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末世》 序章 太古 相传太古时期,那时世间还是一片混沌与黑暗。在东海之巅,有一山名为合虚,山之大,乃天地灵气之所在,山中有株灵树,扎根千里,躯可撑天。 此树,名“大椿“。 大椿树秉天而生,经过无尽岁月,终于聚天地之灵接得二果。二果硕大无比,历经八千岁月方得成熟,成熟后却不落于大地,反倒朝天空飘去,一个化作太阳,一个化作月亮。日月不容,交替而现。此后,世间便在也不是一片昏黑。 时隔八千年,大椿树再次开花,又隔八千年,大椿树结果,所结之果千万,成熟后落于大地,化作生灵万种,千万生灵共存于地,争相繁衍,生生不息。而树上所结之花,则化作命轮,花开花谢,蕴意生死之道。 然而世间生灵千万种,其中便有两族生来强大,万物皆奉其为尊。 那,便是神、魔二族! 神、魔两族族自恃强大,不甘屈于大椿树之下,受命轮所控,徘徊于生死之间。于是二族合力,号召天下生灵,共伐神木“大椿“。 始得太古初始,大椿树先后孕育日月与天地生灵,元气大减,面对自己所孕育的生灵,已是心力憔悴,以力竭之躯残喘苦战。 百年后,大椿树陨灭! 那一日,天摇地颤,江海翻腾,大椿树沉入海底,消于踪影。而承载万种生灵的合虚山,随着大椿树的消亡,最终碎裂成九段,带着天地间最浓郁的灵气陆续浮于天际,化作九天。 自此,万种生灵为求生存,或转蹍神州浩土,又或就海而存,尽皆修养生息。唯有神、魔二族觊觎九天,继而相争不断,又一次引发出新的纷争。 这,便是时代的开始! 时代持续万年,万年来,使得神州大地,山河百川,血染成红,白骨尸骸,无处不在,天下之大,竟是无一净土,处处哀鸿。 直到万年后,大争之中,魔族渐现衰败,神族趁势而起,似乎在一夜之间,魔族便兵败如山倒,在神族连番猛击之下,千万魔兵溃不成军,仅十年,魔族积蓄千万年的底蕴便已荡然无存。魔族魔尊见魔族大势已去,心有不甘,遂施展魔族世代相传的禁忌法门,于虚空之中抽出十万魔族大能者之精血,那日正值月圆之夜,鲜血撒向长空,将月亮染得猩红无比。 魔尊见此仰天长啸,吼道:猩红月,魔血晶,我魔族最后的希望! 言罢,口吐鲜血,燃烧自身之灵,以其为引,将空中鲜血凝炼成晶,而血晶随着魔尊的消亡,也遁入虚空,不见踪影。 随着魔尊陨落,魔族的覆灭,持续万年的时代就此拉下帷幕。神族就此扶摇而上,直占九天,高高在上,成为天地主宰。而魔族残余之党,则被神族驱赶于寸草不生的蛮荒地界。 随之,天下大势,纷争骤止,千万生灵百废待兴。 万年又万年过去,神州浩土,越发生机盎然。而万物灵为长,千万生灵之中,人族兴起,成为众生灵中数量最多的种族,占据神州大地近半沃土,十地之中,已占其四。只是人族因其数量庞大,且实力雄厚,又不满现状,继而在神州大地大肆掠地,使得众生灵激愤而起,不分族群结为一族。 此族,人们都将其称之为“妖“。 妖族诞生,人族亦不敢小视,一番战乱,二族皆是元气大伤,最终不得不定下休战之约,休养生息。 ………… 玄灵国,人族最为强盛的帝国。 是夜,大雨倾盆而下,覆落在玄灵国内一处不知名的山林中。 老树下,一名男子无力地倚靠在旁。他身上已是伤痕累累,不时地喘着粗气。鲜红的血液从上衣中不断溢出,渗着雨水流得满地都是,在这黑夜之中,竟是历历在目。 此人,想来已是无力回天,行之将死。 “云霄,你害怕吗?” 男子看着漫天的暴雨,吃力地轻喃着。在他的怀中,依偎着一位美丽的女子,这女子腹部凸起,已是怀胎十月。 这二人,一个即为人父,一个将为人母。 大雨无情,透过摇曳的树枝滴落在二人脸上,微微的凉意使女子倚靠得更加紧凑。黑夜中的惊雷轰然一闪,短暂的雷光照耀出二人苍白的面庞,在黑暗中转瞬即逝。 女子伸出冰凉的手轻抚着男子的脸颊,轻轻地擦去他嘴角上的血渍,深情地露出一抹微笑,柔声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只是说完,在看向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又带着一丝泣声,哀道:“可怜我们这尚未出世的孩子……” 深夜漆黑,一片深邃,望不见前方的路,面对一望无际的黑暗,许久之后,男子口中,用着仅能让自己听见的声音艰难地吐道:“对不起……” 狂风卷袭,雷鸣响作,黑暗之中,不知从何处散出了阵阵寒意,阴森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好沉重的杀气! 男子感受着越来越近的气息,看着隐在黑夜之中渐渐走来的身影,突然惨笑了起来,道:“想不到你我兄弟,最后竟走到了些一步。” 脚声沉沉,因是黑夜,所以看不清来人面庞,唯有他手中附着着血迹的长剑隐隐散着森人的寒光。 “生于帝王家,或许……这便是你我二人的命。” 男子情绪有些激烈,愤恨站起身来向前挪出一步,用着近乎嘶哑的声音吼道:“命……?为了王权,弑父杀兄就是你的命么?”许是如此有些牵强,他身上的伤口顿时又溢出一阵鲜血。 只见对方顿了顿脚步,一时沉默不语,而此时那女子则来到丈夫身前挡在二人之中,道:“二殿下,我夫君本无心与你争权,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那人冷道:“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放过云霄。”男子哀求道。 女子凄凉道:“你若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那人看着二人,也并未言语,只将手中的剑缓缓抬起,这一刻,林中已是寂静无声,只有森寒的剑光伴随着一阵阵闪烁的电光向着二人眼中闪过。 “永别了,王兄。” 当剑光划过的那一霎那,风雨静,雷云止,在二人倒下之际,那隐于黑夜之中的身影最终悄然离去。 清晨,这一场雨终是停了,朝阳升起,阳光照耀在这二人的身上,再也升不起一丝温度。 不久后,远处,渐渐行来一人,迎来一丝哀求。 “救……救救……我的……孩子。” 第一章 丰源 一尊神像,高百丈,威严屹立,受万人敬仰。 千棟民舍,金木筑,琉璃漆,日焕金光。 数万人,世代为渔,锦衣裹,享尽人间富贵。 ——此,便是丰源。 丰源城临海而建,历经三百余年,经久不衰,越发昌盛。城中大小之路,以青石玉所铺而成,更有府宅千处,皆以金木所搭,琉璃而漆,昼夜隐散金光。遥望之下,整个城内如以金砖碧玉所建,在世人眼中,此处,已是奢华之最。 然而谁也想不到,在三百年前,这个被世人所羡艳的丰源城,也只不过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落魄渔村。 那时,海域凶险,海中常有妖兽出没,又偶有大风大浪引发海啸。只是村民淳朴,在此般恶劣的环境之下生存,守着祖辈留下来的基业,虽是贫困潦倒,倒也勉强活过了几辈人。 如此情况,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才开始转变。据说从某一天开始,出海的渔民便再也没有发现海中妖兽的踪迹,甚至海面上连强风也刮不起来。更幸运的是,渔民每次出海,皆是满载而归,而且所捕之鱼,更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烹而食之,堪称人间美味之最。 自那以后,这个贫穷了几辈人的落魄渔村渐渐在帝国声名雀起。各地商贾纷纷慕名而至,购船出海,欲于海中寻发财之道。不过奇怪的是,最后回来的只有当地渔民,那些慕名而来的商贾,好似纷纷消失于海中,无一归来。 相传,当时因为此事诡异,便招来众多颇懂法术的仙人一探究竟,只是这些所谓的“仙人”准备起身之时,海中突然大浪腾起,现出一个身高百丈,头顶双角,面生三目的巨人。那巨人手持一柄巨大的三叉大戟,指着众人口吐人言,道:“外来之人,已为吾之祭品,望汝等好自为之,不得来犯。” 言罢,巨人遁于海中,不见踪迹。而丰源城外来之人,闻言后大为所惊,纷纷离开。此后,外界便传言,丰源城有神灵护佑,非丰源城之人,若踏足南海一域,必定有死无生。 而丰源城渔民感恩于此,便以重金聘请天下能工巧匠,在海岸旁依照那巨人的模样塑起一尊百丈神像,筑起神坛,并立下祖训,告诫后人,凡丰源之人,必定每年祭祀,世代供奉。 如今百余年过去,当年的潦倒渔村,如今已变成了出产海产,海盐的繁华之都,更是铺起了通往帝国中各大城镇的盐路,条条贯通,直指丰源。 第二章 海祭 入夜,风有些大,城东头一处破旧的宅院被吹得吱吱作响,顶上的几片破砖旧瓦也被吹落下来,散了一地。 ——这里,是丰源城老张家,是城中几百年来的唯一一户,也是第一户贫穷人家。家中,只有年过七旬的张老汉,以及膝下尚在年幼的孙儿和孙女。孙儿十岁,唤名林远,孙女刚满八岁,名叫灵曦。 夜色有些昏黑,屋内,张老汉端着最后一道菜肴从屋外静默地走了进来,低头坐在了饭桌前,一字不语。因为窗户有些破旧,风从缝隙中吹拂进来,使得灯火摇曳不定,整个屋内忽明忽暗。暗淡的灯光下,显现着他苍老的面庞,看着眼前的一桌饭菜,已无甚食欲,他干皱的眼角下,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悄然无声地滴落在地。 一桌晚饭,无人动,亦无声。 气氛微微有些沉重。 沉默了片刻之后,灵曦红肿着双眼,开始哭嚷着:“林远,我不要你走,你说说过祭祀过后要陪我过生辰的。” 林远暗叹了口,这丫头还是这般没大没小,不过饶是如此,也依旧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他从怀中拿出一只颇为精致的银镯,轻轻戴到了灵曦的手上,微微笑了笑,道:“呐,生辰贺礼,以后想哥哥了,便拿出来看一下,此刻虽说有些大,但等曦儿长大了,想来戴着一定很好看。” 这还是他第一次送她这般贵重的生辰贺礼,上面依稀刻着灵曦的名字。 “我不要镯子,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留下...” “傻丫头,哥以后还会回来的呢,你在家中可要听爷爷的话,切不可惹他老人家生气,不然我回来可饶不了你。” “真的!?” 林远顿了顿,点头道:“真的!”说完,他暗自苦笑,估计过不了多久,自己应该就会远离尘世,葬身大海了吧。 因为今夜,便是丰源城每年一次的祭祀大典。 而他,便是祭品! 只是他不明白,城中每年的祭祀都是以珠宝玉石为祭,为何今年却要突然要以活物为祭,还是尚在年幼的自己。 或许,这一切是因为算命的曾说,他是天煞孤星,为天地所不容,注定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伤神,看着满面悲色的亲人,又强露出一个宽心的微笑,道:“爷爷,您老以后可要多注意身子.“ 张老汉咬了咬牙,眼中含泪,痛苦道:“稍后我再去求求祭司大人,说什么我这个当爷爷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你带走。“ “没用的,爷爷。“林远摇了摇头,丰源城世代信奉海神,畏神之心已是深入骨髓,根深蒂固,不可动摇。对于海神的旨意,在这个世代受神灵恩惠的小城来说,便就是命。 张老汉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却也说不出什么,只得独自神伤。屋内,也似乎又陷入在沉痛之中。 片刻后。 咚……咚……咚…… 三道钟声响起,震耳欲聋,传遍了城的中每一个角落,这时,丰源城万家灯火齐灭,唯有海岸处的祭坛灯火通明,在黑夜中独亮。 接着,院外那处破旧的大门“砰“的一声,似乎被人一脚踹了开。 “林远,时辰已到,还不快随我出去。“ 光听声音,林远便知道来人是城中石家的大少爷石笠,此人因为仗着家中财大势大,平日里在城中蛮横霸道,欺负弱小,在同辈人之中,也极是可恶。 听到屋外的响动,张老汉带着二人走了出来,只见院中早已站着数十个大汉,为首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肥胖少年,一脸轻蔑的看着四周,满是不耐。 见林远一出来,周围几个大汉便上前将他围住,张老汉心看着孙儿要被带走,心中悲意上涌,痛苦难当,便走到了石笠面前,倚身哀求,道“石少爷,我这孙儿如今才十岁,您就发发慈悲,放过我这年幼的孙儿,老朽愿代孙儿为祭。“ 哪知这石笠斜眼一瞄,竟是推了张老汉一把,不耐道:“哼,海神的旨意岂能让你如此亵渎,再说了,你这把老骨头,海神大人可不愿吃你的肉。“ 张老汉被这一推,一屁股摔倒在地,好在林远与灵曦二人及时上前扶住,才无甚大碍。但石笠身胖力大,他这佝偻之躯,也着实有些受不住那般力道。 “石笠,你欺人太甚!“ 林远顿时急了眼,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破砖瓦,怒不可遏地走到石笠面前,作势力要砸。 那石笠似乎也被吓住了,连忙向后退去,躲在后方一个大汉的身后,嚷道:“我可警告你,要敢得罪我,以后你们一家可都别想好过!“ 林远一听,更甚气恼,当即怒道“还敢威胁我,老子反正也活不活今晚,正好拉你当个垫背。“说着,便又向前行了几步。 石笠身前的大汉见此,怒瞪着林远,挺了挺胸脯,将他牢牢护在身后。但林远可管不了这些,敢用自己的亲人威胁自己,逼急了他可什么都干得出来,大不了弄个鱼死网破,况且自己身为今日的祭品,量他们也不敢伤着自己。 “阿远住手,爷爷没事的。“张老汉摇了摇手,喊住了林远。说罢,又起身向着石笠哀求道:“石少爷,老朽而今已是七旬有余,膝下也只有这两个孙儿,实不忍看着他们离我而去,只求石少爷发发慈悲,让我见一见祭司大人,我自去求他,不会为难您等。” 石笠摇了摇头,道:“老头儿,你在这丰源城也算是老一辈人,当知道祭祀这等大事,岂能儿戏,且不论祭司大人不会答应你,就算是答应放过林远,届时海神大人动了怒火,遭殃的可是整个丰源城的百姓。“ 张老汉默言,他在丰源城中生活了一辈子,这些道理自然是晓得,只是他而今年过七旬有余,膝下也只有这两个孙儿,实不愿看着任何一个离自己而去,心中本是不甘,而经石笠这么一说,面上便又多了几分绝望之色。 “爷爷,恕孙儿不孝,不能侍奉您终老!“ 最终,林远跪在地上,向着张老汉沉沉磕了几个响头便起身转了过去,那一刻,他的眼中,也终是忍不住涌出泪珠。 灵曦不舍地从后面将他牢牢抱住,但他已不忍再回身相望,于是咬了咬牙,狠下心肠将灵曦的手拉开,一步一步向着院外走去。 林远走了。 一踏出院门,鞭炮震耳,锣鼓喧天,数万人高举着火把,排成一条星火大道,通向着海岸处的祭坛。 看着林远渐行渐远的身影,随着院中众人的离去,张老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凄然落泪,眼中无神,漫天的锣鼓声下,将这一片院落陷入了死寂之中,除了风声,还有灵曦不知所措的泣音。 林远走了,在众人的随行之下,渐渐淡出张老汉与灵曦的视野,向着前方的祭坛走去。 祭坛上,大祭司身作往常的打扮,面画图腾,头戴翎羽,听闻远处的锣鼓声响起,便手持着骨仗开始作法颂文,直到林远的到来,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对着屹立了几百年的海神神像,带着丰源城万数城民伏地而拜。 “无所不能的海神,您虔诚的子民再一次为您献上今年最真诚的祭品,愿在您神光的照耀之下,吾等千秋万代,繁荣昌盛......” 神像前,祭司高举双手,颂唱了小半个时辰后,他才缓缓起身,看了一眼下方的林远,面无表情地吐出二字:“献祭!” 咚...... 祭典钟声再一次响起,一条停靠在海岸处的祭船前,林远最终回头向着家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而后迈出了悲沉的脚步踏了上去,前方茫茫大海,无尽黑暗,那里,却仿佛是他最终的归宿。 第三章 遇难 也不知过了多久,苍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在海风的驱使下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着,船头的一盏明灯,也在燃尽最后一丝灯油之后,泯灭在了黑夜之中。 林远寂静地躺在船上,仰望着无星无月的天空。但四下漆黑,除了海风细微的呼啸以及层层叠叠的浪涛之音外,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茫茫大海中,早已分不清了来时的方向。 此刻,他的一颗心,已然死寂。只能任由时间的消磨,将他一步一步带入绝地。 ...... 夜过子时。船停了,海风仍有,却在海面上掀不起一丝波纹,时间仿佛禁止了一般,周围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静的可怕。 轰隆~!一声闷响突然从海底传开,海面上顿时涌起了惊涛骇浪,浪涛一层叠着一层翻涌而来,转眼间便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海啸,在如同谷粟一般的祭船前,遮住了半天天,仿佛要吞噬一切。 祭船上,林远惊呆了。他自小在海岸边长大,所见过几次海啸也都在丰源城五十里出便噶然止住,从未像此刻一样切身感受过如此恐怖的景象。 在这等天灾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害怕,缓缓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然而这时,不知从何处劈来一道剑光,疾如闪电,带着撕裂虚空的声音向那滔天巨浪而去。 “砰“地一声巨响,海域晃动不止,林远心中一惊,睁开了双眼,但见眼前的海啸已在半空被击散,成瀑雨直下。 海水落在了他的脸上,模糊了双眼,有些冰凉,待回过神来,船头却又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身着赤袍,手持长剑,微风凌然。是一位满头花白的老者。 老者并没有理会林远,而是向着远处惊涛骇浪间看了去,斥道:“阁下道行匪浅,何以要残害这年幼孩童。” 话音刚落,只听黑暗中海水散落之处,一道颇为恼怒的声音传来:“你是何人,胆敢来坏我好事!” 随着这道话音落下,只见海啸遁迹的地方渐渐行来一道人影,黑夜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身衣着打扮与说话的声音却是林远极为熟悉的。 是丰源城的祭司。 据传,此人是海神派遣到城中传达旨意的使徒,有着一身法门,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此刻看来,传言竟是真的,而那海啸,就算是傻子也必然能够看出些端倪,那并非天灾。 想到这里,林远不由苦叹了口气,向着船前的老者喊道:“老人家,你快走吧,我本就是祭品,注定要死在这里,祭司大人不过是奉了海神的旨意,您可千万别因我触怒了海神,受到了连累。” 老者看了林远一眼,不由大笑,道:“你这傻孩子,老夫活了五百余年,走遍世间大地,从未见过有什么神灵,更何况是这小小的海域,此事,也不过是这邪人作祟而已。” 林远听了,有些不信,便向着站在海面上的祭司望去,希望能从他口中知晓答案。 但祭司全然不予理会,只看着船头的老者,道:“阁下修行不易,我奉劝你少管闲事的好,识相的话速速离去。” 老者决然道:“此地与我赤阳门相邻,又岂能容你行此恶事。” “冥顽不灵!”祭司冷哼一声,眼中顿时凶光乍现:“既然如此,今日便休怪我让你身葬大海,死无全尸。” 言罢,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器皿,拂袖一挥,扔到了高空。那物在空中突然变大,霎时间,无数的亡灵恶鬼从中挤出,周围阴风大作,血腥恶臭之味滚滚而来,鬼厉嚎哭徐徐从中传来,不绝于耳,好不慎人。 而随着鬼厉之声越甚,无数的冤魂恶鬼从中爬出,压压一片。 “炼魂盅!”老者脸上顿时失色,此物不仅取人性命,更是要抽人魂魄,化为厉鬼,厉鬼相食,炼为恶灵,实在是世间少有的凶邪之物。 “你竟有此等伤天害理之物!“老者怒道。 祭司冷哼一声,甚是不屑,也不答话。只见他纵身一跃,向着空中群鬼深处融身而去,顿时间只闻鬼声大震,所有的冤魂厉鬼齐身朝着老者望去,一个个眼中凶光大放,面作狰狞,一阵历啸之后,便就冲了过去。 老者见状,挥手将林远推向远方,以免他受到波及。而后也不作迟疑,运足法门,手中持剑,一头扎进了那鬼雾之中。 群鬼乱舞间,但见剑锋过处,无数的冤魂厉鬼顷刻间飞灰湮灭。但这些厉鬼数量何其之多,老者置身其中,砍完一片,便又涌上来一群,仿佛无穷无尽一般。饶是他修为不弱,却也着实难以招架得住。而在鬼群中的祭司,更是寸步不能进其身,当真是小鬼难缠。 “赤炎极火道不愧是当世最霸道的法门之一,本座倒真是小看了你。”祭司言语中带着一丝恼怒,立于鬼群之中,不知又要作何打算。 老者道:“哼,炼魂盅虽是太古之时的凶邪法器,但你修为不够,尚不能驾驭更为厉害的鬼物,又怎能奈何于我!?” “哦,是吗?”祭司轻蔑一笑。 话音方落,只见群鬼之中,突现一凶恶鬼物,三眼四足,尖爪獠牙,口中历叫不绝,更摄心魂。 “初灵!“老者面上顿时失了血色,猝不及防之下,被这鬼物从后背咬了一口,竟是被活活撕下一块肉来,鲜血淋漓,一声惨叫后,便从半空中徐徐落下。 “哈哈哈哈!“祭司狂笑不止,得意无比。 老者颤巍巍地站在海面上,强稳住了身形,鲜血浸染了大半身衣袍,伤口处,浑厚的鬼气久而不散,渗过翻涌而出的鲜血,渐渐侵蚀着五脏六腑。 “噗呲!“一口鲜血喷出,老者急忙护住心脉,眼中更甚凝重。而此刻破绽百出之际,群鬼趁势袭来,争先恐后地张着一张血口咬来,任他百般挣扎,终是无用。 祭司冷哼一声,不屑道:“如此,看你可还狂妄!“ 要知道,要炼出这等鬼物,便要集十万怨魂相残互食,十万怨魂最终活其一方成,可谓是凶残无比。相传太古相争之时,便就有大邪能者残害世间数亿生灵,炼出恶灵,扫了一方世界。 而眼前的邪灵,虽只是初灵阶段,尚不及恶灵之万一,但也害了十余万生灵性命,足以人神共愤! “畜生,你究竟残害了多少生灵!今日,我就是拼尽了性命,也要为世间除去你这十恶不赦之徒!“老者勃然大怒,心中一狠,胸前闪过一道金光,凝出一团精血,在空气中灼灼燃烧,柔光万丈,温润着他的残躯,周围鬼魅却是避之不及,火光之下,竟被焚燃殆尽,灰飞烟灭,凄厉惨叫连连一片。 “凝!”随着他的一声大喝,那团精血在空中化作熊熊烈火,朝着他的眉心处凝聚而去,顷刻间化作一道火焰纹烙印于其上,使得周身灵光大盛,一股磅礴的炙热气息在周围荡开,威压浩瀚。 只见他手中长剑一翻,也不作迟疑,奋身而起,在群鬼之中,如势如破竹一般,向着隐匿在深处的祭司豁然而去,而那头初灵,却也难挡其势,生生被一剑劈开,化作飞灰。 “砰!” 一声巨响,祭司从鬼群之中到飞而出,手中骨仗发出几声脆响,骨头从中脱落,一把三叉铁戟显现而出,森森散着寒光,只是,他的手握处,却是生生被震出了鲜血,颤抖不停。 想不到,这一击竟有如此威能! 祭司怒极,大吼道:“祭灵术!你当真是要与本座拼了,可恶...可恶!” 老者面容冰冷,但却又有些许悲愁,施展这‘祭灵术’,便是要以自身之灵为祭,燃尽一身修为,以提升数十倍之力,只是,要施展此术,代价却是极为巨大的。 祭司见他持剑一步步向自己逼近,指了指林远,恨道:“但凡施展此术之人,三个时辰之后,便会油尽灯枯,就是不死,也会沦为一介凡人,残喘余生,你当真不怕?” 老者冷道:“今日就是死,我也要为世间灭了你这十恶不赦之徒。” “好!好!好!“祭司大喊三声,怒极而笑。 话语间,只见他的身上煞气狂涌,双目拱起,被黑气弥布,瞳孔中凶光一现,猩红无比。 而他的身形,也在此刻逐渐扭曲,周身发出“咔咔咔……“骨骼脆响的声音,片刻间,只见眉心处一只凶眼凸显,头顶生出一对向上而弯的双角,嘴角下两颗獠牙亦是锋利。比起刚才的‘初灵’,更显凶煞。 “你是,鬼族夜叉!”老者瞪大着双眼,看着祭司身上突然显现的滚滚黑气,脸色一变,沉声道:“传言鬼族夜叉叛离鬼族,堕入魔途,想不到竟是真的。” 祭司冷冷一哼,厉声恨道:“敢将本座逼到如此模样,今日就是将你碎尸万段,也难以泄我心头之恨之万一。” 言罢,只见他弓身稳步向前一踏,抡起手中打戟霍然向着老者狠狠刺去,戟尖划过虚空,将周围的空间撕裂。 老者不敢大意,将剑横挡在身前,连连向后退去,身作防守之势。 “砰!“ 一声巨响传开,地动山摇,空中二人作势斗法,余威浩荡,将天际浑厚的积云震得粉碎,周围数万鬼魅,尽都魂飞魄散。 祭船上,林远仰头遥望,此刻,他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命运早已别人掌控,高空中正在激斗的二人,一个要他生,一个有要他死,而他的内心深处,渴望着活下去,却又害怕着因此惹怒海中神灵,因而牵连整个丰源城,很是复杂。 只是,这样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在空中的电光火石下,不经意间看清了祭司此刻的模样之后,便“嗡”的一声,化作一片空白,良久,一句让他,甚至整个丰源城民众都难以想象的话如惊雷炸响回荡在他的脑中,经久不绝。 “祭司竟是海神,海神竟是祭司!” 第四章 血月 “不可能,海神怎么会是祭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无数的疑问绕在他的心头,无人回应。 未久。风,呼啸而来。天际云层渐散,熙攘的月光从中透出,一轮明月当空直照。 只是,随着月光的焕下,整个天地,却是被渲染成红,猩红的光芒之下,海域,宛如血海。 今日的月,是血色! 空中二人顿时止戈,遥眼一望。 老者面容失色,在这血色月光的照耀下,周围的空气中也荡漾着浓浓的血腥之味,让人感到一丝莫名的狂躁,难以呼吸。 祭司并未感到吃惊,好像料到会有此异象发生,看着高空的血色之月,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急色,最后直接无视一旁的老者,身子一动,向着漂泊在海上的祭船疾驰而去。 而此刻的林远,因为月光的作用,只觉心中浮躁,呼吸絮乱,一时间不能言语,只能眼睁睁看着祭司向着自己驰来。 “住手!”老者大吼一声,挡在了祭司的身前:“休要伤这孩子。” “你找死!”祭司恼怒,心中甚急,却不得前进半步,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抡起三叉大戟,与之相斗。 轰隆隆~ 二人相斗不止,声威震天,但奇怪的是,被月光照得猩红的海面上,仍是毫无波澜,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平静得都有些出奇,让人难安。这种难安之感缠绕在林远心头,挥之不去,只能瑶瑶望着这如血一般的红月,脑袋昏沉,无力瘫软地坐在祭船之上。 忽然间,林远感到身下的祭船缓缓动了起来,他顺着船行驶的方向看去,只见猩红的海面上,不知何时滋生出一道旋涡。而随着旋涡的扩散,祭船也跟着周围缓缓流动的海水,在这股牵引之下,朝着旋涡中心卷去。 船行得越来越快,看着离那旋涡越来越近,林远心中大急,本想朝高空争斗的二人求救,但见他们相斗正盛,丝毫没有注意到下方的异样,任由林远如何呼喊,声音传到高空,却又被轰隆隆地打斗声淹没了去。 没过多久,船终于被旋涡吞噬,在高速的海流中不停地卷动。船上,眼看着大难将至,林远想尽可能的抓住船身,但在努力一番之后,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瘫软的身子,竟是难以使上一丝气力。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到来。 咔嚓~~ 片刻后,一声脆响从祭船处传来,似木质断裂之声。而随着声音的传出,整个船身此刻也在旋涡的卷动之下轰然碎裂。随即,林远只觉身下一空,坠落于海。 海水森寒刺骨,随着林远向下沉去,海中几股暗流交织,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躯体,只是此刻的他,早已被冰冷的海水冻僵了意识,已然感觉不到疼痛,更是无力挣扎,只得任由这股暗流将自己带入深海。 深海沉沉,昏沉之中,林远只觉周围忽而变得宁静,这一生前所未有的宁静,就连鱼群在他身旁不停地游荡,也听不见任何细微的动响。 我要死了吗? 林远问了问自己,用着自己仅存的一丝意识,想要睁眼看这世间最后一眼,然而深海沉沉,除了高空辉映下来的血月外,什么也看不见。 他有些失望,但忽然间又看见了爷爷张老汉与妹妹灵曦的身影,他微微笑起,抬手抓去,却发现无论如何也难以触及,直到眼前的两道身影渐渐开始变得模糊,他的手才缓缓放下,眼睛也随之紧闭。 林远意识消散,就这般静静地向下沉去,最终落入海底,荡起一片淤尘。而当这些淤尘随着海水向此处散去,深海中,他所躺下的地方也展露一角,似乎,是一处古老而又破败的祭坛。 昏迷中的林远对此毫无所知,当他躺下去的那一刻,祭坛上便开始蔓起一道道暗金色的纹络,而随着这些纹络的亮起,整个海底,也开始晃动起来,动静极大。 紧接着,只见以祭坛为中心,周围的海水纷纷避退,方圆三里之内,皆暴露于空气之中,而周围的海水,也随之形成一道巨大的环形瀑布,壮观无比,极为震撼,使得空中斗法的二人也不禁止戈相望。 这时,祭坛没有了海水的遮挡,完全裸露于月光之下,那暗金色的纹络忽而大作,似乎对这猩红的明月有所共鸣,只听得一声嗡鸣,震耳欲聋,血月之中,一道鲜红的血光之柱笔直激射而下,完完整整地笼罩着祭坛周围。而在这血光之柱中,本是静静躺在祭坛上的林远,竟是凭空向上浮起,与此同时,光柱一端,一颗血红的晶石也从月亮中顺着光柱朝林远缓缓落下。 而随着这颗晶石的显现,那一瞬间,一股魔煞之威蔓延天际。一时狂风大作,周围雷云骤起,密布在血月周围,似要将它遮挡,但却只能在光柱周围翻滚不止...... 雷鸣起,山河裂,声威震天撼地。 半空中,老者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剑,身上止不住地颤抖,满是惊恐的脸上早已全无血色。自他修道以来,这等邪物却是第一次见到,天地竟为之色变。 祭司看着缓缓落下的晶石,再也安奈不住,趁着老者弥留走神之际,率先而动,朝着那晶石飞去,脸上尽现疯狂激动之色,兴奋道:“终于让 我等到这一天了,圣魔血晶,万魔之种,我的...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哈...” 不料他刚一说完,却发现自己只能止步于那光柱之外,不得而入。祭司顿时急了,一双眼睛涨得通红,心急之下,手段百出,不甘地朝着光柱抡起他的三叉大戟疯狂乱砍。无奈,竟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着柱中一人一石缓缓相近,最终,在二者接触的瞬间,那晶石直接没入林远的眉心,再也寻不见踪迹。 而随着晶石消失的那一刻,整个光柱也陡然不见,抬头望去,只见那挂于高空的血月,此刻也正渐渐回到它原本的颜色。 没有了光柱的保护,林远则是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祭司面前,只是此刻的他,似因那晶石的缘故,周身竟是涌出无数的黑气,脸上也是一片乌紫,看上去极为痛苦。 “小子,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祭司一声怒吼,咬牙大恨,心中已是杀意涌出,刚一说完,只见手中三叉大戟毫不留情地向林远扎去。 远处,老者心中一跳,本想出手阻止,但刚一动身,却见那大戟刚到林远身前,一股磅礴的力量便从他体内轰然爆发。这股力量,狂暴凶煞,竟是直接将祭司轰退。 “哇~”的一声,只见祭司一口鲜血吐出,脸上白无色。在这股力量下,竟是五脏俱碎。 “可恶!可恶……!”不甘地怒吼从祭司口中传出,咆哮在天地间,许是忌于那血色晶石的威能,思量之下,并没有朝林远而去,而是选择远遁离去,片刻间就消失无踪。 随着祭司的离去,海面上,只剩下老者和林远二人。只是此刻的林远,整个身子近乎扭曲了起来,随后体内的鲜血也透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溢出,流遍全身。 林远痛苦挣扎一时惨叫连连,而那磅礴的魔煞之力不时地从他体内迸发而出,使得周围空气也因承受不住而爆裂开来。 足足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那颗没入林远体内的晶石也终于成功的与之融合。没多久,便见周围黑气散去,林远从空中掉落,脸上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血色。 海面上,老者飞身跃起,将林远从半空接在怀中后,却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就这般站着,沉吟片刻之后,似做挣扎,缓缓将手中的残剑指向了林远的咽喉。 “想我庄玄火一生救人无数,如今却要对一个娃娃痛下杀手,孩子,你莫怪老夫。” 他痛声自语,手中断剑高举,但在落下之际,却又陡然凝固,怎么也下不了手。他内心纠结,挣扎了许久后,竟又将手中的残剑扔到海中,无奈一叹:“唉……罢了罢了。” 说着,他强忍着伤痛,化作一道流光,带着昏迷中的林远向远处而去。 只是老者并不知晓,随着他的离去,空中更高的某一处,一柄出了鞘的剑,随着他的离去,也收起了杀意,他浑然不知,若是方才对林远痛下杀手,只怕此刻死的会是自己。 “尊主,此子关乎我魔族复兴大计。怎么却将他交到正道人手中?” 空中,一位被夜色笼罩的女子收起手中的长剑,毕恭毕敬地问向面前负手而立的男子。 男子道:“此事我自有打算,另外,传魔令,夜叉背叛魔族,无论生死,也要将他捉回。” “是!” 女子一声应喝,消失不见,唯有那“尊主”还停留在原地,平静地望着高空中的明月,久不离去。那里,似乎还有着一丝血色。 第五章 赤阳 清晨,海雾骤起,天际朝阳初现,和煦的阳光普照而下,将隐藏在海雾之中的小岛映照出来。 ——赤阳门,天炎岛。 呼~ 一丝海风吹拂,透过海岛中某处房屋半掩着的窗户,轻轻刮在了床榻之上正是酣睡的林远的脸上,将他轻轻唤醒。 林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柔和的阳光从窗户照耀在了脸上,微微有些刺眼,他下意识的想要坐起身来,却突然感到浑身一股疼痛,脑中不禁回忆起昨日海上的情景,轻喃自语一声:“我没死…” 一切,恍如噩梦。 他强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只见此处乃是一间极为普通的房间,屋内面积不大,摆设也极其简单,墙角出立着一个不大的衣柜,中间摆着一套木质桌椅,剩下得也仅有自己所坐着的一张床榻,虽是简谱,倒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 这是哪里? 他缓缓走下床,穿上鞋子,带着一丝疑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外是一个清幽的庭院,院中种着几丛花草,五颜六色,在院中怡然开放。门前是一条青石路,连接着院外。院的一角,种着一棵古松,上面系着一道红绳秋千,其上坐着一个约有八九岁之龄的女童,在那里专心的荡着秋千,完全没有注意到林远的到来。 林远看着那小女孩,心中不由想起自己的妹妹灵曦,一股思念油然而生,心中念道:“不知爷爷和曦儿现在如何,想必待我回去,怕是全城都会大吃一惊呢。” 他不禁地笑了笑,向着那小女孩走去,问道:“这位妹妹,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小女孩先是被惊了一惊,而后从秋千上跳下,围着林远转了两圈,好奇地眨着大眼睛,楞道:“这里是天炎岛,你是何人,我怎从未见过?” “天炎岛...”林远轻吟一声,自小在丰源城中长大,却从未听人提及过此地名,也不知此处离丰源城相隔多远。 小女孩点了点头,问道:“此处乃是我赤阳门宗门所在,岛外布有迷雾,外人是进不来的,你怎么会这里的?” 林远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对于坠海之后的情景,他是一无所知。 两个小孩就这般对视,正是苦恼,院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只听有人道:“小兄弟你醒了啊。” 林远回头一望,只见一青年缓缓走来,身穿一身赤色道袍,年约二十来岁,背上负着一柄长剑,模样颇为英俊。 青年走了过来,还未开口说话,小女孩便率先跑了回去,道:“葛青师兄,这人不是我们赤阳的门人。” 那被唤作葛青的青年笑了笑,道:“这个师兄当然知晓,这小兄弟是师父外出济世是在海上救下,可不是什么坏人,放心吧。” 小女孩大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葛青说完,看向林远,道:“小兄弟一来便昏睡了两天两夜,如今身体可有异样?” 林远只感身上疼痛已然消去,他观此人衣着与那夜海上的赤袍男子似乎同属一流,想来便是那人将自己从海上带了回来,心中感激,便道:“有劳大哥哥关心,此刻已是无恙。只是不知将我带回来的那位前辈可还安好。” 葛青顿了顿,脸上突然一僵,避而不答,却道:“既然小兄弟身子无恙,正巧门中几位师尊此刻也正想召见你,就烦劳随我走一趟吧。” 林远闻言,也不便多问,当下点头道:“是,大哥哥带路便是。” “且随我来。”葛青说着,转身向着院门走去,林远紧跟其后,走出了庭院。 院外,是一片苍茫的树林,繁茂的枝叶遮住了日光,微感丝凉。这一路走来,林远发现这树林之中,分布着数个如方才一般大小的庭院,但却不见人迹,而那些个庭院,多数门前杂草横生,堆放着杂物,像是荒废已久。 走了好一会儿,前方有明亮处渐宽。踏出树林,只见面前山峦层出,高耸入云,山腰处有地段浮空,其上殿宇雄峙,被云层半掩,云端处,又不时有流光交织,竟是有人凌空斗法,最后落入浮于高空的广场之上。 林远屏了屏呼吸,眼前之景所带来的震撼,与方才林中的深山老林之感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此刻,就连傻子便也能知晓,这里,就是那传说中仙家修行之地。 葛青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干咳一声,道:“本门四院之中,我苍木院没落多年,如今更是人丁稀少,所以看起来萧条些,还望小兄弟莫要见笑才是。“ 林远连连摇手,解释道:“不敢不敢!林远有眼不识,此处竟是仙家修行之地,如有冒犯之处,还望仙长海涵。“ 葛青笑道:“小兄弟说笑了,此处虽是仙家修行之地无疑,但我可不是什么仙长呢。“ 林远木讷,问道:“难道大哥哥并不是修仙之人?“ 葛青道:“这倒不是,只是世人对我辈修行之人多有误解,只道飞天遁地者,便以仙尊称,殊不知这仙途漫路,光是从练气十层到问道九阶,每一步皆是困难重重,至于从问道九阶至真灵三境,则更是难于登天,而跨过真灵境羽化称仙者,放眼世间,也不过寥寥数人。“ 林远听得一头雾水,不禁问道:“葛大哥,修行很难吗?“ 葛青点了点头,道:“这修行本就是行的逆天改命之事,我资质平庸,自入门修行至今已有十余载,也不过才到练气五层之境,而往后,每精进一层,若无际遇,所耗费的时日便又是此前的数倍,就拿本门掌门玄一真人来说,停留在玉虚境已有千年之久,可想若要踏入仙境,是何等的艰难。“ 林远点了点头,总算听出了个所以,看着葛青侃侃而道,免不了心生向往,一路行去,不觉间便已走到山脚之下,面前一条石阶曲折而上,耸入云端,而对于云端的尽头,他心中忽而一热,充满着无尽的憧憬。 “本门门规,除了练武台斗法之外,其余地方皆不能御空而行,所以这山路……“葛青看了一眼林远,颇感无奈道。 林远笑了笑,道:“没事的,葛大哥,我素日里与爷爷出海打渔,时常起网抛抛苗,筋骨耐着呢,这点山路不算什么的。“ 葛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叹了口气,吐道:“走吧。“ 说着,二人踏上石阶,一路前行。只是林远发现,自己每上一层,脚下就重了一分,还未踏得百步,脸上便已涨得通红,寸步难行,而葛青像是平日里走惯了一般,丝毫不觉得费力,如履平地。 林远咬了咬牙,看着葛青前行的背影,近在眼前,却又感觉无比遥远,难以靠近。只是,他内心深处与生俱来的那一股子傲意却是不甘,让他就这样默默无声地向前跟去,不知不觉间,这山路便已走了大半。 葛青看在眼里,却不说话,但他的心中,对面前这个年幼的少年身上所展现出来的韧性,由心赞叹。 山腰前,脚下云雾缥缈,放眼望去,整个天炎岛尽收眼底,地域之广,与其说是岛屿,倒不如说成是一块漂浮于海上的大陆,其间密林横生,山峦层出不穷,遥空俯瞰,不禁心中为之一宽。 随后,二人又向上走去,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面前云雾渐薄,苍茫云海之中,一道山门屹立,其后是一片宫宇,而正中央最大的一处殿宇,则更是显得庄严肃穆,正书写着三个大字:天炎殿。 第六章 噩耗 ——天炎殿,赤阳门主殿。 殿前门扉大敞,还未走进,便能感到其中的古朴与庄严。殿内传出几道宏音,不知在商议何事,听起来微震心神。 大殿门前,葛青一整衣袍,领着林远步入其中。只见殿中人排并列,静守于殿前,有男有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 位于大殿尽头的最高处所在,中央摆放着一张翡翠雕刻而成的大椅,直直对着大殿门外,一眼望去,颇感威严。其上坐有一人,中年模样却是白发如须,看上去仙风道骨。 此人,便是这赤阳门掌门玄一真人。 大殿下方,摆放着四张松木大椅。四张椅子当中,唯有靠最右边的一张空无人坐,其余三张皆是座上有人,两男一女,皆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之人。 这时,葛青走到殿内中央处,对着再坐几人微微鞠躬,行了一礼,恭声道:“弟子葛青,奉命已将这位小兄弟领来。“ 话一说完,殿中众人纷纷望来,目光如炬,林远站在其中,只觉一股威压漫来,紧张之感顿起,连忙学着葛青行了一礼,道:“晚辈……林……远,见过各位前辈。“ 玄一真人居于高座,见他乖巧懂礼,微微一笑,道:“好孩子,不必紧张,我等唤你前来,不过是想问一问关于昨日海上之事罢了,你如实道来便是。“ 声音慈祥,林远听着渐去紧张之感,当即点了点头,应声道:“是,前辈请问。” 玄一真人点了点头,问道:“昨日海难忽起,你一个孩子,怎会一人漂泊?” 林远捋一捋思绪,将从丰源城海祭到被庄玄火所救然后又到血月突显,坠落深海之事在这大殿之中一一叙说出来。 听罢,玄一真人面色微怒,道:“这帮无知渔民,差点便断送了一年幼孩童的性命。若不是庄师叔恰巧路过,岂非酿成大错。” 说到这里,玄一真人又向殿下的葛青看去,问道:“葛青,关于昨日之事,你师父回来时可有提及?” 葛青摇头道:“启禀掌门,昨日家师回到苍木院后便急于闭关疗伤,具体情况我也不得知晓,只知重伤他的,是鬼族夜叉。” “夜叉!?”玄一真人皱起双眉,沉思起来。 这时,座上的“青玉”院院主柳青宏起身道:“师兄,传言鬼族夜叉早已入了魔途,而魔族自创立‘圣灵教’之后,便蛰伏起来修养生息,万年来毫无消息,虽说自时代结束后这些余孽再不复当年盛况,但实力仍不容小视,而今夜叉已魔族身份现身我人族地界,就怕魔族是准备有所动作了。” 玄一真人应道:“师弟所说,正是我所担心之事,可若是只有夜叉一人现身人世,与魔族毫无干系,我等便是虚惊一场。” 柳青宏道:“可无论怎样,我等还是早作防范才是。” 玄一真人点了点头,道:“师弟所言确有道理,如此,就遣一弟子前往苍梧山将此事告知,既然玄灵国掌管人族的天下,此事就让他们头疼去罢。”说完,又看了一眼林远,向柳青宏以及居于左侧第二位的莽头大汉,即尚武院院主呼延灼吩咐道:“另外,你与呼延师弟去一趟丰源城,那夜叉在丰源城蛰伏数年,兴许能查到些什么,若是他还在城中,你二人合力将他捉回,也顺道将这孩子送回去。” “是。” 柳青宏与呼延灼同时应声点头,倒是林远满脸忧虑,对于众人所说,他听的一头雾水,何为“魔”?不知,也从未见过,只道若是如此回去,城中百姓见着定会惶恐他未遂了海神之愿不说,还带人前来忤逆神灵,到时,必回有所怪罪,他自己到是不怕,但爷爷与曦儿尚在城中,他是断然不会让他们受此牵连的,于是连忙摇了摇手,道:“几位前辈,海神大人护佑了城中三百年,你们可千万不能...” 他话未说完,只见呼延灼走来将他一把提起,边走边道:“走吧,这天底下哪儿什么神灵,神灵都在天上,地上的,都是些瘟神,怕什么!” “噗嗤。”此话一出,一声轻笑从那一直未说过话的凤凰院院主顾冷凌口中发出,而殿内,几个弟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师兄,神灵在上,小心祸从口出!”顾冷凌笑道。玄一真人知呼延灼本是性子粗犷,心直口快,便瞪了他一眼,正声道:“快去吧。” 呼延灼也自知说错了话,这九天上的神灵,又岂是他们能评论的,当下闷住了声,带着林远,同柳青宏一起向着殿外走去。 只是还未走几步,殿外便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之声,只见一弟子神色慌乱而来,在殿上大声喊道:“启禀师尊,出大事了。” 玄一真人皱眉道:“究竟何事,如此惊慌?” 那弟子喘着粗气道:“弟子今日外出归来,路过丰源城上空,发现底下黑气滚滚,一番细望之下,只见城中数万城民尽皆死于非命,此刻整个丰源城已成一座死成,方圆十里内无一活口。” “什么...!” 在座众人闻言大惊,尤其是林远更是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上前问道:“这位大哥,你说的丰源城可是有万金城之称的临海小城?” 那人点了点头,道:“正是!”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块木牌,面向座上几人,拱手道:“丰源城魔气煞人,弟子未敢久留,便将城中景象拓到了这木牌之上,请几位师尊过目。” “呈上来。” 玄一真人一脸铁青,待他接过木牌,手中泛起一丝灵力涌入木牌之中,只听“咔,咔”几道声响,木牌碎裂,里面冒出一道浓烟浮在空中,映出丰源城的景象。 只是,这画面中的丰源城哪里还有昔日的景象。数不清的死尸满布在地,每一具都被吸干了血气,剩得一副皮包骨头,除了身形大小之外,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透过木牌,亦能感到其中的凄凉,竟是触目惊心,历历在目。 林远看在眼里,只觉脑中顿时“嗡“的一声,便“噔噔“向后退了几步,摇头大喊:“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葛青见他情绪有所失控,连忙上前道:“小兄弟你先别急,诸位师尊自会给你一个交……“ 他话未说完,只听殿内“啪“的一声大响,只见玄一真人面色铁青,极是恼怒,而坐下的石椅,扶手处已是深深被震碎了一大截去。 石块散落一地,殿内顿时安静无声。片刻后,只见玄一真人怒而起身,吼道:“岂有此理,丰源城离我门相隔甚近,而今竟有人在我赤阳门眼下行这歹毒之事,实在欺人太甚!“ 赤阳门居身当今正道,自是有守护一方之责,丰源城与其临近,如今却遭此惨祸,这般恶事,实在骇人,简直亘古未有,闻所未闻。 而行这事之人,则更是视赤阳门如无物,这叫身为掌门的玄一真人如何忍得。 玄一真人面色难看,事发频频,竟都在与赤阳相邻的地界,实在让人感到头疼。 而这时,顾冷凌站出来道:“师兄,丰源城中魔气甚重,眼下最要紧之事,便是将其封住,不然外泄出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玄一真人点了点头,从座椅上起身走了下来,长叹了口气,道“也罢,此事不但关乎我赤阳声誉,也涉及了数万无辜百姓的性命,众位师弟,我等便走一遭这丰源城吧。“ “是!“ 众人齐声而动,林远央求,亦如侧同行。临至丰源城上空,只见城中黑气滔天,弥漫在四周,甚是逼人,方圆十里内草木尽已枯毁,已是一片荒芜之地。而城内一片狼藉,尸骸遍地,竟是惨目忍睹。 此前在大殿之中,林远便是极力不愿去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此刻眼前之景,却比方才那木牌中所呈现的更为触目惊心,若这一切只是个梦,他只盼即可醒来。 想不到只一日光景,想不到繁花似锦的丰源城竟是面目全非,成了这般模样。 刚一落地,林远便如同疯了一般向着城中跑去,嘴角颤抖不停,边跑着边唤着:“爷爷……曦儿……“ 葛青实不忍叫见他这样,将他拦在身前,劝道:“小兄弟,你冷静冷静,此间魔气汹涌,你若这般进去,不出三步便会倒地而亡。” 只是,当他看清楚林远此刻的模样之后,却是不由蹬蹬往后退了几步,面前的那一双眸子散出的寒光,让人感到毛骨悚然,那一张原本稚嫩的脸上所展现出来的神情,仿佛要毁灭世间所有。 “别拦我!滚开!”林远愤吼一声,将尚在走神的葛青一把推开,而众人回头望去,也为之一惊。 好重的煞气! 见他像魔障之地而去,呼延灼飞身一步,一把将他拉扯在地,许是力道有些过重,让林远疼出了声,但这一摔,除了疼痛之外,却也清醒了几分,只是心中悲痛不减,呆望着丰源城的情景,泣不成声。 顾冷凌有些不忍,上前嗔了一声:“师兄,他还只是个孩子,你就不能轻些吗?“ “哼,那你怎么不去?”呼延灼有些气恼道。 顾冷凌撇了他一眼,知他性子急躁,粗人一个,也懒得理会,转身看向玄一真人,道:“师兄,这城中死尸繁多,不知该如何处理?” 玄一真人沉吟片刻,叹气道:“烧了吧。“ 众人听得玄一真人一说,皆是沉默不语,但苦思良久,亦不得他法,于是只得各自为阵,施展法门。片刻后,只听城内“轰隆“一声,数万尸体渐渐浮向高空,在空中无火自燃,黑烟滚滚,顿时火光滔天。 自古以来,死者自古以来,死者皆有入土为安一说,以火焚烧,实乃有违伦理,只是这城中死尸繁多,又被魔气所浸,不可入土,倘若又放置不管,时日一久,又恐生瘟祸四处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但林远却不懂得这些,他眼见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在空中被熊熊烈火吞噬,渐渐化作飞灰,而自己再这世上唯一的两个亲人,竟是连死后亦不能见之一面。 这一刻,他心中哽咽,说不出话来,内心临近崩溃,那高空上越烧越旺的火焰,仿佛也灼烧在自己体内,只觉身体全身血液沸腾,忽然间,只觉气血上涌,竟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若这一切只是个梦,他只盼早点醒来。 第七章 入门 大火足足烧了近一个时辰,丰源城焦土之上,万数城民化作飞灰随风而落,一片狼藉。 事情虽是结束,但城中仍是死气尚存,阴森瘆人,众人也不作逗留,带着尚在昏迷之中的林远,回到了天炎殿之中。 殿内沉沉,玄一真人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林远,开口道:“诸位师弟,丰源城遭此大祸,也有我赤阳门疏忽之过,如今这孩子已是孤苦无依,我欲将他收入门中,不知你们当中谁有意将他纳入门下?” 闻言,只见众人面作难色,皆是你望我,我望着你,沉默不语。 片刻后,呼延灼首先反对道:“师兄,此事我不同意,此前你们也看见了,这孩子煞气如此之重,又怎能将他收入门中。” 柳青宏也点了点头,道:“却是如此,这孩子身俱煞气,若资质不好尚可在门中庸碌一生,可他偏偏根骨极好,若是拜入门中,他日道法大成,又有一身煞气,一旦心志不坚,滋生心魔,岂不是要为害世人,望掌门师兄三思。” 玄一真人微微有些不悦,正色道:“以这孩子此刻的情况,若我赤阳门弃之不顾,心中不安不说,还要落旁人口舌,何况他身上的煞气,想必是遭逢大变,心中愤恨而生,找一慈师悉心教导便可,这有何为难的?”说着,他向一直未发对的顾冷凌看去,好似要从她那里得到些支持。 哪知顾冷凌却埋下头去,道:“师兄你别看着我,我‘凤凰’院向来不收男丁,这事情你还是跟他们说去。” 玄一真人吃了回憋气,更是气恼,闷下声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一时头疼。 这时,殿外有一人走了进来,履步带风,一身正气,而后凛凛行了一礼:“苍木院弟子季阳,拜见掌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苍木院大弟子季阳。 玄一真人看了他一眼,问道:“季阳,你怎么来了?” 季阳拱了拱手,道:“启禀掌门,家师有意将这小兄弟收为弟子,但因伤势急于闭关,无法亲自前来,所以特命我过来询问掌门意见。” 玄一真人一听,立时拉下了脸,来回看着柳青宏与呼延灼二人,瞪眼道:“你们可都听见了,我且再问你们二人一次,这徒弟你们到底谁收?” 殿下的季阳一时傻眼,不知玄一真人问他二人作甚,只有一旁的葛青似乎明白其中的缘由,暗自偷笑。 见这二人支吾许久,也未曾憋出一个字来,玄一真人脸涨得通红,不由往后一倒,半晌后,才长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以这孩子此刻的情况,正好需要一个清静之地,‘苍木’院倒也正是合适。” 闻言,呼延灼第一个跳了起来,急道:“师兄,你莫不是真要将这小子...” 他这不说话还好,只道刚一开口,玄一真人气就不打一处来,怒呵一声,道:“你闭嘴!要不,你将这孩子收了去?”说完,直直瞪着呼延灼。 只见呼延灼哑口,硬生生地被呵斥回了自己的位置,也不敢说话,坐在上面兀自生着闷气,鼻子翘得老高,而剩下的柳青宏与顾冷凌二人则是闭口不言,默默看着他的模样,啼笑皆非。 季阳实在不知所以,忍不住问道:“掌门,你们这是...” 只见玄一真人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且将这孩子带回去便是。”说完,向殿内扫了一眼,叹道:“此事就到此为止,都散了吧。”言罢,便拂袖一挥,气冲冲地向着后门而去,而其余众人,相互望了一眼,也都尽数散去。 殿外,待众人散去,季阳与抱着昏迷不醒的葛青才缓缓走了出来。 “师弟,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都好像不想让这孩子拜入院中?”季阳问道。 葛青笑了笑,道:“师兄,这你还看不出来,我们‘苍木’院在门中比旁人高出一辈,如今这孩子拜入师父门下,日后见着,唤他们一声师兄,你让他们老脸往哪儿搁啊?” “噗!原来如此。”季阳听了,方才恍然大悟,也笑了起来。 夕阳霞光,斜照在他们脸上,自感灿烂无比,二人就这般相互笑着。 半晌后,葛青问了一句:“师兄,师父怎么样了?” 季阳顿了顿,道:“性命倒是无恙了,只是可惜他那一身修为...” 葛青听了,心中不免有些难过,道:“为了这个孩子,师父这次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说着,他似乎快要哭了出来。 季阳劝道:“你这是作甚,师父此次受了如此之重的伤,能活下来便是天大的喜事,以后,你们可不能因此为难这孩子。” 葛青看了一眼怀中的林远,叹道:“师兄说得哪里话,我等也同他一般,都是师父从水火之中救出的,又岂会如此,我只是一时伤感罢了。” 季阳虽也是难过,但作为大师兄,在此关键之时,他可不能只顾悲伤,于是强露一抹微笑,拍了拍葛青的肩头,道:“走吧,师父如今性命无恙,咋们又添了一个师弟,还不将这等喜事告诉院中那两活宝,他们估计还在等着我们回去了。” 葛青点了点头,一想起院中剩下的两人,竟是又笑了起来,抱着林远,迫不及待的同季阳向着苍木院而去。 ...... 翌日傍晚,还是那间舍,还是同一张床榻,林远再次醒来之时,心中却是芝樊蕙叹,如同刀割。 “爷爷……曦儿……” 寂静的房屋中响起林远轻声的呼唤,只是惜人已逝,难以挽回。 ~吱 半饷后,房门轻启,葛青走了进来。 “葛大哥。”林远抬眼一望,喊了一声。如今已是无依无靠,孤身在世,以他此刻的心境,在偌大的赤阳门中,不免对这初识之人感到一丝亲切。 葛青走到床前侧身坐下,道:“醒来就好,我们都很担心呢。” 林远微微坐起身来,有些乏力道:“有劳大家为我担心了,我没事。”话里透着一股坚毅,只是眼中的神色掩盖不了他心中的凄凉。他甚至在想,若是那日就此葬身海底,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葛青看在眼里,丰源城一事早已传遍整个赤阳,对于林远的遭遇,心中不禁有些怜惜,当下柔声关切道:“逝者已逝,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林远怔了怔,莫名地看向葛青,呆声道:“家!?“ 葛青点了点头,将他拜入苍木院一事说了出来。 林远听了,心中百感交集,一时茫然。修仙流派在他这般世俗子弟心中,已是如天上的繁星一般,渴望不可及。虽是心有渴望能入此一途,只是,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 多想无益,林远叹了口气,开口喊了一声:“葛师兄。” 葛青微笑着,将手中的服饰放到林远身前,微笑道:“将衣服换上,然后咱们去吃些东西,你这几日连连昏睡,想来也已是饿极。” 算起时日,自那日海祭之后,林远便再也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此刻听葛青这么一说,只觉腹中饥饿,当下接过衣裳,穿在身上,无力地从床上走下。 而后,在葛青的带领下,二人一路向着厨房而去。葛青也顺道将苍木院的境况述于他听。 在整个赤阳门之中,一直以来要数苍木院最为没落,自五百年前上一任院主突然祁宣仙逝,其座下唯一弟子庄玄火便成了接管院中的唯一人选,可惜他志不在此,只在一心专研医道,济世救人,更是无心收徒,因而落得连任两任院主的下场,与小一辈的玄一等人共同掌管着赤阳门。 为此,门中多有非议,而庄玄火迫于压力,在行医途中也顺道收留了几个可怜的孤儿,虽是如此,百年来也不过只收了寥寥数人,众人看在眼中,但碍于他长辈的身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时日一久,也就随他而去。 而在庄玄火所收的弟子当中,季阳是大师兄,葛青排在第二,剩下的便是三弟子薛离华以及林远此前所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孙鸾月,如今加上林远,也不过五人之数。 人数少到如此地步,这也难怪整个院落荒处遍地,看起来甚是萧条。 说到这里,葛青生怕林远小瞧了苍木院,接着道:“托师父的福,咱们在门中的地位可高着呢,寻常弟子若是遇见咋们,可都得行师礼,唤我们一声‘师叔’,而与咱们平辈的,除了要向掌门行礼外,剩下其他的几个院主,以后你大可上去拍着胸膛喊他们一声‘师兄’,甭管他多大岁数。”说着,他的脸上,越发的感到自豪。 “这样...真的可以吗?”林远干笑着,竟有些不敢相信。 葛青点了点头,颇为得意得笑道:“那是自然,你是不知道,昨日师兄道殿中要人的时候,掌门与那些个院主的脸上,都快气开了花呢。” 说着,竟是晓得越发的灿烂。 不久,二人来到厨房,还未走进,便闻到一股清淡的饭香,立时,林远的肚子不禁传来一阵“咕咕”声,惹得葛青笑了笑,赶紧带着他走了进去。 厨房内两人等待已久,其中一人林远见过,正是昨日在院中见过的小女孩鸾月,而另一位与葛青年纪相当,名叫薛离华。此人善做饭食,平日里除了修行之外,几乎都是他在做饭。 在苍木院众弟子之中,鸾月年纪最小,虽是有众师兄万般宠爱,因为年纪差异却是少有话题。如今林远来到,让她多了一个年纪相当的玩伴,心中欢喜,当下走到林远身前,乐道:“我叫孙鸾月,你叫什么呀?” 林远见她那般天真无邪的面容,原本有些紧张的心顿时轻松许多,微笑道:“师妹你好,我叫林远。” 孙鸾月本是一脸笑容,谁知听了林远说完后竟是直直跺了跺脚,气道:“呸呸呸!什么师妹,我是你师姐,叫我师姐!” 林远顿时楞了楞,看着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些许女孩嚷着让自己叫他师姐,心中莫名其妙,一时摸不着头脑。 只见葛青干咳一声,笑道:“林师弟,方才忘了告诉你,本门之中,先入门者为长。” “啊……”林远张大着嘴,瞪着一双大眼,大有你们可别忽悠我的意思,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孙鸾月却是一脸不依不饶,作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迫不及待嚷道:“快叫我师姐,快叫我师姐!” 林远顿感无奈,尴尬了好一阵子,才小声喊了一声:“师……姐。” 孙鸾月点头咧嘴一笑,很是满意地拍了拍林远的肩头,笑道:“嘻嘻……这一声师姐自然不会让你白叫,以后我罩着你,若日后在门中受到欺负,尽管报我的名字便是,到时本师姐一定让他好看。” 林远脑门一黑,顿时无话,倒是一旁的葛青看得哭笑不得,对林远道:“这倒是实话,你这小师姐古灵机怪,顽皮得很,在门中可是出了名的小魔头,门中上下可都避着她呢。” “哼,师兄,不许你说我坏话。”孙鸾月气恼不过,跑到葛青身前一阵骚挠,弄得求饶声不断。 林远见二人好一阵嬉闹,亲密融洽,心中微暖,不禁也笑了出来,好似心中的苦痛也随之淡了许多。 他长长舒了口气,这里,竟有了一丝家的温馨…… 第八章 拜师 未久,季阳也随之走了进来。林远第一次见到他,看到此人一脸严肃,想来应是不苟言笑之人,当下心中一紧,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师弟,这是大师兄。”葛青介绍道。 林远行了一礼,喊了一声:“见过大师兄!” 季阳笑道:“你既要拜入本院,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见面大可不必这般拘礼。” 林远点了点头,听他说话和蔼,倒也不是如他所想那般,便应了一声,道:“嗯,知道了。” 这时,一人端着菜肴从厨灶内走了出来,不用问,这是三师兄薛离华。 随后,一盘盘菜肴被放在了桌上,色泽光艳,飘香四溢,让人食欲大增。还未上齐,只见孙鸾月便凑到了桌前,流着哈喇子,眼中冒着精光,看得季阳忍住笑了起来,喊道:“吃饭吧。” 听得师兄放话,孙鸾月像足了一个吃货,毫不犹豫地支起了碗筷吃了起来,倒是林远,反观在座众人,却唯独不见庄玄火,于是问了一声:“师兄,怎不见师父前来?” 刚一问完,林远只觉屋内突然静了一下,而一旁的孙鸾月吃着碗中的饭食,不由地呜咽起来。 季阳放下手中的碗筷,叹了口气,道:“师父为了救你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此刻正在闭关呢。” 林远突然僵住了,随之,整个厨房内,气氛也开始沉了下来,静悄悄的。 薛离华为了打破沉默,夹起一块青菜递到了林远碗中,期待地吆喝道:“小师弟,你初来匝道,且尝尝师兄的手艺怎么样。” “多谢师兄。”林远道了一声,想起五岁是为他算命的先生说过的一句话,突然间,他便再也不敢望向这些人的眼睛,也不敢再说话,只好埋头苦吃着碗中冒着热气的饭食,只是他的心却是凉飕飕的,一下子便没有了食欲,有的,只是渐渐涌上来的难过与自责。 半个时辰之后,晚饭结束,众人各自散去,林远回到自己的屋内,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一番思量之后,默默地打开了房门。 ——苍木院,濮阳洞内。季阳例行为庄玄火运功疗伤,出来后已是深夜。 月光寒澈,照在了洞口磐石上孤寂的少年的身上。 季阳走到了他的身旁,问道:“小师弟,你来这里做什么?” 林远看起来似乎有些沮丧,道:“我想来看一眼师父,便向二师兄问了此处,一路寻了过来。” 季阳微微笑道:“你有这心师父想来也定会欣慰,只是他老人家正在闭关之中,是不能被打扰到的,走吧,我送你回去。”说着,他转身要走。 “师兄,你相信命吗?”林远突然问道。 季阳顿时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他,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林远埋头道:“我五岁的时候,爷爷曾请算命的先生为我算了一卦……那先生说,我是天煞孤星,是会给身边之人带来灾难的,所以从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接着又是丰源城,而今就连师父这样的修道之人也因我受难,大家对我很好,我可不想让你们也受到连累,所以才要走。” 季阳突然笑了起来,走到林远身旁坐了下来,问道:“你可知道,我等是如何拜入这师门的。” 林远摇了摇头。 季阳抬头望着高空的寒月,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想提及的往事。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在我十岁那年,城中发生瘟疫,疫情蔓延,死了很多人,当时我奄奄一息,以为自己就快死了,是师父将我从死人堆中救了出来,而你的二师兄葛青,家族遇匪,双亲被杀,也是师父将他救起,你的三师兄薛离华,生下来便父母卖作他人之奴,从小受尽欺凌打压,残喘苟活,直到遇见师父,他才有了生的希望......” 林远静静地听着,心中感慨万千,多有所触,原来这师门之中,苦命的,不仅仅只是他一人。 季阳说完,看了他一眼,问道:“我将这事说与你听,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林远想了想,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季阳接着道:“命数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之物,你若信,它便有,终生被其所缠,若不信,便能与天争命,夺得生机。” 林远就这般静默着,季阳的话,如同当头棒喝,敲在了心头。当他抬头望着季阳的脸时,突然发现,在那张坚毅地面庞之下,自己所坚持的命数,原来不过是自己庸人自扰罢了。 “大师兄,谢谢你!” 这一声谢,道尽了他心中所有的结。 季阳见他眼中清澈如初,再无沮丧,笑道:“走吧,时辰也不早了,你若他日还为此觉得不安,以后便做个听话的弟子,好好孝顺师父,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胡思乱想。” 林远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这一夜,如梦初醒,睡得香甜。 而在往后的日子中,每日夜间,林远也都会来到此处与季阳作伴,守在洞前,虽说不能做些什么,但庄玄火因他受伤,如此,也算能尽一份心意。 直到一个月后,庄玄火伤势痊愈出关,众人齐聚百草堂内,一番庆祝。正堂前,林远望着面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不由想起自己的爷爷,一时呆住。 孙鸾月走上前去,调皮地在他脑门前拍了一下,道:“你这呆瓜,还不拜师。” “啊……!”林远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跪下,磕上三个响头,道:“弟子林远,拜见师父。”说着,双手上前,递过去一杯热茶。 庄玄火双手接过茶杯,连道了三声“好!”,老脸上满是笑意,道:“好!好!好!我苍木院可又进了一个新人呢。”说着,便将林远从地上拉起。 一时间,整个百草堂内欢声四起,其乐融融。 行至傍晚,庄玄火让众人散去,独独留下林远一人作陪,师徒二人闲逛院中,只闻院中药香浓郁,让人闻之一振,神清气爽。 “徒儿,你在院中这些时日,可还习惯?”庄玄火突然问道。 林远点了点头,如实回答道:“恩,大家待我也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庄玄火笑道:“喜欢便好。”说完话音一顿,又道:“可若是为师告诉你,你日后禁止修行法门,只能习医术,你可愿意。” 林远不知师父何出此言,修行法门他向往已久,若是只入门而不修其法,又岂是为他所愿,于是问道:“师父,这是为何?” 庄玄火感到很是无奈,林远资质绝佳,明眼人一眼便能看了出来,但想起那日海上的情景,心中便不由来的一股后怕。况且那等惊天动地的魔物附于林远身上,若是让他踏上修行之路,多半会因那魔物影响心境,堕入魔途。而关于林远体内的魔物,若是不慎传扬出去,不知会有多少邪魔外道为之疯狂,多少名门正士要将林远斩杀。 所以在带着林远回来之时,庄玄火便早已做了决定,绝不能让他步入修行一途,对于他来说,或许林远在此处享百年人寿,方是最好的选择。 庄玄火道:“那日海上,你遭魔煞之气入体,难以清除,即便让你修行,日后也会因此走火入魔,伤及性命,所以为师并不打算传你法门,你也不许向你几位师兄偷学。” 林远一听,心中郁结,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埋下头去。 庄玄火见他低头不语,心中已是微微有些失落,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林远只觉齿沉牙重,难以张口,但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同意道:“不,弟子愿意。” 他虽是打心底不愿,但终究还是没有让这个于自己有救命之恩,又一脸慈祥的老人有所失望。 “当真!?”庄玄火又问了一便,只见林远点了点头,并未否决,当即笑道:“如此甚好,从明日起,为师便教你习医道,识药理,认百草,为师一生专研尽在与此,往后你可要用心学习。” “是,师父!” 林远乖乖应声,但心中却是苦楚,只觉命运似乎又给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第九章 采药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眼便是大半个年头。 而这半年里,庄玄火虽是伤势痊愈,却也因曾施展过“祭灵术”从而修为全废,身子虚弱,所以便静养在百草堂中,悉心教导林远,将自己一生在医道所学,尽数传授。 林远感念师恩,日夜苦学,亦是进步神速,仅半年时间,便通晓百症,行针用药,也是丝毫不差。 庄玄火得此爱徒,心中甚喜,也不得感叹林远在医学上竟也有如此天赋,便在一个月前,就让他代自己出门行医,每日遣人相送。 随着这些日子出门行医,林远见世间多有被恶疾缠身,痛苦不堪,亦是感同身受,心中慈善,对待病者也越发仁和,而世人心存感激,便对这个年仅十岁大的孩子赠予“小医仙”称号。此事传到庄玄火耳中,欣慰不已,对这个徒弟更加爱不释手,便在闲暇之余,将门中的一些剑法招式传授于他,以做日后行走江湖防身之用。 这一日,林远行医归来,不知怎的,只见他眉宇紧皱,似遇见了什么难事,而此时正值晚饭之时,他便一个人来到厨房呆坐着,哀声叹气,等待众师兄到来。 吃饭时,庄玄火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徒儿,怎么这副表情,莫不是在外面受到了什么欺负?” 林远看着师父,道:“那倒没有,只是今日出门行诊,遇一妇人猝然昏倒在前,徒儿掐她谭中将其弄醒,却见这妇人口角歪斜,言语不利,徒儿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便叫她明日午时再行过来,但直至此刻,翻遍医典仍无头绪,为此烦恼。” 庄玄火想了想,问道:“这妇人可是面带偏瘫,行走不稳,四肢偶有痉挛。” 林远连连点了点头,道:“对对对,师父您可知道这病怎么治?” 庄玄火笑道:“此病状乃是脑中淤血所致,虽是罕见,却也不难医治,只需在百会,风府两处穴道行针扎治,再用化血草配已活血化瘀的药物熬制,服食三日即可。” 林远听了,心中舒畅,就连胃口也开了。 准备吃饭之时,只听庄玄火又道:“只是可惜,院中的化血草已是用完。”说完看着面前正在吃饭的三个大汉,问道:“你们三人哪个明日去摘些草药回来。” 季阳本要说话,薛离华却是抢了先,道:“我去,我去,这化血草我知道,后山的悬崖上最多,小师弟你要多少,师兄明日保准给你弄足了才回来。” 葛青白了他一眼,道:“老三,你怎还不学乖,才学会御空没多久便这么不安分,莫不是忘了你屁股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说着,便在薛离华屁股上拍了一拍,疼得他直接在这饭桌上跳了起来,惹得众人一阵好笑。 季阳也笑完,道:“这事儿,还是我去吧。” 只见林远摇了摇头,道:“采摘要草本来就是医者修行的一部分,几位师兄素日里忙于修炼,此事我自己去便可。” 见他如此懂事,众人不由赞了些许,庄玄火也是欣慰,摸着林远小巧的脑袋,笑意浓浓。 “哼!”突然,孙鸾月撅着个嘴,连饭也不吃,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一桌人登时木了一下,只有薛离华接着吃着饭菜,叹道:“哎……这醋包子。” 翌日清晨。 “起床啦!!!”一声大喊,将林远从睡梦之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张极为可爱的小脸凑到了自己的面前,很近,也很美。 待他反应过来,脸上唰地一下红了,连忙退到床头,喊道:“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孙鸾月轻哼了一声,道:“你这呆子不是要上山采药吗,走吧,我带你去。” 林远望了一眼窗外,只见天色尚早,还未完全亮起,便道:“现在还早吧!”说着,已是哈欠连连,就要睡去。 孙鸾月狠狠拍了他一下,道:“早个屁,你若这般睡着,只怕等醒来时大师兄早就把药草给你采了回来。” “不会,昨日我便说了自己去的,大家可都是同意了的。”林远漫不经心道,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接着睡去。 孙鸾月怒了,气道:“哼,师父哪里舍得让你这宝贝去爬后山那道悬崖,昨日早就悄悄吩咐大师兄晨练结束后去为你采药。” “啊!”林远睁开了眼睛,有些不信,只见孙鸾月将自己的衣服扔了过来,道:“你若还有些骨气,就可别让他们大人小瞧了。”说完,见林远还在窝于榻上,不由来的一气,又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去,还是不去!” 林远点了点头,道:“去!去!去!” “那还不走,天都快亮了。”孙鸾月气道。 林远拿着手中的衣服,尴尬道:“那个……师姐,你可不可以先出去。” “哼,谁稀罕看!”孙鸾月轻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院外,四处灰蒙,无人注意到,两个小孩在这雾色之下,正悄悄地向着后山而去。 后山灵气充沛,因庄玄火早些年便播下了药种,所以一来到此处,便能见到遍地山野皆是药材,虽是常见,但其药香浓郁,林远身为医者,一闻便知晓其药性也是普通药草的数十倍,顿时激动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孙鸾月视若无睹,直接将他拉到了后山山崖,只见峭壁石缝之中,亦是草药横生,林远放眼一望,化血草也有数百株之多,激动之余,又不禁向下望去,头疼道:“完了,走得匆忙,忘带绳子了。” 孙鸾月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有姐姐在这儿,要绳子做什么,带你飞过去不就得了。” 林远瞪大着眼睛,惊问道:“师姐,你会飞了?” 孙鸾月无比得意地笑道:“这有何难,不过这事你可要保密,待三师兄他日在御空飞行,我定要上去吓他一吓。” 语中带着一丝顽意,但听在林远耳中,却是不由感叹孙鸾月资质之好,小小年纪便已学会御空的本事,要想他那三师兄薛离华,年过二十方才学会,这人与人之间,当真是天差地别。 “行了行了,别发呆了,赶紧抱着我。”孙鸾月迫不及待地转过了身,背对着林远,而后两只小手生涩地结着法印。 林远朝山崖下望了一眼,只见万丈之下,不见其底,害怕地退了退脚步,道:“师姐,要不我们不去了吧,这底下可深着呢,万一掉了下去,那可不得了。” 孙鸾月撇了他一眼,怒道:“哼,胆小鬼!若不是本姑娘施法腾不出手,才懒得叫你,再说了,这要采药的,可是你。” 林远理亏,顿时觉得尴尬,老脸上一黑,见拗她不过,这才抱了上去,只是他这一抱,脸有红了起来。 “抓紧了,不然掉下去了我可不管。”孙鸾月没好气道。 “哦!”林远应了一声,抱得更紧。时值朝阳初现,阳光拂面,崖前清风一缕,很是惬意,那一刹那,林远突然觉得整个人温暖无比,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涌上心头,只愿时光停留在此,就这般静静抱着身前之人。 而孙鸾月哪里知道林远在想些什么,生涩地结着法印后,二人便脚下一轻,飘飘然地飞了起来,向着山崖峭壁,缓缓而去。 山崖前,两个无知的小孩便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地飞了起来,此刻,若是庄玄火知晓,只怕立刻暴跳如雷。 半个时辰后,山崖峭壁前,林远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株草药摘入药娄,身感孙鸾月一阵颤抖,不由有些害怕道:“师姐,你可要撑住啊。” “你闭嘴!”孙鸾月一时不耐,吱出了声。 林远连忙闭嘴,生怕惹她分心。只是,他哪里知道,孙鸾月才学会御空没多久,此刻又驮着他飞了大半个时辰,身子已是力竭,正咬牙苦苦坚持罢了,方才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孙鸾月身子所憋着的那一股子劲也随之消散,而后,只见她灵力难支,二人一声大叫,便就这样从这半空中直直掉了下去。 第十章 山谷 山崖谷底,不知了多久,林远从谷底中醒来,只感浑身上下好一阵疼痛。他依稀记得,此前与孙鸾月从空中坠落,撞在了树枝之上,之后便昏了过去,至于孙鸾月此刻身在何处,却是不知,当下躺着便开始喊道:“师姐,师姐你在吗?” 只听空谷传响,久不见答。林远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起身寻去。 林远又向四处望了望,只见山谷清幽,周围也都是绝壁,而山谷中央处,种着一棵参天巨树树,躯干挺拔,如擎天一柱,其上枝叶繁茂,近乎遮住了整个山谷,也不知是何树中,他只觉得这树叶间一股生机蓬勃,隐隐透着一丝神圣,以及无尽的威严。 面对这样一株巨树,林远竟有一种忍不住要下跪膜拜之感,仿佛觉得,在这树荫之下,这树,便是苍穹! 突然间有水声传来,林远又向前望去,只见树间有小溪流过,因是口渴,他便向前走了过去,俯身喝水。 溪水甘甜,但却夹杂着一股腥甜之味,林远细细一望,这才发现,原来这溪流之中,竟是有血丝流过。 林远心中“咯噔”跳了一下,一种不详的感涌了上来。 林远急忙顺着溪流向前寻去,只见这巨树背后,流水之畔,一个红衣女孩躺在了血泊当中,一动不动。 “不……这不是真的,不……”林远当即心急如焚地跑了过去,紧紧抱着躺在地上的孙鸾月,哭喊出了声:“师姐,你醒醒!你醒醒!” 只是此刻的孙鸾月,仍是一动不动,林远为她把了把脉,发现手脚已是冰凉,气息全无。 “啊……” 一声咆哮,几近疯狂。 林远痛苦地哭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看着怀中的孙鸾月,他抬头望了望天,突然好恨,恨这苍天无情,一次又一次夺走了自己身边之人,更恨自己无能,空有一身医术,竟也不能起死回生。 他就这般哭着,哭声传遍了整个山谷,久久不绝。 正是悲痛欲绝之时,突然,背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道:“哎呀……快别哭了,吵得人连睡个觉都不得安生。” 林远一惊,回头向四处望去,喊问道:“谁……谁在这儿?” 只见四下空荡,渺无人迹。 “这儿呢,我在这儿,往这里看。” 声音再次传来,林远定眼一看,只见面前的参天巨树的树躯之上,一张干皱的老脸显现了出来,空洞的眼睛慵懒地眨了一眨,一副大睡初醒的模样。 “妖怪!”林远一声尖叫,吓了一跳,紧紧抱着怀中的孙鸾月,蹬着双腿,往后退了退。 那大树“呸”地一声,说道:“你才妖怪。”说完打了打哈欠,斯条慢理地道:“你这小娃娃,大清早的便在这儿吵吵,那丫头还没死透,你若再这般哭下去,待日头落了山,她魂魄离体,就真的活不过来喽。” 林远一听,本是心中悲痛,也顾不得害怕,急问道:“你能把她救活?” 大树不答,将树头转了过去,对林不予理会。 林远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将孙鸾月缓缓放下,跪地一拜,急道:“求前辈救救我师姐!” 大树会过头来看着他,问道:“要救这妮子到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好歹也是条人命,你拿什么来换?” 林远想了想,发现自己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沉了沉,又道:“若是前辈不弃,便将我这条命拿去。” “哦!?”大树惊叹一声,笑道:“为了这丫头你竟连命都可以不要,只是,我拿你的命可没用。” 林远抬头望着,问道:“那前辈想要什么,林远必定穷极一生,也会为前辈寻来。” 大树道:“我这一生被仇人残害,才沦落在此,你若能承诺帮我将仇人除尽,报得大仇,我便救了这丫头。” 林远想了想,道:“前辈的仇人,想来一定很是厉害,只是小子从未练过什么法术,身薄力微,只怕无能为力。” 大树笑道:“嘿嘿...这你无须担心,你若答应了此事,我自会传你无上法门,我那仇人,可是比你们所谓的“仙”要强上千倍百倍,你小子天资甚好,待你功成,说不定真能帮我报仇。”说完,又接着问道:“小子,这丫头你到底还救不救了,你若是要救,便允了我所托之事,我再传你法门。” 林远看着孙鸾月苍白的脸,对他来说,此刻师姐的性命大过一切,而那比“仙”还要强大的至强者,他既要允诺,也只好拿命去拼,于是点了点头,道:“我答应前辈,还请前辈先救我师姐。” 大树空洞的嘴笑了笑,道:“这才像话嘛。” 言罢,树躯一振,无数的绿叶从枝头上散落,裹住了孙鸾月的身体,在这树叶的滋养下,她身上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渐渐回复了血色。 没过多久,孙鸾月周身的绿叶枯黄脱落,林远为她把了把脉,见脉搏跳动正常,气息也近乎平稳,虽然现在正处昏迷,但已并无大碍。 林远长长舒了口气,那悬挂在心头的巨石,才终于放了下来,便朝大树拜了拜,道:“多谢前辈!” 大树道:“那丫头也活了,你且过来,我传你法门。” 只见林远沉默些许,道:“前辈恕罪,家师禁令晚辈修行法门,所以这法门晚辈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大树眼角一紧,树皮脸上怒意渐起,道:“怎么,你想反悔?” 林远摇了摇头,道:“前辈莫怪,只是师命难违,实不能受,不过晚辈既然允诺,他日遇见前辈仇人,必然以命相搏。” 大树闻言大笑,道:“简直是天的笑话,若是纯粹的找人去送死,我又何须在此苦等数万年,你可知道,数千年前我曾等到过一旷古奇才,传他法门,最终也不过被我那仇人一掌拍死,你若不修法门,只怕这辈子也难以见到我那仇人。” 林远沉默着,心中百般挣扎。 大树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若是强行传你法门,你必定得法而不思修,也是枉然,且先让你看些东西,你自己思量。” 说完,大树再一次摇了摇枝头,只见树叶飘落下来,在半空中圈成一圆,浮在了林远面前。里面,一道场景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个雷声轰鸣的雨夜,在一棵老树前,一个女子依偎在自己丈夫的怀中轻声哭泣。 雨水滑落,打在了这二人的面颊,自是凄凉。 林远不认识这二人,但当雷鸣闪过,照耀出这二人的面庞时,他的身子陡然一热,竟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很是亲切。 正沉浸在这亲近之感之时,一柄冰冷的长剑划过了男子的咽喉,刺破了女子的胸腔,林远颤巍巍地向后退了几步,心中竟似悲痛。 直到黎明破晓,一个身影来到女子的跟前,林远看着那道身影,口中喊道:爷爷! 女子感到有人来到,缓缓睁开了眼,哀求道:“救……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张老汉蹲下身子,看着女子,道:“姑娘,你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女子无力地摇了摇头,凄凉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哭道:“我已经活不长了,只想在这里好好陪着他,只是可怜了我这孩子,不应该就此没了性命,老人家,求求你救救他。” 张老汉左右犯难,但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女子,便从怀中掏出一把刀,百般无奈之下,向着女子的腹部划去。 不久后,一声婴啼传遍了整个树林,女子轻抚着刚出生的孩子,还未来得及为他取名,便含着泪水与笑意缓缓闭上了双眼。 张老汉抱起孩子,叹道:“乖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孙儿了,此处离家乡甚远,你又是在林中所生,不如便就叫你林远吧。” 第十一章 传法 许久之后,树叶上灵力散去,那悬挂在半空的镜像,也随着落叶悄然不见。 周围寂静,仿佛回到了最初之时。 林远一下子坐到了地上,脑中渐渐消化着那镜像中的情景。曾几何时,他曾问过苍天,也恨过父母,为何将他生之抛弃,而此刻知晓真相,竟是这般让人悲痛。 一时间,他就这样在这幽静的山谷中,痛声咆哮着。 “是谁……是谁杀了他们?”林远猩红着双眼,咆问大树。 大树轻哼一声,道:“且不说我不知晓那人是谁,就算知道,我告诉于你,你又能如何,莫不是要以这血肉凡躯鲁莽送死不成?” 林远低下不语,痛苦地咬着牙关,手中紧紧攥起的拳头也因为太过用力而生生掐出了血。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出生,便背负着这样的一个深仇大恨。 突然间,他跪在了地上,用着几近沙哑的声音向着那大树痛声求去:“恳请前辈,传我法门!” 他终于不再挣扎了,下定决心,要抛弃心中所有,唯独留下那滔天的恨。 大树“嘿嘿”一笑,招了招头上的枝头,道:“过来过来!来我身前坐下。” 林远走上前去,在老树根前盘腿一坐。只见树头之上,几道枝藤缓缓落下,缠绕住他大半个身子。 枝藤处灵光闪闪,而后,便见枝头一端摄入眉心,深入识海。 大树提醒道:“小子,你可要忍住了,这可不比寻常法门。” 林远点了点头,开始尚不觉得什么,但随着那枝头的莫入,他突然一个恍惚,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浮现再眼前,其上总行写道:燃天焚地,万物为烬,灭!灭!灭! 一字一句,印在了他的识海中,撼动着灵魂,而后,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传遍全身,他仿佛觉得,身体已经不在是自己的了,每一寸肌肤,都在痛苦的扭曲着,无比疼痛。 直到一二个时辰过去,整篇法诀也才完完整整,一字不漏地刻在了林远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林远睁开眼睛,只见树藤已是从身上褪去,而肌肤处,有微凉之感传来,摇身望了望,才发现周身已经被汗水浸湿透了。 “好了,法门我已传授予你,你日后可要勤加修行,至于我那仇人,待他日时机成熟,我自会遣人去找你,现在,你且先带这丫头回去吧。”大树颇为疲倦地说道,整个树身也摇晃了一下,似乎是在伸懒腰。 林院起身拜谢,道:“多谢前辈授业之恩,还望前辈告知姓名,林远必当铭记于心。” “我叫椿。”大树缓缓开口,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椿...”林远低语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见日暮西山,已至黄昏。他长长叹了口气,这一天,像是过了生生世世一般。 林远再一次向着那大树拜了拜,而后左右寻去,在那绝壁山缝只见寻得一条小径,便走到孙鸾月身前,将她抱起,走了过去。 他二人走出了山谷,不觉间已走到了后山山脚之下。而这时,孙鸾月从他怀中缓缓苏醒,在这山脚之下,将他紧紧抱着,嚎啕大哭。 “师弟,我刚才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我好害怕,好怕!”孙鸾月哭着,整个身子颤抖不停。 林远轻轻拍着她的肩,柔声安抚道:“好啦好啦,这不是好好的吗,再哭,天都快黑了。”说完,只见孙鸾月情绪仍是激动,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躬下了身,道:“走吧,我背你,有我在,不怕的。” 孙鸾月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林远,忽然发现,这个比自己大上一二岁的师弟,温柔的面庞下,如铁一般地坚毅,眼中,也无往日的迷茫。 百草堂内,庄玄火坐立难安,在堂前来回走着。今晨,季阳晨练采药归来,寻林远不见,便让众人四处寻觅,直到此刻,仍不见有任何消息传来。 直到晚霞落去,薛离华领着两个小孩缓缓走了进来。 庄玄火坐在堂前,怒问他二人,道:“你们两个去哪儿?” 孙鸾月本是要说,但见庄玄火这般大怒,心中害怕,又埋下了头,不敢说话。 林远站出来,认错道:“师父,都是我不好,非要拉着师姐上山采药,不料却掉下了山崖,但好在撞墙了树枝,并无大碍,只是那山路难走,直到此时才回来。” 庄玄火一听,当下又望了望他俩有没有受伤,见这二人皆是相安无事,放心后,又不由老眼一瞪,一顿呵斥。 堂前,怒声不断,一直持续到亥时,庄玄火心中怒火渐消,才放他们回房闭门思过。 回到房中,林远紧紧关上了房门,在床榻上盘腿而坐,深吐气息,而后闭上双眼,在脑中粗略地浏览了一遍那大树传予他的法门,缓缓开口,叫出了它的名字:天火圣卷! 天火圣卷共分三卷,据上所述,每一卷分别记载着天地间最为强大的三种火炎,即三昧真火、红连业火以及九幽冥火,而这三种火炎,相辅相成,需要同时修炼,可谓极难。 更过分的是,修练此法,就需要找到散落在天地间这三道火种的火源,进而融合为混沌火种,方可练至大成。 林远看到这里,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只道这修行之人,最忌多法同修,若他真的按照这卷上所说,同时修炼三种火炎,修为难以精进不说,一个不慎更会走火入魔,实在危险。 当下,林远便就暗自断言,这法门强与不强尚且不说,就冲这三炎同修,难练如此,是绝对比不上门中传承数代的“赤炎极火道”的。这也难怪上一个传承此法之人,会被那大树的仇人一掌拍死,饶是那人天赋在好,这三炎同修,修为又岂能强到哪儿去。 “哎……”林远无奈叹了口气,可惜他也唯有这一门法决,不练也得练,当下一番感慨,自感报仇之日,遥遥无期。 只是,他哪里晓得,大树口中的那人,正是三千年前,力战玄灵五仙,搅得天地风云色变的赤阳门创派祖师赤阳子,而门中所流传下来的“赤炎极火道”,也正是当年赤阳子从“天火圣卷”中摘录下来的一小段而来。 就这样一番叹息,在这寂静的房屋之中,林远百般嫌弃地开始摸索着脑中的法门,开始踏出了在修真之路的第一步。 深夜无眠意,眨眼间鸡鸣声传来,日头出山,他便有背上药箱再次出门行医,而那名妇人,在苦等林远无果之后,今日又寻了过来,好在上苍保佑,最终也被林远除去恶疾。 直到夜间,林远与师父、众师兄行过晚膳,再一次坐在塌前,运起了天火圣卷的修行法门。 第十二章 时逝 因为苍木院地广人稀,居住条件自然比其他几院要好得多,皆是一人一处院落,在这一点上,林远虽是新来的,倒也不例外,所以无人注意到,每逢深夜之时,房屋内,那道孤寂的身影身上所流转的一道道微弱的灵力。 林远虽是无师指导,但凭借着自己极好的资质,倒也没走什么弯路,只是每日修行皆是在深夜进行,日间又要出门行医,对于这个十来岁的孩童来说,也着实太过于劳累。 好在他心性足够坚韧,从未想过要放弃,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坚持着。 年复一年,三年又三年。不知不觉间,林远已经十六岁,比起儿时的稚嫩,此刻的他早已脱落成一个眉清目秀,模样英俊的少年。 而在这六年的时间里,林远每日的日程也近乎都是行医、采药、晚间修炼,日日如此,只是这些年来,因为都是自己一人独自修行,无人知晓,至于修为到了何种程度,却是不得而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随着这些年的成长,林远发现自己的气力也越来越大,而且是大得异常。几个月前与三师兄薛离华比试剑招,不料竟将薛离华直接逼得运起了法门,可惜饶是如此,却也耐不过林远力大,最终被他一拳轰趴在地上,可谓是“一力破万法!” 这件事一时传开,让苍木院众人笑话了足足一个月,薛离华自感脸上挂不住,往后便也加倍苦练。而对于林远力大无穷一事,众人也疑惑纷纷,其中最为忧心便是师父庄玄火本人。直到一日,庄玄火将林远唤至百草堂,一番诊断,却弄不出个所以然,只道这气力大些,也只好不坏,因此也不再过问。 殊不知,伴随着林远的成长,那颗沉寂在他体内的圣魔血晶,正悄然改变着他的体质。 ....... 这一年,大旱灾荒,赤阳门周遭郡县流民四窜,官府无力治理,致使悍匪猖獗,一时间饿骨尸骸遍地,露于尘土之外,又值炎日当空,尸孕瘟疾,四处蔓延。百姓哀声载道,苦不堪言。 林远身为医者,逢灾病蔓延之时,便四处奔波于尘世之间,忙碌不堪,期间少有回到苍木院。庄玄火担心他这宝贝徒弟在外遇到什么流匪贼寇,便欲遣人随行保护,只是门下的几个弟子当中,都在为一年后的“四院大比”日夜苦练,只有孙鸾月向来不思苦修,素日里只顾嬉戏玩闹,倒也清闲。 于是乎,看护林远安全这一任务,便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门中修行苦闷,对于尘世凡俗,孙鸾月也是向往,便欣然答应。 这一陪伴,便就是半个年头,这半年的时间里,她随着林远行医四处游走,一路所见所闻,深触心灵,不知不觉间,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弟,心中不禁添了几分敬佩。 而对于林远而言,孙鸾月虽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能与自己日日相伴,心中就已是满足。 直到半年后,疫情有所控制,他二人回到苍木院时,已是寒冬腊月。 庄玄火得知自己的两个徒儿就要回来,激动得一整夜也未合眼,次日午时见他二人归来之时竟是廋了一圈,脸上的那一股子激动,又瞬间被一种难以言语的酸楚和心疼所取代。 晚间,厨房内,薛离华难得烧了一手好菜,苍木院众人之中,除了季阳仍在闭关修行之外,其余人等尽都齐聚于此。 时隔半年再次回到院中,不仅是庄玄火,就连在座的两位兄长也对他二人甚是想念,一时嘘寒问暖,厨屋内,那股久违的温馨之感又再次洋溢着。 “嗯,还是三师兄做的饭好吃!” 孙鸾月一脸幸福地吃着,说着说着,眼角下微微有些湿润起来。这半年来,她与林远二人日日风餐露宿,食不裹腹,着实是吃了不少的苦。 饭后,众人也未就此散去。庄玄火问起他们这半年的经历,只听屋内,孙鸾月说起自己如何降服悍匪流寇,滔滔不绝,而林远则谈起自己行医这半年里,虽是救人无数,但其中也不乏有疑难杂症不解者,他将这些症状都尽数记载在医册之上,趁着此刻,便也迫不及待地向庄玄火悉心请教起来。 这一聊,又是一二个时辰。聊着聊着,又不知怎的聊起林远大败薛离华一事,不禁又是一阵趣笑。 薛离华自是气不过,老脸一红,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柄灵光隐隐地灵剑,一番炫耀后,笑道:“嘿嘿...小师弟,上次是我大意输了,可今时不懂往日,如今师兄我有灵剑在手,自信可不会再输给你了呢。” 林远正要说话,只见孙鸾月一脸惊讶,像是望见老树开花一般,问道:“你突破炼气七层境了?” 薛离华得意地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不然哪儿有资格去‘剑冢’寻到这宝贝!”说着,便忍不住要拉着林远出去比划比划。 葛青实在看不下去,连忙喊道:“行了行了,以前仗着有些道行欺负小师弟,输了不说,而今还要用灵剑来比,你还害不害臊。”说完,也不忘给薛离华一个鄙夷的眼神。 薛离华立时做了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师兄,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跟小师弟比过,别的不说,就那一身气力,在加上师弟练得如火纯青的赤阳剑法,若是在寻到一柄趁手的兵器,除了不能御空之外,实力可是直逼问道一阶,找他比划,可不算欺负。” 葛青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禁看了看师父,好像在说:师父,你来训训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吧。 不料庄玄火沉头一点,道:“不错,离华倒是提醒了我。”说完,看向葛青,认真道:“老二,你明日拿着院令去一趟剑灵阁,弄两块冢牌过来。” 葛青翻了个白眼,面上有些难色道:“师父,这……这不妥吧。” 只见庄玄火老眼一横,道:“有什么不妥的,阿远时常在外,自然是要弄件兵器防身,月儿这些年修为也大有长进,取剑是迟早的事。” 葛青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这些年来,师父对于禁止林远修行法门一事一直心存愧疚,所以在众弟子当中,不由也更偏爱林远,但这剑冢乃是门中圣地,是收藏灵兵,埋葬先烈之所,门中弟子若要前往取剑,必先在门中祠堂“英魂殿”燃香祷告,而后才能入冢拿剑。 只是这冢中甚有灵性,若是修为达不到炼气七层以上之人入之,则会被视为蔑视先辈英灵,受冢中之剑群而攻之,死无葬身之地。 而这样的条件,在隐瞒了自己修为的林远身上,自是达不到的。 但事事皆有例外者,庄玄火让葛青去取的那两块冢牌,便也属这例外之中。拿到冢牌,就意味着得到了剑冢的认可,就算是一介凡人,也能出入其中。 只是,赤阳门创立至今,从未开过此例,加之苍木院在门中地位低微,若是庄玄火执意如此,让葛青持院令以一院之主强行索要冢牌,不免又要招人非议。 这些道理,林远自然是晓得的,心中虽是对灵器颇为渴望,但若是为此将院中陷入难境,他是不愿的。 林远摇了摇头,开口:“师父,弟子日后出去买一柄便是,可不能坏了门中的规矩的。” 庄玄火听他这么一说,笑道:“你一身力大,凡尘间哪里寻得到趁手的兵器,让你进剑冢,也算为师的一番心意,你可不能拒绝,至于进去能不能寻到好剑,就看你自己的缘分了。” “我...”林远还要说些什么,刚一开口,却见薛离华便拍了拍他,道:“行了小师弟,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再矫情了,在说了,这一次小师妹也算是沾了你的光,你要是再拒绝,她可要不高兴了。” 林远听了,当下也只好默然应了,对于师父的好,心中感动万分,只是想起自己的这一身修为,却又免不了一阵自责。 而孙鸾月在旁侧,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服气起来,做了个鬼脸,不悦道:“呸呸呸!师兄你说什么呢,什么沾他的光,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说完,牛哄哄地便想葛青看去,道:“二师兄,明日我的那块冢牌就免了,不要那东西,我一样可以进去。” “恩!?”此话一出,众人眼中顿时亮了,一脸不敢相信的将目光齐齐放到了孙鸾月身上。只有薛离华莞尔笑道:“小师妹,你不会也同师哥我一样,也突破到练气七层境了吧,要知道你师哥我可是花了二十多年,你才多.....” 他话未说完,只见孙鸾月小嘴轻轻一哼,一股磅礴浑厚地灵力直接从她体内散出,弥漫在整个屋内。 薛离华张大着嘴,仿佛被抽了一个大嘴巴子,话到嘴边,再也说出来。 孙鸾月将一身气息收敛,冲着薛离华噘了噘嘴,得意笑道:“我们不一样,不一样!” 一时间,厨屋内又喧闹了起来,似乎所有的焦点又放到了孙鸾月身上,只有林远呆望着几人,却不觉得什么,因为要外放这种层度的灵气,他在三年前,便已然能够做到。 第十二章 剑冢 次日晨时,雾色方散,于今日要前往剑冢寻得灵剑的孙鸾月与林远二人,早早便出了门,踏上了门内唯一一条通往剑冢的小径。 路上,林远睡意犹然,没走多久,便觉困意卷席,哈欠连连。 孙鸾月一边走着,忍不住嘟囔着:“你这家伙,得亏师父不让你修行,不然就这成天睡不饱的模样,还不被骂死。” 林远脑门一黑,脸上大大地写着一个“冤”字,天知道今晨二师兄葛青老早便去了剑灵阁求取冢牌,不然自己也不会修炼到鸡鸣时分,以至于入睡未久,便被求剑心切的孙鸾月一把从床上拽了出来。 林远暗自叫苦,却是又不能说什么,只得半睁着眼睛,边走边睡地跟在孙鸾月身后,默默前行。 天气严寒,忽而来的一股大风拂过,林远体壮厚实,并不觉得什么,倒是孙鸾月,身子单薄,竟然直打哆嗦。 早在出门的时候,林远一眼便看了出来,孙鸾月收住了周身灵力,加上衣服单薄,便就如凡人一般在这腊月天之下苦撑着。 他虽是看破,但碍于无法修行,身无修为的身份,却也不想多说,免被察觉,可此时看着孙鸾月受冻的模样,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姐,你是不是冷啊?” 孙鸾月转过头来,脸上已是铁青,一双被冻得乌紫的手紧紧地环抱着自己,就连鼻涕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她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齿间颤抖的吐出一个字:“冷!” 虽不知缘起何故,孙鸾月似乎并未打算外放灵力以护身躯,但见她这般模样,林远却是止不住的心疼,当下便将自己上身的衣物褪去,披在了她的身上。 “你不冷么?”孙鸾月呆问道。 林远摇头一笑,道:“不冷,我身子壮着呢。” 见他不似说谎,孙鸾月当下也未矫情,这衣服穿在身上,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整个人也温暖了许多,而林远留在衣服上那丝用以御寒的微弱灵力,以她此刻的修为,竟是浑然察觉不到。 寒风凛冽,些许路段已是凝出了一层薄冰,履步难行,他二人自然走得慢了些,足足走了两个半时辰,方见面前山峦殿宇,香火烟绕。 面前,便是供奉着赤阳门数代逝者英灵的大殿——英灵殿。 “呼~~终于到了,可把我累坏了。”孙鸾月不由喘了两口,弯腰捶着一对早已生疼的长腿,但见眼前台阶千层之数,不禁又拉下了脸。 林远笑了笑,问道:“师姐,要不我们歇一会儿再上去吧?” 孙鸾月摇了摇头,认真道:“不行不行,我听人说,这冢中的先灵们可都灵着呢,为了求剑以表诚心,我今日特地去了护身法力,若是众先烈知道我们在此歇脚,岂不前功尽弃。” 林远顿时汗颜,暗自感叹,这灵器真当不愧是修真之人第二命,就连向来不思苦修的师姐竟也能为了它也能做到这等地步。 孙鸾月便踏步上前,又道:“走吧,别楞着了,外面这么冷,此前正是走着,尚能抵御些寒冷,现在虽是到了,你衣服却给了我,若是在这里歇脚,等身子凉了下来,可是会受风寒的。”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似乎只有她本人方能听见。 林远呆得一愣,本就没听清,便神使鬼差地又问了一句:“师姐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你这呆子。”孙鸾月莫名地骂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直往上走,而她的脸上,许是天气使然,竟是有些红晕。 林远一脸无辜,默默地跟了上去。 作为供奉着门中逝去先辈之所,正堂中摆放着数以千道灵位,所以这里就成了门中最为神圣之地,每日香火不断,而因是灵魂安息之地,此处自然极为冷清,除了一个看守此处的老人外,便再无他人。 孙鸾月走了上来,正见一老者躺在放于殿门旁侧的太师椅上,仰头闭目,疑似酣睡,丝毫不觉有人来到。 这老者孙鸾月认识,乃是尚武院上一任院主朱良畴,与师父同辈,不容失礼,当下也就拉着林远行了一礼,道:“晚辈苍木院孙鸾月同师弟林远来此求取灵剑,在此见过师伯。” 朱良畴微微睁了睁眼,但身子却是未动,慵懒开口道:“现在的小娃娃,还真是礼数周全得让人睡个觉都不得安生。” 孙鸾月道:“您是老前辈,晚辈怎可失礼。” 朱良畴看了她一眼,道:“嗯,不错,是这个理儿,既然见过了礼,老夫也不为难你了,进去燃香祭拜,方可从后门入冢寻剑,可莫要坏了规矩。” “嗯,这是自然。”孙鸾月应了一声,本是要踏步而入,不由看了一眼林远,脚步一顿,古灵精怪地向着朱良畴笑道:“师伯,我这师弟本身无半点修为,如今却要入冢寻剑,虽是有冢牌在身,但为以防万一,所以出门时家师特地叮嘱,让我等向师伯寻个方便,给一张寻剑符下来。” 朱良畴老眼一瞪,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竟是笑了起来,道:“好一个方便。”说完指了指林远,道:“你这小子,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我与你师父相识几百年,可从未见他对谁如此上心,日后可莫要负了这份情意才是。” 林远只觉惭愧,埋头道:“师伯教诲,子弟定当铭记。” 孙鸾月笑问道:“这么说,师伯你是同意了?” 朱良畴点了点头,道:“如今门中老家伙就剩下我们两人,这个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你二人且先去祭拜,少许后我自会给你拿来。” 林远虽不知那寻剑符是为何物,但既是为他而取,便就礼貌地回了一句:“多谢师伯。” 朱良畴笑了笑,起身取符,待回来将那寻剑符交于林远手上时,他二人也已是祭拜完毕,正是要起身前往剑冢。 剑冢与此处向通,于后面而出,二人走了约莫半里,便见一通黑的山洞,洞旁立有碑文,写着“剑冢”二字。 “师姐,这东西干什么用啊?”冢洞前,林远拿着刚到手的灵符,一番好看,寻不出所以。 孙鸾月故弄玄虚,笑道:“寻剑符自然是拿来寻剑用啊。”说完,只见她伸出一指,在林远手上划过一道不大的口子,鲜血流了出来。 “疼!”林远大叫一声,问道:“师姐你这是干嘛?” 孙鸾月不答,以灵御血,将林远的一滴鲜血融于符上,取过灵符,随手一抛,只见那灵符即刻在空中化作一道流光,奔向冢内而去。 孙鸾月道:“这冢内灵剑数以万计,可却并非意味着有一万柄灵剑可选,一旦进去,就是剑选人,而非人选剑,若取剑之人修为不够,过不了剑灵的考验,亦或与剑无缘,自是无法取得,所以每年来比寻剑却空手而归的弟子也不在少数,而那灵符沾了你的气息,探了路,若过会儿还不出来,那多半是遇见认可你的灵剑,倒时候你进去直接去寻贴着那符纸的灵剑即可,可不用像他人一般,与剑相搏,方得认可。” “还真是方便省事儿!”林远不由一赞,有些期待,希望那灵符不要回来才是。 果然,等了小一会儿,未见那符纸从冢中出来,孙鸾月也是高兴,便不作逗留,带着林远入冢寻剑而去。 洞内漆黑,好在路段不长,没走几步,眼前便豁然一亮,顿时间,一股炙热而又森然的气息迎面扑来。 这山洞之中,竟是一片天地,宽广无垠。 藏剑处,埋骨地,赤阳门剑冢,门中历代先烈英魂安祥之地,小到寻常弟子,大到历代掌门,死后皆会被安葬于此,而其生前所持之兵,也尽都放于此处,等待有缘人取之。 第十三章 寻剑 随着二人步入,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天然成型的山岩溶洞,洞内山峦峰耸,沟壑深谷,无一不有。而洞前,距此处二里有高处,又似一山洞,里有熔岩溢出,流入冢内沟壑,最终汇于万丈低谷之中,聚而成海。 “这就是剑冢!” 林远目瞪口呆,只见面前石壁之上,一行大字也被这熔岩所散出的炙热光芒照亮,极为显眼,上写道:剑择有缘人,无心者自退。 林远肆目而望,又见冢内亦有灵光点点,如漫天繁星,遍布四处可见,细望之下,才发现,这些光点,却是冢中灵剑所散出,而这些灵剑,尽都置于极为险峻之地,或深插悬崖断壁之处,或于万丈高峰之巅,其位险之又险,更有甚者,竟落入熔岩之中而不化。 见此,二人不禁,皱起双眉,面上微微有些苦色。 “想不到这地方竟是这般危险之地!”孙鸾月沉头一叹,一脸凝重。 林远心忧,且不说这冢中地势险峻,但是那股从熔岩中所散发出来的炙热,便如热浪席卷,让人难以忍受,他自己肉实皮糙,倒不觉得什么,但孙鸾月自入冢以来,便早早地就运起了周身灵力,以御炎热,因此,也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 而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以孙鸾月此刻的道行,若是涉险取剑,无疑是铤而走险,稍有不慎,必然万劫不复。 林远越想越是担心,快步一走,拦在了孙鸾月身前,苦劝道:“师姐,要不等日后你修为长进些咱们再来吧,这地方可是危险得很。” 话虽如此之说,只是林远却并未报太大的期望,他深知孙鸾月的性子,是绝不会就这样轻易回去的。 果然,只见孙鸾月想也未想地摇了摇头,毅然决然道:“那可不行,既然来了,我可不会就这么空手而回,况且门中尚有规定,凡到此处寻剑子弟,无论寻得与否,都也只能进来一次,若是出去了,可就没有下一次了。”说完,越过林远,大步向前走去。 但见孙鸾月执意向前,林远亦是无奈,劝说无果之下,便也只能默默跟了上去,只是这一路随行,他渐渐发现,越是往里走,周围灵剑所散发的灵力也越是强盛,而与之相衬的,那股炙热灼人的气息也越发凌厉。 不觉间,林远已是汗如雨下,但因周围温度甚高,汗水方一出来之际,便已化作滚滚雾气,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便就如同正被蒸发一般,而孙鸾月虽未落得如此模样,但一身灵力也是消耗极快。 就这样,走了好长一段路,他二人也未寻到与自己相称的灵剑,孙鸾月虽是气恼,却是不曾言弃,咬了咬牙,便又寻了一路。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冢中深处,前方山崖横跨,已是无路。 “可恶!” 孙鸾月跺了跺脚,停在了原处。 林远本以为她会就此止步,打道回府,却不料孙鸾月沉默一会儿后,咬牙一狠,抬头看下了那山崖之顶,道:“看来,也只能上去了。”说完,面朝林远,又道:“你且四处再去寻寻,待会儿便就在这里等我。” 林远朝着她所说的方向看去,那里,熔岩如瀑。 “不行!”林远断然否决,上前阻道:“这里面越走越是危险,你真要上去,便也将我带上,否则,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上去的。” 孙鸾月闻言一恼,有些不耐道:“你毫无半点修为,上去干什……” 她话未说完,不知想些什么,将头凑到了林远面前,柔声问道:“你……担心我!?” 林远突然被这么一问,心跳得很快,原本被烤得红红的脸上,似乎更是红了,一时之间,竟是不敢直接与凑到自己面前的孙鸾月对视向望,直接将头撇朝一边,细声支吾道:“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我害怕……” 孙鸾月顿时僵住,脸色说变就变,大怒道:“混蛋!你去死!”说完,玉足高抬,狠狠踩在了林远的脚上。 林远抱着脚,疼得“嗷嗷”直跳,待他缓过气来,正要破口大骂,只见孙鸾月已是走到山崖之前,没好气道:“在这儿等着!”说完,也不给林远说话的机会,腾空而起,朝着山崖顶飞去。 “等等……”林远急道,但就眨眼的功夫,孙鸾月已是消失无影。他颇感无奈,心中着实放心不下,来到山崖一侧,竟是徒手攀爬而上。 山岩炙手,灼热的温度在与肌肤接触的一瞬间就散出缕缕青烟,焦臭味不时弥漫,但这些林远尚且忍得,咬牙坚持之下,不一会儿,便也来到这山崖顶上。 只是这顶上,却已不见孙鸾月踪迹。 前面处有岔路,纵横交错,宛如迷宫,而其间岩浆如急流而过,些许路段,竟是少有落脚之处,需跳跃方可过得。 可见,在此间寻人,无疑是危险难觅。 “臭丫头,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林远忍不住骂出了声。这里地势错综复杂,进去了,一时半会儿是绕不出来的,若是期间孙鸾月归来见不着自己,岂非又要寻觅。 可这里比之下面危险百倍,若是不去,他又如何能够安心等待。 “哎……罢了罢了。”一番思量之后,林远苦苦一叹,也不迟疑,迈步向前,一路狂奔苦寻而去。只是这一路寻找,仍不见孙鸾月半点身影,他深感此处凶险,不禁更是急了。 也不知寻了多久,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打斗之声,林远以为孙鸾月就在前面,不料寻至那声源处时,却只见另一女子在高空中与一柄灵剑争锋相斗,遥遥望去,竟是仙姿玉貌,美得不可方物。 “轰~轰~轰!” 一阵阵灵力与灵力相撞的波动震动着周围,且看高空之上,一人一剑追逐不休。那女子却是不弱,举手投足间,将灵剑步步紧逼,大有势在必得之势。而剑光涌现间,锋芒激射而出,被几个躲闪而过,最终散于四处,打得山岩碎裂,岩浆肆溅。 “好强!”林远咋舌一叹,直到此刻,他才真真意识到,原来这取剑的过程,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危险。 空中激斗甚烈,打得难解难分,而那女子虽强,但在冢内,这里的每一把灵剑都早已与整个剑冢融为了一体,若来人无绝对的实力压制,一身灵力多半也会被消耗殆尽。 果然,几个回合后,那女子渐处下风,已是力乏难撑。剑影疾驰,从她身旁飞快掠过,竟是难以抵挡。 女子急怒不得,一时寻得机会,在灵剑飞来之际,竟是双手一抓,牢牢握住剑柄不放。顿时,一股极强的反噬之力从剑端处传出。 只听一声惨叫,女子身体一颤,如同泄了气一般,从高空中直接落下,而那双握住剑柄的手,却仍是死死不放。 “不好!”林远惊喊一声,只见下方岩浆沸腾,当即毫不犹豫,凭着一身气力,双腿一蹬,纵身跃起,于半空之上,将那女子稳稳接下。 只道佳人在怀,身娇肌如玉,林远又正值血气方刚之龄,芬芳沁人间,竟是一时情迷,微有呆愣。 落地,那女子见林远仍不把自己放下,不禁俏脸一红,羞道:“你……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林远如梦初醒,感一时失态,尴尬不已,于是连忙将那女子放下,恭身赔礼,正欲道歉,却忽然感到身旁处传来一阵杀意,当即一个激紧,向后闪退而去。随后,只见一道剑光划过,打散了他后退时所留下的残影。 林远退至远处,站稳了身型。而因为方才那道剑光又利又快,猝不及防之下,胸口处,已是被生生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虽是些皮肉伤,但林远却感觉得到,对方显然是下了狠手,若非自己闪得快,只怕此刻已是身首异处。 一股怒意尤然而生,林远眼中带恨,抬头看望去,只见那女子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青年男子,持剑傲然而立,死死盯着自己,眼中杀意蓬勃涌动。 第十四章 羞辱 “李盛飞,你这是做甚?” 女子一脸惊愕,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当即对着那男子好一阵嗔怪。说完,便又急急来到林远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林远摇头摆手,示意无碍,转而看向那被唤作李盛飞的青年,道:“这位同门,不知是因何故,竟要对我下此杀手?” “哼!” 李盛飞不答,却是看向了那女子,道:“琼瑶师妹,你快让开,这登徒子敢对你无礼,看我不一剑劈了他。” 女子琼瑶闻言皱了皱眉,知晓李盛飞对自己素有爱慕之意,平日里亦是纠缠不休,若非这冢中凶险,她是断然不会同意与其同行的。只是,却不曾想,这还未进来多久,竟是闹了这么一出,当即已是不悦,便道:“若非这位师兄,我早已身葬火海,李师兄何以是非不分,出手伤人?” 李盛飞指了指林远,道:“师妹,这小子刚才明明是想轻薄于你,你怎么还替他说......” “够了!” 琼瑶俏脸甚红,一声怒喝打断了李盛飞还未说完的话,恼怒之下,指着他破口大骂道:“李盛飞,我敬你年长才唤你一声师兄,你若再这般无理取闹,就别怪我翻脸!” “师妹,我......” 李盛飞正欲辩解,却听林远放声一笑,道:“哈哈,为这等事迁怒于我,实在可笑,难道要让我见死不救不成。”说完,他回身看向那叫琼瑶的女孩,接着道:“这位妹妹,此人心胸过于狭隘,毫无度量,我劝你还是与他少有接触得好。” 琼瑶本是为此气恼,听着林远的话,默默点头。李盛飞看在眼中,又被当着心中之人这么一说,已是大怒,不禁剑指林远,恨道:“混账,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当着琼瑶师妹的面羞辱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说完,剑芒涌起,飞身杀去。 “李盛飞,你住手!” 琼瑶急声呐喊,无奈刚才因取剑而耗尽了一身力气,也只好支身挡在林远前面,展臂相护。只是,随即又被林远一把拽到了身后。 “你然是个混蛋!” 林远冷声一骂,便作躬身紧步而扎,右拳握起,蓄势待发。 这时,只见一道倩影闪来,至他二人中间,拔剑一挡,“铮”地一声,将疾来的李盛飞拦了下来。 林远眼睛一亮,看着面前的那道身影,心中的大石也随即落下,欢声而喊:“师姐!” 孙鸾月不知是从何处来的,此刻,手中已是多了一柄纯白如雪的灵剑,而剑光凛寒,绕是在这剑冢高温之地,亦能有所感受。 “孙鸾月!”李盛飞切齿一恨,重重吐道。 只见孙鸾月冷眼一撇,二话不说,竟是一巴掌呼出,“啪”地一声,重重扇在了李盛飞的脸上,端的是清脆响亮,悦耳动听。 李盛飞先是一楞,未曾想孙鸾月会有如此动作,实为大辱。他涨得通红的脸上仍是掩不住那深深的掌印,不禁勃然大怒,道:“臭丫头,你敢打...” 他话未说完,又听“啪”地一声,孙鸾月又是一巴掌,打在了他另外半张脸上。 李盛飞这下彻底懵住,楞看着孙鸾月,一时怒火中烧,高举手中长剑,欲要劈下,却又僵在半空,迟迟不敢下手。 “一巴掌打你门中滋事,伤及同门,另一巴掌,打你不敬长辈,竟敢直呼我名讳。”孙鸾月冷道。 “你...你...你....” 李盛飞连道三个“你”字,气得说不出话,纵使他心中恨海难填,但对方乃是长辈,无以奈何,只得暗自憋下这口恶气,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孙鸾月。 孙鸾月看了他一眼,美目一怒,斥道:“看什么看,难道你师父没教过你,见到长辈该当如何吗?” 李盛飞心中大恨,露着一副似要吃人的嘴脸,极为不甘地底头行礼,咬牙道:“尚武院李盛飞,见过孙师叔!” “哼!算你识相!” 孙鸾月冷声一哼,来到林远身旁,只见林远瞠目结舌,竖着个大拇指对着自己,惊叹道:“够霸气!” 孙鸾月红唇微扬,朝他得意一笑,但在看了一眼林远胸膛处的剑伤后,眼中竟是微微湿润,柔声忙问:“你受伤了,没事吧?” 林远摇头笑道:“嘻嘻……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 孙鸾月许是有些心疼,不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盛飞,心中生恨,又要发作,但目光流转间,见林远一双烫伤了的手,问道:“你这手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远笑了笑,漫不经心道:“也没什么,你走之后我在下面寻剑无果,便就从山岩处爬了上来,被烫了些。” 孙鸾月白了他一眼,颇有些埋怨,从山崖下徒手爬上,实在骇人,心中也着实为他大大捏了一把汗。 这时,琼瑶走了上来,道:“两位原来是苍木院的师叔,凤凰院弟子玉琼瑶不识,在此见过。”说完,独独看着林远,礼道:“方才多谢师叔出手相救,不知师叔可是林远?” 林远点了点头,回了一礼,道:“正是林远,刚才有所失态,还望姑娘莫怪。” 玉琼瑶笑了笑,道:“师叔严重了。” 孙鸾月看着二人,不觉吃了味,小嘴一撅,问道:“怎么,你还认识他?” 玉琼瑶笑道:“林师叔小小年纪,却已是一个济世医者,一身功德无量,在门中盛名已久,琼瑶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曾想今日竟是得见,实在有幸。” 林远一愣,越听越是得意,饶头浪笑:“想不到我这么出名了,师姐,怎么没听你说过啊,嘿嘿~” 孙鸾月实在听不下去,看着他那一脸贱笑,一脚踢了上来,气道:“嘚瑟,还怪起我来了,就你这样,不是在院中带待着研究草药,就是出门游走治病,告诉你又能如何,师门中可没几个人认得你,不然也不会被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欺负成这样。” 她一说完,便回首一望,看着脸上尚有两个红印,怒意未消的李盛飞,又道:“李盛飞,你即伤了我师弟,便就过来陪个不是,此事便就一了,不然我就将你告上刑法殿,治你个无端滋事,伤及同门之罪。” 李盛飞恨到了极点,孙鸾月这一要求,让他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忍耐的底线也随之崩塌。 “哈~哈哈哈……” 李盛飞脸上变得狰狞,竟是狂笑不止,张口便骂,道:“孙鸾月,你当真是蹬鼻子上脸,要知道,你苍木院如同门中蛆虫一般,白白浪费资源土地养着一帮庸人,那些个长老院主早有不满,若不是你师父仗着自己是门中长辈倚老卖老,何以苟存至今,尔等不为此觉得自惭羞愧不说,倒还以此为是,如此厚颜无耻之辈,竟还妄想让我磕头赔罪,简直是做梦!” 孙鸾月越听越是来气,胸脯起伏间,脸上也渐渐阴沉下来,眼中,寒光绽放。 “王八蛋,你找打!” 孙鸾月沉声骂道,怒而起剑。 但,却有人更快,比她先了一步。 疾光如影,林远身形如风,眨眼间便来到李盛飞身前。 李盛飞最为震惊,在林远临身之际,他明明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实在想不通,这个门中人尽皆知,被禁止修行的废物怎么会让自己有这样的压迫感,而且,身法也会有如此之快,快到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过来的。 李盛飞心中不由来的“咯噔”一跳,下意识地要向后躲去。但,却是迟了。 林远怒发冲冠,手握一拳爆喝而出,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李盛飞胸膛之上。 这一拳,似有千斤之力,只听“砰”地一声大响,李盛飞便被轰趴在地,口中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只见身下岩石俱碎,也顺带传出几道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你这废物竟敢伤我,我要杀了你!” 李盛飞顿时惨叫,无穷无尽地怒火无处可泄,只得躺在地上,疯狂地咆哮。 “你骂我伤我,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但要辱我师门,绝对不行,刚才的话若在敢说一遍,我便撕烂你的嘴。” 冰冷的声音自林远口中传出,一字一句都仿佛来自九幽深处郑重的警告。 李盛飞重伤在地,却是不屑道:“笑话,说了又如何,我就不信你还敢杀了不成,你们苍木院……” “砰!” 话未落,又是一记重拳轰出。 惨叫声不断,李盛飞几乎都快要失去了理智,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满是不甘,大恨道:“废物,若非我取剑耗尽灵力,岂能送你这般嚣张,等我恢复了,定要杀了你。” 林远平淡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盛飞怒笑几声,骂道:“不愧是苍木院之人,就连一个不曾修行过的废物也是如此自大狂妄,真是可笑,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昨日剑灵阁便传有消息,说你苍木院以院主令强行取得冢牌,要为你这废物开此先例,入冢寻剑,如此恬不知耻,竟也大言不惭。” 李盛飞看着林远与孙鸾月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越说越是得意舒畅,又道:“实话告诉你,因你入冢寻剑而求取冢牌一事,门中非议四起,其他几院我是不知,但单是我尚武院,昨日就有数位长老联名上报,要求掌门制裁尔等门中蛀虫,我劝你们,以后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好。” “李盛飞,你给我住口!” 孙鸾月再也听不下去,气冲冲地走上前来,一手高举,又要教训起人来。 “算了,师姐。” 林远冷道,将孙鸾月拦住,脸上毫无表情。 第十五章 石剑 孙鸾月气道:“师弟,你别拦着我,这家伙实在太气人了。” 林远摇了摇头,叹道:“堵一人之嘴,又有何毫无意义,师姐若是这样,只怕又要被别人说我们苍木院仗势欺人了。” 孙鸾月闻言咬了咬牙,腹中憋着一肚子火,但最终还是收起了手。 林远毫无表情地看了李盛飞一眼,也没有多说,反而是朝着玉琼瑶直步走去,问道:“像他这般对我苍木院不满之人,门中可有得多?” “这...” 玉琼瑶支口不言,不知该如何说道,竟是沉默。 林远见她半晌不答,突然笑了笑,道:“呵...我知道了。” “林师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玉琼瑶急予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远笑了笑,颇有些伤感,又道:“我们苍木院处处遭人白眼,门中众人碍于我等身份,有诸多不满存于心而不言,因而行事之上多有刁难,也怪此前葛青师兄将冢牌交于我时,脸色并不好看,想来也是受到了了不少气吧。” 说着,他挪开了步伐,朝着一片空旷宽广的地处走了过去,一边走着,一边从怀中拿出冢牌,自语苦叹,语中微有凄凉,道:“这些年来我处事也小心,尽量不让院中落得旁人口舌,想不到如今为了一柄剑,苍木院竟因此成为众人之矢,可笑,实在可笑。” 玉琼瑶看着林远远去的身影,忽感氛围不对,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又说不上来,心中不安,劝道:“林师叔,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门中的那些长老不过是一时脑热,说说而已,师叔可千万不要当真了。” 林远站在了远处,拱手一礼,道:“你不用解释,是什么我心里清楚,烦请姑娘作证,今日我便就将这冢牌弃了,单凭实力取剑,也好堵了门中那些人的口舌。” “胡闹!” “不可!” 孙鸾月与玉琼瑶闻言皆是吓了一跳,惊喊一声便要上前阻止。但说时迟,那时快,林远冢牌在手,用力一捏,还没等二女走得几步,只听“咔嚓”一声,那冢牌便是碎裂,从手中散落于地,而其间所蕴含的灵力,也顿时悄然流逝不见。 林远站直了背,挺胸而立,仰头一望四处,在这冢中冲着无数的灵剑抱拳大喊,言道:“弟子苍木院林远,今日虽以凡人之躯入冢寻剑,但绝无不敬之意,无论结果,弟子单凭实力而行,生死由命,绝无怨言。” 听完,孙鸾月急得有些不知所措,冲上前一把将林远拉住,惊道:“你这是干什么,知不知道,没了这冢牌是什么后果,快跟我出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玉琼瑶也是走来,道:“孙师叔说的不错,林师叔身无半点修为,此刻身在冢中,已无冢牌守护,众先辈英灵是不会认可的,若不及时出去,只恐性命之忧。” “既然他们不认可,那就打到他们认可为止。” 林远笑道,说得那么霸道,那么认真,那么漫不经心。 玉琼瑶急道:“还望林师叔切莫冲动,此事绝非儿戏,这冢内不仅有灵剑万数,更有几柄仙剑,最强的‘天炎’剑更是当年赤阳子祖师坐骑‘炎煌’所幻化而成,威能莫大,非真人境以上难以匹敌。” 林远摇头一叹,朝着她们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不用说了,我是不会走的,说什么也不能再让那帮家伙有闲话可说。” 孙鸾月气急,骂道:“你再怎么想争气,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走!” 林远看着孙鸾月,任她如何拉扯,仍是一动不动,淡淡吐道:“师姐,相信我,会没事的!” 孙鸾月就这般被他看着,话传至耳中,心神一振,她忽然发现,林远那坚毅地脸上古井无波,眼中明亮,没有害怕,没有恐惧。 “你这混蛋!” 孙鸾月气骂一声,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柔声道:“你要当心,可别死了!” “嗯。” 林远点了点头,像是许了一个承诺。 待孙鸾月同玉琼瑶二人走到了远处,这时,整个剑冢,也渐渐传来了异动,给人一种火山爆发,即将地震之感。 “嗡……嗡嗡……” 随后,有剑鸣声响起,四处可闻,而随着声音越发的震耳,只见高空之上,无数的灵剑裂空而来,以林远为中心处,成群盘旋,宛如鱼群游海,密密麻麻一片。 李盛飞笑得无比舒畅,一副惨样地躺在地上,骂道:“哈哈……不要命的疯子,看你死不死,白痴,自不量力……” 孙鸾月撇了他一眼,也无心去计较,但见那些灵剑围绕着林远高速旋转,剑锋划过之处,空气扭曲,石飞地裂,每一声剑鸣,都像是死亡的宣告。 她整个人,心都已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来吧!” 林远沉沉吸几口热气,便就紧紧握拳,站立于原处随处而轰。拳风甚是霸道,但却未起到任何作用,在触碰那高速旋转的剑壁之际,这股拳劲,竟又生生被弹了回来,将林远震得手臂一麻,又向后退了几步。 林远皱了皱眉,凝重地打量着四处,但见攻不得果,也只好身做防守之姿,但见剑影疾驰,凌厉锋芒从四面八方掠身而过,险而又险。 不过好在林远这些年来,已是将赤阳门的剑法招式已是练得如火纯青,虽是不得修行,但亦是身法敏捷,加上他一身大力,一时间也不见得会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在不动用任何法门灵力的前提之下,饶是他再是厉害,却也最终奈不过这万数灵剑车轮之势。 “歘~~!” 终于,在坚持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林远的身体也随着体力的流逝,出现了第一道伤痕,随后,又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数之不尽,直至最后,伤痕累累,浑身肉绽血流不止。 “师弟!” 孙鸾月一声惊叫,双目通红,但无奈又进去不得,只得在外候着,看着浑身是血的林远,只觉心惊肉跳。 只见此刻的林远一如一个活脱脱的血人一般站在那里,任凭剑锋划过,无可奈何。 随着身上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狂涌而出,他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慢慢地,感觉不到了疼痛,只靠着一口气勉强硬撑着。 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透过周围高速挤压的热气,化作了阵阵血雾,蔓延向四处,猩红一片。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林远再也不敢有所保留,他心下一横,沉吸一气,体内丹田处,澎湃的灵力从中溢出,开始蔓延全身,护住了心脉,止住了鲜血。而这些,孙鸾月因为站得远,又有灵剑飞舞相隔,自是察觉不到。 就在这时,在这剑冢更深处,一个让人难以发现的沉寂之地,也渐渐传来异动。 那里,尘封着一柄巨大的石剑,被几条粗犷的铁链牢牢锁住。 剑身处,亦有符文密布,有些暗淡神秘之感,唯有其中一道纹络,隐隐散着灵光。 这道纹络,便就是林远入冢前所扔的寻剑符上的符文纹络。此刻,伴随着它的亮起,这柄石剑也开始冲撞着束缚在剑身上的铁链,最终挣脱而出,在感应到空气中林远浓浓的血脉的气息后,忽而灵光大作,一飞冲天,在林远即将爆发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在了剑群之中。 “砰!” 一声巨响,乱石飞舞,林远也是吓了一跳,以为来了一个大家伙,但在看到那剑身处的纹络时,知道这便就是属于自己的那柄缘剑,心中顿时欣喜。 只见此剑宽有三尺,长七寸有余,横在林远面前,足足比他高了大半个个头,样子看着也着实笨拙了些,但也因此为他挡了周围些许攻势,压力大减。 “丑是丑了些,不过看在你来救我的份上,就不嫌弃你了。” 林远莞尔一笑,拍了拍剑身,眼前那万数灵剑攻势再起,他也来不及多想,便就双手握住了剑柄一端,霍霍挥舞不停。 这石剑甚重,约莫八百余斤,但对于林远而言,却是极为上手,加上剑柄处还有着一长段残留的铁链,用起来也是灵活方便。 他本就是修行剑法之人,得一剑在手,精神重振,此前手无寸铁,才落得狼狈,而此刻,任凭面前攻势如何凌厉,却是丝毫不惧。 “好剑!” 林远越用越是满意,挥舞间,攻守兼备,每一击都可发千斤之力,带着这样一股霸道的蛮力横劈竖砍,没几下,只见这原本看似牢不可破的剑群,便就如同一盘散沙,被轰向四处,品质稍劣的,竟是直接断成了两截。 周围,暂且平静,林远将剑重插在地,身子一软,无力地倚在上面,沉沉地喘着粗气。 这时,孙鸾月见他这副惨样,心如火烧,欲上前来,脚步刚踏,却又听林远在远处大声惊喝一声: “别过来!” 孙鸾月楞了楞,看着林远,不解问道:“怎么了?” 只听话音落下,周围剑鸣之音再次响起! 第十六章 天炎 “嗡~嗡~嗡~” 当剑鸣之声再次传响开来,那原本被打落,散于四处的灵剑也开始恢复了原有的灵性,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颤动着,最后化作长虹,又浮在了高空之上。 而与此前不同的是,这万数灵剑,三五结群,有规律地循环游走在各个方位,将林远牢牢困住,封了八方去路。 一个剑阵,逐步成型! “炎杀阵!” 玉琼瑶失声叫道:“这...这是门中的守护剑阵‘炎杀’阵!虽然只是真正剑阵中的一角,但威力也是非人力若能抗衡的。” 孙鸾月显然也是知道这剑阵的威力,开始有些慌了,急得不知所措,乱语道:“.不行...我要救他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去。 玉琼瑶倒是还冷静些,连忙将孙鸾月拦住,道:“别冲动,这剑阵非同一般,我等修为又弱,加上此前取剑耗尽了灵力,若是进去了,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那你说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孙鸾月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一般,大声问道。 玉琼瑶想了想,叹道:“此处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门中长辈不可能察觉不到,为今之计,只有等了,希望林师叔福泽,能撑到长辈们赶来。” “等!?” 孙鸾月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听得玉琼瑶一语,微微冷静下来,但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找人。” 终于,她还是等待不下,对着玉琼瑶说了一声,便化作一道流光向外飞去。 而待她走后,那剑阵之中,剑与剑之间开始有了共鸣,剑身灵力外放,色彩斑斓,连成大网,最后,那数万柄散着灵光的剑,有千余之数,千化百,百化十,十又合而为一,形成了七柄巨大的灵剑,气势磅礴,骇人无比。 “看来,不能再有所保留了,不然可就真的要死人了!” 林远手撑着石剑,勉强保持着站姿,凝望着空中那七柄巨剑,每一个都比自己手中的石剑大了不知多少倍,他能清晰地感觉得到,上面除了凌厉的剑芒之外,更附着着一股的火炎之力,远远传来的灼热之感,仿佛能焚烧世间万物。 “林师叔,孙师叔已去寻人求救,想来也要不了多久,在此之前,你可千万要撑住。”玉琼瑶深怕林远坚持不住,放声大喊。 林远听得玉琼瑶这么一喊,不禁苦苦一笑,若是只有这些人在此,他悄悄施展法门,自信还能瞒得过去,可万一中途那些个长老前来,岂不暴露。 想了想,他又打消了刚才的念头。只是,此刻的他,最多也就只能撑个半柱香的时辰,再有一击,必是体力耗尽,怕是连灵力也无法调动。 “罢了,我便就再撑一会儿,希望救我的人别来的太晚。” 林远咬牙自语,狠下心来,拔起了石剑,身做防势。 片刻后,阵成,剑动,杀意涌。一柄巨剑霍然击来,硬生生地与林远手中的石剑撼在了一起。 “砰!” 惊天大响,整个剑冢微微一颤,上方更有几块乱石落下,大有崩塌之势。 而林远也在硬抗了这一击之后,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最后将石剑插在地上,才借力稳住了身形,而口中也随即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体内“咔嚓”一声,传来几根肋骨断裂的声音。 想不到,光是这一柄巨剑,就有着这样的威力。 这一击之下,林远体内仅存不多的体力随之耗尽,此刻的他,已成强弩之末,就连呼吸都感到废力,更别提再动用什么灵力护住身体。 “还是自大了么。” 林远颇有些后悔道,遥遥看着剩下的几柄巨剑,他的眼中,渐渐露出了绝望。 玉琼瑶远远看着他,无比担忧,而这时,空中巨剑一击不得,竟又是尽数而动。 林远无力地倒在地上,虽然仍是清醒着的,但身体早已不听使唤,再也动弹不得。看着巨剑临来,眼中有泪水悲愤落下。 “不行,父亲母亲杀仇未报,我不能就这么死了,绝不能死!” 在内心深处,林远对着自己撕声呐喊,不甘、愤恨充斥着在他的心中,情绪激烈。 忽然间,那颗沉寂在他体内多年的血色晶石猛然一震,随即,一股狂暴的能量卷席着全身,顿时,使得血液沸腾,脑中狂躁不已,似要爆开, “啊……!” 林远睁眼大叫,双目猩红,难受无比,意识也正不断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暴躁之感一点一点的蚕食,他不知为何自己会是如此,此刻,他满脑子里装的是要发泄,要破坏,要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通通抹杀。 于是,在这股能量之下,他再次拿起了巨剑,用力一挥。 气力无比之大,那些巨剑临至他身前,便又在触碰到石剑的一瞬间,被轻描淡写地打飞了出去。 “砰!” 又是一声大响,而这一次,这些柄巨剑竟是承受不住林远手上石剑所迸发的劲道,轰然碎开,散成了无数柄灵剑,但很快又再次凝结在了一起。 紧接着,林远扔出石剑,砸向高空,顺带扯住石剑一端残存的铁链,借势飞起,站在了一柄巨剑之上。 孤影苍茫,面对着整个大阵,打出的每一道攻击,都是无比疯狂。 蛮横的碰撞之下,剧烈的波动接连不断地冲击在整个剑冢内,冢壁上方再次有落石砸下,而伴随着林远每一次挥击,周围风声厉耳,山岩处,裂地无数,变得满目疮痍。 阵外,李盛飞早已不知躲到了何处,不见了人影,只有玉琼瑶默默地守在原地,紧张无比。 只是,看着远处的那道身影,她突然发现,此刻的林远好像与此前有所不同,有愤怒,有蛮横,还有疯狂。但饶是如此,她的眼中,还是忍不住一丝别样的色彩。 “此战过后,若再有人以此滋事,玉琼瑶决不答应!”玉琼瑶认真对自己说道。 打斗仍在持续,“隆隆~”声不断,整个剑冢止不住地颤抖着,似乎随时都会崩塌。随着战斗愈演愈烈,那最高处的山岩溶洞,也终于在不断的震动当中,猛然爆发了出来。 无尽的黑烟滚滚蔓延在冢内,岩浆翻涌,倾泻而下,如山洪爆发,顺势淹没着一切,而除此之外,那岩浆之中,熔岩洞口,一柄赤色的长剑也徐徐显现了出来。 那柄剑,犹如最为精纯的岩浆锻造而成,通透炙红,剑身处,更有火焰燃烧,温度之高,使得百步之内,山岩化熔岩,沸沸腾腾。 顿时间,一股灼热的气息从中爆发而来,地充斥在整个剑冢之内,让人窒息。在这股气息之下,那牢不可破的剑阵,轰然破开,回到数万柄灵剑之态,在空中瑟瑟而立,仿佛在迎接它们的君王。 而林远,体内的暴躁之感也随之安分,恢复了理智的他,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下坠去,被砸得生疼。 他静静地躺在了地上,感受着那柄剑所带来的恐惧。 “天炎!” 玉琼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吓得花容失色,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最担心的,还是出现了。 在这剑威之下,除了恐惧之外,更多的则是看向林远时的无力。 下一刻,剑动了,赤光大盛,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朝着林远斩了过去。 绝望之感再次涌上林远的心头,依旧的不甘。他很清楚,在这柄灵剑面前,就算自己状态全盛,依旧难有一挡之力。 他用尽气力,将头一转,看向了剑冢入口处,那里,空空如也,毫无人迹。 前来相救之人,看来也已是来不及了。 “父亲,母亲,对不起,孩儿不能为你们报仇了……” 他好恨,但随即又莫名的笑了笑,道:“不过好在,没有给院中,给师父丢人抹黑呢!” 林远眼中划过一丝凄凉,灵剑临身之际,有太多的话无人听,也来不及说。 他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住手!” 忽然,一声急喊惊来,林远听到这个声音,一阵舒心。 自己,得救了! 只见朱良畴狂奔而来,身形一闪,双臂张开,挡在了林远前面。 随之而来的,还有孙鸾月,一来就抱着林远,哭个不停。 林远想要说话,但声音唯有自己才能听见,干脆也就不说了,便就任由她这样地抱着,只感幸福。 面前,因为朱良畴阻挡,那灵剑也停了下来,悬空浮动。 只见朱良畴拂袖作揖而礼,对剑言道:“灵尊息怒,这孩子于事无知,惹了您老,还望看在他是门中小辈,不要与他计较。” 话落,那灵剑“哐嘡”一声砸在了地上,烈焰雄起,变作了一头十来丈的巨兽,狮面虎躯,全身被烈火覆盖,狰狞无比。 这是,镇派灵兽——炎煌! 那炎煌往前一踏,将这个头都凑到了朱良畴面前,鼾鼻怒道:“你们这些个老小子,平日里都是怎么教的娃娃,敢在我这里吵闹,本尊好不容易做了个好梦,竟又被生生地搅没了,哼!也的亏本尊醒得早,不然只怕连老窝也没了。” 朱良畴挨不过它近身的炎热,扑红着老脸强忍道:“灵尊说得是,还望灵尊让我带他回去,定当好好惩戒一番。” 炎煌摇了摇身子,听着不满,哼道:“你倒打的好算盘,我就不信,你们除了面壁思过,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你且让开,这小子惹恼的是本尊,要罚也是由我来罚。” “这……”朱良畴面色发难,支吾不言。 炎煌甚是不耐,烦道:“你放心,他好歹也是赤阳弟子,本尊自有分寸。” 朱良畴叹了口气,站到了一旁。 只见那炎煌走到林远身前,也不管孙鸾月如何惊恐,视而不见,只是瞪着一双偌大的眼珠子看着林远,兽脸狰狞,仿做鬼脸恐吓,而后,沉沉一吸,大口张出,咆哮长吼。 “吼~~!” 声音巨大,如龙吟,似虎啸,所有人只觉耳朵被震得生疼,孙鸾月与林远离得最近,一时难以承受,双双晕了过去。 “哼,搅我美梦,吓不死你!” 炎煌兽脸上看不出表情,不知是喜是怒,是满意亦或者不满,以为是将林远吓晕之后,四足腾起,打了个哈欠,便要回去,走前,对着朱良畴嘱咐道:“三年内,不许有人在进来。” 第十七章 来客 朱良畴近似有些无语,诺诺应了一声,看着炎煌离去的方向,一颗紧绷的心方才放松了下来。 “师爷,林师叔受伤太重,在这样下去,恐怕...” 玉琼瑶走了过来,看着伤口上不断溢出鲜血的林远,一脸担忧。 “无妨,死不了,这伤送回去交给他师父弄去。” 朱良畴幽幽一叹,说完,冲着一处吼了一声,道:“还不出来!” 只见一处山石后方,李盛飞颤巍巍走了出来,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惊魂未定,喊道:“师...师爷!” “出息!”朱良畴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转手将那柄石剑扔了过去,道:“拿着,送到苍木院去。” 他说完,一手扛着林远,转身走了出去。玉琼瑶也不逗留,看了李盛飞一眼,摇摇叹了口气,也抱着孙鸾月跟在了朱良畴身后。 李盛飞本是吓得腿软,此刻拖着石剑,走得更是费力,心中暗骂不已。待他走出剑冢时,林远等人已是回到了苍木院当中。 院内,面对昏迷的两人,众人得知事情经过之后,皆是一阵后怕。孙鸾月尚还好说,只是单纯的晕厥,但林远身上多处伤痕,流血甚多,又有内伤多处,按照庄玄火的话,没个十天半月恐怕是醒不来的。 而随着朱良畴与玉琼瑶走后,林远大闹剑冢一事逐渐在门中传开,诸多对于苍木院不满之人,尤其是年轻后辈,无不为林远此举感到惊骇,一时间,少有人再说苍木院闲话。只有几个别院的长老以林远毁坏剑冢之由向掌门施压,力求惩戒苍木院,但很快又被朱良畴压了下去。 ...... 十几天过去。 这一天,林远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身上的伤都已好得七七八八,除了伤得较深的几处裹着几层满是药味的纱布外,其他地方,都已是结疤痊愈。 大睡初醒,他也并未急着下床,静躺在床头,看到放在墙角的石剑,思量着取剑时经历的种种。 不一会儿,孙鸾月推门走了进来,手中端着要为林远换上的新药。 “你可算醒了!” 孙鸾月见他已醒,脸上掩不住的欣喜,走到床前坐下,将药一放,一连串地问道:“怎么样?好些了没?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伤口还疼不疼?” 林远躺在床上,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摇了摇头,问道:“师姐,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十三天!” 孙鸾月做了个手势,比划道。一边说着,脸上不禁换了一副埋怨的表情,接着道:“经你这么一闹,可把大家担心死了,要不是是你受了重伤,师父还指不定要怎么罚你呢,以后可不许你再这样了……” 林远点了点头,有些自责道:“让大家担心了。” “哼!知道就好。” 孙鸾月撅了撅嘴,说完拿起了瓶药,喊道:“起来上药了。” 林远本要起身,但忽然间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不禁将盖在身上的被褥掀出一道小缝,望里一看。 果然,一丝不挂! 林远顿时停下了动作,颇为尴尬地看向孙鸾月,问道:“师姐,这几日不会都是你在照顾我吧?” 孙鸾月一愣,听得雾头雾脑,回道:“美得你!这几日都是师父在照顾你,把你当宝一样不让旁人碰,不过今日赶巧,院中好像来了什么客人,师父抽不开身,几位师兄又忙着修行,算着你到了上药的时辰,我便就自己拿着药过来了。” “客人?” 林远疑惑起来,但听到这些日子照顾自己并非孙鸾月,不由松了一口气。 “哎……你还上不上药了啊,快起来!”孙鸾月见他神似游走,喊道。 林远干咳了两声,一脸坏笑地逗起她来,道:“那个……师姐,我可是什么都没穿,你要为我上药的话,那……那我就起来了。”说着,他便起了小半个身子,身上被褥滑了些下来,露出一片光秃秃的胸膛。 “啊……!” 孙鸾月顿时尖叫,连忙双手捂住了眼睛,羞道:“既然你醒了,那你自己上药!”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林远忍不住笑了起来,难得捉弄她一次,只觉心中大快。拿上药自行换上后他便又梳洗一番,而后推门而出,沉沉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空气,一时神清气爽。 这一连十几天的昏睡,此刻只觉精神饱满,似乎自入门之后,他就再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了。 微微展了展身子,林远便准备四处逛逛,但刚一出屋门,却见门外孙鸾月一脸羞恼地看着自己。 “师姐,你还没走啊?”林远问了问。 “走你个头!” 孙鸾月骂道,手中顺带着从一旁花草堆中抽出一条细帚走了过来,做势要打,往林远身上不断地招呼。 纤细如丝,打在身上不伤人,却疼人。 “你干嘛,我身上还有伤呢。” 林远大喊,连忙跑向了一旁,但孙鸾月依旧不依不饶,一路穷追,边追着,口中气道:“让你欺负我!让你耍流氓!” 林远汗颜,一时难以招架,就这样被她一路追赶。 嬉打间,远处有人走来,是一个穿着赤阳服饰的青年,英朗帅气,不知是哪一院的。 那青年走来道:“孙师叔,庄师爷唤你过去。” “嗯,知道了。”孙鸾月停下手中动作,对林远嗔了个怪脸,瞪道:“待会儿再收拾你。”模样可爱,说完便随着那青年向着百草堂的方向而去。 林远无奈一笑,此刻闲暇无事,便也随着他们跟了上去。 路上,林远与孙鸾月并肩走在前头,回头看了一眼那青年,细声问道;“师姐,这人是谁啊?” 孙鸾月悄声道:“不知道,好像是青玉院的,今日来门中客人,就是他领来的。” “哦。”林远随口应了声,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 一路来到百草堂,只见堂中坐着两人,一个便是庄玄火,而另一位,则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伟岸,看着孔武有力,其衣着鲜亮,一身的富贵,怎么看也都并非门中之人,想来应来自俗世。 “师父(师爷)!”三人行礼,喊道。 庄玄火点了点头,对着孙鸾月道:“月儿,这位是乌南国的镇国候孙博瀚孙侯爷,也是你的叔叔。” “叔叔!?”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孙鸾月实为震惊,一脸不信地看着孙博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见孙博瀚站了起来,在孙鸾月面前抱拳弓腰,道:“臣乌南国镇国候孙博瀚见过公主殿下。” “臣子孙昊,见过殿下。”那青年也孙博瀚一同喊道。 孙鸾月瞪大着眼睛,问道:“什么乌南国...什么公主...师父,这...这是怎么回事?” 庄玄火叹了口气,往后一仰,靠在了椅子上,道:“孙侯爷,这件事就由你来说吧。” 孙博瀚点了点头,遂在这百草堂中,将孙鸾月的身世沉沉道出: 浩瀚神州,人族天下除了玄灵国这一庞然大物之外,更有无数附属小国,而这乌南国便是其中一个。 这些小国间时年战火不断,孙鸾月生于王室,一出生就受战火牵连,又正值先王驾崩,使得王族内乱,王权纷争四起,其父身为王长子,自然成为众矢之的,暗杀、兵变、逼宫重重上演,无奈形势所逼,只能带着她们母女二人逃亡在外,漂泊于乱世战火间。曾好几次,性命难保。 不过也幸得当时庄玄火路过,夫妇二人为保孙鸾月免受颠沛之苦,有性命之忧,便欲将她托付于庄玄火,苦苦哀求之下,庄玄火心中仁慈,也答应了下来。 孙博瀚得闻她拜入赤阳,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保护,深怕她受到什么欺负,便也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孙昊弄了进来。这一来,却又被柳青宏相中,入了青玉院的门。 而碍于孙鸾月父母漂流在外,随时性命堪忧,孙昊也并未向她坦白,只是暗中观察保护。 只是他渐渐发现,随着孙鸾月的成长,有着长辈身份的她,门中上下尽都退避三舍,似乎也不需要什么保护。 而今,乌南国内乱平息,孙鸾月的父亲历经生死之后,也掌得王位,孙博瀚这才领着王命前来相认。 第十八章 离别 孙鸾月听闻自己身世,知亲人尚在,一时喜极而泣,看着孙博瀚与孙昊两人,喊道:“叔叔!堂兄!” “好!好!好!” 孙博瀚得侄女相认,连道了三声好,喜道:“这一晃十几年,公主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这么水灵,可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王妃呢。” 孙鸾月被夸得面色微红,亲切地拉着孙博瀚的手,好一阵寒暄。 林远也打心底为孙鸾月高兴着,从小没了父母的他,再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最是能体会这种亲情的珍贵,当下连呼吸都不敢太过大声,深怕打扰到这叔侄二人。 孙鸾月坐到了孙博瀚旁边,欣喜间,问道:“叔叔,我爹娘近来可还安好?” 孙博瀚闻言,脸上的笑容随之淡了些,摇头道:“王上每日处理国中大小之事,虽是事务繁忙,倒还安好,只是王妃这十几年来,每日每夜思念公主,寝食难安,因而久思成疾,身体也日益见下,近几年来,则更是严重,一直卧于榻上,久病不起,对此,宫中御医也试过多种方,无奈王妃得的是心病,药石无用,只能束手无策。” 孙鸾月听得伤感,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口中轻轻喊着:“娘亲……” 孙博瀚叹了口气,又道:“公主,此次王上遣我过来,除了探望公主之外,其实还有一事要与公主商议...” “何事?”孙鸾月问道。 孙博瀚张了张口,不知从何说起,于是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过去道:“此事王上在信中已有说明,还请公主过目。” 孙鸾月接过信撕开,默默看着。 她越往下看,脸色越是复杂难看,最后竟是呆住,许久不言。 林远不忍一问:“师姐,怎么了?” 孙鸾月被他的声音惊回了神,连忙将信收起,道:“啊...没...没怎么...” 孙博瀚摇了摇头,叹道:“公主也不必太过为难,王上有过交代,这信中所提之事,全凭公主主意...” 孙鸾月沉默了许久,开口道:“这信中所提之事,请容鸾月考虑考虑,明日过后,再予叔叔答复,烦请叔叔在门中等待些时候。” 孙博瀚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也顺道去拜访一下我这犬子的师父。” 说完,他便同孙昊站起身来,对着庄玄火拱手道:“庄仙师,多有叨扰,还请勿怪。” “侯爷客气,请慢走。” 庄玄火起身回礼,待这父子二人离去,孙鸾月脸无神色地站了起来,道:“师父,徒儿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远一脸不明所以得指着她渐渐走远的身影,看向庄玄火。 “师父,师姐这是...” 庄玄火摇头一叹,没有正面回答,却道:“阿远,你大伤初愈方醒,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庄玄火似有心事,说完也没有去管林远,转身走向了后屋。 晚间,时至饭点,厨房内,众人皆齐,只有孙鸾月迟迟未到。林远寻至她住所,唤无人应,推门一望,却见里面空无人影。 林远又四处寻了一番,仍无果。他不禁想起了一处地方,当下也不犹豫,又寻了去。 后山山崖,当年林远与孙鸾月采药时在此处跌落山谷,此后孙鸾月每有心事烦恼,都会来此。因此处赏月极佳,便被林远取名为“望月崖” 果然,这一来,便发现山崖石畔,那道独坐崖前,凝望星空圆月的纤瘦丽影。 清风撩发,月光照耀在她的身上,每一息都无比的美丽。只是这美中,却又夹带着浓浓的忧愁,让人感同身受。 林远走到孙鸾月身旁,问道:“师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孙鸾月呆呆望着远处的天空,一语不答。 林远又问:“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孙鸾月还是不答。 林远不问了,便也坐到了她的身畔,就这样默默地陪着。 月光如洗,微微带着一丝寒澈,格外的明亮。 孙鸾月将头靠在了林远的肩上,紧紧地将他抱住,呼吸间,似在细声哭泣。 林远一动不动,任由她哭泣着,没有说话,没有问,更没有出声。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她安静。 “我要走了……” 许久后,孙鸾月突然开口道。 林远想了想,问道:“回乌南国?” 孙鸾月将手从林远身上收回,抬头点了点,依旧凝望着远方,接着道:“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林远很是错愕,也想不明白,就算乌南国王妃病重,孙鸾月要回去探望,可为什么又回不来了。 他很害怕再也见不到孙鸾月,问道:“为什么?” 孙鸾月似有难言之隐,避而不答,就这样被林远直直看着,等着她说话。 “回去了……” 孙鸾月被他看得难受,不敢面对,忽然起身要走。 “不要走,不要不回来!” 背后,突然传来林远的声音。 孙鸾月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这次换她问道:“为什么?” 林远喉结一咽,嘴上似有千斤,艰难吐出几个字:“我……我……我喜欢你!” “我不要你走,不要再也见不到……” 林远涨红着脸,最后几乎是用尽气力吼了出来,只是他却没有机会说完。 因为,孙鸾月…哭着…吻了上来! 林远紧紧地将她抱着,深情感受着孙鸾月带给他的每一丝气息,深怕松手之时,便会永远的失去,再也抓不住。 这一吻,好似天长地久,岁月倒流。 良久,唇分。孙鸾月紧靠在林远怀中,哭得更是厉害了。 而林远也没有再去逼问,只是挺足了胸膛,尽量让她哭得更舒服些。 次日一早。 孙鸾月正式告知苍木院众人,自己将离开赤阳门,与孙博瀚同回乌南国。一时离别伤感,难以言语。 而这一天,除了与几位师兄和师父道尽话语,倾述衷肠之外,孙鸾月最多的却是陪在林远左右,一如小鸟依人,形影不离。整整一天,都没有往日的嬉闹,古怪。 这一天的种种,给林远留下的,是留念,以及无比甜蜜幸福的美好回忆,但同时,也是他日后痛苦的根源。 不知不觉,又是过去了一天。 次日,在与众人行过早膳之后,孙鸾月也拜别了师父,在众人的相送之下,来到海岸边上。 岸边停泊着一艘孤船,里面的孙博瀚等待已久。 众人看着孙鸾月乘船远去,薛离华心情不怎么好,幽幽叹了口气,不舍道:“想想以后看不见这丫头了,我这心就...哎...” 葛青点了点头,颇有些伤感道:“我等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一走,谁又舍得下。” 季阳没有说话,遥遥看着那艘渐渐淡出视野的小船,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对着几人,喊道:“走吧,离各院比试的日子不远了,咱们院子人少,如今师妹走了,我等更要努力些,把属于她那份荣誉替她拿了。” 众人点了点头,不再逗留,纷纷各自修行去了。 只有林远,仍是独坐岸边,身上靠着他的那柄石剑,呆滞地看着孙鸾月离去的方向,这一坐,便是坐了整天。 第十九章 院比 一年后,赤阳门四院大比。 这一天,苍木院众人起得都比往日还要早一些,每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个个面带笑容,打扮的尤为精神。其中,最为高兴的当属林远,因为院比一过,他便决定要前往乌南国寻找孙鸾月,所以这一天,他等待已久。 空中色彩斑斓,无数道灵光划过天空,交相辉映,如群星坠落,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 因为门内人数较多,而前往练武台的路却只有一条,所以在院比的这段时间里,是允许众弟子御空飞行上山。 在众人当中,唯有林远从未参与过这等大事,看着人潮涌去的方向,不禁问了问身旁的葛青,道:“师兄,这些人不会都是参加院比的吧?” 葛青摇头道:“当然没有那么多,四院大比虽然是门中每隔十年才有一次的盛事,但若门中每位弟子都参与了,可不定要比到什么时候,所以每次院比,各院也只派遣二十个弟子参与比试,加上咱们院,共计六十四人参与,以抽签方式两两对决,共历五轮,这五轮比试一过,排名前十之人则会按照排名得到门中相应的奖励,只不过……“ 说到这里,葛青苦苦一笑,接着道:“只不过能被各院挑选而出参与院比的,哪一个不是院中翘楚,这些人同台比斗,竞争何其激烈壮观,而能在这些人中挤进前十的,咋们院也只有大师兄一人了。”说完,微有叹息。 林远听着,心中也是微沉,对大师兄季阳的实力早就有所耳闻,那柄随身的“绝尘”仙剑,便是其第一次参加院比夺冠所得来的奖品,实力之强,可说是门中年轻人中的第一人也不为过。 只是,于这一院荣誉而言,饶是季阳再怎么惊艳,也显独木难支。 听完葛青的话,林远只感力历山大,看着空中那接连不断的流光,一想到待会儿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上台比试,兴奋之余,更多的,却又是紧张。 薛离华似看出了他此刻的心境,摇头一叹,凑上前去露了个笑脸,道:“老二,这还没上台呢,你就在这儿泼冷水,看把咱师弟弄得,信心都没了。” 葛青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的阴郁也随即往心里藏了去,脑门一拍,笑道:“哈哈,瞧我,这院比还没开始,就开始说些泄气话了,小师弟你也别太紧张,尽力就好。” 季阳向来少话,此刻也忍不住说道:“说得不错,师弟你虽有些身手,可却并非修行中人,此次院比,你权当是去见识一番,至于输赢就别过于较真了,千万别勉强自己。” 看着他们一人一言,林远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笑道:“几位师兄不必担心,我量力而为就是,绝不逞强。” 说完,林远露出一个让众人宽心的微笑,但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感觉。入门这么多年,几位师兄一直把自己当做孩子一般看护着,虽是温暖,可他内心深处,却又是那般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无比渴望。 所以这次院比对林远来说,便就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必须全力以赴。只是年少如他,将种种压力尽都写在了脸上,不曾消减一二。 季阳与葛青二人看着无奈,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倒是薛离华亦如往常地嘻嘻哈哈,笑道:“两位师兄就不要瞎担心了,咋们的小师弟实力如何,我是再清楚不过,更何况...” 说到这里,他莞尔一笑,葛青看不明白,问道:“更何况什么?” 薛离华道:“更何况,咋们小师弟正值风华,长得又俊,正是意气风发,绽放光芒的时候,若是待会儿能在擂台上斩头露角,也能为咱们院添分彩头不说,不定还能被某院的俏娘皮瞧上,那时为他尖叫喝彩,芳心暗许,岂不美哉。” 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朝季阳看去,不怀好意地问道:“你说是不是啊,大师兄?” 季阳被他这么一问,不知为何,不苟言笑的脸上竟是瞬间多了一摸红晕之色,葛青在一旁看着,悄悄地笑了起来,并不言语。 “咦!?”林远看得好生奇怪,问道:“大师兄,你脸怎么红了。” “噗呲。”葛青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阳脸上更红,朝薛离华瞪了一眼,道:“老三,你胆儿越来越肥了,当着小师弟的面,敢拿我打趣。” 薛离华心下一紧,见师兄欲要发作,连忙将话题转移到林远身上,道:“小师弟,一年前同朱师伯将你和小月儿从剑冢中送回来的那个女子叫什么来着,哎呀……我这记性不好,给忘了。” 林远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老实答道:“她叫玉琼瑶。” 薛离华道:“对对对,玉琼瑶,去年她将你送回来时,我怎么觉着她看你那眼神不太对劲儿,柔情似水,含情脉脉的,嘿嘿……话说那姑娘看着着实不错,师弟你待会儿上了擂台,可要好好表现一番才是。” 林远愣了愣,暗道薛离华没个正经,连忙解释道:“师兄你别胡说,我与那玉琼瑶不过只有一面之缘罢了,可不像你说的这般。” “师弟你就别装了,你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正常正常,没必要害羞,而且我还听说,那丫头自从回去后,这一年可是容不得旁人说你不是,可见你在人家心里很不一呢。”薛离华说着说着,却见林远一脸不悦,好似生气了一般。 他自知玩笑开大,问道:“你对那丫头真没什么?” “嗯!嗯!嗯!”林远鼓足了劲儿,用力点了点头,他心有那份情感早有归属,是不容许别人非议的。 薛离华见他不似在开玩笑,一只手托住下巴,作沉思模样,又道:“这倒是奇了怪了,你素日无事便一人坐着傻笑发呆,心中分明有人,可师弟你又不怎么接触人,那人若不是玉琼瑶,难道……” 说到这里,他故意放低声音,将头凑到林远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林远脸上瞬间变得通红,一副害羞模样。 薛离华见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林远只觉脸上滚烫,连忙把薛离华推开,道:“我……我去找师父。”说完,头也不回,一路跑去。 “老三,你对小师弟说什么了,把他弄成这般模样。”葛青甚是纳闷,上前问道。 薛离华自顾自笑,罢手道:“不可说,不可说!” 葛青没个好气,正要发作,但这时,只听季阳干咳一声,喊道:“行了,都别闹了,师父来了。” 二人随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庄玄火缓步而来,身上换上了那件院主独有的赤色长袍,虽然修为没了,但仍显宗师气度,仙风道骨尤存,让人看着不禁肃然起敬。 而他的旁边,赫然跟着刚刚跑去,脸上仍有羞红的林远。 “师父!”众弟子齐齐喊了一声,朝前而拜。 庄玄火慈祥地看了众弟子一眼,颇为满意道:“徒儿们,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林远身上的石剑,又吩咐道:“季阳,阿远就由你带着,他那柄剑颇沉,你修为最好,想来也没什么问题,至于为师,就同老二一起便好。” 季阳点了点头,放下薛离华,嘱咐葛青道:“二师弟,师父身子骨薄,你可要飞慢些。” 葛青笑道:“放心吧师兄。”言罢,只见他背后长剑出窍,缓缓横落在庄玄火跟前。 庄玄火悠悠叹了口气,好似百感交集,有些痛苦地站了上去,低声道:“走吧。” 葛青点了点头,随即也站了上去,双手扣着一个法印,口中吼出一个“起!”字,便见脚下长剑缓缓上浮。 “师父,等等我。” 薛离华大喊一声,连忙祭剑跟了上去。 季阳无奈一笑,拂袖一挥,一柄巴掌大小的剑从中脱出,绕着二人转了几圈后,在二人落脚处变作一柄通体呈银色,长五尺,宽两寸半的长剑。剑身处灵光绽放,周围空气受此影响,化作阵阵轻雾,缭绕其上,得避尘土而不染。 林远见怪不怪,入门这么久,自然知道这是大师兄的仙剑“绝尘”,而仙剑与灵剑最不同之处,除了威力之外,更是能以灵力操控,随意变化大小。 “小师弟,咱们也走吧。”季阳站在剑端,轻声喊道。 林远点了点头,脚一抬,刚一站上去,只见这“绝尘”仙剑“啪”地的一声与地面紧紧贴在了一起。季阳站在前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措手不及,险些摔倒,他脸上一黑,稳住身形后转过头去,问道:“师弟,你平日都是背着这么重的东西?” 林远老实地点了点头,道:“恩,重是重了些,不过也能锻炼身体。” 季阳一阵无语,仿佛再看怪物一般看林远,长叹一口气,道:“抓紧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林远还未反应,只听脚下“绝尘”仙剑一声低鸣,平稳升于高空,在浮云间朝前疾冲而去。 第二十章 抽签 二人渐入高空,只见大半个赤阳之景尽收眼底,脚下葱山翠阁,琼楼碧院,一览无余,而苍木院所在之处也随着“绝尘”仙剑的驰行缓缓远于后方。 林远本是不重,但背上的石器却是极沉,若是换做旁人载他,怕也是有心无力。而此刻季阳气若神闲的操控着“绝尘”仙剑,于蓝天白云间穿梭而过,肆意翱翔,速度竟是不慢,不多时,便见眼前峰峦横过,屹立在前,其顶峰高耸,仿佛连接着天际,而山腰浮云缥缈处,更有流光划聚,形色各异,相遥之下,有人潮声传来,好是热闹。 这时,随着季阳前脚稍稍用力一踩,“绝尘”仙剑剑身微斜,也汇入了周围流光之中,一同朝着“练武台”方向的云雾中一头扎了进去。周围白茫茫一片,只有众多流光汇聚之地微微闪着光芒,前行间,练武台所在之地隐隐可见,只片刻,“绝尘”仙剑便带着二人从云雾中冲了出来。 碧空如洗,一望无垠,看着中央极为宽广的比试台和渐渐涌来的人群,林远心中忽而一颤,方才因薛离华玩笑而消散的那份紧张之感,此刻涌上心头,更是强烈。 伴随着呼啸声,季阳载着林远缓缓落到练武台所在的广场之中。只见随着各院弟子不断地涌来,此地虽已站有数百人之多,却仍不显拥挤。 他二人四目张望,没一会儿,就听见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喊:“师兄,师弟,我们在这里!” 季阳回首望去,只见人群中葛青高举一手,不停地招着,正同薛离华一起朝这边走来。 待他们走到跟前,林远左右望了望,问道:“二位师兄,师父呢,怎不见人?” 葛青道:“师父一来就被朱师伯拉着叙旧去了,我两闲着无事,便在此等你们。” 季阳应道:“既是如此,趁着时候,咋们便去把签抽了吧。” 众师弟点了点头,在季阳的带领下,朝着报名抽签之处走去。一路穿过熙攘的人群,林远眼见周围同门三五结群,有说有笑,兴高采烈地在一起相互探讨,更有许多兴致勃勃之人,便就于此处施展所学,请同门指教。 不过这也难怪,这些弟子素日埋头苦修,对旁院同门更是少有接触,如今赶上这一盛会,自然免不了多多交流。 林远看得欢喜,竟是有些入神。薛离华见状来到他身旁,笑问道:“师弟,这十年一次的盛事感觉怎么样,热不热闹,好不好玩?” “热闹!好玩!”林远点了点头,眼神依旧朝着周围看去,看得薛离华好一阵满足。 这时,葛青插话进来,道:“老三,咱小师弟你一次参加,反应自然是热情了些,倒是你,这都马上要比试了,这般轻松模样,难道就不怕像上一次一样在第一轮就给人家打下来。” “呸!呸!呸!”薛离华撇了他一眼,道:“老二你就不能说些好的,上次若不是尚武院那小子卖我假药,让我一上台就散尽灵力,不然我岂会那般不堪。” 听他这么一说,走在前面的季阳顿时停下脚步看了过来,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尽想取巧之事,忘了师父怎么罚你的。” 薛离华自知失言,连忙道:“师兄教训的是,师弟知错了,知错了。” 季阳无奈叹了口气,本想再说些什么,哪知薛离华当即换了个笑脸迎了上来,道:“师兄消气,听说凤凰院头号大弟子青璇前几日刚好闭关出来,赶巧正要参加此次的院比,咱们还是赶时间把签抽了,不然待会儿遇见,可是头疼。” 季阳一听,竟是脸都变了色,问道:“当真!?” 薛离华点了点头,葛青附道:“我二人比你们先到,确实听人说过。” 季阳闻言脸上不知为何忽显急色,沉声道:“赶紧走,抽签要紧。” 说着,几人正要动身而行,但忽然发现竟是少了一人,同时问道:“小师弟呢?” 三人连忙向周围寻去,无奈此刻人群拥嘈,一时竟是喊不闻声,看不见人。 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季阳摇头一叹,开口道:“算了,小师弟的签便由我们抽了给他,走吧。” 葛青与薛离华相视一眼,看着季阳有些焦急的背影,无奈摇头一笑。 …… “不错不错,黄师兄不愧是能参与院比之人,修为如此精炼,我等看之收益。” “多谢黄师兄不吝赐教!” “见笑见笑,能以此剑为诸位同门解惑一二,吾愿足矣,若有不足之处,还望指点。” “…………” 广场之中某一处,一堆人结群相簇,围在了一起,而中间一片空地,一个年轻人方才施法挥剑,此刻引得无数人连声叫好。 林远立于人群之外,是看得津津有味,方才见那人施展法门,在心中演过,却是发现些许不足,只是碍于身份,一时纠结到底要不要上去说道一番。 “哎……” 这时,突然有人叹息一声,林远寻声望去,只见身旁站着一个拿着酒葫芦的矮胖青年,边喝边叹。 林远上前询道:“这位同们,怎么也看出了那位同门有不足之处?” 那人朝口中灌了两口,晃头笑道:“挥剑无力,秉气难凝,外强中干,不堪入眼。” 林远咪了咪眼睛,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跟什么,微微张嘴,干笑起来。 这矮胖子也不晓尴尬,一副了不起的模样,斜眼朝林远扫去,道:“这位师弟,怎么看着这么面生,不知是哪一个院的?” 林远道:“在下苍木院林远,师侄你好。” 那矮胖子顿时喷了一口酒出来,道:“原来是苍木院的林小师叔,失敬失敬。” 林远道:“师侄你是……?” 矮胖子恍然,连忙道:“在下尚武院靳平安。”说完,他目光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不知此次院比,小师叔可在比试之列?” 林远点头道:“我苍木院本就人少,此次院比,我自然是要参加的,有问题吗?” 靳平安笑了笑,道:“没有没有,只是传言小师叔被庄师伯禁止修行,不曾习过什么法门,如今却要与我等修士同台比斗,试问师叔凡俗之躯,如何能斗?” “我自有打算,就不劳师侄费心了,告辞!” 林远不想与他说话,转身要走,那知靳平安连忙将他拉住,道:“师叔莫急,我知师叔一身神力,虽也有一战之力,但绝无胜算,不过师叔不用担心,小可这里恰有一物,可助师叔比斗无忧。” 听他这么一说,林远来了兴趣,问道:“你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我瞅瞅?” 靳平安向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拿出一包药,悄声道:“此物名为大力散,可是我花了好大气力才搞到的,只要待会儿服下,保管上了台后力气倍增,师叔神力,有此物相助,必定如虎添翼,有备无患。”说完,便将这东西交到林远手上,又道:“原本还有聚灵散,可惜师叔不曾修行,拿之无用,而我与师叔有缘,这包大力散便宜卖予师叔,三十两银子,如何?” “三十两!?”林远笑了笑,将这药拆开嗅了嗅,从小学习药理的他,一闻便知晓,这哪里是什么大力散,分明是吃了会使人四肢无力的药,当下脸色一沉,暗道这厮好一肚子坏水,一听自己是苍木院的,便这般算计,实在可恶。 林远好不来气,正想骂人,但这时,整个广场上却是突然哗然起来,有人喊着:“快看,凤凰院的人来了。” 靳平安一听,眼中泛光,朝远处看去,只见那云海之中,一群女子乘风而出,缥缈如仙,一个个看着粉黛桃色,看着动人,同样的一身赤色门服穿在她们身上,竟是光彩夺目,尤其是为首那位更是出尘,美艳高冷,让人仰望。 靳平安看得着迷,嘴角间有哈喇子流出,林远摇了摇头,颇觉好笑,看着他手中打开的酒葫芦,忽然心生意一计,趁这厮入迷之际,将手中的药粉悄悄倒进了葫芦之中。 林远拿出一些散碎银两,掂了掂,足足三十两,便在靳平安眼前晃了晃,道:“师侄,给你钱。” 靳平安回过神来,连忙接下,笑道:“哈哈,多谢师叔,够爽快!” 林远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哎呀,我没抽签,先不聊了,失陪。” “师叔慢走!” 靳平安笑脸相送,看着他走远,轻蔑一笑:“呵,傻子。” 说完,晃了晃手中的葫芦,又咕咕灌了几口。 第二十一章 青璇 抽签报名处,薛离华看着手中的竹签,微微摇头: “得,还想着待会儿去为你们喝彩,没想到这八个擂台,头阵便让我等占了四个,这运气……” 葛青道:“还好我师兄弟四人没有抽到一起,头阵就头阵吧,只是,这都马上要比试了,不知道小师弟人去了哪里?”说完,朝季阳看来,询问道:“大师兄,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 季阳闻言,眼神不时地朝着人群看去,脸上闪过一丝急色,双眉微锁,薛离华看在眼中,季阳头疼道:“四处寻寻吧。” 正是说着,只听面前一道声音,让他大为松气: “几位师兄,可是让我一番好找。” 林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葛青开口问道:“小师弟,你跑到哪里去了?” 林远挠头一笑,道:“我刚才……” 他刚一开口,季阳便打断道:“离比试还有一炷香的时辰,时间不多,先去各自擂台侯着吧。” 众人点了点头,林远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喊道:“几位师兄,我签还没抽呢!” 薛离华笑道:“已经帮你抽过了,九号签,第五擂台。”说完,他将一支竹签递给林远,笑道:“走吧,再不走,大师兄可是要倒霉了。” 季阳冷不丁地看了他一眼,沉沉吸了口气,吐道:“走吧。”,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前快步走去,看似有些急不可待。葛青和薛离华二人见状,各自悄悄地笑了起来,跟了上去。 林远看不明白,暗道今日师兄们不知怎的,说不上来,总感觉神神叨叨的,本想问个清楚,但见众师兄已迈步走去,便也跟了上去。 广场上,因为凤凰院一行人的到来,已是沸腾无比。此前林远急于寻找众师兄,并未过多留意这些热闹,而此刻少年心起,不知是何等姿颜,竟能让这群人闹出这般动静,心中好奇,他一路上不时地朝人群中看去,但由于季阳领着他们走在人群外围,刚好被人潮隔开,直到最后面,他才从熙攘的人群缝隙之中窥见一二。 只是这一看,林远便再也挪不开眼,驻足而望,竟是乱了心神。 众人察觉到林远此时的异样,正要喊他,哪知薛离华不急不缓,依旧没个正经,笑道:“哈哈,咱小师弟也到了喜欢看女人的年龄,正常正常。” 林远没有理会,确切的说,他压根就没有听到。此刻对于他来说,时间仿佛静止,没有任何声音,有的,只是那一道映入眼中的丽影,虽只是个背影,但却是像极了心中那日思夜想的人。 “师姐……”林远低唤一声,心中不止一次理性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自己思念过度而产生的错觉,并非孙鸾月。 可是,当他看向那女子手中同样也是一柄纯白如雪的灵剑时,便在也抑制不住从内心澎湃涌出的激动,当即撇下众师兄,冲上前去,在那女子身后一拍:“师……” 那女子回首看来,微微一愣,喊道:“林师叔,好久不见。” 林远将手收回,失落道:“原来是琼瑶妹妹,抱歉,我认错人了。” 玉琼瑶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失望,低头不语,倒是周围人群中谩骂声一片,有人嘲讽道:“哈,还有这般撩人的,好是俗套。” 林远顿时脸红,尴尬无比,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问:“琼瑶妹妹,你也是来参加院比的吗?” 玉琼瑶摇头一笑,道:“师叔说笑了,琼瑶不过是去年才寻得灵剑,论资历修为,哪有资格上得了擂台,此次不过是跟着众师姐来见识一番,为她们鼓鼓掌罢了,倒是琼瑶听说此次院比师叔也在此列,可要加油了。” “嗯…谢谢!我会的。”林远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 这时,玉琼瑶旁边几位女子中,其中一女子笑了起来,忍不住打趣道:“原来你就是我们师妹时常念叨的小师叔,说说,你把我们家琼瑶认成谁了?” 闻言,玉琼瑶脸上瞬间臊红,踱了踱脚,羞道:“师姐,你胡说什么呢!” “咯咯咯……”众女子捂嘴笑而不语。林远感觉氛围似有不对,拱了拱手,道:“几位,我还有比试,先告辞了。” 说着,他正要动身,却被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喊住。 “等等!” 只见凤凰院那领头的女子走了过来,十分冷艳,让人不寒而栗。女子问道:“琼瑶唤你师叔,你是苍木院的?” 林远朝那女子望去,只道这女子长得好生漂亮,一时看得入神,竟是忘了答话。 见状,玉琼瑶微微皱眉,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林师叔,这是我们大师姐青璇,她脾气不太好,你注意些。” 林远回过神来,才发现这青璇正盯着自己,眼神冰冷,整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也让他颇感压力。 林远自知失礼,慌乱间竟是有点乱了手脚,连忙道:“苍木院林远,见过各位姐姐。” 众女子一笑,其中站在青璇身旁的女子开口道:“你倒是嘴甜,明明比我们大一辈,却唤我等姐姐。” 青璇也是被他逗笑,一敛锋芒,问道:“师叔弟弟,你大师兄人呢。” 林远被她这一转变弄得一愣,缓了缓,才回身朝后方看去,很快便发现了正在悄悄远离而去的三位师兄。 “师兄!” 林远放声大喊,朝着他声音的方向,后方人群也让开一条路来,露出正哭笑不得的葛青和薛离华,以及季阳苦瓜一般的。 见到他,青璇红唇上斜,手上拔剑而出,纵身向季阳攻去。顿时,一股磅礴的灵威从她身上漫向四处,使得周围人群为之一惊。 “问道五阶!” 众人惊呼,季阳也不敢大意,绝尘仙剑瞬间从袖袍飞出,单手一拿,纵空跃起,朝上迎去。 两剑相碰,本以为会是一场激烈的碰撞,但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季阳出招柔和,只守不攻,片刻间便将对方的攻势一一化解。 二人缓缓落地。 青璇美目轻挑,幽然吐道:“好你个季阳,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躲我。” 季阳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叹道:“说了多少遍了,见面,要唤我师叔。” “哼,狗屁师叔,老娘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连半个字都不回,什么意思?”青璇豁然问道。 这时,薛离华笑了笑,朝青璇喊道:“青璇师侄,这你就误会我们师兄了,你那些信,我大师兄可是当宝贝一样放着,都不带让人碰的。” “老三,你给我闭嘴……” 季阳吼道,吓得薛离华不敢造次。而青璇闻言目光流转,却是痴痴地朝季阳看去。 季阳被她看得好不自在,连忙将头转向一方,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站住!”青璇急忙将他喊住,问道:“我且问你,当年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季阳皱了皱眉,道:“什么话?” 青璇怒道:“哼!你别给老娘装傻,当年你可是说过,若是再一次在擂台上相见,我若能接你百招,你便答应我一件事,为了这句话,老娘可是苦苦闭关了三十年,你别想不认账。” 季阳想了想,确有其事,不知她想要干什么,干脆承认道:“不错,这话我确实说过。” “好!”青璇双手一拍,微微一笑,朝着周围喊道:“既然你承认说过,那今日烦请诸位同门见证,若此次院比,你季阳能在百招之内败我,我青璇此后绝不再扰,如若不然,我要你,娶我!” “哗!” 此话一出,整个广场顿时安静,片刻后又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尖叫声不断。林远张口结舌,惊呆在地,总算明白今日大师兄为何会这般怪异。 不曾想,这女子竟狂野如厮! 季阳表情凝固,当场僵住,愣了半晌,急声微怒而道:“青璇,休要胡闹,你这些话若是传到众师尊那里,你该知如何?” “怎么,你怕了?”青璇莞尔而笑,完全不理会季阳在说些什么,她嘟了嘟嘴,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周围人群顿时汗颜,能让这位天骄之女露出如此娇容的,整个赤阳门,怕也只有季阳一人。一时人声鼎沸,似乎是怕动静不够大,竟是全场哄起,都朝着季阳看来,期待着他的回应。 季阳经这么一闹,内心杂乱烦躁,但又深知青璇难缠,拿她无可奈何,当下只想速速远离这是非之地。 季阳袖袍一甩,冲着众师弟喊道:“我们走!”说完,不作逗留。 林远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见众师兄要走,急忙喊道:“师兄,你们等等我!”说完,他回头看了玉琼瑶一眼,打了个招呼,道:“琼瑶妹妹,我先走了。” “师叔加油!” 玉琼瑶笑了笑,看着林远远去,内心极是复杂。 “季阳,咱们擂台见。” 青璇朝着几人一声高喊,笑容满面,一点也不掩饰内心的欢喜,说完足尖一起,来到了玉琼瑶身旁,轻声道:“瑶瑶,在这个世上,想要的,就要放开手脚大胆的追寻,若是因为矜持而错过,便就悔之不及了。” 听完,玉琼瑶只道心事被人看穿,脸上更是通红一片,显眼无比,本想反驳,但见师姐神情真挚,沉默少许后,竟是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嗯……师姐,琼瑶知道了!” 第二十二章 赌局 距离院比开始的时辰越来越近,前来观看比试的弟子也渐渐向各个擂台行来。而些许参与比试的弟子,已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早早地就上台候着,只有第五擂台,迟迟不见人来。 擂台前,负责主持该场的田光一脸慵懒地躺在太师椅上,任由面前如何嘈杂议论,却是充耳不闻,睡得香甜。 而台下,众人围成一堆,悄然设起了赌局。 这时,一名年轻弟子小跑而来,来到田光身前,道:“师叔,比试的名录出来了。”说完,微微鞠躬,呈上一张纸条。 田光无神地睁开双眼,接过纸条一看,连连打了个哈欠后,瞄了不远处的日晷,道:“还能再咪一会儿……” 说完,竟又睡了去。而那张纸条也随之从他手中滑落,被几名相拥而来的弟子拾去,将上面所写的内容,大声地念了出来: “九号签林远,对阵十号签靳平安!” 消息一出,于那赌局而言,传到入局者耳中,犹如定音之锤,敲得眼前一亮。 “我压靳平安,五十两!” “我也压,三十两!” “一百两!” “…………” 随着浪潮一般的声音,众人手拿钱两,将那设局的弟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欲要下注。 那设局的弟子满脸无奈,苦苦笑道:“诸位师兄倒是打得好算盘,需知咱们这位林远小师叔不过一武夫尔,如何能敌得过已是问道三阶的靳平安,这场比试还没开始,结局便已经昭然若揭,如何能赌。”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觉得有理,但又颇为不甘,有人道:“那你这意思,可是不赌了?” 那设局弟子摇头道:“师兄说笑,我张乐混此行当也不是一次两次,大家都是老熟人,我又怎能扫了大家的兴致,不过既然是赌,当然不能赌已经知道的,这规矩,怕是得改改。” “怎么个改法?” 众人好奇,只听张乐侃侃而道:“众所周知,这林远曾在一年前败过李盛飞一次,虽然靳平安并非那李盛飞可比,但也足以证明咱们这位小师叔还是有些手段的,所以此次赌局,便就以林远能在靳平安手中过多少招为赌,败于十招之内,赔率一赔一,败于十招以上,二十招以内,一赔二,以此类推,直到百招以上,一赔十。” “哈哈,如此玩法,倒也新颖,我没意见,就这么玩。” “不愧是张师兄,这种玩法也能想得出来,刺激……我举双手赞同。” “…………” 一人一言,大有赞意。张乐笑得得意,又道:“多谢诸位师兄鼎力支持,不过这赌博一事,玩的就是心跳,若有嫌不够刺激的师兄,也可押林远胜出,我张乐以名声担保,赔率一赔一百,绝不赖账。” 闻言,众人皆是不屑一笑:“休要忽悠我等,别说是一赔一百,你就是一赔一万我也不押,只有傻子才会……” “三千两,压胜!” 这时,不知是哪个有钱人,一出手就镇住了全场,周围人群在短暂的安静过后,轰然沸腾起来,皆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向那下注之人,只见那是一个面容稚嫩,模样俊朗的少年,只是背上背着一个剑型的大石墩子,看着颇显土傻之气。 不对,此刻在众人眼中,这人不光是傻,心还贼大。 看着面前递过来的三张银票,张乐怔怔出神,待他回过神来,大拇指往前一竖,笑脸迎了上去,道:“师弟眼光甚是独到,不过这俗话说得好,赌品即人品,即是下了注,可不容反悔了。”说完,连忙将那票子接过,紧紧拽在手中。 林远点了点头,道:“我不反悔,你押吧!” “好,够爽快!”张乐双手一拍,笑得很是灿烂。 周围众人无不摇头惋叹,有人看得着急,道:“这位师弟,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除非那靳平安弃权不来,否则要赢,那几率可不到万分之一,跟送钱有什么两样。” 林远笑而不语,但心中好是来气。他刚到此处,见有人设局开赌,一时贪玩,便凑了过来,不料这赌局竟是这般将他数落,顿时气上了头,将身上所有家当押了下去。 只是,院比后他要前往乌南国寻师姐孙鸾月,一路上盘缠可是少不了的,万一输了,可是有得头疼,虽是押了,但心中还是多少有些犹豫。 不过,一想到对手是靳平安那厮,当下也放心了许多,就算待会儿打他不过,输个倾家荡产,没了钱两,大不了在寻个土匪寨子洗劫一番便是,虽然门中严禁弟子惊扰俗世,但在众人眼中,他并非修真之人,倒也不怕。 心作此想,竟是释怀。 咚......! 片刻后,一声钟响,敲得众人神色激昂。 田光从睡梦中惊醒,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时辰,起身走到擂台之上。他左右看了一眼,大吼道:“比试的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闻言,林远精神一振,连忙从人群中走出,也顾不得旁人的惊讶目光,霍霍走到了擂台之上,于田光身前拿出那支竹签,道:“苍木院林远前来参赛,师兄,这是我抽的签。” 田光斜眼一扫,并无回话,而是又看向下方人群,见不见人来,再次吼道:“十号签靳平安,可是来了?” 下方顿时安静,鸦雀无声,良久,仍未有回应,田光当即眉头一皱,又看了一眼时辰,沉声道:“限时一刻钟,一刻钟后,再不上来,便作弃权。” 闻言,那些个方才于赌局中下了注之人,逐渐开始慌乱起来,尤其是设局的张乐,神色焦急,一直垫着脚,伸头看向场上四处,看模样,大有想弃掉摊子,钻进人群将靳平安揪出来之意。 不过这也难怪,林远在他哪儿押了三千两,若是胜了,这一赔就是三十万,叫他如何不急。 “靳平安在搞什么,快把那他找出来。” “靳平安你赶紧给我出来...” 众人不停地高声呼唤,朝着四处寻去,一时间,第五擂台处,人已是散了大半。 林远站在台上,竟是有些想笑,心中遐想,莫不是那厮磕了药,连路都走不动了吧。 他静心候着,眼看着时间一息一息地过去,仍不见靳平安来到。一刻钟后,田光再次走上擂台,手持锣锤,狠狠敲在了擂台的一面铜锣之上。 “咚...” 随着铜锣声响,张乐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呆滞地看向擂台,面如死灰。 田光宣布道:“此场胜者,林......” “师叔且慢,我...我来了!” 声音虽大,却是软绵无力,但听在些许人耳中,又如春风拂过,让他们大大松了口气。 众人望去,只见靳平安踱步而来,费力地爬上擂台,像是生了什么大病。 靳平安气喘吁吁地来到田光身前,无力道:“师叔,弟子偶感身体不适,可否将比试往后压一二个时辰,待弟子调息片刻。” 田光好气不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哼!姗姗来迟也就算了,还提这等无理要求,你当这十年才有一次的院比是什么,若不想比,弃权便是。” 靳平安解释道:“师叔你别生气,不是弟子不想比,实在是现在不在状态,这上了台,白挨揍不说,还胜之不...咦!?林远小师叔。。” 林远看了他一眼,打了招呼:“靳师侄,我们又见面了。” 靳平安见到林远,脸上大喜,道:“哈哈...咳...想不到对手竟然是你。” 田光等得甚是不耐,冷道:“话这么多,你还比不比,不比的话赶紧弃权。” 靳平安连忙点头:“比比比比比...” “开始!”田光没什么好脸色,说完走下台去。 擂台上,两人互望,林远问道:“靳师侄,怎么看起来不太舒服?” 靳平安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些乏力,所幸灵力运转无阻,对付师叔倒也足够了。”说完,他脸上一笑,用商量的口气,又道:“小师叔,我还想为下一场比试留些气力,不想大动干戈,小师叔若是愿意,自行弃权可好,师侄感激不尽。” 林远皱了皱眉,暗道这厮好是欠揍,当下也不示弱,摇头道:“师侄说笑了,此前买了你的药,还担心是没什么用,不过现在看来,那药倒也不假,若是下去了,岂不可惜。” “区区一包药粉而已,何足挂齿,若是师叔答应下去,莫说一包,我送你十...”说到这里,靳平安脸上一僵,似乎想到了什么,怔怔看向林远,瞪大着眼睛,指道:“难道,你...你...” 林远轻轻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师侄,拳脚无眼,小心了!” 说完,手中一拳蓄力拉开,脚下猛然用力一踏,朝前打去。 第二十三章 收获 只听靳平安一声爆喝,一股澎湃灼人的灵力顿时从他体内迸发而出,强大的冲击力不断向四处扩张,炙热的灵压之下,周围空气也随即迅速扭曲起来。一时间,他那矮胖的身形处,又如正在喷发的火山山口,让人难以靠近。 林远嘴角微扬,却是不退。自几年前丰源城海祭之后,他的体魄就逐渐异于常人的强壮,而此刻被靳平安的灵压所笼罩,除了有些热感之外,竟无其他不适。 眨眼间,拳至,于这周围浑厚炙人的灵压中,势如破竹般地打在了靳平安的身上。 “砰!” 一声轻响,却是靳平安在擂台上跌跌滚落之声,而随着这一声响,那澎湃的灵压也立时散尽。 看着靳平安静静地趴在擂台某处,台下众人顿时傻眼,包括田光在内,皆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擂台上笔直站立着的少年,在许多人错愕的神情中,整个赛场顿时无比安静,但片刻后又嘈杂了起来,谩骂和质疑声一片。 “开什么玩笑,一个问道三阶被一个不曾修行的武夫给一拳轰趴,这厮莫不是成心打假不成?” “劳什子……老子可是在他身上押了八十两,要是敢输,我剥了他的皮,靳平安你赶紧给我起来!” …… 杂论声中,只见靳平安奋力地想要起身,但身子刚被无力的四肢撑离地面一尺处,又重重地贴了回去,如此反复挣扎好几次,仍是徒劳。 林远实在看不下去,凑上前去,开口道:“你输了。” 靳平安勃然大怒,看着林远,红眼道:“呸,若非你对我下药,我怎会如此,卑鄙小人,我不服!”他说话声音极小,不知是因药力的关系,还是别饿什么,只有离他站得最近的林远方可听到。 “卑鄙?”林远不屑笑道:“你的因,你的果,我不过是为你采果之人,何来的卑鄙一说。” “你……你……待我恢复过来,定要你好看。”靳平安涨得一张脸通红。 林远摇头不语,看着靳平安,心情忽然沉了下来。这样的一场比试,与他心中所望相差甚远,殊不知,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取胜,究竟是对是错,他只知道,若时光倒流,在靳平安卖假药给自己那一刻,他仍会做出与初时一样的举动。只是,那份因此而来的阴郁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欲欺我者,我亦欺之。”沉沉自叹一声,林远也懒得再去搭理靳平安,而是朝着一脸愕然的田光看去,道:“主持师兄,可以宣布比试结果了吧?” 田光愣过神来,拿着一面铜锣走上擂台,在确定靳平安无法爬起之后,重重敲下。只听“咚……”地一声锣响,田光大声宣布道:“此场胜者,九号签,林远!” 台下众人哗然,实在想不到,结局竟是这般让人始料不及。尤其是此前设下赌局的张乐,在锣声想起的那一刻,如遭雷击一般,神色呆滞,面如死灰,竟是一屁股瘫坐在地,齿间颤抖不停,说着:“三千两,一赔一百……三……三十万……两!” 而擂台上,林远并没有感受因胜利而来的一丝喜悦,此刻,能让他感到欢喜的,无疑只有赌赢的那三十万两。 于是,他静默地走下擂台,很快,便就在人群中看见一脸生无可恋的张乐。 “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半天了,按照先前说好一赔一百的赔率,我总共赢了三十万两,师侄,给钱吧。”林远来到张乐面前,悠然笑道。 看见林远,张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整个人仿佛傻了一般,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林小师叔,那个……我……” 见他支支吾吾,林远皱了皱眉,问道:“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张乐连忙头手齐摇,道:“不会不会,小师叔,只是那个……我身上钱……不够……”他说到最后,声音近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 “嗯?你说什么,大点声。” 张乐只觉尴尬,憋了好久,长长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些钱两,道:“林小师叔,我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了,三十万两实非小数,这些钱你且先拿着,剩下的且容我日后慢慢偿还可好,不过师叔放宽心,常言道赌品即是人品,我张乐绝不是懒账之人。” 林远接过他手上的钱两,粗一看,当中包括此前自己下注的三千两银票,剩下的也不过一千余两,当下大失所望,但一见张乐一脸为难,本想收了手中的这些就此作罢,哪知这时他脑中忽而一闪,两只眼睛便就于张乐周身上下扫去,坏笑道:“既然无钱,那你身上可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 张乐闻言一愣,微微一想,点头道:“倒是有那么一件,不过那东西可不值剩下的二十多万两啊。” 林远笑道:“无妨,我不日就要出门远游,可等不上你慢慢还钱,既有值钱的东西,那就拿出来吧。” 随即,只见张乐拿出一个锦囊绣袋,许是有些不舍,他拿出来时竟有些犹豫不决,但犹豫中,不知为何,又有一丝不安之色闪过。 这袋子只有手掌大,袋体呈黑色,其上绘有金色纹络,应是某种符文,隐有灵力泛起,使得这些纹络,字里行间,金光滑动,与黑色的袋体显得格格不入。 张乐拿在手中,正要一番说明,却见林远一见此物,顿时激动得脱口而出,道:“这是,灵器!?” 张乐怔怔点头,道:“小师叔并非修行中人,怎的也识得灵器?” 林远自知失言,道:“咳咳……我猜的。”说完,一时心虚,深怕张乐看出什么,又连忙道:“你快给我说说,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张乐将信将疑,接着道:“此物确实是一件灵器,是我数年前游历在外偶然得到,至于用途嘛,倒也没什么,只是用于储物罢了,只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远好奇问道:“只是什么?” 只见张乐顿时认真了起来,道:“实不相瞒,其实这东西乃是一件不祥之物,自得到之后,我每每用后,总觉心神恐慌,难以言表,修行时还差点为此走火入魔。” “这么玄乎,真的假的?”林远不信问道。 “千真万确,我本想近日将它拿出去卖与他人,但此刻既是抵押给了师叔,还望师叔尽快将它转手,否则我心难安,是万万不会给你的。” 林远接过这袋子研究一番,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只道张乐大惊小怪,但见他这般认真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应道:“恩,放心吧,我知道了。” 林远嘴上虽是应着,但心里却无半点打算,对于灵器这一东西,他早前便就有所耳闻,如今自己手上就有一件,又怎舍得卖与他人。 张乐哪里晓得林远心中的盘算,见他应了,当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 演武殿,傍山而建,居于高处,是门中专门为观摩比试在此建立的一处大殿。居高临下之下,虽是能够看到练武台的各个擂台,但因其他擂台距此偏远,此处也就只能清晰的看到铺设于正下方的主擂台。而这处主擂台,只有通过前面两轮比试而剩下的前十六名从各院脱颖而出的精英比斗时才会使用。因前两轮比试的缘故,众弟子皆是分布于各个小擂台之间,所以在前两轮比斗的这段时间内,此处倒也显得格外空旷了些。 而这时,随着第一轮的比斗在各个擂台相继结束,演武殿大殿门前的布告栏上,各擂台胜负晋出的弟子名录以及第二轮比斗的对阵信息也随之被公布在了上面,为此,众弟子望风而来,纷纷讨论。 随着人潮,林远也来到了此处,刚一来,首先看到的,便是站在布告栏下一脸认地真看着比试结果的薛离华。 “哈哈,四个人都赢了,竟然连小师弟也晋出,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薛离华看得一脸笑,止不住的欢喜。 “三师兄!” 听到这声音,薛离华眉上一翘,转头看去,只见林远站在了自己身旁。 “小师弟,我正想找你呢,快来看看,咱们院四个人全都在第一轮活下来了,可真是扬眉吐气了一回。哈哈哈......”薛离华越说越是兴奋,洋洋得意,怕是整个门中,因为赢下第一轮比试而激动成这样的,除了他之外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周围众人当即鄙夷,但又都碍于不是不是一个辈分,这份鄙夷又都只能写在脸上。 不过这也不能怪薛离华,苍木院没落多年,就算人数少得可怜,但出现如今这种全体晋级的情况,还是头一遭,虽然只是第一轮,但对于修为平平的薛离华,却是也足够兴奋的了。 薛离华兴奋之余,仍不忘心中好奇,问道:“诶?......师弟,你又不曾修行过,竟也能胜出,快与我说说,是怎么赢的。” 经这么一问,周围的弟子也是疑惑,纷纷朝林远望来,显然好奇的也不止薛离华一人。林远被这些目光灼得脸红,心想这个三师兄除了认真说话的时候之外,其余时候总是那么欠揍,此刻被他这么无厘头地一问,心中也是气恼,可一想到自己那场比斗赢得确实有些不太光彩,也不好发作,憋了半天,只说了两个字:“侥幸!” 第二十四章 誓言 薛离华正是兴头上,也没有太过计较,但周围众弟子显然对这个敷衍的答复很是不满,有人忍不住想问个详细,却见薛离华拍了拍林远的肩头,依旧笑的乐呵,道:“管他侥幸不侥幸,反正是赢了,这消息要是师父知道了,指不定会高兴成什么样,走走走,见师父去。”说着就拽起林远,一脸期许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留下一脸愕然,不明所以的众人。 演武殿规格不大,但格局却比其他大殿复杂得多。除了山体一处沿壁筑起的观众台外,殿后方更有每逢大比之时,供各院弟子及长老休憩之处,长老房、弟子房零零散散分于各处,竟有二十余处之多。 薛离华带着林远,轻车熟路地从各个小道穿行而过,一路行来,只见各院参与比试的弟子也都早都在此侯着,比过的,打坐调息,或有唉声叹气,没比的,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此情此景,尤是感慨。 行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处偏厅,厅前门扉大敞,里面除了苍木院一行人外,朱良畴也在其中,只是不知谁把他给气着,竟是上气不接下气下气地在厅堂前来回踱步,一张老脸也涨得通红。而此外,庄玄火与季阳和葛青两位弟子虽是坐着,却是沉闷不语,面色也不大好看。 寂静的厅堂内,只有两位长辈粗狂而沉重的呼吸之声。这一进来,林远便感觉到气氛甚是不对,但薛离华似并未有所察觉,刚一进门,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份激动,在微微行过礼数之后,兴奋道:“师父,咱们苍木院此次院比,首轮全胜。” “嗯,知道了,来了就先坐吧。”庄玄火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未见下文。 薛离华顿时一愣,又提醒道:“师父,咱院是全胜,是全胜!这可是第一次。” “全胜。”庄玄火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朝林远问道:“阿远,难不成你也打赢了?” 林远点了点头,道:“是的师父,弟子也是侥幸得胜。” 闻言,众人眼中一亮,大感意外,就连自顾气恼的朱良畴也抬头望来,一脸难信。 本以为庄玄火会为此欣慰,不料他还未来得急高兴,却又急急问道:“竟是胜了,快过来让为师看看,可有受什么伤没有。” “噗呲...”朱良畴刚喝的一口热茶顿时喷出,好气不气地白了庄玄火一眼。众弟子一时汗颜,倒也习惯。 林远无奈道:“师父劳心,弟子此次胜得轻巧,并未受伤。” “嗯!?”庄玄火却是不信,又道:“能参与院比的可不是普通弟子,你怎的还胜得轻巧。” 林远顿了顿,稍作思量后,便将此次比试的过程从头至尾,在这厅堂中尴尬说起。 这不听还好,一听完,只闻“啪!”的一声,却是朱良畴一掌拍在了身前的案桌上。 “门风日下,门风日下,卖假药的,当众设赌的,还有晚辈向长辈示爱的,真是...真是气煞我也...” 朱良畴勃然大怒,脸色甚是难堪,吓得堂下无人敢言。 庄玄火连忙起身,劝道:“师兄息怒!何必为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这些娃娃不过一时好玩,稍作警告即可,何必动此大怒。” 朱良畴气得直喘,怒道:“这院比乃是门中盛事,头一日便出了这三件事,一件接着一件,让我如何不气!” 庄玄火摇头一叹,亲自走上去递过一杯热茶,道:“这些事情相信玄一他们自会处理妥当,况且季阳的道行你也是清楚,门中年轻人中谁能与他过下百招,何必为此自扰,你我年事已高,就不要为这些琐事劳心费神了罢。” 朱良畴喝了几口,心情似有平复,缓了缓,道:“你倒是宽心,设赌卖药这些事情也就算了,但季阳与青璇那丫头的百招之约我可是不得不管,且不说此事结果如何,单是这样的行径,若是传扬出去,足以让同道各门笑话,也不知道顾冷凌那丫头是怎么教的徒弟,青璇一个晚辈竟然当着门中所有弟子的面向长辈示爱,现在闹得满门非议,议论纷纷,简直胡闹!”说完,他兀自一叹,颇是头疼。 庄玄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摇头一叹,又坐了回去。 一时间,厅堂内又是死气沉沉,听着朱良畴时不时地一声声叹息,片刻后,季阳忍不住起身道:“师伯放心,这百招约定,弟子绝不让您失望,更不会让师门难堪。” 朱良畴道:“如此便好,不过此事非同小可,莫怪师伯多嘴提醒,这百招之约,不说青璇能否接下,就算接下来,你二人也绝无可能,有乱人伦之事,师门绝不容允。” 季阳沉道:“师伯之言,弟子谨记。” 但朱良畴似乎又不怎么安心,重声又道:“可否立誓!” 季阳闻言一愣,却是迟疑。 “朱师兄,你这……” 庄玄火正要出言反对,却是朱良畴伸手拦了下来。 顾不得众弟子投来的目光,朱良畴再次说道:“季阳,可立誓否?” 沉沉大厅,尤是寂静。季阳一时迟疑,久久不言,神色间有似愁楚,似挣扎,而挣扎中,又带着浓浓的担忧。 他自己尚被如此相逼,不知始作俑者的青璇此刻又立于何种处境。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无论百招之约如何,弟子季阳绝不与青璇有任何情感纠葛,如若不然。人神共弃,不得善终!” 最终,一字一句似有千万斤重,但还是从季阳口中说了出来,说完,便就愣在原地,仿佛丢了魂一般。而众弟子看在眼中,一时沉默,与季阳相处多年,最是感同身受,无论是谁,此刻也绝不好受。 朱良畴点了点头,终是放下心来,不再多说,静静坐下,一时间,竟又是无人说话。 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已是过去,这时,熟悉的钟声再次响起,是第一轮比试结束的声音。不一会儿,有弟子跑来,道:“两位师爷,诸位师叔,第二轮比试的名录出来了。”说完,将一张纸条递到最近的葛青手中后,又急忙告退离去。 葛青打开一看,迅速从这份名录中找到了苍木院众人的名字,将每个人对阵的信息缓缓念出,只是,当他念到季阳名字之时,却是忽而停顿,一脸的苦涩。 季阳愣了愣,将那名录拿到手中,在找到自己名字所属的那一栏之时,顿时心中一紧,如坠冰窟。 只见其上写着:二十四号签,季阳对阵十五号签,青璇! 第二十五章 对阵 看着季阳阴晴不定的脸,众师弟揪心不已。 林远本想宽慰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却是问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季阳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没事,该来的总是避不开的。” 朱良畴接过那名录看了一眼,头疼又犯,忍不住又提醒一次:“季阳,可莫要忘记刚才说过的话!” 季阳默默点了点头,也无心在这里待着,长长舒了口气后,道:“弟子知道,弟子还要去准备,就先行告退了。”说完,他看了一眼座上的庄玄火,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庄玄火无奈,看着季阳渐远的身影,欲言又止,最终继续保持着沉默。 厅堂内,眼看着比试时辰将至,众弟子也随即散去。 第二轮比试计三十二人,八处擂台分两场进行,苍木院除了季阳属第一场之外,剩下的皆是第二场次。于是,在潦草的用过午膳之后,三人一行,很快来到了季阳比试所在的擂台。 这一来,便见擂台之上,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亭亭而站,彼此静望着对方。季阳与青璇,一个是放眼时间难寻的绝世天才,一个是门内弟子中名列前茅的翘楚之辈,撇开那引人争议的百招之约不说,光是这二人的对决,便是足以让人瞩目期待。 因而,比起其它擂台,此处早早就挤满了人,喧闹不已。而随着时间悄然流逝,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看呐,要开始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负责主持的一个花白胡子长老缓缓走上了擂台,一时间,众目变得炙热,纷纷期待着那一声比试开始的宣告。 然而,那老者走到擂台上扫了一眼下方人群后,却是说道:“刚刚收到消息,凤凰院首席大弟子青璇已被其师逐出师,所以本场比试,季阳为胜者!” “哗!” 话落,台下一片一片嘘声,无人不感意外,齐齐朝着擂台上那道丽影看去。 只见擂台上的青璇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红衣飘然,一脸平静,看着依旧美丽动人。只是美目间微微有些红肿,似是哭过。整个人,看起来也似乎憔悴了些许,我见犹怜。 季阳也愣在当场,即刻问道:“这可是真的?。” 青璇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只是朝着那位长老走去,礼道:“青璇自知失了失去了参与比试的身份,丧失了比试的资格,但此战我准备已久,还望师叔容我比完。” 台下附和声连连,那长老朝台下扫了众人一眼,犹豫片刻,道:“念在尚有多年同门情义,便就随了你吧。” “多谢师叔”青璇拜谢道。 长老摇了摇头,走下擂台。空旷的擂台处,再次只剩下两人,只是此刻的季阳不知在想什么,恍惚间,似丢了魂。 “呆子,你在想什么呢?”青璇柔声一喊。 季阳回神,苦叹一声,道:“闹成这样,你又是何苦,你我......” “我知道,但我不后悔!” 青璇不带犹豫地打断道,说完,目光柔情,嫣然一笑,那一笑,百媚生,只为一人。 季阳低头不语。见状,青璇也不再多说,便手中握着的暗红相交的灵剑“朱颜”缓缓拔鞘而出,剑身灵光涌动,顿时在周围形成一股热浪,层层铺开,使得台下靠前的弟子不得不立即运起灵力以护己身。而这高温之下,只见青璇方圆十丈处,但有草木皆是迅速焚烧起来,放眼望去,火光渐起。 季阳皱了皱眉,当即袖袍一挥,“绝尘”仙剑瞬间浮现在身前,被他紧紧一握,指向长空。只听“绝尘”剑一声剑鸣长啸,忽然间,四面八方处突然刮起一股凌厉的剑风,带着周围灼灼的热浪一同冲长空,破开了云层,再一看,那长空万里之间,已无一片云朵,蔚蓝蓝一片。 这场比试,终于开始了! 众人连忙屏息,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眼中无一不是惊色,这场比试,还未交锋,便就能感受到这般气势。 季阳道:“动手吧。” 青璇点了点头,将“朱颜”剑指向地面,在擂台地面接触到剑端之时,也瞬间融化成炙红的熔岩。下一刻,只见她持剑的手一松,竟将“朱颜”剑投入熔岩不见,使得脚下熔岩向四周蔓延,眨眼间,整个擂台就似被铺了一张炙热的火网,少有能落脚之地。 “若是不想遂了我的愿,你便要小心了。”青璇微微一笑,说罢双手扣印,以指代剑,朝前轻轻一突,周围熔岩沸腾喷出,从各个方向朝季阳打去。 季阳脸色一凝,在这刻不容发之际,立即脚下一点,朝空中躲去。但哪知这地上熔岩竟仿若活物,同样也朝着空中追去,并于高空之上以季阳为中心,形成一道炙热的囚笼,将他牢牢困住。 青璇伸手凭空一捏,口中轻喝一声“困杀!”,那由熔岩形成的牢笼骤然往里一缩,化作无数道剑芒朝着季阳绞杀而去。 空中仿佛多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太阳,灼热的高温之下,众人不禁倒吸了口凉气,青璇一上来就展开这等凌厉的手段,以她的实力,怕是寻常弟子陷入其中,必是尸骨无存。 只是可惜,她面对的是季阳,是赤阳门有史以来最为杰出的天才弟子,实力毋庸置疑,因此倒也没有人会担心弄出什么大事。 果然,只听空中“绝尘”仙剑豁然一震,那将季阳团团围住的熔岩便“轰”地一身爆开,一大片熔岩顿时从空中散下,如下火雨,波及四处。台下连连躲闪,但周遭草木却是少有幸免,燃起火光一片。负责此处擂台的长老连忙将手一挥,一阵大风卷过,瞬间将火势扑灭。 周围浓烟缭绕,呛声一片,就连那长老也是被弄得灰头土面,顿时吹胡子瞪眼,破口骂道:“你们两个,比试就比试,难不成要将这场子烧了不成……” 季阳浮于空中,看着台下一片狼藉,连声至歉。 “休要分心!” 这时,只听青璇一声冷喝,“朱颜”剑从熔岩中凝聚出来,被她拿在手中,仰空疾刺,片刻间便已来到季阳身前。季阳面无惊色,在空中做了一个侧身,“诛颜”剑便就从他面前划过,被他屈指朝上一弹。 “铛!” 一声脆响回荡,传向了远方,十分锐耳。这一招之下,只见青璇如受重击,整个人连同手中的“朱颜”剑都被狠狠弹开,瞬间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一人一剑,就这样朝着下方地面坠去。众人惊呼声中,季阳也见势不对,连忙纵身飞去,一把将青璇搂在怀中,而后脚尖轻点,缓缓落地。 “没事吧?”季阳连忙问道。 青璇摇了摇头,看了他两眼,缓了缓,便将他用力推开,自己也跳向了远方,同时伸手隔空一抓,“朱颜”剑感应召唤,飞回手中。 “再来!”青璇不忿,手中灵剑朝前一指,端的又是一剑刺出。 季阳无奈,亦是手中握剑,向前迎去。 擂台上,两道身影再次交织在了一起,一红一白两道剑光频频碰撞,响动不绝。而随着激斗愈演愈烈,面对季阳的攻势,青璇也逐渐落入下风,每每出招,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几个回合下来,竟完全陷入被动,难有还手的余地。反观季阳,仍是一副气若神闲,游刃有余的模样,一招一式,看似随意,却是逼得青璇连连后退,吃力不已。 不知不觉二十招过去,紧凑的交锋之中,青璇已是被逼至擂台边缘处。此刻。“绝尘”剑攻势再起,一招落下,却是封住了青璇上,左,右三处,唯一的退路,便只有台下地面众人所站之处。众人惊呼,眼看着青璇便要落下台去,但这时“诛颜”剑红芒一闪,忽而间,只见青璇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遁向了远处。 “好快的身法。”季阳一招落空,大感意外,当即愣过身去,却见青璇已是站在了擂台中央。 “你倒是没让人失望,才短短二十招便将我逼得自此,这手段我本想着还能拖一会儿再用的。”青璇长吐一口气,倒是埋怨了起来,边说着,她身上却是渐渐泛起一层炙红的灵力,如碧波微荡,又似火焰缭绕,包裹在她的周身,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除了美艳之外,竟又多了几分圣洁。只见她徐徐直上,轻浮在半空,手握“诛颜”剑朝下指着季阳,做了一个挑衅的姿势。 “好,我便来领教你这闭关十年的长进!” 季阳莞尔一笑,手中之剑以灵气御在空中,而后二指一控,便是一剑急驰,朝青璇打去。眨眼间,剑锋而至,青璇毫不避让,待“绝尘”剑已是从她身上穿过时,台下呼声中,却见空中丽影逐渐消散,竟是一道残像。而就在这时,众人急于寻找青璇身影之时,高空上忽而间一道霞光将天际渲染,五彩斑斓。 第二十六章 霓凰舞 空中霞光万丈,“绝尘”剑被这光芒一照,立时瘪了一般,又飞到季阳手中,众人正是茫然,殊不知发生了何事。而就在这时,那霞光突然一敛,却见里间渐渐浮现出一道身影,风姿绰约,亦如九天仙女下凡,竟于空中持剑舞下,舞姿妙曼轻盈,闲婉如靡。此时此刻,已无人再去注意这场比试,随着霞光中那道纤纤身影每每舞起,那翩翩舞姿映在眼中,仿佛已是这世间最美的景色,让人一时痴迷难醒。 “这……这是……霓凰剑舞!” 终于,有人从中惊醒,是那负责主持的老者,一脸激动,无比动容。 “师叔,这霓凰剑舞又是什么?我怎从未听过门中还有这等法门。” 见周围有弟子问来,老者道:“哼,你这娃娃,连师门史录上记载的东西都不曾了解,真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做的功课。”说着,抬手便是赏去了一个爆栗。那弟子吃痛,又不敢还嘴,一脸憋屈,引得旁人发笑。只见那老者叹了叹,胡子一捋,又道:“罢了,今日老夫便替你师父给你补补这门中史料。”说完,看着高空舞落的青璇,侃侃谈起:“霓凰剑舞乃是凤凰院初代院主静月大师所创,至于是如何创出,门中史录并无记载,只知道这法门独到,施者燃情之欲,化火而沐,最终断情绝爱,得以浴火重生,因而此术又被称为断情舞。而要习此术,除了天资绝佳之外,非历经情之大痛者难悟,所以数千年来,凤凰院能参悟此术者却是寥寥无几,想不到今时今日,竟是有幸得见。” “断情绝爱,这法门如此玄乎?” 众弟子一脸不信,更大有痛心之人。 只见老者点了点头,叹道:“不错,却是如此,看她的样子应是第一次施展,这舞一旦舞完,便如凤凰浴火涅槃重生,从此断情绝爱,一心证道,年纪轻轻便能有此觉悟,也不知是喜是悲,只是可惜了,如此天骄已是被逐出了师门,诶……” 随着老者的一声叹息,周围变得悄然无声,默默看着落到季阳身前的青璇。 “剑舞阵!” 只听得她一声轻喃,整个人身影一晃,化作了十道残影,结成一阵,将季阳困于其中。此刻十道身影齐齐舞动,舞姿依旧,除了看着眼花缭乱之外,更甚优美。只是,在听得老者的话后,台下观舞的人却已不似方才那般心境。谁能想到,在这让人痴迷沉醉的舞蹈之下,其将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沉重。 “季阳,若是此剑舞不能拖你百招,那便将此作为我这一生最美展现于你,只待舞毕,你我缘尽。” 剑阵中传来青璇无奈的幽叹,几近伤心意。言罢间,整个剑阵突然攻势陡增,十道身影步伐优柔,配合紧密,但舞姿却似夹带一股浓浓的情绪,甜蜜,执着,悲痛,幸福,复杂无比,最终化作强烈的不舍随着手中的剑端朝季阳涌去。而面对青璇这些情绪,季阳身处阵中,最是能感同身受,一时间心神渐乱,饶是他百般能耐,此刻也悄然落泪,竟是处处受制,难以反击。 “好,不愧是凤凰院首席大弟子,青璇师姐加油!” 见季阳落入下风,许是受她那份真挚所感,台下一片呼声,尽皆为她鼓掌喝彩,顿时氛围氛围高涨。而人群中,除了一直静静观望比试的苍木院三人外,也就只剩那负责主持的老者最为平静,因为,他深知季阳的实力,这个被门中誉为有史以来最为杰出的弟子,任何天才在他面前都将黯然失色,而霓凰剑舞虽是强横,但又岂能将他击败。 “第四十招...” “五十五招...” “七十七招...” “......” 众弟子大声数着,越是往后,就越是激动,直到第九十招,众人心跳加速,正要往下数去,但这时,擂台剑阵中一直处于被动局面的季阳终于做出了反击。只听“嗡!”的一声,“绝尘”仙剑好一阵长啸,那剑阵当中顿时一股强大的剑气冲出,瞬间将剑阵冲散,而阵中那十道身影也随之消散,只剩得青璇一道实体,被逼落至远处。在这一击之下,此前的优势便是荡然无存! “终于忍不住要认真起来了么,还以为你会一直这么下去。” 季阳面无表情,淡淡道:“我在师伯和师父面前许过诺,这百招之约绝不能输,我不想伤你,准备涅槃吧,对你我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许诺?”青璇突然情绪波动,失声吼道:“你在他们面前许诺便是这边,在我面前许下的诺言又该作何?” 面对青璇的质问,季阳神色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愧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低下了头,不再与之对视,沉默了片刻后,艰难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听罢,青璇顿时一笑,笑得却是癫狂,让人痛心。 “罢了,只剩下十招了,霓凰剑舞可不是寻常法门,若要让我涅槃忘情,怕是已经晚了。” “十招,足矣!” “是么,对我来说,十招,同样足矣!” 青璇说得很是自信,说话间,便已是毫无预兆地朝着季阳一招奇出。只是此刻的季阳却已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眼神冰凝,剑意四涌,青璇疾身过来,却被那冷咧的剑意压得难以向前。而这时,“绝尘”仙剑再次发出一阵狂啸,刺耳的啸声中,只见天际风云残卷,脚下大地开始微微颤动。这时,刮起了阵子大风,竟如刀锋一般锋利,在周围众人裸露的肌肤上划起一道道细微的口子。 不知怎的,周围空气骤然一冷,极是瘆人。 “弑神剑,十六夜狂鸣!” 沉沉的声音从季阳口中吐出,只见他抬手一剑,便是朝着青璇攻了过去,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华丽的招式,仅仅只是毫无章法地狂乱挥舞着手中的“绝尘”仙剑,但那剑上所溢出的余威,便是让人惊恐,心有余悸,更不用说身处其中的青璇,当即剑舞阵再起,只是可惜还未等季阳临至身前,便被那潮涌而来的剑气一冲而散。 季阳一剑落下,两股灵力在二人手中的剑接触的一瞬间爆开,青璇便是毫无悬念地倒飞出去,待她站稳,只见季阳攻势再起,又打了过来。 一招... 两招... 三招... ...... 台下众人默默数着,直到第九十七招,青璇才忍不住出声大骂: “王八蛋!非要逼得老娘涅槃!” 只见此刻的青璇,那一头秀发已是变得凌乱飘舞,身上的衣袍破碎了几角,握剑的手更是颤抖不停,模样好不狼狈,再是难撑。看着一剑劈来的季阳,她心中清楚,以她此刻的状态,若是强行接下这一剑,这场比试也将到此为止。 于是,她长长吸了口气,身上包裹的炙红色的灵力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气势,脱俗,强大的气势,但却又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不舍。 这一刻,那经历了情火沐浴的凤凰,要在此涅槃重生了! “砰”的一声大响,两柄剑再次碰撞,此刻竟如同天与地撞到了一起,惊心动魄,打得难分上下。而台下呼声一片,连连叫好,看得目不暇接。不知不觉,终于熬到了这百招之约的最后一招,第一百招!而这时,季阳却是陡然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仿佛从未来过。 四下一阵喧闹,躁动不已,片刻后,空中异动,云层破开,撒下一道金光,只见一柄由灵气凝结而成的巨剑从空中缓落。而青璇往前一踏,一身灵力暴涨,竟是化作一只七彩凤凰,只听一声鸣叫,便是朝着那柄巨剑撞去。 这一刻,不管是在场的还是不在场的,在那一声凤鸣传响遍了整个赤阳门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朝着天空望去,静静等待着二人最终的结果。只是,就在无数人心跳加速,激动万分之时,眼看着就要撞到了一起的两人,却又几乎同时收了招。 第二十七章 噬灵 清风徐来,突然静了一下。这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百招之约的最后一招,本以为会是一场激动人心的碰撞,怎料到最后竟是没了动静,台下疑惑声渐起,但半空之上的二人却是毫不给予理会,双双落地。 季阳首先问道:“你为何收招?” 青璇反问:“你呢,为何也收招?” 彼此都未回应。片刻后,青璇长释了一口气,忽而一笑,道:“这场比试是我输了,那最后一招,我无论如何是接不下的,就算你赢了!” 季阳问道:“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青璇想了想,道:“回家吧。” “回家……”季阳顿了顿,一脸复杂,道:“若是回去,请代我在爹娘坟前尽尽孝。” “嗯,我会的。”青璇点了点头,随着比试的结束,她已再无留下的理由,只是临走之际,又认真看了季阳一眼,伸手在他脸颊上轻抚而过,微微笑道:“答应我,别将我忘了。” 细声柔语,千缕情意,化作诀别。,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儿在与自己告别之后转身而走,季阳忽而心中一痛,便想要伸手将她留下,可一抬手,却被一股图莫须有的东西给束缚着,恍惚间,他的思绪回到了早已记不清过了多少年月的那个初夏。 那一年,家中红烛秉堂,张灯结彩,一对新人携手共进,他与她,拜了高堂。只是天不遂人愿,让一群路过的强人悍匪将这大好喜事化作丧事,全村一百三十余条性命惨遭血洗,只有他二人拼死逃过,却又在颠沛流离中失散,最终命运让他们在赤阳相聚。 只是,也不知是否是命运捉弄,再见时,他已是她的师叔。 “师兄……师兄……该走了!”葛青拍了拍季阳。 季阳回神醒来,青璇已是不见,而台下观看的弟子早已悄然散去,只有自己的三个师弟站在身旁,他看了看青璇离去的方向,沉思良久,将目光抽开,长吐道:“走吧,接上师父,咱们回去。” 夕阳普照之下,夜幕临近,回到苍木院时已是晚饭时分,在微微庆贺一下此次首轮全胜后,众弟子也各自回房休息,准备着第二天的比试。 这一天过去,林远虽然没能如愿与同门尽兴切磋,但收获却是不小,尤其是自己所压的赌局,更是意外的获得一件灵器,所以这一进屋,便立即关上了房门,迫不及待的将其拿出,往里面注入一丝灵力。随即昏昏暗暗的屋内,只见袋口缓缓打开,里间亮起微弱的灵光。 林远一脸欣喜,装了一些日常所需的杂物之后,满足笑道:“嘿嘿...真不愧是好东西,装了这么多,竟还是这般轻巧。”说罢,目光又撇向了身侧的石剑,不知万物有灵,而储物类灵器的储量只与储存物品的灵器有关,若是只装一些寻常的衣物杂物,怕是最差的储物灵器,也能装一整个屋子。 摆弄半晌,仍是无果,微微失落之后,他便走上了床榻照例开始修行,直至疲倦感乏才渐渐睡去。不知不觉间已是深夜。睡梦中,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有些虚无缥缈,身体在已一种可见的速度缓缓流逝,极度的恐惧与不安莫名而来。 呼~ 林远顿时从睡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却是发现周身一股凉意,竟是流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只是做了个噩梦……” 幽幽舒了口气,他起身喝了口茶水,缓了缓神,眼睛看着桌上的储物灵器,不经意间想起了张乐说的话。 “难道……真像他所说的,这东西真是个不祥之物!?” 他越想越是觉得不安,当即检查了那灵器一番,可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心想许是自己多想,微微自笑一声之后便要再次睡去,哪知刚走到床边还未来得及躺下,忽然一个恍惚,差点摔了个跟头,他陡然一惊,盘腿坐下,进入冥想检查自身。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倒吸了口凉气,忧道:“我的魂魄,竟然缺了一丝……”说罢,不禁又看向了那储物灵器,又道:“看来张乐的话并非不是空穴来风,若真是此物所致,我便留它不得。” “可惜了这件好东西……”林远叹了一声,也顾不得心痛,起身便要将那东西毁去,而这时,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怪嚎,吓得他急往后一退,连忙将石剑拿在手中,左顾右看,朝四周警惕,这时,周围又传来一阵怪音,非男非女,辨不清方位。 “嗤嗤~好敏锐的娃娃,本想着留着你慢慢享用,竟是让你看出了端倪……” 声音落下,在屋子里回荡了一阵,只见那灵器幽光一闪,从里面飘出一道灵体,似一人形,披头散发,神色苍白无血,看着狰狞。 林远心下一跳,紧握石剑,道:“什么东西,这般吓人!” 那灵体一愣,微怒道:“东西!?小子,爷爷我活了……呸……死了这么久,敢这么称呼老子的,你还是第一个,看你魂魄不错,很合爷爷胃口,识相的每日贡我一丝魂魄,不然爷爷我就将你一顿吃个饱!” 林远恍然,当即怒上心头,道:“原来我那一缕魂魄被你吃了,照你这样下去,不出半月,小爷我不死也会变成白痴,还想我每日贡你一缕,好不要脸,看打!” 说罢,手上石剑一挥,就朝那灵体打去,怎料这灵体却如一缕云烟,怎打不中,倒是在屋内挥起了一股强风,吹得屋内陈设七零八落。 那灵体也是一怒,伸手一张,朝林远扑去,没入了他的体内。 “哼!你个小东西,如此不识时务,便就让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意识中传来那灵体冰冷冷的声音,随后林远只觉他的身体一僵,竟是不受自己控制地打着自己,做着各种难以言表的东西,不停地朝四处摔打。 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但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疼痛。林远倒是无畏,只是他身体不受控制,且被这般戏弄,不由怒上心头,于是丹田一沉,三道火炎的灵力飞速转动数个周天,而后由内向外迸出。“嘭...!”地一声,只见他身上光芒一炸,那灵体便如同一股尘雾一般,随之蹦了出来。 “哼!区区计量,也能耐我!?”林远不屑道。 那灵体再次凝聚,比起此前的嚣张,此时却是一脸惊恐,叫道:“冥火...是冥火,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爷爷!”林远一声怒喝,说着手中火炎忽起,就要向那灵体打去。那灵体见状大惊,吓得四顾逃窜,但林远哪里给他机会,指尖一挥,一道幽蓝色的火炎便形成一堵火墙,封锁了屋内四面八方。 “原来你怕这个。”林远笑了笑,将指尖的九幽冥火吹灭。 那灵体哪敢造次,连磕带跪,求饶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方才你还要吃我,岂能饶你!” 那灵体一听,慌道:“再不敢了...不敢了,只要爷爷能饶了我,日后做牛做马,唯爷爷是从。” 林远伸手拨了拨灵体如烟如雾的身子,笑道:“就你这身子,不能抗不能挑,我要来有何用?” 那灵体一听,又是急道:“勒个...看爷爷年纪轻轻,想来也未经世事,以后出门免不了吃亏上当,小的活了几百年,经验多多,定能免了这方面的顾虑,况且我一身所学颇丰,若是爷爷不弃,必当悉数授予。” 林远想了想,这家伙若是真活了几百年,且不说别的,光是那一生所学就足以让他心动的东西,于是眼睛一亮,问道:“你能教我什么?” 那灵体一见有戏,立即腆着脸凑上前去,笑道:“小人自由喜好专研世间奇门术数,生前更是悟得一门奇数,乃名‘魂术’,学之可识灵控魂,小爷爷若是学了,对于日后行走外面,必是大有用处。” 林远一听,大皱眉头,质问道:“识灵控魂?莫不是什么邪术?” 那灵体慌道:“此术乃是依据万物生灵阴阳造化之理所悟,怎是邪术,况且这世间正邪善恶不过是心之所念,一念正一念邪,一念善一念恶,岂能怪乎所学之法。” 林远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觉得有理,认同道:“说得倒也不错,我且留你,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何物种,竟无实体,看着也着实吓人。” 那灵体一顿,又道:“小爷爷的九幽冥火乃是冥界鬼域之物,虽是有形无实,但想必与鬼域有些关联,难道不知?” “鬼域?”林远好奇问道:“那是何处,怎会与我扯上关系?” 灵体顿时愣住,不信道:“当真不知?” 林远摇了摇头,道:“不知。” 看林远不似说谎,那灵体立时一喜,一副大为放松的模样,又道:“怪哉,小爷爷身为活人,倒也不可能与鬼域扯上关系,只是这冥界之火的修行法门,小爷爷是从何得来。” 林远皱了皱眉,不耐道:“与你何干,我正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了,到底说与不说?” “说……我说……”灵体连忙道:“这世间生灵,皆有魂魄,但凡死去者,魂魄便会与肉体分离,脱离出来,便就是我这等模样。” 林远道:“还有这等事,我怎从未听过,也未见过哪个死人身上冒出你这种东西?” “东西!?”灵体表情一僵,又道:“死后之事,活人岂知,而且人死以后,魂魄虽是离了体,但肉眼是无法看见的,唯有一些特殊的手段,方可得见,譬如识灵开眼之术。” 林远听着新鲜,困意顿无,又问道:“那我为何能看见你,难道我会你所说的识灵开眼之术?” 灵体接着道:“此事得从鬼域说起,话说魂魄离体,不能于太阳之下暴露,需有归处,魂之归处,便是冥界,即死后的世界,而这鬼域,便坐落于冥界之中,其创立者,据说是世上第一个死去的生灵,死后自诩为鬼,掌管九幽冥火,此火也被称为鬼界之火,专门用以炼魂,将之集怨,化为厉鬼,以增同类,这便是鬼族的由来,只是这炼魂过程,极为痛苦,我就是承受不住当中怨气,才从鬼界逃了出来,寄身在这乾坤袋中,知因被冥火灼过,才弄得半魂半鬼,小爷爷这才得见,此前见小爷爷施展冥火,还以为是鬼域派人…呸…是派鬼前来拘我回去。” 林远听得怔怔出神,仿佛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传他法门之人,竟出自鬼域,已死之人,难怪会让自己为他报仇。 “罢了,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不过不可为非作歹,不然定不饶你。” “是是是!多谢爷爷不杀之恩!” 那灵体连忙点头,拜了又拜,林远白了他一眼,道:“好了,别一口一个爷爷的,称我少爷便好,往后你便待在这灵器之中,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说完,又问道:“对了,我以后唤你何名?” 那灵体答道:“属下姓阎,人称一声阎老大,至于名字,许是太久无人叫唤,我自己也忘了。” “阎老大!?”林远眉毛一挑,想了片刻,道:“你即为灵体,又吞噬他人之灵,我便唤你‘噬灵’可好?” “少爷高兴,怎样都好。” 林远点了点头,忽然间困意上涌,当下吩咐噬灵回到灵器中后,便再次躺在床上,闭目睡去。 第二十八章 意外 清晨的一声鸡鸣打破了黎明的宁静。林远一觉醒来,太阳已是冉冉升起,阳光照射进来,触及肌肤,能够感到一丝灼意。 “糟了,睡过头了。” 他一个翻身,背上石剑,急急忙忙朝着百草堂跑去。来到时,只见师父庄玄火与葛青和薛离华两位师兄正从堂前出来,于是仓惶跑了上去,喘着粗气,惭愧道:“弟子贪睡,让师父师兄久等。” 庄玄火看了他一眼,道:“无妨,今日你等不用抽签,时间还有,不过明日可不要像今日这般了。” “是,弟子知晓了。”林远点了点头,说完眼神不觉地扫了一遍周围,只见众人之中独不见季阳,故问:“咦……大师兄人呢,难道先一步走了?” 众人皆是脸上一沉,葛青道:“大师兄昨夜被顾冷凌师姐叫了出去,尚未归来,所以不用等他的。” 闻言,林远疑惑问道:“师兄,出什么事了吗?” 薛离华忽而一叹,道:“我们也是今晨才知,原来昨日青璇所施展的霓凰剑舞乃是死里求生的法门,尤其是最后一式的涅槃式,一经施展,不成功便成仁,何况她突然收招,便已遭反噬,轻则脏腑受损,道行大减,重则心脉俱断,时日无多,因而大师兄与顾师姐才连夜追寻,只是到现在连个音讯也不曾传来。” 林远沉沉吸了口气,心中所动,此起彼伏,难以平静,道:“竟还有这事...那大师兄岂非不能参加院比了。” 葛青叹了口气,来到他身旁,道:“师弟你入门得晚,很多事情并不知道,师兄与青璇的关系并不是如表面所看到的那般简单,这些年大师兄虽是处处躲着青璇,可他们在彼此心中的位置甚至比自己的命都还重要,院比虽关乎院中声誉,但此刻对于师兄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青璇的安危,我等兄弟情同手足,自然是要与他分担,此次院比,不管他能不能赶得过来,但心必定与我们同在。” 林远点头道:“二师兄说的是,希望青璇姐姐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大师兄这一走,院比的担子便就落到两位师兄肩上,林远力薄,怕是难以替你们分忧。”说着,他微微有些难过,心中自责,本有一身修为,却碍于师命,不敢于人前展露,这种感觉,实在让他憋屈。 “师弟放心,就算大师兄不来,我与你二师兄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挤进前十,不然就真的让人笑话了。”薛离华突然如此说道,林远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鼓足劲儿地点了点头,道:“师兄加油。” 庄玄火也是笑了,瞅了一眼时辰,才道:“徒儿们,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众弟子齐声而应,师徒四人就这样就地飞起。这一次换作葛青载着林远,虽然他修为不似季阳那般深厚,这一路飞去倒也还算平稳,不多时,便见练武台之所即在眼前。再往前,就是演武大殿,在将庄玄火送至殿后休憩之后,三人便各自前往自己的擂台。 ...... 二號擂台前,林远行至,此时距离比试开始尚有些时候,台下人潮依旧,台上已是静静候着一人。林远走上擂台,那静候之人见他上来,开口道:“林师叔别来无恙。” 林远瞅了这人一眼,但觉眼熟,想了片刻,才恍然想起这人乃是清玉院的孙昊,孙鸾月的堂兄,因只有一面之缘,此前观看对阵通告时,一时未想起竟是此人。 “原来是你啊,想不到此番竟是与你对阵。”林远说道。 孙昊道:“我也没想到会是师叔,早前听同院的师兄说起我被分到此处擂台,便匆忙赶了过来。” 林远笑道:“说来也巧,我即日便要动身前往你们乌南国,正好不识路往何处走,今个儿正好询你。” “哦……?我乌南国距此西行数十万里,中间隔着汪洋大海,路途遥远,不知师叔为何前往?” “嘿嘿...自然是去寻我师姐,她离去多时,也不曾传来个音讯,师父与几位师兄念她得紧,故让我前去探望一下。”林远一脸不燥的说着,憧憬着与孙鸾月相逢的场景,心坎间突然涌上一股幸福的暖流,这一年来,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那道倩影,若不是恰逢门中大比为院中出力,只怕他早已前去。 这一年,仿佛过了许久,如今终于熬到了。只是,孙昊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始料未及: “原来如此,不过殿下早已远他国,成了罗刹国四王子之妻,师叔若是要去乌南国,怕是见不上的……” 话落,林远表情陡然僵住,直直地看着他,干笑道:“呵呵...师侄你胡说什么,师姐不过是回家探望她娘亲,怎会嫁人!” 孙昊道:“师叔说笑了,事关公主殿下声誉,我岂能乱说,我乌南国乃是沙漠境内的一处小国,长年来经邻国骚扰,加上国内政局不稳,已是内忧外患,无奈之下,王上便向周围最为强大的罗刹国求援,而这援助的条件便是两国和亲,让殿下嫁予其国四王子为妻,昨日我还收到了家父来信,信中还提及殿下已怀身孕,于本月初成功诞下一位王子,母子平安,让我院比之后前去祝贺,师叔可要同往?” 林远耳畔忽而响起孙鸾月临行前所说的话:“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字一句,如刀绞在心,让他眼前一黑,向后顿了几步,口中不断自欺地喊道:“不、不会的、不会的...”,说着,他竟站立不稳地跑下了擂台,挤出簇拥的人群,在众人的目光中一路狂跑,而这时“咚~”的一声钟响,主持比试的长老也已走上擂台,但他却没有回头,如同疯了一般,一头扎进了旁处的林子。 林深幽静,林远肆无忌惮地疯狂跑着,以此宣泄心中的情绪,所过处,飞禽散尽,走兽狂奔,终于,他累了,倒在一处巨石之上,闭目间,往日之朝夕,仿佛历历在目,那一娉一笑,那一吻离别,缠绵于心,却最是伤人。 “少爷,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呀,我瞅着你门中有几个俏娘皮倒是不错,何必拘泥于过去,舍近求远。” 噬灵的声音从他怀中传出,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此刻他心如死水一般平静,自感天地苍茫,己如尘粒微渺,道路且长,何事不能随风而过,只是虽是如此,眼角间还是不知不觉地滑落一抹泪珠,无论如何自我安慰,难过就是难过。 沉沉中,他眺望着四处,发呆失神,不知过了多久,玉琼瑶从林中寻至,看见他,喊道:“林师叔,你快回去,薛师叔出事了。” 第二十九章 怒意 林远问道:“我师兄出什么事了。” 玉琼瑶道:“今日薛师叔上台比试时被对手打成重伤,我也是问了许久,才知师叔跑到了此处,故来相告。” 闻言,林远急忙起身,惊道:“你说什么,我师兄现在何处?” 玉琼瑶道:“已被庄师爷安放在后殿疗伤,葛青师叔闻讯后也赶了过去。” 林远道:“多谢琼瑶妹妹相告,我这就过去。” 说罢,他便化作一道风,火急火燎地一路跑回,直至后殿院落之中,见庄玄火佝坐于石凳之上,手撑着头,面容愁苦,似憔悴了许多,葛青则蹲在一旁熬制药草,添火煽风,甚是忙碌。而院落一角,凌乱堆弃着如一小山一般,用于包裹伤口的白布,全被鲜血所染红,看之惊心。 “师父,师兄,我听说三师兄他……” 庄玄火摇头道:“他全身被法门灼伤,体肤毁了十之八九,虽然性命是保下来了,但经脉俱断,修为全废,恐怕还会因此落残。” 林远心中一惊,道:“那他人呢?” 庄玄火叹口气,手指了指前门的屋子。林远走上前,轻轻推开屋门,只见里间床上躺着一人,全身亦如焦炭一般,被烧得面目全非,见是他来,口中支吾不清,哑声道:“小师弟…你来…啦…我这个模…样,吓…着你了…吧。” 他摇了摇头,露出一抹微笑,道:“师兄在林远心中,永远都是最好看的一个。” “是…吗,那…就好。”薛离华似乎也再笑,但那笑容在这样伤痕累累的脸上却近乎是看不见的,能见的唯有眼中的泪水在这空旷的房中,顺着脸颊默默地流着。 “怪我…怪我平时修行…总是…偷懒,如今落…落得这幅模样…兴许就是报应吧,只是…这报应…未免…未免也……” 薛离华说着,越是激动,激动得整个身子都开始有些颤抖,以至于动着伤处,疼得叫了起来。 “师兄躺好,少说少动!”林远连忙说道,纵然他心中也正为此不忿,可此刻对于薛离华来说,最重要的便是静心养伤,最忌情绪激动不稳,他也只好摁住心中的怒火,与薛离华聊着家常往事,安抚着他的情绪。 直到片刻后,葛青将药端来,薛离华服用之后安然睡去,看着他,林远忽而感到鼻尖一酸,实难想象,面前躺着的这人,就是自己的三师兄,那个爱开玩笑爱打闹的薛离华。 二人从屋内出来,轻轻关上屋门,林远神情一冷,问道:“二师兄,三师兄的伤是谁弄的?” 葛青咬了咬牙,恨道:“是雷动,尚武院的雷动!” “雷动...”林远切齿而道,一双拳头紧攥,皱眉道:“同门比试点到为止即可,此人竟下如此狠手,岂有此理。” 葛青道:“雷动此人心性阴暗,极是好妒,可偏偏又是一块修行的好材料,修为远超同辈中人,被称为同辈之中的第一人,为人亦是自负,只因一直被大师兄压了一头,多年来一直对我院深有异议,今日老三在擂台上与他撞见,不想竟是遭这般狠手,真是可恨,可气,只可惜我修为不济,方输了赛事,不然让我在擂台上撞见他,就算不胜,也要痛他三分,为老三出口恶气。”说罢,他又无力地叹了口气,道:“现在只能望大师兄快点回来,若他知晓此事,定要那雷动好看!” 林远怒道:“何须等大师兄回来,我们这就找他算账去!” 被他这么一说,葛青心中一狠,也点了点头。二人怒气冲冲地便要望外走去,才几步,便听见庄玄火一声怒斥:“都给我站住!老三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为师何尝不同你们一般心如刀绞,如今院比在即,过后门中长老自会处理此事,还老三一个公道,你们二人休要胡闹,免得乱上加乱。” 二人一脸憋屈,极不情愿地顿住脚步,在庄玄火面前,也只能无奈地将那满腔怒火憋了回去,在院落之中寻地寻下,闷不做声。这时,外面有人走来,于庄玄火面前行礼一拜,道:“弟子清玉院孙昊,见过师爷!” 庄玄火眯了眯眼,想了片刻,道:“你是……鸾月那丫头的堂兄?” 孙昊点头道:“正是,家父周游列国时曾于北方雪国之中得一灵药,名冰肌紫灵露,弟子前次回家探望之时正巧拿了一些,对于灼伤甚有疗效,此次听说薛师叔受了伤,便送了过来。”说完,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盅药物往前递去。 庄玄火接过,揭盖一闻,一股凉意从中散开,当即眉间一展,喜道:“好孩子,多谢你了。” 孙昊笑道:“师爷客气,哦……弟子此次前来,除了送药之外,尚有一事要知会林师叔。” “师侄有何事要知会于我?”林远问道。 孙昊接着道:“此前与师叔比试,我已是认输让师叔成功晋级,怎奈师叔突然离去,怕师叔不知,这才过来说一声。” 林远疑道:“认输?你为何要认输?” 孙昊认真道:“院比乃是门中大事,而今公主殿下因家国之事不能前来为院中出力,我既身为臣子,恨不能与其分担,师叔既与殿下同出一院,让我遇到了,便也只能做以次方式让师叔晋级。” 林远笑了笑,道:“多谢师侄好意,只是这种胜局,林远不要也罢,输了就是输了,下一场比试,我是不会去的,师侄若是现在去与管事的长老说说,兴许还能改回来。” 孙昊摇头道:“在下败局已成,是收不回来的,不过下一场比试的对手就是将薛师叔重创的雷动,绝非善茬,师叔不去也好。” 听到这里,林远眼中一亮,道:“雷动!尚武院的雷动!?” 孙昊点了点头,只见林远激动问道:“师侄可知道我与他的比试,安排在了哪一场?” 孙昊道:“头场便是。” 闻言,林远忽然大笑了起来,仰头长啸道:“来得正好!今日我便要他当着门中所有人的面给我师兄一个交代!”说着,便是取过石剑要走,庄玄火见状,大急道:“啊远,你休要胡闹,你三师兄都成这样了,若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为师怎么活。” 葛青亦劝道:“小师弟你别冲动,这雷动不是你能应付的,听师兄的,这一场,我们认输。” 林远摇了摇头,一想到薛离华落得那般模样,他心中怒火油然而生,恶气难消,此刻既与对方与上,是无论如何都要会一会的,他撇了一眼孙昊,淡淡道:“师侄若是再见到我师姐,替我恭贺她一声,祝她喜得贵子。”说完,他朝前一拜,带着歉意道:“师父,容弟子放纵这一吧。” 庄玄火极是不同意,口中喊着“回来,站住。”但林远仍是一意孤行地走去,担忧之下亦是无奈,遂托孙昊照看薛离华后,与葛青二人朝前追去。只是庄玄火脚步缓慢,待林远到时,他二人尚于路上浅浅而行。 演武殿,主擂台。经过前两轮的筛选,第三轮后的比试都将在此进行,将于此处产生排名前十的优秀子弟,于各院而言,从这一轮开始,便才是真正体现各院实力之时,因而门中极为重视,就连从院比开始从未露过面的掌门人玄一真人,此时也率着各院众人落座于高处的观望台上,静心等候着比试开始。 看着下方渐渐行来的人群,玄一真人一脸激昂,随后他一瞅身后的几个空位,问了问凤凰院的一位长老,道:“芙师妹,这比试都要开始了,怎不见顾师妹来啊?” 那女长老朝前一拜,恭敬道:“启禀掌门,师姐她昨日夜间就出去了,到现在未见回来,至于为何出去,师姐她走得着急,未没来得急交代。” 玄一真人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在将手中此次对阵弟子的名录翻开来瞅了两眼之后,看着当中一人的名字,皱了皱眉,朝着一旁的柳青宏问道:“奇怪。听说林远此子被庄师叔禁令修行,怎在此次晋出的十六名的弟子的名单中会有他?” 柳青宏笑道:“师兄有所不知,第一轮时便于对手下药,不过被药的靳平安说来也是自找,为此门中也没多说什么,到了第二轮本来他是弃权走了,可偏偏对手要认输,如今晋级到这第三轮来,竟在头一场就碰见了尚武院的雷动,也不知道说他是好运还是坏运。” “原来如此……”玄一真人顿时明了,又道:“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过说起这个雷动名弟子,戾气也着实重了些,一早就听他将薛师弟给打成了重伤,也不知道此刻怎样了。” 呼延灼本要说话,但这时他身旁的长老却是抢了先,言道:“掌门师兄,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我那徒弟,这擂台斗法,法门可不长眼,况且对阵前雷动成予过薛师弟机会,让他主动认输,不料这一动手,竟连一招也接不住。” 玄一真人瞅了这人一眼,脸上不悦,却不理他,只是朝着呼延灼看去,问道:“师弟,关于雷动这事,你怎么看?” 呼延灼沉了沉声,道:“擂台比斗,法门可不长眼,受伤也在所难免,不过此次雷动确实做的有些过了,我已是知会他,让他与林远对阵时下手轻些。” 玄一真人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师父尚与庄师叔有些交情,若此次再弄出伤残,怕你也不好交代。” 说着,呼延灼连连点头,朝身旁之人说了一番,那人便就离去。而这时,比试的时辰将至,擂台下方也挤满了人,茫茫一片。 第三十章 剑中剑 “咚……” 一道钟声响彻,回荡在整个练武台之处,令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原本擂台处的喧闹也陡然安静。 众目之中,只见此前伴于呼延灼声旁的那名长老走上擂台,抬头一瞅端坐于观望台上的玄一真人,见其对自己点头示意了一下,大声宣布道:“院试大比第三轮第一场,苍木院林远对阵尚武院雷动,双方上台!” 话落,人群中即刻跃出一人,落地有风,长得魁拔高大,身长七尺有余,一脸凶样,让人望之生畏,一上来,便引得台下叫好不断,纷纷喊着:“雷动!雷动!” “师父!”雷动朝擂台上的那位长老拜道。 长老点了点头,微微笑起,脸上掩不住的自豪之色。他朝下方一看,问道:“苍木院林远可在,速速上来。” 声音传开,便有弟子忽然大笑,道:“哈哈,戚师叔还是赶紧下一场吧,听说这林远第一轮给对手下药,第二轮买通对手认输,才一路晋级至此,到了这第三轮遇到雷动师兄,估计是怕翻不出浪花,所以不敢来了。” 周围一片笑声,但众人刚笑到一半,只觉空气突然一冷,声音便戛然而止,只见林远拖着那柄石剑,脚步沉沉,一脸杀意地走上擂台。 “比试开始!”戚长老见二人上台,宣布一声,走下擂台。 空旷的擂台上,就只剩下林远与雷动二人。 看着面前之人,林远冷冷问道:“你就是伤我师兄的雷动?” 雷动嘴角一扬,笑道:“怎的,小师叔有何指教。”边说这,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脑袋,脖颈处传来“咔咔”的骨骼之声,最后竟又打了个哈欠,道:“你放心,师父交代过,这场让我下手轻些,是不会将你弄成你师兄那般模样的。” “哼!你废话真多,我不过是来讨债罢了。” 林远冷哼道,说完也不啰嗦,便将手中石剑一翻,使劲朝空中一抛,重约八百斤的巨石大剑就这样被他抛出了百十余丈,而后只见他躬身一跃,人也同样朝空中跃起,在半空中接过石剑,身体一旋,这一人一剑,便如陨石一般在空气中急降,朝着雷动当头打去。 雷动眉头一皱,没想到林远说打就打,但他却是不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口中细细念道:“控火术,小炎雀!” 眨眼间,林远一剑落下。 “砰!” 一声呼啸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沉沉的巨响,整个练武台处皆感一阵微微的晃动,紧接着场上传来一阵地裂之声,这偌大的擂台便轰然一塌,变得四分五裂。一时间尘土弥漫在四周,难已视物,但众人的眼睛却是瞪得老大,实在难以想象,林远仅凭蛮力就弄得这般动静。 顿时,台下哗然一片。观望台处,一直端坐着的玄一真人与随行的长老院主在此刻纷纷站了起来,看着下方已被毁去大半的擂台惊讶不已。 擂台上,林远一抖身上的灰尘,刚才落剑时,雷动身影忽而一闪,一击落空,只是打到了对方离去时所留下的残影之上,于是他连忙将石剑拔出,紧紧握在手中,警惕地看着四周,果然,片刻后,那尘埃落处,一道人影若现。 林远眉头皱起,拔剑疾冲,但这时,不知哪里飞来的几只全身通红的麻雀在他身边徘徊不止,他烦不其烦,正要伸手将它们赶走,只见雷动嘴角一扬,露出一丝狞笑,手中法决一引,喝道:“爆!” 声落,只见那几只麻雀忽而红光大作,竟是耀眼无比。林远暗叫不好,连忙向后急退,只听“轰”地一声炸响,数只红色雀儿同时爆开,间不容发之际,他又将石剑竖在身前,虽说石剑剑体宽厚,但强大的冲击之下,还是将他连人带剑一并给轰飞了去。 顿时,台下尖呼响起,尤其是尚武院前来观看的几百号人,更是拍掌不停,喝彩不断,声势浩大。旁院中有些许看不惯的弟子斜眼一撇,哼了一声,道:“哼,不就欺负一个毫无修为之人吗,瞧把他们激动的。” 擂台上,林远狼狈站起,将石剑拿在手中,喉间一声怒吼,脚踏步,朝前疾冲。雷动一脸不屑,轻声哼道:“哼!不知所畏!”说着,只见他朝前横打一个响指,数十只雀儿在他手中凭空而现,煽翅飞舞,只听他口中轻喝:“去。”那数十只红色雀儿顿时身躯一振,同时朝着林远飞去。 林远一脸惨样,神色一凝,却不与此前一样将石剑竖于身前停步防御,而是挥剑乱舞,凭借这石剑的厚重将飞来的雀儿逐个击破,意外的是,这红色雀儿单独爆炸产生的威力却是极小,让他一路朝前,看似势如破竹,但如此快速挥动手中的石剑,体力消耗却是极大。 雷动眉头一皱,狰狞笑道:“看不出来,你倒是有点能耐,比你那废物师兄强那么一星半点儿,不过,接下来看你如何作防。”说着,他双手一合,掌间灵光波动,便要做势施法,但这时面前却风劲大作,一柄石剑突然砸了过来,他连忙侧身躲过,但一回身,忽的眼前人影一闪,擂台上便已空无一人。 身后传来一丝凉意,一声怒吼传到雷动耳中,顿时让他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要朝空中遁去。只是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林远怎会让它流逝,他刚才扔剑砸去之时,身子一轻便卖力而奔,化风疾跑,此刻绕其身后又顺势接过石剑,端地是一剑横劈打下,只听得雷动“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便被拍飞出去,砸到擂台乱石之中。 台下,众人顿时安静,鸦雀无声。 此时此刻,林远的气力几乎所剩无几,而刚才那一剑虽是击实,但他心中却是清楚,那并不足以将雷动打败,所以也未感到任何的欣喜,仍是一脸凝重地看着雷动落处,心中无力自叹:“光靠蛮力,还是勉强了些。” 这时,众人尚未从惊讶中醒过神来,那乱石之中,一道光芒闪烁,在刹那间大放,磅礴的灵气如山洪瀑布倾泻而出,只见雷动站立其中,怒意滔天,杀意不止,身前一柄灵剑被他祭出,急速旋转变大,片刻间,便如林远手中的石剑几倍之大。 “混蛋,老子灭了你!” 雷动一声爆喝,目中寒芒闪过,手中法决一引,朝下重重扣去,喝道:“重灵剑,去!”随着这一声落下,这灵剑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朝林远打去。 林远哪敢大意,紧握石剑上前迎去,但当两柄剑相碰之时,他才发现,雷动这一剑却有山崩之力。这一碰撞,他只觉全身都被震得又痛有麻,脚下擂台更是地陷石裂,生生又塌了一截下去,但此时却退若无路,只能咬牙苦撑。只是,他凭毅力尚能坚持,但手中的石剑却在此时开始慢慢出现裂纹。 “嗤啦~” 一声脆响,裂纹扩大蔓延至整个剑身,有石块脱落而下。众人都以为胜局已定,可就在这时,那裂缝之中,竟是缓缓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芒,在刹那间大放。这光芒之下,雷动的重灵剑微微一颤,寸步难进,最后竟是“轰”地一声,生生被弹了回去。 一股极强的灵力波动顿时荡开,只见石剑剑身落石处,渐渐露出一柄灰白之色的长剑,显露间,凭空浮现出九个大字:苍茫道,剑问心,以血证。 第三十一章 暴露 仙剑,竟是一柄仙剑! 擂台外,几乎所有人都为之一惊,谁能想到,林远平日里背的那柄毫无起眼地石剑中,竟还藏着一柄仙剑。 所谓仙剑,便是由世上最具灵性之物所铸,因而威能极大,使用起来,往往主人的修为越高,发挥出的威力就是越大。但因铸造所需材料世间少有,旷古难寻,所以诸如此类至宝,放眼世间也不过百件,赤阳门千年底蕴,也只有一件,便是前几次院比中被玄一真人当做奖励赠与季阳的“绝尘”,如今突然出现一柄,还是在林远手中,这不免让人眼红,尤其是雷动,两眼放光,目光紧盯着林远身前的仙剑,眼中哪里还有院比这等事情,若不是当着同门中人的面,只怕他早已上前抢夺了吧。 雷动目光贪婪,朝林远说道:“将这剑给我,这场比试,便算你赢。” 林远撇了他一眼,便不做理会,看着浮在身前的仙剑,他伸手点了点,这仙剑顿时一振,似有感应,还“嗡嗡”地响了两声。 声音传到林远耳中,他仿佛听懂了一般,道:“你说,你要陪我一起去证心中大道?” 只见这剑凌空一转,竖了起来,又上下点了一点,似在点头。 林远默然一笑,道:“你倒是灵性。”说完,伸手一拿,握在手中,只见剑身上刻着二字:求道。 雷动见林远不理自己,当即大怒,道:“别不识抬举,你尚无灵力,如何驾驭,这宝物不是你能拥有的,交出来,不然……” 林远冷看过去,道:“不然怎的,难不成你还想强行抢去不成,你想要,就算跪下来叫我一声爷爷,我也未必会给你。” 雷动顿时恼羞成怒,咬牙大恨,道:“嘴贱的东西,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说罢,重灵剑光芒又盛,被他拿在手中一翻,顿时朝着林远疾射过去。 林远面色凝重,此刻求道剑没有了石块的包裹,已是轻了许多,面对重灵剑直面而来的重击,他本是要避,但奈何雷动速度实在太快,眨眼间就已经到了面前。 林远脸色一变,求道剑拿在手中,往前一挡,不料竟被对方横空挑起,飞了出去。耳畔,传来雷动阴沉的声音:“像你这种废物,就算是死了,门中也不会在意。” “你想要杀我!” 林远心中大惊,再看去,只见雷动人影一闪,已是到了旁处,而这时,他周围的空气不知为何变得狂暴起来,温度急剧升高。 “燃灵,起!”随着雷动一声轻喝,只见林远身旁周遭三丈之地,忽地一炸,周围的空气就这样凭空燃起,火势滔天。 大火之中,熊熊烈火燃过林远的每一寸肌肤,热浪席卷,将他缓缓托起,他紧紧地闭上双眼,脑中不知不觉浮现出孙鸾月与薛离华的模样,那日思夜想之人,如今已为人妻,被他人拥入在怀,那情如手足的师兄,如今身卧在床,余生难度。 念及此处,他心中莫名剧痛,竟比这大火的灼痛还要强烈。 忽然间,他脑中一震,意识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却是不知,那颗在他体内沉寂多年的圣魔血晶此时已微有苏醒之意,只见他眉间闪过一抹红芒,一股恨意,兀自心间,澎湃涌出,最终化作一声低吟: 燃天焚地,万物化烬! 擂台外,众人惶恐,深怕出了什么大事,面对如此汹涌的火势,没有灵力的抵挡,任谁也难以承受。庄玄火与葛青二人一来此处,便见眼前一幕,顿时大急,庄玄火年迈体弱,接二连三看见爱徒受难,心中哪里承受得住,当即眼前一黑,便要晕去,葛青连忙将他扶着,朝着戚长老急声大吼,道:“戚师兄,还不出手,我师弟若是死了,定与你尚武院没完。” 戚长老一脸为难,雷动虽说是他的弟子,但其生性好杀,加之修为不弱,远超自己,一但红了眼,就连他也难以控制,但当着门中所有人的面,又不能放任不管,无奈之下,就要出手,但这时,那火光之中,一股魔煞之气冲天而起,浑厚的灵力波动从中荡开,渐渐露出林远的身形,脚浮半空,双目猩红,眼神凌厉,暴躁,愤怒,杀意,尽显无疑。 片刻后,只见林远伸手一抬,周围大火顿时朝他手中一敛,消失的无影无踪,雷动脸上原本得意无比的脸上,表情顿时凝固,惊道:“你...你竟也是修行中人!” 林远只字不语,表情依旧冷漠,霎时间,天空忽然变暗,只见他朝着雷动一指点出,一道磅礴的火炎自虚空中燃起,那气息,似乎要毁灭天地一般,如海啸之势卷来,顿时朝着雷动狂奔而去。 “庶子!尔敢!” 戚长老一声大吼,瞬间来到雷动面前,师徒二人身前一亮,连忙祭起灵气挡在前面,但在这炎威之下,他二人却又如蝼蚁一般,难撼山岳,终是徒劳。一阵惨叫撕心裂肺般地传了出来,火中二人,挣扎片刻之后,竟又安静无声。 台下,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众人心头,只待火光燎过,露出两道烧得给焦的两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整场寂静…… “我……我……杀人了!” 林远落到台上,看着自己的一双手,齿间颤抖,怔怔往后退了几步,他缓缓扫了一眼台下,只见众人已是惊得说不出话,而众人之中,两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低声喊了一声:“师父,师兄!” 说话间,林远便要往前走去,但因为刚才施展的毁灭之力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灵力与气力,力乏之下,这一动,他便忽地身子一软,重重晕倒在地。 “徒儿!” “师弟!” 庄玄火与葛青同时惊喊,连忙走上擂台,在查看了林远只是力竭晕了之后,悬挂的心,也终于落下。只是,看着此刻的林远,庄玄火却是心情复杂,比起这场比试的胜负,林远那一身来历不明的修为,更是让他在意,也让他害怕。 葛青道:“师父,师弟这身本事……” 庄玄火谈了口气,良久,道:“你先将他抱回去。” 葛青点了点头,将林远抱在怀中,便要回去。这时,玄一真人等一干人等从观望台飞来,过去看了躺在地上的二人,柳青宏摇了摇头,道:“掌门师兄,他们已经没气了。”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玄一真人还没说话,一旁的呼延灼闻言一怒,厉声斥道:“庄师叔,你倒是教的好徒弟!” 玄一真人在旁抬了抬手,止道:“行了,呼延师弟,休对师叔无礼!” 呼延灼沉了沉声,便不说话,玄一真人望向庄玄火,道:“庄师叔,林远是你门下弟子,如今发” 只见一长老点了点头,遂站出来宣道:“此次院比暂时终止,各院弟子,且回!” 众人闻言,顿时沸腾,大有弟子不远离去,一时喧闹,玄一真人顿感头大,来到庄玄火身旁,道:“师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且随我等到殿后一叙。” 庄玄火点了点头,叹道:“也罢,走吧。” 临走前,吩咐葛青将林远与薛离华带回,一行人就这样来到演武殿大堂。 高堂之上,众人刚刚坐下,呼延灼率先道:“掌门师兄,此次院比,我尚武院一弟子,一长老,尽死于林远手中,望掌门为我院做主。” “诶……”玄一真人只感心烦。这时,柳青宏站了出来,道:“掌门师兄,想来林师弟也不过是一时失手,方才酿成大错,依我之见……” 他话未说完,呼延灼凳椅一拍,跳了起来,激动道:“一时失手?柳青宏,死的不是你青玉院中人,你倒会说,此事我尚武院决不作罢,林远必须偿命!” 闻言,庄玄火身一颤,差点摔去,片刻后,瞅着玄一真人,眼中泛泪,心中一痛,艰难开口,道:“按照门规,杀害同门者,其罪当诛,但林远既是我徒儿,如今犯下此等弥天大罪,我这个做师父的,亦有管教不严之过,你身为掌门,我也不为难你,就用我这条命给门中一个交代,只求你们看在我是院中元老的份上,就放了我那徒儿吧。” 说完,他蹒跚踱步,便要朝着殿中的柱子撞去。众人见着大惊,柳青宏急忙朝前,将他拦下,道:“庄师叔。这可万万使不得!” 呼延怒道:“师叔,你这是倚老卖老!” 庄玄火沉默不语,事情的严重性他自然晓得,只是此刻也别无他法,只能以自己身份相逼,为林远谋一活路,这一张老脸,不要也罢…… 玄一真人心中烦躁,正是难办之际,门外,朱良畴一脸沉重地走了进来。 第三十二章 逐出 “师父,你怎么来了?”呼延灼问道。 朱良畴哼了一声,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岂能不来。”说完,径直来到庄玄火身旁,询道:“师弟,你还好吧?” 庄玄火摇了摇头,道:“师兄,我已无颜见你矣!” “你呀,就是太溺爱你那徒弟!”朱良畴叹了口气,朝高堂一看,问道:“玄一,你是掌门,此事你要怎么处理。” 玄一真人埋头一想,沉思良久,道:“林师弟一身功法来路不明,非我门中的赤炎极火道,加上他比斗时有魔气环绕,我只怕他与魔教有什么牵连,思量再三,还是等他醒来,将他收押看管,至与尚武院两条人命,此事非小,还需从长计议。” 朱良畴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就按你说的办。” 呼延灼愣道:“师父,就这样算了?” 朱良畴嗔道:“闭嘴!薛离华被雷动打成重伤,如今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怎不见你当时出来打抱不平过。” “我……”呼延灼一时哑口,对于越薛离华一事,本就理亏,当下也没有说些什么。 沉默了片刻后,玄一真人一瞅众人,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此事就这样处理,还望庄师叔待林师弟醒后,将他交于门中刑法殿。” 庄玄火面色一顿,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事情告落,众人从殿中散去,而今日所发生之事,已是在门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庄玄火一路走回苍木院,途中便闻众弟子议论纷纷,非议如潮如涌,压在他的心头,恍惚间,他似又回那年在海中将林远救起时,那滔天的魔气,那宛如魔王的少年,让他心中一阵害怕。 “我做错了吗?” 庄玄火仰天自问,愁容满面,不知当年置于林远喉间没有刺出的剑,此刻还能否下得去手,直到他回到院中,来到那间熟悉的屋舍,推门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静睡的林远,心中终于有了答案。 ………… 入夜,林远从昏迷中醒来,直坐起身,一想早上死在自己手中的雷动与其师父二人,比起当时的惊恐,此时竟是意外地平静,心中亦无波澜,仿佛只是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两条人命,竟有这种心境,林远一时警觉,微微感到一丝害怕。不过比起这个,他的修为暴露于人前,如今倒也不知如何在师父面前解释的好。 他想了想,沉沉吸了口气,踏出房门,朝着百草堂走去。 月光寒澈,发人深思。百草堂内,除了一如既往地散着各种药材的香味外,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他走进院内,只见院落之中,庄玄对月独酌,暗自神伤。而葛青则在一旁,静静候着,不时劝道:“师父,您少喝点。” 庄玄火摇了摇头,示意无碍,仍旧喝了起来。 林远见到此处,心中忽然痛着,这些年来,师父近乎是不喝酒的,如今这般借酒消愁,归根究底,是他伤了师父的心吧。 他低着头,亦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静静走到师父身旁,双膝跪下,道:“弟子有错,请师父责罚。” 庄玄火也不看他一眼,抬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淡淡道:“阿远,你入我门下,至今有多少时日了?” 林远想了想,道:“自师父将我带回门中起,到下月,整好十年。” “十年了……”庄玄火叹了叹,摇头苦笑,叹道:“你骗了为师,整整十年了!” 林远急道:“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责罚你又有什么用,就算将你一身修为废去,就算用你来偿命,尚武院的两条人命也不能活过来。”庄玄火越说越是激动,整个人都颤了起来。 林远急道:“师父息怒,前后便去找掌门师兄,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苍木院。” 庄玄火闻言一怒,将身前桌子一拍,“砰”地一声,喝道:“闭嘴!你去找他们,最多不过枉搭上一条性命罢了。” 林远不敢说话,任由庄玄火责备,头也不敢抬起。片刻后,庄玄火缓过气来,问道:“我问你,你这一身的修为,究竟是何人所授?” 林远不敢隐瞒,道:“是弟子一次上山采药时,意外跌落到门中的一处山谷,修为的功法,是山谷中一树妖所传。” “树妖?” 庄玄火半信半疑,随后又让林远将其所修行的“天火圣卷”背了一遍,在确定并非魔教之人修炼的那类邪恶歹毒的法门后,当下也没有再去计较。 几杯酒下肚之后,庄玄火沉沉一叹,道:“罢了……你走吧……” 林远点了点头,便要起身,到忽然又意识到庄玄火所说何意,顿时睁大眼睛,愣道:“师父……您……这是要我去哪里?” 庄玄火长吐一气,叹道:“天大地大,你去哪里都好,总之离开此处,永远不得再回来。” 林远如遭雷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师父怔怔说道:“不……师父,您不要赶我走,弟子知错了!” 庄玄火摇了摇头,道:“不是为师要赶你走,实在是你不得不走了啊,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为师无能,不能保你,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个。” 闻声,林远悄然泪下,这些年来,他早已将此处当做自己的家,就此离去,又岂能割舍。只是,若不走,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 “弟子若是走了,门中岂不怪罪师父?”林远问道。 庄玄火道:“此事为师自会处理,你无需担心。” 林远泣声道:“弟子,弟子舍不得师父,舍不得几位师兄,舍不得苍木院。” 庄玄火微笑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此行离去,我与师父唯一担心的,便是你身上的魔煞之气,日后在外面少与他人争执,免得受这魔煞之气影响了心性,误入歧途,你记住,只要你恪守正道,便还是我庄玄火的弟子。” 说完,庄玄火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林远,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内,“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屋内的烛光将他蹒跚的身形照出,传来几声令人心痛的咳嗽之声。 林远跪在门外,呆呆地看着,怔怔出神,心中自知,为了保护自己,庄玄火此举亦属无奈,只是这无奈间,兴许还有几分心寒吧。 离别意,自伤情,他就这样默默哭着,葛青实在看不下去,来到他身旁,劝道:“小师弟,你就听师父的吧,赤阳门你是万万呆不得了。” 林远点了点头,对着屋外大声道:“师父,弟子走了,请师父放心,从今往后,弟子定当牢记师父教诲,固守本心,除魔卫道,以状赤阳之威,就是死,也不会让体内的魔气影响心神的。” 说完,他朝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重声喊道:“师父,保重。” 林远起身,擦干脸上的泪痕,对葛青一拜,道:“承诺师兄多年照顾,林远感激,如今离去,烦劳师兄替我与大师兄与三师兄说一声。” 葛青点了点头,叹道:“你这一拜,为兄惭愧,老三的事情,都怪我这个做师兄的无能,竟让你替他出头,不然也不会弄成这样。” 林远道:“师兄言重,林远就此拜别,师兄保重!” 葛青点了点头,道:“去吧,师父早已让我备好了船只,就放在西南海岸处的一处石荫底下,此行一应行囊都已帮你收拾好,就放在船上,你走时注意些,莫要惊动了值夜的弟子,待船行远,出了门中海域,才可御剑而行。” 林远点头,拜道:“多谢师兄,我们有缘再见!” 葛青一笑,拍着他的肩头,道:“好师弟,有缘再见!” 拜别了二人后,林远沿着海岸,一路向着西南处行去,行不多时,便在一处偏僻之处看到了葛青所说的那处石荫,果不其然,这里放着一艘小船,船中放着一柄长剑,一个包袱,几壶水。剑,正是他的求道,而包袱中,除了一些衣物和吃食外,那件储物灵器也在其中。 “二师兄做事还真是周全……” 林远自语,说完微微一笑,将小船放入水中,看着赤阳,思绪万千,曾几何时,为了追寻心中所爱,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离去,此刻真要离去,但心中之爱却已不在,天地之大,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感慨,最终悠然一叹,踏上了船,随着水中波纹轻荡,慢慢划远,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三十三章 故土 黑夜之中,四处皆是一片汪洋,看不到边际,林远躺在船上,听着耳畔传来的浪潮之声,凝视着空中的满天繁星,心中忽而感到一丝孤寂。 “少爷,接下来要去哪里?” 夜下,林远怀中,乾坤袋幽光一闪,传来噬灵森然的声音。 “不知道……” 林远微微一叹,此前本想去寻孙鸾月,但其已是嫁人,又怎好前去叨扰,思前想后,他又是一叹,道:“先去一趟丰源城吧,之后再做打算。” 噬灵从灵器中飘了出来,一脸不解,问道:“听闻丰源城已是一座死城,我们去那里作甚?” “没什么,故地重游罢了……” 林远感慨万千,丰源城,那座承载着他与爷爷张老汉,以及妹妹灵曦之间所有苦乐的地方,如今一别十载,再回去,已是物是人非。 当年丰源城被灭一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这个疑问,十年来一直绕在林远心中,直至今日,不曾消失。此前门中久查无果,最后不了了之,此番回去,也许能寻到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天明,船已靠岸。 林远弃船而行,因是不想太招人眼,所以并未像大多数修真者那样御剑飞行,在附近寻了一会儿之后,踏上了前往丰源城必经之路的官道。 自丰源城全城被屠之后,便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整个城也被魔气所笼罩,不时溢出,致使方圆百里处,再无人烟,看着几近荒凉。而就是荒凉之地,竟有一家客栈沿路而设,在这渺无人迹之地,怕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也不知店家是怎么想的,为何会将店开到这里? 林远久未进食,腹中一时饥饿,便寻了过去,走近时,才见这店门上横写三字:望回头。 一进门,只见这店里倒也没想象中那般冷清,天色尚早,里面却已三五成群地坐着数十个大汉,无一女子,个个长着一脸横肉,身着粗陋,一副凶样。看这模样,不似路过的商人,倒像是拦路打劫的亡命之徒。 店中小二见有客来,上前问来:“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林远寻位坐下,道:“不住店,早晨微寒,你热一壶酒予我,再切两斤牛肉,我吃完就走。” 那小二言道:“实在对不住了,本店只卖素食,不售酒肉。” 林远抬头看向小二,奇道:“你这开门做生意,哪有不卖酒肉的道理?” 小二无奈道:“客官见谅,这规矩是我们掌柜定的,掌柜的说了,酒乱人心,肉秽人体,故而不食,客官还是点些别的吧,这方圆百里也就我们一家店,若是不吃,可就再找不到下一家了。” 林远一愣,恼道:“天底下还有这等道理,你家掌柜的倒也是奇人!” 说完他看了一脸为难的店小二,叹了口气,又道:“罢了,既是如此,我也不难为你,有什么吃的,随便弄些过来就是。” “得勒……您稍等。” 店小二送了口气,言罢,便朝厨房走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端过来来几碟素菜和一份热乎乎的馒头,在将饭菜摆到林远面前后,又倒起一杯热茶,边倒着,又道:“客官一路而来,想必也是前往丰源城的吧。” 林远愣道:“你怎知道我要去丰源?” 那店小二一笑,道:“这方圆百里皆是荒无人烟之地,除了丰源城,哪里还有其他去处。” 林远看着店中坐着的数十个大汉,问道:“照你这么说,难道他们也是往丰源去?” 店小二点头道:“那是自然。” 林远皱了皱眉,问道:“如今丰源城已是一处魔障之地,这些人去那里干嘛?” 店小二奇怪地看了一眼林远,解释道:“自然是去寻宝,自十年前,丰源城不知什么原因,全城被魔气笼罩,使得城中百姓尽亡,百姓虽亡,但其生前的财富犹在,随便从中拿出一件来,便可富甲一方,此前朝廷曾派一些修行人士前去收刮了一番,但也难免会有遗漏,如今经过这几年的沉淀,城中的魔气已是消散了不少,自然会引得一些心动之人冒死前往城中搜寻,算上客官与这些人,这已经是本月来的第三拨了,而以前去的,虽然有活着回来的,但也是极少,多数人,都已死在了城中。” 闻言,林远极是震撼,就算这城中魔气消散不少,但那余下未散的,也不是常人能够触碰,稍有不慎,便会迷失自我,被困至死。 “他们,不怕死吗?”林远骇然道。 那小二摇头一笑,道:“死!?对于这世上大部分人来说,死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无非是一个‘穷’字,这东西不痛不痒,但却能让人生不如死,饱受折磨,仿佛生下来,就没有真正的活过,我家掌柜好生,不愿看到有人因心中贪欲而枉送性命,故而在此地开了这间客栈,一来可以接济那些千里迢迢赶来寻宝之人,让其有个落脚之处,免得在这百里荒芜之地因饥渴疲累而死于途中,二来也可劝说众人就此回头,莫要往前,但岂料人心中一旦有了贪欲,便就如堕入深渊,难以拉回。” 闻言,林远大叹,对于这家店的掌柜,充满好奇,道:“想不到你家掌柜竟是这般慈悲,在下实在佩服,可否引来一见?” 小二摇头道:“我家掌柜很少来此地,客官怕是见不着了。” 林远失落道:“既是无缘,我也不强求。” 说话时,那些大汉已是吃好,便要动身,只见当中一带头之人,朝小二作揖,道:“店家,多谢收留之恩,若是必行能够活着出来,必将在城中所得,与你家掌柜分上一羹。” 小二摇了摇手,笑道:“那就大可不必,这丰源城中危险重重,里间尚有一妖物,喜好吃人,还请各位客官三思而行,若是就此打道回去,路上所需干粮盘缠,本店免费赠送。” 那大汉道:“店家莫要唬我,丰源城十里之内草都不长一根,如何能引得妖物前去,况且我等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怎可空手回去。” 店小二倒也没有太大反应,似乎早就猜到了众人不肯回去一般,微微一叹,又道:“既然诸位执意,我便不再劝,不过切记,进城之后,莫要往阴暗之地走,那妖物见不得日光,若是遇见,大可往阳光处逃去,且天黑之前务必离去。” 众人点了点头,便就此离去。晃眼间,客栈中就只剩下林远一位客人,他正吃着,脑中突然传来噬灵的声音:“少爷,听这小二所说,丰源城中的妖物,恐怕是鬼!” 林远问道:“鬼?你不是说只有去冥界鬼域,被冥火炼过的亡灵才能化鬼么?” “话是这么说,但这世上不能见光的妖物,我是没有见过,况且冥火炼鬼,其作用只是让亡体积怨,若是亡体死前怨气过重,也可化为厉鬼,不过成功的几率却是微乎其微,当然,也不排除是与我一样,是从冥界逃出来的呢。” 林远皱了皱眉,若是真如噬灵所说的话,这城中之鬼万一是通过自身积怨而来,那此鬼生前大有可能是丰源城之人,也必定知晓当年丰源城发生了何事。 想到这里,他心中再不平静,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这鬼物,问个清楚,于是,吃过东西之后,他也动身而去。 顺着官道一直走,大约行了三十里路,便见前方一城,琉璃漆柱,玉石铺路,隐隐散着金光,虽然破败了许多,但仍是光彩夺目。 丰源城,终于到就。 只是一别十年,林远再次回到这里,这城,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城中的人,也已不在。 第三十四章 相遇 此刻的丰源城,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黑气。林远徒步向城中走去,天色还是明亮,但从离城三里之处开始后,越走近,周围便越是变得灰暗下来。只见周遭所处,端的是尸骸遍地,许是死了有些年头,尽都化作森然白骨,粗一看,也有数百具之多,极是骇人。 看样子,这些人应是前来城中搜寻财物之人,不过来时估计这城内魔气尚在浓厚,他们还未走到城中,便已死在了这里。 林远沉沉一叹,不禁加快了步伐,城外尚是如此,不知这城内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一进城,迎面而来的,是一股让人极为恶心的腐臭之味,闻之欲吐!不出意外,这城中,也与外面一般境况,不,比之城外,这里更加惨目忍睹。这周围,除了白骨之外,大多尸骸尚在腐烂之中,身体各处皆有被啃食过的痕迹,死得极为难看。 看到此处,林远连忙将头撇向一旁,不忍再看,道:“好是残忍!” 乾坤袋中,噬灵有所感应,传音道:“定是城中的鬼物所为,我能感觉到,这些人的伤口处还散着那家伙的气息,从这气息的强度来看,这鬼物修为定也不弱,要不我们还是……” 他话还未说完,林远便摇了摇头,决然道:“不行,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这家伙杀了这么多人,既是让我遇见了,便不能不管,况且你不是说了吗,我修行的九幽冥火乃是鬼物的克星,就算打他不过,想来自保是没问题的,对了,你可有办法追寻到这鬼物的踪迹?” 噬灵一顿,无奈道:“这个嘛,属下也无法追寻,只能等天黑他自己出来。” 林远抬头看了看空中,发现午时才过,不禁一叹,也不指望这个家伙,当即也只能于城中四处闲逛,慢慢等着夜幕降临。 行之不久,便听见城中一处传来一些疯狂的癫笑之声。 “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哈哈!!” 林远遥遥一望,才发现是早上在客栈中所见的那数十位大汉,其中几人手中拿着一些刚拾到的珠宝,聚在一处痴笑不停,像是疯癫了一般,贪婪之色尽显于脸上,却是不知,此时他们的眼中,已是一片猩红,正慢慢被这城中的魔气侵蚀着心神。 看着这些人,林远不禁摇头苦笑,心中顿时一悲,自己虽是医者,救死扶伤乃是本分,但若是寻死之人,就算医术再好,却也是束手无策。这些人被心中贪欲支配着,纵使此刻将他们送出城去,待清醒后又会前来。 “哎~~!” 他沉沉一叹,抽身离去。 不知不觉间,便已来到了当年那间,供爷孙三人所居住的破旧宅院。 “爷爷,曦儿...我回来了。” 林远轻声唤着,一时触景生情,那日离别,仿佛就在昨日,但一晃眼,却又过了好久好久。 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顿时愣住。比起城中早已被翻得琳琅满目的大街小巷,这院落之中,竟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虽有积尘,但却不厚,不难看出,是被人时不时地打扫过的。 林远疑惑不已,这城中被魔气笼罩,再难住人,唯一的‘活物’,便只有那还未曾见过的鬼物。 “难道,那鬼物是爷爷或者曦儿所化...” 林远猛然一惊,细思极恐之下,便朝着四处搜去,只是在翻遍整处院子之后,却是一无所获。 “爷爷,曦儿,是你们吗?我回来了...” 他跑到院中,朝着四处放声大喊着。 声音在微风中传荡了好久,只是可惜,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 时间一晃而过,随着夕阳的落下,天空中已是通红一边,而天边一处,两道流光破云而出,却是两名少女,朝着丰源城的方向一路飞去。 只见当中一位素衣少女,一身气质脱俗,轻纱蒙面,乌发白衣,在空中随风而动,虽不见其容颜,但在夕阳照耀之下,竟如一尊璀璨的琉璃雕像,美得不可思议。而与她随行的,则是一名身着黄衣的少女,脸蛋圆圆,眉角眼梢充满着灵气。 高空之上,二人并列而行,只听那黄衣少女开口说道:“小姐,咱们每隔两三个月便要来丰源城中,为里面死去之人超度,可为何不把铁叔也带上,那城中妖物我们与他斗了数回,着实难斗,若是铁叔出手,定是手到擒来的事。” 那白衣蒙面少女道:“父亲为了族内之事四处奔波,如今教中也只有铁叔坐镇,岂能轻易离开,况且我前日已将‘大樊般若经’突破至第三重,想来也能收拾住那妖物了,何必再麻烦铁叔。” 黄衣少女闻言眉间一喜,道:“第三重了,小姐你真是厉害,那这一次我们可要在丰源城中多住上几日。” 白衣少女白了她一眼,道:“你呀,尽打城中那些珠宝的注意。” 黄衣少女小嘴一噘,轻轻“哼”了一声,抱怨道:“小姐还好意思说呢,每次人家好不容易找到一些珠宝,还没捂热乎,便被小姐拿去换了钱财,用来接济穷人尚且不说,竟还开了一家望回头客栈,那些人吃饱喝足,却不明白小姐的一番苦心,仍是一个劲儿地往里送,白白浪费粮食,可怜我千辛万苦寻到的宝贝,到最后连一个子儿都没有,却被这些送死的家伙糟蹋...”说着,她便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委屈地朝着白衣少女看去,竟是两眼泪光盈盈。 那白衣少女见状,连忙哄道:“好啦好啦,别哭了,这次你若再寻到值钱的东西,我不要你的便是。” 闻言,黄衣少女眼中一亮,随即笑逐颜开,喜道:“当真?小姐可要说话算话!” “算话!”白衣少女无奈点了点头,说完朝这黄衣少女看去,见她笑得奸诈狡猾,顿时反应过来,故作气恼,道:“好哇,你这丫头,胆敢哭骗于我。” 黄衣少女笑道:“嘻嘻...谁让小姐心好,可不许反悔。” “心好是吧!”白衣少女轻“哼”一声,便朝黄衣少女伸手挠去。 “哈哈~~小姐我错了,饶了我吧...” 黄衣少女求饶不得,无奈加速朝前飞去。那白衣少女不依不饶,亦是朝前追去,嬉闹间,二人已至丰源,落到城中一处。看着死气沉沉的周围,黄衣少女两眼放光,正寻思着要从哪里开始搜寻,这时,只见前面巷中,走出一位少年,行走无神,眼中无光,朝着这边怔怔行来。 “咦……小姐你看,又有不怕死的进来了。” 那黄衣少女幽幽一叹,一副见怪不怪地模样。 白衣少女朝前看了一眼,亦道:“看他打模样,还并未受魔气熏染,且先放着不管,等办完事后,你在城中寻寻还有没有其他人,一并送出城去。” “嗯。” 黄衣少女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在城中苦寻了半日,又不得那鬼物踪迹,因而甚是忧心沮丧的林远。此刻见前方二女走来,只道这二人也是来城中寻财之人,也无心去搭理,自顾往前走着。 四下死寂,一男二女陌路相逢,正是擦肩而过之际,一阵轻风拂过,那白衣少女抬头抚发间,手腕处银光闪过,一支银白色的镯子顿时引起了林远的注意。 “姑娘留步!”林远驻足,回头喊道。 二女转身相望,那白衣少女问道:“公子,可是有事?” 林远指着她手上的镯子,问道:“敢问姑娘,手中银镯可是丰源城之物?” 那白衣少女一脸诧异的朝他看去,点了点头。 林远见状一喜,激动道:“可否借我一看?” 白衣少女愣了愣,以为林远在这城中寻财不得,在此见财起意,皱眉道:“这银镯不值几个钱,我劝公子还是不要打它的主意。” 林远似明白了她的意思,尴尬一笑,解释道:“怪在下唐突,让姑娘误会,实不相瞒,其实在下乃是丰源城幸存之人,这城中事发前,我曾予家妹一只银镯,与姑娘所戴一般无二,还望姑娘将那镯子给我看一眼,若真是我妹妹的遗物,上面必然会刻着她的名字,在下愿出高价购买。” 闻言,那黄衣少女啐了一声,道:“你这家伙,说话真是晦气,我家小姐怎会带一个死人的东西,别说这镯子不是你妹妹的遗物,就算是又如何,这东西乃是我家小姐最珍爱之物,平日里连我都不给碰,莫说你出高价,就算是天价,也不会卖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白衣少女,只见这时,那白衣少女却是愣在了原处,双目圆瞪,痴痴呆呆地望着林远,怔怔出神,像是被什么惊到了一般,神色间,亦惊亦喜,指着林远,道:“你...你是...” 她似要说着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之声,只听有人大喊着“救命”,片刻后便是惨叫连连。 三人登时一惊。白衣少女看着林远,语中颇带关心,道:“前面危险,你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完,也不顾林远是何反应,拉着一旁的黄衣少女,道:“莲儿,我们走。” 于是,二女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骚动之处而去。 林远愣了一愣,才知这二人原来也是修行中人,他深怕二人伤了那鬼物,当即也急跟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渡厄 石府,石家大院院落。原本是丰源城大贾所居之处,是城中最豪华的一处宅院,只是经过几年下来,院中亦是狼藉一片,凌乱不堪。 林远一路寻声而至,只见这院落之中,除了刚才那两个少女之外,还有一个满身冒着腾腾黑气的东西,黑气缭绕之下,看不清其本来的面目,但从它口间溢出来的鲜血,和那一声声狰狞的历叫,便能感觉到,这家伙绝非善类。 “这就是鬼……”林远一时骇然,按照噬灵授予他的认知,这鬼物还是一只集大怨而成的厉鬼,修为强悍,可与问道五阶的修士所抗衡! 而此刻,就在这鬼物脚下之处,七横八竖地躺着此前进来寻宝的那群大汉,在地上痛苦呻吟,伤及之处,黑气弥漫,与他们同行一人,已是命丧,肠开肚破,身体各处,更是被撕咬得面目全非,鲜血淋漓。 而那鬼物似吃得意犹未尽,俯身朝着身下之人啃去,院中三人看得头皮发麻,强忍呕吐,只听那白衣少女当即一喝,怒道:“你这妖孽,还敢造次!” 说话间,白衣少女顿时周身金光大作,朝着那鬼物一指点出,“砰”地一声,朝将它轰然砸到了一旁,林远顿时一惊,正要出手阻止,却见那鬼物再次起身,对着众人一声厉叫,声音刺耳无比,好似对打扰它进食的几人极为愤怒,登时一个疾驰,朝着白衣少女一爪抓去。 “孽畜,今日便将你正法!”白衣少女斥声吼道,随后双手一合,便见那鬼物临来之际,一道“卍”字法印从天而降,将其牢牢锁在原地。法印金光焕然,光芒之下,那鬼物再难作为。 只听白衣少女口中吟唱着让人难以听懂的经文,声如海潮之音,虽从她的口中而出,但却让人感到是从诸天降临而来,身临其境中,让人有一种清新的感觉,心灵仿佛也被洗涤了一般,一时空明,再无烦恼。 唯有那鬼物,一闻此音,身上的黑气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顿时如受重创,痛苦不已,冲着白衣少女厉声咆叫,张牙舞爪,却又难以前行分毫,极为怨恨。 一旁,黄衣少女冷冷一哼,道:“哼,你这妖怪,吃了这么多人,竟还不知悔过,好在我家小姐修为已是突破,这一招‘梵音渡厄’,定让你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林远闻之一惊,尚还不知这鬼物是否是爷爷或者妹妹灵曦所化,岂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当即也顾不得其他,将求道剑拔鞘而出,纵身一晃,来到那鬼物身旁,一剑挑空,将周围的金光打散。 白衣少女法门被强行打破,不禁朝后踱了几步,差点跌倒,身旁的黄衣少女见此一怒,喝道:“臭小子,你敢伤我家小姐!”说着,便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眉间一怒,便要打去。 “莲儿住手!”白衣少女连忙一喝,伸手将她拦住。 黄衣少女顿时气恼,道:“小姐,这小子他……” “我没事的,不许胡闹!”白衣少女摇了摇头,缓了口气。 黄衣少女气她不过,怒看林远,斥声道:“你这小子,何故突然出手,偷袭我家小姐?” 林远带着一声歉意,道:“对不起,这家伙虽是罪大恶极,但我却不能让他死,实在抱歉。” 白衣少女看着林远,问道:“为何?” 林远未答,转身看去,只见这鬼物已是奄奄一息,身上缭绕的黑气散去大半,露出一副骨瘦如柴的孩童出来,这模样竟不是自己的爷爷,也不是妹妹灵曦,却是当年儿时旧识,石家大少爷。 一晃十年,不曾想,这石笠还是儿时的身形,虽是消瘦许多,但他的样子,还是被林远一眼认了出来,只是此刻的林远,模样早已不似当年,石笠又怎会认得,只见身旁来人,便如一头脱缰的野兽,举爪扑去。 “小心!”白衣少女惊喊一声。 林远丝毫未动,轻喊道:“石笠,我是林远,你还认得我吗?” 顿时,只见石笠举爪愣在半空,看着林远,用着久未言语的声音,嘶声哑道:“林...远...” 林远点了点头,微笑道:“是我,我没死,回来了。” 顿时,二人相拥而泣,不曾想,儿时彼此仇视的两人,此刻却拥抱在了一起,仿佛久别重逢的亲人。 而一旁看着他们的白衣少女,不知为何,竟也悄然落泪,口中呜咽不清,似喜极而泣,用着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喃道:“是他...他还活着...” 说着,她缓缓上前,岂料石笠一见她来,顿时害怕,便往林远身后躲去,喊道:“你别过来,别过来!” 林远安抚道:“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她们伤害你的。” 说完,他起身看向那白衣少女,道:“在下有眼不识,刚才竟没看出,姑娘竟也是修行中人,不知出于何门何派?” 白衣少女道:“我是...” 她还未说完,只听那黄衣少女冷冷一哼,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家小姐,乃是‘圣灵教’圣女殿下,识相的就快快闪开,这妖怪几次差点伤了我家小姐,别以为你和他认识,我们就会放过他。” 闻言,林远皱了皱眉头,想起这“圣灵教”乃是由魔族所创教派,顿时心生警惕,道:“你们,是魔教中人!?” 白衣少女见他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顿了一顿,道:“你对我魔族,有偏见?” 林远摇头道:“非我偏见,实在是你们魔族嗜血好杀,邪恶至极。” 白衣少女面色一急,连忙解释,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世人对我族类的误解,才以讹传讹。” 林远淡淡道:“误解?难道这满城的魔气,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白衣少女连忙道:“此事绝非我们所为。” 林远不屑一笑,道:“不是你们,还能有谁,这魔气可是你们魔族与生俱来的东西。” “我...”白衣少女一时哑口,不知该如何解释,却是那黄衣少女气恼上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说我等邪恶,你身后那妖物才是真正的大恶,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人,你这般正义凛然,怎不见你除他,难道还留着吃人不成。” 林远道:“他这副模样,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今后我留他在身边,定会好好看着,绝不让他在做恶事,不用你操心。”说完,他看着地上早已疼晕过去的几个大汉,叹道:“你们走吧,看着你们救了他们的份上,今日我们就当从未见过,下次再见,我们便是仇敌。” 白衣少女闻言一愣,直直看着林远,走到他身旁,问道:“你,就这么讨厌魔族,讨厌我吗?” 林远道:“不是讨厌,是恨!” “恨...”白衣少女伤心一笑,自语一声:“我明白了。”说完,不再多言,朝着黄衣少女幽幽喊道:“莲儿,我们走。” 黄衣少女也是气恼,道:“小姐,这家伙着实气人,看我不给他点教训。” “我说了,我们走!” 一声斥喝,黄衣少女哪敢造次,乖乖跟在身后,走前,朝林远狠道:“下次见面,你给我小心些。” 最终,二人离去,空旷的院落之中,再次回到平静,没有了白衣少女的身影,石笠再无顾忌,看着院中昏迷的几个大汉,口间垂涎溢出,林远微微一叹,道:“以后可不许再吃人了。” 石笠煞是不忿,哪里管得那么多,当即血口一张,便要咬下,却见这时,一道幽蓝色的火光挡在前面,一触之下,竟是嚎啕惨叫,随后,传来林远万般无奈的警告: “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做恶事,不然就算是我,也断然不会留你。” 石笠哀求道:“可是林远,我好饿,真的好饿,我要吃肉,求求你,就让我吃一口。” ·“一口也不行!” 林远一脸严肃,但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于心不忍,又道:“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害人,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绝不让你挨饿。” 石笠两眼一亮,如同受到了极大的诱惑一般,激动道:“当真!?要是往后你不让我饿着,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林远不禁笑了,道:“一言为定,可不许反悔。” 石笠连忙点头,深怕反悔的会是林远一般,道:“不反悔,不反悔。” 林远微微一笑,问道:“告诉我,当年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爷爷和我妹妹怎样了,可还活着?” 顿时,石笠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脸惊恐,道:“死了,都死完了,那日自从你走了之后,月亮就变成了红色,然后……然后城中就被一团黑气围着,进不来,也出不去,接着所有人的血就开始往外冒......” 林远愣了愣神,对于爷爷和妹妹是否还活着,他本就未抱希望,只是看见自己家中有被人整理过的痕迹,故而以为这城中鬼物便是爷爷或者妹妹所化,但此刻得见,这鬼物乃是石笠所化,心下疑惑不已,他可不认为石笠闲来无事,会帮她整理家中。 又或许,这城中还有其他鬼物。 一想到此,林远连忙发问:“这些年,你可在城中看见过我爷爷和妹妹?” 哪知石笠一脸奇怪地朝他看来,道:“都说死了,如何能见着,不过就算当时没死,之后也会被烧死的。” “烧死?”林远一脸疑惑,不明其意,问道:“什么意思?” 石笠接着道:“那日我晕了过去,醒来后便看见城中所有的人不知为何,都往天上飞去,最后竟在空中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林远恍然,这才反应过来,石笠所说的,应是当年掌门玄一真人率众人前来,未免城中尸骸产生疫病,将其焚毁之日。而那日,他也在场,若是能够进入城去,或许石笠就不会死去,或许爷爷和妹妹仍还活着…… 顿时,心间一阵自责,但此刻已是悔之无用,兴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吧。 “那你呢,又是如何活下来的?”林远忽然一问,只是说到“活”这一字,不禁顿了顿,看石笠的模样,怕是这家伙却还不知自己已然死去。 只见石笠长长一叹,神色间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道:“我当时机灵,抱在了一棵大树上,才侥幸活了下来,不过自从我将城中能吃的东西吃完后,无奈之下,我便将自己也吃了,只是之后仍是食不果腹,每日饱受饥饿之苦,实在难熬。”说到这里,他脸上竟是苦了起来。一时落泪欲哭,委屈至极。 林远脸上不禁抽搐了一下,实在不知,石笠这些年究竟是如何过的,竟是饿到食人食已的地步,一时无语,又颇为心酸。 “走吧,我带你出去,以后的日子,我再也不会让你挨饿!” 林远郑重其声,仿佛许下了一个诺言。 石笠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但随后又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的...我不知得了什么怪病,终日见不得日光,若随你而去,等到天明,太阳升起之时,没了遮物,定会痛不欲生。” “放心吧,我自有准备。” 林远微微一笑,从怀中将乾坤袋取下,道:“此法宝能储物,你既白日不能见光,以后便在里面安歇,这袋中尚居一灵体,有他相伴,想必你也不会感到孤单。” “灵体?那是何物,能吃否?”石笠顿时问道。 林远翻了个白眼,道:“这灵体周身缥缈,并无肉身,岂能食之,你若进去,好好和他相处便是。” 石笠愣了愣,失望道:“哦,竟是没肉的主。” 林远只觉无奈,本想将噬灵叫出,但神识往袋中一扫,却见这家伙已是缩成了一团,许是睡去,怎唤也不得应,当即只能作罢,将袋口打开,道:“进来吧。” “嗯,好。” 石笠应声,随后乾坤袋幽光忽起,将他装了进去。而林远,在将院中的几个大汉安置到城外魔气未侵之地后,便就此离去,消失在黑夜之中,至于这些人醒后作何,却不是他所操心的,人各有命,他能做的,唯有这些。 第三十六章 灵域(一) 玄灵国东南边境群山山脉,密林丛生,山谷沟壑纵横交错,地形杂之又杂。数千年前,魔族自蛮荒地界迁出,便于此处逢山凿洞,伴林潜居。其所创教派“圣灵教”,总坛就设在这连绵山脉,最大的山岩洞府之内。 这日,山间薄雾朦胧,圣灵教总坛后山上的一处竹林中,一座孤坟建在了这里,看碑文上的痕迹,应是建了有些年月,但坟头却无一杂草,倒是被种上了许多白色的花朵,茫茫一片,齐齐绽放。 而能被葬在这圣灵教总坛的,这死去之人,身份可见一斑! 坟前案台,香火烟绕。旁侧,此前出现在丰源城的白衣少女就地坐了下来,自她离开丰源城后,一直飞行了数日,方才归来。 “爷爷……您知道吗,他没死,他还活着,曦儿好高兴,只是……以曦儿这般身份,却是不敢与他相认……” 白衣少女微微一叹,颇有愁苦,说着,只见她在坟前缓缓斟上一杯清酒后,又拿起酒壶,自己喝了起来。 “咳咳……” 烈酒烧喉,顿时让她面色带红,捂着胸膛,忍不住地咳了出来,这般模样,一看便是从不沾酒之人。 正是难受着,这时,身后一人影窜出,那黄衣少女不知何时来到,将她手中的酒壶夺去,道:“小姐,你向来是不沾酒的,为何今日在此独饮,竟不叫上幽莲一起。” 说着,她将头一仰,大口喝了起来。 白衣少女轻轻一叹,道:“琐事烦心,想静一静罢了。” 少女幽莲一边喝着,又道:“小姐为何烦恼,若是有人欺负小姐,我替你教训他便是。” 白衣少女苦笑一声,却道:“你不是与长老们议事么,怎跑到我这里来了?” 幽莲道:“君上遣人传信过来,特来告知。” “父亲在信中说了什么?”白衣少女问道。 幽莲拿着酒,也如她一般坐到了地上,道:“信上说,灵域突现巨大灵力,各大宗门已遣弟子前往探查,让我等密切关注。” “灵域……”白衣少女顿了顿,疑惑道:“那地方名虽是如此,但其境内灵气已是枯竭,怎会无缘无故有灵力巨现,难不成是第地下埋了什么惊世灵物出土所致?” 幽莲道:“三长老也是这般所想,此刻正召集人手,准备也前去探查一番,争上一争。” “胡闹。”白衣少女皱了皱眉,道:“我族向来受各大宗门仇视,而今他们聚一堂,三长老若是去了,岂不是送上门去给人围攻。” “话是这么说,但我族本就势弱,若真让那些个所谓的正道人士得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用来对付我们,岂不头疼。”幽莲顿时苦恼道。 白衣少女点了点头,想了想,道:“这样,我亲自前往灵域探个究竟,你告知三长老,让他们在灵域外乔装等候接应,若有动静,我自会通知们。” 幽莲道:“如此,小姐便带上幽莲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白衣少女摇头道:“此次你就不用去了,你留在教中,我另有事交代。” 幽莲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白衣少女道:“十年前丰源城被屠,父亲说是夜叉所为,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在教中翻阅古籍,看有没有什么要子以数万人性命献祭,方可修炼而成的法门或阵法。” 幽莲微微皱眉,道:“小姐是怀疑君上他……” 白衣少女叹道:“只是猜测罢了,你是我最信得过之人,这个忙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不然我心难安。” 幽莲道:“既是小姐所求,幽莲照做就是,只是此去灵域,小姐断不能孤身一人前去。”白衣少女微笑道:“放心吧,我将铁叔带上,让他暗中护我,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幽莲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说着,起身而去,消失雾中,亦道: “记得让三长老他们耐心等候,他人地界,切莫暴露痕迹,以免徒增麻烦。” ………… 距丰源城向西五百里路的一处小镇,是离城最近的一处人烟之地。近日来,镇中的一家客栈中,发生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怪事。 自两日前,店中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之后,整间客栈便被包了下来,许是这来客有怪癖,让店家将自己住处透光的地方用黑布封住不说,更是日夜传唤吃食,从不停歇。据送食的小二所说,那屋中白昼亦黑,虽有一盏油灯照明,但灯光却诡异地散着幽蓝色的光芒,焕在屋中,极为诡异,让人总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而送去吃食,食者虽是一孩童,但模样却极为瘆人,看之惊恐。 这日,小二照例送食,这已是他一个时辰内,来的第三次了。 “咚咚咚……” 敲了三声房门后,小二在外喊道:“客官,给您送饭。” 顿时,屋内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道:“放在门口就好。” “那您慢用。”店小二长长松了口气,然后将食盒放在门口,转身下楼,片刻不敢耽误。 过了一会儿,房门开启,林远从中走出,取走食盒,便又再次将屋门关紧,幽暗的屋内,只见石笠大块朵硕地吃着,嚼食之声不绝于耳,面前盘碟堆积如山,琳琅满目。 林远将盒中餐食摆到桌上,问道:“这些,可还够吃?” 石笠大口吃着,食未下咽,便摇了摇头,道:“不够不够,尚无饱感,再叫些来。” 闻言,林远白眼一翻,竟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自打两日前进店后,石笠便没日没夜地吃着,从未停过,当真是饿死之人,就连行出恭如厕之事,也随身带着吃食,短短两日,这厮便吃去了自己一千余两,照他这样吃下去,如何了得,想起往后要养这般吃货,林远一时头大不已,不由看向了燃灯之处,正被灯火灼烤的噬灵。 自丰源城回来后,噬灵便一直处于沉睡之中,林远本不想打扰,但石笠食量无尽,仿佛无底之洞,无奈之下只能以此方式唤醒同为鬼物的噬灵,望其告知缘由一二。而林远深怕凡火对噬灵难起作用,便在那灯火中注入了一丝微弱的九幽冥火之力,方才使得屋内被照得一片幽蓝。 林远瞅了瞅身上的钱囊,正是苦恼时,却是那燃灯处忽然有了动静,只见那灯火上方缩作一团的噬灵,顿时化作灵雾,里间传来一阵痛苦而又熟悉的鬼嚎之声。 “姥姥的,你可算是醒了。”林远望之大喜,不由说起粗语。 只见灵雾中,渐渐凝现出噬灵原本的模样,一出现,连忙远离身前燃灯,大叫道:“少爷,何故烧我?” 林远尴尬一笑,道:“唤你不应,方才出此下策,抱歉哈。” 噬灵闻言一气,但在林远面前不敢放肆,无奈只能将心中怒火生生憋回,一副哑巴吃黄连的模样,问道:“少爷找我有事?” 林远指了指吃不停歇的石笠,问道:“他已连吃二日,仍不见饱,你可知其原因。” “竟只是为了此事!” 噬灵欲哭无泪,叹道:“少爷可知,万物生灵进食,乃是因为身体成长所需,而石笠既然已死,身体虽是实体,但却是怨气凝聚而成,并非肉身,食用凡食,自然无用。” 听罢,林远被他一语惊醒,方才恍然大悟,道:“难怪他吃了这么多,却仍不见饱,感情都是白吃了去,照你这么说,鬼物不需要进食,那他为何如此之饿。” 噬灵笑道:“非也,鬼物并非不用进食,只是所食之物唯有生灵魂魄,石笠这般饥饿,不过是死前对食物有极大的欲望罢了,故而才会这般执着,这满桌菜肴,虽是味美,但个中灵魂经过烹煮,早已全无,吃再多,亦是无用,少爷只需找些家畜,宰之取魂,又或者寻些才死不久,魂魄尚未离体的生肉过来,予他吃了几即可。” “懂了,我这就去找。”说着,林远便要出去,刚一动身,又被噬灵喊住。 “少爷,且慢。” 林远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噬灵颇是尴尬,道:“那个……少爷,我也许久未吃过东西了,你多弄些来。” 林远微微一笑,道:“知道了,在此稍后。” 随后,林远关门而出,吩咐店家宰杀店中所有生禽,并以噬灵所授控魂之法,收其亡魂于乾坤袋中。而那些被屠生禽,其肉皆被林远所弃,店家好生诧异,但既是收钱办事,也未多说什么,只道这客人怪异,话钱竟只为看这等血腥场面,何等变态。 对于众人所想,林远却是不知,收好生禽亡魂后,他便匆忙回到住处,在石笠吃了几个魂魄之后,迫不及待问道:“怎样,可有饱感。” 石笠点了点头,将林远手中的乾坤袋抢过,从袋中抓起魂魄,一口一个,边吃边道:“是有些饱感,可这东西清淡无味,远不如饭食好吃,你再叫些吃的过来。” 林远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心中忽而有种大石落下的感觉,一阵轻松。 片刻后,林远看向亦在吃着的噬灵,问道:“对了,还没问你,之前为何久唤不应。” 噬灵一个哆嗦,连忙道:“少爷息怒,属下绝非故意为之,当时在丰源城中,属下忽感天地一阵动荡,惊恐之下,不得已陷入沉睡。” “胡言乱语,有何动荡,我怎未感觉到。”林远质问道。 噬灵道:“少爷不知,此动荡非彼动荡。” 林远皱了皱眉,道:“说清楚……” 噬灵一笑,道:“少爷可曾听过灵域。” 林远点了点头,道:“古之圣地,听说是世间灵气的发源之地,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地方灵力便已枯竭,变成一处荒芜之地,沙岩戈壁,寸草不生,就连生活在那里的上古一族的灵族,也因此灭绝。” 噬灵又道:“不错,那少爷可有听闻,那灵域之中,有一处名叫天魂冢的地方?” 林远想了想,将头一摇,道:“愿闻其详。” 噬灵侃侃而道:“世间万物,无论山石花草,飞禽走兽,皆有灵,有魂,天地亦不为过,而天地之魂,居于一隅,便是所谓的‘天魂冢’,其冢居于天地之外,虚空的另一世界,入口置于灵域,由灵族世代守护,但自灵族灭绝后,那入口也随之不见,成为世间之迷,直到前几日在丰源城中,天地魂力忽然震动,其力蓬勃,想来必是消失已久的天魂冢重现世间,属下不敢直面,故而自睡,而少爷魂魄有肉身所护,自然是察觉不到的。” 第三十七章 灵域(二) “竟是这样,想不到天地间还有这等地方,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噬灵道:“有关灵域天魂冢之说,这当中牵扯到一条世间不为人知的秘辛,世上知之者甚少,少爷不知,倒也不足为奇,就连属下,也是生前有幸从一本古籍中所看得。” 林远一时兴起,好奇问道:“哦?是何秘辛,你且说说。” 噬灵回忆片刻,缓缓开口: 世间生灵,源于一株灵树,此树名“椿”,出自灵域,是域中一位灵族之人所植。 而灵域,则是天地初始之时,世间灵气汇聚之所。域中灵族,乃天地灵气所孕育,世代守冢,掌管天地时运,自有天地之主之称。 椿孕万物之后,势力愈大,不甘再臣服于灵族,欲取而代之成为天地之主,遂令众生倒戈灵族,攻入灵域。灵族虽强,但其族数量不过百人,难抵亿万众生如潮之势,因此灭绝。 灵族灭绝后,众生百族之中,有四族偷偷潜入魂冢,致使天地魂魄受惊,天魂冢入口关闭。而那潜入的四族,在入口关闭之际逃了出来,并成功于冢中各盗取到一丝天地魂力,这魂力何其强大,取之一缕,便可造化无穷。而潜入的四族,即人、神、魔、蛟四族。 其中,人族得此魂力,奉为“道源”,从中领悟世间修行法门,蛟族得魂力,用以食之,所食之蛟化而为龙,成为百兽至尊,至于神、魔两族,本就生来强大,在得到魂力后更是实力大增,愈发脱离灵树的掌控,最终二族合力率众生百族共伐灵树,灵树倒后,天下时势骤变,迎来了万物相争,以神、魔二族争斗最为激烈的时代。 听罢,林远幽幽一叹,道:“想不到万物发展至今,竟有这般腥史,不过照你所说,这世上生灵皆源起一株灵树,却未免太过荒谬了些。” 噬灵道:“这些的是书中所写,至于真假,我亦无从得知,但若所说不假,而今天地魂力忽然涌动,那必是天魂冢再现世间无疑了。” 林远似有所想,道:“既是如此,我倒还真想前往一探,这等亘古难有的大机遇,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噬灵似乎猜到他会这般一说,微微笑起,凑上前去,道:“少爷既是要去,那可得抓紧了,天魂冢突然现世,必会引起异动,难免不会引起各大宗门的注意,届时四方云集相争,少爷势单力薄,怕是要吃亏的。” 林远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我们现在就走。” 一旁吃得正香的石笠忽然听说要走,顿时抬头一望,坚决反对,最后竟是耍起了性子,道:“走?你们要去哪里?我尚未食够,哪儿也不想去,我要留在这里。” 林远沉头一叹,片刻后,便是哄道:“你在这里吃了两日,怕是生腻,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尝些新鲜的,你看如何?” 一听他这么说,石笠仰头一想,想着想着,口水直流,即刻开心了起来,点头道:“嘿嘿……既是这样,那再好不过。” 林远看着他,颇是无奈,神色间有一种复杂之色,说不出的辛酸。 于是在将二鬼收于乾坤袋后,他便下楼结账去了,那店家知他要走,笑脸相送,说着下次再来光顾的言语。 出过武陵县,按照噬灵感应到的方位,林远一路朝西御空而去,这一路飞来,因为石笠的关系,除了补足睡眠所需之外,林远几乎不敢在任何客栈逗留,就这样少有停歇地飞了数十日,经过五千多里的路,最终来到了玄灵国西部边境与妖族交汇的一片荒芜之地。 前方灵气涌动,灵域即在眼前。 初到此处,只见这灵域之中,周遭皆是茫茫一片的山岩砂砾,少有草木。虽是荒芜至此,但一落地,林远便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而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尽都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神圣不可侵犯。 感受到当中的气息,乾坤袋中忽然传出噬灵的一声感慨,言语中充满着畏惧之意:“不愧是灵族,纵使消亡了不知多少万年,此处依然能够感觉到,他们生前所留下来的气息。” 林远亦是骇然,直到此时,他才体会到灵族的强大,只是可惜,这样强大的一族,最终却因为强大,成为众矢之的,一朝覆灭。 那异动之处,是一道被一片浑厚的七彩祥云所笼罩着的山峦。林远来到此处,顺着山间灵气涌来的方向,很快便寻到了山脚之下的一处洞窟前。这洞口且能容一人通过,一眼看去,皆是漆黑一片,看不见里面,但从中所涌出的灵气,却是汹涌澎湃。而许是因为这些灵气的缘故,使得山中葱绿苍翠,树枝芽嫩,尤是新生,与周围荒芜的环境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一片生机。 好奇驱使,林远缓缓朝着洞内走了进去。周围顿时变得漆黑,只有身后从洞外照射进来的光亮让他隐隐看得见前方,但越往里走,这光越是暗淡,最终消失。 四处一片漆黑,林远只得运起法门,在掌间燃起一团火焰,作照明之用。不过说来也怪,这火焰平日放出,能照亮周围十米之地,而今在这洞内,能视之处,竟只有咫尺,任由他如何加大力度,仍是无用。 幽静的黑暗中,让人有种陷入无尽深渊的错觉,久久不见尽头。越往里走,周围越是变得潮湿起来,这样的环境中,林远总感觉丝丝森森寒意,周围好想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可每每一回头,却又仅仅只见黑暗。 前方隐约有滴水声传来,越是走近,这声音就越发的清晰,寻着这声音,林远来到一处死潭前,那滴水声,便是从水潭上方的岩壁中溢出的水滴滴落时所产生。 那水滴滴落到水面上,荡起微微的水光,光芒焕散开来,照到洞中一角,顿时引起了林远的注意。他走近一看,只见那角落中,竟是放着两颗如人一般高大的巨蛋。 也不知何种巨兽,竟是能下出这般大的蛋! 林远心中忽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立时警醒,但见前面除了一潭死水之外,已然没有了前路,当下便要转身,沿路回去。 只是,却是迟了。当他转过头时,只见一双巨大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神,杀意腾腾,让人如坠冰窟。黑暗中,依稀辨得,这是一条需要四五成人个人方能抱住庞然巨蟒,它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洞中掀起了一股大风,稍有不慎,便会被吹摔在地。 只见这巨蟒朝林远吐了吐信子,巨口微张,从中涌出一股毒雾,迎面扑来,所过之处,山石皆腐。 林远见状大惊,连忙向后避开,手中求道剑瞬间出鞘,作势防御。他很是清楚,面对如此庞然大物,若是贸然攻去,一个不敌反受其限制,必死无疑,唯有等敌先动,再寻破绽速速离去,方有一线生机。 只是这巨蟒不知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还是怎的,竟立于原地,虽是暴怒,却不往前。林远亦是感到奇怪,警惕向后退去,直到不知后面撞到了什么东西时,那巨蟒顿时反应剧烈,张着血盆大口不停嘶吼,表现的极为急躁。 林远朝后看了一眼,身后之物不是旁物,正是那两枚巨大的蛋。他顿时明了,原来这巨蟒是怕这巨蛋受到伤害,才会这般小心翼翼。 林远微微一笑,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立刻抱起其中一枚巨蛋,冲着那巨蟒一晃,威胁道:“你别过来,把路让开放我出去,不然我便将这蛋打碎。” 那巨蟒似听懂人言,将身子挪开了去,见状,林远顿时松了口气,手抱巨蛋,缓缓朝着出口处退去,边退边对着那巨蟒宽抚道:“嘿嘿,蛇兄,在下只是路过而已,不知此地是你栖居之所,无意打扰,待会儿出去,我便将蛋还你,可莫要追着我不放。” 那巨蟒发出“嘶嘶”的叫声,仿佛同意了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远的错觉,周围那股悚人的寒意竟是淡了几分。临近出口,林远微微有些紧张,本以为有蛋在手,便可安然无忧,却不料这时,这蛋竟是传出“咔嚓”的脆响之声,在洞内回荡,听得极为清楚。 一人一蛇,当场愣住。 只见这蛋壳上,竟是出现了一道裂纹,本以为是这蛋中的小家伙即将破壳而出,但随着那裂纹逐渐扩大,一股无比腥臭的蛋液从中流了出来。 意外,总是来得太过突然,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沉沉的灵压从那巨蟒身上散出,让人难以喘息。林远见势不对,当即便将手中的巨蛋往前一扔,而后转身往出口处疾驰逃去。那巨蟒哪里能让他轻易离去,见自己所下之蛋就这么被扔林远在地上,蛋浆溅了一地,顿时变得异常愤怒,双目瞬间变红,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就往前追去。 第三十八章 无题 感受到后方逼来的寒意,林远甚至不敢回过头去,使尽浑身解数,拼了命地往前逃窜。就这样,一人一蛇,一追一赶,眨眼间便已冲出了出口。周围豁然变得开朗,没有了洞中岩壁的阻碍,更是容易躲闪,但这蟒速度极快,很快就追上了林远,临身之际,更是血口一张,便要咬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空中忽地落下一道霹雳,“轰”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巧打在那巨蟒身上,顿时让它惨啸不已,痛得在原地打滚,挣扎不休。 林远亦是一愣,不禁抬头一望,却见空中晴空万里,何以无端落雷? 他正是惊疑着,只见那落雷之处,不知何时已是站着两人,这二人一出现,周围顿时产生了一股无可比拟的威压,如惊涛拍岸,扑面而来。 林远站在远处,仍是忍不住战栗,饶是他生平所见修为最强之人,即赤阳掌门玄一真人,身上所流露出来的气息,与此刻相比,竟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心中不由大骇:“好强的灵压!!!” 只见这二人,皆是一身锦衣打扮,当中最为显眼的,则是一位花白老汉,浓眉巨目,不怒自威,身高约有丈余,站在那里宛如山岳一般,虽是模样年老,但却感觉不到一丝迟暮之色,一身肌肉饱满壮实,刚劲有力,再有一脸的络腮胡和横肉,看起来竟比面前的巨蟒还要狰狞几分。 而于他身前站着的,则是一位身材纤瘦的中年男子,虽是个头上要比前者矮上许多,但总流露这一种唯我独尊的气质,让人无论如何也不敢忽视。 那巨蟒直面这二人,一改方才的凶样,变得极度的恐惧,哪里还敢造次,在原地不俊颤抖,莫说是逃,就连动也未见得敢动一下。 “妖畜,还不快滚!” 而后,只听那老汉大喝一声,那声音犹有山洪之力,震耳欲聋,巨蟒闻此一声,连忙掉过头去,惊慌逃去,眨眼间便已没了踪迹。 只是随着它的离去,林远心中却未有半点松弛,相比之前,更是紧张了许多,因为眼前这两位实力深不可测之人,所带来的压力,着实让心惊。 “多谢前辈出……” 当即,林远连忙拜谢,岂料他话未说完,竟是突然发现,自己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控制,难以动弹,大惊之下,只见那老汉正朝自己伸出一手,隔空一抓,还未待他有所反应,便被那股力量瞬间推到二人生前。 老汉看老林远一眼,而后淡淡说了一句让他无比震惊的话:“竟是那人的血脉,像极。” 说话间,也不知是都是林远的错觉,还是这老汉模样太过凶煞所致,林远分明感受到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直寒心底,只是此刻他却顾不上害怕,只因对方刚才的一句话,实在是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平静。 不敢相信,这人竟知自己身世! 惊愕地看着那老汉,林远虽说是有些不信,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前辈言出何意?可是识得晚辈父母?” “哼!” 这老汉却是不答,重重一“哼”,让林远忽感压力倍增,一时间,竟是涨红着脸,近乎窒息,艰难喊了一声:“前……前辈……” 老汉仿若无视,毫不在意,这时,却听一旁的中年男子微微一叹,朝老汉淡淡说道:“罢了,敖卿,放了他吧。” 老汉闻言一愣,看老一眼中年男子,最终点了点头,恭敬应道:“是。”说完,身上气息骤然一敛,松下了手。 林远只觉一阵轻松,如释重负地喘了两口气后,那中年男子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远一顿,道:“晚辈林远。” 中年男子又问:“今年多大了?” 林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老实道:“回前辈,晚辈已有十八。” “十八……” 中年男子不知为何,又是微做叹息,只见他一脸惆怅,表情时喜时悲,像是回忆起往事,片刻后,轻声低喃:“一转眼,都过去十八年了……” 林远疑惑道:“前辈知道我?” 中年男子没有说话,见其不予否认,林远重重一拜,恳求道:“望前辈告知晚辈身世,我爹娘是谁?还有,杀害他们的,又是何人?” 说到最后,林远咬了咬牙,声音颇重,却是没有注意,中年男子眼中悄然闪过的一丝阴霾。 中年男子沉默了许久后,长叹一声,同时朝林远掷去一物,道:“接着。” 林远接过一看,只见是一块通体乌黑的令牌,不知是何作用,一时疑惑,正要问着,只听中年男子缓缓开口,一副不可违背的语气,道:“离开这里,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拿上这块令牌到天人宗去,那里的人会尽量帮你。” “天人宗!?” 林远愣了愣,着实搞不懂什么情况,但听到“天人宗”三个字时,面上却有些不淡定了。 所谓“天人宗”,便是玄灵国开国君王所创立的宗门,隶属于朝廷,由皇室所掌管,据说其背后势力乃是九天之上的神灵,背景之深,底蕴之厚,再孤陋寡闻者,也晓得那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宗。 “前辈是天人宗的人?”林远打量着二人,好奇问道。 那中年男子不说,抬手拂袖一挥,周围顿时刮起一道强风,风劲之大,将林远平地卷起。 “前辈……前辈!” 林远一边惊喊着,那一股子强风,一边最终带着他掠过了树林,不知会落到何处。 看着林远离去的方向,敖卿皱了皱眉,问道“君上,恕属下多嘴,既然是那人的余孽,君上何故将其放走,还将随身令牌赠他?” 中年男子沉默半晌,良久,仰头长叹一声,淡淡吐道:“当是我欠他的吧。”说完,只见他面色一肃,又道:“走吧,再拖下去,等魂冢里面的东西出来,这世间万物,怕真是要在劫难逃了……” 闻言,敖卿凝重点了点头,跟在在了中年男子身后,二人最终悄然消失在树林中,不见踪迹。 …… 当夜,灵域外围,林中树枝梢头。 “少爷……少爷你醒醒。” 昏沉之中,一道森然的声音突然传入了林远耳畔。他徐徐睁开眼睛,朦胧中,只见一团绿幽幽的灵体浮在眼前,模样恐怖,着实将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要起身,刚一动,却听身下突然传来“啪啦~”地一声脆响,疑似树枝断裂之声,随后他身下一空,整个人都向下坠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啊……” 林远一边揉了揉被摔的后背,一边哀嚎地叫了起来。 树梢上,噬灵从缓缓落下,道:“少爷你没事吧?” 林远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这缺德的,大半夜的吓我作甚。” 噬灵一脸憋屈,道:“这话说的,想少爷被那两贼人一巴掌拍得甚远,又昏迷至今,我这不是处于担心,忽而才一直守在旁边,方才还想着,若是少爷再不醒来,我就是拼上这条魂命,也要去为少爷讨个公道。” 说到这里,他故意“哼”了几声,大有一副良心被狗吃了的模样,林远摇头一笑,再不说什么,看了看四下漆黑的夜晚,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昏了多久?” 噬灵道:“哪里我也不晓得,反正离灵域挺远的,至于少爷昏了多久,算算看,约有五个时辰了。” “五个时辰……” 林远皱了皱眉,对于灵域那所谓的际遇来说,此刻他已无所谓,在意的,唯有自己的身世,只是却不知这都过了五个时辰了,那二位前辈是否还在灵域之中,若已离去,虽是麻烦,但也只能凭着那块令牌到“天人宗”去找了。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摸了摸身上,竟未找到,当下又四处搜了搜,边找边问向旁边的噬灵,道:“可有看见那块令牌。” 噬灵道:“在我这儿呢。”说着,只见他那森幽的灵体中,忽然闪起一块巴掌大的光亮,那块令牌缓缓从中飘了出来,落到林远手中。 林远一顿,问道:“你拿那东西做什么?” 噬灵幽幽笑道:“嘿嘿,少爷不知,这令牌可是个好东西,可是我等灵体梦寐以求之物。” 林远愣道:“你认识此物?” 噬灵道:“倒也不是,只是这令牌乃是养魂木所制,具有养魂护灵之效,唯天魂冢内独有,是用于滋养天地魂魄的灵植,于我等魂体而言,最是适居,有此一物,吾之魂体,就算日后不用摄取魂魄,凝练实体亦是有望。哈哈,看这质地,品相必是上上之品。” 说着,他一脸兴奋,欣喜万分。林远斜撇了他一眼,忽然皱起眉,冷道:“你这厮,莫不是为了这东西,故意将我诓到这里来的吧?” 噬灵魂体一颤,摇头道:“下属岂敢打那等主意,没有……绝对没有。” “当真?” 林远一脸不信地看着噬灵,噬灵颇是心虚地笑了笑,连忙叉开话题,又道:“少爷能得此木,真乃大气运之人,他日修习魂术,便可以此木收集世间亡灵,需要之时,只需一声令下,将千万亡灵唤出,必是一大助力。” 林远轻哼一声,也懒得去计较什么,收起手中的令牌,晃了一眼四下,说道:“走吧。” 噬灵一愣,惊问道:“少爷可还是要回灵域去?” 林远皱了皱眉,反问道:“不然呢?” 第三十九章 深入 噬灵急道:“少爷不知,此前少爷昏迷之时,灵域发生了一起打斗,那等威势,可谓是惊天动地,我等在之面前,如同尘埃蝼蚁,稍有波及,就是神形俱灭,有这等强者在,我劝少爷还是打消了前往的念头。” 林远惊问:“打斗之人,可是此前见过的两位前辈?” 噬灵道:“应是他们,能与他二人打成那样的,也不知是何等强者,有这些人在,这灵域怕已非我等能够染指,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林远摇头道:“我是不会就这样走的,无论如何,都要再见到那二位前辈,问个清楚。” 说罢,求道剑已是出鞘,浮在了林远脚下,噬灵再要劝说,却被他连带着令牌一起扔进了乾坤袋中。 看着灵域的方向,十八年来,林远那颗一直渴望着知晓自己身世的心,在遇见那二位前辈之时,就已变得无比强烈,纵使前面刀山火海,只要还心有希望,便也义无反顾。 求道剑载着他升入空中,在深邃的夜空中化作一道流星,不久后,再次来到了灵域中那灵气涌动的山峦处。 只是与此前相比,面前本应存在的山峦却已不见,似被人夷平,周围遍处都是乱石,满目狼藉,哪里还有先前的模样,看着眼前的一幕,林远不由倒吸了口气,不想噬灵所说的惊天动地的打斗,竟是这般难以想象。 生怕那二位前辈出什么意外,林远连忙朝四下寻了一翻,见无二人的身影,紧张的心情,这才微微松了些。 不远处,因是山峦已被夷平,里间的一潭池水,也因此裸露在夜空下,借着微弱的月光,微微泛起了水光,池中灵气依旧涌动,无比浑厚,只是栖息在附近的那条巨蟒,却是不知所踪。 林远来到水潭边缘,感受着水中磅礴的灵气,心中忽而有个大胆的猜测,凝视着水中,随手抛下一块大石,水落池中,沉闷的深响顿时让他一笑,自语道:“这水果然不浅,这灵气既是从里面溢出,想来水下应别有洞天。” 说罢,他一头朝水中扎下,那二位前辈来到灵域,必然也是因为域中那所谓的天魂冢而来,只要寻着这灵气的源头寻去,找到他们应该不难。 一入水中,一股灵气瞬间渗入了林远的四肢百骸,顿时让他眼睛一清,竟能在这漆黑无光的水底之中,依稀见得周围的状况,只见身处之地,是一崎岖的通道,宽窄能容下三人通行,看不见尽头,不知会有多长,而林远虽自小熟知水性,但也无法在水中久待,半柱香的时间,便是极限,若届时还未能浮出水面,恐也只会憋死在水中。 林远也不犹豫,一咬牙,继续顺着水道潜下,约莫游了一二里路,周围溶道渐渐变宽,而原本无光的水中,也逐渐透来微弱的光芒,他心下一喜,顿时加速游去,最终破开了水面。 “呼呼……” 略带急促的喘息声在四下回响,林远看了看周围,只见摆在面前的,是一钟乳溶洞,洞口处,两团硕大的火焰浮在空气之中,照亮着整个洞穴,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而比起面前的溶洞,林远一上岸,一道倚靠在洞穴边边缘,半人半蛇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顿时让他心生警惕,提着求道剑缓缓向前走去,直到走进些,借着火光,才见这半人半蛇之物,竟是一妖艳的美丽妇人。 对方显然也是注意到有人来了,抬头一看,见清林远的模样后,目光变得森冷,浓浓的杀意瞬间涌出,仿佛要把周围的空气冻结一般。 “是你……!” 那蛇女朝着林远嘶吼一声,说着,怒抬起手,刚要有动作,身子却不争气地一顿,而后痛苦地呻吟一声,瘫软在地,动弹不得,显然是受了重伤。 林远皱了皱眉,止步问道:“你认得我?” 蛇女恨道:“我儿便是死在你的手上,如何不识!” 蛇女越说越怒,疲软的身子似乎不允许她这般大声,竟让她忍住不住咳了几口血出来。 而林远则是一愣,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直到看到这蛇女身旁,因是光线昏暗才未曾注意到的两枚巨型蛇蛋时,这才幡然醒悟。 “原来是你!”林远指着面前的蛇女,瞪着大眼,不敢相信面前的蛇女竟是此前在洞中对自己穷追猛打的那条巨蟒,而自己曾在洞中不慎打碎了她三枚蛇蛋中的一枚,也难怪这蛇女看见自己会有这般恨意。 想了想,他当即解释道:“先前打碎了你的蛋,是我不对,不过那蛋你也看见了,本就已经发臭坏死,与死胎无异,根本孵不出来,何谈偿命,这等命债,我可不背的。” 蛇女怒道:“你胡说,我孩子不过是生了些病,梦魇大人允诺,只要我在此处看护三千年,他便为我儿医治,而今眼看着即将期满,你却将他杀死,若不是那两强人,我早已杀你泄愤,为我儿报仇,岂能容你活到现在。” 林远皱了皱眉,这世上兴许有不少起死回生之法,能生死人,肉白骨,但那蛇蛋中的生命尚未凝成便已坏死,显然不在此例,又何谈救治一说,那蛇女口中的“梦魇大人”,想来也不过是以此为借口,诓她看守此处罢了。 在一位母亲三千年的执念面前,林远并没有选择去说破,这些与他无关,唯一在意的,只有那二位前辈的下落,只是他心中多少有些感触罢了。最终,他近到蛇女身前,伸手探了过去,见此,蛇女顿时一慌,便要挣扎,却听林远用着不容反抗的语气喝道:“别乱动,我为你疗伤。” 蛇女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顿时一愣,直到林远的手在接触到自己的时候,一丝丝灵力也随即没入体内,不断疏通着身体中因重伤而阻塞的各个脉络。 数息之后,蛇女的痛苦似乎缓解了许多,虚弱的脸上顿时焕起了精神,羞恼地看着林远,嗔道:“住手,我不需要你的可怜,给我住手……” 林远没有理会,依旧输送着灵力为她治疗,只是越是往后,林远却越是心惊,只道这蛇女五脏俱碎,心脉也受损严重,能活到现在,全凭着一口气,也不知是什么将她支撑着。 “你这伤势,是何人所为,竟下这般狠手!”林远不由惊问。 蛇女顿了顿,神色黯然,但最终还是开口说了一句:“是梦魇大人。” “梦魇?那是何人?”林远问道。 蛇女道:“梦魇大人是此地的守护者,三千年前,因我儿病变,我四处寻法救治,碰见了他,他告诉我,只要我在此为他守护三千年,待期满之日,他便出手为我儿医治,可惜,这几日不知何故,总有人接二连三探查这里,你们人类狡猾,将我引出,接二连三地潜入此处,梦魇大人一怒之下将我打伤,以作严惩,然我伤是小,可怜我儿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三千年岁月,却因我之职,得罪梦魇大人怕是再无生还之日。” 说到这里,她咬了咬牙,恨道:“别以为你为我疗伤,我便会感恩戴德地放过你,待我恢复,定要杀了你。” “随你。”林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完,又接着道:“作为交换,告诉我那两位前辈的下落即可。” “哼!”蛇女冷哼一声,道:“我若是不说呢?” 林远面无表情地威胁道:“若是如此,我便将你剩下的两个孩子也摔了,看你这副模样,想来也拦不住我。”说着,他无耻地指了指蛇女旁边仅剩的两枚蛇蛋。 “你……”蛇女一时气结,怒瞪着林远好一会儿后,开口道:“那二人的确来了此处,似乎在寻找什么,与梦魇大人相斗数回,生死我不得而知。”说着,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林远一眼,又道:“我若是你,便就此回头,莫要再往前去了。” 林远皱眉问道:“为何?” 蛇女道:“此处有梦魇大人守护,据我所知,这梦魇大人并非生灵,本体乃是一梦境,无形无实,莫说是那两位强者,就算是修为再高深之辈,也难以将他奈何,似你这般修为,进去了,一旦跌入梦境,只怕也会成为梦魇大人的梦境食粮,永世陷入其中,此前将我引出偷偷潜入的人类修士,此刻恐怕也正是如此。” 听到这里,林远脸上微沉,想了想,他站了起来,朝蛇女谢道:“多谢姑娘相告。” 蛇女哼道:“我说这些,不过是不想你死在里面罢了,你的命是我的,总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说完,她看了一眼林远,顿了顿,颇有些焦急地问道:“你还要去里面?” 林远点了点头,不经历生死危机,如何成长,既然来了,若听闻前面危机,便就此退宿,他的道心不允,何况那二位前辈所遇梦魇,无形无实,这等敌人,最是棘手,自己虽然修为低微,但所习法门“天火圣卷”,最是克制这等虚无缥缈之物,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一想到这里,他再是难待,留下了几瓶温补的丹药后,转身朝着里间走去,蛇女看着他,忽而开口提醒道:“这洞穴之中,除了梦魇大人之外,更有其梦境真身衍生无数小梦境,你若身陷其中,记得保持意识清醒,一旦睡去,便再无醒来的可能了。” “多谢!” 林远点了点头,再次谢道,而后缓缓没入洞中。 第四十章 迷境 洞内无火,但甬道的岩壁上似乎遍布着某种玉石,散着暗淡的萤光,在黑暗中照亮着这个甬道,尽管光芒微弱,却足以看请前面的路段。只是幽深的洞中,不时会有风声回响,虽是风声,但听起却似哭似笑,极为凄婉,让人不由有些毛骨悚然。 这般环境下,林远走地很是小心,大气都不敢喘,而随着他一步步顺着甬道深入,这时,后方忽然传来一道诡异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那声音悠长,林远猛然回头,但见后方甬道空荡,并无一人,安静无常。 “谁,是谁在唤我?”林远朝着后方喊道,等了许久后并未听到回应,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故而产生了幻听,当下也就没有在意,吐了几口浊气后,便要转身继续前行,然而他刚一转过身去,甬道中就莫名地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林远身处其中,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直到走了许久后,他豁然发现,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此前好像才从这里经过。 顿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林远拔起求道剑,在面前岩壁上打上起标记,而后继续朝前走去,然而没过多久,这道标记,竟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标记,林远难以保持淡定,自己一路走来,有且只有一条通道,顺着唯一的路走,竟也能迷路,实在怪哉。思来想去,应是触碰到了某种迷阵,而诸如阵法之类,林远并无研究,想了想,无奈也只能求助于见识比他广博的噬灵。 “噬灵,你出来……” 林远从怀中掏出令牌,轻唤一声,小等片刻,噬灵仍未现身,不由眉头一皱,神识探去,才见噬灵缩在令牌之中,瑟瑟发抖。 林远喝道:“你这是作甚,唤你不应,快快出来。” 噬灵怕道:“少爷莫怪,此地阴煞之气盛极,必有大鬼存在,若是出来让他感应到我的存在,必会过来吃我。” “大鬼!?”林远一时无语,不过当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接着道:“此刻我身陷迷阵之中,你见识比我广,可有破解之法?” 噬灵感应了片刻,道:“此处迷阵乃是阴煞之力所成,似阵非阵,并无阵眼可寻,但若要破阵而出,却也不难,只要少爷将裤头脱下蒙在头上,便可从中走出去。” 林远愣了愣,瞪眼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莫不是故意拿我消遣?” 噬灵连忙道:“少爷息怒,此法确实有效,但少爷若是不想这般也不是不行,此处迷阵既是阴煞之力汇聚而成,少爷未经人事,元阳之身未破,便到墙前撒一泡尿即可破除。” 林远冷道:“你这厮,支的什么烂招,有没有不用脱裤子便能解决的办法。” 噬灵摇头道:“方法就此二种,少爷若是不信,属下也无法。” 说完,摆着一副爱信不信的表情。 林远一时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试上一试,来到墙边解下裤带,酝酿了好一会儿后,这才尿了出来。伴随着一阵哗哗的水声,墙角顿时冒出一缕青烟,周围弥漫的薄雾,也渐渐开始消散。 “咯咯咯...” 这时,身旁忽然响起一道娇笑声,林远吓了一跳,猝不及防下,慌忙提好裤腰,一边朝四处猛看,只见四下,已不是刚才的甬道,而是一处地形跌宕的洞窟,洞窟中央,站着两名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少女,长得一模一样,美丽中透着让人欲罢不能的妖艳,除了穿着打扮之外,几乎别无二致。 面对二女,林远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用一泡尿破阵,说出去也得有人信才是,当下不由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去,心中更是把噬灵骂了个千八百遍。 一时尴尬,林远躬身歉道:“在下不知姑娘在此,为破迷阵,一时情急,才……才污了姑娘的眼睛,还望姑娘恕罪。” 哪知二女闻言,非但没有怪罪,还打趣起林远来。只听其中一女,掩面娇笑,道:“小哥哥言重了,托小哥哥福,奴家可是看见不得了的东西呢,妹妹你说是不是呀?” 说着,她朝身旁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看去,那女子亦是笑个不停,边笑边道:“知道姐姐喜欢,妹妹不与你抢便是。” 二女声音娇媚,听得林远一阵骨酥,一时间,竟不由恍惚了起来,而还未等他反应,那首先说话的女子便已近到身前,近乎肉贴着肉,在他耳侧如同品尝美味般地轻吻了一下,吐气如兰,同时玉指伸出,从他脸颊处缓缓滑下,落到胸前衣襟当中。 怀中略带冰凉的触感让林远如受电击,登登地直往后退,捂着自己胸前已被拨开,露出大片胸径的衣裳,出声止道:“姑娘自重,在下心中已是有人,还望姑娘莫要轻薄在下。” “轻薄”二字从林远牙缝中蹦出,着实别扭,但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形容。 那女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来劲,再次靠近林远,笑道:“何等佳人,岂能比得上奴家对哥哥的心意,小哥哥这般可爱,奴家见着,心中便喜欢得很,路都走不动了呢,这胸前犹如小鹿乱撞,砰砰,砰砰跳个不停,不信你摸摸?”说着,拽着林远的手便往自己胸前按去。 林远大惊,便要挣脱,但那女子哪里给他机会,当即红唇一抿,印到了他的唇上。 林远只觉脑瓜一嗡,不知所措,唇齿间的温柔,手中的柔软,顿时让他气血翻涌,纵使心中极为排斥,但不知这女子使了什么妖法,竟是难以挣脱。 温存之下,林远开始迷失其中,难以自拔,身体更是羞耻地欲拒还迎起来。 而这时,脑中一道声音响起,只听噬灵惊呼道:“少爷清醒些,这女子乃是鬼物所化,正在吸食你的精气,莫要陷了进去!” 林远猛然惊醒,体内灵气运转,丹田之中,一朵妖艳的红色火莲顿时燃起,火势如泄堤洪水,势不可挡般地在他体内蔓延开来,直冲脑门。 业火红莲,焚燃世间一切杂邪之念! “啊……!” 那女子顿时惨叫一声,急忙从林远身上跳开,一脸惊恐地看着林远,眼中再无此前的娇媚,怨恨无比。 林远喘呼着气,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衫,道:“姑娘盛情,在下无福消受,来此地,只为寻人,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咯咯~看来人家对姐姐不怎么感兴趣呢,不如换妹妹我试一试?”说话的,应是那妹妹。 那姐姐听闻,眼神一冷,道:“此子大有古怪,妹妹与我联手,我就不信,到嘴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那妹妹点了点头,随即洞中卷起一股大风,狂风之下,只见二女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起来,丰满如玉的肌肤渐渐褪去血色,白得吓人,脸上更是扭曲了起来,变得恐怖狰狞。 而后,二女化作一道血雾,融在了一起,里间传来一阵幽怨的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风动之下,是朝着林远扑面而去。 林远哪敢大意,求道剑早已拿在手中,但面前雾气太过虚无缥缈,一剑下去,如同一拳打在了水面上一般,全然无法发力。待这雾罩来,他只觉得眼皮变重,困意席卷。 想起蛇女说过的话,林远当即警醒,这二女想必就是那所谓的“梦魇”,于是连忙盘腿坐下,运转功法,保持清醒,不敢大意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却毫无动静,林远睁开眼睛,见周围血雾依旧,但全然不见那二女踪迹,于是缓缓起身,警惕地迈开步子。四下雾浓,等他从雾中穿过,只见自己竟是来到了一处破旧不看的宅院之中,而这处宅院,他无比的熟悉,正是丰源城中,自己从小与爷爷和妹妹一起生活过的那处旧宅。 第四十一章 梦境 眼前的苍木院装扮得很是喜庆,张灯结彩,红烛秉堂,院中满是赤阳弟子,说说笑笑,热闹非凡,一见林远,便抱拳而贺,口中多是一些恭喜之类的言语。 林远愣了愣,看着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忽然发现自己穿着一身大红衣服,胸前挂着一朵大大的红花。 这是,幻境? 不,确切的说,应是如梦如幻,此刻的林远就好似做梦一般,身处其中,意识模糊,难以分清现世与虚幻。 浑浑噩噩中,他只见一人迎面走来,是葛青。 “师弟,你怎跑这里来了,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快随师兄进去,误了吉时可不好。” 葛青一脸喜庆,边说边将他拉起,往里走去。 林远愕然地点了点头,与葛青一同来到里间内院。 只见内院大堂正中,师父庄玄火正襟危坐,旁座上,赤阳掌门与一众长老皆至,不时传来一阵朝贺,让得他笑容满面,好不高兴。 “师父,掌门,诸位师兄。”林远进门礼道。 庄玄火笑了笑,见林远进门,便向一旁的薛离华使了个眼色,只听后者朝外嚷了一声:“吉时已到,迎新娘~” 话落,院外锣鼓声响,鞭炮齐鸣,喧声中,只见几个女弟子搀扶着一位红布盖头,一身喜服的新娘,在众弟子的簇拥下,缓缓进门。 看着走来的新娘,林远脑中一片空白:我要成亲了?可是,新娘会是谁呢? 疑问在他脑中徘徊,然而身体,却在喧闹声中,不由自主地与对面之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对拜之后,随着一声“送入洞房”,最终来到了院中自己曾经的居所。 熟悉的地方,不一样的布置,烛光之下,映着满堂的喜红之色,让人总有一种难以抑制不住的冲动。 说不上期待,林远紧张地来到新娘身前,掀起了红盖头。 这一掀,他彻底楞了,心中一股暖流洋溢,面前之人,竟是自己日夜思念,那时时挂心之人。 “师姐,真的是你吗!?”林远喊着,内心激动,无以言表。 孙鸾月微微一笑,此时的她,打扮的尤为漂亮,一颦一笑,乃至呼吸,都扣动着林远的心弦。 孙鸾月柔声道:“不是我,你还盼着是别人不成?” 林远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这是在做梦吗?” 孙鸾月道:“梦又如何,不是梦又如何,人生一世,终不过一捧黄土,往昔岁月,亦如过往云烟,与之梦里,又有何区别。” 林远怔了怔,忽然也笑了,梦又如何,若是,只要梦中心系之人仍在,这个梦他愿一直做下去。 “师姐,我好想你。”林远说着,伸手将孙鸾月紧紧拥入怀中,生怕一松手,便会再次失去。 孙鸾月看着他,娇道:“傻瓜,还叫师姐呢。” 林远一顿,随后一脸潮红,羞涩而又艰难地从口中蹦出两字:“娘……子!” “嗯。”孙鸾月亦是一脸羞红地应了一声,颔首低头在他怀中,娇羞道:“春宵一刻,郎君莫不是要这样一直抱着奴家。” 林远楞了楞,二人四目相对,顿时春意荡起,气血难平,于是双双入塌,唇齿相接之下,衣带渐解。 体验着从未有过的快乐,林远一脸幸福地享受着,随着激情愈烈,不知不觉中,他便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眼中渐渐变得灰白无光,意识也逐渐变得淡薄。 忽然间,一道强烈的危机感刺入心头,让他浑身一震,想起自己还在灵域的某处洞窟之中,想起进来时蛇女说过的话,立即坐起身来,狠狠朝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声响,但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果然是梦境!”林远自语自醒,紧紧皱着眉头,同时也意识到不对。 “郎君,你这是怎么了?”一旁,孙鸾月倚过身来,风情万种地在他耳畔轻语,声音诱惑,林远顿时精神恍惚,差点又陷了进去,好在刹那间便又惊醒过来,当即一把将她推摔出去,起身下榻,眼神凌厉地指道:“你不是师姐,你是谁?” 孙鸾月闻言眉头皱起,脸上柔情瞬间消散,这时,屋内凭空腾起一阵雾气,从中幻化出一人,正是先前林远在洞中所见的两名女子中的一个。 那女子冲着孙鸾月笑了笑,道:“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姐姐一上来便想将他吃了,也难怪他警觉呢。” 孙鸾月冷冷一哼,一脸阴沉地盯着林远,怒道:“不识趣的东西,本想让你快活死去,既然如此,就休怪我等。” 说着,只见她二女同时化身为一道雾气,透过屋门,消失不见。 “站住!休走!”林远一声厉喝,亦是夺门追去。 然而当他一脚踏出门外时,豁然发现,屋外已非苍木院中,而在白云雾绕,万丈高空之上。 一脚落空,慌忙之下,林远便要御空而飞,但在这梦境之中,一身修为却难以运转,只能直直地往下坠去。 饶是知晓眼前所见皆为虚幻,可看着里地面越来越近,林远还是感到心惊,无奈只好闭上眼睛,最终如同一颗陨落星辰一般,砸入地面。 “砰……”的一声响,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坑,本以为在这梦境之中,不会感到疼痛,但在与地面接触的那一刻,一股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疼得真切,灵魂都在颤抖。 那是一种直入灵魂的颤痛! 缓了片刻,林远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正回神着,忽听周围传来一阵阵哀嚎与惨叫之声,四下环望,只见一轮血月当空,周围虽已不是苍木院,但他依旧熟悉。 是丰源城! 月光笼罩下的丰源城,城中大街小巷,无数的百姓乱作一团,鲜血从他们体内破出,如同置身在刀山火海之中,痛不欲生地挣扎着。而随着自身血液的流失,最终身体渐渐干瘪,化作一具具干尸! “麻婶……” “朱伯伯……” “王二叔……!” 看着人群中一张张曾经熟悉的几人惨死面前,林远惶恐难安,他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朝着城中自己的居所跑去。推开院门的那一瞬间,他只见着一老一少横躺屋外,倒在了血泊之中,亦如城中百姓一样,在月光下受尽了折磨,面目变得扭曲,眼睛枯萎,神色痛苦,最终鲜血流尽,死相悲惨。 而这二人,也正是自己的爷爷张老汉与妹妹灵曦! 样子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但此刻的张老汉与灵曦,却让林远心中如刀绞般地疼痛。他瘫坐在二人面前,颤巍巍将他们抱在怀中,一双眸子满布血丝,变得猩红。 绕是梦境,可见着至亲之人惨死面前,林远还是难以承受,心中沉痛到了极点,忍不住用着撕心裂肺般的声音,痛声哭泣着。 悲痛之声朝着周围传荡,那丝仅仅存在的一丝意识陷入悲伤之中,无与伦比的痛,心境随之破裂,让他如死灰一般倒在地上,神色呆滞,一脸绝望。而城中,死去的百姓化作无数地亡魂闻声而来,徘徊在他身边,发出凄婉的叫声,哀嚎索命。 “是你,是你惹怒了海神,害死了所有的人……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 “我好恨!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 一时间,哀声,怨声,哭喊声在林远耳畔回荡,让他仿佛置身九幽,无数的亡魂涌来,撕裂着那因悲痛而满目疮痍的心境。 悲痛中,他的意识,渐渐走向消弥…… “嗡……” 这时,天地间突然传来一阵宏音,震得四处亡魂,立时破散,随后,只见空中落下一道“卍”字大印,散着金光,光芒万丈,使得周围世界剧烈晃动,一点点地崩塌。 随着周围世界不断崩塌,林远意识之中,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不停地呼唤着他:醒醒,快醒醒! 呼~~~! 林远从中醒出,连连喘了几口粗气,立即弹坐起身,只见四下岩壁,再次回到了那处洞窟之中,而身旁,则是站着一位白衣素服的少女,身段婀娜,轻纱掩面,手腕上戴着一只银镯,微微泛着银光,因是离的较近,林远很清楚的看见,上面刻着“灵曦”二字。 第四十二章 梦灵 “哪来的贱人,敢坏我好事,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洞内响起一阵怒斥,紧接着岩壁一落脚处,此前林远所见的那两名一模一样的妩媚女子幻化而出,其中一女,则死死盯着面前的魔族少女,怒声便是从她口中传出。 “哼,歪门邪道,还敢口出狂言,铁叔,降住她们!”魔族少女冷喝一声,言落,只见洞内窜出一道人影,乃是一个身高七尺,头戴铁面的魁梧壮汉,以迅疾如风的速度,朝着二女一拳轰去。 眨眼间,拳已落至,打在了二女中最先开口说话的女子身上,不料那女子当即身形化作一道烟雾,一拳下去,顿时落空,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身后的岩壁之上。 “轰~”的一声惊响,回荡在整个洞中,震耳欲聋,弄得山摇地动,再看去,那岩壁之上,豁然已开出了一个大洞。 林远心中一惊,暗道此人拳劲好生刚猛,实力可见一斑!可就是如此生猛的一拳,打在那女子身上,却如同石头落入江河,虽激起浪花千层,却毫无作用。 “咯~咯~咯~” 那女子从雾中凝出,一阵娇笑,飘到一旁好不得意道:“碰上我二人,任尔等再强,亦是无用,郎君若是识趣,不若帮我杀了这贱人,奴家定会好好报答,与郎君共入梦中温柔,岂不快乐。”说着,看着林远,眼中带着炙热的淫光。 林远闻言一恼,想起此前梦中种种,不由火冒三丈,怒问道:“姑娘以梦噬人,如此玩弄人心的手段,可是那所谓的梦魇?” “哦!?”二女微微惊讶:“你竟知道?” “果然是你们!”林远也是震惊,怎么也没想到,所谓“梦魇”,会是这样的两个女子。 二女异口同声道:“是,也不是,吾乃梦魇梦境衍生梦灵,真真、假假。” “竟只是梦灵。”林远皱了皱眉,问道:“告诉我,此前进来的两位前辈,身在何处?” 二女之中,那自唤真真,即于林远梦境化作孙鸾月,被称作姐姐的女子笑道:“奴家可不认识什么前辈,不过这几日进来之人,皆已成为我梦中之食,郎君若是依了奴家的意思,奴家指不定还能放过他们呢。” “呸,那二位前辈修为高深,岂会被你所擒,再一口一个郎君的唤我,休怪我无情。”林远怒道。 真真“哼”地一声,冷道:“不识抬举,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说完眼神一厉,对妹妹假假说道:“妹妹,动手!” 假假点了点,随即二女化雾,朝着林远与魔族少女的眉心笼去。 “小心!”林远出声提醒,他哪敢大意,求道剑紧握在手中,丹田气沉,识海中红莲业火悄然滋生,时刻保持着清醒。而魔族少女则是双手一扣,捏出一道法印,随即她眉心金光一闪,“卍”字法印忽现。 当雾气触碰到二人之时,几乎同时,只听雾气中发出一声惨叫,二女便从中摔出。 “这小子功法古怪,竟能伤我!”真真一脸惊骇地看着林远。 假假亦是说道:“这妮子也是,姐姐,我们该如何是好?” 真真沉默片刻,咬牙道:“少主即将苏醒,我等不易与他们纠缠,妹妹,我们撤!” 假假点了点头,而后二女再次雾化,竟要遁走,林远见状一喝,追道:“站住!” “铁叔,跟上!”魔族少女朝铁面男子唤了一声,亦是跟着林远追了过去。 于是,三人一路追赶,直到来到洞中一处,二女忽然没了踪迹,而周围地上,却七横八竖地静躺着不下三十余人,当中更有四位赤阳弟子,三男一女,四人中,便有两人林远认识,孙昊和李盛飞,至于其他二人,他虽不识,却也眼熟。 “孙昊,醒醒……孙昊……” 林远用力摇了摇孙昊,拍了拍他的脸,但孙昊脸上仍是痛苦着,不见醒来,紧接着,林远又尝试唤了唤其他几人,结果依旧,甚至发现,竟有两人已没了呼吸,身体僵硬,死去已久。 “可恶!” 林远一拳打在地上,眼中甚是无助,顿时朝魔族少女看了去,只见后者发出一声悲叹,道:“你让开些,趁他们当中有些灵魂尚未被梦境完全噬去,我将他们唤醒。” 林远点了点头,走到一旁,而后只见魔族少女法印扣起,身上金光散出,周围立时声响,化作一道道宏音传荡在整个洞中。 音海之下,林远只觉脑中空灵,焦急的心情渐渐变得平静,金光照耀在他身上,无比的舒服,仿佛在洗涤他的身躯。他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位女子,并非像自己对魔族所认知那般,是个邪恶之辈,相反,她的善,却是绝大多数所谓正道中人难以拥有的。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他脑中产生的那一瞬间便被抹去,自古正邪不两立。丰源城惨景至今仍在他脑中徘徊,爷爷与曦儿的仇至今未报,对他来说,魔便是魔,乃邪之写照,这不仅仅是他,亦是所有正道之士心中的执念。 他,不想与她有任何交集! 大约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魔族少女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而地上躺着的众人,也在这时,眉心处隐隐冒出一丝黑气,脸上痛苦之色渐渐舒缓。 魔族少女长长松了口气候后,拂了拂额间溢出的汗珠整个人近乎虚脱,脚下一颤,一个没站稳,竟是差点摔到了地上。 林远下意识地要伸手将她扶住,可刚有动作,便又收了回来,只是站在原地,问道:“你没事吧?” 魔族少女摇了摇头,悲道:“我没事,只是可惜,有的人魂魄已散,救不回来了。” 林远亦是一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呼~” 片刻后,洞内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声,梦中之人逐渐转醒。 孙昊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朦胧中只见一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缓了许久他才认了出来,道:“林远小师叔!?” 林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不料一道剑光突然闪来,他转头一望,只见方是初醒的李盛飞一剑劈了过来。 “林远,你残杀同门,罪不可赦,拿命来!”李盛飞喝道。 林远哪里将他放在里,只是一个侧身,便已躲开,同时手中求道剑往上一挑,一招就将李盛飞手中的脸打飞。 林远将剑指在他的咽喉,厉声喝道:“一上来便要对我下杀手,真当我不敢杀你?” 李盛飞喉间一咽,不敢乱动,怯声道:“你……你别嚣张,我就不信,你真敢杀我。” “我连雷动都杀了,何况是你!”林远眼神一冷,身上杀手涌出,吓得李盛飞连连后退,大气都不敢喘。 见此,孙昊连忙出声劝阻,道:“林师叔息怒,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哼!”林远瞪了李盛飞两眼,怒道:“再这样,我要你好看!” 面对林远的恐吓,李盛飞一脸不忿,气得一脸涨红,恶狠狠地看着林远,心中有气,却又没敢发作。 林远懒得理会,转过身去,问向孙昊,道:“你们怎会跑到这里来了?” 孙昊脸色一顿,颇是犹豫地说道:“其实我等是奉师门之命出来寻师叔你的,不光我们,还有其他几路同门,而我们这一路,因离此地最近,门中便让我们顺道前来查探,不想竟在这里遇见师叔。” “原来是这样……”林远沉叹一声,本来遇见同门中人高兴的心情,也陡然变得沉默,此时此刻,他竟不知该以何种心境来对待自己的同门。 双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尴尬,而这时,某一角落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哭泣声,只见是一赤阳女弟子蹲在那里,在她身旁,静静躺着一位同门的男性弟子。 “周芙师妹,你这是怎么了?”孙昊上前一问。 只听那周芙泣不成声,道:“师兄,秦师弟他……他…………他死了……呜呜呜~”说着,哭得更是伤心。 孙昊闻言一惊,连忙蹲下朝那躺着的弟子脉搏处摸去,在确定没有跳动,呼吸全无后,顿时脸色一沉,不由怒问道:“怎会如此?” 周芙摇头泣声道:“我也不知道,醒来时便已是这样,还有琼瑶师妹,我寻遍周围也不见她,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说什么……琼瑶也随你们来了此处?”林远一脸凝重,当即放眼寻去,只见周围除了刚刚苏醒的其他门派的弟子,以及他们身旁再也醒不过来的同门外,并无玉琼瑶的身影。 “都怪我,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有照顾好他们,都是我的错!”孙昊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此番出来,便是由他灵头,如今所带人之中,一死一失踪,不知该如何向门中交代。 林远沉沉叹了口气,劝道:“行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琼瑶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平安无事。” 孙昊点了点头,但还是缓了许久,才渐渐镇静下来,而这时,洞中各派弟子,也从同门死去的悲痛中回过了神,聚集到了一起。 第四十三章 偏见 “可恶,此间好生诡异,我等一到此处,便莫名其妙地睡了过去,期间便有人遇害,若说有人故意加害,但为何我们还活着,说也不通……” “死去这么多人,这事若不查个清楚,回去恐也无法交代。” “说的不错,此次我青衣派四位同门遇害,绝不能让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必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九云宫最惨,来此八人,现在除了我自己与师妹之外,其他人皆已……” “…………” 看着地上躺着的众多死去之人,众人满腔悲愤,一人一言的说着,而对于此间发生种种,并无一人知晓,纳闷不已。 见状,林远微微一叹,站出来道:“有关此事,其实乃是此处梦灵所为。” 一句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目光聚来,有人问道:“梦灵?兄台难道知道发生了何事?” 林远点了点头,随后便将梦灵梦中噬人一事全盘道出,众人一听,顿时恍然,才想起睡去之时,人人皆孕有一梦,那梦境之噩,近乎真实,此刻回想,还不由有些心有余悸,对于林远所说,更加深信不疑。 在得知事情经过之后,众人纷纷朝着魔族少女投去感激的目光,有人带头谢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杀人手法,若非姑娘出手,后果可想而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这人说着,便朝着魔族少女沉沉一拜,周围众人无不效仿,纷纷躬身而拜,魔族少女顿感错愕,喊道:“诸位客气,本就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可惜未能早点过来,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仍是躺在地上不曾醒来的众多死去之人,悲情一叹…… 众人亦有所感,心情更是沉痛,一时静默。 片刻后,林远上前劝抚道:“逝者已逝,还请诸位节哀顺变,眼下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众人闻言一震,一想此刻身处境地,顿时振作起来,有人便道:“说的不错,许是他们命有此劫,姑娘便莫要自责,还未请教姑娘名讳,姑娘出自何门何派,待此间事了,定当登门拜谢!” 魔族少女闻言一愣,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如实向众人说道:“圣灵教,伽百善!” 一句话,六个字,如同重锤之音,让众人顿时错愕不已,不敢相信的看着魔族少女伽百善,反应了许久,才回神过来。 “圣……圣灵教!?竟是魔教之人!” 谁能想到,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之人,竟会是魔族身份,众人态度陡然一变,神色间多有警惕之色。 伽百善一脸平静,对于众人的反应似已见惯,见怪不怪,也不解释什么,倒是林远心中紧张,他所担心之事,不想还是发生。 感受到气氛的变化,林远道:“诸位听我一言。这姑娘虽是魔道,但却并非恶人,还望诸位念及此前救命之情,莫要计较。” 众人一时沉默,自古正邪势不两立,对于自己救命之人如此尴尬的身份,也不知如何面对,一脸阴晴不定,不知所措。 “你又是谁?也是魔教之人?”有人看向林远,问道。 林远连忙否认,道:“当然不是,我与她……” 说着,他转而看了一眼伽百善,只见对方亦是看着自己,目光晶莹,神色间隐隐有所期待。 他忽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当下却未多想,轻声道:“我们只是朋友......” 话落,只听人群中一道声音响起,言辞相当不善,道:“朋友?你倒真给我赤阳门长脸,竟和魔教妖人做起了朋友!” 林远眉头一皱,寻声望去,能说出这番话的,果然是李盛飞。 周围众人亦是看去,一人问向孙昊,道:“孙昊兄,这人也是你们赤阳之人?” 孙昊脸色并不好看,点头道:“这位乃是我门中长辈,在下师叔。” 刚一说完,只听李盛飞哼地一声,又道:“什么师叔,孙师兄莫不是忘了,这厮已被门中除名!” 孙昊顿时脸上一沉,低声喝道:“师弟莫要胡闹!” 哪知李盛飞却是不理,当即一指林远,朝着周围众人大声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此人残杀同门,现已被我门中除名通缉,不想而今竟与魔教妖人为伍,实乃罪大恶极之人,依我看,我等在此无故昏迷,期间同道惨死之事,便是他与魔道勾结所为,所谓‘梦灵‘完全是其信口胡诌出来诓骗我们的,目的便是要让我等心怀感激,在此为之所用,大家莫要上了他们的奸计!” 李盛飞声正言重,一字一句,宛如诛心之论,越说越是得意,仿佛事情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林远听之大怒,断声喝道:“李盛飞,在胡言乱语,我撕烂你的嘴!” 孙昊亦是斥道:“师弟休要胡言乱语,师叔怎会如此!” 面对二人的责问,李盛飞自恃周围人多,却也不惧,又道:“魔道中人皆是心思恶毒之辈,怎会好心救我等,我是不是胡说,一想便知。” “你……” 林远顿时气得说不出话,而周围人等,却是因此陷入沉思,大有赞同李盛飞所说之意,一个6个默不作声,再看向伽百善之时,皆是充满敌意,哪里还有半分感激。 伽百善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失望一叹,道:“果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好心救你们,不想竟遭这般对待,信与不信,全凭在诸位一念之间,恕不奉陪,铁叔,我们走!” 说完,她便要离去,但刚走几步,前路就被人拦住,只听道:“姑娘留步,李道兄说的不无道理,此事关乎众多正道同袍之死,真相如何,请随我回宗门调查清楚,一定还姑娘一个清白。” 伽百善皱眉冷道:“我若说不呢。” “如此,便恕在下无礼!” 那人说着,手中顿时多出一柄长剑,寒芒一点,剑锋直指伽百善,周围众人见状,亦是纷纷祭出法器,围了上来。 伽百善一脸冷漠地看向众人,全然不惧,但也没有要出手的样子,直到身后的铁面男子走到跟前,才淡淡叮嘱了一句,道:“莫要伤他们性命!” 铁面男子也不知听没听见,端地是一脚踏出,一身灵力猛然从体内喷涌而出,强大的灵压之下,众人宛如面对一座山岳,神色无不凝重,正要有所动作,却听对方一声长吼,如山林猛兽咆哮一般,震得一干人等尽数后退,更有修为稍差之人,竟是当场喷出一口鲜血,而后一个踉跄,瘫坐在地。 “好恐怖的修为!” 众人惊骇不已,没想到伽百善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铁面男子,竟是这般恐怖,仅仅是一声嘶吼,便让所有人瞬间落败,恐怖如斯!, 而先前挑唆此事的始作俑者李盛飞,一见势头不对,深怕林远与伽百善拿他问罪,便悄悄转身,正要逃去。 哪知他刚走几步,背后却传来一道喝声: “站住!” 李盛飞回过头去,只见伽百善正看着自己,顿时心虚不已,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脚下一软,便要跪下求饶,只听伽百善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轻喊道:“别出声!” 众人一楞,摸不清头脑,但见伽百善一脸严肃,不由也跟着静了下来。 一时间,洞中静悄悄的,只有呼吸之音可闻,但随后,一丝异动顿时让众人警觉,周围四处,竟是突然开始颤动起来,愈演愈烈,仿佛随时都会坍塌,随后,一股精纯的灵力从洞中深处涌出,十分浓郁,比之外界,更要浓上百倍,只是,在如此浓郁的灵力之下,作为修士,在场的却无一人高兴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