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上上古魔尊后我开挂了》 第1章 误入万镜湖 引序 相传三万年前,帝俊之子帝羲妄自狂大,与鬼母之子玄度于神天之巅私斗,竟将天巅捅了个窟窿,而支撑天地的不周山震荡三界,在坍塌瓦解之际,女娲娘娘以身化石,齐仙百家合其之力才稳住了不周山,天巅才得以弥合。 神天之战后,帝羲因触犯天宫戒律被帝俊抽去仙灵、毁其仙身,化为雏凤于丹阳山重塑,帝俊捻发化作一只神鸟守护在丹阳山,直至帝羲再次涅槃,其名为太阳神鸟。 帝俊念在鬼母创世有功,便将其子玄度渡入冥河深渊处的万镜湖之中,而这万镜湖乃毁天灭地的鬼神之力所造,凡入者永久冰封、无径可逃。 三万年后,斗转星移,万物波动,随着女娲娘娘灵体的消磨殆尽,天巅也渐渐出现裂隙,不周山的摇晃也更加明显,而唯一破解之法便是寻找最后一块女娲石,奈何在混沌大帝、青汝神女、鬼母三位古神创世之初,女娲石便不知所踪。 正当整个天地陷入困顿之际,帝俊不知从何处得知这最后一块女娲石就在人间.... ———————————————— 云海之上,浩瀚的苍穹之下。 一抹白色的倩影正以天马流星的速度直冲冥界,随即“扑通”一声落入冥河之中,直坠深渊底处。 当兮和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觉周身是一片刺骨的寒冷,似鬼狱之下的第十八层,无尽的寒意如针芒般刺入骨髓,针针侵肌。 她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漆黑,她裹挟着瘦小的身躯艰难的从地上坐起身,在黑暗中陷入迷茫。 捻指间,一抹明火在她的指尖一闪而过,黑暗中,她松了口气,接着又捻指,这次连火星也没见着。 她伸出另一只手,扑面而来却是一股子血腥味,掌心的痛感才后知后觉,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掌心血早沿着地上的脉路皆向不远处的冰塑而去。 兮和站起身,在黑暗里往前摸去,刺骨的凉意让她不禁搓了搓胳膊,她一只手抱在胸前,一只手在暗中慢慢向前探索。 下界前,她的师傅灵瑶仙尊交代她一些事情后,她本赶着前往昌平镇与师姐雪姑会和,一时情急,连简简单单的穿回术也使不好,竟一头扎进了冥河里。 若不是她误打误撞,她还不知这冥河底处竟然别有洞天。 尚未走出十步远,她的指尖先传来一股冰凉的寒意,吓得她当即缩回了手。 兮和又向前走近一步,伸出瑟瑟缩缩的右手,直至与墙壁贴合,见没有什么异样,便伸出另一只手在冰冷的墙面上慢慢摸索,壁面很是奇怪,宛如沟壑,崎岖不平。 心下一紧,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突然,这诡异的墙壁竟死死地吸住她的右手,紧紧的与墙面贴合,尚未愈合的掌心被这冰冷的墙壁硬生生的吸开了皮肉,汩汩鲜血尽数奔向墙内。 就当她以为自己即将血尽而亡之时,诡异的墙壁顷刻间流光乍泄,紫光四溢,将她从墙面上弹开十几米远,在她垂昏之际,她看清那诡异墙壁竟是一塑人形冰雕。 不知过了多久,兮和晕晕乎乎间再次被冻醒,她睁开眼,这次不再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而终于有了一抹光亮,紫色的火焰悬于正上空。 她混混沌沌地回想起晕倒前所发生的一幕,瞬间清醒了大半,她挣扎着坐起身,谨慎地打量四周,空无一物,唯独距她不远处多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身白衣紫衫,正盘腿打坐,青葱玉指随意地搭放在膝间,流苏般的长发及垂在地,鸦鸦般黑,将他的肌肤衬得更加冷白如雪,英挺的画眉下双眼紧闭,睫毛蒲蒲而上。 三千年来,她从未见过如此肤白貌美的美男子过,哪怕是天宫中被誉为“三界第一美男”的殊机神官也不过如此。 “你是谁”她问,白皙手指紧紧地抓着下身的裙摆。 男人似乎察觉到来自她的灼灼目光,倏然睁眼,妖媚的丹凤眼中竟是一双紫瞳,未等她的脑子反应过来,男人只一瞬便闪现到她的跟前,四目相对,猝不及防。 兮和吓得往后一躲,身子却不受控制得哆嗦,来自男人凛冽的气场她甚至连一个字也挤不出嗓子眼,张张合合的嘴最后以一口唾沫乖乖闭上。 “是你救了我”男人似问非问,声音如荡漾的潭水,清澈酥润,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侧着头,将她反反复复打量了一番才肯放手,尔后,只听他轻笑一声,道,“有意思。” 兮和还没听清他说得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胸口一闷,又往后倒去。 三日后,太幽境内的苍穹崖。 薄暮西垂,境内的万物因山鬼的回归得以长势,即便是在寒冬腊月的季节,百草万物在太幽境内仍旧一往如春。 一个黄衣女子穿过柳林和莲池,慢步朝太幽境的中心苍穹崖靠进,小枫奉命端着一碗汤药沿崖而上。 她推开一扇门,雅致雍容的阁房里,床榻上安静地躺着一个粉衣女子,明媚白净,脸色比三日前多了几分气血,但唇色还是有些苍白。 小枫匍匐跪在床边,将碗里的药一点点喂入躺在榻上的粉衣女子,接着又从袖中抽出一张干净的绢帕,细心得为床上的女子擦干嘴边的药渍。 小枫刚要起身,见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她的睫毛微颤,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缓缓睁开,眼神空洞,尚且病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惹人生怜。 小枫惊喜道,“夫人,您醒了!” 山鬼大人归来那日,太幽境恢复往生,而令他们这些小妖最吃惊的是山鬼大人的怀里竟抱着一个衣身带血的女人。 一时间,山境内各种传言不停,但山妖们更愿意相信这个女人便是未来的山鬼夫人,要知道,自山鬼诞生十三万年来,他的身边除了青汝神女之外再没出现过任何女子,更别提是抱着回来的。 兮和在她的搀扶下坐起身,轻咳了两声,只听身边的黄衣女子说完“我这就去请山鬼大人过来”便匆忙离去,留下她一个人满腹孤疑。 兮和缓了一会后坐起身,好奇地打量着房间,清一色古藤木的摆具,古雅精丽,案桌上插着粉色的赤合欢,屋里弥漫着幽幽的香气。 她走出房门,山边最后一抹紫霞正渐渐下沉,夜色浓稠,挡住了远处一片片相连的山群,看不清山身的具体形脉。 沿着苍穹崖往下走,兮和随着赤合欢的香气走到一颗万年赤欢树下,树影之下,星星萤火在她身边来回穿梭,她摊开手,一只萤火虫落在掌心处,轻如微风,不痛不痒。 顿乎间,赤欢树身形一抖,满树的赤合欢簌簌落了一地,一朵粉色的赤合欢恰好落在了她的手上,惊跑了她手心里的萤火虫。 她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空中散落的赤合欢,正好奇,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赤合欢,意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转身望去,正对上那双深邃勾人的紫瞳,男人收起手中的紫扇,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逼着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被他抵在树下。 男人面容清冷俊美,举止儒雅,看男人的穿着,贵气雍容,想必他就是刚刚丫鬟嘴里的山鬼大人,兮和如是想。 山鬼看她目不转睛的模样,唇边微漾,故意凑到她的耳边,声音缱绻且暧昧,“怎么,本君就这么好看好看到你连话都不会说了” 兮和听出他话里的戏弄之意,顿时恼羞得将他推开,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皱着眉头,凶起来的声音却是软绵绵的,与她的气势极为不符,“这位公子请自重。” 山鬼看着她像只炸了毛的兔子一般,感觉十分有趣,随即又是一声轻笑,正色问道,“你可知这里是哪吗” 她环顾了四周,一脸愕然,呆呆地摇摇头。 “这山应我而生,因我而灭,你在本君的地盘上跟本君谈自重,嗯”他展开手里的紫扇摆在胸前,挑眉问道。 不知是被面前的男人气到了还是身体尚未恢复完全,兮和捂着胸口又是一阵干咳,山鬼见她病怏怏的模样,便不再挑逗她,甩了甩衣袂,迈步走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肩膀将她重新带回了苍穹崖。 前脚刚落地,兮和立即从他的怀里钻出来,闪到一边,山鬼也不在意,好似替她着想道,“有这闲工夫赏花还是先养好你的身体吧。” “现在是几日了”她一只手撑在案桌上,抚着胸口问。 “冬月初十。”他回道。 听到已经初十了,她赶忙走到床前,边收拾自己的行李边自言自语道,“都已经初十了,我得赶紧走。” 男人却悠闲地坐在桌前,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好奇地打量着她,“怎么,你有急事” 若不是急事,她怎么会掉进冥河里呢 一想起令她头疼的术法,她就叹气,在覃凌宫的时候,她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整日潜心苦练,却连个穿回术都行不好,还不如凡间随随便便的一个修仙道人,想来真是为难她师傅老人家了。 兮和拿着包裹,走到他面前,说,“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能不能再劳烦你一趟把我送出山界” 先不说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她还走不出这九曲环绕的山界,而且她早先也探过,这山境设有结界,根本飞不出去。 山鬼优雅地抿了口茶,挥了挥手中的紫扇,挑眉问道,“本君何时答应过送你出山了” 他从来不会随随便便带人进山,亦不会随便带人出山,况且眼前这个女人竟能够随随便便破了他万镜湖外的鬼神之力,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更不会轻易送她离开。 “你....”兮和没料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利落,好歹是她将他从冥河底下的冰窟窿里捞出来的,她不理解道,“可是,是我救了你。” “但带你出冥河的可是本君,那我们也算扯平了。”他的回答似乎理所当然,瞬间让她哑口无言。 “算我求求你,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师姐还在昌平镇等着我,这都已经过了五日了,她肯定担心死了。”兮和说话时的声音明显带着急躁。 “那得看是什么事了”他故意问道,并且装作毫不在意。 兮和抿唇不语,寻找女娲石的事情她断不能随便外泄。 见她不说,山鬼便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本君不强求。” 说罢,他便挥扇而去。 第2章 出山 挨近傍晚,小枫按时送来饭食,她向小枫打听,“小枫,你知道这出山的路怎么走吗” 既然山鬼不愿送她离开,那她便自己走。 小枫歪着脑袋,疑问道,“夫人是想出去吗” 兮和再一次不自在的纠正道,“叫我兮和就好。” 小枫不以为然,继续回答,“夫人,你若想出山的话,得寻得山鬼大人的允许才罢,这事是我等小妖做不了主的。” 见兮和不语,她放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夫人,虽然这么多年来山鬼大人不近女色,但是小枫觉得大人对你是有情谊的,你去跟他说的话,他肯定会带你出山的。” 兮和敷衍一笑,只有她知道才不是这样的,但她还是假意询问,“那你知道他现在尚在何处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着小枫腰间别着的一个带有“小枫”字样的令牌。 那正是小枫的通行令牌,她观察过,太幽境内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块刻有自己名字的令牌,她猜的不错的话,凭借此牌必能出山。 “山鬼大人的行踪我等向来不知。”小枫回答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到兮和已然从她身侧将她的腰牌顺走了。 小枫将眼前的碗筷一一收走时,兮和朝她笑了笑,小枫转身往外走,在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兮和以为事情败露,正想解释,只听她道,“夫人若是烦闷,山鬼大人说允许你在山内四处散心。” 兮和朝她点点头,等她转身离开后,嘴边浅浅的笑容便也消失不见,她盯着手里的令牌,眼里除了一丝歉意之外,更多是欣喜与希望。 没有任何迟疑,她从被子里拿出自己事先收拾好的包袱,走到门口时,猫着脑袋确定四下无人后便离开了苍穹崖。 她沿着脚下的路往前走,走了好一会发现自己又饶了回来,她继续沿着丛间小道走,直到月亮照头,才彻底失去方向。 一身疲惫的她直接往地上一摊,有些郁闷,肚子此时不合时宜的先打起鼓来,她摸了摸叫唤不停的肚子,心里更加郁闷了。 正伤情时,旁边的丛林里传来呼呼咋咋的声音,吓得她一激灵站起身,二话不说,拿起行李就往前跑,若不是十五的月色明亮,她或许早歪进不知哪个草丛中了。 她最终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不得不说,这山境不仅大而且又迷又绕,她严重怀疑太幽境里的花草树木是不是都张脚了。 一抬头,她被不远处的一丝暗淡的光亮吸引,她顺着那抹微弱的光线慢慢摸过去,走近一看,发现竟是一个山洞。 光线正是从洞内照射出来的,她拢了拢肩上的包袱,伸着头小心谨慎得朝洞内走进去,越往里走光线就越亮,温度也就越低,像极了那次掉入冥河深渊处的冰冷。 走过狭窄延长的壁道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半空中水汽飘渺,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缩起单薄的肩膀,打了个冷颤,刚迈出左脚,忽然,脚下一空,她猝不及防地跌了进去,竟是一潭水池,池水冰凉入股,泛有淡淡花香。 她一只手刚摸到岸边,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后拽去,在水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溅起的水花打散了两边的雾气,直到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肉墙后她才停住。 她揉了揉含糊不清的眼睛,抬眼一看,便撞上了那双没有一丝温度的紫眸,她顿时怔在原地,胸口骤然缩紧,睁大了眼睛,心里一百个后悔,她就不该进来的。 他的视线从她的脸上往下游走,最后停在了她胳膊上的那个包袱,声音不同往日的清醇,倒多了几分冷淡,明知故问道,“想走” 她盯着他的眼睛出了神,听见他说,“你现在还不能走。” 说完,他便松开了搂在她腰肢间的手。 兮和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十分不解,“我为什么不能走” 山鬼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头微垂着,两只胳膊搭在身后的石岸上,似乎在刻意隐忍着什么,神色沉重。 兮和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但她注意到他的脸色很白,比平时还要白得多,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她担忧地问他,“你,没事吧” 他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她越发觉得他不对劲,但转念一想,此时不正是她跑路的好机会吗 想着她便抱着包袱转身往岸上爬,这时,身后的男人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鲜血霎时染红了水池,惊得她立刻回过头,在心里纠结了一会,一咬牙又朝他游过来,扶住他一只胳膊,有些吃力地问道,“你怎么还吐血了” 山鬼侧脸看着她,有气没气地问,“你不是跑路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你都这样了还不忘打趣我,你还是先不要说话了。”她抬手,一股通透的灵气源源不断从她的脉间朝他胸口渡入,很快,他身上的血咒便被压制了下去,山鬼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眼底划过一丝震惊。 他勾了勾唇,揽过她的肩膀,袖袍一挥,带着她回了苍穹崖。 走了一圈,兮和又回到了最初的房间,刚落地,她抱着湿漉漉的包袱从他怀里钻出来,低头抖了抖湿透的衣摆,看了一眼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山鬼,问道,“你…现在没事了吧” “嗯。”他扯出一丝淡淡的笑,点了点头,忽然来了一句,“明日本君会随你一趟出山。” 兮和以为他是被自己的大义凛然所感动,瞬间眼睛一亮,开心地笑道,“那就有劳山鬼大人了。” 见她答应的这么爽快,猜到她可能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又说道,“本君说的可是随你一起上路。” 她脸上的笑僵住了,不解道,“你为何要与我一起” 她可是前去寻女娲石,又不是去游玩。 “你刚刚也看见了,本君体内的血咒,唯你可解,不然——”他故作停顿,面露沉重之色,抿唇不语。 “不然怎样”兮和不安地问,结果如她所料。 “死。”山鬼朝她逼近,神情忽转忧伤,露出暗自生怜之色,“不是本君不想放你走,而是这太幽境内的万物皆依我而生,我若死了,这境内万千生灵将尽数泯灭。” 她瞪大了眼睛,半信半疑道,“你不是在骗我吧” “每到月圆之夜,本君便会因血咒发病,血咒乃一上古禁术,下咒之人以自己血元为祭,每逢月圆之夜被下咒之人便会全身血液倒流,生不如死,唯有极寒之冰尚可缓解。” 他垂下眼睑,眼底掠过一抹幽然的神色,与那妖冶的紫瞳极为不符,“而几日前你掉进万镜湖那日,本君正是因你的血而得以重生,那时本君也正在纳闷。” 不过,他现如今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女人对他有用。 很有用。 “那你又为何会被冰封在湖底之下”这是令她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换谁谁能想到冥河之下竟有一潭湖水。 “自然是下咒之人。” “那为何还给你下血咒,这不是多此一举” 他淡淡道,“在他找到封印本君的法子之前,自是想方设法折磨本君。” 兮和依他的话仔细回想,事实确实如此,两次都是因她得救,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前提是她得出了太幽境,尽快赶去昌平镇。 山鬼见她犹豫不定,轻叹了口气,转身道,“若你不愿,本君并不强求,不过,既然本君答应你送你出山,便不会骗你。” 说罢,他提脚欲走,兮和看着他落寞单薄的背影,心生怜悯,同行的事心下想来也没什么不妥,又急忙叫住他,“请等一下。” 山鬼回身看她,兮和继续说,“先不说你带我出了冥河,光你这段时日悉心照顾我,我也不会见死不救,但是此行我确实带着任务而来,具体是什么事情你不可多问,但路上你得听我安排。” “好,你放心,等本君找到了血咒的破解之法后,便会自己离开,绝不多扰。”山鬼颔首向她作揖,唇边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待他一走,兮和抬手一摸,才发现袖中的令牌不知何时早已不见踪影。 次日一早,兮和一出房门就看见山鬼站在涯前,他换了身黑色金纹的衣袍,将他的身形修饰的更加挺拔修长。 一头青丝披肩而泄,他的眉眼朝她望来,隐约带着笑意,那双紫瞳没了之前的犀利和难以接近,不知道是不是晨夕的衬托,倒添了几分温柔。 山鬼忽瞬间站到她面前,朝她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握在她的手腕上,扇子向上一摆,再落地时已是另一番风景。 两个人沿着小道向前,路侧两边皆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兮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都忘记了此时的人间正值腊冬,大雪漫天的季节,她望着走在她前面的单薄挺拔的背影,负手向前,想不通他的皮肉是用什么做的,这么抗冻。 雪越下越大,脚下的路也越来越深,空气的停滞让她感觉有些无趣,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留下来的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脚印,自己沿着雪地里的脚印向前走。 每个脚印之间跨度太大,兮和不得已一边蹦一边走,没留神的功夫竟撞上了前面男人的后背,顷刻间淡淡的草木香钻入鼻孔,这一下撞得急,她踉踉跄跄得往身后倒退了几步,结果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进了雪地里。 她讪讪一笑,尴尬得想一头扎进雪地里,刚想站起来,一双青灰靴子就出现在她眼里,她顺着视线往上一看,手指纤长玉白,骨节分明,指尖干净整齐,不时间,几朵雪花落在他的掌心里,瞬间化为水珠,她抬起头看他,他浓密的睫毛上也飘落了几朵雪花,卷卷而动。 “谢谢。”她的声音几乎被风雪吹散,连她也听不清自己的话,兮和伸出手握住他的掌心,一股暖意从她手心流入,此刻,她能清晰的听见胸前的心跳声咚咚跳不停,好像比往日快了许多。 入夜前,他们在了一家客栈歇脚,兮和躺在炭火如春的客房里,盯着房梁出了神,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打破了她的沉思,她起身推开门,刚好碰见与她同时走出房间的山鬼。 第3章 巫山背后的魑爰山 他走到廊边,朝楼下探头观望,见众人正围着一个面目全非的女子,那女子浑身上下无一不是血,剩下的那只胳膊血肉翻飞,依稀能辨别出上面的一个字形,像是百年前的某种汉字,冒着丝丝黑气,脖子上留有层次不齐的锯齿伤口,看不出是什么利器所伤,几乎斩断了她半个脖子,尚且血流不止。 尸体旁,跪着一个瘦瘦的男子,哭道,“我跟我姐姐本是去昌平投奔姑母,路过此地,在蓬莱客栈落脚,半夜里竟闯来了一群山匪,我姐将我藏在桌底才逃过一劫,那山匪头子贪恋我姐的美色将她掳走了,谁知再回来竟是....竟是一具...尸体啊....” 站在瘦子身后的一个执剑的男人,说道,“这位小兄弟,我观察过令姐的尸体,并不像普通山匪所为,我曾在巫山脚下见过相似的死法,恐怕是山鬼作祟。” “这位兄台此言差矣,虽说巫山自从安定年间之后便出现鬼魅邪祟的传闻,但传闻终究只是传闻,事情还没弄清楚可不要妄下定论,扰乱人心,我等带着几个兄弟正是为此事而来,到底看看这巫山是不是真的有鬼祟作乱。”说话的人是个面色黝黑,身形健硕,手执砍刀的光头,跟在他身后确实站着手里拿着各样兵器的几个小弟。 围观的众人见那光头出身不凡,连连点头,都十分赞同他的说辞,更有几个胆大之人愿意跟随他明日前往巫山,只有拿着剑的男人摇了摇头,从人群里走开了。 一场热闹看完,山鬼转过头,朝她淡淡道,“看来此处竟是个是非之地。” 化形只有三千年的兮和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捂着嘴转身奔回了房间。 翌日,兮和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跟着山鬼继续赶路,大雪弥漫,山路并不好走,若非为了尽快赶到昌平镇与雪姑汇合,她也不会一早赶路,不过她用传令术提前传了信过去,倒也不用赶得太急。 行至巫山脚下时,天色渐暗,雪下得更大了,风雪砸在兮和的脸上,冰凉麻木,她停下脚步,对山鬼说道,“山鬼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先找个客栈歇一歇吧,等大雪过去了再赶路。” 山鬼看向一望无际的雪白,说道,“只怕这附近很难找到落脚的地方。” 他注意到兮和的脸冻得通红发紫,冷得脖子几乎都看不见了,他摇手一变,手上便多出一件毛茸茸的披襟,“你先穿着,我们先往前走,看看能不能找家客栈。” 兮和接过披襟,倚身向他道了谢后,将其披在身上,身体的温度瞬间暖了几分,再一抬头,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入眼的竟是一片花红柳绿之景,晴空万里无云,她甚至还能听到小溪流水的声音,全然没有刚才的大雪翻飞之寒,山鬼的身影更是无影无踪。 她仰面看着眼前巨大的山门,上面刻着“魑爰山”三个大字,可她明明不是在巫山之下吗怎么这会又到了魑爰山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确定不是在做梦,她怕不是误入到什么结界里去了。 兮和沿着一条小路上去,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直到走到小路的尽头,一处村庄出现在她眼前。 “平南村。”她照着石碑上面的字念道,她依稀记得三百年前凡间曾有个平南国,后来平南国灭,便被如今的楚曜国代替,而楚曜国的第一个年号便是安定,如昨晚的光头所说,楚曜国建立之初,巫山便有了邪魅鬼祟之说。 兮和走进村落,发现村里的人穿着打扮跟之前在客栈里来往的人群很是不同,先不说这里的人的穿着偏于素净,就每个女子的束腰带与客栈里的裹胸束腰服天差地别。 她看着一群孩童嬉戏玩闹,老人拾柴做饭,虽说祥和,却处处透露着诡异,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是一张假皮,就连嘴角笑起来的弧度都是一样的,兮和拦住一位正抱着柴火的大娘,礼貌地向她询问,“大娘,请问现在是什么朝代” 大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间,天色一变,朗朗晴天被漫天乌云遮盖,瞬间笼罩了整片天空,一股狂风刮过,整个村庄连着村里的人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她脚下所站的地方竟是一堆枯骨,兮和吓得睁圆了眼睛,拔腿就跑。 天色越来越暗,直到漫天迷雾将整座山团团围住,她在密林中几乎是寸步难行,只听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她竖起耳朵警惕的留意着附近的动静,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 她突然好怀念在天宫时无忧无虑的日子,没有鲜血淋漓的尸体,也没有不见五指的魑爰山。 虽然日子过得平淡无味但也比这一惊一吓的好,当她得知师父派她下界寻找女娲石时,她就不明白,寻找女娲石这么重要的任务为什么要交给她这个连穿回术都行不好的笨蛋。 就因为她也是个石头吗 说不准这女娲石早化成人形跑了,三界之大,这可让她去哪找,仅仅依靠一个指灵针就真的能找到吗 若是找不到,她又该怎么向师父和帝俊交差 爬到上坡时,耳边的哭嚎声依旧不绝,兮和佝偻着身子穿梭在迷雾中,这时,她忽然感到脚踝一凉,右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一只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掌攥住,她看都不敢看一眼,抬起脚往后一踢,拔开腿就往前面跑,连鞋子也顾不上捡,直到跑不动了才肯停下。 她一只手扶着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忽察觉到手上似乎有种粘腻的液体,低头仔细一瞧,黑乎乎一团,还散发出一阵恶臭。 她忍着厌恶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帕使劲搓了搓,手上的粘液还没擦干净,又感到头上一沉,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她咽了口唾沫,将手伸到头顶上,哆哆嗦嗦一摸,竟是个还在左右转动的眼珠子,直接将她吓晕了过去,沿着山坡往下滚了好几圈才被人接在怀里。 在巫山脚下之时,山鬼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兮和就在他面前消失不见了,他动用鬼眼翻遍了整座巫山,也没有找到兮和的一丝痕迹。 巧在他正好碰上了昨日执剑的男人,那男人名为薛齐,是个游士,对巫山的鬼魅传说听的倒是不少。 从薛齐嘴里打听一番,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所看到的巫山与他从他嘴里听来的却大相径庭,巫山之下,他并未感觉到一丝邪祟之气,但邪祟之事却偏偏都发生在巫山,这只能说明,此巫山非眼前这座巫山。 他走到巫山入口处,试着能不能找到山中的隐迹,却恰好碰上死了姐姐的那个瘦子,他因偷光头的东西正被一群人围在雪地里毒打,他正打算一走了之时,转瞬之间,那个光头连着几个小弟竟也从他的眼前消失。 山鬼大步走到瘦子身旁,瘦子此时因害怕还蜷缩着身体维持着求饶的姿态。 他走到刚刚光头站的地方,仔细观摩了脚下的雪地,拿出扇子朝地一劈,下面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形袒露出地面,果然跟兮和脚下的那块地面一样,都刻有这个字形,而这个字形也跟昨天晚上那名女尸胳膊上的字形如出一辙。 他瞥了眼跪在雪地上的男人,抬手一挥,将他送出了十里之外,接着,他飞身悬在半空,将手里的紫扇盘出。 那紫扇带着金色的炽气绕着整座巫山飞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山鬼的手中,而紫扇所到之下的雪地皆被掀起,露出最原始的地表,一个个相同的字形也都浮出地面。 山鬼走过每一个字形,最后停在了其中一个字形面前,唯独这个字形的最后一撇的方向不同,似乎朝着某个方位。 他又在每个字形上走过一遍,忽然,距离他正北方处出现一道山门,山门上赫然刻着“魑爰山”三个大字,而他眼前的这座魑爰山才是人们嘴里所传谣的鬼山。 他前脚刚踏进山林,周围瞬间黑雾迷绕,天空黑云压布,脚下的山路也都消失不见,而他置身于荒草杂丛之间,山内的树木棵棵高可通天,树干上渗出的黑色腐汁,枝干上长满了腐叶。 他拿起扇子往眼前的树根底部一翻,一抹金色炽气径直将根部折断,涌出汩汩黑水来,散发着阵阵恶臭,这里的林木根下竟都是腐肉滋养而成,天空上飞来飞去的腐兽和林中穿梭爬行的腐尸借都依此而生。 正沉思间,山鬼突然听到林中一阵悉窣的声音,他化身上前,就瞧见丛林中的兮和滚了下来。 第4章 冒着黑气的字形 区区腐兽和腐尸是不敢靠近他的身,因此,那些游走在兮和身后的腐兽腐尸皆逃散而去。 他将兮和带到一处山洞内,魑爰山的夜里比寻常的山里还要寒冷,山鬼见躺在石头上的兮和缩成了一小团,便抬手扔出一道鬼神之火,紫色火焰照在她的脸上,柔化了她稚嫩的轮廓。 山鬼走到她身边坐下,摊开一只手,一个清灵剔透的玉镯便出现在他手中,他握住兮和的右手将手里的镯子套进去,接着,他又划开了自己的掌心,将自己的掌心血滴在了光滑的镯子上,那滴血融进玉镯里后瞬间化成了一抹红丝盘成一圈,隐隐发光。 他盯着她手腕,清透的灵玉由原来的乳白色变成冥黑色,那是害怕的颜色。 锁灵镯是他曾经用鲛人一族的七彩石所制,本来只是做着玩玩,没想到如今竟派上了用场。 镯内的红丝除了在危难之际暂且能保护她,更重要的是它能慢慢吸取她体内的女娲神力,神力一满,锁灵镯便会自动从她腕上脱离。 锁灵镯戴上后便难以摘下,如非自动脱离,强硬取下的话,必须先取走镯子掌心血才行,但也会因此遭到反噬。 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个,他只需静待它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体力的神力吸取完之后,这镯子便会重新回到他的手上。 魑爰山内只要有人擅自闯入,整座山的黑云迷雾便一直不散,兮和从石头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她醒来时见山鬼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闭着双眼,楚楚翩然之态,见她醒来,淡淡地问候了一句,“醒了。” “嗯。”她应声而道,见他不说话,她好奇地问,“山鬼大人,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座山是个幻境,出去难能进得来也自然不易。 山鬼注视着那簇幽紫的鬼神之火,淡淡一笑,说,“本君自有办法。” 兮和将他从头到尾又重新打量了一遍,也看不透他心中半分所想。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赤裸强烈,山鬼抬眸时正对上她的目光,扫了眼她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和光着的一只脚,问道,“你确定不换身衣裳” 兮和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多么狼狈,不仅她的衣服,她的头发还有她的手都该换换吧,她看了眼脚边的包袱,转而看向山鬼,挎着脸说,“我……想洗洗。” 山鬼侧过头,从她脸上移开视线,再次闭上眼睛不动声色,似乎她刚刚说的话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见他没有直接拒绝,兮和又重复道,“山鬼大人,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个干净的水池” 先是下咒后是冰封,光从这两件事上他能让别人这般居心叵测,就说明他至少不是个小人物,而现在又能随随便便找到她并且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面前,更加证明他的来头不小,想要在这乌烟瘴气的魑爰山找一个安全干净的地方洗个澡,她就不信他找不到。 果不其然,在她百般央求下,山鬼带她来到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山池,四周的林木也都是正常的,没有乌黑的粘液,也没有盘旋不停的腐兽。 她抱着包袱站在池边,回头一看,山鬼自觉地背过身往树林里走,她放心的脱掉衣服,突然发现手上多了个乳白色的镯子,她又回头看了眼站在林中的背影。 夜幕苍凉萧瑟,兮和顾不上太多,攀着石岸边像条鱼一样溜进冰凉的水里,池水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虽然凉意刺骨但总比一直穿着发臭的脏衣服强太多。 匆匆搓了搓之后,兮和伸手去拿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时,旁边的草从里突然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在她白白净净的胳膊上印上了几条血印。 她尖叫着跑上岸,衣服也没来得及拿,直接跳进了及时应声赶来的山鬼的怀里,兮和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喊道,“有鬼!有鬼!有鬼!” 山鬼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到兮和一丝不挂的身上,将她护在身后,定睛一看,草丛里竟爬出一个将死之人,同样是断了只胳膊,唯一的那只手正用尽全身力气往他们的方向爬过来。 看到他之后,断断续续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救....命....” 这不正是之前从他眼前消失的那个光头吗他心里想到,看样子他也是拼尽全力才从腐兽的嘴下逃过一劫,剩下最后一口气爬到了这里。 山鬼转过身,看着受了惊的兮和,眼角微红,楚楚可怜,他安慰道,“是个活人。”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她洁白柔嫩的皮肤,神情淡然,欲走开,兮和却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魂不附体,低声呜咽。 他朝岸边勾手,地上的衣服便回到了他的手里,递给她,“先将衣服穿好。” 这时,兮和才找回了一丝冷静,她欠着脚越过山鬼肩膀往他身后看,确定地上的人不再动弹之后,抱着衣服,声音喑哑,“你先别走。” 她确定 山鬼双手环胸,打趣地看着她,玩味的眼神扫过她优越的勃颈,再往下,锁骨剔透分明,胸口因为害怕还在起伏不平。 她抬手擦干脸上的泪花,捂着胸口又说,“你转过身,不准偷看。” 山鬼挑了挑眉,轻轻一笑,识趣地转过身,展开手中的紫扇徐徐扇动,而趴在地上的男人再没有半点动静。 换好衣裳后,山鬼走到尸体前蹲下,用扇柄将光头的袖子往上一挑,果然如他所料,胳膊上也刻有一个冒着黑气的歪歪扭扭的字形,并且,他的脖子上也有锯齿伤口,应当是被便携的暗器所伤,这山中还有个始作俑者,是不是鬼祟并不好说。 兮和一步一趋地跟在他身后,却只站在他身后,不敢多上前一步,周围万分死寂,她的声音里能清晰的听出害怕,“山鬼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他站起身,转身对她说道,“有本君在,你怕什么” “这里总归是不安全,我们还是早点出去比较好。”她小声地说道。 山鬼抬眸环顾了四周,依旧是低云密布,黑烟环绕,且不说看清脚下的路了,连方向都辨别不了,他道,“这出去的路恐怕不是一时可以找到的。” 重新回到山洞里后,兮和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忽然想起腕上的镯子,此时变成了黑色,她举起自己的右手晃了晃,问他,“山鬼大人,这个是你送给我的吗” 他看着她澄澈明亮的眼睛,点了点头,“这锁灵镯除了有通感之效,关键还能在危险时暂且护你周全,像今日这样的情况,如若本君不能及时赶来,它便能保你一命。” 兮和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一脸惊疑,“明明之前还是白色的,这会怎么变成黑色的了” “本君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它有通感的能力,可以根据你的心绪变幻颜色,喜者泛红,痛苦泛青,悲者泛蓝,厌恶泛紫,乳白色是它的本色,这镯子现在变成了黑色说明你现在很害怕。” 兮和低头用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镯,声音轻和,“那这样一来你岂不是能随时随地的透知我的心思了” 他并不否认,只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是最主要的。 “只有从你的情绪变化中,本君才能及时判知你的安全可否。”说这句话时,兮和并未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的感情波动,可这句话却波动了她的心弦。 怪怪的。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就仅仅因为她能解他的血咒吗 兮和从山鬼的身上移开视线,明亮的眸子黯淡了几分,垂着头继续盯着腕上的镯子看,心思复杂。 但她怎么会想得到坐在她对面的这个男人甘愿护她周全,只是为了在她临死之前将她体内的女娲神力尽数吸到镯子里。 连续两天的折腾,兮和早已身心疲俱,坐在火堆旁昏昏欲睡,突然,一阵怪风刮过,她瞬间清醒过来,一睁眼,先前坐在她面前的山鬼已经没了去向,她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望着黑乎乎的洞口喊道,“山鬼大人” 兮和顿时坐立难安,手心里时不时的沁出些许冷汗来,她总感觉耳边有数不清的阴风杂碎,她搓指捏诀,掐了个明焰,朝幽深的洞内看了看,漆黑一片。 适才她没感觉错的话,那股妖风便是由此处刮出来的。 “山鬼大人。”她小心翼翼的往洞内走去。 “谁”倏忽间,又一阵阴风从她身后刮过,似乎有个人从她身后掠过,当她转过身时却是空空如也。 她的嗓子一紧,头皮发麻,“山鬼大人,是你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兮和沿着跌跌宕宕的甬道继续往前探时,突然注意到她身侧的石壁上刻满了一幅幅图画,石画上画着一个无头将士带头领着成千上万的人跪地朝拜一位身披战甲的将军,将军手中举着一面军旗,旗上的字有些眼熟。 正回想中,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欲扼住她的脖子,她抬掌往后拍去,却反被对方一巴掌先拍晕了过去。 第5章 鬼面男人 早先在洞口处时,山鬼随着那股妖风追到山洞里面,洞内虽然黯然无光,但他凭借着鬼眼轻松的将躲在暗处装神弄鬼之人戏弄了一翻,那人见斗不过他,竟然跑了,他前脚还没追出去,心下感应到兮和又出了意外。 “放开她。”山鬼将手里的扇子一抖,整个山洞顿时灯火通明,一张带着青铜鬼脸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他的手中正勒着穿着锦色罗衫的兮和,她被鬼面死死得掐住脖子,颈侧的筋脉凸起,她的小脸扭到了一起,看起来异常痛苦。 鬼面男人猖狂大笑,挑衅道,“有本事你就从我手里救走她,看看是你的身法快还是我的手快。” 话音未落,一把紫扇始料不及的从鬼面男人的眼前横扫而过,山鬼低眸看了眼手中瞬时回来的扇子,紫瞳犀利没有温度,不像平时的儒雅,冷言道,“再不放开她,这把扇子便要了你的命。” “赤摇扇!”鬼面盯着他手中的紫扇,活像见到了鬼一般,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手里怎么会有赤摇扇这不可能!” 山鬼冷哼一声,抬眸,手中的紫扇蓄势待发,燃着熊熊金光。 鬼面果然有所忌惮,识趣地松开扼住兮和的手,看了眼距他三丈之地的山鬼,在将兮和往前推去的同时,另一只手从袖子里同样飞出一把扇子。 山鬼轻一侧头,扇子便从他眼前直接飞了出去,而扇子的排口处竟有一排尖锐的刺刃,冒着丝丝黑气,最后径直扎进他身后的壁画上。 山鬼一把接住重心不稳的兮和,再一转头,鬼面男人已不见踪迹。 “你没事吧”他松开她。 兮和摇摇头,向后站稳脚跟,再向他倚身道谢,但说话时的声音多了几分羸弱,“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往后记得跟紧我。”他看到兮和苍白的脸色,嘱咐道。 他走到墙上的扇子旁边,眯起邪佞的紫色瞳眸,看着黑扇若有所思,一旁的兮和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墙上的扇子,眉头一皱,又瞅了瞅山鬼手中的紫扇,诧异道,“这把扇子怎么和你的那么像” “确实像。”他道,嘴角还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之前在洞里跟鬼面男人交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人不仅会掌火还能御扇,偏偏就跟他这么相似,恐怕不是巧合,现在他看到墙内的壁画似乎琢磨出个一二,那鬼面男人恐怕跟山妖兆岐有着某种联系。 山妖兆岐本是诞生于太幽境的一介小妖,他刚化形时,他见他资质不错,便在修炼时助了他一臂之力,而他依仗他的庇护曾在十万年前混出了点名堂。 后来他野心太大,心思不正,觊觎他的位置和能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那时候他并未多管,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后来被他得知他抓同族来炼就邪功后,便废了他的一身修为赶出了太幽境。 “山鬼大人,你这把扇子好生厉害。”她当初只觉得他手里的这把紫扇分外好看,却并不知道这赤摇扇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听那人的语气,似乎对看到这把扇子很震惊。 “这把赤摇扇乃是用上古神兽朱雀翅骨和尾羽所做,可挡万千水火,亦可杀仙灭灵,坚不可摧,唯鬼神之火可焚。” “鬼神之火那这把扇子岂不是再无法焚毁。” 她曾在师父的藏书阁中翻看过一本古书,上面简单的记载过鬼神之火,相传鬼神之火是上古魔尊所能掌控的魔火,但上古魔尊早在八万年前已被帝俊挫骨扬灰,那鬼神之火便也从此在这世上消失。 山鬼偏头看着她,疑惑道,“只要有鬼神之火便能焚毁,怎会无法焚毁” “可是上古魔尊已经死了八万年之久,这鬼神之火早已不存在了,如何焚毁” “死了八万年”山鬼抓住她说的重点,轻笑不语,他才知道原来他在世人眼里已经死了那么久了。 兮和盯着他手里的紫扇出了神,她突然好奇这把赤摇扇的来历。 她曾听天宫上的仙侍谈论过上古魔尊的赤摇剑,威力无穷,可斩灵魄,战无不胜,师父就是因为神鬼之战中被赤摇剑伤了仙体,从此落下了病根,在得知这把扇子叫做赤摇扇之后,心里自然多了几分畏惧。 但毕竟他曾答应不过问她的事,那她也没资格多问他的事情。 “刚刚那个鬼面应该就是他们嘴里所传的山鬼吧。”兮和回归正题,她看着他,又奇怪,“可你不也是山鬼吗” 山鬼垂眸,说道,“此山鬼非彼山鬼,也许他只是个有着万年修为的山妖罢了,顶多吓唬吓唬人。” “万年”她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几度,“这么厉害” 兮和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歪着脑袋看他,笑眯眯地问道,“山鬼大人,我看你比他还要厉害百倍,你是不是也得有万年了。” “那是自然。”山鬼沿着壁画,边走边看,兮和跟在他身后,若有所思地说,“我感觉这壁画应该跟之前我看到的村庄有关。” “村庄”他挑眉。 她点点头,道,“我刚进魑爰山的时候,意外走到一处村庄叫平南村,里面的人都十分诡异,我刚走进去不久他们便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脚下的一堆白骨,我前面看到这壁画的时候,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跟之前村里子人们穿的衣服一模一样,想来这些画应当是他们所作。” “我以前在天宫时喜欢看凡间的传志录,依稀记得三百年前人间曾经有个平南国,这壁画上的描述应该是他们国家的辉煌,可是,怎么会出现在魑爰山呢这与你说的山妖又有什么联系呢那个鬼面男人就是山妖吗”兮和问道。 山鬼抬手摸了摸军旗上的字形,心下了悟,指着壁画上跪在地上的那个将士,说道,“这个无头之人是楚曜国的开国之王。” “他是楚曜国的开国之王!”兮和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 “难不成平南国的覆灭跟他有关联我还奇怪为何单单这个人没有头呢,倘若你说的是对的,他是楚曜国的开国之王,那这样想来也是能解释的通的。” 山鬼点点头,继续道,“楚曜国建立之后,有部分平南遗民不满楚曜国的暴戾统治,后来楚曜国王将所有起义者血腥镇压,最后剩下的那批起义者逃难到巫山脚下,这应该就是平南村的由来。” 而巫山一直以来都是阴阳之地,妖魔大多聚集于此,这批难民逃难至此,一番休养生息后肯定想要重建平南国,一定是平南村的村民定是误入了魑爰山,在这里跟山妖昭岐做个某种交易,才有了兮和刚进山时看到的那一幕。 “那这些村民为何会落得这般下场呢” “山妖昭岐专食生魂,喜养腐兽和腐尸,但这些移民跟整个国都的百姓相比,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本君想应当是楚曜国的国王以更大的诱惑与山妖也做了交易,这山妖两面都能得到供奉,何乐而不为呢” “怪不得巫山鬼祟流传甚广,至今却没有官府问事。”兮和叹了口气,有些忿忿不平。 “至于那个鬼面,他亦是山妖亦不是山妖。”山鬼淡淡道,关于巫山鬼祟作乱,传得最多的便是平南国王冤魂不散,为害人间,楚曜国君想将巫山鬼祟之事嫁祸给一群死人,干净了事,这军旗上的字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他的回答让兮和有些糊涂,“为何这样说” “因为....”山鬼刚要开口,就被另一道粗粝的声音接了过去,“因为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两个人同时朝身后的声音看去,只见一道强光吸了过来,瞬间将他们收进一个流光百转的瓶身中。 “想必你就是那壁画上的无头之士吧,世人皆怪楚曜国每代国君都带着同一副青铜面具,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面具之下竟也是同一张脸。” 山鬼身在瓶中,仍旧不失风度,侃侃而谈,“你与那山妖签过血契吧,你给了他身和人祭,他助你长命。” 兮和顿时恍悟,对上山鬼的目光,脱口而出,“仙书有过记载,万年前,我师父曾在巫山将山妖昭岐神魂聚散,毁去妖身,原来是没死透,竟又在此作恶。” “就算你们知道了又如何,不到半刻,这净妖瓶便会将你们这两个小妖化成妖水,助我长生。”说完,瓶外便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久绝不停。 净妖瓶 山鬼像是欣赏风景一般,沿着瓶身四下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最后又回到了原地,笑而不语,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自己炼就的法器困住。 只见他闭目捏诀,下一秒,他和兮和便从待死的瓶中化身而出,重新站在鬼面男人的眼前。 不等鬼面有半刻反应,山鬼朝他手里的玉瓶一瞥,鬼面手里的净妖瓶刹时落到了山鬼手中,他冷哼一声,眼睑凛冽,那愣住的鬼面便化作一缕烟被他收进的净妖瓶中。 兮和看着他手里的净妖瓶,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曾听闻,净妖瓶乃是十万年前上古魔尊所炼就而成,没想到你竟能随随便便收为己用,确实厉害。” 第6章 钩舌之毒 山妖一灭,魑爰山顷刻间地震山摇,濒临崩塌,山鬼带着她出了山中幻境,转身再看,那座高耸威严的石门也随之坍塌消失。 界外仍是风雪肆虐,兮和走在他身后,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宛如刀绞,一口鲜血涌入口腔,顷刻间染红了苍白的雪地,她半跪在地,一只手虚弱无力地撑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的视线变得越发模糊,直到一片黑暗。 山鬼察觉到不对劲时,兮和已经倒在了雪地里,红血白衣,一探脉搏,心下道声不好,抱起她赶在附近的一个村子落脚。 他站在床前,将赤摇扇旋于上方,股股金气不停的往床上的人的体内流入,暂时封住她的灵脉与心脉,他转身推开门,一只脚刚踏出破旧的客栈房门,另一脚就踏进了另一方气派的宫殿——乾阳宫。 乾阳宫乃是仁和仙君的宝殿,说直白点,这仁和仙君就是个无所不能的仙医官,在仙妖魔之中是名声显赫,山妖的钩舌之毒他自然也能解。 山鬼捻了个隐身诀,肆无忌惮的站在仙药房前,双手环胸,紫瞳里泛着浓浓紫光,终于在千万个药盒中找到钩舌的解药,他将药握在手心里。 刚踏出门槛,正好与前来寻找仁和的帝俊擦肩而过,他瞥了眼从他身侧走过的帝俊,嘴边露出一丝冷笑,下一脚便回到了客栈里,而刚走进乾阳宫的帝俊眼神一凛,旋即转过身,努力在空气中寻找那一丝猫腻。 金丹下腹,兮和的脸色明显好转,锁灵镯的青色也渐渐褪去,山鬼收回上方的赤摇扇,静等兮和醒来。 直到深夜,兮和才从梦中醒来,她刚睁开眼睛,就听到房间里有细微的脚步声,但不似山鬼的动静,她又闭上双眼装作假寐,竖起耳朵,直到那人摸到她的床头,兮和一掌将来者拍在地上,嗷嗷乱叫。 她扶着床起身,一看,万分眼熟,说话时的声音气若游丝,“你不是蓬莱客栈里死了姐姐了那个人吗” 瘦子见兮和认得他,眼睛一转,忙跪地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即便你死了姐姐,也不能做这般偷鸡摸狗之事。”兮和皱着眉头道。 “我是实在饿极了才出此下策,楚曜国统治暴虐,欺压百姓,乱增苛捐杂税,我父母正是被那些不讲理的官兵活活打死,我姐带着我连夜出逃,本想奔去昌平镇投靠姑母,不曾想....”说着,跪在地上的人泣不成声,失声痛哭起来。 兮和心软,转身从包里翻出几颗宝石递给他,“这些应该够你平安度过下半生了,从今以后,不要再做这样丢人的事情了。”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姑娘人美心善,将来定会有好报的。”瘦子伸出手来接过她手里的宝石,又一声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脸上却露出阴狠的表情。 兮和莞尔一笑,欲弯腰请他起身,只一把弯扇忽得从她肩上划过,掀起了她耳边的头发,将一把锋利至极的匕首打掉在地,她看着地上的匕首泛着银银白光。 紧接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便被人一脚踹倒,山鬼的脚踩在他的脸上反复蹂躏,兮和被这一幕惊得连连后退几步,坐到了床上,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神愣怔,“你怎么知道他....” 兮和又看了眼地上泛着冷光的匕首,心里寒凉至极,人心堪比妖魔鬼怪,此话确实不假。 “你醒了”山鬼笑着望着她,似乎脚下踩的只是一只蚂蚁一样。 她点点头,嘴唇还是没什么血色。 “早在蓬莱客栈本君就发觉他的话不对劲,就算是姐弟,深更半夜岂能同处一室”山鬼摇了摇手里的紫扇,蔑视地俯视脚底下的男人,继续说道,“他嘴里所说的土匪说不准还是跟他一伙的呢!” “你想怎么处理他”他歪过头来问她。 兮和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男人,终是动了恻隐之心,“放了他吧,这次就当给他一个教训了。” 说完,她的手一挥,男人手里死活不松的宝石又回到了她手中来。 山鬼打开窗户,朝地上一扇,那男子便从窗口飞了出去,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只听“砰”地一声硬生生的砸在了雪地里,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一阵寒风入室,带走了室内的温暖,山鬼走过去将窗户关紧,一转身便见着兮和屈身向他行礼,“大人三番两次救命之恩,阿女心下记得,无以回报,在此谢过山君。” “大恩不言谢,是你将本君从万镜湖救出,本君自当回报,眼下你身体刚恢复,需多加休息,本君便不多打扰了。”说罢,山鬼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兮和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晨日,风雪渐小,兮和吃罢午饭坚持赶路,刚出了村子,突然跑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将她撞倒在地,那孩子头也不回的爬起来就跑,山鬼扶起她,问道,“没事吧” 兮和拍掉身上的积雪,摇了摇头,再仔细察看,惊道,“我的包袱不见了!” 她放眼望去,白皑皑的雪地里什么也没有。 “等着。”山鬼说罢,便消失不见了,待他再走来时,手里拎着她的包袱。 “你在哪找到的”她问。 “你觉得呢”他道。 “是刚刚那个小娃娃吗”她轻声问道。 他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那个瘦子连一个孩子都能利用,你却愿意给这种人再一次下手的机会,真是……大善若愚。” 兮和抿了抿唇,脸上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山鬼将手里的包袱递给她时,她心不在焉,手上没拿稳,包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他屈身帮她捡起,却注意到雪地里的一个沉木圆盘。 圆盘上面雕有一朵扶桑花,花蕊化作指针,他拿起圆盘时,拇指在上面轻轻试探,指针上面竟有一股微弱的女娲灵气缠绕。 兮和从他手里接过圆盘后,道了谢,山鬼看着她心不在焉地整理包袱,眼低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讶。 这个圆盘他曾在天宫的内法阁里见过,叫做指灵针,是天宫的仙器之一,只要在指针上放入任何灵丝,它便会根据这抹灵丝指引主人的所在之处。 原先他只知她是奉天界来寻一样宝物,却不想这宝物竟是与女娲石有关,看来这其中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他睨了眼她腕上的乳白色的玉镯,一根红丝隐隐攒动,他站起身,同她一道继续赶路,前往昌平镇。 这一路上还算安稳,不足几日他们便赶到了惠安国的昌平镇。 “丰南客栈,就是这了。”一青衣女子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客栈对身后的黑衣男子说道。 两个人走上前,只见客栈外,人群拥挤,水泄不通,兮和不明所以的挤进人群,问了身旁正在看热闹的一位女子,“姑娘,请问大家为何都堵在这客栈门口” “你是外地刚来的吧”那姑娘上下打量着她。 兮和点点头。 “听说这丰南客栈里有妖怪,都好几天了还没抓着,店里的客人几乎都吓走了,店掌柜已经不知道请了第几个天师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抓得到。” 话音刚落,一个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将一个穿着八卦衣的老道轰出门外,疾声道,“我看你就是个骗子,还不如上一个和尚厉害,想从我这骗钱,门都没有,赶紧滚!” 老道捡起地上的铃铛和挂牌爬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恶狠狠地朝店门口吐了口唾沫便离开了。 “我看呐,还是去请王宫里的妤姝天师吧,妤姝天师那可是出了名的捉妖师,隋王宅心仁厚,你去求他,他肯定会答应你的请求的。”人群中有个人提议道。 “是啊是啊,前几日我听说,妤姝天师替隋王除了王府中的猫妖,隋王专门大摆宴席为此庆贺呢。”另一人也应和道。 ..... 山鬼走到兮和身边,手里握着紫扇,歪过头看她,挑眉,问道,“不进去吗” 两人进了店里,来到客栈柜台前,那八字胡忙走上来热情招待,但说话时却是有气无力的,“两位是要住店还是来吃饭呐” 兮和开门见山地问道,“掌柜,请问你这店里半月前是不是住进了一位整天拿着一把蓝色佩剑的女子” 八字胡立即收起勉强的一丝笑容,问道,“二位是她的朋友吗” “正是。” 他苦着一张脸,说道,“估计二位对小店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不瞒二位,那位姑娘确实曾住在店里,而我请天师正是捉拿那位姑娘房间里的妖怪。” 说到一半时,有叹了口气接道,“前几日那位姑娘所住的房门突然就打不开了,就连窗户也都是紧闭的,自那日起,我也没再见过那位姑娘,不知道那位姑娘现在......哎....” “不可能,雪姑身手不凡,绝不可能被普通的妖怪抓走的。” 说罢,兮和在店家的指引下找到二楼那扇紧闭的房间门口,她刚靠近房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恰好撞到身后的山鬼怀里。 “看来是有结界。”他说。 第7章 失了灵元的雪姑 兮和慢慢走上前,用手轻轻贴在那道无形的结界,结界在她掌心暗暗波动,随即她眼睛一亮,说道,“这是雪姑的青荷印。” 说完,十指相握,放在嘴边念念有词,再往门上一破,门便开了,她奔进屋里,喊道,“雪姑,我来找你了。” 屋内并没有人,只有一只白色小猫跳下床,朝她走来时身子摇摇晃晃,最后围在她的脚边趴了下来。 兮和蹲下身抱起白猫,反复看了看,不可置信道,“雪姑,你怎么....怎么变回原形了还这么瘦。” 只听怀里的猫喵喵喵地叫,两滴眼泪也从宝石般的猫眼里流出来。 “你别怕,我先助你恢复人身。”兮和将她重新放到床上,不断地往她体内输入仙灵,没一会,她的身体开始吃不消,渐渐有些吃力。 山鬼走过去,揉了揉眉心,无奈说道,“你身体刚恢复,还是我来吧。” 他借赤摇扇之力,不断的往她体内渡入金气,眨眼间,床上的白猫便化身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子,虚弱地躺在上面,兮和急忙走到床边扶着她,心疼道,“雪姑,才半个多月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姑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就连握着兮和的手都如同尸体般枯瘦惨白,她看了眼床前的男子,欲向他道谢。 “这是我路上结交的一个好朋友,就是他一路送我平安来到这里的,他叫....”兮和向她介绍时,却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抬头看向他。 山鬼微微颔首,接道,“杜若。” “谢谢杜公子。”雪姑声音寡淡,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等着,我去叫掌柜拿点暖汤送上来。”兮和将雪姑好好的安置在床上,起身对山鬼道,“山鬼大人,你能否帮我暂时照看一下雪姑,我去去就来。” 山鬼边说边往门外走,“还是我去吧。” 八字胡听说门已经被破了,妖怪已经被他们抓住了,高兴的马上让店小二免费送了许多吃食到房间里。 山鬼坐在桌子边,看着满桌的吃食,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糕点尝了尝。 雪姑喝了暖汤后,身体恢复了些气力,她半躺在兮和腿上,蓄足了气力,向她娓娓道来,“我在昌平镇等你时,闲来在郊外散步,意外救下了一个正在被追杀的男人,直到我被他请去府中才得知他就是当今惠安国的王爷隋王,他待我极好,一来二去也就成了酒友。” 她歇了歇,继续道,“只是我不知道他的府中有个捉妖师,前几日隋王如同往常一样邀我去府中喝酒,喝到一半不知怎的就醉了过去,等我醒来之后便成了这副摸样,我知道你不久就会来找我,我便先回了客栈里躲着,以最后一点灵力将整个房间下了结印。” 兮和目光微沉,撂下手中的汤碗,说道,“原来他们嘴里说的猫妖是你,不过这肯定跟隋王还有他府中的天师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没了法力,只有等你来了才能将事情弄清楚。”雪姑无力的摇摇头,一脸虚乏。 “雪姑,你放心,我定会将你的灵元拿回来,你现在没了灵元护体,恐怕连一介凡人都不如,你先在客栈里休养,我自会帮你调查清楚的。”兮和紧紧握着雪姑枯若木柴的手,心底暗暗下了决心。 雪姑看了眼依旧坐在凳子上优雅地吃东西的人,又看着兮和,嘱咐道,“万一打不过,千万别逞强,回天宫找师父,知道吗” 兮和点点头,雪姑睡下后,她替她掖好被角,走到桌边,神色沉重的对山鬼说道,“山鬼大人,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师姐。” 山鬼垂眸,将手中吃了一半的桃酥放回盘中,眼皮都没抬一下,轻轻点了点头,接着,从另外一个盘中又捏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慢慢品味,似乎感到很满意,唇角微微扬起。 “谢谢大人。”她向他道谢,临走时,见他又拿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 腊冬的天总是黑的格外早,等兮和找到隋王府时,已经过了酉时一刻,她捻了隐身诀后,堂而皇之的走进大门,一排排严整以待的巡逻兵从她身旁走过,在她身边带起一阵小风。 兮和走过走廊,进了大殿,放眼望去,屋内摆设干净整洁,富丽堂皇,正中间摆着一个金色雕龙宝座,宝座的两侧扶手上刻着两个栩栩如生的龙头,嘴里雕着拳头大的金珠,宝座的后墙上也挂着一副巨大的双龙戏珠的刺绣图,好不乖张。 她走到宝座旁,弯腰打量龙头嘴里的金珠,接着,又走到刺绣图面前仔细观察上面的绣画,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人间一个小小的王爷,过得竟然如此奢华。” 出了大殿,兮和一一去过府中的其他房间,直到在书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她听到书房里有谈笑的声音,却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她穿门而入,屋内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身穿华袍,一脸富态,正坐于案桌前谈笑风生。 女子同样身穿华服,长相出挑,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看来这个中年男人就是隋王无疑了,令她没想到的是七十多岁的隋王看起来竟然如此年轻。 “妤姝天师,请随我来。”男人笑得一脸慈态,说话间,他从书桌前起身。 兮和跟在他们身后,只见隋王走到一个观景盆前,一只手握住瓦盆往右一转,背后的墙壁突然打开了一扇暗门,天师跟着隋王进了内室,兮和却因迟了一步被关在了门外。 她走到观景盆旁边,学着刚刚隋王的动作向右转了一圈后,密室的门便再次被打开。 她得意的笑了笑,随即走进密室里。 密室不大,但有条窄窄的甬道,甬道里散布着浓浓的怨气,她小心翼翼的从甬道里走出来,就看见隋王与天师两人正站在一个火光满天的丹炉面前,似乎在说些什么高兴的事情。 随即一声室门砰得关住,隋王立刻转过身,警惕地走到道口,却看四下无人,蹙眉不解,“怪了,本王明明听到有声音从这边发出来。” “殿下莫慌。”天师笑着说道,她抬手点了一下眉心,一只逼真的第三只眼便露了出来,向外射出一道红光。 她竟有天眼,兮和心下想逃,却发现密室设有结界,根本不是她随便可以逃出去的。 “我到以为是哪个厉害人物,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石头精。”天师用天眼逼她现出了真身,当即拿着一把剑朝她刺过来,兮和迅速闪躲一边,天师冷笑一声,声音妖媚,笑中极尽嚣张,“你以为你今晚逃得了吗” 接着,她提着剑又朝她刺过来,兮和躲闪不及,只能以力相抵,周围迸发出道道灵光,僵持间,隋王从她身后摸过来,欲操剑刺她。 兮和用力向前一推,周身忽然迸发出一股诡异的紫光,并未注意到腕上的镯子闪了闪,她趁机从空中翻身而过,落在两人的剑身上。 天师一跃而上,将兮和逼得连连后退,在直逼身后的墙壁时,兮和旋身落到了地上,她修为平平,妤姝虽是凡人肉胎,但修为高深,并不是她一时打得过的,再继续打下去只会消耗她的灵力,她必须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正当妤姝追来时,兮和起身直跃丹炉顶端,一脚将丹炉的铜盖踢向隋王,隋王始料不及,顿时睁大了眼睛,就在这时,本来执剑冲向兮和的妤姝转身将手中的长剑射向直击隋王的炉盖,炉盖便被弹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砸开了一处很深的凹坑,与此同时,长剑顺势而出,穿破了结界,兮和勾了勾唇,化身飞出了密室。 仓促而逃之下,兮和重心不稳的落在了围墙上,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摔个狗吃屎的时候,却被一股重力又拉了回去,转身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股清淡的草木香钻进鼻中,一抬头,妖冶的紫瞳同样也在看着她。 雪已经不再下,遍地是白茫茫一片,夜晚孤清冷寂,每家每户都熄了烛火早早歇息,此刻,她和山鬼站在隋王府的墙檐上,眸光微动,看着他出了神。 直到妤姝追出来时,兮和才有了反应,山鬼搂着她的腰立于围墙之上,蔑视地俯视来者,乍有唯我独尊之姿。 “这个天师道行不浅。”兮和在他耳边低语。 下一瞬,妤姝便手持长剑奔他们飞来,山鬼嗤笑一声,抬手摇扇,一股无形的蛮力便将半空中的妤姝打了回去,连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才罢。 妤姝拿着剑重新站起身,轻佻的柳叶眼中眸光震动,她再一次抹开天眼试图一探究竟,盯着山鬼看了半天,红色瞳孔骤然一缩,低声喃喃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怒视着他,将手里的剑指向山鬼,逼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个东西” 只见山鬼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指节修长干净,声音淡泊,“灵元,拿来。” 妤姝转而一笑,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灵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再不拿来的话,被收的可就是你了。”话时,一个透白的玉瓶蓦地出现在他手中。 第8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净妖瓶。” “净妖瓶。” 两个人异口同声,不同的是,妤姝的声音带着惊恐与震惊,“你怎么会有净妖瓶你到底是谁” 山鬼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睨了一眼手里的净妖瓶,正欲捻诀,妤姝往身后退了几步,急忙叫住了他,“等等,我可以把那白猫的灵元给你。” 山鬼又看向她,勾唇一笑,“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妤姝从身后拿出一颗闪闪发亮的珠子,虽说她仅仅和他只过了一招,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兮和看着被推过来的灵元,不禁扬唇而笑,双手轻轻地接过飘在空中的灵元,欲拿到眼前鉴别一番,那灵元竟忽然爆炸,化作一股呛人的灵粉在空中弥散,山鬼手疾眼快得一把拽过兮和,抱着她在空中打转了几圈后倒在了地上。 兮和撑着手肘起身时,摸着身下软软的,才注意到她被山鬼护在怀中,她起身往身后挪了挪,一脸歉意,“山鬼大人,我不是故意压着你的。” 山鬼理了理袖袍,轻声道,“无碍。” 他轻身踏上飞檐,却发现庭院里早已人去楼空,只有一片雪白之地。 是夜,寒风吹动着窗户哗哗作响,兮和趴在雪谷床边浅浅而眠,忽然感到胳膊上一阵麻痒。 她下意识地随便挠了挠,却感到手背和脸上也变得麻痒起来,她不情不愿地睁开惺忪睡眼,隔着一条缝发现自己本来光滑的手臂现如今长满了粉粉的绒毛,她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搓了搓胳膊,确定不是她眼花了。 她跑到镜子前,只见镜中的脸也同样长满了粉色的绒毛,并且还在疯狂的继续生长。 兮和看了眼床上还在昏睡的人,下意识抬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发出声音。 她尝试以术法镇压却无济于事,身上的粉毛很快长长了一大截,她此时像个猴子那般滑稽可笑。 她愣愣地依着墙滑倒地上,冰寒入股,跟她的心一样寒。 正当她脑子一片空白时,山鬼心应而来,一转身,便看见兮和背对着他缩在地上,他有些纳闷,向她问道,“你坐在地上,不冷吗” 兮和听到他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手上的镯子果真变了色,她掩着面贴在膝盖上,传来沉闷的回答,“我没事,我不冷。” 接着,闷闷说道,“山鬼大人,都已经夜深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歪着头本想看清楚兮和,奈何被她挡的严丝合缝,半点也看不见正脸,他欲向前,却听到她再次催促自己离开,山鬼便收回了刚迈出去的一只脚,淡淡地答应,“好。” 兮和竖起耳朵确信再没有一丝声响后,她又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镜子看,再一看,此时的镜中多出一张完美无瑕的俊脸,此时正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 “啊!你骗人!”兮和捂着面,又蹲回原地,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几许哭腔。 他忍着笑意,回道,“本君答应了你会离开,但本君可没说现在就离开。” “狡辩!”兮和现在是满腹委屈说不出,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那在本君走之前,你把你的脸给本君看一眼,可否” “不行,我现在不能见人,你赶紧走。”兮和头也不抬地指着门口回道。 他笑了笑,说道,“本君是山鬼,你可以见我。” “我我我说不过你,你你…赶紧走。” 山鬼走上一步,循循善诱道,“你让本君看一眼,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见她不答,山鬼径直走到她跟前蹲下身,轻轻地将她的手拿开,一张粉扑扑毛茸茸的脸出现在他眼里,但即便这样,也挡不住那张清丽素净的盛世美颜。 他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打量,兮和扬着脸本就故意避开他的视线,只一瞥,竟发现山鬼的眼底满是笑意,她有些羞恼,打掉他的手,转过身,阴阳怪气道,“山鬼大人,您要是想笑就只管笑出来,可别憋坏了。” 山鬼听了她这话,果真笑出了声,不过他并不是真的在嘲笑她,只是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人儿摸起来竟然还挺有手感。 软乎乎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轻咳了一声,简言易赅道。 兮和这回打起精神,问道,“你说的是那个天师” 其实她心里也早有猜测,她脸上的状况跟天师给她的珠子脱不了关系。 山鬼解释,“你说她道行不浅,因为她是只千年赤狐,再加上她常年以捉妖为由,实际上将所收的妖元纳为己用,提升了修为。” “难怪难怪。” 难怪她有天眼。 “那现在我们就去找她,正好将雪姑的灵元一块要回来。” 已是破晓,天空仍旧被连片乌云覆盖,地面的雪映白了半片天,兮和跟着山鬼趴在了隋王府的屋檐上。 兮和看着满是重兵防守的庭院,低语道,“看来隋王加派了人手。” 没人搭话,她又问,“山鬼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还是没人理她,她回头一看,身旁早空无一人,四下寻找,却发现山鬼此时已隐了身直接进了大殿,兮和叹了口气飞身而下。 她跟在山鬼身后,颇为无奈的口气跟他商量,“山鬼大人,您以后有什么行动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吗”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回道,“可以。” 山鬼走到金龙宝座,抚手摸了摸,又走到双龙戏珠的绣画,停在画前看出了神,兮和走到他面前,说道,“我上次来的时候都检查过了,这些并无异样。” “本君知道。”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一次来,欣赏一下。” 兮和怀疑他是来帮忙的还是来闲逛的,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后院书房走,边走边道,“整个王府我几乎都搜过了,唯独书房里有间密室,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里面。” 密室前,兮和回想之前打开密室的法子又试了一遍,室门没打开,反而开启了一道密阵将他们困住。 “看来他们早就做了准备。”山鬼看着四周的金阵说道。 “怪我太心急了,还连累了你。”兮和一触碰到四周的结界,便会被金阵震退,根本无从下手。 “无碍。”山鬼说罢,合住手中的赤摇扇,往上一顶,赤摇扇周身散发出一股炽热的金焰,竭力冲出阵眼,顷刻间便挣破了金阵,密室的大门也随之而开。 兮和看到赤摇扇重回山鬼手中,笑着夸道,“山鬼大人,你这扇子确实是个宝物。” 山鬼低眉也看了一眼手里的紫扇,浅浅一笑,回道,“是啊,确实是件好东西。” 他们沿着甬道走进去,一股浓浓的怨气徘徊在空中,甚至比之前更重,兮和忍不住皱眉,道,“这怨气比我上一回来的时候还重。” 山鬼四下打量,嘴上说道,“大多数的怨气源自于屠戮,这密室也不例外。” 走出甬道,室内并没有人,他们停在丹炉面前,兮和看着蠢蠢欲动的丹炉说道,“昨天晚上,妤姝和隋王就是对着这个炉子在密谋什么,但距离很远,我并没有听清。” 山鬼伸出一只手附于炉壁时,丹炉瞬间变得更加躁动不安,似乎随时要炸裂,她赶紧拉过他,担忧地说道,“山鬼大人,你还是离这炉子远一点比较安全。” 他抬头观察这间密室,没有一丝空隙,头顶上隐隐还有一层波动不平的结界,他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她问。 山鬼指了指上方,说道,“这炉内的妖是被这顶上的符咒困住的。” “这个炼妖炉内,投进去的至少都是三品以上修为的妖,按理说这普普通通的炼妖炉是困不住的,更何况是这一炉的妖怪,这上方的结界被人下了一道符咒压住了屋内的妖力,他们在这炉里便没了反抗之力,只能坐等被炼成丹。” 兮和看向他所指的方向,果然有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符咒,她有些震惊,“三品以上!那好歹也算是百年妖王了,这只千年赤狐修为竟然这么深了” 山鬼摇摇头,回道,“这并不是她所画,本君观察过这道符咒,乃一古咒,即使她吞了再多妖元,千年修为尚且驾驭不了。” “那就是她的背后还有高人。”兮和若有所思,倏尔,她快速走到旁边的架台上一阵乱翻,山鬼疑惑,“你在找什么” “当然是灵元啊,那个妤姝都已经那么厉害了,她背后的高人肯定比她还厉害,等我找到雪姑的灵元后就赶紧跑吧。”说着,兮和忙不慌的翻箱倒柜。 山鬼走到她身后,看着她的满是粉毛的脸,打趣地问她,“那你这脸怎么办” 兮和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着手背上的毛,叹了口气后,妥协道,“总会有办法的,先找到灵元再说。” 一个没留神的功夫,兮和被自己扔在地上的盒子跘住了脚,猛地朝前面的柜子扑过去,没成想这柜子竟然是可以移动的。 被她这么一推,她瞬间摔了个狗吃屎,吃了满脸的灰尘,而山鬼竟然直接从她身上跨过去,朝柜子移过去的后面的那面墙壁走过去,伸出食指在上面敲了敲。 第9章 取回灵元 兮和站起身掸了掸占了灰尘的衣衫,撇了撇嘴,望着山鬼修长的身影,她也走到墙边,好奇道,“这面墙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山鬼将食指放在唇边,兮和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不再出声,看着他沿着墙壁轻轻敲响,最后停在了一块砖前,他轻轻朝里一推,那块砖便弹了出来,里面装着一个木制盒子。 兮和凑上前,惊喜道,“还真被你猜对了,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山鬼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牛皮卷,展开后,上面画着一个图腾,却没有一个字,密密麻麻画着乱七八糟的图形,两个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一星半点。 “估计是个藏宝图吧。”兮和话音刚落,一把刺光冷剑倏地从他们之间劈开,两个人迅速闪到了一边,看清来者后,兮和嚷道,“快将灵元交出来。” 妤姝冷哼一声,提着剑就朝山鬼刺去,山鬼旋身一转,剑便插进了身后的墙壁里,料峭剑气竟直接将墙壁震裂,她拔出剑后再次奔向山鬼,山鬼弹出赤摇扇与她搏斗,很快,妤姝便抵不住赤摇扇的金焰,占了下风。 正当兮和以为妤姝败下阵来之时,妤姝突然换了目标,将手中的长剑全力拼向赤摇扇后,踢墙翻身向她飞来,兮和往身后一倒,急忙躲过一劫,而那拼去的长剑也被赤摇扇一击旋碎。 山鬼趁妤姝反应不及,拿着赤摇扇直接冲向妤姝,赤摇扇瞬间穿过妤姝的胸前,急转而回,妤姝当即跪倒原地,口吐鲜血。 兮和走到山鬼身边,借了他手里的图腾一用,又走到妤姝面前,莞尔说道,“我知道你想要这图腾,只要你交出灵元,我可以考虑把它给你。” 妤姝抬起头来看她,眼睛变得猩红,又斜眼盯着兮和手里的牛皮卷犹豫不决,早在妤姝拿着剑刺过来的时候她就发现,妤姝的注意力一直在山鬼手里的图腾上,想必这也是她心甘情愿的留在隋王府的原因。 “你不是一直在找这个吗?”兮和笑了笑说,“现在我帮你找到了,作为感谢,你只需要拿灵元来换。” “差点忘了,还有我的脸,当然也是拜你所赐。”兮和忿忿地补充道。 妤姝又看了眼山鬼手中随时欲出的赤摇扇,将眼底的杀意压下去,抬手朝兮和的脸上一挥,她的脸霎时恢复如初。 她看着自己光滑如净的手背,又抬手摸了摸脸,满意地扬着脸,向她伸出一只手道,“还有灵元。” 妤姝握着拳头的手上几乎能看清每一根筋脉,她只得松开拳头,一颗剔透发亮的灵元便从她的手心里慢慢飘到兮和的手里来。 妤姝的声音发哑,盯着那张图腾迫切地问道,“图腾现在可以给我了吧。” 兮和将灵元收起后,又将手里的图腾反复看了一遍,盯着妤姝憔悴的脸,笑眯眯道,“当然可以。” 话落,兮和将手中的图腾转手抛向丹炉下的火焰里,那一刻,妤姝嘴角的笑容立刻僵住了,瞪大的眼中布满血丝,不顾自己已经废了半条命的伤势,拼尽全身修为拍地而起,径直冲向炼丹炉。 在那一瞬,空中突然多出一抹红影,半路劫走那张图腾后,翻身跃出了密室,留下密室里一到清朗的少年音,“谢了姑娘,后会有期。” 妤姝急忙转身追了上去。 等山鬼毁了炼妖炉,跟兮和赶出来时,隋王府已经乱作一团,天色微亮,妤姝的身体在雪地里染红了半个王府,变回了狐狸原身。 而隋王也在一瞬之间满头白发,在护卫兵的拥护下跪在粉色狐狸的尸身边,眼神呆滞,喃喃自语。 灵元回到雪姑体内后,身体很快得到恢复,兮和边帮她收拾行李边跟她诉说了这一路之行,雪姑凝眉,问道,“你确定要带上他跟我们一起同行吗?” 兮和似乎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你忘记师父临行前怎么交代的吗?不可轻信他人。” “我当然记得,但师父也说过我们要懂得知恩图报,山鬼大人他多次救我,包括这次拿回你的灵元,也是他帮了我们大忙。” “我还是有点信不过他,既然他那么厉害,怎么自己解不了血咒?更何况,我们是去寻找女娲石,又不是去仙游。” 兮和道,“雪姑,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其实这一路上我也怀疑过他是否另有所图,但是我一个修为平平的小仙女身上,一没天界法器二没特殊本领,我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他能从我这得到什么好处呢!” “而且,那上古女娲石连帝俊也只是给了我们一个方向而已,我们这次下凡找不找得到还不好说呢,我实在想不通他能有什么企图。” 雪姑听了她的话,思索一番,似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也松了口,看着兮和天真无害的模样,神色严肃,一本正经道,“那也得时刻提防着他,千万别被他迷了眼,谁知道他打了什么算盘。” 下楼的时候,山鬼正坐在客栈的饭桌前慢条斯理地喝茶品枣,见她们收拾好了行李,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可以走了?” 兮和点点头,山鬼起身就往外面走,雪姑随后,兮和看着盘子里剩下的蜜饯,犹豫了一会,跟店小二说道,“麻烦帮我将这桌上的蜜饯打包。” 大雪三尺,封冻了城外的漓江,兮和撑着一把梅色罗伞走在山鬼身后,与雪姑并肩同行,她低头看着手上的指灵针,问道,“雪姑,这指灵针不会是坏了吧?这一路上指针的方向一直向南,都没变过。” 雪姑坚信道,“不可能,这可是仙家法器,哪这么容易就坏了,按照指灵针走肯定没错。” 兮和收起指灵针,一阵寒风吹过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身上的狐裘披襟往里紧了紧,山鬼故意放慢了脚步,斜睨了她一眼,说道,“过了漓江,便是晴天了。” 兮和抬起头看着他,白净的脸上还有被雨雪打湿的痕迹,她冻得牙齿打颤,连说话时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山鬼大人,你不冷吗?” 他确实穿得单薄,黑衫长袍,即使冰天雪地,寒风在耳边呼啸不停,他并没有感到一丝寒冷,毕竟他在万镜湖底被冰封了十万年之久,以他的无畏寒热的体质来说,区区凡间雨雪不过是在给他挠痒痒罢了。 真正过了漓江之后,确实如山鬼所说,一览无余的晴天,甚至越往南走天气就越暖,季节还是冬季,只是相比北方温度高了许多。 走过一片山庄之后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旱地,黄沙漫天,兮和纳闷道,“听闻南方水土肥沃,怎么这片土地遍是荒漠?” 雪姑抬手扶在眉前,遮着高照的太阳,接道,“我也正奇怪,这沙漠可是一眼都望不到边。” 山鬼指着前方若隐若现的高山,解释道,“那便是盘蛇山,听闻这盘蛇山在万年之前就已成形,万年不变,形如缠绕之行,状如蛇,盘蛇山附近方圆近百里是出了名的旱地荒漠,寸草不生。” “那想要穿过这个沙漠只能借助穿回术了。”兮和道。 “万一指灵针半路改变了方向,我们岂不是还得回来,还是慢慢走过去吧,以防错过。”雪姑提议道。 “可是....”兮和低头掂了掂腰上的水袋说,“我们身上的水可能不太够,这荒漠里怕是很难找到水吧。” 山鬼道,“本君曾在书中看过,这荒漠里有一个原始村落叫做逆沙村,如果有幸碰到的话,走过去也并非不可行。” 兮和心里有了底,跟着他们继续往沙漠里走,他们像极了无头苍蝇在荒漠里乱转,眼看太阳西垂,气温骤降,一路上出了黄沙漫天,别说人了,她连棵草都没碰到过。 看着荒无人烟的荒漠,兮和有些颓然,村子他们怕是碰不上了。 正担心着,另一件猝不及防的事情发生了,天地之间突然昏暗,头顶上的黑云压得越来越低,一场毁天灭地的沙尘暴正慢慢向他们这个方向靠拢,兮和的头发和衣带在空中来回飞舞,她心里有些慌,担心地问道,“你们有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常?” 雪姑回道,“风势变大了,怕是有飓风的兆头。” 话音刚落,兮和便看见不远处的一大片黑压压的龙卷风悄然来袭,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顿时慌了神,“现在怎么办?现在使用穿回术怕是来不及了。” 倒不是她怕死,就算被龙卷风卷了进去他们也死不了,只不过等这场龙卷风停下来不知道需要多久,而且,万一他们被卷到了更远的地方,再找回来又要反复折腾,浪费时间。 雪姑一手拿着剑,一只手紧紧抓住兮和,道,“兮和,抓紧我,我带你上去。” 现如今唯有往上走一走了,山鬼紧随其后,雪姑试图穿透沙尘笼罩的云层,但光是迎面而来的沙尘疯狂砸脸不说,随着飓风越靠越近,不消片刻,雪姑连着兮和终是抵不过飓风强大的吸力被卷进了越旋越大的沙尘暴里,兮和刚想张嘴说话,便吃了一嘴的沙子。 第10章 杜公子,你站在门外不冷吗 巨大的风力迫使她和雪姑分开,兮和随着漩涡疯狂旋转,转得她头晕目眩,胃里一阵恶心,风沙眯眼,耳边呼啸声不断,她既看不见也听不清周围的一切。 正当她心里祈求这场沙尘暴赶紧过去的时候,灰蒙蒙的尘土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将她牢牢扣住,她隔着凌乱的发丝向上抬头,惊喜道,“山鬼大人,你没事就好。” 山鬼低眼,无奈地看了她眯着眼睛傻笑的模样,用赤摇扇在风沙中打出一条道,旋身而入,在风沙中,兮和依稀看见雪姑在空中挣扎的身影,喊道,“山鬼大人,雪姑在那!” 山鬼冲破沙尘后,搂着她的腰身跃身而下,一把抓住雪姑的胳膊带着她们冲出了沙尘暴中,安然无恙地落回了地面上。 一下来,山鬼刚想松开抱在兮和腰间的手,兮和却软了身子往他胸前一倒,身心俱疲,还在劫后余生道,“好险,好险。” 她吃力地转过脸,看着他,扯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山鬼大人,这次好在有你,不然……也不知道得转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呢。” 一场沙尘暴过去,乌云消迹,天色亮了几分,远处的天边只剩一抹残阳西垂,接连不断的七彩云霞映红了半片天。 他们沿着指灵针的方向继续往前走,终于遇见了除黄沙之外的颜色,眼睛一亮,兮和指着不远处的树说道,“你们在这歇一会,我去给你们摘些果子回来尝尝。” 雪姑握着剑跟上去,道,“我跟你一起。” 于是,三个人一同来到树下,却发现树上的叶子不多也就算了,连枝头上的果子也是零零散散那么几个,个头如枣子般大小,还不够塞牙缝的。 “这果子能吃吗,怎么都这么小!”雪姑望着那三两个果子,忍不住撇撇嘴。 兮和笑笑道,“先摘几个尝尝嘛,总比没得吃强。” 说完,兮和点脚飞上了树梢,一连摘下来三个果子,她选了其中一个大一点的,用干净的袖子擦了擦,递给身旁的山鬼,说,“山鬼大人,你先尝尝。” 雪姑自觉地从她手里拿过另一个果子,又看了山鬼手里的果子,语气凉凉,道,“哎,这才一个月不到,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已经不如从前了。” 兮和听出她话里的酸味,抱着她的胳膊笑道,“雪姑,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二位的。” “那第一位是谁?”她问。 “当然是师父啦。” “还算你有良心,没忘了师父她老人家。”她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瞧你这话说的。”说着,兮和欲将手里的果子往嘴边送,这时,她嘴边的果子突然被一颗石子猝不及防的打掉在地,雪姑立刻转过身,将手里的明月剑拔出一半,放在胸前,看向来人,厉声问道,“你是谁?” 来人是一位身高八尺的少年,圆领长衫红袍,外袍只有半边袖领,胸前围着一圈雪白狐绒,腰间还系着半圈兽皮,腰上戴着一块剔透的佩玉,佩玉状如蟠蛇。 他的眼睛十分清澈,笑得时候脸上露出两颗小虎牙,天真无害,他看着地上被打掉的那颗果子,拱手说道,“在下玉京子,是当地土著人,我只是想提醒你们,这旱梨树结的果子吃了可是会拉肚子的。” “旱梨树?”山鬼瞅了眼手里还未动的果子,又看了眼一旁的高树,接着说道,“原来这就是旱梨树。” “山鬼大人,你知道这树?”兮和问道。 他点点头,解释道,“旱梨树是逆沙村在荒漠之地得以生存的命树,像之前那场风暴,若是普通的房屋早被卷的不见踪迹,旱梨树以坚韧抗风出了名,只生长在荒漠中,用来建房再合适不过了。” 少年笑声清朗,“没想到这位兄台懂得还挺多的。” 兮和隐隐觉得她似乎曾在哪听到过他的声音,她向前一步,挡在了雪姑面前,她笑笑问道,“这位朋友,我们途径此地失了方向,眼看天色已暗,能不能行个方便借宿一宿?” 他对着兮和爽朗一笑,回声道,“当然可以。” 村子背风,建于沙丘的背风向上,每座帐篷反扣在地表之上,内部是用旱梨木作为主梁搭建而成,外表裹着厚厚的牛皮布防水防沙尘,他们跟着玉京子走进一家小院子,走到门口,玉京子对着屋里喊道,“娘,家里来客人了。” 屋里迎面走出来一位半头银丝的大娘,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看了他们一圈后,堆着笑脸将他们往屋里迎。 一进屋里,身上的寒气顿时降了大半,他们围在一个炭盆旁坐下,大娘拿着独嘴壶给他们三个倒了茶,“快喝点热茶暖暖身。” 兮和将茶杯捧在手心里,脸凑到茶杯旁,受着热气的熏陶,她向她道谢,“谢谢大娘。” “那我先去做饭,我让玉京子进来陪你们。” 说完,大娘撩了帘子走出去,再走进来的便是端着一盘点心的玉京子。 他挨着兮和坐下,将手里的电心递到她面前,说,“这是我娘自己做的奶心糕,你尝尝。” 兮和道了谢后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甜甜糯糯。 玉京子将盘子放到他们面前,看着雪姑和山鬼说,“你们也尝尝。” 雪姑拿了一个后,兮和见山鬼迟迟不动,突然想到什么,从包里翻出了一包挤扁了的袋子,她一点一点翻开包纸,里面的蜜饯已经糊在一起了,她憋着嘴,歉意地说,“本来想拿给你吃的,没想到都挤烂了。” 山鬼看到她手里不成形的蜜饯,抬眸看着嘟着嘴巴的兮和,眼底划过一股不易察觉的波动,兮和自己捏了半块放进嘴里,甜甜笑道,“没坏,还是甜的。” 山鬼轻声笑了笑,从她怀里捏了一块蜜饯吃,赞许地点点头。 兮和将蜜饯递到玉京子面前,问他,“你要尝尝吗?” “不用了,我不怎么喜欢吃甜的。”他道。 玉京子将面前的盘子往山鬼身边推了推,笑着问,“这位朋友不尝尝吗?我看你喜欢吃蜜饯,说不定你会喜欢这奶心糕的。” 山鬼盯着面前的盘子,还是没动,雪姑却毫不客气的从盘子里又拿了一个。 一阵静默,空气中流转着一股怪异的气氛,兮和坐在两人之间,为了打破彼此的尴尬,她拿了一块奶心糕二话不说就朝山鬼嘴里塞,弯着眉眼,“山鬼大人,这奶心糕也很甜的。” 等山鬼反应过来时,奶心糕已经在他嘴里了,他顺着视线看着笑容灿烂的兮和,又咬了一口,故意从她的手指上含过,兮和噎了一下,当即收回了手,将拇指放在掌心里紧紧攥着。 炭盆里的火渐渐隐灭,兮和却觉得越来越热,她捂着自己燥热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雪姑瞧她红着张脸,问道,“兮和,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她站起身,心虚地回道,“屋里有点热,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急匆匆地往外走。 山鬼看着那抹瘦小的身影跑出去,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轻轻敲打手中的扇子,在掌心里发出哒哒的声音。 玉京子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温和有礼,但冥冥中却时刻散发着凛冽诡怪的气场,让人难以靠近,令人捉摸不透。 尤其是他手中的那把扇子,怪异至极,紫身金面,排口看似普通,实则锋利无比,下身小骨形似厄弯,扇钉像颗眼睛闪着金光,料想这把扇子也非同寻常。 玉京子并未多问,收回视线后转身也出了门。 看见兮和一个人站在牛圈旁边发呆,他走过去,依旧笑言朗朗,“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兮和被他的声音拉回来,她看着向她走来的红衣少年,莞尔一笑,道,“没事,我就是出来走走,随便看看。” “姐姐,你们这一行是要去哪里啊?在这荒漠中可是很少会有人路过此地。”他问。 兮和想了想后,回道,“南方。” 他又问,“那你们去南方干嘛?” 这次兮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反正就是有重要的事情就对了。” 没等他再次开口,兮和先好奇地问道,“我刚刚看这院子里只有你娘一个,怎么没见你爹呢?” 玉京子摸了摸牛圈里的老牛,唇边淡淡的一抹笑也遮不住他脸上的忧伤,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我爹在我十岁生辰那年放牛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没回来?” 他抬起脸来看着她,苦笑着说,“听说你们来的时候也遇到了沙尘暴,在这片荒土上,每年总有那么几段时间会有沙尘暴,能不能逃得了全看老天爷的心情了,我爹出去那天肯定遇上了老天爷发脾气,才会这么不幸。” “对不起,我不知道....”兮和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玉京子一把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钻入鼻息,闻了后有点上瘾。 她听见耳边磁性低沉的声音说,“没关系,我娘说难过的时候抱抱就会好的。” 抱抱就会好的? 她头一次听说,犹豫了片刻,她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真像个姐姐一样哄道,“别难过了。” 这时,兮和耳边忽然传来大娘说话的声音,“杜公子,你站在门外不冷吗?马上就要吃饭了,先进来吧,屋里暖和些。” 第11章 盘蛇山主 听见声音后,兮和一把推开了玉京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扭头看向门边,一身青黑色的长袍,手里握着那把紫扇,负手而立,没有一丝温度的丹凤眼朝她这个方向淡漠地扫过,随即撩了帘子进了屋。 吃饭的时候,大娘又特意加了些炭火,放在矮桌底下,屋里顿时温暖如春。 大娘热情地招呼道,“你们都别客气,想吃什么就吃,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你们来得突然,平时家里只有我和玉京子,屋里也没什么菜,真是怠慢了。” 兮和接道,“大娘,我们已经很打扰你们了,哪里说得上怠慢,感激都来不及呢。” “兮和说得是,这一桌子菜我们恐怕都吃不完。”雪姑也说道。 饭桌上热火朝天时,唯独坐在兮和身边的山鬼一脸肃色,只盯着眼前的那副碗筷,无动于衷。 山鬼不吃东西她是知道的,但她想着既然你都坐过来了,好歹意思一下不要冷了人家的好心,谁知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饭桌上看着他们吃饭,这多少让人觉得尴尬。 大娘时不时地朝他的方向看过去,似乎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也不敢多问什么。 兮和偷偷得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怎料他不耐地问道,“你为何老是用胳膊撞本君?” 她看着大家投来的疑惑,讪讪笑道,“不小心,不小心。” 这时,大娘终于就着话题,问道,“杜公子怎么不用饭呐?是不是饭菜都不合胃口?” 没等山鬼回答,兮和倒先替他解释道,“不是的,大娘,我这位朋友他不久前大病初愈,这么些天来一直都没什么胃口。” “那怎么行?身体不好更要好好吃饭才对啊。” 她也故作愁容,回道,“哎,我也是这么劝他的,但是他大病初愈,小病不断,常年身体不好,一发起脾气来谁劝都不管用,我随身带的有药,一会我喂他服下就好了,咱们先吃饭。” 山鬼听着兮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料是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什么没学会,倒是学会了编排他。 饭后,兮和帮大娘收拾好了碗筷后,准备回房休息,临半路却被山鬼拦住,她眨眨眼,疑惑地看着他,“山鬼大人,请问你有事吗?” 他只是朝她伸出一只手来,指节明晰修长,看起来不是个贵气王公怕也是个富家公子出身。 “什么意思?”她不解。 他的神情有些不耐烦,冷冷道,“药。” “药?”兮和有些懵了,雪姑都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堂堂山鬼大人竟把她的话还当真了,她拉过山鬼,在他耳边低语道,“我那是怕你为难才随口胡诌的。” 见他还不收回手,她叹了口气后,摆了摆手,说道,“那你先回房间等着,我一会去找你。” 兮和回了房里,房间里只有一张地床还有一张简陋的妆奁和柜子,一个燃烧的正旺的炭盆放在中间,此时房间里只有雪姑一人,她正在床边收拾东西,兮和走过去从包里翻出那袋被挤扁的蜜饯。 雪姑看她往外走,连忙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送个东西过去,马上就回来。” 她看了看她手里的袋子,顿了顿,回道,“快去快回。” 房间少,山鬼只能和玉京子凑合一晚,她敲了门进去后,屋里明显比她刚刚住的客房好很多,房内只有山鬼一人,坐在桌前品茶。 她随手关了门,在他身边坐下来,翻开袋子,说,“我平时看你也不怎么吃东西,今天晚上怎么想吃了?” 山鬼从袋子里捏了一颗蜜饯放入嘴中,嘴角轻扬,理所当然地说道,“本君想吃便吃,哪来那么多理由。” 他转头看着桌上的蜜饯,又问,“你这蜜饯哪来的?” “当然是买的。” 他略有所思,又问,“本君记得你并不贪恋这些小吃食,怎么忽然想起买蜜饯了?” 她笑着回道,“我平时看你什么也不吃,在丰南客栈的时候唯独对这蜜饯愿意多尝两口,所以我就替你随身带了一份,万一你哪天想吃就不用满大街得找了。” 她的笑颜不经意划过他的心间,自己的嘴角上也噙着淡淡的笑意,他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一点,兮和乖乖地挪过去,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只见山鬼抬起一只手,在她的眼角处轻轻摩挲,痒痒的,热热的,兮和顺着视线望过去,他的紫眸没了之前的冷意和犀利,反而变得温柔起来,仿若一潭深水,上面荡起了微微波漾,挑动着她的心弦。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兮和立刻从凳子上弹起身,届时,他的手指从她的脸上划过,她揉了揉脸上被划到的地方,往后退了一大步,看到门口走进来的玉京子,憨憨一笑后便逃似的离开了。 她回到房间时,雪姑已经躺下了,兮和捂着胸口坐在床前发了会呆后,抵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她将炭盆往床前挪了挪后,翻身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死,也格外舒坦,次日睁开眼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屋里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她的身边也没有躺着雪姑。 青红色的床幔和床帐,她身下的床是用上等青红紫檀木所做的架子床,房中不仅置有檀木柜椅和梨木妆奁,在朝东的方向还放着一张青木书案,笔墨纸砚规整有序地摆放在桌面上。 她恍惚记得,昨晚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似乎有股冷风钻来,但只一会,便又温暖如初。 她疑惑地打开房门走出去,晃入视线的是一方庭院,院中有一片莲池,池中的莲花鲜若初生,池中的水清可见底,忽有两三条鱼穿过桥洞,在水中来回穿梭。 兮和走过小桥,出了院子,进入的却是另一方庭院,而这个院子里有许多个来回巡逻走动的黑衣守卫,兮和捏了个隐身决直接走过院子,她穿过走廊,便进了一座大殿。 大殿里不似天宫那般金碧辉煌,而是蒙着一层异域的格调,四方角落立着粗壮阔气的顶柱,梁上雕刻着蟠龙欲飞的姿势,殿中铺着一条长至大殿正门前的异域花纹地毯,上面正站着一位老者拄着一根藤木权杖,眼睛看着前方,嘴里念念有词。 兮和走上前一看,正上方的宝座上半躺着一位红衣少年,一只脚踩在宝座上,一只手把玩着手中的戒指,模样清隽,看起来单纯无忧,而此人正是她昨天刚认识的少年玉京子。 “殿下,刚刚探子来报,那两人至今还困在流沙阵中,尚未出来。” 老者说完后,玉京子朝他摆了摆手,老者便拄着权杖慢吞吞地走出大殿。 那两人多半指的是山鬼和雪姑,兮和心下想到,她没空再回想这其中的是是非非,眼下得先找到他们两人会合再说。 她走到大殿上,又打量了一眼一副玩世不恭的玉京子,转身就往大殿门口走去,刚踏出一只脚时,从她身后忽然伸出一条长尾,尾尖处形似一片枫叶状,缠住了她的腰身,下一瞬又将她拖回到坐在宝座的人面前。 四目相对,少年笑得无辜天真,好似被欺负的是他一样,缠在她身上的尾巴正是他的原身,将她扬在半空中。 他弯着眉眼,故作疑惑,问道,“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竟然能看见她,这是令她想不到的。 兮和试图挣扎了一下,见挣扎不开,便松了手,看着半躺在宝座里的少年,回道,“我去哪里难道你不清楚吗?” “刚刚兀庾说的话姐姐都听见了?”他还是笑着问。 兮和不想跟他多费口舌,说道,“你不是能看见我吗?” 刚才他明明看得见她的一举一动,最后还把她拽回来当猴耍。 玉京子将她安然无恙地放在地面上,收回蛇尾,起身走到她面前,解释道,“我对姐姐的朋友没有恶意,只是暂时将他们困在流沙阵里而已。” “为什么?”她问。 他回答,“等我们成了婚之后,我自然会放他们走。” “成婚?”她坚定地拒绝道,“不可能,我不会答应跟你成婚的。” 她可是有要务在身,哪有时间在这里谈论儿女情长,更何况,仙规首戒,仙魔妖人四阶层是禁止通婚的。 “不管怎样,昨天是你和大娘帮了我们,我都要谢谢你,但是,我还有要事,请你放我们离开。”她平和心气地说道。 玉京子不语,只是拍了拍手,门口便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她嘴里的那位“大娘”,除去民衣,身上穿着是清一色的黑色,随她进来的身后跟着两个侍女,都低着头,等待派遣。 “幺娘,带姐姐回房间,没我的命令不准她离开。” 幺娘和两个侍女作委身姿势,兮和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我是不可能跟你成婚的。” 玉京子收起以往的恣意,声音提高了几分,再一次命令道,“幺娘,请姐姐回去。” 幺娘行了礼之后,走到兮和身边,说道,“兮和小姐,请吧。” 兮和看向殿外,她不能走,一旦走了后面的事情又是一个变数。 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幺娘说了句“得罪了”便伸手去拉兮和,匆忙之下她又去拉玉京子的衣袖,一把紫色扇子便从他的袖中掉落。 第12章 大婚 她低头一看,紫身金眼,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他,“你怎么会有这把扇子?你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 玉京子捡起赤摇扇,放在掌心拍了拍,笑着回道,“多亏了姐姐替我劝下杜兄吃下奶心糕,不然我可多费点功夫了。” “而这扇子呢,我只是借来玩玩而已,姐姐别激动,我真的只是把他们困在了流沙阵中而已,并未骗你。” 兮和在幺娘的看管下往后院走去,她见眼下逃跑无门,便笑眯眯地对幺娘道,“大娘,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就放我走吧,到时候你就装作是我打晕了你,自己偷偷逃走的。” 幺娘双手规矩地搭在腰前,说话时也没了之前的慈祥热切,声音正腔,“兮和小姐,你就别再为难老奴了。” 眼看就要走到莲池了,兮和两眼一转,捂住肚子停在桥上,一张漂亮的小脸扭在一起,呻吟道,“哎呦,我这肚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疼啊~” 幺娘急忙问道,“兮和小姐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她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疼的要紧。” 说着,她直接蹲在了地上,似乎更加痛苦。 幺娘转身对身后两个小丫头吩咐道,“你们先扶小姐回房间照顾着,我去请殿下过来。” 两个小丫头接了命令扶起兮和慢慢朝房里挪,兮和看着幺娘渐行渐远的身影,背地里悄悄施了个法,两个小丫头就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吃了上一次的亏,兮和抬头看了看旁边的高墙,打算直接翻出去,她一跃墙檐,站在上面四下打量了一转,一眼便看见整座山的华景,山峰处状如蛇头,一条山路盘旋而下,形似蛇身,九转回旋。 她猜的果然没错,玉京子正是这盘蛇山的山主,但她知道他肯定不是普通蛇妖,蛇妖一向性冷,喜生肉,多凶残恶戾,很难收起妖气,不管是在逆沙村还是刚刚,她在他身上并未察觉到半丝妖气,能够收敛自如的蛇妖却是罕见。 当下,她得先逃出去再说,正当她以为自己即将奔向自由之时,她的脚并未安稳地落到地面上,而是被一只手牢牢地扣住。 不得不说,幺娘报信的速度绝对不亚于专业探报,玉京子笑嘻嘻地看着怀里的美人,眼睛清澈,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游走,问道,“听说姐姐身体不适,不知道是哪里不适?” 兮和愣了一下后赶紧推开他,结巴道,“我,我这会已经好了。” “既然好了,也不能爬墙檐呐。”他走到兮和面前,若有若无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万一摔着了,我可是很心疼结界的呢~” 又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香味,兮和有些迷怔,任由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她看着那双满是她的倒影的笑眼,才后知后觉地仓皇而逃。 深夜,月上梢头,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来回晃动,兮和在房中一直熬到夜半。 门外无人,她趁机又翻上墙檐,这次她先探出两只眼睛,左右看了一圈,确定无人后,才放心跳下来。 她正暗自庆幸地逃走时,一道熟悉的少年音就在她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只见少年从树后走出来,背着月色,她看不清他的脸,他双手环胸,身形挺拔,听声音他是在笑。 “姐姐也出来赏月呢?” 兮和叹息一声,转身又飞上了墙檐,兴许实在是咽不下肚子那口气,郁闷得问道,“你是不是一整天都在盯着我?” 她熬到半夜都没睡觉就是为了偷溜,竟然还能被他逮到。 “我要是说巧合,姐姐信不信呢?” 当她没问,她躺在床上心中郁郁,没一会就睡着了,打算等到第二天再想主意出去。 兴许是前一晚睡得太晚,第二天临近晌午时她才被房间里的声音吵醒,她从床上爬起来,迷瞪之间看见一群人在房里忙东忙西,眼前红泱泱一片。 等她清醒过来时,突然想起玉京子昨天在大殿里说的事,但她并未料到玉京子行动这么快,婚房就赶着今天开始布置。 她张皇失措的问正在屋里指挥的幺娘,“这是你们殿下吩咐的吗?” “是的,兮和小姐。” “那就是说明天就要成婚了吗?” “兮和小姐,这是准备今晚成婚的。” 她不确信地重复道,“今晚?!” 幺娘应了后又赶着指挥众人装饰新房,兮和见拦也拦不住,所幸也不再拦了,转身就往外面跑,跑到门口时竟被一面无形的结界给弹了回来,她再次往外面走,仍旧被弹了回来。 见此情状,身后传来幺娘的声音,“兮和小姐,那是殿下一早设下的结界,今天直到殿下入新房之前你都不能出去。” 兮和试图施法冲破这层无形的结界,奈何结界太强,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她走到幺娘身边,软声低语,“幺娘,我求求你了,你就放我走吧,我是真的不能跟你们殿下成亲的。” 幺娘躲开兮和抓过来的手,往身后退了一步,微微颔首,恭敬回道,“兮和小姐,你就别再折煞老奴了,我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见兮和走到门口仍不死心,幺娘走过去又说,“兮和小姐,这结界除了殿下一般人是破不了的,你就别再费力了。” 她语气微寒地回道,“大娘,我本以为你和玉京子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即使被你们突然抓回来囚禁在此我也并无恨意,但现在想想确实是我把你们想的太好了。” 说完,她又看了眼毫无波动的结界,转身走到床边坐下,眼底微沉,暗淡无光。 她静静地看着屋里的人将原本透着檀香气的房间装扮的一片鲜红,就连她坐的床上也换上了喜被。 最后只留下来幺娘和一个丫头,幺娘请道,“兮和小姐,麻烦挪步妆奁,由老奴和小央替您梳妆打扮。“ 兮和坐在床边,不为所动。 幺娘耐心地重复道,“兮和小姐,麻烦挪步妆奁,由老奴和小央替您梳妆打扮。” 她还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幺娘见此状,怕再耽搁了时间,一只手饶到她身后点了她的静穴,这是兮和没料到的。 “得罪了,兮和小姐。”幺娘示意小央走到兮和另一边,两个人将她扶到了妆奁前坐下,开始认真得为她上妆梳头。 兮和在煎熬中看着镜中的自己由原来的素雅变得招摇,不得不说,她这张脸平时都被她浪费了。 接着,幺娘又替她细心地换上喜庆厚重的新娘服,等扶着她坐回床边时,都已经挨近傍晚。 临走前,幺娘向她行了个礼,说道,“兮和小姐,容老奴多嘴一句,我们殿下虽看起来还像个孩子,但他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在盘蛇山这么多年,老奴也是头一回见他对一个女子这么用心,他确实骗了你,但老奴敢保证,殿下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说完,幺娘走过去将红色盖头蒙在她的头上,道,“为了殿下顺利成婚,兮和小姐,这穴老奴就不解了,待明日老奴自会领罚。” 等她们退出去后,兮和坐在床边尝试了千百次挣脱穴位的方法,却从未见效,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屋里的光线被烛光完全取代时,她感觉自己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心死如灰。 安静的室内随着门吱呀一声推开,扑进了一阵幽幽的莲花香气。 此时,她在盖头下忐忑不安。 才刚落夜,新郎就已经过来了吗? 来人脚步很轻,若不是室内过于安静,她几乎听不见对方的脚步声。 他似乎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隔着盖头,兮和往下看见了一双青灰色的靴子,袍底并不是喜庆的红色,而是黑色。 她刚猜到是谁的时候,盖头便被他掀开了,明亮的光线晃进她的眼里,一时睁不开眼。 兮和看见他的脸时,心下松了口气,但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山鬼反而慢悠悠地坐到她身边,阴阳怪气道,“枉你师姐被困在流沙阵中还一直担心你的死活,你反倒好,在这盘蛇山上有吃有喝的不说,还准备当人家的山寨夫人。” 见她不说话,他又走到案桌前坐下,卷起衣袖,从桌上的盘里捏了一颗蜜饯吃,接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将酒杯举在胸前,不冷不热地说道,“这喜酒本君先替你尝尝。” 说完便一饮而尽。 兮和则安静地坐在床边,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她怕山鬼误以为自己是真的愿意留在盘蛇山,抛她而去。 山鬼喝了酒又坐回床边,凑到她的耳边,气息喷洒在她的半边脸上,带着淡淡酒气,“不过,你还不能这么快成亲,本君的血咒还得你来解,这可是你曾允诺过本君的。” 说完,他抬手解了她的穴位。 穴位一解,她僵硬的身体一软,一只胳膊撑在床边顿时喘过了一口气,一转头她的唇毫无征兆地擦过了他的薄唇。 冰冰凉凉,猝不及防。 第13章 兜兜转转流沙阵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兮和立即从床前弹起身,半天都没说过一个字,她似乎都忘记了该怎么开口,看着面前俊美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倒是一脸平静,仿佛刚刚的意外没发生过一般。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离我…那么…近…”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等她的脑子缓过来,山鬼从容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兮和跑到妆奁前拿回自己的花簪后,赶紧跟在他身后。 直到跨出门槛后,她惊讶地问道,“这门外的结界是你破的吗?” 他淡淡回道,“结界而已。” 结界而已? 可幺娘说这结界不是一般人能破的了的,从门外的那层结界她便能探出玉京子的修为高深莫测。 她小跑得跟在山鬼身后,生怕他一走了之,山鬼捻了隐身决,兮和却道,“隐身没用的,他能看出来。” 山鬼突然定住脚步,身后被来不及止住步伐的兮和撞了一下。 他侧过半边身,见她摸着自己的额头朝自己傻笑,伸出手朝她身上一挥,一层银光铺泻而下,她身上的喜服瞬间换成了平日里的素衣。 兮和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朝他温柔地笑了笑,继续跟在他身后,直到走进了大殿里。 大殿里不似昨日的冷清,反而格外热闹,殿上也都挂满了红绸布,看上去格外喜庆。 此时,玉京子正在一群人的祝福下喝光一碗碗喜酒,根本没察觉到她和山鬼的靠近。 她拽了拽他的衣袖,问道,“山鬼大人,你来这做什么?我们最好现在就走。” 对于山鬼的实力她是相信的,但玉京子的修为深度她心里没数,万一惊动了玉京子而导致两人打起来,她不确定自己能否跑得掉。 山鬼不语,只伸出了右手,正在她疑惑的时候,一把扇子忽地从玉京子的袖中飞入他的手里。 他右手握住扇柄,快速地瞥过一眼后,赤摇扇像是收到了某种诏令一般,霎时从他手里盘旋飞出,殿内的红绸缎掉了一地,刚巧不巧的是有个红绸缎恰好落在了玉京子的头上。 没等玉京子反应过来,兮和拉着山鬼化身而去。 出了山门,雪姑正抱着剑在山门前徘徊不断,忧心忡忡。 见他们出来后,她跑上前,看着山鬼埋怨道,“要不是杜公子嫌我碍事,我早冲上去了。” 兮和安慰道,“我们这不是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吗?” 她看向山鬼又说,“多亏了山鬼大人,要不是他破了结界,我和他也不可能这么快脱身。” 山鬼看着高俯的山门,门头上还挂着一个大大的红绸缎,他抬手一挥,红绸缎便被他扯了下来,随后转身道,“再不走的话,怕是你的师妹真的要成了那蛇妖的山寨夫人了。” “山寨夫人?”雪姑上下打量兮和,有些嫌弃地说道,“我说你怎么擦脂抹粉的,原来那山妖要娶的是你啊。” 兮和无奈,叹了口气道,“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得赶紧走,再晚就跑不掉了。” 三人便沿着山路而下,一路未停。 但他们困在无边的荒漠中,走了一夜也没走出去。 雪姑望向头顶的烈日,皱着眉头,郁闷道,“又是流沙阵。” 听到这三个字,兮和说道,“我曾听到玉京子提起过流沙阵,说是这阵法只能暂时将人困住,并无性命之忧。” “确实并无性命之忧,但运气不好的话便也永远出不去。”她没好气地回道。 “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雪姑的视线朝山鬼的方向看去,“多亏了杜公子,看破了其中的玄机。” “既然如此,能出的去一次肯定能出的去第二次。”兮和笑道。 而他的一句话让她的笑僵在脸上,“流沙阵千变万化,这次的阵眼跟上次的并不同。” 他继续说道,“本君已经探过四周,共有八个方位口有风,而上次只有四个,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使用同样的阵法困住我们。” “八个方位?”雪姑不可思议道,“上次只有四个方位的时候我们找了一天才弄清楚,这八个方位可怎么找?” 这时,兮和迎着风将一只手搭在眉间,注意到袖子被风吹动的方向与风向并不相同,怪道,“这里的风好生奇怪,竟是逆向。” “确实逆向。”山鬼点点头,说道“逆向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这也就说明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个幻境,并非阵眼。” “那也就说阵眼的风是符合风向规律的?” 山鬼回道,“一般来说,阵眼无风,若真是有风,肯定是符合规律的。” “那得在玉京子赶来之前赶紧出去。”兮和急忙道。 两人跟在山鬼身后,在漫无边际的流沙阵又走了半天,还是找不到阵眼。 山鬼感受到身后的视线,他转过身便看到兮和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想说什么?”他问。 兮和盯着他手里的赤摇扇,问道,“山鬼大人,我见你的扇子那么厉害,不能直接破了流沙阵吗?” 雪姑顺眼望去,第一次近距离注意到他手里的扇子,尤其是那颗金眼格外嚣张。 山鬼展开手里的折扇,轻笑道,“不是所有的阵法都能强破得开的,有些还是智取更好。” 日照高头,兮和晒得睁不开眼,她逃出来的那一刻其实也想过玉京子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但也没想过这么煎熬。 雪姑没了耐心,干脆道,“兮和,我们还是给师父传递信号吧。” “要不再等等吧,师父她老人家还在闭关,不到危急时刻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山鬼打听道,“你们的师父是谁?” “家师灵瑶仙尊,不知山鬼大人可曾听过?”兮和知道他被困多年,估计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 听到熟悉的名号,他的眼睑颤了颤,一瞬又恢复如常。 雪姑见他不吭声,不冷不热地说道,“想必你也不知道,我师父灵瑶仙尊乃创世之祖青汝神女的徒弟,仙位尊贵,谅你一个小山妖也没见过多大世面。” 山鬼听出她话里的看不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平静地说道,“本君确实很久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至少这流沙阵本君能破。” 雪姑被他的话呛了一下,欲想继续跟他争辩,就被兮和打断,“我们现在好像就在阵眼,风停了!” “这阵眼还会变?”雪姑不解道。 山鬼解释,“不是会变,还是此处就是阵眼。” “这流沙阵中的八个方位同时代表了先天八卦中的八个方向,一天当中,唯子时、午时、卯时、酉时这四个时辰正好是阴阳相合,万物协调,也是这阵中风力最小之时,掩盖阵眼的逆风便也会随之消失。” 兮和道,“所以你一早就知道阵眼在哪个方位,是故意带我们过来的。” “流沙阵不难破解,本君既然能破了第一次,便也能破了第二次,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雪姑撇嘴道,“既然如此,那你倒是带我们出去啊。” 山鬼摇着手里的紫扇,不紧不慢得说道,“八卦中唯有坤北是通的,放在这流沙阵里,往北走便是出口。” 兮和弯了眉眼,忍不住夸赞,“山鬼大人,你真是太厉害了。” 他无意间瞥见她翕动的红唇,突然勾起了昨晚在婚房里的意外,无意识得抿了抿薄唇。 走到尽头后,不等山鬼拿出赤摇扇,雪姑手中的明月剑已经飞了过去,穿破了面前的结界,他们穿过流动的沙门终于回到了现实。 刚走出来,一抬头,兮和嘴边的笑就止住了,眼前乌泱泱的一群人似乎在这阵口处已经等了很久,为首的男人还穿着昨晚那身喜庆的新郎服,笑得格外灿烂,“姐姐,我说过要娶你就一定娶到你为止,怎么可能就轻易的让你跑了呢。” 兮和话还未出口,雪姑利落地拔剑相向,玉京子迅即侧身躲了过去,凌厉的剑气掀起了他的长发和衣角。 雪姑转身推剑而去,逼着玉京子虚步后退,他旋身一转翻身跃到了明月剑上,雪姑欲向上提剑,玉京子却先她一步腾空而下,一掌将明月剑拍了回去,明月剑霎时穿过雪姑的耳边径直扎进了身后的殿墙上,随之而来的一丝剑气截断了雪姑的半缕发丝。 知道雪姑不是他的对手,兮和赶紧拦在雪姑面前,急忙说道,“都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雪姑看着她,忿忿道,“你觉得与他这种卑鄙小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兮和附到雪姑耳边,低语道,“你刚刚也跟他交过手,你觉得你能打得过他吗?” 雪姑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明月剑,拳头一收,下一瞬,明月剑便回到了剑鞘里。 玉京子漫步走到兮和面前,双手环胸,笑道,“我就知道姐姐心疼我。” 这时,山鬼也走过来站到了她身边,幽幽地说道,“听闻仙界有一禁令,禁止跨族通婚,你若想娶她的话你得先成了仙。” 他又侧眼看着兮和,勾着唇,挑眉道,“亦或者,她堕仙成妖。” 雪姑听了这话当时就急了,瞪着山鬼,怒火中烧,“你到底是哪边人,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兮和她绝对不可能堕仙成妖,想都别想。” 兮和也正纳闷,明明昨晚他还坚决不让她成婚,怎么转头又说了这番话。 玉京子则不以为然,耸了耸肩,道,“那是仙界的规矩,我们妖族为何要遵守?” 他看着兮和,笑意满眼,“我说要娶你那就一定会娶你。” 为了一次说开,彻底断了他的妄想,兮和再次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也说过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就别再为难我了。” 玉京子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狂妄道,“我知道姐姐是怕天宫上的那群老道,不过姐姐可以放心,既然我敢娶你,必然能够护你安稳,他们我自有对付的法子。” “凭你一人?你个毛头小子真是口出狂言,不要以为你赢我一招就天下无敌了,天宫上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雪姑嗤笑道。 山鬼徐徐展开赤摇扇遮住半面脸,他是被雪姑的话逗笑了。 这个女人不久前说他这个早在八万年前人伸惧怕的魔尊没见过世面,现在又指着堂堂蛇王之子的鼻子道他是个毛头小子。 着实好笑。 第14章 他是蛇王遗子 “你笑什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雪姑瞅了他一眼,若不是兮和一直拽着她,她此时早跟他们两人打起来了。 在他们口舌争辩之际,兮和不易察觉地往身后挪去,悄悄地握住了山鬼负在身后的手。 山鬼突然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微愣了半刻后反握住她的手。 又瘦又小。 兮和见时机成熟,诧异地看向玉京子的身后,表情愕然道,“那是什么?” 玉京子果然上了当,回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身后,顿时才意识到自己被她虚晃一枪。 而兮和抓着身旁的两人欲化身而去时,刚飞到顶空却被一层无形的结界挡了下来。 若不是被弹下来的时候山鬼扶了她一把,她怕是早就摔在了地上,她朝玉京子苦笑一声。 她抽回手后,山鬼心里却感到空落落的,他握住了手心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似在留恋,又似在回味。 玉京子走到他们面前,看着兮和,笑道,“姐姐,我上次吃了一次亏,可不会再吃第二次了。” 随后,他瞥了眼身后的人,声音有些薄凉,“将另外两人带去地牢。” 雪姑当下拔剑,却发现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她拧眉道,“怎么会这样?” 兮和也试了试,自己亦是如此,没有半分仙力。 玉京子笑着,洋洋得意地说道,“早在你们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殿内撒下了软灵散,你们现在当然使不上任何灵力。” “你个卑鄙小人,枉在逆沙村的时候,我和兮和还对你感恩戴德。”雪姑气得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玉京子收起笑容,对身后的侍从再次命令道,“带下去。” 于是,兮和又被关回了后院的房间里,被侍女们架着,逼着她重新换上昨晚的那身喜服。 “兮和小姐,你就听老奴一句劝,安心嫁了殿下之后,殿下定会安然无恙的将你的朋友们送出山的。” 见兮和不搭理她,她又道,“我们殿下虽是蛇妖,但心性纯良,老奴跟在殿下身边近千年,从未见过他恣意杀生,屠戮戕害,反而不少逃难的小妖愿意投奔盘蛇山寻求他的庇护,包括老奴也是承蒙殿下恩惠,老奴永生难忘。” 不用幺娘说,从这几日的相处中,兮和也能看出来玉京子并非嗜血,只不过从族别上便注定了他们两人无缘无分,更何况,短短几日她对他并没有任何私情,又谈何成婚。 同样的夜晚,又是同样的结界,但不同的是结界上被画上了一道古符。 她认得,正是隋王府密室里的那道古符。 她回想起密室一闪而过的红影,以及初次见面时玉京子少年的音色,心下已有了答案。 她坐在房中努力调用自己的灵力,就在这时,门却早早的被打开了,一阵风吹进来,随着风进屋的还有一位身上带着酒气的红衣少年。 兮和瞬间从床上站起,玉京子笑着朝她走来,每走一步,她便往身后退一步。 见她一直往后躲,玉京子突然停在原地,唇角上扬,道,“姐姐这是怕我不成?” 话时,他抬手一勾,兮和下一刻便飞进了他的怀抱里,玉京子搂着她的软腰,贴在她的颈边嗅了嗅,痴迷道,“姐姐,你好香啊。” 她想说,你也挺香的。 兮和见推他不成,只好抬起胳膊抵在他的胸口上,“玉京子,你如今囚我一日那我便逃一日,你囚我一辈子我便逃一辈子,你觉得如此一来你跟我成婚有什么意义?” “你在一日我便守你一日,你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便守一生,日久生情,到那时我不信你还想逃。”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辛苦姐姐帮我生一窝小蛇出来,到时看你还怎么跑。” 说完,他忽地将兮和拦身一抱就往床上去,兮和顿时慌了,在他怀中挣扎不停,看着他一脸坏笑,涨红了脸,“玉京子,你…你不要脸,你不能对我这样,我师父可是灵瑶仙尊,你要是动我一根汗毛的话,她肯定饶不了你。” 玉京子将她压在身下,单手一扣便将她不老实的胳膊困在头顶上,笑盈盈地望着她,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师父的鼎鼎大名,不过呢,想来你师父也不敢拿我怎样。” 就在玉京子起身解衣的时候,兮和慌乱中握住他的手,急忙打住他,“等等,你先别脱。” 玉京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后话。 兮和圆溜溜的眼珠子上下一转,对他说道,“感情都是讲究你情我愿的,你也不想一辈子都在强迫我吧?” “那姐姐这算是答应和我成亲的事情了?”他颇有耐心。 怎么可能! 兮和努力扯出一丝假笑,心里想到,这小蛇妖果然吃软不吃硬。 “你也说了,日久也生情了,感情之事本就强求不得,如果我真的不喜欢你的话,对你来说我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想必你也不想每天陪在你身边的爱人只是一具傀儡吧。” 玉京子思量片刻后,觉得有理,“那姐姐的意思是先培养感情?” 兮和连连点头,又往床边挪了挪,好从他身上抽开身。 “既然姐姐想开了,我自然尊重姐姐的意见。” 见他答应下来,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就看见玉京子继续解身上的衣带。 她惊道,“你不都已经答应我了吗?怎么还往下脱?” “姐姐,虽然我答应你了,但你忘了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了吗?”玉京子故意凑到她的耳边说话,语气缱绻。 兮和烧红了脸,像极了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恼羞道,“你….你这个登徒子!” “姐姐不愿意吗?” 明知故问。 逗她玩呢? 她看起来像是愿意的吗? 好在玉京子真得只是逗她玩,他起身系好了身上的衣服,临走前,笑着对她说道,“姐姐,那我等你主动来找我的那一天。” 直到听到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兮和才算彻底的放下心,她再次运转丹田,灵力只恢复了三成。 而以她的能力冲破门外的结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更别提去地牢救出山鬼和雪姑。 深夜子时,睡梦中的兮和忽然被人拍醒。 看着眼前人一愣。 下一刻,她迅速翻身下床,低声问道,“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先别问这么多了,我们先走再说。” 她跟在雪姑身后,没走两步,兮和却止住了脚步,担心道,“现如今我们法力低微,根本不是玉京子的对手,眼下堂而皇之的逃走万一再被他抓回来的话,可就没那么好说了。” “先走再说,能走就走,走不了大不了一死。”雪姑回道。 见兮和还在犹豫不定,门外的山鬼幽幽然地来了一句,“怕是你师妹改变了主意,想做人家的压寨夫人了,毕竟他可是上古蛇王之子。” 蛇王之子? 怪不得他这么厉害,竟是上古蛇王遗子。 出了院子后,令兮和感到稀奇的是今晚的盘蛇山守卫松懈,反而没有平日里的森严,难怪他们两人能顺利逃脱地牢,就连他们出了盘蛇山,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一路上他们没有半点耽搁,直到跨出了整个盘蛇山的地盘后,才肯在一处驿站歇脚。 刚坐下,兮和就忍不住问道,“山鬼大人,你怎么知道玉京子就是蛇王之子?” 山鬼淡漠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凉凉,“怎么?后悔了?” “我只是好奇罢了。”她笑笑道。 他的脑中闪过一片水池的画面,顿了良久,才回道,“他的蛇尾呈展尾之形,只有前蛇王蛅丘才有此蛇尾,早年听闻蛅丘在临死之前有一幼子遗落妖界,不知所踪,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成了盘蛇山之主。” 也没想到真过了八万年,他果真还是斗不过他。 想到这,山鬼不禁勾起唇角。 雪姑顺着话茬接道,“我倒是听师父提过这件事,怪不得他这么嚣张,想当年就连帝俊都得给蛇王蛅丘三分薄面。” 这可就触及到兮和的盲知了,三千年前,她在覃凌宫刚化成人形的时候,雪姑已经跟随灵瑶仙尊修行了上千年,关于蛇王蛅丘的故事她也是后来略有耳闻,知之不多。 相传帝俊的师父青汝神女与蛇王的妻子桑音曾都是混沌大帝的座下弟子,后来桑音在徽山一带修炼时遇到了蛇王蛅丘,两人从此陷入爱河,桑音自愿脱离师门与蛇王蛅丘归隐徽山。 而青汝神女便得到了混沌大帝的真传,成为与他并肩的创世祖师。 后来,在八万年前的神鬼之战中,蛇王蛅丘和桑音在开启苍穹法阵中被上古魔尊以赤摇剑刃杀,当场形神聚散,只留下一个刚成形不久的幼子。 兮和叹了口气,有些同情道,“没想到他竟是个可怜之人。” “心疼了?”山鬼放下手中的茶盏,淡声道。 她无奈回道,“山鬼大人,你能不能别总误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感慨一下他的身世可怜罢了。” “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昨晚半夜你们怎么知道盘蛇山没了守卫的事?”她话锋一转,才想起昨晚的事。 雪姑掀起眼皮,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冷笑一声,“你问他。” 两人的眼睛都盯在悠闲喝茶的男人身上,只见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没有半分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兮和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问他,“山鬼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着一脸好奇的兮和,理了理衣袖,淡淡回道,“本君自有办法。” “呵,说到底就是你胆小怕事。”雪姑讥讽道。 看着雪姑十分唾弃的表情,兮和不解,这怎么就跟胆小怕事扯到一起了? 见他仍旧不说,雪姑便替他解释,“在大殿的时候,他的法力根本没有受到软灵散的丝毫影响。” 第15章 九江水境 “也就是说他那时候本可以冲破结界的?”兮和问道。 雪姑点点头,解释道,“直到夜半子时,他打晕了所有守卫,破了牢门,那时我们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整座山殿都已虚空,只有你住的那处院子里布下了几只小妖守着,至于那个蛇妖我并未看见。” “虽然我不知道他如何得知那时殿内是虚空的,但是早在之前冲破结界逃走的话就不会有后面的这堆破事。”她抱怨道。 确实如此。 若真要打起来的话,兮和觉得山鬼未必会输。 她不解地问道,“山鬼大人,你怎么会知道子时盘蛇山会虚空的?” 山鬼抬起头看着两人,一忿一笑,缓缓道来,“本君没有冲破结界是因为本君不愿跟他继续纠缠下去,即便当时本君带着你们冲破了结界,以他的法力再将我们送进哪个十六方位的流沙阵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如要走的话就一次走得干净才好。” 他看了兮和一眼,继续解释道,“而本君又是如何得知子时盘蛇山是虚空的,那是因为你们孤陋寡闻,不知道一条蛇一年之内至少需要蜕皮两次,即便是蛇王也不例外,一次在夏,一次在冬。” “你们在大殿上与他纠缠之时,本君便已经注意到他的眼睛从之前的黑色变成了蓝色,蛇只有在即将蜕皮之际瞳孔才会变色,而蜕皮之时正是他法力最弱之时,这就如同凤凰涅槃之际,中途如若出了意外便形神聚散,永不轮回。” 他抿了口杯中的茶,“所以,本君推断昨夜子时他定会调派所有人手为他蜕皮驻守,而那时也是我们离开的最佳时机。” “原来如此。”兮和连连点头,笑着夸道,“山鬼大人,你懂的可真多,你都是从哪知道这些事情的?” 已至垂昏,山鬼撩起袖袍起身,漫步上楼,兮和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他身后问个不停。 直到停在门口,他掀了眼皮,淡淡地对她说道,“看得多了,自然懂得就多了。” 一句话说完,便毫不客气地将她关在门外。 兮和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回了自己房间里。 翌日一早。 兮和打点好行李后,便继续跟着指灵针的方向走,直到被一条长长的江水隔在对岸。 “九江水境。”兮和看着江边的石碑念道。 “九江水境?”雪姑瞬间有了精神,回忆道,“千年前,我在参加仙考时神考官就问了我关于九江水境的来源,仙书上记载盘古大神在开天辟地之时,用开天斧横劈大地,将其分为南北,便形成了这条东西流向的江水,又因为整条江水共有弥江、怀罗江、清水、东河、洛河、淮水、潭江、扬江、徽河这九条江河相交汇入,从此便被称作九江水境。” 兮和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我虽没参加过仙考,但我也在仙书里看到过关于九江水境的记载,并且我还记得这九江水境也被叫作沉河。” “沉河?” “顾名思义,也就是任何物体都无法浮在水面上,即便是鸟尚且也飞不过去。” “那我们岂不是过不去了?”雪姑突然担忧起来。 兮和摇摇头,转而说道,“听闻人间有一种不沉木,以此木做船方可跨过九江水境。”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找不沉木。” 说着,雪姑欲走,兮和急忙叫住她,为难道,“可关键就在于不沉木并不好找,我们初来人间,能跟着指灵针寻到九江水境已经实属不易,人间这么大,我们若是盲目乱找只会浪费时间,到时候师父那边跟帝俊交不了差不说,万一不沉木也找不到一切可都白费了。” 雪姑的双眉拧在一起,长叹了一声,“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兮和想来想去也未能想到半个行得通的法子,正要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山鬼求助时,两人才注意到山鬼不知何时走到了江边上。 从她的视线看去,一身青袍孤身而立,身形挺拔如山,双手抱在胸前,阳光从他的侧脸扫过,将他的英挺明锐的轮廓打磨的格外温柔。 她犹如在欣赏一幅美不胜收的名画,不舍得移开视线,就连她的目光也变得分外温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两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 “发什么呆啊?”雪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将她拉回了神。 兮和朝她浅浅一笑,摇了摇头后,径直走到山鬼身边。 “山鬼大人,你肯定知道这九江水境吧?” 他看着她脸上扬起的灿烂的笑容,眼底一颤,她的声音不经意渗入到他的心底处,暖暖的。 他也跟着弯起唇角,点了点头回应她。 “那你也肯定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过去吧?” 山鬼并不否认,看向阳光下被风荡起的淡淡涟漪,声音低醇温和,“你们可曾听说过赤乌?” 雪姑和兮和默默相视,纷纷摇摇头。 “赤乌曾是创世三祖之一鬼母的灵宠,而在十万年前因误入了冥界鬼狱里的幽冥鼎,浸入了幽冥毒液而发狂,成了危害三界的毒兽,后来被鬼母亲手封在不息山下。” 山鬼沿着江边走,“九江水境确实是连一只鸟也飞不过去,但是赤乌可以,若是能收了赤乌,便能让它带我们过去。” “这怎么可能?你自己都说了赤乌是因为危害三界才被镇压,我们更不可能将它放出来。”雪姑觉得他说了半天说了一堆废话。 兮和则走到山鬼身边,紧挨着他,弯着唇,问道,“山鬼大人,既然你能想出这个办法,那就必然有把握降伏赤乌对不对?” 他望着她满是期待的笑脸,抿唇一笑。 山鬼展开手中的扇子,“你们若是真想过江的话,只管按照本君说的做就对了。” “那可是赤乌,你以为是普通灵宠吗?” 兮和拉过雪姑的手,说道,“雪姑,帝俊以三个月为限,若是借此真的收复了赤乌也算好事一场,我们不妨一试。” 她的桃眸轻扬,对着那双温和的紫眸,朝他笑笑,“山鬼大人,我信你。” 他微微一愣,信他? 一阵微风吹来吹动了兮和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他的心弦。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小小石头精竟在他眼中变得不一样了。 而她也不知从何时起,开始信任他,依赖他,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总觉得一切都不用怕。 不息山位于九江水境东南方的铜阳城境内,铜阳城以挖铜出名,百姓富庶,历代皇帝圣明开怀,几百年来城里的人民安居乐业,引得外地人纷纷内迁。 走到铜阳城边郊时,他们却见不少人拖家带口地往城外走。 到了城门口,兮和被一阵尖锐的哭声吸引。 她走过去一看,见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怀里抱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婆婆,老婆婆一动不动。 而女人就坐在城墙边哭个不停。 她上前问道,“这位姑娘,你怎么了?” “婆婆….我婆婆她….呜呜….” 兮和仔细一瞧,才注意到她怀里躺着的老妇人嘴唇黑紫,脸色惨白,身上的筋脉向外勃出,清晰可见。 雪姑探了老婆婆的脉搏,朝兮和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此凶残的死法竟发生在一个年迈的老人身上。 兮和心下想为她打抱不平,便问道,“姑娘,是谁对你婆婆下此狠手的?” 她绝望地摇头,带着哭腔说道,“没有人害她,是我婆婆不幸,终究是没逃掉城里的毒疫。” “毒疫?”雪姑和兮和几乎是异口同声。 泪眼婆娑的女人抬头看了她们二人一眼,解释道,“两位姑娘可能还不知道,铜阳城前不久突然生出了一场毒疫,凡是被传染的人不足半日便会毒发,症状就跟我婆婆一模一样,这才不足三日,铜阳城里因为感染毒疫而死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兮和瞬时恍然大悟,喃喃说道,“怪不得这一路上,会遇到这么多的迁徙之人。” “我的丈夫昨日也因为感染了毒疫死去了,今日我本想着跟着城里外迁的人一起迁走,没想到这才刚走出城外就….”说着,妇女又低头抱着已经凉透的尸体啜泣。 进了城门后,本该热热闹闹的街道却是一派萧条之景,兮和来到一旁的告示牌前,上面只贴了一张显眼的告示。 她认真通读了上面的告示,眉头越皱越深,“看来铜阳城的毒疫非同小可,就连朝廷也没办法。” 山鬼本无心搭理,他双手环胸站在她身后,突然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眉梢轻挑,淡淡道,“本君可不是大夫,况且你们不是急着找赤乌吗?怎么还有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他一向不喜多管闲事,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数,本是天定,无需他救。 “山鬼大人,你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她道。 山鬼假装没听见,转过身后自顾自得往街上走,兮和跟在他身后,仍不死心。 这时,雪姑拉住她的衣袖,说道,“兮和,杜公子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寻找赤乌要紧。”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 好在雪姑一直拉着她,而撞过她身侧的人却倒地不起。 嘴唇发黑发紫,脸色惨白,条条筋脉从脖子处向外伸展,已然没了气息。 第16章 赤乌已经不在这了 “雪姑,师父一直教导我们要善言善行,我们就帮帮他们吧。” 雪姑皱着秀眉,看着地上死状悲惨的男人,心下动容,她叹了口气,回道,“但是需得等我们先收了赤乌。” 不息山。 铜阳城虽属于南方地带,但抵不过寒冬的凛冽,城中到处是霜雪的雾气,而不息山却被一层厚重的白雪覆盖,周围的温度明显比城中别处冷了许多。 看着不息山外被一道高大的围墙围着,墙门紧锁,门前守着两列整齐森严的士兵,正门上的牌匾上写着“皇家墓林”四个大字,兮和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刚那位老人家果然没骗我们,不息山果真成了皇帝的私家墓园。” “那又怎样?我们若是想进去还能被他们轻易拦下。”雪姑道。 “可是等我们放出了赤乌,难免会造成巨大的动静,到时皇宫必然会派军队过来抓我们,若是惊动了天宫,就连师父都难保我们。” 为仙者听起来高人一等,实际上还不如做人自在,天规戒律比人间皇帝管得还宽,行之踏错便处以刑罚。 更甚者,处以雷刑,毁身灭灵,不复轮回。 听了兮和的话,雪姑觉得在理,心下一想,她暗自戳了戳兮和,示意她让山鬼一个人去。 兮和自是不愿让他冒险。 两个人推来攘去,此时山鬼却说,“若是不想浪费时间,就去揭了告示到皇宫请功。” “兮和不是说你很厉害吗?既然如此,你一个人进去不也一样吗?为何非得去揭告示?”雪姑不顾兮和阻拦,直言道。 他幽幽地睨了她一眼,视线扫过兮和腕上的锁灵镯,顿了片刻,丹眸微抬,缓缓回道,“本君,不行。” 他的鬼神之力尚未恢复,修为不比以前,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当然是能避则避。 “雪姑,我觉得山鬼大人的法子再合适不过了,若揭了告示我们不仅能帮铜阳城的百姓解毒,还能得到皇帝无条件的赏赐,届时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不息山了。” 妥协之后,兮和去揭了榜。 进了皇宫,山鬼扮作神医,兮和与雪姑则跟在身侧扮作他随身的两个丫鬟,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 皇帝面色尊严,带着精致无暇的龙冠,至上而下的睨着堂下之人。 山鬼神态从容,不卑不恭,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也毫无惧色。 见此,皇帝身边的内监厉声道,“放肆!见了陛下还不下跪?” 兮和浑身一抖,腿一软就往地上跪,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 “大胆刁民!” 她又是一震,侧眼一看,原来殿上只有她一个人跪下,山鬼和雪姑依旧神色淡定地立在原地,对内监的话似乎充耳不闻。 她伸出一只手,拽了拽她旁边的山鬼,示意他赶紧跪下。 哪知他倒往前上了一步,微微颔首作了个礼,侃侃问道,“陛下,您近来日夜失眠,睡得并不安稳罢?” 皇帝抬手拦住了身旁的内监发话,反问,“不知神医如何得知?” 自从毒疫发生以来,他确实一个好觉也没睡过,几乎彻夜失眠,折磨的他心神憔悴,就连近日看看公文也力不从心,宫里的御医也只会开一些安神的药,却迟迟不见效果,气得他将皇宫的御医挨个处罚了一遍。 “陛下眼圈发黑,眼睛无神,脸色青黄憔悴,上殿时身体松软无力,先不说这些都是失眠的症状,早在臣民来往铜阳城的路上,便对陛下的宽仁礼贤、节俭爱民有所耳闻,眼下铜阳城毒疫遍及,想必陛下也日夜难眠吧。” “没想到神医看起来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眼力。”皇帝激动的从龙椅上站起来,迫切地问道,“那神医有何办法能治好朕的失眠之症?” “如臣民以上所说,陛下仁政宽厚,爱国爱民,此乃心结,毒疫一日未解,陛下一日难安,失眠便也无法根治。” “依神医的意思,只要解了毒疫,朕的失眠便能不治而愈?” 山鬼应声点头,从袖子里变出一个药瓶,解释道,“这是臣民自己磨制的安神丸,陛下每晚临睡前吃上一颗,对失眠症状有缓解之效。” 内监从山鬼手中接过药瓶,皇帝的眼里突然就有了光芒,之前殿内的阴沉一扫不见,欣喜地问道,“朕见你们揭了告示,那可是对解了毒疫是否有了十足把握?” “回陛下,想要解了这场毒疫,只要找出毒疫的源头,这毒疫便能从根本上截断,只不过….到时需要宫内宫外的人愿意与臣民配合才好。” 皇帝有了山鬼的信誓旦旦,连连答应,“只要神医能解了毒疫,朕立刻下旨你等三人在整个铜阳城畅通无阻,任凭调遣。” 虽然皇帝勤俭,但是整个皇宫城奢靡阔气,小径弯弯绕绕,他们跟在一位内监身后,在不同的院子里穿来走去,直到最后停在了一个叫做“芳心亭”的院门前。 内监甩过手里的拂尘,客气地跟山鬼说道,“这个院子陛下已经命人收拾干净,你们三人暂且就住在芳心亭,要是缺什么只管跟奴家说,我自会命人送来。” 山鬼四下环顾一圈后,还算满意,朝他颔首,“有劳了。” 他又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说道,“那奴家就不打扰了。” 兮和与雪姑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内监便跨出了房门,走出了院子。 人一走,雪姑就将肩上的包袱往桌上一放,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喝水,边喝边不忘讽刺道,“杜公子,没想到你竟将那皇帝诳的心甘情愿,就差把皇位也分你一半了。” “雪姑,你少说两句。”兮和将倒好的水杯塞进她手里,接着又倒了一杯恭敬地递给山鬼,温声问道,“山鬼大人,你真的只是打算收了赤乌后就脱身吗?” 山鬼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垂眸间抿了一口,随后看着她,挑眉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不会。”她双手托腮,笑得明媚。 引得他也勾了勾唇角。 晚间,内监带着几个侍女给芳心亭送来了一桌的山珍海味,饿了一天的兮和跟雪姑自是毫不客气地吃起来,山鬼则静心坐在书案前看书,对满屋的香味不为所动。 吃到一半时,兮和看着山鬼孤落地身形坐在那,本不忍打扰,但还是客气地问他,“山鬼大人,宫里送来了很多美味佳肴,你要不尝尝?” 山鬼抬眸看她又朝嘴里塞了一口饭,撑得整张脸圆圆鼓鼓的,煞是可爱。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回道,“不了,你们吃吧,本君先去沐浴。” 等他沐浴回来后,正好碰到了雪姑往自己的房里走,却没看见兮和,他不禁问,“她呢?” 雪姑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回他,“去御膳房了。” “不是有侍女吗?她去御膳房干嘛?”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我师妹可是天宫中最勤快的仙子了。”说完,她砰得一声将房门关上。 山鬼早习惯了她的讥讽,对此并不在意。 他绕出了亭子往御膳房的方向走去,半路上经过一处庭院,院墙外边长着一棵高大的长青树,无风无雨的夜晚下,长青树树梢却被什么扯动着,发出簌簌落落的声响。 他走到树下抬头,尚未看清,忽地从上面掉下来一个女子,正好跌进了他的怀里,明亮的月色下四目相对,竟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你是谁?”小丫头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时都忘了自己还挂在他的怀里。 未等她缓过神来,院墙内传来一群宫女的急唤,小丫头迅速地从他身上跳下来,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后,便往另一个方向跑走。 接着,一群宫娥疾步从他眼前走过,向他行礼,问道,“请问公子是否看到过昭阳公主?” 原来是个顽皮公主,山鬼挑了挑眉,朝她跑走的放向指了指,宫娥们向他道谢后朝他所指的方向快步疾走。 一转身,正好撞见从御膳房那边走过来的兮和,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颗颗圆润的蜜饯,她的袖子还系在胳膊上,露出两只细细的手腕,右手上的镯子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看见他的时候,兮和眼睛一亮,高兴地叫道,“山鬼大人!” 山鬼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手上的蜜饯,蹙着眉,问道,“你去御膳房就是为了这个?” 看她如捣蒜般地点点脑袋,脸上灿若明珠的笑几乎像一根根无形的蜜针扎在他的心上,甜腻地堵在胸口。 他暗自握紧了手里的扇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淡,“以后不必为本君做这么无用之事。” 说完后,他抬脚就往回走,好似听不见身后兮和的叫唤,兮和看着远去的背影,低头看着盘里新鲜出炉的蜜饯,苦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他,竟忽然发起了脾气。 次日一早,雪姑与兮和跟山鬼出了宫,最后停在了“皇家墓林”前。 兮和闷闷问道,“山鬼大人,不是说先去解了毒疫吗?怎么先来了不息山?” 山鬼没有解释,而是继续提脚往里走,“进去了就知道了。” 门外的守卫见了山鬼手里的御牌,朝他行了礼后便拿钥匙打开了紧锁的铜门,他手里的御牌是皇帝亲自御赐的通行令牌,不仅在城内任何地方畅通无阻还能调动城内除禁军之外的所有人。 而令兮和没想到的是,拿到令牌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进入皇家墓林。 进门后入眼的是上百层台阶,台阶通向正前方的皇家祠堂,祠堂的后院才是不息山。 他们一行绕过祠堂,直奔后山,一层雪衣遮住了不息山的青身,微弱的朝阳被高大的山身隐没,若有若无的一抹残光从半山腰斜射过来,照在兮和脚边。 “你们先在这里待着。”山鬼嘱咐了一声后,绕到了山后,不到片刻,他又从另一边绕回来,神色凝重。 兮和问道,“山鬼大人,怎么了?” 他淡淡道,“走吧。” “来这里不是为了找赤乌吗?”雪姑怪道。 见她们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他直言道,“赤乌已经不在这了。” 第17章 赤乌之毒 “什么!?”兮和倒吸了一口凉气。 雪姑拧眉,同样不信道,“你莫不是在诳我们吧?” 山鬼紫眸轻抬,朝她射去一道不耐烦的神色,“你觉得本君很有心情在这陪你们逗笑吗?” “你…”雪姑听出他不善的语气,正欲拔剑,及时被兮和拦了下来。 她劝道,“雪姑,你先别生气,赤乌的办法本就是山鬼大人想出来的,他没必要骗我们。” 听了她的话,雪姑果然松了手上的剑。 兮和转身走到山鬼身边,轻声说道,“山鬼大人,我肯定信你,那你可知赤乌如今还在铜阳城吗?” 山鬼注意到她的谨言慎微,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轻揉起来,“总之并不在这,随本君再去一个地方。” 而他嘴里说的那个地方便是流经铜阳城的扬江上游。 兮和看向黑沉沉的江水,难以置信,“这上游的江水怎么发黑?” 山鬼回道,“本君带你们过来就是为了确认水里是否有毒。” “山鬼大人,你一早就怀疑这水有毒?”兮和问道。 他点头,继续说道,“早在城门口本君就已经注意到那位因为毒疫死去的婆婆,抱着她的女人却说毒疫传染性极强,可奇怪的是她婆婆都死了半日了,她身上却没有任何症状。” 她和雪姑确实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而且当时她的脚边放了一个还装着半碗水的瓷碗,很有可能是那女子为她婆婆讨来的水。” 他看着她一脸认真地思索,接着又道,“因为铜阳城中毒的人太多,而导致了所有人都认为是传染所致,既排除了传染病,那么能让一城的人在短时间内出现大规模同样的中毒症状唯有一种办法。” “是饮食!”兮和就着山鬼的话引顿时明白了过来,“若有人将毒投在了铜阳城百姓吃水的上游,那么只要喝过扬江的水便都会中毒。” “聪明。”山鬼看着她的机灵劲,欣慰地勾了勾唇,继而说道,“而另一部分人没有中毒是因为他们用了自家的水井才逃过此劫,皇宫里没有一个人中毒也正因如此,至于那名女子为何没有中毒,本君不知道你们当时有没有注意到她的脚边放了一个还装着半碗水的瓷碗,很有可能是那女子为她婆婆讨来的水。” “那这毒是跟失踪的赤乌有什么关系吗?” 既然他先带她们去了不息山,肯定有别的用意,并且她的直觉告诉她赤乌肯定与这场毒疫脱不了干系。 他的眼睛望向奔腾不息的河水,紫眸中散发出一道利芒,跟她们说道,“嘴唇黑紫、脸色惨白、筋脉喷张,这是中了幽冥毒液的症状。” 早在万年前赤乌祸害人间之时,人间也出现过同样的情况,而后被鬼母化解,由此将赤乌镇压于不息山。 “那你怎么不早说?”雪姑语气生硬,埋怨道,“害我们白跑了一趟。” “万事留三分余地,万一是本君判断错了,岂不是误导了你们。”他淡淡说道,“况且,既然本君说要收赤乌,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那现在怎么办?”兮和问道。 山鬼展开扇子,转身道,“自然是回去邀功了。” 回了皇宫,山鬼将毒疫的事如是回禀了皇帝,皇帝听说是妖怪作祟,当下就要寻捉妖师前去捉妖,山鬼也不阻拦,退下殿后仿若无事的回了芳心亭。 刚一坐下,凳子还没坐热,院外传来一阵渐行渐急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华丽裙衫的小姑娘跑来门口,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刚想迈进门槛,就被站在门口的雪姑一手拦住,“你是谁?” 那姑娘看着也是不好惹的主,见雪姑不让她进屋,脸上顿时没了笑意,双手叉腰,扬着脸看着她,神气得很,“本公主的名讳也是你个小小婢女想问就能问的吗?” 众人还在回味她的话时,门口突然又赶来一群内监,带头的正是皇帝身边的内监总察黄总管。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一看就是马不停蹄地跑过来的,匆匆地行了个礼后,面露难色对停在门前的那个小姑娘道,“我的小姑奶奶,陛下说了不让您离开曦禾苑,您怎么还跑来了芳心亭呢!” 他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了一眼屋内端坐在案桌前的山鬼,声音小了点,说,“这可是陛下的贵客,杜神医的住所,没有陛下的允许是万万不能随意进来的。” “那就没错了,本公主找的正是鼎鼎大名的杜神医。”她说这话时理所当然,根本不将皇帝的话放在眼里。 黄总管苦笑着脸,说道,“昭阳公主,您真是折煞老奴了,你这让老奴怎么跟陛下交代啊?” “放心,我父王那么疼爱我,到时候本公主帮你在父王面前说几句好话,这事也便过了。” 她态度嚣张地推开雪姑的胳膊,洋洋洒洒地进了屋,没等山鬼起身行礼,便先一屁股坐到了山鬼身旁的凳子上。 她看了眼他身后站着的兮和,理所应当地说道,“愣着干嘛?帮本公主倒茶。” 兮和也不推辞,上前为昭阳公主倒了杯茶后,又替山鬼满了杯中的茶水。 昭阳公主将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将一张精致娇俏的脸蛋凑到他跟前,问道,“杜神医,你还记得本公主吗?” 山鬼的身子朝另一边扭了扭,朝她微微点头,尔后,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啜饮,似乎她前来确认的重要之事在他眼里微不足道。 她也学着他拈起茶杯掩面喝了一口,随后,盈盈笑道,“昨夜多亏了杜神医及时出现接住了我,本公主这才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今日我来,便是想当面向你道谢。” 山鬼淡淡一笑,颔首道,“昨晚的事也算是个意外,有劳公主亲自登门拜谢,小民荣幸之至。” 话虽这样说,但兮和从他的话里并未听出一丝荣幸的意味,反而将敷衍两字发挥到了极致。 昭阳公主似乎也察觉到了山鬼的刻意疏离。 为了缓解尴尬,她朝前来宣旨的黄总管勾了勾手,笑着对山鬼说道,“杜神医,我听父王说,你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毒疫的根源,本公主今日来也是与黄总管一起专门奉我父王的旨意封赏你的。” 黄总管得令后开始宣读圣旨,圣旨宣读完毕,从他身后站出四个内监,每个内监手中都端着赏赐的金银财宝,唯有最后一个内监手中的端盘里放着一块别致的紫色木头。 在天宫上时不缺吃不缺穿,这些凡间俗物兮和见得少,自是稀奇地的紧,她盯着他们手里闪闪发亮的珠宝目不转睛,尤其是那块紫色的木头,第一眼看到时,就让她想起了第一次在万镜湖见到山鬼时的情形。 山鬼谢过圣旨后,一眼都没往盘中看过,直接对黄总管说道,“黄总管,我前来为陛下分忧并非看重这些身外之物,还请总管回禀皇上,臣民谢过陛下的厚爱,至于这些赏赐臣不会收。” “为什么不收?”黄总管还未开口劝说,昭阳公主先坐不住了,她走到山鬼面前,劝道,“杜神医,这些宝物价值不菲,随便一件东西都够一个普通人家吃一辈子了的,你怎么不要啊?” 黄总管也附和道,“是啊,杜神医,这些赏赐品可都是上等上的宝贝,你若不收老奴也不好交待啊。” 怎料山鬼坚持道,“劳烦黄总管再辛苦一趟了。” 正当黄总管面露难色之际,昭阳公主直接命人将手里赏赐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带着他们旋即出了门。 生怕山鬼抓着他们,让他们将东西原路送回。 人一走,山鬼看着桌上的一堆珠宝犹如看的是一堆无用之物。 他注意到她们两人饶有兴趣地打量这堆宝物,当下说了一句,“你们若是喜欢就自己拿去。” “谢谢山鬼大人。” 兮和真将自己当成了山鬼的侍女,得了自家主子的允许后,没见过世面一般坐在桌前挨个把玩盘子里的小物件。 看了一圈后,她的视线最后停在了手里的那块紫木上,凑近一闻,木头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木香。 她拿在手里反复琢磨。 山鬼放下手里的茶盏,见她一脸好奇的模样,忍俊不禁,对她道,“这是紫香木。” 她的视线一下转到山鬼脸上。 他的嘴角挂着浅浅的一抹笑,“紫香木是人间一种珍贵的木材,自带香气,久不消散,耐性强,塑性也很好,常被凡人用来做簪子、手串等小玩意。” 兮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从里面拿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她见雪姑前后只是扫了几眼,对此无动于衷。 她问道,“雪姑,这里面没有你喜欢的东西吗?” 她摇摇头,回道,“都是些小玩意,带着无用。” 茶壶见底,山鬼起身撩了撩衣袖,对她们说道,“本君出去一趟。” “山鬼大人,你去哪?”兮和问道。 他看了眼门外的烈阳高照,回道,“想要抓赤乌,当然是要寻一样东西引诱赤乌出来。” “哦。”兮和应声点头。 山鬼跨出门槛的足下微顿,垂眸思量了片刻,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若是无事,可以回一趟天宫。” 兮和又问,“为何?” “你不是一直想帮铜阳城百姓解毒吗?你可以去乾阳宫转转,看能不能找到解药。”他回道。 他此话倒不是随意猜测,既然万年前赤乌祸害人间,那必然得有解药化了那场劫。 而冥界一直归于仙界管辖,赤乌之毒的解药自然也收在天宫之中。 再一抬头时,兮和见他长腿一迈,便直接从她的眼前消失。 第18章 以鲲血为引 “破空术?”雪姑不禁睁大了眼睛。 震惊的又何止她一人。 雪姑皱着眉问她,“兮和,这杜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连破空术都能随随便便使用。” 她不知道,他身上确实有太多令她想不通的事情,威力无穷的赤摇扇,魑爰山的净妖瓶还有当着她们的面使用的破空术,比起盘蛇山的蛇王之子,他的法力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这一路上,但凡遇到的诡异怪事,他几乎都能事事道来,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就连这次的赤乌毒疫他也能一眼看破。 自从创世三祖归于混沌、神鬼大战灭了上古魔尊以及女娲自陨仙身补天之后,在三界之中能叫上名号的人物屈指可数,在此之前她实在没听过有他这号人物。 时隔一个月,当她与雪姑重返天宫时,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 两人偷偷溜进乾阳宫,兮和猫着身子,跟在雪姑身后,她拽了拽雪姑的衣袖,低声道,“雪姑,偷盗之罪若是被天兵抓到的话,可是要被关进天牢的。” 雪姑回道,“你觉得你直接找仁和仙君要赤乌之毒的解药,他会给你?” 见她犹豫不决,雪姑激道,“想救人的是你,不想偷药的也是你,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去吧,等杜公子收了赤乌也算是断了毒疫,至于那些人命,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说着她就往回走,兮和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好在兮和之前时常出入乾阳宫为师父取药,不需片刻,兮和带着雪姑便找到了仙药房。 望着眼前成千上万个罗列在整个房间的药盒,兮和有些崩溃,“这么多药盒,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这恐怕找到明年也找不到吧。 雪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得赶紧找,否则过了午时仁和仙君收了仙草回来,我们可就不好脱身了。” 兮和仙术不如雪姑,翻找了一个时辰,也才找了几十个药盒,一无所获。 她累得坐在地上,一边捏着自己的腿一边看着雪姑轻巧地飞到上面一一排查。 休息片刻后,她猛地起身时却不小心碰掉了身旁书案上的一本卷袋。 她弯腰捡起,本想直接放回去,却被卷袋上标着的“赤乌”两个字所吸引。 她抽出书卷,缓缓打开,里面对赤乌的介绍确实如山鬼所说,赤乌因误入幽冥鼎导致全身浸入幽冥毒液,飞往人间后引起大乱,最后被鬼母镇压在不息山之下,鬼母也因此被帝尊惩处,终身不得再踏出冥界一步,直至归于混沌。 只不过这卷书中比山鬼说的更为详细,还写到了赤乌出身于北冥之地,是极寒之地的一种灵鸟,体积庞大,尖牙利爪,以鲲为食。 看到这里,她忽然想起山鬼临走前说的话,既然想要找能引诱赤乌现身的东西,没有比鲲的血更合适了。 原来他是去了北冥,兮和心下想到。 但她真正注意到的是赤乌是在十万年前被鬼母镇压,山鬼见多识广,这说明不了什么。 真正让她匪夷所思的事情是关于赤乌的记载中并没有详细地记述它是如何祸害人间,而至于赤乌之毒的症状山鬼却一清二楚,若不是从当年的人的嘴里得知这些细节,他必然已经活了有十万岁了。 十万岁是什么概念? 目前为止,三界之中能有三万寿龄的并且尚在世上的人物她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 正当她埋头沉思间,雪姑清脆的声音传来,“兮和,找到了。” 她回头看到她手中的药瓶,笑着说道,“太好了。” 她将手里的书放回原位后,跟着雪姑隐了身打算出去,不巧正撞见帝俊和仁和在院子里闲聊。 两个人经过院子的时候凝神屏息,生怕惊扰了他们二人,直到出了院门才快步疾走。 仁和仙君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道,“帝俊,就放任他们二人偷药吗?” 只见帝俊幽深的暗眸闪过一丝冷光,淡然地笑了笑,“本尊自有打算。” 待她们回到人间后,只一会的功夫,却又过了一日。 一进门,兮和便瞧见山鬼坐在椅子上,紫色的赤摇扇摆在胸前,端起桌上的茶盏细细品茗。 另一边坐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昭阳公主,此时正弯着眉眼对他笑。 本来刚拿到解药的兮和看到这一幕后却没了分享的喜悦,走进去后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向他和公主行了礼。 看到她们回来后,他抬眼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兮和微微一笑,恭敬地回答,“一切已经办妥。“ 她从雪姑手里接过药瓶递给山鬼,山鬼打开药瓶后凑到瓶口嗅了嗅,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是毒疫的解药吗?”一旁的昭阳公主好奇地问。 他“嗯”了一声后,站起身,对公主说,“昭阳公主,臣现在得去面见陛下,就让我的两个丫鬟替我陪着公主吧。” 丫鬟? 兮和悄悄地握住了雪姑蠢蠢欲动的拳头,由着昭阳公主追着山鬼跑出去。 她看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似的,有些闷闷的,这才过了一天,没想到他们竟这般投缘了,明明上次昭阳公主来的时候他还一脸冷漠。 这时,兮和听到耳旁的雪姑气道,“他倒是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倒了杯水猛灌了一口,继续道,“我看那公主喜欢他喜欢的紧,正好皇帝对他也是赞不绝口,留在这当驸马爷正合适,等我们走的时候正好可以甩了他。” 兮和一想到山鬼留在铜阳城当驸马爷,胸口闷闷的。 她也倒了杯水一口下肚,似乎想通过这杯水让自己清醒清醒。 直到晚上山鬼也没有回来。 皇帝宴请他多次都被他推辞,这次实在推辞不下便应下了,留下兮和与雪姑在芳心亭自行用膳。 过了亥时一刻,他才不紧不慢得从咸阳宫回来。 进屋的时候抬眼一扫,屋内冷冷清清,想来她们二人已经回房睡了。 山鬼走到椅子边坐下,抬起一边袖口,准备给自己倒茶时却发现玉壶内已经没茶了,他叹了口气,又起身去关门。 等他绕过架子准备去关窗户的时候,才注意到趴在书案前睡着了的兮和,手里的书卷盖在她的脑袋上,不仔细瞧根本注意不到这里还坐着一个人。 他走过去,将书卷从她手里抽出来后卷好摆在旁边,看见她的脸上印上了一抹红晕,他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温热柔软,不深不浅的呼吸若有若无的从他手上扫过,似乎也从他的心间扫过。 他的眉心一跳,赶紧抽回手,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胡思乱想。 他一只手垫在她的后背,一只手拦腰将她从书案前抱起,贴近她的时候,突然闻到她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似乎曾在哪里也闻到过。 他明明记得之前她身上的味道是一股淡淡的花香才对。 起身的时候,兮和的头动了动,她的红唇便从他耳边擦过,带起了他脸上的温度。 此时,他感觉自己怀里抱的似乎是一个烫手山芋,但他却舍不得放下怀里的柔软。 第二日,当兮和从自己的床上醒来的时候,根本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房间的。 她吃了早饭后去了正屋,一进门又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桌前闲聊的场景,已经迈进去的一只脚她又收了回去。 刚转身就被山鬼抓个正着,“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又要回去了?” 她叹了口气,乖乖地转回身,借口道,“我刚刚忘了还有东西没拿,打算再回去拿一趟。” 没听山鬼回话,昭阳公主先教训起了她,“你这丫鬟,见了主子不行礼也就算了,还敢在主子面前不用贱称。” 说着她又看向山鬼,一脸温柔,声音也没了刚才的刻薄,“杜神医,你若是愿意,本公主定替你好好教养一下你身边的这两个丫鬟。” 山鬼看了眼站在门外的兮和,傻乎乎地站在门口,两只手不安分的捏来揉去,眼睛一直盯在地面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竟莫名的觉得她这副模样有点可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说道,“不劳烦公主了,我的丫鬟还是由我自己来教最合适不过。” 懒得跟昭阳公主继续纠缠下去,山鬼起身道,“公主,臣现在要外出办事,恐不能多陪了。” 一听他要出去,她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问道,“你要去哪?” 他微微一笑,回答,“恐怕不能告知公主了,慢走不送。” 没想到山鬼做事直接,说话也如此直白。 昭阳公主与他相处这几天,知道他的脾气,也没有再坚持,只好老老实实的回了宫。 公主走后,山鬼看着门口还是一动不动的兮和,抱着手臂,问道,“你要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 听他这一说,兮和才发觉自己似乎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在门口站了半晌。 她也没进屋,不冷不热地回道,“既然大人没什么事,我就回房补觉了。” 在天宫时她就习惯了早起,不比雪姑,只要不吵醒她一觉能睡到大中午。 他察觉到她的无语有些颓颓然,朝她走来,说道,“本君刚刚说的很清楚,现在要出门办事,快去把那只懒猫叫醒,别误了正事。” “我以为你骗她的….”兮和悻悻道。 再次来到不息山,兮和没了之前的陌生,心里却多了几分忐忑,雪姑一脸困意的站在山鬼另一边,根本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任务有多么艰巨。 山鬼来到一处旷地,又目测了一眼四方天地后,说道,“就这了。” “山鬼大人,我们这是干嘛?”兮和的心莫名的跟着紧张起来,雪姑似乎也觉察到四周的诡异,顿时来了精神。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递给雪姑,解释道,“这是鲲的血,以此血为引,便能诱来赤乌。” 第19章 一抹剑影 雪姑一听是鲲的血,眼神里明显透露出几分震惊,她看了眼兮和,此时她也紧盯着她手中的瓶子,但情况紧迫,来不及她们细想。 他继续对雪姑吩咐道,“一会本君在此地画好捉妖阵后,你就飞到不息山上散出血引,等赤乌现身后,引它飞到捉妖阵的上空即可。” “那我呢?”兮和问道。 虽然她修为浅,但一大早拉她过来总不至于站在一旁看戏吧。 山鬼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想了想才道,“你就陪本君守在这里,等赤乌进阵后替本君守好,以防阵法被破。” 她们两人往身后退了退,给山鬼腾出一大片空地,只见他旋身而立,倒在半空,以手中赤摇扇作笔画出一道金光符咒,画好后便一扇将那符咒拍进地面里,嵌入那一方天地之中。 一切准备就绪,雪姑一跃飞上高空,径直飞向不息山之巅,站在山顶上,铜阳城的风光尽收眼下,甚至还能望见远处的九江水境,波光粼粼。 此时,天边陡然升起了一道初光,鲜红耀眼,犹如一颗剔透鲜红的火珠,从暗夜的深渊中破晓而出,将整个天空照亮。 雪姑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瓶口,小心翼翼得将手中的瓶子倾倒后,她当即在空中画了个盛灵诀,倒出来的汩汩鲜血皆随着她的指尖流动。 她抬起另一只手向外一推,缠绕在她指尖上的鲜红血液瞬间被打散成一颗颗豆大的血珠飘散在空中,霎时间,鲲的血液围绕在她身边,并在她周围不断向外扩散。 不足片刻,她头顶的朝阳便被成片的乌云卷住,遮住了赤红的光线,天色瞬间暗了下来,周身的血液在风的作用下颤抖不停,若不是盛灵诀护着,恐怕此时一滴鲲的血也不剩下了。 正当她警惕地观察前方时,忽地一股邪风从她身后卷起,带飞了她的发丝和裙摆,随之而来的还有耳边的一阵刺耳尖锐的叫音,声若磐磐,震荡四方。 她迅而转身,握紧手中的明月剑,看着被鲲血引来的赤乌,身形巨大,两爪尖锐,一身赤红鸟羽随风抖动,在她头顶盘旋了一周后猛地向她扑来,雪姑疾身一跃,从原地跳了起来,飞到高空。 趁赤乌贪婪地吞入空中的鲲血时,她迅速打开瓶子,又画了个诀倒出了最后所剩无几的鲲血,引着一串长长的血灵往捉妖阵上空飞去。 赤乌果然上了当,受到鲲血的诱惑,循着气味跟在雪姑身后,雪姑看到阵眼就在眼前,当下得意地勾了勾嘴,她将血灵一掌推入捉妖阵内。 就当她以为一切按部就班的时候,赤乌却突然发狂,半身进了阵内,还有一半尚未进入,它伸长了脖子仰天长啸,扑腾着自己一对巨大的翅膀,雪姑始料不及得被它一下拍飞了出去。 眼看就要落入捉妖阵中时,好在空中蓦得闪现出一道红影将她从半路接下,带着她翻身跃出阵外,平安地落回地面,阵法也由此完好无损。 雪姑看着眼前救了她的少年郎,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之色。 与此同时,山鬼为了将赤乌重新引入阵中,在雪姑被救下时便只身飞了上去,兮和听从他的安排始终守在阵外,以防再出差错。 她站在阵外,看着那抹黑色身影与疯号的赤乌缠斗,山鬼整个人立在上空,他捻一符咒将赤乌困在高空中无法动弹。 接着,甩出手中的赤摇扇,在他胸前盘旋,散出一道道密集的金光利箭,只手将其推入赤乌体内,只听赤乌一声哀嚎,徐徐往阵中降落。 山鬼身姿轻盈,负手飞入阵中,他刚拿出净妖瓶时,兮和却不知被谁从身后猛地一推将她推入了捉妖阵里,直接破了困住赤乌的金光圈。 见此,玉京子即下准备冲进阵中,却被一旁的雪姑及时拉住,“你是妖你不能进去!” “那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话音未落,只见山鬼翻身跃上赤乌头上,割手画符,一掌拍在了它的脑袋上,赤乌才停住发狂。 山鬼飞过身一手将兮和搂在怀里,紫眸邪魅森寒,一脸冷意,冷声道,“本君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吗?!” “不是我….我我我….”情急之下,兮和一时解释不清,突然看见他身后的赤乌再次席卷而来,看着他身后叫道,“小心!!!” 这句话终究还是说得晚了,也不知赤乌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它对天怒吼,两眼冒着散不开的黑焰,抬起利爪狠狠地向他们抓来。 山鬼顾不上自己,依旧背着身子,将兮和完完全全地护在身下,赤乌便在他的背后留下了三道深邃的血印。 刹时,他的赤摇扇化作一把戾气十足的剑影从他袖中飞出,一瞬便穿过了身后的赤乌的身体,随着赤乌最后一声哀嚎过去后,赤乌便沉沉地砸向地面,弹起一地的灰尘和泥土,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把剑影也重回山鬼手中,不是方才充满戾气的魔剑,在他手里的还是原来那把紫扇,仿佛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只是虚影,并非真实。 赤乌一死,不消片刻,它的尸身便化作了一股尘灰随风飘散。 山鬼带着兮和一回到地面,兮和赶紧去察看他身后的伤势,只见三道血口冒着丝丝黑气,其中一道血口从肩颈一直拉到脊椎下方。 看到此景,她从未如此慌乱过,一阵手忙脚乱,顺势想要压制伤口上的毒液,却被他一手阻拦,他的嘴唇虽然苍白无色,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镇静,“无碍,先回去吧。” 回了芳心亭后,山鬼关了门将所有人拦在门外,就连皇帝带着昭阳公主亲自来拜谢时他也未曾出来过,兮和只能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皇帝这才没再仔细追问。 皇帝走后,兮和在山鬼房门前焦急得踱来踱去,雪姑和玉京子见劝她不成,便陪着她一起在门外等。 本来不想在此时提起此事,但雪姑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疑虑,问她,“兮和,之前在阵中的时候,你看到他那把扇子变成了一把剑了吗?” 她迟疑了片刻后,点点头,虽然被他护在身后,奈何那把剑影过分嚣张,剑气冲天,当那把剑从他袖中脱闪而出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魔气扑面而来,震得她刹时有些睁不开眼。 “我见过的兵器无数,就连青汝神女的万花绫我也曾在天宫的藏宝阁中见过一眼,而像刚才那把邪气十足的剑影我倒是头一次见。” 仅仅是一抹剑影,一念之间,竟一剑竟将万古赤乌一击斩杀,灰飞烟灭,就连帝俊的帝杖恐怕也没有这种能耐。 她神情严肃,转脸看着她,说道,“他的来头绝不简单,绝对不是你我能容得下的大佛,等此事一过,他绝不能再同我们一道。” 此话并未夸大,玉京子当时站在阵外,看见那把赤摇扇化成的一把剑影时也是浑身一震。 而闪现的那把剑影与他记忆中的某把剑身完美重合,刻在他的脑海里八万年之久,挥之不去,威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门才缓缓打开,兮和见他换了一身青灰圆袍,身姿拔挺,一缕黑丝搭在胸前,长及至腰,半分看不出他刚刚受了重伤的模样。 她急忙上前询问,“山鬼大人,你没事了吧?” 他转身回屋,坐在了椅子上,神情淡然道,“本君说了无碍。” “可是….” 可是那可是幽冥毒液,万古赤乌,就连创世之祖的鬼母也是颇费了一些时力才将其镇压。 他倒了杯茶,抿了一口,道,“没什么可是的,本君既然说了没事那便是没事。” 他淡漠地扫了一眼屋里安坐的红衣男子,语气薄凉,“他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他....” 兮和也望向玉京子,他救了雪姑回,总不能将他赶走吧。 雪姑见给兮和使了好几个眼色都没反应,便替她道,“杜公子,虽然相识不久但这一路上你也帮了我们,既然你的伤势无碍,那我们便就此别过。” 头一次雪姑当面向他屈身作揖,客客气气。 山鬼未应,只是抬眼看了看她,随而转头看向兮和。 这次,她沉默了。 雪姑在门口说的话她不是没听,若山鬼真的是魔族人,想必也是个大人物,他与她便只会是异路。 当年神鬼大战之后两族又爆发大战,仙界与魔界自此不两立,妖界明面上归顺仙界,而背地里却又有不少妖界人士勾结魔族,仙界禁令首一是禁止跨族通婚,其二便是禁止勾结魔族。 察觉到山鬼一直盯着她,兮和明眸轻抬,望着他,道,“山鬼大人,我和雪姑受师命所托来到人间,你予我们的这一路恩情我都铭记在心,这次还为了救我受了重伤。”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道,“此行本就与你无关,过了今日,便…..” 她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玉京子此时却打住了,“姐姐,前行之路非凶即苦,若能带上我和杜兄还能有个照应,毕竟你们也难料再往南走是否再遇到些什么,对吧?” 他的话在理,当初在师父交给她这个任务时,她从未想过这一路之行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若不是有山鬼一路照料,她与雪姑不一定能走到现在。 而且,打心底里她并不想赶他走。 雪姑一记冷眼扫过来,瞪了他一眼,冷言道,“你也别想跟着,后面的事不必你瞎操心了。”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玉京子洋洋笑着,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忽地变出来一道古符,解释道,“这符是混沌大帝在世时所创,化作符水喝了之后,便能知道他是不是魔了。” 她盯着他手里的符看了一会,转而冷笑道,“你个蛇妖狡猾至极,谁知你俩是不是一伙的?” 他笑了笑回道,“若我和杜兄果真是一伙的,你觉得他凭什么将你们从我盘蛇山带你们出去?” 这下倒让雪姑哑口无言了,她又盯着他手里的古符,玉京子见她动心,便摇手一变化成了一杯符水。 转手递给山鬼,从刚进屋的时候,兮和便注意到山鬼的神情越发淡漠,肤色比受伤之前白了许多。 他眯起眼睛看着朝他递来的符水,犹豫片刻后抬手接了过去,杯子抵在唇间,他冷声地问道,“是不是本君喝了这杯符水便不用走了?” 第20章 月圆之夜 他望着兮和,紫瞳冷若寒霜,看她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丝温柔。 兮和愣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嘴巴慢了一拍才回道,“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没有任何迟疑,仰面喝尽,那盏杯子也在他手中化为灰烬,随即而散。 众人见山鬼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在重伤之后喝了古符水连个眉头也没皱,也渐渐放了心。 见此状,兮和向他道歉,“山鬼大人,您见谅,你也知道我们仙界的规矩,我和雪姑也是没办法才….” 他朝她淡淡一笑,回道,“你没什么好道歉的,本就是本君有事相求与你,本君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话语之间,明面上向是她道谢,但她瞬间就听出了他话外的冷漠和疏离。 一场闹剧一过,最让她和雪姑关心的事情还没得到解决,“山鬼大人,还有一事。” 他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赤乌死了,那我们如何过江?” 山鬼一声轻笑,抬眼看向他面前的红衣少年郎,挑了挑眉梢,“这个问题你问他就知道了。” 雪姑和兮和都朝玉京子看去,他无奈地摆了摆手,扶额道,“我好歹堂堂蛇王之子,竟然要被你们当马骑,颜面何在!” 铜阳城毒疫一解,赤乌也被收服,皇帝顿时喜笑颜开,下令要大摆宴席好好犒赏他们,山鬼本想直言相拒,但经过早上一战后,大家都耗损了不少法力,便打算歇一晚明日再走。 月上柳梢,皇家宫宴,花红柳绿,歌舞升平,整个铜阳城都在为其庆祝。 宴会上,皇帝携皇后坐在正方龙椅,山鬼作为大功臣自然坐在上座,兮和列为次席坐在他身旁的位置,雪姑和玉京子依次挨着,他们的对面坐着后宫贵妃与各位大臣,而朝阳公主则正坐他的对面。 宴会上众人挨个端杯向山鬼敬酒,山鬼则都以茶代酒回之,宴会进行到了一半,昭阳公主自请献上一首事先准备的歌舞。 只见她浓妆艳抹,穿着华丽耀眼,遮住了半张脸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身后有一群舞女相伴,个个也打扮的花枝招展,但唯独正中心的昭阳公主美若天仙,舞姿曼妙轻盈,似乎步步跳进了每个人的心中,刹时令人挪不开眼。 兮和发现,昭阳公主的眼睛始终在山鬼身上游走,她偏头看着座上宾的山鬼大人。 此时他正端起手中的茶杯慢慢品饮,偶尔会朝舞池上轻瞥一眼,即使面对如此绝色仍不愿多看一眼,不似在座其他的王孙贵族拍手称快,一眼不眨,满脸色相。 难道真如小枫所说,他从不近女色? 她歪头朝玉京子的方向看过去,正好撞上他投来的炽热目光,弯着眉眼朝她笑。 兮和撇过视线,仰头喝光杯中的果酒,再一抬头,身旁的座上宾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她四下望去,仍依旧没发现他的身影。 “兮和,你在看什么呢?”另一侧的雪姑问她。 她摇摇头,道,“没,没什么。” 兮和有些郁闷地喝完了杯中的果酒,压在桌子上的胳膊一硬,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佩玉递给雪姑。 她接过来,惊喜地问道,“这是送我的?” “嗯,我见别人的剑上都会挂着一些配饰,便从上次送来的封赏中拿了块玉做成了剑佩。” 雪姑当即便将佩玉系在了剑柄上,低声笑道,“真好看。” 这时,玉京子从位上起身朝她走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姐姐,今晚正值月中,月色甚好,你若是不想待在枯燥的宴会的话,我可以陪姐姐出去赏月。” “不了。”她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低头又闷声喝了一杯果酒。 今日是月中? 兮和手上的筷子一顿,立即从位置上站起身,提起裙子起身就往殿外跑,也不顾雪姑在身后的呼唤。 她一面跑一面自责道,若不是玉京子提醒,她都忘了今晚是月圆之夜,还把山鬼大人身上的血咒之事也忘了。 今早上他又受了如此重创,不用她想就知道他现在肯定好过不到哪里。 终于到了芳心亭,她快步跑到他的房前,果然点着灯,房门紧闭,隔着门缝,她根本听不到一丝声音。 她试着推门时却发现房门已经从里面锁起来了,她站在门外焦急万分,用力地敲了敲门,急道,“山鬼大人,我是兮和。” 哪知山鬼似乎没听见,她又抬手拍了拍门,门还是没开。 她不懂,他的血咒不是只有她可以解吗? 为什么不让她进去? 难道已经疼得昏死过去了吗? 正当她急得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她迅速跑到房子的东面,用力一拉,窗户果然没有锁上,她费力得从窗口翻进了屋,一进屋就看见房中的浴桶被劈成稀烂,里面的冰块遍布满地,成摊成摊的水渍洇湿了整个房间,空气中透着阵阵寒意。 她绕过屏风,便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头发散乱,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床上的丝被上,指节惨白,筋脉凸张,胸前的内衫敞开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平日里白如美瓷的脖子上也有青筋暴起。 额头上冒着密密细汗,漂亮的紫瞳此时却变得猩红暗沉,看起来如万蚁侵蚀一般痛苦,但他却咬紧牙关极力隐忍,未发出一点声音。 见她跑过来,山鬼立刻从床上极为狼狈地滚下来,光着脚半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这似乎也让他找回了一点理智。 他面色发红,忍着身体的翻滚之痛,一只手扶在床尾,低吼道,“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兮和反而贴身上前,解释道,“山鬼大人,我知道你体内的血咒发作了,我可以帮你。” 说着她就施法往他体内注入灵气,怎料山鬼一下将她赶出床前,低声道,“本君现在不需要你!出去!” 兮和却执意上前,山鬼本就极力隐忍体内的血咒和幽冥毒液的双重交错,此时已经忍到了到了极限,僵持间,他不受控制地抬手一挥将她再次震飞了出去。 兮和不死心的又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却注意到同时从他袖中甩出来的牛皮图腾。 在她记忆中,牛皮图腾不是已经被玉京子拿走了吗? 此时怎么会出现在他手里?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此时,山鬼的身上竟突然间长出条条血纹,从胸口蔓延上来,他跪在床边抬起手来猛地朝床上狠狠地砸上去,床身猛然一抖。 他的拳头瞬间充血,指节处也砸破了皮。 兮和刚抬脚上前一步,山鬼猩红发紫的目光让她心头一惊,但她还是不顾危险按地扑在他跟前,试图掰开他的拳头,阻止他再次不受控制地伤了自己,“山鬼大人,你清醒一点!” 而她说的话他却根本听不进去,转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窒息之感瞬间涌上心头,她见唤他不醒,绕手画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符咒暂时将他捆住,她才从他手上逃过一劫。 一松手,她便注意到他身上的血纹已经爬上了脖子,她赶紧施法压制,却收效甚微。 眼看他即将挣脱束缚之际,兮和挣扎再三后俯身印上了他没有一丝温度的嘴唇上,刹时,山鬼体内的一道道血纹夹杂着金光顺势吸入她的嘴里。 百转流光之间,山鬼的眼睛里渐渐褪去猩红,看到压在他身上的兮和,反客为主,一个翻身反将她压在下面。 兮和瞬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涨红了脸想从他身下抽离,谁知他竟着魔似的按住她的后脑勺贪婪地咬住她的樱唇,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他是否恢复了神智。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被吸入她体内的血纹开始翻腾,百抓挠心,痛得她当场就昏了过去。 山鬼见她没了意识,没等体内的血咒和幽冥毒液平复完全,又俯身从她嘴里吸出剩下的血咒,用尽全力强制的将其压了下去。 他垂眼看着身旁躺着的兮和,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心神游离。 正在他走神时,门口却传来一丝动静,他连忙合衣起身,将地上的浴桶和冰块恢复原貌,走到门口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正是天姿国色的昭阳公主,身上华丽多彩的舞服都没来得及换掉。 他掩着半边门,冷着声问道,“不知公主夜间前来所为何事?” 他虽是客气询问,但语气冷淡薄凉,顿时让她没了公主的架势,她笑笑道,“我见宴会上不见你,就来寻你。” “劳公主挂心,臣身体不适便先回来歇着了。”他回道,当即就下了逐客令,“既然公主无事,那臣便休息了。” “嗯,好….”在门被关上的瞬间,她无意间瞥到凌乱不堪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正是他的侍女兮和。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后,她也怔在了原地。 回到房间后,山鬼捡起地上甩落的图腾,这张图腾在隋王府的密室里确实是被红衣人抢了去,也就是落到了玉京子的手里。 但那日他破了流沙阵后上山救兮和的时候,无意间进了山殿的后西屋,正是在后西屋的书案上他发现了这张图腾,便顺手拿走了。 其实早在他出了万镜湖之后,太幽境的小妖们便向他禀告过关于凡间流落了女娲石图腾的事情。 女娲石蕴含女娲神力,他若是能找到上古流落的最后一块女娲石,那体内的鬼神之力便很快就能恢复,不管是掀了整座天宫还是复活青汝神女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令他感到有意思的是,他从万镜湖带回来的女人竟能破了他的鬼神之力,这世上,除了女娲神力能破开具有毁天灭地之能的鬼神之力,再无其他。 一边是女娲石的图腾,一边又是体内蕴含女娲神力的女子,这确实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不过,不管怎样,只要是女娲神力他终究不会放过。 第21章 所以这算是爱上我了 从最开始,他只是为了女娲神力接近她,一心想要了床上这个女人的命,而如今她却不顾危险救了自己。 山鬼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人,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头一次他希望是自己判断错了。 而锁灵镯内的红丝来回攒动,红的刺眼。 次日临行前,皇帝亲自送到宫门口,兮和仍旧扮作丫鬟伴在山鬼身侧,从宫内走到宫门口,昭阳公主的视线都没从她身上移开,一脸鄙弃和厌恶,兮和一直低着脑袋,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哪得罪了她。 出了铜阳城,直接来到九江水境,话不迟疑,玉京子腾空而上,翻身化作了一条巨大的盘蛇穿梭在云层之中,他扑扇着两翼,黑鳞独角,展尾摇曳,蛇信子泛吐,模样毒戾。 “都说蛇族个个丑陋难看,难得见到你这个蠢萌的大黑蛇。”雪姑两手抱剑,看着现了原身后的玉京子道。 听了这话,他又回身穿透云层,翻天蹈海,冲面而下,朝他们虚张声势的咆哮了一声,蛇风猛卷,差点将他们给吹走。 上了蛇头后,玉京子摇摇摆摆的带着他们盘旋在九江水境的上空,兮和俯视着下方,高空万里,一览无余。 过了九江水境便是彻彻底底的南方水土,他们脚下的地界便是闻名远外的水城,顾名思义,水城占在了最好的地理位置,每年雨水丰盈,故作水城。 走了一路也未曾停下,挨近傍晚,他们决定先落脚过夜,等明日一早再走。 刚进客栈,兮和就被屋里出来的一个妇人撞了一下,那中年妇人低着头忙向她道歉,兮和也并未在意就让她走了。 吃罢晚饭后,回到房里,兮和打开包裹时才发现包里的指灵针不见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门口的中年妇女可能是故意撞上她的。 为了不惊扰大家,兮和决定自己去寻回指灵针,就算她叫上了所有人一起去找指灵针,在这偌大的水城也如同海底捞针。 水城的夜晚比铜阳城暖和一些,但还是有些清凉,兮和一个人走在街头上,回想之前那妇女出了门的方向,心中隐隐有种直觉引着她往城西走,直到走到一家“别春院”前停了下来。 她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门楣,虽是青楼,却不是她曾见过的青楼花红柳绿,而是一派暗沉古朴之色,院楼在这条街道上格外醒目,甚至可以说奢侈。 一家青楼装饰的如此奢华,想必是专门服务于王孙贵族的阁宴。 兮和串门而过,楼内干净格雅,正堂坐着一个戏台子,下面划出一块场地留作听曲的人观看,两侧是宴客喝茶的地方,每处雅座都用精致的屏风隔开。 她穿过走道,出了正堂,后面是一方院子,正中间也是一个搭的高高的圆台,四面走廊围合而成,她刚走到圆台旁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语声,兮和瞬时闪到一旁柱子后面躲起来。 此时,正堂侧房点亮了一盏灯,两个女人的身影投在门上,其中一个女人扶着额头对站在她身边的女人说了些什么,兮和慢慢走过去时,只听站着的女人语气高兴,“那若因先恭祝娘娘得道高升,一统妖界!” 兮和心下有些震惊,听她的语气,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一统妖界,如果妖界仅凭她一人之力能够统一,那这个女妖的实力便不容小觑。 自从魔族叛乱之后,妖界人士便分为三批,一批始终归顺仙界,一批顶着归顺仙界的名头背地里却拉帮结派想要一统妖界,与三界为敌,另外一批就像玉京子这样的妖,对这些征伐暗斗不闻不问。 兮和隔着门还在反复寻思,门内的一道亮光顿时打断了她的思路,她低声惊道,“指灵针!” 即便她的声音不大,但还是惊扰了屋内的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收了指灵针后,速尔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身青衣绿裳,身材肥胖,面容臃肿,站在门廊前左右张望,看了一圈后,发现一无所获便又往屋里走。 兮和看到她转身的背影,才长舒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舒完,面前的木板猝不及防地被劈成两半,她吓得往身后躲连连退了几步。 “哼!就你这点小把戏还想蒙的住本娘娘!”青衣女子极为嚣张的出现在她面前。 兮和将她从头到尾迅速地扫过一边,说话时的气势不输于她,“我知道是你偷了我的指灵针,你若将它还来我就当今晚没来过。” “笑话!我璇黎娘娘到手的东西从来没还过。”兮和见她笑得时候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没有半点归还的意思,便直言道,“指灵针乃是仙界的法器,你若是执意不归还的话只会惹来灭身之祸。” “仙界?”她轻蔑地朝她看了一眼,又讥笑道,“仙界算个屁,只要我有了指灵针,找到了女娲石,别说区区一个妖界,整个三界都得以本娘娘为尊。” 原来这就是她偷指灵针的目的所在,兮和心想,可据她所知,女娲石不是一块能补天的普通石头吗?什么时候威力这么厉害了? 她此次寻找女娲石,正是因为三万年前神天之战天巅捅破,女娲虽殒身自补,但近年来又有欲裂之势,她特奉帝俊和师尊之命尽快寻回女娲石。 “一块女娲石为何能一统妖界?” “女娲石中蕴含着强大的女娲神力,你不会连这也没听说吧?” 她确实才刚刚听说。 “即便是这样,那你也不能私吞指灵针。”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回去了!” 话落,兮和一跃而上,一掌从上劈下,璇黎往左一闪,侧在了一旁,她又旋身一掌朝璇黎推去,璇黎一转又闪在了一旁。 只见她冷哼一声,一把长鞭从她手中抽出,长鞭如藤,布满倒刺,冲她飞来,兮和倾身后退,鞭子还是躲闪不及得从她左边胳膊上划过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印。 没等她反应过来,另一鞭子又抽身过来,兮和本能的抬手挡在面前,正当她以为自己躲不了此劫的时候,周身突然出现一层淡淡紫光将她护住。 那道鞭子也迟迟没有落下,她透过缝隙一看,竟是凭空出现的红衣少年挡在了自己面前,空手将她的刺鞭截下。 “玉京子,你怎么会在这?” 他看到她右胳膊上的一道血印,眉心一拧,声音低沉阴冷,“她竟伤了你!” 一声冷笑过后,他的手上一用力,一股红色火焰便从他手上的刺鞭一尾迅速延伸到璇黎的手上,刺鞭化为灰烬,而那股妖异的火焰竟一直燃到她的手上,痛得她倒在地上嘶声惨叫。 一旁的若因赶紧冲上来,试图扑灭她手上的红色火焰,没想到她反被红色火焰反扑,烧了她半个身子,跟着璇黎一起鬼哭狼嚎。 红色火焰越烧越旺,璇黎赶紧匍匐在地上,跪着祈求他,“我把…我把指灵针还给你,求你….啊!” 玉京子蔑视地俯视她,冷言道,“现在知道归还了?” “求求…..你….呃啊!好痛!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你绕我一命!” 兮和看着那妖异火焰几乎快吞噬了她整个胳膊,心有不忍,对玉京子道,“既然她愿意归还,就放她这一次。” 玉京子对她笑了笑,回道,“既然姐姐替她求情,我便饶她一命。” 他抬手一收,跪在地上的两人身上的红色火焰顿时消失了,但身上被烧伤的地上已经面目全非。 他蹲到璇黎面前,声音薄凉,“这次就算给你一个教训,指灵针拿来。” 璇黎不顾烧得发黑的伤口跪在地上连连感谢,伸出另一只紧握的手递到他面前。 兮和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刚说出“小心”两个字,璇黎突然喷张血口,长长的舌头哧溜冲她面前的人飞来,玉京子敏锐的往后一退,还是晚了一步,一股粘腻的液体喷了他一脸。 眼前一阵模糊,璇黎趁机带着若因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京子被糊了一脸的唾液,看不清路,退了两步被身后的东西一跘,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兮和跑过去扶他,担心地问,“你怎么样?” 他愣了片刻,忍着恶心用术法清理了脸上的粘液后,却发现眼前的视线模糊不清,他看着兮和的脸也是糊成一团,他再次施法,一睁眼还是如此,甚至比刚刚看得还要模糊。 “你怎么了?”兮和发觉他的眼神不定,没了之前的清澈明亮,如今眼睛里暗淡无光。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玉京子却彻底看不见了,她有些慌了,“你,你看不见我了?” “应该是被刚刚那只丑蛤蟆毒瞎了眼。”玉京子装作轻松地笑道。 “你既然知道她是蛤蟆精,怎么不防着她点?”兮和自责道,“都怪我,害的你现在眼睛都看不见了,现在可怎么办?” “姐姐,你这是为我担心吗?”玉京子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还颇有兴致的与她逗趣,“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担心他哦。” 兮和没心情跟他逗笑,扶着他起来,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恢复眼睛的。” “姐姐,你是不是被我英雄救美感动了?所以这算是爱上我了?” 见他依旧没个正道,兮和反倒被他的话逗笑了,照他这样说的话,那她岂不是早该爱上山鬼大人爱得死去活来。 第22章 别春院的头牌姑娘 兮和带着他回了客栈,直到守到天亮,玉京子的眼睛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等到雪姑听了事情的经过后,忍不住对她一顿数落,“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叫上我,非独自前去?” 她看了眼乖巧地坐左椅子上的玉京子,眼神无光,她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我现在跟你一起去找那只蛤蟆精,她手中肯定有解药。” 兮和点点头,她又看向一直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山鬼,憋了半晌,才问道,“山鬼大人,能不能麻烦你照看一下玉京子?” 没等山鬼回答,玉京子就笑着拒绝道,“姐姐,我只是瞎了而已,又没有残废,不用他照顾。” 什么叫瞎了而已?! “可以吗?山鬼大人。” 他起身道,“本君跟你们一起说不定还能帮上点什么忙,照顾人这种事还是比较适合女子来做。” 他说这话的意思显而易见。 兮和与雪姑相视一眼后,雪姑道,“兮和,那你留下来照顾他吧,等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山鬼便拉着兮和往门外走,“依本君看,还是你留下来比较好。” 等到兮和再次来到别春院的时候,院门前熙熙攘攘,门外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揽客,山鬼欲直接上前,兮和急忙拉住他,“山鬼大人,等一下。”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只见她摇身一变,幻化成了一位书雅之气的贵公子形象,一头乌黑的长发都束了起来,她弯着眉眼,笑道,“虽然大人的气质超凡脱俗,但总归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 她指了指别春院,门口的女子正在跟一个尖嘴公子打笑,“山鬼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能进去别春院的公子非富即贵,若只是普通模样恐怕进不去,为了保险起见,要不你也跟我一样,化个形?” 他轻笑一声,说道,“这有何难。” 话音一落,他便换了身藏蓝色锦袍,气质雍容,举止贵气,唯独头上少了点什么,她记得自从灭了赤乌之后,他头上原本的簪子便没了,兴许是在那时候给弄丢了,兮和如是想。 她打量了一阵后,从手中变出一只紫色木簪,形如一朵赤合欢,精致雅香,她道,“山鬼大人,你可不可以弯下身?” 山鬼看着她手里的木簪,唇角上扬,微微向她胸前歪了歪身子,兮和稍微欠一欠脚,便将手里的木簪插进他的发髻之中。 兮和嘻嘻笑了笑,忍不住点头,“这下就完美了。” 看着她明媚的笑眼,他的笑意直达眼底,眼里的光芒也变得柔和起来。 走到门前,那位娇美女子迅速地将他们打量了一遍后,笑脸迎了上来,“二位爷,不知有没有预定呢?” “没有。”兮和回道。 敢情这种事还得提前预定? 原来这人间的风花雪月的场所这么抢手,兮和心里想到。 “那二位是听曲还是喝茶呀?” 兮和一时不知该怎么选,只跟着山鬼进了正堂,他四下看了看,最后视线停在了前方的戏台子上,此时的台子上正坐着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低头抚琴,琴声悠扬却低沉婉转,令人动容,场内更是座无虚席。 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天宫,兮和听过的琴曲无数,却从未听过有人能将一首曲子弹得宏阔中尽是悲伤,整首曲调皆为低音,但不乏雅典之美,听了之后本该遗憾满满,但每段曲拍紧凑有序,恰到好处,让听者回味无穷。 杵在门口听了一会后,山鬼回过头,看着等着他们回答的女子道,指了指前方,淡声道,“就这个吧。” 女子这时却面露难色,道,“两位公子想必是头一次来别春院吧,你们可能不知道,若是想听我们院的头牌姑娘抚琴是需要提前预约的,你们这次走运,今日碰上了璇音姑娘当众抚琴,现在场内已经没有位置了,两位若想听璇音姑娘奏曲,需得等她下了台后,我去帮两位公子问问。” 山鬼沉声点头,转身走到左侧的一处雅座,悠闲地端起茶盏品尝起来。 兮和有些坐不住了,低声道,“山鬼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是来找蛤蟆精的了?” 他只是低头撩了撩宽大的衣袖,接着续上杯中的茶,对她的话不为所动。 “山鬼大人,那我先去转转,你先在这坐会儿。” 她刚准备往后院走,山鬼就叫住了她,“本君已经知道指灵针在哪了。” 兮和急转回了脚步,坐回位置上,脸上掩饰不了的开心,“原来你早有打算了,怪不得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喝茶。” “等台上的姑娘下来后,我们就去找她。” “她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他抬眼看着她,不动声色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兮和都不知道这是山鬼喝了第几壶茶了,正当她实在按耐不住等下去的性子时,那位娇美女子终于走了过来,面色抱歉,跟他们说道,“两位公子久等了,璇音姑娘今日预约满了,所以恐怕二位今日是见不到她了。” 一听一上午白等了,兮和有点不死心,问道,“姑娘,不能通融一下吗?” “这……”娇美女子刚想婉拒,突然看见兮和放在桌子上一颗颗宝珠,眼睛顿时一亮,笑呵呵地收了去,“我这就去给两位公子安排。” 兮和看着离去的身影,一手托着腮,喃喃道,“雪姑说的对,有钱能使鬼推磨。” 房间安排好之后,山鬼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便往二楼走去,兮和一路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后,一扇珠帘将整个房间隔成了两处,山鬼径直走到听席位坐下,兮和便坐在了另一个位置上。 这时,珠帘的另一头传来璇音清淡的嗓音,“不知二位是想听哪一首曲子?” 山鬼想都没想,道,“就刚刚你在楼下弹得那首吧。” 琴声响起,山鬼一手扶额,另一只手拿着赤摇扇搭在腿上,闭着眼睛,给人在用心听曲的感觉,兮和不禁奇怪,难道必须得听完了曲子才能办正事,还是说这曲子有什么玄机? 兮和也认认真真地听完了整首曲子,除了好听之外是在找不出什么玄机之处。 “曲子已毕,二位慢走。”璇音清声道。 山鬼缓缓睁开眼,沉默片刻,才淡淡夸道,“姑娘确实弹得一手好琴。” “公子谬赞了,只是闲来无事弹弹罢了。” “不知姑娘弹得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赤岸》。” 听到这首曲子的名字,山鬼没有太大的反应,兮和却愣了一愣,她曾听过这首曲子的名字。 小的时候,她无意间听到过师父弹过一次此曲,但时间久远她渐渐淡忘了,所以再次听到这首曲子时并未想起来。 灵瑶曾告诉她,这首曲子她的师父青汝神女所创。 兮和看山鬼神情,觉得山鬼似乎也听过此曲,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听上此曲干等了几个时辰。 山鬼起身后绕过珠帘,直接走进去,兮和见状跟在他身后,只听他道,“你不用再装了,虽是人曲,但你并非凡人。” 他当场戳破璇音的真面目,而璇音却镇静如常,盯着他的眼睛,轻笑一声道,“公子怕是喝醉了,自打我进了别春院,我遇到过有人挑刺,但像公子这样说我的,我还真是头一次听。” “就算是你吃了隐香丸,也掩盖不了你吸食人精的恶臭。” “人精?”兮和听了后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眼前这位清冷美人,怎么也无法跟吸食人精的妖怪联系起来。 她想了一会,忽然联系说道,“璇音,璇黎,莫非你俩是姐妹?” 璇音冷哼了一声,站起身看着他们,眼神瞬间变得阴沉,睨了眼山鬼身后的兮和,说道,“就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伤了我妹妹?” “是你妹妹先偷了我的东西在先,我此次来定要取回指灵针。”她理直气壮道。 只觉得她跟她妹妹都十分不讲道理。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话音未落,璇音出其不意地朝他们扑来,手上的鞭子在他们身后的墙上甩出了一道深深的凹印。 璇音出手狠辣,一条刺鞭追着他们连抽了几回,虽让他们躲了去,但让他们的反应时间都没有。 当璇音再一次抽鞭而来的时候,山鬼手中的赤摇扇旋即幻化成了上千把紫扇,化作一面气墙挡在了他们面前。 他用力向外一推,那面气墙不仅逼退了刺鞭,还将璇音逼得退在了墙角,眼看就快抵不住的时候,璇音再次挥动手中的刺鞭,在空中盘旋成一股气墙,用尽全力将它推了出去,趁此,她从上空翻身而出。 再一回头,她的刺鞭已经被赤摇扇震得四分五裂,落了一地的藤叶,璇音不由得瞳孔一震,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不过,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和傲慢,“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 话时,她抬脚从空中横扫过来,收回手中的赤摇扇与之相抵,山鬼右手轻巧借力一推,便将她抵了回去。 璇音在空中一个后空翻便点住身后的墙壁,稳住身形后又借力朝他们而来,这时,兮和注意到璇音的指甲又黑又长,妖气缠绕,就当璇音即将抓向山鬼的时候,她速而拉过身旁的山鬼,及时躲了过去。 “山鬼大人,她的指甲有毒。”兮和急声道。 第23章 三蛙精 数百年前,她与雪姑曾随师父去人间游历,就遇到过一只修习禁法几近成魔的蜘蛛精,那只蜘蛛精的指甲便和璇音的指甲一模一样,长有四寸,手指间绕着黑色魔气,师父重伤了她之后,奈何那只蜘蛛精天性狡猾,被她逃走了。 时隔今日,再次看到一模一样的招数,兮和不由得心头一震,她断定璇音肯定与那只蜘蛛精有着某种联系。 趁她愣神的功夫,璇音又猛地扑过来,好在山鬼及时揽过她的肩,让她从她的毒爪之下躲过一劫,她刚站稳身子,山鬼便嘱咐她道,“你先躲后面。” 说罢,他信步上前,将手中的赤摇扇摆开,金眼突变,散发着刺眼的金光,那赤摇扇忽然排成上千把利箭朝璇音飞去,璇音躲闪不开,撼推不动,只好只身相抵。 眼看璇音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山鬼的唇角一勾,正当他准备收扇的时候,突然从门外闯进来一股妖气,化身在璇音身旁,助她一臂之力后,将千把利箭震回了原形,回到了山鬼手中。 她们也因此被扇气震得连连后退,来者一口心血吐在了地上,璇音将她接在怀里,说话时有些生气,“我不是说了不让你出来吗?” 兮和定睛一看,正是昨晚身负重伤的璇黎,此时的她只剩下一只胳膊,面色惨白,又被赤摇扇的扇气震了后,如今已经奄奄一息。 “那我也不能看着姐姐死啊….”她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对她说,话刚说完,她又咳出一滩黑血,苦笑道,“姐姐,我怕是不能同你一起为我族人报仇了….”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已经快练成了起阳功法,你再坚持一下,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璇音抱着断了气的尸体哭道。 不一会,她怀里的人形便化为原形躺在她的手心里。 “原来是青蛙精。”兮和小声嘀咕了一声。 璇音满眼清泪的看着手上只有三条腿的青蛙,一脸恨意,她收了璇黎的尸身之后,站起身,看着面前看戏的两人,从手中变出指灵针,冷笑道,“你们不就是想要这个东西吗?” “指灵针!”兮和叫道,她知道如今彻底惹恼了璇音,担心她会一气之下毁了指灵针,赶紧急言道,“你妹妹不仅偷了我的东西,还弄瞎了我朋友的眼睛,她的死也不能全怪我们。” “呵!”她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后,手上燃起的熊熊黑焰带着她的仇恨一瞬之间便将她手中的指灵针吞噬,化作碎屑。 与此同时,兮和见状,不顾一切地直接冲上去,但最后还是晚了一步,反倒被璇音的黑爪钻了空子,趁机掐在她的脖子上,抓着她往胸前一扣,对欲冲上前的山鬼叫道,“别动!” 山鬼看着兮和白白净净的脖子上深深地嵌着一只魔爪,倘若璇音再用力的话,兮和便会命丧她手。 他也并不着急,仿佛对方拿捏的把柄他根本不在意,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你有没有想过你妹妹的死因到底为何?” “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璇音冷然道。 “想必你和你的妹妹都是三蛙圣母的后代吧?” 听此,璇音瞳孔骤缩,反问道,“你是何人?你怎么会知道我是三蛙一族的?” 他轻笑一声,缓缓道,“三蛙圣母本心向善,而后得道成仙,成了天宫上一位吸水仙官,也是神鬼大战中修葺九方水系的功臣之一,按理说她的后代都应当跟随她剔妖成仙,但…” 他顿了顿,接着说,“三蛙圣母却在立下战功后不久不知为何被帝俊除名仙界,处以雷刑,当场元神聚散。” “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她道,“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从前我们三蛙一族从不参与世俗纷争,安分守己,三蛙祖师是受到天宫那帮两面三刀的小人的威胁掳去的,天宫上的那群伪君子没有任何由头将我们祖师处死,还妄图根除我们整族的人,从那时便注定了我们三蛙一族定与仙界一族相抗到底。” “你对仙界的这番评价倒是中肯。”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山鬼小步上前,看着掐在兮和脖子间的那只手,若有所思道,“因为….” 璇音在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的同时,一根细微的银针忽地从他后手上脱出,径直地飞向兮和脖颈前的那只阴风邪气的魔爪,银针瞬间穿透她的掌心,一朵血花从银针中心向下散开,一白一红,格外醒目。 兮和趁此推开她,回到了山鬼身边,听到他接着刚刚的话题回答,“因为寻常蛙妖即便是变成了人形也只有三只手指,而你和你的妹妹却和常人无异,能化人形有五指的蛙妖只有三蛙一族才能做到。” “况且,你刚刚也说了你马上就要练成起阳功法了,而起阳功法是三蛙一族的禁术,早年三蛙一族中有人因练起阳功法而走火入魔,差点灭了半个族,自那时,起阳功法便被三蛙圣母列为禁术。” 璇音忍着刺痛硬是将手心里的银针逼出,弹在了墙上,她的手心犹如一朵绽放的血花,妖艳至极,她掐着受伤的手腕,仿佛没了知觉一般,那只手都被她掐的青紫,她忽然哈哈大笑,幽幽说道,“就算你废了我的一只手,那又怎样?!” 话落,只见璇音从头皮遍及全身突然朝外爆裂,肢体变形,面部开始扭曲。 顷刻间,她便挤出了外层的人皮,化作一只巨型青蛙站在他们面前。 兮和下意识地拉着山鬼往身后躲了躲,她抬起头,望着几乎快撑破了这间屋子的青蛙,吞了吞口水,不仅声音在颤抖,她的腿也有些站不稳。 “山…山鬼大人,反正指灵针已经被毁了,我们还是赶紧逃吧。” “你的那位朋友还在等着你的解药,你确定不要了?”他问道。 她犹豫了。 毕竟昨晚若不是玉京子及时出现,现在进阴间的人就是她了。 山鬼轻瞥了她一眼后,从她手上扯过自己的袖袍,转身上前,璇音迈着本重的步伐朝他们走来,一脚就要踩在山鬼身上,他迅速展开赤摇扇顶在头上,兮和见状也去帮忙。 “你快回去,三蛙一族不是你想的那么好对付的。” 尤其是他现在没有鬼神之力傍体,实力远不如从前,就连上次操纵赤摇剑都颇费气力和心神。 兮和吃力道,“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人送死,况且你之前还救过我那么多次!” “没想到你师父竟将你教的这般重情重义。” “那当然了,我们仙族人士皆是心中有大义,一心向善,有恩必答,才不是她刚刚嘴里的卑鄙小人。” 山鬼没答她的话,见璇音又往脚上使力,他不禁皱眉,问道,“你还能坚持住吗?”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 “你先撑一会。” 说罢,留下赤摇扇后,他往身后一挪,提脚飞上空中,他负手在空中画了一张捉妖符,身边金风四起,衣袂飘飞。 随着最后一笔落尾,他双手骤合,默念咒语,再一抬手,面前的符咒瞬间放大,飞速地盘旋打转,下一刻便打进了璇音体内,璇音瞬间从兮和头上弹起,随着山鬼的双手慢慢闭合,她的原身也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了一只普通的青蛙困在符咒里。 兮和终于松了口气,走过来看着地上的青蛙,不禁问道,“那解药怎么办?” 山鬼示意她将青蛙带着,随即转身道,“走吧。” 她看着符咒里蹦来蹦去的青蛙,头皮发麻,急忙叫住他,“山鬼大人,我…我….” 他回过半边身,挑眉看着她。 她难为情地舔了舔嘴唇,小声道,“我不敢拿….青蛙….” 实不相瞒,她觉得青蛙长相诡异,只要见到青蛙、蛤蟆一类的相貌奇葩诡异的动物都是避而远之。 若她一早就知道偷指灵针的妖怪是个青蛙,她可能就没有胆量一人追来了。 “你怕?”他问道,一脸的打趣。 她老实地点头,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山鬼淡淡笑了笑,抬手将璇音收到了袖子中,转身出了门。 折腾半天,回到客栈,一进门,兮和就看见雪姑正拿着筷子夹了一块肉往玉京子嘴边送,见他们突然推门而入,她直接将手上的筷子连带着那块肉甩在了桌子上。 “你们回来了。”雪姑清了清嗓子,说话时声音有些扭捏之态。 兮和应道,“妖怪抓到了,玉京子的眼睛有救了。” “那解药呢?”她问。 雪姑看着兮和,兮和则转头看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山鬼,“解药呢?” 既然山鬼将璇音带着,那就说明他肯定有办法治好他的眼睛。 他双手环胸,漫步走到玉京子面前,从袖中掏出青蛙,放到玉京子眼前,施了个法后,那只青蛙便从口中吐了一口粘液,兮和赶紧捂住双眼,说实话,对此场景她感到十分不适,但她绝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 试到脸上的粘液,玉京子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小心撞到了山鬼的额头,将他撞得晃了晃身子。 “怎么又是粘液!”玉京子厌恶的抬手就要擦。 他摸了摸头,看着眼前一惊一乍的男人,神情不耐道,“你若想成为一个瞎子,最好现在就将脸上的液体擦个干净。” 第24章 女娲石图腾 玉京子听此果然停了手,慢慢往前摸去,“姐姐,难道只有这一种办法吗?” 当然不是。 山鬼站在一侧,暗暗笑了笑,其实这毒他就能解。 兮和走过去拉着他坐下,安抚道,“山鬼大人是不会骗你的,这只蛙妖可是废了半天功夫才抓到的。” “既然姐姐这样说了,我便信姐姐的话。” 这时,山鬼坐到玉京子对面的位置,看着一桌的好菜,讥讽道,“本君明明记得,你是眼瞎了而不是胳膊断了吧,就连吃饭也得别人喂了?” 他的话一出,不仅玉京子的脸僵了一僵,就连站在一旁雪姑的脸上也是一阵白一阵红,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被玉京子忽悠的像个奴仆,顿时气就上来了,但碍着一屋的人又不好发作,只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玉京子淡淡一笑,回道,“雪姑姑娘人美心善,她想报答我对她师妹的救命之恩,我还能不成全她吗?” 山鬼睨了一眼雪姑手中的宝剑,剑气逼人,就连剑鞘也在隐隐躁动,玉京子不可能感觉不到。 他展开赤摇扇,笑道,“本君只是好奇罢了,虽然仙妖界不比凡人迂腐,可毕竟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们。” “区区喂个饭而已,杜兄,我看是你多虑了吧,再说,你成天跟着姐姐一起,难道就不需要避嫌吗?” 兮和讪讪笑了笑,明明是她天天跟在他屁股后头。 就在山鬼想继续争辩下去的时候,兮和见气氛不对,及时从中间打住,她拿了一副新筷子,夹了一块糕点放到山鬼面前,说道“山鬼大人,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说饿了吗?这个桂花糕可甜了,你快尝尝。” 山鬼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本君何时说过饿了?” “你没说吗?可能我记错了吧。”兮和撇了撇嘴,自己圆道,说完后将一整块桂花糕塞进自己嘴里。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他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姐姐,我好像能看到一点东西了。”。 她眉梢一喜,急忙问道,“那你现在能看见我吗?” “可以。” 兮和满脸欣喜,一转头发现山鬼已经不在屋里了,雪姑看着她,淡淡回道,“刚刚出去了。” “我本来还想谢谢他来着…..” 玉京子施法将脸上的液体一抹而去,再缓缓睁开眼时,兮和有些模糊的笑脸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揉了揉眼睛后,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眼睛也变回原来的明亮清澈。 “怎么样?看得清吗?”兮和问。 “可以。”他笑着回答。 “这次可得好好谢谢山鬼大人,要不是有他在,估计连你的眼睛也治不好了。”她叹了口气,心有余悸道,“好在你的眼睛还能恢复。” “姐姐是担心我眼睛治不好,害怕对我负责吗?” 她呛了一下,笑道,“又说笑了。” 眼睛治好了,真正令她头疼的问题来了。 玉京子走后,兮和对雪姑坦言道,“指灵针毁了。” “毁了?!”雪姑惊道,“那可是仙门法器,怎么说毁就毁!?” “你还记得当初从师父手中逃走的那只蜘蛛精吗?” 雪姑点头道,“我当然记得,那只蜘蛛精练了禁术,好生凶猛,师父颇费了点功夫才重伤了她。” “那蛙精应当是吸取了那只蜘蛛精的元神和修为,而且那蛙精还是三蛙圣母的后代,修为深厚,能毁掉指灵针也不足为奇。” “那眼下可怎么办?师父尚未出关,难不成直接去帝俊那里请罪吗?”雪姑沉声问道,“指灵针是目前寻找女娲石唯一的办法了,现如今没了这么重要的宝物,帝俊绝不会轻饶你我二人,说不定连师父都会受到惩罚,不到最后我们绝对不能回去请罪。” 兮和辩驳道,“不会的,师父好歹也是帝俊的师妹,他定不会惩罚师父的。” “帝俊向来公私严正,我们犯了错,师父也难辞其咎,就算帝俊念私情不会大惩也少不了戒规处罚。” “可我们若不老实交待的话,还能有什么办法?没了指灵针,我们寻找女娲石的路寸步难行。” 这时,雪姑附到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在昌平镇的时候,听过一些凡间异事,据说人间流落了一张女娲石图腾,若是我们能找到那张图腾的话,不仅很快就能找到女娲石,还能免去法器损毁的罪责。” “图腾?” 提起图腾,兮和脑子里突然闪过十五那晚,从山鬼袖中甩出的图腾,若不是雪姑提醒她,她都忘了这件事。 虽然她之前并不知道那张图腾是什么,但听到雪姑这么一说,她不禁有些怀疑那张图腾会不会就是她嘴里说的女娲石图腾。 毕竟,那张图腾引得多少人争来争去,就连山鬼何时将它拿回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 傍晚,兮和去了山鬼房间,见他倚在窗户边坐着,她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红成一片的残霞。 沉默了片刻,低声叹道,“没想到人间的落日竟是这么美!” “确实比天宫的好看。” 她挑起眉眼,有些意外,“山鬼大人,你以前去过天宫吗?” 他的目光仍停留在远方的晚霞,幽幽地回道,“曾经去过。” “莫非大人也是——仙族?” 能上得了天宫的人分为三种,一是仙族,二是得到天宫仙诏而去,最后一种便是仙界罪臣,当毕生关押于天牢水狱之中。 喝了符水没有化魔,既不是罪臣,也不是妖,若是一个封在万镜湖的罪仙也合情合理。 山鬼望着她那明净水灵的双眸,眼中都是期待,他轻笑道,“怎么?你这么希望我是仙族?是不是心里面在想着怎么盘算本君?” “不是不是。”她赶紧否认,“我只是问问而已。” 话虽这么说,但当她心底燃起的希望破碎后,阵阵失落感袭来。 “你找本君有何事?”他问道。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山鬼大人,你还记得在隋王府密室里的图腾吗?” 山鬼正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听她一问,眼色微顿,随后点了点头。 她继续说,“我现在好像知道那个图腾是什么了。” 山鬼被她的话吸引,看着她继续往下说,“那是女娲石的图腾。” “哦?”他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女娲石的图腾?” “雪姑说民间早有传闻,女娲石图腾流落凡间,引得妖魔仙三族暗地里不择手段地互相争夺,我之前也想不明白妤姝堂堂一个千年赤狐,却心甘情愿听命于人间的一个小小王爷,现在想来她肯定是早就知道隋王府里藏着图腾。” 兮和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山鬼的神情,直到她的话说完之后,山鬼的面色也没有丝毫波澜,似乎真的只是在听她说话。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又接着说,“山鬼大人,在密室那晚图腾最后被一个红衣男子抢去了,我现在也已经知道那个男子是谁了。” 山鬼温吞吞地吐了三个字,“玉京子。” “你早就知道了?”兮和故作惊讶之色。 她也猜到他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至于多早多晚不是她所关心的。 山鬼从袖中抽出图腾,递给她,道,“本君去盘蛇山救你的时候,在山殿的西房发现的,那时便猜到了玉京子就是密室里抢走图腾的红衣男子。” “指灵针被毁,既然你说它是女娲石图腾,本君只是一时好奇才顺手拿来玩玩,如今留着也是无用,既然你需要的话那就给你吧。” 兮和接过图腾时,有些发愣,原来他已经知道自己来人间的任务。 好像这世上确实没什么东西是他所不知道的。 她打开图腾,仍旧是一团迷乱的图形,她颠来倒去也没研究出来,“山鬼大人,你见多识广,你如今可看懂了这个图腾?” 他摇了摇头,回道,“这图腾着实怪异,想要解出来估计得费点功夫。” “哎!指灵针没了,图腾又解不出来,看来我只能回去领罚了。”兮和看着无从下手的图腾,哀声叹气。 “回去?”他蹙眉。 “嗯,指灵针本来是帝俊借给我们用来寻找女娲石的法器,如今法器损毁,图腾无法破解,我和雪姑只能回去请罪。” “你们若是直接回去,帝俊定不会轻饶。”他从窗边起身,低眉看了眼她手腕上的锁灵镯,眉头皱的更紧了。 沉吟片刻,他又道,“你可以去找玉京子,说不定他有办法。” “啊?这….不太好吧。”兮和干笑了两声。 这个图腾可是从玉京子那里偷来的,现在还让她堂而皇之的找他破解,这不就等于自投罗网吗? “没什么不好,他不是想娶你吗?既然他那么喜欢你,一个图腾而已,他还能舍不得。”说着,他又坐回了窗边上,姿势懒散随意。 见她还在犹豫,他又道,“女娲石在上古时期已经遗失,想在茫茫世间寻找一块石头无异于海底捞针,指灵针是寻找女娲石的唯一神器,神器已毁,你若现在回去请罪,怕是你师父也躲不了此罪。” “太幽境地处北渊,与不周山仅几座山海相隔,本君刚回到太幽境的那几日,偶会感到地面晃动,原以为是附近的一些妖魔私自斗殴,后来本君才知道原来是不周山在晃动。”他继续道,“帝俊让你寻找女娲石正是因此吧。” 兮和微微扬唇,不否认道,“山鬼大人果真聪明,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你若现在回去坦白告诉帝俊唯一能找到女娲石的指灵针损毁,不用本君来说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更何况…” 他的紫眸突然变得幽然深邃,盯着她沉声道,“他的手段无所不及,心思毒虑,以你的修行怕是连他的一杖都承受不住。” 第25章 心甘情愿 兮和有些郁闷道,“我知道毁了指灵针罪责深重,此事我确有其责,但帝俊一向公明大义,这些我们仙族人士都看在眼里,并不是你和璇音嘴里说的那样不堪,你们什么都不了解,还请不要妄自论断。” “哼,你倒是护短得很。”山鬼瞥了她一眼,又将视线看向远处。 夕阳落幕,月色涌上,天色也变得蓝沉沉的。 兮和回到房中后,犹豫了良久后打算听从山鬼的建议去找玉京子。 她刚拉开门,玉京子正杵在门口。 手里端着一盘蜜饯,正准备抬手敲门。 “玉京子?”她道,“我刚想去找你呢。” 玉京子跟着她进了屋,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眉眼笑道,“姐姐找我何事?” 看着他那张单纯无害的笑脸,兮和一时无从开口,看到桌上的蜜饯,问道,“这个是给我的吗?” “嗯,我看你中午回来后也没怎么吃饭,记得在逆沙村的时候,你随身带着蜜饯,猜你可能喜欢吃,就从厨房拿了一些过来。” 兮和没有刻意解释,从盘子里捏了一颗蜜饯含在嘴里,浓浓的甜意在舌尖散开,她并不贪嘴,当初随身带着蜜饯是想报恩山鬼,就像他之前说的,雪姑愿意亲自喂饭谢他的救命之恩,她只是顺手打包了一份蜜饯罢了。 “谢谢你,玉京子,以后你不用为我做这些的。”她道。 “姐姐,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为了你我愿做任何事,哪怕是我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心甘情愿?”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心甘情愿,你不是说过,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日久也生情了,我愿意陪在姐姐身边慢慢等,等到你主动回头来找我的那一天。” 她最后没开口问他关于图腾的事情,玉京子走后,兮和拿着图腾去了雪姑房间。 她将图腾摊开放在桌子上,雪姑心下怀疑道,“难道….难道这是女娲石图腾?” “嗯。”她应声道。 “怪不得,怪不得上午跟你说的时候你一点也不着急,原来图腾就在你手里。”她叹道,拿起桌上的图腾,反复观摩,却看不出半点思路,“这图腾我怎么看不懂呢?” “哎,难就难在这里。”兮和将图腾的事情前前后后地都向她娓娓道来,听完后,雪姑撇撇嘴道,“没想到你家那位无所不知的大人也看不出这里面的玄机啊。” “什么叫你家那位。”兮和扭过脸,懒得理她的话。 “哟,还不好意思呢,我看若不是我和玉京子跟着,你俩恐怕早睡一间房了。” “雪姑,你瞎说什么呢,都什么和什么呀。”兮和被她说得更加不好意思了,脸上都开始发烧。 她严肃道,“我找你是说正事,这图腾的事该怎么办?” 雪姑看着手中的图腾若有所思,忽然问道,“你是说玉京子从你手中抢走了这张图腾?” “嗯。”她道。 “既然他那天出现在密室,肯定是事先知道了图腾的存在,想必他也知道这张图腾的秘密,他拿在手里这么长时间,说不定他已经破解了。” “你的意思是说去问他?”兮和吞了吞口水,不确定地问道。 雪姑不可否认地点点头,“没有比他再合适的人了,说不定他已经破解出来了呢?” “雪姑,这可是从他那里偷来的,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兮和趴在桌子上反抗,她原以为只有山鬼才会想出这么馊的主意,没想到就连她的师姐也这么坑她。 “他那么喜欢你,你去问他,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那我也不去。” 雪姑见她拒绝的这么坚决,直言道,“既然你不去,那我去。” 说着她就往门外走,兮和赶紧拦住她,急道,“雪姑,你别去,被他知道了多尴尬啊。” “你不想去,那我还不想往后余生都待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呢。” 就在两人相互拉扯之际,雪姑手中的图腾突然被打飞了出去,径直飞向桌子旁的烛台里,两人惊得赶紧跑过去,兮和不顾烛火之烫直接上手将烧穿了的图腾从火里面拿出来,一边苦着脸道,“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这时,雪姑却拽了拽她的衣袖,说道,“兮和,你看那是什么?” 兮和迎声抬头,一块金色地图若隐若现地漂浮在空中,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烧了一半的图腾,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着一旁的烛火,犹豫了一会后,将手中剩下的半张图腾也扔了进去,果不其然,随着图腾越烧越旺,空中浮现的地图也越来越完整,只一会便消失不见了。 “怎么没了?”雪姑疑惑道。 兮和看了看旁边的烛火,图腾也被烧的一点不剩,解释道,“应该图腾被烧完的原因。” “那现在怎么办?我都没看清楚呢。” 兮和扬着笑容疾步走到书案旁,铺平一张干净的纸张后,提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开始画出自己脑海里的地图。 不消片刻,一张完整的地图便在兮和出神入化的笔尖下诞生了,她拿起画好的地图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番后,朝雪姑笑了笑,“有了这张地图就不用愁了。” 雪姑也看着这幅与刚刚空中出现的金色地图如出一辙的画后,不禁赞叹道,“还是你记忆力好,这次要不是有你,我们真的就要被关进天牢了。” 翌日一早,几个人收拾了行李照着地图所指的路线南下。 刚走出客栈,山鬼走到兮和身边,问道,“他替你解出来了?” 兮和想了一圈才猜到他问的是什么事情。 她摇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不回天宫请罪了?” 她笑道,“昨晚雪姑帮我解了图腾,现在只要我和雪姑按照图中所示找到女娲石便可以回去交差了。” 听了她的话,山鬼侧眼看了看身后的雪姑,一脸不可置信,讽刺道,“那只猫精还有这等本事?” 好吧,她承认雪姑除了修为厉害一些,论聪明劲确实比不上她,但也不至于被他的说的如此难看。 她搓了搓额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只道,“倒也不全是,反正图腾已经破解了就行了,过程不重要。” “那她是怎么解出来的?” “火烧。”兮和道。 山鬼凝眉道,“火烧?”(仙族秘术,只有上乘仙官才具备的本领,这出现在人间并不正常,引得山鬼怀疑。) “嗯,那张图腾被烧了之后便在空中浮现了一张地图,那便是女娲石的地图。”说着兮和就从袖中抽出她昨晚画出来的地图。 山鬼低眉扫了一眼后就还了回去,心思并不在这张图纸上。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兮和看他蹙着眉,疑惑道。 他浅浅一笑,不语。 出了水城后,兮和看着面前的两条路傻眼了,她又打开地图看了看,想不明白,“这图上明明画的只有一条路,怎么摆在眼前的却又两条?” “会不会是你画错了或者记错了?”雪姑问道。 “不可能,我绝不可能记错的。”谈起其他方面她可能没什么信心,但是在记忆力上她从未出过错,在天宫的时候师父也经常夸她记忆力比常人好。 “那怎么会多出来一条路?” 正当两人陷入苦恼之中,身后突然传来山鬼清冽的声音,“这里曾经确实只有一条路,不过后来被官府修了一条新路出来。” “山鬼大人,你知道?”兮和神采奕奕地看着他。 他看了看面前的两条路,想了好一会,诚言道,“本君,记不清了。” 雪姑当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兮和只能失望地笑了笑,温声道了句“没关系”。 这时,玉京子从树荫下走过来,无奈笑道,“直接找个当地人问问清楚不就好了。” “对啊,当地人肯定知道哪条路是后来修的,我怎么没想到呢。”兮和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只怕是已经出了城,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当地人了。”山鬼幽幽然地来了一句。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玉京子挑衅道。 兮和站在两人之间,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玉京子说得对,我先找个人问问,问不到了再说吧,走了半天了,你们现在这里歇会。” 她走到路上,远远看见一辆马车打西南边的那条路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临到跟前时,兮和招手拦下了马车,赶车的年轻小哥立即停了车后,急道,“你是何人?为何拦下我家小姐的车?” 兮和先向他倚身作了个礼,温柔地笑着问道,“冒犯打扰了,我是打北方来的路客,初到南方,人生地不熟,想请问一下这位小哥是否知道这两条路哪一条是后来的修缮的?” 小哥见她说话这般温柔客气,语气也柔和了许多,看着面前的两条道,也一脸迷糊,“姑娘,实在抱歉,我也是刚来水城不久,我也不知道这两条路中哪一条是后来修的,不过我家小姐打小生长在水城,她肯定知道。” 话音未落,车轿中便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子声音,车帘被掀开了一角,从里面探出来一位清娟窈窕的女子,女子生的一副好皮囊,想让人忽视她都难,她问道,“古尧,你在跟谁说话呢?” 第26章 借宿丹特寺 “小姐,这位姑娘她想问这里的哪条路是后来修成的?” 兮和迎声行了个礼,再抬头看到轿子上的女子时,眼中一惊,脱口唤道,“清宓。” 她疑惑地看着兮和,不禁问道,“姑娘认得我?” “我…”她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时,站在树荫下的雪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她抬手向轿子里的人作揖,问道,“姑娘,不知你能否告知我们这哪条路是曾经的老路呢?” 女子转头看了看叉路口后,指着东南方向的道路,回答,“这条便是以前的老路,另外一条是后来修的。” “谢谢姑娘。”她又抱了抱拳,与兮和让开了一条道后,看着马车洋洋洒洒而去。 马车走后,雪姑在兮和耳边说道,“上仙历劫我们是不能干扰的,否则历劫失败便再也回不去了。” “刚刚我是见到她太意外了,还好你及时赶来。” 兮和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里希望这一世她不会遇到那个人。 有了女娲石地图后,她们的脚程明显快了很多,不到一天便到了水仙国,水仙国距离水城有三百多公里,是南方最富饶的国家之一,赶到水仙国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客栈大都关了门,路过一家破旧的寺庙时,他们便打算进去歇一晚再走。 “丹特寺。”兮和照着门楣念道。 “这座寺庙地处水仙国的城中心,又修得如此宏大,为何如今被废弃了?”她四下打量了一圈,即使落满了灰尘依旧能看得出曾经辉煌的痕迹。 玉京子接道,“听说水仙国的皇帝在十年前下令拆除城中所有寺庙,所以在水仙国是看不到任何寺庙的,而这一座没拆,我猜可能是因为拆除的话劳民伤财吧。” 他们才刚进到庙里,院子里便来了一帮乞丐,看见他们,嚣张道,“你们是谁啊?谁让你们进本大爷的地盘的?” 兮和放眼望了望四周,这里确实有人住过的痕迹。 “一间破庙,怎么成了你们的地盘了?”雪姑一手拿着剑走到门口,不服道。 “我说是本大爷的那就是本大爷的。”为首的乞丐敲了敲手里的棍杖,扬着一张灰头土脸,说话的语气极为狂妄,“你们识相的就赶紧出去,再不出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身后跟着的一群小弟皆仗着他起哄附和。 雪姑气不过,欲上前与他们较量一番,被身后的兮和及时拉住,“雪姑,不可。” “不给他们一脸颜色看看,他们当真以为我们是好惹的。”雪姑忿忿道。 “雪姑,临行前师父多次交代切不可干扰凡人命数,你若跟一群凡人起了冲突,后面的麻烦可就大了。” 雪姑果然停住了脚,一脸的不服气的模样,问道,“这么晚了,难道真要我们给他们挪地方吗?” 兮和走到门前,对他们客客气气地说道,“各位大哥,我们路过此地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住,这个点客栈也都关门了,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们四个在这庙里待一晚?” “一晚?” “对,就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为首的乞丐露出一个狡黠的诡笑,琢磨道,“倒也不是不行,但是….” 他抬起手暗示地搓了搓指头,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想趁火打劫,兮和自然明白,对方虽然嚣张,言行傲慢,但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沦落成乞丐更是可怜至极,便老实地从怀里拿出一颗宝石。 这帮乞丐的眼睛个个瞪得圆溜溜的,伸着长长的脖子,都往她手心里的那颗宝石上看。 见她出手阔绰,没成想为首的乞丐变得更加贪婪,撇了撇嘴,道,“你是打发叫花子吗?” 玉京子走上前来,抱起手臂,哈哈笑道,“你们不就是一群叫花子吗?” “你说谁呢?”那群乞丐被他的话噎住了,话虽不错,但难免让他们觉得不爽。 兮和忙从中打圆场,笑道,“各位大哥,这一颗宝石能够你们吃上几年的。” 为首的乞丐哼了一声,嚣张道,“本大爷说不够就是不够。” 这群乞丐吃相难看,兮和也没跟他们计较,于是,又从怀里拿了一颗宝珠出来,却没想到那个为首的乞丐头子仍嫌弃她给的少。 这时,玉京子从腰上拽掉他时常挂着的一枚佩玉,形如蟠蛇,质地光滑清透,一眼便能看出来其价值无比珍贵。 兮和拦住他,附在他耳边低语道,“玉京子,实在不行咱们就走,你别把这么好的佩玉也给他们了。” 玉京子朝她笑了笑,将佩玉在这群乞丐面前晃了晃,笑眯眯地问道,“不知加上这枚佩玉的话够不够?” 先是盯着兮和手里的宝珠一眼不眨,现在又见到一块上好宝玉,那群乞丐就差眼珠子粘在这块蛇玉上了。 “够了!够了!”乞丐头子整张脸笑开了花,刚准备伸手去拿,玉京子又将佩玉收了回来,连带着将兮和手里的两枚宝珠也收走了。 他欠欠地笑道,“可惜本大爷嫌你这个破庙太小了,有这一颗宝珠,我都能在这水仙国住上上等房间,凭什么像个冤大头一样被你们宰割。” 说着,他拉起兮和便准备外院外走,那帮乞丐被戏耍了一番,自然心里窝着火,瞬间没了好脸色,拿起棍棒拦住他们,“你以为本大爷的地盘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他身后的那群小弟也威风作势,一人拿着一根棍杖气势汹汹,玉京子站在原地,无奈地笑了笑,“要不是姐姐心善,非要跟你们谈判,你们现在早躺地上了。” 玉京子转了转手腕,一脸坏笑,“正好我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就先用你们拉拉伸。” 他刚准备上前一步,身后的兮和拉住他的袖子,顿了片刻,只道,“给他们一个教训就行了,别伤了人。” “放心吧,姐姐。” 那帮乞丐见只有他一个人,先是群嘲了他不知好歹,随后乞丐头子从小弟里面找了个自认为可靠的人出去迎战,玉京子笑道,“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见他如此狂妄,于是他又派了两个人上去。 即便是三打一,不用想也知道玉京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拿下对方三个人。 而站在一旁的雪姑早看这帮乞丐不顺眼了,若不是兮和刚才不让她动手,她早解决了这堆麻烦,见玉京子打得轻快,自己也加入其中。 这下,兮和拦都拦不住。 “放心,我自有分寸,只是比划比划拳头而已,对付这帮凡人我是不会动用仙术的。”雪姑道。 乞丐见接连上去的小弟都被他们俩轻松打倒在地,顿时坐不住了,直接下令一群人一起冲上去,兮和都没眼看这场混战,山鬼更是像看戏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眼见着扑上去的一个个乞丐都被打得趴在地上时,那个乞丐头子却偷偷挪到雪姑身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尖利的匕首像她身后刺去。 “雪姑,小心!”兮和当即叫出声,冲上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玉京子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抬手直接从雪姑身后扫了过去,一拳打在了乞丐头子的胸前,三指捏起雪姑身后的那只阴手往下一折,一声清脆的断骨声便随着惨痛的叫声惊起了周围树丛中的鸟儿。 等雪姑转回头时,乞丐头子已经躺在地上抱着自己不能动弹的手腕哀声啼叫。 “这一切可都是你自找的。”玉京子嗤笑一声,看着躺了一地的乞丐,晦气道,“还不快滚,再不滚本大爷让你们连明天的太阳也见不到。” 地上的乞丐一个个艰难地爬起来,扶起地上的老大,临走前,那个乞丐头子看了雪姑和兮和一眼,仍旧嚣张地说道,“哼!我巴不得你们住在这里呢!” 见这群乞丐狼狈地逃走后,几个人也重新进了屋,刚坐下来,兮和就回想起丐帮头子刚刚说的那句话,明明之前还不让他们住,怎么这会又说巴不得他们住在这里? 想着想着一阵困意来袭,兮和歪着脑袋渐渐睡过去了,没过多久,她腕上的镯子隐隐闪着亮光,而坐在另一边的山鬼却感受到了锁灵镯的异常,睁开眼后,便看见离他不远处的兮和此时正靠在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的玉京子的肩上睡着了。 他眉头一皱,神情不悦。 一抬手便将玉京子撵到了门外躺着,自己则一瞬之间移到了她的身旁,盯着她的镯子看了看,锁灵镯便消停了下来, 兮和垂着脑袋左右点来点去,他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轻轻地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她依旧安稳的熟睡着,根本没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天色刚亮,兮和便从睡梦中醒来,她在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一回头才发现自己是靠在了山鬼的肩上。 好在她动作轻,并没有惊醒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平和的近距离看着他,她不自主的又朝他身边凑了凑,没了那双犀利冷目,此时的他看起来温柔了许多。 “我怎么睡门外来了?”兮和正盯着山鬼痴笑,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少年音。 她赶紧站起身心虚得闪到另一边,看着揉着腰走进来的玉京子。 这时,山鬼缓缓睁开没有一丝温度的紫眸,看着兮和试图掩饰的神色,唇角微微上扬。 他理了理衣衫起身,说道,“既然天亮了便走吧。” “嗯。” 兮和拿起自己的包裹,四下一看,发现屋里没有雪姑的身影,“雪姑呢?” 第27章 画中幻境 他们这才注意到雪姑确实不在屋内,庙里庙外找了一圈后还是不见踪影。 玉京子见一脸着急的兮和身边,开玩笑地说道,“姐姐,你说你师姐是不是突然想通了,打算一人找到了女娲石交差,将你托付于我。” “不可能,别的不说,地图在我手里她更不可能一个人走了。”兮和见四处找不到人,心下不安。 “姐姐,你先别着急,雪姑姑娘又不是凡人,况且昨晚我们四个都在一起,她或许是自己有事出去了,我们再等等看。”玉京子安慰她道。 他此话说的有理,附近若是真的有妖怪邪祟靠近,以山鬼和玉京子的修为,不用她和雪姑出手,他们俩人也早有察觉。 兮和忐忑不安得又等了一个时辰,眼看日上三竿,门外仍旧空空荡荡,“我还是先回趟天宫看看。”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便从他眼前消失。 一迈进覃凌宫的大门,宫内比往日清净了许多,她在宫内宫外都转了一圈,只有几个打扫的看殿仙侍,她问了问其中一个仙女,“小柔,雪姑回来了没有?” “大师姐不是跟你下凡了吗?”她怪道。 不过半个时辰,兮和又从天宫回到人间,而之前站在丹特寺门口的两个男人如今也没了踪影。 “山鬼大人?” “玉京子?” 回应她的只有空气,整个丹特寺只有她一人。 正当她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想起昨晚那个乞丐头子说的话,她觉得那个乞丐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她沿着城中的各条大街小巷一通乱找,终于在一处繁华热闹的街道上找到了那帮乞丐,为首的被玉京子打折了一只手,凄惨地裹着破布躺在地上乞讨。 兮和刚走过去,众人看清她的脸时,吓得往身后躲了躲,兮和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了几颗宝珠放在他们碗里,“你们别怕,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我只是有些事想请教一下。” 说着,她又给了他们几颗宝珠,乞丐头子赶紧收了碗里的宝珠,生怕像昨晚一样一个子没捞到不说还白白挨了一顿打。 “你想问什么?”乞丐头子问她。 “我想知道,你昨晚临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昨晚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姑娘不见了?”他问。 “你果然知道。”兮和回道,“不仅是她不见了,今天早上我的另外两位朋友也不见了。” “他们也不见了?”几个乞丐面面相觑,似乎对此很是震惊。 那个乞丐道,“姑娘,我知道你想救他们,但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向她娓娓道来。 原来丹特寺曾经是水仙国最富丽堂皇的寺庙,是十三年前当今皇帝为迎娶丹特公主特意修建的。 十三年前,当今皇上还是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小王爷,他跟着他的师父学了一身本领,跟随前皇帝与东南丹特民族打仗,小王爷在战场上连砍三位大将的头颅,一战成名,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下一任水仙国的继承人。 丹特族虽然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但在小王爷的带领下,丹特很快战败投降,无奈之下,丹特选择了与我们水仙国和亲的方式,也就是将年仅十五岁的丹特公主远嫁过来。 而传闻小王爷曾在战场上与丹特公主有过一面之缘,便对她一见钟情,和亲方式也正合他意。 小皇帝不知从何处听说丹特公主信佛,便在迎娶丹特公主之前命人连夜将丹特寺赶工赶了出来。 丹特公主嫁来之后与刚登基不久的小皇帝恩爱有加,本来是被水仙国百姓人人传诵的一段美好姻缘,但在丹特公主嫁过来之后的第三年,皇帝却得知丹特王妃在丹特寺私藏了一个男人,为此,皇帝大发雷霆一气之下处死了丹特公主,并下令拆了全国的寺庙。 而唯独丹特寺没有拆除是因为自从丹特公主死了之后,寺里便怪事连连,只要是进了寺庙待了一晚的女子都会凭空消失。 久而久之便有了各种传闻,有人说丹特公主是被冤死的,化成冤魂守在了丹特寺,也有人说是丹特公主的情人想要报复水仙国。 人心晃动,既然寺庙拆不了那就躲,此事便也不了了之,寻常人家尤其是女子遇到丹特寺都是绕道走,也只有像他们乞丐这般实在没地方住或者跟他们一样的路客才会在晚上进去待上一晚。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却好好的呢?”兮和疑惑道。 他抱着胳膊,连连摇头,回道,“我也不清楚,这事都已经过去十年了,真真假假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来的,反正我和我的兄弟们在庙里住的时候没有任何怪事发生。” “谢谢你啊。”兮和道了谢后转身又回了寺庙。 不管传闻真假,想要找到他们还是得从这座寺庙下手。 既然女子不能过夜,那她偏就要待到夜晚。 夜里,兮和保持着十分警惕假装熟睡,饶是她等到了半夜也没见到一丝半点的风吹草动,正当她放弃这个办法时,屋内突然起了一阵阴风,旋至她的身侧。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搭在腿上的手心里冒出些许冷汗,虽然心里害怕但一想到借此能够找到雪姑他们,便也没那么害怕了。 她沉声闭目,好似真得已经睡着了一般。 这时,阴风消停,耳周却传来一道阴柔空灵的女声,轻轻地唤道,“达兰,达兰,达兰,你要被送去和亲了.....” 这句话反反复复地在她脑子里回旋,就像催眠术一样在耳边柔声呼唤着,直到她真正地沉睡过去,而腕上的锁灵镯突然变得一闪一闪。 残旧的屋内又起了一阵阴风,带着她慢慢朝佛像后面走去,停在一面墙前,她面无表情地触发了旁边的暗格,本来严丝合缝的墙壁裂开了一道门缝,她继续往黑漆漆的密室里走,最后停在了一幅美人画面前。 密室内虽然落满灰尘,但家具床铺打理的却十分规整,一副美人画卷就挂在密室的正前方,格外引人注目。 画上画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身穿七彩凤裙站在一棵繁茂的树下,裙带飘飞,欲作起舞的姿态,画风美好,美人娇媚。 兮和抬脚继续往前走,当她的脚尖碰到那幅美人画时,竟直接穿过了墙壁走进了画卷中,此刻,美人画卷忽然生动了起来,树下的貌美女子的脸一眼之间变成了兮和,赤着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翩翩起舞,但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就在兮和前脚刚走进去画里的时候,山鬼和玉京子两人后脚便跟进了密室,看见眼前的这幅跳动的美人画卷时瞬间震惊了。 白日,兮和回了天宫之后不久,庙里忽然变成了另一番天地。 时空斗转,他们竟来到了一片广袤无垠的丘陵,两个人走了很久才看到一个人影,走近一看,一个女子在树下翩然起舞,舞姿优美,衣裙随风流动,格外养眼。 而树的另一边则站着一位身穿白色纹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健挺壮硕,面目英气,皮肤黝黑,正抬手吹笛,手上的粗糙让山鬼一眼看出他是个习武之人。 男子本是肃色之态,但他看面前的女子跳舞的时候,眼里尽含柔情,与他身上的肃杀之风十分不符。 看见此景,玉京子双手抱胸,痴心妄想道,“姐姐若是愿意为我舞一曲,我此生也无憾了。” 山鬼睨了一眼他脸上不值钱的笑意,转身提脚往前走,一眼都不想看见身边的这个蛇妖。 玉京子见他走了,自己也跟过去,笑道,“杜兄,你走的时候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啊?” 山鬼装作没听见,依旧不理,继续往前走。 “杜兄,我听雪姑姑娘说是姐姐将你从冥河救出来的,我倒是奇怪你怎么会被封在了冥河里呢?”他闲聊道。 见他还是不理他,玉京子抬手搭载了他的肩上,虽然他的个头不矮,但是山鬼却比他高出了半个头,他不得不微微踮起脚尖,歪着头露出一副天真无害的笑容来。 山鬼停下脚,他也顿足。 “拿开。”他不悦地皱着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对他讨好的笑容没有丝毫心软。 玉京子识相的拿开了爪子,顺便帮他拍了拍肩上的痕迹,笑道,“没想道杜兄身体不行,这与人相处的讲究也是一大堆。” “本君何时说过自己身体不行了?”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可是姐姐说的。”他笑得更乐了。 实不相瞒,他就是故意的。 山鬼被他的回答噎住了,当初在逆沙村兮和编排她,看在蜜饯的份上他没有与她计较,现如今倒成了他的笑柄。 他也懒得解释,瞅了他一眼后继续朝前走。 很快,他们走到了一处村落,一个个石头垒成的房屋出现在他们眼前,这些百姓的穿着跟刚才树下的那对男女相同,女子皆头戴白色巾冠,衣着艳丽,男子的衣服相对朴素,印有暗色花纹。 两人沿着村落转进去,眼前的祥和没看出半点异常,玉京子纳闷道,“这个幻境也太奇怪了吧,把我们卷进来的目的在哪里?” 以他们的实力想破了这个幻境轻而易举,而他们会耐着性子待在这个幻境中,只是想弄清楚这个幻境的始作俑者将他们弄进来的目的究竟为何。 眼看着又绕回了原地,整个幻境里却没有丝毫波澜,不禁奇怪起来。 “你说,这个人不会真的以为这个幻境能困住你我二人吧?” 第28章难不成这次也有人点了你的穴不成? 玉京子的话刚说完,山鬼心下突然感应到了什么。 当即飞到上空,一扇破了迷空幻境回到了原来的丹特寺,一睁眼时已经天黑了。 他疾步进了庙里,闻声走到佛像身后时,一抹娇小的身影正好消失在墙壁之中,玉京子一掌击毁了这扇墙,掩面扇了扇扑面而来的灰尘,两个人马不停蹄地赶进密室里时,正好看到那幅舞动的美人画。 而这幅画与他们在幻境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就连兮和跳动的每一步舞姿都一差不差,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人会如此震惊。 “姐姐!”玉京子惊呼道,恨不得立即冲进去。 山鬼倒是比他镇静许多,见他一脸焦急的神色,笑了笑,道,“之前你不是说若是她为你跳支舞,你此生便无憾了吗?” 玉京子见他一副从容之态,若是这里打扫得干净,估计整个人就直接坐下看戏了。 他有些不悦,讥讽道,“我说杜兄,姐姐平日里对你这么好,现在她遇到危险你倒是一副悠闲快哉的模样。” 山鬼低眉看了眼画中人的手腕,镯子乳白,这意味着她并无危险,只是暂时被困住了而已。 “急有什么用,还不如静下心来想想该怎么进到画中。” 这话说的也是实话,对他们来说,幻境出来容易进去难,更何况还是一幅画。 一般来说,幻境分为两种,一种是有人从空中直接破开一个时空,捏造了一种幻境,这也是最为常见的一种幻境,就像刚刚一派祥和的幻境以及魑爰山的幻境,既可以直接将人拉进幻境中也可以让人不知不觉地走进幻境中。 另外一种幻境则是寄托于某种事物上,使人根本察觉不出幻境的存在,从而将人困境所制造的幻境里,就像眼前的这幅美人画卷一般。 而幻境又与迷阵不同,在盘蛇山玉京子布置的流沙阵,虽是幻境打造,但又不全是幻境,以实地为境,又从中施了阵法迷幻人眼,使人无法走出迷阵。 并且,一般的幻境破解之法也比较简单,智取不成,使用蛮力也能冲出幻境,但将此法用在迷阵之中大多是不可行的,迷阵的破阵技巧就在于智取,少有迷阵能够直接武力破出的,而能借用武力直接破了迷阵的人在这三界中更是屈指可数。 玉京子走近画卷,看着画卷中的人舞姿曼妙,衣带徐徐飘动,真想一头扎进面前的这幅画里。 他的指尖划过画上的人时,突然一股吸力将他的手往画中吸,他眼睛一亮,任由着自己被这幅美人画吸进去。 山鬼本在观察这间密室的奇怪之处,一转身,玉京子便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他站到画卷跟前,半信半疑地也抬手去触碰这幅画,果然自己的手指穿透了一半,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一抬头,并不是画上的树下之风,而是来到了水仙国的街道上。 他的面前不是之前残旧落魄的丹特寺,而是新寺刚刚落成,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他沿着街边走,几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嘈杂声绝不于耳。 “再过三日,丹特使臣就要护送丹特王妃过来了!” “是啊,是啊,听说皇帝为迎娶丹特公主大赦天下,甚至免除了水仙国百姓三年的劳役赋税呢!” “真的是太好了,我得赶紧去丹特寺上上香,好好拜谢一下这个丹特王妃。” “等等我,我也去,咱俩一趟….” …… 山鬼一转身,街道忽然又变了样,原本热闹杂乱的街道忽然腾出了一条宽阔的路出来,一个人骑着一匹烈马疾驰穿过街道,高声喧哗道,“丹特王妃即将抵达京城,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丹特王妃即将抵达京城,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 他列身也站在了一旁,好奇地望着另一头拐角处洋洋洒洒驶来的一趟军队和马车,他们的服饰与身边的百姓截然不同,倒是与他之前在幻境中看见到人的衣服相同。 “丹特的男人长得就是威武,你看骑在最前面的那个将领,好帅啊….” “听说是丹特四大将军中最后一位将军亲自护送的,我看就是他。” “长得确实帅,我觉得他比皇帝还要好看呢。” “嘘——,我看你是花痴疯了,小命都不想要了,竟然敢在这公然议论皇帝的丑美。” “那有咋了?我说的也是实话啊,而且我还听说丹特王妃其实已经有婚约了,但后来国家战败,丹特国王不得不将唯一的丹特公主送来和亲的,指不定之前的驸马爷就是为首的这位将军呢。”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流言小传,小心被官府听到了掉脑袋。” “我这可都是从我婶婶告诉我的,我婶婶可是司马夫人,她的话还能有假。” “行了,你也别说了,隔墙有耳…..” 山鬼听了身后一群妇人的咂舌,抬头朝为首的男人望去,眼里有些意外,没想到树下的那名男子竟然就是眼前的送亲将军,脸上仍是一派肃然,队伍慢腾腾地走到他跟前时,那名将军竟朝他看了一眼。 他,能看见他。 山鬼突然觉得这个幻境变得有意思起来,之前的幻境里别人都是看不见他的,少有幻境在人进去之后能够彻底的融进其中,除非制造这场幻境的人修为不低。 他看着眼前的队伍慢慢从他眼前晃过去,当主轿经过他的眼前时,车窗的帘子迎风吹动,一张巴掌大的清丽小脸闪进他的眼里,有些难以置信。 渐行渐远的车队摇摇走进大开的城门,刚刚规规矩矩列在街道两侧的百姓瞬间推着他往队伍后面跟着,山鬼不悦地蹙紧眉头,趁人不注意时从人群里化身出来。 他站在高高的丹特寺庙的屋顶上,眺望着浩浩汤汤的一条车队驶进皇宫。 到了晚上,一向安静的夜晚此时却格外热闹,皇帝娶亲,天民共乐。 山鬼闪到了城门楼上,远远便看见皇宫内歌舞笙箫,热闹非凡。 他隐了身,迈着步子走进了宫中,大殿敞亮,龙椅上坐着一位威严的女人,真正的皇帝此时正一身黄袍的站在殿中,两侧则坐满了朝府官员以及送亲使节。 每个人眼前的酒筷并未动,个个眼巴巴地望着门外,就连龙椅上的女人和殿上的皇帝也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丹特公主到——” 门外传来一阵宣示的声音,随后一位女娘弯身搀扶着一身黄色华服的女子迈过门槛,头上被盖头遮住了脸,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 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女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山鬼眼波转动,看见了袖口之下的那枚玉镯,尔后,女娘扶着兮和的手穿过他继续朝前走,最后停在了皇帝身边。 年轻的皇帝满脸笑意,看得出来他的眼里全是她。 这时,坐在大殿上的女人微微一笑,举止雍容,“既然公主到了,那便开始吧。” 想必应当是太后。 她身旁的一位公公站出身,打开一道圣旨,朗声念道,“皇恩浩荡,新皇新后请接旨。” 听此,除了殿上坐着的太后之外,殿中所有人皆面向高堂,跪在原地,听候宣旨。 “奉天承运,先皇遗诏:丹特公主淑慎性良,雍和粹纯,淑德含章,安贞叶吉,着即纳为我朝国母珍荣王后,钦此!” “儿臣接旨。”皇帝扶着身旁的新妇起身后,上前接下了公公手里的遗诏。 宣诏过后,一名年老的大臣从位置上走出来,站到两人面前,拱手向他们行了个礼,皇帝连阻止道,“舅父,今日,您代父为尊,应当是我向您老行礼才对。” 轮到拜堂的时候,皇帝脸上的笑意更是掩都掩不住,山鬼走到兮和身边,施法定住了她的身,只见只有皇帝一人听了大臣的话拜了天地,新妇则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 女娘见丹特公主不动,暗自从腰下戳了戳她,可她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怎么了,这是?”殿中开始传来阵阵议论声,高堂上的太后此刻也面露尴尬,沉声问道。 “听闻丹特民族没有拜堂成亲之说,公主可能一时还不习惯。”皇帝笑着替她掩护道,“既然公主不愿,那便省去这一步。” “这怎么行啊?”被叫做“舅父”的那位大臣不同意道,“陛下,您迎娶丹特公主,本就该按照我朝的礼法来,怎么能随意更改!” 太后僵硬的笑了笑,也附和道,“丞相说得对,还是得按照我朝礼法来。” 皇帝转头看着站得笔直的新妇,见她依旧没有一丝动容,便给她身边的女娘使了个眼色后,哈哈笑道,“公主已娶,至于礼节按照丹特族的也无妨,丹特族既诚心与我朝结亲,我朝也当拿出愿意与之和亲的诚意,既然礼成,在座的各位只管吃好喝好。” 太后和大臣见拗不过他,只好依了皇帝的话。 兮和便在女娘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殿,被送去了后宫寝室,山鬼跟在她们身后一起进了寝宫。 屋内只有她们两人,那个女娘扶在坐在宽大奢华的新床上,道,“公主,你可千万别忘了你答应王上的话,既然已经嫁来了水仙国,就赶紧忘了契戎将军。” 等女娘走出去后,山鬼现了身,看着桌上华丽的摆盘时,讥讽地笑了笑,“没想到短短数月,本君竟能吃上你的两顿喜酒。” 他随手捏了颗蜜饯塞进嘴里,却觉得格外难吃,嚼了两下又吐了出来。 走到床边,他语气不好地说道,“难不成这次也有人点了你的穴不成?” 来时他都一一看过了,在这里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凡人,唯有他和她不是凡人。 第29章 如今难过总比悔恨终生好得多 见她不搭理他,他抬扇掀了她的盖头。 盖头下的兮和眉间点了一朵奇异的花,红得妖媚,眼神呆板地看着前方,仿佛眼前根本看不见他这个人。 山鬼紫眸一转,似乎猜到了什么,侧身在她耳边轻唤,“兮和?” 无人应答。 他抿唇,又唤,“丹特…..王妃。” 果不其然,兮和木然地转过头看着他,并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应道,“陛下,您来了。” 陛下? 山鬼的脸一黑,她竟将他当作了刚才的那个小皇帝。 很快,他便明了她是中了画中人的蛊。 脸上的阴沉还没散去,她突然抬手去解自己的衣袍,衣带解了一半,若隐若现的锁骨露了出来,山鬼忽然回想起魑爰山那晚在水池边害怕的像只兔子的兮和,光溜溜地钻进他的怀里。 很软。 想到这,山鬼却莫名的有些燥热,一只小手还不老实的在他身上一阵乱摸。 他回过神来,赶紧阻止她继续往下,“不准解。” 像得到他的命令一般,兮和果然停了手,正当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时,兮和那不安分的小手又摸到了他身上,一下便解开了他腰上的佩带,将其扔在地上,贴在他身前,温声笑着,“陛下,天色已晚,臣妾服侍您就寝吧。” 山鬼盯着她一启一合的红唇,格外诱人。 他的哑的发干,下意识抿了抿唇,忽然感到周身一凉,她竟趁他走神的时候趴在他身上将他的外袍扒了去。 山鬼慌乱之中推开了她,立即从床上弹起身,背着身子赶紧理好了衣裳。 衣裳刚穿好,腰上又突然多出来一只手抱着他,她从身后贴着他,柔声道,“陛下,臣妾服侍您就寝吧。” 他不敢转身,隔着几层衣料,他此刻都能清晰地的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和柔软。 他的心头一跳,沉声道,“快将衣服穿好。” “陛下,臣妾服侍您就寝吧。” 她贴着他绕到了他胸前,始终重复着嘴里的这句话。 山鬼闭上眼睛,抬手之间,地上的衣服就回到了他手里来,他将厚重的华服裹在她身上,连带着将她的脸也遮住了。 他刚将她困在床上,门外传来女娘的声音,“陛下,您来了。” 山鬼一手抓着兮和,抬扇一挥打破了幻境,他抬脚已经从画中走了出来。 一转头,兮和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出来。 他二话不说又进了画里,还是那间寝殿。 站在门口时,他听见寝殿内传来男女嗯嗯啊啊的声音时,一扇就掀飞大门,气势汹汹地冲进屋内。 看到同样穿着黄色华服的女子,此时正衣衫不整地压在一个红色衣服的男人身上,一双紫瞳几乎冒着紫色的怒焰。 他冲过去,一把拽过床上的女子。 得了空子,玉京子连滚带爬得从床上跑下来,一把抱住僵住的山鬼,将自己凌乱的衣衫扭正。 看到山鬼时,他感动道,“杜兄,好在你来的及时,你要是再来晚一点,我的贞洁可就不保了。” 山鬼嫌弃地推开他,另一只手刹时一松,“砰”的一声,床上的女子硬生生地摔在了床上。 “你好歹怜香惜玉一下吧,她可是兮和的师姐啊。”玉京子听声音,见她摔得不轻,却又不敢上前。 山鬼想起之前中了蛊的兮和,下意识地往身后退了退,问道,“你们怎么在这?” “哎,别提了,我被吸进画里的时候还以为就此能找到姐姐,谁知竟跑到了一个街道上,紧接着就是丹特公主进京,皇帝娶亲,我看这丹特公主身形像极了姐姐,等我跟进寝殿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雪姑姑娘,然后她….她就…..哎呀,反正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山鬼喃喃道,“当真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他问。 山鬼将他从头到尾了扫了一遍后,嗤笑道,“你堂堂八尺男儿,连个女子都打不过?” 他话外的意思的明显。 雪姑中了蛊之后可以说没有任何反抗力,他却任由雪姑上下其手。 “你以为我想吗?好不容易找到了她,万一这幻境又出了什么问题再想找到她可就很难说了,再说,我若是不小心伤了她,姐姐知道了肯定会怪我的,我可是不做会让她伤心的事情。” “你带不走她的。” “带不走?你怎么知道?” 山鬼看着他,回道,“因为刚刚我与你一样,我本想将兮和带走最后却只有我一人出了幻境。” “你是说你进入的幻境跟我一样,只不过遇到的是姐姐?”他问。 山鬼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对她——” 他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凉凉地说道,“你以为本君是你这般龌龊之徒吗?” 玉京子抱着胸,说道,“杜兄,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我刚刚只是怕误伤了雪姑姑娘,就算你不来我也不可能跟她发生些什么。” “倒是你,有没有对姐姐做过什么还不好说呢!” 玉京子在他耳边不停地念叨,山鬼实在忍不住,直接施了个法将他的嘴给闭上了。 他跟着山鬼出了房门,回头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雪姑,心一横,想着反正也带不回去,便走了。 两人来到还是一派恢弘的丹特寺,玉京子费了点力气挣破了禁言术,继续念叨,“我们来这干嘛?” “来了就知道了。” 进了大门之后,眼前一晃,两个人竟回到了最初的那片丘陵上,玉京子在他耳边喊道,“姐姐!” 山鬼闻声望去,河边果然跪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她的身体都湿透了,手边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男人,她拍打着男人的脸,慌道,“可别死了吧?” 山鬼道,“那不是她。” “你怎么知道?” 他刚想跑过去,眼前的画面忽然又转到另一番风景,风气卷涌,战场萧瑟,两国军队打得水火交织。 山鬼穿越兵海一眼便看见了身穿甲胄的小皇帝,此时的他比大殿上还要青涩几分,一手拿着长枪冲进杀海,大杀四方,没一会,便斩杀了丹特的两个大将,用长枪插起他们的头颅示威炫耀,鼓动兵心。 玉京子不禁拍了拍手,由衷地夸赞道,“这个皇帝是个练武的奇才啊。” 不仅是个练武奇才还是个用兵奇才,先不说他的身法敏捷,兵法多变,攻守之道都恰合时宜,既有慎战的意识又有险攻的准备。 除此之外,他甚至能够准确的预判出敌方攻战之略,似乎洞悉对方的一战一伐,看得出他背后在战场上下了不少功夫,年纪轻轻便有此眼界。 画面又一转,他们又到了美人画最初的地方,一个漂亮的女子再树下赤脚起舞,身旁的男子吹笛为她伴奏。 树下跳舞的女子既不是雪姑也不是兮和,是一个他们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相貌也格外出落,她的额间同样点有一朵异样的花形图案。 一支舞结束后,女子对男子笑道,“戎郎,你的箫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 “公主的舞姿也越来越好了。”男子回道。 她走到他身边,撅着嘴道,“我不是说了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不必叫我公主的吗?你是我的驸马,以后就是我的丈夫。” 男子面色依旧严峻,顿了好一会,才说,“公主…..这次….丹特败了。” 公主试图握住他的手顿了顿,尔后装作轻松地笑了笑,回答,“我知道。” “那….想必公主也听说了,王上已经答应与水仙国和亲的事情了吧….” 听到这,公主的两只手交织在一起,捏的很紧,笑容苦涩,“是吗?” 她垂着脑袋,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男子明显慌了神,抬起手想安慰安慰她却又不知该不该放下,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公主一下扑进了他怀中,抱着他,哭道,“可是我跟你都已经有三年的婚约了,这是整个丹特族人都知道的事情啊…..” 男人任由她抱着,也哑了嗓音,低声道,“可是….丹特只有你这一位公主。” 所以,即便她有了婚约,也不得不去和亲。 幻境再一转,他们来到了一个半山坡上,抬眼望去,山坡下有两只军队。 一路在南,一路向北,其中一队为首的是一个年迈的男人,看样子应当是丹特王,此时正在与那位公主说些什么,神情掩不住的难过。 公主俨然穿着进京的那身华服,话到最后的时候,她跪在地上对着男人磕了三个头,满脸清泪,看得楚楚可怜。 上轿的时候,是树下的那个男子一手扶着她上的轿,男子穿着一身魁梧的甲胄,神情依旧肃穆,看不出丝毫变化,而公主看他的眼神却带着优柔和哀怨。 “我怎么觉得那个将军好像不喜欢这个公主?”玉京子一手支着胳膊,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离别之景思索道。 山鬼淡淡道,“是吗?本君看他倒是很喜欢。” 玉京子“啧”了一声,回道,“一看你就是没什么感情经验,他若是真心喜欢公主的话,怎么会忍心送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和亲,更何况,在此之前,两个人还有婚约在身,合情合理,若不是现在被送去和亲,想必两人早已成婚生子。” 山鬼冷哼了一声,瞥了他一眼,“堂堂蛇王之子,眼界竟如此狭隘。” “此话怎讲?” “你若真得看得仔细的话,便能看出那位将军表面上虽然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但他看公主的眼神却不比公主爱的浅。” 他又说,“丹特战败,公主是不得不去和亲,公主能放下心爱的男子前去和亲,那她心里也清楚这次和亲对丹特整个民族的重要性,而男子作为护国之将,定是比女子看得更为深远,他不愿在公主面前流露自己的真心是因为他明白一切命定,难以改变,他此时的绝情会让公主对他早点死心,如今难过总比悔恨终生好得多。” 第30章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玉京子挑了挑眉,笑得毫无诚意,“呦,没想到杜兄懂得还挺多么。” 山鬼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无奈地摇摇头。 他抬手拍在了山鬼的肩上,又道,“我明白杜兄所说的大局为重,但是男女之情不仅纯粹还很自私,爱之不易当为净,一旦夹杂了两人之外的任何人或者任何事,都不再是原来的那份纯粹的感情了。” “不管是公主还是将军,当他们选择族人的那一刻起,他们两人的感情便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只会徒增烦恼的杂念。” 他看着山鬼的眼睛,继续道,“正如杜兄所说,将军的决绝也许是不想公主一直痛苦下去,但他的选择注定了公主终会将他遗忘,到头来这位将军从始至终所珍视的那份感情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幻想与执念罢了。” “俗话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既然选择大局,那便是背叛了小家,要想守护忠义也就无法成全自己,更无法成全她。” 山鬼嫌弃地用扇子拍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语气冷硬,“本君看你一张尖牙利嘴,不去当文官真是可惜了。” 他抬脚往前走,玉京子跟在他身后叽喳道,“杜兄,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公主若是姐姐的话,我就算死也不会让她去和亲的……杜兄,你走那么快干嘛,你倒是等等我啊…..” 脚下的路走着走着突然由草地变成了石路,一眼之间,他们竟然又转回了皇宫。 此刻的皇宫已是冬日,虽然阳光明媚,但寒气入骨,空气中都是冷飕飕的。 玉京子紧紧外衣道,“这个天气最适合冬眠不过了。” 山鬼轻笑,“那你尽管回去。” 他心里可是巴不得这条蠢蛇赶紧回去呢。 “要回去那也得带着姐姐一块回去,说不定明年还能帮我产出一窝小蛇呢,哈哈….”玉京子说着说着情难自禁地笑出了声。 “呵?小蛇?”山鬼冷眼看着他白日做梦,甩了甩袖袍,大步往前走,真是半刻都不想待在此地。 走到皇后寝殿的院门口时,一道男音传来,“王妃,天气凉,还是先进屋里吧。” 山鬼闻声望去,皇帝将一件厚厚的狐裘细心地披在趴在廊檐的女子身上,女子正是被送来和亲的丹特公主。 她朝他温柔地笑了笑,抬手将他也拉到身边坐下,说话时像是在撒娇,“陛下,你陪臣妾一同晒晒太阳吧,这几天你都忙着处理朝政,都多久没有陪我了。” 皇帝宠溺地刮了刮她被冻得红红的鼻子,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笑道,“王妃这是在怪朕吗?今天朕都依你。”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看得出来情感浓烈。 看到这一幕时,他皱了皱眉,明明山坡下她看向那个将军的眼神时爱得那么深,这才过了多久,此刻却能幸福的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安然享受。 他忽地想起了玉京子刚刚所说的话,不禁自问,到头来真得只剩将军一人的幻想吗? “不过,这两个人倒是般配的很,将军不能给的这小皇帝都能给。”身后跟上来的玉京子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挑了挑眉梢,嘻嘻一笑,“杜兄,你说是吧?” 山鬼侧眼看着他,眼里全是寒意,神色不耐。 玉京子见他一副想揍自己的表情,笑得更欠打了,还不忘添上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山鬼听他的话变得更加烦躁,他飞上高空,紫瞳燃明,赤摇扇从他手中脱出,飞入顶空,瞬间炸开了一面金色结印。 赤摇扇越转越快,结印也越变越大,直到赤摇扇迎着金光穿破了顶空的幻面时,整个幻境在一倾之间全部被打破。 幻境破碎,两个人又回到了密室内。 但面前的画并未损毁,反而美人卷中翩然飞出一缕轻盈的身影,正是画上的那位美人,也是幻境中的丹特公主。 她来到山鬼面前,眼中只有他一人,深情问道,“戎郎,是你回来了吗?” 山鬼的脸一沉,皱着眉头躲开了她伸过来的纤细玉指,她失落地收回手,垂着脑袋,低声道,“戎郎,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怪我没有遵守我们的诺言。” 显然,山鬼并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玉京子却从背后将他朝她前面推了推,接着她的话道,“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心中没数吗?” 山鬼一记冷眼扫过去,他耸了耸肩,小声说道,“这不是为了早点破了幻境,让姐姐和雪姑姑娘出来嘛,就只能委屈一下杜兄了。” 这个道理山鬼自然明白。 画中幻境乃眼前人的执念所造,执念一日不散,即使毁了所有幻境也无济于事,困在幻境中的雪姑和兮和也永远回不来。 公主两眼含情,道,“戎郎,我没有骗你,我那时真的不知道萧子域是为了窃取我族的军事防略图才假装溺水,直到你假借上贡的名义来刺杀萧子域,我才从你嘴里得知这件事。” 听到这,再联想之前幻境中断断续续的一幕幕,两个人大概理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幻境中公主在河边救下的男子正是试图攻打丹特的小皇帝,只不过公主却单纯得以为他们的相遇是场意外。 小皇帝也就是萧子域拿到丹特的军事防略图之后,也就有了他们看到的战场上厮杀的那一幕,萧子域年纪轻轻却能在战场上一连砍下丹特四将中三大将帅的头颅,一战成名。 山鬼冷冷笑了笑,难怪小小年纪却能提前预判对方的军战策略,确实是背地里下了“苦功夫”。 丹特战败,唯有和亲的方式才能展现出自己的愿意归顺的诚心,毕竟丹特只有一位受尽宠爱的公主,想必这也正合萧子域之意。 为了保证和亲路上的安全,丹特王只能派四将中唯一幸存的契戎前去送亲,契戎为了两国交好,甘愿放下私情。 而从大殿上成亲的那一幕也能看出,萧子域为了丹特不惜破了规矩,抛去萧子域利用她盗取军事防略图不说,他对丹特公主的真心绝对不假。 契戎在离别之际伤了丹特公主的心,而公主远嫁水仙国之后,萧子域是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不仅在成亲之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依着她,还在此之前专门为她建立了一座奢华的丹特寺,是个长情女子也不可能不会动心。 而刚刚她所说的那番话应当是她嫁来水仙国之后,甚至可以说在她已经渐渐放下与契戎的过往了之后,契戎假借上贡名义刺杀萧子域,被她救了下来,她才从他嘴里得知了当年丹特战败的真相。 “戎郎,虽然当初萧子域是为了利用我才接近我的,但那三年里他对我的好都是真的,可我更不会忘记我与他的灭族之仇。” 她转身望着墙上的那幅画,笑了笑,“戎郎,你还记得这幅画吗?” “送亲之前,我去你房中找你,你不在,我在你的书案上看到了这幅画,也是这幅画让我放弃了与你私奔地打算。”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说得对,我不能不为我的父母我的族人考虑,当初我拿走了这幅画,在被萧子域将我囚禁在这间密室的日子里,是这幅画陪到了我死的那一刻。” 玉京子环顾了四周,喃声道,“原来这间密室是萧子域为了囚禁她所造的,我还以为这是那个将军的藏身之所呢。” 山鬼抱着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 “戎郎。”她又看向山鬼,眼里的悲伤不同于树下的爱而不得的悲痛,更像一种遗憾与内疚,她道,“我爱过你,但你我二人终究有缘无份。” 她眼角的泪流了下来,嘴角确实笑着的。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若是那日我没有去河边散步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我是不是就不会被送去和亲,十年来我每日都在回忆我与你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现在想来也快乐的很。” 正当两个大男人默默地听着她悲伤的诉说时,丹特公主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山鬼,正如树下那一幕。 “戎郎,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此时的山鬼真得很想一把推开身上的这个哭唧唧的女人。 哪知玉京子拦下他抬在空中的手,附在他耳边说道,“就差最后一步了,你赶紧抱她一下,说你原谅她。” 山鬼的手犹犹豫豫地停在空中,就听玉京子在背后催促,“快点,你快抱啊,快说啊。” 他扭头剜了他一眼,心里盘算着等事后再好好收拾他,之前是他懒得跟他计较,他却一再蹬鼻子上脸,真当他是软柿子。 无奈之下,他垂下了那只手,敷衍地在她背后拍了拍,淡声道,“我从未怪过你。”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幽幽闪着白光,低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的….” 不消片刻,怀里的人便化作尘灵在空中飘散,最后化为灰烬。 执念一灭,那幅画瞬间变得又黄又旧,兮和与雪姑忽地从画中出来。 玉京子刚想上前接住兮和,却被山鬼抢先一步,最后只能拍了拍躺在地上的雪姑,有些郁闷道,“喂,起来了。” 他哀怨地看着抱着兮和的山鬼,想了想,玩味地嘻嘻一笑,“我说杜兄,你是不是也喜欢姐姐?” 山鬼又扫来一记冷眼,声音淡薄,“本君发现你的嘴确实是不想要了。” 第31章 水仙国元日节 他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杜兄别这么较真嘛,想来杜兄也看不上姐姐这等普通的小仙女。” “什么小仙女?”正说,雪姑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将半跪在她身边的玉京子撞飞了出去。 玉京子始料不及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苦着脸,想着自己真的是吃力又不讨好,暗自抱怨道,“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雪姑回了神,才注意到山鬼怀里的兮和,立即冲过去,推开他,拧眉问道,“你对兮和做了什么?” 山鬼往玉京子身旁一站,轻飘飘地扔了一句,“她只是晕了而已,一会便会醒来。” 雪姑探了她的脉搏,确定并无大碍,也就放了心。 她这时才注意到这间密室,有些迷茫,“我明明记得,我不是在寺里吗?怎么现在却出现在这里了?” 这时,她怀里的兮和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愣了片刻,看见眼前的人后,惊喜地抱着她,“雪姑,你终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她转头又看见另外两人,开心道,“你们也没事!” 玉京子走过来,骄傲的说道,“姐姐,这次可多亏了我救了你和雪姑姑娘呢。” “救了我?”雪姑嗤笑了一声,说,“我和兮和好生生的站在这里,还需要你救?” 两人沿着玉京子的视线望去,一眼便瞧见了墙上的那幅画。 兮和皱了皱眉,努力回想道,“我好像…..好像见过这幅画面。” 雪姑也道,“确实….有点眼熟。” 随后,玉京子跟她们说了个大概后,兮和想起在街上乞丐对她讲得那段往事,才知道里面的真真假假。 离开了丹特寺后,走在街上时,兮和明显察觉到今日的街道比往日都要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她不禁怪道,“今日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怎么街上如此热闹?” “元日节。”山鬼淡淡道,“今日是水仙国一年一度的元日节,过了今日便辞旧迎新,这是人间特有的节日。” “辞旧迎新?”兮和重复道,她好奇地问,“是有什么讲究吗?” 他看着她,回答,“在这一天,最忌讳说不吉祥的话和看到不吉祥的东西,每家每户都会买两盏灯笼挂在门前一夜彻亮,俗为守岁。” “姐姐,要不我们等明天再走,看看人间的热闹,如何?”玉京子插过来道。 兮和看了看雪姑,见她只是撇了撇嘴,并没反对,便笑着点点头。 夜色上涌,水仙国却变得越来越热闹,兮和透过客栈二楼的窗户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个个乐此不疲。 每家每户的门前确实都挂起了高高的红灯笼,街坊邻居彼此送些瓜果零食或者彼此帮着打扫院子。 看到这一幕时,她突然很羡慕这些凡人,有家人,有朋友,有邻居,简单又快乐,虽然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却能尝遍人生的酸甜苦辣。 不像她,空有长寿,却活得孤独,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块普通的灵石,但也曾幻想过自己会不会也有同是灵石的父母,那毕竟是幻想,因为她心里清楚,石头怎么回头父母呢,这不是笑话吗? 走神间,身后的人忽然吓了她一跳,她看着进来的人,问道,“玉京子,你怎么来了?” “姐姐,想不想出去玩玩?”他刚刚从她房前路过两次,见她门没也关,暗自在窗户边趴了很久。 她的眼睛一亮,问道,“去哪玩?” 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确实想出去玩。 “去了就知道了。” 玉京子带着兮和来到街上,看着琳琅满目的街摊,兮和的眼睛看都看不过来,“哇,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街上卖的东西这么丰富有趣。” 玉京子见她左摸摸右戳戳,两只手都快个不停,满脸欢喜,他笑道,“姐姐,不急,这街摊可是会摆上一夜呢,今夜我陪你慢慢逛。” “真的吗?”她问道。 他点点头,回道,“我还会骗姐姐不成?” 她走一步,玉京子便在她身后跟一步,她若是瞧上了某样好东西,他便先她一步替她付了钱。 兮和从街头逛到街尾,一点都不觉得累,玉京子一路陪着她乐,自然也不会觉得累。 走着走着,兮和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一家糖人店时,她淡淡地笑着,对他说道,“小的时候,师父曾从人间给我带过一个像这样的糖人,甜甜的,虽然我不怎么喜吃甜食,却格外喜欢糖人。” “姐姐,你在这等着。” 说完,兮和便看着他跑向糖人店。 一转头,她看到了一家挂满了红色绣包的摊贩前围满了一群小姑娘,自己也好奇地挤进去。 只听那老板问道,“姑娘,要不要买一个平安符送给亲人呐?” “原来这些是平安符。”她随手拿起一个绣包问道,“老板,这个真的能保平安吗?” “那当然了,你看看这些姑娘们都是来买平安符送给喜欢的人的,当然你要是想送给亲人朋友的也可以,为他们祈福保平安,来年有个好兆头嘛。” 兮和笑了笑,从一堆凌乱的绣包中认真地挑了四个出来,付了钱后拿着手里的平安符看了又看。 她挑出其中一个绣着小蛇的平安符后,将其他三个收了起来,再看像买糖人的地方时,已经没有玉京子的影子了。 街上的人挤来挤去,她淹没在人海中,根本不好找人,就在这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头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人,正奇怪时突然从下来窜出一张带着鬼面的一张脸,吓了她一大跳。 两只脚往后退的时候跘在一起,好在玉京子手疾眼快伸手抱住了她,趁机吃了个豆腐,他还十分不要脸地问道“姐姐,你这是在对我投怀送抱吗?” 兮和攘了他一把,从他怀中钻出来,看着他手中的鬼脸面具,却听不出半点埋怨的意味,“你刚刚差点吓死我了。” “对不起啊,姐姐,我本来只是想逗你玩一下的,要不,作为补偿我抱你一下,抱一下就不怕了。”说着他就要抱上来。 兮和对他的厚脸皮也是没辙了,伸出一只手抵着他的胸口,无奈道,“你怎么整天没皮没脸的,好歹叫我一声姐姐,有弟弟这样对姐姐的吗?” “我也只对姐姐没皮没脸的。”他向她眨了眨眼睛。 兮和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她从袖中掏出绣着小蛇的平安符,递给他,“喏,这个是送给你的,用来保平安的。” 玉京子接过平安符前后看了看,摸着上面绣的平安符,说道,“若是姐姐能亲自给我修一个,那就更加好了。” “你想的倒挺美。”兮和笑道,“送你一个就不错了,要求还挺多。” 他低头撤下腰间的佩玉后,将手上的平安挂在上面,与他身上的红衣恰好融为一体。 兮和不禁道,“真好看,跟你的衣服很搭。” “既然是姐姐送给我的,我一定会一直戴着的。”他开心地说道。 兮和看着他手中的佩玉,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注意到他一直戴在身上,于是问道,“你这块玉好生漂亮,是谁送给你的吗?” 他摩挲着手中的佩玉,顿了一会,依旧是笑着回道,“这是我父亲的佩玉。” 她还记得在逆沙村之时,玉京子扮作村民时说过他的父亲死了,虽然只是逢场作戏,但那时他眼里的悲伤并不是假的。 事实上,不止他的父亲就连他的母亲也不在了。 这块佩玉对他的重要性显然可见,但上次在丹特寺时,他竟差点给了那帮乞丐,尽管他只是逗逗那群乞丐,但他护着她的心她能感受得到。 兮和道,“平安符其实不必非得挂在身上,只要带在身上都是能保平安的。” “我就喜欢戴在腰上。”他将佩玉收起来后,摸着腰上的平安符回答。 虽然他是笑着对她说的,但这一刻,她却十分心疼他。 她看得出来他的笑都是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的悲伤。 她朝他靠近,突然张开怀抱抱了抱他,温柔地对他说道,“抱抱就会好的。” 这是他曾经告诉她的。 玉京子被她这么一抱,猝不及防。 随即一笑也抱住了她,“姐姐,这句话我也没有骗你,确实是我娘告诉我‘抱抱就会好的’。” 兮和看着他,笑着说,“你娘肯定是个很温柔的母亲,她肯定也很爱你。” “是吗?”他笑了笑,垂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 兮和拿过他手里的糖人,笑着说道,“这个糖人真好看,谢谢你。” 玉京子看着她,宠溺地说道,“姐姐喜欢就好。” 等回了客栈后,都已经深夜了,兮和经过山鬼的门前时,发现他的房里还亮着灯,以为他还没休息,便想顺手将平安符送给他。 她敲了敲门,却没人应答,以为是他忘了熄灯,便想替他熄了灯。 进来之后,却发现屋内并没有人,只有一旁的窗户是开着的。 第32章 鲛人长垣 兮和走到窗户前,抬头一望,便看见远处的屋檐上躺着一个人,月色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好长。 她纵身一跃,飞了过去。 见他闭着眼睛,姿势慵懒,一只手撑着头,长长的墨发垂在身后,她猫着身子走到他身边坐下。 两个人默不作声,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坐久了兮和感到吹来的风有些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时,一直闭着眼睛的山鬼开口道,“冷了便回屋去。” 兮和转过头来看着他,笑着问道,“山鬼大人,你没睡着啊?” 他睁开眼,露出好看的紫瞳,语气清冷,“本君只是在闭目养神罢了。” 接着又说,“本君见你不是逛街逛得挺开心的吗?怎么还有闲空来本君这?” “你怎么知道?”本来出去的时候她想将他与雪姑都叫着,结果去房里找的时候个个都没了人影,只好跟玉京子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山鬼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视线放在了远处,兮和一眼望过去,这才明白他从何知道她出去了。 从这个角度望去,水仙国纵横几条繁华的街道景象尽收眼底,人流涌动,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这可比她从房间的窗户看得更多更远了。 “那是什么?”兮和突然瞧见远处的桥边渐渐升起一盏盏白色的灯笼,最开始只有数几个,不一会飞上空中的越来越多。 “你没见过?”他问。 兮和想了想,迟疑道,“好像….见过吧。” 她也不确定自己曾在菩提神官的院子里看到的灯笼是不是就是这些灯笼。 山鬼站起身,一手揽过她的肩,淡淡一笑。 等到双脚落地的时候,身旁挤满了人,兮和看着眼前一盏盏写着字迹的灯笼飞上夜空。 山鬼将买来的许愿灯递到她手里,道,“元日节的许愿灯是人们对亲人朋友的美好祝愿,将心愿写在灯笼上放飞,是为了希望上天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声,实现自己的愿望。” 兮和低头看着手里的许愿灯,说道,“原来这是许愿灯啊,小的时候我去过菩提神官的院子,他的院子里飞来成片的灯笼,那时我一直以为是菩提神官怕黑,故意在院子里点了这些灯笼,没想到竟然是凡人送上来的许愿灯。” 山鬼撑开自己手里的许愿灯后,直接点燃了蜡心,就要松手时,兮和问道,“山鬼大人,你不写点什么上去吗?” 他垂下眼睑,淡淡道,“本君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无需写。” 说完后,他便松了手,许愿灯立刻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渐渐与众多只许愿灯融在了一起。 兮和提起一旁的笔,想了一会后,在许愿灯上写上“愿师父、雪姑、山鬼大人、玉京子此生顺遂,每天健康安乐”,写好后,点燃了蜡心,正准备放飞的时候,她忽然看到身边的人大多是成双成对的一起放飞许愿灯的。 看着自己手上的许愿灯,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出现在她眼里,她捏着许愿灯的两角时,面前的人捏住了另外两角。 兮和心满意足地朝他笑了笑,他也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意。 许愿灯放飞后,看着远去的许愿灯,她却问道,“这些许愿灯菩提神官每一个都会看吗?” “不知道。” “这么多个许愿灯,估计他看都看不过来吧….”兮和低声喃喃道。 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平安符,符身绣着一朵漂亮的赤合欢,符上隐约散发着阵阵香气。 她捏了捏手上的平安符,说道,“山鬼大人,在遇到你之前,除了我师父和雪姑我也没有家人朋友,这一路上你帮了我那么多次,若是没有你,我和雪姑或许也走不到现在。 她将平安符递给他,莞尔道,“这个平安符送给你,祝愿你此后平安顺遂,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山鬼看着她纯粹的笑走了神,低眉看着那只莹白的掌心里躺着一个红得刺眼的平安符,抬起手的时候她衣袖里的锁灵镯露了出来,此时的镯子跟她手心里的平安符一样,红的刺眼。 就在他还在愣神的时候,兮和将平安符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再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接近拂晓,兮和小憩了一会便被雪姑唤了起来,“你今天怎么起晚了?平日你可是起的最早的。” 她笑了笑,回道,“跟你学的。” 随后,从腰间翻出一个绣包,递给她,“这个给你。” 雪姑接过来,看着绣包上面的小猫咪,不禁笑了笑,问道,“你昨晚出去了?” “本来想找你一起,谁知你房中没人。” “哦,我昨晚也出去了。”说着,她从身后也拿出同样的一个红色平安符递给她,“正好礼尚往来。” 兮和有些意外,因为雪姑除了练功修习只喜欢喝酒睡觉,其他小姑娘爱做的事情她一直都是嗤之以鼻的,“你昨晚也去逛街了?” 她摸了摸鼻子,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没,我就是出去买酒的时候顺手买的。” 兮和知道她脸皮博,也不跟她争,她看着到她身后被带出来的一根红绳,问道,“那个是给师父的吗?” 雪姑低头一看,慌张得将平安符往腰里使劲塞了塞,一边回道,“不…不是,那是…那是我留给自己的。” “自己给自己买平安符?”兮和一脸的不相信,她仔细打量着雪姑慌乱的眼神,不想戳穿她的小心思,转而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雪姑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心虚什么呀! 平时都是她欺负她,自己就该表现得理直气壮一点才对! 过了水仙国,再往南走就是东海水域,加上元日一过,天气返暖,路上的风景也变得越来越好。 这一路一走半月未停,直到路过东海南镇时才走得慢一些。 “听师父说,东海南镇多奇珍异宝,很多奇人能士大多聚集于此,天宫中不少仙官都是在此飞升上去的。”兮和边走边说。 玉京子双手抱胸,紧挨着兮和走,笑道,“看来姐姐虽然少在凡间走动,这故事倒听了不少。” 兮和道,“虽然听得多,但不比你见多识广。” “姐姐,你若是嫁给我,我定带着你游遍整个三界,万山万水万景看个够。”他又往她身上靠了靠。 突然,一把雪白色剑鞘从他们之间插了进来,雪姑走到中间,将两人隔开,她一脸不好惹的模样,瞪着他,“说话就说话,你挨这么近干嘛?没长骨头啊?” 他一副嬉皮笑脸样,回道,“姐姐若是愿意让我靠着,就算是残废了都行。” 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恶心。” 几个人正聊着,前面传来一阵骚动,很快,本就不怎么宽阔的街道便被接二连三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个个伸着头探着腰,甚至还有人坐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的,好奇地观望着正中间的什么东西。 “他们都在看什么?”兮和也忍不住凑上去。 三个人跟着人群一块挤,就听见耳边的人吵来吵去,“别挤了!都快挤死了!” “能不能让让啊?里面看够的能让个位出来吗?” “别扒拉我,我还没看够呢,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蓝色鱼尾的鲛人呢!” ….. 兮和挤了半天也没能挤进去,如今是进不去又被人挤得退不出来,正当她身陷困境之时,人群中突然伸出一个长臂将她圈在怀里,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香味。 人群将他俩越挤越紧,兮和的脸直接贴在了他的胸前,起起伏伏的心跳声在她耳边舞动。 玉京子看着她皱得紧巴巴的眉头,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姐姐,这里太挤了,要不我带你先出去吧?” 他倒是不嫌挤,巴不得挤的紧一点。 这样他就能与她抱的更紧了。 他捻了个咒诀,瞬间站到了开阔的地方,兮和从他怀里出来,理了理衣服,道,“不知道山鬼大人和雪姑还在里面吗?” “诺,那不是吗?”玉京子抬眼示意道。 兮和望去,那两人果然直挺挺得站在对面的屋顶上,一高一矮,一人拿扇,一人握剑,两张绝美的脸上都是一致的漠然,看起来莫名的相配。 待他们两人也飞上去的时候,雪姑走过来,神情凝重,对她道,“是长垣。” 兮和漂亮的眸子中瞬间闪过讶然,她往下面人群中一瞧,鱼尾人身,一条泛着闪耀的银光的蓝色大尾巴上血迹斑斑,鱼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巨大的笼子里。 “姐姐,他是你朋友吗?”玉京子见她脸色不好,问道。 她道,“长垣是我的鲛人朋友,不知道怎么会被他们抓到这来了。” 东海南镇面朝东海,东海是出了名的鲛人地带,长垣出现在此其实并不奇怪,可奇怪就在于一个成年鲛人却被人类抓了起来,还被伤害成这副模样,鲛人性善,但被人抓了后绝不可能善到束手就擒,更不可能任人类恣意伤害。 虽说东海南镇奇人能士众多,但人终究是人,想要捉住一个鲛人还差得远,况且,东海专门划分出一块水域供沿岸村民捕鱼,真的想抓鲛人还得去往深水处,只怕这些人还没走到深水处就被狂风巨浪卷了去。 “姐姐,我这就去帮你将他救出来。” 他刚往前走一步,身后一直袖手旁观的山鬼却慢悠悠地提醒道,“你若是扰乱了凡人的命数,可是会遭天谴的。” 兮和将他拽了回来,“山鬼大人说得对,我们还是等晚上悄悄去救他吧。” 第33章 我听姐姐的 鲛人被一群人抬进了一座庄园里,这座庄园堪比一座小型皇宫,建造的奢侈豪华。 庄园主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在门口的时候看着被抬过来的鲛人时,油腻地捋着上唇上的两撮小胡子,笑得一脸奸诈,“不错不错,这次办得好,赶紧抬进去,先别给弄死了,等明天巡抚大人来了后现杀。” 听到这句话后,兮和捂着嘴就想吐。 雪姑也蹙紧了眉头,忍着恶心,骂道,“这群人真是丧尽天良。” “哼,这算什么,比这歹毒的多了去了。”玉京子冷哼了一声,接着,用肩膀撞了撞身旁默不作声的山鬼,“杜兄,你说我说的对吧?” 山鬼一脸不耐烦之色,看都未看他一眼。 “李沐,这次抓鲛人的功劳你功不可没,本官明日肯定会在巡抚大人面前替你多多美言几句。”中年男子甩了甩脸上的横肉,对身边穿着深蓝色布衣的男子夸道。 那男子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拱起手笑道,“小的就先谢谢县令大人了。” “区区一个县令竟然这么奢侈!”兮和叹道。 “看来师父八百年没下界,人间已经换了另一副样子。”雪姑也叹道。 街上的更夫刚敲过戌时的锣鼓之后,他们四个人便偷偷摸摸地来到白天的那座庄园门口。 “竟然有结界!”雪姑看着门外一层隐隐波动的暗波,有些意外。 玉京子一抬手便轻而易举地破了结界,笑道,“看来这庄园并不是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他们隐了身走进去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桥流水的假山。 沿廊曲折而下,脚下的石路漫成甬道,从一个庭院穿到另一处庭院。 四周绿柳周垂,假山环绕,走到正院时,他们一眼便瞅见了上午的那个油头满面的县令,他此时正坐在大堂上与一群狐朋狗友喝酒吃肉,吹着牛皮,说着大话。 “哼,还想吃鲛人肉,还想升大官,明日我就让他哭爹喊娘,连管都当不成。”雪姑咬牙切齿地说道。 兮和摸了摸下巴,想道,“不过我倒是好奇,这些人从哪听来的吃鲛人肉能够长生不老的?若不是有这些传闻的由来,这些人也不会去抓鲛人。” “我看他们就是单纯得想吃鲛人,随便寻了个由头罢了。”雪姑忿忿道,“吃腻了鱼虾就开始吃人鱼,他们怎么忍心!” 在庄园里摸了半天,他们才找到被关押在后院池塘中的长垣。 后院不仅设了结界,就连看管后院的人手几乎调用了半个庄园的人手,甚至里面还掺杂了数几个能人异士,看得出来这个县令对这个鲛人的重视。 “看来这个县令是打定主意吃了长垣。”兮和低声道。 玉京子伸出一只手搭在兮和的肩上,朝她眨了眨眼,担保道,“姐姐,放心,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肯定会将长垣安然无恙的带出来。” 雪姑用剑柄打掉他的咸猪手,没好气道,“我说过几遍了,你说话就好好说话,什么臭毛病,怎么老是对兮和动手动脚的?” “姐姐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话那么多,要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才懒得跟你计较。”玉京子识趣地往旁边站了站。 雪姑翻了他一个白眼,道,“她不说你是因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你就是明知兮和拿你没办法你就趁机吃她豆腐。” “你能不能跟人家杜公子学一学,有点自知之明,同样是跟过来的,人家安分守己,只会帮忙绝不多事,而你整天想尽办法占我师妹的便宜,你能要点脸吗?” 玉京子有些纳闷,不服气道,“我怎么就被你说的一文不值了,难道这一路我没帮过忙吗?你在不息山可是我救的你,在水城也是我从丑蛤蟆的手里救了姐姐,还有上次在丹特寺,虽然说杜兄也有一份功劳,但若不是我,你的清白早就没了。” 说到丹特寺时,雪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幻境中的寝殿,她不仅自己主动解了衣裳还坐在他身上迫不及待地去解他的衣带。 虽然她被下了蛊,但当她再看到那幅画时,瞬间就记起了画中的场景,本来他不提,这件事情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现如今他倒毫不避嫌的说了出来,顿时恼羞成怒。 此时她的胸口正堵着一口气,想都没想一巴掌甩在了他白白净净的脸上。 巴掌声清脆,几人都被眼下这一幕惊了一下,就连打了他之后的雪姑此刻也有些愣。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一巴掌挥过去了呢? 霎时,玉京子的脸一黑,兮和迅速将两人分开,“你们两个怎么现在吵起来了?救人要紧。” 一阵静默之后。 “我听姐姐的。”玉京子声音很淡,没再计较。 兮和握住雪姑攥着剑的手,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姐,你怎么能动手呢,况且他说得都是实话。” 她当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若不是他非提起画中的事,她也不会一时气急打了他。 “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四人还是分头行动吧。”兮和故意安排道。 她看了看眼前还在斗气的两个人,说道,“一会我和雪姑进去救人,你和山鬼大人替我们守着。” “姐姐,既然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我跟你一起进去吧。”玉京子提议道。 一瞬,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嬉皮笑脸,“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玉京子的提议不无道理,雪姑虽然不弱,但比起他和山鬼却差了很多。 兮和点点头,“那好吧,雪姑,你就跟山鬼大人守在门口。” 她又看向始终一声不发的山鬼,见他也没有异议,便先跟着玉京子来到院门前,玉京子抬手便将门口的几个侍卫打晕了过去。 他刚要破了结界,兮和却拦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姐姐。” 她伸出手轻轻地触摸外层的结界,半晌,才道,“这结界….” “结界怎么了?” “这结界出自仙族人之手。” 玉京子也有些惊讶,“姐姐,你确定吗?” 仙族人插手凡间人事,并且还是助凡人去抓鲛人,若是被查出来后,可是会剔去仙骨,脱去仙籍,处以极刑的。 兮和肯定道,“绝对错不了,仙族设下结印时都会有仙灵灌入,我刚刚反复试探过,这层结界上确实有仙灵之气。” 难怪这帮凡人能够轻而易举的抓住鲛人,原来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姐姐,还是先救人吧,等救了人之后再说。”他道。 破了结界后,兮和跟着玉京子进了后院,雪姑和山鬼也来到门口随时放风,倒不是他们怕这帮凡人,只是他们不想将事情闹大,能减少事端的话另愿麻烦点。 后院的池塘也被设了一层结界,这道结界比院外的结界还要复杂些,但这对玉京子来说都是小事,论结界没有谁比他还擅长。 结界还未破,被困在笼中的长垣感受到有人靠近,突然醒来,看清来者后,有些意外道,“兮和,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兮和刚刚见他沉在水里,一动不动,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已经没了气息时,听到他虚弱的声音后眼睛一亮,“长垣,你等一下,等我朋友破了结界之后,就可以救你出来了。” “兮和,千万别破。”他阻止道。 她不解,问道,“怎么了?” 玉京子也奇怪,“?” 他忍着身体的痛苦,简言易赅道,“你们若是贸然破了这片池塘的结界,会遭到反噬的。” “怎么会有反噬?”兮和有些懵了,她从未听说过结界还能有反噬。 “况且你们刚刚破了外面的结界进来,恐怕一会就会…就会有人过来了,你们别管我了,快走,凭你们几个小儿的修为怕是救不了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玉京子便破了结界,并且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 玉京子双脚点水,只身飞到水池中央的笼子上,旋即破开了被锁上的牢笼,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里面拽出来。 玉京子刚带着他回到岸边,他们便听到院门口窸窸窣窣的动静声越来越大,“看来县令已经带人过来了。” “我们带他先走,他们两个应该没问题。”玉京子提议道。 兮和看到长垣身上的伤势太严重,刻不容缓,当即跟着玉京子一起翻出庄园飞回了客栈。 一回到客栈,兮和立刻将房内的浴桶里放满了水,接着将命若悬丝的长垣放进去,施法为他疗伤时却发现两人的灵根不同,她所输入的灵气并不能被他吸收。 “姐姐,让我来吧。”玉京子走过去道。 他是蛇,与鲛人同属于水族,根脉相同,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兮和自觉地站到旁边,看着长垣身上的伤口不再流血,脸色也渐渐有所好转,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 “玉京子,谢谢你。”兮和倒了杯茶双手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茶,一饮而尽,笑道,“姐姐跟我还这么见外,以后都是一家人。” 她无奈地笑笑,但她也早习惯了他的没脸没皮,“谁跟你是一家人?” 她看了看门外,虽然她对山鬼和雪姑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但过了半天还没回来,难免有些担心,“要不,我还是回去看看吧。” “姐姐,杜兄可比我厉害多了,你不必担心。”他安慰道,“估计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了。” “说的也是。”她又坐下来。 “姐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与杜兄是怎么认识的?为何他会一路跟着你?”他在盘蛇山的时候就想问,只不过那时候就算他问了,她也不会如实相告。 第34章 仙族叛徒 “我在冥河底渊救了他。”她顿了顿,又道,“他身上中了一种毒咒,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发作,痛不欲生,后来还是我救了他,他找不到解药,我不忍心,便一路带着他一起。” 玉京子本就是随口一问,抱着她可能不会如实回答的打算问的,却没想到她竟愿意告诉他。 她面色温柔,认真道,“我跟你说是因为我拿你当朋友,自然是信任你才跟你说的,你可不能打什么歪主意哦。” 他转而一笑,“放心吧,姐姐,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嘛。” 雪姑和山鬼前脚刚从县令的庄园回来后,整个还在沉睡的东海南镇突然灯火阑珊,每家每户被搜查兵吵醒了。 县令好不容易抓到的鲛人被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救走了,他竟然下令连夜封锁了整个南镇。 玉京子看着楼下扎堆的官兵,嗤笑道,“没想到这个县令为了区区一个鲛人,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明日巡抚就要来了,夜里鲛人却丢了,好不容易等到的借花献佛的机会,他不着急才怪。”雪姑阴阳怪气道。 兮和看着浴桶里还在沉睡的长垣,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走吧。” 既然已经惹祸上身,最好的办法就是能避则避,东海南镇不比其他村镇,靠近东海,属于仙界的管辖范围之内,仙族每到月底便会派仙官来收取鲛人一族的供奉,他们若是继续与这群凡人耗下去,难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话不迟疑,玉京子只好又背上长垣马不停蹄地跟着他们飞出了东海南镇。 刚到岸边,便被从天而降的一位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来者带着一张红脸面具,身有九尺多高,壮如雄鹰,他随手捻了个诀,将几人困在了结界内。 随即放言道,“放下那个鲛人,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又是这个结界。”兮和看着仙灵波动的结界,皱着眉头说道“这个人是仙族。” “叛徒!”雪姑低声骂道。 玉京子上前走一步,一手把玩着胸前的一缕墨发,挑衅道,“看你如此嚣张,有本事别带面具啊。” 仿佛被困在结界里的不是他。 当然,比起面前这个桀骜狂妄的男人,他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哼,黄毛小儿,嘴巴倒是尖利得很。”他冷哼道,眼里尽是不屑。 “过奖过奖。”为了表现自己的谦虚,他甚至还故作抬手作揖,笑得恣意张扬。 这时,他的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句冷言,“不知羞耻!” “雪姑,眼下不是斗嘴的时候。”兮和拉了拉她的衣袖劝道。 玉京子不以为然,全当一个屁放过了。 他双手抱胸,只盯着对方手里的青色剑身看,随口说道,“这位兄台,我猜你手上的这把剑应当是一把祖传宝剑吧,隔着剑鞘我都能感受到这把剑的剑气,不知能否借我观摩一二呢?” 果然,在场所有人随着他的话将目光都落到了他的剑上,雪姑立即惊出声道,“赤阳剑!你是——焄霖仙君!” 兮和不善兵器,可能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但常年修习剑术的雪姑一眼便能识出他手中的青剑出自何处。 而说起焄霖仙君,兮和所听到的传闻倒不少。 焄霖仙君原本是天宫中最具有威信的武官之一,因为战功显赫,就连帝俊也对他礼让三分,就在八百年前,焄霖仙君奉命前去九阳山附近巡查时,发现一对魔族男女不知何时落脚在九阳山的半腰上,当即一剑了结了他们。 欲准备回去告命时,一阵女婴的啼哭却止住了他的脚步,他动了私心,私藏了这个女婴,取名为青芷。 青芷成人后,魔族的身份也渐渐遮掩不住,后来被帝俊发现后,一杖处死了青芷,念在旧情只是将焄霖仙君暂时关在了天牢之中。 其实,焄霖仙君若真心悔过,帝俊说不定会网开一面,恢复他的仙职,毕竟经过八万年前的神鬼大战之后,仙界武将损失严重,近万年来入职的武将少有出类拔萃者,像焄霖仙君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焄霖仙君竟私逃天牢,助人捉鲛,公然与仙族作对,这无异于与仙族公然宣战。 就为了一个魔族女子而搭上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于不顾吗? 兮和想不通。 就在她冥想之际,雪姑不知何时冲破了结界已经和焄霖仙君打得不可开交,虽然雪姑剑法精湛,但明显处于弱势,很快便抵不住对方的青光剑气。 兮和正准备冲上去时,一直站在身后看戏的男人拽住了她的胳膊,她一回头,只听他淡淡道,“你去了只会添倒忙。” 她的术法确实不精,但这么直白的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她真的很想给他一拳。 奈何面子上还是要她明事理讲礼节的。 她不去,自然会有人去。 就在雪姑被焄霖仙君的赤阳剑力压一头时,玉京子提脚飞了过去,虽然体型远远不及焄霖仙君,但一脚便将他踢得往后倒退了好大一截,面具就此掉了下来,露出他的本来面目,眉发冲冠,五官正态,神态严肃。 玉京子见雪姑没事,将她往身后一拉,足下用力,抬脚又跃上高空,整个身体悬在空中,还不忘挑衅道,“这位兄台,看来你的外表欺骗了你,才一脚这就接不住了?” 焄霖仙君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三分,右脚在身后划了大半圈,整个身子一沉,一瞬便移到了玉京子面前,双手持剑从他头上劈下,玉京子嘴角的笑还没落下,就抬手硬生生地接住了突如其来的一剑。 青光剑身,剑气逼人,虽是玉京子处于下势,但他仍旧从容不迫,毫无压力之言,他突然腾出一只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借力腾空,一个翻身,便跃到了焄霖仙君的身后。 而焄霖仙君块头大,即便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玉京子的轻盈身姿,未来得及转身便被他又一脚踹了出去。 焄霖仙君带着赤阳剑在沙地里往后倒退了五尺多远才止住脚步,他抬起头,脸上露出阴冷嗜血的笑容,道,“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他收起笑容,拔起插在沙中的赤阳剑,双手合十紧握剑柄,眸光骤缩,整片海岸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海浪翻滚,越旋越急,几乎要将他们旋进水中。 此时,他手中赤阳剑的周身燃起熊熊烈火,脚下一蹬,用尽全力朝尚且悬在空中的玉京子劈去,剑气灼热,阳火煞面,逼得玉京子倾身后退。 眼看着玉京子再无退路,雪姑又持剑飞身过去,还未近身,就被焄霖仙君的赤阳剑气倒冲了出去,之前因一剑冲出结界时本就损了内伤,这下被剑气穿体,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兮和见状,不顾山鬼的阻拦,当即跑了过去,赶紧扶着她,一探脉搏,“雪姑,你伤了仙根,不能再随意动用灵力了。” 玉京子见雪姑受了重伤,也不再与他慢慢周旋,一手抓地,以最快的速度仰面从他身下划了出去,翻身一跃,又回到了他的身后。 他负手立在空中,一只掌心瞬间燃起了红色火焰,焄霖仙君刚一转身,他便将掌中的火焰全力贯出,在他胸前炸开,越燃越旺。 焄霖仙君面目扭曲,手上的赤阳剑滑落,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的红色鸣火,一道道鲜血从他身上流下来,染红了他膝下的寸土沙地。 兮和急忙说道,“玉京子,别把他烧死了。” 玉京子收了鸣火,转身回到兮和身边,看了眼运转调息的雪姑,问道,“姐姐,雪姑姑娘没什么大事吧?” “伤了灵根,恐怕得休养一段时间。”她回道。 “那他怎么处置?” 兮和道,“当然是带回天界,交给帝俊处置。” 话音未落,天空忽然裂开了一道缝,她欣喜地笑了笑,看着天边,山鬼快步越过她,拿出净妖瓶直接收了地上半死不活的焄霖仙君,捻了个诀后带着众人来到了另一处海域。 刚落地,兮和就问,“山鬼大人,刚刚那是仙界巡查的仙官,我们走可以,但你为什么将焄霖仙君一块带走了?留下他正好可以被巡查官带回去问罪。” 山鬼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不为什么。” 这时,一直昏睡的长垣醒了过来,他看到眼前就是东海,苍白的脸色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兮和,雪姑,还有两位小兄弟,谢谢你们救了我。” 他抬眼朝山鬼看过去,眼神一顿,似曾相识。 长垣伤重,只得由他们亲自送他回东海深处,鲛人善医术,雪姑也受了伤,正好可以借此疗养。 长垣是鲛人族的长老之一,他们救回长垣,整个族人感恩戴德,以贵客待之。 雪姑的伤势稳住了之后,兮和便去了长垣住所看望他。 一进门,长垣像是提前知道她会过来,已经等候多时。 “长垣,你身体好些了吗?”自他回到海里之后,身上的伤势渐渐愈合,脸色大有好转。 他此时正低头专注地打磨手中的东西,嘴里说了一句,“坐吧。” 兮和在他身边坐下,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第35章 鲛人尾麟 他没有回答,耐着性子又打磨了一会后,长垣拿起手边的绣帕反复擦拭干净后递到她面前,“兮和,这个送给你。” “送给我?”她盯着他手上的彩色石头,伸手接过来,笑道,“这个石头真好看。” 他也笑了,回道,“小丫头,这可不是一般的石头,这是我们鲛人一族用尾麟化成的七彩石,万分珍贵,鲛人尾麟一共只有七片,能够让我们忍痛拔下尾麟炼化七彩石的人,对我们鲛人来说一定是贵客中的贵客。” “既然这么贵重,那我可不能收。”兮和又将手里的七彩石送了回去。 长垣道,“兮和,打小你就跟着灵瑶仙尊来往东海,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心性纯良,待人和善,这次还不顾危险救了我,这块七彩石你理当收下。” 她是师父一手带大,几乎寸步不离,灵瑶仙尊与东海鲛人一族一向交好,她也就跟着师父经常来东海玩,那时年幼不懂事,除了灵瑶和雪姑,她就只喜欢跟长垣玩,长垣在海底活了八万年,无妻无子,喜欢她喜欢的紧,便任她撒泼。 后来灵瑶因身体原因,来东海的次数也日渐减少,这一晃千年便过去了。 这次兮和也没再推脱,收下了七彩石。 “长垣,我听其它鲛人说南海的渔民抓鲛人有一段时间了,这事你怎么没上报帝俊呢?” 长垣叹了口气,道,“谁说没有上报呢!只不过送上去的消息被一个戴着红脸面具的男子拦截了,那男子本领高强,不仅帮着南镇的村民抓了我们不少鲛人,就连我也是他亲手抓去的。” “你们这次回去一定要替我们将此事传达给帝俊,否则我们鲛人就要被南镇的村民吃光了。” 兮和回道,“那个红脸男子正是焄霖仙君,他私逃天牢,此次祸乱人间,罪上加罪。”她保证道,“长垣,你放心,我定会如实上报的。” “焄霖仙君?”他似乎在回想什么,顿了顿,才问道,“是触犯了仙族首禁的那位武官吗?” 兮和纠正道,“不是首禁,是犯了勾结魔族的重罪。” “可我怎么听说他是与魔族的女子私通,并且还诞下一子,帝俊当着他的面杖毙了他的妻子,他却无动于衷,没想到卧薪尝胆三百年,私逃天牢,祸乱人间,殃及我族。”长垣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与她听说的版本有些出入,或真或假难辨是非。 既然已经过去了,她也没必要刨根问底。 但不管是与魔族勾结还是私通,犯下的都是重罪,此次祸害人间公然与仙族叫板,不论如何,她都得将焄霖仙君送回天宫。 想到这,她得趁净妖瓶还没化了他之前将人从山鬼手里要回来,刚起身,长垣又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只见长垣紧盯着她右手腕露出来的锁灵镯,眼中惊讶,问道,“你这个镯子是哪来的?” 兮和低头看了手上的锁灵镯,老实回道,“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可以让我摸一下吗?”他问。 “当然可以啊。” 等她动手去摘的时候,却发现怎样也摘不下来,又反复试了试还是摘不掉。 于是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可能这段时间吃胖了,这镯子如今摘不下来了。” “当真摘不下来?”他又问。 兮和笑笑,“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不会以为是我不想让你摸吧?” 她将手递到他面前,大方地说道,“既然摘不下来,你就直接摸摸看。” 长垣撩起宽大的袖口,仔细摸了又摸,兮和察觉到他的神情变得越发严肃,问道,“长垣,这镯子有什么问题吗?” 哪知长垣猛地站起身,平日里慈和的声音此时都提高了不少,“问题大了!” “?”兮和眼睛都不自觉地瞪大了几分,问道,“….什么问题?” 这镯子自从山鬼送给她后,除了有点丑之外,不仅没什么问题,还能在危险的时候护她一命,怎么现在却出了问题? “兮和,送给你镯子的这位朋友可是与你同行的黑衣男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有些惊讶,看来这锁灵镯来历果真不简单。 长垣又慢慢坐下身,回忆道,“因为我刚刚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他的。” 他道,“八万年前,那时我还小,曾亲眼见过青汝神女带过一个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子来东海疗伤,正是你的那位朋友,他来的时候伤势很重,昏迷不醒,我跟在祖母身边,听见祖母说哪怕是当今帝俊恐怕也挨不过去,但他在我祖母的照料下却活了下来。” “后来魔族骚扰东海,他不顾伤势以一己之力击退了魔族,我祖母为感谢他救了全族人便拔掉了自己的一片尾麟化作七彩石送给他。” 他低眉看了看她的镯子,道,“也就是你手上的这枚镯子,我刚刚不敢确认才想着摸摸看,我绝对不会出错,这镯子确实是我祖母的尾麟所造。” 这是她头一次从别人嘴里得知关于山鬼的事情。 令她感到意外地是他竟然与青汝神女交好,那如此说来他就不会是魔族了。 兮和垂下眼,她没想到山鬼竟然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刚认识不久的自己。 她摸着光滑的镯子,问道,“那这个镯子有什么问题?” “你肯定听说过鲛人全身上下都是宝,包括尾麟也不例外,而不同的是尾麟的使用可好可坏,就像你手上这个炼化而成的玉镯,用的好的话它可以保命,用的不好的坏便是丧命,这全在送你镯子的人的一念之间。” “丧命?”兮和心头一惊,心里有些复杂。 山鬼只跟她说了镯子会保护她,并未提及这个镯子的另一面。 长垣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活了这么久,能拥有我族尾麟的人屈指可数,我也是头一回见到将七彩石打磨成首饰的,至于怎么使用我也不甚了解,但你说你的镯子如今取不下来,多半不是好事。” 这些话反复盘旋在她耳边,她抱着最坏的念头揣测山鬼。 可她还是不能明白他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 深夜,北渊冥河。 永无止境的暗夜极空下,一望无际的冥河上飘散着数不清的亡魂,哀叫嘶吼,冥河幽深不可见底,极空下更看不清冥河的真实样貌。 此时,岸边站着一位拿着权杖的老者,他脸色焦急,望着夜色的冥河中漩开了一个巨大的暗涡,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一个红色身影从底处跃出来之后,他才松了口气,冥河中的漩涡才恢复了平静。 那人唇角勾起,笑意恣意又阴冷,低声道了一句话,像是说给自己的听的,“果然已经没了。” 他侧过连,蓝绿色的极光划过他精致绝美的眉眼,声音不似往日的爽朗,压得低沉,“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殿下,已经找到了。”老者恭敬地向前一步,递过去一个精致小巧的木匣子。 他接过去,打开一看,嘴边的笑更加放肆了,他从木匣子里捏出一颗又圆又亮的透明珠子,放到眼前仔细瞧了瞧。 他转过身,拍了拍老者的肩膀,道,“先委屈你一下了。” “殿下,请便。” 红衣男子收起嘴角的笑,嘴里念着某种咒语,突然,他手里的珠子闪着亮光,一股妖灵便从老者的身上徐徐吸入透明的珠子里,随着珠子吸入的妖灵越多,他手里的那颗珠子也就越黑。 老者面容痛苦,一直咬牙忍着,直到他连手中的权杖都握不住的时候,红衣男子才肯罢休,他又捏了个诀,珠子内充斥的妖灵又尽数回到了老者身上。 恣意的笑容又浮现在红衣男子的脸上,他抬起眉眼看向远处波平浪静的冥河,喃喃道,“太好了….” ...... 长垣在得知兮和与雪姑来人间的目的后,为她们指了条近路,愿意送他们横跨东海,省些灵力,并且女娲石地图上也标着只要跨过了整个东海,离目的地也就不远了。 于是,雪姑也就接受了在东海再休养几天的建议。 雪姑身体有所好转后,对于上次自己一时冲动打了玉京子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又是他挺身而出救了她,反复纠结了好久天才下定决心向他道歉。 她沿着甬道走进去,甬道弯弯曲曲,长不见头,两侧是东海深处特有的琼林,三丈多高,连成一片,除了眼前的甬道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玉京子刚走出甬道,就发觉身后有人过来,他警觉地回过头,雪姑就走到了跟前。 他心里松了口气,摸着下巴,思索道,“你不会是跟踪我到这来的吧?怎么,心里的气没处撒,又想找茬?” 雪姑神色淡淡,她从身后摸出了一个平安符,那是她在水仙国的元日节买的。 本来她想送给他以表谢意,但后来见他腰上挂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便就此作罢。 但这几天想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自己别扭什么。 他有几个平安符就不关她的事了。 “这个送你。”她递过去,难得跟他说话时这般心平气和,“之前那一巴掌是我不对,对不起,还有这次....你又救了我,谢谢。” 玉京子显然一愣,平时看惯了她的青红白脸,突然主动来找他又是道歉又是道谢,顿时有点接受不了,“你是不是又中蛊了?” “爱要不要。”她将手里的平安符扔在他胸脯上,转身就走。 玉京子捡起地上的平安符跟上去,笑嘻嘻道,“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又生气了?” “谢谢你的平安符。”他扬了扬手上的红符。 雪姑低眉瞥见他将平安符放在胸口时,嘴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她边走边问道,“不过,你来琼林这边干嘛?” 若不是她问了刚巧碰到过他的鲛人,她都不会想到琼林。 “这不是第一次来,随便逛逛喽。”他耸耸肩,回道。 “那你离刚刚那个地方远点,最好不要来琼林这一块。”她好心道。 第36章 混沌魂灵 “为什么?” 她解释道,“我师父说,这琼林中镇压着一头上古凶兽,最好还是离远一些为好。” “哦?是吗?”玉京子嘴角噙着笑意,清澈的眼光变得幽深起来。 这不正是他要找的吗? 从长垣房中出来后,兮和两次去找山鬼都没见到他人。 她此时站在他的房门前,抬手敲门的姿势顿了顿,犹豫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分外好看的手推开了她面前的房门。 他越过她走了进去,看着还杵在门口的兮和,挑眉问道,“不进来吗?” 说实话,她本来抱着进来的心,但现在突然有点想回去了。 她将手里的蜜饯放在他面前,道,“我见你从昨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就给你拿了些蜜饯过来。” 他也不推辞,捏了一颗蜜饯放入嘴里慢慢化。 见他不说话,她忍不住开口道,“山鬼大人,你不问问我来干嘛吗?” “本君当然知道。”他抬眼看着她,轻轻笑了笑,“这不是等你开口吗?” 她也笑笑,“大人连这也猜得出来。” “你是想让我将焄霖交给你。” “山鬼大人果然聪明。” 他回道,“不过,恕本君不能答应你。” “为何?”她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语速快了几分,“焄霖仙君本就是仙族的罪仙,交给我本就是理所应该。” 他挑了挑眉梢,笑得玩味,顿了片刻才回道,“因为他已经化成水了。” “大人不是在骗我吧?” 她有考虑过这一点,但焄霖仙君不同于其他妖兽,他并未被剔去仙骨,有仙灵护体,按理说不会融化的如此之快才对。 他道,“他中了鸣妖火焰,仙根损毁,更没了仙灵护体,化成水了也不奇怪。” 怕她不信,他特意拿出净妖瓶给她,她问道,“玉京子的红焰竟有那么厉害吗?” 他用扇子指了指净妖瓶,“这不是摆在眼前吗?” “鸣火是鸣蛇一族特有的本领,鸣火焚烧,焚入骨肉,穿根灭灵,其主不收,便永久不灭,唯有菩提树滴下的菩提水才能灭其火。” 兮和看着空空如也的瓶子,叹了口气,“既然化成水了就化成水了吧。” 见他神情自若地吃着蜜饯,她捏着腕上的镯子的力道又紧了几分,抿着唇,眼神游移不定。 山鬼看出她的心思,道,“你若还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再捏下去的话手指都要捏青了。” 她讪讪一笑,沉默片刻后,似乎攒足了勇气,才开口,“山鬼大人,你送我的这个镯子是从来的?” 听此,山鬼捏着蜜饯的手一顿,只是一顿,又顺势将蜜饯塞进了嘴里。 兮和看着他慢慢化掉嘴里的蜜饯,明明一颗蜜饯的功夫此刻对她来说好像等了好几年。 他轻抬眼皮,一脸平静地望着她,声音也没有丝毫起伏,还是往日的清冽低醇,“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见这镯子真的能感知我的心绪,变幻色彩,单纯有些好奇罢了。” 他也看着她手腕上的镯子,淡淡一笑,“是曾经的一位故人送的。” “什么故人?”兮和睁着乌黑清澈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他垂下眼眸,吐了两个字,“扶衔。” 扶衔是鲛人族的首任长老之首,也就是长垣的祖母。 山鬼没有骗她,若她再问下去,就是她的不识趣了。 虽如长垣所说这镯子取不下来多半有问题,但她反复思量过,即便山鬼真的试图借锁灵镯吸取她身上那份微弱的灵力,这一路上他帮了她这么多,这点灵力他想拿去便拿去吧。 临行前一晚是月圆之夜,这次兮和一直记在心上,除了雪姑的伤势需要修养之外,这也是她为什么愿意多留几天的另外一个原因所在。 从中午之后,兮和便一直没瞧见山鬼,担心他身上的血咒,还没到晚上她就来房里找他,却再次扑了个空。 时隔一个时辰,她又来房中找人,发现人还未回来。 眼看着月亮升起,他身上的血咒就要发作,心中猜想,他不会是因为前两天问他的事情惹他不痛快,在跟自己置气? 虽然他看起来儒雅大度,好似不在乎,但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自从那日她找过他之后,她就很少再碰见他。 她几乎问遍了东海宫内的鲛人,都没人见到过他。 随着夜晚来临,她心里也跟急了起来。 她在宫内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在偌大的东海中乱找,她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后宫琼林。 她站在琼林口,迟迟没进去。 琼林里关着上古凶兽,这是她师父早就告诉过她的。 虽然凶兽已经被镇压,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危险,凶兽有万千本领,万一被附身借魂,麻烦可就大了。 但兮和找遍了整座东海宫殿,也没找到山鬼的影子,他若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独自待着也说不准,而整个东海最僻静的地方无异于这琼林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走进了琼林。 琼林僻静,而晚上的琼林更加安静,她听着自己脚踩在沙石上面的声音,突然心里有些打鼓。 甬道很长,她走了一半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道,“这么安静,应该不在这吧。” 她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转身就要往回走时,甬道的另一头隐隐约约传来微弱的声音。 她又止住脚步,犹豫了一会后又转回身,硬着头皮往前走,传来的声音也就越清晰,像是一个人隐忍的喘息声。 顿时,兮和心头一惊,疾步走出甬道,紧锁的石门前果真跪着一个黑衣男子,他一手撑在地上,表情痛苦,额间脖子间还有他撑在地面的手都有青筋暴起。 兮和扑到他身边,扶过他的肩膀,叫道,“山鬼大人!” “走!”他说话时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她注意到他的脸色不仅仅是血咒发作那么简单,正在她想强行压制山鬼身上的血咒时,他竟突然抬手将她一掌推了出去。 待她爬起来后,抬首一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团魂魄直冲山鬼,山鬼被它撞倒在地。 身上的血咒还在蠢蠢欲动,此刻的他双目开始变得赤红,紫眸森寒,原本儒雅清冷的气质却变得邪魅和鬼戾,令人不敢靠近。 兮和没有半分犹豫,抬手捏诀,旋身而出,击散了那团魂魄,将山鬼护在身前。 “本君不是让你赶紧走吗?”他强忍着肉体的折磨,一语刚出,喉咙里的那股腥味又翻了上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兮和扶着他,“山鬼大人,你受伤了!” 他握住她渡转灵气的小手,将她往身后推了推,双目猩红地看着她,声音沙哑低沉,“快走。” “要走一起走!”她犟道,眼睛有些发酸。 就在这时,那团魂魄又卷土重来,并且比刚刚汇聚的力量还要强大,兮和先山鬼一步冲到前面,以幼小的身体抵之。 山鬼的瞳孔聚缩,锁灵镯与他同息,他的力量变弱,锁灵镯能够护她的力量也会变弱。 仅凭她一人微弱的力量冲上去无异于去送死。 他动用全息之力,刚要冲上去时,只见兮和周身突然爆发出一场巨大的神力,瞬息之间,那团阴魂不散的魂魄便化为云烟,消失不见。 他愣在原地,望着兮和的身影,摇摇欲坠。 下一瞬,他化身上前稳稳地接住了她,将她抱在怀中。 她无力地朝他笑了笑,嘴唇动了动,“我….” 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山鬼紧紧地抱着她,低眸看到她腕上的锁灵镯不停地闪着,里面那道原本细细的红丝此刻变粗了许多,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待他们走后,从旁边的琼林中走出来一个人,身高八尺有余,一只手负在身后,手里握着一颗透明的珠子。 他的目光停留在空荡荡的甬道,皱着眉,回想起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一幕,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低声喃喃着,“竟然能轻而易举的灭了混沌的魂灵。” 回到房间后,山鬼不顾身上的伤势和血咒的躁动,先稳住了兮和的灵脉,女娲神力猛地爆发,她定会消耗过多灵力和元神,稍有不慎,便会危及自身。 安顿好兮和之后,他去了浴房,坐在冰桶之中,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幕幕。 这两日兮和找不到他是因为他出了东海,他不仅私放了焄霖还为他疗了伤。 今晚刚回到房中时,便看见桌子上留下的一张字条:山鬼大人,有事相问,琼林一见。 除了太幽境的小妖们,只有兮和才会唤他“山鬼大人”。 他深知琼林是什么地方,今夜月圆,血咒随时会发作,而他又为焄霖费了些许法力,虽说琼林里的混沌凶兽已被镇压,但混沌多变,能控人心智,摄取魂魄,总的来说,能避则避。 而他去了琼林之后,却空无一人,正奇怪时,面前的石门突然窜出一团黑雾,朝他袭来,混沌毕竟是上古凶兽,即便是几缕魂灵也不可小觑。 他与混沌纠缠不休,魂灵难灭,反反复复卷土重聚,刚好又赶上血咒发作,很快便败下阵来。 蓄力一击后好不容易暂且击退了混沌的魂灵,却不知被谁从身后偷袭,加之血咒翻涌越快,身体孱弱跪地。 就在他再次蓄力时,兮和突然出现,从她惶恐的语气和惊吓的眼神中,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张纸条绝对不是出自于她。 而在此之前,他竟然没有半分怀疑。 第37章 诏回天宫 鲛人居所在东海深处,好在他所待的地方本就偏寒,在冰桶里泡了没多久,体内的血咒就被慢慢压制了下去。 他穿好衣服,慢慢踱回房里,坐到床边,又探了探她的脉搏,好在一切都平安无事。 女娲神力突然爆发是他没想到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不过,这无疑证明了他的猜测是对的,兮和就是创世之初遗失的最后一块女娲石。 这一点她的师父还有帝俊绝对不可能不知道,在明知她是女娲石的身份下让她以寻找女娲石的名义来人间,同时,指灵针被毁却又凭空出来了个女娲石图腾,他怎么都不可能相信这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他坐在床边,神情莫测,眼神幽微。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她右手腕上的锁灵镯,沉寂良久,他抬起手握住锁灵镯,掌心在锁灵镯上停留了片刻后,等他再收回手时,镯子里的那根红丝不见了。 翌日。 长垣如约将他们四人送到东海尽头,一别东海,便距离地图上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兮和与雪姑心里找到女娲石的希望也就越来越大,如释重负。 为了能够尽快回去复命,这一行他们走了数几日都未曾停下,直到翻过了乾立山才歇息了一晚。 兮和翻出地图反复看了看,不出意外的话,不过半月便能抵达藏有女娲石的最终地点血玫渊。 难就难在血玫渊是鲲族的地盘,自从八万年前鲲族统领鳇泽在神鬼之战牺牲后,鲲族便从妖族独立出来,久居血玫岭。 她叹了口气,突然回想起在她刚来人间的时候,尤其是还不知道女娲石图腾的存在前,她还单纯的以为女娲石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除了补天别无大用,后来走过这一路才知道,女娲石不仅只有补天之用,万千妖魔仙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颗遗失万年之久的女娲石。 她还记得在水城之时,三蛙一族的璇黎曾无意间向她透露过只言片语,这女娲石是否真得蕴含着通天神力倒是不可得知。 而在灵瑶交给她这份任务之前,对于女娲石她也就只在仙书上看到过一些关于女娲娘娘补天的记载,就连她的师父也未曾跟她提起过女娲石中蕴含的神力。 但若是传言虚假,为何引得各路仙妖魔舍命往前呢? 这最后一块女娲石在创世之初后便遗失了,其踪迹早就不得而知,听师父说,指灵针上的那抹女娲娘娘的灵气还是帝俊专门去往九阳山的补天口冒死取来的。 三万年前,女娲娘娘以身化灵补了天巅之处的裂缝,而近百年来,天巅之处时有再裂开的征兆,为了彻底稳住不周山,只能去寻找遗失三界的最后一颗女娲石,帝俊以身作器,用帝杖引出了仅剩几缕残弱的女娲灵气中的一缕,再从体内剥出,缠在指灵针上。 天巅的缝隙因为女娲灵气又消散了一缕,裂开之势变得更快了,这也是她和雪姑着急寻回女娲石的原因所在。 不过,在此之前,若是早有女娲石图腾的存在,或许就不会这么麻烦,而让她感到最难以理解的事情就是女娲石图腾的存在。 这一路走下来,好像除了仙族之外的人妖魔都知晓女娲石图腾流传于世,这点确实蹊跷,按理说,仙族就算消息再失灵,也不可能比人界还迟钝。 她也不知道这个女娲石图腾到底转了几次手才落到了隋王府中,这里面的种种因果是非大有问题考究,待她拿到了女娲石回去复命时,定得如实向上禀报。 兮和刚在房中歇息片刻,雪姑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兮和见状,不明问道,“你这是又跟玉京子吵架了?” 自从玉京子跟过来之后,两人经常吵架斗嘴,都没停过,上次雪姑一时冲动打了玉京子后,她还在担心她就此要赶走玉京子,又或者继续给他使跘子,后来让她意外的是从东海出来之后,这两人竟相处的十分友好,彼此都客客气气的。 但有句话说得好,欢喜冤家,相爱相杀,即便和好了一段时间,到头来还是“杀”字当头。 现在看到雪姑神色急匆的来找她时,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两人指定是又吵架了。 雪姑撇撇嘴,皱着眉回道,“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幼稚的人吗?” 她笑了笑,心里想到,可不就是嘛。 但她不敢说出来,只是笑而不语。 她揉了揉后脖颈,问道,“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看你脸色,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她这话可猜的真准,雪姑突然接到天宫传来的召回指示,到底所为何事,她们并不清楚,但是兮和心里还是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跪在天宫大殿上的那一刻时,兮和的心里有些犯怵,这是她有生之年第二次跪在这大殿之上,第一次来便是下凡之前师父带她来见帝俊,交待任务,嘱托使命。 那时的雪姑正好在凡间游玩,灵瑶便传令让她先在昌平镇等着她过去。 大殿之上坐着的便是面色威严,不可侵犯的帝俊,他头戴金冠,一身金丝凤衣,眉间有一颗金色帝痣,宝座旁站着他的附臣仪獐,手里握着的是帝俊那高有六尺的帝杖,金色华丽,顶部是一盏凤头,令人望而生畏。 大殿之下的两侧站着的是诸位仙官大臣,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其余列后,个个昂首挺胸,神情整肃,手执听会掌牌,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殿中的两个仙女。 这时,殿上的帝俊终于开口道,“雪姑,阿女,本帝昨日听巡查官来报,你们二人此行下界行至东海地带时,重伤仙界罪臣焄霖,救了鲛人一族,可有此事?” “回帝俊,确有此事。”雪姑恭敬回道,“我与兮和奉命下界巡查,经至东海附近的一个镇子时,正巧撞见了鲛人长老长垣被凡人抓去的情景。” 奉命下界巡查只是一个幌子,在下凡之前帝俊便再三嘱咐万不能将她们下界寻找女娲石的事情说出来。 而此次下了凡之后兮和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不能说,虽然他们没跟她说起女娲石除了补天还有何用,但经过一路波折后她心里清楚,女娲石必有大用。 而说到鲛人被抓时,原本逢场作戏的众百官个个都竖起了耳朵,来了精神。 雪姑继续往下回忆,“我与兮和从人类手中救出被抓的长垣长老后,走到东海边上时却被一人拦了下来,那人正是私逃下界的焄霖仙君,而此次鲛人族遭殃也正是焄霖仙君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才导致鲛人一族多人被凡人吞入肚中。” “嗯,做的不错。”帝俊夸奖道,转而又问,“既然你们重伤了焄霖,必然是抓住了他,那他至今身在何处?” 帝俊的后半句话刚说完,原本安静的殿上突然传来嘀嘀咕咕的议论声,在仙界,焄霖仙君的大名谁人不知,当初焄霖身在武官将首之时,就连帝俊也敬重他三分。 即便是后来与魔族女子私交被发现,帝俊也只是将他押在天牢,并未动刑,众仙家百官也相信用不了多久焄霖便会恢复其职位,而令人唏嘘的是,三百年后,焄霖重伤天兵,私逃下界,与妖魔彻底同流合污,公然与仙族作对。 奈何帝俊惜才,在焄霖被关进天牢是,他只是被帝俊暂时封了法力,但以他的本领在三百年内挣脱帝俊的封印也不是不可能,这也是当初帝俊心慈手软而埋下的隐患。 由此可想而知焄霖的法力修为颇高,在三界之中能够与之抗衡的屈指可数,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在帝俊说出雪姑与兮和两个平平无籍的仙子重伤了不可一世的焄霖时议论纷纷。 一阵议论声停息之后大殿里又陷入了一阵静默,对于帝俊的话,雪姑不是不愿回答,而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亲眼看着山鬼拿出净妖瓶收了焄霖,净妖瓶的来历她心里清楚,在座的每个人对净妖瓶也是无一不知的,因此不敢乱说,另一方面她以为兮和会去找山鬼要回焄霖,但目前看来,是她想多了。 “雪姑,阿女,焄霖不是被你二人收服了吗?”殿上的帝俊再次问话,语气温吐,却有了不耐之意。 兮和俯首作了个仙礼,深吸了一口气,毕恭毕敬地回道,“回帝俊,焄霖确实被重伤,但是他因伤势过重,没过多久便飞灰湮灭了。” 刚说完后,殿上的仙官又开始嘀嘀咕咕,交头接耳。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整件事情的经过她不可能如实交代,就算她可以将蛇王之子玉京子的存在说出来,但她没法抖出山鬼。 这一路上,她反复猜疑过他许多次,或魔或妖或仙,又或者是她没有触及到的一种存在,可她都无法完全确定他到底是谁,而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的来头绝不简单。 若是她说了他的存在,她不知道会不会就此给他带来麻烦,上一次在水城时,从他的语气里就能感觉出他对仙界尤其是对帝俊有着很深的误解。 但她不是个没良心的人,虽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和接近她们的目的,但到目前为止,他从未动过歪念头,反而一直帮着她,护着她。 帝俊神色微动,“哦?你说得可是实话?” 第38章 魔尊终究是魔尊 很明显,不仅殿中咂嘴的诸位仙官不相信就连帝俊这次也不相信。 兮和坚定地点点头,“阿女所说皆是实话。” 其实她的话并不虚,只不过省略了一点点无关紧要的经过罢了,只要结果是好的便可以了。 “雪姑,果真如此?”他又问了一遍。 雪姑迟疑一瞬后,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又是一阵沉默,兮和觉得这一次的沉默比刚刚的安静还要可怕,她位于胸前的双手都开始微微颤抖,帝俊一句话不说,她便多一分紧张与担忧。 好在,没过多久,帝俊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没想到灵瑶竟将你们两个教的如此出色,头一次独身下界巡查便能取得这样好的功绩,着实不易啊。” 旋即,殿下的文武仙官也都跟着附和一二,频频点头。 帝俊抬了抬手,对她们二人道,“雪姑,阿女,你们二人先起身吧。” “谢帝俊。” “谢帝俊。”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起了身,她们仍旧抬手在胸,颔首向前。 帝俊道,“既然焄霖已死,鲛人一族也化了此劫,你们二人便回凡间继续巡查,待完成任务返回天宫时,本帝再一同封赏。” “谢帝俊。” “谢帝俊。” 两人再一次同步叩首。 而就在兮和抬起头来的时候,她见帝俊注意到她右手腕上的锁灵镯,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她的镯子不动,眼神诡异变幻,令人发怵。 须臾,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帝俊看向兮和的眼神变了,而且变得有些令人畏惧,正疑惑时,他们顺着帝俊的目光看去,原来帝俊看得是她手上的一枚玉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镯子材质不凡,光滑泽润,莹莹泛光。 他们不明白,一个普通的镯子怎么引得帝俊神色幽变呢? 正不解时,帝俊开口问道,“阿女,你手上的镯子是从哪来的?” 兮和背脊一僵,暗自将袖子往下扯了扯,将腕上的镯子遮住,回道,“这个镯子是我一个朋友送的。” “送的?”他敛了凌厉之色,温声又道,“本帝见你手上的镯子质地不凡,如此贵重之物应当不是普通朋友能够送的起的吧?” 她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沉默片刻,帝俊也不再追问,有些疲惫地摆摆手道,“众仙家还有何事要奏?若是无事,今日仙会便散了。” 听到这,兮和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再回到人间时已经过了五日,回了客栈,客栈里却没了山鬼与玉京子的身影,这两人本身也没带什么行礼,房里自然是空空如也,所以她们二人一时不知他们两人是出去了还是离开了。 直到傍晚,玉京子才扶着脸上一片红晕的山鬼从外面回来。 看模样,是去喝花酒了。 除了酒气,兮和隔着一段距离就能从他们两人身上闻到胭脂水粉的香气,格外浓烈。 这让兮和有些意外,玉京子去喝花酒她倒不觉得什么。 只是山鬼不近女色,平时也是滴酒不沾,没想到也会去和花酒。 她撇撇嘴,果然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只会做男人该做的事。 雪姑蹙眉,抬手扇了扇空气中的香味,话中有话地说道,“没想到我和兮和才走了几日,你们两个人的脸色可是越来越焕发了。” 山鬼本来确实有些晕沉沉的,一进屋就看到一身绿衣的兮和,立即清醒许多。 他装作无事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心虚地盯着她看。 而一旁玉京子急忙辩解道,“姐姐,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和杜兄只是闲来无事,听曲去了,那花楼里的姑娘个个搽脂抹粉,别说是我和杜兄了,就算从那花楼门口经过的人,身上也难免会沾上点胭脂味。” 兮和觉得香味太冲,往外摆了摆手,不咸不淡道,“你们俩还是赶紧换身衣裳吧。” 玉京子嘿嘿一笑,应下之后,便拽着愣在原地的山鬼转身去了浴房。 两人一走,雪姑走到门口把门关紧,神色严肃,说道,“兮和,这次我替你将杜公子的事情掩了过去,但不代表这件事情就过去了。” 兮和敛眸不语,她心里明白躲避不是办法。 况且,欺瞒帝俊,掩埋事实已经触犯仙规,若此次的事情被揭露之后,她和雪姑都将受到严惩。 雪姑道,“我没有问你杜公子的事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从他跟你来昌平镇找我时,我便一直觉得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兮和淡声应下。 雪姑又道,“不论如何,等我们找到了女娲石之后,不管他再以何种理由,你与他必须断的干净彻底才行。” 兮和有些恍神,不知不觉自她救了山鬼之后,两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回想着一路走来,若不是有他跟在她身边,或许到现在她可能还在冥河深渊。 她低头摸着腕上的镯子,心口发闷。 她不敢想该如何与他决断,她也没想过。 “兮和,我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啊。”雪姑的声音又传回耳边。 她收起托腮的手,眼神茫然,“怎么了?” 雪姑狐疑道,“你莫非真的喜欢上杜公子了?” “没有!”她当即否认。 但一脸心虚。 她又问,“难不成是玉京子?!” 兮和叹了口气,“雪姑,你瞎说什么呢!” 她松了口气,说道,“最好是谁都不喜欢,他们两个我看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是蛇妖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总之肯定不是仙族,不管跟谁,你们都不可能,我可是事先提醒过你,千万别把自己陷进去了,焄霖仙君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说起焄霖仙君,兮和不禁怪道,“焄霖仙君不是因为收养魔族女子青芷才被关入天牢的吗?” 雪姑摇摇头,说道,“并不其然,你整日待在覃凌宫,听到的消息有一半都是传了不下百人才听到的版本,焄霖仙君其实是与一个魔族女子私通才被关入天牢的。” 焄霖仙君收养了青芷之后,渐渐与青芷产生了感情,并且还有了孩子,正是因为那个孩子他才会被帝俊抓去问罪的。 他们的孩子刚出生不久便被魔族首领槐天候掳了去,焄霖仙君随即独自一人冲到禁幽岭与槐天候单挑。 虽然槐天候是魔族首领,但他的修为并不高,没过两招便败下阵来,而魔族自魔尊灭世之后就此分崩离析,这也是焄霖仙君为何敢一人独闯魔族领域的原因所在。 很快此事便在仙妖魔中传开,焄霖仙君与魔族女子私通并产下一子的事情才会被暴露。 八万年前,上古魔尊被帝俊挫骨扬灰之后,魔族群龙无首,经过千年内耗,为了避免外人趁虚欺辱,魔族又团结一体,最后推选出一个曾经服侍过上古魔尊的一个下属任位,也就是槐天候,而槐天候的一身本领也都是来自于上古魔尊。 传闻上古魔尊喜静不喜闹,他拥有一身通天本领,不仅手握一把战无不胜的赤摇剑还拥有毁天灭地的鬼神之力。 他不会像帝俊和妖族首领浊漭带有左膀右臂,相反,上古魔尊向来是独来独往,孑然一身。 而槐天候能称得上是上古魔尊的小臂,也就是有一次他替上古魔尊寻得了北冥的幽冰,上古魔尊随手赏赐他的便是渡了他一身修为,让他在魔族中日益混得游鱼得水。 “所以,帝俊真得当面杖毙了他的妻与子?”兮和问道。 “那是自然,我们仙族与魔族已经抗争有八万年了,即便魔尊已死,对于魔族之人帝俊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当年魔尊以八千仙兵之死挑起仙魔两族的争端,引发神鬼之战。 神鬼之战中,她的师父灵瑶和帝俊合力打开试图镇压魔尊的苍穹法阵,奈何鬼神之力卷天斥地,颠倒乾坤,势气逼人,别说打开苍穹法阵了,就连靠近禁幽岭都尚且不足。 蛇王蛅丘也出列于神鬼之战,为了能够助力帝俊和灵瑶打开法阵,冒死上前。 桑音见蛅丘带着几位仙将冲去禁幽岭,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但魔尊终究是魔尊,不过顷刻之间,他们便败下阵来。 蛇王夫妻二人见法阵开了一半,一鼓作气,在最后一刻回头望了一眼徽山的方向后便化为一蛇一鸟,盘旋振翅,赤眼红焰,烧红了半片天。 缠斗半刻,魔尊手中的金光赤摇剑将他们夫妻二人一剑毙命,瞬间烟消云散,而那汹涌剑气也震伤了距离他最近的灵瑶。 传闻,青汝神女为了助法阵成形,危难之际只身上前与之缠斗。 就在他们缠斗之际,法阵大开,灵瑶与帝俊飞到禁幽岭上空,念咒捏诀,苍穹法阵顶在禁幽岭上空变得越来越大,禁幽岭中的妖魔不断地被法阵吸入阵中。 正在搏斗中的魔尊一时始料不及,带着青汝神女一起被吸入了法阵之中。 苍穹法阵关闭后,一时之间,横扫大地的金光顿时尽收在禁幽岭的高空之上,法阵嵌入禁幽岭附近的禁幽山下,帝俊又加持十道禁符封在山身之上,帝杖压山,引入天雷。 没过多久,魔尊与青汝神女皆飞灰湮灭。 大战平息之后,仙族妖族伤亡惨重,尤其是创世之祖青汝神女的牺牲对帝俊的打击最大,从此,帝俊便在仙规禁令加上了“禁止勾结魔族”。 他对魔族的恨从连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孩子都不会放过便能看的出来。 “兮和,你要记住师姐今晚跟你说的话,万不能动了真情。” 兮和迷迷糊糊回到自己房中时已经夜深了,正准备休息,便听到有人敲门。 一开门,门口站着端着盘子的玉京子。 他进了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兮和不明,盯着桌上一碗黄澄澄的似汤非汤的东西,问道,“你这端的是什么?” 第39章 大概是风声吧 “解酒汤。”他道。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今日我与杜兄去听曲,兴致一时上来了就喝了些酒,哪知杜兄没喝几杯就开始醉了,最后害得我拖着他走回客栈,早知道他酒量这么差就不吆喝他喝酒了。” 难怪平日里只见他喝茶不喝酒,兮和心里想到。 “那你端过去送给他啊,干嘛端我屋里来?” 他又叹了口气,委屈道,“姐姐有所不知,杜兄是被我拐去花楼的,一个人听曲真得太无聊了,是我拽着他陪我一起去听曲的,现在我又把他灌醉了在你们面前出了糗,我现在端过去送给他,他非得揍我一顿不可。” 兮和思索了一番后,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醒酒汤,只能应下,“那你放这吧,我一会替你送去。” “那可真是有劳姐姐了。”他笑道,接着又补了一句,“姐姐,你送去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是我送的?” “为什么?”她问。 他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说道,“我一个大老爷们给他送醒酒汤,这要是被他知道了,估计隔夜的饭他都要吐出来了。” 兮和笑了笑,回道,“你放心,我不说。” “谢谢姐姐了。”玉京子道了谢之后,便回去了。 兮和担心醒酒汤会凉,玉京子前脚一走,她便端着那份汤去了另一个房间,她敲了敲门,山鬼给她开门的时候,他的脸还是红红的,只不过相比刚回来的时候已经淡了很多。 她放下手中的托盘,不禁问道,“山鬼大人,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三杯。” 才三杯就喝成了这样,兮和有些想笑,没想到无所不能的山鬼大人酒量竟然这么差,还不如她的酒量好。 “你笑什么?”他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兮和敛了微笑,端起盘里的醒酒汤递给他,“这是醒酒汤,你喝了之后应该会好受些。” “本君没醉。” 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接过她手里的碗,抬眸问道,“这是你为本君做的吗?” 她答应过玉京子不能说,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他笑了笑,在淡红色的嘴唇即将碰到汤碗时便止住了,蹙眉不语。 兮和见他半天也没喝一口,眼睛盯着黄色的醒酒汤不动,她走近一步,将脑袋凑了过去闻了闻,“怎么了?这汤有什么….问题吗….” 一抬眼,四目相对,两人的距离几乎是鼻子擦着鼻子。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他的目光像火一样在她脸上窜起,此时她的脸热的发烫,心跳声震得她耳朵发麻。 “兮和,我….”一只脚才踏进屋里的雪姑看着这一幕后,愣了片刻后,转身又走了出去,不知怎么想的,下一瞬又倒回来将门关上,这一次连头都没抬一下。 与此同时,雪姑的意外闯入吓得兮和一阵心虚,她慌乱收身时额头撞在了山鬼高挺的鼻子上,她尴尬德抱着脑袋蹲在原地。 一阵死寂过后,两人默契地同时开口。 “我….” “你….” 兮和缓缓站起身,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说道,“山鬼大人,那个….我….就先回去了。” 她刚转身,山鬼就叫住了她。 她转回脸看着他,山鬼朝她举了举手里的碗,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汤,轻咳一声道,“谢谢你的醒酒汤。” 兮和接过还有余温的碗,一想到这个碗是从他手里刚拿过来的,只觉得格外烫手,说了句“我走了”就仓惶出了门。 喝了醒酒汤之后,山鬼没觉得有什么作用,反倒越发昏沉,他走回床边,解了外袍躺在床上,没过一会便沉沉睡去。 夜半三分,房内沉寂,封闭的屋内忽然旋起一小阵凉风,一个红色身影闪进了房中。 他朝着床上沉睡的人慢慢走过去,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走到床边时,将床上的男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才蹲在床前,他从身后拿出一颗透明的珠子,刚一施法一股威逼之气便迎面而来,他当即往后一退,闪了出去。 再一站稳脚,一抬头便撞见男人森冷的紫眸。 男人已经穿好了外袍,从床上起身,负手而立,唇边浅浅一弯,虽然是笑但却笑得阴沉,“上一次在琼林也是你吧,玉京子。” 玉京子见状,哈哈一笑,装傻充愣道,“我听不明白杜兄在说什么。” 他收起笑容,沉声道,“别装了,你三番两次偷袭本君,当真以为本君不知吗?” “晚上的醒酒汤是你让她送来的吧?” 那碗醒酒汤他刚端起来就闻到了一股蛇香,唯有玉京子才会有蛇香,蛇香渗入饮食中并无毒性,但会有麻痹之感,即便是神鬼也会陷入昏睡状态。 可惜这些小把戏对他而言并无大用。 眼看事实已经被戳破,玉京子也没有继续再装下去的打算,脸色冷了下去,“上古魔尊,你藏在姐姐身边藏得可真好哇。” 山鬼一声嗤笑,说道,“本君倒没说你两次利用嘴上所说的心爱之人,你倒先指责本君,果真是尖牙利嘴。” “彼此彼此。”他道。 山鬼垂眸,瞧了一眼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淡淡说道,“本君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看在她的面子上,本君好心告诉你别再白费力气了。” 他握着珠子的手紧了紧,轻笑一声,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就算我今日未能拿到我想要的,往后总有一天我定能拿得到。” “是吗?”他也笑了,紧接着神色一凛,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转灵珠从本君身上吸不到一丝半点的鬼神之力,因为….本君现在没有鬼神之力了。” 转灵珠能吸取他人的修为本事,他刻骨铭心地记着。 他的话如同给玉京子当头一棒,在他耳边回响了三遍后,他才回过神,一脸不相信道,“你觉得我很好忽悠吗?” “信不信由你。” 山鬼走到桌子前坐下,拿起茶盏给他倒了杯茶,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既然不着急走,那就坐下来喝杯茶吧,就当是本君送你的醒酒茶了。” 他愿意陪他演这场戏是因为他想知道他是何目的。 上次在琼林时,兮和挺身护他在前,危急时刻,空中闪出了一击红色火焰替她挡了一劫。 他怎会认不出鸣火? 既然引他入琼林,又故意引出混沌的几缕魂灵,甚至专门挑在月圆之夜,若他真想为蛇王夫妻二人报仇,以他的本事,在兮和赶来之前便能要他了的命。 可他并未这么做,他倒是有些好奇了。 世人皆知他一剑斩杀蛇王夫妇,玉京子断然不会不知道。 他却没有趁机杀了自己,反而救了他,着实有趣。 直到他看到他手中的转灵珠时,他便知道了他的真正目的。 众人皆知鬼神之力有毁天灭地之能,杀伤力和破坏力都极为强悍霸道,但同时,鬼神之力也具有重塑万物的本事。 因此,仙妖魔嘴上对他喊打喊杀,背地里没有一个人不觊觎他这通天本领的。 而转灵珠虽然能够吸取他人修为本领,但也只是吸取其中一部分而已,并且在用完之后也就没了,并不能反复使用。 他猜玉京子用转灵珠是想吸取他身上的鬼神之力来重塑蛇王夫妇,复活二人。 虽然转灵珠摄取的修为不多,但鬼神之力极强,哪怕只有一股神力也是足够的。 “当真没了吗?”他问,声音极为低沉。 见他不答,他突然笑了一声,道,“所以,你一路跟着姐姐是为了拿到那块女娲石吧?” 其实,在水城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兮和所行之事是为女娲石,也猜到了丢失的图腾在她手中。 他当初命赤狐潜伏隋王府就是为了寻找女娲石图腾,哪知赤狐有了谋逆之心,他只能亲自出手。 女娲石蕴含女娲神力,而女娲神力是慈悲力量,虽然不比鬼神之力强势,但也有重塑万物的能力。 那时,他只将希望寄予图腾之上,而当他认出山鬼的身份之后便有了另外的打算。 在盘蛇山时,他怀疑过山鬼的身份,但那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兮和身上,并未对他有过多猜测。 直到他在不息山下亲眼看到那把剑影时,便知晓了他就是上古魔尊。 既然有现成的办法,他也就没必要再去追究一个不知真假的女娲石图腾。 虽是他亲眼见到赤摇剑杀死了他的父母,但对于眼前的男人,他的记忆深处还有另一抹模糊的影子,世人眼中的魔尊其实并非传闻所言。 他心里清楚谁才是真正害死他父母的真正凶手。 往事已过,皆为浮云,他不是个深陷仇恨抱着回忆度日的人。 他翻遍各种古书,就是为了找到能够复活他的父尊母尊的办法。 办法倒是有两个,但现在看来好像只有一个了…. “那你呢?”他道,“你整日跟着她,难道真得只是因为喜欢她吗?” 玉京子垂着头,没有回答。 就在这片刻的沉默里,门外突然传来一丝微小的动静。 两个人相视一眼,玉京子旋即开门,左右一看,深更半夜,客栈里黑灯瞎火,连影子都没看到。 “大概是风声吧。”山鬼淡淡道。 最好是风声吧。 第40章 灵瑶下界 次日一早,兮和顶着黑眼圈刚拉开房门,面前就站着一位白衣青簪的道人,她惊了一下,“师父?” 三人在一房中,灵瑶坐在凳子上,另外两人跪在地上。 兮和暗戳戳朝身旁的雪姑抛了个眼神,低声道,“师父什么时候出关的,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雪姑白了她一眼,道,“你好意思问,昨晚师父传令于我说今日会来,我特意去房中找你,没想到你竟….”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脸红什么?” 两个人低声传话之时,灵瑶轻咳一声,她们才老实跪着。 灵瑶清音道,“雪姑,兮和,你们可知为师此次来此所为何事?” 两人暗自相视一眼后,兮和道,“弟子愚笨,请师父明示。” “兮和,你当真不知吗?” 这句话问出来就很明显,问题在她,无关雪姑。 她下意识得将右手朝身后挪了挪。 “兮和,虽然你修为法力不及雪姑,但是你不笨,很多事情看得比雪姑透彻,明白的事理也多,难道还需为师特意下界来点醒你吗?” 她依旧低着头,没有回答。 “此次为师一出关就听帝俊说了你们在凡间的事情,你们救了鲛人一族,惩处了罪仙焄霖,这事值得表扬,但….”她顿了顿,道,“你们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修为和心性如何为师心知肚明,救了鲛人一族这符合你们的行事风格,但能重伤焄霖甚至是伤到不愈身亡,这绝非你二人能够做到的。” 一阵沉默之后,雪姑刚一开口,霎时被兮和接了去,“师父,徒儿承认重伤焄霖的另有他人,但这件事总归是没做错,师父就不必再追究了吧。” 灵瑶淡声道,“帝俊在此事上没有为难你们是看在为师的面子上,为师可以不追究,但我总得给帝俊一个交待,说吧,杀了焄霖的人是谁?” 沉吟片刻后,兮和支支吾吾地回答,“是….是….” 她的手指被她捏的微微发痛,却始终说不出来后半句。 “师父,杀了焄霖仙君的是盘蛇山的一个蛇妖,虽是妖族,但在随我和兮和同行中,却帮了我们许多,他并非居心叵测之人。”雪姑帮她解围。 “果真如此?”灵瑶问。 兮和连连点头,回道,“徒儿不敢欺瞒师父,确实如雪姑所说。” “那既然那二人并无异心,你刚刚回话时为何吞吞吐吐?” 兮和讪讪笑道,“徒儿只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今日为师来不仅只是为了这件事,顺道来看看你们寻找女娲石的进展如何了。” “回师父,再不出半月,我和兮和应当就能找到女娲石了。”雪姑回道。 灵瑶欣慰地点头,笑道,“不错,看来当初帝俊并没选错人。” “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雪姑犹豫了片刻后,便将指灵针损毁的事情如实道出。 正当她和兮和以为自己即将迎来师父的一番责骂时,她却轻描淡写道,“既然毁了就毁了吧,只要能寻到女娲石便成,帝俊那边为师会去说清楚的,不过女娲石必定要在三月之内带回,明白了吗?” 两人见师父替她们躲了一劫,瞬间眉眼喜色,连连回道,“徒儿定当不辱使命。” 灵瑶刚出关,又许久没有下界,听到她们此行的所见所闻后,便临时打算留在人间待一段时间。 眼下女娲石已然在握,她们便决定暂留和乡镇陪师父待几天。 而这几天里,兮和心里清楚决不能让山鬼和玉京子与师父碰面。 尤其是山鬼,绝对不行。 所以她特意与雪姑悄无声息的换了一家客栈。 抱着行李走上楼的时候,灵瑶不禁问道,“雪姑,兮和,为何突然换了家客栈?” 兮和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师父可能不知道,那家客栈位于和乡镇的中心,夜间难免有些吵闹,师父一向喜静,徒儿担心师父晚上休息不好,便和雪姑换了一家僻静一些的客栈。” 灵瑶莞尔笑道,“徒儿有心了。” 兮和也笑道,“师父这是说得哪里话,这本就是我和雪姑该做的。” 灵瑶向来有打坐冥思的习惯,于是,兮和与雪姑替师父安顿好房间之后,便静悄悄的一起退了出去,去了另一个客房。 刚一进屋,雪姑就问道,“你这是打算一直瞒着师父?” 兮和叹了口气,说道,“先暂时瞒着吧。” 一切等她理清楚了再说。 她一身疲惫地回到房间,瘫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灰色床帐,心绪万千。 这世间的真真假假,她看不清。 师父曾教她,为人处世,当以善言善行,不结孽缘,不生恶念,不行恶事。 这一行,她见过许多人,遇到过各路妖魔,当她身在其中时,却发现她曾经奉为真理的东西只是书面文字,与人相交并非全然行得通。 有时候,她的善言善行不仅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反而还会伤害到自己。 曾经她以为弱小的凡人是这世间最可怜的,但有人者却心恶胜过妖魔鬼怪,反之,有些妖魔却十分的讲理。 就像玉京子和山鬼二人。 正当她想的入迷时,窗户边传来吱呀一声,兮和立即坐起身望向窗户,却见窗户外蹦进来一个红衣如火的少年。 她站起身,看着他问道,“玉京子?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她临走前留了张纸条托老板交给他们,本想让他们暂时在客栈安心住几天,可她并没说自己去了哪里,去干什么。 她搬到新客站后,屁股还没坐热,这人后脚就追来了。 这也太迅速了吧。 她严重怀疑玉京子是不是在自己身边派了个人来监视她。 他嘻嘻一笑,说道,“可能我与姐姐心有灵犀,所以就找到了这里来了。” 兮和又往他身后大开的窗子看了一眼。 见状,只听玉京子道,“姐姐,别看了,杜兄可没跟我一起来,杜兄一向如此,薄情寡义,我今早好心去看他,他却摆脸色给我看,撞了一脸灰。” 确实挺薄情寡义的。 兮和收回视线,浅浅一笑,辩解道,“谁说我问他了?” 她走到窗边,朝楼下瞥了一眼,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她转身问他,“你找我何事?” 玉京子察觉到她语气沉闷,似乎不怎么开心,便说道,“姐姐,今日是和乡镇一年一度的联乡集会,可热闹了,这屋里待着闷,我陪姐姐一起出去逛逛吧。” 联乡集会,顾名思义,就是和乡镇与周边其他几个镇子联合举办的集会,集会上应有尽有,也是不同镇子上的人交换物料资源的重要机会,这是人间固有的习俗。 普通一个镇子发展固然有限,若是镇里的人总往外边跑又费时费力,于是,便有了联乡集会的由来。 联乡集会是由联乡的几个镇子上轮流举办,今年便花落和乡镇。 兮和自来人间两个多月以来,赶路赶个不停,除了上次水仙国的元日节,她还没有好好逛过人间的集市。 而且她觉得他的话有理,她待在屋子里总爱胡思乱想,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就跟他一起出了门。 顺便拉上雪姑一起。 本来雪姑不愿跟去的,但当她在玉京子的脸上看到他那快咧到太阳穴的嘴角时,一时改变了想法。 走在街上时,雪姑偏偏挤进两人之间,怀里抱着剑,昂首挺胸。 玉京子见状,懒得与她计较,于是从她身后绕到了兮和的另一边,见此,雪姑也抱着剑从后面饶了过来,再一次挤在两人之间。 玉京子有些郁闷,语气不好道,“雪姑姑娘,我说你就是故意的吧?” 她笑了一下,装作不知,问道,“什么故意的?” 玉京子握紧了拳头,再次忽视她,暗自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雪姑学着他也回了之前的位置。 不过,玉京子早她所料,直接伸手揽过兮和的肩膀,紧紧地抱着她。 雪姑顿时来了火气,强硬得将两人拆散,“玉京子,你赶紧给我放开,听到没有?” 玉京子嬉皮笑脸,见她没招,心里洋溢快哉。 她又道,“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放开,要是被我师父抓着了你和兮和都得完蛋。” 听此,玉京子的手果然松了,兮和也总算从他们两人的魔爪之下喘了口气。 “你不是在骗我吧?”玉京子问道。 雪姑白了他一眼,拉过兮和隔着两步之遥,正色道,“我为何要骗你?你以为我和兮和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搬到另一家客栈,兮和替你们瞒着师父,杜公子我倒不担心,就是你,手脚老实点,犯了‘软骨病’可以来找我,我随时奉陪。” 说最后一句话时,只听雪姑的手指咔咔作响。 “呵呵,我可不敢劳烦雪姑姑娘。”玉京子僵硬地回道。 走到集市热闹地段时,之前的空地搭起了一处舞台,不少人围在旁边,于是他们也好奇地围过去。 舞台下面摆了一套沉木桌椅,椅子上坐着一位桃花玉面的女子,正在拎笔写字,不少人站在跟前跟她说些什么,但大多都是姑娘。 兮和走近一点,听见她面前的一个姑娘说,“晚娘,将我的名字也写上。” 她停笔抬面,声音温柔,问道,“红月,你要表演的是什么才艺?” 红月沉思片刻,脱口道,“舞剑。” 那位叫做“晚娘”的女子轻声笑了一声,说道,“到目前为止,也就你一个女子报了舞剑,这舞剑大多是男子擅长的才艺,要不你再想想?” 红月又沉思了一会,随后摇摇头,道,“不改,就舞剑,我爹不让我舞剑,可我就偏要舞剑。” 红娘无奈地笑笑,只好下笔将她的名字写在本子上。 “看样子是个叛逆姑娘呐。” 第41章 曲名《赤岸》 她正看着眼前一幕,耳边忽然传来玉京子清澈的声音,他此时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边。 雪姑走到她身边,解释道,“我刚刚听那边人群议论,这个舞台是用来才艺比拼搭建的,据说只要是能拿得出手的皆可报名上台,最后赢家能由此获得圣上御赐的丹凝露。” “丹凝露?”玉京子挑眉,有些意外道,“看来这位皇帝出手阔绰啊。” 确实阔绰,丹凝露是三界公认的可解百毒的良药,若是混在饮食中也是极好的保养品。 而这药在仙妖魔中只有上等地位的人才能用得到,人间更是极品中的极品,一般也只有非常强盛的国家才会有那么一两瓶。 “兮和,反正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你不是会跳舞吗?要不你去报个名?”雪姑道。 丹凝露这种好东西自然是不能错过,若是能争取一下还是值得的,虽然天宫中不缺丹凝露,但每位仙官的宫中都是按照年例发放几瓶而已,她们的师父身子向来不好,若是能赢回这瓶丹凝露也是极好的事情。 兮和有些犹豫,她明白雪姑所考虑的,若是对她们没什么好处,雪姑甚至连看一眼都不会多看。 只不过虽说她会跳舞,可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跳过了,若不是雪姑提出来,她都快忘了自己还会跳舞这件事。 而且,她从前在覃凌宫看她跳舞的只有宫中的几个人,这让她突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舞,多少有些难为情。 而听到此事的玉京子眼睛一亮,“姐姐还会跳舞?” 他可是一直没有忘记上次在美人画中的幻境,兮和赤脚踩在草地上翩翩起舞的场景,美的惊心动魄。 但那时候她是中了蛊,并无意识,只能按照幻境中的指示而动。 等她们挤进去的时候,身后又来了一位身姿曼妙的病态美人,她手里轻轻拈着一块黄色绣帕,时不时地侧过脸轻咳两声。 正要与兮和说话的晚娘,见她走过来,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身,向她行了个礼,“九儿姑娘,你怎么来了?”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那柔美女子病恹恹地看着她,浅浅一笑,“我自然是来报名的,难不成是来看热闹的吗?” 晚娘笑了笑,回道,“也是,姑娘身子弱,怎会有闲心出来闲逛。” 接着,她往她身后瞧了一转,问道,“小柳没陪你一道出来吗?” “小柳的母亲病了,我就放她几天假回去照顾母亲了。” “姑娘是跳舞还是弹曲,我替姑娘写下来。”她坐下来,提笔道。 说着,她又低头咳嗽了两声,缓缓道,“跳舞。” “那是哪首配曲呢?” “《烛红怜》。” 听到曲名时,晚娘的手一顿,随机又恢复正常,将名字写了上去,她抬头道,“九儿姑娘,我已经替你写上去了,外面天寒,我找人送姑娘回去吧。” 她拒绝道,“不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等才艺大赛开始的时候我再来。” 晚娘点点头应道,看着她转身离开,等再回过头时,看着他们,问道,“你们三个都是要报名的吗?” “不是。”雪姑否决道,随后将兮和往前一推,说道,“她要报名。” “表演什么?” “跳舞。” “曲名?” 兮和想了片刻,回道,“《赤岸》。”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跟着他们二人挤出人群了,雪姑和玉京子走在前面又开始不停地斗嘴。 这时,她看到一家店铺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因为这家店铺有多特别,而是她被店里摆出来的一套衣服所吸引。 玉京子和雪姑察觉到兮和没有跟上来,回过头的时候,兮和正抬脚往店里走,两人也就跟了进去。 进了店,玉京子爽快地说道,“姐姐,你看中了哪些衣服尽管拿,我替你付钱。” 雪姑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既然你出手这么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 玉京子道,“我又没说给你买,你倒是积极。” 她转过脸,说道,“你既叫兮和一声姐姐,我是兮和的师姐,那你怎么也得唤我半个师姐吧?怎么?你想娶兮和,连这点钱都舍不得掏?” 在玉京子看来,雪姑算是兮和的娘家人,一听这认可他的话,心里一高兴,拍了拍胸脯道,“师姐,你随便看,我买单。” 虽是从他身上占到了便宜,不知为何,她心里似乎并没那么高兴。 买衣服的兴趣也没了一半,便假意陪着兮和一块看。 兮和只试了一件衣服,就是她在门口一眼相中的紫色衣裙。 她想,既然报了名,那她就得好好准备一番,这表演时所穿的衣服自然是重中之重。 刚好经过一家裁缝店时,一眼便觉得这件紫色衣裳与《赤岸》这首舞曲再适合不过了。 最后是她自己付的钱。 这套衣裳,她想自己买。 等他们买好衣服出门后,三个人便沿着街边往前逛。 玉京子看到一家卖簪子的小铺便停下来瞧了瞧,挑了一枚通透无暇的玉簪,刚一转身,只看到雪姑站在另一家铺子前,人头攒动的大街上,并没看到兮和的身影。 而另一边突然被人拐走的兮和更是一脸懵圈,明明之前正逛街逛的好好的,眼前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将自己带到了另一条集市上。 她抬头看清他的脸后,往身后退了一步,“山鬼大人,你带我来这干嘛?” 往常她看到他的时候都是一脸笑意,而今日,虽然她也在笑,但他从她脸上没看出开心的感觉。 兮和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便道,“山鬼大人,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他们找不到我一会该着急了。” 刚一转身,手腕就被人抓住。 半晌,他才开口,语气有些僵硬,“你….不是想逛街吗?” 兮和一愣,她什么时候跟他说她想逛街了? 转念一想,难不成他是想陪她一起逛街? 她下意识点点头,两人便沿着街市走,一路沉默。 不知为何,半日不见,兮和觉得他们两人仿如路人,为了打破尴尬,她随便找了个话题,“大人怎么忽然想来逛集市了?” 在她印象中,他跟她师父一样,只喜欢一人待着,安安静静,无人打扰,像这种哄乱的集市更是不会来。 也跟魔尊一样喜静。 “屋里闷,就想来走走。”他道。 她点头道,“哦。” 正好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摊贩面前,此时糖倌正在画手上的糖人,糖倌见兮和好奇地伸着头,他亲切地笑了笑,边做手上的糖人边问,“二位是想买现成的糖人还是想自己亲手做一个啊?” “这还能自己做吗?”兮和有些惊讶。 要是能做的话她当然想尝试一下。 糖倌点点头,将手上画好的糖人粘好后顺手扎在架子上,兮和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兔子。 糖倌看着两人,笑着说,“若是夫妇同做的话,做好了后还可以再送一个糖人。” 听到这话,兮和顿时红了脸,她知道这个老人误会了她与山鬼的关系,连连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夫妻,我和他….” 她侧眼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两人的关系。 “朋友。”他道。 糖倌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那也没关系,只要是一男一女一起做就行。” 兮和以为山鬼不会看上这些小玩意,正要拒绝,却见他低头走到糖人铺中,缓缓卷起宽大的袖子,见她还站在原地,淡声道,“愣着干什么?你不是想做糖人吗?” 兮和极为配合地跑过去,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做。 等锅中的糖油烧热了之后,山鬼拿着勺子从里面舀了一勺糖料放在糖纸上面,接着拿过手边的钢尺塞到她手里,手把手教她一点点压匀纸上的糖料,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教她的时候,温热地鼻息喷洒在她的耳朵上,瞬间点燃了整张脸的温度。 糖片压好以后,山鬼又用勺子与她一起在压好的糖片上迅速地浇上汤料,不一会,一朵栩栩如生的赤合欢的形状就出现在她眼前。 她盯着握在她手背上的那只白净的大手,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她哪里是来画糖人的,她就是来受罪的,受百抓挠心的罪。 就在她还在走神的时候,站在旁边的糖倌夸道,“我见公子画糖人的手法娴熟,之前应该学过画糖人吧。” 确实娴熟,他这手艺用来开店也无可厚非。 山鬼道,“以前觉得有意思,学过一段时间。” 糖倌笑道,“难怪画的这么好。” 糖人成型之后,糖倌指着摊位上已经做好的其他糖人,问道,“你们看看,这里的糖人你们想要哪一个?” 山鬼朝她笑笑,声音有些宠溺,“你去拿一个。” 兮和乖乖地走过去选了刚刚糖倌画好的小兔子。 她看着手中的糖人,又看了眼他手上的糖人,问道,“山鬼大人,我可以和你换换吗?我想要你手上的那个。” 山鬼挑了挑眉,温柔地笑了笑,将手里的糖人递给她,说道,“这两个糖人都留给你,本君不跟你抢。” 第42章 大人尊重我,待我很好 兮和笑得明媚,她本来也没觉得他会跟她抢的。 兮和一只手拿着一个糖人,在两个糖人之间纠结了一会后,打算先吃兔子糖人,甫一抬头,山鬼就走到了另一个摊子面前。 她走过去,看到是一家卖簪子的小店。 正好奇打量时,山鬼从里面挑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簪插进了她的头发上。 兮和想摸摸看却一时腾不出手,只听山鬼说道,“好看。” “谢谢山鬼大人。”她软声道。 眼看着要走到头了,兮和终于停了脚步,犹豫了一路,还是决定问他,“山鬼大人,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道。 “山鬼大人,你一路跟着我真得只是因为血咒吗?” 山鬼看着她的眼神微动,紫色瞳眸没了刚刚的温柔,但依旧是以往的冷静。 他听着她再次问道,“你不辞辛苦,护我一路,真得只是因为我是唯一能帮你缓解身上的血咒的人吗?” 沉默片刻后,他的眸子动了动,看着她的眼睛,如实回道,“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后,兮和攥着糖棍的手松了些,“那是为了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而他们仿佛在此刻定格了一般。 良久,那两片薄唇缓缓吐出三个字,“为了你。” 前一句他未骗她,这一句说得也是真的吧。 这一瞬间,他最后说的三个字几乎是在她脑子里炸开的,不停地在她耳边循环。 为了她? 这是变相在向她告白吗? 兮和愣怔地盯着他俊美如靥的脸,久久未动。 他又朝她笑了一下,笑得很宠溺,“吓到了?” 她僵硬的点点头 可不咋地,不近女色的禁欲魔尊说“为了她”这种话,她能不吓到吗? “没关系。”他道,“不急。” “什么不急?”她一头雾水。 他笑笑,“没事。” “你搬去哪个客栈了?我送你回去吧。”他道。 确实该回去了,她都已经出来几个时辰了。 为了避免师父会与山鬼碰见,兮和只让他送到了客栈门口,她站在门口,刚要开口,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道厉声,“兮和。” 她身子一僵,抬起头看向门内,她的师父灵瑶正负手站在那里,她的身侧站着一脸难尽的雪姑。 看样子,她已经认出了山鬼。 兮和侧过脸,低语道,“山鬼大人,你先回去吧。” 山鬼神情莫测的又看了门内的灵瑶一眼后,转身便淹没在人群之中。 等她忐忑不安得跟着师父走进屋里后,灵瑶的一个眼神,雪姑自觉地退到了门外,兮和将手里的糖人递给了雪姑,顺便关上了门。 屋里的气氛低到兮和都不敢大声喘气。 沉默片刻过后,灵瑶问道,“刚刚那糖人是他给你买的吧?” 兮和没有否认。 “焄霖是他杀的吧?”她问。 “不是。”她立刻回道。 “不是?”灵瑶眯起眼睛,冷哼道,“那除了他还能有谁?” 兮和老实回道,“师父,兮和不敢骗你,焄霖仙君真得不是他杀的。” “不敢骗我?”她冷笑一声,“若不是雪姑说你在街上不见了,为师还一直被你们俩蒙在鼓里呢。” 兮和立即跪在地上,揽下罪责,“师父,此事是我的错,是我让师姐帮我隐瞒的。” 灵瑶看着她,说道,“雪姑我姑且就不计较了,以你的聪明劲,为师不信你会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她低着头,不语。 “兮和,回答我,你知不知道那人是何身份?” 她依旧不语。 “看样子你们似乎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他是上古魔尊,为师不信你会不知道?” 兮和抿了抿唇,压声回道,“徒儿知道。” 也就在师父来得前一晚,她夜里睡不着,起来的时候却刚好听到山鬼的房中传来谈话声。 深更半夜,一时好奇她就走了过去,意外的听到了他与玉京子的对话,正好听到玉京子称他为“上古魔尊”。 即便世人皆说魔尊已经被她师父和帝俊联手镇压于禁幽山中,引入天雷,早已灰飞烟灭。 但这两个多月与他相处下来,他身上确实有太多疑点,净妖瓶、赤摇扇、收服赤乌、破空术等等这些只有三界中的强者中才能做到了他都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她又怎会猜不出? 只是她心里存着一丝侥幸。 他说他看过天宫的落日,长垣也告诉她,他与青汝神女是挚友,他曾只身一人与魔族对抗,救了鲛人一族。 若是魔尊为何能上天宫,与神女相交,又帮着鲛人对抗魔族? 万一他真的是一个退隐的散仙呢? 而当她在门外亲口听到玉京子称他为魔尊的时候,她仿如跌入一潭深水之中,愣了半晌,临走时不小心撞到了房门,便仓惶逃离。 而今日山鬼又跟她说“是为了她”,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 她只知,山鬼护她是真,她对他的情也是真。 灵瑶掌心一松,叹了口气,“兮和,你糊涂啊。” “你既然明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为何还留他在身边?若是让帝俊知道了此事,就算是为师也替你说不了情。” 兮和淡淡一笑,回道,“师父,兮和明白您的苦心,徒儿心中有分寸,还请师父放心。” 灵瑶又叹了口气,说道,“兮和,一直以来,你与雪姑做事为师很放心,既然你这么说了师父便暂时不插手你跟他的事,至于怎么处理你心中有数。” 一段沉重的谈话结束之后,兮和就回了房间。 她将糖人插在壶嘴中,两手托腮坐于桌前,盯着两个糖人走了神。 先是回想起她与山鬼一起做糖人时的情景,而后又忍不住回想山鬼对她说的那句话。 情难自禁,唇角微扬。 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 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她和山鬼大人的事情。 师父的意思很明显,她与山鬼必须彻底了结。 了结的话,她可怎么说出口。 她在房中苦想了半日也没想出面对此事的好法子,昨晚没有休息好,今日又被出去逛了半天,早已精疲力竭,她在床上没躺一会便眯着了。 梦中,全是她与山鬼昔日相处的画面。 她不是仙族的一个小仙,他也不是闻之避及的大魔头。 突然之间,脸上传来一阵痛意,有人捏了她的脸,眉头一皱,她抬手推了推。 刚一推开,那只手又回到了脸上,接着传来一声底笑。 兮和瞬间睁开眼,正要坐起来时却撞上了另一个脑袋上。 她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着同样摸着额头的男人,讶道,“山….山鬼大人,你怎么来了?” 他舒展眉头,弯着嘴角,回道,“本君不是怕你师父为难你,有些担心,所以就来看看。” 听到“担心”二字,兮和心里一暖。 她笑了笑,回道,“她是我师父,顶多也就说我几句,不用担心。” 他看着她,顿了片刻,问道,“那你师父都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 山鬼一时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知该如何说开,直接赶他走,既不礼貌,她也不愿伤了他的心。 但如若她不说的话,迟早有人会替她说。 思来想去,她还是委婉一些比较好。 兮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山鬼大人,要不你先去楼下等我一会,我换身衣服就去找你。” 山鬼这才自知行为欠妥,低声“嗯”了一声便从房中消失。 人一走,兮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想着,自己的房间让这两个男子随便进随便出,若是放在凡间,她这一辈子连个好的郎君也说不上了。 她起身换了身衣裳后便去楼下找他。 两人随心漫步,不同于白天的是晚上的街道空无一人,气温也低了很多。 正当兮和不知该如何措辞时,山鬼先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本君的身份?” “嗯。”她点点头,抬起脸看着他,浅浅道,“其实,我早该猜到你的身份了,只不过是我不愿面对而已。” “也对,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猜不出来。” “而且在师父跟我说之前,我已经知道了。” 他低眉笑了笑,问道,“昨晚站在门口的人是你吧?” “山鬼大人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那你为何还敢跟我一起?” 她想了一会,才缓缓回道,“因为….大人尊重我,待我很好,这一路上都是大人护着我,我心里感激。” “大人虽是魔尊,却不是世俗传闻中的魔尊。” 他的眼波微动,眼底仿如一井古潭,幽微深沉。 他的目光灼热的停留在她的脸上,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你就这么相信本君吗?” “不是我盲目相信,而是山鬼大人你让我愿意相信你。” 戏是可以演给别人看,但是细节却经不起推敲。 如若他跟着她当真如玉京子所说是为了女娲石,那他绝不会轻而易举的将女娲石图腾交给自己,就算他是想借她之手破解女娲石图腾的秘密,在她将地图拿给他看得时候,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他若是记忆力好的话,以他的能力在她们之前拿到女娲石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一路上,她有千百次机会可以死,而每一次都是山鬼从妖魔鬼怪的手中救下的她。 她永远忘不了在不息山下,他为了护着她只身接住赤乌的那一击有多深。 于这恩情,她不能忘。 第43章 现在……还不晚。 况且,想要女娲石的多了去了,她也不差多他一人。 他又问,“那你师父那边,该如何交待?我知道你师父讨厌本君,你师父肯定不会任由你与本君在一起的。” 她眼皮一跳。 她不是来跟他撇清关系的吗? 现在却一错再错。 “要不……” “山鬼大人,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她连忙打住。 她还是下不了决心。 山鬼也不急她这一时回答,“我送你。” “不用了,山鬼大人,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她便匆匆离去,一步都不敢多作停留。 两天后是舞台才艺比拼。 才艺比拼是在晚上开始的,比赛开始前,锣鼓声喧,传遍整个和乡镇,此时的和乡镇可以说是最热闹的时候了。 外乡人也聚之众多,舞台之下预留了百来张桌椅板凳。 前排放着几张花木藤椅,是用来给镇上的贵人坐的,其余人要么坐在后面要么站着,实在想看却看不见的便只能爬到附近的高楼上眺望。 距离才艺开始还有半个时辰时,别说有多余的空位了,整个舞台上上下下围得是水泄不通,雪姑来的时候位置都已坐满,她只能抱着剑站在人群中。 玉京子姗姗来迟,挤到雪姑身边时,没瞧见兮和,便问道,“雪姑姑娘,姐姐呢?” 她道,“她是表演者,当然不能与我们站在一起。” 玉京子几乎是人群中最高的那个,放眼望去,扫视一圈后,便看见穿着紫色新衣,略施粉黛的兮和站在入场区的队伍里。 一条长长的队伍估摸也有二十来个人,大多是女子,也有少几个男子,手里拿着剑,也有拿着锣的,大抵是表演舞剑或者敲锣。 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当中,属兮和最为亮眼,她的个子不矮,身形窈窕,紫色的衣衫衬得她的皮肤更加雪白,眉眼如画,唇若朱砂,此时正乖巧地立在队伍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看,应该是在走神。 隔着的距离远,玉京子望向兮和的时候,看到她身边的出演者都会有三两人人去拍拍肩膀抱一抱安慰鼓励。 他下一瞬便飞了过去,走到她跟前时,顿时引来了旁边女人的惊呼。 他无视耳边的嘈杂声,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人,“姐姐。” 被他叫了一声,兮和转过身来看他,有些意外,“玉京子,你怎么上这来了?” “我当然是来给姐姐加油的了。”他笑若明眸,灿如星河。 兮和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几乎都有亲朋好友来给他们加油鼓励,愣了一下后,朝他由衷一笑,“谢谢你。” 玉京子倾身轻轻抱了她一下,拍着她的肩道,“姐姐,你肯定是今晚最美的人,我相信你。” 兮和被他抱住的时候肩头一僵,随后才自然回道,“玉京子,真得很谢谢你。” 他松开她,挑起一边眉梢,笑道,“我可不需要嘴上的感谢哦。” “那你想要什么?”兮和无奈道。 他双手环胸,弯下腰将脸凑了上去,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右脸,一脸坏笑,“不多不多,姐姐亲我一下就好。” 兮和神色一顿,一把推开他伸来的俊脸,笑道,“好了,别贫了,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快回去吧。” 他失落地叹了口气,临走前还不忘鼓励道,“姐姐别紧张。” 兮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深处,正神离间,人群突然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紧接着,从她身旁走过来一位穿着大红色华服的姑娘,手中拿着一块黄色绣帕,头戴凤钗,一脸红妆,美的惊艳。 她停在自己面前,柔声道,“姑娘,可以给我腾个位置出来吗?” 兮和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上次报名时排在她前面的那位病恹恹的九儿姑娘。 如今一身招摇的她与那日一身素衣素装差别太大,报名时看见她总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而今日的红妆红衣除了让她看起来精神了许多,也有了疏离冷漠之感。 刚一站好,兮和就听见身后的女子小声嘀咕,“怎么九儿姑娘也来了,她不是一向不愿抛头露面的吗?” “她肯定是想要那瓶丹凝露啊,她那病弱的身子谁人不知,我前几日听华春楼的的妈妈说九儿姑娘已经有段时间不待客了,这大夫三天两头的往花春楼里跑,吓得客人都少了一半了呢,还以为是里面的姑娘们染了花柳病呢。” “她也是可怜人,一夕之间从西容郡主沦落为华春楼里的艺妓….” “她可怜什么呀她,姬王对她这么好,她爹竟然一心要弄死他,若不是姬王念在旧情求皇上饶她一命,要不然暴尸街头的还有她一份。”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一会让她给听到了。” “就算她听到了又能把我怎样?都已经沦为艺妓了整天还装作一副清高模样,要不是晚娘心善,时常帮衬她,恐怕这整个成阳国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 直到九儿姑娘上场前,兮和耳边的咂舌声依旧不断。 九儿姑娘一身红装登场之后,台下的嘈杂喧嚷之声也在顷刻之间淡漠了,在场的每一个的焦点都投在了舞台中央的耀眼女子。 她眉目间柔中带刚,眼神坚定冷淡,头上的金钗凤冠与她的妆服形成鲜明对比,待曲师就位之后,她便随着曲子在舞台中央翩然起舞。 玉京子本来一心等着兮和出场,突然杀出来个红衣舞娘,并且看样子跳得也十分不错,摸了摸下巴,无心调侃道,“原来丹凝露的诱惑这么大,这个红衣姑娘跟姐姐有得一拼啊。”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雪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他嘻嘻一笑,歪着头侧到她耳边,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又没说她会赢了姐姐,你火气那么大干嘛。” 他猛然靠近,温热的气息都洒在了她的脖子上,雪姑不禁一缩,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台上,九儿手指拈了一朵红色玫瑰,花朵向天,她跪在地上,仰面看花,又像是看着花后面的星空,随着最后一声曲调结束后,握着玫瑰花的手没了力气,从空中跌落下来。 仔细一看,并不是九儿没了力气,而是她双眼一闭倒下了身,一身红衣刹时绽放在舞台之间,红得美艳。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叫声不断。 见台上躺着的人迟迟没有动静时,众人才意识到不对劲。 没等晚娘带人上去时,忽然从空中飞来一个束冠的面具男子,抱起她后又从众人眼前离开。 一个插曲一过,没等一会,兮和便徐徐走上舞台。 她在候场区的时候将九儿的舞步尽收眼底,曲声一响,她便知道基调为悲,而她所选的《赤岸》也为低沉的调子,胜算如何心里并没有底。 台下的观众男子多于女子,见九儿走后,便纷纷叹气摇头,正欲离去,见兮和着一身紫色轻衣时,瞬间又来了精神,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继续欣赏。 兮和看着台下人头攒动,玉京子一身红衣似火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她的身边站在正朝她微笑的雪姑,她也浅浅一笑。 她深呼了一口气,摆好起舞姿势,曲声一响,身上的衣纱随着自己的舞步轻轻跳动,曲声荡人心神。 女子身子曼妙,清颜紫衫,粉面朱唇,青丝如墨染,舞动的时候如瀑布渲泄而下,她的唇角扬起浅浅的一抹微笑,伴着曲声和舞姿却是一种淡淡的忧伤。 一曲舞弊,在场的观众似乎回味无穷,尚未回过神来,玉京子带头叫好了两声后,瞬间带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兮和朝他微微一笑,转身下台时,与不远处的楼宇上的眼神碰撞。 她神色微微一愣,十分意外。 难道是玉京子跟他说了今晚她来参加比赛的事情? 一直等到晚娘宣布最后的赢家,九儿姑娘一舞惊艳,又是这一带的风云姑娘,虽家道中落,但追捧她的男人数不胜数,自然票数最多,拔得头筹,兮和次之。 正当两人安慰她时,晚娘从台下走过来,叫住了她,“兮和姑娘,请留步。” 她回身,看着她。 她将一个小瓶子递到她手里,莞尔一笑,说道,“虽然你不是第一名,但九儿姑娘在上台前已经跟我打过招呼,若她赢了便将这瓶丹凝露送给她后一名的赢家。” “她不是需要这瓶丹凝露吗?” 晚娘收起笑容,说道,“她本来就不是为了这瓶药来的,她只是想将那支舞跳给她心里的那个人看的。” “什么意思?”她有些糊涂。 晚娘道,“我想你们应该听了些关于九儿姑娘的流言蜚语吧,那些流言半真半假,九儿姑娘是个命苦的女子,在她上台之前还在让大夫为她扎针,她自知命不久矣,想了却自己最后的心愿,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她叹了口气,感慨道,“这瓶丹凝露其实是姬王千辛万苦从皇上那讨来的,特意命我举办了这场表演大赛,自从九儿姑娘入了华春楼,便再不见姬王,姬王只好想了这个办法将丹凝露送到她手里,可惜….太晚了。” 她也想不留遗憾。 现在……还不晚。 第44章 你打算给什么交待? 兮和垂首盯着手里的丹凝露,将它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对身旁的人说了句“雪姑,你先回去”便消失了。 她一路跑着,一路上想着晚娘的话,想着九儿姑娘的身世,回想着束发男子抱起她离去的情景。 这两天来她只要一静下来,便会控制不住地想起她与山鬼相处时的场景。 师父的话她不得不听,可是她好像也不甘心。 在此之前,她的所行所言皆按照师父教导,可当她亲自来一趟人间后,才发现师父的话其实并不都对,人心也可险恶至极,妖魔也可善良正义。 她甚至觉得焄霖仙君的做法是符合人之常情。 仙规戒律却是无情。 书中、世人嘴中皆说上古魔尊冷血无情,残忍暴戾,心狠手辣,她却觉得他待人有礼,胸怀坦荡,与人和善。 师父教她的和她亲身领悟的,乱了。 何为对?何为错? 所以,她想做一次自己认为是对的事。 稀稀落落的街道上,她一眼便认出了那抹紫袍背影,长长的墨发垂在身后,宛如流丝。 她欣喜地跑过去,正当她就要跑到跟前时,他忽然转身,她便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他的胸口上,撞得她的鼻子生疼。 兮和倒吸了一口凉气,揉了揉鼻子,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男人,呵呵地傻笑了一声,“山鬼大人,我有话跟你说。” 男人看她时的眼神宠溺,淡淡笑了笑。 她道,“山鬼大人,我会跟师父说清楚的。” 他皱了一下眉,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看着她,久久才道,“你,当真想好了?” “嗯,想好了。”她这次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好,我与你一起面对。”他道。 兮和道,“山鬼大人,这事还是我来说吧。” 山鬼没有强求,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的衣服,笑了笑,“本君记得你不曾有过这套衣裳。” 她低头看看,笑笑回道,“这是我前两天刚买的。” “嗯,好看。” 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我也觉得。” “对了,山鬼大人,你怎么知道我今天….” 他示意了她手上的镯子,颇为幽怨地道,“你不想告诉本君一人,本君自然有办法。” “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就是….就是忘了,真得没想起来这件事。”她连连解释。 “嗯。” “真的!” “哦。” 她有些急了,“是真的,山鬼大人,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而且,我知道你喜欢这首曲子,特意配的舞。”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见她的脸不自觉得红了。 他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笑道,“本君知道。” “那你不生气了?” 他又笑了笑,说道,“本君何时说过生气了?” 山鬼低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精致小巧,长有一寸左右,竹筒外缠着一根红丝,他递给她,“这个是万花针。” “万花针?是用来干嘛的?”她问。 “你还记得之前在水城我与那只青蛙精交过手吗?” 没等他解释,她突然道,“我想起来了,她的手被你甩出的一根针穿破了。” 万花针威力巨大的原因在于,里面的针是用北冥的鲲骨炼化的,鲲骨刚硬无比,几乎能刺穿这世上任何东西。 他笑着点点头,“亏你还记得,这个万花针是我自己做的,你仙术平平,也没有傍身的法器,这个万花针即使在你没有任何灵力的情况下也能发挥作用,虽然不起眼却很好用。” “这么厉害。”兮和更加喜不释手,“那就谢谢山鬼大人了。” 等她回到客栈的时候,雪姑已经睡下了。 她在灵瑶的房门前徘徊不停,三番两次抬起的手最后还是放下了,她转身走到自己房间,刚推开门,这时,身后传来灵瑶的声音,“回来了。” 声音很淡,听不出其中的情绪,但兮和明显察觉到语气中的不对劲。 兮和跟着灵瑶进了屋,关上门后,灵瑶背着身,一手负在身后,空气陷入一片凝滞,灵瑶开口道,“兮和,你没有什么话想对为师说吗? “嗯。”兮和屈身跪地,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下定决心道,“师父,等女娲石寻到后,关于山鬼大人的事情我会给你和帝俊一个交待。” “你打算给什么交待?”她问。 “我愿此生关在天牢水狱之中。” 灵瑶听此,立即转起身,眉头皱的很深,一脸震惊地问道,“兮和,你可知你都在说些什么?” “徒儿知道。” 灵瑶劝道,“兮和,你不是焄霖,你觉得帝俊会给你这么大的面子吗?你若继续执迷不悟,你还没回到天宫便已经没了性命。” 她不语。 “听师父的话,立刻与他撇清关系,你若是不忍心的话,为师便去替你说清楚。” 说着,灵瑶便要往外走,急忙被跪在地上的兮和拉住,“师父!” “师父,你曾教导我,这世间是是非非是对是错本就没有答案,真正的答案在自己心里,是非恩怨皆在自己,我不知他与您与整个仙族有着怎样的过往,可徒儿心里的他是正义,是无畏,是信念……” “啪”得一声,巴掌声清脆震聋。 三千年来,这是灵瑶第一次打她。 一掌下去,兮和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她白净的右边脸彤红一片。 她依旧保持着微笑的嘴角,继续道,“师父,若是这一路上没有他护着我,我可能已经死了。” 灵瑶气得拍着桌子,“那都是他的手段计谋,他的城府有多深,没人比为师清楚!” 由于情绪过分激动,灵瑶坐在凳子上,猛地咳嗽起来,兮和赶紧起身去给她倒茶。 见兮和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茶盏,灵瑶置气地偏过身,捂着嘴咳嗽不停。 兮和忽然想起身上的丹凝露,打开来递给她,“师父,这是丹凝露,你赶紧服下。” 看见丹凝露,灵瑶似乎变得更加生气,抬手就将递来的瓶子推掉,兮和有些着急,“师父,身体要紧,你别跟徒儿置气,是徒儿的错。” 灵瑶喘了一口气,问她,“那你答应为师,再不与他来往。” 见兮和沉默,又瞥见桌上还留着的糖人,一施法,便将她那朵赤合欢糖人打掉在地,兮和低头望着地上的糖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听见师父还是咳嗽不停,便捡起地上流了一半的丹凝露放在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为了不想气着师父,兮和没有待在客栈里。 夜晚清凉,身上的紫衫有点单薄,那会跳舞的时候觉得刚好,现在却有些冷。 她缩起肩膀。 联乡集会结束后,街上的人走的干干净净,散了一会步,郁闷的心情好了很多,不知不觉中她才发现自己竟无意识走到了满月客栈。 她站在楼下望着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不知看了多久,她才舍得往回走。 没走出两步,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姐姐。” 她回头,疑惑,“都半夜了,你怎么还没睡?” 他笑道,“姐姐不是也没睡吗?” 玉京子朝她走进的时候,扑面而来是一股酒气,兮和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一壶酒。 两个人飞上屋檐,坐在月下,玉京子看着她,眼里含着情,“姐姐,你今晚跳的舞可真好看。” 兮和淡淡笑了一声,她侧身坐了坐,右边脸正在照在月色之下,玉京子才注意到她的脸红红的,便关心地问,“姐姐,你的脸怎么了?” 明显是被人打了。 不用想他也能猜出来是谁打得,至于为什么打她,想到这,他的目光沉了下来。 兮和摸了摸脸,试图遮掩过去,她笑笑,说道,“没事,可能之前梳妆的时候上多了胭脂。” 她见他还盯着自己的脸,便正过身,看着他手里的酒,直接抢了过来。 抱着酒罐闭着眼喝了两口,酒入喉肠,如同火烧,兮和扭着脸,不禁道,“这酒怎么这么辣啊。” 玉京子叹息一声,想将酒给拿回来,哪知兮和不愿撒手,她对他笑道,“别这么小气嘛。” 她晃了晃酒罐,发出清脆的水声。 “你看还有这么多,你先让我喝两口。” 他笑笑道,“姐姐,这是烈酒,可不是你平日里喝的果酒,再喝两口的话就真的醉了。” 话音未落,只见她仰面又喝了几口,脸颊上的红晕变得更红了。 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伸手去拿酒罐时,兮和身子一歪就歪进了他怀里,还在他怀里来回蹭了蹭,像个温顺的小兔子一样。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跟他的视线相碰。 朦胧的月光下,两个人的轮廓也变得模糊柔和,兮和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就像羽毛般轻盈盈地挠在他的心尖,惹得他蠢蠢欲动。 他闻到她身上独有的香味,与他一样。 他的喉咙一滚,灼热的视线落到她的红唇上,目光变得更加幽沉。 他着魔似的向那充满诱惑的红唇低头,一息之间,他定住了,他没有吻上去。 玉京子抱着她将她送回客栈,刚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影,她看着床上的人,低声道,“你这是在帮她。” 他眸光一凛,突然弹出手里的转灵珠,他引出里面的一丝紫焰朝她身上打去,那人便被突如其来的攻击重伤在地。 第45章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翌日。 兮和还在睡梦中时,房门突然被人撞开,雪姑冲到她的床前叫醒了她。 昨夜喝了酒,又没睡好,只听耳边咋咋咧咧,头痛欲裂。 她眯着眼睛,一脸疲倦,“雪姑,有话好说,再晃我就要吐了。” 雪姑眉色焦急,脸色难看,语气都重了三分,“你还有心情睡呢,师父都快醒不过来了!” “什么?!”兮和立即翻身下地,跟着雪姑回了天宫。 覃凌宫。 兮和走到门口的时候,仁和仙君与帝俊正站在灵瑶床前说话,神情凝重,她看到躺在床上的灵瑶,闭着眼睛,脸色苍白,顿时愣在原地。 难道因为昨晚她说的话导致师父气急败坏才会一直昏迷不醒的吗? 怎么会? 她问雪姑,“师父身体虽然不好,但怎么可能被我的话气成这样?” 雪姑怔了一下,质问道,“你昨晚跟师父说什么了?” 她回答不上来。 雪姑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师父是被人重伤才会一直昏迷不醒的。” 她的嘴唇微动,问道,“是谁?” “鬼神之火。” 这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她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你觉得我是在骗你的话,你进去问问仁和仙君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骗你了。” 她不敢进去,也不敢问。 雪姑在她耳边又道,“我早跟你说过那杜公子不对劲,你始终不听我的,执意留他在身边,见到师父后见身份暴露,便蓄意报复,真是心思歹毒。”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做的。”兮和摇头,一脸不信。 明明昨晚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 难道师父后来真得去找他了? 这时,帝俊和仁和仙君朝她们的方向看来,帝俊招手让她们进去。 两人行过礼之后,兮和看着床上的人,红了眼眶,问道,“帝俊,仁和仙君,我师父她身体如何了?” 仁和仙君道,“好在雪姑送回来的及时,又多亏了帝俊替灵瑶仙尊稳住神脉,这才逃过了一劫,不过,仙尊如今身体太弱再经不起折腾,你们两个可要好生照看。” 待帝俊和仁和仙君离开覃凌宫前,帝俊叫走了兮和。 主阳宫是帝俊的神宫,没有宣召是不得入内。 帝俊屏退了仪獐,对跪在地上的兮和道,“阿女,你师父是被魔尊的鬼神之火所伤,你应该知道了吧?” 兮和点点头。 他道,“其实灵瑶仙尊下界有本帝一部分授意,不是本帝不信任你和雪姑,而是你们的实力实在难以说服本帝,上次焄霖的事情其实本帝早有猜测,但你们又身负要务,本帝便没再为难你们。” 他看着她的手腕,缓缓说道,“在大殿上之时,本帝便认出了你右手腕上的镯子,想当年,本帝的师父青汝神女也受此欺骗。” 听到这里,她的眉心一跳,浑身一震。 难道山鬼与青汝神女的关系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 “不知他送你这镯子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这镯子能吸人灵力,一旦戴上,若戴着镯子的人不死,这镯子也摘不下来。” 帝俊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到兮和的手在颤抖,他轻笑一声,抬眉问道,“你知道本帝为何命你这个资历平平的小丫头去寻女娲石吗?” “兮和不知。” 这也是她最奇怪的。 “因为你的体内蕴含一股特殊的力量,这股力量能够引着你去寻找女娲石。” 她有些愕然,“怎么会?” 她想过各种被派下去的理由,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帝俊道,“东海琼林,你以一己之力震碎了上古凶兽混沌的残灵,你觉得是为什么?” 兮和眼睑颤了颤,这点她确实解释不了。 琼林的事情之后,再回想起琼林的事情时,她总觉得是在做梦。 那时的山鬼血咒发作又受着伤,不可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所以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一时之间被打通了四体灵脉。 她后来还专门跑到一处空旷的林子里试过,再使不出来那股力量。 此事便不了了之。 “兮和,本帝不知他在你和雪姑身边潜伏了多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非好心,世人皆传神鬼之战,他被本帝引入天雷当场灰飞烟灭,其实不然,山鬼诞生于太幽境,受孕与天地灵气,他的诞生与存在本就违背三界规律,因此也就拥有不死不灭的魂体。” 帝俊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八万年前,本帝与灵瑶确实一起联手将他引入苍穹法阵之中,青汝神女以身献祭,奈何魔尊的鬼神之力无穷无尽,苍穹法阵没撑过半刻便被他破开了,后来本帝设计将他引入冥河,才将他冰封在冥河深渊的万镜湖中。” 听此,兮和想起他们初次时的场景。 就在冥河之下。 她猜山鬼身上的血咒大抵也是来自于帝俊。 帝俊又看着她道,“兮和,你可能不知道,他被冰封八万余年,体内中的鬼神之力全然丧失,他接近你十之八九是为了你体内的力量而来,你这镯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兮和立即抬起头,难以信服地问道,“帝俊说得可都是真的?” 他又叹了口气,道,“你难道连本帝的话都要质疑不成?” “兮和不敢。” 他又道,“鬼神之火重伤者,身上便会留下一块紫色痕迹,无法抹去,就算本帝的话你不愿相信,便可以去亲眼瞧瞧你师父胳膊上的伤。” 说完后,他摆摆手让她退下。 兮和从主阳宫走回覃凌宫,本来一小段路程,却似乎走了几百年,在此之前好不容易理清的头绪突然崩之余溃。 回道宫中,她在灵瑶床前跪下,一滴接一滴的眼泪砸下来,对着床上虚弱无力的人,自责不已。 她卷起师父的袖子,一个不大不小的紫色烧痕露了出来。 她认得。 “师父,对不起,是徒儿的错,是兮和任性,是兮和不听师父的话才会让….” 她趴在床边将自己缩成一团,哭了好久她没等到师父醒来,但等来了另一个人。 兮和被他带到了一处偏林。 她从他怀中挣扎出来,神情淡色,说道,“魔尊,这可是天宫,你怎么敢?” 听她叫他“魔尊”时,山鬼向前的脚步一顿,抿了抿唇,“你也相信这是本君做的?” 她淡淡道,“鬼神之火只有魔尊大人您一人会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你不是一向都相信本君吗?”他问。 她抬起右手腕的镯子,质问道,“我问你,当初你给我戴这个镯子时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保护我吗?还是为了想从我身上得到某种东西?” 他不语。 兮和笑得很难看,眼角洇着泪,“你果然回答不上来。” 她擦掉脸上的泪水,自嘲地笑了笑,“长垣在告诉我这个镯子有问题的时候,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你,我那时想就算你真的想借这个镯子从我身上吸取点灵力也没什么,因为你救过我,很多次,我以为你对我都是真心的,直到今日我才知道——” 她举起手上变成蓝色的锁灵镯,道,“这个镯子从始至终只不过是利用我的工具罢了,你当初给我戴这个镯子的时候就奔着要我死的目的去的吧?” “对不起。” “原来帝俊说得都是真的。” 一瞬之间,她死如死灰,眼眶猩红。 此时,她只觉得手上的镯子十分多余,明知道摘不掉却执意要摘。 比起手上的疼痛,她的心更痛。 直到她手腕都勒出了血痕,山鬼才阻止她,“你……非要摘吗?” “难不成我等着死吗?” 他目光沉沉,声音低微,问道,“帝俊难道没跟你说过锁灵镯戴上后就摘不掉了吗?” “摘不掉是吗?”兮和笑了一声,眼神变得冷漠至极。 她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利刃,正要下刀时,山鬼赤手拦下 刹时,汩汩鲜红的血液从他手上留下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他闷声解释道,“锁灵镯只有滴入我的掌心血才能发挥吸灵的作用,而镯子里的血丝已经被我收回来了,它现在只会保护你。” “我不需要。” 见她执意要摘,他不忍再继续伤她,便道,“我来吧。” 瞬息之间,锁灵镯从她腕上消失,回到了山鬼手中,兮和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好。”他轻声道。 他转身握住镯子,胸腔内突然涌上一股热流,穿过喉咙,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一股鲜血吐了出来。 兮和看着他落魄的身影一陡,却不敢上前. 嘴里尝到一股又苦又腥的味道,她低眉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腕,除了两条醒目的红血印之外再无其他。 回道覃凌宫后不久,她再一次被帝俊诏去主阳宫。 她去时,帝俊正坐在金色凤座之中一手扶额,垂眼看奏折,见她来了后,温声招她上前。 她行礼问道,“帝俊,不知今日诏兮和来有何要事吩咐?” 帝俊撂下手里的奏折,走过来温声笑着,“兮和,本帝知道你与雪姑担心你师父的身体,现在灵瑶仙尊已并无大碍,你与雪姑还是以寻女娲石为首要任务,等你师父醒来后本帝自会命人传信给你。” 兮和面露难色,恳求道,“帝俊,能不能允许兮和与雪姑再多带两日?一日也成!” 第46章 蛇香 帝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兮和,你师父一向夸你是个好孩子,本帝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拆散你们师徒三人,只是天裂在即,若是再寻不回女娲石不周山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她低着头,眼神渐渐暗了下去,沉声恭敬地回道,“….兮和领命。” 等兮和跟着雪姑回到客栈收拾好东西时,兮和看着地上那摊糖人走了神,她问,“雪姑,你说伤了师父的真得是山鬼大人吗?” 雪姑毋庸置疑地回道,“这还用问吗?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 “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被迷了眼。” 走出客栈时,雪姑问道,“那玉京子怎么办?” 兮和淡淡道,“让他会盘蛇山吧。” 而雪姑没有立即回答,沉吟片刻,反而道,“其实….他若是想跟着也没事。” 这个回答让兮和有些意外,她凑近她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会,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猫腻。 雪姑推开她,轻咳一声,道,“你还走不走了?不走我可走了。” 而兮和本来也没指望能甩开狗皮膏药玉京子,于是乎,三个人一起前往血玫渊。 说起血玫渊,就不得不提到血玫岭,这一岭一渊都是妖族的地盘,只不过血玫岭是众多妖族的居住地,而血玫渊则是一妖之地,要说这两者的关系,血玫岭是诸妖为了依附姬莲后来才形成的妖族居所,其中以鲲族实力最大,因此血玫岭也被称为鹍妖岭。 传闻渊主原是一朵出淤泥不染的南山高岭的莲花,后来受到一散仙点化开识,不久后便化为人形,散仙赐予其名姬莲。 散仙在南山修道,姬莲便每夜每夜的陪在身边,散仙去了其他地方,姬莲便跟着他一起离开了适合养莲的南山高岭,为爱舍弃了即将成仙的时机。 而那散仙明知她意却装作不见,没过多久,转身与一仙族女子双修得道,欲将她打发离去,姬莲因爱生恨,一怒之下杀了二人,而在那之后,她的真身也从粉白莲花变成了血红玫莲,打造了至阴之地血玫渊。 据说,不管是人是妖是魔是仙,凡是进入血玫渊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出的来,没有人见过姬莲的真是相貌,有说三眼两头,奇丑无比,也有说一身血衣,千娇百媚,也有说姬莲是个可男可女的妖精,勾人神魂,食人精魄。 虽说妖族归于仙族统领之下,但有些妖族早就仇视仙族,甚至背地里迫害仙族同僚的妖怪数不胜数。 为了方便行事,兮和与雪姑便隐了身上的灵气,乔装进岭。 这一路上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血玫岭的,赶到的血玫岭的时候已经入夜。 血玫岭不似人间,过了宵禁就关门,所以,他们找了一家客栈歇脚,用过饭后打算明日一早再进血玫渊。 可还没到第二日的时候,雪姑就被血玫岭的鹍远长老带走了。 血玫岭终究是妖族的地盘,稍有外人入侵便会很快察觉,即便她们用了隐香丸也遮不住身上仙族的气息。 听到楼下的动静时,玉京子与兮和立即下了楼,便看见雪姑被一根诡异的藤蔓缠得不能动弹,正被几个小妖抬着往外走。 兮和想要去拦却被玉京子阻止,“姐姐先别冲动,鹍妖一族并不好惹,他们不仅在血玫岭声望高,在整个妖族也有很高的地位。” 她只能收了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雪姑从眼前抬走。 “那现在怎么办?”她问。 “姐姐别急,你现在客栈待着,我去救雪姑姑娘。” “不行,我也要去。” 他叹了口气,道,“姐姐,血玫岭阴气重,会压制我的法术,你若执意跟去,万一出了岔子我没有把握还能不能保护得了你。” 兮和朝他浅浅一笑,道,“放心,我能保护得好我自己,绝不添乱。” “唉,姐姐啊,我真拿你没办法。”他一手扶额,又长叹一声。 雪姑被鹍远长老关进了岭中山殿的山牢里,玉京子与兮和躲过殿中的巡逻小妖,猫着身躲在山牢洞口前的林子里。 雪姑被关进去后没多久,鹍远长老便带着两个鹍妖手下出了山牢。 在临走前,他特意对守在洞口的四个小妖说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进去。” “遵命!”四个小妖俯首。 见鹍远长老走远后,玉京子对兮和道,“姐姐,你就在此处等我,我进去将雪姑姑娘救出来。” 没等她拒绝,玉京子便化作一缕红烟散去。 洞口刮起一阵风,门口的小妖察觉异样,便留了两人在此地看守,另外两人去了附近察探。 正当兮和犹豫着要不要趁机进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浓烈刺鼻的香味钻入鼻中,她瞬间晕了过去。 山洞内。 玉京子化成一缕红烟飞过百转曲折的山洞,经过的一路都有小妖把守,足以可见洞内的防卫有多么森严。 当他看到一个个昏暗潮湿且空荡荡的牢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不禁纳闷,区区一个普通仙族为何会加派这么多人手看着? 他没有多想,直到山牢的尽头他终于看见了坐在地上的白色身影。 他穿过牢门,雪姑迅即站起身,抬头望他。 他现出真身,洋洋笑道,“雪姑姑娘,我来救你了。” 雪姑抬眼见到他的那一刻,愣了一瞬,随后朝他淡淡一笑。 玉京子一挥手,便帮她解了身上的藤蔓。 即便解开了藤蔓,雪姑也使不出任何法术,“抓我的那个人不知使了什么妖术,封住了我的灵脉。” 听此,玉京子暗自运转了自己的灵力,心下突感不好,皱着眉道,“我们先出去再说。” 他破开了牢门,两人跑出去没两步,便听到一阵轻快的笑声。 迎面走进来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身姿妖娆,面容娇媚,头上有一只小角,黑黑的。 她的腰上挂着一根长鞭,鞭身暗红,看不出是用什么东西炼做的。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众小妖,还有鹍远长老和另一位年纪相仿的长老。 见到一身红衣的玉京子时,她开心地说道,“玉京子哥哥,我们又见面了。” 这句话一出,雪姑便明了他们两人并非第一次见面。 并且两人的关系似乎还很亲切。 然而,雪姑转头看着玉京子时,发现他沉着脸似乎并不喜欢面前的这个女人。 难怪自从他们进了血玫岭后,玉京子的话比往日少了许多。 “玉腰,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 玉腰是血玫岭的岭主,也是独角鹍的最后一支血脉,她的父亲鳇泽在神鬼之战牺牲后,血玫岭便暂由鹍远长老代为掌管,他待玉腰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对玉腰过于溺爱放纵,导致她如今的恃宠而骄,格外喜欢仗势欺人。 她呵呵一笑,看着他回道,“玉京子哥哥,你在我的地盘惹事,这话应该是我先问你吧?” 他的声音冷得深沉,“她是我的朋友,我们初来乍到,你的人无缘无故从客栈抓走了她,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谁人不知血玫岭是我鲲族地盘,而且我们鲲族早已淡出三界多年,这突然间私闯进来一个仙族人,谁知道她是何居心,我难道不该抓她吗?”她理所当然地问道。 玉京子回道,“我说了她是我的朋友,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替她担着。” “你担着?你凭什么替她担着?”她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话落,玉京子突然朝她击去一团红焰,玉腰早有防备,侧身一躲,鸣火便打中了她身后的几个小妖身上,小妖立即痛得倒在地上嘶吼。 正当他要再次出手时,玉腰抬手一挥,全身被捆住的兮和出现在众人眼中。 “兮和!”雪姑惊道。 玉京子也慌了,收了手中的鸣火,握紧拳头。 玉腰抬起一只胳膊从兮和的肩上绕过去,死死地捏着她的脸,对他笑道,“我知道自己打不过你,但是你带走了她,你觉得你还能轻易的从我手中将她带走吗?” 他厉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她轻快的又笑了一声,凑到兮和的身上闻了闻,“玉京子哥哥,她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啊?” 见他不答,她看向雪姑,故意问道,“你和她同是仙族,你知道为何先前我只抓了你一人吗?” 雪姑不明,兮和亦不解。 “因为玉京子哥哥他竟然在她身上种了蛇香,遮掩了她身上的仙气,要不是我见她鬼鬼祟祟的躲在洞口的林子里,差点以为她也是蛇妖。” 雪姑与兮和都难以置信的看向玉京子。 玉京子脸色越加阴沉,他低声道,“姐姐,此事我日后再跟你解释。” 常人或许不知,但他们不可不能不知道中蛇香意味着什么。 每个蛇妖身上都会有一种蛇香,有的蛇香很香,有的则很臭,这一般根据蛇妖修行的方式决定,若是以食肉精魄为主要修行,那他身上的蛇香多半是腥臭的,反之,至纯修行为香。 而种蛇香则是蛇族将自己独特的蛇香为心爱之人种下,一个蛇妖一生只能为一人种蛇香,蛇香一旦种下便不能消弭,除非种者死去。 种下蛇香后,不论被种下蛇香的人身处何方,种者便能根据蛇香随时找到被种者,这也是蛇妖一族认定一人的做法。 “玉腰,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我们离开?”他黑着脸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玉腰反问道,“玉京子哥哥,我想怎样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千年前,我族人八抬大轿抬到你盘蛇山你都不愿娶我,既然如今你主动上门,我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第47章 我不后悔 话一说完,玉京子的一张俊脸变得更黑了。 玉腰瞥见他还在蓄力的手,直言道,“玉京子哥哥,我好心提醒你,不要再试图调用灵力了,早在你们进客栈之前,你们的饭食里我已经命人偷偷放了雄黄粉进去,而且这雄黄粉可是我特意为你秘制的,我知道普通雄黄不足以影响你,所以特意在里面又加了一整瓶抑灵粉。” “一瓶抑灵粉?你这疯女人!”雪姑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兮和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想到身旁的这个独角鹍为了玉京子手段如此狠毒。 一瓶抑灵粉是什么概念? 正常想要暂时封住一个人的灵脉,只需要放一瓶中的一小指的抑灵粉便可,那么这个人至少在三五天之内是无法恢复灵力的,若是像玉京子这样修为高深的妖的话,则再多加一到两小指足矣。 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放了足足一整瓶! 这是要吃死他们的节奏啊! 难怪她刚刚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而在这种情况下,玉京子还能坚持到刚刚使出鸣火已经很难得了,眼下从他的脸色上来看,他恐怕已经再使不出任何法力了。 僵持了一会,玉京子冷冷回道,“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前提你得先放了她们二人。” “你先别冲动,一时半会她也不会把我们怎么着。”雪姑拽住他的衣角。 兮和被玉腰捏着腮帮子,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好,成交。”她爽快道,“等你与我拜了堂成了亲之后,我自然会派人将她们完好无损的送出血玫岭。” 三日后,山牢内。 “雪姑,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兮和两手捆着,与雪姑一起关在牢狱之中,“得找个办法出去才行。” 雪姑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与废人没有差别,能试的都试过的。” 兮和从袖中慢慢抽出一个小巧的竹筒,在此之前她一直犹豫要不要将它扔了,现在却庆幸还好没扔。 她将竹筒握在手中,因为被藤蔓捆得太紧所以扭了半天才调整好万花针的方向和位置。 她站起身,一蹦一跳地蹦到了离雪姑远一点的角落,雪姑怪道,“兮和,你去那边干嘛?”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她回道。 自从山鬼将万花针送给她后,他只简单的告诉了是如何用的,而她不知这里面还剩多少跟针。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浪费,她还从没有亲自用过。 但她亲眼见过万花针的实力,担心一不小心伤到雪姑,故而离她远一些。 兮和吃力地扭着肢体,从雪姑的表情中也看出来一言难尽。 只听“嗖”地一声,一根针从她手上朝上面射出,瞬间刺断了身上的藤蔓,掀起身后的长发飞入牢顶。 她赶紧帮雪姑也解了绑,她一脸诧异,问道,“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竟然这么厉害。” “我晚点再给你说,我们得赶紧出去。”她道。 兮和再次触发万花针的按钮,一针穿断了狱锁的一头,链子掉在了地上,牢门打开。 走出牢门后,兮和心里清楚凭她们二人想走正路是出不去的,只好寻找其他出口。 “兮和,快过来,这里有个洞。”雪姑看到一间的牢房里透进来暗沉沉的月光。 她们抬首看向牢顶,有些担忧,“雪姑,这个洞太高了,估计够不着。” “不试试怎么知道。”雪姑不死心。 于是,雪姑托起兮和,尽力将她拖到洞口边,正当两个人累的半死半活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了灵力,她们一时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 玉腰警惕地打量着她们,片刻,才开口质问道,“你们明明没了法力,为何还能断开藤蔓跑出来?” 话时,兮和小心翼翼得将右手往身后放了放,但这么细微的动作还是被她发现了。 她直接一鞭子抽过去,兮和与雪姑瞬时转到了另一边。 “把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雪姑拦在兮和身前,道,“你仗着我们没了灵力欺负我们,真是卑鄙!” 她冷笑一声,摸了摸手里的鞭子,说道,“卑鄙又怎样?你们还不是我想捏死就能捏死的两只蚂蚁,要不是玉京子哥哥护着你们,就凭你们两个,还没走进血玫岭就被我一鞭子抽死了。” 说完,她目光一冷,手上的鞭子往雪姑身上一甩,雪姑顿时被她重重的甩在了墙壁上,发出闷闷的撞击声,雪姑应声倒地,吐了一口鲜血。 玉腰高傲的俯视她,笑道,“我还可以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更卑鄙的。” 她抬手又要挥鞭,一根针突然飞过去,鞭子掉在了地上,玉腰立即没了刚刚咄咄逼人的势气,她攥着受伤的手,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找,死!” 转瞬之间,玉腰向她全力扑来,正当兮和以为自己要凉了的时候,从她身后突然多出一股力量,强大到即将扑来的玉腰被那股力量直接掀飞到了牢狱之外,硬生生地撞在了她身后的那扇铁牢之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玉腰口吐鲜血,就连她身后跟来的两只小妖也被掀飞在地,根本爬不起来。 玉腰捂着胸口,死死地盯着脑子空白的兮和,问道,“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 她也不知道自己使了什么妖术,来不及多想,趁机扶起地上的雪姑赶紧逃出山牢。 逃出的一路,看守的小妖和巡逻的小妖全都躺在地上,因此她们一路无阻的找到了玉京子。 找到玉京子时,他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里,面前放着一套红色新郎服。 听到兮和唤他的名字时,一瞬之间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姐姐,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兮和扶着受着伤的雪姑,拧眉道,“一切等我们先出去了再说,赶紧走。” 玉京子背着雪姑跑到院子的时候,两位长老及时赶到,他们将大门封锁,道,“你们伤了我们长公主还想走?” 说着就冲他们飞来,情况危急,兮和抬起万花针朝他们连连射了不知道多少针,可麻烦的是浪费了这么多针不说,竟然一针都没有射中。 两位长老及时地闪到了一边,讥讽一笑,“雕虫小技。” 他们挥着武器再次袭来时,玉京子本能地挡在了兮和面前,好在他们的刀剑并没有劈下,空中似乎有一股空气墙将其挡了下来。 两位长老咬牙切齿,使足了全力也没能劈下,最后那股气墙反将他们往身后逼退,直到将他们拍在了身后的院墙上。 玉京子从兮和肩上接过雪姑,背起她就道,“姐姐,快走。” 兮和跑在前面,玉京子跟在身后,在他即将踏出大门的那一刻时回头望了望,残月下,一个挺拔威严的身影立在屋檐之上,负手而立,远远的望向他们跑走的方向。 离开了山殿,他们知道血玫岭的妖不敢随意进血玫渊的地界,便马不停蹄地离了血玫岭,直奔岭后的血玫渊。 血玫渊是由一座断山形成,一半在东,一半在西,创世之初,天雷从中横劈下来之后便形成了一道又长又窄的深渊,那深渊一望而深,深不见底。 血玫渊地界一片荒凉,杂草丛生,除了满山缠绕的绿藤之外,便是放眼望去红成一片的血花,这些血花生长在杂草绿藤之中,红得更加诡怪和妖异。 山渊终年阴森森的,从山脚下延伸到山渊口处都弥漫着漫山遍野的浓雾,越往上爬浓雾越稠,又恰逢夜间,以致于他们爬上来的时候看不清路,足足爬了两三个时辰才爬到渊口。 兮和扶着雪姑到一块大石头上坐着,环顾了四周,说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等明日雾散了后再另行打算吧。” 他并无意见。 虽然血玫渊处处透了诡异,但好在他们平安地度过了一整夜,玉京子试着运转调息,好歹是找回了三成灵力,而兮和与雪姑就难说了。 雪姑伤势不重,服了随身带着的金丹之后已经好了许多。 兮和最后一次翻开手中的女娲石地图,看着眼前这座高大而又神秘的大山,肯定道,“就是这了。” 她走到山渊的入口,望着深不见底的窄道看了好一会,脸色有些沉重。 这时,玉京子走过来,淡淡一笑,拍了拍她,道,“姐姐别怕,若真遇到姬莲的话,打不过我就替你们拖着她,逃跑的时间绝对是够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要跑一起跑,我怎么可能会留你一人。”兮和道。 “就知道姐姐舍不得我。”他笑道。 兮和也笑了笑,转念想起了什么,问道,“所以,你是在什么时候给我种的蛇香?” 怪不得每次不管她在哪,他都能很快的找过来。 他犹豫了片刻才回答,“我与你洞房那日,虽然姐姐不愿洞房,但蛇香种成了。” “我只是担心姐姐安危,想随时随地的知道姐姐在哪,如此我便能在你遇见危险的时候及时赶来到你的身边保护你,并无其他。”他解释道。 沉默片刻后,兮和认真道,“玉京子,我早与你说过,你我注定不可能,你这是何必呢。” 她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他种蛇香虽是为她好,却也赌上了他的一生。 太不值得。 她知道她说再多婉拒的话他也不会听。 他笑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姐姐你不要有压力,到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我都接受,我不后悔。” 不后悔? 又是这三个字。 上一次她为了不想自己后悔,冲动之下,第二日便亲眼看着师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自己却无能为力。 第48章 血花迷雾 即便是在白天,整个血玫渊仍旧是被浓雾包围,伸手不见五指。 三人休整好以后,并肩而行,沿着窄道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崖壁上都爬满了绿森森的藤萝,崖缝里也伸出一条条藤蔓绿枝,一簇簇血花点缀在藤蔓绿枝当中,血一样的红色是这暗邪深渊中唯一的色彩了。 走过转角处后,身边的雾气变得更浓了,不靠近点的话他们三人甚至彼此都看不见彼此。 四周皆透露着一股妖异,空气安静的可怕,只有他们脚下踩着碎石枯叶的声音在山渊中回荡。 突然,他们突然听到了脚步声之外的声音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兮和问道。 声音不仅从他们前面传来,后面也有,并且有越来越近之势。 “是什么东西摩擦在崖壁上的声音。“玉京子回道。 “是藤蔓!” 玉京子刚说完这句话脚上就被藤蔓缠住,试图将他往后拽,他起跳离地,被缠住的那只脚饶起藤蔓打转,将其缠在小腿上,随后从空中向后一翻,便将藤蔓扯断了。 刹时,兮和与雪姑同样被前前后后的藤蔓缠住,玉京子一手拉着兮和的手,一手拽着雪姑的脚,正陷入两难之地时,数不清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出,皆向他袭来。 他拽着两人,足下一点,又从空中翻了一圈,整个人直接翻身倒立在空中,脚下的藤蔓见抓他不着,开始倚着崖壁爬上来继续缠住兮和与雪姑,用力的将她们往两个方向拽。 不过片刻,玉京子的额上已经渗出了层层密汗,手骨青筋暴起,手指攥得青白,僵持的越久,他的胳膊上就越来越使不上力。 兮和见他拽着雪姑的手渐渐松动,便道,“玉京子,你放开我,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三人都会被藤蔓拖走的。” “我不放。”他咬牙切齿地说。 眼看着雪姑就要被藤蔓拖走,兮和一咬牙,闭着眼挣脱了玉京子紧抓着她的手,玉京子便亲眼看着藤蔓将兮和拽进了浓雾之后。 他拽回雪姑之后,带着她立即冲进浓雾之中。 深渊之中虽然只有一条窄道,但里面却像个迷宫,他和雪姑在浓雾中走了半天也没有走出来,身边的景象都是一样的。 一想到兮和被拖进了不知哪个鬼地方,他心急如焚,轻身飞上崖壁,雪姑在下面跑,他沿着崖壁跑,却始终不见头。 终于,雪姑看到了一抹光亮,玉京子也回到地面。 “那是什么?”雪姑问。 迷雾之上,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类似鸡蛋形状的东西,它的周围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它的底端长满了枝叶,和藤蔓一样绿森森的。 两个人走上前去,沿着它的茎叶往下寻才发现它是有根的,雪姑道,“这么大的一朵花,我还是头一次见。” 玉京子正欲探个究竟时,那个花骨朵在一瞬之间绽放了,花瓣如雪一般的颜色,鬼魅妖异,并且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花香。 花香冲鼻,玉京子抬手掩面又退了回去,回头想提醒雪姑时,却发现她垂着脑袋像魔怔了一般,一动不动。 “喂!”玉京子戳了戳她,她竟倒在了自己胸前。 玉京子扶着她打算先将她送出去,自己再进来找兮和。 才刚转身,怀里的人突然抬起头来,玉京子推开她,干咳一声,说道,“既然醒了也省得我拖着你了。” 她的双目含情,唇角微扬,神色温柔,抬起玉指轻轻抚过他的俊脸。 “你怎么了?”他一脸害怕的看着她。 眼下,她这副摸样让他想起了之前画卷里中蛊的时候。 雪姑语气从未如此温柔,眼色缱绻,“我没事。” “既然没事,那我们就走吧。”他总觉得此地怪异,抬腿就要走。 哪知雪姑忽然拽住他,他一时没有防备又被她拉了回来。 两个人几乎是胸贴着胸,脸贴着脸,雪姑的脸上显出了一块红晕,她盯着玉京子的唇几乎盯出了火,踮脚就要亲上去时被玉京子一掌打晕了。 而兮和在被藤蔓拖进某个洞里之后,眼前的迷雾小了一些,洞内同样布满了绿藤和血花,但血花长得比她之前在崖壁上见到过的大许多,只不过这些血花还未绽开,尚且只是一个个光秃秃的花苞。 她沿着洞口一直往前走,一路上都是绿藤和尚未开放的血花。 “谁?”她突然感到面前飘过去一个东西,立即握紧了袖中的万花针。 她又走了两步,一转头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她抬头,有些愕然,“玉京子?” 见只有他一人,便问道,“雪姑呢?” “我已经先将她送到外面了。”他的声音很冷淡,走过来拉着她道,“我带你出去。” 兮和跟着他走了两步路,盯着他的背影察觉出不对劲,猛地挣开了他的手。 袖中的万花针蓄势待发,她眼神警惕,问道,“你不是玉京子,你到底是谁?” 他沉声不语,走过来又想要拉她,兮和抬袖就朝他射去。 他一转身闪到了一边,露出了真身。 “山鬼大人?是你。”此刻,她心里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恨意。 “这里不安全,跟我走。”他沉声道。 “我不会跟你走的。”她倔强道。 眼下还在与他置气。 在她与他僵持之际,并未发现四周的花苞已经绽放,血一样的花蕊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味,无意识得被她吸入鼻中。 当她再一次甩开他的手时,兮和突然没了力气,倒在了他怀里。 “你怎么了?”他心里一紧,低头看着她。 探了她的脉搏发现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他抱起她就要走时,怀里的人动了动,眼神没了刚刚的淡漠,而像曾经一样温柔。 她笑得明媚,轻声唤他,“山鬼大人。” 山鬼长长的睫毛一颤,声音低沉,“之前确实是本君利用了你,对不起,本君保证以后再不会骗你,可好?” “好。”她答。 他阴霾的脸色在她说出“好”字时便一扫而光。 他淡淡一笑,说道,“我现在就带你出去,等出去后我有些话想….” 说话间,兮和只感觉心里一片燥热之感,盯着他看却怎么都看不够,越看嗓子就越干。 他说话的时候薄唇翕合不停,想都没想抱着他的脖子就啃了上去。 山鬼被她亲得猝不及防,怔了片刻后,他松开手,抱她在怀,抬手抵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可吻着吻着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她的身体不仅愈加烫手,而她的手竟在自己身上不停游走,他想抬头时却被她紧紧地抱住脖子。 她的温度从他唇上向下延伸。 他滚了滚喉结,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迷离且朦胧。 正当她上手要撕开他的领口时,山鬼趁机点了她的穴,她便晕在了自己的怀里。 山鬼将兮和带出山洞的时候,正好撞见要冲进山渊的玉京子,他看到他怀中昏迷的兮和,问道,“你对她做什么了?” 山鬼反问,“你觉得本君会对她做什么?” 他上前,一把从他怀里接过兮和。 他也并未阻拦,松了手。 玉京子小心翼翼地将兮和放在草地上,与雪姑挨在一起,一探脉搏后才放下心,他转身道,“谢谢杜兄将姐姐安然无恙地带出来,既然没什么事,慢走不送。” 山鬼看着依旧昏睡的兮和,道,“血玫渊阴气重,你还是带她们回原先的客栈吧,那些人不会再为难你们。” 玉京子心下便明了,肯定是他好好收拾了血玫岭的小妖们一顿。 “既然如此,告辞。”玉京子拱手道。 “等等。”他道。 玉京子回过半边身,等他的下半句话。 只见他徐徐走向自己,掌心停留在他的后背,一股强劲的力量传入体内。 片刻之后,他的掌心一推,玉京子顿时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他的灵脉通了,此时体内灵力四窜,溢满整个身体。 他的“谢”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山鬼在他耳边道,“本君帮你并不代表你我之间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 玉京子心里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噎了一下,并没有反驳。 说完这句话后,山鬼便转瞬消失在他眼前。 玉京子带着二人重回客栈后,鲲族果然再没有为难他们。 他坐在兮和床前,陷入沉思。 其实在他那日翻窗进了兮和的房间时,灵瑶早知道了他的存在。 后来灵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向他询问了关于山鬼的事情。 而当灵瑶发现兮和另愿违背她的旨意也要将山鬼留在身边后,她自知兮和性子执拗,一旦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便找到他希望能够帮她演一场戏。 这么多日,他早就知道兮和心中对山鬼有意,可那位魔尊是否真心为她那就难说了。 所以,他答应了灵瑶的请求。 那一晚,他将兮和送回之后,用转灵珠里仅有一丝的鬼神之火重伤了灵瑶,但并未伤及灵瑶的性命。 果然一切如灵瑶所料,当兮和得知她被鬼神之火所伤之后,毅然选择了与山鬼断绝关系。 回了客栈没多久,雪姑便醒了过来,玉京子助她冲破了灵脉的抑制,在房内运转调息片刻后,灵力也恢复了七八成,而唯一头疼的则是昏睡的兮和却毫无醒来之势。 尽管玉京子通了她的灵脉也依旧如此。 一转眼一日便过去了,雪姑坐在床边道,“定时魔尊对她做了什么!不然只是昏迷的话为何一直不醒?” 玉京子此时也按耐不住,转身便出了门。 他又来到血玫渊的渊口,他清沉的声音穿透眼前的迷雾,“魔尊,我知道你没走。” 回应他的只有空气。 他又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到底对姐姐做了什么?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你不是说他只是暂且晕了过去吗?” 果不其然,一个紫色身影从迷雾中朝他走来,“你怎知本君没走?” “哼,虽然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女娲石没拿到手之前你绝不会离开。” 沉默片刻,他冷声问道,“她还没醒?” “杜兄不是一向神机妙算,我还以为杜兄知道呢。”玉京子说这句话时,语气中的讽刺可见一斑。 山鬼没有跟他多说废话,脚步往前一走,便从他眼前消失,玉京子紧跟上去。 客栈内。 雪姑正守在兮和床前,突然察觉到身后闪出个人影,当即拔剑,看清来人后,她也并未放松警惕。 她拦在床前,不让他靠近半分,“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49章 那就明日来娶我吧 雪姑自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也不代表自己就放纵他对自己的师妹为所欲为,尤其是师父跟她说过关于魔尊的往事之后。 他的眼神幽冷森寒,不管是现在的气场还是神色举止都与当初的杜公子天差地别,不禁让她微微一颤。 山鬼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放在胸前,轻描淡写地撇了她一眼,“本君想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质问。” 雪姑没想到他的话如此尖酸刻薄,更加相信他接近兮和绝对是图谋不轨,“她是我师妹,你想动她,还得先问过我的明月剑同不同意。” 话落,雪姑便持剑朝他穿来,山鬼偏头一侧,明月剑气撩起了他身后的墨发。 山鬼脚步一转,待她还未转过身来时,中指一弹,一股劲道的力量将雪姑弹出了门外,紧接着房门就被关上了,还被加了一道结印。 她正要强行破结时,玉京子转身出现在她身后,抬手拉住了她,“若不想姐姐出事,你就别再添乱了。” “他可是魔尊!”她道,眼睛一瞪,刹时退了两步之远,“我就知道你俩肯定有一腿。” “你不会用词能不能别乱说,谁跟他有一腿,你放心好了,反正我跟他绝对不是一伙的。”玉京子黑着脸说道。 “那你把门破开。” “破不开。” 雪姑冷笑一声,“你想骗我?你好歹是蛇王之子,连破个结印的能力都没有?你觉得我会信吗?” 玉京子见她难缠得紧,一方面也是担心兮和,最后还是费了点功夫破开了结印。 一进门,山鬼正好从床边起身,玉京子抢先一步问,“怎么样?” 他见山鬼神情莫测,说道,“姐姐当初对你可不薄,就算你不喜欢她也没必要这样对她吧。” “本君怎样对她了?”他的语气咄咄逼人。 “那为何自从你将她从血玫渊带出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山鬼垂眸不语。 这时,雪姑讥讽道,“看来我师父说的果然没错,魔尊心思深沉,最擅长以情动之而又不择手段。” 山鬼无视她的冷言酸语,只道,“她一直没有醒来应该是与血玫渊中的姬莲有关。” 雪姑道,“这个时候拉出来个不知真真假假的妖怪出来垫背,谁知道你到底打的是什么注意。” 她转头看着床上的人,道“当初兮和求我留下你跟我们一道时,我就应该坚决一点,否则我师父还有兮和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山鬼背着身,眼眸底处微微一沉,转身便出了门。 晚上,雪姑端着汤药刚走到房门口时,一条鞭子出其不意得朝她面前打来,手里的盘子顿时飞了出去。 她敏捷地转身一侧,不巧踩在了门槛上,脚下一扭,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时从屋里闪出一道红影,一手捞过她的腰,旋身转了两圈后又抬手接住即将掉路的盘子和汤碗,将她安然无恙地带回地面。 玉京子松开手,对着来者,神情极为不悦,道,“玉腰,你还敢来找麻烦?” 雪姑定睛一看,果然是同样穿了一身鲜艳的红色的玉腰,一手叉腰一手拿鞭,还是格外嚣张。 她媚媚地笑了两声,道,“玉京子哥哥,我可以不找她们两人的麻烦,可不代表我不会找你的麻烦,哦不对,我和你之间怎么能说是找麻烦呢,我们两个那叫打情骂俏。” 不知为什么,从第一眼她就格外抬眼眼前这个女人,尤其是说话做事有一点分寸都没有,听着她后面两句话的声音,对她的厌恶更深了。 “够了!”玉京子冷声道,“我没空与你纠缠,长公主还是请回吧。” 雪姑鲜少的几次见过玉京子冷言冷语都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她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 玉腰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反而还往他面前凑,“玉京子哥哥,你这么着急赶人家走干嘛,因为你我的山殿都让人给砸得干干净净,你倒是狠心,往日恩情一点都不顾。” 玉京子抬掌推去,顿时将她脚下的木板劈开了一道裂缝,“当初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我之间一刀两断,各不相欠。” 玉腰往后退了一步,没在上前,她笑道,“你说的话可不算,我说的才算。” 雪姑低头见玉京子两只拳头紧紧攥着,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只身将他护在身后,说道,“我早就听闻妖族独角鹍的长公主,自诩清高,性格高傲乖张,没想到也会为了一个男人乞怜摇尾,巴结成这副难看样子,看来传闻也并非属实嘛。” “你算哪根葱?也敢跟我们长公主这样说话。”玉腰身后的一个女奴维护道,她的手中同样也握着一根长鞭,正欲上前教训她,玉腰抬手拦住了她。 她看着雪姑,笑道,“在山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也喜欢玉京子吧?” “胡说!”雪姑脱口而出,顿时有些恼羞,“你莫再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明明是你心思不正,整天搔首弄姿,不成体统。” 玉腰看着她气得一脸红,又笑了,“莫不是被我说中了心思?” “我可不在意你怎么看我,至少我爱的光明正大。”她意味深长地朝雪姑看了一眼后,又看了她身后站着的玉京子一眼,扭过身子,对两个女奴道,“咱们走。” 两个人无声地走进屋内,一阵沉默,气氛有些僵硬,雪姑轻咳一声,道,“你别信她的话,她都是胡说的。” 她此话一说完就后悔了,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刻意解释的意味。 心里正懊恼着,面前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轻轻一笑,回道,“她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你也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两句话之后屋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默,玉京子随意地支起一条腿坐在窗户边,抬头看向西边最后一抹红色。 两人同在屋内,雪姑却越坐越不安稳,最后端着空碗出去了。 眼前突然闪现一道紫色身影,他站在客栈的三楼廊檐上,望向整个即将被夜色吞并的血玫岭。 片刻沉默之后,玉京子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杜兄,你能跟说说你想要女娲石的原因吗?” 男人不语,背着身子,所以玉京子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那你喜欢姐姐吗?” 问出这句话时,玉京子明显注意到他负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 “你还记得我在丹特寺的画境中跟你说过的话吗?爱的来之不易当为原色,一旦夹杂任何杂质后都会变得不再纯粹,这句话也是对我自己说的。”他自嘲地低笑了一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死皮赖脸的缠着她吗?” 山鬼朝他看过来,他也很想知道为何? “千年之前,我在骊山化形蜕皮,却被骊山的狼妖群察觉,他们想趁机吞了我,是路过骊山的姐姐救了我一命,她就像一道光照在我的身上,打那时起我便认定了她,可惜她救了我之后便随她师父离开了骊山,我在骊山等了很久也没再见过她,直到我去了昌平镇。”他说话时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当我在隋王府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如我初见时那么温柔漂亮,后来你们走进荒漠里,遇到的那场飓风是我为了将你们引到逆沙村而故意制造的。” “没想到你还是个深情种。”山鬼哼笑一声。 “那你呢?你想方设法拿到女娲石不就是为了恢复鬼神之力复活青汝神女吗?” 山鬼眼底闪过一丝幽动,转过身时眸中一惊。 玉京子察觉他神色不对,也转过头来,惊得他立即从窗户上跳下来,看着眼前清瘦的人,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醒的?” 对于他们的话听了多少,他们并不清楚。 面前的人露出暖暖的笑容,声音温柔,“我也就刚醒。” 山鬼看着她本想说些什么,身子一顿,还是转身走了。 “姐姐,你才刚醒,身子弱还是少吹些风。”玉京子转回窗边将窗户关上时,不想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将自己的腰环住。 玉京子的身子一僵,不禁揣测,难道她听到他的表白后被他感动到了?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他有些受宠若惊。 “没事,我就是想抱抱你。”她柔声道。 “哐当”一声,门口传来碗掉落的声音,两人闻声望去,是雪姑弄掉了手里的碗。 她蹲下身,手忙脚乱的收拾地上的东西,慌张解释道,“我….我一时没端稳….” “雪姑姑娘….”玉京子还没叫住她,她飞快地拿起东西就跑了。 兮和朝他笑了笑,道,“没事,随她去。” 随她去? 这可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玉京子狐疑地打量着她,兮和拉着他走到床边坐下,她看他的眼神比平时多了几分娇媚。 “姐姐,你….怎么了?”玉京子总觉得她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怪怪的。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似乎带着蛊惑一般,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吗?难道你不想要我吗?” 他的喉结滚了滚。 他当然想! 她不经意地笑了一下,带有陌生的冷淡,与她的脸极为不符。 她一起身竟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玉京子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 就算被他的魅力所折服,进度也不用这么快吧?! 他被她推到床上的那一刻时,脑子瞬间清醒。 他敢保证,这绝对不是兮和能做出来的举动。 但至于问题出在哪他一时也想不明白,便将她从身上推开,嘻嘻一笑,“姐姐,虽然我确实迫不及待的想要你,但是我是个男人,我得对你负责,等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的时候再圆房也不迟。” 床上的人明显一怔,说道,“那就明日来娶我吧。” 第50章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他神色顿了顿,继续笑道,“看不出来姐姐这么着急。” “难道你不着急吗?”她虽在笑,但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情感。 他想了想,问道,“姐姐难道不担心仙规戒律了?“ 她回道,“你对我用情至深,为了你,别说仙规戒律了就算处以雷刑我也愿意。” 深夜静谧,血玫岭的空气中总是飘着虚浮的水汽,一个身影穿进了兮和的房间。 兮和正睡着深沉,呼吸深深浅浅,男人走到床前坐下,抚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温温热热的,鼻息打在他的手心里,痒痒的。 他对她的感情曾经肮脏的,但现在绝对是干干净净的。 从十三万年前他诞生在太幽境起,他的存在便不被三界所接受,一边对他赶尽杀绝背地里却又想方设法垂涎他的鬼神之力,唯有一人真心待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爱别人,所以当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闯进自己的心上时,他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她赶走了他,他仍旧默默地守在她身后保护她。 等他将那件事情弄清楚之后,他再来找她坦白一切也不迟。 他的眼神一凛,起身就要离开,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他浑身一震。 “别走。” 山鬼回头看她,眸光沉了下去,低声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我知道。”兮和拉他坐下后,她下床走到桌边给他倒了杯茶,背着他时轻轻朝茶杯吹了一口气,淡淡的红色漫进茶中,与茶水融为一体。 她端到他手里,莞尔一笑,“我知道你爱喝茶。” 山鬼凝视了她一眼后,接过手中的茶杯,低眉看了一眼,道,“没想到你记得挺清。” “那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他起身点了她的穴,冷言道,“若你真是她的话,此时她绝不会留本君在屋中,更不会为本君倒茶。” 穴位被点,她身子虽不能动,但话还是能说的。 她装作糊涂道,“山鬼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待本君什么样,本君心里有数。”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不悦,“姬莲,你是自己出来呢还是等我请你出来?” 这个“请”字自然是加了个引号。 沉吟片刻,屋内发出兮和娇柔的笑声,“不愧是魔尊,竟一眼就能识破我。” “你到底出不出来?” 她冷笑一声,“即便你魔尊,再怎么厉害,我若不想从这具身体里出来,你觉得你能奈我何?” “你好歹是个活了十万年的老妖了,怎么连露个正脸都不敢?” 她哈哈笑道,“我可是不会因为你一句讥讽的话就会刺激到的,这具身体既然你这个万年禁欲的魔尊心动又让堂堂蛇王之子爱慕,我待在里面再安全不过了。” 山鬼语气低凉,“你不要以为本君拿你没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她低声笑了两声,看着他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再过两日我就拿着这具身体与那蛇妖洞房了。” “我可是好心好意为你着想,是你主动推开的。” “你!”山鬼难得被她激怒,暗自攥了攥自己的拳头,身体是兮和的,他不能伤害她。 僵持间,门外突然飞进来一把剑,山鬼迅速躲了过去。 雪姑冲进来解了兮和的穴,将她护在身后,“我就说隔壁怎么吵吵嚷嚷的,兮和刚醒你半夜就闯进来,还说你不是居心叵测。” 玉京子也闻声赶来,就见到眼前僵持的一面。 “她不是兮和。”山鬼看着他们,淡淡道。 雪姑道,“我不管你想耍什么花招,但我绝不会再让你靠近兮和一步。” “雪姑,你快赶走他,我现在是一眼都不想看见他。”兮和趁机添柴加火。 “听到了没,还不快走。”雪姑道。 山鬼看向玉京子,道,“她不是兮和,你不能与她成婚。” 听此,雪姑四肢僵了僵,问道,“什么成婚?” 玉京子却不以为然,笑道,“杜兄,你是不是见不得姐姐嫁给我,才故意说了这番话。” “你们要成婚?我怎么不知道。”雪姑一脸茫然,僵硬地看了看兮和。 玉京子看着雪姑笑道,“我与姐姐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成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到时候我肯定请师姐坐在上座。” “兮和,这是真的吗?”她不敢相信地问她。 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可是....你这是违反仙规了啊?”雪姑脸色一僵。 “我知道。”她道,“我想好了,即便是替我仙骨我也要与他成婚。” “你….”雪姑一时语塞,望着眼前的两人心绪复杂。 山鬼不再解释,转身而去。 玉京子笑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两姐妹叙话了。” 他跟着山鬼出了客栈,停在血玫岭的一处水边。 “我知道她不是兮和。”玉京子道。 “那你为何还要与她成亲?” “我只是好奇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解释道,“姬莲的修为法术来源于男女之爱,尤其是修为越深的男女,就越能助她的修为大增,她迫不及待得想与你成亲便是想吸食你的灵力,一旦你与她同过房之后,你与兮和都会死。” “原来是这样。”玉京子如有所思道,接着又问,“那有什么办法将她从兮和体内引出来?” 他看着他,轻笑一声,说道。“你不是想与她成亲吗?比起与她成亲还是先保自己的性命,你对她的爱也不过如此。” “我娶她前提是她也心甘情愿,为了她我可以连命也不要,杜兄此言差矣。” 他微一怔,随机笑道,“平日看你没规没矩,原来你也懂得分寸。” “杜兄莫不是一直把我当成了小人看待?” “难道不是吗?” 玉京子一噎,懒得跟他废话,转而问道,“你就说怎么样能救姐姐吧?” “想将姬莲从兮和体内引出来并不难,不过得你出面。”他道。 “我?” “我知道你与独角鹍的那位长公主有纠葛,但她的消魂手不仅能够一掌灭魂还能够从人的身体里吸出魂魄,你若能说服她,此事便好解决了。” 沉默片刻,玉京子沉着脸道,“既然你明知我与她的事情,为何还要我去?” “鲲族一向高傲,本君只能收拾他们却无法强迫他们为本君做事,而且难道我们几人当中还有比你更合适的吗?”他道。 其实玉京子心里也清楚,但自从八万年前他踏出鲲族山殿的时候,就下定决心再也不会与其产生任何瓜葛,可眼前…. 为了兮和,他没有办法。 第二日,他只身找到了玉腰。 他走进大门的时候,那些奴仆正在修缮房梁,距离他们离开山牢都已经过去几日了,损坏的山殿还没有收拾好,可见当初山鬼下了多狠的手,怪不得玉腰上次去客栈找他的时候那样说。 玉腰此时正躺在大殿上把玩手里的玉器,听说玉京子来找她,顿时眼里放光,立刻让人请他进来。 玉京子站在大殿上,大殿宽阔,但比起他在盘蛇山时的大殿又小得太多,大点装饰的全是一样的红色,不知道还以为是殿中有喜事呢。 而玉腰喜欢的红色皆是因为玉京子总是穿着一身红衣。 “玉京子哥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她喜出望外地问道。 “我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他的语气难得平淡。 她一挑眉梢,“哥哥请说。” “我的朋友被姬莲附了身,我想请你帮我将她的魂灵吸出来。”他简言易赅道。 玉腰听完后,问道,“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吗?” 他没有回答,亦是没有否认。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她可是我的情敌。”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抬眼看着他。 他在来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听到她拒绝之后眼神并无多大波澜,微一欠身,凛声道,“是我叨扰了。” 玉京子转身往外走时又被她叫住,“等一下。” 他足下一顿,便听到声音从背后传来,“看在你第一次求我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不过我玉腰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你是知道的。” 他背着身,脸色阴沉,手指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她的条件不用她说便心知肚明。 “好。”他沉默片刻后直接答应了下来。 他走出大殿,抛下身后一串刺耳的笑声,“小桑,给我拿些酒来,今日我心情高兴,哈哈….”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进行,玉京子便听从玉腰的建议,待两人洞房之时再动手。 姬莲催的急迫,玉京子便暂时借用鲲族的山殿简单装饰了一下,雪姑与玉腰站在大殿上,看着两人成婚。 玉京子身穿红衣,手里拿着牵红的一边,牵着另一头盖着喜布的兮和走到大殿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玉京子看着眼前的心爱之人,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当初在盘蛇山他为了能强娶兮和,这中间所有流程他都给省了,不是他想省去而是他知道她是不会愿意的。 而现在,眼前的人心甘情愿的与他拜堂成亲,即便他心里清楚那个人不是她,但抛去一切不去想,他心中也是欢喜的。 “礼成——送入洞房——” 第51章 魂取姬莲 随着一群人的高呼呐喊,他在身边的簇拥下扶着兮和慢慢朝房间里走。 雪姑走在他们身后,明明是自己最爱的小师妹成亲,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是担心而是难过,失落,甚至说是….心痛。 “你还想再否认你喜欢玉京子哥哥的事实吗?”身旁不知何时走过来一个人,听声音便她知道是谁了。 雪姑厌恶得从玉腰脸上扫了一眼,提脚就想离开,却被她的话引得停下脚步,“玉京子哥哥从小是与我一起长大的。” 她走过来继续说,“他的父母与我父亲是好友,鬼神之战他们死后,年幼的玉京子哥哥就留在了血玫岭,他没有能力回家,况且在这世上他已经没有家了,如果真的要算起来的话,我算是他半个亲人吧。” “从此他就成了我的贴身奴仆,我要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整个血玫岭的人都恭维我、尊敬我、仰视我,而他却是唯一跟我对着干的人,我做什么事情他都要跟我反着来,他说我冷血、无情、傲慢,说我是个疯子,但那又怎样,他还不是只能对我卑躬屈膝。” “他就是仗着我喜欢他,越来越肆无忌惮,直到他身上的鸣蛇力量爆发之后,他离开了血玫岭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派人打听到他在盘蛇山,便抬着八抬大轿去迎嫁给他,没想到那时他已经变得那么厉害了,出手就打伤了我。” “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了吧。”她平淡的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内疚,接着又笑了笑,鄙弃地看着她,“可那又怎样?他还不是得娶我,不像你,连爱他都不敢光明正大,只能卑微地躲在角落里独自伤心,真是可怜之至。” 二话不说,雪姑当即拔剑相向,玉腰倾身一仰便躲开了。 雪姑出剑极快,剑法灵活,见她一直向后躲,体内运转内力,以气出剑,明月剑像飞箭一般从她胸前飞出,玉腰躲闪不及,拎着鞭子欲将剑缠住。 只见明月剑气凌厉乖张,直接震断了她的红鞭,径直朝她眼前穿过来。 眼看即将刺过来的时候,一把扇子从她面前飞过,替她挡下了明月剑,明月剑被紫扇撞击,弹在了地上,深深地扎进泥土中,剑身震震,传来凛冽的剑锋声。 山鬼从屋檐上飞身下来,站在玉腰面前,对雪姑淡淡道,“你不能动她。” 雪姑的神情冰寒彻骨,身子因气愤和恼怒而止不住颤抖,她对此无能为力却又不甘心,她冷笑一声,“我凭什么听你的!” 她伸出手时,明月剑一瞬拔地而起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山鬼见她劝她不住,便只好相告,“你若再也不想见到你师妹的话,你尽管杀了她。” 果然,雪姑挥剑的手一顿,凝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威胁我?” 他头一次为一个人的理解力低下而感到无语,“玉京子娶得不是真正的兮和,而是姬莲,他娶她也不是真的娶了她,我们只是想在姬莲放松警惕的时候让玉腰从她体内抽出姬莲的魂灵。”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有些愕然,缓缓放下手中的剑。 山鬼点点头,道,“你若是执意再打下去的话,不仅是你师妹连玉京子也都会就此丧命。” 雪姑愣了愣,又狐疑道,“我凭什么信你,谁知道你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 “信不信由你。”山鬼说完后,信步朝婚房走去。 玉腰仍旧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意,双手环胸转身跟了上去。 婚房布置的极为张扬,满目的大红充斥整间房子,房屋四角立着上好的青檀木烛台,蜡油随着蜡烛的燃烧堆成块。 兮和坐在床上,屋内安静不已,她看着玉京子的靴子,轻声问道,“夫君,都已经到了吉时,为何还不掀盖头?” 玉京子从凳子上起身,拿起床边上的秤杆,慢慢撩起红盖头,露出兮和娇艳美好的脸庞,四目相对,兮和柔声笑出了声,“我美吗?” “美。”他轻声回答。 兮和拉他坐下,笑了笑,道,“吉时正好,那我们就….” “娘子,我们的合欢酒还没喝呢。”他笑道。 兮和走到桌子边,倒了酒端过来,一杯递给他,朝他一笑,彼此交杯,一饮而尽。 她扔了手中的酒杯,连带着将他手里的那杯也扔在了地上,说道,“这下总可以了吧。” “嗯。”他道。 兮和轻轻一推,将他推在了床上,她附身就准备朝他吻下来时,突然瞳孔一缩,面部因痛苦而扭曲在了一起。 玉京子立刻化成一抹红烟与山鬼并肩而立,看着玉腰的手停留在兮和后脑勺上。 “啊——”床上的女子嘶声叫喊,不消片刻,一抹虚魂慢慢从兮和身上抽出了一半。 雪姑拧着眉看着兮和痛苦哀叫,心中百般纠结。 师父重伤前交待她,必须要保护好兮和,而眼下她却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他们。 “雪姑,我好痛——” 雪姑几乎想都没想从中将玉腰与兮和劈开,护在床前,眼神凶狠,“谁再敢上前一步,我就算是死也会挡在兮和面前。” 玉腰吸魂被打断后,姬莲本快被抽出的魂灵又回到兮和身体中去,她本就冒死答应了玉京子这件事情,现如今再想抽取姬莲的魂灵就难上加难了。 不仅是玉京子还有山鬼都没料想到如今的局面。 山鬼阴沉着脸,握紧手里的赤摇扇,道,“本君敬你是兮和的师姐,所以对你一再忍让,但这并不代表本君会一再纵容你。” 他的手一挥,雪姑突然觉得脖子一紧,一圈圈紫色光环勒住她的脖子。 她像是被人死死掐住脖颈一般,山鬼猛地朝旁边一挥,雪姑重重摔在地上,口里吐出一口鲜血。 玉京子惊道,“你将她困住不就好了,你这是干什么!” 他赶紧过去扶起她,哪知雪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抽回胳膊。 与此同时,兮和也趁机逃出房中。 山鬼推开门立即追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玉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嗤笑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也不想想若不是为了救她,玉京子哥哥为什么肯答应娶我。” “别说了。”玉京子站起身,淡淡朝地上的人瞥了一眼,最后对玉腰道,“你跟我一起。” 雪姑坐在地上,望着接二连三跑出去的人的背影,一脸怅然。 玉腰跟着玉京子来到血玫渊的入口,玉腰笑着说道,“玉京子哥哥,我为了你可是连我们整个岭的靠山都给得罪了,就算你不想娶我也不行了。” 玉京子没答她话,径直飞身进了血玫渊中。 刚一落身,就听见不远处有打斗的呼啸声,时而传来兮和的笑声,笑声娇媚,与她平日里清甜的笑声极不相符。 两人跑过去的时候,便看见山鬼与她出手,但明显能看出山鬼不敢伤她,只是想就此困住她而已,但姬莲并不傻,仗着他不敢下重手,她出手时一点都不留情面,好在兮和的身体修为平平,即便姬莲出手快也都被山鬼躲了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玉京子见此情形,有些着急。 他足下一点,飞到了姬莲身后,右手刚要碰到她的后肩时,姬莲迅速侧身仰面从两人之后退了出去,她道,“二打一,这多少有点不公平了。” 玉京子飞身向上,道,“跟你还讲什么公平。” 他抬手就要去抓她的肩膀,她反手一掌,将他伸到胸前的手弹开,玉京子后足一定,身子向后旋了一圈速尔站到了她身后来,刚抓到她的肩膀时,姬莲身子向下一滑,从他脚下滑倒了另一边,正好停在了山鬼身边,山鬼一手甩开手中的赤摇扇,赤摇扇在他们头顶之上瞬间化作了一面金光法阵,将他们两人困在里面。 姬莲刚转过身,山鬼瞬间又移到了她身后,下一刻,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就抓在了她的肩膀上,姬莲抬手就握住他的手,防止他再次将她困住。 她正想旋身而出的时候,山鬼却出其不意地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双手交叉在肩上,正好将她困在怀中。 “玉京子,快。”山鬼道。 玉京子给玉腰使了个眼色,玉腰当即跳入金阵之中,刚一施法时,怀中的女人突然换了一种语气,痛苦的望向山鬼,“山鬼大人,我好痛….” 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兮和,山鬼愣了一下,手上的力气也小了几分,而姬莲也趁此一掌推开了他,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又长又红,就像洞里的血花一样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山鬼被推开的同时胳膊上也留下了几道醒目的伤口。 玉腰也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得猝不及防,狠狠地摔在了崖壁上,“吃里扒外的东西,亏我当年好心收留你们一族。” 她的另一掌还没落下,玉京子迅速出现,抓起地上的玉腰闪到了一边,那一掌便打在了崖边上,震得振作山渊都抖了抖。 没等玉腰反应过来时,玉京子又冲进阵中与她纠缠,两人一前一后,不到片刻便将姬莲再次困住,玉京子大声道,“玉腰。” 玉腰再次施法,玉京子看着眼前心爱之人因痛苦面部扭在一起,即便她的声音再怎么像兮和,两人皆无动于衷,直到姬莲的魂灵被完全抽离。 魂灵刚离体的那一刻,山鬼迅速掏出了净妖瓶,欲化身离去的姬莲挣扎了几下便被他收在瓶中。 玉腰也算松了口气,“我还正担心若是姬莲这次逃了后,整个血玫岭算是完了,还是魔尊大人明智,顺手给收了。” “你别想太多,我收了她不是因为你。”他淡淡道。 第52章 渊中的一抹黑影 她脸上一僵,随即笑道,“不管是不是我想得多,反正替我解决了一个麻烦。” 山鬼转身,看着玉京子怀中的兮和,刚从她体内抽出另一个魂灵,她的身体自然也会受到影响,一脸虚弱之态,他看她的时候正好四目相碰。 玉京子抱起她准备回去,经过山鬼身边时,她拉住了他的衣服,气若游丝地说了两个字“别走”。 刚出了血玫渊,就碰到爬上山的雪姑,她受了伤,脸色也十分难看,看到兮和时,赶紧走过来问道,“我师妹怎么样了?” “回去再说。”玉京子道。 一行人回到客栈后,玉京子替她疗了伤,看到雪姑脸色惨白地巴巴望着床上的人时,叹息一声,道,“姐姐已经没事了,睡上一觉自然就好了,你身上有伤,我先替你看看吧。” “我没事。”雪姑道。 玉京子蹙眉,拉起她就往外走。 “我真的没事,咳咳….” …… 睡过去没多久,兮和就醒了过来,她神情有些憔悴,看到窗外的身影后,起身走到窗边,“山鬼大人。” 山鬼转身,他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醒来得这么快,他一闪就站到了她眼前,沉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不多休息一会?” 她摇摇头,见她低头看着他的衣袖,他也顺眼看去,问道,“怎么了?” 良久,她干着嗓子道,“对不起。” “嗯?” 她看着他的眼,道,“我又害你受了伤。” 他这才明白她为何道歉,轻轻笑道,“无碍。” 她拉起他的手,卷起衣袖,几道深深的抓痕便露了出来,“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躲?” “忘了。”他淡淡道。 忘了吗? 兮和虽然被姬莲附身,但不代表她没有意识,从姬莲在她体内苏醒之后,这中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听到的所有话还有做的所有事,她都看得见听得着。 那一掌他完全可以躲过去,就因为姬莲学着她的语气唤了他一声后,他没有多躲开。 兮和拿出随身带的仙药,擦在他的伤口上,她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他,便涂药边低声道,“还好这伤口没有毒。” “兮和,不管你信不信,你师父的伤真的不是我做的。”他突然道。 兮和擦药的动作一滞,随后又恢复了正常,擦好药膏之后,兮和嘱咐道,“这段时间尽量别碰水,多修养着就好了。” “你还是不信吗?”他垂着眼,语气低沉而卑微。 她淡声道,“我信你,我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山鬼眼中瞬间有了光,迎目看着她。 “但你是堂堂魔尊大人,是仙族的宿敌,而我是仙族人,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她往身后退了一步,声音平缓道,“魔尊大人,不管你接近我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再与你计较,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若有朝一日,你我兵戎相见,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他的紫眸突然变得幽深暗沉,沉吟片刻后,忽而笑了一声,“本君,明白你的意思了。” 兮和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眼前,空气中弥留下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她鼻子酸胀,怅然地盯着手中的药瓶。 两日后,也是临近三个月的最后期限。 “玉京子,你真的不用跟过来的,血玫渊如今没了姬莲,我和雪姑两个人就够了。”上山前,兮和劝道。 只要这一番顺利的话,她们也就要与他就此别过,一时之间还真有点舍不得。 “姐姐,你这两天怎么老是赶我走,好歹我们也是拜过堂的夫妻了。”他有些委屈道。 兮和瞧着他整日没个正经样,笑道,“那都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那也是拜过堂成了亲的。”他厚颜无耻道。 这时,雪姑幽幽地来了一句,“你跟了我们一路,怎么甩都甩不掉,莫不是打的是女娲石的算盘吧。” 这话一处,兮和与他都怔了一下,玉京子双手环胸,道,“雪姑姑娘,我好歹救过你几次,你这话说得就有点太没心没肺了吧,再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看像。” “我若是真的想要女娲石的话,那张图腾我就不会随随便便让杜兄拿了去。” 兮和看着他,突然有些尴尬,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我不仅知道了杜兄从我房间顺走了那张图腾,而且你们还破解了它。”他道。 “所以你什么都看在眼里那我们当傻子一样看?”雪姑不仅不觉得顺了他东西感到尴尬,反而有些生气。 玉京子嘻嘻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完,他就往山上跑去,雪姑紧追在身后,看到这一幕时,兮和突然想起了从前一起打闹的情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随后也跟了上去。 虽然姬莲已经不在血玫渊中了,但是整座山中的浓雾并没有就此消散,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原先漫崖遍地的藤蔓和血花都已经枯萎,只剩下一片残枝败叶垂在地上。 “这里面弯弯绕绕的,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啊?”在血玫渊中走了好久,几人也没见到女娲石一星半点的踪影,雪姑不禁说道。 兮和安慰道,“女娲石本来就不好找,我们现在能找到这里来已经很幸运了,反正在这里面准没错了。” “姐姐说得对。”玉京子赞同道,走在她身边。 兜兜转转,几人又在山渊中绕来绕去,走到一处三岔道时,雪姑道,“我们走哪条?” “我听姐姐的。” 兮和想来想去,指着左边的道说,“这条吧,我感觉我们离女娲石越来越近了。” 沿着左边的道进去后,眼前还是暗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走进了更深的地界,周围的迷雾越来越浓,直到不远处的一抹淡淡的亮光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那是什么?”兮和问道。 “我们过去看看。”玉京子走在最前面。 层层迷雾之后,三人警惕走上前去,眼前的光亮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近,直到那抹亮光豁然进入到他们的视线中。 兮和目不转睛地望向深渊之上悬空的石头,周身散发耀眼的明光,身外被一朵血红的花朵包含着,一红一白,格外灼目。 他们这才发现眼前的这块石头的上方正好是东西两座山之间的顶峰,也就是说当初那道天雷从顶峰劈下,顺着山峰径直劈进了地下,不仅劈开了整座大山,将其分为东西两座,还在此地形成了一处万丈深渊,而血玫渊中的女娲石正好就处在整座山的正中心。 “原来这就是女娲石。”兮和喃喃道。 雪姑当即说道,“我去拿。” 她飞身过去,就在她的手距离女娲石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力量向外弹开,雪姑瞬时又弹了回来,她站定道,“难道这女娲石有封印?” 玉京子二话不说也飞了过去,同样又被弹了回来,“应该不是封印,但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护在女娲石周围,难以接近。” 兮和不死心,“我去试试吧。” 雪姑见她一脸坚持,也没阻拦。 兮和飞向女娲石,悬在了深渊之上,她伸出手慢慢靠近眼前的女娲石,却意外的没有被弹开,直到她的手碰到冰凉的女娲石的时候,她轻轻弯了弯唇角,从血花之中拿起女娲石握在手中。 正当所有人都为此欣喜之际,突然从兮和面前闪出一道黑影,将她手中的女娲石夺了去,并且手里带着浓郁怨气的大刀挥向了兮和,她的嘴里顿时吐出汩汩鲜血。 “姐姐!” “兮和!” 眼前的这一幕猝不及防,玉京子扑身接住了被黑影一刀拍下来的兮和,再一抬头,黑影早已不知所踪。 兮和躺在玉京子的怀里时,嘴里还在不停地向外流血,这一刻,她只感觉全身上下五脏六腑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痛的,甚至连呼吸都是痛的,她不敢动,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面前像疯了的两人对她说的是什么,两张脸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玉京子封了兮和的心脉,将她抱回客栈时正好碰上大摇大摆来“要债”的玉腰,见他神色匆匆,不禁问道,“玉京子哥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玉京子直接忽视了她,回了房间。 下一刻,玉腰便瞧见他屏息凝神,一只手探入左胸口时,玉腰立即拦住了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疯了!” “我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现在若是不稳住她的心神,不出片刻她便会死在敛魂刀下。” 雪姑闻言回头,便了然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玉京子,你先别冲动,我现在就回天宫请师父。” 说完,没有片刻犹豫,雪姑便化身飞上天际。 而玉京子为了防止玉腰一再干扰他,直接将她扔出了房间,给整个房间布下了一层结界。 房间静若游丝,他的手探进左胸时,血肉分离的声音在房中清晰作响。 他的墨色黑目在此刻变得猩红,像他身上的衣服一样红得灼灼刺目,即便是剜心之痛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 只有痛苦的隐忍,身上青筋暴起,冷汗淋漓。 他跪在床边,盯着床上只吊着最后一口气的女子,当他的心元被他取出来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也在心元被取出来的那一刻,他松了口气,一只手虚弱无力地撑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他看着手里隐隐发光的红色血元,一点一点爬到她的床边,抬手施法将血元注进兮和的胸口之中。 第53章 他竟然有菩提之水 床上的人也在一时之间恢复了几分气色,但仍处于昏迷的状态。 他盘腿打坐,稳了稳心神后才走出房中。 玉腰站在门外,神色焦急,不停的想用蛮力冲开结界,结界尚未破开,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她二话不说,拽着他的领子质问道,“你是不是为了不想娶我,所以将心元取出给了她?” 他挣开她的手,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只不过这抹笑还带着苍白,对她回道,“你这么一提倒是说道我心里去了。” “玉京子!” 这么久了,她再一次被他惹到发怒,仿佛下一刻她手上的鞭子就要朝他身上抽来,但事实并没有,她隐忍着怒火,渐渐没了脾气,也没有露出整日挂在嘴上的笑容,而是有些淡淡的颓败,“你知不知道,没了心元,不出三日,你便会魂飞魄散。” 他看了看她,没有回答,转身就要离开,玉腰拉住他的衣袖,问道,“你要去哪?” “我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吗?”他问。 “什么?” “替我照顾好屋内的人,我很快就会回来。”他答。 玉腰有种不详的预感,急忙道,“他可是鬼母之子玄度,你的心元如今都没了,你是想去送死吗?” 玉京子没有回答她,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她眼前。 就是因为他清楚对方是谁,他才更要去。 玄度的敛魂刀创于鬼狱之中的幽火和怨气,其重伤者在一瞬之间便会感到烈火焚身,焚蚀五脏六腑,怨气穿梭体内,生不如死,一般人就算不死也会重伤不愈,整日受尽焚烧之感与怨气作祟之痛。 如此这般,倒不如死了的爽快。 可她是姐姐,是曾救他于狼妖嘴下的白月光,也是印在他心头千年之久的朱砂痣。 心元没了又如何? 只要能够救她,即便身死也在所不辞。 玉京子只身一人来到冥界地盘,独自闯入仙妖魔都惧怕的地方鬼狱。 鬼狱便是玄度的统领之地,鬼母归于混沌之后,原本冥界都理所应当的归于玄度掌管,但自从三万年前玄度与帝羲的神天之战结束后,玄度便被帝俊打下仙界,渡入冥河中的万镜湖。 而凡是被渡入万镜湖的就没有能够睁着眼睛出来的。 世人皆就此认为玄度就此湮没,就连玉京子也不曾想过三万年后他竟随着魔尊出世一起逃出了万镜湖。 还在他们即将拿到女娲石的时候突然出现,不仅夺走了女娲石还重伤了兮和。 冥河鬼狱。 “玄度,你给我出来!” 玉京子站在鬼狱中一道长长的鬼桥上,桥下翻滚着的是灼灼燃烧的幽火岩浆,四周肆虐的是无穷无尽的游魂野鬼,他们的嘶吼惨叫贯穿在整个鬼狱之中。 他一身红衣,眼神森戾,与身边阴冷恐怖的环境融为一体。 耳边只有孤魂野鬼的叫声,他没了耐心,抬手翻掌,手心里燃着赤红火焰,与脚下的幽火岩浆的红色有些相似。 他见玄度不现身,挥手一甩,整个鬼狱很快便被他手里的鸣火包围。 所到之处,皆被焚烧侵蚀,空中原本飘散的孤魂野鬼此时也淹没在哀嚎之中,再没有一声嚎叫,鬼狱在一瞬之间成了火焰的天堂。 “哈哈哈——” 一阵猖狂且刺耳的笑声在鬼狱中回荡,玉京子立即收了鸣火,看着站在桥桩之上的男人。 男人身形魁梧,身高近八尺,披散着一头猩红长发,双目之间还长了一只红眸长瞳,眼神桀骜,天生自带一股狂狷气息。 他睥睨着远处的红衣少年,邪笑一声,“哼,尔等小儿,也敢在此放肆。” “交出化怨水。”他忍着怒意道。 “就凭你?”玄度笑得更加猖狂,转瞬,那抹笑变得阴恻恻的,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呈鹰爪向他飞来。 玉京子一个翻身便躲了过去,他刚站稳,玄度再次冲他而来,速度甚至比之前还快,玉京子始料不及,旋身向右侧飞出,在空中打横转了几圈才稳稳地立于幽火岩浆中的一块凸出的冥石上。 玄度冷哼一声,飞身就朝他的方向来袭,玉京子足下一点,原地腾空,翻身一跃,正欲落地,岂知他飞身穿过他身下的下一瞬变了方向,收了鹰爪,双腿朝他横扫而来。 瞬息万变之间,玉京子又在空中后翻一圈,两指点在了飞来的双腿上,借力飞上高空,轻身飞到了地面上。 玄度也立即追着他飞出幽火岩浆,在空中时手中突然变出缠着黑色怨气的敛魂刀,径直朝他劈来,玉京子往后连退三步之地,那把大刀便劈在了他原先站着的地方,地面立刻断裂出几道裂痕,散发出来的怨气震得他又往身后退了好几步。 他捂住胸口,皱紧剑眉看向他,只听他道,“你不是想要化怨水吗?你若是打得过我我就给你。” 说完,他提着敛魂刀又朝他砍过来,玉京子眼神一凛,一脚蹬地,瞬时飞离地面,敛魂刀又砍在了地面上。 玄度尚未撤刀,玉京子当机立断,双脚用力,猛冲直下,眼看就要命中他的头颅时,玄度一个后空翻,正好四脚相抵,而玄度体大力重,玉京子被他的力量震到,又往身后翻了三四圈才回到了地上。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强撑着身体,见他再度袭来时,往身后一仰,从他身下横飞过去,在转身的同时将掌心燃起的鸣火朝他扔过去,玄度反应也是极快,瞬间转回敛魂刀挡在胸前,两股力量,一热一冷,势力相抵。 但不消片刻,玉京子因为之前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和灵力,又加之没有心元护身,很快占据了下风。 玄度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心下一悦,在体中正蓄足全力,他的第三只红眼顿时红光乍开,手上敛魂刀的怨气猛涨,玉京子在瞬息之间便被怨气冲飞,他倚着地面滑行了十多丈才停下来,喉咙中的猩苦味一涌而出。 尚未定神之际,玄度后足站定,右手法力,手中的敛魂刀蠢蠢欲动,只见他身后的幽火岩浆中的残魂尽数被它吸入,下一刻,敛魂刀从他手中脱手甩出,径直地飞向玉京子眼里。 他睁大了眼睛,而就在敛魂刀距离他只有几寸之地时,空中突然飞出来一根红鞭,几乎是被人拼尽全力才拦住了敛魂刀,而那根长鞭也变得粉碎,敛魂刀歪了方向,径直插入了他身后不远处的巨石之中,霎时之间,巨石崩塌,四分五裂。 玉京子转头看着来人,咬着牙问道,“谁让你来的!?” 玉腰冲到他身边,扶起他,忿忿道,“我还等着你娶我呢,你可别想着死了之后一了百了。” “这不是玩笑!你也知道他是玄度,你还敢来?!” “既然你敢来,我为何不敢?” 玉京子稍稍压抑了自己的伤势,将她拽到身后,低声道,“一会我拖住他,你趁机赶紧逃出鬼狱,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即便是有心元在身,他也不一定能打得过玄度,更何况,现在没了心元还身上带上,无论如何,只能一搏。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她犟道。 玄度抽回敛魂刀,握在手中,嚣张道,“你们谁也别想走!” 话时,他一飞登天,握刀而下,玉京子立即推开身边的玉腰,两人各转向左右两侧,敛魂刀尖抵着地面,玄度借力转了身冲刚站稳脚跟的玉腰冲了过去。 玉腰见状向右一侧,从他右边旋身转了过去,回到了玉京子身旁,“玉京子哥哥,我们还是趁机赶紧跑吧。” 他没有时间回答,直接旋身而出,单腿横扫,从他脚下旋过去,转到他身后时,玉腰在前面朝他攻来,玉京子双脚点地,一个前空翻,跃身飞到了上空,双脚踹在了他的后背上。 玉腰自知直攻不易,临到跟前时始料不及地闪到了一边,刚想使出消魂手抓住他的肩膀就被敛魂刀陡然一转,挡了回去,她被怨气冲了一击,踉踉跄跄退了几步被玉京子接住,“虽然他的反应不快,但杀伐果决,戾气太重,难以靠近。” 玉腰冷笑一声,“本公主今天就不信还进不了他的身。” 她自知玄度的厉害,但要说这三界最厉害的人当属上古魔尊,上次魔尊横扫血玫岭的山殿时,她也曾与魔尊交过几次手,虽说输得很惨,但不至于近不了他的身。 她的话刚落,便提步又飞了过去,玉腰身为女子,肢体柔软,速度自然也比寻常男子快许多,更别提是体型巨大的玄度。 但要论力量,她与玄度就如同蚂蚁与猛兽的差别,玉腰来回穿梭于玄度身边,没过几招便被玄度周身的怨气震飞几次。 玉京子在玉腰分散玄度注意力的同时,飞身降在了他身后,趁其不备,鸣火一出,重伤在背,玄度瞬间翻滚到了一块石头旁。 他并未痛得哀叫,只是拧着浓黑魔眉,忍着焚烧之痛看着面前的两人,玉京子手里仍旧是不灭的鸣火,他加大火力,阴冷地问道,“化怨水,你交还是不交?” 玄度并未吭声,突然怪笑了一声,声音比他还要阴冷,这是,玉腰双手叉腰,嚣张道,“都死到临头了,你有什么可笑的出来的!” “我在笑你们太…..”话只说了一半,转瞬之间,他身上燃烧的鸣火突然熄灭了,顿时从地上翻身而起,拿着刀便冲来边狷笑道,“太幼稚了!” “他竟然有菩提之水!”玉腰惊道。 第54章 八万年修为 这是让两人都没有想到的。 “哈哈……你以为我在鬼狱会坐等着你来吗?我可是专门去了一趟北冥,取了菩提树下的菩提水。”玄度猖獗地笑道。 一刹之间,两人距离玄度又很近,虽有防备却没想到变化这么快,本就站在前面的玉腰直接挡在了玉京子面前,任敛魂刀从她身上劈下,连着她身后的玉京子都震出了内伤。 他跪在地上,怨气一过,玉京子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立即爬了过去,抱起她,咆哮道,“你刚刚疯了吗?!” 他试图运气止住她的伤势,玉腰的脸上糊满了鲜血,嘴里还不时得往外喷出血,导致她的身上都是黑红的血迹。 她漂亮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忍着悲痛的男人,嘴唇动了动,钻心的痛苦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竭尽全力缓缓抬起沾满污血的手,最后定格在了半空中一瞬后落了下去。 “玉腰!”他攥着她的肩膀,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心中的悲痛,缓缓松开,怀中的人在随着一阵风化为粉末,飘散而去。 玉京子跪在地上,眼神茫然,这时,玄度扛着敛魂刀缓步朝他走过来,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可以将化怨水给你,但你是不是也得拿出你的诚意来。” 他冷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谈条件?” “凭什么?”他挑起一端眉梢,蔑视地看着地上的人,“就凭眼下我想捏死你的话,绰绰有余。” 沉默片刻,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鸣火,你的八万年修为。” 他又冷笑一声。 “怎么?你不愿意?”他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之前我见你刚闯进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为了一个女子多有骨气,没了心元也敢只身闯进鬼狱,没想到……哼!” 下一瞬,玄度便听见他语气平淡,“好,我答应你。” 他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只要你给我化怨水,修为和鸣火我都给你。” 眼下,他很清醒,他自知以他的力量本就打不过他,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抱着要么死要么拿到化怨水的心,却没想到玉腰的出现横穿进来,替他挡了一劫,自己却害死了她,虽然他一直都不喜欢她,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此罔顾她的性命。 如今,他若继续跟他纠缠下去,也只有一死,玉腰舍命救了他,他得活,况且,姐姐还在等着他回去。 玄度也不知是他的话刺激到他了还是怎的,他徒手变出一个小瓶子,看着瓶身,狡黠道,“你先将修为渡给我,我再将这化怨水交给你。” 他冷言道,“我怎知你手里的化怨水是真是假?我若先将修为都渡给你,万一你出尔反尔,再一掌劈死我,我找谁评理去?” “你不信?”玄度只手打开瓶帽,向空中撒了一下,原本飘散的怨气魂灵顿时化为乌有,消失的一干二净,他道,“眼见为实。” “那你先将手里的东西给我。” “那要我如何信你?” 玉京子道,“你也说了,眼下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你还担心我会跑了不成?” 玄度见他此话有理,犹豫片刻,便将手中的瓶子扔给他,“可以了。” 玉京子将瓶子紧紧地握在手心里,低眉看了看,似乎握着的是他的性命。 他收了化怨水后,沉气运功,将四肢百骸的力量都聚集在胸口之中,他的右手中慢慢蓄含着鸣火之力,霎时间,体内灵气上窜,他抬起手将掌中的鸣火之力尽数涌进玄度体内,连带着体内蕴含的万年妖力能贯入他的体内。 最后一股妖力从他身体涌出之后,玉京子的身体瞬间老去万年,一头亮色墨发瞬间变成白色,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吊着两口气。 眼前的男人则在吸收了他的八万年妖力之后,瞬间感到充满力量,像疯了一般在鬼狱之中飞来打去,释放身体里溢满的妖力。 玉京子抬眼看了他一眼后,站起身走过鬼桥后,径直出了鬼狱,回了血玫岭。 他回来的时候,兮和房中正有人。 “师父,难道您就真的没办法救救师妹吗?”焦急的声音是雪姑发出的。 她站在床前,神色愁容且憔悴,看样子为了兮和已经费了不少心神。 坐在床边的穿着白色道袍的女人叹了口气,她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玄度的敛魂刀阴毒无比,就连当初帝羲跟他在神天之战时,也险些伤到,更何况你师妹被敛魂刀打了个正着。” “而且,你师妹的修为平平,更加抵不住敛魂刀上的幽火和怨气的侵蚀。” “那可怎么办?连你们都没有解决的法子,玄度更是不会轻易交出化怨水的…… 玉京子一直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这时,门外一个端着满满饭菜的盘子的小哥恰好路过他身边时,见眼前的路被他挡住,便客气道,“这位公子,麻烦可以让一下吗?” 他侧开身,小哥走了过去,连连道谢,“有劳公子了。” 屋内的人听到门口的声音后都看了过来,便看到一头白发的玉京子站在门外,师徒二人诧异不已。 灵瑶从床边站起,震惊地看着他,“你……” 雪姑的眼神从惊讶到难以置信再到隐忍和悲痛的变化,有灵瑶在场,她只能跟在师父身边,不能莽撞细问,甚至连一句问候的话也不能说。 他走进屋内,躬身向灵瑶行了个礼,“仙尊。” “你的头发……” 玉京子轻松一笑,却俨然没了往日的单纯,“仙尊,我已经拿到化怨水了,姐姐不会有事的。” 灵瑶听此,眼睛一亮,欣喜地问道,“当真吗?” “我岂敢欺骗仙尊。”他拿出化怨水,将其交到她手中,说道,“我已经提前验过了,这个化怨水是真的。” 灵瑶看着手中的解药,再看看玉京子,敛了笑容,“多亏了你,若不是有你在,恐怕兮和这次……也难以撑到现在。” “师尊哪里的话,千年之前,若不是姐姐在我蜕皮之际护我一命,我或许早就死在了骊山的山洞里了。” “若是妖族中人个个如你与蛇王夫妇这般,那便天下太平了。”她感慨道。 玉京子看着床上的人道,“师尊还是赶紧将解药给姐姐服下吧。” “好。”她转身来到床头,抱着昏迷不醒的兮和,打开瓶帽,将里面的液体慢慢倒进她的嘴里。 玉京子看见化怨水都流入兮和的体内之后,身体也缓缓发生变化,脸上的气色也渐渐好转,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到实处,而他身上的痛却钻心而来。 他猛地咳嗽两声,雪姑刚往前走一步就定住身子。 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剑,凝眉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他一只手扶在桌子上,抬头朝她干干地笑了两声。 雪姑看着床边的人,挣扎了一会,还是走到玉京子的面前,扶着他坐下,“你曾经多次救过我,我替你疗伤也算还你的恩情。” 不顾他的阻拦,她运功渡气,为他疗伤止血,没一会,他感觉好了些,朝她又笑了一下,“多谢雪姑姑娘。” “应当是我们谢谢你。” 这时,灵瑶走过来,手里托着红色心元,朝他胸口推入,直到彻底进入他的身体内。 她道,“兮和的生死自有她的命数,并非强求就能强求的来的,心元万万不要再随意拿出来,若这次你再晚一日回来可就灰飞烟灭了。” 玉京子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笑道,“若是能救姐姐,即便灰飞烟灭又如何?” 灵瑶道,“我知道你对兮和的情谊,不管你舍了多少条命救了她,也改变不了仙规戒律,你的父母与我师父曾是多年好友,也是为三界而牺牲的,你此次也是功不可没,但也不能改变你们之间是仙妖两族的区别。” 灵瑶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雪姑捏着剑的手收紧了几分,她低着头看着脚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玉京子听此,只是笑笑道,“仙尊怕是想多了,我是心慕姐姐,但我从未越矩,今日我回来除了将化怨水送来也是就此告别的。” 雪姑顿时抬头看着他,她其实也知道他们固有一别,但没想到这么突然。 她还以为以玉京子的性格脾气肯定会等到兮和安然无恙的醒来后,一起夺回女娲石之后再离开的。 灵瑶倒是不惊讶,反而眉间松了口气,说道,“你身上的伤确实该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往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仙界找我,我能帮忙的肯定会帮的。” “告辞。”他淡淡一笑,又朝雪姑的方向微微颔首,轻语,“雪姑姑娘,再会。” 他一转身,便消失在高空之中。 雪姑望向窗外遥远的天际,血玫岭的几番波折过去后,整座山岭之中的雾气都渐渐散去,露出了湛蓝晴空,那是一望无际的蓝。 兮和还未醒来,便被灵瑶带回了天宫,灵瑶除了定点来看看她的情况,只有雪姑整日守在她的跟前。 某日灵瑶带着仁和仙君来看望兮和时,仁和仙君诊了脉,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笑道,“仙尊莫急,我看了脉象,她的身体渐渐恢复,很快便会醒来。” “真是有劳仁和仙君了。”灵瑶温声谢道。 仁和笑笑,面容慈态,声音祥和,“我听帝俊说,这次多亏了蛇王之子舍了毕生修为才救了兮和,你特意去了主阳宫为他求赏。” 灵瑶道,“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第55章 他就快死了 雪姑站在灵瑶身后,细听着两人的交谈,在听到玉京子没了毕生修为的时候恍为震惊。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受伤太重,只要心元归位,休养一段时间便可以了,却没成想竟是舍了八万年的修为! 掐指一算,距离她跟着灵瑶重回天宫已经过去三日了,若是玉京子的修为就此丧失,那么他也活不过几段时日了。 她左右思量,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 待仁和走后,灵瑶也未待多久,简单嘱咐了雪姑几句便去了藏书阁。 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暗自下了某种决心。 趁灵瑶午休的空隙,她偷偷下了凡间,去了盘蛇山。 明明是春风转暖的天气,如今的盘蛇山竟然飘起了漫天飞雪。 不仅掩埋了整座盘蛇山,包括方圆百里的荒土都被大雪覆盖。 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飞入盘蛇山殿后,她并没有正面闯入。 站在屋檐上,她看到了披着狐裘大氅的玉京子。 他走过一座小桥,朝兮和曾经住过的房间走去。 她没看见他的正脸,只是背影,像雪一样苍白的长发披在肩上,数不清的雪花落在他身上,与他的长发融为一体。 每走一步身后便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形单影落,根本不似她曾经认识的玉京子。 往事回忆涌入她的脑海中,与眼前之景之人对比却莫名的酸涩。 她知道即便她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也知道他最想见的人并不是她。 她在盘蛇山待了片刻便回了天宫,她从床边醒来,看着床上还未苏醒的人,心里开始急了起来。 犹豫再三,她慢慢朝兮和的体内渡入灵力,嘴里祈求道,“师妹,求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兮和的身体几经摧残本就不能再轻易接受外界渡入的灵力,所以仁和仙君一直强调要慢慢修养,操之过急则会给她的身体造成损伤,落下病根。 而眼下,她不得不这样做。 “我的好师妹,你快点醒来吧。” 雪姑不停地往她体内贯入灵气,最后担心她的身体难以承受才罢了手。 等了良久,兮和仍旧没有醒来之势,她守在床前不知不觉中犯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头顶有人叫她,“雪姑。” 声音很弱,气若游丝。 她猛地抬起头,惊喜地看着眼前虚弱的人,紧紧地搂住她,“兮和,你总算醒了!” 她激动地嗓音都有些颤抖,兮和被她抱的太紧,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怪我太激动了。”她松开兮和,道,“我现在就请师傅过来。” 说完,她转身便跑了出去。 没多久,雪姑便跟着灵瑶重新回到兮和房中。 灵瑶探了她的脉,心中的磐石落地,“兮和,这场劫你算是过了。” “师父,是徒儿愚笨,让阴险小人藏在身边却一直从未察觉,白白丢了女娲石不说还让师父扰心了。”她就要起身谢罪就被灵瑶拦下,“你的身体还在修养之中,等养好了身子再从长计议。” 兮和坐回去,只能抬手作礼,“牢师父挂心了。” “那你就好生休养吧,为师就先回藏书阁了。” 灵瑶起身,两人恭送,直到看着灵瑶走出房间后,雪姑才收回视线。 一转身,看到她一脸的忧心忡忡,从她醒来便是如此。 兮和问道,“雪姑,你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在等师傅离开,有些话想对你说。” 兮和不明所以。 雪姑坐到床边,凑得很近,说道,“你知道你是怎么从敛魂刀下躲过一劫的吗?” “我也正奇怪,师父说连她和仁和仙君也无能为力。”她道,转念想了片刻,不确信地问道,“难道是……” 雪姑摇摇头,“不是魔尊。” “难不成是玉京子?” 她记得自己闭上眼睛的上一刻看见的还是玉京子的俊脸。 “他为了你掏出自己的心元护住了你的心脉和仙脉,之后独自一人闯到了鬼狱从玄度手中拿到了化怨水,他回来时我和师父刚从天宫下来没多久。” 兮和有些难以置信,“没了心元护体他竟然还能打得过玄度……” “应该不是。”雪姑道,“就算他有心元也未必是玄度的对手,他拿着化怨水回来时已是一头白发。” “白发?为什么是白发?”兮和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上的被子,“他受伤很严重吗?那现在呢?” 她垂眸,“我原也以为他是受了重伤,心元归位后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兮和有些着急,她预感不祥,却又不敢往坏处去想。 “我之前听见仁和仙君与师父的谈话时,我猜应该是他用自己的毕生修为换得了那瓶化怨水。”她沉沉道。 “你……为什么师父都没有跟我说这些?甚至连关于玉京子救我这件事只字未提?” 她刚一醒来,从雪姑嘴里听到这些事情后,脑子瞬间乱成一团,隐隐作痛。 她道,“师父不告诉你这些,你我心里应该了然,但我不能不告诉你,我亲眼看到是他舍命救了你,可能再过不久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眼眶有些酸涩。 见兮和扶着头,似乎还在回想与纠结,雪姑抓着她的肩膀,“兮和,你应该知道,他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了。” “他真得为了我放弃了毕生修为了吗?”兮和拧着眉头,看着雪姑急切的眼睛问道,“你不是在骗我吗?” 不是她不信,而是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甚至说不能接受。 雪姑一字一句地回道,“他就快死了。” 她胸口一度,猛地咳了起来。 等她缓过来后,她翻身下床。 临走前看了雪姑一眼,低声说了一句,“雪姑,拜托你了。” 兮和走后,雪姑幻化成兮和的样貌躺上了床,她清楚兮和一时半刻回不来,只能能拖一时是一时了。 兮和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盘蛇山脚下之时,漫天雪景,大雪覆盖了石门上的三个血红大字“盘蛇山”。 重回故地,兮和有种阔别已久的感概,一切好似又回到了起点。 她上了盘蛇山,却因身体太虚弱就连法术都弱了很多,她飞到半道就落了下来,只能靠着一双腿慢慢爬上盘蛇山。 一路上走走歇歇,爬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盘蛇山的山殿。 她刚想走进去,就被门口的两只小妖拦下来,“何人擅闯盘蛇山?” “我是你们殿下的朋友。”她弱弱地回道。 两只小妖见她似乎有些面熟,便客气了一些,“你先在此等着,等我进去传报一声。” 说完,其中一只小妖飞进山殿,她没等多久,那只小妖便飞回来了,语气又恢复之前的冷漠,“我们殿下说他谁也不见,你还是请回吧。” “你跟他说我叫兮和,他肯定会放我进去的。”她又道。 无奈之下,那只小妖又飞回山殿内,再次飞回来时,依旧说道,“我们殿下说不论是谁也不见。” 兮和有些纳闷,为何不愿见她? “你跟你们殿下说了我的名字了吗?” 小妖回道,“我自是如实禀报过的,况且我们殿下自从几日前回到盘蛇山之后就已经闭门谢客,不见外人了,我已经通融两次了,殿下既然说了不会见你,就一定不会见你,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这位大哥,我真的是你们殿下的朋友,求你们再通融一下看能不能将我放进去?” “这个不行,雪下这么大,我看姑娘还是请回吧。” “我真的没有骗你们,上次我还来过这,不知道你们还记得吗?” 两只小妖见她死缠烂打,有些头疼,便将她往山下赶,兮和对着山中大殿大声叫喊,“玉京子,我是兮和,玉京子——” 她下来的急,穿得单薄,站在雪地里,没一会就感到浑身寒冷。 但她仍旧站在山殿大门前,望着眼前的宏阔的山殿。 眼看大雪越下越大,她缩起肩膀,朝手心里哈着热气,她就不信他会任她一直让她站在这里冻死。 果然没过多久,从殿中朝这边走过来一个人,她惊喜得朝那边看去,走进了才看清是一身黑装的幺娘抱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披襟朝他走来。 她将手里的披襟递给她,说道,“兮和小姐,天太冷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就算你等上三天三夜我家殿下是不会见你的。” “他为什么不肯见我?”兮和担忧地问,“是因为我一直没来看他,他生气了吗?还是……” 幺娘急忙打断她,“兮和小姐,殿下他近日身体不适,正在闭关,没法见你。” “身体不适?哪里不适?”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脸上写满了担心。 幺娘将披襟放到她手里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就离开了,兮和想追上去再次被一旁的两个小妖拦住了。 兮和看着幺娘的背影消失在殿路的尽头,她垂着脑袋,看着手上的披襟,正要穿上时,从里面抖落了一张字条。 她弯腰捡起来仔细一看,上面写着“隐身衣”三个字,顿时令她欣喜不已,她知道这是幺娘在帮她。 她走到一旁无人的地方,穿上了披襟,戴上帽子,等再重新走回去时,她先试探了一下殿前的两只小妖,确保他们是真的看不见她后,才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她走进大殿,殿中空无一人,比往日她来的时候还要空荡冷清,唯有门前的走廊上站着一排森严的守卫。 第56章 我愿为你做任何事 从大殿里的一个侧门出来后,她沿着曾经的路线走回了那方庭院,眼前的莲池和小桥都被大雪覆盖住了,整个院子都显得凄冷空寂。 她停在房门前,推开门后,屋内竟还是她当初临走时的一派喜庆之色,一切都没有动过,就连窗户上贴的“囍”字都没有撕掉。 兮和转遍了整座山殿,就连后山都去过了仍旧空无一人,连幺娘也不知去处。 她又转回曾经住过的那间房时,发现门竟然被关上了,但适才她是直接出了门,这门根本不可能是她关的,并且,这方庭院她进来前就注意到是被严加看守的,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能随意出入的只有玉京子一人。 她一定要问个明白,为何一直避她不见? 她推开门,喊道,“玉京子。” 可房内还如她之前来的那副模样,没有任何变化,自然也是空无一人。 兮和走进去四下转了一圈,确实没看到一个人影,可她的直觉告诉她——玉京子就在这里。 “玉京子,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你是生我的气了吗?”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道,“你出来好不好?我有很多话想问你。” “玉京子……咳咳……”兮和捂着胸口摸到床边坐下来,眼角湿湿的,低声喃喃自语,“为什么不想见我?为什么……” 他不是喜欢黏着自己吗? 不是说这一生非她不娶吗? 当初怎么也赶不走为什么现在却将她拒之门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房中待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她走出院子前回头又望了一眼,脸上挂着病恹恹的气色,失落与难过堆在眼底。 此时,屋内藏起来的两人从床后绕出来,一头苍白的玉京子透过房间的窗户朝外看去,看着兮和拖着长长的披襟走出院子里。 他攥紧了掌心,一滴一滴鲜红的血从他掌心顺着手指滴在地面上。 “殿下,你这是何苦呢……”他身后站着的幺娘叹息道。 玉京子冷声道,“我不是吩咐你给她拿一件暖和的披襟吗?你为何擅自拿了件隐身衣给她?” 幺娘立即跪地请罪,“殿下,是老奴僭越,但老奴知道殿下心里最想见的就是兮和小姐,我不忍看殿下整日难过才私自做了决定……” 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影,玉京子仍旧望着兮和刚刚走出去的方向,良久,才道,“罢了,就算你不助她进来,她想方设法也会进来的,就让她死了心也好。” “殿下,你就见见她吧,刚刚兮和小姐为了你有多么难过你应该都看到了。”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玉京子道,“幺娘,再随我去一个地方。” …… 大漠中的雪刚停了没多久又开始吹起了漫天飞雪,空气凛冽,寒风肆意,越往前走雪似乎下得越大,鹅毛大的雪花刮在兮和脸上,一阵刺痛。 她仰起脸望向天空,天空跟她脚下的大地一样都是白茫茫一片,天空昏沉沉的,数不清的雪花飘散下来,砸在她的脸颊上,眼睛里,嘴唇上,冰冰凉凉,好压抑也好麻木快活。 大雪覆盖了盘蛇山一带,本来就空旷难辨的荒土上如今她更找不到方向。 她漫无目的的在雪地里前行,脚下的雪被她踩得吱吱作响,想见的人不愿见她,如今法术难行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干等雪姑来找她了。 走了一阵,肆虐的暴风雪中她突然看见了一团若隐若现的东西,她磕磕绊绊得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才看清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竟是几座半圆帐篷,帐外都裹着一层厚厚的牛皮阻绝了雪水渗入。 她在雪地里乱走了一圈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逆沙村,此时风雪太大,她的身体尚未恢复不说,耗了所有法力后又在雪地里吹了好长时间,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了,她正好可以去村子里躲一下风雪。 已经到了傍晚,又是大雪天气,兮和走进逆沙村时几乎每家每户都拉上了门帘,她又往前走了走看能不能遇到还没关门的人家暂借一下。 令她好奇的是几乎每家每户的围栏上都系着一根红布条,上次她来的时候并未注意到有这条红布。 红布条在一片苍白的雪地中格外显眼,有的人家大抵早就系上去的,那栏上的红布条已经被雪花覆盖,只露出点点红色,不过,在这肆虐的暴风雪中竟然没有一个掉下来的,由此可见系得牢固。 走了没几步,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幺娘,今晚的雪下得好像比昨日还要大,我们还是先回屋里吧……” 她慢慢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男人的侧影。 他确实如雪姑所说,一头白发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身上同样披着白色的狐裘大衣,此时正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没了平日里的嬉笑,看起来显得忧伤。 他身旁的幺娘看见了她,但玉京子还没注意到她的靠近。 幺娘见她走来,刚想向她行礼时被兮和阻止了,幺娘朝她欣慰地笑了笑后便识趣地退下了。 “走吧,幺娘。”他收回视线,刚转身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兮和颇为惊讶与心酸的眼神。 他的眼里也是一惊,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的头发……真的都白了。”兮和的声音很小。 一时之间,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有些酸胀,眼泪控制不住地的往下落。 玉京子眸子一动,想替她擦去眼泪的手犹豫片刻后,还是收了回来。 他又恢复以往的嬉笑样,调侃道,“姐姐,你此时不应该在天宫养伤吗?怎么突然有时间来这盘蛇山了?莫不是想我了特意来看我的?” “嗯,就是特意来看你的。”兮和没有否认。 她问道,“我去盘蛇山找你,那些小妖说你不想见我,你为什么不想见我?” “许是那些小妖听错了吧。”他试图敷衍过去。 “你的头发……雪姑跟我说……” 玉京子瞧见兮和懂得通白的小脸,说话间也是绷着牙齿,不禁蹙起眉头,没等兮和的话问出口就被他打断,“姐姐,外面风寒雪大,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先进屋说吧。” 进了屋中,兮和与他面对面盘腿坐了下来,茶桌之下摆着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 玉京子伸手将炭盆往她腿间推了推,她僵硬的身子瞬间化寒为暖,顿时身上像是泡在热水之中,热意上涌,遍及全身。 玉京子细心的为她沏了杯热奶,递到她手中,“姐姐,先喝些奶乳暖暖身。” 兮和接过杯子,捧在手心里暖手,她继续追问道,“玉京子,雪姑跟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他垂眸不语。 “你真的用毕生修为换了玄度的化怨水才救了我?”她问。 见她难过自责,他故作轻松,笑道,“姐姐,你这是被我感动了吗?” 兮和握紧了手里的茶盏,沉吟片刻,看着他恍神一笑,像是自言自语道,“看来是真的了……” “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值得你为我这么做吗?你知不知道你没了毕生修为就等于没了命啊?” 他淡淡一笑,“姐姐,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愿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搭上我的性命,若这世上没了你,我的存在也毫无意义。” “就因为千年前我在骊山救了你一命吗?” 他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姐姐,你记得?” 她低下头笑了笑,回道,“我是记得这件事,但是在你与山……魔尊谈话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的。” “你都听到了?” 兮和点点头,解释道,“姬莲虽然占据了我的身体,但是我的意识是清醒的,你们说的话和这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 “原来如此。” 兮和从他嘴里得到明确的答案后如坐针毡,撂下杯子就朝外面走,边走边急道,“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的,我师父肯定有办法,我现在就回去找我师父,求她救你。” 她刚撩起门帘时,玉京子在她身后道,“姐姐,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别再白费力气了,仙尊若真得能帮我的话早就帮了。” 她不死心道,“就算我师傅不行还有帝俊,帝俊那么厉害肯定能救你的,我去求他。” 他站起身,朝她身后走来。 本想从身后抱住她却还是放下了手,他轻声说道,“姐姐,我不愿见你就是怕你知道了后会伤心自责,既然你现在都已经知道了,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我这几日尤其的思念姐姐。” 风雪吹面而来,兮和松了手,她微垂着脑袋,身子有些发抖,玉京子同样忍着难过之意,露出淡淡笑颜,“姐姐,可好?” 兮和抹掉脸上的泪,转过身,扬起脸尽量笑着看着他,带着浓浓的鼻音回他,“好。” 夜晚降临,塞外寒风呼啸,大雪瓢泼,兮和站在帐外时注意到对面的围栏上也系了一个红布条,但自己的院门上并没有系。 恰好玉京子端着刚做好的奶心糕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她站在风雪里挨冻,忙催她进屋。 两人进了屋之后,玉京子将盘子放到她跟前,笑着说道,“姐姐,这奶心糕刚出锅,你赶紧尝尝,趁热吃才是最好吃的。” 兮和刚想用手去拿,玉京子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双筷子递给她,“烫。” 第57章 红色布条 她朝他笑了笑,接过筷子,夹了一块,并没有递给自己而是先送到了他的嘴边,“你做了这么久,你先尝尝。” 玉京子怔了一下后笑了笑,也没推辞,将小小一块奶心糕含在了嘴里。 随后,兮和又夹了一块给自己,嚼了嚼夸赞道,“甜,真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上次你尝了幺娘做的奶心糕好吃,我后来专门去找她学的,我也没做过几次,刚刚在厨房做的时候生怕做的不好吃。” 兮和笑得酸涩,“怎么会不好吃呢?真得特别好吃。” 玉京子没有带兮和回盘蛇山殿,反而待在这逆沙村更让他舒服自在一些。 也更像……普通的夫妻一样。 他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咳嗽声。 他立刻穿衣起身跑过去,进了屋里时见兮和缩成一团躺在床上,极力压制自己的咳嗽和疼痛。 “姐姐!” 他想都没想替她压制身上的病痛,兮和赶紧握住他的手,无力地说道,“你不能再……再动用法力了,你……会死的。” 玉京子不顾阻拦,继续为她疗伤,“反正也不差这两天。” “不……不行……” 兮和刚一醒来就从天宫赶下来,又被风雪摧残了一整天她的身体早已透支,尚未说清两句话就昏了过去。 玉京子替她疗完伤之后,一口血立即就吐了出来,他抬手抹去嘴上的残血,一挥手将地上的血迹也一并抹去。 他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担心她的伤势夜里还会复发,就趴在床边守着她。 睡到深夜,兮和昏昏沉沉的从梦中醒来。 她做了噩梦,梦见玉京子为了救她被玄度一刀劈死了。 她很害怕,却无能为力,救不了他。 一眼睁开,她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男人,心里松了口气,庆幸好在这只是一场梦。 但又想到,她这口气能松到什么时候呢? 正沉思着,手边的男人突然动了动,兮和立即闭上眼睛装作熟睡,她清晰地听见到他闷声咳嗽,就连身体剧烈地颤抖她都能感受到,她甚至能够联想到他憋红的俊脸。 咳嗽一直不停,估计是他担心会吵醒她,转身飞出了屋内。 室内瞬间陷入一片安静,紧接着隔壁房间传来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咳了很久才渐渐停下。 她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眼角划过两道长长的泪痕,她紧紧地捏着身上的被角。 这不是梦,她是真的无能为力。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仍旧是灰沉沉一片。 屋里点着灯,她睡不着撩了门帘出了门,正好撞见院子里的玉京子低声在与幺娘说些什么,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他朝幺娘摆了摆手,道,“就按我刚刚说的做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他转过身看到她时,他的脸色比昨日还要苍白,他笑着问道,“姐姐起来的这么早?” 她看着他,淡声道,“我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你难得起来的比我还早。” 他嘻嘻一笑,回道,“睡不着就起来了。” “我也睡不着。”她道。 而这个点除了他们已经有人家燃灯起来做饭了,兮和有些诧异,“这么冷的天村里的人竟然还起的这么早。” “因为他们要去祈福。”玉京子解释道。 “祈福?” 他笑笑,说道,“不知姐姐昨日走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院子里都系有红色布条?” 她点点头,“我本来还想问你呢。” “逆沙村的村民有一个近千年的习俗,每到一年中的三月中旬,每家每户都会早起,将前一晚系在院子里的红布条取下来写上心愿,再拿到一棵古树下系上去,以示祈福和祝愿。” “原来是这样。” 兮和看着对面的那家女主人走出来扒开积雪,解下红布条后又回到屋中,她问道,“必须是昨晚系吗?” “不是,大概就是这几天,不一定非要在昨天晚上,只要在中旬之前都来得及。”玉京子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挑起一边眉梢,问道,“姐姐也想系一个?” 她没有否认,他道,“这个好办,屋里就有红布,姐姐想系的话撕成红布条便可。” 兮和走回屋里,果真撕了红布,她转头问他,“你要吗?” 他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于是,兮和又撕了一条递到他手里,直到等到晚上才系在院子里。 她心满意足地看着两条被风吹动的红布条,问他,“那我们明日是不是也要起来的很早?” “姐姐若是起不来,我们也可以晚一点再去。” “不用。” 今夜的雪比昨晚小了很多,自从昨夜玉京子替她疗过一次伤之后,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至少没有再疼过了,反而玉京子却咳嗽不断。 她躺在床上,时不时便会听到他咳嗽气喘的声音,可是自己体弱又调动不了自己的法力,根本无法为他压制伤势,只能在煎熬中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咳嗽气喘声。 又熬过一夜,她今日起的比昨日还要早。 隔壁屋直到鸡鸣时才没了声音,兮和不想惊扰他短暂的休息,悄无声息地走出帐外,将围栏上的雪扒掉后慢慢接下两个红布条。 她回道屋中,坐在桌子前想了一阵后,提笔在其中一个红布条上写下:愿玉京子有人爱,永生安,纵欢乐,无疾苦。 刚放下笔时,兮和便听到隔壁传来窸窣的声响,她收起自己的红布条走出房内,站在玉京子的房帘前轻声问道,“玉京子,我能进来吗?” 他撩开门帘,让她进了屋。 “姐姐,又没睡好吗?” 兮和将剩下的一个红布条递给他,“我一早起来就替你取下来了,省得你再跑一趟了。” 他笑了笑,接过去攥在手里,“有劳姐姐了。” 他拿了后,两个人都没有动,兮和问道,“你怎么不写字啊?” 玉京子无奈地耸耸肩,幼稚地说道,“我可不想让姐姐知道我写什么。” 她顿时了悟,朝他笑了笑后自觉地出了门。 等他出来后,她问,“写好了?” “嗯。” “那那棵古树在哪?” “我带你去。” 玉京子带了把红伞,替她撑在头上。 两人沉默地走在雪地里时,兮和突然问了一句,“女娲石能救你吗?” 玉京子皱了下眉,回道,“姐姐怎么会想到这?” “因为我想起之前在水城时,璇黎跟我说过女娲石中有神力,而且暗地里确实有很多仙妖魔都在争抢女娲石,说不定真得能够救你。”兮和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 但玉京子却不以为然,他直言道,“救不了。” “你怎么知道?”见她回答的如此果断,心绪在一时之间跌宕起伏。 他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不忍打破,可还是实话实说,“若是能救我的话,就算我拼死也会争一争的。” 若是能活,他当然会争,他还没等到她愿意嫁给他的那一天,又怎么舍得离开? “可是我记得你之前问过魔尊,他想要女娲石就是为了复活青汝神女,连早已死去的神女都能复活,为什么救不了你?”她问。 玉京子垂眸,沉吟片刻才缓缓道,“魔尊的鬼神之力除了能毁天灭地也有重塑万物的能力,但他如今已失去了鬼神之力,他只有借女娲石中的女娲神力才能恢复鬼神之力,复活神女,并不是女娲石能复活神女。” 听此,兮和失望地叹了口气。 就算女娲石能够救他,就凭她一人之力根本不是玄度的对手,从他手里抢回女娲石的机会太渺茫了,即便真得抢回来了,那块女娲石的使命本在补天之用,关系整个三界,她又该如何取舍? “只有借女娲石才能恢复魔尊的鬼神之力吗?” 他顿了顿,回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姐姐你若是想借魔尊之手救我的话可能想的太简单了,鬼神之力重塑万物是极其耗费心神和法力的,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自身,走火入魔,重则暴毙身陨,你觉得他会为了我冒这个风险吗?” “可在八万年前他亲手杀害了你的父母,那时你刚化形,他本就该愧对于你,为何不能救你?” 他低声笑了笑,无奈道,“姐姐,你还是想什么事情都太单纯了,没有什么因果缘由,更没有他愧对我就必须救我之说。” 玉京子看着她说道,“其实在盘蛇山的时候我就猜到他是魔尊了,可你知道为何我从未对他下过狠手吗?” 她摇摇头,对此确实难以理解。 若魔尊是她的杀亲仇敌,定不会整日与他称兄道弟,言笑宴宴,即便如此也会趁机下手为亲报仇。 “不是因为我惧怕他的实力,况且他没了鬼神之力,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也很难说。”他继续解释道,“自魔尊诞世以来,从不被三界认可,更多的人都是对他喊打喊杀,唯有青汝神女肯接纳他,与他整日为友相伴,而我母亲与神女是同门师友,关系甚好,在我的记忆中,我母亲生下我之后,魔尊与神女经常同来徽山与我父母喝酒对弈,他甚至还助我化形,与我父母也算半个好友。” “直到后来,八千仙兵之死引发了神鬼之战,那时我刚化形不久,见到穿着盔甲的父亲母亲匆匆赶赴战场,没人注意到我偷偷跟了过去,我站在一棵树下看到魔尊一身黑紫战甲,手上拿着一把戾气十足的魔剑一剑穿过他们的身体,我恨他但我不得不承认,神鬼之战上他几次并不想伤害我的父母,本是好友一夜之间却成了敌人,战到最后终有一死,活下来的当然是最强的那一个。” 他抿了抿唇,眼色深沉,说道,“其实说到底我最恨的人是帝俊,他才是害死我父母的真凶。” 第58章 十里红妆 “什么?”兮和不明。 “有些真相并不是你能从书里得到的,就如八千仙兵之死到底是不是魔尊所为很难说,但八万年前帝俊一口咬死是魔尊欲吞并三界而就此宣战。” “在我看来,神鬼之战真正的挑起者是仙族帝俊,若不是他疑心多事,我父母也就不会被派上战场与魔尊决一死战,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愿与仙族有染的原因。” 兮和蹙眉,辩驳道,“可这世上唯有魔尊一人能掌鬼神之力,那八千仙兵也确实是被鬼神之力一击而亡的,这又如何解释?” “我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听说过转灵珠?” 她迟疑了一下,回道,“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具体是用来干什么的我并不了解。” “转灵珠并不是个多么厉害的宝贝,它唯一可用之处在于能够从任何人的体内吸取他的一部分法术修为,就连上古魔尊也不例外,吸取之后便能暂时为己所用。”他顿了顿,道,“知道转灵珠存在的人不多,我也是翻遍百书古籍才知道的。” “那也就是说我师父上次被鬼神之火所伤有可能并非魔尊所为?” 玉京子眼神幽动,怆然一笑,回道,“也许吧。” 兮和沉默了片刻,看向有些亮色的天空,淡声道,“玉京子,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伤了我师父的那个人是他。” 玉京子盯着她的侧脸,她抿着唇似乎很纠结,听见她道,“虽然我听过很多关于魔尊的恶行恶语,但真正与他相处的那两个多月里,我觉得他与传闻中的他就像是两个人,不排除他虚伪作演,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装的可真是太好了。” 好到只有她一人入戏太深,误以为真。 天寒地冻,他们两人起来的又比常人早很多,等他们走到古树之下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个人。 她抬起头看着高高的古树枝头挂满了红色祈福的布条,她有些好奇地问道,“玉京子,这棵树这么高大,村里的人都是怎么挂上去的?”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指着一根落满雪的竹竿,回道,“自然是特意做了挂钩竹竿,借助竹竿将其挂上枝头的。” 若不是他指了指,兮和都没看到古树旁边还放了一根长竹竿,竹竿的顶端挂了一个铁钩子,她哈哈一笑,说道,“若是我就不见得能想得出来这么聪明的办法。” “姐姐是在妄自菲薄呢,我倒是觉得姐姐比我聪明多了。”他笑道。 兮和慢慢走到古树旁边,将竹竿上面的雪都扫掉,对身后跟过来的玉京子说道,“那我们也用这跟竹竿挂上去吧。” 他笑了笑,点点头。 当她拿起竹竿的时候才知道普通的一根竹竿原来这么重,她将两人的红布条都挂在顶端的钩子上,等她举起来的时候两只胳膊颤颤巍巍。 玉京子从她身后环过她,将好看的两只手覆盖在她小小的手背上,她的手上瞬间暖和了许多,头顶上传来玉京子干净清澈的声音,“还是我帮你吧。” 挂好之后,兮和往身后退了一段距离,再抬头往上看的时候,数不清的红布条随风雪摇动,他们刚刚一起挂上去的红布条已经淹没在红海之中,像其他普通的红布条一样挂于这颗万年的古树之上。 回去后的当天晚上,玉京子吹多了寒风,身体愈下,就连与她说话时的声音都很虚弱,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看不到。 兮和与他坐在温暖如火的帐篷里,话没聊两句,对面的男人总是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压抑的咳嗽声。 兮和用尽体内所有的法力帮他缓解身体的疼痛和衰老之势,但对玉京子而言已经无济于事,若是普通仙妖失了所有修为,大多会当场消散殆尽,好在他修为深厚,尚且还能苟活几日。 对于他来说,在临死之前还能与心爱之人有一段相处的时光已经死而无憾了。 他半靠在兮和怀中,看到手上低落的两滴清泪,他疲惫地笑了笑,缓缓说道,“姐姐,你怎么哭了?你这算,是不是爱上我了?” 他强撑起身体坐起来看着她,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道,“姐姐,你别哭,我只是老了而已,你没见过年纪大的人都是会咳嗽气喘的吗?” 见她还哭个不停,眼睛红红的,他开玩笑哄道,“你说,我比你老了几万岁还整天叫你姐姐,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她摇摇头。 他又笑了,“这么想占我便宜啊?” 刚说话,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起伏不定,一口鲜血急促地吐在了身上,连带着紧挨着他的兮和都溅到了一些,玉京子赶紧擦掉她手上和袖子上的血迹,喘着粗气,有些埋怨道,“姐姐,你……应该离我……远一些才对….咳咳…..。” 他挣扎着站起身后就往帐外跑,迎面吹来的冷风吸入口鼻之中,反而咳嗽得更严重了,他半跪在雪地里,又吐了一口鲜血。 “玉京子!” 兮和追出来扶着他,玉京子却将她往旁边推,压着沙哑的嗓子催促道,“姐姐,外面冷,你…..快进屋里去……” 刚落音,玉京子即将闷声倒下时。 兮和将他紧紧地抱在怀中,正当她一愁莫展之际,雪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见到这一场景时,瞳孔一震,瞬间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兮和哭道,“师姐你来的正好,你快救救他,他一直在吐血…..呜呜…..” “兮和,你先别急。”雪姑只能安慰她。 她心里清楚即便是她现在能暂时稳住他的病痛折磨,也改变不玉京子的命数即将到头的结局。 回了屋中后,兮和守在玉京子的床边,雪姑站在她身后久久未语,见床上的人仍没有醒来之势,她忍不住开口道,“兮和,你若再不回去的话,师父可能就会发现你私自下凡的事情了。” 沉默片刻,她低声道,“再等等,等他醒来我就走。” “兮和…..”她还想在说些什么,又看到床上的男人肤色惨白,气息微弱,顿了顿道,“别太晚了。” 说完后,她的视线在玉京子的脸上又停留了片刻后,才转身回了天宫。 兮和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觉得跪在床边的腿脚都麻了,一听到耳边有轻微的声音后,她立即睁开眼,看到玉京子醒来后,松了口气,“你醒了?” 她想去搀起他,却被他拒绝了。 他温柔地笑笑,“姐姐,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人。” “若是你能相安无事,即便是个没用的废人,我也会一直照顾你。”她道。 他搭在兮和手上的胳膊一顿,转而笑道,“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喜欢吃软饭。” 她蹙眉道,“这怎么能叫吃软饭呢?再说,你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我照顾你生生世世又算得了什么。” “姐姐,我们不说这些了。”他看着她,转移话题道,“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他神秘得朝她笑了笑,揽过她的肩膀带着她来到了盘蛇山脚下。 刚一落地,兮和就劈头盖脸地低吼道,“你疯了吗?身体刚好了一些,你就随便动用法力!你若再这般胡闹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姐姐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会听你的话的,再也不动用法力了。”他有些委屈得向她认错。 兮和虽然生气,但肯定不会跟他计较。 黑乎乎一片,如不是面前立着高耸威严的石门,估计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她奇怪道,“你带我来这干嘛?” 他道,“等会姐姐就知道了。” 只见他的手一挥,她眼前立刻出现一道微弱的亮光,接着一盏接一盏,盏盏连成片,灯火越来越亮,从她眼前向上延伸十里,盘山而上,照亮了整座盘蛇山。 眼前的盘蛇山此刻被成千上万盏红色灯笼映亮,灯红烛明,也映亮了她的眼睛。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男人满是爱意的眼睛,“这是你…..你….” 他眉眼弯弯,清澈明亮的眼睛装满了星辰与她,“姐姐,这是我曾经承诺你的十里红妆,虽然你还没答应嫁给我,但…..我可能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看着眼前的红景,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姐姐,往后你若遇到了心爱之人,他若是连我给你的这些都比不上,你莫要轻易答应他,知道吗?” 兮和泣不成声。 玉京子抬手替她擦眼泪,他的手没有一丝温度,冷得她的脸都快没了知觉。 他温柔道,“姐姐,别哭,你的眼睛都肿了,我会心疼的。” 她怎么可能不哭? 此刻,她的心比他还疼,疼得几乎快喘不了气了。 他伸出一只手,低声道,“姐姐,你能陪我从这里走上山吗?就当….圆了我的一个梦了。” 她看着朝她伸过来的手,瘦如枯柴,白的晃眼。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让他的手暖合起来。 兮和任由他牵着自己,沿着脚下的山路慢慢走。 他们走得很慢,走了一小半的山路后,玉京子就开始气喘,她担心道,“要不我们还是直接上去吧?” 他摇摇头,坚定道,“没事姐姐,我就是有些累,歇一歇就好了。” 她陪着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风雪迷眼,兮和见他身上的狐裘大衣被吹得歪了,风雪打在他胸前,她赶紧蹲在他面前替他系好大衣的带子,将他的大衣裹了裹,这时她的眼神落在了他腰上的红色平安符。 他真的一直都戴在身上。 但好像保不了他的平安。 她的眼一涩,温热的眼泪砸在她的手上,格外的痛。 这时,她的手忽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兮和抬眼看他,他正朝自己笑,笑得无力又疲惫。 她忍着眼泪。 “姐姐,你的手有些凉。” 他的双手含住她的小手,送到嘴边轻轻往里哈着热气,低下头时他的两缕白发从耳边滑下来,落在胸前。 他们又坐了一会,还没往前面走两步,玉京子摇摇欲坠的身体倒了下去,兮和接他在怀,早已泪流满面。 从他给她暖手的时候,她已经注意到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冷,她知道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一句话没说,只想陪着他做他想做的事情。 第59章 幺娘的身世 “别哭。”他刚给她抹去眼泪,接连不断的泪水又掉了下来。 他苍白无力地笑道,“其实我挺开心的,因为你是为我哭的。” 他从腰间拿出一根光滑莹白的玉簪,盯着她头上的玉簪后又看着自己手上的簪子,说道,“这跟簪子是我在和乡镇买的,本来想送给你,后来…..我看到你头上有了一根玉簪,便一直没送出去。” “凡人有言,男子送女子簪子是欲求娶之意,我想求娶姐姐的心意,姐姐早就心知肚明,希望姐姐能够收下我送的这根簪子。” 她低下头任他将玉簪插于发髻之间。 “咳咳….咳…”他又咳了咳。 兮和抚了抚他的胸口,将他的大衣拢得更紧,呜咽道,“你再坚持一会,幺娘马上就来了。” 他在她怀里缓了缓,憋了一口气对她说道,“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让你和雪姑姑娘下界找女娲石….这件事并不简单?” “你先别说话了。”此时的兮和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替他挡着四面而来的风雪。 她的脸靠在他的头上,耳边听见怀里的人似乎用尽了最后所有的力气唤了她一声“姐姐”后,再没了动静。 他想告诉她,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晚月下——他没有吻下去。 从此,红灯漫山,长明十里,世间再无那个最爱她的红衣少年郎。 兮和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泪在脸上结成的冰渣,她冻得早就没了知觉,但依旧紧紧地将已经僵硬了的身体抱在怀里。 哽咽在喉,她魔怔道,“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幺娘就来了….” ———————— 少年从树后走出来,背着月色,眼带笑意,问她,“姐姐也出来赏月呢?” 他束起高冠,身着大红喜服,笑得格外灿烂,“姐姐,我说过要娶你就一定娶到你为止,怎么可能就轻易的让你跑了呢。” “你在一日我便守你一日,你在我身边一辈子我便守一生,日久生情,到那时我不信你还想逃。” “姐姐,你是不是被我英雄救美感动了?所以这算是爱上我了?” “姐姐,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为了你我愿做任何事,哪怕是我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姐姐,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愿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搭上我的性命,若这世上没了你,我的存在也毫无意义。” …… 所以,她会替他好好的活下去。 兮和缓缓睁开眼睛后,她从一张熟悉的床上醒来,呆滞了片刻立即坐起身,询问守在床边的幺娘,“玉京子呢?” 她没答。 但从她红彤彤的眼睛和憔悴的脸色便能猜出答案,她赤着脚就要往外面跑,哭着道,“不不,不可能,他可是蛇王之子,他是蛇王之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 幺娘抓着她又将她按回了床上,痛声道,“兮和小姐,殿下临走前嘱托老奴一定要照顾好您的,外面天寒,你几日前挨了冻,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就别再糟蹋自己身子了…..” “他没死,你们殿下没死…..他可是蛇王之子….”兮和倒在幺娘肩上,失声流泪,长长的睫毛上挂着莹莹泪珠,“幺娘,他肯定没死对不对….他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幺娘抱着她,等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歪在自己臂弯里哭昏了过去,等兮和再次醒来的时候又过了几日。 她躺在床上盯着红色床幔,眼里黯淡无光。 脑子里都是关于她与玉京子的过往,一幕幕似乎发生在昨日一样,可现在她再也听不到他的清澈声音了,也不会有人整天缠着她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幺娘端着一碗汤药走到床前,轻声说道,”兮和小姐,饭不吃药总得喝吧, 见她无动于衷,她又劝道,“兮和小姐,我们殿下舍命救你,你的命就是他的命,你难道要让他的辛苦都白费了吗?” 听了这话,床上的女子果真有了反应。 她木木地看了她一眼,“是啊,我的命就是他的命,我不能这样糟蹋自己….” 兮和喝完药后没多久,突然觉得身上一会热一会冷,体内似乎有股诡异的力量在窜来窜去,甚至想穿破她的身体向外四溢,她紧紧地抓着床角,咬着唇问道,“幺娘,这药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我喝了药之后会如此难受?” 幺娘往身后退了一步,见她四肢内灵力四窜,嘴角弯起,“兮和小姐,我答应过殿下会照顾好你,这药只会对你有好处,绝无坏处。” “啊啊啊——” 一阵嘶吼过去后,兮和倒在了床上,她满头大汗,脸色却慢慢有了血色,幺娘赶紧走过去,慢慢地朝她体内注入一股力量,平衡了她体内的另一股力量。 没过一会,她便醒了。 “兮和小姐,你醒了。”幺娘坐在她床前。 兮和坐起身,顿时觉得身体充满了力气,灵力丰盈。 她看了看床头的空碗,问道,“幺娘,这个药是什么药?怎么我喝了睡过一觉之后身体恢复的如此之快?” 她还想问,既然有此灵丹妙药,为何不给玉京子喝? 没等她再问,幺娘就回道,“这是以合仙草为药引熬制出来的汤药。” “为什么要用合仙草?”兮和更加奇怪了。 她的身体是重伤未愈,应当以养身补体的药引才对,而合仙草是给修为精进的人喝的补药,当一个人的修为到了另一个水平之后,为了更快的融入体内为己所用,修炼之人通常会以合仙草为引熬药,喝了之后便会加速体内灵力的融合。 一瞬之间,幺娘突然跪在了地上,她朝她磕了一个头。 兮和急忙去扶她,“幺娘,你这是何意?” 幺娘坚持跪在地上不起身,说道,“望兮和小姐能替我家殿下报仇。” 听此,兮和的手一顿,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合仙草还有一种作用,那便是能将体内不同的力量融在一起,她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幺娘头发比以往白了许多,面容也近乎衰老,她有些不敢确信地问道,“你….你将你的修为都传进我的体内了?” 见她没有否认,兮和又问道,“可是你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她醒来之后便察觉到身体里充盈的力量不容小觑,即便是与玉京子过招也能接下几招,她一直以为幺娘只是盘蛇山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妖怪。 “兮和小姐,我其实并不是妖,我是魔族人。” “你是魔族人?那玉京子他….” 她笑了笑,回道,“我们殿下救了我,自然知道我的底细。” “你曾和我说过,盘蛇山里的许多妖怪都是主动来这里求玉京子庇佑的。” 幺娘道,“我原是魔族蛊阴王的表妹,神鬼之战前,蛊阴王自知躲不过这场浩劫,便让他的近侍藏祁领着我们这些女眷逃离了禁幽岭,我们逃至冥河附近时,神鬼之战余波波及到了冥河,我们都晕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我便身在鬼堡了。” “鬼堡是鬼母的地盘,她因赤乌终身困于冥界,守在鬼堡,我和存活下来的几个女眷便留在了冥界,成了侍从。” 听到这,兮和不解,“那你怎么会被玉京子救回来呢?” 她继续解释道,“兮和小姐肯定知道神天之战吧?” 她点点头,“传说鬼母归于混沌,玄度因思母成疾,有了心魔,便与帝羲在神天之巅相斗,捅破了天巅,逼得女娲娘娘以身化石才补了天,帝俊为此对两人都作了严惩。” “此传闻不假,但没人知道那时的玄度已非鬼母之子玄度。” 兮和只感到眉心一跳,“幺娘这话是何意?” 她细细道来,“我前面跟你说过我们出逃是蛊阴王的侍从藏祁带我们出逃的,入了鬼堡之后,藏祁便成了玄度的仆从,玄度性格和善温良,待他亲如手足,那时我们几个魔族人能够安心留在鬼堡也是感激鬼母与她儿子的善心,但在鬼母归于混沌后不久,玄度的脾性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从前的和善却慢慢变得易燥易怒,甚至因为一时烦躁而亲手杀了藏祁,从此便有传言说玄度因思母成疾,生了心魔,起初我也认为这是最合理的解释,直到有一天我经过玄度的房间时意外发现他在与一只明燃的蜡烛讲话,我附在房门上听到他唤那只蜡烛为‘玄度’。” “蜡烛?” “藏祁抽走了玄度的魂灵,自己则钻进了他的体内成为大家眼中的鬼母之子,而与他说话的那只蜡烛也不是普通蜡烛,而是一支灵烛,是用玄度魂灵炼制而成的灵烛。” “没想到藏祁心思如此歹毒,他怎么下得了手!” 灵烛是将一个人的魂灵炼作灵油,从而炼成一支长得与普通蜡烛没有太大区别的灵烛。 灵烛点燃,燃烧的便是那人的魂灵,燃烧过程如烧身之痛,生不如死,慢慢折磨,灵烛燃尽,那人也变从这世上消失,连灰都不剩。 幺娘继续道,“在魔族时蛊阴王始终觉得藏祁心术不正,野心太大,所以处处打压他,而我在鬼堡见他时,他一直老实本分,我本以为是蛊阴王看走眼了,没想到他说得都是对的,我至今还在怀疑当年鬼母归于混沌是不是也与他有关。” “若真是这样的话,他的野心难以想象。”兮和皱着眉头。 “后来我偷潜入他的房间想将灵烛偷走时被藏祁发现了,我一路逃,逃到了冥河边上被他重伤,我本以为自己就此死在那里,是路过冥河的殿下从他手中救了我,可惜还是没带走那只灵烛。” 第60章 弑神剑 兮和沉思片刻,问道,“你说的这些玉京子都知道吗?” “自然晓得。”她点点头。 “这么大的事他为何不上报天宫?”她刚问出口心里就有了答案,她差点忘了玉京子不喜欢仙族,更不喜欢帝俊,即便是再大的事情他也不会向上传报的。 “兮和小姐,我这一生服侍过两个人,一为鬼母二便是我们殿下,他们皆对我有救命之恩,尤其是我们殿下,待我如同亲人,可他们都被同一个人杀害,我已经老了,只能倾尽全身修为传你体内,希望你能替他们报仇。” 说完,幺娘又连着磕了三个头。 兮和下床扶起她,说道,“幺娘,不是我胆小怕事,就像你对我说的那样,我的命是用玉京子的命换来的,即便我有了你的万年修为,但与藏祁相比还差的太远,我现在去无异于去送死。” “我知道,所以我还想再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她望着她问道。 “藏祁占用了玄度身体万年之久,那么他就会有玄度的一个弱点。” 兮和眼睛一亮,“他还有弱点?” 若是真的有了藏祁的弱点,对她就多一份胜算。 “玄度有三只眼睛,第三只眼睛长于眉心,那便是玄度的命门,若能刺穿他的第三只红眼,他便会魂飞魄散。” 见她犹豫思索,幺娘强忍着胸腔中的汹涌,说道,“我家殿下虽是蛇王之子,但这么多年都是他一人撑过来的,他表面上总是笑吟吟的,没有人知道他笑脸背后的孤独和难过,我第一次见他发自内心的喜悦便是在逆沙村见你之时,我本以为他终于不再孤独强撑的时候,却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如今的下场。” “我知道仙族中人都是循规蹈矩,但有时候太循规蹈矩不见得是件好事,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生命,应该是独立自省的而不是依从任何人的行尸走肉。” 她这句话刚说完,一口污血便喷了出来。 “幺娘!”兮和赶紧为她止血,却被幺娘拦住。 她紧紧握住兮和的手道,“兮和小姐,藏祁一日不除这世上便多几分危害,我这一生没求过谁,求你去杀了他,哪怕是看在殿下救你一命的份上,杀了他…..” 幺娘的嘴里不断涌出鲜血,止都止不住,兮和知道失了毕生修为的人都是同样的结局,此时的她就像面对玉京子一样无能为力。 她对着幺娘睁得猩红的眼睛,哽咽道,“我答应你。” 幺娘死后,兮和回了天宫。 无论如何,关于藏祁上身玄度的事情她必须得告知师父。 一回来,她刚落地就看见灵瑶板着脸在审问跪在地上的雪姑,兮和进了屋,立即跪在雪姑旁边,低着头道,“师父,此次下凡是徒儿逼师姐帮我瞒着的,要罚便罚兮和一人。” 灵瑶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淡声问道,“兮和,你下界去了哪里?竟去了这么长世间才肯回来?” 兮和沉默片刻后,看了一眼雪姑使来的眼色,回道,“师父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为师让你自己说。” 兮和道,“师父,玉京子与我有救命之恩,您曾教导徒儿救命之恩当感激涕零,以命报之,我下界看他也是理所应该。” 灵瑶叹了一口气,道,“兮和,不是为师不让你去看他,你身为仙族,屡次犯戒,这次又私自下凡,为师若不惩罚你们二人,若这些事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一来会说为师包庇纵容,二来就会让所有人认为我覃凌宫无视仙规戒律,公然与帝俊作对。” “师父,此事确实不关雪姑的事,徒儿一人自愿领罚。”兮和低着头道。 “师父,此事徒儿也有错,雪姑愿意接受惩罚。”雪姑也道。 灵瑶揉了揉眉心道,“行了,你们二人就去后院蝉灵祠罚跪三日。” 兮和抬起头问道,“师父,能换一种惩罚吗?” 三日对她来说有些久。 灵瑶刚平和下去的脸色又拧了起来,“怎么?你嫌长?” 她确实嫌长。 “师父,我….”兮和本想讨价还价。 灵瑶却生气地打断她,“兮和,当初为师交给你寻女娲石的任务,本来也想借此磨练你一番,但你呢,去了一趟人间后,与恶人为伍,帮他人说话,让为师失望至极。” “师父,徒儿想问何为恶人?又何为善人?”兮和拧眉问道,“不管是玉京子还是魔尊,在我和雪姑寻女娲石一路之行上,他们曾多次救过我和雪姑二人的命,若要真论起来,反而是我们欠他们的更多,不管怎样,至始至终他们都没做过伤害我们的事情,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妖是魔就判定他们的罪名吗?”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在房中响起,兮和侧着脸,眼神暗沉,莹白的脸上瞬间红了一块。 雪姑跪到灵瑶脚边灵瑶,急忙劝道,“师父您消消气,你身体刚好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兮和她不是有意气你的。” 灵瑶转过身,打过她的那只手还在颤抖,慢慢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她头也不回地指着门外,忍着怒气吼道,“出去!” 这时,兮和突然想起了幺娘临终前说得那段话,如她所说,身为仙族人,三千年来,她的言行举止从未越矩,谨遵师命,遵守仙礼,她的人生就像人间的话本子一样,仿佛都是提前写好的,只是没有话本子上面写得精彩绚烂,她确实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就在她还在走神的时候,雪姑拉起她小声道,“兮和,赶紧走。” 走到门口时,兮和脚下一顿,她对雪姑道,“你先去吧,我有些事情得跟师父说。” 雪姑不依,“你还嫌师父气得不够,又回去说什么?” “你放心,绝对不是气师父的话。”她叹了口气,举起四根手指发誓。 “那我跟你一起。” 兮和道,“不用了,就算师父再生气我也是她的徒弟,她不会对我怎样的。” 见她还不肯走,兮和又道,“你若真不放心的话你就在门口等着,我说完就出来。” 雪姑这才答应了下来,“行。” 她刚进屋,灵瑶厉声问道,“为师现在说的话你都不愿听了是吗?” 兮和沉声道,“师父误会了,我回来只是想跟师父说件事情。” 一阵沉默过后,灵瑶语气不好道,“有话快说。“ 兮和一五一十的将所有内容经过都说出来后,灵瑶沉思片刻后,问道,“你确定她说得都是真的?” “应当不假。”兮和回道。 她摆了摆手道,“为师会将此事告知帝俊的。” 兮和倚身正要退出房间时,又被灵瑶叫住,“等等。” “师父还有何事吩咐?”她低声问道。 灵瑶转身走到她面前,将一个小玉瓶递到她手中,她清声道,“这是丹凝露,有助于你的身体恢复。” 兮和愣了一下后,随即拜谢了她,收起丹凝露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 雪姑见她出来后,好奇道,“你都跟师父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她莞尔笑道。 在藏祁的事情报上帝俊之前,这件事她还是少说为好。 两人来到蝉灵祠,自觉地跪在堂内的神像前,雪姑叹了口气,说道,“兮和,你这次确实莽撞了,师父的师父青汝神女是被魔尊害死的,你当师父的面为他说话,师傅能不生气吗?” 她道,“我并没有袒护谁,我说的都是实话,难道这也有错吗?” “魔尊虽然多次救了我们,但他接近我们肯定是没安好心,当初青汝神女也是被魔尊骗了才殒了命,师父也是为了我们好。”雪姑又辩驳道。 兮和不语。 八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汝神女真的是魔尊害死的吗? 可玉京子在雪中对她说的那番话以及长垣对她说得话难道都是假象吗? 在蝉灵祠还未跪满一日灵瑶便来了,见两人老实地跪在堂内,身形单薄,心里闪过一丝心疼。 她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语气轻缓道,“你们两个都先起来吧。” 两人便乖巧地起身,雪姑问道,“师父来是有何事吩咐?” 能让她们二人提前解除惩罚的,自然是另有要求的。 灵瑶说道,“雪姑,兮和,你们二人此次寻女娲石不力,现在为师奉帝俊仙旨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即刻去鬼狱拿回女娲石。” 听此,兮和颔首道,“徒儿定当竭尽全力。” 这正合她意,不管是答应了幺娘还是为玉京子报仇,鬼狱她是去定了。 而雪姑却有些担忧,“师父,玄度修为高深,现又有了蛇王之子的八万年修为,恐怕我与兮和难以抵挡。” 这时,灵瑶的手上突然变出一把神剑,令两人眼前一亮,剑身闪着炽热金光,剑身刻有诡怪的花纹图符,剑柄很是奇怪,呈弯弧形,剑尾的尖端明显比寻常刀剑尖锐很多。 她看着手上的神剑道,“这是上古弑神剑,它会祝你们一臂之力。” 弑神剑乃上古神剑,名为弑神,名如其实的是一把能够杀神灭神的神剑,既然能一剑杀死神灵,故而也能一剑杀死妖魔鬼怪。 雪姑接过弑神剑,剑气隐隐作响,她顿时感觉身体里充满了无限力量,“是,师父。” 第61章 真是尖牙利齿 冥界鬼狱。 两人来到鬼狱,扑面而来的是炽热幽火岩浆,空中飘来飘去的是经年难散的孤鬼野魂,徘徊在她们耳边嘶吼惨叫。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上了鬼桥,兮和环顾四周,忽然联想到当初玉京子独自一人闯进鬼狱时是不是跟眼前情景一样。 穿过了鬼桥,整个鬼狱除了她们和一群孤魂野鬼,空无一人,雪姑嘲讽道,“莫不是玄度仇家太多,怕得躲起来了吧。” 她的话刚说完,两人的眼前忽地闪过去一道黑影,两人迅速警惕起来。 四下看了一圈却没找到人,雪姑护在兮和前面,冷冷道,“玄度,你这般装神弄鬼是不是怕了我们不敢出来?识相的话就赶紧交出女娲石,说不定帝俊网开一面还能饶你不死。” 不管怎么说,冥界是归于仙界管辖,玄度自然也算在内。 “哈哈哈,真是笑话,我堂堂鬼母之子冥界掌权人还能怕你们两个小毛孩不成?!”她们身后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穿透了整个鬼狱,回荡无穷。 雪姑与兮和速尔转身,警惕地睨视着前方站在一根石柱上的男人,身形魁梧,面貌凶狠,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兮和仔细瞧了瞧,果然看见他眉心处的第三只红眼,阴鸷可怖,一想起他吸走了玉京子的毕生修为,双拳暗自握紧。 “玄度,你私逃出囚还重伤我仙族中人,抢走女娲石,犯下滔天大罪,若及时认罪,一切还来得及。”雪姑道。 而一向以理服人的兮和却不像雪姑那样跟他多说一句废话,当即飞身出招,玄度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利落,一抬脚便从石柱上翻身飞到了上空,他悬在高空,冷笑道,“找死!” 见兮和又飞身过来,他唇角一勾,假意往身后躲,看准时机,旋身飞到兮和身侧,手指弯如鹰勾,正要抓过她的肩膀时,一把寒光冷剑从他手边飞了过来,玄度只好收手。 兮和回到地面,与雪姑靠肩而站,雪姑蹙眉道,“兮和,你的身体尚未恢复,还是少动用灵力。” 兮和道,“我没事。” 她当然没事,幺娘将她的修为都渡给了她,她刚刚可是连一成功力都还没用。 雪姑背过手,将手上的弑神剑递给了她,低声道,“弑神剑你拿着,到时候见机行事。” 说完,雪姑便挺剑而出,与玄度搏斗在一起,雪姑出剑迅速,裹挟着阵阵强劲的剑气寒光,剑剑从玄度身侧飞过,这时,兮和从玄度身后飞过来。 她试着调运体内的那股新的力量,蓄足内力,一掌深厚的掌法朝他背后打了过去,玄度斜眼一睨,疾驰向上,那一掌便径直打在了对面的巨石上,巨石上瞬间显出一个巨型手掌印,裂缝咔咔作响。 三人都朝那只手掌印看过去,三人皆为一愣,雪姑与兮和是被这一掌的力量之强所震撼,而玄度眼中闪过的则是一丝惊讶,随后眼神又变得极为寒冷可怖,他冷笑一声,问道,“是谁教你的五毒掌?” 雪姑也正在纳闷,“你怎么会魔族的五毒掌?” “这个晚些再与你细说。”兮和刚说完,玄度俯底朝她冲来,她立刻闪到了一边。 尚未来得及反应,玄度抬爪过来,所幸被雪姑的明月剑挡了回去。 雪姑持剑而上,剑气呼啸而出之际,玄度手上刹时多出一把三尺长的大刀,轻而易举的将雪姑的明月剑挡了下来。 他阴阴一笑,“刚刚我只是陪你们玩玩而已。” 眼神一凛,玄度足下一用力,挥着敛魂刀飞速便朝雪姑砍来,雪姑惊慌难以躲避,只能迎刃而上,抬起明月剑只身硬挡,当敛魂刀与明月剑相碰的那一刻,雪姑霎时应声跪在了地面上,发出了重重的撞击声,她的两条手臂颤抖不已,胳膊上已经渗出了鲜红血迹。 雪姑咬牙强撑,若不是明月剑是用万古寒冰所做,坚不可摧,恐怕现在她已经成了敛魂刀下的亡魂了。 “哼!”玄度又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雪姑心下感到不妙,玄度果然要再次发力,正当雪姑抱着废了两只胳膊的决心时,兮和持着弑神剑从她头上飞了过来,就在弑神剑距离他的赤目红眼仅剩一厘之隔时,玄度双眼一惊,收刀退了后去。 明月剑应声落地,兮和赶紧抱住雪姑,询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雪姑尝试站起身却难以站起来,她的两个胳膊垂了下来,至今都还在颤抖,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了下来,兮和点了她的止血穴位,说道,“师姐,你先在此地待着,我去对付他。” “小心。”雪姑不放心道。 兮和在雪姑周身布下了一道结印,她走上前,看着玄度道,“你害死了玉京子,今日我定要你为他偿命。” 她手持弑神剑向他杀来,弑神剑乃上古神剑,威力无穷,光是剑气便震得四周荡漾不安,玄度转身跃上一个石柱,嗤笑道,“就算你有弑神剑又能如何?” 玄度脸色一变,双手一翻,掌心里突然燃起赤红火焰,随着他发力增大掌心的鸣火也越来越旺,他抬手朝她扔来,兮和翻身后退,用上古弑神剑极力抵挡。 她的手上逐渐变得吃力,渐渐招架不住,而对面的鸣火越有愈加愈大之势,只听玄度狂笑道,“若是玉京子知道了我用他给我的鸣火亲手烧死他舍命换来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哈哈哈…..” 兮和足下一转,以最大的力气抵挡迎面扑来的鸣火,她曾亲眼看见璇黎和焄霖仙君承受鸣火灼烧之苦,即便是隔着弑神剑,她也能够感受到鸣火的威力之大,势头猛烈。 “兮和…” 兮和回头看了看身后跪着的雪姑,见她面露担忧之色,正努力强迫自己站起来。 兮和紧皱眉头,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甘心赴死,眼看着漫天火海即将朝自己扑来时,一把紫扇从她眼前飞过,瞬间旋化成一面金色紫墙替她挡住了漫天鸣火。 顿时,她的剑上没了阻力,身体由于惯性便朝身后倒去,这时,她清澈水亮的瞳孔中倒映出山鬼的妖美俊颜,下一瞬,她的腰间便多出了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揽了过去,抱在怀中,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与他一起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一到地面,山鬼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兮和一愣,随即往身后一退,“谢谢。” 山鬼空了的手慢慢收紧后收在了身后,他神色冷静,淡淡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赶紧走吧。” 兮和冷声回应道,“虽然我不知魔尊大人为何而来,但你要走我不拦着,我的事你也别管。” 对于玄度的实力她心里早就有数,不管是师父在先还是与玉京子的情意在先,她既然来了就没有可退之礼,况且,既然她的师父派她们来此,必然心中有数,即便刚刚山鬼不出手,她觉得仙族人也会有人出手帮她们。 山鬼的眼底掠过一丝幽然之色,转瞬即逝,他走上前收了赤摇扇,此时的玄度已经收了鸣火,正抬眼朝他看来,“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上古魔尊啊,不知魔尊前来所为何事?我可不记得自己与魔尊有过什么纠葛。” 山鬼淡淡一笑,说道,“你与本君确实并无纠葛,若要真论起来的话,你曾占用本君的独囚三万余年,这三万余年的账是不是该算一算?” 玄度嘴角一抽,认为魔尊所说的“三万余年的账”纯纯在逗他玩呢。 三万年前难道是他想将自己囚禁于万镜湖的吗? 这笔账他还没找帝俊那个小儿算,他倒是先跟自己算上了! 他说道,“魔尊,我被渡入万镜湖也是中了帝俊那小儿的奸计,你要是真想算账的话这笔帐应当去跟他算才对。” “本君自然会跟他算,但在这之前,咱俩之间的账也该清了。” 说完,山鬼的赤摇扇又旋了出去,玄度眼里一惊,从脚下的石柱上一跃蹦到了另一根石柱上,而那把赤摇扇就像长了腿一样,紧跟在玄度身后飞了不停。 玄度见状,看准时机,翻身一跃,腾空而起,又变出敛魂刀与赤摇扇正面迎击。 赤摇扇越旋越快,金色乍现,逼着玄度往身后倒退,眼见就要将他逼下幽火岩浆之时,玄度后脚一空,他仰面往身后一倒,赤摇扇便径直越过他飞了出去,玄度以足为点,挨着地面朝右一转又转回了地面上,赤摇扇也回到了山鬼手中。 玄度与山鬼面对面而立,虽然山鬼没有他高,但强大凛冽的气场比八尺高的玄度更具有威慑力。 玄度耸耸肩道,“魔尊,可不是我与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计较,而是这两个丫头纯心来找我茬,我也是属于正当防卫而已。” “胡说,明明是你从我们手里抢走了女娲石,还杀了玉京子。”兮和红着眼道,抬起弑神剑指向他的眉心。 玄度笑道,“女娲石本就是谁抢到手就是谁的,谈何这女娲石是你们的之说?而且,那蛇王之子是心甘情愿与我做交换,可不是我威逼利诱的,又怎能说是我杀的呢?” “真是尖牙利齿!” 话时,兮和飞剑过去。 玄度轻松一躲,便闪了过去。 兮和不饶,执着弑神剑向他飞去。 第62章 又是青汝神女 藏祁即便再怎么嚣张,也有几分忌惮魔尊,他心里清楚魔尊是摆明了要护着面前的这两个丫头,他若是出手伤了两人,恐怕自己也难以脱身。 面对兮和的弑神剑,玄度只能一躲再躲,直到最后将他逼得无路可退时,他才一个空翻,提脚将她手上的剑踢了过去。 力量之大,兮和拿着剑连连倒退了几步,直到被山鬼一手拦住才肯停下。 站稳脚后,藏祁又道,“魔尊,你也看到了,我并非想伤她们二位,的确是她们两人存心与我过不去。” 没等兮和出剑,山鬼便先她一步冲在先前,他手中握扇,紫衣飘飞,玄度的话才刚说完,他的敛魂刀就又与山鬼的赤摇扇迎接而上。 他无奈道,“魔尊,你是打定了主意要维护她们,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他浑身力量倒流向上,涌上他两只健壮如虎的胳膊后,一股强大的力量传入敛魂刀内,顿时将他与山鬼震开了。 藏祁飞身向上,脸色一沉之时,身体忽然发生巨变,黝黑的皮肤上生出红纹,暴出粗壮的筋脉。 转身一变,变成了一只拥有九个兽头的妖兽。 兮和顿时都睁大了眼睛,怪不得他这么强,原来真身竟是千古凶兽九头鸟。 九头鸟自从创世之初混沌大地斩杀灭尽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想到竟还有个漏网之鱼。 雪姑也十分诧异,“他不是鬼母之子吗?” 怎么真身会是一只九头鸟?! 藏祁震天长啸,发出的磐磐之音足以震碎身边的碎石裂缝,山鬼挡在兮和身前,沉声道,“你先往后躲,九头鸟不是你想的这般好对付。” 她握住手上的剑,“我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山鬼侧脸盯着她倔强的神情,凝眉道,“你就听本君这一次,行吗?” “不行。”兮和犟道。 山鬼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九头鸟飞来的景象,他当机立断将她朝后一推,霎时抬扇在两人之间画出了一道屏障,将她与雪姑圈在了结界之中。 山鬼转身迎面出击,左击右闪,双双僵持不下,就在山鬼冥思苦想该怎么样将她们二人安全带出鬼狱之时,兮和与雪姑不知何时冲破了结界,两人手上持剑从九头鸟身后突然袭来。 九头鸟中的几只头察觉到了她们二人,顺时飞转过身后,扑天振翅,一只个脑袋撞飞了雪姑,雪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一口气,这样剧烈一击将她摔在了岩石上,当场晕了过去。 另一个脑袋将兮和也撞飞了出去,兮和瞬间口吐红血。 山鬼急转而下,飞到两人身边,从九头鸟的嘴下抢走了兮和与雪姑。 山鬼简单压住了雪姑的伤势后,当他想为兮和疗伤时,却被兮和躲开了,“我没事。” 他收回手,蹙眉道,“本君早就跟你说过,九头鸟不好对付,你们俩个还要硬上。” 如今他没有鬼神之力,以他目前之力只能硬撑强抵,唯有逃出鬼狱才是正事。 山鬼没有片刻休整,九头鸟即可又朝他们飞来,山鬼飞身挺上,以赤摇扇化作一面气墙抵之,几招下来,对方似乎察觉到山鬼可能没了鬼神之力,招式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山鬼竭力挡之,躲之,很少迎面出击,即便是鬼神之火想重伤九头鸟并非易事,若是下面那两人趁机逃走,他也好脱身,可问题就在于下面的两人赖死不走。 山鬼心下叹了口气,再一次躲开了九头鸟的鸣火攻击。 他一闪,身后却飞上来一个瘦小的人影,兮和拿着弑神剑像着了魔一样仍不肯罢休,抵着鸣火向前,誓死要将弑神剑插入九头鸟的身体内。 她抵得住一头,却抵不住压面而来的另外八头,山鬼刚躲过去,见状不顾危险又赶紧飞了过去,从九头鸟嘴里迅速拽过兮和,躲闪不及,他的后背被其中一头的尖嘴刺出了一道深入骨髓的血印,森森白骨露了出来。 两人脚尖刚落地,闻到血腥味的九头鸟迅速朝他们的方向飞过来,兮和此时还躲在山鬼的怀中,见九头鸟靠近时,她迅速从他怀中抽身而出,将弑神剑抵在面前,九头鸟双爪拍在了弑神剑时,将她与身后的山鬼一齐拍飞了出去。 山鬼迅即转身紧紧地搂着兮和的腰肢,猛力撞在了身后的巨石上时兮和被他护在了怀中,自己背上的伤口却再次遭到创击,伤口的疼痛顿时绽开,蔓延至四肢百骸,嘴里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山鬼大人,你没事吧?”兮和紧张道。 不等她查看他背后的伤势,九头鸟再次卷土重来,兮和刚转身就被九头鸟撞飞了出去,径直掉入鬼桥之下的幽火岩浆。 山鬼瞳孔一震,不顾刺骨钻心的伤口,转身飞下了鬼桥。 就在距离岩浆还有一丈之地的时候,他伸手将即将落进岩浆的兮和捞进了怀里,抱着她旋身转了几圈飞到了岸上。 看着怀里晕过去的人,山鬼胸中蓄力,抬手一震,手里的赤摇扇瞬间化作一把魔剑穿了过去,九头鸟被这一剑穿得猝不及防,躲闪不及,顿时被魔剑砍去了左边的三个鸟头,魔剑转了一圈又化作一把紫扇回到了山鬼手中。 九头鸟则因砍去了三个头而四处乱撞,仰面疯叫,鬼狱被它撞得震荡不平,山鬼带着两人赶紧离开了鬼狱。 ...... “姐姐。” “姐姐。” “姐姐,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 “玉京子,玉京子….”兮和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古色古香的房梁屋顶,不是鬼狱。 她无声地喘了一口长气。 原来是梦。 她转过头看着屋中熟悉的摆置,才知道自己此时已经身在太幽境中了,至于是谁待她来的,不用她想便也知晓。 回想起她晕过去的前一刻是她看见山鬼从飞下幽火岩浆来救她的那一刻,她叹了口气,始终都是她欠他的。 再一想,不知雪姑有没有被他顺便带出鬼狱,若是带出来了那她应当也在太幽境才对。 思及此,兮和穿好了衣裳鞋子跑出了房门,苍穹崖上有一座主殿,她所住的房间便在主殿的正西方,她沿着西边走廊绕了一圈,发现其他房间皆无空无一人。 她从西边绕到东边,最后从主殿走出来时,才意识到整个苍穹崖只有她一人在。 这时,小枫端着一碗汤药走上来,见到她时,惊讶道,“夫人,你怎么起来了?外面风大,夫人还是赶紧回屋吧。” 回了屋中,兮和就问,“小枫,你们大人回来时有没有带着和我差不多的一个白衣女子?” 她摇摇头,老实回答道,“山鬼大人昨日回来的时候只抱着夫人一人,而且山鬼大人身受重伤,背后鲜血淋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山鬼大人受这么重的伤。” 说到后半句话时小枫的脸色很是担忧和心疼,这也让兮和猛地记起来他在鬼狱时为了救她被九头鸟重伤的情景。 “他现在在哪?”她问。 小枫回道,“山鬼大人在夫人房里待了一下午,前不久才离去,至于去了哪里,小枫并不清楚。” 听此,兮和眼睑颤了颤,接过小枫递过来的汤药喝了几口,问道,“小枫,太幽境是不是有一处山洞?” 如今山鬼受了伤,那处山洞里的寒池有疗愈之效,她觉得自己多成能在上次她误入的那个山洞里找到他。 小枫笑了笑,回道,“夫人,这太幽境中少说也有十多个山洞,不知道夫人说的是哪一个?” 兮和想了想,说道,“有没有里面有一方寒池的山洞?” 小枫歪着脑袋道,“夫人说的是寒潭洞吧,不过寒潭洞除了山鬼大人之外是不允许其他人进去的。” “为什么?”她不明。 小枫道,“我听过老一辈的花妖说过好像是与青汝神女有关,青汝神女曾经在寒潭洞养过伤,后来神女再也没来过太幽境,这寒潭洞也就被山鬼大人划入了禁地。” 又是青汝神女。 兮和扯出一丝笑意,“原来是这样。” 她想起来当时还在血玫岭的时候,自己被姬莲附身后无意间听到玉京子与窗外的山鬼的谈话,当玉京子问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否是为了拿到女娲石复活神女时,他并未否认,也就是说他默认了。 不管是是从师父嘴里还是从长垣嘴里听到的关于山鬼的事情,几乎都离不开创世之祖青汝神女。 原来,在她尚未来到三界中时,他与神女总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师父也告诉过她,八万年前,魔尊利用过青汝神女,就像当初为了拿到女娲石利用她一样。 小枫离开后,兮和尝试着给雪姑传信,传了好几次都传不出去。 正在她打断继续尝试之时,门外走进来一抹黑紫色身影,他声音醇冽,“别再浪费法力了,太幽境隔绝三界,就算你耗光了法力也传不出一个字。” 兮和立即从凳子上站起身,问道,“雪姑呢?” 他淡淡一笑,回道,“放心,她是你师姐,即便本君瞧她再碍眼,本君也不会跟她一般见识。” “那她人呢?” “本君将她送到了天宫北门,自会有人将她送回你师父身边。” 山鬼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收起赤摇扇,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后,问道,“喝茶吗?” 她走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白皙且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茶壶弯把,面前的青瓷杯盏中瞬间倒满了茶,热气氤氲。 他端起自己的茶盏,慢慢抿了一口,自己也顺势托起杯盏喝了一口。 一阵沉默过后,兮和率先打破一室的安静,低声问道,“你背后的伤势如何了?” 他手上喝茶的姿势顿了顿后,淡淡道,“无碍。” 第63章 又是月圆之夜 昨日在鬼狱时她不瞎也不聋。 他被鸟嘴抓过的一瞬间,骨肉分离的声音她听的一清二楚,况且那时他身后的血都溅出来了,这才过了一天就已经无碍了,她怎么也很难被这两个字说服。 虽然他是魔尊,是仙族的死敌,但他不止一次的救了她,包括这一次,她不想欠他的。 “真的无碍吗?” 山鬼抬眼看她,“本君是你嘴里的魔尊,区区小伤说了无碍便是无碍。” 兮和一噎,总感觉他说这句话时阴阳怪气的。 不过仔细想想,他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他可是上古魔尊,不死不灭,八万年前千万仙兵仙将都打不死的大魔头,又怎么会被九头鸟轻易打败呢? 倒是她担心多余,自作多情了。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玉瓶,放到桌上,推到他眼前,“这是丹凝露,对你的伤势总是有好处,谢谢你在鬼狱救了我和雪姑,感激不尽。” 说完,兮和起身又朝他道谢,“既然魔尊无碍,我也该离开了,劳烦魔尊送我出山。” 山鬼垂眼看着桌上的小玉瓶,脸色未变,眼波微动,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她问道,“你要去哪?” “魔尊送我出山就可以了,至于去哪我不会再劳烦魔尊大人的。”她毕恭毕敬道,语气中带着疏远。 他无视她的话,继续追问,“鬼狱还是天宫?” 她再一次重复道,“魔尊大人送我出山即可。” “本君若不答应呢?”他站起身,俯视着她。 她拧眉,“魔尊大人这是何意?” 他又朝她走进一步,微微弯着腰,气息洒在她的耳边,“本君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懂吗?” 她连忙后退,掩饰心中的慌乱道,“魔尊大人就莫在调侃我了,如今女娲石被玄度夺了去,魔尊大人若想要女娲石只怕是找错人了。” 如今她想来,为何昨日他也会出现在鬼狱,指不定就是他听说女娲石被藏祁抢走了,这才闯去了鬼狱。 合情合理。 看着她脸上有些厌恶的表情,山鬼眼底一沉,紫眸黯淡了几分。 他握着赤摇扇,低声道,“本君何时说过要找女娲石了?” 兮和迎上他淡漠的目光,反问,“难道不是吗?” 曾经是,但现在确实不是。 他若解释她愿意相信吗? 肯定不会。 他嗤笑一声后,便从她眼前消失了。 山鬼走后,兮和还在呆呆地盯着眼前看,明明已经知道的答案,她却妄想从他嘴里听到不同的答案。 她是有多可笑。 深夜,兮和倚在窗前望着皎洁的月色,思绪万千,魔尊不肯送她出山,如今她身上受的伤都没恢复,想要冲破太幽境的结界还差得远。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也无心欣赏眼前的月光。 放眼望去,整个太幽境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安寂,她往崖下随眼一扫,一簇微弱的绿光吸引了她的眼球。 下一瞬,兮和便飞到了那簇绿光旁边,数不清的萤火虫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她伸出手,有一只萤火虫果然停在了她的手上。 她抬头向上,身旁的大树是赤合欢,如今,树上的花朵枝叶已经凋零,唯有萤火虫还萦绕其中。 她记得,第一次来太幽境的时候,这树上花开繁枝,萤虫纷飞,跟眼前之景如出一辙。 也是在这棵树下她才看清将她从冥河带出来的山鬼大人。 那时候她单纯的以为他接近她只是为了血咒,甚至走到后来还让她对他的感情产生了错误的认知。 不过,那段时日确实是她活了三千年以来最留恋的日子,想到这,兮和不禁苦笑了一声,可惜都是假的。 她望着圆圆的轮月,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今日恰逢月圆之夜。 又是月圆之夜。 难怪她下午瞧他的脸色并不多好。 兮和站在树下,内心是纠结的。 如今她与他已经没了任何关系,若非要扯上关系的话,那就是仙族与魔族的敌对关系。 他是师父的杀师仇人,又在初次相识时利用自己获取女娲石,不论从哪个方面讲,她都不应该多管他的事,最好巴不得他因血咒而死才对。 可她的脚步还是忍不住朝前走,越过了苍穹崖,朝苍穹崖的后山走去。 今日小枫临走前,告诉了寒潭洞的具体位置。 走了一段路之后,她果然又走到了当初误打误撞的那个山洞,当她站在寒潭洞前时她又犹豫了。 他利用她,欺骗她,她凭什么要帮他? 兮和转身准备回去,没走出两步她又折了回来。 她从不欠别人恩情,昨日他替她挡了九头鸟一劫,如今帮他也算还他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沿着窄道慢慢走进去。 走到转角时,豁然开朗,漫天水雾,这一次她学聪明了,她探着脚下的路一点点往前走。 奈何水雾太大,伸出手都不见五指,她根本看不清寒池具体在哪一块位置,更别提在这一片水雾之中找人了。 走到前面时,脚尖一空,她迅速缩回脚,这应当是寒池的某个角落,她换了方向沿着岸边继续朝前走。 又走了几步后,她警惕的刚伸出右脚,突然被多出的一只手握住脚腕,猛地往下一拽,她顺势翻了下去,正当她以为自己会掉进水中的时候,自己却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她缓缓睁开眼,雾气当中,一张邪魅俊美的脸出现在她眼中,她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张了张嘴,习惯道,“山鬼….大人。” 男人被她叫的怔了一下,随即一笑,神情是难得的温柔,他的声音低沉微哑,“你怎么来了?” 兮和这才回过神来,想要推开他,两只手一触碰到他灼热的胸膛时立即弹开,看到他裸着上半身,她吓得从他怀里一翻就翻进了水里。 “!” 山鬼没料到她会翻进水里,两手一捞,就将她从寒池中捞了出来。 刚捞出来的兮和呛了水,剧烈地咳嗽起来,山鬼叹道,“怪我不好,没抱紧你。” 说着他握住她的细腰就要往怀里扣,兮和伸出胳膊抵着他发热的胸膛,蹙眉道,“我不…我不要。” 山鬼也不强迫她,知道她排斥他。 他慢慢抽回手,说道,“那你自己站稳了,别又摔进水里了。” 被他一说,她脑子里立刻闪过刚刚在水中看到的画面,耳朵变得更红了。 明明站在寒冷的水池中,她此时却觉得分外燥热。 她转过身,用手背冰了冰自己滚烫的脸颊,心里庆幸好在这里水雾大,不然被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有嘴也说不清了。 “你若没事,就离开吧。”身后传来山鬼的逐客令。 她身体一僵,想了想,借口道,“我听说这寒潭洞有疗愈之效,魔尊大人应当不介意我来疗伤吧。” 身后沉默了片刻后,回道,“并不是所有的伤都适合在寒潭洞疗养,你身上的内伤适宜静养,寒潭洞寒气重,你若是泡久了寒气入体,对你的伤势恢复并无多大帮助。” 她僵着背立在水中,此刻她在心里乱成一团。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来这里只是想缓解他身上的血咒,若她说是为了还昨日的恩情,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会拒绝,若没有理由定会被他误会。 就在她不知怎样开口之时,身后又传来一声闷哼。 他的血咒发作了。 兮和赶紧转过身,游到他身旁,缓缓为他渡入灵力,压制体内的血咒,待他脸色稍有缓和之时,她紧绷的心才渐渐松懈下来。 山鬼垂着头,身子微欠。 这时,她的视线不经意扫过他的后背,一道深邃的伤口从他肩头划入,伤口往下一些便能看到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痕,她记得很清楚,这道伤痕是他替她挡下赤乌之后才有的。 视线往下的部分被池水淹没,水雾遮住了视线,他又靠在池壁上,后半截的伤势不用她看便知道有多触目惊心。 “为什么要帮我?”他闷声问道。 她抿了抿红唇,坦言道,“魔尊大人昨日救了我和我师姐,我不喜欢欠人恩情,今日就算还你了。” 他无力地笑了一声,说道,“既然你不愿欠本君恩情,是不是连带之前本君救过你多次的恩情都一并还了,嗯?” 她一时哑然,属实没想过他会这样说。 一段时日不见,他如今一点都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从不计较的山鬼大人。 真要是跟他算起来的话,她可有的还。 当初那么多次英雄救美的机会谁知道是不是他故意制造的,这她可不能认。 既然破罐子破摔,那就跟他好好算帐。 她凉凉地说道,“魔尊大人若不是从最开始为了女娲石而接近我,我也不会总是给魔尊大人添麻烦。” 山鬼听出她话外的意思,他收起微笑,垂下眼睑。 沉默了一阵后,低着头道,“当初是本君确实是为了女娲石而接近你,但本君可以保证,本君从未做过任何不利于你和你师姐的事情,在血玫渊的时候本君也向你承诺过不再骗你,本君如今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她与他的距离极近,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传进她的耳朵里,心里。 若不是寒池冻得她格外清醒,她差点都信了,她咬着唇问道,“当初,你也是用这样的招数对待青汝神女的吧?” 闻言,山鬼瞬间抬头看向她,隔着湿雾雾的水汽盯着她深墨色的眼睛看。 良久,他突然笑出了声。 第64章 你吃醋了 兮和拧眉,莫名得有些恼。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沉重,他却光听到她提起青汝神女这四个字的时候就笑得十分开心。 由此可见他对神女是有多喜欢,怪不得愿意在她身边白白浪费两个多月,陪她演戏。 想到这,兮和胸口又闷又沉。 她淡淡道,“既然魔尊大人没事,我就先走了。” 她刚要转身时忽然被旁边的男人伸手一拉,撞在了他结实的胸口上。 她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兮和皱眉不悦,一抬头就对上他幽深暗紫的眼神,眼底似乎燃起了一抹暗火,她与他又贴的十分近,气氛瞬间变得格外暧昧游丝,顿时让她有些错愕。 她推了推他,无动于衷。 她说话时的语气都弱了几分,“你….你干什么?” 只听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头上响起,“你吃醋了?” “你胡说什么!”兮和又恼了,她还是推不动他。 早知道她就不帮他了,果真进了寒潭洞就没好事。 “你误会了。”他为自己辩解道,“十三万年前,本君刚诞生于这世间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本君是超出三界之外的存在,应当被消灭,尤其是我还拥有不死之身和毁天灭地之能,唯有仙族的青汝神女认可我的存在。” “那时,本君刚入世间,孤立无援,也许是本君与青汝神女志同道合,也许是她也怕本君会误入歧途,因此不顾众人阻拦选择与本君相交,若真要说起本君与神女的关系,更多的是师徒或者朋友,而唯独不会是你想得那种。” 兮和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又回想起长垣说过神女带山鬼去东海疗伤,就连玉京子在逆沙村时也跟她提过蛇王夫妻与他们之间的往来,由此可见,山鬼的话并非虚无。 他注意到她绷着的脸舒展开来,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兮和还在回想他的刚刚说的话时,突然一片阴影压了下来,男人冰凉的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酥酥麻麻,遍及全身,她的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男人察觉到怀里的人的身子软了下去,没有反抗之意,紫眸上染上了一层深深的笑意,他双手箍住她的腰,将她又往自己的怀里贴紧,两俱火热的躯体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他的一只手压在她的后脑勺上,再将她往怀里带的同时加深了这个试探的吻,一点点侵占她的柔软香甜,恨不得将她占为己有。 “嗯…..嗯….” 兮和被他突然间的暴风雨般的热吻亲的触不及防,她在他怀里挣扎了好久,山鬼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此时他看她的眼神中含着温柔,还有一抹尴尬之色。 他轻咳一声道,“本君…在这方面也没太多经验,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 兮和本来被他吻的双颊泛红,被他这样一问整张脸都烧起来了,她羞恼地转过身,急声道,“你别说了!”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单纯得想来还他的恩情,怎么就发展成如今这副局面了? 山鬼从身后环住她,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低着头靠在她的头上,气息有些粗重,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本君说过不会再骗你,你就不能再信我一次吗?” 兮和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多少带着妥协的意味。 不知是不是被他迷晕了眼,她心中一软,含含糊糊地回应道,“嗯…” 山鬼低声笑了笑,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紧,兮和贴着他的背一僵。 突然将手伸进水中朝身后一摸,手心一热,耳边同时传来一声暧昧的闷哼声,吓得她立即松了手,僵硬地转过身来看着他炽热的眼神。 她舔了舔嘴唇,结结巴巴道,“我…我有点冷。” 刚说完她就后悔莫及,眼下她一身燥热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冻的。 这借口太蹩脚。 山鬼并没有拆穿她,反而笑得格外魅人,替她圆道,“既然冷了,本君便带你回去。” 他一挥手便穿上了搭在岸边的紫色衣裳,抱着她转身,下一刻两人便回到了苍穹崖上。 两个人原本湿哒哒的抱在一起,当兮和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时,屋内的窗户大开,吹进来的晚风冷得她浑身一颤。 登时,屋内的窗户尽数关上,正当她的视线还停留在刚关上的窗户上时,身上突然多出一件暖和的大衣从自己身后披上来,她听到身后的男人轻语道,“本君这就去命人给你备水沐浴,夜晚天寒,别着凉了。” 从寒潭洞回来之后,兮和的言行举止都变得十分僵硬,她平时挺好用的脑子此时也空白一片,倒是他对她嘘寒问暖,从容不迫,反倒比往日里的他多了几分邪魅勾人。 直到泡了个热水澡之后,兮和躺在床上,整个身心都松懈下来,冻得僵硬的身体也变得柔软如常。 她在脑海中过目晚上发生的一切,还有他对她说的话。 她再一次选择了信他。 可她与他终究是违反了仙规戒律,他是魔尊,是世人可憎的大魔头,是三界不肯认可的存在,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一夜的辗转反侧,直到窗外开始亮一些的时候,兮和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等她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午时了。 兮和穿了衣服起身,注意到茶壶嘴里插着一根赤合欢的糖人,她拿起糖人看了看。 她扬起唇,心里了然。 但又想到什么之后,她明亮的眸子沉了下去。 兮和将手里的糖人放回壶嘴,走出房间。 苍穹崖是太幽境的最高处,一眼望去,春意盎然,绿森勃意,一连几日阴沉的天气,今日难得有这般明媚的阳光。 她下了崖,看见小枫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粉衣女子走在一起,神色凝重的在说些什么。 兮和走过去,叫住她,“小枫。” 两人走过来向她行了礼,“仙子有何吩咐?” 平时她与小枫相处还算随和,今日倒是给她一种生疏的感觉,也不再叫她“夫人”。 之前不论她如何纠正她,她也没改过口。 她也没多想,只问道,“你看见山鬼大人了吗?” 两人低着头相识一眼后,小枫摇摇头。 兮和察觉出两人的不对劲,但并未多问,淡淡朝她们笑了笑就让她们离开了。 小枫走了几步后又转身回来,兮和问道,“怎么了?” 她指着眼前的一条小路,正色道,“沿着前面的这条路走到底就会看见一汪池塘,仙子过了那汪池塘后就是扶虚山,扶虚山有一窄口,沿着窄口走到底便能出了太幽境。” 兮和一听,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她这是在赶自己走。 不过,不用她赶,她确实也该回天宫了。 见她没应,小枫又道,“之前小枫并不知道仙子是仙族人,我们大人在八万年前被你们仙族迫害,就连一向与山鬼大人交好的青汝神女到最后也选择站在仙族那边,我们大人不得已与魔族联手,神鬼之战,你们仙族战败不甘,便以阴毒办法将我们大人冰封八万年,如今山鬼大人归来,不争不抢,还望你们仙族人也别再制造莫须有的事端来诬陷我们大人。” 她抬眼看着她,直言道,“仙子既然伤势已好,就不宜再多待了,万一又如当初八千仙兵之死的这样的罪责推脱到我们大人身上,怕是又要掀起一场大战。” 玉京子也说过,八千仙兵无关魔尊。 至今为止,关于八万年前神鬼之战,她听过多个传闻,真假未知。 小枫的话中倒是让她对山鬼与神女的关系又有了新的认知。 青汝神女性情淡薄如水,爱憎分明,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女子,她的师父时常在她与雪姑面前赞美青汝神女的高洁品行,她有些难以理解为何青汝神女会任由神鬼之战爆发,与山鬼决裂? 这多少有些说不通。 兮和慢慢走回房间,她看着手里的糖人走了神。 其实打心底里她一直不太相信,山鬼无缘无故杀害八千仙兵挑起神鬼之战,她更愿意相信这其中另有他情。 她记得玉京子也曾与她提过转灵珠一物,若八万年前八千仙兵是有人借转灵珠嫁祸于山鬼也是说得通的。 可又是谁如何居心叵测呢? 挑起神鬼之战对那人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仅仅因为他是超脱三界的存在,就必须被消灭吗? 直到傍晚时分,西影下沉,她倚在栏杆在等来了心中之人。 山鬼身形翩翩向她走来,走到她跟前时,他闻到了一股酒味,低眼一看,便瞧见她腿边放了一壶酒。 他拧眉问道,“怎么突然喝起酒来了?” 兮和脸颊喝的微微泛红,崖上风大,吹起了她的耳边发,她眼神款款盯着他的脸,盈盈笑着,“山鬼大人,你今日去哪了?我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你。” 他在她身后坐下,好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小酒鬼,你找本君有何事?” “我不是酒鬼,我就只喝了几杯而已。”她又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送到嘴边时,她低声道,“这酒还挺好喝的,本来想给你尝尝的,但是我见你不怎么喝酒,就算了。” 兮和正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山鬼从她手里夺过那杯酒,玉白的酒杯捏在他的指尖上,淡淡的霞光照在他的手上,美如画。 “你知道本君为何不喝酒吗?”他沉声道。 兮和看向他,眉眼星亮,“为什么?” 她也想知道,男子不喝酒的确实少见。 “以前本君也喝酒,酒量也很好,直到后来有一次有人趁本君喝醉之际陷害本君,而本君却有口难辨,成为众矢之的,从此本君便再也不喝酒了。” 第65章 犯了仙规首禁 兮和微微坐起身,追问道,“那人是谁?” 他沉吟片刻,转而朝她笑了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沉默片刻后,她问道,“是不是八千仙兵之死?” “都已经不重要了。”他道。 “神鬼之战青汝神女为何不帮你?她不是与你交好吗?” 山鬼眸色一沉,沉声回道,“不是她不帮,而是她那时的处境没法帮本君。” “我就知道,不是你害死的神女....”她喃喃道。 山鬼不语,神女的死他却是脱不了干系。 他瞧着怀中的人双颊红成一片,皱着眉头,醉了的模样可爱极了。 他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酒量这么差还敢喝酒。” 他抬起手的时候,袖子往下一落,露出了他大片手背和手腕,兮和注意到了他手腕上多了一道新伤,那道伤口不长不深,却红得刺眼。 她认得这伤口,正是出自她师父灵瑶仙尊的抚心琴。 被抚心琴所伤,伤口难以愈合,即便过了千年百年仍像新伤。 兮和收回视线,装作没看见,正脸看着他,声音温柔如水,“山鬼大人,虽然仙族都说你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是阴险奸诈之人,但我相信那八千仙兵不是你杀的,神鬼之战也不是你有意挑起的,玉京子说得对,我从书上看到的和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不一定都是真实的。” 她将手放在胸口上,说道,“我是个有心有情感有意识的一个人,你为人处事如何我都看在眼里,你对我如何我都能感受得到,有的时候我就是想不通,心里很矛盾,总在纠结,伤害了你。” “山鬼大人,其实我….很喜欢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 山鬼安静地听她说完所有的话,尤其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神色一愣,看着她脸上荡漾的笑意。 他的喉结上下一滚,低头堵住了她要继续往下说的话。 压抑与克制,热烈与缠绵。 兮和慢慢闭上眼睛,眼角划过一抹泪痕。 她还想说,她不想给他带来麻烦,她终究是仙族人,迟早要回天宫,就算再喜欢也得舍得放手。 夜半,兮和从梦中醒来,黑暗中,她听着耳边男人平稳的呼吸声,确认他还在睡着。 她抬手想摸摸他的脸,手抬到半空中时就停住了,她怕扰醒他的好梦。 兮和起身,走到桌子上时,她拿起了放在壶嘴里的那根赤合欢糖人,转身离去。 她的离开应当彻底将他与仙族决断,再也不会让他陷入危难了吧。 她按照小枫的话,果然出了太幽境,再一回头,身后只剩一片虚无。 回到天宫,一踏进覃凌宫的大门时她便被人带去了灵瑶房间。 兮和走进去,屋内的气氛低沉,她心中忐忑,“师父,您找我。” “你还知道回来?”灵瑶冷声问道。 她跪下认错,“师父,徒儿无能,没能夺回女娲石。”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下大错?”灵瑶质问。 兮和回道,“徒儿不会连累师父,自会去帝俊请罪。” 灵瑶站起身,厉言道,“你觉得为师仅仅是指这个吗?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徒儿愚钝。”她低声道。 灵瑶握紧了掌心,抬手一挥,她身上的糖人便被打掉在地,“你还要装糊涂装到什么时候!” 兮和弯身要去捡,灵瑶再一抬手,地上的糖人瞬间化为齑粉。 “兮和,你莫要怪为师无情,为师不想看你步入我师父的后尘。” 天宫大殿,百官会议,帝俊明君,高坐神堂。 兮和跪在殿中,静待审问。 百官齐会,审罪锣一响,帝俊明声高问,“阿女兮和,你可知罪?” 她神色平静,双臂交叠,低身拜罪,“兮和未能按时完成帝俊交予的任务,兮和知罪。” 一语说完,堂内一阵沉默。 帝俊又问道,“仅仅只是这一罪吗?” 她神色微顿,神情依旧平静如水,恭敬回答,“兮和愚笨,还请帝俊明示。” “兮和!”她的话刚落,坐在上位的灵瑶忍不住斥道。 大殿上又陷入一阵沉默。 这时,帝俊缓缓开口道,“兮和,你当真不知?” 她附身低头道,“请帝俊明示。” 帝俊无声得叹息一声,说道,“阿女,你身为灵瑶仙尊弟子,当是仙族众人当中的表率,而你此次下界历练,与魔族为伍,勾结魔尊,违反仙规,乃是重罪,你可知罪?” 兮和抬起头,面不改色地说道,“帝俊所说确实属实。” “但兮和此次去了一趟人间才知道,这世上比妖魔鬼怪还要嗜血的人常有,而真正坦诚相待真心实意的人倒不多见,魔族中人不见得都是恶人,仙族人嘴里喊打喊杀的魔尊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兮和与他相交,不知错在何处?” “放肆!”灵瑶顿时拍案而起,怒道,“兮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的话不仅激起灵瑶暴怒,就连坐在殿上的帝俊脸色也十分难看,眉眼间隐忍着怒意。 殿内文武仙官更是因为她这番话而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的人才从刚刚的谈话中得知上古魔尊竟然没死?! 有的人则是由衷的佩服她公然在神殿上当着帝俊的面为魔尊说话,因为八万年来她是第一个。 有的人已经开始哀叹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悲哀。 “帝俊,兮和她….”灵瑶欲向帝俊解释什么,却被他抬手打断,“此时本帝自由分寸,仙尊不必再多言。” 灵瑶无奈,只好作罢,神色不安地坐回原位。 帝俊道,“阿女,本帝暂且认可你说的前半句话是对的,人心难测,妖魔之中不排除有心善之人,但世人皆知上古魔尊乃是超离三界之外的存在,他本就不该存于这世上,即便他如你嘴上说得那样好,那也难以留得。” 兮和辩驳道,“人与人之间难道不应该平等相待吗?何以差别定义?何人生来就该被三界排挤而消灭?魔尊的诞生是他自己能够掌控的吗?” 此时,灵瑶脸色难看至极,若不是帝俊一再拦着她,恐怕此时她手上的抚心琴已经过去了。 帝俊不语,他的大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反复摩挲,眯着眼睛打量着跪在殿上的瘦小的青衣女子。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仿佛穿破时空,一瞬之间在神殿上炸开,“你违反了仙规首禁。” 他不是在问她,而是直接给她定下罪名。 兮和在被审问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底,而当她听到这句话时,她整个人还是被他的威严冷厉所震慑,身体忍不住颤了一下,但她并未否认。 她不敢去看坐在帝俊左席的灵瑶,维持着跪礼的姿态不动。 诸位仙官许是同样被殿上的压抑气氛所震慑,原本嘀嘀咕咕的声音也归于安静。 “本帝交予你与你师姐二人的任务也未完成,这三罪,你可认?” 帝俊质问的语气毋庸置疑。 她能说不吗? 她一叩拜道,“帝俊明鉴,我师姐是因为我才没能按时完成帝俊交予的任务,如今重伤未愈,兮和愿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她这一来就知道难有退路可走,至少她能保住她想保住的人。 “罪仙阿女,知法违法,与魔族私通勾结,辜负本帝信任,即刻将罪仙兮和压入天牢,三日后处以雷刑。” 刑令一出,神殿外立刻走进来两个人魁梧仙兵押着兮和往天牢走,身后哗然一片,她听到灵瑶在为她求情的声音,“帝俊息怒,兮和年纪尚小,她也是受了魔尊的欺骗才….“ 审问会结束后,帝俊黑着一张脸回了主阳宫。 而灵瑶心中记挂着自己的小徒,下了会便跑来了主阳宫请见帝俊。 两个人都是他不能随便惹的主,仪獐夹在他们两人之间,不知道传了多少遍的话,帝俊始终不愿见她,灵瑶知道他在气头上,便一直站在宫外等着,仪獐无奈,只能站在门口陪灵瑶仙尊一起等。 一直等到夜晚,灵瑶仍旧站在宫外,她的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这几百年愈来愈差,站了大半天已经开始吃不消了。 仪獐叹道,“仙尊身子要紧,还是先回宫吧,等帝俊愿意见你了,我立即就去通知仙尊。” 灵瑶又虚咳了两声,摆摆手道,“不必,你若要去歇息就赶紧去吧,不必在这里陪我。” “仙尊这是说的哪里话。”他道,“既然如此,我再去为仙尊进去问问。” 她淡淡一笑,“有劳了。” 他俯首欠身慢步朝宫内走去,推开门后,帝俊还坐在书案前挑灯长看,见他进来后,随口问道,“仙尊走了?” 仪獐摇摇头,颔首说道,“帝俊,要不您还是见见仙尊吧,仙尊身子不好,刚刚在门外咳嗽了半天,劝她先回宫也不肯回去,我看你若是执意不见她的话她就会一直等到明日。” 帝俊思索一番,长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后,叹道,“罢了罢了,那你让她进来吧。” 仪獐顿时笑着应道,“我这就去请仙尊进来。” 灵瑶进了房间后,仪獐自觉得从房中退出来,将门带上。 灵瑶走到帝俊书案前,正要行礼,就被帝俊摆手止道,“师妹,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这些礼节就免了。” 听此,灵瑶站直身体,急忙问道,“师兄,兮和的事….” 帝俊看着一脸急色的灵瑶,叹了口气。 他起身朝她走来,面露为难道,“师妹,不是师兄无情,今日神殿之上,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你在堂上时也听见了,她一心维护魔尊,为其说话,另可认罪也不愿反驳罪名,我若当着众仙官的面一再袒护她的话,恐怕难以服众啊。” 第66章 她不相信! “师兄,我将兮和交予师兄处置,其实只是希望师兄给她一些警醒,让她能及时醒悟过来,没想到她被魔尊迷了心智犯了大错,但她毕竟是师姐托付于我,雷刑乃是极刑,她神智灵识尚未开全,若真的处以雷刑的话,恐怕她会灰飞烟灭的。”灵瑶担心道。 帝俊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师妹放心,她可是上古女娲石之体,近日不周山晃动愈加明显,天裂在即,她可是唯一能够拯救三界之人,我自然不会真得为难她,况且,早在当初师兄便答应过你,在她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定当竭力护着她的,师兄可都记在心里。” 灵瑶仍不放心,蹙眉不解,“我不明白的是师兄如今这是何意?” 他沉思片刻,背着双手,叹道,“这几百年来,不周山晃动的次数的越来频繁,天裂之势已经难逆,当初师妹告知我兮和就是那上古女娲石之时,我欣喜万分,我为了能够彻底打开她的神智灵识,激发她体内压制住的女娲神力,特意派她与雪姑一同去凡间历劫,故意散出女娲石图腾,引她一路向南。” “凡间之苦,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我本以为没等她从凡间回来神力便会被激发出来,却没成想直到现在她的神智灵识都尚未开全,不仅如此,反而还意外放出了被封在万镜湖中的魔尊和玄度二大魔头。” 他转过身看着灵瑶的眼睛,猜疑道,“所以,我想在雷刑的刺激之下,或许能够彻底激发出她体内的女娲神力。” “师兄,这只是你的猜测,而且兮和能不能承受的住雷刑很难说啊,这世上能受得住雷刑的能有几人,罪仙之中也只有我们的师父青汝神女是活着下来的。” 说道青汝神女时,帝俊的眸底明暗不疑。 他顿了顿,而后问道,“师妹是不是后悔当初告诉我关于兮和是女娲石的事情了?若不是在我知道她是女娲石本体这件事情之后,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苦恼事,你们师徒二人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灵瑶摇摇头,淡声道,“兮和身为女娲石,自师姐将她创于这世间起便承担着补天的使命,三万年前,兮和虽未化成形,但已经成灵,有了意识,师姐这才动了恻隐之心瞒过众人,替她挡了一劫,即便她躲过了三万年前的一劫,或早或晚,她终究还是躲不了补天的命运,这是她的命数。” “而且,师姐当初将女娲石托于我手上之时便说过,若日后天裂不可避免,就让她承担她该承担起的责任和使命,这是我这个做师父本就无法阻止的事情。” 帝俊又长叹了一口气,忧心道,“师妹看得如此透彻便好,如今随时会有天裂的危险,尤其是那天裂处正对九阳山之口,撑不过百年,帝羲便会再次完成涅槃,到时候即便没有天裂也会被帝羲的涅槃之火冲开天际。” 灵瑶沉声不语。 天裂在即,纵使她心中有万般不舍,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激发兮和体内的女娲神力。 她推开门慢慢走出房门,望着漫天银河与星云,多希望自己能够替她承担她的命运。 天宫夜色沉穆,星空青明,无人注意到在灵瑶前脚走后没多久,一个身影悄然无声跟在她后面走出主阳宫殿。 夜色下,那抹白色身影沿着另一条路飞快地跑去。 兮和自上午被关进天牢中之后,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她本以为她的师父会来看她,在寒冷的天牢中等到了夜色降临也没等到一个来看她的身影。 她想,大抵是她这次真得太让师父失望了。 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成一小团紧紧地抱着自己。 她又想,没了她,山鬼大人日后便不会有仙族人找他的麻烦了吧。 正想着,牢门突然传来窸窣的声音,兮和抬头看去,门前却空无一人。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刚要收回视线,就看见一只雪白的小猫从牢门里钻进来。 那只小猫飞快地跑到她身边,一跃便跳到了她的怀中,兮和抱着她,问道,“雪姑,你的伤现在没事了吧?” 她这次刚一回来就被抓去问罪,尚未来得及见雪姑一面就被关到天牢中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我的伤如何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雪姑凶道。 兮和苦涩地笑了笑,环顾这间牢房道,“我都已经认罪了,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要你和师父没事就好,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只听雪姑冷哼一声,琥珀的瞳孔里泛着冷光,她小声地嘀咕道,“这世上何来听天由命一说。” “你说什么?”兮和没听清她的话。 雪姑突然抬头看着她,认真地问道,“兮和,你信我吗?”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了,你是我师姐,除了师父,只有你与我最亲了。” 听到“师父”二字时,雪姑的眼中分明划过一抹幽色。 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兮和急忙催促道,“好了,雪姑你快回去吧,万一被别人发现你偷溜进天牢就完了。“ 雪姑抬眸道,“兮和,我偷溜进来就是来救你出去的。” 兮和听出她语气的认真,眉头一皱,说道,“师姐,劫狱之罪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在我进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况且,这一次确实是我犯下大错,我认,所以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你还有伤在身,还是赶紧回去吧。” 雪姑见她将自己往外赶,瞬间化成人形。 她拉着她就要走,“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现在得赶紧离开天宫,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去哪都行,只要不待在天宫就行。” “雪姑,我说了我不会走的。”兮和挣开她的手,犟道。 “你不走难道留在这等死吗?”雪姑怒道。 “那我也不能走。”她们以前也闹过一些别扭,但她从未见过雪姑如今这副模样,明明前一刻两人还在好好说这话,下一刻突然就生气了,莫名其妙地朝她发火。 她知道雪姑是担心她。 可她何尝不是? 若她真听了她的话,逃出天牢,终其一生她再也回不到天宫不说,还会连累她与整个覃凌宫,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她拽了拽雪姑的衣袖,语气温软道,“师姐,你若真的想帮我的话,你就去师父面前帮我说几句好话,她老人家那么疼我,肯定会去帝俊面前替我求情的。” 雪姑双眼微红,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兮和有些奇怪,“师姐,你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才是那块遗失了十几万年的上古女娲石啊!” 雪姑的一句话如同雷鸣轰进兮和的耳朵里,她愣了半晌才缓缓有点反应,“师姐,你…你刚刚说什么?” “兮和,你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女娲石,整个三界明争暗抢的上古女娲石,而你的真实身份帝俊和师父从一早就知道了,他们派我们下界寻所谓的女娲石不过是一个借口,真正目的是想借下凡历难好激发你体内的女娲神力,拿你来补天。”雪姑继续道,“包括雷刑也是帝俊想激发出你体内的女娲神力而做的打算,你若执意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兮和整个人愣在原地。 短短几句话在她耳边徘徊了好久她都消化不了。 雪姑没了耐心,她又拉住她的手腕往外走,谁了兮和依旧执拗得不肯离去。 “雪姑,你是不是想骗我走所以才编了这些话说给我听?”她往身后退了退,解释道,“我明白师姐的心思,不是我不跟你走,若是我跟你走了,你和师父都会被问罪的。” 见雪姑神色严肃,眉间皱成了一个“川”字,根本不像在与她开玩笑,兮和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可以说她的脑子轰然一空,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她的真身不应该是一块普通的灵石吗? 她的师父对她这么好,怎么会一直在骗她呢? 她不相信! 绝不相信! 她道,“雪姑,背地里造谣上仙可是重罪,你刚刚说得话我权当没听过,你赶紧走吧。” “兮和,其他不说,你觉得我会污蔑我们的师父吗?”她反问道。 兮和睫毛一颤。 “这些话可是我在主阳宫外亲耳听见的,今日我醒来时便听说你被关押天牢即将处以雷刑的事情,我在覃凌宫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师父回来,我本来打算去主阳宫替你求情,结果无意间听见了帝俊与师父的谈话。” 见她不语,雪姑又道,“兮和,你难道没有仔细想过帝俊为何会派你这个修为不济的普通仙子去寻女娲石?天宫中有多少能人高将,随便找一个人都比得过你。” 所以说帝俊之前说她体内蕴含的一股力量是女娲神力吗? “指灵针被毁,帝俊却能轻而易举的绕过你我二人,如今所谓的‘女娲石’落于玄度手中,帝俊和师父却放心得派你我二人前去,从始至终他们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那块‘女娲石’身上,而是在你,他们肯定是想借此激发你体内的女娲神力,这样说来,之前的种种不解便都能说得通了,你难道到现在还不能明白吗?” 第67章 藏祁,放开她 “你别说了!别说了!”兮和低吼道。 她的脑子一团乱,她不敢去想这件事的前前后后。 雪姑走过去抱住她,沉声道,“兮和,听师姐的,赶紧走,再也不要回天宫了。” 趴在肩上的人未答,身体却止不住地抖动起来。 雪姑扶起她的肩膀看她时,她已经泪流满脸,惹人生怜。 她小声地哽咽道,“师姐,天宫是我自幼生长的地方,离了天宫我还能去哪里?” 雪姑见状也忍不住鼻头一酸,她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你去找魔尊,他定会护你,虽然我很讨厌他,但他对你的情意我都看在眼里。” 她刚想带着兮和逃走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直到停在兮和的牢门前。 他一挥手,牢门便自动打开了,男人迈着稳重的步伐缓缓走进来,看着面前的两人,款款笑道,“雪姑,你这是要带兮和去哪啊?” 见到2帝俊时,两个人心中陡然一提. 雪姑将兮和护在身后,她跪下身,求道,“帝俊,看在我师父灵瑶仙尊的面子上,求您绕过兮和一命,她年纪尚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见雪姑跪下,兮和也赶紧跪下,匍匐在地。 良久,头顶上才传来帝俊沉冷的声音,“雪姑,关于兮和的事情,本帝本与你师父已经商量好了,没想到你非要从中横插一脚,本帝也实属无奈啊。” 两个人尚未明白他话外的意思。 转瞬之间,兮和的眼前陡然一暗,上一刻还跪在她前方的雪姑一瞬之间就被帝俊提在高空,一手死死地卡住她的脖子,让她没有一丝可以喘息的机会。 眼前的一幕是她与雪姑都没料到的。 即便是雪姑的算盘被泄露了,至少碍于她们的师父灵瑶仙尊的面子,他也不会将雪姑怎样,却没想到帝俊直接起了杀心。 兮和立即哀求道,“帝俊,雪姑她也是一时心急才乱了手脚,求您念在她是初犯的份上饶了她吧。” “魔族就是魔族,就连一只猫本帝看了就十分碍眼。”他冷哼一声,神情极其厌恶道,“八万年前神鬼之战后,你师父将你从禁幽岭带回来的时候本帝就看着不顺眼,若不是你师父执意留下你,本帝早将你挫骨扬灰了。” 雪姑在他手上已经化成原型,四肢乱蹬,兮和急忙爬到帝俊脚下,磕头哭求道,“帝俊求求您放过雪姑,我发誓我绝不会逃跑的,我会老老实实待在牢中的,求求您手下留情,放过雪姑。” 帝俊低眉睨了她一眼,冷笑道,“就算有她帮你,你真以为你能逃得了?” 眼看雪姑已经翻了白眼,四肢渐渐用不上力,几近命断,但帝俊仍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兮和猛地朝空中的白猫飞去,从他手中抢过雪姑,雪姑这才喘了过来,恢复了人型。 她抱着她,担心地哭道,“雪姑,你没事吧?” 雪姑大声地喘着气,朝她笑了笑。 下一刻,她的眼睛突然睁大,抬手就将兮和推了出去,硬生生地撞在了身后的铁墙上。 脑子一震,四肢一颤,整个人都被撞得麻木疼痛。 兮和尚未缓过来,便看到眼前飞来一个六尺长的金色帝杖,等她起身扑过去的时候,帝杖已经穿过雪姑的身体回到了帝俊手中。 “师姐!!!”兮和连滚带爬地扑到雪姑身边,她伸出手想抓住她时,雪姑已经慢慢化作尘灵即将消散殆尽。 “不!师姐!”兮和试图抱住这些飘散的尘灵,雪姑转过头看了她最后一眼后便彻底消失。 兮和望着飘去的尘灵,嘶声哭喊,“雪姑——” 帝俊握了握手上的帝杖,泰然笑着,好似他刚刚除去的只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一般,“以防夜长多梦,本帝打算现在就取出你体内的女娲神力。” 他正要施法之时,空中突然穿出一把剑气逼人的金色神剑,径直朝帝俊穿去。 帝俊始料不及,收回帝杖往身侧一躲,那把剑便扎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之中。 他定睛一看,“弑神剑。” 帝俊心道不好,再一回头,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空旷的牢狱中回荡着来人留下来的一句话,“帝俊,三万年前你暗算我之仇,如今又想灭口之仇,我藏祁他日定当一并还来。” 一瞬之间,兮和浑浑噩噩得被玄度从天牢中劫走,将她带回了自己的老巢鬼狱。 越过鬼桥,藏祁带着她飞向了一块巨石之上,沿着巨石往前走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山洞,飞进山洞之后,入眼便是一条越走越窄的甬道,甬道尽头是灼热的幽火岩浆,岩浆时不时地会溅上旁边的甬道上。 进了山洞之后,藏祁将手上的人扔在地上,兮和被摔得不轻,她疼得皱了皱眉。 “若不是此次去了一趟天宫,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女娲石,怪不得从万镜湖中出来后,我藏在你的簪子中修为恢复得这么快,还真是多亏了你啊。”藏祁一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看着她道。 “你从一开始就藏在了我的花簪中?”兮和不可思议道。 她一直以为在血玫渊中,藏祁一直跟着他们,躲在暗处伺机从他们手中抢走的那块‘女娲石’。 藏祁被她的后知后觉逗笑了,他又说道,“不然你以为那赤乌是谁放出来的?” “….原来是你。”兮和慢慢回想在铜阳城抓赤乌的场景,心里突然又有了大胆的猜疑,“难道在不息山下推我入阵的也是你?” 他狂笑道,“你现在才知道是不是太晚了些?” “卑劣小人!”兮和骂道,“无耻!” 被他一推,差点要了山鬼大人的半条命。 藏祁在她面前蹲下,笑道,“你尽管骂,看你还能骂几句?” 他从怀里掏出‘女娲石’,没了之前的明亮,在他手里掂了掂后,他看着假的女娲石说道,“我就说这个‘女娲石’怎么感受不到一丝半点的女娲神力,原来是个假的。” 他站起身,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手便将手中无用的石头丢尽了幽火岩浆之中。 他从上至下地俯视着她,嘲讽道,“虽然我被那帝俊小儿坑过几次,但比起你,我可差的太远了。” 他“啧啧”两声,又道,“说句实话,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出比你还惨的人了,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你最亲爱的师父都只是在利用你,哪怕是愿意舍命救你的玉京子也是,你知道在和乡镇时你师父身上的鬼神之火是怎么来的吗?” 兮和暗自握拳,并未应他的话,听见他说,“那是你亲爱的师父还有你的师姐联合玉京子一起演的一场戏。” “你是不是认为你师父是为了你好才出此下策拆散你和魔尊的?” 兮和冷着脸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许你师父真得是为了你好,但真正的原因绝不止于此,你可能不知道,神鬼之战爆发之前,魔尊不仅与青汝神女交好,与她的小徒也就是你最敬爱的师父灵瑶仙尊也有往来,对于那时你手上带着的锁灵镯,你师父可是心知肚明,它的存在不仅会让别人进不了你的身甚至还会压制住你体内的女娲神力,这一点灵瑶可是比你还清楚。” “别说了!”兮和崩溃地吼道。 她的脸色惨白,就连她的手指关节也被她攥得青白。 “哈哈——”玄度邪佞地笑道,“你说,你是不是这三界之中最大的笑话?” 她坐在地上怔了怔,突然低声笑了笑。 她确实是这世上最大的笑话。 藏祁说得对,从一开始,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带有目的的接近她、利用她、栽培她,哪怕是她心中最信任和亲近的师父,表面上个个对自己关心备至,实际上每个人却都想要她的命,或好或坏,为己为他人为三界,唯独不是为她。 她现在也终于明白了师父所说的“她的命数”,她是女娲石,女娲娘娘创她之后便注定了她的命数便是补天,造福苍生。 她不能自私,她也不配。 谁让她是那块珍贵的上古女娲石呢? 突然之间,她的脖子一紧,整个身体便不受控制得朝面前的男人手上飞去,藏祁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睨着她道,“帝俊说你的神智灵识尚未全开,说不定在刺激之下便能彻底激发你体内的女娲神力,等我吸收了你体内的女娲神力,别说那嚣张的帝俊小儿了,即便是魔尊也不是我的对手。” 随着他手上的力气越加越大,一股窒息感涌上心头,兮和被他掐得涨红了整张脸。 她蹬了两下脚之后突然就没了挣扎的力气。 藏祁嗤笑道,“怎么?连求生的意念也没了?” “也对,换做是我,我也不想活了。”他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一些,嘴角噙着讥笑,“不过,我若要是你,我定会利用自己的女娲神力找他们报仇,将他们狠狠地踩在脚下,哈哈哈….” 就在他得意之间,一把飞扇忽地从他眼前飞过,他反应也极为迅速,扼住兮和的脖颈转身闪到了另一边,但那把突如其来的飞扇还是划伤了他粗壮结实的手臂。 一阵风吹过,一个翩翩身影出现在他眼前,飞扇飞了一圈后又回到了男人的手中。 男人神色冷峻,紫色瞳眸没有一丝温度,望着藏祁手里垂着身体的女子,他压着心中的怒火道,“藏祁,放开她。” 第68章 万镜湖的真相 兮和听到熟悉的声音,艰难地侧过头,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嘴唇微启,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山鬼大人….” 藏祁也不再掩饰,玩味地笑着,“魔尊大人莫不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小丫头?” “本君再说一遍,放开她。”山鬼几乎快把手里的赤摇扇捏碎。 藏祁毫不畏惧,依旧猖狂道,“你以为你还是八万年前那个人人都敬畏的魔尊吗?没有鬼神之力,斗不斗得过我可不好说。” 山鬼冷哼一声,冷言道,“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三只头是怎样被砍掉的了?” 藏祁并未被他的话激怒,反而笑眯眯道,“那魔尊大人现在有几分把握能从我藏祁手中抢走这个女人呢?” 顷刻之间,捏住兮和脖子的手又用上了劲,甚至比之前的力度还要大。 刚缓过气来的兮和再次被藏祁扼住喉咙,呼吸全都被堵在嗓子眼里,眼前越来越模糊。 如藏祁所说,没有鬼神之力,想从他手中救出兮和并非易事。 如今的他哪怕是想驱动赤摇剑也并不容易,而藏祁本为九头鸟,资质优越,如今他不仅拥有玄度的一身本事还吸入了玉京子的八万年的修为,即便半月前重伤了他,与他相斗,结果并不好说。 “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她?”他问。 藏祁一听,笑得更加张狂,“魔尊,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哈哈哈….” 山鬼的脸越发黑沉,跃身飞上,持扇击去,一阵扇气震得一地碎石波荡起伏,藏祁左手掐着兮和一跃站在了甬道尽头。 他将兮和拎到幽火岩浆之上,看向山鬼,威胁道,“你若是再上前一步的话,她可能就掉下去了。” 山鬼应声止步,忽而笑道,“你不会的。” “魔尊怎么这么肯定我不会放手?” “你想要她体内的女娲神力,你若放手,她体内神力若没有被激发出来的话,费尽心思这么久的努力岂不是崩之余溃了?” 藏祁道,“话虽有理,可万一我成功了呢?就算失败了,放眼三界能与我藏祁对敌的能有几人?” 说着他一直扼住兮和脖子的手松了松,山鬼立即道,“要怎么样才肯定放过她?” 他笑道,“今日我心情好,你若是愿为她跳进幽冥鼎,我今日倒是可以考虑饶她不死。” 兮和听见“幽冥鼎”三个字,额头一跳。 本来不再挣扎的她猛地挣扎起来,藏祁看了她一眼,“哟,心疼了?刚刚不是一副赴死的模样吗?” 而山鬼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要肯放过她,本君做什么都愿意。” 藏祁愣了一瞬,转而笑道,“没想到魔尊为了她竟然做到这种地步,看来魔尊确实对她上了心啊。” 话落,藏祁右手一挥,山洞抖动,灼灼幽火岩浆之中裂出一道缝隙。 缝隙中慢慢涌出一个巨大的玄铁黑鼎,极为诡异,直到整个黑鼎都浮出岩浆表面之后,藏祁冷笑一声,道,“魔尊大人,请吧。” 山鬼深深地看了兮和一眼后,才抬脚朝幽冥鼎的方向走去。 兮和扭着脑袋看着山鬼的背影,心急如焚,她脖间的手松了许多,她不停地挣扎道,“不要,不要——” 藏祁被她吵得心烦,又捏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再说不出一句话,看着她整张脸憋得青红。 他眯着眼睛道,“你若想死,我有的是办法。” 远处的岸边,身姿亭玉,山鬼向下看了一眼幽火烈岩搅动的幽冥鼎,他转身又望了一眼兮和,此时的兮和也正朝他看来,在藏祁的手上反复挣扎。 就在他回身跃入幽冥鼎的时候,整个山洞突然一震,他已经来不及回头,下一瞬,一个瘦小的青色身影闪到他的胸前,紧紧地搂住他的腰,煞白的脸上营商他的目光,“要死一起死。”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山鬼眼里愣了一瞬,而在两人即将落入幽冥鼎的前一刻,山鬼嘴角一扬,一手抱着怀里的人,另一只手甩扇而出,赤摇扇瞬间化作一面金光盾牌,他们便安稳地站在了扇子上,阻绝了热浪岩浆的侵袭。 他抱着她足下一点,带着她又回到了地面上来,赤摇扇也刹时回到手中,再一低头,怀里的人已经软绵绵得晕了过去。 他回头看向甬道的尽头,藏祁刚从甬道之下慢慢攀上来,他刚爬上来,便跪地吐了一地的血,哂笑道,“没想到女娲神力这么强大,怪不得帝俊小儿连同门情意也不顾了。” 山鬼看了看怀里的人,顿时心下了明,看着一地的残渣碎石。 他意识到这次爆发的女娲神力比第一次厉害得多,那这也代表她体内的神力已经压制不住了。 他抱起兮和起身,走到藏祁面前,道,“你很恨帝俊吧?” 藏祁又咳出了一滩血,看着他道,“你想怎样?” 山鬼冷哼一声,眸中溢着森寒,冷冷地回道,“不想死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 有风吹过来,夹杂着一股咸咸的海水味拂过兮和的鼻子,她缓缓睁开眼,眼前果然是一望无际的海边。 很陌生…却又…很熟悉。 她似乎来过这个地方。 可她怎么会在这呢? 这时,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竟然成灵了…” 她刚想看清旁边的青衣长袍的女子是谁时,视线却变得越来越模糊,耳边也没了声音,她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之景是在覃凌宫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她依稀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 “灵瑶,女娲石就拜托你了。” “师姐,它只是成了灵而已,尚未化成人形,你为何执意要替它挡劫呢?” “它虽然还未化形,可它如今也算是一条生命,就让它好好的待在你这梧桐树下修行吧,我活在这世上十几万年,了无生趣,就让它替我活下去吧。” “师姐….” “灵瑶,莫在多说,我既然将它托付于你就是下了决心的,倘若来日需要它的话再让它承担该承担的使命吧。” 是她的师父和…海边的女子在说话,说得好像就是她。 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她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在呼唤她,叫了她好多声。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睁开眼,是她熟悉的房间。 “你醒了?” 有些沙哑的嗓音传来,她转过头一看,她的床边坐着面色有些憔悴的山鬼大人,她张了张嘴,轻声唤道,“山鬼大人。” 她的声音也是喑哑的,应当是她许久没有说话的原因。 她坐起身,山鬼动作轻柔,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低声问道,“你可还有不适之处?” 兮和无力地摇了摇头,舔了舔嘴唇,道,“我想喝水。” “你等着,我去给你倒一杯来。” 他起身从桌子上倒了杯热茶端来,继续让她依着,将手里的茶杯放在她的唇边喂她喝下。 兮和喝了水之后,瞬间感觉舒服多了,她握住山鬼的大手,慢慢说道,“山鬼大人,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不对,是两个。” “梦到什么了?”他问。 “第一个梦我梦到了一个海边,我感觉自己好像去过那个海边,旁边还有个穿着青色衣袍的温柔女子,但我看不见她的脸,第二个梦我梦到了覃凌宫的梧桐树,我在树下听见我师父和那个青色衣袍的女子在讲话,在讲关于女娲石的事情。” 山鬼放下手中的茶杯,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最近想得太多了,所以才会做这些梦。” 她又摇摇头,说道,“你也说过我很聪明,那些应该不是梦,是我未化成形之前的一些记忆,因为我正是在覃凌宫的梧桐树下成形的。” 兮和浅浅一笑,顿乎,忽而问道,“山鬼大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娲石的事情了?” 他沉默片刻后,不否认,“你知道我为何没了鬼神之力吗?” 世人皆知,魔尊受天地孕育而生,他强大的鬼神之力也是万物杰灵所赋予,鬼神之力与他而言可以说是共生的,可从他从万镜湖出来之后,他便没了鬼神之力,他与她的相识也是因此开始。 “为何?” “八万年前,万镜湖是我耗尽所有鬼神之力打造出来的永生湖,唯有女娲神力可以冲破它,所以当你掉入万镜湖时,我便有了猜测。” 她皱眉,“是你自己将你自己困在万镜湖中的?不是帝俊?” “他哪有那个本事。”山鬼嗤笑一声,继续道,“帝俊刚登位时,第一件事就是逼迫青汝神女将我挫骨扬灰,神女不愿便被他以违背帝旨的罪名关入天牢,我去救她时天牢中空无一人,不久后便发生了神鬼之战,这一战仙族重损,帝俊在神鬼之战之前找过我,想与本君私下和解,他的和解是以神女的名誉和性命为威胁,让我自毁鬼神之力永世冰封。” “你答应了?” 他点点头,“自我出世那日起,认可我的存在的第一个人就是青汝神女,那时候她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诚心待我的人,我深知神女的性格脾气,帝俊又是她的徒弟,所以我在冥河深处打造了一个永生湖,将自己永远困在里面。” “而帝俊却骗了我,他非但没有遵守诺言还将神女历劫失败的这笔帐算在了我的头上,所以我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想借女娲神力重获鬼神之力,杀了帝俊。” 她接道,“再复活青汝神女是吗?” “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况且她的死我有责任。”他解释。 兮和盯着他食指上化成环戒的锁灵镯,苦涩地笑了一下,“所以,你当初以血咒的借口跟着我就是想借锁灵镯吸取我体内的女娲神力,是吗?” 第69章 她没有家了 山鬼握住了她柔软的手,内疚道,“对不起…最开始确实是我为了女娲神力接近你,但后来在东海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就没想过再伤害你。” “为什么是在东海?” 她记得在东海琼林的时候,第一次爆发了体内的力量,他也是亲眼看见的。 按理说他不应该更加坚定吸取女娲神力的决心吗? 他搂着她,突然笑了。 他想起在琼林时怀里的小人拼死也要将他护在身后的场景,头一次他也会被别人保护,被人保护的感觉很好。 “你怎么不说话了?”兮和问道。 他叹了口气,“你现在的身体还有些虚弱,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 确实,每次爆发神力之后,她的身体就会变得虚弱。 没过一会,她就歪在山鬼的怀里睡着了。 梦里都是她在覃凌宫时的回忆,她坐在树下经常听师父给她讲故事,生病的时候师父会亲自下厨给她做粥,每日一到中午时分她都会去叫雪姑起床,雪姑偶尔没睡好,她还会被她抱怨两句,雪姑每次从凡间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她带一些凡间的话本传记,那时候她可羡慕雪姑能够去凡间,直到后来她亲自起了一趟之后,才发现人间也就如此尔尔。 而这些美好的回忆如今看来都是虚假的,从她落于梧桐树下那日起,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因为她是女娲石而接近她。 三万年前为什么要替她承担命运? 活着的这一遭好累。 等她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内除了她空无一人。 她走出房门,太幽境的景色依旧,林中隐隐穿梭着一闪一闪的萤虫。 五月的春末没有她想象中的生机与温暖。 相反,她却觉得肃静与清冷。 她下了崖,沿着脚下的路随心漫步,走到了路的尽头时,眼前是一片长满荷叶的池塘,池塘内绽放着一朵朵金莲花,有些尚且盛开,还只是单调的花苞。 兮和的视线望向池塘对面的那座扶虚山,她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里。 她飞身一跃,脚尖点过水面来到了对岸,她刚要抬步往扶虚山的方向走,胳膊突然被一个人拉住。 一转头,便对上山鬼那双带着怒意的眼睛,她一愣,下一瞬就被他打横抱在了怀里。 一路上他沉着气,一语不发,脸色却极为难看,直到将她重新带回苍穹崖时,他才开口,“你还想偷偷溜走?” 兮和知道他生气了,想要解释时又被他一把拉入怀抱,抱她抱的很紧,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山鬼恨不得将她揉入他的身体里,他压着心中的怒意,“你知不知道上次我醒来后找不见你有多着急?我几乎要疯了!” “我去过九阳山的天裂处,天巅的裂缝像是人为,根本不至于裂到需到牺牲你的地步,所以帝俊和你师父打的算盘绝不是补天这么简单。” 她微微一愣,“你说得是真的吗?” “你还记得焄霖吗?”他道。 “他不是死了吗?” 他摇摇头,“在东海那几日你总是找不到我,是因为我出了东海,我放走了焄霖还替他疗了伤,他常年在九阳山巡察,天巅的裂缝也是帝俊所为,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兮和脸上明显一怔。 片刻沉默过后,她抬起头,神色温柔地看着他,说道,“你放心,我不走,我刚刚只是散散心。” 她没有家了。 她还能去哪? 她看到他的眼尾染上了一层红意,是她让他难过了。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真的不走,就在这一直陪着你。” 山鬼握住她的手,俯身吻了下来,霸道地撬开她的贝齿,贪婪地占有她的柔软与美好。 和顺从地闭上眼睛,抱在他腰上的手抱的更紧了,与他炽热缠绵。 夜过三更,一阵凉意透过窗户吹进屋里,兮和没了睡意。 她的睡眠及浅,现在更是睡不着。 她轻轻地翻了个身,身边的男人也动不动。 兮和以为扰醒了他,等了一会发现他并未醒来。 她看了眼搭在她腰上的胳膊,推也推不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时多担心自己跑了。 借了透进来的月光,山鬼腕上的伤口一览无余。 不止一道。 她覆手轻轻摩挲,心里想到,不知他还痛不痛。 她又想起了小枫那日对他说的话,反复思量。 夜色下,她盯着山鬼食指上的锁灵镯一眼不眨。 良久,她慢慢地从他手上取下了锁灵镯,取下来的那一刻,锁灵镯瞬间从环戒变成了原来的模样,她伸出右手,将镯子套了进去。 她转过脸看到他妖冶的俊脸,抬手点了他胸口的一个穴位,她在他的掌心一划,伸出右手,一滴血便滴进了锁灵镯内。 鲜红的血滴没过一会便融进了镯子当中,化成了一条红丝,与锁灵镯浑然一体,不消片刻,红丝突然剧烈地煽动,灯塔消停下来的时候,原本只有一厘粗细的红丝却变粗的许多。 兮和愈合了山鬼手心的伤口之后,解了他的穴位。 刚解开穴位,山鬼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朦胧地盯着她的脸看,兮和暗自将锁灵镯遮在衣袖中,她不知他发现了没有,便试探道,“怎么了?” 山鬼将她往他怀里拉了拉,亲了亲她的额头,问道,“睡不着吗?” 看来他没发现。 她道,“我最近总是睡不着。” 他笑得温柔妖美,抬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天快亮了,还能再睡一会。” 睡得不止一会,他陪她睡到了日照高头才起床。 “山鬼大人,上次你送我的糖人是从外面买的吗?”她坐在窗边问道。 “你想吃了?” “嘴巴里没有味道,想吃些甜的。” 他笑了笑,拉起她的手道,“跟我来。” 山鬼带着她穿过了一排排合欢树,最后停在了一座高大的山前,他的手一拂,眼前的高山出现了一个山洞,山洞高大且宽敞,她跟着他走进去后,发现潮湿的山洞内除了有一张石床之外,四周从上至下摆放的是比天宫藏书阁还要多的书籍。 兮和顿时叹为观止,“你怎么有这么多书?”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看的。” 他走到一旁的角落,翻出来一堆东西,兮和上前一看,一口锅和一个落满灰尘的石板,“这是….” “你不是想吃糖人吗?我亲自给你做,想要多少个就做多少个。”他答。 山鬼将东西清洗干净之后,又找了个架子摆放锅和石板,他不知从哪又找来了一些石蜜。 兮和站在旁边看他熬糖浆,“山鬼大人,你为什么会有做糖人的工具?” “我第一次去人间的时候,觉得这做糖人的很是稀奇又很有意思,于是回来后自己学了一段时间,等我学会了又觉得无趣了,所以这些东西便一直被我置放在这山洞里。”他抬头看她,笑道,“我本以为这些东西再也不会被我拿出来。” “怪不得上一次见你做糖人做的这么熟练。”她道。 熬了一会,兮和便闻到了甜腻的香味,肚子突然就饿了。 糖人虽好,便是不管饿。 见他还在忙着熬糖浆,她舔了舔嘴,说道,“山鬼大人,我回房间拿些吃的过来。” 他点点头,“等你回来,糖浆也差不多快做好了。” 第一次他送给她的糖人被师父打掉在地,第二次他送给她的糖人被师父毁了,没想到第三次她依旧吃不到他送给她的糖人。 兮和拿了点心,刚从房间里出来,迎面碰上穿着黄色衣裳的小枫,她低着头道,“仙子,魔尊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不知所以的跟着她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察觉到不对劲,瞬间警惕起来,“你是谁?” 眼前的小枫一转身,变成了此时本该待在天宫的帝俊。 他眉目没了平日里的温和,反而增添了阴鸷之感,他嘴角带笑,“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应该说她笨才是,从最开始她就应该察觉她有问题才对,山鬼虽是魔尊,但在太幽境没有人会称他为魔尊。 兮和朝身后退了退,“你是怎么进来的?” 太幽境是超脱三界之外的虚境,没有山鬼的应允外人根本进不来,除非…. 他嗤笑一声,将一个带有“小枫”的令牌扔到她面前,“本帝想进这太幽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兮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是统领仙族的帝俊吗?” “是不是本帝带你回去便知道了。”他阴恻恻地笑了笑。 帝俊见她想跑,而脚下是魔尊的地界,他心中多少有几分忌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他挑眉道,“你不想见你师父最后一面了吗?” 果不其然,她脚下一顿,愣道,“我师父怎么了?” 虽然灵瑶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但在覃凌宫的这三千年她对她师父的感情不是一夕一朝就能够抹掉的。 “你跟我回去便知道了。” 她转念想了想,对他冷笑道,“我师父是你师妹,你能对她怎样。” “是吗?”他眼底阴冷如毒蛇,他此刻的神情让她想起了雪姑死在她面前的场景。 她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他都做到了。 兮和有些怕了,她将右手朝身后躲了躲,道,“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你得带我去见我师父。” “好。”他毫不犹豫道。 兮和跟着他回了天宫。 天宫依旧是往日安和的模样,根本看不出背后的风起浪涌。 “我要见我师父,你为何带我来三石台?!”兮和不安地望着走向处刑台的方向。 第70章 她是你师妹,你疯了吗! 帝俊的脚步未停,而她却不走了。 她觉得自己又被他骗了。 帝俊回头看她,勾唇一笑,“本帝说了带你见你师父自然不会骗你。” 直到她跟着他走出长廊之后,眼前是由三根擎天柱围合而成的刑雷台,中间有一方圆台便是刑雷时关押罪仙的地方,此时的圆台上躺着她的师父灵瑶仙尊。 此时,她的脸色煞白,几日不到的时间里,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百岁。 灵瑶看见她时,缓缓从圆台上爬起来,眼眶泛红。 看到她最敬爱的师父此刻成了这副模样,心如刀绞。 她对帝俊叱声道,“她是你师妹,你疯了吗!” 帝俊懒懒一笑,理所当然道,“你逃出天牢,她这个做师父的不该担起徒弟的罪责吗?” “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放了我师父吧?” 他一挥手,圆台周围的屏障便消失了,她立即冲了过去,下一刻雷刑重启,帝俊将她们两人都锁在了圆台之中。 兮和红着眼道,“帝俊!你怎能言而无信!” 帝俊冷声道,“要怪就怪你师父管的太宽了。” 她低头看怀中虚弱的人,忍不住抽泣。 灵瑶替她擦干眼泪,她的眼角也止不住流泪,“兮和,是师父错了,是师父害了你和雪姑。” “师父,你放心,兮和一定会带你出去。” 她拼命打破四周的禁制,而刑雷台是由混沌大帝用金刚石打造,坚硬无比,禁制更是坚不可摧。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只见天空忽然变得乌云密布,黑云压城,紧接着接连不断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 灵瑶意识到帝俊所说的雷刑并非玩笑,她看向他,伤心道,“师兄,别再执迷不悟了,即便你用女娲神力复活了师父,她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一定会很失望的。” 帝俊听了她的话,脸一沉,冷哼道,“师妹,你说你若是站在我这边,又何必受着苦呢,到时候还能与我一起恭迎师父回来。” “师兄….”她神色哀婉凄凉。 天空雷电聚集,只听轰鸣一响,四方八路的雷电汇集在圆台之上,三方擎天柱引雷布阵,灵瑶顿时拉过还在破阵的兮和将她紧紧护在身下。 “师父!”兮和惊道。 这一雷劈下,就算不死也离死不远了,她没想到帝俊没与她开玩笑,他竟然连自己的师妹都不放过。 然而,雷鸣响过之后,却没劈下来,她与师父都安然无恙。 她前一刻还在庆幸,下一瞬随着一声巨响,从上空落下来一个紫色身影,他半跪在旁边的地面上,脚下之地瞬间裂成碎片。 他抬起头来时,紫色眼眸犀利无比,兮和惊恐的瞳孔中倒映出他妖冶绝美的容貌,嘴角的血色衬得他的皮肤更加冷白。 “山鬼大人,你怎么来了!”兮和没想到他会赶来的如此之快,见他替她们当下一道天雷,顿时忧心如焚。 山鬼见她没事,心下松了口气,他缓缓站起身,被刚刚的天雷劈过一下后,动作难免会有些吃力。 他擦掉唇角的鲜血,冷冷地睨着面前的男人,语气是他从未有过的冰凉,“本君没去找你算账,你倒先跑到太幽境去撒野。” 帝俊冷哼一声,“魔尊,你如今没了鬼神之力,还有什么可嚣张的!即便你不来找我,本帝也迟早会毁了你的太幽境。” “是吗?”山鬼阴冷一笑,下一瞬,赤摇扇飞身而出,直奔帝俊。 帝俊转身一躲,赤摇扇截断了他的一截头发绕身转回了山鬼手中。 “小把戏!” 帝俊眼睛微迷,抬手拿出帝杖,帝杖重重地敲击在地面上,四周的地面都为之颤动。 他握住帝杖,全力一出,帝杖周身散发熊熊金色和杖气径直朝山鬼冲去,山鬼翻身一转只身飞上了高空,帝杖也跟着旋身一转跃上高空,从他身后又飞了过来,山鬼反应迅速,附身一卧,帝杖便从他背上一穿而过,重回帝俊手中。 帝俊刚握住帝杖,山鬼不知何时飞到他的头顶之上,开扇从上方猛冲下来,帝俊一时难躲,举起手掌与他对敌,僵持了片刻之后,帝俊感到手上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仰身一滑,山鬼那一掌竟将他原来站着的地方拍出了一个大洞,自己则闪到了他的对面。 山鬼提扇又朝他冲来,似乎不让他有半刻喘息的机会,帝俊以帝杖相抵,两人缠斗了半天也未分出胜负。 就当山鬼压面将他往身后抵的时候,帝俊阴恻恻地勾起嘴角,他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四周的碎石花景都带在空中,山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下一瞬便被他身上那股诡异的力量冲出六丈多远。 山鬼强撑着身体站起身,手上的青筋暴起,一股腥味被他强压在胸腔内,他的浓眉一皱,下一瞬,淤血就抑制不住地吐了出来。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兮和恨不得立即跑去过扶住他,“山鬼大人!” “师兄,你怎么会叱神功?”灵瑶眼中也极为震惊,“那可是仙族禁术啊!” 对于叱神功,天宫上下人尽皆知。 上一任天宫之主帝尊便是因练就叱神功走火入魔焚身而死,叱神功费尽心神,稍不留意便会走火入魔,除了混沌大帝之外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练成叱神功的。 帝俊冷然一笑,“本帝为什么会叱神功师妹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她当然清楚,叱神功若能连成,这世上除了女娲神力便多了一样能与鬼神之力对敌的存在。 八万年前,唯一能够与魔尊对敌的女娲娘娘归隐不知所踪,神鬼之战,魔尊所向披靡,放眼整个三界都无人能敌,仙族更是惨败而归。 除了复活神女,帝俊最想做的事便是亲自将魔尊挫骨扬灰,他到底有多憎恨魔尊灵瑶打心底里一清二楚,即便曾经他与魔尊有过一段和平相处的时日,但她看得出来那一切都是假象。 帝俊走到山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桀骜阴冷地说道,“魔尊,八万年前之耻,你该还给我了。” 随着他的一声冷笑,手上的帝杖上聚集了前所未有的金光,只要一杖,换做任何一人都必将粉身碎骨。 “不要,不要!”兮和绝望地喊道,崩溃大哭,她恨自己太懦弱,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灵瑶想助兮和一臂之力,奈何被帝俊封住灵脉,胸中暗自用力也难以挣开束缚。 她虽然也恨魔尊,但今日见他对兮和却是真心,心里不忍,“师兄,不要一错再错了。” 帝俊依旧眸光愈发阴暗,他狞笑地瞥了灵瑶一眼,“师妹,怎么连你也替他说话?难道你忘了师父是因谁而死的吗?” “师兄,师父的死你我也都有责任….” 帝俊冷眼一眯,“都怪他!” “不要!” “师兄!” 一瞬之间,兮和与灵瑶几乎是同声而呼,两个人彼此都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帝杖即将朝山鬼身上打出去的时候,圆台上的禁制也应声而破。 兮和迅速飞到山鬼身前,紧紧抱着他将他护住,帝杖打在她的背上,被一股无形的神力弹开,与此同时,帝俊身后突然闪出一个黑影手执敛魂刀即将从他头上劈下,灵瑶飞出圆台替他接下了这一刀,等帝俊转过身时,灵瑶已经重伤在地,奄奄一息。 帝俊眼神一凛,握住帝杖一掌推去,力量之大,藏祁的敛魂刀顷刻间被帝杖截成两段,戾气浓重的帝杖穿过他的身体将他定在了身后的石壁上。 藏祁的腹部和嘴里瞬间喷出无数鲜血,溅在了帝俊脸上,藏祁朝帝俊得意一笑,“拉上灵瑶…仙尊垫背…也值了…哈哈…” 帝杖又朝石壁里一陷,藏祁没了笑脸,瞪着眼睛,慢慢从帝俊眼前散去。 等他转过头来时,兮和正捂着灵瑶的伤口失声痛哭,一地的血红,“师父…师父,兮和以后都听你的话,求求你别睡…” 灵瑶沾满鲜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脸,朝她温和一笑,“兮和,你是个好孩子….” 灵瑶远远地看了向她走来的帝俊,无力地唤了最后一声,“师兄…” 手落下去的那一刻,兮和紧紧得将怀中的人抱紧,脸颊湿凉一片,呜咽声越哭越大,她将自己的脸埋在师父胸前,嘶哑地痛哭起来。 身后的两人却因此杀红了眼,而山鬼强迫自己以命与他相抗,明显占于劣势。 就在这时,地面发出“叮铃”一声,兮和手腕上的锁灵镯自动脱落,滚到了地上。 下一瞬便回到了山鬼的手上。 看着重回食指上的锁灵镯,他一愣。 不容他反应过来,体内此刻翻滚着一阵惊涛骇浪,四肢百骸都在重聚鬼神之力,甚至源源不断的力量不断得向四周溢出。 转瞬之间,天空也变了色,比之前的阴沉天气更加压抑低沉。 他身体的四周仿佛聚集了漫天魔灵,紫色火焰交叠燃烧缠绕在他周围,鬼神之火越燃越大,鬼神之力也就更加膨胀与强加,整个仙界都被鬼神之力颠覆,不停震颤。 第71章 她不想再来第二次 帝俊脸色为之变色,眼里尽是惊恐,山鬼双手握着的鬼神之力朝他喷涌而出,只一击,帝俊便被他打在了身后的石壁上,整个身体都陷了进去,口吐鲜血。 山鬼急忙跑到兮和身边,她气息微弱,身体已经开始变得虚无,他抱起她抬脚便回到了平静的太幽境中。 她看着山鬼安好无损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她莞尔道,“山鬼大人,我要去找我师父和雪姑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山鬼同样红着眼。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草地上,抬手就探进自己的胸口,兮和眼中一惊,却没有起来的力气,她看着血淋淋的一幕,边哭边摇头道,“我不要….我不要你的….心元…” 因为心元,玉京子已经为她丧了命。 她不想再来第二次! 山鬼忍痛剥出心元后,不顾兮和的反抗便将手上的心元洇入了她体内,身体本来变得飘渺的兮和慢慢又变回了原来模样。 而山鬼却因为没了心元变得虚弱,他抱着她,笑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兮和想将心元掏出来之时,远处天际传来一声尖鸣,那是凤凰涅槃的声音。 而帝羲在九阳山重造,距离涅槃至少还要百年,此刻却提前涅槃。 紧接着,天空中传来帝俊疯魔的声音,“魔尊,本帝定要让你和整个三界为我师父陪葬!哈哈….” 两人相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帝俊心有不甘,竟然以自陨的方式促使帝羲提前涅槃。 而九阳上之上正是天巅的裂缝处,虽是人为,本不足以为惧,而现在帝羲提前涅槃,涅槃之火威力巨大,定会对天巅裂缝进入第二次破坏。 那么,不周山的崩塌也就在顷刻之间。 凤凰涅槃,鸣叫划过天际,声音贯穿三界,九阳山四周都爆发出一层层金色火光,天地为之一震,而这一震未停,更剧烈的震动摇晃三界。 是不周山。 远处的天巅上,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天地万物都将被裂缝吸入,就连太幽境也不例外,他们四周的花草树木拔地而起,小妖四窜,自己身上的衣带向上翻飞。 这时,山鬼淡淡一笑,在她额头上吻过,眼中不舍。 兮和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将他的手死死地抓住,害怕道,“你要去干什么?” 他倾身抱住她,抬手点了她的穴,在她的耳边说道,“玉京子没有死,他被我养在了寒潭洞的寒池中,往后就由他替我陪着你。” 他从她的手中抽出手,朝她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等我”便朝身后退去。 兮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脸渐渐离自己远去,直到飞上高空。 九阳山的补天口。 他屏息凝神,手心聚力,无穷的鬼神之力都从他的体内涌出缠绕在他周身,来回翻涌聚集,顷刻之间,风中翻飞的墨发变成了白发。 眼看着太幽境里的一切都在渐渐散去,兮和拼命冲破穴位,转身就朝天巅上的那抹紫色身影飞过去。 “山鬼大人!” 她的话刚出口,便被山鬼周身的力量狠狠地弹了回去,他也就此化作一股紫光冲上天巅,填补了裂缝。 天巅一恢复,原本乌云压盖的天空也露出了晴朗一片,支离破碎的大地都恢复原貌,而她的身下却再是太幽境,而是当初山鬼送她出山的荒山小路。 她记得,他曾告诉她,太幽境因他而生,也必然会因他而灭。 她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 千年之后。 山鬼没有骗她,天巅愈合,她醒来之后,果然在寒潭洞的寒池中找到了一条长着独角的小黑蛇。 太幽境随着他消失之后,而寒潭洞却独独留了下来。 世人皆知魔尊乃不死不灭之生,他在临走之际也说过让他等她。 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哪怕千年万年她都会等。 她守在寒潭洞之中,整日有玉京子相伴,她也不算孤单。 算算日子,这几天他即将化成人形,兮和打算去人间一趟给他买几身适合的衣裳。 她望着寒池中游来游去的小黑蛇,笑着说嘱咐道,“玉京子,你在家里乖乖的,我一会就会回来。” 去了凡间,买好衣服后,走到一家卖糖人的小铺子前停了下来。 糖倌见她一直盯着一个赤合欢的糖人,便热情地招呼道,“姑娘,要买糖人吗?” 她点点头。 就在她低头从腰中找钱时,眼中突然出现了一双青灰靴子,清冽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老板,这个我要了。” 她一抬头,便看着一身紫袍的男人拿着赤合欢的糖人朝她温柔地笑着。 他,回来了。 —————— 八万年前 “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吧,她还是个孩子啊。” 为首的男人不耐烦得将趴在他脚边的女人一脚踢开,语气极其恶劣,“我们少爷能看上你女儿,那是她的福气,你若再拦着,我们兄弟几个可就不客气了!” 女人被他一脚踢倒在地,躲在后面的一个小姑娘立即爬了过去,她的模样确实出落,但十分瘦小,她扶起地上的女人,哭唧唧得躲在她身边,不敢说话。 为首的男人没了耐心,朝身后的两个小弟挥了挥手,那两个人便直接去抢人,女人将女儿护在怀中,任两人踢打也不肯放手。 “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女儿吧。”女人哭着哀求道。 哪知身上的拳脚越来越重,一时之间,暴打声、哭声、惨叫声……连成一片,从狭窄的小巷子里传出来,正好落入了恰好路过街边的青汝神女的耳朵里。 她停下脚步,对身边一个颜如朱丹的女子说道,“灵瑶,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灵瑶跟着她转身进了狭窄的巷子里,便看见三个壮汉围殴一个苍老的女人,女人身下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 未等她与灵瑶出手,一把紫色飞扇从身边飞过,顿时将凶神恶煞的三个壮汉击倒在地。 他们哀嚎了两声,从地上爬起来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生敢打老子!” 青汝神女抬眼朝巷口望去,男人一袭紫袍长立,妖孽孤傲的脸庞上有一双令人难以忽视的犀利紫瞳,跟他身上的气质一样清冷幽深。 看到那双紫瞳时,灵瑶心中一惊,低声在青汝神女耳边说道,“师父,他就是太幽境的山主山鬼。” 创世以后,青汝神女虽然无心过问世事,但对于太幽境之主还是有些听闻。 传闻太幽境之主是一个受天地孕育诞生的超脱三界的存在,太幽境应他而生,建于三界之外的虚幻之境。 太幽境之主诞生五万年来一直不被三界所承认,尤其是他还拥有能够毁天灭地的鬼神之力,三界众生更是无法容忍他的存在。 但青汝神女却不以为然。 当她和灵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山鬼身上时,那三个骂骂咧咧的壮汉早将猥琐的视线停留在她们二人身上,眼睛发光,撸起袖子,刚想上前,紫扇又飞了过来,将他们再次击倒。 青汝神女这才反应过来身后的三人,她抬手一挥,长长的万花绫从她袖中抽出,将地上的三个壮汉紧紧地捆在一起,在随着她朝旁边的院墙上一扬,那三个壮汉的哀叫声便从隔壁的街道上传来。 地上缩成一团的母女二人连连朝她们磕头跪谢,“谢谢姑娘,我替我女儿谢谢两位姑娘的大恩大德了。” 灵瑶赶紧跑过去扶她们起来,等青汝神女转头看向巷口时,山鬼已经没了踪影。 青汝神女第二次遇见山鬼的时候是在人间的一家酒楼,她带着灵瑶和帝俊去人间听戏,坐在二楼的茶位上听着楼下戏台上的《双龙戏珠》。 听到一半时,楼下不知怎得突然吵嚷了起来,他们也并不打算多管闲事,随着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戏台上的《双龙戏珠》也中断了。 霎那间,又是一把飞扇阻止了下面的争吵声,青汝神女探头望去,是坐在她隔壁桌的男人出的手。 台上的戏继续唱了起来,青汝神女却没了听戏的兴趣,她不顾两个徒弟的阻拦拿着酒走到了隔壁桌,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山鬼对面。 他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放在了戏台上。 青汝神女看到他手上徐徐摇动的紫扇,夸道,“仙君手里的扇子果真是一把宝扇。” 见他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也不怒,随着他的视线又道,“仙君也喜欢《双龙戏珠》这场戏?” 见他拧眉,似乎对她有些不耐烦,青汝神女于是倒了杯酒,敬道,“仙君莫要误会,上次你在巷口帮过我,这次又巧然遇上,我只是想当面道谢。” 说完,她便一饮而尽。 但山鬼依旧没有买她的账,戏都没听完,转身便离开了酒楼。 望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帝俊走到她身边,大言不惭道,“师父,你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作甚?他迟早会被我们仙族挫骨扬灰的。” “不可无礼。”她道。 “师父,徒儿是为了你好,若是让帝尊知道了你与他有往,那可是大罪。” 她又倒了杯酒,款款笑道,“为师心中有数。” …… 第73章 神鬼之战 他一招手,蛊阴王和嗜阴王二人各拿兵器奔他而来,身后跟着的一群小兵也将他团团围住。 山鬼尚未弄清楚事情缘由,便被几人围着击打,而他们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他以一己之力将所有人撂倒时,蛊阴王急着对那金袍道衣嚷道,“洚袆,你不是说这一战咱们一定会胜吗?我们魔族马上都被他灭光了,他还生龙活虎的在那站着,你是不是在诳我与嗜阴王!” “蛊阴王,我早跟你说了,这仙族一直拿我们魔族人当盾牌使,你偏不信!”嗜阴王边从地上爬...... 《傍上上古魔尊后我开挂了》第73章 神鬼之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