了声，微微侧头压低声量，“有燕家在，我们家胜算怕是又少几分。” 李凤瑶唇角微抿，眉头也轻蹙起来。 招标会开始前，他是寄希望于燕家不会横插一脚的，但是燕家还是来了。 果然不能报有侥幸。 片刻后，他放松下来，“爷爷放心，我有把握。” “当真阿瑶，现在不是硬撑逞强的时候，就算没把握，你实话跟爷爷说，爷爷也不会怪你，你得让我心里有个底。” “爷爷为了我不惜跟大伯黑脸，我怎么也不能让爷爷失望。”李凤瑶笑道，“我有把握。” 如果是以前，这话他断不敢说。 但是，他知道这个项目所有信息，包括中标者获胜的原因。 李凤瑶脊背放松靠在椅背，眼里势在必得的光愈盛。 他不是以前那个故作城府的李凤瑶，而是在未来经历几十年沉浮重获新生的李凤瑶。 以前什么都不知道，尚且能够打败萧吏夺得整个萧家。 更遑论现在 现在，萧吏在他眼里，就像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婴孩，即便有萧震那个老东西护航，也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唯一让他有所忌惮的，是燕家。 李凤瑶闭上眼睛，在一片嘈杂声中放空身心，回想那段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时光。 那段还没到来的时光里，也有这场招标。 最后中标的是萧家。 竞标价六十亿，还有一份精彩纷呈的改建企划书。 当年萧家中标后，所有人都在议论萧家竞下的天价，却没人知道，真正让zf选中萧家的，是那份企划书。 推陈去旧的同时，保留城南原有风貌，打造城南特色。 这才是萧家能在诸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的原因。 那时候没有燕家，李家也没有败落过，只是因为家族实力不够，所以李家没有来参与竞标。 李凤瑶睁眼，浅浅一笑。 这次，李家来了，而且是带着必胜的决心来的。 他把萧家那份企划书完完整整复制了下来，并且根据后期改建实施后各处细节改动一并写进企划书里，填补漏洞，完善整体。 至于竞标价格，李家更是在萧家的标价上抬了一点点，这个价格是改建的报价，只要能拿下项目，后期他总有办法筹齐这笔钱。 今天这场招标，最后雀屏中选的，只会是李家。 而萧家，将来依旧会落入他手里！ 心念电转间，李凤瑶视线落在第一排，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身上。 燕淮，燕家，以及宋思凝，是他重生回来后唯一的变数。 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李凤瑶不觉得，整个会议厅里，还有哪家能拿出比他手里更出彩的企划书。 三点整，招标会正式开始。 先上台致辞的是市议厅秘书长方克回。 接下来又有几个极具分量的政界领导上台说话。 冗长的开场白结束，最后来到招标会重头戏，开始竞标。 一份写着竞标价格的纸条，一份对城南改建的详细企划书，各家上交的皆如是。 期间，李凤瑶视线一直紧紧落在前排两人身上，看着他们在礼仪小姐端着的托盘上，放下竞标价跟企划书。 萧震跟燕淮抬手松手间，李凤瑶的心也跟着一起一落。 及后置在膝紧攥的拳头缓缓松开，唇角勾起笑弧。 尘埃落定了。 第四九八章 很幼稚，他却乐此不疲 招标会结束。 结果公布需要等到5月。 暗涌了一段时间的京城，表面暂时平和下来。 萧吏丝毫不受影响，每天的日常除了学习刷题之外，就是见缝插针抓着机会跟他的小崽儿待在一块。 晚学下课铃一响，少年嚣张的身影就出现在3班门口，逮着小姑娘一块去食堂吃饭。 钱南攸跟唐棠走在后面，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身影，仰天叹气。 “唐棠，凝凝多久没跟我们一块吃饭了” 唐棠白她一眼，“知足吧，起码凝凝还是我们的舍友，你不看看现在学校里多少人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 “确实，每天想约凝凝一块吃早餐的，一块跑步的，一块吃午饭的，想邀凝凝去她们宿舍住的，简直多不胜数啊。” 这么一想，钱南攸瞬间平衡了，起码凝凝还是她们的舍友，而且如果不出意外，她们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能住在一块。 钱南攸笑得见牙不见眼，“凝凝人真好，身份揭晓后，对我们的态度也一点没变，我一定要跟她做一辈子朋友！” “想做凝凝的朋友得保持优秀，要是被甩开了，前面多的是人等着抢。” “走走走，赶紧去吃饭，吃完饭回来一块刷题，咱们成绩虽然没有凝凝好，但是也不能被落下太多！” 两个女孩风风火火往食堂冲，一下就赶超了前面漫步似的少年少女。 “你看你跟我一块吃饭，唐棠跟南南连话都不敢跟我说了。”七七无奈道。 少年黑漆漆的眸子斜睨下来，“谁让校园清静，只有在这里约会才不会莫名其妙跳出什么老虎狐狸狼来” 七七，“……才不是约会！这是在学校，不许胡说！” “爷说话还要挑地方宋七七，别掩耳盗铃。”到了食堂，萧吏一手一个托盘，仗着身高优势，带着小尾巴宋七七在拥挤人群中往前挤，“糖醋排骨酱牛排烧鸡腿炝白菜醋溜土豆丝白玉汤！” 排在窗口前的学生，“……” 默默让开。 像太子爷这样的煞星，早点送走早点好。 反正只是让出一个位置，还好还好。 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可、气、的。 不是，你是太子爷啊！ 你来跟我们挤什么食堂 你去楼上开小灶行不行，求你了！ 让位的同学心头疯狂腹诽间，耳边传来一道轻轻软软的声音，“抱歉，你要吃什么菜，我替你付账吧。” “……不、不用，小事一、一桩！” “谢谢。” 少女抿唇笑笑，还是掏出自己的饭卡，替让开位置的同学刷了钱。 两人离开后，某不知名同学端着托盘仍站在那里，呆呆望着少女纤细背影，面红耳赤心头砰砰跳。 在他周围，一众男生女生悄悄扼腕，痛惜不已。 “小公主近距离看更漂亮，说话好温柔，脾气是真的好啊！” “早知道今天我就早点冲下来抢前面位置了，这样小公主请的人就是我！” “醒醒吧，挤在前面的人人这么想。” “诶，四眼田鸡，还杵在那里干什么呢赶紧让让，我们还要打饭！” 这些话断断续续，有那么一两句飘进七七耳里，气得她伸出指尖在少年后背悄悄戳了下，“你每次都去抢别人位置！” “不行不是有你善后吗”少年轻笑，笑声愉悦，“宋七七，知不知道这叫什么” “什么” “夫唱妇随啊。” 七七龇牙，“所以你每天抢人位置，分明是故意的，就为了看我替你善后！” 萧吏翘着唇角，侧眸看着绕在身边的少女，素来凶戾的黑眸，眸底有不为人知的温柔。 怎么会是为了看她替他善后呢 他想看的，是她明知道他这样霸道，却总是无奈的，宠着他的表情。 这种做法很幼稚，却让他乐此不疲。 中午放学时间，食堂里吃饭的学生乌泱泱一大片，很多人看到了少年故意逗弄少女这一幕。 也看到了少年看少女时的眼神。 “他们真的在一块了。”食堂某个角落，有人悄声叹道，“宋思凝身份没爆出来的时候，学校里还有人背后打赌，太子爷对上小公主会谁胜谁负。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强强相遇水火不容，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种结果，人家竟然成了一对。不过也是，太子跟公主门当户对，在一起才不奇怪。” “你们看出来没虽然萧吏性子乖张强势，但是跟宋思凝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看似做主导的那个，其实都是他围着宋思凝转。要不然，同学这么多年，谁见过他竟然在学校食堂吃饭的还不是一次两次。” “这两人应该是真爱吧宋思凝刚转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个乡下来的穷酸丫头，只有萧吏一开始就对她不一样……啧啧，这是不是常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这时有个声音幽幽道，“也未必像你们说的那么好。萧家背景那么强，或许早在我们之前就知道宋思凝真正身份了。什么对转学生另眼相待，真相到底是什么，谁说得准呢” 议论得热烈的几个女生笑脸淡下来 有人看向最后说话的人，阴阳怪气嗤笑，“太子爷跟小公主之间有什么真相我们确实不知道，不过有人酸气冲天，我倒是马上就闻着了。乔萋萋，你以前可知情达理了，什么不好的话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你负责站在一边干干净净。怎么了今天，忍不住了” 乔萋萋一下攥紧饭匙，僵声道，“谁酸了我就是心里有疑惑才随口一说，你们要是不认同就算了，没必要说我酸气冲天吧非要附和你们的观点才是通情达理” “装得这么凛然无辜做什么你说那些话是什么心思，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听不出来呢是不是酸你自己心里清楚，有本事你把那些话拿到萧吏面前再说一遍真让人倒胃口！不吃了，走了走了！” 几个女生离开座位，嘻嘻哈哈离开，谁都没理被落在那的乔萋萋。 周围不少异样目光汇聚过来，落在变了脸色的少女身上。 那种目光，让乔萋萋如芒在背，也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思，准备起身离开之际，眼角余光扫到个身影。 她愣了下，飞快低头。 第四九九章 这个女孩，是他的 李凤瑶跟几个同学走进食堂，时而转头跟旁边男生说些什么，面上是常挂的温润浅笑。 青白色校服干净清爽，斯文温润模样让人如沐春风，周身气息温和。 他无疑是出色的，站在一群人中间，轻易就能攫着旁人视线。 打好饭，他像是看到什么，跟身边人低声说了两句话，就转了脚步往食堂右侧靠过道位置走。 “阿吏，宋思凝，好巧，我能坐这里吗”他笑问，坐在了少年少女对面。 萧吏听到声音才抬头，“我说不能，你会滚蛋吗” 李凤瑶摇头无奈一笑，“你还是这样，总拿我当敌人看，阿吏，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好好相处的。” 他看向自他出现后就安静吃饭的少女，“阿吏大概只有在宋同学面前，才会软下性子。” 少女抿唇笑笑，抬起头来，“萧吏一直是这个性子，爱憎分明。” 萧吏对这个回答格外满意，手指少女，“爱。” 又指对面的人，“憎。” 不能更分明了。 七七耳根一红，碍于有外人在没发作。 这种不正经的调调，跟当初爸爸追妈妈时简直如出一撤。 七七怀疑他是不是背地里学过的。 被人当面说憎恶，李凤瑶面色不变，只眼里无奈浓郁了些，“我不是故意过来讨人嫌，只是见到了，恰好有话想跟你说说。” 萧吏扒饭，不搭理，间中还从少女饭盘上偷点菜。 “月中那场招标会，我有幸跟爷爷一块去长见识，看到姑姥爷跟燕老先生都在。”李凤瑶捻着筷子，慢条斯理动筷，“李家这次也上场了，肯定会刺痛不少人的眼。只是李家也属无奈之举，那么大一道生机摆在眼前，为了家族必须得拼一拼。” “再过几天就会出招标结果，机会最大的肯定是萧家跟燕家。” “阿吏，如果萧家中选，能不能给李家一个机会，参与后期改建实施李家各方面条件薄弱，不敢厚着脸皮分一杯羹，就当给李家一口吃的，行不行” 萧吏出声，“你过来找不自在，想说的就是这个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不行。跟李家合作，跟养狼为患没什么区别，你们李家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么这辈子，只要有我萧吏在的地方，就绝对不会有李家加入的机会。” “阿吏，当真要处成仇人么” “我十二岁那年被绑架，李诗情找的人说是要教训教训我，可是其中还有另一波金主，想买的是我的命。”萧吏抬眸直视对面，扬唇轻道，“你猜那个金主，是谁” 李凤瑶定定跟少年对视片刻，“这就是你对我敌意特别大的原因吗阿吏，不是我。” “我也没说是你啊。你同学在那边叫你了，你还不走” 没人叫。 但是萧吏说有，他就该识相起身走人。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辞。 “你话说到这份上，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李凤瑶停筷，再次郑重问了句，“阿吏，假如，我说假如，李家拿到了这次的项目，有心邀请萧家一通吃蛋糕，萧家愿意吗” “不、愿。” 生怕他听不懂似的，少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好，我知道了，抱歉打扰你们用餐。” 这次李凤瑶起身，走得干脆利落，没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七七恰好吃饱，把特地留下来的干净肉菜拨到少年碗里。 她想了想，低声道，“他过来说这些话，感觉怪怪的，好像前面说的都是铺垫，目的是为了说最后一句。” 或者说，他过来是特地等着蛋蛋说那句不愿。 “我怎么觉得他更像是怕李家拿到大蛋糕，萧家会扑上去吃一口” 萧吏飞快捏了想想小姑娘脸蛋，“嗯。” 七七都能听出来，他会听不出 李凤瑶过来与其说是示好，倒不如说是来示威。 整个交谈时间里，他吃饭的动作始终不紧不慢，神色淡然，没有半点示好该有的情绪。 再说确切一点。 今天的李凤瑶，在跟他说话的时候，表现出了一种上位者的优越感。 那种优越感溢出极淡，或许李凤瑶自己都没察觉到。 “如果李家拿到项目，后果会怎么样”七七问。 “直步青云，扶摇直上。”萧吏道，“整个项目从企划到实施企划再到完全竣工，中间是个漫长的过程，足够李家一跃成龙，并且在这个时间里长足稳定发展。” 如果能拿到项目，李家很快就能重回辉煌。 以李家的行事作风及手段，那时候，必定会再次瞄上萧家。 萧吏不怕李家，也不怕李凤瑶，哪怕对方有可能是从“未来”来的。 只是小鬼难缠，一直有这么个小鬼在身边搅风搅雨，让人很难不膈应。 “李家……会拿到项目吗李凤瑶好像很有信心，他说那句假如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一点假如的意思，好像项目已经是李家囊中之物。”小姑娘又问，秀气眉毛蹙起，溢出担忧。 萧吏挑眉，“他们家能不能拿到项目未可知，就算拿到了，你觉得我会怕，还是觉得我会输” “如果输了呢” “输了重头再来就是了，多大点事大不了，我以后也吃女人软饭——” “我养你！”小姑娘脱口而出。 萧吏愣了片刻，捧腹大笑，“噗嗤！哈哈哈！你急什么老子就算吃软饭，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七七深吸一口气，她一定会做到蛋蛋的条件的。 不能让他去吃别人的软饭。 别人可能会笑话他看清他，但是她不会。 少年侧身，单手撑着下颌，漆黑眼眸专注看着眼前少女，眸光深邃、炽热。 片刻后，搭在膝上的修长手掌，轻轻扣住少女白皙手腕，上滑，十指紧扣。 “你说呢” 七七说不出来，整个人像被少年目光紧紧锁住无法动弹，只有胸腔里心脏跳动飞快。 一声一声鼓动如雷。 透过相贴的掌心，传递给彼此。 “真是个蠢崽儿。”少年愉悦笑声低低逸出，起身，借势将少女拉起。 也不放开。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把还处在懵懂状态的少女带出了食堂。 似跟背后所有人宣告，这个女孩，是他的。 第五百章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乔萋萋呆呆看着那两道携手离开的背影。 很久没有动弹。 她做了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那个桀骜乖戾的少年对她有求必应，却从来没有对她流露过这种亲昵。 她坐的位置离少年少女有点远，两人之间说了什么她听不见，但是她看见了少年起身前看少女的眼神。 溺人的温柔。 乔萋萋明白了，梦里的萧吏不爱她，梦外的萧吏爱宋思凝。 听说宋思凝的小名也叫七七，或许她梦里那个少年之所以会对她格外宽容,仅仅因为她的名字叫萋萋。 就算在别人的梦境里，那个少年也固执的，等着他的女孩。 若等不到，宁缺毋滥。 所以梦里的她，最后终究投入了别人的怀抱，转过头来算计那个对她有求必应的人。 乔萋萋视线落在食堂另一边，锁在某个背对这方跟身边人相谈甚欢的背影。 眼底涌出仇恨。 …… 风平浪静了好一段时间的校园帖，又因为一张照片掀起了小浪花。 照片中,少年一手紧紧牵着少女,大步走在校园操场，阳光从斜方打下来，照在他飞扬眉眼，嚣张又桀骜。 他身后，似被拖着走的少女嘴角轻抿，莹润眸子盈着无奈笑意，乖顺又温柔。 天生一对璧人。 【1l：太子爷跟小公主联姻了！鉴定完毕！】 【2l：放屁！联姻这个词用在太子爷跟小公主身上简直是侮辱！他们明明在谈恋爱！】 【389l：这里是中学校园！有人堂而皇之牵手谈恋爱，老师跟校长不管管的吗！校规上都写了学生不准早恋！我举报！】 【400l：楼上sb。】 …… 【1234l：389楼sb。】 …… 那么高像素的照片摆在校园网，老师跟校长怎么可能看不见。 碍于某些原因，加上两人平时在学校还算注意分寸，所以师长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现在照片都被人拍了，还是氛围感极强的照片，但凡年轻过的人,就能从照片上看出两人之间流动的情愫。 不能继续视而不见,否则对学校管理不利。 校有校规，人人平等。 萧吏跟七七成功被老师约谈。 “你们说说，这照片怎么回事”校长办公室,戴着眼镜的老者头发花白，一身老学究气息。 少年杵在办公桌前，人高马大还遮光，闻言往老者翻出的手机上看了眼，“报告校长，这是正常同学情谊。” 七七本来很平静，等少年话说完就平静不了了，小脸瞬间涨红。 睁眼说瞎话，她作为当事人听了都脸红。 老者哼了声，转头过来又问，“宋思凝，你来说。” 宋七七，“报告校长，这是正常同学情谊。” 少年，“噗嗤！” 老校长，“……” 行啊，一个两个的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他这个校长敢情没有一点威严。 老校长拿过办公桌上保温杯,打开喝了两口枸杞茶，“既然这样，回头我替你们两人重新调一下座位，你们跟自己新同桌也发展一下同学正常情谊。我知道你们俩学习成绩都很好，帮帮同学，没问题吧” 喝完茶，润了嗓子，老校长把保温杯盖上，自言自语般，“宋思凝在的三班，想跟你做同桌的同学应该不少，待会我让你班主任好好挑一个——”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少年黑了脸，“校长，你给宋思凝挑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自然是男同学。” “报告校长，我保证照片上的事情下次绝对不在学校里再犯！” “你确定” “我确定！” 老校长笑眯眯点点头，“确定就好，回去吧。男女同学之间，正常的同学情谊要注意保持距离。你们要是保持不好距离，我这个校长就要头疼了。” 七七走出校长办公室时还一脸茫茫然。 当了这么多年好学生，还是第一次应为学习以外的事情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她都做好准备挨骂了。 结果就这 三两句话就打发了 “我们两个身份背景摆在那里，对学校老师来说就像两块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拿。要不然刚才跟我们谈话的应该是教务主任。”少年两手抄兜，步履散漫。 七七，“……”也就是说，教务处主任不敢接他们两个烫手山芋，所以最后校长才不得不出面。 “校有校规，学校要拿出态度服众。只要我不给学校添麻烦，校长自然不会抓着我们不放。宋七七，下次只能在校外牵手了。” “谁要跟你说这个，你能不能正经点！”小姑娘极易脸红，尤其生气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又黑又亮。 招人。 少年翘唇戏谑，“你刚才的表情不是在遗憾” “萧同学，以后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少女恶狠狠道了句，马尾辫一甩，雄赳赳气昂昂走人。 身后传来少年张狂大笑，“宋七七，你猜你爷爷有没有看到我们牵手的照片” 宋七七脚下一踉，雄赳赳的气势瘪了，“……” 某爷爷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瞬间想出了无数种教训臭小子的办法。 来到新时空，适应了这边的社会环境后，燕淮工作之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逛国际中学校园网。 再从上面的只言片语间，分析小孙女在学校的生活点滴。 “上次在宴会上胆大包天抱着七七，现在又众目睽睽公然跟七七牵手。”老男人眯眼，整个办公室气压低沉，“萧家这小子是在跟我示威” “董事长，不管是不是示威……您看，小小姐是开心的。” “就是因为七七开心我才心堵。” 燕淮叹息。 他跟小孙女一块生活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个月。 当初的小团子眨眼间就长这么大了，到了招猪觊觎的年纪了。 别的家长是什么心里他不知道，但是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放小孙女去别人家生活。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这种滋味真不好受啊。 “下周招标结果就出来了吧”收回思绪，燕淮话锋一转，“李家有什么动静” “李家其他人反应正常，一直在紧张关注结果，倒是那个李凤瑶，平静得有点异常。” 第五零一章 中标的是萧氏 燕淮沉吟，手指在膝头轻敲，目光深沉。 “阿迟让我们特别注意那个少年，他身上必定有古怪，多盯着点，别让他出幺蛾子。” 祥叔郑重道，“董事长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害小小姐。” “嗯。”顿了顿，男人不甘不愿加了句，“还有萧吏。” 也别让他有机会伤害萧吏。 祥叔秒意会，忍笑，“董事长不准备教训萧家小子” “除了给他添点堵，还能怎么教训” 真要教训,燕家、宋家一众长辈,能想出无数法子。 奈何，他们家七七喜欢那个小王八蛋。 距离出结果的日子越近,京城看似平和的气氛就越收紧。 所有豪门大族都在等待结果揭晓。 五月初，劳动节结束后的第一天，zf终于发出了中标告示。 官方网站首页，第一个公告异常显眼。 《城南旧区改建重造工程，中标结果公示》。 中规中矩几百字官方信息，中标信息那一栏里，供应商的名字是——萧氏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京城如同一碗水猛地一荡，水花四溅。 萧家别墅、公司、乃至萧老爷子私人手机，无数人打去电话恭贺。 萧老爷子毫不忌讳，接受众人恭贺时，话里话外拉出大孙子萧吏使劲夸，“哈哈哈，这次萧氏能中标,是沾了我家臭小子一点运气。” “竞标价格是我出的,竞标书是我家阿吏写的，我看过,写得还成，没白瞎我这些年的培养。” “诶呀不敢当不敢当，虎爷无犬孙！哈哈哈哈！” “不服老不行啊，现在的年轻人，想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脑子活泛得很，我赶不上了，臭小子比我强。” “当然要比我强，不然萧氏哪能放心交到他手上哈哈哈！” 说一句哈几声，中标结果公示这天，公司里外都能听到老爷子生气十足的笑声。 端是春风得意。 与萧家喜悦相比，李家再次陷入死气沉沉。 为了等中标结果出来后跟家里人一块庆祝，李凤瑶特地请了一天假回家。 整个家族几十号人坐在半月楼大厅，半天时间不停刷新官方官网。 信息刷出来那一刻，李凤瑶激动得手指发抖，眼睛亮得刺人，饶是有几十年历练沉淀下来的沉稳心性，依旧忍不住此刻的激动。 这次，他会带着李家更早走向辉煌！ 而且,是带着李家绝地逢生再造辉煌！ 这样的成就感,绝对比上辈子水到渠成来得更激奋人心！ “——中标的是萧家！”厅中,有人先一步在自己手机点开了信息,失望之余，又有种果然不出所料的颓然。 李凤瑶嘴角心意凝固，眼里亮光定格。 他飞快把信息点开，死死盯着上面显示出来的方格黑字体，一字一字研读，不肯错漏一个字。 更是把中标信息那一栏反复看了三四回。 每重看一回，他都告诉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可惜奇迹没有出现。 官网上的“萧氏”没有变成“李氏”。 李老爷子坐在沙发主位上，早就白了脸。 “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还是萧家……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李凤瑶眼角浮上赤红，不停喃喃自语，拼命否认。 最后两手揪住自己头发，近乎癫狂。 “怎么不可能萧家就是萧家，不管哪方面都远胜我们，不是他们家才出奇！”李择业脸色灰败，瘫在沙发上嘶嘶冷笑，“爸，我早说了阿瑶还年轻，这么大的项目家里还是慎重决定为好。如果不是您偏心太过把竞标全部交给他全权负责，我们家未必会败得这么惨！” “华商那边应该也看到结果了。”李择邦双目无神，浑身发抖，“当初能说服他投资，我们是抵出了全副身家保证一年内必定能爬起来。现在李家没拿到竞标，接下来五年十年我们往哪发展没有发展前景，华商转头就会撤资！” 李家断尾求生，拖后腿的产业能砍的全砍了，所有投资全部集中在京城总部。 要是再败，李家就真的全没了。 作为李家定海神针，李家老爷子嘴唇蠕动，几番还是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他很想象以前那样，先说一番话安抚人心，然后再想办法解决问题。 可实现在，他自己的心都稳不住，哪里还安抚得了别人 错了，他这次的决定错了…… 李凤瑶还在喃喃自语，周围所有声音都像是飘在半空，时远时近，缥缈难捉。 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把萧家竞标成功的企划方案复刻了下来，甚至还更为精细，怎么可能会输 而且还是输给萧家！ 难道历史真的不能人力改变 该是萧家的，真的没办法夺走 他不信，他不是把华商从萧家手里抢过来了吗 未来时空，华商归国后选定了萧家合作项目，双方都赚得盆满钵满。 这次他抢先萧家一步先跟人搭上线，取得对方投资，他成功了不是吗 为什么偏偏输在竞标！ “萧家、萧家的竞标书、企划方案是谁写的”神经质般，李凤瑶猛地抓住身边人，迭声逼问，“上面写了什么啊” “李凤瑶你是不是疯了！我跟你一块坐着，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上哪知道去！”被他抓着的是李家三房长子，用力拍开他的手，屁股一挪坐别处去了，“你要想知道不会自己去打听，冲老子横什么横真他妈晦气！” 客厅角落，李诗情嗓音期期艾艾飘出，“是萧吏写的，他爷爷都要把他夸上天了，现在整个圈子都捧他是商业鬼才。” 上流圈子里，妇人之间有什么话题往往传得最快，就有人特地发消息给李诗情，跟她说这桩“喜讯”。 背后讽刺意味浓郁。 李凤瑶身体僵住，冷意在四肢百骸泛开，冻得他指骨麻木。 是萧吏。 又是萧吏。 他用萧吏曾经的企划，败在了萧吏现在的企划。 “哈、哈哈……”李凤瑶豁地起身，冲出了半月楼。 “阿瑶！”覃慧见状忙想追上去，心里担忧得不行，“阿瑶样子不太对劲……” “行了！家里已经够乱的了！”李老爷子终于开口，大喝一声，把覃慧镇在原地，“他一时接受不了打击，出现走走就没事了，总会回来。” 有事的是李家，现状马上就要无以维持了！ 第五零二章 是你原创的吗? 从满怀希望野心勃勃到希望破灭，李家只用了一场招标会的时间。 整个李家瞬间笼罩在愁云惨雾，李诗情坐在角落里看着家里人灰败的脸，一声不敢吭。 心里又怕又怒。 怕家里人把矛头指到她身上怨她怪她。 更恼怒又是萧吏那个孽畜把家里搞成这样，如果他不去抢标，根本什么事都没有，说不定李家已经起来了。 趁没人注意，李诗情掏出手机恨恨点开某个对话框。 【那个畜生是不是一定要害得李家支离破碎才开心！】 那头没有回应。 李诗情心里空落落的，萦绕在心头的心慌越来越明显。 这段时间，她主动发过去的信息没有八条也有五条，可是始终没有回讯。 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萧长山怎么敢不回她信息！ 手机嗡的震动，李诗情愣了下，心慌散去，浮上得意，放下的高傲也重新捡了起来。 肯回她信息了 这次她也非晾他十天半月不可，一定要让萧长山知道，她搭不搭理他，得看心情！ 点开信息，是个备注“高”的号码。 李诗情嘴角笑容凝固，心情跌落下来。 【诗情，有空出来喝杯咖啡吗中标结果出来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开心，要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愿意尽绵薄之力。】 脑子里浮出高明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李诗情膈应得不行，下意识想拒绝。 视线落在最后一句话时犹豫了下，最后回了个好字。 她现在在家里处境越来越尴尬，如果在家族危难的时候能帮上点忙，爸跟几个哥嫂会对她另眼看待吧 另边厢，金融街旁边咖啡厅里，高明收到回复放下手机，抬头朝对面笑得谄媚，“燕先生，我们刚聊到哪了” 男人凝视他片刻，挑唇，“京淮生物下一期进行的实验研究，燕氏会邀高先生合作。” “对对对！说到这了，能跟燕氏合作是我的荣幸，感谢燕先生肯给高家这个机会，祝我们合作愉快！”高明小眼睛笑没了。 看来他揣度对了对方的心思，跟李诗情发出邀约前，对方还死咬着不松口，没有跟高家合作的意思。 转眼，竟然成了。 意外之喜啊。 坐在两人旁边的燕希，装作什么都没听懂，默默喝咖啡。 走出咖啡厅不过数十步，街道对面就有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打扮精致优雅的美妇人下车后径直往咖啡厅行去。 燕希皱眉啧了声，“燕钦，你这招是不是太损了这不是故意拆人婚姻么” 男人听若惘闻，反问，“我用什么招了” “……”燕希哑口。 要说燕钦损吧，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稍微透露了点意思，剩下的都是高明自己意会的。 可要说燕钦真的什么都没做吧，他明明什么都做了啊！偏生自己抓不出任何把柄。 燕希纠结得不行。 “燕希，你是不是把我当好人了”男人似看出了他的纠结，冷嗤。 燕希，“……”艹，他哑口无言。 “她要不跑到我面前故作姿态，我真不会搭理她，这种人，略施小计就能让她自己往死里蹦跶。”燕钦脸冷，嗓音也冷。 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对他动心思，他就比吃了苍蝇还要膈应。 萧长山人不怎么样，但是对她没话说，她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背着丈夫动小心思。 否则，被反噬也是她自己活该。 “高明有家有室，她要是心态坚定，什么事都不会有。她要是不坚定，那就只能怪她自己作茧自缚。”燕钦臭着脸，补充，“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从头到尾我只在中间做了个小小推动，什么作用都没起到。” “不不不，别小看自己，你是有作用的。”燕希老人看燕钦，在对方疑惑眼神中，一本正经道，“有搅屎棍的作用。” “……你大爷。”燕钦罕有口吐芬芳。 两人再次互相伤害追打到停车场才消停。 …… 李凤瑶冲出家门，一路风驰电掣驱车往学校。 今天周二，除了他请假回家之外，国际中学的学生都还在学校上课。 萧吏也在。 一路上连闯了几个红灯，车还没停稳，李凤瑶就扯开安全带下车，大步往高中部教学楼走。 保安奇怪看了他好几眼，看他穿着校服，又是高二风云人物，到底没有阻拦询问。 四月暖春，校园里长青绿植生气蓬勃，栽在过道两边的法国梧桐已经长出了层叠嫩叶。 午后阳光明媚灿烂，穿透树叶缝隙洒落下来，在水泥走道上投下斑斓光影。 李凤瑶赤红着眼，走在细碎阳光中，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心头是一层一层霜冻，冷得结出冰渣子。 朗朗读书声不知道从哪间教室飘出来，他走进教学楼，踩着阶梯一阶一阶往上走，越接近高二一班教室，步子越慢。 到站在一班教室后门，看到那道坐在教室里的熟悉身影时，眼睛已经红得凝血，脑子真空。 “萧吏。”脑子稍微恢复清明时，李凤瑶发现他已经站在楼顶天台，对面就是他想要质问的人。 他润润发干的嘴唇，努力抽动嘴角挤出个笑弧，“萧吏，萧家中标，成功拿下城南项目。恭喜你。” “是吗，我还没看官方公告。”萧吏手抄在裤兜里，淡淡看着对方。 突然出现在一班教室门口，失魂落魄眼睛通红，隐隐癫狂的状态……萧吏不用猜都知道对方受了什么刺激。 那天食堂里，对方主动找他说话时，意气风发姿态优越。 李凤瑶一定以为自己稳操胜券。 所以失败了，才会承受不住打击。 “听说，萧家竞标的企划书是你写的”对方又问。 萧吏嗯了声。 “你的企划书是怎么写的，能不能让我看看或者，你告诉我也行！”李凤瑶陡然激动起来，眼睛睁得极大。 “你想知道自己败在哪里”萧吏偏头想了想，转眸凝着他，“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当初觉得你能赢，赢在什么地方你的企划书是你原创的吗” 李凤瑶呼吸一窒，脊背猛地发凉。 第五零三章 我挨揍了，胸口好痛! 那股寒意让李凤瑶脑子现出一丝清明，商场上历练几十年的反应能力，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他皱着眉，赤红的眼睛现出困惑。 萧吏有些意兴阑珊。 他虽然年纪轻，但是观察能力不比江湖上的老狐狸弱。 李凤瑶从癫狂到冷静只用了一瞬的时间，他哪里看不出来 这个时候再继续对话，就是两个人相互打太极了，问不出什么来，没意思。 所以没必要谈下去了，他这个人素来不喜欢浪费时间。 其实对李家人。 “一开始我对城南项目的计划方案是推陈去旧，同时保留城南现有的特色，打造出城南独有的特点，借此吸引商户投资，吸引流量。”萧吏黑眸凝视李凤瑶，似笑非笑意味，“你的企划书怎么写的，我没看过。交上去的企划书都是密封的，只有官方评委能看到。不过我猜你的企划应该跟我前期的想法不一样吧如果一样，那真是太过巧合了。” 李凤瑶薄唇紧抿，很想在少年面前做出云淡风轻的回应。 可是于此刻，在那双黑眸盯视下，他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几十年历练出来的城府，仅仅够他此刻保持看似平静的沉默。 因为他的企划书跟少年的想法一模一样，没办法云淡风轻的说就是巧合。 偷来的就是偷来的。 李凤瑶心头隐约有些不安。 从未来回来的那些优越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一空。 或许是在少年反问他，是不是原创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自己以为稳操胜券，最后却还是输给了命运安排的时候。 少年凝视他的同时，李凤瑶也在暗暗打量审视对面的少年。 那种好像被少年看透一切的感觉，太荒谬了。 怎么可能呢 那么玄幻的事情，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萧吏怎么会看穿 总不能萧吏也是从未来回来的吧 这个想法不经意窜了出来，又把李凤瑶吓得脊背一冷。 “你说推存去旧是你之前的想法，就说后来你改变主意了，最后新的想法在竞标上取得了胜利，在官方评委面前脱颖而出。”李凤瑶眉眼溢出苦涩，自嘲一笑，“你的新想法比之前的想法更好，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竞标结果已经出来了，不可能再改变，这样你也不愿意跟我稍微透露一些吗你的设计方案——” “想知道等项目实施的时候就知道了。” 少年转身，懒洋洋离开。 背影一如既往的散漫嚣张。 让他的对手如梗在喉。 少年离开后，李凤瑶腿下一软坐在了地上，之前强撑的冷静已然维持不住。 失去了这个竞标项目，李家手里握有的只剩下一些仅够维持生计的产业。 靠的还是华商投资才能继续运营。 现在李家前景没了，华商还会继续投资李家这个烂摊子吗 一旦对方撤资，李家摇篮里刚刚萌出的嫩芽就等于被一把掐断。 李凤瑶捂住眼睛，呵呵惨笑。 他的重生变成了一场笑话。 这次从头再来，不仅没有拿下萧家，没有打败萧吏，就连李家他都保不住。 良久，从手掌中抬头，李凤瑶满眼血丝，浮动的光芒癫狂诡异。 既然重生一场，他就绝不能这样认命！ 除了这个竞标项目之外，他还知道未来许许多多会发生的事情以及后续发展及结果，只要他不倒下，他就一定能找到别的办法东山再起！ 他不能倒，绝对不能倒！ 命运让他能够重新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他看着自己被萧吏打败吗 绝不可能！ 对了，他还有李诗琴，还有乔萋萋！ 这两个人在未来那段日子里，接连帮他解决了两大难关！ 他还有路走！ 下课铃响，七七立刻往一班跑。 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人异样的眼光，冲到少年座位上逮着他就问，“李凤瑶找你干什么他刚才的样子好凶，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打你” 说着话，一边还揪着少年衣服要查看伤势。 萧吏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倏地两手捂胸，做出西子捧心状，“啊，我挨揍了，胸口好痛！” 宁子，“……” 一班学生，“……” 少年，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麻烦你看看自己沙钵大的拳头。 论打架，就李凤瑶那种弱鸡，扛得下你一拳头都算我们输！ 美女面前装可怜博同情，简直无耻啊你！ 七七黑红着脸撒手。 刚才上课的时候，她看到李凤瑶跟蛋蛋从教室外经过，当时李凤瑶那种疯子似的状态，吓得她一节课心神不宁，就怕蛋蛋大意着了对方的道。 好嘛，现在还有心情忽悠她。 看来是没被揍。 冷眼瞅着少年还在西施捧心，七七磨磨犬牙，砰砰就往他胸口锤了两拳，然后转身哒哒哒走人。 后头，少年演得停不下来，“怎么说走就走，现在伤势又加重了，你真不看两眼诶呀好痛啊。” 整个教室静默片刻，哄的响起爆笑声。 萧吏歪着身子，看着小姑娘在笑声中跑得更快的背影，跟着笑出声来。 宁子在旁笑得又捶大腿又捶桌，也没忘了幸灾乐祸，“你现在就得意吧，待会要哄人的时候，你别挠秃脑门哈哈哈哈！” “滚蛋，我家小崽好哄的很，就是为了不让我秃头，她也不会跟我使小性子。”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嚣张又得瑟。 话音还没落人就站起来了，追着小姑娘的脚步跑出去，“七七，小崽儿，等等我！别生气，跟你开个玩笑嘛！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别跑，我有好消息告诉你，听完保准你高兴！我真错了小祖宗，要不你再捶我两拳” 一班，“哈哈哈哈哈！” 有生之年能看到太子爷对人低声下气，简直太他妈解气了。 让你平时在学校嚣张跋扈，看看苍天饶过谁啊！ 世上总有人能治你，就看出现的早还是晚。 这次蛋蛋的小崽儿生气得比较久，一直到中午吃饭时间才勉强消了气。 “真的萧家中标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行，蛋蛋你好厉害呀！” “你的企划案是怎么设计的美食街会留着吗以后我们去那里还能吃到惠城美食吗” “好想早点看到企划成果，一定一定很完美！” 食堂门口，暖阳下，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落在少年耳畔。 少年嘴角上扬，在少女称赞中，整个人散发的光芒比暖阳还要耀眼。 第五零四章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萧老爷子近来春风得意。 zf项目拿下了。 孙子也人见人夸了。 老爷子着实是吐了口恶气，期间特地让人把消息一再传到萧长山耳里。 看到没有，你当成草的孩子，在我萧家是个宝藏。 你个珍珠当鱼目，鱼目当宝捧的东西。 萧长山五味杂陈。 自从重新进入萧氏子公司工作，从第一天起就忙得脚不沾地，从早到晚没法停歇,下班后回到公司宿舍倒头就能睡。 明明是萧家人，在自家公司却只能跟别人一样当个普通社畜，甚至因为空降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职位，还被同事有意无意排挤，给他的工作增加了不少难度。 而他儿子，还没进入公司,已经凭借大大小小战绩，在公司里建立起了太子爷的威信。 已经有了许多护拥。 不断有人在他耳边大声称赞太子爷,一次两次十次，萧长山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身为父亲，儿子取得这样耀眼的成绩，他应该骄傲的。 可是把父子关系闹到无法回头的地步，他又应该是后悔的，惭愧的。 连旁人都不拿他当太子爷父亲看待，他更应该是无地自容的。 种种情绪交织，最后化为一声苦笑。 子公司小格子间里，萧长山坐在工作位上，面前一台电脑，一堆摆放杂乱的文件、复印资料，一支很久没有使用的手机。 手机嗡一声震动，他下意识立刻点开信息，依旧是妻子发来的。 冷冷一句话。 【要冷战是吗你别后悔！】 萧长山沉默放下手机,照例没有回短信。 以前只要是妻子发来的信息，或者电话,他都会第一时间回复，第一时间接起。 现在却开始习惯性沉默。 原来很多自以为不可能的事，养着养着真的能养成习惯。 比如不再把某个人放在第一位。 比如开始学着做回自己。 “萧主管,还有半小时下班，部门其他同事晚上有事，得提前一点走，这是今天交上来的工作资料，给你放在这里了。” 被声音打断思绪，萧长山回神，把下属交上来的资料接过摆放桌上。 半尺厚，今晚又要加班了。 他这个主管做得比普通员工还累。 “部门员工全都有事要早走什么事啊”他顺口问了句。 过来交资料的人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笑道，“萧氏成功竞标，公司晚上有庆祝会，上面领导通知我们去凑个热闹。萧主管没接到通知” 萧长山讪讪，“可能我漏看消息了，这里剩下的工作不少，我得加加班才能忙完，晚上就不过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等人走后，萧长山强挤的笑化为失落,再次苦笑。 公司开庆祝会，连普通员工都能参加，他这个主管却连通知都没接到，还要从下属嘴里得知。 他跟萧吏、跟萧家，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从前……从前，他们是什么样的 他努力回想，竟然想不出任何值得说道的事情，一幕一幕全是他为了妻子跟父亲争吵、对儿子横加指责、甚至放任以及参与一次次人为的伤害。 萧长山僵坐在那里，怔然。 萧氏这次的庆祝会，在总公司跟几个子公司分别举办，只要是公司员工都能参与庆祝。为了热烈气氛，还特地举办了抽奖活动。 萧老爷子跟萧吏没有去现场，去了反而让员工有约束感，没法玩得尽兴。 两人另有节目。 城北私人会所，包厢。 萧老爷子做东，邀请了燕淮、傅燕迟、宋月凉以及燕钦，几人围坐一桌，谈笑间气氛还算和谐。 “城南项目是个大项目，萧家虽然吃得下，但是也稍显吃力。我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了，阿吏又还没到撑大梁的时候。”萧老爷子跟燕淮并坐，把事情坦诚布公来讲，“所以，我想邀请燕老弟还有月凉一块合作，我们共同把项目做起来。燕家各方面条件足以当得起萧氏合作伙伴，月凉在地产建筑上的建树我也极为赏识。你面两位意下如何” 萧老爷子的话对燕家宋家来说，都无异于天降馅饼。 不说宋月凉的泰丰集团，就算财大气粗的燕家，也难以不心动。 谁会嫌挣得容易挣得多 何况，城南的项目能带来的不仅仅是钱财，还有名气及名望。 但是燕淮跟宋月凉谁都没有立刻点头。 两人乃至傅燕迟、燕钦，几人皆视线先落在旁边臭小子身上，及后才转向萧家的老狐狸。 “萧家想要独立完成项目根本不成问题，萧老哥，你话说得太谦虚了，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公司的各个项目不可能还需要你亲力亲为。”燕淮冷哼，“你还是为了这个臭小子。” 他点了点萧家小王八蛋。 都是聪明人，能看不出来萧老爷子有意示好，是为了给他孙子开路，来拱他们家精养的小白菜 萧老爷子朗笑，“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还能为他们做多少趁着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就多管一管，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埋进黄土，倒时候想管都管不了咯。我萧家就剩这么一颗独苗苗，我是真的想他有个好前景啊。” 顿了下，萧老爷子正色下来，语气也转而郑重，“阿吏跟七七俩孩子年纪还小，以后会怎么样谁都看不到，我只就我看得到的说两句。阿吏这孩子是个心气高脾气傲的，他真心喜欢你们家小姑娘，肯定不会负她。而我，看中的是燕家及宋家的家风。有你们在，哪怕有一天我走了，阿吏也还有人能看着他护着他。” 萧吏散漫神色敛去，薄唇轻抿，一言不发。 他不喜欢老头说这种沉重的话题，可是他拒绝不了老头为他着想的心意。 他的的确确，喜爱七七。 燕、宋两方也没说话。 只是脸色都不太开心。 萧老爷子不愧老狐狸，几句话就戳中了他们的心思，让他们有所触动。 俩孩子之间以后怎么样还看不到，但是七七喜欢萧家小子，眼下是真真切切的。 以他们对七七的了解，只要萧家小子不变，两人以后大抵要开花结果。 他们还能真拦着不让七七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成 就算能拦也不舍得。 那是他们的心肝肉。 第五零五章 母亲的保护 “萧老，俩孩子的事情以后再说，他们现在年纪还小，未来还远得很。” 傅燕迟倾身，给老爷子及自家老头斟茶，“说回城南项目，老爷子有意让我们燕宋两家分一杯羹,我们要是拒绝，那就是不识好歹了。只是不知道老爷子在合作上，有什么意见及要求，我们详细谈谈” 饭桌上刚聚起来的伤感被男子打散。 萧老爷子面上笑眯眯执起茶杯喝茶，心里暗暗惋惜。 气氛没了，再要把话题往俩孩子身上扯就显得牵强了。 燕家长子平时低调得跟个隐形人似的,但是需要他出面的场合,他绝对不会缺席,并且知道用什么方法把局面扭转成他想要的样子。 这种是真人精。 也是真潇洒。 不慕名利，野鹤闲云，明明有翻覆风云的能力，却甘心在背后做个小人物。 他家阿吏日后有这样一个岳父，是福气。 “好，说回城南项目，哈哈哈！这才是我今天设这场饭局的主题。” 狐狸跟狐狸之间开始了较量。 萧吏仗着年纪小，这种场面他缺席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理直气壮挪到了包厢角落沙发，摸出手机跟他家小崽儿开始每日一聊。 【蛋蛋：现场刀光剑影，兵不刃血，你不在真是可惜了。】 【蛋蛋的小金鸡：你在战场上当了逃兵】 【蛋蛋：刚才两方长辈在谈我们婚期，我现在就披甲上阵亲自谈判】 【蛋蛋的小金鸡：你原地窝着！别动！别说话！】 【蛋蛋：老子又不下蛋，原地窝什么窝小金鸡,出来跟哥玩】 【蛋蛋的小金鸡：已下线.jpg】 看着对话框里胖乎乎的小母鸡迈着小短腿一扭一扭消失，萧吏噗嗤、哈哈连笑两声。 笑声太刺耳,饭桌那边所有视线全部汇了过来。 燕淮深沉微笑,“萧老哥，你刚才说燕家宋家分成多少各一成半” 萧老爷子咬咬牙，“各两成！” 败家孙子啊！你但凡少笑那两声，你的身家就能多出十几亿！ 好，笑两声，十几亿到你未来岳家手里去了！ 他萧震这辈子让利最爽快的谈判，绝对不出这次！ 谈判达成。 萧老爷子笑着顺心口，不气，现在让出去的，日后还会回到大孙子手里。 值得值得。 值得个屁！ 丧了他一世英名啊！ 察觉到老爷子飞过来的眼刀，萧吏默默转个身，给老爷子怼个后脑勺。 谈完生意谈家常，这顿饭局，勉强可以算是吃得皆大欢喜。 走出包厢已经是夜间十点。 几个长辈等车间隙，还在言笑晏晏。 五月底的京城入了夏，漫天星河，夜景极美。 萧吏举起手机，在四周转悠着找好位置跟角度咔嚓抓拍了张星月夜图，发给他的小姑娘，【下次带你来。】 字打好刚摁了发送,一声尖利嗓音就钻入耳膜。 “萧吏！”女人声色极厉，近在耳侧。 萧吏拧眉回头,只见阴影随着掌风当面扇来，“你这个畜生，你要害我李家到什么地步，那也是你外祖家！” 他身量高，女人挥手过来方向恰对着他手里的手机，同时手机震动，他的小姑娘给他回信息了。 萧吏来不及多想，下意识转身背对，先护着手机。 啪的一声脆响，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落在身上。 等萧吏疑惑回身，面前站了道高挑单薄身影，将他挡在身后。 明明比自己矮小瘦弱，却毫不犹豫把他纳入羽翼之下，为他撑起一方避风港。 “月亮！” “月月！” 会所门口几声呼声，好几道身影呼啦啦往这边跑来。 宋月凉甩甩有些发麻的手臂，冷眼看着面前美妇人，在对方惊问她是谁的时候，反手还回去一个耳光。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比刚才还重还亮。 李诗情捂着迅速肿胀的面部，不敢相信之余，愤恨又难堪，“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李家，李诗情。”宋月凉语意薄凉，“早就想打你了。” “你！我教训自己儿子，有你什么事！” “儿子你有资格当母亲你教训别人可以，你敢动萧吏，我必定双倍回敬，不信你试试” 萧吏站在那里有些愣，一时没有动作，心脏处有极细微的他无法辨明的情绪滋生缠绕，让他喉咙发堵。 他今年快十九了，长这么大，除了老头，第一次有人这样直白又强势的袒护他。 他不需要，可不代表他不想要。 原来……母亲的保护是这种感觉。 此时傅燕迟跟燕钦已经赶到，双双把女人跟孩子护在身后，看李诗情的眼神冷得能结冰。 燕淮跟萧老爷子也紧随在后，身上气压低得骇人。 “李诗情！”傅燕迟极少在人前冷脸显露喜怒，那张素来带笑的脸冷下来的时候，极具攻击性，“现在的日子太舒坦，所以想给李家雪上加点霜” 李诗情对这一幕有点反应不过来。 燕家宴会她早早会被赶出了场地一直在停车场呆着，所以她没见过宋月凉跟傅燕迟，也没见过燕淮。 但是燕钦她是认识的，还有萧家老爷子最不容错认。 “你们、怎、怎么在一块”对上比自己强势的人，李诗情瞬间弱下来，磕磕巴巴问。 今天晚上高明约她来这里吃饭，正准备离开。 高明去取车了，她在旁边等着，无意看到萧吏，埋在心里的怨恨顷刻爆发，所以才冲了过来动手。 明明是当妈的教训一下儿子，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儿子没教训到，她还被那个女人打了一巴掌。 现在更是，对面所有人都朝她横眉以对。 李诗情又慌又委屈。 还莫名的嫉妒。 同样是女人，出事的时候她形单影只孤立无援，可是对面那个看起来高贵冷艳的女人，却被两个外形出色地位背景又高的男人保护在后。 李诗情脑子拎不清，可是也不算傻，最基本的眼力还有。 眼前几个陌生人，人人身上流露的气场跟气势，都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更何况，能跟萧家老爷子待在一块的，更不可能是普通人。 李诗情恍然意识到，自己也许捅了马蜂窝。 第五零六章 羽翼 “哪儿都有你！”看到李诗情，萧老爷子脸色阴得厉害，素来爽朗待人的态度收得一干二净。 燕淮走到孩子们身边，目光先落在宋月凉身上，“月月，没事吧” 他没问怎么回事，先关心的是自己人吃亏。 偏袒的态度明晃晃摆了出来。 宋月凉冷意稍缓，“爸，没吃亏，我还回去了。” “嗯，”燕淮这才看向惊魂未定的美妇人，“回去告诉李定海，燕家跟李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燕家 能跟萧家平起平坐的燕家 李诗情浑身一凉，“你——你是燕家掌权人燕淮！” 男人没回答，这样的沉默等同确定答案，李诗情顿时更为慌乱，着急解释，“我没有动手打您儿媳妇！这是个意外，是她自己冲过来的！我只是一时情绪失控想跟我儿子讨个说法——” “我没问你原因，也不需要听你解释。不管是我儿媳妇还是萧吏，都是我燕家羽翼下护着的。李女士，你可以把我的话传出去，欺负我燕家人，就是跟我燕淮作对。” 有车辆陆续从停车场驶过来，萧家跟燕家的车都到了，燕淮率先上车，没有过多纠缠。 月月没吃亏，话也放出去了。 李诗情这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只草地上蹦跶的蚂蚱，无足轻重。 跟她多说一句话都掉分。 临上车前，燕淮对在旁始终沉默的少年道，“以后周末别老约七七出去玩，真闲得慌，到你傅叔叔跟宋阿姨家，陪陪长辈。老太爷跟张婆婆一直惦着你。” 萧吏抬眸，片刻后唇角弯了弯，嗓音涩哑，“好。” 后方傅燕迟把宋月凉拉到一边，就着会所里透出来的晕黄光线查看她手上伤势。 女人今天穿了件中袖珍珠白衬，露在外的半截白皙小臂，红印跟指甲划出的血痕异常明显。 男人脸又沉了下去，“疼不疼” “傅燕迟，别把我当娇花，我打过的架比你发病的次数还多。”宋月凉把手抽回来，浅浅白了男人一眼，“这副表情做什么回到家伤口就愈合了。” 萧吏也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势，巴掌印清晰，划拉出的伤口又细又长，渗着血丝。 他抿唇，郑重道了句，“宋姨，对不起。” “你错哪了没做错事道什么歉走了。” 女人一如既往利落干脆。 于她来说，身为长辈保护自己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作为母亲，她保护女儿是本能，保护萧吏，是爱屋及乌。 燕家人先行离开，车子混入夜色转眼消失不见。 萧吏在原地站了很久。 萧家车就停在旁边，萧老爷子坐在车上，没有催孙子上车。 他视线落在燕家车辆消失的方向，满脸笑意，眼里心里，都是欣慰及安心。 好啊，他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孙子萧吏。 他怕自己走了以后，孙子身边就真的没有一个人疼他爱护他了。 现在可以放心了，燕家人足以托付。 怪不得孙子一门心眼要跟燕家小女娃在一块，孙子的眼光，比他好得多。 欣慰完，在心里夸了孙子一次，萧老爷子视线落在车侧方不远处，眼睛冷下来。 李诗情也还站在那里没走，浑浑噩噩像三魂被抽走了七魄。 要不是他当初松口让萧长山把人娶进门，萧家根本不会被搅得家无宁日。 现在他依然不会亲自动手整治李诗情，萧老爷子哼笑一声，他就等着看，李诗情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燕家人护短，可是半点不比他差的。 车门砰的轻响，少年上车，看也不看那边回神后追过来的妇人，“开车。” 吩咐完，低头给小崽儿回信息，“崽儿，这个周末，约在你家。” 李诗情听到车门响，终于回神，就想追上去抓着萧吏，让他跟燕家那边解释，把李家可能会遭遇的麻烦解决。 她只是出来吃个饭，哪里想得到竟然会得罪燕家，还是直接得罪到了燕家掌权人面前！ 还有燕淮的儿子、儿媳妇，还有燕钦…… 李诗情记得格外清楚，燕钦看到宋月凉受伤的时候，脸色有多阴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多阴冷，让她回想起来都打寒战。 那个叫宋月凉的女人，有疼爱她呵护她的背景显赫的丈夫，就连燕钦都对她那么袒护！ 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圆满场景，活成千娇百宠的女王。 可是现实里，她已经快要一无所有了！ “萧吏！萧……爸！停车，我有话说，停车！”眼看萧家车辆快速走远，李诗情脑子里纷杂思绪一空，顾不得想七想八，心里只剩的一个念头是她又给家族招祸了。 追逐间脚下细高跟鞋歪了下，李诗情跪倒在地，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 顶着半张又红又肿的脸，披头散发面色惨白，浑无一丝气质。 “诗情，你怎么坐在地上摔跤了”高明姗姗来迟，跑到妇人面前，看到她狼狈模样时，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及嫌弃，只是面上掩饰得很好，“快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他把女人拉起，关切又心疼。 李诗情呆呆看着他，最是惊惶惧怕时感受到那些关心及心疼，心理防线轰地坍塌，扑到男人怀里嘤嘤直哭。 “你怎么才来啊，我、我被人欺负了呜呜呜！” “萧吏那个畜生，又害了我，害了李家！他半点不把我当妈！呜呜呜！” “高明，我该怎么办刚才萧老爷子跟燕老先生都在，我可能惹他们生气了，可我不是故意的呀，是宋月凉自己冲出来才被我打到，那是意外！” “你看，我也被她打了，她不分青红皂白抬手就打了我一耳光，仗着有人撑腰欺负人！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帮我呜呜呜！” 高明忍着心头不耐，嘴上殷殷哄劝，“你看你哭成这个样子，不过一点小事罢了就乱了分寸了放心，有我在呢，什么问题我都给你解决。走，我先带你去整理一下自己，要不然你这个样子回去，李老爷子他们不定以为是我欺负的你，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啊。” 帮她 高明心里冷笑，他在旁边看了半天了，事情发生的始末几乎全看在眼里，那可是京城唯二超级豪门！ 李诗情真够能耐的，一出手就同时得罪两大家族！ 惹出这么大的祸还敢轻飘飘央他解决问题，这个女人脑子里糊的米田共吗 人果然是远香近臭，以前看着跟女神一样的女人，真面目原来这么蠢钝不堪！ 第五零七章 有些伤害，眼睛是看不到的 一夜兵荒马乱。 翌日一早，出租车在李家主宅门口停下。 李诗情从车上走下来，低着头，脚步走的又急又快。 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套真丝连衣裙，垂顺料子上一道道凌乱折痕。 站在家门口，李诗情闪闪缩缩先是试探着往里扫了两眼，发现里面没人之后,才悄悄松了口气，举步往里走，抄近路返回自己的住处。 李诗情的住处在宅子最里角，中途需要经过两个小庭院。 期间，李诗情一路低着头，越走近住处,脚步越快。 眼看就能跨进自己住处的小垂花门，李诗情捏着手抱着手指松了松。 这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轻唤。 “姑妈,你怎么从外面回来” 李思情猛的一僵，眼底闪过心虚慌乱，回身时，脸上勉强挤出笑脸，“呃、我有事，出了门才想起有东西没拿，所以又回头拿点东西。” 李凤瑶站在她身后不远，旁边的园林文竹长得有些高了，些许光影落在他侧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莫名多了一丝阴郁。 视线在妇人身上打了个转，他恍然般点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一晚上没回来呢。你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条裙子,怎么不换一身衣裳再出门裙子上有好多褶皱，姑妈向来是注重体面的。” 李思情方察觉自己刚才那句话多没有说服力,眼底浮上的心虚慌乱更浓,“我一时心急,所以随便套了件裙子也没看,原来是昨晚上穿过的。” 为了掩饰心虚，她岔开话题，“你今天怎么在家，不用回学校上课吗” “姑妈忙起来连时间都忘了，今天是周末。”李凤瑶翘起唇角，笑意温润。“对了姑妈，我过来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也是来得巧了，正好撞见你有事回来拿东西，要不然怕是要错过了。” 少年笑容明明跟以前一样清润温和，可是对上那双仿若看透一切的眼睛。李诗情只觉心里慌的厉害。 有种无所遁形之感，压抑又难堪。 她不自然的抿了下耳边碎发，“什么事情你说，但凡你需要帮忙，姑妈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华先生那边因为国外产业出了点问题，又要飞过去一段时间，他人不在对我们的影响很大。所以我想趁他出国之前跟他再谈谈，看能不能让他加大对李家的投资。可惜我年纪太轻,自己一个人去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家里其他长辈又各有各的事情忙活。想来想去，只能请姑妈帮下忙，陪我一同去趟饭局。” “我陪你去可是我不懂做生意，应酬跟什么业务往来那些更是一窍不通，能帮得上你什么忙”李诗情下意识抵触。 这种被要求去饭局应酬的感觉很不好。 像大哥跟高明谈生意的时候非要她到场，在旁边干坐着陪同一样。 李家就算落魄了，她依旧是李家的四小姐，是萧长山的妻子，萧家夫人。 可是家里让她干的那些事，却让她沦为陪酒的丑角。 圈子里的风言风语早就在她耳边传了无数遍，现在她李诗情在圈子里已经成了笑话了。 李诗情不想去，哪怕是她最疼爱的侄子请求，她也不想。 看出她脸上的抗拒，李凤瑶没有勉强，两手收进裤兜，无奈低落道，“既然姑妈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再去想想其他办法，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转身要离开时，他又停下来，“对了，姑妈还是换身衣裳再出门吧，这样出去见人不太好，要是被圈子里那些太太们看到了，又有闲话了。” 捏着手包的手指传来一阵痛意，过长的指甲折断，在皮包表面留下一道月牙印痕，李诗情苍白着脸色，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侄子早就看穿了。 “阿瑶，饭局是什么时候”她开口。 走出几步的李凤瑶驻足，嘴角轻勾，充满讽刺。 六月中某天下午，萧吏接到萧长山电话。 见面地点依旧是城南老住宅区，上次两人见面那个小咖啡室。 萧长山看着对面肩宽腿长、五官棱角越发分明的少年，心头苦涩。 他们是父子，可是少年面对他的时候，永远是一副淡漠表情，像看陌生人一般。 “我发工资了。”萧长山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四方盒子，有些不自在的推到少年面前，“前两天路过一家铺子，看到这款运动手表还不错，就买下来了。你再过几天不是要生日了吗这个就当做是生日礼物吧。” 萧吏垂眸，视线落在那个盒子，l牌的运动手表，价格不算高，也不算低。 大概是萧长山工资的大半。 “拿去退了吧。”他抬起黑眸，淡淡看着萧长山，“我九岁以后就不爱戴手表了。” 萧长山一怔，局促道，“柜员说这款是大部分少年都喜欢的款，卖得很好，我以为你会喜欢……” 萧吏嗤了声。 这声嗤笑，把萧长山的思绪拉回到少年九岁那年。 在李家大宅小花园，李家一个小孩看到萧吏手上戴的黑色运动手表漂亮，闹着想要。 当时他跟李诗情直接把手表从小少年手上扯了下来，送给了那个小孩。 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他已经记不清了，彼时在他看来，送出一块手表根本算不得大事，不值一提。 回头再给萧吏买一块就是了，有什么要紧的，都是自家人。 送块手表，老老少少高兴，诗情也高兴。 皆大欢喜的事情。 萧长山脸色渐白，他润了下干燥的唇，又努力回想。 那时候儿子不哭不闹，只极浅的嗤了声，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可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好像再没见过儿子戴手表。 “阿吏，我……”他我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在才开始恍然，原来当时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他儿子，萧吏，彻底把他们划出了自己人的范围。 有些伤害留下的痕迹，眼睛是看不出来的。 只会在日后经年累月的时间里慢慢发酵，一点点反噬。 第五零八章 牛粪三人组 “你今天约我见面就是为了这个”少年浓眉皱起，脸上有了表情，开始不耐烦了，“没事我先走了，以后要是没有正经理由不用再找我。给你个工作，让你能维持生活，我该做的已经做了,不是还念着什么情分，只是不想老头郁郁寡欢。以后在外面遇见，当陌生人就好。” 少年起身就走，连回话的机会都不给。 萧长山怔怔的，心口像又被插了一把刀。 爸…… 面前的咖啡早就凉了，周围客人来了又走，咖啡室外老旧的长街亮起昏暗灯光。 萧长山伏在桌上,肩膀剧烈抖动，眼泪纷落手心。 他这半辈子活的，真不是个人。 萧吏走出咖啡室，开车绕着城南旧街道游了一圈。 盛夏的晚风带着一股躁意，还夹杂着老区里各种各样的味道。 离了老区后，车子停在城南著名的环城河。 河道灯光朦胧，不断有夜间出来散步玩耍的游客，一片喧嚣。 萧吏半趴在方向盘，静静看着眼前热闹场景。 车窗前有一家三口经过，小娃娃坐在男人肩头，放肆欢笑，女人在旁牵着他小手，小心翼翼防止他摔下来。 小时候萧吏也有过羡慕别人的时候，羡慕是因为自己没办法拥有。 后来长大了，心变冷变硬了,再看到这种场景，心里便泛不起涟漪了。 这时候再来对他好,想要修补关系,想想就可笑。 萧长山这种做法，不过是为求他自己心安罢了。 却不知道，在他这里，有些东西早被弃若敝履。 “喂，宋七七。”萧吏摸出手机，给他的小崽子打电话，“我现在特别想你。” “……” “你说你在哪跟谁在一块” “玛德，你给我等着！” 什么伤春悲秋瞬间瓦解，萧吏咬牙切齿，一脚油门呼啸着朝城南美食街奔去。 七七带着华子跟狗蛋，已经吃了半条美食街，三个人肚子都开始撑圆了。 “好吃，就是不够正宗。”狗蛋摸摸肚皮，点评刚吃过的惠城高粱粑，“要吃正宗高粱粑，还得是咱家里自己做的，黄糖、高粱米粉……卷上高粱叶一蒸，啧！七七，哥暑假回来给你带点！” 还有半个月暑假,哥俩趁着周末约了七七出来聚一聚，不然回去家里一问你什么时间见过七七啊 哥俩答几个月以前,保准要被打得满头包。 华子比起狗蛋心思要细腻些，“刚才谁给你打电话笑得跟朵花似的。七七，哥跟你说，你这个年纪务必以学习为重，学习以外的事情都还太早了。” 铁蛋立刻嗅出不一样的味道，“七七，你早恋！” 七七，“……” 燕家宴会两个哥哥没来参加，当时是寒假，两人都回桃溪村了。 加上对上流圈子的信息不怎么关注，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们都不知道有萧吏这号人。 七七小眼神飘了飘，刚才蛋蛋让她等着，她要不要现在带着人赶紧走 “没有早恋，不过、他、唔、他是对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到底没真的脚底抹油，七七犹豫了下，把自己跟萧吏的事情挑拣了能说的部分来说，“要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甚至可以说也没有现在的燕家跟宋家。” 七七没有夸张。 没有蛋蛋，就没有重生的七七。 她要是没有回来，爸爸妈妈就会是另一番命运，牵扯出来的影响直接扩至家族。 七七虽然不知道上辈子爸爸妈妈跟爷爷奶奶她们的结局，但是有些事情也能想得到。 比如爸爸的病，还有妈妈的躁郁症……等等。 小时候好几次午夜梦回，七七都被吓出一身冷汗。 华子跟狗蛋对视一眼，哥俩默契十足，浮出同样的念头。 难办了。 就七七对那小子的重视程度，只要那小子稍微整点花样，七七还能逃出他的五指山 狗蛋挑眉，合作 华子挑眉，合作！ 他们当成亲妹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哪能让随便什么人轻易就给拱了 哥俩暗暗冷笑，摩拳擦掌。 “他说待会他要过来是吧”狗蛋微笑。 七七，“……可能会来。” “这不是还没到吗走，继续吃剩下的半条街！” “你们还能吃得下” “笑话，这点东西能撑死我俩嗝！走，吃！” 吃饱了才有力气对付强敌。 萧吏赶到美食街，终于在街尾某个小摊位旁找到三人的时候，仨里面已经有俩瘫在凳子上动不了了。 “宋七七，玩得挺开心啊。”少年长腿一迈，站在小摊桌前，阴影立刻盖住整张圆桌。 七七抬头，四目相对，莫名有些气虚，“蛋蛋，华子哥跟狗蛋哥吃撑了，你扶一下” 另两人也抬头，朝他伸手，友好微笑，“哥们，有劳了。” 萧吏，“……”咬牙。 玛德，他也算看着这俩货长大的，俩什么德行，他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牛粪三人组。 呵。 搁这准备给他整活呢 萧吏阴森森咧嘴，跨步上前一手一个把两人拎起来，笑得更友好，“吃撑走不动了幸亏我来了，不然七七真提不动你俩。” 他看向左边阳光青年，“我猜猜，你是华子。” 又看向右边俊秀青年，“你是狗蛋” 华子噗的一声。 狗蛋，“……”艹。 七七这个拖后腿的，说了在外面不能叫他小名！ 气势全没了！ 七七默默把小身板半藏到高大少年身后，才探出个脑袋，笑得心虚又无辜。 口误。 “七七，你背地里就是这么叫哥的吧！”狗蛋愤怒了。 萧吏半搀半拖带着两人离场，“也就叫了五六七八次，狗蛋，我对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听七七说你们小时候经常一块玩牛粪，扎人车轮胎，对了，七七还说你俩小时候都贼爱哭，一哭鼻涕眼泪糊一脸，是真的吗” 华子嘴角抽动，“七七，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狗蛋抱着两手话都不想说了，他们哥俩准备给丫头片子把关，她倒好，把他们的糗料全给爆了！ 这个卖国贼！ 七七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哭丧小脸有口难言。 蛋蛋这手栽赃，玩得真溜！ 明明是他自己亲眼看到的！ 可是她不能说！ 呜！ 第五零九章 别招我弄你 “我不仅对你俩熟，桃溪村我也老熟了。” “一到夏天，村子里漫山遍野的西瓜，别的地儿还种不了。” “老村长，陈家二叔，黑子……说起黑子，你小时候是不是还被他捆着差点挂房梁上了” “你们来京城时间短,想去哪玩就找我，在这里我罩你们。回头回了桃溪村，你们俩罩我怎么样” “七七的哥哥也是我兄弟，不用见外，以后肯定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 狗蛋跟华子本来被爆了一堆糗事还憋屈得不行，等听到少年对桃溪村侃侃而谈时，憋屈慢慢散了。 他们对自己的家乡有极浓烈的热爱及归属感,谁喜欢桃溪村，那就是自己人。 而且他们能从少年话语里听出来,他所说的对桃溪村熟悉，绝对不是空谈。 他说起桃溪村时流露的自然亲切，就好像曾经在那里生活过般。 狗蛋一拍少年肩膀，勾肩搭背，“冲你这番话，以后去桃溪村做客，哥带你玩儿！” 华子也不见外了，“我们村十几年来变化可大了，七七在我们那儿就是小福星，村里人现在的好日子，都是七七跟傅叔宋姨、小希叔他们带来的。有一说一，你对七七好，我们就是兄弟，你对七七不好,哥揍你。” 萧吏回头,深深看了眼身侧少女，笑眼深邃,“要是有那一天,我躺平任揍。” 狗蛋跟华子抽着嘴角，也看向七七：不是我方倒戈太快，大军败于内贼。 七七，“……”真不是她说的！ 打打闹闹间三个大小伙子很快打成一片，关系好得七七在一旁成了陪衬。 夜色渐晚，贵叔的车一直等在美食街入口，回程时送俩小伙子回学校。 七七则上了萧吏的车。 车窗降下，吹进来的自然风带了丝深夜的凉爽意，把车里沉闷空气吹散。 “我以为你要过来揍人呢，电话里说得好凶。”小姑娘窝在驾驶座，抿笑凝视少年开车时专注侧颜，眼神柔软。 萧吏瞥她一眼，得意哼笑，“我又不傻，华子跟狗蛋是你娘家人，哪能得罪那不是自己给自己的考核路埋障碍吗” “什么考核路” “宋七七，我现在还没成功上岗，你男朋友的岗位暂时虚设。” “贫嘴。”七七没被他故意玩笑的话打乱思绪,小手伸出,轻轻捏上他垂在座位上的一片衣角,“你过来前，心情不好。” 萧吏顿了下，“嗯。”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少年单手掌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一手将少女小手握入掌心，“七七，以后我们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我有你，有傅叔宋姨他们，还有一大家子的长辈，到时候我们家一定会很热闹。” 少年掌心干燥，微凉，握着她时没收好力道。 七七手有些疼，看着少年的眼神却愈发柔软，有她不自知的心疼跟怜惜，“会很热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还有太姥爷、婆婆、阿贵伯伯他们都会疼你。不止哦，还有村长爷爷，二叔二婶，黑子叔叔桃花姐姐……整个桃溪村的长辈都会喜欢你。” “嗯我那么招人喜欢”少年嗓音带了笑意。 “可招人喜欢了。”少女嘴角翘起，轻道，“我最喜欢。” 车厢里沉默好一片刻。 两边是鼓噪的风，呼呼作响。 少年再开口时声音紧绷，“宋七七。” “在！” “别招我弄你。” 七七眨巴眼睛，疑惑茫然间，车子突然靠边停下。 少年转身目光恶狠狠的，拇指在她柔嫩嘴唇上重重摁了下，“玛德！” 低咒一声后，再次启动车子，车速比之前快了些许。 像少年心头极力克制的，不得宣泄的躁动。 七七僵在那儿，纤长羽睫抖了抖，瓷白小脸颜色一点点加深。 萧家邀请燕宋两家合作启动城南项目的消息开始传出，引来全城羡慕。 能参与城南项目，当中好处不必言说。 同时城中之前的一些猜测也似得到证实般，议论再度喧嚣尘上。 以萧家的雄厚财势以及萧老爷子半生叱咤商场的实力，独立完成城南项目根本不成问题。 可是萧老爷子宁愿把偌大完整蛋糕切割送出去也要邀请燕宋两家合作，为什么 绝对是为了给萧家太子爷萧吏铺路！ 萧吏跟燕家小公主的事情，这次是板上钉钉，错不了了。 超级豪门之间强强联合，日后在商场上还有敌手 未来至少数十年之内，站在京城豪门顶端的，依旧会是且也只会是萧家跟燕家！ 一众大牌老牌豪门世家羡慕嫉妒恨之余，皆莫可奈何。 这种时候李家又被拎了出来说道。 明明是跟萧家关系更亲近的姻亲，如果不是心太大谋算得太多被萧家抛弃，稍微安分守己一些，今天这样的好事能没有李家的份 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有人唏嘘感叹李家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个人物，怎么临老临老竟然变得这么糊涂。 还有李家那一众小辈，如今细数下来，竟然没有一个成大器的。 尤其是李诗情……简直堪称现象级祸家精，以前凭一己之力把萧家搞得家无宁日，现在又凭一己之力让李家频频成为笑柄。 至于她自己，更是把自己活成了个笑话。 萧氏娱乐传媒六楼茶水间，几个女员工午休时间聚在一块，随口聊起近来的八卦。 “我昨天去希尔顿酒店给客户送资料，啧，你们猜我在那里看见谁了”有个女员工左右张望了眼，神神秘秘道。 “看你鬼鬼祟祟这样儿，肯定是超级劲爆八卦！快快，说正题！”几个脑袋纷纷往女员工面前凑，作出洗耳恭听状。 女员工满意了，再次四处张望一眼，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道，“我看见太子爷那个妈了！从酒店电梯走出来，跟高保生物老总一块！搂着腰的！” “我去！你会不会看错了！” “不可能吧！高保生物老总高明长成那样，李——她也啃得下” “让我缓缓，我的天，跟高明比，太子爹就是白马王子啊！放着白马王子不要，去捧癞蛤蟆” “人家有钱有事业啊，就算癞蛤蟆也是成功的癞蛤蟆，太子爹有什么有个被家族流放的身份，有个部门主管的位置，一个月拿一两万的工资还不够她买个包的。” “怪不得李家能在死亡线上苟延残喘横跳，原来人家有美人计！” 第五一零章 大戏登场 女员工们聊得兴奋专注，时而爆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窃笑。 没人发现茶水间门口拐角后，有道身影已然僵立很久。 萧长山午休没有回宿舍，在公司食堂囫囵对付了午饭后，想着留下来处理没完成的公事，没想到会无意间听到这些话。 抓着空水杯浑浑噩噩回到工作位，萧长山失神看着办公桌一角已经沉寂很久的手机。 他摸摸心口位置,奇异的，竟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痛苦难过。 好像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其实也不是那么的意外。 很正常啊。 真的很正常。 诗情本来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像株养在温室里的菟丝花，需要依附才能存活。 他以前那么喜欢她，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这让他觉得自己很重要，至少在妻子那里,没有他不行。 “呵呵呵……”萧长山低笑，眼角猩红。 他离开才两个多月。 他们的婚姻还在存续期间。 她做出这种事情，心里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不会，不会愧疚，因为她做任何事情，总有不得不的理由。 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错的一定不会是李诗情，是别人。 比如这次，一定是因为他总不回她信息，所以她才会去别人那里寻求慰藉。一定是高明不守规矩趁虚而入，她没有防备才会稀里糊涂着了对方的道儿。 萧长山神经质般不停的笑，脑子却清醒得让他害怕，轻易就能想象出女人面对质问时会说出的各种理由。 下午萧长山入职后请了第一次假，在附近公园坐了半天。 直到天黑他才起身离开，离开前，给李诗情发了条信息,“诗情,见面谈谈吧。” 走出公园后，萧长山打车回了萧家半山别墅。 …… 萧吏下晚自习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 从学校到家，路上不堵车的话四十分钟。 马上要高三了,学习越发紧张，可是萧吏从来没有想过在学校住宿，也拒绝了老爷子要给他在学校附近买公寓的提议。 他如果不回家，偌大别墅就只剩下老头儿一个人，空荡冷清。 将车入库，走出来时跟正要离开的萧长山不期而遇。 对方看到他，嘴唇蠕动似想说些什么。 萧吏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收回，目不斜视迈步，擦身而过。 萧长山回头看着少年头也不回的背影，背脊微垮，似一下苍老了十岁。 一楼客厅灯光透亮，老头儿就坐在沙发上，对面座位微微凹陷，显示有人来过。 萧吏进了客厅，先去旁边的小厨房给老头儿冲杯热牛奶，回来嗒地放到老头面前，“老人牛奶，补钙，防骨质疏松。” 萧老爷子,“……”心里的不痛快还没聚起来,就被骨质疏松四个字打散了。 “哼。”他端起牛奶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看见萧长山了” “看见了。” “他说要离婚。” “他要离婚找你干什么当初领证的又不是你。” “……”萧老爷子手杖已经举起来了，最后愣是没舍得落到不肖孙身上，又恨恨放下，“说的对，当初领证的又不是我，找我干什么我要是有用，当初他也不会领证了。所以他话说完我就让他走了。” “没请人喝杯茶” 没洗的茶具还搁在矮几下。 萧老爷子揉揉眼睛捶捶老胳膊腿，“哎呀困了，我先上楼睡觉，你也早点睡，一大早就要上学呢。” 回到自己卧室关上房门，萧老爷子后悔不迭，他跑什么 不就家里来客，让帮佣奉了杯茶么 多大点事他用得着心虚这是待客之道！ 反而岔开话题溜走，看起来就跟做贼心虚似的。 呔！老马失蹄！ 老头上楼后，萧吏也不在楼下继续坐着，洗漱后就睡了。 至于萧长山要离婚的事，在他心里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如同局外客，听着陌生人的故事。 然人生如戏，总有大戏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悄然登场。 这边萧长山想约李诗情谈离婚的事，面还没见上，李诗情那边反而先爆出丑事来了。 希尔顿酒店大堂。 体型肥硕穿着富态的妇人两手死死揪着李诗情精心烫染的长发，把她竭力想藏起来的脸展示在围观人群面前，“来，大家都看看这张脸，长得柔柔弱弱跟朵旷世白莲花似的，漂亮吧人家就是仗着这张脸，接二连三勾着有妇之夫滚到一块。” “今天第六次跟我老公开房，两小时玩得很开心吧” 妇人外形看着吨味十足，说话却有条有理不见粗俗，抓了奸她不骂也不打，就把人抓着让人围观，顺便把事情一二三的说道说道，“李家四小姐李诗情，被萧老爷子赶出家门的儿媳妇……怎么，被萧家驱逐后，娘家供不起你要的养分，所以跑出来给自己找金主，想当金丝雀” “别人当金丝雀，至少明面上人际关系清清白白，你可是有老公的，我也不说你对不对的起你老公，你要当金丝雀好歹挑挑人，别让外面的人以为脑满肥肠的款才更合你胃口啊。” “现在我当场抓了奸，人赃并获，总要给自己讨个说法，替自己争点脸面，不能跟你似的不要脸。” “我给李家还有萧长山都打电话了，人到场之前，我们就在这里先待会，掰扯掰扯。亲人们，拍个照，把李四小姐的好模样拍下来，免得回头有人不认账。” 李诗情从来以娇柔形象示人，肩不挑手不能提，被妇人这么揪着动弹不得，妆容精致的脸被迫抬起供人围观指点，已经羞愤至极。 再听到高明妻子已经给家里还有萧长山打了电话，羞愤之余，更加汹涌的是惊惧惶恐。 因为太过害怕，一张涨红的脸陡然惨白，浑身控制不住发抖。 她求救般看向被另一拨人拦在旁边的高明，眼泪从眼角飞坠，哭起来的模样梨花带雨，“高明，你说话呀！你快跟你太太解释，不是她以为的那样的，我没有……我没有……” 高明现在自己都一身腥臊，哪有空理会她 更何况年轻时的念想早就消失殆尽，看着李诗情这种娇柔堪怜的模样，压根提不起半点怜惜，只觉得无比厌烦。 “老婆，你听我解释，我确实犯了点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但是不是我主动的，是李诗情勾引我！当时我酒喝多了加上男人那点虚荣心……我错了，回去我好好跟你解释认错行不行” 李诗情眼泪顿住，满脸错愕。 第五一一章 诗情，我们离婚吧 “你胡说，明明是你先借着酒意趁虚而入！我根本没勾引你！”李诗情怒喊。 高明冷笑，“你要这么说，那我们就来论论先后，那晚在私人会所吃饭，是不是你先往我身上扑别不承认，会所门口有监控，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查！事儿都做了，还装什么纯洁无辜你跟我睡了几回，李家就拿到几回好处，你接近我本来就是抱着目的的！” 周围传来的笑声充满鄙夷嘲讽。 李诗情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她没想到高明会说这种话，竟然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说什么自己是他年少时的白月光，说什么念念不忘，说什么家里母老虎强势压得他透不过气来，比不上她半分小意温雅！ 等出了事的时候，却立刻把她推上断头台，钉在耻辱柱！ 对面有人举着手机还在不停拍照，她所有不堪的样子都被拍了下来，而且很快会出现在无数人面前，供人阅览。 只要想到以后走在大路上，迎面一个人认出她来都会露出看表子的表情，李诗情就恨不得立刻死掉。 “不是这样的，你撒谎，你撒谎！”摇着头，李诗情哭着喃喃，“我没有勾引你，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泪眼朦胧中，抓到抹熟悉身影从外走来，李诗情眼睛一亮，像看见救命稻草般哭喊，“长山，长山快救我！带我离开这儿！我不要待在这里！他们都在说谎，我被算计了，长山！” 总是对她有求必应的人，这次毫无回应。 李诗情心脏下沉，发冷，涌出莫大恐慌，“长山……” 她奋力眨眼，视线渐渐清晰。 男人就站在她对面数步之遥，跟那些围观的人一块，穿着普普通通的商务西装，形销骨立。 瘦得惊人。 他眼神很平静，透着历经风雪后的死寂沧桑，看她时像看陌生人。 李诗情所有还要诉说的委屈卡在喉咙，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 长山看她的眼神不该是这样的。 平静得让她害怕。 那么陌生。 看到萧长山出现，高夫人松开了李诗情，到底是一个圈子里的，算是给萧长山留一丝情面。 而且这件事情，她跟萧长山都是无辜受伤的那个，“萧先生，你如果是来领人的，可以把她带走，但是别跟我求情。有些面子得放，有些气得争。” 高明悄悄背转了身，刚才还强横不要脸，这时保持低调一言不发。 毕竟睡了别人老婆，在正主面前多说一个字都可能挨打。 所以适时保持沉默，是合理的。 在场跟事件有关的人，除了李诗情，所有人都带着脑子。 萧长山牵动无力嘴角，“我不是来领人的，只是恰好有事要解决。李家的人，让李家来领吧。” “长山！”李诗情厉喊，哭得红肿的眼睛极力瞪圆，心头涌出的恐慌越来越浓，她颤着声尖问，“你什么意思什么李家的人让李家来领！” 萧长山抿唇，静静看着她，眼底划过不为人知的自嘲。 “我是李家人”这几个字，不是她一直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么。 不管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只要牵扯到李家，她都会说这句话，让他以李家为重。 怎么做出丑事的时候，那句口头禅就不提了呢。 李家人匆匆到场。 来的是长房李择业。 他一出现，李诗情立刻低下头，之后一个字都没再说过，像做错事的孩子见到家长后，紧张害怕心虚，一句话不敢说。 “高夫人，诗情在外面做什么，我们家里完全不知情，要不是你打电话过来，我们还一直蒙在鼓里。”李择业脸色阴沉，难以维持好脸色，看李诗情的眼神似带着刀子，恨不得在她身上抽几刀，“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我们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再闹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如到此为止。诗情有错，高总也未必无辜，就当各打一板了，行不行” 高夫人先不着痕迹看了眼旁侧，那边人轻轻点头，确定拍下的照片已经传出去了，她才大方道，“既然李家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打算继续抓着不放。不过有个忠告，李家以后对家里小辈该管教还得管教。李家向来注重门风，李老爷子也不希望看到门楣被抹黑吧” 李择业咬牙，“高夫人说的对，回去后我会转告老爷子。那些照片” “我的人拍下的照片回头我会删掉，至于其他人拍的，那得李先生自己想办法。” 李择业还能怎么样只能咬牙认。 闹剧落幕，高夫人揪着高明回家，解决了外患，就该关上门算算另一笔账了。 没戏看了，围在周围的吃瓜群众也跟着散了。 李择业径直走下停车场，身后有人自动乖乖跟上。 上了车，车门还没关，李择业就一个耳光打了过去，“要做表子就别被人抓着把柄！你简直把我李家的脸都丢尽了！” “大哥……”李诗情捂着脸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嘴唇抖索，“能不能、别、别让爸知道……” “现在知道害怕了跟高明进酒店的时候你怎么没想想后果你的脑子该用的时候从来找不着！”李择业铁青着脸冷笑，“事情闹成这样还想着瞒！我告诉你，高明老婆打的就是老爷子电话！回去以后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担着！” “她怎么可以打爸的电话！” “那你为什么要跟高明滚床！” 叩叩—— 车窗被敲响，打断了车里对话。 李择业跟李诗情抬头，皆脸色一变。 车外站的是萧长山。 刚才两人离开的时候，都忘了人群里还有个萧长山。 车门还没关上，两人的对话怕是都进了男人耳朵了。 李择业扯出个难堪笑脸，“长山，外面人多口杂，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上车——” “不用了，我说一句就走，待会还要回去上班。”萧长山站在车门边没动，视线往里落在李诗情身上，“前天我给你发信息，一直没见你回，今天见到了我就当面说了。诗情，我们离婚吧，周六早上十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李诗情脑袋一空，整个人被定住，呆呆看着车外男人，看他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信息 她收到了，故意不回的。 他总不回她消息，她生气了所以故意晾他几天，怎么不行了 怎么突然就要跟她离婚了 为什么要离婚他怎么能、怎么敢跟她说离婚 她跟了他这么多年，只做错过今天这一件事情。 等风头过了把事情忘了就好了，哪对夫妻不是磕磕绊绊过来的 他对她的感情难道连这点错都容不下 萧长山又不是没做错过事情。 凭什么要跟她离婚 还有一章白天写。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更新有时赶不上，见谅。 第五一二章 书香门第李诗情 希尔顿抓奸事件一出，李家再度变成豪门笑话。 李诗情在酒店的丑态以照片的方式广为流传。 短短几天时间，圈里再提起李家时，总会加上四个字，“书香门第”。 提起李诗情，也多了个前缀，书香门第李诗情。 以前一直被李家引以为傲的书香世家背景,这时候听来莫大讽刺。 而萧长山要跟李诗情离婚的消息，在这种时候，成了彻底把李诗情压在耻辱柱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长山对李诗情有多着迷，上流圈子谁不知道 为了李诗情，跟家族决裂被逐出萧家，老爷子跟他断绝关系,儿子跟他反目成仇。 那架势,俨然能为了李诗情跟全世界为敌。 这样一个人，现在要跟李诗情离婚。 可以想见失望到什么程度。 也可以想见李诗情作到什么程度。 李家的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像是触发了霉运似的，与此同时，给李家投资助他们家绝地求生的华商，也放话即将从李家撤资，以后再不合作。 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李家老爷子一病不起，整个家族乱做一团，所有在手的产业走势断崖式萎靡。 “华先生，能不能给我几分钟时间，我们再好好谈谈” 京城内环某处高档小区门口，李凤瑶苦守两天，终于等到华商的车出现,立刻追上去苦声哀求。 车窗降下半窗，坐在车里的男人头发花白。眼神精明深沉。 “抱歉,李公子,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当初我初回国，对国内形势还不太了解，被你对未来的详细规划所打动，把李家当成可投资对象，现在看来是我判断失误，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别再纠缠。” 男人话说完后，升上车窗车子扬长而去。 李凤瑶无力倒退两步，神情恍然跟茫然。 上辈子拿到萧家后，他跟华商接触过，借着萧家的势，两人之间还有过不少合作。 所以他对华商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包括对方的投资喜好以及个人情感喜好都了如指掌。 也所以这辈子才会在开局得利，早早把华商拉上了李家的船。 华商喜欢冒险，但是在冒险中又必须要看到笃定的能够得到的既得利益，而私底下他对温婉知性的妇人情有独钟。 上辈子华商就对李诗情一见倾心，因为李诗情的存在，他从华商身上拿到了不少好处，避过几次攸关重要的关卡。 这辈子李家失利后,李凤瑶想起李诗情的作用,提前把她介绍给华商认识,本想借此助李家一臂之力,没想到最后竟然沦落到相反的境地。 是他算漏了。 算漏了上辈子的李诗情，跟这辈子截然不同。 上辈子李家一直顺风顺水，李诗情也没有受过磋磨，没吃过丁点苦头，所以即便四十多岁年纪，看起来依旧带着点少女不暗世事的天真。 这种特质掺杂在成熟温雅的气质里格外吸引人。 可惜的是这辈子一切都不一样。 李家诸事不顺起起落落，不断往低处走。 李诗情也同样不顺，而不顺心的人身上会多一股阴郁尖锐的气息，导致李诗情身上少女感全无，反而看起来像个深闺怨妇。 所以这辈子的李诗情根本就吸引不了华商。 在她爆出那些丑事之后，更是直接推动了华商从李家撤资的决定。 李凤瑶失魂落魄回到李家，一进门就是一股浓郁的压抑，让人呼吸不畅。 最靠里的小院子那边，还有妇人不断哭闹的声音隐隐传来。 李凤瑶转动猩红眼珠，往那个方向看了眼，举步朝那里缓缓走去。 越近，哭闹声越清晰，夹杂着歇斯底里的痛骂。 “他萧长山凭什么跟我离婚，他怎么敢跟我提离婚我不离，我绝对不离，就算要离也得是我先提，轮不到他做主！” “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逆着我做事！是了，一定是这两个月没联系，他在外面工作的时候被人教坏了！是萧吏那个畜生教的他，是萧震那个老不死教的他！一定是！他们萧家的男人就看不得我过顺心日子！” “我要见萧长山！你们放我出去，我要见萧长山，不然你们就把他带来见我！还有萧吏那个畜生！把他也带来，我要亲口问问他，是不是想逼死我是不是要逼死他亲生妈！” 这处小院落除了李诗情没有别人。 院子外铁门落了锁，是李家老爷子被气倒时硬声下的令，把李诗情暂时关了起来不让她出门。 免得她一出去，不知道还能把李家祸祸到什么地步。 至于其他兄弟妯娌，人人一脑门官司，这时候谁都不愿意再搭理院子里的妇人。 里面谩骂声应该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妇人嗓子都骂哑了。 李凤瑶打开门锁，推门走进去。 铁门发出沉重卡啦声，屋里骂声停了下，紧接妇人冲了出来。 一身皱皱巴巴的连衣裙，不知道几天没换了。 披头散发脸唇死白，只有眼睛是赤红的。 此时的李诗情半点没有往日精致模样，浑像个不断寻找浮木的疯婆子。 “阿瑶”看到来的是李凤瑶，李诗情大喜，扑过去抓着他手臂，“阿瑶，你带我去找萧长山，我不离婚，跟他说我不离婚，不离婚！！” 今天周五。 明天就是周六了。 萧长山说明天早上十点在民政局门口等她。 老爷子说了，明天早上让大哥二哥押她过去，不离也得离，李家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听说萧长山跟她提离婚前，回去萧家找过萧震那个老东西。 老爷子怕不答应萧长山的离婚要求，萧震会马上出手让李家咽下最后一口气。 ……所以，她就要牺牲 她最敬重的亲爸，把她的婚姻当成牺牲品 “阿瑶，姑妈以前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现在谁都不帮我，我只能求你了！帮帮我，帮帮姑妈，带我出去！不然你帮我传个话也行！” 李凤瑶看着她，眼神阴冷，一点点抽回被妇人掐得锐痛的手臂，讽笑，“门已经开了，姑妈想出去，现在就可以走，我又不会拦着你，怎么还要求我亲自带你出去呢” “……”李诗情犹疑凝视免得人，终于品出点不对劲来。 阿瑶对她这个姑妈向来比对亲妈还亲，在她面前又听话又贴心，总是端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脸。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她，跟外面那些人看她一样，冰冷，嘲讽，鄙夷。 好像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虫子。 补上今天缺的一章更新。李诗情跟李家即将下线，甜心崽也开始进入收尾阶段啦。 第五一三章 后悔 李诗情不自觉后退两步，通红眼睛瞪着对面眼睛比她还红的少年，“阿瑶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不然姑妈要我怎么看你”李凤瑶反问了句，呵呵笑出声来，笑声渗人，“一个不带脑子的蠢物，一个随随便便跟人滚上床的烂货,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原本以为你至少懂得遮掩，结果连藏好自己的尾巴都不会！你还想要脸面还想要人敬着你你的名声在外面早就已经烂透了！” 要不是李诗情太蠢被人抓了现行，怎么会惹怒华商撤资 那是李家最后一条生命线！ 是他李凤瑶图谋东山再起的最后一个筹码！ 结果全部都毁在了面前这个蠢货手里！ 他之前怎么会以为这样的人有利用价值 李诗情可笑。 他自己，更可笑。 李诗情愣愣看着大笑的少年，像是从来不认识般,瞪大了眼珠子,登登登不停后退。 “这些才是你的心里话吧我一直以为李家是我娘家，也会是我最可靠的后盾，所以我总是万事以李家为先，对你们这些子侄辈比疼亲儿子还要疼！你、你们……就这样回报我的”李诗情努力睁着眼，眼泪一颗颗从眼眶坠下。 她第一次哭得这么真情实感，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真是笑话啊。 “阿瑶，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一手王炸打成烂牌，连累我们家落到这种境地，我看见她就恨不得掐死她！”小垂花门外，妇人人未到语先至，声音怒恨冷厉，“以后别沾这个表子，谁沾谁全家倒霉！走！把门锁上，老爷子说了，等明天她跟萧长山离了婚，就把人赶出去,以后李家没李诗情这个人！” “……二嫂”李诗情再次倒退一步,后背已经贴上小厅门墙，隔着薄薄的连衣裙真丝料,传递出蚀骨冰冷，“你刚才说什么爸……要、要赶我走” 覃慧进了院子，一刻不多停留，拽着李凤瑶就走，闻声回头冷笑，“不赶你走留着你继续把李家祸害到家破人亡明天以后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李家大门口，要不然老娘见你一次撕你一次！现在李家已经什么都没了，老娘就剩下这条命，杀了你我都没什么好怕的！呸！” 铁门咣的一声关上，外面再次落了锁。 院子里没了之前的跳脚谩骂声，李诗情顺着门墙滑坐在地，眼泪已经流干了，表情一片空白。 明明是六月天，盛夏的阳光烈得很，打在身上一会功夫就能烤得她细嫩肌肤火辣辣的疼。 她却觉得好冷。 脑子是空的，心是空的，连人都空了。 这个时候，李诗情莫名的，突然想起了以前在萧家的日子。 萧家半山别墅很大很豪华，她刚嫁进去的时候，萧老爷子虽然不喜她,可是也不会故意针对她。 萧家人口简单，除了那个在她面前没个笑脸的公公让她有点不舒服之外，其他一切都是好的。 丈夫萧长山对她百依百顺，别墅里的帮佣也总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少太太。 没有婆婆需要她伺候，别人嫁入豪门要发愁婆媳问题，她用不着。 公公整天在公司忙到晚上才回家，两人照面的时间也很少，就算偶尔有什么争执，丈夫也总是站在她这边无条件护着她。 后来她怀孕了，丈夫更是把她如珠如宝捧在手心，连难相处的公公也会特地吩咐帮佣要把她伺候好，饭桌上的菜色都按着她喜欢吃的来做。 到儿子萧吏出生后，公公对她的态度也开始往好了改变了，会给她个笑脸，说话的语气也温和许多，她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公公基本都会答应。 那时候，上流圈子里贵太太们聚会，她总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彼时她不以为意，只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再想起，原来那时候的日子……是真的好到能让人羡慕。 就连她，都羡慕那时候的自己…… 李诗情仰头，眼睛被炽烈阳光刺得睁不开，眼泪又开始汹涌的冒出来。 现在的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二嫂说她明明拿着一手王炸好牌。 她应该过得很好的，好到所有人都羡慕。 而不是落到今天，众叛亲离。 …… 周六也是个晴天。 早上十点，太阳就开始发出炙烤人的热度。 民政局门口，一个看起来过瘦的中年男人，穿着衬衣西裤直挺挺站在门口。 他九点就来了，等到十点，衬衫后背已经氤了一小片汗湿。 旁边不断有人来去，大多是满身喜庆来领结婚证的。 走完一套流程起码也要个把小时，新人领了证出来的时候，男人还站在门口阶梯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找个遮阴的地方。 跟傻子似的。 新人眼里流露出同情。 “你说他是来结婚的还是来离婚的” “不管结婚还是离婚，我猜他都被人放鸽子了。” “真可怜。” “你管别人可不可怜亲爱的，咱手上的证还热乎着呢啊，别当着你老公的面看别人！” “噗嗤！德行！爱你么么” “muamua！” 新人手牵手嘻嘻哈哈离去。 萧长山眸心动了动，有片刻恍惚。 以前跟她来领证的时候，他拿着红本本，心情比刚才的小年轻还要激动，小心翼翼把证揣怀里动都不敢乱动，生怕小小的红本本被弄皱弄折了。 那时候她还取笑他，“这是硬壳的，哪那么容易皱了折了，用得着这么小心” 或许从那时候起，他们两个对待这场婚姻的重视程度，就是不一样的。 这场婚姻，他们都有过错。 而他们在各自的人生里，错得更多。 他跟李诗情，都走岔了道。 即便后悔了，很多曾经错过的东西，也难以找回，难以弥补了。 十点半，李家的车从马路另一头驶来。 李择业跟李择邦先下车，又从车里拽出个人来，一左一右钳着走到他面前。 姻亲一场再次见面，撇开过往恩怨不提，各自五味杂陈。 萧长山视线落在满脸灰败木然的妇人脸上，相顾无言片刻，他开口，“进去吧。” 第五一四章 因果报应，有轮回 一连被关了几天，家族的人全部拿她当仇人看，李诗情已经心灰意冷。 心里唯独还剩下的一点念想，一点希翼，就是萧长山。 在来民政局的路上她还想了很多很多。 想萧长山以前那么爱她，不可能感情说没就没，他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跟处境,会不会对她心生怜惜 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她跟他，也许就不用走到离婚那一步。 她看不起萧长山，觉得他窝囊没用，可真当自己落到众叛亲离的境地，才恍然，如果说这世上有谁不会背叛她，也许只有萧长山。 可是在下车后对上男人视线的那一刻,李诗情彻底意识到,他们之间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这么清醒。 并排坐在长桌前，捏着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笔，李诗情笔尖久久无法落下，她红着眼看向男人，讷讷问，“长山，离婚以后……你会回萧家吗?” 萧长山微愣，回视她，忽而笑得有些讽刺，“不会。” 他说，“没脸回去，也回不去。” 李诗情眼睫颤了下，她很久没有因为羞愧心虚而在萧长山面前脸红了，这又是久违的一次。 为自己被对方看穿的那点小心思。 都要离婚了,签字前问这么一句，如果他说会回去，难道她真的还能继续赖着他吗 她爸跟两个哥哥都不会允许,免得李家还要遭殃。 如今不止她，整个李家人也开始认清现实了。 跟萧家斗，斗不过。 想沾萧家的光，也沾不了。 所以她这个萧夫人，早就名存实亡，没有半点用处。 走出民政局，男人淡淡道一句再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诗情眼睛黯淡无光，嘴唇嗫喏着，呆呆望着男人背影直到他消失。 上次在酒店见到他，他已经瘦得惊人。 这次大太阳底下看他，更瘦，浑身像是只剩下一副骨架，白色衬衫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空出一大截。 以前，那明明也是个人见了会说一句高大俊朗的人。 以前，那也是个她以为一辈子都会围在她身边绕着她转的人。 “你的东西已经整理出来扔在李家祖宅门口了，待会你自己去拿走。”李择业看了下腕表，面容冰冷,“我跟择邦还有事,就不载你了。” 李择邦冷冷补充道,“以后在外面，不用再说你是李家人，京城豪门世家里，以后也没有李家了。各走各的道吧。” 载她来的车子扬长而去。 李诗情缓缓坐在民政局门口大理石阶梯，置身烈阳下，靠着灼烧皮肤的烫意，才能给冰冷的身体汲取一点温度。 曾经萧长山为了她，被萧家驱逐，被萧老爷子登报断绝关系。 如今轮到她了，原来滋味是这么这么难受的。 这是因果报应，有轮回吗 …… 萧长山跟李诗情离婚的消息，在上流圈子里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众人都是听过就算了。 没人过多议论，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城南。 七月初，项目正式启动，萧、燕、宋三家掌权人一块在启动仪式上剪了彩，预祝项目成功。 当天的记者招待会如火如荼，电视某台新闻联动播报，阵仗轰动。 彼时，七七跟萧吏刚好放暑假。 有一周的时间自由活动。 接下来的假期就不能算假期了，要往补习辅导班报道。 【蛋蛋的小金鸡：原本计划假期回一趟桃溪村的，但是时间太赶了，村长爷爷打电话来，让我别回去。暴风哭泣.jpg】 【蛋蛋：多大点事哭成这样不能回桃溪村，可以回萧家别墅。等你来.jpg】 【蛋蛋的小金鸡：去你家干嘛】 【蛋蛋：当然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蛋蛋的小金鸡：太姥爷说让你明天开始来我家报道，马上要升高三，这几天他要监督我们刷题，免得有人懈怠。】 【蛋蛋：告辞。】 小姑娘咯咯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视线不经意划过窗外。 晚十点了，窗外的马路遥遥亮起路灯，灯光氤氲朦胧。 马路上的喧嚣被窗户隔绝在外，显得这个夜晚很宁静。 七七趴在床上，又看回手机界面上那个熟悉的小蛋人头像，蛋蛋应该没事吧 萧长山跟李诗情离婚了，消息她是从小叔嘴里得知的，蛋蛋没在她面前提过。 看起来好像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所以七七便也不在他面前提。 免得惹他不开心。 不管他对这件事的真实感受是什么，她都不用去问，只要负责逗他开心就好。 已经放下的人跟事，就这样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对彼此来说也许是最好的。 “七七，”房门被人叩响，老妇人苍老嗓音从外传来，“十点了，赶紧熄灯睡觉。这丫头，一放假就晚睡，不盯着你还不行！” 七七无奈抿笑，伸手把灯关了，“婆婆，我马上睡啦。” “待会别悄悄开灯玩手机，你阿贵伯伯还没睡呢，盯着你了。” “……好。” 小姑娘瘪着嘴飞快给小蛋人发了个“查寝了，晚安”，关机睡觉。 不关不行。 手机不关，她能防得住蛋蛋骚扰，防不住自己窥屏。 唉。 萧吏瞪着小姑娘发来的最后一句话，片刻后手机一扔，呈大字瘫在床上。 片刻后又起身，虎着脸收拾学习材料辅助资料等等……摞成一沓放在床头。 明天起床抱着东西就能走人，去宋家。 老家长都是老人精，拿捏他一捏一个准。 想跟小崽儿一块玩，就得上门接受太姥爷监督学习，否则，他拿项上人头打赌，接下来几天甭想见到小崽儿一根头发。 “大半夜的你在这咣咣当当干什么呢拆家啊”房门打开，萧老爷子拄着手杖，探个脑袋往里瞧。 萧吏面无表情回头，“老头，你又没敲门。” “两个大老爷们进个屋敲什么门没那么外道。再说了，你小时候光屁股洗澡的样子我都看过多少回了，有什么要遮遮掩掩的” “我也是有隐私的！老头，你孙子十九岁了！大男人了，再过四五年要娶媳妇了！” “你倒是娶呀，你有媳妇了我绕着你房间走，诶嘿！” “……” 第五一五章 婆婆，我好爱你呀 七天小假期，萧吏每天一大早到宋家报道。 一呆就是一天。 半天学习，半天玩。 傅老爷子一辈子教书育人，亲自监督孩子学习也不会真的时时紧逼，反而更讲究劳逸结合。 学一段，放松一段，适当缓一下脚步，让孩子把知识点更好的融会贯通吸收。 所以，老爷子守着俩孩子刷完题，讲解一下知识点，紧接就把萧吏逮去下棋了。 家里肯跟他下棋的人太难求，每当棋瘾犯的时候，傅老爷子就格外喜欢萧吏到家来。 “将军！哈哈哈！朽木啊，都被我将军多少回了回回死在同一个障眼法。”吃掉对方主帅，傅老爷子心情舒畅，贬了臭小子一句，顺便再上个眼药，“七七，看到没，这小子太轴了，一点机灵劲儿都没有！” 七七把切好的水果端进书房，抿笑，“太姥爷，大话不要说得太早，每回你说完这句话，下一局就要输。” 傅老爷子，“咳，刚才我说了啥来着来来来，再一局！这局我要是再赢，就放你去旁边玩会。” 萧吏额角青筋暴跳，斜眸看着窃笑的小姑娘，咬牙切齿，“宋七七，你是敌营派来的奸细吧” 故意提醒老头子他准备赢了，老头子立刻接上一句话，祖孙俩配合无间！ 玛德。 他还敢赢 敢赢，就得在棋盘旁边继续坐下去，今天甭想跟小崽儿玩了。 这老头儿忒阴险！ 七七捂着小嘴溜了，深藏功与名。 客厅里，张细凤刚看完电视剧重播，跟贵叔两人剥了一小篮花生，晚点用来煲猪尾汤。 瞅着小姑娘脸上狡黠笑容，张细凤嗔她，“又跟你太姥爷一块欺负阿吏了” “没有欺负，就是开个小玩笑咯咯咯。” 贵叔对张细凤道，“他俩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七七，“……阿贵伯伯你以前不会开玩笑的。” “近朱者赤，听着听着就会了。”贵叔把篮子提起抖了抖，朝噘嘴的小姑娘道，“给你炒把花生馋馋嘴” 小姑娘立刻转怒为笑，“好！要外面微微焦的，吃起来又脆又香！” 贵叔眼底掠过笑意，家里这个小公主，一把炒花生就能哄好。 张细凤拍拍身边座位，示意小姑娘坐下来，把她身后些许凌乱的马尾理顺，“明天就要去辅导班报道了，还有一年高中毕业，等进了大学，就是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快。” 七七歪头，亲昵靠在婆婆细瘦肩膀，“时间是真的过的好快，好像昨天才刚被婆婆捡回家，还在桃溪村跟小伙伴们看牛玩水，今天已经是个高中生了。” 小姑娘在老妇人肩膀抬头，视线落在眼前一根根银发，还有老妇人眼角更加细密的皱纹。 婆婆原来这么老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的承诺，给婆婆养老。 那时候话说得轻易，可是当婆婆真的老了，她却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 她依旧给婆婆养老，婆婆能不能不继续变老 “婆婆，七七好爱你呀。”小姑娘轻弯眉眼，在老妇人耳边轻道，“你跟太姥爷、还有爷爷、奶奶都要陪七七一辈子，要看着我高中毕业、大学毕业，看着我成家，以后还给我带小娃娃。” 张细凤噗一声笑出来，食指刮了下小姑娘挺翘鼻梁，“还给你带小娃娃，羞不羞啊才多大就想到老远以后的事儿了。” “人生规划嘛！婆婆，好不好，以后你还要教七七带小娃娃。” “好好，以后婆婆手把手教你，小人精。” 张细凤眼角皱纹密叠。 她哪里听不出小姑娘的意思 有生之年，不管能活到哪一天，于张细凤来说，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一个寡老婆子，临老的时候，身边有那么多非血缘却胜似亲人的人陪伴，还有什么不圆满的 “太姥爷，你第几次悔棋了来来我给你看看记录，我小本子上记着呢！我告儿你不能倚老卖老啊！我眼看就赢了！你悔棋我还怎么下！我也悔棋！” “治无赖就得用小人招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行，我看在你年纪大，再让你一回！再来！” 书房那边，少年嚷嚷声都透着股嚣张不羁的劲儿，但是细听，能听出嬉笑怒骂背后的纵容。 张细凤脸上笑意更深了些。 那个小孩儿，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孩子。 以后他跟七七两人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会像月月跟阿迟一样幸福。 晚上一大家子吃过晚饭，萧吏在宋家又蹭了一顿后被扫地出门。 七七送他到大门口，趁长辈们不注意，萧吏飞快道了句，“明早我来接你！一块吃早餐！” “臭小子，说什么悄悄话”老太爷在客厅立刻吼了声。 萧吏，“太姥爷，您老长了顺风耳呢我说这么小声你都能听见” “就是因为声太小，所以我才知道你说悄悄话了，臭小子不学好，肯定在打歪主意！月月，阿迟，明早你们去——” 不等里面老头把话说完，萧吏再次扬起嗓子喊了声，“太姥爷，我走了，再见！” 大门砰地被少年关上，愣是没让老爷子下半句话有机会说出来。 屋子默了一瞬，笑骂声频起。 七七跟小子之间，长辈们虽然都觉得太早了，但是态度上其实已经放开，相等于默认了两人未来走到一起。 平时顶多也就口头上故意逗弄一下，瞧把小子急的，啥招都往外使用。 笑过后，张细凤叹了声，“挺好的孩子，当爸妈的怎么忍心那样亏待他的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爸离婚以后，萧家老爷子也没打算把人叫回来，关系以后大概就是这样了。”傅老爷子哼道，“要我说，就该这样才对。不是什么错都能原谅的，虎毒还不食子，把孩子弄得伤痕累累才把獠牙收回去，这算什么” 萧吏小时候的事，贵叔调查过，得到的信息不一定周全，但是大致错不了。 那上面记录的，少年年幼时遭遇的一次次绑架跟意外，光看着都让人齿骨生寒。 亏那些人做得出！ 第五一六章 斯文败类，燕钦 皇冠会所。 一楼大厅舞池人影摇曳，暧昧丛生。 三楼雅间，燕钦端着酒杯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淡淡看下方群魔乱舞。 旋转镭射灯明暗光影打在男人眼镜镜片，时而映照出镜片后的眼，狭长淡漠，漆黑深沉。 “燕先生，这杯酒我敬你！感谢你肯给高保生物一个合作机会！”高明肥胖身躯出现在男人身后，端着高脚杯笑容满面。 此时的高明俨然一个精明商人，浑没有外人眼里肥头大耳的油腻印象。 燕钦转身跟他轻碰了下杯，“高总说谢言重了，燕氏挑选合作伙伴都会提前作考察，并非随意选定。真要谢，高总该谢自己领导有方，在生物研究这一块，做得比同行出色。” “不不不，燕先生过赞了！我知道燕先生不喜欢听客套话，多的我也不说，高家始终有意能跟燕氏长期合作。如果这次的合作结果能让燕氏满意，我诚心希望还能有下一次合作。如果做不到让合作伙伴满意，我绝对不厚着脸皮往上凑惹人烦，如何” 轻抿一口微凉酒液，入口甘醇带辛，燕钦慢声道，“高总能接掌高家，是有真材实料的，知进退，懂留余地。以你的处事方式，我有一事好奇，你怎么会给自己留下污点跟隐患显得不够精明。” 高明哈哈大笑，“燕先生指的是李诗情吧我在这儿跟你交个实底，我这人识时务，也胆小慎微，李诗情摆明是个烫手山芋，我哪敢碰她万一最后燕先生不给我兜底撑腰，萧老爷子那边发起怒来我高家可承受不住。所以我提前跟萧老爷子透了消息。” 燕钦眸色微动，“萧老爷子也跟你透了态度。所以你才顺势而为” “唉，都是为了生活啊。” 关于李诗情的话题到此为止，两人又就合作事宜浅谈几句闲话后散开。 燕钦倚着玻璃窗，品酒间眼底划过一缕嘲讽。 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大多缺点良心。 不管是他，还是高明，还是萧老爷子，抑或大伯燕淮等等等等，都不敢说手段干净。 差别只在底线高低罢了。 高明能把那些事轻描淡写成一句为了生活，足见心理素质强大。 不过这些跟他无关，他是生意人，只在商言商。 应酬至夜半十二点结束，众人在会所门口道别，燕钦带着微醺醉意往停车场找自家的车。 停车场另一边，几个年轻女孩也刚从会所出来，准备驱车散场。 嘻嘻哈哈间，女孩们拉开车门往里挤，一挤就是四个，刚好把位置坐满。 车外还剩了个，戴着大黑框眼镜，黑发平直，素面朝天。 手上抱着好几个包，看着不像来会所玩乐的，倒像是来帮提包的佣人。 “车子坐不下了，意秋，待会你打车回去吧。”副驾上，烫大卷烟熏妆的女孩手在窗边随意挥了下，打发道。 江意秋抿抿唇，把包从车窗塞进去，“好。” “好姐妹，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的，拜拜。” 汽车扬长而去，江意秋才低低叹了声，举步往出口方向走。 不经意抬眸间，视线定在前侧方梁柱旁。 那里，男人白衬衣黑西裤，微微仰头靠在柱子上，似在醒酒。 黑色西装外头被他随意拎在手里。 简简单单的站姿，在男子身上也透出一股优雅清贵。 精致侧颜，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鼻梁上。 江意秋脑子里冒出四个字，斯文败类。 燕家的燕钦。 她呼吸急促了两分，咬咬牙，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绕道梁柱后背。 越来越近了。 男人靠在梁柱依旧一动不动。 四周无人经过。 这里恰好是个死角，监控监视不到。 天时地利人和。 贴在梁柱另一边，无声提了几个深呼吸，江意秋举起自己坚硬厚重的大水桶包，一咬牙邦邦邦就往男人劈头盖脸的砸去。 “唔……！” 闷哼声过后，竟然没有别的动静。 江意秋睁开紧闭的眼睛，飞快瞄了眼，“……” 男人倒在地上了，人事不省。 砸、砸死了 这么不抗揍 江意秋心口砰跳，以为真把人砸坏了，慌得不行，探出食指在男人鼻端测了下，有呼吸。 “喂……你没事吧你别怪我揍你，是你太坏了！” “唔……谁……”男人好看的长眉皱起，开口嘟囔了句，眼看就要睁眼。 江意秋嗖的就跑，七弯八拐转瞬不见了人影。 等跑到能藏人的地，偷偷看着男人起身，确定他还活着后，悄摸摸离开了停车场。 出了停车场后，找了个地儿偷偷大笑。 真解气！ 这个狗男人，化成灰她都认得他！ 拒绝跟她相看就算了，还转手把她推给燕希。 推了也算了，偏偏还大嘴巴在公众场合把这事儿说了出来，他说得不以为意，但是听过的人频频跑到她面前来笑话她。 说她是江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被人转了几手都没人要。 害她一度水深火热，爸妈每次看着她都要唉声叹气好几回。 斯文败类！没口德！ 揍他一回算是轻的了！ 女孩夸奖般拍了拍好伙伴水桶包，伸手打车，坐上车租车后，拿出手机本来想按个120，想起男人好像能自己爬起来了，就算了。 好人或许不长命，祸害一定遗祸千年。 燕钦坐在停车场冰冷地板上，好一会脑子才恢复清明，伸手往隐隐作痛的地方摸了下，一大个包。 艹。 低咒了声，把摔在地上金丝眼镜捡起戴上，眼前世界立刻被切割成无数片。 镜片裂了。 “……”燕钦阴沉着脸打电话，“我被人袭击了，偷袭。给我调皇冠停车场监控。” 那边收到消息怎么兵荒马乱燕钦没管，手撑地站起，脚下还不稳的踉了下。 今晚喝的酒有点多，说多醉不至于，但是也醺了。 走到停车场，被地下室沉闷清凉空气一激，脑子有些晕，他就靠着梁柱站会，想着醒醒神再走。 没想到会被人偷袭，打得他猝手不及。 想起自己醒来时人躺在地上，燕钦脸色又黑了几度，狭长眸子眯起，黑暗危险。 别被他抓到人，否则他一定会让对方痛不欲生！ 第五一七章 有没有可能之所以会败，是因为他压根不想争?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燕氏副总办公室，不断传出张狂爆笑声。 燕希瘫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有人干了我一直想干的事儿，哈哈哈，老子敬他是条汉子哈哈哈——” 办公桌那边，男人忍无可忍飞了个笔筒过去，脸色铁青,“她跑不了！” “可惜你挨打的地方刚好在监控死角，可惜你偏偏靠着那根柱子装逼……你说你但凡多走几步，监控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咱家司机不也能当个人证了吗人家不用跑，你也抓不到。”燕希一本正经分析完，表情一变，“哈哈哈哈！” “前段时间我妈翻老相册，翻出张以前抓拍的照片，你哭得冒鼻涕泡的样子……啧。” 笑声戛然而止。 打发了讨人嫌的鼻涕虫,燕钦坐在办公室里,摘下眼镜，露出淡漠长眸。 皇冠那边监控什么都没拍到，显然偷袭他的人对停车场监控位置及监控范围很了解，应该是那里的常客，又或者在偷袭他之前，特地花时间观察过。 他遇袭的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半左右。 倒在地上脑子发蒙时，似乎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如夜间流泉，涓涓缓缓，润人心脾。 燕钦眯眸，在桌面敲击的手指停下。 是个女人。 他摁下内线，给秘书下达任务，“去查昨晚皇冠会所停车场，晚上十一点半到一点时间段出入过的人，重点查女性,年纪在二十到三十之间。” 挂掉电话,燕钦眸色冰冷。 小毛贼,他不信她能藏一辈子！ 国际中学。 学校特地把辅导班的教室设在高中教学楼三楼，为让一帮即将升上高三的学生们能提前熟悉一下高三的环境跟学习氛围。 不知道萧吏用了什么特权,在辅导班里，成功成了宋七七同学的同桌。 引来班上同学无数次注目。 七七很淡定，已经习惯了，坐在新教室新座位，还有心情欣赏整个教室的布置。 上届高三的教室，黑板上方还书写着冲刺倒计时，后方学习园地上一串串全是高考加油的祝福语。 学习氛围一下就变得浓厚紧张起来，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浑身血液隐隐沸腾。 “蛋蛋，接下来一年，我们也要开始冲刺了。”她扭头看着懒散坐在身边的少年，低声道，“我想上大学。” 萧吏半趴在桌上没个正形，自下而上望进小姑娘乌黑眸子，里面尽是对未来的憧憬。 他嗯了声，低声答，“我们一起上大学。” 他知道她有多喜欢读书。 这辈子，小崽儿一定能上大学。 上辈子那些想要却无法拥有的,这辈子都会拥有。 再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两人四目相对，齐齐翘唇轻笑。 周围是打打闹闹大声说笑的同学，那些嘈杂却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入侵不了两人的世界。 乔萋萋坐在教室斜后方位置，明知道不该去看，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频频往那边看去。 看那两人旁若无人的相视而笑，她辨不清心里生出的是什么滋味。 嫉妒，又羡慕。 李家倒了，彻底消失在京城上流圈子，归于沉寂。 这个结果跟她做的梦完全不一样。 梦里，在她的帮助下，李凤瑶凭着萧吏给的资源，带领李家从二流家族重登一流，最后更是打败萧吏夺得萧家商业帝国，一举站上金字塔巅峰，风光了几十年。 梦里，李家在外人眼里是个传奇，而李凤瑶就是那个缔造传奇的人物。 反而萧家太子爷萧吏，人生高开低走，萧老爷子过世后，萧家在他手里没握住几个年头，最后落魄至客死异乡。 她没有在梦里亲眼看到萧吏的结局，落魄、客死异乡都是圈子里人流传出来的，彼时，她已经是风光无限的李家准夫人。 “乔萋萋，还在往那边看呢”坐在她旁边的李妙嗤笑了声，“现在还不服气还不肯认清现实你没得争，识相点最好别惹怒萧吏，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两人是同桌。 本来谁都不愿意坐她旁边，只是李妙这次来得有点晚，到班上的时候只剩下她旁边有座位。 所以李妙迫不得已，才当了她同桌。 乔萋萋敛了目光，“看看罢了，太子爷跟小公主处得那么好，全班都在看，你不也看了吗” 李妙哽了下，撇唇，“我看那是羡慕加祝福，跟你能一样整个年级还有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装什么装。” 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乔萋萋专门钓富家子弟的消息就闹得人尽皆知了，校园网上甚至还爆出了她跟别人的聊天记录，下方评论一溜儿的骂她白莲花绿茶表。 不过半个学期，她在学校的名声跟风评就急转直下，以前跟她玩得好的人全跑光了。 乔萋萋咬唇，扭头冷冷看着李妙，“我装没装关你什么事，倒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以前你在背后怎么说宋思凝的，我这里还有聊天记录，要给帮你放到校园网吗” 李妙登时哑火，刺人的话是不敢再说了，看乔萋萋的眼神恨不得要掐死她似的。 乔萋萋哼了声。 像李妙这种头脑简单又冲动的人，她要是想对付，轻而易举。 最多就是被孤立罢了，跟现在的处境比不能更差，她又什么好怕的。 愤愤胡思乱想间，一股压迫感横扫过来，乔萋萋似有所感抬头，恰好对上桀骜少年冷冷看过来的目光。 乔萋萋心一慌，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 虽然少年看似随意往这边扫了眼，但是乔萋萋知道，自己不断窥探，已经引起少年不爽了。 同时乔萋萋心头又浮上隐晦迷惑。 萧吏这样的人，天生就带着唯我独尊的气场，而且绝对不是寻常纨绔二世祖，他有脑子，有魄力，也有手段。 这样一个人，在梦里却那么容易就败给了李凤瑶。 她跟李凤瑶联手作出的那些算计，萧吏真的看不穿吗 又或者是看穿了却不在意，随便他们又取又拿 有没有可能萧吏之所以会败，是因为他压根不想争 第五一八章 英语老师 上课铃响。 教室前门轻巧的脚步声接近，格子衬衫牛仔裤打扮的青年女子走进教室，细长手指捻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写下三个字——江意秋。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期辅导班的英语老师，江意秋。”女子扶了下脸上黑框眼镜，声音清雅和润，给人涓涓细流之感,舒人心脾。 教室里响起整齐划一的“老师好”。 江意秋一笑，嘴角浅浅弯起，淡化了偌大黑框眼给人的沉闷刻板之感，“你们的时间一分一秒都很宝贵，我就不长篇大论讲高三的紧张喝中药了，其他老师一定讲过,我们直接上课行吗” “行！” 课堂的气氛,在女子一声简单又带着尊重的询问声中，变得轻松、热烈。 七七轻易就被带入这种氛围里，一堂课下来心无旁骛。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课堂上每每到老师提问环节，乖宝宝宋七七每次都会踊跃举手，但是，没有一次被老师点中。 甚至有个问题只有她跟另一个同学举手，而那个同学之前已经被点过一次名了，七七眼睛biubiu亮等着自己被老师喊起来……老师还是喊了那个同学二次回答。 七七，“……” 江老师眼睛从她身上划过，又飞快收了回去，有点闪躲。 七七，“……” 下课后，老师准时走下讲台，没有拖堂。 而且离开的步子很快，生怕被什么人追上似的。 七七皱着眉毛扭头问,“蛋蛋,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嗯”少年懒洋洋从鼻子哼了声。 “江老师看我的时候……好像有点心虚是不是我的错觉” ”不是错觉，确实心虚。”萧吏在脑子里搜刮了下,得出一条讯息，“想起来了，她是京城江家大女儿，之前你奶奶还安排过她跟你堂叔相亲，你堂叔没去。” “那也用不着心虚啊。” “可能故意针对你，做得太明显了所以心虚。” 七七摇头，“不是针对。” 要是老师有心针对她，更应该喊她起来回答问题，然后故意给她出难题，让她回答不出来丢脸。 她感觉，江老师更像是不敢跟她接触。 难道是家里长辈在外面太吓人了所以老师被吓得不敢沾她 唉。 江意秋回到办公室，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人才彻底放松下来，“唉。” 为人师表，在课堂上故意忽略燕家小公主的做法很不对。 江意秋知道自己不应该那样做，当老师就该一视同仁。 可是昨天才把人家堂叔打晕，今天实在没办法若无其事面对燕家人，心虚啊。 她长这么大一直循规蹈矩,干得最大胆的事就是打了燕钦。 江意秋扯自己垂在耳边的碎发，眉毛皱起，片刻后在办公桌上翻翻捡捡,整理出一套高三英语笔记。 等放学找个没人的时间，把笔记偷偷放到宋思凝书桌，当是赔罪吧。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次小公主再举手，她一定点她起来回答问题，不能打击学生学习的积极性。 下午上课，七七就在自己课桌上发现了记录清晰工整的英语笔记。 翻了翻，里面囊括高一高二的英语知识点，还有高三期间复习及总结要点等等，对她现阶段来说非常实用。 “怎么会在我桌上呢”小姑娘喜爱之余，喃喃自语。 旁边少年长臂伸过来，劈手把笔记夺了过去，浓眉耷拉成八字，扬起笔记粗声粗气质问全班，“变相情书哪个王八蛋敢追我同桌！” 七七，“……” 刚刚走进教室的江意秋，“……” 全班无人认领，加上七七奋力保住，英语笔记最后免于飞向垃圾桶的命运，再次回到七七手上。 只是接下来半天萧吏气势都极其强势锋锐，跟只警惕的豹子似的，时不时就要扫视一边全班，意图揪出隐藏在暗处的小老鼠。 …… 上辅导班可以走读，七七跟萧吏一样，晚上都选择回家住，在家自己自习。 往校门走时，恰好看到走在前面不远的江意秋。 七七想了想，小跑几步追上去，“江老师好。” 江意秋扭头，看到是她时，眼睛不自然的闪烁了下，“宋思凝同学，你好。” “老师，我很喜欢学习英语，以后如果有学业上的问题，可以问你吗” “当然可以，我任课期间跟英语有关的问题你都可以来问我。”江意秋顿了下，“嗯……就算不是任课期间，也可以来找我的。我看过你的学习成绩，高一高二一直名列前茅，能够为你解答问题，我很高兴。” “好，谢谢老师！”小姑娘道了声再见，跟追上来的少年并肩往校外走去，漂亮的马尾辫在身后一甩一甩，朝气蓬勃。 江意秋看着小姑娘背影，片刻后莞尔一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本来以为小姑娘找过来，会质问她课堂提问点名的事，她都做好心理准备跟小姑娘好好道个歉了。 怪不得燕家那么疼这个小姑娘，确实乖巧又懂事，脾气也温和。 走在前面的小姑娘跟少年之间也在窃窃私语。 “蛋蛋，我确定江老师对我没意见。” “敢情你是过去拐着弯给自己打探军情。” “要探一探的，万一老师对我有意见，我得知道原因才能化解呀。江老师要教我们一个假期的。” “小崽儿，以后少跟你堂叔混，少听你爸爸胡说八道。” “为什么” “都快进化成小狐狸了。” 小姑娘弯着眉眼，笑得咯咯咯的。 萧吏撇唇，看出来了，江老师是真单纯。 被小姑娘两句好话哄出一张笑脸，浑然不知道小狐狸暗地里的小心思。 辅导班第一天上课，放学时分前来接自家孩子回家的豪车，在校门口排成长龙。 七七在车队里搜寻一圈，没看到贵叔惯常开的车。 萧吏逮着机会，刚要开口送小姑娘回家，两人对面的黑色宾利响起喇叭声。 等两人视线移过去后，驾驶座车窗降下，露出男人架金丝边眼镜的俊脸，“七七，过来，今天堂叔接你。” 第五一九章 你总是栽赃我，有意思吗? 接了人，燕钦打方向盘调车。 车头跟校门口走出来的女子打了个照面。 “堂叔，那是我辅导班的英语老师江老师。”小姑娘坐在副驾，看到人还特地挥手打了个招呼，“萧吏说之前奶奶安排你跟她相看的，你没去。你们平时有见过吗” 燕钦往站在车外不远的女子随意瞥了眼。 格子衬衫牛仔裤，乌黑长发在脑后随意扎成低马尾，巴掌大的脸，架了副罩住半张脸的黑框眼镜。 看起来普普通通，存在感极低。 这样的人往街上随便一扔，转头就找不着。 “没见过，就算见过也留不下印象。”燕钦道。 适逢外头经过的学生喊了声老师再见。 女子下意识回应“再见”。 声音透过车窗飘进来，细细的，音质温雅清和。 燕钦长眸倏尔一眯，状似不经意道，“七七，你刚说你英语老师叫什么” “江老师呀，她叫江意秋，很有诗意的名字。” “嗯。”燕钦勾唇，笑意冷冷。 名字诗意可以，做过的事别失忆就行。 看着黑色宾利消失在马路尽头，江意秋屏在胸口的气才敢呼出来，后背冒了层冷汗。 即便隔着一层车窗，她也能感受到男人看过来时，深沉眼神带给人的压迫感。 江意秋心里渗出一层后怕，难以想象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生出的胆子，竟然胆敢跑去揍燕钦。 那个危险的男人，江家惹不起。 回到江家位于玫瑰庄园的小别墅，已经是晚上七点。 客厅透出明亮灯光，里头有晏晏笑声，显得温馨热闹。 江意秋在门外站了片刻，深吸一口气，举步往里走。 她一出现，里面的谈话声立刻停下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知道家里在等你吃饭”江父坐在沙发一端，语调冷硬。 江母则起身，开始招呼晚饭，“肯定又搭公车了，说了多少次了，家里有车。又不是坐不起，让司机送你来回多方便非要每天自己去公交站台等车，浪费时间不说还坐不舒服。这倔强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总是听不进劝。” 江意冬靠坐在江父身边，笑嘻嘻没个正经，“当然是随了我爸，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她跟江母一唱一和打圆场，江父哪能听不出来，脸色稍缓，哼道，“哪里像我我们家四口人就属她脾气最怪！看看其他家的，哪家女孩子像她一样，年纪这么大了还不嫁人回回相亲回回失败，整天带着副木愣愣的黑框眼镜，连脸都看不见！你妈给你找的相亲对象，哪一个拎出来都称得上一句青年才俊，你这种敷衍的态度，事儿能成才怪！人家也是养尊处优的，还能特地迁就你的怪脾气啊我看你就是故意搅黄我们的安排，不气死我，你是不高兴！” 说着说着话头之后又回到了江意秋身上，连斥带骂。 江意秋在小厨房洗手后，低着头坐到餐桌旁，任由江父说什么都没有回嘴也没应声。 这个态度又把江父气得仰倒。 饭桌上的气氛压抑低迷。 江意秋慢吞吞把饭吃完，又给自己添了碗汤，偶尔抬头时总能对上江父怒气勃发的脸。 “爸，”江意秋摸了下肚子，确定自己吃饱了，开口了，“我说过了，不用替我安排相亲，我这样的人家看不上，我也不想跟陌生人联姻。以后您跟我妈别为我费心思了，我一个人过挺好的，有工作，能养活自己。” 江父好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一层层攀升，看着女子面前喝光光的汤碗跟扫得干干净净的饭碗，“江意秋，你是特地等到吃饱喝足才跟我抬杠是吧” “要是先抬杠，我就没机会吃饱饭了，爸。” “……” 江母、江意冬，“噗！” 江父沉脸怒喝，“不准笑！一个两个反了天了！” “爸、妈，你们慢慢吃。”江意秋道了句，轻手轻脚离开餐桌上楼，身影很快消失。 因为她离席，餐桌上静默了好一会。 江母叹息，“她心里还在怪我们当年做的决定。” 江父闻言，怒道，“怪我们什么我们那样做都是为了她好！从小到大她干过几件靠谱的事儿大学时更离谱！非要跟个穷小子谈恋爱！那穷小子能嫁吗那就是冲着她的家世来的！人家拿钱走人的时候多干脆利落！就她看不明白！” “爸你小声点！”江意冬低声提醒了句，往楼上瞥了眼。 江父也跟着抬了下眼皮子，到底压下满腹牢骚，“你跟你姐年龄相近，姐妹间也比较好说话，找机会多劝劝她，别老是那么轴，一辈子不嫁人，难道真要孤独终老” 江意冬扬起笑脸，“好，包在我身上！” 有她在，饭桌上很快又恢复气氛，重新谈笑风生。 江意秋坐在房间，听着楼下传来的阵阵笑声，眉眼低垂，最后自嘲一笑。 “叩叩——” 敲门声起，彼时江意秋刚洗澡出来，不等她应声，房门就从外被拧开了。 女子大喇喇走进来，反手把房门一关，笑嘻嘻的，“意秋，爸妈叫我来劝劝你。” 江意秋看着她，没说话。 她跟江意冬是双生姐妹，因为早出生几分钟，所以她是姐姐。 但是性格上，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她性格沉闷木讷，而江意冬明媚大方。 在人前，江意冬总是最讨喜的那一个。 漂亮，嘴甜，交际能力强。 以前江意秋时常羡慕她这种性格，后来，不了。 “这样看着我干嘛这次我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不关我的事。更何况，你确实太让爸妈操心了。”江意冬走进房间，随意在床沿坐下，浑身慵懒，又带着攻击性。 跟在父母面前时，表现得完全不同。 江意秋启唇，“意冬，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姐姐。” “除了大学那次，从小到大我没有干过任何离经叛道会惹爸妈生气的事情。你总是栽赃我，有意思吗”江意秋取下脸上始终戴着的黑框眼镜，露出平时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俏丽容颜。 跟坐在床沿上的女子，赫然长得一模一样。 第五二零章 江家的下场，怕是要跟李家一样了 “你说那些事儿啊做点恶作剧，偷溜出去跟朋友玩会……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你竟然耿耿于怀到现在”江意冬嬉笑一声，扬起脸戏谑，“意秋，你可是做姐姐的，照顾一下妹妹不应该吗” 她歪着头，直勾勾盯着对面冷淡看着她的女子，挑衅般，“你要是不乐意，大可以告诉爸妈，我又没拦着你。” 江意秋眼底浮出淡淡怒意。 每次都是这样。 江意冬每次都会拿这句话堵她，百用百灵。 她知道自己不会跟爸妈告状。 因为她不想爸妈伤心。 “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江意秋很快把怒气敛起，冷淡道。 江意冬翻身扑到床上，搂着一只枕头，理直气壮，“今晚我在这儿睡。” 江意秋上前，把枕头强硬拽出来，“出去。” 知道再过火一点这个姐姐是真要生气了，江意冬才遗憾离开，“爸妈让我劝劝你，我劝过了，你不肯听，回头我会如实回禀哈。”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 江意秋顺手把房里的灯关上，房间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她在黑暗中站了很久，才缓慢爬上床。 …… 燕氏总部，副董办公室。 江意秋个人资料已经摆在燕钦办公桌，内容完整详细，连幼儿园拿到了几朵小红花都有记录。 从小到大的履历极为漂亮，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拿过大大小小竞赛无数奖项，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与之相反的是，人际关系也从小到大的糟糕，周围人对她的评价不算好。 木讷，安静，沉闷，无趣，没眼色，不会说话，不懂人情世故。 燕钦快速把资料看完，脑子里浮出女子罩着大黑框眼镜的脸，脑壳反射性一痛。 就是这个东西把他头打出包 燕钦闭眼，修长手指捏上鼻梁，想爆粗。 谁借给她的狗胆 “小燕总，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补充的吗如果您需要江家商业上的资料，下午我就能整理好交上来。”秘书在旁尽职尽责。 “整理一份，另外注意一下江家最近在商业上的动向。” “是，小燕总打算跟江家商业合作” “不，”燕钦抬眸，纠正，“是商业狙击。” 秘书，“……” 一开始他还不知道小燕总调查江家大小姐的资料有什么用意。 但是现在他大概猜到了。 最近发生过的能把小燕总惹怒的事，无非是皇冠停车场偷袭案。 看来小燕总已经把歹人揪出来了。 江家在京城算不上大豪门，仅能排在三流之列。 但是江家在外面的风评一直不错，江家掌权人江宏毅为人作风沉稳正派，从商一直以稳打稳扎为主，是个脚踏实地的人。 江家两个女儿在圈子里也较为规矩，没有惹出过什么大事。 不少豪门大族，注重人品跟门风的，都有意跟江家联姻。 可惜两个女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相亲相过不少回，就是嫁不出去。 蹉跎数年，现在也都二十八九的年纪了。 离开办公室前，秘书又偷偷看了眼办公桌前气势淡漠的男人，为江家摇头惋惜。 得罪了燕氏大魔王，江家的下场，怕是要跟李家一样了。 接下来不过半个月时间，江家有意争取的合作项目十个里就被狙了九个，被打压得几乎直不起腰。 上流圈子里一时风声四起，各种谣言喧嚣尘上，都说江家得罪了燕家，要被封杀了。 流言传得那么广，燕淮这个掌权人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八月初，家庭聚餐。 地点在燕家别墅。 因为是家庭聚餐，所以人来得比较齐。 除了傅燕迟宋月凉一大家子，二房一家三口也来了。 孟静娴带着七七跟其他女眷在别墅外露天大平台喝茶吃点心聊厨艺，男人们则在客厅里喝茶聊生意经。 “这几天江宏毅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想约我谈谈，我暂时还没答应。”燕淮抿一口茶，睿智眼眸抬起，看向跟傅燕迟及燕希坐在一块的男人，“阿钦，你跟江家是怎么回事” 被问起这件事，燕钦并不意外，让他不爽的是有个二货又抢答。 燕希，“哈哈哈！爸，这事儿我知道！一直等你问呢，你也太沉得住气了！就燕钦上个月被人打了，是江家大小姐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燕迟让他多笑了几声才敷衍捏住他的嘴，向旁边黑脸男人挑眉，表示自己这次没有光看戏。 燕钦面无表情转开头，“大伯，事情大致是这样。” 他稍作沉吟，问，“大伯想卖江家一个情面” 如果是，他可以收手。 “卖什么情面，我问你一声就是想了解一下真实情况。”燕淮佯怒哼笑，“你大伯我还没老糊涂，分得清里外亲疏。以后不用这样试探，在我眼里，你跟阿迟、小希是一样的。” 燕老二立刻给他大哥斟茶，“这臭小子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就是太精于计算了！你大伯多疼你不知道啊大哥来，喝茶喝茶！” “……”燕钦心头触动被他亲爸一句话打没了。 燕希又在旁边笑得仰倒，“二叔，人家是漏风的小棉袄，你是漏风的亲爹，哈哈哈！” 连傅燕迟都笑得没了形象。 燕老二，“去去去，什么漏风不漏风我哥说的话那肯定是对的，不然他能管那么大一个燕氏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哼！” 客厅里笑声透过落地窗传到外面露天阳台，女人们往里打瞧了眼，也跟着笑开来，“几个老爷们，也不知道聊什么这么开心。” 燕老二媳妇徐雅兰大咧咧摊手，“肯定是老二逗乐子了呗。我刚隐约听了一耳朵，好像说的是江家的事。” 孟静娴跟宋月凉、张细凤正在布置长桌，铺桌布，提起江家有些惋惜，“江家家风挺好的，我之前还特地调查了解过，江家那两个姑娘也不错，原本还想着给孩子们制造点机会，说不定就看对眼了……” 徐雅兰险些跳起来，“大嫂，可别了啊！江家姑娘不行！阿钦被打那回，晚上回家来，我摸他后脑壳那么大一个包！什么样的姑娘能无缘无故把人打成那样下那么狠手，多大仇啊不就阿钦没跟她相看吗” 第五二一章 睚眦必报，狠辣 徐雅兰虽然对孩子没什么责任心，更谈不上上心，但是摸着儿子脑壳上的包，心还是疼的。 江家姑娘的厉害劲儿，她算是见识了。 这种姑娘，万万不能做她家媳妇，吃不消。 真要娶进门来,以后家里还不鸡飞狗跳的 孟静娴嗔她，“那么激动做什么，那不都是之前的事儿了吗再说，事情原由也还没真正弄清楚，别那么快下定论，我总觉得江家大姑娘不是会无缘由打人的人。” “大嫂！你就说你帮亲还是帮理！亲在我这边，理也在我这边！” “又来了,我还能绕过你去帮别人不成” “那还差不多。” “别坐着了,过来摆碗。” “来了！” 张细凤跟宋月凉在旁听着，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两房妯娌之间这种相处方式，她们还是第一次见，但是不可讳言，也是处处透着和谐温馨的。 因为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觉得舒服的位置。 七七最不见外，笑咯咯的，“叔婆，你羞羞呀，这么大了还撒娇。” 徐雅兰老脸不臊，理直气壮，“小丫头不懂行，像叔婆年纪这么大了，还有个能撒娇的人，这是福气，懂不懂咱家福气大大的有！” 露天阳台,女眷们也响起笑声一片。 晚上回到房间,没有其他人在场,七七才露出苦恼。 【蛋蛋的小金鸡：蛋蛋,怎么办,堂叔好像真的很生气，江老师家现在一定很难。】 【蛋蛋：你想帮谁】 【蛋蛋的小金鸡：江老师打了堂叔，堂叔生气是正常的，但是我觉得祸不及家人。可是我也不能求情，不然堂叔就要受憋屈了。而且事情背后的原因我还不清楚，就算要求情，也得先弄清楚原因。】 一边是堂叔，一边是她很喜欢的江老师，如果可以，七七当然希望两边相安无事。 现在没办法相安无事，她有心想解决问题，但是也肯定得有的才能放矢。 【蛋蛋：要听我的意见吗】 七七立刻发了好几个“要要要”。 对面直接打了电话进来，少年懒懒音质在话筒里有些失真，使得当间的漫不经心被格外凸显，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魅惑，“我的意见，是你别管。” “你堂叔那样的人，在商场上什么手段没用过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在外的风评却始终居高,说明他做事是极有分寸的，不管任何决定，到最后都不能损及他的利益，包括他的风评、声誉、威信。” “就拿江家的事情来说，你堂叔也没有下死手，狙掉对方几个重要合作，充其量是个下马威，对根底扎实的江家，暂时造不成什么威胁，只是担些压力罢了。” “这个举措，你堂叔应该是在逼江老师自己跑到他跟前来。” 七七眨了下眼睛，片刻后脱口道，“堂叔知道江老师是偷偷打他的人了，但是他没有直接去找江老师算账，反而用这种迂回的方法，是要江老师自己出来认错！” 少年轻笑，不吝赞了她一句，“聪明，一点就通。所以你别管了，你要是去求情，你堂叔肯定不会拒绝你，但是他的计划被打乱，最后更遭殃的，只会是江老师。你知道的，你堂叔是你们家行事作风最难捉摸的人。” 七七，“……”什么最难琢磨，蛋蛋想说的是最阴险吧 挂掉电话，七七在胸前为江老师画了个十字，放心的睡了。 事情说小不小，堂叔身为燕家人，从小到大在外面是能横着走的，被人打这种事从来没有过，所以江老师一出手就捅了马蜂王。 事情说大也不大，只要江老师出现道个歉，把事情说开了，堂叔自然也不会再继续揪着不放。因为堂叔爱惜羽毛，不会因为这件事给自己留下没有雅量的污点，以免被人诟病。 所以七七替她江老师祷告后，睡得很是香甜。 忽略了老虎被摸屁股后，爆发的怒气不能以常态论。 在燕钦的人生记事本上，江意秋这个人，已经被打上死亡标签。 有一点七七猜得没错，身为燕家人，燕钦在外从小到大都能横着走，所过之处不说处处有人追捧，至少从来没人敢动他一个手指头。 傅燕迟跟燕希那两个王八羔子除外。 所以这次被人偷袭，燕钦还没把人揪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给对方想好了无数种死法。 祸不及家人道歉就能揭过容忍雅量 那是没有的。 整个上流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燕家人两个非常凸出的特点。 一，护短。 二，睚眦必报。 有了大家长撑腰放权，燕钦行事更加无所忌惮，狠辣作风也越发明显。 江宏毅头发都快愁秃了。 从江家第一个重要合作案被狙掉后，到现在整整一个月，燕家那边不仅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越发变本加厉，刀尖已经开始瞄准江家企业内部结构。 最近几天，堆在他办公桌上的辞呈已经有巴掌厚，全是各个部门重要主管、经理人。 合作项目被狙掉，江家还能后续想办法慢慢解决，毕竟项目要谈成并且启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但是各个重要位置上的骨干员工辞职跳槽，能让江氏内部立刻停止正常运转，更何况那些人走也不是简简单单的走，他们身上带着大量属于江氏的秘密资料及客户资源。 晚上近十点，江宏毅拖着疲惫脚步回到家，坐在客厅里稍息片刻，搓搓脸，再次拿起电话拨号。 “喂，我是燕钦。”电话接通，那头传来男人低沉淡漠声线。 江宏毅愣了下，本来以为又会是秘书接听，托辞正主不在或者不方便接听，没想到接电话的竟然会是燕钦。 “喂”迟迟不见应声，那头又问了声。 “小燕总，”江宏毅用力闭眼，努力保持声音冷静，“你好，我是江宏毅，我想跟你谈谈。” “江总，即便我们见面详谈，也谈不出任何结果，你知道的，不是吗” 江宏毅知道。 这几天，有关江家会被狙击打压的原因已经有风声透出来了。 江家大小姐江意秋在皇冠停车场偷袭了燕钦。 是真的偷袭，不是小打小闹。 第五二二章 江二小姐 正因为如此，所以江宏毅心里明白，想要解决问题，他出面不行。 燕钦要的，是女儿到他面前认错。 “燕先生，我女儿什么性子我了解，她绝对不会是无缘无故出手打人的人。”江宏毅睁开眼,沉声道，“我想跟你见面谈谈，我也相信，小燕总在商场这么多年，是个干大事有大量的人。如果江家有错，我江宏毅亲自向您道歉。” “江先生，我钦佩你的为人，也欣赏你的品性，但是你如果想用这种方法解决问题,实在不明智。”男人声线始终平稳，淡漠无绪，“我被人无端端一耳光打了脸，那一巴掌总要抽回来，才能继续在商场立足。否则，我燕钦以后走到哪，都会有人在背后笑话。干大事有大量能消弥我日后的损失吗是不是以后谁打我一个耳光，家长跳出来道个歉，说句小孩子不懂事，就能把事情了结” 电话挂断，江宏毅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 二楼围栏后，女子纤细身影也站了很久。 “爸。”江意秋往前几步，走到围栏前，看着下方沙发上浑身弥漫疲惫的男人，“事情是我做的，我去跟他道歉。” 从江家公司出事到现在,一个月多的时间,她眼看着爸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疲惫越来越浓，心脏就像堵着一块大石头，难受得喘不上气。 她一直在等。 等爸开口，让她去道歉。 可是他始终没有。 江宏毅抬头，因为睡不好，眼睛满是红血丝，眼下挂着浓重青黑，沉着脸时比往日还要唬人，“明知道燕钦是什么人，你好端端的去招惹他干嘛见天的给我惹事！行了，回房睡觉！你爸还没死呢，用不着你跳出来撑梁子！你以后少气我点，我就阿弥陀佛了！” 江意秋抿唇，鼻尖发酸。 嘴上总嫌弃她，却从来没有抛下过她。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愿意忍受那么多委屈，怎么都不肯跟爸爸妈妈告状。 “爸,你也早点睡。”她哑声道。 男人鼻子里敷衍嗯了声。 翌日,江意秋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刚走出房间,就看到靠在房门旁的江意冬，也是一身要出门的打扮，跟平时着装有所区别，简简单单的衬衣牛仔裤小白鞋。 江意秋抿唇，低头要绕过去。 “干嘛我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里，你当没看见啊姐姐” 江意冬再有在讽刺她的时候，才会喊她姐姐。 “我上班要迟到了，江意冬，你别多事。”她低道。 江意冬哼了声，下巴扬起，“正好，我要去你学校那边办点事，一道走。” “我搭公车，你坐不惯的。” “谁说要搭公车了你坐我的车，我载你。” “江意冬！”江意秋眼底浮上恼意，“你到底想干嘛！” “顺路而已。倒是你，那么激动干嘛” 女子又恢复平时嬉皮笑脸态度，一句话把江意秋噎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素来口拙。 在对方戏谑眼神中坐上平时去学校的公交车，江意秋已经被气得没脾气了。 她跟学校请了假，早上是准备去找燕钦道歉的。 结果江意冬不知道犯什么毛病，硬是开车跟着她一路，她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公交车。 学校跟燕氏总公司在相反的方向。 江意秋揉眉，头疼得不行，下一站还得下车转乘。 另边厢，看着江意秋上了去学校的车，江意冬嗤了声，“笨蛋。” 一脚油门，把车开往跟公交车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 燕钦上班向来准时，早上九点，已经开始在办公室处理公务。 秘书内线打进来，“小燕总，江意秋来了，人在一楼前台，要接上来吗” 燕钦头也不抬，手里金色钢笔在纸质上书写，发出轻微沙沙声响，“接上来。” 人既然来了，他也没有故意拿乔为难的意思。 直接见。 直接谈。 很快，敲门声响起，得了允许后，办公室门被推开，秘书带着女子走进来。 人带到，秘书退场。 燕钦期间只抬头看了女子一眼，就继续埋头处理文件，“江小姐，有话直说。” 室内沉默一瞬。 片刻后，女子才讷讷开口，“燕先生，我是来道歉的。” 燕钦笔尖微不可察顿，嘴角浮出一丝讽刺，“道歉江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子深吸一口气，“在皇冠停车场，那天晚上打了燕先生的人是我，我来道歉认错。燕先生，你大人有大量，能不能放过江家” “原来那晚江小姐也在皇冠会所我有点好奇，你当时是用什么偷袭的我，能把我脑袋打出一大条血口子” “……对不起，燕先生。” “对不起三个字免了，能告诉我我被打的原因吗江小姐” “是我个人思想太狭隘了，之前家里安排跟燕先生相亲，燕先生没来，我一时记恨才会干出蠢事。”女子似乎不想继续纠结于这些，往前走了两步，“燕先生，动手确实是我不对，你想要怎么出气都行，冲着我来，请你放过江家，可以吗” 燕钦终于抬头，手里钢笔轻轻往桌上一搁，淡道，“原本是可以的。但是我这人，最讨厌被糊弄，那会让我很不舒服。抱歉了，江二小姐。” 江二小姐四个字让女子一僵。 江意冬闭眼深呼吸，摘下脸上大黑框眼镜，露出真容，身上木讷拘谨气息也随之一变，“燕先生好眼力，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燕钦笑笑，接通内线，“把江二小姐送走。” 江意冬急了，两手往办公桌一按，“小燕总，江意秋打了你，你要打回来，行！我把脸伸过来让你打！不是人人都能认出我跟她来，你只要装不知道就行了，区区一件小事，何必这么欺人” “本来是小事，江意秋出来认错事情就算过去了。我时间宝贵，没有想过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江二小姐，你冒出来做什么你自己来的还是江意秋让你来的你们江家，做错了事，就用这样的态度解决问题欺瞒，敷衍，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好糊弄” “江意秋胆子小！这次是我自作主张来的，跟她没关系，那种笨蛋，我做事用得着她教” 第五二三章 人家是债主 江意秋赶到燕氏大厦时，刚好撞上江意冬被赶出来。 所有计划被搞砸，任凭她怎么求，都没能再见燕钦。 八月盛夏，早上的阳光已经很烈，照在人身上顷刻就有被炙烤的感觉。 江意秋拖着沉重脚步，缓慢走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由心而生的无力感让她异常疲惫。 红色小轿在她身后跟了一截路，车上的人不耐烦了，用力摁了两下喇叭，超车到她面前把她拦下。 “你这个表情干什么我这次真的是好意！你嘴巴不会说话又胆小，我才想着干脆我出马,早点把事情解决爸妈也不用那么发愁了。反正我们两个长得一样，从小到大只要做一样的打扮，连爸妈都难分出我们俩谁是谁，我哪知道燕钦是什么品种，跟炼了火眼金睛一样，两句话就把我识破了！”江意冬也憋屈。 爸每天回到家都累成那样，她看了也心疼。 要不然她根本不会插手这件事。 谁知道会弄巧成拙呢 “江意冬，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早就过了可以任性犯错的年纪。不管你是不是好意，错了就是错了，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理由。就像我做错了，就得承担后果一样。”江意秋看着面露烦躁懊恼的女子，无力感更浓，“这件事情我自己解决，行吗” 江意冬张了张嘴，女子近乎哀求的语气，让她胸口发闷，一时竟然失了平日伶牙俐齿。 最后她上车,郁闷离开。 目送张扬的红色轿车离去,江意秋身上力气仿似全部被花光般,在行道水杉下蹲了下来。 树影婆娑,阳光斑驳。 江意秋在树影下抬头，呆呆看着不远处的摩天大楼。 燕氏总部建筑，巍峨雄伟，气势磅礴。 在京城这座繁华都市，燕氏就如面前的摩天楼，是个庞然大物。 普通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能在这里面担任副董，且深受燕家掌权人器重，燕钦怎么可能简单 明知道这个男人多危险，她当时为什么想不开非要去招惹他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给自己出了恶气。 却不知道，这样莽撞冒然的举动，会给家里招来灭顶之灾。 江意秋苦笑，及后咬唇，眼神化为坚定。 站起后，再次迈步往燕氏大楼走。 她不能让爸妈为她的错误买单。 江家绝对不能跟李家一样消失。 江氏企业，是爸爸几十年的心血。 副总办公室，燕钦手边内线再次传来秘书声音,“小燕总,江小姐又来了，江大小姐。” 男人眉眼不动，“不见。” “江小姐说，她是宋思凝小姐的英语老师，想约小燕总做个家访。”那头虽极力隐藏，依旧没收干净强忍的笑意。 燕钦手中钢笔重重停在纸质上，留下一道有些突兀的黑墨划痕。 家访 江意秋脑子转得挺快。 知道这个理由他不会拒绝，也只有这个理由他不会拒绝。 “中午十二点我会在楼下餐厅用餐，告诉她，她有十分钟时间。” 得到答复，江意秋重重舒了一口气，成了。 虽然以学生的名义办私事不太磊落，但是这种时候，她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燕氏强势打压下，江家撑不了多久。 大楼周围开设有很多高档餐厅，江意秋拿不准燕钦会在哪家餐厅用餐，为免出错，她干脆待在燕氏一楼大堂守着。 距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她也没闲着，从随身包包里取出纸笔，开始在上面写写划划。 燕钦只给她十分钟，她不能言之无物，得提前想好要怎么才能打动那个男人，求得谅解。 江意秋埋头认真写认罪书，浑然不知道“家访”这一出，在燕氏大楼已经广范围传开。 实在是燕钦这个人平时在公司里积威甚严，为人又太过冷清，少有能供员工八卦的事件。 现在江家大小姐用家访换到约谈机会，员工们自然津津乐道，暗地里暗戳戳看热闹的人不少。 “敢扯燕家小公主的大旗，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脑子蠢，那可是燕家逆鳞。”前台接待看了眼坐在等候区的女子，语带唏嘘。 “估计也是没办法了，没看前头来那个被轰出来了么小燕总不给见面机会，江家的事情就没法转圜，眼下这个趋势，江家还能撑多久” “那也是她自己闹出来的，小燕总是什么人都能打的” “二少到处嚷嚷，说小燕总被打得头上肿了那么大一个包！” 两个前台对视一眼，装作忙碌的样子，低下头后噗嗤闷笑声不停。 小燕总在公司里堪称高岭之花，那么清冷贵气的人，头上被打出一个包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一想就想笑。 十二点过五分，直达一楼的专用电梯里，男人从里迈出。 西装革履，肩宽腿长，脸上的金丝眼镜淡化了眼睛给人的锐利感，乍看尔雅温文。 即便如此，他身上无形散发的气势，也不容人忽视。 听到电梯叮响的时候，江意秋立刻抬了头，随后二话不说收拾好纸笔塞进包包，紧接小跑到男人身边，“燕先生，我是江意秋。” 男人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径自往大堂外走去。 见状，江意秋也不敢多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男人腿长，不疾不徐的步履，江意秋得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跟得上。 从大堂到餐厅，再到选座入座，过程十五分钟。 期间两人之间愣是没有交谈一个字。 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江意秋懊恼的敲脑袋。 男人不说话正常，人家是债主，有摆架子的资格。 可她是欠债的啊！这种场合就该她先说话，认错，赔罪，讨好，怎么都行。 欠债的就得拿出欠债的姿态。 明明草稿纸上她罗列了一堆要说的要点，可是真站到人跟前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意秋此时分外讨厌自己的嘴拙。 “吃什么”男人冷不丁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很好听。 最重要的是，没有半分咄咄逼人或高高在上。 江意秋愣愣抬头，对上男人目光时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第五二四章 你说对吗，江小姐? “我都可以！”江意秋仓促回答，手无意识抓紧手里的包包，借此给自己攥住一点勇气。 男人没再说什么，给她点了份意面，一杯果汁。 这里是意式餐厅小卡座，一张小圆桌，两个人相对而坐。 正面面对男人，这么近的距离，江意秋轻易就能感觉到男人身上散发的压迫感。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点，“燕先生，我要先跟你道歉。” 说完，她霍地站起，深鞠躬，“对不起！” 燕钦看着她发顶，沉默片刻，“江小姐，你只有十分钟时间说话，家访可以开始了。” 江意秋就着鞠躬的姿态抬头，“……” 她不是真要家访。 为难要开始了 “怎么江小姐没准备好”男人淡问。 江意秋只能硬着头皮，“燕先生，我其实是来道歉的……” “我知道你的来意，相互用不着兜圈子。”男人看看腕表，距离上餐还有几分钟时间，“开门见山吧，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江小姐对我作出偷袭的举动” 闻言，江意秋脸上一臊，继而心头一松。 男人似乎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至少说话开门见山。 注意到男人看表的动作，江意秋咬唇，知道不能耽误时间，“那次是我意气用事。之前家里安排了跟燕先生的相亲，燕先生一口拒绝了，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过不去的大事，但是燕先生转头却把我推给别人，还把事情在人前宣扬……那段时间外面的人都在笑话，笑江家出了个不停被转手的老姑娘……偷袭你是我个人的举动，燕先生，如果你要怪，请怪到我一个人头上，能不能放过江氏你要我怎么认错赔罪都行——” “江小姐，有件事我需要澄清一下。”男人开口，打断了她稍显凌乱的解释，“第一，我把你推给别人，是无心之言，没有任何贬低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相亲是真的。其次，我从未在人前宣扬过这件事，至于从哪里传出去的，我不得而知。我个人，无论在公在私对女孩子都保持高度尊重。因为我们家七七是女孩，如果有人对她不尊重，我会很生气。” 所以将心比心，他在面对女性时，会更为尊重宽容。 心里有了小小牵绊后，燕钦在为人处世上，比起以前其实已经改变不少。 “对这件事情给你造成的影响，细究下来我确实有责任，我可以跟你说句抱歉，但这不能成为你偷袭我的合理理由。有问题有不满，你大可以到我面前大大方方讨要说法，否则，我只会视你在对我挑衅，我还击也就合情合理。”男人俊容平静，黑眸深沉幽深，“你说对吗，江小姐” 江意秋脸上臊意不断升腾，哑口无言之余，还有无地自容的羞愧。 相比起来，燕钦的态度大方磊落，反观她自己，之前偷偷打人后沾沾自喜的举动，反而像足了小人。 而且，偷打了别人后被抓包，自己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江意秋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反驳男人说的不对。 “燕先生，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的过失”江意秋沮丧道。 “自然是消了气才能原谅，现在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燕钦被江小姐揍了，无端端的，我总不能白挨一顿打。”男人道，“外面传的干大事有大量那些话，建议江小姐别听，我在某些方面，挺小肚鸡肠。” “……” 侍应生送餐，恰好十分钟时间到。 男人修长指尖点点腕表，示意给她的时间结束了。 他便当真埋头吃饭，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再没看她一眼。 江意秋看着摆在面前的意面，片刻后，也埋头用餐。 没有多做纠缠。 这次跟燕钦面谈，他给她很多意外。 没有羞辱讽刺，没有疾言厉色，更没有上位者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对弱势者贬踩，只是平静的跟她阐述事实。 他没撒谎，对女孩子，即便是在他头上动土的女孩子，他依旧给予了自己尊重。 而她此时不继续纠缠，也是应予对方的尊重。 一顿饭结束，男人取了餐巾擦拭干净嘴角，起身，“江小姐，我还有工作，先走一步。” 江意秋忙起身，“燕先生，我会继续想办法让你消气的，在那之前，希望燕先生能高抬贵手，给江氏喘口气的时间！” 燕钦笑笑，不置可否，举步离开卡座。 在男人转身之前，江意秋鼓足勇气，又道，“燕先生稍等，我有个问题冒昧问一下，你……今天早上怎么知道一开始来的人不是我” “你是你，你妹妹是你妹妹，本来就是两个人，很难分辨吗”男人挑眉，侧身绕过她离开。 男人走后，江意秋在位置上坐下，捧起剩下的果汁饮品，慢慢轻嘬。 很难分辨的。 她跟江意冬。 尤其是江意冬刻意扮成她的时候，连爸妈都很难辨认出来，更别说外人。 江意秋觉得，燕钦今天给她最大的尊重，是没有把江意冬错认成她。 怔怔失神间，周围不知道哪个卡座传来隐隐对话声。 “你们说小燕总家访完了没有噗嗤！” “嘘，别乱说话，说不定小燕总就在附近吃饭。” “据最近消息，小燕总已经回公司了，放心说！” “那我就要说了，我一想到小燕总被打得满头包的样子，还是觉得好好笑哈哈哈！公司里不知道哪个损人画了小燕总脑壳顶包的连环画，都传到工作群了……” “噗——” 嘻嘻哈哈闷笑声不断。 江意秋，“……” 现在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燕钦被人打了，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 “吨吨吨——”捧着果汁几口喝完，江意秋一抹嘴，眼神坚定，浑身再次迸出熊熊战意。 她会好好认错的！ 一定让燕钦消气！ 而让燕钦消气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别人再在背后把他当笑料！ 江意秋脑子转得从来没这么快过。 她想到要怎么做了。 今天请了半天假，下午还要回学校上课，江意秋没多耽搁，回校的路上特地跑了几个地方，把家伙什准备齐全。 第五二五章 想笑就笑 燕钦没有收手。 八月伊始，江氏受到的狙击打压比七月更甚。 江宏毅忙得焦头烂额，办公桌上堆叠的各部门呈上来的报表数据惨不忍睹。 股东会议上，股东们争议不断，因为江家跟燕钦的私怨导致公司蒙受巨大损失，即便他们欣赏江宏毅的为人，也没办法冒着拼上身家的风险继续支持他。 在商言商，不能感情用事。 这天江宏毅在办公室呆坐了很久，才带着满心疲惫回家。 天色已晚，家中灯光透亮。 以前江宏毅很喜欢工作一天回家时，看到家里透出的灯光。 那个亮着灯光的地方，有跟他相濡以沫的爱人，有他疼爱的两个女儿，都在等他回家，一块吃一顿晚饭。 今天江宏毅走进家门的脚步却显得沉重。 一顿沉默的晚饭后，江宏毅叫住了大女儿，“意秋，你跟我去书房，爸有事想跟你谈谈。” 江意秋顿了下，乖乖跟着父亲上二楼书房。 江意冬眼珠子转了转，抬脚就想跟上，被已经踏上楼梯的男人拦住，“意冬，你去帮妈妈洗碗。” “爸，你要跟姐姐谈什么，我也想听。” “听话！” 江意冬在家里素来以乖巧形象示人，闻言只能跺跺脚离开。 进了书房，关上房门，江宏毅坐在书桌后嘴巴动了又动，始终没办法把那句话顺利说出口。 江意秋帮他说了出来，“爸，我会跟燕钦好好道歉赔罪的。” “意秋……”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应该我自己承担责任，爸不用觉得愧疚，你做的已经很多了。” 江宏毅苦笑，他做的根本不够，终究没办法好好保护女儿。 “燕钦这个人，在商场上手段狠辣诡谲，为人城府极深。你去找他，他很可能不会给你好脸色……这件事情等我做好安排，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去跟他谈。”江宏毅到底不放心，叮嘱道。 江意秋犹豫了下，低声道，“我跟他已经见过了，爸。” “……” “他没有给我脸色看，但是他气还没消。” “……” “爸，我会看着办的，这件事情你暂时别管了。” 江宏毅脸色一变，手往桌上一拍，咆哮，“谁让你自己去见他的！你这种小姑娘，他轻飘飘就能把你啃得渣都不剩！！” “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骂人”江意秋托了下大黑框眼镜，认真道，“爸，以后别说我是小姑娘，我二十八岁了，别人都说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江宏毅被气得太阳穴突突突的跳。 在外面木讷又嘴笨的人，到了他面前说一句顶一句，常常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哪是女儿啊 这就是个讨债鬼！ “你是谁女儿啊我说话顶用还是别人说话顶用我说你是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想到老姑婆三个字，江宏毅就气到心口疼，这么一闹，什么沉重颓丧都不翼而飞了。 在书房里听了一通咆哮，江意秋被男人扫地出门。 把书房门掩上前，从门缝看了眼里头还在拍心口的男人，江意秋抿唇悄悄笑了下。 爸，晚安。 …… 这天早上的燕氏大楼有些热闹，闹哄哄的。 不少人跑到门口、窗前围观。 “诶，那里是不是挂了横幅！” “是横幅没错，这种桥段……谁到我们公司登门求爱来了快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燕钦先生，我诚挚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我犯下的过错——江意秋’” “‘小人江意秋，恳求燕钦先生原谅’” “‘江意秋前来跟燕钦先生负荆请罪’” “噗、噗嗤！这么土的话，江家大小姐是怎么想出来的” “哈哈哈哈哈！” “拍下来！快！这种瓜一个人吃简直就是罪过！” 燕氏大楼门口，巨大横幅及竖联极惹人注目。 不仅燕氏员工围观，沿途路人也纷纷驻足，举起手机咔咔咔的拍照。 到处都是议论声跟喷笑声。 江意秋站在横幅下，强忍羞耻站得直挺挺的，身上还挂了七八九条小横幅，每一条都是拍马屁求原谅。 上面的话，是她废了好大功夫想出来的，还特地在网上借鉴了一番。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了。 想盖住一个丑闻，就得有一个更大的丑闻来转移大众视线。 网上说这是非常实用且有效的公关方法。 她把自己弄成更大的丑闻跟笑话，取笑燕钦的人慢慢就会变少了，他应该很快就能气消了吧 江意秋目不斜视从随身包包里掏出一袋子氢气球，充气，放线，控制气球上升的高度。 想求原谅就不能要脸。 今天她是来不要脸的。 什么围观指点，就当自己眼瞎了，统统看不到！ 燕氏大楼总共三十三层。 燕钦的办公室在三十二楼，转眸就能看到在落地窗前凌乱飘摇的七彩氢气球。 每只氢气球上都用颜色显眼的画笔画了图案。 被大锤捶得痛哭流涕的黑眼镜小人。 被荆条抽得蹬腿痛哭的黑眼镜小人。 顶着满头包双手合十跪地求原谅的黑眼镜小人。 …… 每只气球上都有个惨兮兮的小人，无一例外戴着眼镜。 而且还有新气球源源不断浮上来。 办公久了有些疲乏，燕钦揉揉发僵的肩膀，起身缓步走到落地窗前，淡淡看着眼前摇曳的气球。 修长手指扶了下镜框，燕钦跟气球上的小人对视，合理怀疑江意秋在混淆视听。 气球上的小人没有长头发。 这是戴着眼镜的江意秋，还是戴着眼镜的燕钦 “小燕总，保安打电话上来请示，要不要把人赶走”秘书敲门。 燕钦视线下移，看着楼下绿豆大的人影，“她站的地方刚好在燕氏管辖范围外，怎么赶” 说完燕钦回头，看着门口面无表情的秘书，“想笑就笑，我还没有独裁到限制员工表情的地步。” 秘书，“嗯，噗！小燕总，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先去工作了，咳！” 很快，外面响起一片爆笑声。 想来是秘书把他的话传达出去了，楼层里的人不再刻意隐忍，笑声汇聚起来大得能震楼。 第五二六章 热搜 江父是在当天的城中热搜上再次看到自家讨债鬼的。 因为词条关联了燕氏、燕钦，所以热度高居不下，并且还在节节攀升，大有住在热搜的趋势。 #论江家大小姐追夫一百零八式# #豪门狗血大戏！一场偷袭引发的土味情话！# #小燕总今天动心了吗# #惊！土味萝莉觊觎叔圈之皇！是否道德沦丧！# #禁欲系天花板燕钦攻略记实# 十条热搜有五条是燕钦x江意秋。 江父铁青着脸，看着热搜附图上的女儿。 身上挂满求原谅小辐条，站得笔直笔直，抿嘴拧眉，严阵以待的模样跟当年奔赴高考时一模一样，浑身上下一股子孤注一掷的勇气跟杀气。 谁敢阻拦她求原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江父闭眼，以头抢桌。 抖抖索索摸出手机拨号，江父有气无力，“江意秋，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爸，我有事走不开。” “有事你还要在燕氏大楼下面站多久你知不知道你都挂上城中热搜了，姑娘家的脸还要不要！” “真的上热搜了！太好了！这样燕先生的风头很快就会被我盖过，闲话他的人很快会变少！爸，你别管我，这种时候我更不能走，要是半途而废，会显得道歉心不诚……对了，爸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在京城早晚报刊登报道歉，我把文案发给你，今天就登，谢谢爸。” “……” 瞪着手机上刚刚发过来的文案，江父需要一枚速效救心丸。 他打电话是想把女儿拉回来，不是为了给自己找活干的！ 气过后，犹豫半晌，又重新打开网络一条条看上面的热搜，着重看附图里年轻姑娘认真得让人头疼无奈的模样。 良久，江父忍俊不禁，“傻妞。” 他又给燕钦办公室打电话，“燕先生，抱歉，我家孩子给你造成困扰了。就之前那件事情，我还是想跟燕先生亲自谈谈，开诚布公就事论事，希望燕先生能够拨冗见个面。” 话说完后江宏毅心里有些忐忑，已经预备好对方再次拒绝。 他之前打过很多次电话到燕氏，但是不管是燕淮还是燕钦都没有答应过他面谈的要求。 现在女儿搞这么一出，这种幼稚行为对于在商场沉浮多年的成熟男人来说，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反而还有可能会给人留下更不好的印象。 没有任何一个大型企业，会希望以这样的方式登上八卦热搜。 “江总言重了，我家也有小姑娘，年轻人言行举止跳脱些我能理解。”那头传来男人沉稳声线，“至于见面详谈，下周金融商业峰会过后见面一叙如何正好我也有事想找江总谈谈。” 闻言，江宏毅无暇多想，连忙一口先应下来。 实在是这段时间为了应付燕氏的狙击，太过心力憔悴。 江氏企业极需要一个机会来缓和事态，否则照眼下情势继续发展下去，对江氏的稳定绝非好事。 至于燕钦想跟他谈什么，如今只能见一步走一步，最重要的是对方肯露面肯谈了，便是好事情。 燕氏大楼。 挂掉电话后，燕钦一扭头恰好跟贴上落地玻璃窗的气球打了个照面。 上面的简笔画眼镜小人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丑不拉叽的样子让人无法直视，旁边的气泡框上大写三个字--我错了。 静默须臾，一声极短促地轻笑溢出男人口腔。 而仅仅是这，燕钦依旧低估了江意秋求原谅的坚定决心。 下班后走出公司，到达停车场，他的黑色宾利两边窗口被人挂上了大红联。 --燕先生，对不起！ --江意秋携十万分歉意致歉！ --但求原谅，万死不辞！ 燕钦神色没有波动，慢条斯理把那些红联扯下，上车，启动油门。 往停车场出口出去的一路，每根抱柱下都有一个人形立牌，顶着江意秋土不拉叽的大脑袋，脑门上贴三个字--对不起！ 在停车场出口岗亭打卡，岗亭保安从保安室探个脑袋出来，“燕先生，江小姐说她十万对不起。” 燕钦，“……” 真是。 有点够了。 江意秋趁着周末，在燕氏大楼整整站了两天岗。 道歉语五花八门每一句都土味十足。 伴随而来她跟燕钦的大名也在城中热搜榜上高挂，一度霸占一二三四五名。 就连国际中学校园网都冒出了不少相关帖子。 中午午休，七七跟唐棠、钱南攸三个小姑娘聚在校园小凉亭里纳凉，话题自然而然聊到近日八卦缠身的江老师身上。 钱南攸划拉手机，尽职尽责念各火帖标题，“江老师土味情话、不得不说的江老师二三事、闷骚的missj……凝凝，作为八卦密接人物，本记者想采访一下你，你堂叔对那些土味情话有什么反应” “哪里有八卦哪里就少不了你。”七七扶额无奈，“什么土味情话呀照片上都曝光了，只是一些道歉语。我堂叔在家很少提自己的私事，跟我们聚会的时候就更不会提了，南南记者，你采访错人了，我这里没料可曝。” “听说江老师家里的公司情况越来越不好，江老师没有找你帮忙说情吗”看到少女摇头，唐棠好奇道，“从你这里想办法是最快捷的，有捷径都不走换做是我，我一定扒着你不放，家族存亡攸关之际，根本容不得多想。” 七七努力想出个理由，“大概因为我年纪小江老师觉得自己是大人，大人的事情就该大人自己解决，不能找小孩子帮忙想办法。” 钱南攸跟唐棠好气又好笑。 别说，以江老师的为人，还真有可能就是这样想的。 “其实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我堂叔做事情是很有分寸的，他不会因为那点事抓着江家不放，背后肯定还有别的什么理由。”七七替自己堂叔解释了句。 她相信堂叔。 唐棠跟钱南攸对燕家堂叔不熟悉，不好置评，但是凝凝既然这么说了，她们就算不信燕堂叔，也会信凝凝。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钱南攸突然朝两人招招手，示意她们靠过来，说起另一则八卦，“看半天早上我在教务主任办公室看到李凤瑶了，他好像要回来接着念书！” 新 第五二七章 战略合作伙伴 七七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下。 自从李家出事，李凤瑶就没再出现过在她面前，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就连假期辅导班也没来参加，同学们私下里讨论过一段时间，都说李凤瑶休学了。 以李家现在的情况，就算李凤瑶还想继续上学，估计也要转校。 国际中学每年的学费，对普通人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李家已经沦为普通家庭，怕是没能力继续负担。 现在突然听到他的名字，七七脑海里莫名浮出最后一次近距离接触李凤瑶的画面。 那时候他找来她家小区，整个人看起来跟以前大不同，更加深沉莫测，难以捉摸。 整个人透出来的气息，自信从容，淡然笃定。 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握般。 可惜那样的李凤瑶，并没有挽救回李家颓势。 下午上课，在高三教室外走廊上，七七晃眼看到了李凤瑶身影。 他站在那里跟以前一样，同身边同学闲聊笑闹，只是身上不见了以往清润贵气的公子气息，即便面上带着笑，眼底也藏着一抹阴郁。 “宋七七，把眼睛收回来。”同桌正在刷题，目不斜视，偏偏就能精准抓到她一举一动。 七七默默收回视线，嘟囔，“我就看了一眼，这样你都能发现” “老子抓你一抓一个准，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你只看我就行了。” “不，我还要看书跟试卷。” 少年抓起一张试卷啪的盖住自己半张脸，“来，这样看。” “……”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贫的把试卷从他脸上扯下来，七七想了想，凑近低声道，“他还会来烦你吗” “萧长山跟李诗情已经离婚了，他以什么名义再来烦我萧家跟李家彻底掰扯得干干净净了。”萧吏抬眸往外看了眼，正好对上走廊外人的视线。 两人视线一触即离，像是无意中交接。 “就算他找到名目，在我这里也得不到回应，李凤瑶不蠢，不会继续做无用功，语气找我，他不如去找萧长山。”收回视线，萧吏替小姑娘拿出下堂课要用的课本及资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整天操心有的没的，给我个机会，让我早点上岗。” 七七真不敢说话了。 与此同时，两人身后还有个人异常关注李凤瑶。 看到李凤瑶又出现在学校，乔萋萋心里最不安宁。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李凤瑶。 李家都败落了，他为什么还要回国际中学念书 简直阴魂不散！ 乔萋萋想得过于关注，放在走廊上的目光或许过于明显，正准备进教室的清润少年停了下，冷不丁看过来。 四目相接，少年友好朝她笑了下。 乔萋萋一惊，飞快低下头，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有些事就是越想避越避不开。 她手机很快弹出一条信息，是李凤瑶发过来的。 乔萋萋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没有把李凤瑶拉黑。 “抱歉，以前有不少对你不够礼貌尊重的地方，在这里郑重跟你道歉，希望你别记恨——瑶。” 乔萋萋把信息删除，正准备把对方号码拉黑，又一条信息弹出来，“重新回到学校很多事情物是人非，如果不能原谅，就把我视为空气吧。” 之后手机便静默下来。 最后那条信息静静躺在那里，好像真的只是道歉，没有纠缠的意思。 乔萋萋缓缓把落在删除键上的手指挪开，眼底划过讽刺。 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人比她更了解李凤瑶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他回校后竟然会跟她联系，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乔萋萋可没忘记，当初宋思凝刚转来不久就跟萧吏之间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那时候李凤瑶立刻把目光转到了宋思凝身上。 为此，还特地嘲讽过她，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份。 怎么现在却又转回头讨好她来了 不拉黑他不为别的，她就想看看，李凤瑶接下来究竟会做什么。 看着痛恨的人在深渊苦苦挣扎，以为还有机会能重回光明，到最后再一脚踩碎他的希望……挺好玩的，不是吗 头埋得低低的，乔萋萋兴奋得眼睛通红。 …… 八月中，京城商业中心开启的金融商业峰会完美落幕。 江宏毅在焦灼的一周等待后，终于等来了燕钦邀约见面的电话。 地点就在商业中心旁边的休闲会所。 安静的包厢里，轻缓音乐流淌，男人一袭灰色正装坐在皮质沙发，坐姿随意，自然而然流露成熟稳重气息。 他的五官线条很深刻，组合起来清隽俊美，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恰到好处遮掩了他眼睛给人的凌厉感，乍看有股斯文尔雅。 但是江宏毅半点不敢小看。 两人相对而坐，对方明明比他小十多岁，气场却比他更浑厚。 “燕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青年才俊。”江宏毅开口。 燕钦展唇一笑，“在江总面前不敢称青年才俊，我是托了长辈庇荫才有今日地位，但是江总是全然靠自己的本事在商圈立足，我对江总这样的人敬佩得很。” 开场白惯例商业互吹，你来我往几句交谈后，江宏毅定神切入正题，“燕先生，今天这个会面对我来说很难得，我想先谈一谈你跟我女儿之间的恩怨，今天能把事情解决最好。” 他苦笑，“要不然，我怕下次再想约燕先生相谈，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江总，那些不过是小事，不如先谈我想谈的事”男人从手边拿过一个文件袋推到他面前，面露抱歉，“此前以我个人名义对江氏发起的狙击，在这里我想跟江总先说声抱歉，至于原因……江总不妨看看这份文件” 被对方的举动弄得有些猝手不及，江宏毅半犹半疑间，把文件袋拿过来打开，等看完文件中的内容，已经是满脸震惊之色。 或说又惊又喜。 “燕先生，你的意思是，燕氏有意挑选我江氏企业成为未来十年的战略合作伙伴！” 燕钦颔首，摊手笑言，“江总在面对强敌发难时给出的表现，足以让燕氏相信你的人品跟凝聚力。而我只是在商言商。” 新 第五二八章 你那天到底是用什么打的我? 燕氏未来十年的商业计划，囊括各领域无数项目。 其中一半以上的项目，会拟挑选合格的优秀的合作对象。 江氏主营文化娱乐，跟燕钦手里文娱开发项目正好对接，所以借由江意秋的事，燕钦发起了对江氏的考察。 知道真相，江宏毅惊喜之余也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甚至都没法分辨自己现在的心情是高兴居多，还是心酸居多，抑或还有恼火 「大家都说燕氏挑选合作伙伴要求极为严苛，看来名副其实，我很荣幸江氏能入燕先生的眼。」江宏毅想了想，不卑不亢道，「在这里冒昧问燕先生一句，燕氏以往挑选合作伙伴，都会用狙击、打压的方式来考核对象吗」 「不，只有江氏。」男人食指扶了下镜框，无奈道，「江总，贵千金打我那一顿毫不留情，公司内部现在还流传我被打得满头包的画像。所以我以公谋私，替自己小出了一口恶气，还请见谅。」 「……」江宏毅嘴角抽了下，竟然理亏。 因为男人单手比划，示意脑袋上被打出的包有半个拳头大。 意秋那小身板，怎么打的吃大力菠菜了 再说回燕氏的狙击跟打压，虽然对公司内部造成了影响，有不少骨干职位上的人递出了辞呈跳槽走人。 但是这一点对江氏来说并不全然是坏事。 甚至可以说，因为这一出，公司反而剔除了一波跟公司不齐心的份子，留下来的人都是对公司忠心又有归属感的，这样一来，公司的核心力量就变得更加纯粹而凝聚。 这次面谈结果大出意外，江宏毅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 刚进家门，就撞见背着个大黑袋子准备外出的大女儿。 「去哪儿」江宏毅视线落在女儿背上有她体型两倍大的黑袋子，能看到袋口没绑好的地方露出点红布。 他脑子里一下浮出热搜上附照的大横幅竖幅。 嘴角再次抽了抽。 「爸，我去燕氏大楼。下午没课，我跟学校打了招呼，又有半天时间可以跟燕先生道歉。」江意秋大大方方，丝毫不觉得这样道歉丢人现眼。 江宏毅突然有点无力，又有点想笑，摆摆手，「不用去了，事情解决了。」 「」江意秋眼露茫然，反应有点慢，「我才道了两天歉，燕先生居然原谅我了」 江宏毅一本正经，「嗯，不仅原谅了，而且还给了公司一个大项目——」 只要正式签订合同，不仅能完全弥补回之前的损失，而且还有大利可图。 「我就说燕先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爸，我跟燕先生见过面，还一块吃过饭，他跟外面传闻的完全不一样，很稳重也很有风度！」江意秋扔下大背包，继续往外跑，「这些东西不能用了，我去重新定一批感谢横幅！」 「……」江宏毅默默咽下还没说出口的话，也不拦人。 燕钦以公谋私让他这段时间累成狗不说，还身心备受煎熬。 女儿的横幅跟城中热搜，燕先生理应多「享受」一下。 礼尚往来嘛。 至于女儿对燕钦的夸奖，江宏毅冷哼一声，也只有过于单纯的人才夸得出来。 燕钦跟传闻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 燕钦又享受了两天横幅感谢服务。 为了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能好好看看风景而不是看各种奇形怪状的氢气球，这天下班后，燕钦驱车拐去了燕氏大楼前门，摁了两下车喇叭。 正在剪气球线的女子听到喇叭声抬头，眼睛一 亮跑过来，「燕先生！」 「江小姐，我们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以后你不用再过来站岗了，你这样……」燕钦降下车窗，视线扫过那些大红横幅跟没用完的气球，「做得已经够多了。」 「好，那我们恩怨两消！也谢谢燕先生能给江氏合作的机会！」女子再次一鞠躬，「我回去把那些东西收拾收拾，燕先生放心，我不会再过来打扰您！」 「嗯。」燕钦沉吟片刻，在女子喜滋滋离开前，叫住她，「江小姐，我能问问，你那天到底是用什么打的我吗」 「当然可以！」女子心情好，满脸都是灿烂笑容，兴冲冲跟他展示自己身上斜挎的水桶包，「我用这个包砸的，你别看我包包小，它容量特别大，抡起来很有分量！而且我包包底部有硬板支撑，打人脆弱的地方特别疼！」 「……」燕钦离开的时候极沉默。 新的一学期即将开学。 开学后七七就正式成为高三生，得开始为毕业冲刺了。 燕家在小姑娘开学前又聚餐了一次。 燕钦特地给小姑娘带了个礼物，一个休闲大方的水桶包。 款式跟江老师背的相差无几。 「堂叔，你送我包干什么呀我很少背这样的包。」七七拎着水桶包左看右看，她记得江老师也有一个这样的包，背着挺好看的。 但是七七平时多数用双肩包，能背大本书籍跟试卷，更方便些。 堂叔坐在沙发，翘着二郎腿轻描淡写，「平时逛街可以换个包背，这东西能装东西，还能防狼。」 七七，「」 知道真相的燕希跟傅燕迟相继掩面闷笑。 「你堂叔就被这样的包砸晕过，真的能防狼。七七，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水桶包挺不错的，拿出来当武器让人防不胜防啊哈哈哈！」燕希捶沙发。 七七，「……」 片刻后小姑娘也笑倒在沙发，乌黑眼睛弯成月牙。 燕氏跟江氏之间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之前圈子里流出各种猜测，最后谁都没猜对。 江家不仅没有被打压到跟李家一样的下场，反而峰回路转，获得了燕氏邀请，正式成为合作伙伴。 这一出让不少人惊掉了下巴。 晚上临睡前，七七打开微信，在跟舍友一块拉的小讨论群里发了个消息。 【蛋蛋的小金鸡：最新消息，燕氏跟江氏正式签合同，成为项目合作伙伴！】 她说过堂叔做事有分寸，不管做什么背后肯定有足以支撑的理由跟原因。 她相信堂叔，也希望身边的人跟她一样，相信她的家人。 第五二九章 依旧人模狗样 八月底，正式开学。 开学前七七还去机场接了华子跟狗蛋。 这次接机，接到个意想不到的人。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七七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好一会回不过神。 “怎么，几年不见，七七不认识我了”女子t恤长裙打扮随性，以前的短发留长烫了大波浪卷，戴着大檐帽，圆脸笑容可掬。 七七眨巴眨巴眼，猛地扑过去抱住女子，“董姨！我好想你呀！” 回抱小姑娘，董望舒脸上笑容变大，似气恼般在小姑娘脸蛋揪了下，道，“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小没良心的，电话也不怎么给我打，是不是有别的姨姨抢我位置了” “没有没有，最亲的只有董姨姨！”年纪渐长，七七已经深谙拍马屁之道，两句话把女子哄得心情舒畅，“董姨你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刚才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提前说了还有惊喜走，先回家。”董望舒挽起小姑娘，素手一挥，“华子，狗蛋，推行李！” 华子跟狗蛋苦哈哈推着五个大皮箱跟在后头，这一路上他俩就跟苦力似的，董姨是一点不客气。 路上，七七给家里挂了个电话，告诉家里长辈董望舒来了。 话刚说完，就听电话那头传来噼啦哐啷声，不知道是东西掉了还是有人摔了。 “七七，你刚说谁来了！”下一瞬，电话那头换了个人接听，男人大嗓门狂吼。 七七把手机拿远了些，“董姨来了。小叔你别吼那么大声，我开着免提的，车厢都有回声了。” “……” “嘟嘟嘟嘟——” 七七傻眼，“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就断线了” 董望舒把头扭向窗外，眼带杀气。 另边厢，宋家。 燕希好容易找到借口偷个闲，特地到宋家窝着跟婆婆撒娇，等着吃一盘婆婆牌凉糕。 凉糕刚放进冰箱冻着还没得吃上，侄女就给他放了一个炸雷。 电话挂掉后，燕希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往门口冲，“婆婆，凉糕给我冻着下回来了我再吃！” 张细凤、傅老爷子坐在沙发，看着从客厅到门口短短十来米路程，青年又踉又摔带倒一地凳子摆件，满脸茫然。 等大门传来砰地一声巨响，两人回神面面相觑。 “小希怎么了这是”张细凤莫名，“再等几分钟凉糕就能吃了，咋说走就走了” “臭小子一把年纪了还没个定性，跟被鬼追似的！甭理他，他不在我还能多吃几块凉糕，正好，没人跟我抢了！” “不能多吃，你也一把年纪了，贪凉就得闹肚子，回头阿迟、月月、七七都得跟你问罪。” “阿凤啊，我不是你亲哥也胜似亲哥了吧咱不带告状的啊。” “不告状，就是不能让你多吃。” 两个老人拌着嘴，偌大房屋便显得没那么冷清了，屋里外的馨意逸散。 这会子功夫，燕希已经冲到楼下，八月大下午，太阳白晃晃的刺得人眼睛发花。 燕希在楼下大门口转悠了两圈都没想好自己该去哪。 转着转着脑子就被晒清醒了，黑了脸，“不是，我跑什么呀她来就来呗，姐姐嘛，喊一声就是了多正常的事儿以前又不是没一块玩儿过，艹！老子走了显得我多心虚” 两手叉腰，燕希继续在大太阳底下转悠，自言自语。 旁边两步就是遮荫处，再进去点就是阳光晒不到的侯梯厅，他愣是没想起来往里面躲一躲。 刚才七七开的免提，他说话她听见了吧 他吼得那么大声，听不见的是聋子！ 所以他更不能跑啊！ 知道人来了，结果他得到消息后跑了，没搁家里恭候大驾，这种行为怎么看都像做贼心虚！ 凭什么他心虚啊 上楼！等着去！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磊磊落落的等！真男人！ 打定主意，燕希脚跟一转先回了趟跑车，从小抽屉里取出自己扔在那八百年没戴的男士表，对着后视镜理了下头发，又把衬衫领子来来回回扯吧，解掉两颗扣子露点肉。 完毕，上楼。 来开门的是张婆婆，燕希挤出赖皮脸，“婆婆，我回来吃凉糕了！” “你刚才不是走了吗” “谁走了，有您老的凉糕在，拿叉子叉我都不走！我刚就是想起有东西落车上了，去拿一下。” 傅老爷子坐在懒人椅上摇啊摇，一手盘子一手叉子，叉子上还有半截咬剩下的凉糕，“哟，去而复返小希啊，我琢磨了下，你跟董董是不是有啥事儿怎么听到她名字跟见鬼似的刚才跑的时候碰倒一堆东西，你张婆婆刚刚才收拾好。” 燕希，“……” “不是，没有，老爷子你别瞎说！” 老爷子把剩下半口凉糕吃掉，满足眯眼，笑呵呵的，叉子对着强行镇定的男人，“看看，看看，你那心虚的小样儿。” 下一秒，燕希奔去洗手间，对着镜子反反复复照，“我他妈——！” 真的是一脸心虚的小样儿！ 燕希绝望了，伸手使劲在脸上揉了又揉，要不还是跑吧 像他这样还大忙人，哪有时间特地等着欢迎个远来客 公司里公务堆积成山，忙得没时间见人跟正常啊！ 大嫂不就还在公司忙得脚打后脑勺吗 不等了，走人！ 燕希咬牙，大步走出洗手间，刚到客厅，大门开了。 他侄女跟人手挽手走进来，看到他杵在那里还特地跟他挥手高喊，“小叔！董姨到了！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吧董姨你看我小叔，跟以前是不是没什么变化” 女人摘下大檐帽，笑靥如花，“确实没怎么变，还是人模狗样。” 燕希一哽，说话就说话，你眼里的杀机是什么意思 他磨牙，皮笑肉不笑，“你也没怎么变，依旧胸大无脑。” 啪——燕希后脑勺挨了一记。 扭头对上婆婆虎着的脸，“怎么说话的董董好容易过来一趟，你这张嘴呀真得治治，有这么说女孩子的吗” “女孩子”燕希捂着后脑勺叫屈，“婆婆，她都快四十岁了！你见过这么大年纪的女孩子吗” 董望舒把大檐帽折吧折吧，微笑，“老娘只要没嫁人，一辈子都是女孩子，有意见你给我憋着！” 大檐帽劈头盖脸就朝男人抽去。 “嗷！卧槽，老子就说你他妈是个基因变异的，董望舒你根本就是男的吧劲儿那么大！哎哟！疼疼疼，别打了！再打我还手了啊！” 宋家客厅顷刻鸡飞狗跳。 新 第五三零章 他抽烟的样子很好看 董望舒的到来，给宋家又添了一抹热闹色彩。 因为这女人背后靠山太硬，燕希被狠揍了一顿，丝毫不敢兴起任何反击回敬的念头，只能认栽。 晚上吃过晚饭，宋月凉做东，特地在皇冠会所开了个包厢，带董望舒见识一下京城皇冠。 至于随行的人诸如傅燕迟、燕希、燕钦等，全部地位降等，沦为陪衬。 燕希跟另外两个男人坐在小吧台高脚凳上，顶着张青紫交错的脸，恶声恶气上眼药，“咱这是三陪吧傅燕迟，你老婆有了新人忘旧人，你一点不生气燕钦，你好歹是燕氏小燕总，公司二把手，陪吃陪喝陪玩的事儿你也干至于吗你俩怂包！” 傅燕迟挑眉斜睨，“夫唱妇随，有意见再说吃人手短，被老婆养的人没发言权，用不着挑拨。” 燕钦撇唇微笑，“你不怂你坐在这儿脸上那些颜色怪好看的，听说你下午被揍了半小时” 燕希艹了声，就不该跟这俩货坐在一块，打嘴仗他从来打不赢。 “来，喝酒，今天晚上谁不醉谁是王八蛋！”怒而拍桌，燕希长臂一拢，从吧台上拢了七八瓶洋酒，战意熊熊。 “傻逼。” “脑残。” 另外俩各自执着自己的高脚杯离座走人，凑到沙发那边阿谀奉承去了。 燕希，“……” 玛德。 他家族团欺的地位这辈子是不是不能翻身了 沙发处也在斗酒。 董望舒豪气得不行，跟宋月凉摇色子十输八九，一输就喝，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跟喝水似的。 “一走就三年多，期间连个电话都没有，要不是后来联络上了，我真以为你把我忘到脑后去了。”酒意微醺时，董望舒靠在宋月凉肩头，笑嘻嘻的，眼底藏一丝落寞，“你怎么那么狠心呢月月” 宋月凉沉默一瞬，把她手里酒杯抽掉，“是我不对，应该早点给你打电话的。” “对，就是你不对，你要是早点给我打电话，我就用不着老是去找燕希那个王八蛋打听消息。那个犊子……看到他我就来气！嗝！”提到某个名字，董望舒立刻激灵坐直，眼神炯炯往吧台看去，紧接就想往那边爬，“看到你了！姑奶奶发过誓的，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别跑！” “”燕希抱着酒瓶缩了缩，“董望舒你这个疯婆娘，是不是有病有病赶紧去治！老子怎么着你了要见我一次打我一次好歹给个理由让我做明白鬼！喂，喂！你别过来！再来我还手了，我真还手了！” “你就是个王八蛋，打你需要理由吗” 董望舒还在往那边挣扎，宋月凉把她脑袋摁着朝另个方向转了下，消停了。 仨男，“……” 期间宋月凉跟傅燕迟使了个眼色，傅燕迟立刻意会。 这种隐秘又默契的交流，只有燕钦注意到了，垂眉敛下神色，掩住眼底一闪而逝的苦涩。 大家都不傻，也都是过来人。 燕希跟董望舒之间有情况，只要是嗅觉正常的人都能觉察出来。 瞅着那夫妻俩要开始一唱一和套招了，燕钦起身，随意找了个理由走出包厢。 这种时候离开，说他逃避也好怎么都好，胸口总归没那么闷。 有些事即便已经放下了，也没那么快没那么轻易就能做到若无其事。 走出包厢，环境仿似转换了另一个空间，从宁静骤然走入疯狂喧嚣。 包厢外五光十色纸醉金迷，连震耳的音乐都透着股暧昧。 整个狭窄冗长走廊铺陈吸音地毯，头顶气氛灯光线昏暗，时而就有男女相拥着来去。 燕钦找了个人迹少至的角落随意往墙上一靠，兀自低头点烟。 灯光氤氲，烟雾弥漫，那张俊颜隐在烟雾中，表情亦变得模糊。 “燕先生真的是你”清润如潺泉的嗓音，带这些惊喜，打破了这方小空间寂静。 燕钦抬眸，于昏暗光线下，黑眸幽沉深邃，他淡应，“江小姐，你也在这里。” 女子依旧格子衬衣牛仔裤挎背包的打扮，戴着厚重笨拙的大黑框眼镜，跟眼前场景格格不入。 “我过来接人的，她们还没散场，包厢里太闹了，我出来等会。”江意秋抿笑解释，在男子数步外靠墙而站，“刚才在里面看到你走过去，我晃眼还以为看错人了。你是跑出来抽烟的吗燕先生包厢里有女孩子” 燕钦对女孩子比较尊重，她下意识认为男人是出于礼貌，才杵包厢抽烟，免得礼貌的女孩子闻二手烟的味道。 “嗯。”燕钦模糊应了声，一支烟抽完，摸出烟盒又取了支烟继续点燃。 江意秋嘴巴动了动，把还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误会了。 燕先生其实心情不好。 如果只是出来压一下烟瘾，不会一支接一支的抽。 她转眸偷偷看了男子一眼。 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沉稳矜贵。 他斜倚着墙散漫抽烟的样子，很好看。 只是镜片后的眼遮得过于严实，轻易不泄露情绪，反给人太过深沉的感觉。 横看竖看都不好接近。 “我们学校也有男学生抽烟。每天课间的时候，男生厕所里就烟雾弥漫，透过窗户都能看到里面白雾腾腾的。学校里管纪律的教务主任经常会悄悄藏在男生厕所外蹲点，立志把抽烟的学生一网打尽。”江意秋搂着水桶包，想象校园里经常发生的场面，忍俊不禁，“你猜结果怎么样” 燕钦娴熟吐出一口烟雾，配合道，“猜不到，结果怎么样” “抽烟的学生在外面有眼线，专门负责放风，一早知道教务主任来了。有些学生特缺德，故意把主任引到窗户下，用浇花壶往他身上浇水，还用绳子吊着烟盒送到主任面前，写字条请他抽烟！” 江意秋特地夸张描述当时情景，完了睁大眼睛，紧张盯着男子看。 男子表情依旧淡淡的，没有被逗乐的迹象。 “是不是不好笑我果然没有说笑话的天分，同事跟朋友都这么说，哈哈。” 女子干笑，嗓音里透出难以隐藏的沮丧。 燕钦扭头看着她，片刻道，“这句话挺好笑的。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江意秋，“……” 第五三一章 燕先生不老 男人已经回包厢了。 走廊里只有依旧昏暗的灯光，以及空气中逐渐逸散的淡淡烟草味。 江意秋看看男人刚战国的地方，又看看男人刚刚离去的方向。 羞耻感慢半拍的一点点浮上来。 燕先生什么意思 她认认真真的逗他笑，他不笑。 她自嘲自己一句，他却把她的自嘲当笑话听了 这是给面子还是不给面子 江意秋莫名有种自己其实被调侃了的错觉。 不不，哪里需要调侃她刚才的表现本来就像个傻子 “江意秋！”身后传来唤声，江意冬两手抱臂就站在她不远处，两眼探究的看着她，“刚才那人是燕钦你干嘛跑出来跟他说话别是起了什么心思吧他可比你大了整整十岁，是个老男人了！” “你胡说什么！”江意秋少有沉了脸，“我心里感激燕先生大量，看到了出来打个招呼而已。你在外面别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让人误会，要是惹恼了燕先生，下次我们家不一定能那么轻易扛过去！” “嗤！说得跟真的似的，什么大量不大量他燕氏本来就早看中了我们家公司，想拟邀为合作伙伴所以才有之前打压狙击那些事儿！你跟他那点恩怨不过是他将计就计的借口而已，就算没有你，事情一样会发生，结果也一样不会变。用得着把他说成君子吗人家是商人，你见过哪个商人不是以逐利为本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儿都能揭过去。” “江意冬，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是聪明人。燕先生某些事情上的确是君子，也的确招惹不得。你要是继续口无遮拦，家里出什么事我统统算在你头上！” “怎么这么维护他，为了他在外面敢跟我翻脸了” “我从来没怕过你。”江意秋走到女子面前，唇角紧抿，眼底迸出冷意，“这些年一直忍让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爸妈。意冬，有些事适可而止，我也有底线的。” 江意冬抬眼对视，良久后嗤地转身，“准备散场了，我今天喝了不少酒，待会你开车，顺便把我朋友也送回去。” 她敛了利齿，江意秋也收了锋芒，又回到小透明状态。 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燕先生不老。 …… 七七因为即将开学，加上是学生，所以晚上的节目没有她的份。 小姑娘只能窝在房里跟蛋蛋连线抱怨。 “以前小叔创业的时候，董姨姨帮了好大的忙，还亲自带他去跑市场给他介绍当地合作商，就连食品厂第一批原材料都是董姨姨帮忙收购齐全的。那时候小叔跟董姨姨可好了。”七七叹气，想到下午两人见面的场景，简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也不知道小叔到底做了什么惹恼董姨，进门见到人就开始打，叫吃晚饭的时候才消停，小叔一脸的伤可惨了，唉。” “大人的事情你一小姑娘操心那么多干什么他们俩人性格都大大咧咧的，结下的仇最多隔个几天，转头就消解了。”视频里，少年精致五官在镜头前放大，依旧漂亮得每一帧都能做壁纸，找不出半点瑕疵。 七七悄悄截了个屏，面上一本正经，“哪有那么容易我看这次两人的梁子是真结大了，连我妈都没办法，两人都不肯说原因。” “会不会是爱而不得恼羞成怒” “不可能！小叔跟董姨姨要是有这种情况，我妈跟我爸怎么可能不知道?” “想知道原因还不容易查一下就行了，回头查到了再告诉你。”少年说话时，手指在旁边电脑随意按了几个键，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七七看了下时间，十点半，婆婆马上会来敲门了，“蛋蛋，我要睡了，回学校再聊。” “嗯，晚安。”少年漂亮眉眼抬起，直视手机里的小姑娘，眼底划过戏谑，“宋七七，下次不用偷偷截屏，大方点，我人都是你的，你藏什么照片” 七七，“……”你怎么知道！ 少年像听到她心头咆哮似的，好心解惑，“因为截图有咔咔声啊。” “……” 视频被挂断。 半山别墅二楼某卧室，传出愉悦笑声。 同时电脑上摊上窗口，有文件传了过来。 萧吏接收文件打开，片刻后眼底闪过兴味，给手机里某个备注拨了电话过去，“小叔，高中毕业后我想跟七七先订婚，你支持我，我就给你送份大礼，怎么样” 那头立刻传来咆哮，“做白日梦呢臭小子滚蛋！” 咔！ 电话再次被挂断。 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萧吏好整以暇，打开手机录音，确定刚才的对话一字不漏全录下来了，点击保存。 这就不能怪他知而不报了。 他有证据的。 另边厢，燕希恨恨把萧吏电话拉黑，抱着酒瓶咕咚咕咚又灌了小半瓶。 玛德，董望舒那个死女人有完没完了 快四十岁人了还在娱乐会所嗨玩，能不能回家 还有这些酒，怎么喝不醉人假酒吧 “不玩了，走人走人！老大的场子居然卖假酒，老子要投诉！”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沙发那边昏昏欲睡的女人立刻睁开眼睛，拿起手边小包精准砸上他面门，“燕希！王八蛋，姑奶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燕希拿下小包，“……” 他发誓，他跟董望舒这个女人天生不对盘。 只要碰面，必有鼻青脸肿人祸！ “燕希，孙子！” “……” 包厢里五个人，除了赖在沙发上发酒疯的女人，至少有三个保持清醒。 仨现在并坐在一列沙发上，颇有闲情逸致的看好戏。 死女人都骂他是孙子了，身为一家人，仨竟然没一个站出来替他主持公道！ 燕希犹豫良久，磨磨蹭蹭从小吧台挪到沙发旁，蹭上沙发扶手，“你们怎么回事不帮我就算了，好歹管一管她吧看看都喝成什么样了大嫂，把她带走呗” 宋月凉偏头，红唇轻启，“怎么带我扶不动啊。” 燕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大嫂看他的眼神有点凉。 他们是在一个包厢没错吧 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第五三二章 祝百年好合一生不变 八月底学校正式开学。 作为高三生，七七一开学就把自己投入到紧张的学习日常，连带萧吏也没能幸免，每天被小姑娘拉着刷题。 高中生活每一天都在倒计时，仅剩一年的时间，对高中知识点的掌握程度尤为关键。 对未来有憧憬的学子们，丝毫不敢懈怠。 七七可以算是当中最努力的人之一。 有的豪门子弟已经在计划出国留学，有的则仗着家世背景根本不担心考大学的问题，但是七七跟他们不同，对待学习她永远认真。 能让她从学习中稍稍分心的，也只有家里人以及萧吏。 开学不过一个星期，班里同学就走了很多，大多数是已经拿到了出国留学的通行证，收到了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萧吏，你想出国留学吗”中午一块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七七问出心里犹豫很久的问题。 她知道萧吏的学习其实很好，只要他想，国外很多名校都可以任他选择，而那里必然是更加广阔的天地。 萧吏给她夹了个鸡腿，不答反问，“你想出国留学吗” 七七毫不犹豫摇头，“我要留在国内，只考京城的大学。太姥爷跟婆婆年纪都大了，我想陪着他们，如果考国外的大学，一走就是几年时间……我不想留下遗憾。” 有句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 是七七最害怕的。 其他任何事情跟亲人比起来，分量便显得微不足道。 七七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所以做出取舍不会有任何犹豫。 “我也一样。”少年笑了，同样答的毫不犹豫。 他也一样不希望留下遗憾。 老头子年纪大了，他高中时期为了陪老头子，高中三年时间都没想过在校住宿，更何况是离开京城，离开老头子一走数年时光 家里老头子还有他家小姑娘，对他而言，都是无法割舍的牵绊。 “你会后悔吗” “笑话，我萧吏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后悔过” 阳光从侧面玻璃照进来，洒在少年侧脸，映照出他棱角深刻的五官。 始终那么张扬，恣意，耀眼。 之后就留学与否的话题，两个少年人再没提起过。 他们依旧孜孜不倦的奔赴自己的前程，只是不管处在什么阶段什么环境，都不曾迷失双眼，始终记得自己的初心。 这期间，还发生了件让他们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乔萋萋跟李凤瑶在一起了。 开学后的第二周，就有人在校园网上放了帖子。 一个是家道中落的前贵公子，一个是名声扫地的高端白莲，两人身上都带着热度，是以围观盖楼的人不少。 大多数发言整齐划一，祝两人百年好合一生不变，免得分手了再各自去祸害其他无辜人。 “帖子上好多人评论他俩是绝配。”钱南攸对此百思不解，下晚自习后回到宿舍，立刻跟舍友打开话题，“乔萋萋怎么会跟李凤瑶在一起” 唐棠也疑惑，“高一高二的时候，乔萋萋曾经有意无意透露过李凤瑶想追她，如果那时候他们俩在一起倒还正常，起码那时候李凤瑶还是豪门公子。可是现在李家都倒了，听说李凤瑶的学费都是他家里东拼西凑来的，以乔萋萋的为人，不可能再做他女朋友。” “可不是以前多少人追乔萋萋，她一路吊着青蛙找白马，愣是谁都没答应，现在居然便宜了李凤瑶，真的太奇怪了！” 两人热烈讨论了一番得不出结果，最后齐齐把目光转到小公主身上，“凝凝，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有什么内幕” 七七想了想，“也许，有没有可能他们俩患难见真情” 话音一落，立刻收获两枚白眼，“他俩要是懂患难见真情这玩意儿，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跟七七住一个宿舍一年了，钱南攸和唐棠多少知道点李凤瑶做过的龌龊事儿，早前清润贵公子的滤镜早就碎了一地。 所以俩人都不相信李凤瑶那种人会真心追求乔萋萋，尤其是家族刚刚落寞，正常人这种时候都不会有心情谈情说爱吧 还有乔萋萋，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外表清纯柔弱，心眼比谁都多，一心想要往上爬，历来盯着的人全是各大豪门家族子弟。 无论如何，钱南攸跟唐棠都不相信她跟李凤瑶在一块会是因为“真爱”。 这个话题不止在七七小宿舍被议论，学校里多的是热爱八卦的人，除了在帖子上放送“祝福”外，也不乏各种猜测。 正值放晚自习时间，女生宿舍楼外人来人往。 作为近来校园网上热议话题的主人公，乔萋萋跟李凤瑶一出现就引起无数视线关注。 两人已经确定关系，所以并没有避嫌。 “我到了，不用送了。”乔萋萋在一丛树影下停住脚步，借着夜色遮掩，偷偷勾了下少年指尖，似撩拨似不舍。 李凤瑶低头凝着她，眼眸幽深含情，声线轻柔，“好。” “我看着你先走我再上楼。” “你先上楼我再走。” 话说了一句又一句，谁都没动脚步。 最后还是熄灯预备铃响了，乔萋萋才不得不先进了宿舍楼，飞奔到宿舍门口，还依着栏杆朝楼下仰头凝望的少年挥挥手，催促他离开。 熄灯铃又一次响起，楼下少年举步离去。 乔萋萋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冷下来，嘴角浮出一记冷笑。 什么依依不舍什么脉脉含情，瞬间乌有。 手机震动，不用看叶知道是李凤瑶发来的消息。 【明早想吃什么早餐我给你带。】 十足的温柔体贴。 但是乔萋萋知道，对方在做戏。 至于目的，自然是为了诱她沉沦，最后对他死心塌地。 只有她对他死心塌地，他才利用得了她。 【明早想吃韦记的水晶糕】 【好。】 看着那个好字，乔萋萋再次无声冷笑，收起手机走进宿舍。 入眠后，梦境袭来。 她是风光无限的李家准夫人，身边恭维奉承讨好的人无数。 她享受那种风光，也享受那种风光带来的好处，只等李凤瑶正式跟她领证，她为他做的那些事，就算值得了。 然而，她所有的志得意满原来有期限。 没等来李凤瑶求婚，等来的却是一纸澄清。 李凤瑶在微博发了声明，澄清了之前种种她跟他之间的流言，只是流言。 另，不日，他将与高官千金大婚。 这场梦，李诗情从云端跌落谷底，转眼成为全城笑柄。 新 第五三三章 祝你花见花谢孤独终老 从梦里惊醒，四周依旧黑漆漆的。 乔萋萋平静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半夜三点。 这个梦她做过很多次，多到再从梦里醒来，已经不会残留任何骇怕惊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反复复做这种梦，但是乔萋萋越来越相信万事有因。 梦里的一切真实得像是真的发生过。 即便现实里的一切跟梦境截然不同，乔萋萋也固执的认为，倘若现实按照梦境进展，她最后的结果，一定会跟梦里一样。 助李凤瑶功成名就后被一脚踢开，后半生颠沛流离，死的时候，比乞丐还要不堪。 李凤瑶一腔野心。 为了野心，什么都能利用，也什么都能舍得。 被梦境影响，害怕自己最后会落到那样的结局，她一开始是打算对李凤瑶敬而远之的。 但是对方回校后，突然开始不断试探接近她，并且多次循着她的喜好不着痕迹讨好她想博她好感。 意识到这一点，乔萋萋改了主意。 因为李凤瑶对她的了解太深了，深到让她害怕。 他清楚她诸多不为人知的小习惯以及喜好，清楚知道做什么事什么举动能够让她触动。 就像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一般。 所以乔萋萋最后答应了他的追求。 不为别的，她就想看看，李凤瑶能做到什么程度。 还有一个目的。 李凤瑶现在一定以为已经开始俘获她了，等她表现出对他死心塌地后，他就该露出真面目了吧 那时候，必然是他野心复燃满怀希望的时候。 黑暗中，乔萋萋冷冷看着虚空，扬唇一笑。 那时候……如果希望陡然破灭，不知道李凤瑶会是什么表情 …… 李凤瑶跟乔萋萋的事，七七听过就算，并没有放在心上。 高三复习任务重，她根本无暇分心去理会不相关的人及事。 第二周周末，董姨等她回家再聚一下就要飞回桂城了。 相聚的时光短暂，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大家都极为珍惜剩下的时间。 这次萧吏也来了宋家凑热闹。 董望舒没见过他，他对她却熟悉得很。 当初小崽子跟老村长、陈二叔一块进城找门路，要是没有她这个冤大头，卖西瓜的事情未必会那么顺利。 初次见面，董望舒跟所有家长一样，里里外外审视了萧吏好久。 “颜值九点九分，身材九点九分，家世九点九分，人品待定，性格待定，未来待定。”董望舒最后给出评语，圆溜溜的眼睛故作深沉眯起，“小萧，别怪董姨太严格，你现在年纪还小，想从待定变成确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得努力。” 萧吏也不生气，他所有“待定”不过是局限在高中生的身份。 等高中毕业，谁都拦不了他转正。 “董姨，我不急。倒是你，董伯父董伯母没催你结婚吗董姨今年三十九了吧” 董望舒，“……”拳头硬了。 “没人告诉这臭小子，别在我面前提年纪吗你姨我今年三十八岁半！！” 沙发上一众人听着她的咆哮，爆笑出声，当中以燕希笑得最为猖狂。 萧吏摸出手机，点开某张照片往愤怒的女人面前一晃，“那也该着急了，听说女人过了三十五岁就是高龄产——唔唔！” 董望舒捂住少年的嘴，飞快往两边看了眼，还好，在座的都在看笑话，没人认真。 董望舒飞快把少年拉到一边，避开耳目，“小子，照片谁给你的！” “有心就能查到，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萧吏歪头，看了眼那头沙发上笑得没心没肺的男人，“董姨，你这样不成啊，该说的不说，你瞧瞧正主那副没良心的样子……你就打算这样回去” “……你一小屁孩懂什么”董望舒斥了声，眼底掠过一缕苦涩。 正主确实没良心。 连萧吏都不如。 萧吏一个外人都知道去查查她的消息。 正主呢 一把年纪了，依旧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他完全不关心，永远在看戏。 越是这样，她越说不出口。 她董望舒不能落到那样不值钱的地步。 这次动身来这边，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的限度了。 她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给他机会，他如果不肯抓，那他们之间的缘分就到这里止步。 萧吏已经走到沙发坐下，间中跟宋月凉以及傅燕迟交换了个眼色，无人察觉。 “下午四点的飞机，得出发了。”宋月凉看了下时间，起身推起放在客厅的行李，“董董，定好婚期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安排行程参加婚宴。” 她嗓音不大，在一片笑声中堪堪传入某人耳朵。 最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燕希强作自然，“董婆娘要结婚了来这么多天也不见提一声，太突然了吧” “不突然。”傅燕迟扬眉，口吻淡淡，“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们交情没到。” “……”燕希很想像以前那样插科打诨，自然的笑骂一句滚犊子，可是嗓子堵得厉害，心口也闷得慌。 难受得连个假笑都扯不出来，只得撇开头掩饰情绪，“嗤，那就祝某人喜结良缘，早生贵子。” 话说得潇洒，搭在沙发扶手的手却已狠攥成拳，青筋狰狞。 董望舒眼底本有片刻茫然，冷不丁听到那句早生贵子，表情一变，恨恨道，“我也祝某人花见花谢孤独终老！” 燕希，“……” “走吧。”宋月凉走到红了眼的董望舒身边，轻拍她肩膀，以身形挡住了她的失态。 董望舒快速收敛情绪，嗯了声，跟傅老爷子及张细凤等分别道别，独独略过燕希。 离开的时候，她步子有些慢。 然而直到出了大门，及至大门关上，也没能等到有人追出来。 屋子里，七七本来想要跟着一块去送机，被萧吏摁了下来，“有宋姨跟傅叔去就行了，你在场他们大人反而不好敞开说话。” 接着话锋一转，“你之前不是想知道董姨这些年在那边的情况吗我查了下，还真查到点不一样的东西，要不要听” 这话立刻引起七七兴趣，惊喜点头，“要听！” 萧吏不着痕迹看了眼沙发另端悄然竖起耳朵的某人，挑挑眉，“这次董姨来这边算是脱单前最后一次旅行，回去就得跟家里给她介绍的人结婚了。” 第五三四章 你帮他做了那么多年奸细 “本来董姨家里人疼她，对她的婚事秉持开明态度，所以她三十多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董家也没说什么。” “但是这次情况有点不一样，董姨上段感情遇人不淑被骗了，未婚先孕，孩子生下来渣男跑了。” “因为这事，桂城圈子里不少风言风语，董家这才态度强硬起来，给董姨介绍了蒋家长子。对方说了，只要董姨愿意，随时迎娶，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带孩子。” “我还特地查了下那个姓蒋的，三十九岁，人长得还行，就是……红颜知己有点多。” “听说男人结婚后就会修身养性，等他跟董姨婚礼办了，外面的关系应该会处理干净吧。” 萧吏说话慢悠悠的，像说故事一样。 直听得燕希火起，杀人的心都有了。 “未婚先孕！董望舒她——那个渣男是谁！”他强压痛怒，厉声问。 萧吏耸肩，“这个没查出来，再说也不重要，渣男是过去式了，重要的是董姨未来的生活。” “你说那个姓蒋的，是不是叫蒋正阳”男人再次问，咬牙切齿。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小叔认识” 燕希冷笑一声，起身就往外走。 蒋正阳他可太熟了。 都说人以群分，那货跟燕钦一样，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王八蛋，竟然暗戳戳觊觎董望舒凭他那个二百五，还敢跟董家提条件，不让带孩子 他找燕钦算账去！ 眼看着男人暴走，傅老爷子跟张细凤谁都没拦着他，相反，两个老人表现得都很淡定。 七七左瞅瞅右瞅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扯了扯萧吏衣摆，“蛋蛋” “嗯，要不要看看董姨姨生的俩小子”萧吏在手机里点出一张照片，递到小姑娘面前，不动声色的再次转移她注意力。 “俩小子！”七七、傅老爷子、张细凤异口同声。 三颗脑袋立刻凑到一处，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瞧。 一对小萌宝，看起来刚过百日，粉雕玉琢，咧嘴笑的小模样轻易就能把人心给萌化。 两个老的看着照片，笑着笑着脸就沉下了来，似气似恼。 七七被转移的注意力立刻拉了回来。 她蹙着秀气眉毛，直直盯着萧吏瞧。 就是有古怪，肯定有古怪！ 她感觉素来敏锐，丁点不对劲她都能嗅出来。 萧吏避无可避，笑叹了声，倾身凑到小姑娘耳边溺声道，，“这俩小家伙，小名一个叫八八，一个叫九九。” 七七，“” 七七，“！！！” 另边厢燕希直冲燕氏，一脚踹开副董办公室门，遇佛杀佛的气势，愣是没人敢拦。 燕钦从巨响声中抬头，淡然看了眼来回弹动的门板，这才把视线移向一身杀气的男人，“有事” “蒋正阳要跟董望舒结婚，这事你知不知道”燕希杀到办公桌前劈头就问。 “知道。” “知道！你果然知道！那个王八蛋什么时候盯上董望舒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我兄弟——” “为什么要告诉你”燕钦暂停工作，好整以暇道，“你又不是董望舒的谁。” “……”燕希所有杀气被这句话拦腰截断。 他不是董望舒的谁。 所以他其实压根没资格跟立场这么生气。 对面人仿佛看不到他难受似的，适时又补上一刀，“蒋正阳跟董望舒，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他们要结婚那是他们俩的事，只要他们愿意，我们作为外人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燕希，你怒气冲冲跑来踹我办公室的门，如果为的是这件事，是不是有点过了” 燕希当然知道，以正常眼光来看，他现在的言行确实过了。 但是他现在不正常，所以理直气壮强词夺理，“过什么董望舒是大嫂闺蜜！也是我朋友！就蒋正阳那样的花花公子，配董望舒配得上吗他！结婚前还提条件不准董望舒带孩子，也不看看他自己身子板干不干净，外面彩旗比长江里的鲫鱼还要多！他凭什么提条件！他凭什么娶董望舒！这门亲事压根就不是好亲！” 燕钦垂眸，口吻淡漠，“那又怎么样，董家亲自挑的女婿，董望舒也同意嫁。你要是不满，跟董家人、跟董望舒说，跟我说没用，恨嫁的又不是我。” 他打开电脑，特地调出办公室内监控，截出办公室门被踹开那一段，当着燕希的面发送到董事长邮箱。 “损毁公司公共财产，回头我会让会计把索赔单发给你，照价三倍赔偿。” 燕希不可置信，“我这么生气，你居然跟我索赔！” “你生气关我屁事但是那扇坏了的门，是我办公室的门。”男人无情摁下内线，通知秘书送客。 “等等，赔就赔！你先把蒋正阳电话给我，这事你们不管我管，反正董望舒嫁谁都不能嫁那只花蝴蝶！” 燕钦眼里有片刻暗光闪烁，接着格外大方把号码给了他。 拿到电话，燕希也不愿意再留在这里看燕钦那张讨人憎的嘴脸，自个找了个清净地方，一个电话轰过去。 三分钟后，谈判破裂。 燕希捏着电话，指骨咔咔作响。 踏马。 跟他通电话的真是蒋正阳 别是被掉包了吧 蒋正阳那货敢那么硬气跟他说话 什么两家婚事已经谈妥，连结婚请柬都写好了就等董望舒回去确定日期什么二少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董董什么人生大事既定，不敢让父母失望，请二少包涵 燕希失魂落魄回到车上，再没办法克制心头涌出的恐慌。 他跟董望舒之间，真的没有以后了。 千里之外的桂城，蒋正阳挂断电话后，同样心头恐慌，忙不迭给燕钦打电话，“喂钦少，我是正阳。二少知道我跟董望舒要结婚的事，刚给我打电话了……我怕他不理智，你也知道我家的小破公司脆弱得很，实在承受不住暴风一击，钦少你帮我转圜转圜” 那头，男人声线浅浅传来，似笑非笑，“想保住你家的公司，阿阳你不该给我打电话，你该打给傅燕迟啊。你帮他做了那么多年奸细，忠心耿耿，他总不会不管你吧” 蒋正阳手一抖，咔的把电话挂了。 艹。 钦少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五三五章 突然想起还没给你送礼物 二五仔蒋正阳被成功扒皮。 傅燕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人还在去机场的路上。 “蒋正阳”后排，宋月凉问。 傅燕迟嗯了声，好笑道，“被阿钦扒出来了。” 车厢里静默一瞬，片刻后响起几串轻笑。 蒋正阳是傅燕迟的人，那些年在燕钦身边尽职尽责的扮演钦少至交好友，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要不是后来傅燕迟给她交底，连她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你们俩怎么回事，一路跟我打哑谜。又是说我要结婚了又是蒋正阳被扒皮，有没有跟我解释一下！”董望舒情绪已经恢复，想去抽产出莫名其妙被安排，有些抓狂。 宋月凉看她一眼，扬唇，“急什么你回去以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其他不用管。以前不也一直都是我帮你安排的么那时候你可没这么多话。” 董望舒，“……” 她往宋月凉身边靠了靠，小声道，“月月，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你们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了” “我要是不知道，你打算告诉我吗” 那就是知道了。 董望舒苹果脸瞬间飘红，心虚尴尬爆表。 我的娘额喂，她不是不想说，是不好意思说啊！ 她老牛吃嫩草不说，吃的还是闺蜜小叔子！ 尤其当初是自己信誓旦旦绝对不谈姐弟恋……我打脸我自己，这要怎么说出口 “我不是不说，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董望舒捂脸，说出个理不直气不壮的理由。 “孩子都有了，你还要做什么准备现在事情闹成这样，你玩呢这又不是过家家。”看着旁边缩成鹌鹑的人，宋月凉揉眉，“我跟阿迟安排，不管事情成不成，你都做好准备，得为自己跟孩子负责。董董，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敲敲边鼓，感情的事，他有心则水到渠成，他要是无心，也强求不来。” 董望舒点头，鼻子酸涩，“我知道。” 女人之间的话题，傅燕迟一个大男人不好插嘴，等把人送进机场，他才好笑道，“你故意吓唬董董呢” “这么大的事，总要让她有个教训。明明张嘴就能说清楚，硬要憋着不说，无辜的是孩子。”宋月凉头疼。 她不至于坏心眼故意吓唬好友，但是董望舒跟燕希两人别看加起来有七十多岁年纪了，实际上两人都属于没心没肺的性子，再说难听点，都缺心眼。 不让他们长长记性，两人都正不了形。 孩子又不是猫猫狗狗，能随便生随便养啊 接下来的日子，燕希每天过得水深火热无比煎熬。 不管躲到哪个角落都能听到董望舒的消息，无孔不入一般。 孟静娴，“董董是月月的好朋友，我们以前去桃溪村的时候见过的，挺好的女孩子，这次她结婚我想跟月月一块去观礼随个份子。听说婚期已经定了，就在十一月八号。” 燕淮，“她联姻的那个对象，听阿迟跟阿钦说，其他各方面都匹配，就是年轻的时候爱玩了些。依我的看法，未必是良配。过惯了花红酒绿的生活，是很难收心的。” 傅老爷子，“所以说女娃儿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选错了苦的就是一辈子。” 张细凤，“唉，董董也难。嫁人以后就要跟孩子分开生活，当母亲的心里哪能舍得俩个孩子也苦。” 宋月凉，“蒋家提出条件虽然不近人情，但是却无可厚非，没人会愿意白白替别人养孩子。董伯父董伯母年纪大了，操心了大半辈子，董董不忍心再忤逆他们，再说蒋家也是矮子里拔高个挑出来的，比起其他上门提亲的已经算好了。” 傅燕迟，“有多少人能过自己理想的婚姻生活更多人一辈子都是在将就。” 七七，“要是有人真心喜欢董姨多好董姨那么好的人明明值得更好的……唉。” 各种声音在耳边，燕希却开始沉默下来。 平时总是最活跃话最多的人，一反常态安静得过分。 没人知道他手机里有条被锁了一年多的信息，如同他把某些事尘封在心底深处再不翻起，却又固执的不肯删除抹去。 她说，那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成年人的游戏罢了别太认真，别玩不起。 她从来，就没给过他机会。 十一月，京城开始转冷。 燕家跟宋家却变得比以往要更热闹些。 董望舒婚期近了，京城这边要去观礼的人已经开始做准备。 燕希不太想看到这种场景，也不想耳边老是反复出现那个名字，干脆常驻公司，搞得公司里谣言四起。 向来最能偷懒耍滑的燕二公子突然一反常态，开始兢兢业业做社畜跟职员搞内卷，大家纷纷猜测二公子这是准备雄起要争家产了。 要不然实在没法解释这种惊天变化。 又是华灯初上，燕希踩点最后一个离开公司，依旧不急着回家，开车慢悠悠在街上闲逛。 行经一处婚纱店时，视线不经意落在橱窗，鬼使神差踩了刹车。 橱窗里展示的婚纱雪白纯洁，点缀碎钻，像银河里撒了一捧星辰，美得缥缈。 一如董望舒，他看得见，触不着。 他又鬼使神差，拨通了董望舒电话。 这是他回京城后，第一次给对方打电话，也是他们迄今为止第一次通话。 对方很快接通，喂了声。 仅仅一声，燕希也听出了差别，那是个大大咧咧热情爽朗的女人，说话也热情爽朗，就好像从不知道烦恼为何物。 这次的嗓音，比之以往却消沉了许多，让人轻易就生出一股压抑。 “喂，燕希，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打电话不出声，又想捉弄姐”女人耐心还欠缺，急性子，一句不合就凶巴巴。 燕希扬唇，哼笑一声，“董汪汪，再过几天就要结婚了，我突然想起还没给你送礼物，想要什么说吧，爷给你买。” “……这么乐意送礼物，你怎么不把身家全送我” “行啊，你想要，来爷这儿拿，老子全给你。免得你他妈回头说老子对你不够意思。” 那头突然就真恼了，“滚你大爷的，姑奶奶缺你的钱花哪儿两块呆哪儿去！” 新 第五三六章 等着，爷来娶你 “怎么说骂人就骂人，有病”燕希立刻呛声，“死女人，别挂！玛德，老子真有礼物要送你！”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那头女人不吭声，呼吸却变得急沉。 “女人结婚不都要穿婚纱么我刚路过婚纱店，看到件婚纱不错，宽宽大大包容性强，挺适合你五短身材。爷买下来送你” “燕希你他妈脑子天生缺跟弦是不是姑奶奶穿着你买的婚纱嫁人，那跟给我老公戴顶绿帽有什么区别你但凡正常点，动动你的狗嘴去问问、也不用问别人就问你自己！你娶老婆的时候你老婆穿着前床伴送的婚纱，你摸良心感觉一下你头上绿不绿！他妈又不是你娶我你送个屁的婚纱！” “董望舒你他妈才脑子进水了吧好心送你礼物遭你一顿喷，你上辈子是狗吗逮人就咬嫁的对象不如意拿我撒气怎么着有你这么比喻的吗什么床伴老子跟你的关系最多就一夜露水情缘，天亮他妈的就蒸发得干干净净了，能得你‘床伴’两个字老子谢谢你抬举！你说的对，你嫁的又不是我，老子送个屁的婚纱。最俏一身丧，你穿丧服吧！” 那头咔的把电话挂了，显然气得不轻。 燕希同样气得发疯，一脚油门飞驰，没再看狗屁婚纱一眼。 床伴 她居然说他是前床伴 草踏马。 人家床伴好歹是长期关系，他够得上吗 他充其量就是一次性工具！ 还有，她刚叫谁老公呢 领证了吗办婚礼了吗 没持证就是没合法，没合法你他吗喊个鬼的老公，就那么迫不及待 燕希脑子稀乱，方向盘被他握出了拿剑的气势。 以后他再到董望舒面前自取其辱他就是狗！ 燕希自信自己能说到做到，只是现实总是喜欢对太过自信的人抽耳光。 他前脚放出话，后脚冲去宋家想找傅燕迟给点安慰，就看到一屋子丧脸。 宋家相比燕家别墅不算大，几个人坐在沙发上，位置恰到好处，不挤，也不空荡，一眼就能看尽所有人的脸。 此时宋月凉跟傅燕迟双双坐在沙发，脸色皆不好看。 傅老爷子跟张细凤也拧着眉，唉声叹气。 “怎么了这是七七出事了”燕希脸一沉，下意识先想到七七。 “不是七七，是蒋正阳。”傅燕迟没多说，把摊在矮几上的报纸甩给燕希。 有关蒋正阳的消息正好在正面，偌大标题醒目——豪门小开羞耻派对，婚前的狂欢。 附照，照片正中央的人就是蒋正阳，笑容狂浪，左拥右抱，艳福无边。 比标题更醒目的，是蒋小开左拥右抱时，搭在辣妹身上的咸猪手，放得特别不是地方。 使得整张照片的画风看起来猥琐又下流。 燕希脸更沉了，单手把报纸揉成团狠狠扔到一边，“董望舒知道这事了” 傅燕迟跟看白痴似的看他，“我们远在京城的都知道了，董董桂城本地人，能不知道” “……”燕希手指蜷起，所以电话刚接通时，她声音听起来才会那么消沉“哥，大嫂，董望舒是不是非嫁他不可狗改不了吃屎，要是真结婚了，她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结这门亲她到底图什么” 他不明白。 就算要嫁，也该好好挑人，挑个花花公子祸祸自己后半生，算什么 董家真的着急得连女儿后半生幸福都不顾了是人是鬼都要她嫁 “董董需要一个丈夫，两个孩子也需要一个爸。她要的就是这些，其他的，她说不重要。”宋月凉揉眉，淡声道。 报纸上的消息，以及宋月凉的话，成了燕希心里时时扎肉的刺。 压制不住，也忽略不了。 终究做不到不在乎。 回到燕家别墅，他在卧室阳台坐了一宿。 第二天天刚亮，燕希沾着满身露水，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女人还没睡醒，嗓音微微沙哑。 “董望舒，你嫁人只是因为需要一个丈夫需要给两个孩子安排个明面上的爸” 女人顿了下，声音渐渐清醒，“……是。” “只要能跟你结婚，谁都可以” “是。” “等着，爷来娶你。” 他利落挂了电话，没给女人半点拒绝的机会，起身走出房间，下楼找到正在厨房做早餐的孟静娴，“妈，把户口本给我。” “要户口本做什么”孟静娴手里忙活着，头也没回，随口问了句。 “结婚要用。” “……”刚准备捞出来的水煮鸡蛋啪嗒又掉进锅里，孟静娴扭头过来，“你再说一次，要户口本做什么” “结婚，跟董望舒。”燕希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龇出一口大白牙，“你不一直念念叨叨想我娶妻生子吗这下用不着愁了，户口本给我，儿媳妇大孙子我一次全给你抱回来。” 孟静娴，“……” “妈，现在二十二世纪了，不兴讲什么血缘不血缘了，您可千万别学那些老迂腐，讲求什么血脉延续。我老婆的儿子就是您亲孙子，啊。” “……” “我知道你跟爸其实都是思想开明的老头老太太，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跟我一样，对董董的孩子视若己出。” 燕希想了一晚，定了主意，十二头牛都拉不回来。 唯一剩下的难题就是说服爸妈，要是说不服，他就倒插门吧。 反正家里子孙辈还有七七，香火断不了。 燕希咂摸嘴，准备等老妈回话后继续下一轮游说。 孟静娴淡定解开围裙，“接受董董不难，难的是你可能不赶趟，董董今天跟蒋正阳扯证。” “不是十一月八号！” “十一月八号办酒席。”老太太同情的看着自个傻儿子，“你没看过猪跑总吃过猪肉，不知道扯证跟办席是分开完成的” “……”燕希抖着手，“妈，快，户口本，户口本！” “还要什么户口本，来不及啦，你人还在京城，机票也没定……我是真挺喜欢董董的，可惜了，唉。” “来得及，快给我！” 从老太太手里拿了户口本，燕希马不停蹄往机场冲，同时电话直接杀到蒋正阳那儿，“龟孙子，你他妈出局了！你要敢跟董望舒领证，明年今天老子就去你坟前蹦迪！” 第五三七章 八八九九是燕希搞出来的! 黑色迈巴赫呼啸而出，瞬间消失在燕家别墅。 孟静娴早餐也不做了，立刻打电话，“搞定了，燕希追过去了！淮哥你那边准备好没有我们马上出发，定的机票早上十点，说不定我们还能比儿子早一步到惠城。” 给燕淮打完电话，又给傅老爷子、张细凤、傅燕迟及宋月凉分别打过去，“轻装简行，咱也别带行李了，去了那边缺什么再买，先看俩小孙子去！” 最后是七七，殷殷叮嘱，“七七，你还要上学，这次就不带你过去了，你在这边别胡思乱想，奶奶不管有几个孙子，最疼的都是你……好好，放心，奶奶一定给你把婶婶还有俩弟弟带回来！知道知道，这次回惠城我们也会回一趟桃溪村，去看看你村长爷爷跟二叔他们！你好好学习，什么都不用多想，啊。” 来到新时空这么久，孟静娴还是喜欢把桂城唤作惠城，那个被留在过去的名字，那座城市，留有太多让她怀念的时光。 电话挂了之后，七七脸上无奈笑意迟迟未散，想到奶奶的叮嘱就想笑。 奶奶担心家里多了两个弟弟分宠爱，她会难受哩。 “你会难受吗”身边少年挑眉笑问。 七七想也不想，“当然不会，我很高兴两个弟弟的到来。蛋蛋，我家越来越热闹了，这样真好。以后周末回家，我还能帮带带弟弟们，我很会带小娃娃的。” 萧吏笑意微敛，他家小崽儿很小的时候就要帮着带娃。 她能毫无芥蒂说出来，说明早就放下从前，可是在意她的人，还是会心疼。 “宋七七。”他低唤了声，在少女抬头看来时，俯身靠近，直视她双眸作出承诺，“时光会变，世界会变，我不会。” 七七羽睫颤抖。 时移世易，沧海桑田。 独他对她，永远不会改变。 那个张扬乖戾的少年，隐晦的诉说爱意。 他这么收敛，却最触动她心弦。 少女眼眸浅浅弯起，“嗯。” 她也是一样的。 人活一辈子数十年，会经历无数事，会遇见无数人，但是不管时光如何流逝、世事如何变迁，她心里住着的，独独只有眼前少年。 …… 桂城。 自早上接到某个电话后，董家大宅一扫连日消沉，气氛十足。 董家老爷子老太太春风满面，笑脸挂着落不下来。 家里老女儿的婚事一直是老俩口心结，三十多岁人迟迟不结婚，身边亲朋好友的见了面总要提一嘴问一回，老俩口只能托词儿女婚恋自由，他们不干涉，表现得要多开明有多开明。 个屁啊。 他们不想女儿尽快有个好归宿么 奈何女儿没那个念头，董父又是个实打实的女儿奴，不舍得逼，只能自己心里苦。 结果苦吧苦吧，女婿人影没见着，外孙子倒先有了。 之前背地里压着的风言风语紧随而至，说什么的都有，那段时间董父董母气得门都不想出，见天闷在家里唉声叹气。 要不是有俩外孙子撑着脊骨，俩老一准病倒。 “老婆子，快出来看看还有哪里要布置的，挂的红绸是不是太少了点”收回思绪，董父站家门口审视门两边新挂上的红联跟红绸，总觉得还不够喜庆。 董母在厅里忙着把沙发套、桌布等等给换上喜庆红色，闻言忙道，“不够就多挂点，不仅要喜庆，还要有气势。咱家家世背景虽然赶不上，但是也得让人明白，咱能给女儿撑腰！” “说的是，得有气势！”董父把红绸挂个满满当当，连庭院前的园林乔木都没放过。 虽然女儿比燕家二公子年纪大一点点，但是正好女大三抱金砖。 虽然女儿还生了俩娃，但是俩娃贼乖贼可爱。 燕家小子既然说了要娶女儿，那就不能把女儿低看了！ 要不然这婚事！就、就再谈谈！ 董父忽喜忽忧，脸色变个不停。 厅里董母忙活完，紧接就蹿上二楼，敲开女儿房门，“宝啊，真的要嫁人了，孩子的事你跟燕希说过没有他真的不介意要不你再打个电话问问说清楚了，别等进了门他再亏待娃……要是他不肯接受俩孩子，爸妈也能带！” 燕家家世背景不用说，自然是顶顶好。 燕希他们以前也见过不少回，对他印象很好，待人没架子，是个率真随性的。 董母很久以前就跟老伴嘀咕过，要是燕希跟女儿能成也不错，哪知道自家女儿不争气，愣是把人当弟弟看。 现在燕希突然打电话来求婚，老俩口自然高兴，事情也算峰回路转。 好歹女儿松口肯嫁了，归宿是有了。 董望舒这里也是一团忙乱，“妈，这事儿您跟爸就别操心了，谁嫌弃我俩儿子燕希都不会嫌弃。” 早上燕希打电话要过来娶她，她当时给慌得六神无主，还是月月给她支招，做戏做全套。 那边孟姨已经跟燕希说了她今天要跟蒋正阳领证。 她压根没准备，什么结婚什么跟蒋家联姻全是假的，燕希这时候过来一准露馅，她没办法，只得夺命急call蒋正阳，“燕希最迟下午到，你带上户口本，下午咱俩去民政局！” 电话里，男人声音苦不堪言，“我的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再跟你演下去连命都要没了！燕希早上给我打电话，警告我要是敢跟你扯证，明年今天到我坟头蹦迪！董董，大姐，小祖宗！我家可就我一个独苗苗——” “你不来我怎么演！” “还演什么演，你直接去民政局门口等着，他到了直接跟他扯证去吧！就说蒋正阳胆小如鼠不敢来！我求你了姐！” 董望舒，“……”至于么你比我年纪大！ 董母在旁听得云里雾里，“有小蒋什么事你不是跟燕希结婚么咋回事啊还有，燕希咋不会嫌弃我外孙子” “妈，我是跟燕希结婚，八八九九是燕希的种，他亲儿子！所以他不会嫌弃！”董望舒一个头两个大，言简意赅解释完毕，摸出早就藏好的户口本就往外冲，“妈，我先去民政局，还有啥事回来再说，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扯证重要，免得燕希那孙子醒过神来跟我拿乔，定了名分再收拾他！” 女子动作快得跟阵风似的，嗖的就没影了。 完全顾不上房里被雷劈了似的的老妈。 好半晌，董母扯着嗓子怒吼，“他爸，破案了！宝说那个吃完就跑的人渣就是燕希！咱八八九九是燕希搞出来的！” 董父挂红绸的手一抖，撕拉一声红绸裂了。 新 第五三八章 八块腹肌，九位数存款 燕希在机场逮人高价截了别人一张机票。 到桂城下午一点。 刚下飞机就收到好大哥发来的告密信息，董望舒已经去民政局了。 燕希一口气没歇，立刻奔民政局。 完全不知道这时候董家极热闹。 他以为人在京城的好大哥，跟他大嫂、还有他亲爸亲妈、傅老爷子以及张婆婆等，现在全在董家大宅。 已经先他一步抱上他儿子，跟亲家相谈甚欢，俨然一家亲了。 八八九九这对双胞胎，刚过完百日不久，还不足四个月。 兄弟俩穿着一模一样的浅蓝小哈衣，并排躺在小摇篮里，小脸蛋肥嘟嘟的，玉雪可爱。 许是被人声打扰，本来睡得香甜的小娃儿睁开了眼睛，还附带一个小哈欠，小拳头一晃，把睡在旁边的兄弟也给捶醒了。 “噗嗤，打人的是弟弟九九，被打的是哥哥。”董母对蹲在摇篮前的优雅老妇人道。 孟静娴眼睛直黏在俩娃娃身上不舍得挪，欢喜到心坎，“哥哥乖巧，被打到了也不哭闹。九九要淘气些，这性子跟燕希小时候一模一样，总喜欢去招惹他哥。” 看着俩个孙子，回忆起燕希跟傅燕迟小时候，孟静娴眼神更柔软，她抬头看向同样眼神柔软的董母，“亲家母，带孩子很辛苦，这段时间委屈了董董，也辛苦你跟亲家公了。” 董母笑道，“不辛苦，有八八九九陪着，我跟孩他爸日子热闹许多。再说这也不能怪你们，你们压根不知情。” 燕家这次阖家上门，进门就先把误会给说开了。 他们之前不知道董董怀孕生子的事，后来知道实情，立刻就作出了亲自上门的决定。 燕家能给出这样的诚意，董父董母心里的疙瘩也就散了。 而且事情终归究底，他们宝贝女儿也有一半以上责任，怀孕生子的事她一个字没跟燕希提过，导致燕希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喜当爹了。 再一想到早上在女儿房里，亲耳听到她抓着蒋正阳跟她演戏……董母心有点虚。 这感觉越品越像女儿算计了燕希，给玩了一出母凭子贵似的。 不不，当然不是，燕希还不知道八八九九是他的孩子，母凭子贵不成立。 ……看来燕希是真喜欢他们家董董。 董母思绪间下意识看向老伴方向，夫妻俩对了个眼神，多年默契瞬间品出，老伴也在心虚。 董父是个生意人，脑子转得要快得多。 虽然燕希导致女儿未婚先孕，但是这事儿还真不能怪人家，就是女儿自己给作的。 人追她的时候她矫情，怀孕生子全程瞒着人，结果孩子生了，又多方合谋把人拐来扯证了。 他哪还有脸生气 “亲家公，这次上门，除了说开误会之外，我们主要目的还是谈一谈孩子的婚事。”身为一家之主，燕淮跟董父两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坐一处，谈话也主核，“我家臭小子不成器，但是为人品行是上进有担当的，而且我们也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们家董董。他们俩的婚事要办，结亲该有的流程我们家一样不会少，绝对不会亏待了董董。” 燕淮从怀里掏出一纸清单，递给董父，“这是我们家拟的聘礼，你们看看。我们准备得不一定周全，所以两家人聚在一块的时候正好讨论，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漏了的，亲家公跟亲家母都可以提，我们给添上。” 男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又进退有度，董父听着心里也舒坦。 再看清单上列出的聘礼，房产、商铺、珠宝、礼金、七七食品厂股权、燕氏股权……这些东西加起来，能买他家十个董董。 董父知道，这份清单递到自己手里，不是燕家在对董家展示财大气粗，而是告诉他们，燕家对这个儿媳妇有多看重。 董父沉默片刻，笑道，“这些足够了。这份聘礼，我董家会添进孩子的嫁妆里，让他们小俩口自己来支配。” 董家产业远比不上燕家，董父没法大话说给出同样分量的嫁妆。 这份聘礼，他原封不动放到小俩口手里，让他们自己掌管，不贪一分，如此一来既表了董家的诚意，燕家也不会看轻了女儿。 傅燕迟跟宋月凉作为小辈，这时候不需要插话，两人心思更多放在手机上。 一方跟董望舒保持联络，一方跟燕希保持联络。 瞅着各自手机上不断跳出的求助信息，夫妻俩嘴角挑起同样弧度，一本正经的看戏。 燕希打的飞车，远远就看到了站在民政局门口的女人。 穿着白色长裙，白色高跟鞋，妆化得无比精致漂亮。 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她真想跟蒋正阳那个龟孙子结婚！ 燕希心头蹭地火起，车子到达目的地还没挺稳，他就开门下车，甩车门的力道大得出奇，“董望舒！你他妈搁这等谁！” 看到男人下车的时候，董望舒浑身就绷起来了，高兴得不得了偏偏要装出不爽的样子，跟精神分裂似的，太考验演技。 “你怎么来了”她故作引颈四顾，随口问道。 “我怎么来了我早上打的电话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说了，爷来娶你！” “谁要你娶早上我话还没来得及说你就挂电话了，接下来一直关机，我答应你了吗你就跑来” 燕希长腿跨上台阶，冷笑站在女人面前，一身痞气竟然格外有压迫感，“你不是想结婚吗不是要给俩孩子找爹吗既然嫁谁都行，老子来了你挑个屁” 他黑眸直视女人，曲起手指细数，“我燕希，长得又高又帅，八块腹肌，九位数存款，撇开这些不提，也比蒋正阳那个老男人更年轻力壮。你脑子进水了选他不选我就他那样玩得花的，爷告诉你，他一早肾虚！” 董望舒，“……”死男人过于可爱，玛德她不能笑！ 董望舒面无表情，“就这些没了” 男人嗤了声，手指捏住她下巴抬起，盯着她一字一句，“我要你，也要孩子。会像大哥对大嫂那样对你，会像对七七那样对俩娃。我燕希不着调的地方多得很，但是也特别大男人，说出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食言。董望舒。” “嫁我行不行” 新 第五三九章 儿子诶，我是你们亲爸 今天排队的人不多。 很快就轮到两人登记。 因为两人外形过于出色，民政局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审查证件资料的时候还笑道，“你们这对新人长得太登对了，我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很少看到像你们长得这么好看的。碰到上一对这么优秀的，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燕希心情好，笑容阳光张扬，“基因摆在那里，天生优势，一般人赶不上。” 逗得工作人员直乐。 董望舒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很快资料审核完毕，两本红本本摆至两人面前。 只要签了字，盖上印章，今天以后，两人就是夫妻。 燕希笑着拿起笔，手签字的时候手背身边人一把握住，他浓眉皱起，抬眸，“董望舒，你别告诉我临到这时候你反悔了” 女人咬着唇，眼睫颤个不停。 “我是正常男人，有脾气也有自尊，董望舒，我只再说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追着你跑，如果你不要，以后我们就仅止于此。”燕希笑脸一点点收起。 他喜欢董望舒，很喜欢。 三十几岁人，只对这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心动过。 可是她一再逃避拒绝，他也会累的。 带着豁出一切的勇气飞来这里，只为了跟她在一起，她还想要他怎么做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抑或是她想要的东西里，什么都有，独独没有他燕希。 董望舒感受到男人冷却下去的情绪，心一慌，手下意识将他握紧，“燕希！我没有反悔，只是有些事，在签字之前我还是想说清楚。” 工作人员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探究又八卦。 燕希没有把手抽开，硬声道，“你说。” 对上男人漆黑冷沉眼眸，董望舒心头划过一缕委屈。 她想嫁给燕希，也知道这时候只要痛快签字，两人就彻底绑在一起了。 可是这是她算计来的，燕希什么都不知道。 她犹豫良久，终究还是不想骗他，不想他们的婚姻关系，建立在欺骗性质上。 “燕希，我想解释清楚，在你过来之前，我并没有跟人结婚的意思，没有蒋正阳，没有蒋家，我家里也没逼迫我嫁人，什么都没有……你听到的那些消息都是假的，是、是我想把你骗过来结婚耍的手段。”她低下头，没有再去看男人的眼睛，“如果你现在还想跟我结婚，我就签字。如果你不想，也可以马上走人，我不会记恨，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轻微沙沙声响起，片刻后红本本被男人大手推至她眼前，上面，赫然已经签上男人大名。 字体狂放有力。 “签字，至于别的，结婚以后咱再慢慢算，还有什么瞒着我骗了我的，到时候，你可以一件一件说。” 董望舒抬头，男人刚刚尚且冷沉发黑眸，冷沉褪去，亮得晃人眼。 笑意自嘴角一点点蔓延，董望舒执笔签字，“除了刚说的那些，还有件事一直没告诉过你。” “什么事” 字签完，工作人员在新人面前给红本本盖上大印。 结婚证新鲜出炉，一人一本。 董望舒抱着红本本，嘴角笑意已经蔓至眼底，她抬头对上男人的眼睛，这从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儿子小名一个叫八八，一个叫九九。” “……”男人眼镜缓缓缓缓瞪圆，艰难开口，“什、什么意思” “是我跟你生的。” 下一瞬，咚的巨响。 男人倒地。 回程路上，男人把女人的车开成风火轮，车里一路传出咆哮跟争吵。 “董望舒，你好样的！怀了老子的种，孩子都快半岁了，你现在才告诉我孩子是我的！！你等着，等我缓口气，老子非跟你算账不可！！” “你自己蠢你怪谁老娘跟你睡的时候是第一次，你但凡有点脑子算算孩子的出生日期就能知道答案——不是，姓燕的，合着在你眼里老娘是那种水性杨花的货色你完了我告诉你，你完了！” “我完你妹，老子——第二天就追到你家门口了，你面都没露，只给老子发一条信息打发，什么都是成年人，别玩不起，小学鸡装得跟情场老手似的，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装！” “就能装，怎么了！” 车子嘎吱一声骤停，转道。 副驾上女人面露狐疑，“不是回家你要去哪” “不是能装吗去酒店！” “……” 女人身子慢慢下滑，拉开手包拉链，把脸埋了进去。 董家大宅这边。 傅燕迟跟宋月凉都接到了新人已经领证的消息，片刻后，又双双收到晚点再回的消息。 夫妻俩对视一眼，齐齐挑眉，然后收起手机，一个去拿奶瓶装热水，一个去拿奶粉罐。 摊上一对不那么靠谱的爹妈，八八九九的口粮，还得靠谱的长辈投喂。 …… 新人日落西山才姗姗出现在家门口，一个春风满面，一个面泛红霞。 燕希下车的时候还从车后箱提了一堆大包小包的礼品，这次以女婿的身份出现在岳父岳母面前，该有的礼不能少，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踩着奶娃儿咿咿呀呀声、笑语声进门，燕希抬头一扫，浑身激动陡地凝固。 傅燕迟看了眼墙上挂钟，“晚归近五小时，看在你刚结婚，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宋月凉把奶瓶往他手上一塞，“既然回来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喂，爸妈跟伯父伯母累大半天了，别总指望长辈，靠点谱。” 看着手里奶瓶，再看看满屋子头发花白银白的长辈，燕希视线最后缓缓固定在大厅沙发前的小摇篮，腿抖手抖靠近，嘴上还硬邦邦强撑，“谁谁谁不靠谱……老婆！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的就不能一次说完！我爸妈哥嫂什么时候来的！” 董望舒这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知道燕家长辈过来了是一回事，真面对面丑媳妇见公婆了，心情有多忐忑谁丑谁知道。 更何况，她跟燕希还是刚从酒店荒唐一回才回来的。 新媳妇难得扭扭捏捏，走到朝她招手的孟静娴面前，羞答答的，“……妈。” 又转向面上严肃眼带笑意的燕淮，“……爸。” 此时燕希已经站在摇篮前，跟两双黑葡萄样的大眼睛六目相对时，两腿一软给跪了。 “儿、儿子诶！我是你们亲爸爸！” 屋里人静默片刻，大笑出声。 新 第五四零章 连句喜欢你都不给说? 国际中学。 午后。 七七坐在校园小凉亭里，捧着手机翻看一张张萌宝照片，爱不释手。 “小叔怕我分辨不出来，还特地给八八九九打上名字。”小姑娘笑成月牙的眼睛晶亮，献宝似的把照片杵到少年面前。 非上课时间，只要她在的地方，身边必然有另一道瘦高修长身影，两人在一块如同学校里多出来的养眼风景线。 四周时而经过的学生已经见怪不怪了。 萧吏跳动指尖，将照片一一划过，“等八八九九长大，知道他们的名字是你小时候一句戏言定下的，不知道会不会造反。” 小姑娘狡黠扬眉，“他们小时候我对他们好一点，等他们长大了，应该会不好意思造反吧” “不是不好意思，”少年轻敲了下小姑娘脑袋，“是不舍得。” “那也行呀！” “宋七七，脸皮厚了啊。” “近朱者赤，嘻嘻嘻。” 瞅着小姑娘故意龇出的小白牙，萧吏冷笑，“还有半年多高中毕业，宋七七，珍惜时间，你没多少日子能这样放肆了。” 得到小姑娘鬼脸回敬，嘚瑟模样，分明有恃无恐。 “婚礼定十二月”萧吏移开目光，转移话题。 七七点头，又是一脸开心的笑，“叔叔跟董姨说，没有七七的婚礼不完整！所以特地把婚礼挪到十二月，等我放寒假的时候办。到时候我也能亲自回桃溪村看看，老村长跟二叔二婶他们已经快四年没见过我了，华子哥跟铁军哥说，村里人都很想念我。” “十二月我有空，陪你一块回去。” “分明是你自己也想桃溪村了。” 少年再次曲指弹上少女额头，看破不说破，他确实也想念那个村庄了。 当初突然从人变成系统，他心理素质再强大，心里其实也藏着压抑以及对结果未知的焦躁和恐慌。 他不是怕死，他是怕自己死了，老头子连唯一支撑的支柱都没有了。 桃溪村的淳朴跟温暖以及欢乐，在治愈小崽儿的同时，其实也影响着他。 那个地方，跟小崽儿一块，组合出一股神奇的磁场，无声无息的，把他心底隐藏的躁郁一点点拂去。 他依旧是那个浑身利刺棱角的萧吏，只是比之以往，更多了耐心及沉稳。 让他回到现实以后，再面对那些破人破事的时候，能够做到波澜不惊，理智冷静的布局。 不管是小崽儿还是桃溪村，都像他生命里流淌里的清泉，洗涤浮躁跟尘埃。 两人从小凉亭出来，途径篮球场旁的小卖部时，跟李凤瑶、乔萋萋不期而遇。 “听宁子说小卖部有新零食入货，哥哥带你去尝鲜。”萧吏扳着少女小脑袋，带她往小卖部走，目不斜视。 即便正面交汇，也没给前面的人分半分眼神。 “不去，小卖部的东西可贵了！我吃着会消化不良！”七七挣扎，努力想把少年往外拽。 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马尾辫在人手上，只能被牵着走。 对面两人却显然没有那么平静自然。 李凤瑶停了脚步，嘴角蠕动，似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少年少女已经擦肩而过，两人声音从身后传来，光听着便能让人感觉到亲昵。 “乖，先尝尝再说，回头给你买点消食片。” “谁要吃消食片！买山楂片吧，酸酸甜甜好吃，便宜还大包！” “来支山楂棒棒糖，最小的那种。” “就一支棒棒糖我还以为你要上演霸道总裁呢……” “只有霸道没有总裁，吃不吃” “吃！” 李凤瑶垂下眸子，片刻后扭头对身边担忧看着他的人短促笑了笑，“走吧。” 乔萋萋咬唇，几番犹豫后开口试探问道，“你跟萧吏……现在真的连话都不说了吗” “已经不是亲家了，就算我有话想说他也不乐意听。他一直不喜欢李家。”李凤瑶苦笑。 “就算不是亲家了，可你姑姑始终是他亲妈，他们俩难道也不联系了” “不知道，我姑姑离开家后就没了消息。”李凤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随即说起别的。 乔萋萋面上顺着附和，眼底一片冰冷。 说起曾经对自己最疼爱的姑姑，李凤瑶口吻里丝毫没有愧疚担忧。 好像李诗情落到这样身败名裂被家族抛弃的下场，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但是乔萋萋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在她的梦境里，李诗情也是被李凤瑶利用得干干净净的人之一。 高明跟李诗情之间的丑事，当中必定有李凤瑶的手笔。 还有那个已经撤资的华商，李凤瑶也曾利用李诗情去套住对方，从对方手里拿到不少资源，以利图利。 梦里的华商没有撤资，而是成了李凤瑶攀爬巅峰的一块踏脚石。 乔萋萋能确定，李诗情走到如今境地，极大原因是因为李凤瑶。 可是李凤瑶没有记她的好，再提起她时，避忌得像避一块肮脏的抹布。 也不知道如今的李诗情，有没有后悔。 七七跟萧吏从小卖部再出来时，外面已经没有李凤瑶跟乔萋萋的身影。 两人有志一同，谁都没在意。 在同个学校又是同年级，班级也在同个楼层，平时总有不期然打照面的时候。 萧吏从未正眼看对方一眼，这样的态度等于告诉所有人，萧家跟李家毫无关系了。 是以也没人再敢不识相的跑过来，说什么表哥表弟。 李诗情的八卦在校园网上也是昙花一现，之后再没有出现过相关的帖子。 七七没有问萧吏，是不是他动手肃清了网上的消息。 那些不值得提起的人，她私心的，也不想在少年面前提起。 没必要让自己在意的人膈应。 “宋七七，你偷看我好几次了。”回教室途中，少年冷不丁开口，犀利眼眸斜睨过来。 七七眨眨眼睛，飞快剥了支棒棒糖塞住少年的嘴，“你不用说话，开口从来没有好听的。” “想听好听的哥哥会说啊，确定要听吗” “……”七七打开零食袋子，小手飞快，把能塞的东西一股脑全往少年嘴里怼。 萧吏，“……” 艹。 连句喜欢你都不给说 新 第五四一章 笑声满屋 董家小女儿结婚嫁人的消息很快在桂城圈子里传开。 尤其结婚对象被爆出是京城燕家时，原本被无数人背后嘲讽的董家，，门庭突然热闹起来。 每天上门的人络绎不绝。 董望舒跟燕希为了躲清净，干脆跟傅老爷子及张细凤等人一块赶早回了桃溪村。 冬日早上的阳光清冷，撒落下来不带热度，连路边枯草上沾染的夜露都无力蒸发，一颗颗凝在枯叶、草径上，颤颤巍巍结成霜。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停在村口。 车门打开，年轻人先下车，又飞快打开后车门，把年长的老人搀扶下来。 入冬的空气，吸进鼻腔冰冷，带着些微水汽。 上了年头的水泥地面多了许多小坑洼，栽种在两边的酸枣树黄叶飘零，在地上铺下一层萧索。 往四周展目，视线所到之处，是收割后只剩下一截禾茬子的稻田，以及露出黄褐色泥土的瓜地。 不远处河水声潺潺，村里妇人浆洗衣裳的棒槌捶打声极有韵律，间中伴高嗓门唠嗑，时有笑语。 河水、土地、枯树腐叶，各种气味在空气中混杂，不算好闻，却亲切得让人想哭。 脚底实打实踩在这片土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张细凤悄然红了眼眶。 便是傅老爷子等人，也同样感慨万千。 当初走的时候，真的以为这辈子没法回来了。 人年纪大了，其实更在意落叶归根，故土难离。 “婶、婶子！傅老爷子！燕淮老哥！嫂子！小傅、月月！小希、小董！！” 众人感慨间，河道边上走过来一道人影。 挽着裤腿，扛着锄头粪箕。 看到一行人时，陡然失声惊叫，将众人名字一一念了出来，越到后面嗓门越大，带出哽咽。 最后人影扔了锄头就往这边跑。 头发花白，一把年纪的黑脸老头，在河埂上跑起来健步如飞，脚步稳健。 因着他吼了这一嗓门，河畔上浆洗衣裳的捶打声也消失了。 紧接河边大石板台阶上瞬间站起无数道身影，远远辨认出在村口徘徊的人后，纷纷紧脚往这边冲来。 “是他张婶子回来了！哎哟喂，这都出去几年了，总算回来了！” “快快！脚程快的后生赶紧去通知老村长家，再把村里的挨个都喊一喊！” “对了，记得跟老村长拿张婶家钥匙！钥匙在他手上呢，别人回来了，家门却进不去！” “大妹子，傅老哥，终于回来了呀！” 早在花发黑脸男人出声的时候，张细凤就已经把他认出来了，“哎哟，是建和，是建和啊！你跑慢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以为是年轻的时候呢” 再看河畔那边冲过来的妇人们，张细凤笑着，眼角溢出泪花，哽着嗓笑喊出这些老姐妹，“喜丫奶，三嫂，李家小婶子……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好，好啊！” 奔过来的妇人们听到她的话，扬起嗓子大笑。“他张婶，大家伙都还活着呢，一个没少！哈哈哈！” “你走的这几年怕是不知道，咱们村比以前还要更出名了，多了一个名头叫长寿村，村里老家伙们一个个的都长寿，年纪最长的老村长他们，快90岁人了，骂起人来还跟年轻时候一样威风哩！” 等陈建和跟妇人们跑过来，乌泱泱一大群人汇聚在村口石桥上，面对面各自相望，皆脸上笑着嘴里大声说着，一个个的全都红了眼。 这个初冬的早晨，桃溪村热闹到极点。 哄哄闹闹的声音打碎了早晨惯有的冷清。 从村口进到村子里，走过那条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小径，站在篱笆小院门前，张细凤眼泪再次潸然而下。 就连宋月凉素来冷情的性子，眼尾也悄悄泛了红。 他们离开之后，这边的时空拉开了近4年的距离。 可是篱笆小院一点没变，还跟以前一样。 篱笆墙被扎得结结实实，底部长少许青苔。 院角那株枇杷树枝丫更茂密、根茎粗壮。 里头庭院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灶房外侧码放着整整齐齐的木柴。 灶房对面的猪圈也被打扫得极干净，没有半点异味。 在院子里走一遭，寻不到一片蜘蛛网，就好像这里一直有人在生活，处处保留着烟火气息，恍惚间让归家的人生出错觉，他们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 老村长跟老伴罗玉琼赶过来了，身后跟着李三夫妇，担心两个老人走路会摔倒，两人在旁紧紧搀扶。 就这还被过于心急的老村长嫌弃的不行，嚷嚷老儿子碍事，“都说了我自己能走自己能走，搀什么搀被你这样一扶，走的反倒慢了！” 李三抹脸，一个屁不敢放，自己老爹骂他还能咋顶嘴老头子就得抽他了。 罗玉琼也没冷静到哪里去，从老伴手里拿下钥匙亲自给张细小凤等人打开了堂屋大门，“当初你们走的时候静悄悄的，一句话没留，大家伙心里都难受的不行。想你们的时候，我们一帮老家伙会经常过来坐一坐看一看，顺便把屋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时间长了，得空的时候到小院里来转转都成习惯了。现在正好，你们回来了，也不用自己动手打扫了，都是干净的。屋里的桌子凳子我昨天还擦过一道，你们房间的蚊帐被褥被单那些，前两天村里妇人婆子们也趁着天气好，全都洗洗晒晒过了，拿出来就能用。” “华子奶，大家伙儿的，你们都有心了。”张细凤擦掉眼角泪痕，笑道，“都是自家人，谢字我就不跟你们说了，今天晚上大家伙都在小院里吃一顿，几年没跟你们唠嗑了，我可攒着劲儿呢。” 二叔婆跟狗蛋奶挤过来，白她一眼，“这还用说，今天你这小院啊，甭想清静了！” 陈建和被一群老妇人堵在后面，左冲右突进不来。 打在村口吼了那一嗓子之后，就没能跟他婶子搭上一句话，急了，在后头又扬了一嗓子，“婶！婶！今晚家里的菜我包了，正好黑子在县里开会，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捎上菜！” “说的好像就你家女婿好用似的，我们家没人啊买菜多大事让三子骑摩托往镇上去一趟，一个小时来回净够了！” “开摩托不行，开三轮车去，后车斗能装！他张婶，你别理建和那老小子，他现在一天不炫炫他家好女婿他就不得劲！” 乡里乡邻，你一言我一语。篱笆小院里，喧闹通天，笑声满屋。 新 第五四二章 彼此都过得很好 还没到晚上，篱笆小院已经被村里人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 场面用一句人声鼎沸来形容都嫌不够热闹。 老头老太太们、妇人汉子们从自家提着凳子直接往院里一坐，就能唠得热火朝天，笑声不断。 “这些年村里发展越来越好，外面的人提起萩芦镇，首先想到的就是咱桃溪村。” “想当年，咱村还是整个镇有名的光棍村，出了名的穷。谁能想到后来能有这光景哪家有没结婚的小伙子大姑娘，外面真真是争着抢着的百家求啊！” “可不是，现在富不富的已经不是第一位了，外面人都传，进了咱村在这里过日子的，都有长寿命，哈哈哈！别说，咱村里人身体真是倍儿棒，平时小病小痛的都很少有，跟别村人站一块的时候，显得特别精气神！” “长寿这方面，村里老家伙一抓一大把，个顶个都能给咱村代言！这些不说，咱村里年轻人也不得了，走出去都是有本事的！建和家那个果园子现在每年都往城里批发市场铺货，供不应求。牛子他叔脑子也是个灵活的，前年辞了食品厂安安稳稳的车间活计，自己申请去了新能源公司销售部，现在天天在外面跑，一年下来提成就能拿二三十万。还有老陈家小子，组了个车队，专门给建和家果园还有食品厂拉货，自己能挣钱，还能方便自己人……多了去了。你们不在的这几年，村里一年一个变化，就是少了你们，大家伙心里总不得劲儿。” “都念着你们哩。你们刚走那会什么消息都没有，大家担心小傅的病，担心你们在国外会不会不适应，还有七七，书都没读完……逢年过节村里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总提起你们，一提就更想……老村长背地里没少抹泪，怕等不着。” “现在好了，你们回来了，小傅身体也好了，等七七高中毕业，放假的时候也能常回来看看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这就是最好的事儿了！” 张细凤、傅老爷子、燕淮夫妇跟老家伙们坐一块，各人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听着村里人说这几年的变化跟生活，感触当中酸甜苦辣，那种惬意舒心，是在繁华都城所没有的。 傅燕迟宋月凉以及新婚的燕希跟董望舒，也跟同龄人坐一块，相互打趣亲近自然，当中分开近四年，相处起来也没有半点隔阂。 一众人自然没放过打趣燕希跟董望舒的机会。 两人最终走到一起，有些出人意料，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当年燕希刚刚开始创业，董望舒二话不说伸手帮忙，明明一个连自家生意都懒得打理，赖着月月帮她出主意支招的大小姐，为了帮朋友，竟能做到事事亲力亲为。 那时候为了给燕希搭建关系网拓展人脉以及市场，董望舒真的做到了极致，甚至在酒桌上差点把自己胃给喝出毛病。 等燕希事业稳定了，大小姐悄悄退场从未以此居功，谁提都是一句帮朋友不是应该的么他是月月小叔子，就是我弟弟！ 豪气，仗义，又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让人哭笑不得。 这样一个人，燕希会动心一点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俩人在村子里跟大家相处的时间算起来也有近十年，大家愣是没看出一点端倪。 结果再见面的时候，人小俩口已经扯证就等着时间办酒席了。 而且，还有了娃。 双胞胎。 一蛋双黄。 “还没结婚的，结了婚想生娃的，来来，都过来蹭一下小希，说不准能沾到他的福气，回头你们家生娃的时候，也能一次生俩！”李三拽着燕希，大笑招呼周围。 登时好些小年青冲出来，举着爪子蠢蠢欲动。 燕希躺平，笑骂一句，“连这个你们都蹭合着在黑子那里没蹭到好，转来我这儿瓜分来了来吧来吧，爷今天雨露均沾！” “滚蛋，什么雨露均沾，你皇上翻牌呢也快四十岁人了，还自称爷，好不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说真的，你要不提年纪，我真觉得自己年纪压根没长，还是刚来桃溪村那时候，青春又活泼。” “呸，你这脸厚得都能扛大炮了！” 董望舒在旁，笑倒在宋月凉身上。 傅燕迟曲着长腿坐在小凳子上，年近四十，容貌看起来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俊美清贵，甚至气质比之年轻的时候要更为内敛沉稳，举手投足皆是成熟风范。 当然。 是假象。 没人比黑子更懂这货表象下能多不要脸，又能多无耻。 “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小院外，肩宽腿长的男人，顶着一头板寸浑身痞气走进来，身后带着他媳妇桃花，“往回赶的时候桃花开车跟飞似的，差点没把我颠吐！” 李三一点不给面子，“这货也是个唉炫的，跟二叔一样样。二叔唉炫女婿，他爱炫媳妇，两人上哪都一块，跟连体婴一样。” 桃花啐他，“你跟三嫂也不差。” 众人大笑声中，桃花端着小凳子坐到了宋月凉跟董望舒旁边，三十多岁妇人，眼睛明亮，嘴角长挂笑容，眼角眉梢有股特别的和气。 这是生活过得舒心，由内而外带出来的气质。 分开的这些年，大家彼此挂念，也彼此都过得很好。 午餐因为赶时间，大家伙你家一盘煮毛豆我家一盘炸芋头，汇成百家饭。 晚饭就丰盛了，院子例外延开宴席，喝酒猜码声不断。 村里上学的半大小子小女娃们也回来了，童声童语穿插其间，热闹增倍。 七七远在京城没能回来，傅燕迟秉着不然女儿太过遗憾的念头，特地好心接通了视频，让女儿看着他们吃。 大大小小的脑袋不断凑到镜头前跟屏幕对面的小姑娘打招呼唠一唠，顺便展示一下今晚的菜色，炸鱼、酿豆腐、扣肉、蹄子…… 七七脸上笑容有些扭曲，嘴角是上扬的，眉毛的耷拉的。 爸爸分明是故意在逗她，这种恶趣味十年不变，还没地儿讲理。 新 第五四三章 仨都是奇葩 这晚十足热闹，到最后连隔壁村王建中等好些人，都闻风过来凑了回热闹。 篱笆小院这场接风宴席，直到月亮高悬夜色深浓才完场。 酒足饭饱，也聊畅快了，村民们意犹未尽散去，妇人婆子们离开前还把狼藉收拾了一番,凳子摞好，桌子擦干净先架在路边，名儿等男人们酒醒了再各自来拿走。 碗筷那些也顺手洗了，人多动作快，花不了多少功夫。 闹腾了一天的小院渐渐安静下来。 院角枇杷树下，黑子、傅燕迟、燕希冲三个大男人,一人一张躺椅并排吹冷风，观星看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难得这样聚一次，过不了两天傅燕迟跟燕希还得回京城，黑子也会继续固守自己的大本营，一年见不了几次。 男人之间的友情大概就是这样，不管多久没见，聚在一块的时候都不会生疏。 “真不打算去京城发展以你的能力，去了那边用不了多久就能占一席之地。”傅燕迟随口一问，男人拒绝的时候也不意外，“我就问问，你要真想去，我再把你踹回来。” 燕希，“哈哈哈！” 黑子闭着眼睛缓神，酒喝得多了些人有点晕，但是脑子依旧清醒，嘴也利索,“你他妈能不能做个人逗这个逗那个见天耍贱取乐,没完了” “人生仅有的乐趣,不能轻易失去啊。”傅燕迟做作叹气。 “我以为你人生的乐趣是讨好你媳妇。” “那是乐趣吗那是本能！” 黑子，燕希,“呸！” 燕希揉着吃撑的肚子，是不是往肚皮上拍两下啪啪响，和着四面八方不知道那里刮来的妖风，甚是惬意，“黑子，我觉得傅燕迟的提议其实可以考虑。大宝小宝今年十岁了，过不了几年就该考大学了，到时候肯定考去京城。你要是提前去那里打天下，等俩娃儿过去了，靠山就有了。” “我不过去他们也有靠山。有七七在，谁能欺负得了他们”黑子不为所动，“故土难离，我根就扎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傅燕迟翘唇，调侃，“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你眼里就从来没有天下，身为男人脸点野心都没有，你也算个中奇葩了。” “说得你俩不是奇葩一样。” 三人相视一眼，片刻后齐齐低声闷笑。 他们仨都是奇葩。 要说在事业上有什么大野心，还真没有,不管得没得到过，在他们心里，权势名利都不是最重要的。 在他们各自心里，都有自己认为真正重要的东西，并且甘心守护矢志不离。 傅燕迟早早就扔掉了燕家长子的名头，一心陪伴妻女，甘心在她们身后做隐形靠山，寂寂无名。 燕希身上扛着担子，但是舍得放权分权，更喜欢游戏人间逍遥自在， 而在黑子眼里，拖拉机都比劳斯莱斯和他胃口。 堂屋里，陈建和也还没走，跟张细凤、燕淮、宋月凉围坐小木桌旁，滔滔不绝说着话，是不是捻一粒下酒花生咔嚓咔嚓嚼。 太久没见，心里太多话想说了，向来严肃寡言的男人，今晚话显得格外多。 席上喝了不少酒，男人黑脸透着红，眼角眉梢挂着开怀舒心笑意，“去年黑子去了趟京城，回来跟大家说你们都好，你跟老爷子身子骨健朗，小傅的病也好了，七七也重新回学校上学，大家伙这才放心了些。现在再亲眼看到你们回来，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张细凤笑嗔他，“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伤春悲秋的，年纪长了，性子倒婆婆妈妈起来了。” “看，我就喜欢听婶你在我耳边念叨，回家也能睡个好觉。” 众人笑开。 “二叔，我们离开那几年不方便联系，心里也是一直挂念村里的。”宋月凉开口，又引话题，“你给我们说说村里的事我跟婆婆都喜欢听。” 陈建和腰杆一挺，说村里的事他能说三天三夜，但是旁边还有个混商场的首富，他能说，不知道燕先生会不会觉得他啰嗦。 他倒不是怕自己惹人烦，那不是黑子那臭小子在燕家底下干活么。 燕淮一个眼神立即意会，笑道，“陈老弟你可不能搞歧视，我也是个老家伙了，也喜欢听人唠嗑，特别是我们桃溪村的事儿。” 笑声中，陈建和兴致勃勃从头说起。 说长寿村的由来，说村子里年轻人们的发展，说桃溪村成为镇子门面担当，说王建中那老匹夫每回见了他跟老村长又开始跳脚，说七七图书馆每年假期都会涌来更多优秀爱学习的小孩，说食品厂跟新能源公司年年的创收。 话题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黑子身上，陈建和习惯性的，又开始炫耀女婿。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说的就是黑子，你们都走了，他留下来就开始称霸了。我一开始冷眼瞅着，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来，结果臭小子转年就评了个优秀企业家。要不是身上有案底背着，镇委员会他也能挤进去，这臭小子。” 说起这个女婿的时候，陈建和表情也变得不同，话里嫌弃，眼里全是满意跟自豪。 张细凤笑叹，“以前村里说起黑子，又怕又忌惮，谁都不乐意招惹挨边，没想到那孩子最后会有这么大造化，也不枉你一直没放弃他。” “哪是我没放弃他，我当初也是惦念着两家一个姓，他爹妈没了，回村里来总不能真看他没米下锅，所以稍微照顾了点，以前我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的。见天拉着张脸，眼角斜着看人，就一副欠揍的样儿。” 燕淮搭话头，“这就是人不可貌相。我瞅着陈老弟你现在对这个女婿可满意得不得了。” 陈建和朗笑承认了，也就自家人面前他松松口，“臭小子在外面越混越能耐，说实话我一开始是担心过的。男人有名有利有钱了，变个嘴脸的绝对不在少数，哪哪都能找出例子。黑子在外面见识广了眼界高了，看不上桃花了不是没有可能的。人心难测，谁都看不到。而且以他现在的能力，他要想甩手走人，我拿他也没办法，我一个乡下泥腿子，能力就到那儿。” 第五四四章 七七回来了 “男人有了身份地位，身边的诱惑可不就是多了么有句话叫乱花迷人眼。我当时都打算，要是臭小子真在外面干出什么对不住桃花的事儿来，那就让他俩离了，我自己的女儿孙子女我自己养。家里果园每年收益都不错，还能养不起了总之就绝对不能委曲求全。” 紧接陈建和就话锋一转，笑容满面。 “嘿谁知道，那臭小子还真就能守得住！没变，一点没变。城里跟他搭伙合作的小蒋有回来家里吃饭，二两酒上头给抖搂出来，说黑子在外面应酬的时候，经常有人凑过来递话头，他愣是一个没接！被缠得烦了，有次直接问对方，‘你名字叫陈桃花你爸是陈建和不是就滚蛋’！” “外面什么诱惑到了他跟前，那都铩羽而归哈哈哈！” “放心啊，我是真放心了。” 以前的黑脸男人，如今的黑脸老头，爽朗笑声从堂屋不断传出，落在院子里人耳里，引来还没离去的村民们阵阵善意哄笑。 这些年，陈家二叔越来越爱笑。 家里有个能干又孝顺的女婿，人舒心，心情好了，笑脸自然就多了。 也不怪他那么喜欢炫女婿。 黑子在外风生水起的头几年，村里人其实心里也有担忧跟嘀咕，不过最后都喜见于事实。 黑子还是以前那个黑子，每天会准时回家吃饭，实在回不来也会打电话报备。 不管身家多少亿，只要回了桃溪村，就会挽起裤腿扛起锄头开上拖拉机给年迈的岳父母干活，以前的懒劲儿全给抽干净了。 也跟以前一样嘴贱，时不时就要招惹岳父跳脚一回，完了一两杯小酒又把老头儿哄得眉开眼笑。 这事儿在陈家三不五时发生，村民已经引为笑谈。 黑子躺在躺椅上，听着老岳父笑声，嘴角也泄出一丝笑意。 这就是他固守桃溪村的理由。 以前他是个无根浮萍，随风到处飘。 如今他在这里，有了家，有了把他引以为豪的家人。 于他，这些都是再多金钱也买不来的，是独属于他的成就。 而这种成就能填补他心里的空洞，让他的心获得满足。 “傅燕迟，”他突然开口，天生带着压迫感的狭长眸子斜过来，眸色漆黑浓郁，“替我转告七七一句，谢谢。” 傅燕迟翘起唇角，也朝他睨过去，“嗯。” 燕希在旁不甘被冷落，“不如我代你说去正好，连带我的份一块。” “这还能连带你脑子能不能长在正常点的地方” “老子脑袋怎么长得不正常了不是也长在脖子上” “那就是你脖子歪了。” “玛德，玩人身攻击是吧早看你不顺眼了，出招吧！” 由燕希先动手，三个加起来百来岁的中年男，在夜半的枇杷树下打得如胶似漆，又给旁边看热闹的妇人婆子们添了点笑料。 三人心里都明白。 如果七七没有来，他们没有相遇重聚，所有人的命运都会是另一个走向。 那丫头，就像一条纽带，将他们联结在一起，拉着他们往有光的地方前行。 …… 一行人这次回来没有多呆，三天后就启程回了京城。 因为燕希跟董望舒的婚事还有很多需要准备的东西，两人虽然扯证了，还有婚礼需要办，燕家的聘礼也需要拎出来，补上缺了的流程。 张细凤跟傅老爷子则是挂心七七，他们家小姑娘正值高三，马上就要冲刺高考，这时候两个老人都不想有任何事情影响到小姑娘情绪。 他们打算等七七高考后，再回来。 桃溪村是故土，既然能回家了，张细凤还是想回来，在村子里待着更踏实自在。 老爷子也想回桂城，他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老街坊老伙计老朋友们都在这，回来光是每天串个门，生活都更充实些。 京城当然好，但是人情往来始终不如村里淳朴。 他们这些老家伙们在京城，每天闲暇时间只能散散步看看电视作为消遣，用老爷子的话说，闷得头上都长蘑菇了。 回到京城，又是一阵紧锣密鼓的忙活。 燕希有妻有子万事足，找借口躲懒也更加理直气壮。 婚礼一应事宜只能孟静娴这个当妈的操心，虽然忙碌，却也忙得开心，时而就会拉上张细凤跟宋月凉，让两人帮忙出出主意，相互间的感情便也越来越亲密。 七七在这样欢喜和乐的氛围里迎来寒假。 十二月，京城下第一场雪的当天，燕家、宋家所有人，又搭机飞往桂城。 这次还多出了两个客人。 萧老爷子跟萧吏。 萧吏一早说过放假陪小姑娘回桃溪村，萧老爷子厚着脸皮跟来了。 借口现成就有，作为燕宋两家未来亲家，燕希的婚礼，他这个亲家爷爷当然得到场，顺便在这边度个假散散心。 萧吏不在京城，剩下他一个老头子自己过年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跟过来凑热闹。 整个桃溪村村民早就翘首以盼，等着村里的吉祥物回家。 这次提前通知了，车子刚开到村口，就看到路两边站满了出来迎接的人。 大人们穿着羽绒服揣着手，边唠嗑边等人。 村里小娃子们提着个小火笼在旁追逐打闹，整个村口都是吵闹声。 有人远远看到车子开过来，立马大嚷一声，“回来了回来了，七七回来了！” 唠嗑的人不唠嗑了，娃子们也不跑了，跟在爸妈爷奶脚边害羞又好奇的盯着驶过来的车子瞧。 车子驶近，缓缓在众人近前停下。 众人立刻围上，探着脑袋凑到车窗前，“七七，诶唷我瞧见七七了，七七快下车，我是二叔婆，还认不认得” “七七，二伯也在这儿，给你带了糖炒栗子，还热乎着呢，快下来！” 人群后头，不知道谁举起拐杖左戳一下右戳一下，硬是迫得众人给让开一条路，年逾古稀头发雪白稀疏的老村长，在后辈搀扶下，颤巍巍走来，“七七，七七啊！” 车门打开。 穿着夹花小袄子休闲裤的小姑娘，在一声声殷切的“七七”声中下车。 还没开口眼睛已经红了。 “村长爷爷，二伯，叔公叔婆，叔爷叔奶，七七回来了。” 新 第五四五章 圆满 萧老爷子跟萧吏坐在后面一辆车子。 两人没有立即下车，透过车窗，静静看着前方一幕。 人数多得堵了村口的村民，年长的年少的年幼的，围在小姑娘身边殷殷切切，每一声问候，每一个表情，都能触人心弦。 激动，欢喜，酸涩，所有复杂的情绪，全在此刻汇聚。 而那种情绪，莫名感染人。 萧老爷子静静看着，这样的触动于他已经极少有。 活了大半辈子，经历的风浪太多太多，心也格外硬，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生出感怀了。 今天这场迎接，算是一件。 “看来小丫头故事不少。”他笑着，低声感慨了句。 萧吏嗯了声。 爷爷没有在这里生活过，跟这个地方的人也没有共同经历，所以没法感同身受。 但是他有。 他真真切切的曾经生活在这里。 要明确给七七跟桃溪村之间的什么关系做个定义的话，萧吏想，大概是相互温暖，相互治愈。 遍体鳞伤的小姑娘，在这里得到了抚慰，冷了有人问，饿了有人疼。 而生活晦暗无光的桃溪村，则因为小姑娘的到来，重拾希望，挺起了脊梁。 那种相互温暖的情感，非三言两语能尽述。 “爷爷，下车了。”视线晃过某处，萧吏挑眉，打开车门下车。 萧老爷子只得跟着下来，“急什么，我瞅着还有好一会才能往里走。” “好兄弟来迎接我了，哪好意思让人久等。” 萧老爷子此时也看到了，两个长得好眉好貌的小伙子正奋力往七七身边挤，表情兴奋得跟看到肉骨头的二哈似的。 老爷子一乐，“人是来迎你的吗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老头你甭乐，我跟七七要是不成，我就光棍一辈子，老萧家得绝后哦。” “……” 不孝孙子诶！ 萧吏已经上前，一手一个搂住了还要往七七身边挤的青年，“初来乍到，好兄弟，这次该你们招待我了。” 华子，狗蛋，“……”不是，兄弟，你可以晚一点出现的，真的没关系，要不你再回车上待会 七七终于回来了，他们现在血液沸腾兴奋无处发泄，好歹让他们先凑上去露个脸！ 耽搁这么一会功夫，三个大男孩立刻被挤到了人群后。 七七被簇在人群中间，哄哄闹闹热热腾腾往村里挪移。 张细凤、傅老爷子等人都被落在后面了，瞧着这场面，一个个笑得不行。 要说桃溪村最热闹是什么时候，那还得是七七在。 小姑娘回来了，像是补上了桃溪村缺失的一角。 圆满了。 桃溪村跟四年前差不多，变化不大。 一样的山一样的水，一样的土地跟人。 唯一变了的是回家那条小路，地面铺上了水泥，更加干净易行，下雨天不会再一地泥泞。 七七站在院子里看着院角那株枇杷树，寒冬至，枇杷树依旧长绿，成了院里一处景。 北风呼啸而过，刮起树叶带出簌簌响声，于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该是处处透着冷清萧索的。 七七却觉，站在这里，连冰冷的空气都显得格外好闻，并不萧索也不冷清，四周处处都跳动着热闹因子。 家门口孩童们奔跑嬉闹笑声无邪，灶房里婶娘婆奶们忙活饭菜一铲一勺抖出的都是烟火气息，堂屋里叔伯爷公们高声唠嗑扯着的嗓门喜庆而亲切。 不管去过哪里，她最想回到的地方，依旧是桃溪村。 “七七姐姐！”两个十岁小孩从后方冒出来，一手橙子一手糖往她身上撞，“我家种的橙子，特甜！还有米花糖，奶奶做的，知道你要回来，奶奶特地在里面放了坚果碎，说你爱吃！” “大宝，小宝，”七七转身，也不伸手，直接低头嗷呜一口咬上两孩子递过来的零食，理直气壮脸皮颇厚，“你们喂姐姐吃，我就不用脏手了。” 黑子的一双龙凤胎，大宝是男孩，小宝是女孩，容貌八分像，看七七的眼神却是十足十如出一撤，有孩子的亲近，又有小大人似的纵容。 “以前你可没这么懒的，姐姐！”大宝嘴里嫌弃嚷着，手上剥好的橙子瓣自动往姐姐嘴边递。 小宝没抢着第一，还瞪了哥哥一眼，“七七姐出去那么久才回来，肯定在大城市学了坏毛病，连手都懒得动了。没事儿，小宝疼你！” 逗得七七往兄妹俩脸蛋子一人捏了一下，“两个小人精，刚刚从蜜罐子里爬出来呢说话这么甜” “谁叫你出去那么久不回来，我们好话攒了几百箩筐，姐姐你这次要听完了才能走！”小宝眼珠子转了转，又小心试探，“要是能不走最好了，我天天给你说好听话！” 七七眼睛弯起，点了下小女孩秀气鼻尖，“这个不行呀，姐姐还要继续读书，不能不走。” 龙凤胎齐齐垮肩叹气。 “不过，以后寒暑假我都回来。” 俩孩子又立刻眼睛大亮。 萧吏坐在廊檐下，一张小椅子，大长腿慵懒交叠，看小姑娘把龙凤胎逗得一会一个脸色。 瞧俩小屁孩对小姑娘亲昵的那个劲儿，不枉他当初用了外挂。 只要俩小孩不长歪，有他们在，桃溪村就一直会是福地，村里人也会一直受到慧泽。 “姐姐，他盯着我们瞧的样子跟老头儿似的，你为什么会请他来咱村玩啊” 萧吏眼里欣慰凝固，阴恻恻看向小男孩，“老头儿小子，来，我告诉你该怎么称呼。” 他指着自己鼻子，一字一顿，“姐！夫！” 大宝傲娇抬头，斜睨，“你想得美！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什么都不知道！太姥爷说了，姐姐二十多才会结婚嫁人，想当我姐夫，再等十年吧！” 小宝立刻学嘴，“再等十年吧！” 萧吏嘴角抽抽，他对这俩货怎么算都有再造之恩吧对他就这 “你俩搞歧视” “我们是姐姐这边的！” “你们姐姐喜欢我。” “不要脸，略略略！” “……”萧吏指着俩货，看向小姑娘，“我能跟他们计较吗” 小姑娘笑声如铃，“不能哦！” “啧。” 第五四六章 正文完结 七七生日前，燕希跟董望舒举行了婚礼。 婚礼两边办。 先迁就新娘子这边。 婚礼场面盛大，除了燕、董两家亲友外，还宴请了整个桂城数得上号的豪门望族。 两家这场婚事，在桂城日报、京城时报被相继报道，热度也一度登上网络热搜。 身边所有亲人一一得到美满结局，于七七来说，就是最开心的事了。 这次回桂城，唯一的遗憾是没见到外婆。 闲人山庄在桂城凭空消失，原来的地址成了一片空地，野草灌木丛生。 最后还是萧吏的推测勉强安了七七及宋月凉等人的心。 两个时空还没融合前，萧吏曾在京城见过李蔷。 按照这一点推断，萧吏猜测李蔷跟唐家人或许已经在京城了，只是因为时空差异，所以两方暂时还没能联系上。 至于消失的闲人山庄，应该也被神秘力量一并移到了京城。 放下心后，七七在桃溪村度过了十八岁生日，紧随而来便是春节。 年节到，离人归。 大团圆的日子，在外面工作的人纷纷回家准备过节。 越近年关桃溪村就越热闹，七七图书馆照例每天满座，周边村子的、镇上的、甚至县城里，都有放寒假的学生挤着时间过来看书学习。 最热闹的，依旧是篱笆小院。 每天过来串门唠嗑的人，总能把堂屋挤得满满当当，最后灶房、院子都开始升起火盆子，让上门来的人有个地儿坐。 萧老爷子在这边呆的这段时间，简直乐不思蜀，没一天过得冷清的。 几个老头支张小矮桌，底下放个火盆，四张凳子一副桥牌就能推一天。 做窑鸡、堆红薯窑、烤土豆、捏糍粑、打米饼、购年货、晒谷场看露天电影……在城里没体验过的快乐，这里全有。 不止萧老爷子，还有燕大佬，两个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头，在这里变成了小孩儿，两人因为比对方少吃了一颗炸花生都能吵得面红耳赤。 远离名利场，在桃溪村这个小小村落里，人反而能活得更简单快乐。 年后，过完元宵就要开学。 七七最终依依不舍跟村里人道别，下次再回来，就是高三毕业，准大学生一个了。 虽然不舍，但是这次分别，大家都没有伤感。 因为有归期，知道能再聚。 重新回到学校，七七跟萧吏再次投入紧张的学习，等待最后冲刺。 宋月凉跟傅燕迟回归正规的同时，也开始在京城及周边打探李蔷的消息。 学习的学习，工作的工作，就连傅老爷子、张细凤及贵叔都没闲着，开始每天琢磨怎么搭配荤素，研究怎么样给学习辛苦的俩孩子补充营养。 时间在忙碌充实中悄然流逝。 千万家长及学子紧张又期盼的六月来到。 高考降临。 十年磨一剑，今朝试锋芒。 考试的这两天，是家长们最煎熬的日子。 饶是国际中学这样的贵族学校，也有不少家长等候在考场外，以期孩子从考场出来后能第一时间得到家人的鼓励及支持。 最后一场考试考完，七七走出考场。 外面艳阳高照，路边等候的家长挤挤挨挨，打着伞，戴着太阳帽，拿着小风扇，挎着水杯，零食袋子。皆在翘首以盼，焦急的于人群中搜索自家孩子。 望子成龙，天下父母大多如是。 七七轻易在人群前方看到了自己家人，除了太姥爷年纪太大，被勒令在家等着之外，其他人都来了。 婆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堂叔，没有一个缺席。 看着这些顶着大太阳殷切等候在考场外的亲人，七七清丽小脸展出笑颜，明媚，耀眼。 “宋七七。” 低沉声线从后传至。 七七回头，热烈阳光下，少年修长高挑身影从人群走出，昂首阔步，自信张扬，一步步朝她走来。 阳光在他脸上跳跃，勾勒出他漆黑眼眸，深邃明亮，瞳孔中藏一人容颜。 四目相对，视线胶着，笑意自两人眼底缓缓溢出。 走到少女面前，少年毫不避讳伸出手，将她白皙柔夷握在掌心，十指交握，往等着他们的亲人一并行去。 对面不远处，亲人团各人表情反应不一。 有顷刻沉了脸的，有咬牙切齿腮帮子鼓动的，有横眉竖目，也有无奈含笑的。 独没有一人呵斥他们，也没有一人强令他们放手。 周围也有无数人注目，投来各种各样视线，或惊讶或了然。 “臭小子，刚出考场就这么着急”到了跟前，准岳父傅燕迟冷脸斥了句。 燕希白眼一翻，吐槽，“都当着我们的面牵手了，哥你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顶屁用臭小子胆子大得能顶天。” 宋月凉视线在紧紧相牵的两只手上掠过，即便被她刻意扫了眼，素来害羞的女儿这次也没撒手，小脸蛋红坨坨的，抿嘴怯怯朝她笑。 宋月凉无声一叹，“走吧，爷爷定了酒店给你们庆祝毕业，萧老爷子已经在酒店等着了。” 没有问，没有数落。 早就知道结果，拦是拦不了的，也不可能棒打鸳鸯。 大家长们虽然心有不爽，也只能权当没看见。 七七喜欢，他们有什么办法 再说，也确实没人比萧家小子更适合七七的了。 也没有人会比萧家小子，对七七更好。 大家长们佯作淡定离场，后方少年唇角高扬，把羞怯生涩的少女牵得更紧，每每遇上同校认识的眼熟的同学，还特地把牵着的手大力晃一晃。 “萧吏，你跟小公主这是不是官宣了”考试完毕放松下来，有人看见这一幕大着胆子打趣。 少年嚣张回眸，“早就全城皆知的事，还用得着官宣” 随手，高高举起少女的手，大笑宣布，“宋思凝！我女朋友！” 前方有长辈扭头过来恨恨用目光盯死他，换来少年更嚣张的笑声。 七七始终抿笑，默认。 家长考核过关，男朋友上岗。 她悄悄回握少年大手，感受到他掌心汗意，悄然一笑。 他们并肩从过去走来。 未来，也会一同携手走下去。 这辈子能重头来过，或许当真有冥冥天意。 她跟他，上辈子就有缘。 所以这辈子，他们皆是，为对方而来。 （正文完） 新 第五四七章 番外:别告诉我你不会谈恋爱(1) 六月盛夏。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房间，俏皮的在沉睡少女娇俏容颜留下足印。 铃铃铃—— 扔在床头的手机锲而不舍响个不停。 良久，少女才蹙起眉毛，探出一截皓白小臂，摸着手机接过来，“喂” “喂！凝凝，还有好几天才出成绩，毕业班一帮家伙商量趁着各奔东西之前再聚一场，明天出发北郊香山避暑山庄，我给你报名了啊！” “我不想去……”少女软软嘟囔，话没说完就被那边噼里啪啦打断。 “不能不来！我跟唐棠的成绩，大学肯定没法跟你在一个学校，下次再聚齐这么多人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你要是不来我可真要伤心了啊！再说地点就在北郊也不远，玩两天就回来了，行不行”钱南攸是个急性子，说完又贱兮兮加了句，“我听一班班长说，萧吏也来哦！” “……”少女眼睛张开，睡意惺忪中淌着羞涩，“那我也去吧。” “我就知道只要提萧吏你肯定会来，重色轻友！” 七七默默挂掉电话，坐实了自己重色轻友的罪名。 待想起打电话去跟萧吏确认行程的时候，少年在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忍俊不禁低笑声透过话筒传进少女耳朵，一声声低沉性感，勾得人心跳怦然。 “宋七七，宁子早上给我打电话，说你也会去，我才答应的。刚刚正式交往，女朋友都到了，身为男朋友怎么能掉链子” 七七，“……” 话筒里性感笑声陡然刺耳，某人恼羞成怒又一次无声挂断电话。 这把戏高二那年宁子就用过，用一张纸条随口胡诌就把她给骗到天台上去了。 没想到现在还用这招。 钱南攸跟着宁子学坏了。 翌日，七七简单收拾了两件行李，跟长辈报备过后，顶着张大红脸坐上了萧吏的车。 香山避暑山庄在北郊，单程两小时车程。 国际中学毕业生大多家里不差钱，都有私家车，所以免了提前集合一块出发，最后定在避暑山庄门口汇合。 往山庄的公路悠长安静，萧吏开车，身边坐着红脸噘嘴明显还在生闷气的小姑娘。 可爱得让人很想做点什么。 单手把方向盘，控制车速不快不慢，萧吏腾出一只手扣住少女五指，交握，叹息。 “叹气做什么”小姑娘不明所以，侧眸哼唧。 萧吏视线往后视镜瞥了眼，“每次跟你单独约会，后面总有小尾巴跟着，本来以为确定名分后会好点……七七，你家里还把我当狼一样防。” 最后那句话，萧吏是真无奈了。 他也是个纯情小少年，跟喜欢的小姑娘一块出来玩，能有什么坏心思 燕家两个叔真是太煞风景了。 七七回头，透过车后玻璃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黑色轿车，以及轿车上悬挂的熟悉车牌号。 “噗嗤！” “宋七七，别太得意，小心得意忘形。” “没得意，堂叔不是故意跟着我们的。”小姑娘忍笑，“香山避暑山庄是堂叔的产业，前两天就听他说要过来签个项目，今天是恰好赶上了。明明是你杯弓蛇影，咯咯咯！” “……” 萧吏挑眉，故意把车速再度放慢。 后方车辆逐渐赶上，在擦过的片刻，那边车窗降下，架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侧头，对探出半个小脑袋冲他笑的小姑娘斥道，“脑袋缩回去，注意安全。” 又对开车的少年道了句，“车慢点开。” 两句话，十几秒时间，紧接呼啸而去。 确实不是来盯梢的。 萧吏扬唇。 他不信。 燕家两个姓燕的中青辈，数这位堂叔最阴最贼。 到达避暑山庄门口，好些人已经到了，各自背着包、拉着小行李箱，站在遮阳廊亭下谈笑风生。 七七晃眼估算，光是这里早到的，就有二十多个人，各个班级的人都有，她不是每个都能叫出名字，但是一眼看去都脸熟。 宁子也在人群中，还有钱南攸跟唐棠，就连李妙小团体也在。 “七七，我们在这儿！就等你跟萧吏了！”远远看到车子驶来，那边钱南攸就蹦蹦跳跳挥手大喊了。 宁子本来坐在行李箱上，这会也站了起来，眼睛贼溜溜笑得别有意味。 不止他，其他人表情也相当。 等萧吏放好车跟少女走过来，宁子立刻蹦跶到他旁边，勾肩搭背，趁周边人不注意的时候怼在萧吏耳朵旁边说悄悄话，“这次毕业聚会是我组织的，就为了给你制造机会！够兄弟吧” 萧吏斜眼，“制造什么机会” “啧！你怎么突然不开窍了呢不是跟小公主确定关系了吗就拉拉小手你甘心啊别告诉我你不会谈恋爱啊！亲亲抱抱总不能没有吧！你要真不会，待会回房间兄弟给你放片子——” 一声七七让宁子的话戛然而止，嘴角抽搐瞪着缓步走来的男人。 西装革履，五官俊挺，戴标志性金丝边眼镜，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两腿簌簌。 这不是小公主那个堂叔么 “堂叔，你还没进去呀”听到唤声，七七立刻循着男人奔过去。 “去了大堂，听接待说你们一帮小孩组团过来避暑，我给你们升级了房间，待会前台会给你们换房卡。”燕钦垂眸看着眼睛干净的小姑娘，顺手把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抿到耳后，“我跟人签项目，这两天都在这里，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打堂叔电话，这份是避暑山庄游玩攻略，可以跟你同学朋友照攻略打卡。” 话毕，他抬头对上后方少年少女，唇角噙温和笑意，“山庄里安保做得不错，各个地段跟暗角都装有监控，你们可以放心玩，要是遇上什么突发状况，只要喊一声，附近的安保人员会以最快速度赶到。” 男人交代完，施施然离去。 小姑娘抱着那份攻略喜滋滋的，不疑有他。 宁子郁卒了。 刚才萧吏斜他那一眼真是太轻，应该直接嘲笑他的。 亲亲抱抱梦里才能有。 堂叔说了，各个地段跟暗角都有监控！摆明警告萧吏收起贼心，监控看着呢！ “唉，换个角度想，燕家堂叔给我们免费升级了房间，大家来这趟能住得更舒心，好事，好事！”宁子同情的拍了拍身边少年肩膀，“就是苦了你了，兄弟。” 萧吏毫不客气一脚丫子踹过去，拉着他家小姑娘走人。 身后闷笑声一片。 新 第五四八章 番外:别告诉我你不会谈恋爱(2) 香山避暑山庄是前两年刚刚落地完工的新产业。 环境清幽风景秀丽，整体风格以朴素淡雅为主，主打乡村野趣，对外开放后短短时间就在一众避暑胜地里脱颖而出，慢节奏带来的舒适放松不仅受年轻人喜欢，也深得年长的老人青睐。 住宿的地方也分多种风格。 分普通高层酒店及独栋民宿。 原本因为宁子订房的时间晚，好位置都已经被人抢光了，所以只能住进高层酒店。 燕钦给他们换了独栋独院的小四合民宿。 跟着前台接待指引到达住的地方，七七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四合院，跟萧吏对视间，两人眼里都有了然笑意。 这处小院子的布置，明显取材桃溪村篱笆小院。 外围一圈半人高的篱笆围墙，围出一方宽阔庭院，院角栽种一株枝叶茂密的枇杷。 沿着篱笆内墙一圈，特地用木板辟出一方小菜园子，地面爬满地瓜藤叶，边边角角位置，一丛丛葱蒜香芹小辣椒绿意盎然。 往内是灰色水泥铺面的小晒谷坪，两侧用木栏栅圈有小型花圃、假山流水人造溪，清澈水流沿着曲径流淌，水声潺潺。 让人舒适放松的度假氛围瞬间上来了。 “哇！田园风！篱笆小院啊！这个我喜欢！”宁子大叫一声，提着背包就往里冲，其他同学也纷纷跑进去，兴致勃勃打量环境挑选房间。 主屋东西厢延展设计，总共十二个房间，足够一行人居住。 其他人很快挑选完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剩下了位于西厢最边缘的两间房，刚好靠近小假山流泉，私密性更强。 萧吏放好东西出来，一眼看见宁子跟几个男同学满院子转悠，鬼鬼祟祟的像在找什么东西。 “在干什么”他走过去抬脚踹了下老同桌屁股。 宁子立刻转身冲他比了个嘘手势，“小声点，我组织人手找监控呢，放心，做兄弟的一定替你把绝对安全的死角找出来！” 萧吏，“……” “有劳了。” 宁子咧出大白牙，“兄弟嘛，士为知己者死！” “你慢慢找。”少年点点头，回身招呼刚走出来的少女，“宋七七，玩水、吃槐花粉、摘葡萄，选一个。” 少女眼睛一亮，“吃槐花粉！” 现在正是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酷热难当，最适合吃一碗冰冰爽爽甜滋滋的槐花粉。 少年扬唇，歪头示意跟上，“走，男朋友带你去吃。” 众，“……”这么不要脸，当我们是空气吗 宁子拔脚跟上，后面呼啦啦跟着一群，“我们也去吃！” “不找监控了不是士为知己者死” “吃凉粉是正事，你恋爱晚点谈也没差！” 少年少女拌着嘴嘻嘻哈哈往外觅食，青春飞扬。 槐花粉小铺子就在小四合院东面商业街，杯子一装浇上糖水就能带走。 萧吏人高腿长，抢到头两杯拎在手里，另一手牵起等在旁边的少女，丢下一句“恋爱不能晚点谈，走了”，大喇喇走人。 宁子被气得白眼直翻，谈恋爱的狗男女都一个德性，性急！ 七七端着张绯红小脸，任由少年牵着自己，力持淡定，“我们去哪” “游岩洞。”少年扬眉，满脸青春意气，“攻略我看完了，现在太阳大，在外面哪哪都是热浪，岩洞里天然凉爽，适合避暑。其他节目晚点气温降下来些再去玩。” 说完，他瞥了少女一眼，戏谑，“脸那么红做什么放心，纯玩纯逛，不做别的。” “……”七七用力挠上少年腰间软肉，谁稀罕他做什么了。 气归气，好歹脸色恢复正常，人也自然下来。 两人后方十数米距离，一群人攥着凉粉杯，鬼鬼祟祟尾随，一个个眼睛贼溜溜的冒绿光。 “宁子，这么跟着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我们是来玩儿的，恰好同路而已！” “恰好同路你搞什么偷拍” “顺手！妈的一个个废什么话，谁跟谁一伙的都他妈装得这么正经，你们不想看太子爷怎么谈恋爱” “咳，顺路看看。” “小爷拿人头担保，别看萧吏人模狗样的，铁定没安好心！看到没看到没，进岩洞了！昏暗隐蔽！好地儿！” 钱南攸跟唐棠、李妙等人也没闲着，缀在后头。 前头那些不着调的对话，少女们都装作没听见。 八卦好奇心，人人都有嘛。 实在是萧吏这个人在学校的时候太讨人厌了，唯我独尊嚣张无忌。 她们也想看看太子爷私底下转起性子来是什么模样。 香山岩洞是天然形成的溶洞，站在洞口就能感受到里头溢出来的凉爽风，顷刻便能降下游客们从外带来的酷热躁气。 是以这个时间点，来游岩洞的游人实在不少。 全长2.7公里，洞内钟乳石密集，千姿百态，极具观赏性。 导游带着一波游客在前头解说。 萧吏牵着小姑娘慢悠悠走在最后。 “宋七七，我们认识十多年，这算是第一次单独出游吧撇开后面那些跟屁虫不算的话。” 七七歪头，笑意自眼底流出，“原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 十多年了啊。 往这个基数上加四年，就跟她的年龄一样大了。 “蛋蛋，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少女弯了眉眼，轻问。 “不算，差远了，我们中间缺了好几年。”少年扭头垂眸，凝着笑眼弯弯的姑娘，“最多算是相识于微，久别重逢，再相濡以沫。” 前方导游在一处巨大钟乳石前停下，开始跟游客背诵编纂的传说故事，说得不错，引人入胜。 萧吏牵着小姑娘钻进人群。 脚跟一转一拉，带着人便从巨大钟乳石背面绕了过去。 被巨石遮挡，导游的声音及游客们喧闹声变得有些不真切。 四周只余洞内特地打造的彩色灯光，折射在钟乳石上如梦似幻。 少年掏出手机抬高，调转自拍模式，把老女脑袋拢过来按在肩头，咔嚓咔嚓几连拍。 “干什么” “打卡。” 七七好笑感刚浮起，下一瞬，少年干净清冽气息骤然迫近，“宋七七。” “……嗯” “这里，”少年抬指，轻轻碾上她柔润唇瓣，哑声低语，“今晚我要。” 新 第五四九章 番外:别告诉我你不会谈恋爱(3) 玩了一天回到小院，众人梳洗一番立刻又冲向农家餐厅，祭五脏庙。 一早定下的包厢。 农家餐厅主打农家菜，名菜没有，但是端上来的每一道都带着浓郁的农家风味。 一天玩闹下来精疲力尽的少年人们，吃饱喝足后转眼又生龙活虎。 “终于毕业了，下学期开学就是新的人生起点，以后咱们这些人再想聚在一块不知道猴年马月，这次出来必须玩得尽兴！”宁子奸笑，“上酒！敢不敢！” 众人立刻高声呼应，“喝！成年了，毕业了，喝个酒还要说敢不敢” “就是，人不轻狂枉少年！喝！” “上酒上酒！来点烈的！” “毕业后的狂欢！待会谁怂谁是狗！” 少年人疯起来让人招架不住，便是萧吏也被众人打破原则，陪着小酌了几杯。 口号喊得有多豪横，真喝起来就有多怂包。很快，包厢里就瘫了一片。 酒意上头，胆子似乎也跟着上涨，一群少年人抱着酒瓶子，平时不敢惹的人不敢说的话，这时候不过脑子就敢说出来。 宁子在这方面堪称勇士先锋，看看身边倒下的一大片，再看看对面喝了好几杯依旧人模狗样帅得一匹的高傲少年，坏水又冒出来了。 “既然要玩得尽兴，说话就要肆无忌惮，大家说是不是”宁子哼哼两声笑，手对对面少年一指，“这货在学校的时候跟个暴王龙似的，在座没有一个人不是看他不顺眼的吧尤其是总在我们这些单身狗面前秀骚操作，简直忒可恨了！今天我们畅所欲言，逮着萧吏想说的想骂的一次来个痛快！” 没人回应。 宁子瞅着对面少年兴味勾起的嘴角，抹脸骂了句一群怂包，“你们不来我来！吏少，先说好，今儿大家纯逗乐，说什么做什么就图个热闹，事后不准秋后算账啊！……你什么时候看上小公主的” 众人，“怂包！” 等着你开骂作表率呢你来这套 吐槽完，众人又眼睛发光的盯着萧吏跟七七看。 太子爷他们不敢骂，喝醉了也不敢骂，但是搞八卦他们实勇啊！ 钱南攸一把拉下坐着都晃晃悠悠的宁子，骂道，“搞八卦都抓不到重点，你问萧吏他爱答才答不爱答压根不理你，太子爷是讲礼貌的人吗要问这些应该找凝凝啊！” 她搓搓手，笑声嘿嘿嘿的，“凝凝，你什么时候对太子爷动心的” 七七撑着腮帮子半靠桌上，桃腮染着薄红，水眸半眯眼神迷离，微醺状态。 刚才架不住众人起哄，她也跟着喝了一小杯红酒，脑子现在还是热糊糊的。 听到询问，她视线移到身边少年脸上，对上那双漆黑眼眸，抿嘴一笑，“知道想他的时候就动心了。” 半醉的少年少女们得到回答，精神一震，酒意都跟着被震去了一半，个个眼睛冒光。 小公主答得好乖啊，有门，还能继续扒！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想他的” “唔……高中，高二。” “一见钟情，肯定是了！” 小公主高二转来国际中学的，要追溯源头，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们更愿意相信一见钟情。 唯萧吏笑而不语，凝着微醺少女的眼神，于不可见处深暗。 只有他跟他的小姑娘知道，她口中的时间，是另一个时空的从前。 他们都在不识情滋味的年纪，早在异时空，就悄然对彼此动了心。 小公主问什么答什么，配合度出奇的高，太子爷在旁边看着也不拦，持放任态度，众人胆子无形中越来越肥。 李妙激动的打开手机点开视频录制，俨然记者在做采访，“我来问我来问！你们压根抓不住精髓！宋思凝，你跟萧吏的初吻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啊啊啊！”这个话题一出，立刻引起众人土拨鼠尖叫。 “嗯”被酒精混沌了大脑的小姑娘睁大眼睛呆呆坐在那里，被酒气醺红的脸颊，颜色再次一点点加深。 萧吏眼神微暗，把小姑娘拉靠过来，终于在不着调的起哄声中开口，“这个问题下次再问。” “为什么下次再问”众人不满。 “下次问，才有答案。”少年扔下一句让人云里雾里的话，扶起还在憨憨状态的小姑娘，淡定离开包厢。 两人走出包厢稍许后，里头再次爆出尖叫，“我懂了！太子爷跟小雇主还在一垒啊！” 众，“……哈哈哈哈！” 外面夜色已深，晚风拂来带着山林独有的舒爽凉意。 头顶月光皎洁，四周奏阵阵虫鸣。 从农家餐厅回小院的路铺着古朴青砖，两侧景观园林树木下方奇幻景观灯漂亮朦胧。 沿路往前走，时而便能遇上出来散步的游客，交谈声喁喁。 “刚才挺能说的，现在怎么成蚌壳了”萧吏牵着少女，慢悠悠踩着光色朦胧的青砖，垂睨她发旋戏谑。 七七，“……” 出来走了会，脑子里的酒气被晚风吹去大半，人也清醒过来。 想起自己在包厢里被同学们掏出来的那些话，七七单手捂脸，羞愤欲死。 要是知道自己喝一小杯红酒会变成那种样子，打死她都不会喝。 羞恼间，耳畔传来少年闷笑。 “你怎么也不拦着我”七七噘嘴，理不直气不壮嘟囔。 “我哪知道你那么乖，问什么答什么，再说我也挺想知道答案。” “……” 少年闷笑声再起，长臂一收，把闹小性子想挣脱他手的小姑娘拉过来，“好了。” “不好。” “就这里了。” “” 七七茫然抬头，还没看清少年脸庞，四周光线就骤然暗了下去。 她方才恍然发现，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光线暗角。 一片稍微密集的景观树林，景观灯的光恰被装饰的假山阻断光线，而她眼下，就在假山另一面，被少年两臂锁在了怀中。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七七心头猛地砰跳，呼吸也阵阵发紧，远处人声亦变得缥缈。 于此刻，她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而少年身上干净清冽气息迫近，带着她从未见识过的侵略感，强势，霸道，让她腿软心慌。 一如他压下来的唇。 “有、有监控……” “堂叔发现监控到人赶来，最快半小时，一个吻的时间，足够了。” “手机——” “嘘，闭嘴。” 少女最后的挣扎，消失于少年唇间。 林中有风，从四周吹来，无声，温柔。 新 第五五零章 番外:孤狼vs橘猫(1) 一条长道，两列树影。 烈日下，地上铺陈一地细碎斑驳。 酷暑炎炎，天气热得仿佛要把人烤化，江意秋躲在蓝色mini里，把冷气开得足足的。 从香山避暑山庄出来，车子一路驶得慢慢悠悠,她开车亦如她的性子，给人些许温吞感。 车载电话里女子声音叽叽喳喳的有些聒噪，江意秋目视前方认真开车，时而敷衍的应答一两声。 车子绕过弯道时，右侧路边站在黑色慕尚旁的颀长身影出现眼前，一下攫住了她的视线。 男人着白衬衣黑西裤，领口解了两颗扣子，袖口随意挽至小臂处，露出一截劲瘦有力手腕,单手叉腰正在打电话。 这种随性略带痞气的姿势，在他身上也透出种优雅味道。 一个侧影就能轻易吸住旁人目光。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总之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他说想约你见面，你去见见！拿了我们家五百万呢，去国外镀了层金人模狗样的回来了，现在又来找你，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喂喂江意秋，你是不是没在听吱个声！” “我有事，回头再说吧。”江意秋匆匆挂断电话，把车驱至路旁，降下车窗探出脑袋，惊喜道，“燕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燕钦抬头，略显意外，跟那头说了句稍等后,答,“江小姐我车抛锚了,正打电话叫人来接。” 绅士自然的态度，即便语气疏远，也让人有春风拂面之感。 江意秋看看那辆豪华慕尚，再看看自己十来万的小mini，咬唇犹豫。 这里距最近的避暑山庄也有差不多一小时路程，太阳这么大，等来接的人到了，燕先生怕也要被烤焦了。 片刻后她道，“你是要去哪里很着急吗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捎你一程……就是我这车看起来不太体面，坐起来也没那么舒适。” 这辆车是她成年后给自己挑的礼物，开到现在近十年一直没换过。 也算是个小古董了。 “我下午有个重要会议，得赶回公司，麻烦江小姐了。”燕钦收了线，返回车上拿了个档案袋，没有片刻耽搁，打开mini副驾就座。 男人斯文背后隐藏的强势,在这个举动背后隐约可窥一角。 只是他给人外在的感觉太过无害了，所以人们往往很容易忽略男人表象下真正的本性。 狭小车厢，因为男人的到来,顿时显得逼仄，空气都变得稀薄。 感受着男人身上从外带来的暑气，江意秋脸颊莫名有些发烫，“不麻烦，我也要回城里，刚好顺路。不过你的车怎么办，就这么扔在路边” 那可是千万级别的豪车，燕先生跟撇下一块鸡骨头似的，一点不见心疼。 男人瞧见她肉疼的表情，失笑，“我打过电话了，很快会有人过来处理。而且车上有定位跟安保系统，要是有人想偷，得做好准备的坐牢。我猜没多少人会这么想不开吧” “……”江意秋想了想，噗嗤一声，被逗乐了，“燕先生说的是。” 从这个地方启程回市区，到达燕氏大楼还需要一个半小时。 江意秋悄悄看了下时间，一点过半。 一般上班族下午两点半左右就要进公司打卡，照她平时开车慢悠悠的速度，燕先生得迟到。 想到这一层，江意秋两手不自觉捏紧方向盘，脚下一点点踩油门加速。 燕钦有感，不着痕迹往旁掠了眼。 女子开车的样子很认真。 腰杆挺直脊背紧绷，手把在方向盘上握得紧紧的，指骨略微发白。 两眼直视前方目不旁错，因为过于认真，嘴角抿出紧张弧度。 燕钦扭头看向窗外，飞车掠影，阳光打下的光斑在他眼前飞闪，使他眼底浮出的几许笑意变得不甚明显。 两点二十，蓝色mini停在燕氏大楼前，安全到达终点，江意秋绷了一路的脊背肩膀终于得以放松，脸上也随之浮出轻松笑容，“燕先生，到了，没害你迟到吧” 男人以拳抵唇，“没有，这一趟多谢江小姐了。” 他拿起档案袋，打开车门下车，跨出去前又回头，“江小姐，我下午开会时间是三点，本来想跟你说一声，但是看你开得认真，没好意思开口打扰。” 顿了下，他再道，“你应该不习惯开快车，不熟悉的事情用不着勉强自己迁就别人，自己舒适最重要。” 江意秋坐在车里，呆呆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颀长英挺，气场强大又温和。 尽管她知道温和只是男人的表象，是面具。而且他说那些话的时候眼里是有笑意的，大抵是她开车时过于紧张的姿态引他发笑，所以语气也略显揶揄。 可是他离开前最后一句话，还是击中了她心头某处隐秘角落。 带来悸动。 勉强自己迁就别人，从小到大，她都在做这样的事。 为了减少争端，为了让身边的人开心，为了让师长欣慰，为了不让父母为难……一直都在为别人，唯独没有想过，自己舒适最重要。 为自己，明明听来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别人都在这么做，对她来说却那么难。 而这么多年，身边那些她为的人，没有一个对她说过这句话，又或者根本没人察觉到她一直以来的迁就。 燕先生不过仅仅见过数面的外人，却一语中的，剖开了她裹在身周层层厚重的茧。 江意秋垂眸，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后方响起喇叭声，才恍然回神，驱车离开。 电话再度响起，江意秋恍惚摁下接听。 “喂，意秋吗是我，郭瑞。”男子低沉磁性嗓音在车厢里响起，带着电流导致的砂质，熟悉又陌生。 江意秋刹那失神，险些冲了红灯。 “意秋”猛然刹车声似乎传到了对面，男人再次开口，语气担忧。 “学长，是你啊，好久不见。” 握着方向盘，等红灯间隙，江意秋轻声回话。 以前她曾想过再见会是什么场面，光是想象，心里都难以平静。 可是刚刚说出那句好久不见，竟然云淡风轻。 原来，坦然面对对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难。 第五五一章 番外:孤狼vs橘猫(2) 入夜，天边晚霞还未褪尽，城市已经亮起霓虹。 皇冠会所一如既往的热闹。 二楼包厢已经满座，透过偌大落地玻璃墙，能收尽下方及周围景色。 燕钦整个后背靠在玻璃旁沙发，一下午会议带来的疲惫，在酒精作用下渐渐消融。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放松方式，于他这种孤家寡人来说是常态。 “小燕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香风袭来，女人软玉般贴上他手臂，“要不要玩筛子或者跳支舞” 燕钦侧眸。 女人面容妆点精致，巧笑倩兮，眉眼间若有似无的勾引。 燕钦把手臂抽回，下巴往四周随意一点，笑意浅淡，“去跟他们玩。” 除了这处沙发还算清净，包厢里其他各个角落都热闹得很，男男女女或搂或抱贴在一块，肆无忌惮调笑。 女人噘嘴，故作娇嗔，“他们都有人陪了，剩下我一个人落单，小燕总就勉为其难，陪陪我” 包厢里光线昏暗，女人没看到男人嘴角淡下去的笑纹。 只知道这个男人好看得紧，五官俊美气质温雅，已过而立的年纪非但没有让他减分，反而凭添成熟稳重。 那种成功人士特有的气质及气息，对女人来说具有致命吸引力。 这时有人晃晃悠悠走过来，一把把女人拉开，大笑，“你新来的吧不知道小燕总的规矩小燕总来这里玩，只喝酒闲聊，从不让女人作陪，跟柳下惠似的，他的主意你打不着。赶紧挪个地儿自个玩去，别在这里碍事。” 女人不太甘心，“小燕总还没说话呢，我怎么碍事了出来放松吃喝玩乐，不玩怎么乐” “啧，好心提醒你怎么不听话呢你看看别人敢靠过来吗打小燕总主意的人两只手数不完，你以为就你有眼光去跟那些人打听打听，免得遭事儿了还不知道怎么会回事！” 女人闻言，心下微凉，再看小燕总径自执酒杯轻抿，并未往她多看一眼。 矜贵优雅，又冷漠。 女人这才带着不甘讪讪离开。 过来帮忙解围的人跟燕钦打诨两句后，又转头融入纸醉金迷。 下方舞池隐约透过玻璃墙隐隐约约传进来，包厢里烟雾弥漫酒气四溢，空气憋闷浑浊。 燕钦把高脚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拉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走到上次的角落倚墙，低头将烟点燃。 整个燕家数得出的中青辈，傅燕迟一门心思吃老婆软饭做二十四孝老公，到了晚上就足不出户。 燕希结婚后也一心扑在老婆孩子身上，小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笑料十足。 掐着手指数过来，最后只剩下他形单影只，出来放纵都找不到伴儿，让人意兴阑珊。 烟在指尖燃烧，一点点焚成灰烬，燕钦半垂眸子，眸色寡淡晦暗。 一支烟抽完，没有继续点烟的欲望，也没打算回包厢，就那么斜倚墙壁，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 这种时候，反而最轻松。 “意秋，能跟我好好说会话么”拐角另一边的包厢，门打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里出来。 女子走在前面，男人是追着出来的。 出了包厢，男人在走道尽头拉住女子，俊脸苦涩。 江意秋挣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面容平静，“郭瑞，你说欠我一个解释想当面说，要我过来赴约，我来了。可是解释我没有听到，只听到周围一句句离谱的起哄。你不觉得荒唐吗” “意秋，里面都是我们老同学，对我们之间的事情也多少了解，他们起哄只是因为明白我的心意，想帮我一把，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什么心意帮什么郭瑞，学长，当初我们之间不管是过程还是结局，都是难堪的。在我看来既然已经分手，以后互不相见互不打扰反而最好，所以今天你约我出来，我实在有些想不通。你又想干什么” “意秋！”男人到退一步，脸上划过一缕受伤，“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江意秋抿唇。 真相伤人，真话亦然。 可是她宁愿受伤，也不想被蒙在鼓里当傻子。 更不想自欺欺人。 “难道不是吗，学长”她凝着对方，淡道。 女子脸上大黑框眼镜盖了半张脸，近距离下，镜片后眼睛让人一览无遗。 漆黑，通透。 跟这双眼睛对视须臾，郭瑞闪烁着移开了视线，这样的闪躲，让他更显狼狈。 心虚的人才闪躲。 走廊另一头包厢门再次打开，一袭紫裙纤细高雅的女子款款走出，长卷发披散修长颈侧，明媚风情。 “学长，姐，老同学都在里面等着呢，你们一前一后跑出来，大家以为自己说错话做错事了，尴尬得不行。不如先回包厢，其他事晚点再说” 江意秋没说话，依旧静静注视站在跟前的男人，心头掠过悲哀。 这才是她觉得最荒唐的地方。 郭瑞说有话跟她解释，邀她来这场聚会。 可是他邀的人不只她，还有江意冬。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么自然，这么无耻 “怎么都不说话还是我出来的时机不对的，打扰你们了姐，当年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我早就快忘光了，我以为你也早放下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江意冬已经走到两人旁边，站在郭瑞身侧。 以让江意秋能看见她眼底的得意跟嘲笑。 江意秋终于把视线转到她身上，一字一句问，“你玩够了吗，江意冬” 女人睁大眼睛讶然，“姐，你这话说的，我玩什么了当年我是不懂事了点，但是也不能怪我啊，我哪知道学长会——喜欢上我呢” “江意冬！”先发怒的，不是江意秋，反是郭瑞，“你能不能别添乱了！” 江意冬被吼了一嗓子，表情一变不甘示弱，“我添乱江意秋是我姐，我关心她是添乱！你脑子有毛病吧，最不该出现的人是你！” 转眼，这处空间就变成了另外两人的战场。 江意秋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无比嘲讽。 而不管何时何地，她在三人中，都是最难堪的那一个。 “抱歉。”这时身后突然有声传出，打断了眼前闹剧，男人修长身影从拐角走出来，“我没有要打扰你们的意思，但是这里是公众场合，如果要解决私人问题，麻烦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别逼着我听墙角。” 第五五二章 番外:孤狼vs橘猫(3) 重新坐在安静包厢里，江意秋长长舒了一口气，身心溢出的疲惫缓解。 从闹剧里抽身，她厚着脸皮跟在燕先生身后离场，有他在，郭瑞跟江意冬都不怎么敢放肆，免了继续纠缠的场面。 这个包厢是燕先生另外开的，她知道燕先生是在绅士的照顾她的情绪，她很感激。 一杯白开递到面前。 透明的玻璃杯，握着杯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谢谢燕先生。”江意秋接过杯子抿了口，低低道，“让你看笑话了。” 男人在她对面坐下，“恰好在场，抱歉，本来无意偷听你的隐私。” 他说话的语调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不疾不徐，风度翩翩，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从容沉稳。 低沉嗓音落入耳中，江意秋漂悬的心就这么悄悄安定了下来，她抿唇笑道，“燕先生，你对女士说话总是这么斯文有礼吗” “看对象，我也不是对什么人都客气。” “那能让燕先生不客气的人，一定是很讨厌的。” 燕钦看她一眼，挑眉轻笑，“确实。” 江意秋便不自觉的跟着笑。 能这样同坐一隅跟燕先生像普通朋友那样聊聊天，她觉得很高兴。 尤其是能逗得燕先生开怀一笑，她竟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好像这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江意秋心头唾弃自己，明明也快三十的人了，竟然还会生出这么幼稚的想法。 可是高扬的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那条上演闹剧的走廊，还有两个人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两人表情心思各异。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郭瑞问，心头不是滋味。 他刚回国，对国内各方面情况都不是很了解，刚才的男人他不认识。 但是男人从转角走出来那一刻，无形的压迫感骤然而至。 清隽矜贵，优雅从容，那种气质跟气场一看就出身上等。 同样身为男人，面对面站在一块时，郭瑞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他身上那些让人艳羡的光环，什么海龟，高学历、各大公司招揽诸如此类，甚至他自认出色的身高容貌，在那个男人面前都显得廉价起来。 江意冬看着他，两手抱臂笑意不明，“燕钦，顶级豪门燕家人，燕氏二把手，身价百亿。对了，你今天好像刚跟燕氏签了劳务合同以后他就是你顶头上司，下次见面，记得称呼一声小燕总。” 连讽带刺毫不遮掩，江意冬的话成功刺痛郭瑞。 他沉了脸，强压怒气，“江意冬，你用不着对我故意说这些，今天晚上我约你姐姐出来想作解释，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你为什么又要掺和进来！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以为本小姐乐意掺和你那些破事呢我是怕我姐又吃了凤凰男的亏，不得过来盯着些别忘了，当初你拿了我家五百万走人的！有前车之鉴！装什么高贵倒是我想问问你，既然约了我姐，又叫那么多说客过来，你想干什么想破镜重圆想吃回头草觉得自己一年辛辛苦苦才挣几十万太少了，又想来骗江意秋那个傻千金了” “江意冬！”遮羞布被一层层撕下来，郭瑞脾气再好也忍受不了这种难堪，“我怎么样都好，那都是我跟你姐之间的事情！当初要不是你掺和进来，我跟意秋之间绝对不会是现在的结局！” “话说得真好听，拿着五百万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副嘴脸。”江意冬掩唇轻笑，眼底溢满冰冷嘲讽，“用不着冠冕堂皇，我告诉你郭瑞，想扮清高，可以，我也不揭穿你，但是我家五百万不能白给，你要点脸的就把那笔钱还回来，我只当之前是借你的！否则，你别怪我江意冬说话做事不给你脸面！我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辛辛苦苦挣的，凭什么因为你跟江意秋谈了一年半年的，就能拿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算哪根葱哪根蒜” 话毕，江意冬高扬下巴转身，头也不回离开，“账号回头我发给你，记得还钱！要不然你那些光环姑奶奶转头就给你踩稀碎！什么精英一条穿上人皮的蚂蟥罢了。” 郭瑞僵立在那里，脸色涨红，在女子即将走出视野时，咬牙一字一字问，“江意冬，既然你那么看不上我，当初为什么要出现在我面前，表现得对我情真意切” “还能为什么耍你呀，傻逼。” 这句话，彻底把郭瑞钉死在那里。 江意冬可不管身后人什么表情什么心情。 就这么个人，还妄想进江家的门，要真让他跟江意秋成了，下一步对方图谋的就是整个江家了。 江家是她的！ 她能眼睁睁看着凤凰男跑过来抢 江意冬走出皇冠会所，回头看身后富丽堂皇的建筑，心情并不美妙。 今天在走廊一番撕扯，燕钦突然蹦了出来，而且开口就是隐晦的在帮江意秋。 而江意秋看到燕钦出现时的表情，让她尤为印象深刻。 整张脸都亮了，眼底是难掩的惊喜、高兴，以及放松。 他们俩不会真搭上了吧 想到这一点，江意冬头都大了。 真会给她找事！ 燕钦那种老狐狸，凭江意秋那个傻子，只有被人耍得团团转的份。 那可不是郭瑞那种小虾米能随便对付。 想到这里，江意冬拿出手机，裂开给江意秋打电话，“你在哪” “怎么了”那头没说在哪，只低低反问了一句。 “我有事要问你，回家说，现在马上回去。” “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也不想跟你说话，江意冬，我做不到每次事情发生后还要装作若无其事，跟你在家扮演好姐妹。” “说来说去你就是记仇，以前那些小事就不说了，我们单说郭瑞，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还看不明白我搅和进去是在救你脱离苦海你明不明白！” 这时电话那端漏出一道男人礼貌询问声，“要不要送你” 江意冬顿了下，脸色冷下来，“你还跟燕钦在一块” “不关你的事。” 嘟—— 电话挂断。 新 第五五三章 番外:孤狼vs橘猫(4) “抱歉。” 包厢里，江意秋收了电话，对男人强笑了下。 “好像每次见面都会让你看到些难堪场面，真奇怪，哈哈。” 她仓促的，语无伦次，试图说些什么打破难堪。 “不用在意,不如意的事谁都有。”看出女子窘迫，燕钦没有深入这个话题，“时间不早了，走吗” 江意秋咬唇，轻点了下头。 一句绅士的询问，如暖泉拂过心头,留下浅浅痕迹。 回到家，时间已经晚了，客厅很安静,江父江母已经睡下。 江意冬就坐在沙发，角落落地台灯散晕黄光芒。 听到开门动静，她扭头，灯光打在她侧脸，半明半暗，“你跟燕钦怎么回事，弄假成真了” …… 另边厢，燕钦回到市区单人寓所，刚进门就看到燕希大喇喇坐在他家客厅，长腿搭着台几，看着他的电视喝着他的藏酒。 “总算回来了，等你半天了，快过来陪我喝两杯！”看到他回来，窝在沙发的人立马弹起，热情招呼他喝酒。 燕钦面无表情换鞋，“今天不用在家奶娃” “上吊也要喘口气,那两个小豆丁简直堪比魔王,一天二十四小时我就睡了四小时，还是断断续续加起来才有！这个喝完奶那个尿了，给那个换完尿片这个又拉了，把这个收拾好那个又哇哇哭了，伺候完那俩祖宗老子也差不多疯了。”真不能提，奶爸的日常一提全是泪，燕希感觉自己天天在发疯边缘游走。 “这么痛苦还当什么奶爸交给保姆就是了。” 刚刚还诉苦的男人脸色一肃，露出迷之憨笑，“不行，交给保姆我不放心。带俩崽子累是累了点，但是他们不闹的时候贼乖，就这么咧着嘴一笑，嘿，老子什么脾气都没了。” 心都要化。 燕钦在沙发落座，冷冷看着傻笑的男人，合理怀疑他其实是过来炫耀的。 “你把我家当什么地方了倒苦水的垃圾桶，还是炫娃的舞台什么时候拿的我家钥匙，还来,这是私人领地。”他朝男人摊手，示意他把钥匙交出来。 燕希当他在放屁，顾左右言他,“喝两杯刚接了那帮二世祖电话，说你在皇冠半途开溜，带着江家那个大小姐跑了你俩有戏” “别乱说话，偶然碰到替对方解个围罢了。” “你像是有好心的人” “还人情，白天搭了她的顺风车。而且燕氏跟江氏现在有商业合作，出面卖个好总有利无弊。” 燕希，“啧，标准商人。”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燕钦说话几分真几分假，到现在燕希好歹能勉强分辨几分。 对方提起江意秋时冷淡疏离口吻，显然对对方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我跟傅燕迟都有着落了，家里就剩下你一个孤家寡人，我妈跟二婶现在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就怕你当真要孤独终老，以后没人给你烧香。”取干净酒杯倒了杯酒强塞到燕钦手里，燕希吐槽般嘀咕，“整天整得跟高岭之花一样，这个不顺眼那个没兴趣，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铁树折腰” 燕钦没答，一口气把杯中酒喝光，放下酒杯，沉默掏出烟点燃。 眸子低垂，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燕希怕了自己嘴巴一下，暗暗懊恼。 就不该说刚才那句话，燕钦喜欢什么样的 还用问 从以前到现在，他只折过一回腰，强势且高调。 也注定了他出局。 “燕钦，人活着不能太死心眼，不管事业还是其他，都应该向前看。”挠挠头，燕希生硬开解，想隐晦点委婉点点醒燕钦，死心眼没好结果，尤其是惹毛了傅燕迟那个狐狸精更没好结果。 燕钦后背靠上沙发，吐出一口眼圈，烟雾弥漫间他问，“你要是不死心眼，八八九九现在就成私生子了。二哥笑什么大哥” “……艹！燕钦你他妈真是条狗！老子开解你呢你反过来咬我一口！老子跟你是一码事吗！” “想当吕洞宾就你那长草的脑袋你配吗” “惹急了你信不信老子把你一柜子藏酒全喝光！” “请。” 燕希从脚底抽出拖地狠狠往男人砸去。 玛德，这个狗币。 财大气粗了不起 谁银行卡还没个九位数！ 燕钦接住拖地给他扔了回去，起身亲自去酒柜取了两瓶藏酒出来，砰的放在桌上，“柜子里还有三十几瓶，今晚谁先趴下谁是狗。” 燕希，“……”我胡咧咧一句你怎么当真了 先嘴狠的人先怂了，缩到沙发角落两眼望天。 燕钦打开瓶盖，也不逼他喝，举着酒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看得怂唧唧的人心肝颤，“差不多得了，一把年纪了还玩借酒浇愁呢” “放什么屁”燕钦再次举起酒瓶，褐色玻璃遮住了他的脸他的眼，“没死心眼，也没借酒浇愁。以前的事情过去那么多年，早就释怀放下了。” 他说，“只是感情这种事，没法刻意。” “也不是一定要开启另一段，才算放下从前。” “何必做给外人看” 燕希沉默须臾，叹了口气，拿起另外一瓶酒，舍命陪狗币。 他们燕家这三个，在感情上，谁也别说谁。 都是一个死德行。 燕希算认了，他就没有开解别人的脑细胞。 爱咋咋，喝吧！ 夜半。 寓所外已经安静下来，只有街灯长明。 喝得烂醉的人躺在沙发上四仰八叉打着鼾。 燕钦起身走到阳台，站在朦胧夜色中淡淡眺望天际，习惯性从裤兜摸出烟盒。 打开，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少了尼古丁麻痹，冷静有些难以自持。 奔四的年纪，在外人眼中，他的成功也被镀了层时光的金。 各种称赞加身，英俊多金，洁身自好，天子骄子…… 没人知道他也曾一次次摔进泥泞。 没人知道他也曾为感情疯狂过。 倚着栏杆，凝望夜色，燕钦眸色跟夜色同暗。 人挺奇怪的。 一辈子会经历的感情或许无数，但是真正轰轰烈烈愿意倾尽所有的感情，一生只有一次。 不会重复。 他已经放下从前。 可是他知道，余生，他再不会那样疯狂。 他也是人。 普通人。 第五五四章 番外:大学日志(1) 开学季。 京大又迎来一年一期的迎新潮。 高年级学长学姐在校门口搭张桌台支个牌子，就成了临时迎新咨询点。 一群少男少女热情给前来咨询的新生做指引，一边热议今年新生里的风云人物。 「金融系今年又要出风头了，来了个京城理科状元不说，还天生长了校草脸，凭一张证件大头照就在女生群里鲨疯了。现在还没正式开学呢，学生会已经给人挂上号了，等着一开学就把人招揽住。」 「大一新生不是不能进学生会吗提交资料申请再等审核，往年特别优秀的也得等到大二才能入会，难道学生会招人还看脸」 「不只看脸，还看能力跟背景。新生成绩好长得好身材好不说，听说家里背景更是不得了，京城顶尖尖那一挂！」 「喝！这样的，放在古代那不得是太子爷」 「对了，人家外号就叫太子爷！反正看着吧，开学后金融系肯定风头无两！」 「那可不一定，金融系有个太子爷，文学院还来个真公主呢。不管比成绩还是比脸蛋、家世背景，公主都未必会输太子爷。来来，给你们先一睹神颜，我录资料的时候偷偷存下来的，要我说开学以后，两个系必定有场激烈厮杀——」 气氛热烈间，一道轻轻柔柔嗓音在桌台前响起，悦人心脾，「请问，大学生公寓a12栋怎么走」 咨询台一静。 刚刚在手机上点开神颜少女大头照的男生下意识抬头，看清站在眼前少女容颜时，心头陡然砰跳，面红耳赤，「a、a12栋在……在那、那边……我我带你去！学妹，有、有行李吗，我顺路帮你搬过去，路有点远，我是男生，有力气！」 男生视线全被少女吸引，说话磕磕巴巴，又不愿意放过认识的机会，大着胆子毛遂自荐。 「她的行李有人搬，学长指个路就行了。」少女肩头突然多出一只大手，健美有力，扣着少女纤细肩头，宣告性把她半揽入怀。 男生脸色登时白了白，这才发现刚才视线全在少女身上，竟然没看到她身后还有个气宇轩昂、耀眼夺目的少年。 如果说少女是神颜，少年也毫不逊色，两人站在一块就像对天生璧人，日月相映。 少年强势的举动，少女没有表露任何不悦，羞涩忸怩放任他揽抱动作。 足以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 看到这一幕，桌台后失望的不只男生一人。 等少年少女问路后离开，咨询台才重新响起声音。 「那个男的……气场好压人……」 「这是重点吗金融系准校草跟文学院神颜！人家原来是一对！两个系厮杀是厮杀不起来了，开学后就是屠狗场！」 「太子爷跟真公主，我的天，我现在已经磕起来了！他们俩好配啊啊啊！」 「真神颜！真校草！他们俩一来，校园排行得重新排名次了，我真想看看那位前‘校花，的嘴脸，噗嗤！哈哈哈！」…. 大学城公寓就在咨询台往后走十分钟路程，距离校北门很近。 今天是新生报名第二天，跟第一天比人少了不少，萧吏跟七七都是本地人，报名不着急，所以特地挑的今天过来。 离了咨询台老远，萧吏脸还是臭的。 七七悄悄戳了下少年劲腰，无奈又好笑，「这也生气」 萧吏矢口否认，「我会为这点小事生气那我得对自己多没信心。」 「不是生气你干嘛臭着脸萧蛋蛋，臭脸难看哦。」 萧蛋蛋三个字成功让萧吏破功，效果跟当初第一次被小崽子喊蛋蛋如出一撤。 「宋七七，你招我贼有手段！」萧吏咬牙切齿，这个花名传出去，他得被人笑到头秃，对得起他这张脸「老子只是心烦，大学里狼多！」 大学跟高中不一样，高中有禁忌，高中生对未来也有紧迫感，心思大多会放在学习上。 但是大学完全不同，这里可没有不准早恋的校规了。 所以大学校园里，多的是放飞自我的人，花招百出，让人烦不胜烦。 萧吏自认是个有危急意识的人。 宋七七这张脸，很招狼。 他当然知道七七不可能被人撬走，但是身为男人，还是个正常男人，有信心跟信任是一回事，不爽又是另一回事。 太子爷就不能吃醋 着跟理智没半毛钱关系。 「你担心的那些跟我也没关系呀，我的生活除了学习、回家，就是你。」少女抿嘴一笑，纤白手指抬起，往前点了点，「a12栋到了。」 萧吏挑眉，把少女手指扣住握在掌心，「走，哥哥送你去宿舍，顺便认个门。」 「不是顺便正名」 「啧，这话说的，正名是正事，能顺便」 两个少年人嘴上斗得起劲，眼角眉梢挂着的，全是甜腻笑意。 浑不觉已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京大有规定，大一新生必须在校内宿，所以七七跟萧吏至少得在大学城住一学年。 大二以后内宿外宿，学校就没有硬性规定了。 七七的宿舍在a12栋302，萧吏在a8栋301，中间隔了一个大景观园。 两人到达七七宿舍时，里面已经有人早到了，很热闹。 公寓是三房一厅式，两间四人间，一间二人间。 家里本来担心人多事多，想给七七定两人间，七七给拒绝了。 既然是新生入学，人多一些反而更容易跟同学大好关系，她选了四人间，是宿舍里最后一个到的。 床位只剩下靠门口左侧一床。 两人走进宿舍时，里面热闹的交谈声静了静，三个女生齐齐朝两人看来，有惊讶有惊艳。 「你们好，我叫宋思凝，接下来一年跟你们一块住。」七七先开口打了招呼。 女生们反应过来，立刻热情回应。 相互介绍后有人看向两手插兜跟在少女身后的少年，微红脸打探，「宋思凝，这是你哥哥吗亲自送你来学校，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少年桀骜眉眼为一挑，正名，「萧吏，宋思凝男朋友，接下来一年，多多指教。」 这是正事，必须郑重提，重点提。. 橙子澄澄 第五五五章 番外:大学日志(2) 寝室里又静了下。 七七悄然捂脸。 萧吏我行我素惯了，可不管别人是什么反应。 正了名分，宣誓完主权，并没有抄手在旁干站，看着宿舍里其他女生床位已经铺陈干净整齐，只剩下他家小崽儿的床位，一个光秃秃的床架子。 上面还堆放着别人的行李箱塑料袋等杂物。 显得又乱又脏。 萧吏垂眸挽袖,把杵在前面碍事的小姑娘拎到一旁，把床上的东西一一拿下来放到地上，“这些是你们的东西吧都来拿一下，我们要整理床铺。” 其他三人反应过来，忙尴尬上前把自己的东西领回去。 把床清空，萧吏找了块抹布，又借了个桶，准备给把床擦一遍。 “我来吧，这些活你没干过。”七七伸手想把抹布跟桶接过去。 少年扭身避开，眉尾微扬，揶揄，“你撒个娇，男朋友就什么都帮你干了。” 七七，“……”脸腾的烧起来。 这是女生宿舍，旁边还有人。 说话怎么不分场合的 趁着她被逗得羞赧无措，少年转脚去洗手间接水，笑声低低传到少女耳朵，“不撒娇也帮你干，谁让我是男朋友。” “……”感受到三个舍友频频投来的窥探目光，七七假装收拾床铺，头都不敢抬。 洗手间传来水龙头流水声，住七七对面床的女生压低声音打探,“宋思凝，你跟你男朋友……高中就早恋了” 这话让另外两个舍友动作顿了顿，多看了说话的女生一眼。 早恋两个字,不管在哪个年代都带着点贬义。 别人什么时候恋爱怎么恋爱根本不关她们的事，人家主动宣告，她们听着就行了。 而且现在已经是大学了，早恋不早恋又怎么样就算早恋，人家也能一块考来最高学府。 更何况大家刚刚认识也不熟悉，这样打探别人隐私让人感官很不好。 七七回头，朝女生笑了笑，自然坦荡，“不是，我们高中毕业后才在一块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们看起来那么要好。我以前读高中的学校，也有不少早恋的男生女生，刚在一起的时候都特别腻歪。等时间久了，新鲜感过了，转头就分了。你男朋友长这么帅，你可得看好点，大学跟高中不一样，诱惑跟变数都多了好多……”女生说到这里，像是恍然察觉失言般,歉意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宋思凝你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说，你跟你男朋友很般配，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 七七笑意不变，轻描淡写，“没关系，我不会介意。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我有同学说话也跟你一样，总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说完了再装作无辜的样子道歉，说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其实我们都知道她是故意的，我以前的舍友说这种人是绿茶……你别介意，我没有说你是绿茶的意思，就是突然想起来有感而发。” 女生噎住，脸色涨红。 另外两个女生努力忍笑，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赶紧装作忙碌的样子，免得失态影响宿舍和谐。 宋思凝给人第一印象绵绵软软的，说话也和声软语，乍看像个好揉捏的面团子。 没想到本人原来这么给力。 遇到挑事的既不忍气吞声也不剑拔弩张，轻飘飘不带脏字的就反击回去了，还教人有口难言。 洗手间接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也不知道少年在门口站了多久，听到多少。 他提桶走进来，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目不斜视，“宋七七，傅叔跟宋姨他们到楼下了，行李很快搬上来，我擦床，你去清理一下柜子。” “爸妈他们这么快就到了”七七惊讶，“不是说要开完会才能来么，我以为得等到下午。” 他们俩来的时间不早不晚，早上九点，七七预估时间，先来宿舍认个门提前整理一下，然后去校园逛逛，下午再过来接行李正好。 没想到爸妈紧随他们过来了。 萧吏挑眉，戏谑，“太姥爷跟婆婆催得紧，宋姨把会议挪到下午了，先过来陪你入学，不然耳朵得长茧。” 两人交谈旁若无人，刚才那一遭谁都没提，但是少年无视的态度却比说什么更刺人。 而且两人交谈的内容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无不显示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在长辈们那里过了明路。 这样的关系，会是少年人贪图新鲜 最先说话的女生背转身，之后再没有抬过头。 另边说人人到。 宿舍门外很快传来动静。 “七七，叔给你扛行李来了！”最先传来是的燕希的大嗓门，男人高大身影很快出现在宿舍里。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俱是身形高挑、高大的男女……本就不大的宿舍顿时显得窘迫逼仄。 来的这些人，不仅个个容色出挑，穿戴也能一眼看出价值不菲，通身贵气。 学校刚开学，这几天入学人多，白天宿舍基本不关门，每个宿舍都有送孩子来学校、帮忙整理行当的家长，嘈杂热闹。 七七这边今天来的人多，除了燕希还有燕钦也来了，俩人都是特地来了解侄女住宿环境的，顺便认个门、撑个腰。 避免七七高中时被人当成小菜欺负的情形再次发生。 大学更像个小型社会，复杂程度比之高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臭小子，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赶紧干活，叔等着铺铺盖！”燕希行李箱一放，立刻使唤起萧吏，开启两人掰头。 燕钦跟宿舍里几个人淡淡打了个招呼，先走到空调下面试温度、风向，又检查了宿舍里外、洗手间，眉头锁着，眼角眉梢都是不满意，“堂叔在京大旁边买了公寓，明年搬过去。” 傅燕迟拍拍女儿脑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今年在这里窝一年，明年就能赚个大公寓。乖女儿，值了。” 宋月凉是当中最靠谱的，打开行李箱，把女儿的东西整齐摆放进衣柜，完毕，起身到女儿面前捏住她小脸蛋扯啊扯，“妈妈下午还要开会，中午陪妈妈吃个饭” 七七一身能耐没有用武之地，活儿全被抢光了，被几个长辈围在中间，小身板显得楚楚可怜。 第五五六章 番外:大学日志(3) 一个床一个衣柜，整理起来用不了多少功夫。 一行人在宿舍没逗留多久就离开，只是他们离开后，宿舍开始沸腾起来。 “是宋思凝跟萧吏！啊啊啊我居然跟宋思凝一个宿舍！”小宿舍门口，有隔壁女生发出土拨鼠尖叫，“我跟燕家小公主一个宿舍啊！！” 三房一厅的公寓，此时在宿舍里的不下十人,加上其他前来送孩子的家长，站在一块也乌泱泱一大群，全被女生的话吸引了过来。 “什么小公主宋思凝很出名吗”最先按捺不住发问的是住七七对面的女生，问话的时候，心头已经开始打鼓。 “何止很出名，是非常出名！她身份爆出来前后，整个京城豪门都为她轰动过！那可是京城燕家最疼爱的掌上明珠，认识她的都在背地里叫她小公主,人家不仅长得好看家里能耐，最让人乐道的是萧家太子爷对她一往情深！” “燕家萧家……太子爷” “一听这话就知道你肯定是外地来的，京城本地没人会不知道燕家跟萧家，两家是京城齐名的超级家族，不管财力权势都并列第一。”土拨鼠女生兴致勃勃又艳又羡，“我以前跟他俩一个学校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绞尽脑汁想跟他们交朋友套近乎都找不着门道，没想到这次这么幸运，我竟然能跟小公主住一个公寓里……我先去显摆显摆！” 土拨鼠女生说着就掏出手机，哒哒哒打字不知道给谁发信息，离开前还回头好心提醒了句，“对了，你们跟小公主一个房间，平时相处的时候要尽量注意点，可别跟小公主闹什么不愉快，她家里长辈从上到下都把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还有她男朋友萧吏,外号太子爷太子爷,懂吧嚣张跋扈，肆无忌惮那种。宋思凝可是他的逆鳞,得罪他他未必肯费心搭理你，但是得罪宋思凝那就没商量了……不过也别太担心，小公主性子很好，轻易不会跟人一般见识。” 女生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叮叮咚咚响个不停，显然是炫耀得到了热烈回应，女生捧着手机兴奋的跑去回信息了，留下小房间及隔壁寝室的人久久没能从这些信息中回神。 “怪不得宋思凝家里人看起来那么贵气，原来她家背景那么深。”七七的小宿舍里，住里边两床的女生轻声唏嘘。 “刚才她妈妈给她整理行李的时候，我晃眼看了下，那些衣服跟用品，好多是商场里买不到的，有些我连见都没见过。” “大豪门家的小公主，用的东西肯定也不一般，有钱人的世界我们普通人想象不来啊。” 两人唏嘘间，视线有意无意扫过房里第三人,幸亏她们不是那种嘴碎爱挑事的，要不然，现在慌神的就得是她们了。 察觉到她们的视线,七七对面床女生心里又慌又沉，嘴上却下意识硬撑，“刚才那人说得云里雾里，说宋思凝是燕家小公主，可是宋思凝不是姓宋的吗背后的事情未必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豪门有钱有势又怎么样，背后的阴私事不也是普通人想像不到的么。” 本来不想挑事的两人忍不住了，嘲讽道，“不管人家姓什么，人家都是小公主，身份总假不了。有些人就是心里酸，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比自己强。再说了，人家男朋友也是大豪门出来的，就算宋思凝什么都没有，就这一座靠山，普通人也得罪不起。有人要是不服气，尽管试试呗，背后过嘴瘾算什么本事” 相关话题在隔壁两间房也引出热烈议论。 同时宋思凝燕家小公主的身份及各种大小事迹，也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外传开。 不过半个上午，信息就已经覆盖整栋a12公寓楼。 七七不知道自己引起了一栋楼的轰动，在长辈及男朋友的争相关照下，午饭吃得无比痛苦。 这个夹菜那个盛汤，她少吃了谁的一口，都像没有雨露均沾的渣皇帝。 有苦难言。 等长辈们勉强满意离开，七七也瘫在椅子上走不动道了，小肚子撑得溜儿圆，说一句话打一个嗝，让男朋友笑了一下午。 大一新生入学后惯例的军训免不了。 甫开学，就得接受为期两周的军训。 九月骄阳依旧热烈毒辣。 男生女生在学校操场上，站在烈阳下站军姿走正步，口号声喊得虎虎生风，完了一个个累成狗。 七七在操场上格外引人注目。 身份背景被传开的事没人到她跟前说，但是她能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格外多。 那些目光，有好奇，有探究，也有隐晦的看戏意味。 既不明就里，七七也不在意，每天军训的时候都认认真真，完成教官的所有指示。 军训第三天，中间休息时间，七七抱着水壶在操场树荫下随意坐下，一个女生靠近过来，踌躇忐忑又兴奋。 “宋思凝，你看我脸熟吗我高中跟你一个学校一个年级的，我在二班！我叫陈露，现在也跟你住一个公寓。” 七七扭头，入目是张阳光的笑脸，只是神色间兴奋之余还带着踌躇忐忑，似乎担心搭话受冷遇。 七七抿嘴一笑，“脸熟，我知道你跟我一个公寓，你好。” “你好你好！”得到回应，女生登时更兴奋了，胆子也大了不少，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我早就想跟你说话了，之前没敢，怕你不搭理我，今天是壮着胆子过来的哈哈哈！”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七七自嘲，故作无奈的表情让人更为放松。 “我知道你性子好哈哈哈！以前高中就听人说你其实人很好相处的，这不是——咳，有个事我想跟你道歉，你刚来宿舍那天，我发现跟你住一块，当时太兴奋嘴巴没把门，把你小公主的身份喊出来了……”陈露说这话自己都觉不好意思，“所以这几天新生里好多人都在打赌，一开始打赌你不会来参加军训，你来了又赌你撑不了两天，都以为你吃不了苦，没想到你竟然做得这么好。好多皮糙肉厚的大男生都叫苦连天了，你愣是一声苦没喊过。” 七七眨巴眼睛，嘴角抽了下。 原来如此。 第五五七章 番外:大学日志(4) “难怪我总觉得有好多人盯着我。” 想到新同学私下里打的那些赌，七七失笑。 “你不会不高兴”陈露好奇，眼睛睁得大大的。 燕家小公主自打身份爆出来后，在周围人眼里就是站在云端的人物，高不可攀。 那时候每天都有很多人凑到小公主身边想跟她交朋友，但是最后关系都不咸不淡，并没有拉近。 宋思凝这个人,在陈露印象里，几乎没有见她发过火骂过人，是真的性子好，但是又绝对不是那种傻乎乎没有脑子的豪门千金。 她待人温和，又极有主见及分辨能力。 是以不管多少人涌到她身边，高中那两年，她真正交好的人始终只有一开始就站在她身边的那两个舍友。 钱南攸跟唐棠也因此一度成为大家暗地里羡慕嫉妒的对象。 陈露是真的好奇,小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七七歪歪脑袋，对女孩笑道,“不会，那些人想看我笑话是看不成的。论吃苦，我吃过的苦在场的怕是没几人吃过。” 陈露眼睛睁得更大了，满脸不可置信。 她听到小公主说，“我小时候放牛种地割猪草，几乎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两岁多，河面结冰的天气，光着脚在河边洗猪草，那么大一篮子，提不动，一路拖着回家。” 回到家后还要挨打，因为竹篮差点刮坏了。 后来她就学会了在篮子底下垫两条树枝。 “……你小时候怎么会过得那么苦” “后来就不苦了，后来一点苦都没再吃过。”七七回神，对自己莫名又忆起那段时光,哑然失笑，“我想说的是,唔，我能吃苦耐劳。别说连续站两小时军姿，站完军姿再负重跑步也不在话下。” 陈露愣了下，心头对小公主升起的怜惜，在小公主拍胸脯放豪言时烟消云散，“哈哈哈！宋思凝，你性子原来这么逗！” 笑完，她认真道，“你放心，这些事我不会对别人说的，以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会随便往外说了。” 七七抿笑看着对方，也认真点头，“好。” “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宋思凝，你对人都这么亲切吗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特别亲切” “是对你比较亲切，大概因为你姓陈” “” “……” 陈露欲哭无泪，早知道你喜欢姓陈的，我高中就凑过来了啊小公主！ 旁侧，小姑娘灿笑着，抱起水壶喝水，没有再多说其他。 两个小姑娘谈笑风生时,周围无数人眼睛暗戳戳在看。 “是谁说千金小姐吃不了苦的瞧她那精神头,比我们大男生还要有劲……”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且我敢肯定，这绝对是大小姐里的个中奇葩。你看看班上其他女生，哪个不是蔫巴巴的” 这话让人无法反驳。 树荫下瘫的一片，大半是女生，有些更是累得连形象都不顾了。 军训开始的这三天，被累哭的也不在少数，一个个跟打蔫的小白菜似的，唯独大家格外关注的“小公主”，一直精神抖擞，没喊过一声累，没抱怨过一句苦。 那股认真劲儿男生看了都脸红，自叹不如。 “真别说，这小公主确实不一样，性子好，不端架子，长得也是一等一的漂亮，赏心悦目！” “冲这张脸，我应该能坚持完两星期。累的时候看看小公主，就打上鸡血了。” “长得漂亮，家里有钱，成绩还好……你们说小公主到底是怎么长的也太能耐了，听说她跟咱班上文状只差了0.5分，啧！” “文锦，这回你大概要遇上对手了。” 有人冲坐在另边树脚的男孩扬声调侃。 男孩没应答，靠着树干闭目养神，迷彩帽随意扣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不就一个文状元，高傲个什么劲儿！”吃了记冷遇面子挂不住，调侃人的男生撇唇哼道。 这次连刚才还跟他说笑的人也不搭他话茬了。 “怎么一个个的怂成这样，连话都不敢说了你们怕他什——” “行了别说了！”有人看不过去，飞快打断男生，给他使了个眼色，随后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那性子收一收，别什么人都往上怼！班里人的资料你是不是都没看咱班两个不能得罪的人一个是小公主宋思凝，一个就是文锦，他家里是坐顶上的！” “……” 那边靠着树干假寐的男孩，迷彩帽下嘴角嘲讽扬起。 耳根清净了。 这个念头刚划过，曲着的长腿就被人绊了下。 来人艹了声，“抱歉了同学，一时没注意。” 文锦慢吞吞伸手抓下帽子，露出白净精致五官，薄凉丹凤眼上挑，“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少年迈出的长腿顿了顿，收回，居高临下睨着他，“警察叔叔很忙，这种小事就别浪费警力了。一瓶红茶，当赔礼。” 话毕，一瓶红茶砸下来。 文锦轻松接住，入手冰爽，“我说接受赔礼了” “要不你去法院告我我等着接传票。” 多说的这两句话，少年似乎已经觉得浪费了时间，眉眼可见的生出不耐烦，长腿再次迈出离开。 背影嚣张又活力。 直朝最先的话题少女走。 “宋七七，男朋友给你送吃的！笑一个一瓶冰茶，再笑一个一根雪糕！” 那方响起一片善意嘘声跟哄笑。 而这边，噤若寒蝉。 入学短短几天，有心的已经把今年大一新生资料都过了一遍，自然认得刚出现的嚣张少年。 也是个万万不能得罪的人物。 萧家太子爷，京城顶级豪门萧家唯一继承人。 性子嚣张乖戾，跋扈霸道。 他绊到文锦那一脚，在旁人看来，就像太子对上王子。 势必要碰出点火花。 王子文锦拧开红茶，咕咚咕咚牛饮了。 众，“” 文锦不可能这么大度，更不可能在对方嚣张放话后这么平静。 这种平静一定是假象，王子肯定在悄悄憋大招。 那种门第出身的人不都是表面言笑晏晏背地磨刀霍霍，捅刀子都是阴着来的么 电视里都这么演。 耐心点等等，肯定有大戏会登场。 第五五八章 番外:大学日志(5) “你刚跟人吵架了” 七七接过零食袋子，把冰茶给了陈露一瓶，陈露拿了水喜滋滋极有眼色的跑了。 袋子里还有一条雪糕，七七把外包装拆开，冒着冷气的雪糕递到少年嘴边，抿笑，“你吃。” “给你买的。”萧吏把头往后仰。 “中间休息时间就二十分钟,你一解散就跑去小卖部了吧这么大太阳跑个来回，把自己不当回事”七七轻嗔道，“我已经喝过水了，你快吃。” 萧吏挑眉，在雪糕上咬了一口，冰爽滋味从嘴里蔓到心头,而少女的心疼比酷暑吃雪糕更让他浑身舒坦，“没吵架，急着跑过来没注意，跟他绊了下。” 算是回到少年一开始的问话。 七七闻言，扭头往那边看了下，恰对上那方男孩淡淡投过来的目光，薄凉，冷淡，孤傲。 下一瞬，她小脑袋就被强硬掰正，两边脸蛋被少年大手挤压变形，呆呆萌萌。 少年正经严肃，“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七七，“哩好太……” “我好看看我就行了，看别人干什么不嫌辣眼睛” “不辣啊，他又不丑。” “宋、七、七！” “……” “他丑不丑” 七七昧着良心，“……丑。” 少年满意了，这才释放脸质。 一声哨响,开始重新集合，训练下半场。 萧吏咬着雪糕离开,在自家崽儿恭送下大摇大摆离开。 再次经过那处树荫,适逢男孩拍着裤腿站起，四目相对。 男孩，“看什么” 萧吏，“看看你的腿，挺好，没瘸。” 男孩，“想找茬” 萧吏长指往他手里空饮料瓶一指，“红茶喝光了，和解达成，再见。” 话毕，嘴里雪糕咔嚓一咬，潇洒飘远。 文锦眼睛暗了暗，片刻后，给气笑了。 上一个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的，他已经记不清是多少年前。 萧吏倒是挺有种！ 这一幕自然又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延伸出无数期待。 萧吏跟班上宋思凝是一对，如此一来萧吏往他们班训练场跑的时间肯定不会少，有好戏瞧了！ 可惜众人等了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为期两周的军训结束,都没等到他们期待的大戏。 令人扼腕。 军训结束，七七跟萧吏都回了趟家,趁着周末跟家人小聚一番。 回校的时候自然是结伴而行，萧吏从宋家接走小姑娘的时候，好几道目光都跟带刺似的，恨不得在他身上扎几下。 “你还笑男朋友被长辈不待见，乐呵呢”路上，萧吏斜睨闷笑不停的小姑娘，颇为咬牙切齿。 燕家那几个全是棒槌，捧着不行，不捧也不行，总而言之，这辈子大概就没有能看他顺眼的时候。 萧吏自诩是个聪明人，愣是在这道坎上烦得头秃。 七七捂着嘴，眼睛弯成月牙，“你气什么呀每次见面都要在长辈面前炫名分，他们能高兴才怪。谁家娇养的小白菜被猪拱走，还能待见那只猪呀” “哦，小白菜。” “猪。” “行，我不气，你后半辈子都陪我去了，我对长辈们让着点。” “不让你也没辙呀。” “宋七七，你是不是就爱戳老子脸皮！” 七七噗嗤一笑，拉着恼羞成怒的少年钻进路边商店，“好啦，请你吃雪糕降降火气。” “呵。”萧吏挑了两根，一根吃，一根拿着玩儿。 这次小气包七七没有心疼，京大附近的商店，卖的东西比国际中学里的要便宜多了。 走出商店，外面天色已经擦黑。 大学没有晚自习规定，两人吃着雪糕，慢悠悠沿着路牙子往学校走。 晚风徐徐，华灯初上，校园周围的氛围宁静祥和，又处处透出蓬勃朝气。 行经一处小巷口时，隐见里面人影晃动。 这方恰是灯光暗角，显得比别处要更为昏暗。 萧吏自然而然把小姑娘揽进怀里，拥着她走过去。 “草踏马的，那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来打听清楚没有” “说了，待会人就到了，着什么急他要回学校，肯定要经过这条巷子，守着就是了。” “待会都机灵点，揍完就闪，别留下手尾，那小子家里背景我们得罪不起。” “玛德这还用得着废话要不是大水鱼给的钱多，老子真不干这事儿！一个弄不好就得进去！艹！” “噤声！有人来了。” 萧吏拥着小姑娘施施然越过巷口，在巷口树影下，把手松开，昏暗中黑眸深沉冷戾，“七七，你先回公寓，我晚点给你电话。” 不用多说，七七几乎立刻意会到他要去干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极紧，片刻后，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松开，压低声音急促道，“我们可以报警，或者等在这里，给过来的人打个提醒……蛋蛋，别冒险，他们人多。” 虽然巷子里很暗，她刚才走过去晃眼根本看不清里面有多少人，但是从交谈的几道不同声音也能判断出来，巷子里藏的人至少在五个以上。 萧吏眼底冷意稍融，抬指捏了下小姑娘脸蛋。 大热的天，她脸颊却凉得厉害，甚至，他能察觉到她压抑的颤抖。 “你以为我要去做什么爷现在日子美得不行，还有个待娶的小娇娥，我是脑子短路了嫌命长呢放心，我不会鲁莽的，快走。” “你想怎么做” “我守在这里，等那个倒霉蛋路过的时候提个醒啊。” 萧吏故作轻松。 事情没发生，提前报警不可行。 守在这里也不可能，太过招人耳目，还不知道那些人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些人既然拿钱办事，绝对不会轻易罢手，否则打草惊蛇，下次再想得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七七深深看了少年一眼，没往巷子那边瞧免得惹人怀疑，及后一言不发，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她在这里跟蛋蛋倔，只会让他心不定，反而成为累赘。 先走。 再说。 看着小姑娘背影消失在前方拐角，萧吏站直身子，活动活动手腕，走到巷口处身子往围墙一靠，“瘪三们，等我呢” 里面噤声的人顷刻绷起，昏暗中，投出来的视线亦能让人觉出戾气。 “这里没你的事儿，识相的就在一边站着！别想着跑走通风报信，也别出幺蛾子，否则后果自负！” 萧吏挑眉，正要说话，兜里电话响了。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通话弹出，他家小崽子打来的。 萧吏眸心动了动，接通。 “开镜头后置，我录频！” “宝贝，你可太聪明了噗哈哈！” 巷子里准备冲出来动手的人，“……”立刻缩回阴影中。 草踏马的！ 这对是哪来的奇葩！ 第五五九章 番外:大学日志(6) 这招让巷子里的人猝不及防。 想干些什么肯定不可能了。 对方摄像头对准了他们开着，就算周围光线昏暗，也不敢担保没有谁的脸被录了进去。 “小子，老子记住你了！”领头人放了句狠话，带着一群兄弟迅速往巷子深处跑。 萧吏没追，听着纷杂脚步声渐渐远离，才把镜头转回来，“小崽儿，待会男朋友给你奖励。” 小姑娘娇斥一声，“不要！” 啪的挂了视频。 萧吏望月一叹。 小崽子生气了。 玛德，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惹来的人，克他八字呢 揉揉鼻尖，萧吏收起手机，屁颠儿准备去找小崽子撒娇打滚。 刚转身就发现身后不远站了个人影，悄无声息，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那些人是来找我的。”人影道。 萧吏眯眼，就着朦胧街灯打量对方片刻，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军训时给小崽子送雪糕那天，被绊了一脚就要找警察叔叔的煞笔。 自觉跟这人话不投机，萧吏目不斜视，迈开长腿走人。 文锦看着对方直行直过，头也不回的背影，眉头蹙起，“不提条件” “你脑子有毛病爷什么都不缺，跟你提条件你是人比我帅还是钱比我多” 文锦罕见没有因为对方的嚣张桀骜生气，提步不紧不慢跟在少年身后，“无条件，你为什么帮我那些人不是只会摆花架子的瘪三。” 主动去招惹那些人，一不小心可能连命都得搭进去。 正常人遇上这种危险人物自动绕道走，萧吏偏偏迎上去，为什么 文锦能想到的就是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想借机跟他套人情。 少年停下脚步，不耐烦回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无语又嫌弃，“谁说我是在帮你我压根不知道他们要对付的是谁，会出手纯粹因为看不惯，因为不爽，因为这种事我以前遇过太多了。” 把话说完，少年像甩苍蝇一样走得更快，瞬间跟后面的人拉开了距离。 而文锦，站在原地怔了很久。 因为遭遇过，所以少年更知道危险。 也所以，才会把那些人赶走。 虽然他嘴上不承认，但是实际上，他是希望能帮一帮跟他有同样遭遇的人，让对方少经历一些劫难的吧 因为感同身受。 片刻后文锦嗤笑了声，嚣张太子爷一只肚腹柔软的刺猬罢了。 两人相继离开后，那条昏暗巷子深处，又一道人影缓缓走了出来，满脸的不忿不甘。 “为什么这次会不一样！”李凤瑶狠狠咬牙，盯着远去的两道背影，眼神阴鸷，周身涌动躁郁。 文锦是他上辈子在商场上风生水起的最大靠山！ 起因是他曾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文锦及时送医让对方保下性命，对方记了这份人情，后来给了他很多方便。 他记得那次斗殴的时间跟地点，所以早早做好部署，今天更是特地提前过来在巷子里等着，就等事情发生后跳出来救下文锦！ 为什么萧吏会那么巧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他又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坏他好事！ 李凤瑶牙关咬碎。 难道他这辈子真的翻身无望了 没有在巷子口多逗留，李凤瑶转身离开，街灯下一双赤红的眼，眼光晦暗。 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文锦是权三代，家里有人身居高位，只要能拉拢文锦，哪怕对方什么都不做，只要让他扯一下大旗，商场上就多的是人会卖他面子。 萧家在商场上固然是顶级大鳄，但是在强权面前，即便是萧震都要退让三分！ 他必须想办法，把文锦拉到自己的阵营来！ 这次七七生了整整两天的气，任凭太子爷怎么耍赖皮厚脸皮都没搭理他。 这两天里，电视播报了一则官方打击黑恶势力的新闻，镜头里一晃而过的画面，七八个人蔫头耷脑排着队，被押上警车。 大学生们每天的生活都充实精彩，奔走于各个教室及社团，几乎没人关注社会新闻。 只有七七，在食堂吃饭时，看着食堂上方的播报画面目不转睛，狠狠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被抓的是不是那天晚上巷子里的人，但是潜意识里有感，应该差不离。 人被抓紧去了，蛋蛋周围的警戒线也可以暂时解除，免了被人报复的风险。 从食堂出来，七七无视追在屁股后头一口一个小崽儿一口一个女朋友壮凶装可怜的人，小脚步颠颠儿的，显而易见的轻松愉快。 萧吏再次把脑袋蹭过去，“女朋友，你再不理一下你男朋友，他就要秃头了。” “秃呗，秃在你头上又不是秃在我头上。” “你真这么狠心不是，宋七七，小性子差不多得了啊，你男朋友历险救人是做好事，你怎么还恼上了呢我可记得打小你就是个正义少女昂。” “正义是好事，帮人也是好事，但是要量力而行，还要讲究方法。你当时掰着手腕上去的，你别以为我走了没瞧见！你是想以一当十吧你是武松还是关羽啊” “……”萧吏默默转头，他确实能以一当十，这么多年跟着贵叔也不是白练的。 但是不能说，小崽子不吃这一套。 玛德，女人都这么难哄吗 “啧，女朋友，宋七七，我错了还不行” “错哪了” “错在不听你的话！” “嗤！” 一声嗤笑，还在耍花腔的少年少女齐齐扭头，往声音来源看去。 食堂往教室去的小道旁，操场双杠上，清冷薄凉的斯文男孩悬坐半空晃着腿，唇角勾一笑纹似嘲非嘲。 萧吏皱眉，“刚刚是你在笑” 文锦，“嗯。” “笑你妹，没见过人谈恋爱” “没见过太子爷低三下四认错哄人的样子，你不嫌丢人” “丢你的人了管那么宽爷还能把女朋友捧起来供着，怎么地”萧吏冷笑，忽地偏头在女朋友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 声音响亮得不行。 偷亲成功，还挑眉朝双杠上男孩嚣张挑眉，“老子还能亲嘴，你是不是要继续看” 七七，“……” 文锦，“……” 七七把饭盒扣在少年脑袋上，黑红着脸走人。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