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大佬攻略》 第一章 命运 第九天,父母杳无音信。 北京的天,冬天到了,大雪纷纷,寒风呼啸,家家户户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门外一棵槐树已经枯落了所有的叶子,一轮月高高挂在天上。 黑漆漆的屋子里,有一团瘦小的身子曲起双腿,害怕的抱着双腿,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 窗被寒风拍的啪啪作响。 被窝里的人,眼睫沾着泪水,头发被泪水糊成一团粘在脸上。她叫张铃铛,年岁十二岁,从小泪腺发达,碰到烦恼事,控制不住就掉泪珠子。 抽噎声,在漆黑的房间里,低低的响起。家里只有她一个,好像黑夜中,有好多的怪物潜藏着,她恐慌不已,一到夜里就要躲在被窝里,缩着身子,偷偷掉泪珠子,不敢动弹。 12月2日晚上,跟父母道了晚安,他们关上卧室的门。 12月3日天亮,一整天,哪里也找不到父母。 一直到12月12日,这一天的夜里,都只有张铃铛一个人守着家里。 又是一阵怪异的声响,从客厅传来。 “爸?妈?” 张铃铛壮着胆子,大声喊道。 没人回应。 怪异声响消失。 “啪嗒——”打开一盏床头灯,张铃铛抹干眼泪,抱着熊娃娃,大着胆子朝着门外走去,打开一道门缝,客厅一片漆黑,等完全把门打开了,床头灯温馨橘黄的灯光自背后透出,能看到自己大大的黑影被投射在沙发那端,客厅如常,一排双人座沙发,一只单人座的沙发,一台电视,支撑电视的桌面底下的抽屉半开一丢丢,储藏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白天翻找到的。 她也记不清,当时有没有把抽屉关上。 踌躇不前,倚着门框,怀里紧紧地抱着熊娃娃,张铃铛环顾四周,大大的眼睛又盛满了泪水,透着泪雾什么也都变得朦朦胧胧的,“爸、妈,我好怕……”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脚边忽然一团软软的东西搭上脚指头,张铃铛闭着眼睛尖叫,眼泪吧嗒吧嗒落个不停,脚也不断地抬起落下狠狠踩一遭。 “吱吱——” 肥硕的老鼠负伤受惊逃窜,溜入了一角旮旯,消失了动静。 “呼~老鼠,不怕,呜呜,不怕……”张铃铛一边哭,一边自我安慰,她走了过去,把抽屉里的那本厚厚笔记本拿了出来,白天看的时候记得里面有张一家三口全家福,她翻动书扉去找薄薄的照片,只看到厚厚的笔记本全部是空白页面,只有前面两页写了字。 白天,她注意力全放在全家福上。 这时才细细看了起来,发觉那是爸爸潦草粗犷的字迹,第一页写了六个字,第二页双面胶贴了一张很奇怪的全部是长满嶙峋石头柱的古怪照片,底下纸张空白处附了一行字,“找到这地方,结束这可怕的日子”。 她又翻到了第一页。 “打开,重启之地?”张铃铛低低念叨。 忽得。 世界转换了。 “啊……嗯……”女子断断续续呻吟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飘了出来。 张铃铛有点懵。 抱着熊娃娃,抱着厚厚的笔记本,迷惘无措。 眼前,六盏灯笼散出柔和明亮的光,照亮了这一方所处的地方,她背后那片来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任张铃铛瞪大了眼睛,都瞧不出什么东西来。张铃铛置身在这古色古香的实木装修的铺子内,空气中有隐隐约约檀木的香气,铺子像是一家卖古董的铺子,摆放的每一样物件,都感觉有很长年代的古朴浑厚气息。 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似乎是从右手边一座古代山水画屏风里面传来的,张铃铛一颗心都紧揪着,眼泪吧嗒吧嗒掉落下来,紧紧搂着熊娃娃,呆愣愣瞪着那座屏风,哽咽哭问道:“小熊,我是不是撞鬼了?” 小熊没回答。 倒是屏风后边静了一瞬,隔了片刻,转出一名少年,年岁大约十八九岁,乌黑清爽的寸头,个头很高,也很精壮,赤裸着上半身,套着一条黑色运动裤。他长得很好看,拥有一张混血儿深邃瘦削的脸部轮廓,刀削般锋利的眉底下,凤眸含一丝慵懒气息,没有一块多余赘肉的上半身有几道处在致命位置的陈年伤疤,偏黑的小麦健康肤色,宽肩,窄腰,臂膀以及粗壮的双臂,无一不在叫嚣着一个男人的野性与魅力。 “小熊?” 他叫吴官,这地方叫重启之地,这铺子是重启之地唯一一处能呆人的地方,铺子从何人手上建造的,至今成谜,但不妨碍后面的人不断修缮改变着这处铺子的布局,铺子内所有价值连城的古玩器物,都是他带回来的。 “撞鬼?” 吴官咧嘴笑了,凝眸注视着她,他漂亮的凤眼含笑温柔极了,如果忽略他上半身那几道处在心窝、腰边、脖颈的陈年旧疤痕的话,那确实温柔极了。 “吴官,哪里来的小女孩?”声音的主人,看起来十七八岁,一头乌黑的发直直的垂在圆润的肩头,穿着一条v字领烈焰般火红色彩的长裙,胸前白花花的露了大半边,她美得妖娆,像是一朵夜间绽放带刺的红玫瑰。 她叫李越美。 从小美到大的,身后追她的人,能排满一条街。 “呜呜……”泪腺发达的张铃铛,泪珠子被吓得落个不停,紧紧抱着小熊,很想转身逃,外边那一片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更让她害怕。吴官逼近一步,张铃铛就吓得边哭边倒退一步,被逼进了墙角,张铃铛哭着蹲在了地上,哭得更无助了。 吴官被张铃铛哭得一阵脑壳疼,吐槽道:“这他妈太能哭了,谁要是摊上她,得从早哄到晚,啥事都不用干。” “花心肠子,我可不许你这么快移情别恋!”李越美警告道。 两人不是恋人。 在他们这一行任务圈中,吴官出了名的花心,凭实力,凭相貌,凭身段,无数追他的,偏这人花心,不同位面世界中也总是要左拥右抱几个美人,一天换一个女伴来形容他都不夸张。 第二章 消失 吴官鼻音嗤笑了声:“等你哪天胸够大了,臀够翘了,爷就不移情别恋了。” 李越美俏脸两坨滚烫,媚眼白他一眼,气笑道:“呸,小心染性.病,英年早逝了。” 吴官不搭理她。 只顾搭理缩墙角抱着熊娃娃哭唧唧的小女孩,嗯……他看来,这女孩确实小,胸小,臀小,脸小,个头也小,猜测年龄应该十岁。 哭了有十分钟了。 吴官又抬眸扫一眼腕表。 又过去十分钟了…… 她好像还在哭? 肩膀一抽一抽,眼泪吧嗒吧嗒,他都看到那滴落在铺地木板的泪水,一滴又一滴,跟雨停了屋檐还在滴答滴答雨水似的,蛮牛逼的一女孩,能哭这么长时间。 再过了十分钟。 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吴官叹息,盘腿,随意坐在地上,张铃铛的对面,他用右手撑着身体平衡,歪着头细细瞧起来,想看她哪来这么多眼泪,该不是眼药水装逼的吧? 存在感很强烈的黑影逼近,身体凛冽雄性荷尔蒙气息灼热扑鼻。 张铃铛感受到压力感。 咻咻咻。 张铃铛猛地往后缩了又缩,只差不能嵌入墙壁里。 吴官咳嗽了一声,装着一口温润的嗓音,“叫什么名字?” “呜呜……张……呜呜……铃……呜呜……铃铛……” 他妈的,听一个名字都这么费劲。 关键他没听太清,还得去猜,吴官锁着眉头,眯起眼,凤眸沉沉,像是碰到世纪难题了,恼怒道:“我读书少,你再给我好好读一遍名字,叫什么?” 张铃铛只剩下呜咽声。 控制不住掉泪珠子,她也不敢抬头看这“怪异的男人”,伸出小手沾了泪水,就地板一笔一划写了起来,张铃铛。她的字体娟秀,泪水写就的水泽很快干透了,吴官扫了一眼,眼底阴戾怒意才消退了,再次装着一口温润平缓的嗓音:“张铃铛?哪的人啊?” “北……北京……”张铃铛眼泪掉的没那么凶了,能哽咽着把两个字说清。 “小铃铛,你怎么进来的?” “……”叫的好像很熟的样子,一把清润的嗓音也很好听。 张铃铛深呼吸几口气,可以尝试着抬起头,她悄悄露了一道眼缝,瞟了一眼面前她举起一拳头就能轻易砸到的男人放大版瘦削棱角分明的脸孔,见他面容罩在柔和灯光下,看起来好像还过得去,不那么吓人,一双凤眸含着一种看稀有动物的诧异眼神,蹙着眉头,瞅着她眨也不眨。 吴官问道:“小铃铛,你偷看我,是几个意思?” 本来已经埋起头,张铃铛又缓缓地抬起眼眸,这次露出了半张吓得惨白的脸,她瞪大眼睛,扮凶瞪他,眼泪又不争气地飚出了眼眶,吧嗒吧嗒滚落两边脸颊,她贝齿咬着下唇,委屈又可怜,又想当起缩头乌龟把头埋回膝盖上,被他的声音打趣地又不好意思低头了,“小铃铛啊小铃铛,大哥哥看着都觉得心疼坏了。干吗流着么多眼泪?大哥哥打你了吗?” “我……我从小就爱哭……”张铃铛哽咽着解释道。 “那你也挺能耐的。”吴官站起身,拍拍手掌上粘到的灰尘沙粒,唏嘘不已,凝眸含笑瞥一眼仍旧缩坐在一角的张铃铛,“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掉眼泪,掉了四十分钟。” 他说着话,往那座山水画屏风那边走了过去。 身影藏进了那座山水画屏风,没了动静了。 李越美也踩着高跟鞋,身姿曼妙,款款跟了过去。 两人都被屏风遮挡住了。 “呼——” 张铃铛长舒一口气。 两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好歹消失了存在感,张铃铛自身的气场也开始增强了,泪水不知不觉间止住了,她哽咽不止,紧抱着熊娃娃跟那本厚笔记本,左手边是铺子门,通往的路,外边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就像是整团整团染上墨汁了,也不知道人走进去会不会就被吃掉。 纵观古董铺子,只剩下另一条路,那座古代山水画屏风。 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哽咽声。 “呼,不怕,呼,不怕,张铃铛不怕,你是最勇敢的。” 一番鼓舞士气。 张铃铛提起步子,悄悄地摸了过去,趴着屏风,悄无声息的往里边瞟一眼,很快缩了回来,但因为缩得太快,以至于什么都来不及瞧清,只听到喉咙里仿佛传来心跳砰动声,她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悄悄地,放缓了速度,一点点地将眼睛侧移出,往那里边偷窥。 无人? 屏风背后是一座贵妃榻。 再背后,是一排紧挨墙壁的檀木雕花柜子,再无其它出口了。 “有人吗?” 无人回应。 “我进来咯?” 依旧无人回应。 张铃铛蹑手蹑脚,转进了里头,紧紧搂抱着熊娃娃跟笔记本,她手指探出,去碰触檀木雕花柜子,打开柜子门,里面……好多蓝宝石、红宝石、钻石、玉石、水晶等一些看起来就很有年代气息的成品饰品,或挂坠、或手镯、或腰带、或摆件、或王冠等物,形状各异,整整齐齐地归类码放一摞一摞的。 呼吸一滞。 张铃铛咽了一口唾沫,强忍住抱走的欲望,又去打开另一扇柜子门…… “啊——” 张铃铛尖叫一声,自己绊倒自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里面,居然搁置了一口楠木棺材。 只剩下最后一扇橱柜门没打开了…… 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掉落下来,张铃铛埋头紧搂着熊娃娃哭了一阵,等情绪缓和下来,又深深呼吸了几次,走过去,闭着眼睛把那扇橱柜门打开。 再一点点地睁开眼睛。 阴冷气息扑面而至,透着一股如有实质的泠泠刺骨杀意,再害怕,张铃铛也强撑着睁开眼,被眼前一幕看懵了—— 铃铛满目的冷兵器。 有刀,有长剑,有长枪,有弓跟箭,还有各种说不上名目的。 但是,那两人都去哪儿了? 张铃铛逡巡所在这一圈,除了柜子能藏人,没了。 那两人凭空消失了。 但她还在这古怪的古董铺子里,又渴又饿的在恐惧中煎熬着。 第三章 小呜 张铃铛又想哭了。 因为她脑海里震荡着一道“鬼音”催命: “倒计时三分钟,试炼者张铃铛,将进入平行世界,执行一项保护公主任务。” 张铃铛不干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哭喊道:“呜呜~我也是小公主,我不要保护别的小公主——” 回应声似水滴落。 滴答。 滴答。 又像是秒针响动的声音。张铃铛眼泪卡在眼眶,一脸惊恐,脑海里这时间响起了一道声音,“仅剩两分钟。” 滴答。 滴答。 又像是秒针转动的声音。张铃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手还抬起,死死地捂住了口鼻,不敢发出声响。脑海里这时间又响起了那道声音,“仅剩一分钟。” 滴答。 滴答。 又像是秒针转动的声音。张铃铛头皮发麻,单手紧紧地搂住自己,一边手死死地捂住口鼻,险些把自己闷死,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个不停。脑海里这时间又响了那道声音,“已开启任务,试炼者张铃铛,本系统希望还有机会通知您任务。” 这话听的让人心抽搐的疼起来。 呜呜。 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声响了起来。 一转眼,就是这陌生的场景了,张铃铛泪眼婆娑,举目环顾,望着四周围陌生的古色古香的假山、凉亭、湖中荷花,心里凉飕飕的,阳光明媚洒落在她身上,也觉得如坠冰窖般凉飕飕的,张铃铛绝望地蹲在地上哭得悲戚,身上穿着电视里看到的丫鬟古装粉裙,头上扎着双丫髻,像个小哪吒。 张铃铛本来很喜欢哪吒发型,这时候觉得被全世界遗弃了,也顾不得多瞥一眼湖水中自己的古装倒影了。 好好的哭一场吧。 张铃铛更大声的嚎哭了起来。 坤平公主府。 回廊。 “公主,刚刚褚大公子跟公主说了什么?公主从那以后就闷闷不乐的了?”贴身一等宫女桃红,眼中掠过忧虑,关切问道。 “有没有听到谁在哭?”李月华问道。 时代处在唐朝,当今天子是第三任帝王,时间显庆年668年。 坤平公主李月华是皇后娘娘二女,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幼女,排行第六的公主,今年刚满14岁。 13岁那年便依了愿望搬出皇宫,圣上在京城内赐了她一处公主府,只有最受宠的公主才有这般待遇。 宫女桃红提及的褚大公子褚萧,是当朝宰相褚遂德长子,那年元宵节被坤平公主李月华遥遥一眼相中,打听了身份,暗地里求了父皇许下这门婚事,谁都道是圣上看中意褚萧的才华相貌,黑市里更有闲人列了京城美男图谱,大概是因为这一美传,将褚萧列为京城第一美男。 “哭声?”桃红不满公主转移话题,咬了下唇,竖耳听了起来,分明听到了哭声,嘴上却说,“奴婢没有听到哭声。” 李月华白了她一眼,心底暗骂一句:聋子。 抬步,速速朝着那哭声方向走去。 桃红跺了跺脚,快步跟了过去,她好想知道褚大公子究竟跟公主说了什么,为什么公主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作为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一等宫女,她将来很有可能会被抬成姨娘位置。 “呜呜——” 张铃铛缩着头,埋在膝弯一顿痛哭,长到十二岁都没有离开过北京,一夜间,穿梭了两处诡异地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自己家里? 张铃铛有一本事,哭。 惹人烦的泪水,却成为她缓解身处异乡恐慌感最好的发泄方式。张铃铛感觉自己没哭够,继续放声大哭。 “你哭啥?”一道轻灵略显悲伤的女音响了起来。 “我难过。”张铃铛哽咽道。 “放肆,你该自称奴婢!”桃红追过来,正巧听到回应,她当即怒喝道! 怒喝还不够,还走上前狠狠踹了一脚! 张铃铛一惊。 她以为还是跟先前那两个一男一女的“鬼”是一样的人物,没料到抬起头,居然真的是古代电视里的公主装扮的美丽小少女,年岁略长几岁的大丫鬟装扮的俏妞。 她此时被踹的扑倒在地上,细嫩的掌心皮,被蹭破了,涔出血珠子。 张铃铛眼眶红了,扮凶不服气的瞪视着那俏妞,可眼泪不争气地吧嗒吧嗒滚落下来,她哭得伤心,还是站起身,不知道从哪里鼓起一股勇气,边落泪,边扑过去踢打那比她个头还高半个头的俏妞。 “诶,你敢打我?”桃红惊惧大叫。 “呜呜~打的就是你!看我好欺负,你就来欺负我是不是?呜呜……我这人就是天生爱哭,那也不是你踹我的理由,呜呜……”张铃铛边不受控制的呜咽,边努力挤出一段时间来说话,以至于呜呜声跟话语声夹杂在一处,听的人有些云里雾里的。 噗咚—— 水花四溅,桃红落到湖里,狼狈挣扎大喊,“公主快救奴婢……咕咚……公主……” 爱哭鬼张铃铛第一回合,胜。 可她还是在掉泪珠子。 “噗嗤。”李月华笑了,先前的那股燥郁之气,被逗得消散了,瞧那被张铃铛边哭边气势汹汹的扑上去踢打着,居然还能把素来刁钻野蛮的桃红推入水中,那两人互推打的过程就跟两个耍杂技的小丑似的,一个比一个逗比。 “小丫头叫什么?”李月华走到她面前,丢了张手帕给她擦泪,好笑的问她。 “呜~张……呜~铃铛……”停不住呜咽声,张铃铛自己都在生自己的气。 “小呜?”李月华眼睛一亮,“这名字好啊,行,以后就叫你小呜了,调你到本宫身边当一等宫女。” “……”张铃铛!不叫小呜! “啊,本宫瞧着你哭,心里舒坦多了。”丝毫不理会那边求救的桃红,丫的,那湖水她蹭一下脚,或是手扒拉一下,就浮出湖面了,人造湖,专门种植一些荷花,养几尾鱼,又不是供人自杀的,水浅得很。 就只有桃红蠢,连这湖水深浅都不知道,一直瞎嚷嚷。 李月华气不过,捡了一块小石头,抛过去砸桃红。 桃红吃痛,脚下胡乱蹭,竟给她踩中了一块大石块,浮出了水面半个头。 “……”桃红。 “桃红,本宫瞧你蠢,罚你当粗使宫女!”李月华趁机报复道。 今日瞧着桃红哪哪都觉得不顺眼! 第四章 死人 “咚——” 一声巨响。 像是雷鸣碰到一处爆炸。 这声音,是从红颜楼三楼传来的,在众人仰头望去,一具身体呈直线急速下坠,轰隆一声,铁板砖块般沉重地砸响,街面青石砖铺设的地面深凹,呈蜘蛛网状裂纹,向四面八方裂开,腹部处扎着一把剪子,胸口处像是被人把心脏给扣挖了出来,血咕噜咕噜冒泡出来。不大一会时间,已经汇聚成溪流一般小小股的血水,朝着近处摆摊的商贩脚边溢去。 “啊——” 卖烧饼的六旬老妇人吓得不轻,伴随着她一声凄厉的尖叫,整条街的百姓都以鸟散状速度撤离百步之外,一致默契仰头往上望去。 “咚——” 又是一声雷鸣轰炸在一处的巨响。 这一次更夸张,整面墙被一人撞散,石块木屑夹杂着一个肢体破碎的道人身躯,重重地轰炸在青石砖上,他一掉在地上,全身就散做了肉泥,只剩下头颅跟四肢勉强能凑齐,血水哗哗的往四面流淌。 这才看清,两次死的人,都是道人装扮的,像是被灭门的灵宝教道服。 红颜楼,就此陷入死寂。 坤平公主府内,隔着几道护院墙,都能听到街面上传来的爆炸声,传来的惊恐叫声。 很长时间没有稀罕事发生了。 “小呜,你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李月华吩咐。 桃红已经爬上岸,一身湿透,“公主,奴婢去。” “你现在是粗使宫女,少干涉本宫的意思。”李月华怼道。 桃红想哭:就只是多问几句褚大公子,公主至于这么报复她嘛? “小呜,你还不去!是不是本宫连你也使唤不动了?”李月华当即沉下脸,呵斥道。 张铃铛跑了。 望着她那道仓皇逃跑的背影,桃红红了眼,嘟嘴委屈道:“公主,那人一点规矩都没有,你怎么可以用她当一等宫女?奴婢好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 张口闭口都拿她母后来压人。李月华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一声吼道,“来人啊——” 三名路过走廊的女婢跑了过来,两名护院侍卫也紧张地跑了进来。 “公主。”五人恭敬行礼。 李月华哼了声,冷眼睨了眼敢在她面前嚣张起来的桃红,“帮本宫把桃红推进水里去喂鱼!” “是。” 身体力壮的侍卫办事最有效率,一脸吓懵的桃红被丢到水里。 “噗咚——”水花四溅声,十几尾锦鲤吓得四处乱窜。 “不准上来!”李月华黑着脸,凶神恶煞道。 桃红呆若木鸡的踩着底下一块大石头,立在水中,露出一个头。 两名女婢,三名护院侍卫憋着笑,脸都憋红了。 “你们五个,给本宫狠狠取笑桃红一顿!”桃红一路用八卦的眼神盯着她!这一路,李月华就已经被激怒的很不爽了! “哈哈……”五人刚开始发自内心的一顿嘲笑,笑到后来,就笑不动了,皮笑肉不笑的发声。 从后门,走到了热闹的街面上。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朝着她这边跑来,张铃铛呆愣愣的望着眼前一大片一大片古装扮的男男女女们,里面有老有少,他们面上带着惊慌,也不见摄像头跟导演,他们从身边拥挤冲过去,挡在路正中央的张铃铛被嫌碍事的一把重重推了开,一下子撞到了一人怀里。 “咦——” 有一道熟悉的男音讶异至极的声音在头顶上方传来。 然后,那人搂扶着她接近胸部略下一点的腰位置,将她扳转了一圈,与她正面对上,那人还将一张脸孔凑近了,鼻尖挨着她鼻尖,异性炽热的鼻息都喷在她脸颊上,看她眼眶吓得蓄满了泪水,男音震惊道:“真是你啊,小铃铛?” “男鬼?”张铃铛也是一脸震骇! “什么?”吴官当即沉下脸,浓浓两道眉头,眉峰紧蹙成川字纹,“再说一遍?” “……”张铃铛吓得缩了缩脖子,想要倒退,这才意识到,他一根指腹摁在了她接近胸部的腰腹处,两边手将她卡稳住了,动都动不了,她心一瞬间提了起来,腾出一只手,“啪”一声,似拍蟑螂般,狠狠地把他手背拍了一下,可疼的却是她的手心,也不知道这人的手怎么就硬邦邦的,张铃铛眼泪疼得狂飙,捂着手,不住地对着生疼的手心吹气。 “小铃铛,你打我手,是几个意思?”吴官冷冷问道。 “你快要……呜呜……摸……呜呜……到我胸部了……”张铃铛已经尽全力回答了,控制不住的呜咽声一掺和,又听得人云里雾里的。 吴官一阵脑壳疼:“愁坏我了,碰到这么个爱哭鬼。” 张铃铛伸出手,这次学精了,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在他惊愕目光中(以为吃他豆腐),张铃铛一边控制不住的落眼泪,一边卯足了吃奶的劲,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把他手给掰开了,一边手掌一掰开,吴官就意识到她想表达的意思,另一边手也自觉地松开了。 力量彼此间较量,一方一松手,张铃铛重心就这么突然失去稳头了,屁股着地狠狠地摔坐在地上,摔得没防备的她一脸懵,怔怔的抬眸盯着高高大大的吴官,她觉得,这人力气大的吓人! “要不杀了她吧。”李越美提议道。 “她现在装扮像个小宫女。”吴官紧锁眉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从头发丝到肩部到胸部到私密部位再到膝盖再到脚掌,张铃铛明明是穿了衣服的,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莫名的就感觉像是跟没穿衣服被他一通打量内窥视,心底深处直冒出阴森森的羞耻感。 李越美嗤之以鼻,“万一是合欢教的呢?” 张铃铛吓得直哆嗦。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合欢教一人!”一直阴沉沉的度厄真人开口道。 度厄真人,真名黎越,年岁大约十九,是灵宝教掌教真人亲传弟子,也是被合欢教灭门的灵宝教活下来的五人中最重要的一名。因为余下四人,都是被系统派来执行任务,保护协助他直到五人都各自完成隐藏任务为止。 度厄真人阴鸷的目光盯着解怨真人吴官,冷斥道:“红颜楼那边,很浓的杀气,恐怕传信号的福音真人跟除晦真人都已经出事了,你抓紧时间赶过去。” 第五章 背叛 红颜楼啊…… 吴官望了望那边传来吵杂声响的左手主街道那边方向。 右手边,小铃铛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直到此时都是一脸被吓傻了,愣愣的,眼泪蓄在眼眶里,溢满滑落两边脸颊,再次蓄满,再次滑落两边脸颊。吴官望过去的一眼工夫,就看她两边脸颊泪水刷了几道泪痕,水雾雾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茫然无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将目光哀哀的望着他方向。 又可怜又可爱的。 吴官迈开长腿,朝着她走去,蹲在她身前,捏着她下颌,强迫她抬起眼睛,将整张脸孔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你进来是什么任务?” “保护公主。”提起这件事,她倍感委屈,想到系统临别时候那句告别,她悲伤不能自控,瘪着小嘴,眼泪哗哗的流个不停。 “什么公主?” “不知……呜呜……” 吴官被她哭的一阵脑壳疼,长臂一揽,将她扛起丢在肩膀。 慢悠悠往红颜楼走去。 留一抹背影给度厄真人跟李越美。 度厄真人呵了一声。 清隽的容颜,一身正气的太极八卦图案道袍,也压制不住他于两道细细峨眉间、双目中流溢出的邪戾之气。他的脸是典型的偏鹅蛋长一点的脸型,常年的苦修使得他消瘦,瘦瘦的凸出了五官棱角,他眼睛如蛇般透着薄凉,是一双有一点倒三角的白多黑少的单眼皮,鼻梁骨略略低塌,他的两片嘴唇很薄,泛着缺血的苍白,亦如他的脸色、他的皮肤,都是一种发亮的苍白。 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病态的阴戾气息。 “解怨真人,你是想背叛本门了?”他声音沉沉的,透着一股子幽怨。 吴官停住了脚步。 “爷是解怨真人,解怨解怨,总是要慈悲为怀才好。”吴官头也不回的说道,又迈开步子,要往前走去。 “站住,把人留下来!”李越美的声音响起,怨愤且不甘,她一双美眸溢着怒火与醋意。 吴官心烦了。 脚下步子速速前行,装作没听到。 “大师兄。”李越美哀哀的对度厄真人唤道。 度厄真人黯淡阴鸷的眸光,惊艳的掠了一眼小师妹倾城容颜,她殷红的唇嘟嘟的,双眼哀怨,满腹心事在一道“大师兄”三字中淋漓尽致的道尽。 死寂的心,忽而跳动了下,又湮灭归于死寂。 度厄真人默念着离情绝爱的清心咒,一手翻转探入,便从袖袋中捏着一道符箓,他口诵咒法,眼光幽冷阴鸷,一道符箓如附灵性,飘然升起“腾”一声幻化成一条青蛇,供他驱使,青蛇闪耀着夺命耀眼的青光,缓缓由小蛇蜕化成庞大的青龙,仰天咆哮,霎时间,乌云笼罩一团团,雷鸣电闪,伴随着雨珠,青龙倏忽出现,张开巨口。 “啊——呜呜……我不要……呜呜……当……蛇的食物……” 张铃铛吓得尖锐惨哭道。 她被扔在吴官的肩膀,吴官背对着青龙,她是仰着头,瞳仁骤然缩紧,魂都要吓到九霄云外,还记得要哭一场叫一场发泄堆积的情绪。青龙一张巨口,吐出来的一团团雾气似的,喷触在脸颊上,阴凉阴凉的,腥臭腥臭的,张铃铛双手慌忙腾出死死地捂住了脸颊,偷偷地留一道眼缝,边不受控的呜呜哽咽边大胆偷窥。 忽然,身体就像是坠下悬崖,没了稳头。 但她又实实在在的在吴官肩头,他这人硬邦邦的,咯噔的她肚腹难受极了。 她突然滞住了所有的情绪,瞪大了眼睛,吴官居然踩在了龙头上,然后她也在他肩膀上,以一种诡异的目测十厘米距离,脸颊挨着龙头一角,这辈子第一回看到传说中的龙,她伸手去碰龙头一角,还没碰到,就又被带着倒弹了下坠出去,她怔怔的看着那头青龙被吴官单手持着的那柄黑刀,一路如切豆腐般滚成两段,也没见血液,在坠落的过程中,那条青龙恢复了原来的符箓模样,飞灰湮灭了。 “唔,好厉害。”张铃铛眼眶卡着眼泪,忘了恐惧,流利地说了一句话。 吴官惊讶了:爱哭鬼居然能完整说一句话了?! 他好奇了,想看看她不哭时候的表情。 把肩上扛着的人,改成了抱小孩子的姿势,垫着臀部稳在怀中,张铃铛脸颊“咻”的红了起来,她已经十二岁了,都在避免跟男子肌肤亲密接触,她很想从他怀里下去,眼角余光瞥一眼那边怪异阴戾的男道人跟那美貌眼熟的女道人,他们二人都用恶狠狠地目光瞪视这边。 不知道瞪视的是吴官,还是她。 反正就看到了二人眼中的杀意毕露! 张铃铛认怂,双手搂住了吴官的脖颈,双脚缠住了他的劲腰,如同树赖死死地缠在他身上,只能尽可能粗神经的忽略臀下支撑的手臂触感。她心都凉透了,这时候能排解忧愁的,唯有好好哭一场了,她埋头靠在吴官颈窝,低低地哭了起来,眼泪哗哗的浸湿了吴官的衣襟。 吴官蹙着眉头,不耐烦了:“小铃铛,消停一会,爷让你哭的脑壳一阵晕眩。” “我害……呜呜……怕……” 她哭得双肩一抽一抽的。 吴官眼睛戒备的提防着度厄真人跟李越美二人。 漫不经心地应答她:“怕什么?爷还不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一道阴寒之气丝丝肆意。 处在后心窝的位置。 张铃铛僵硬着脖子缓缓地转过头,脸刷的一阵死白,一枚飞镖距离她后心窝一拳头距离,让吴官两根铁钳似的长指硬生生夹住了,再看那边二人,那美丽的女道人,左右手十指指缝间,像是藏了无数道飞镖,她回望过去这一空隙,那美丽女道人就出手了,密密麻麻的泠泠飞镖,袭向二人,堵了吴官逃窜的每个范围,在攻击吴官的同时,也有两支猝了毒的飞镖夹杂其中,直取张铃铛性命! “啊!” 张铃铛尖叫,密集恐惧症让她瞅见这密密麻麻的飞镖银色尖端,头发皮都炸麻了。 “救命啊!” 张铃铛恐慌大吼。 “啪——” 臀突然被一巴掌拍响。 吴官凶神恶煞呵斥:“闭嘴,爷忙得很,没空搭理小铃铛耍性子。” 第六章 魔靥 张铃铛一脸煮熟的螃蟹脸。 边哭边举起小拳头一阵猛击吴官胸膛。 “还闹啊?爷让小铃铛尝尝死亡的滋味。”吴官唇角一勾,眼底邪冶笑容满满,手臂一抬劲把她扔到肩膀,又在她惊愕瞬间,将她翻转了一面,搂抱着她的腰,让她直直面对那一蜂窝密密麻麻的银色光点,张铃铛头皮一下子发麻,身上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啊……呜呜……不……呜呜……我不要死……” 张铃铛绝望地哭嚎声响彻天际。 吴官的笑声爽朗畅快。他单手搂抱着她,像是扣着一袋不轻不重的米袋,他不退反进,脚下聚集了两股真气,以光秒的速度与那疾驰而来的飞镖接近距离,一枚飞镖挨着张铃铛的脸颊“咻”滑过,割断了她一根头发,另一枚飞镖挨着张铃铛眼睛不足一拳头距离,“咔”被吴官两指捏住,随意抛出,“噌噌噌——”竟一连击中三枚飞镖落地。 “呜呜……” 张铃铛涕泪横流,双手紧紧地揪着他横在腰间的粗手臂,放声大哭起来,面前袭击来的一堆密密麻麻的飞镖,根本没有给她安心的瞬间,一枚发黑的飞镖挨着脖子不足一寸距离,她吓哭得嗓子眼都发凉了。 “咔——”被吴官慢悠悠的手抬起,于毫秒间,夹住飞镖,还恶趣味的在张铃铛脸上比划了一番,“还哭?不够惊险是不是?” “呜呜……”这个一定是个厉鬼。张铃铛咬紧牙关抑制住哭声,两行眼泪狂飙不止。一滴一滴吧嗒吧嗒砸落在横在腰间的手臂上,道袍袖子很快就被浸湿了。 吴官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在深深吸了一口气,满眼烦闷气息,他是忍了再忍,才决定暂缓把她丢开的念头。 耳边哭声减缓低了下来。 好像清净了一些,吴官不再搭理小铃铛。他此刻的注意力,全落在指尖夹着把玩的一支飞镖泛黑的尖锐端口,他似是漫不经心地抬起一道眼风,不带感情的深邃凤眸,看着对面二人,出手的只有一人,度厄真人旁观而立,眉宇间凝结着一团叫人压抑的阴戾之气。 吴官声音平缓问道:“李越美,你打算死么?敢一再挑衅爷的底线?” 李越美心悸,停了下来,“我是不甘心,我是嫉妒……” “嫉妒什么?不甘心什么?嗯?”吴官甩了飞镖,“咻”飞镖尖端没入土壤,距离李越美脚指头只有一毫米的距离,吴官不带感情起伏,就像是寻常的一番闲谈,但他天生有一把温润磁性的嗓音,听他唱歌觉得好听,听他讲情话也觉得好听,听他平缓的语气质问,李越美心跳擂鼓,又是心动又是害怕:“我不喜欢你跟那个女孩太亲近。” 吴官没料到得来这么个答案。 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眼底幽幽的燃烧两团怒火:“李越美,你脑子是不是装豆腐渣了?爷会像是个恋童癖么?” 人格受到了侮辱,吴官咬牙切齿道:“爷只喜欢胸大屁股翘发育成熟的女人。” 李越美一时又觉得恼他又觉得欢喜,竟无言以对。 “师妹,你跟解怨真人,你们双修过吗?” 一道问话,平地惊雷炸起。 度厄真人静静地看着她倾城的容貌,声音却像是冰窖里库存多日,沙哑且冰冷,“我只愿意听实话。” “这个……” 李越美的脸红透了。 面对眼前俊逸的度厄真人,她在这个平行世界的师兄,其实还略有一丝心动的。 他性子阴戾归阴戾,对她,无不言听计从。 李越美不想回答,只想要度厄真人在这次任务中,能一直这样对她好下去。 “什么时候开始双修的?”度厄真人只当她默认了,眼底的怒火,心底的怒火,直冲脑壳,一股怨毒之意几乎要蚕食了他所有的神智。他看着她美貌的容颜,窈窕欣长的身姿,浮现的是他在本教秘密法洞中壁图上看来的春宫图,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壁图上的人物有了脸,是她与解怨真人双修时候的一幕旖旎画面。 “我……我没有……”李越美下意识否认了。 度厄真人咄咄逼人的锐利眼眸,死死地凝视着李越美绝美倾城的容貌,忽而笑了,笑的邪冶多情,他的手,苍白瘦削,两指扣住了李越美下颌,在李越美愣怔片刻,俯身吻她的唇,…李越美怔怔瞪大了眼睛,透过度厄真人的肩缝隙,望向了吴官。 吴官也愣住了。 张铃铛也一脸震惊,双手下意识抬起,捂住了脸,留出两道眼缝,继续偷窥。 “师妹,我想与你结道侣,想与你双修。”他移开唇,深深地看着她迷惘的双眸,笑了笑,扣在腰间的手一紧,贴合着她的耳边,喑哑的声线温声柔和的诉说道。 定身符,消失了时效,飘然坠落,飞灰湮灭。 得以喘息动弹的李越美,惊得一时不知如何做了,她的脸红透了,避闪眼眸,不肯与他过分炽热的双眸对视,度厄真人勾勾唇角,略干皮的唇瓣,“师兄,不要——” 李越美惊恐起来,双手推着他,竟然如同推一面焊死的铁壁,分寸不得力,探入赤果胸前猥琐的手,让她心悸,让她感到恐惧怔愕,这还是大庭广众之下的街道,这会出了命案,聚集了大批量如同苍蝇慌乱逃命的人,在他强吻她的时候,所有人都驻足了,望着这边。 “可惜……定身符只带了一张……”度厄真人遗憾道。 李越美眼泪飙了出来,看向跑来猛力拉开度厄真人,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吴官,想也不想,李越美扑入了他怀里,呜咽大哭了起来。 吴官脑壳被她嘤嘤哭声激荡的一阵阵疼。 被弃下的张铃铛,趁乱,逃了。 第七章 变脸 张铃铛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被一名侍卫领着到了凉亭内。 张铃铛有些拘谨地站着凉亭红漆柱子一角,不知道接着该干嘛,只好等吩咐。 一旁有两名粉裙宫女给坤平公主打着风,坤平公主李月华坐在绣凳上,面上一桌摆了六小碟子精致的果糖糕点,她自添了一杯花茶,刚想放下玉白的瓷壶,瞅见张铃铛回来杵在那,一脸心神不宁,她又续了一杯花茶,放下,手指曲着扣了扣桌面,示意张铃铛坐到对面花茶杯摆放的那一位置去。 “先喝茶吧,放了蜂蜜跟山楂片,酸酸甜甜的,最能解渴了。”李月华招待张铃铛一句,自己便双手捧起面前彩油滴束口茶碗,如玉葱的十指,与碗的彩油花纹色泽搭配,美的如诗如画,唯一违和的画面,大致是露出水面一个头的桃花,那画面不仔细看,还挺惊悚的。 仔细瞧去,桃红正哭丧着一张俏脸,好可怜的样子。 张铃铛嘴一瘪,眼泪在眼眶打转,强忍着才迟迟没落下—— 不想当宫女了! 逃了吧? 管它什么保护公主的任务呢。 谁还不是个小公主?! 张铃铛捧起面前彩油滴束口茶碗,也不吹,一口把花茶喝下肚,一路烫到嗓子眼,她才慌乱地龇牙咧嘴呼烫,脑子里想的完美的那些逃跑寻家计划,烫的全都烟消云散了。 李月华笑得一脸花枝招展,指着张铃铛的额头点了点,颇有几分宠溺的语气道:“你这样的奴婢,也只有本宫肯收来做一等宫女。换个主子,当场把你杖毙去了。太蠢笨了。” 张铃铛蓄在眼眶的泪水,哗哗溢满滚落下来,咬着下唇,低低地嘤嘤呜呜哭了起来。 这宫女真不是人当的。 她只想当公主,让人伺候着。 张铃铛心里的委屈嫉妒,全部化作了泪,哗哗落个不停。 “又不是真把你杖毙了,哭做什么?”李月华丢了一方手帕给她,“眼泪收着点,若是让本宫母后知道了,你肯定要挨一顿打的,本宫身边容不得蠢笨的宫女。”李月华笑眯眯的凑脸上去,眼里盛满狡黠笑意,狐狸一般闪烁着灵动光泽,“小呜啊,你要么好好伺候本宫,还有一条活路儿;要么,就一命呜呼啦,自己选啊~” 李月华生平第一次这么逗小宫女。 “噗嗤——”李月华被她逗乐了,她生平头一回这么成功的吓到一个小宫女,就见小呜一脸苍白,咬着牙关不敢出声,眼泪却溢满眶,吧嗒吧嗒落个不停,换做今天之前的时间里,她可一点儿也不喜欢爱哭性格的人,柔柔弱弱的,跟面团似的任人揉搓,宫里好几个这种面团性格的人,如今大部分都死的不知道埋哪去了。 “以后小呜乖乖听本宫的,本宫会保护小呜的哈。”李月华捏一块糕点递到她唇边,大致是看她落泪模样怪可怜的,李月华还蛮心疼的,哄她道,“这是红豆糕,甜而不腻,配着花茶最好不过了,你尝尝。” “嗷呜。”张铃铛张口咬下,红豆甜香在口齿肆意,她止了眼泪,接过红豆糕慢慢吃了起来,再慢悠悠的品一口花茶,享受的眯了眯眼睛,露出笑脸:又渴又饿了好长时间呢,总算有一口吃的了。 李月华托腮一脸微笑,凝神注视着张铃铛,颇有些无奈钦佩:“这就满足不哭啦?行吧,往后乖乖听本宫的吩咐,本宫不止是保护你,还会给你吃香喝辣,每天都吃的饱饱的。” “嗯。”张铃铛重重点头,吃完了红豆糕,李月华又递给她一块绿豆糕,“换种口味尝尝,本宫特意让他们绿豆糕少放糖,尝起来没啥味道,就觉得好吃。” 一汪池水被风荡漾着。 桃红呆呆的望着凉亭那边:到底褚大公子怎么刺激到公主了?怎么会大变性子了? 可没人理会她的疑惑。 边上还有两名宫女,眨也不眨的瞪视着她,防止桃红爬上岸。 李月华托腮,一脸惫懒,长长的一对羽睫遮掩了眸底的情愫,“小呜,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死了。” “那……”李月华纤细指尖把玩着一块糕点,挑的碎末哗哗掉落,“有没有褚萧的事儿?” 张铃铛一脸困惑,抬眸,回视着李月华望过来的期待目光。 “我没听到过。”很重要的人吗?谁啊? “哦。” 李月华又忽然觉得不解气,扭头对一众伺候的宫女、被留下来的两名侍卫,大声吩咐道:“以后褚府派人来,一律给本宫打出去,听到没?” “喏。” 一众人异口同声答应道。 李月华气场全开,脸寒若冰霜。 对面坐着的张铃铛,缩了缩脖颈,不敢继续吃绿豆糕了,她低着视线,尽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忽然,一道凌厉的眼风,又降落在她头顶上,张铃铛后脊背生起一片鸡皮疙瘩,她是不是也要跟那群人一样站起身,恭恭敬敬应一句“喏”啊?可他们都已经应答一遍了,她反应迟钝再来一遍,会不会很尴尬啊? “喏。” 张铃铛厚着脸,猛地站起身,也弱弱地来了一句。 李月华瞪视她:“小呜,你怎么连行礼也没个模样?你到底是不是本宫府里教出来的,太差劲了点吧?” “……” 早知道不多事,乖乖坐着吃绿豆糕,就没这茬子事了。 李月华正等着她的回应。半天没吭声,李月华不耐烦了:“果红,去把负责此事的嬷嬷叫过来,本宫一起处置了。” “音嬷嬷今天告假返乡去了。”果红答得小心翼翼的。 “哗啦——” 一桌的糕点摔落了一地。 李月华呵斥:“把她抬回来!本宫今儿就要教训那音嬷嬷!” “是……”果红给吓得眼眶泛红,小跑着出去了,音嬷嬷是她认得干娘。 一众奴婢、侍卫,投以一抹不满目光,瞪视着那还傻愣愣杵着的张铃铛。 “小呜,你说,让本宫怎么处置你呢?”李月华哼声道。 上一秒温柔亲近的坤平公主,这一秒暴躁凶悍。 变脸的速度,吓傻了张铃铛,这一喝问声,又把她惊醒了。 第八章 危险 “咚咚咚——” 张铃铛求生欲强烈,心脏重重地撞击动静,几乎整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会,她可算止住了哽咽声音,眼泪吧嗒吧嗒不给面子落个不停,她索性把眼睛一闭,只觉得这一世完了,再也没有未来可言了。 她不说话。 凉亭内气氛陷入了一片死寂。 宫女们不敢大口喘息。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惊愕了,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坤平公主款步走来,搂抱住了比她矮小的张铃铛,将她往怀里搂,“小呜,本宫又觉得你可怜极了,舍不得让你杖毙。” “兹——” 一众人在心底倒抽一口凉气。这还是她们伺候的那位嚣张跋扈的坤平公主了么? “本宫……爱而不得……呵,想像你似的好好哭一场,就在他面前哭一场,本宫也办不到……”坤平公主李月华垂着眼睑,眸光凄然哀伤,她纤细的玉手抚摸张铃铛单薄的背部,自顾自喃喃道,“本宫,小时候最爱哭了,母后就训本宫,母后说……呵……罢了,本宫高贵身份,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坤平公主的怀里好香。 她养得丰腴的身体,软软的。 她搂着张铃铛在怀里,张铃铛便乖乖的窝待在她怀中,鼻息间清幽的香气,触手软软的腰肢,她心间恐惧消失,只剩下了伤感: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男子,舍得这样的美人伤感? “本宫今日见到你哭,恍惚中,还当作自己哭着发泄呢。” 李月华扬起一抹倔强的笑脸,眼底流窜着复杂暗淡的伤怀,“若是本宫当时……” 她的话戛然而止,她的骄傲体面,容不得她继续下去。 张铃铛安静地聆听着美人的伤感倾述。 另一边。 街道上。 红颜楼那边死了两人,一队巡捕们疾步赶过去,引起了一番骚动,更多人追随着巡捕们的步伐。 独独一处街巷角,好些人舍不得离开。 场中。 度厄真人勾着唇角,始终保持着一抹讽刺的微笑。他在注视着,李越美扑入吴官怀里的画面,俊男靓女,好协调美好的画面,李越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埋头靠在他胸怀中,哭得嘤嘤的那般伤感,吴官单手回搂着美人儿细腰肢,拧着眉,颇为烦躁郁闷。度厄真人唇角的笑弧更深了两分,眉下一双深凹的狭长三角眼透露阴戾之气,瞳仁幽幽的情愫逐渐流逝,他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一丝喑哑的苦涩: “妙音师妹,你……就那么厌恶师兄吗?” 吴官险些爆粗口——他妈的,当街不顾美人意愿,都要把人奸污了,还有脸卖惨? 李越美心颤抖。 “既然今日不能与妙音师妹两情相悦……”度厄真人手中一道红符扬了起来,光芒闪烁幻化成了一把银色长剑,他稳稳地反手握在掌中,“师兄便以砍断一手谢罪,望师妹,不要计较师兄的冒犯!” “啊——” 众人中胆小的惨呼出声。那人说砍就砍,干脆利落的狠劲儿,左手自手腕处断落,鲜血喷溅,度厄真人疼得脸色死白,眉头紧蹙着,却从头到尾不哼一声,一双眼睛幽幽的望着李越美那张倾城美艳的容颜,她从吴官怀里迟疑着转过脸颊,便瞧见了度厄真人断腕的血腥一幕,李越美当场吓傻了。度厄真人的眼中渐渐地添了几分炽热的温柔眷恋,倒映着她美貌的容颜,窈窕欣长的身段,他笑容憔悴惨白,手中的那柄剑沾了血,顿时失去了时效,幻化回了符箓,飘然坠落间,飞灰湮灭。 “妙音师妹……” 度厄真人喑哑低沉的声音,似乎疼到了无力,绝望心碎的低唤了一声。 “咚——” 度厄真人龇牙,完好的手撕了一块布条,缠上断腕患处止血,痛得他无力了,单膝磕跪在了地上,额头上的冷汗涔落下来,度厄真人还在低低地唤道:“妙音师妹……” 声声低唤。 吴官揽紧了她的腰肢,不允许她过去,李越美却是皱起柳眉,低低道,“这次的任务,就是保护他完成任务,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那么痛苦……”李越美自责的叹息,吴官松了力道,李越美迟疑着,由慢步走过去到逐渐加快了靠近的速度,这期间,度厄真人单膝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水涔透落在青石砖,他痛苦中,一直在低低地唤着“妙音师妹”,好像这样才能缓解痛楚。 “妙音师妹……” 他低低地唤道,声音喑哑,略有些发颤。 “我在。” 李越美迟疑着,还是蹲下身,将一粒白色药丸递给他,“这药丸,止血很好。” “妙音师妹,你原谅师兄了吗?”度厄真人痛得呻吟,抬起头,一双阴戾的三角眼饱含眷恋,他哀哀的注视着李越美倾城绝美的容貌,他眼底不加掩饰的忧伤愧疚掠过,“师兄,是真的……爱惨你了……” 李越美心绪复杂,不知所措的与他炽热的眷恋眸光,对视着。 “咳。” 吴官咳嗽一声,二人看向他,吴官蹲下身,捡了李越美手里的白色药丸,直接塞进了度厄真人嘴里,“师兄够狠的,这也下得去手,只可惜这美人只心仪爷一个……” “别说了!我才不是!”李越美下意识呵斥道。 度厄真人垂下眼睑,瞳仁有一丝毒蛇般阴冷的笑意,一掠而逝。 吴官见她不领情,当场冷下脸,站起身。 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走到了墙角,将她拖拽入怀里与墙壁的死角缝隙之间,容不得她逃躲,李越美一脸怔愕,以为他也要再来一些龌龊的事儿,吓得头皮发麻悚然!这附近好多人围观着他们这边,都在用那种古怪的期待的眼神,让她魂神都吓得几乎消散,因为这下是吴官下场的,她更不懂得该如何抗拒了…… 吴官凑到她耳边,冷冽的气息喷吐在她耳软骨,又酥又痒,但他一把好听的温润声音此刻显得低沉而又愤怒,在她耳边直白警告道:“李越美,爷警告你离度厄真人远一点!他比合欢教那一众邪徒还要危险,你长点脑子行不?别光长了脸蛋去了,胸跟屁股也不长点。” 第九章 邪乎 “咚——” 度厄真人缓缓站起身,疼痛的感觉蔓延遍体,他脚下浮软,庞大健硕的身驱重重扑倒在了地上,手腕上止住血液的结痂又被撞裂,血崩流,藏青色道袍染了血、染了灰尘,他经年苦修的俊逸瘦削的脸庞,拧成一团麻花,痛得溢出一道“兹”的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他吼结略动,眼底有些许寂寥,望向了被困住的李越美。 他伸出了干瘦的,白皙的手,朝着她方向,那般无力地虚抓,“妙音师妹……” 他的声音喑哑,饱含了浓浓的感情眷恋,他额头上的汗水涔透滚落下来,划过了眼角,滴落在地上。他也不大,样子上还有一些少年人的稚嫩,才十九岁,已经背负起了找寻合欢教报灭门之仇的责任——他素来阴戾古怪性子待人,可对她,无所不从,李越美心疼了起来,她眸光幽幽的与吴官深邃暗沉的眸光对视,他发脾气训人的锐利眼神、明朗深邃的轮廓,总叫她心尖颤动着一抹喜欢。 但在他面前,总有一种奇怪的自卑心理作祟。 李越美鼓足勇气,听到自己以一种逼迫的气势,质问他:“吴官,除非你承认是我男朋友,不然,用什么资格命令我?” 吴官蹙眉,生平第一次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 他缓缓地松开了钳制她的力道,脚下步子倒退,与她拉开了两步远的距离。一米八三高,他略垂低着眸光,俯视着她一脸惨然自嘲的笑,她生的很美,五官精致,气韵中透着一股子妖娆,是他不厌恶的美人类型。她的一对羽睫很长,垂落下来半掩住了忧伤的瞳仁,她的唇微动,哽咽的声音先吴官一步开口道: “我过去看看他。” 吴官不答复。 李越美绕开他,速速的跑到了度厄真人身边,搀扶着他手臂起身,将一粒白色的药丸塞入他嘴里,指腹被他干裂的唇皮触碰,他抬起眼,气质温柔儒雅,勾起苍白的笑容,眼底似两弘无底洞,摄人心魄的深邃暗沉,李越美望了一眼,心便迷乱在了其中,缓过神,下意识避闪他的目光。 “啊——” 一声惊吓的低叫,李越美头皮发麻,生怕度厄真人又开始动嘴动手,她被他完好的手一把扯入怀里,李越美浑身都僵硬,先前的那番恐惧让她心跳狂颤不止,耳边却是度厄真人低低地呢喃“妙音师妹,师兄再也不会,随意伤害你了”,他似是疲倦了,声音落下后,额头抵着她肩窝,喑哑的声音透着悲伤,“妙音师妹,你还想要师兄什么?都拿来赔给你……求你,不要怨恨师兄……” 李越美松懈了下来,眼底感性地蓄满了泪水,抬手擦拭,“大师兄,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妙音师妹……”度厄真人低低地唤她。 李越美只觉得他可怜。 她迟疑着抬起了右手,缓缓地落在他单薄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拍着他,眼神空洞的看着他,也不知道究竟同谁在劝慰:“记住了,以后不许你抱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许你说傻话了。” 吴官侧转过身,静静地凝神望着那相拥着的一对。 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有一股不安地情愫在心间翻涌——系统页面上,总共有九张卡片,已经翻了两张灰色的卡片,暴露死去两人的基本信息—— 【李富】 任务失败 名号:福音真人 年龄:18岁 身份:灵宝教灭门惨案中幸存者 等级:天级九线 待解锁奖励:九千积分 【何傲】 任务失败 名号:除晦真人 年龄:20岁 身份:灵宝教灭门惨案中幸存者 等级:天级一线 待解锁奖励:一千积分 —— 只有活到最后的,才有资格领取到待解锁奖励。 系统上卡片的分布:灵宝教一方四张掩盖的卡片中,已经有两张翻起,合欢教一方四张掩盖的卡片没有任何变化,处于中间有一张掩盖的代表未知变数的卡片——吴官的脸很严肃,凤眸锐利的锋芒眨也不眨的望着度厄真人,窝在李越美肩窝,他显得乖巧温煦极了,可骨子里透着的一股阴戾气息,让久经生死的吴官,有一种本能地忌惮。 他迈开长腿,走过去,一手拎住了度厄真人的后衣领,将他扯了起来,投以一抹冷眼掠了一眼神情呆木的李越美,扫了一眼,确定她身上没啥符箓,吴官冷淡道:“赶去红颜楼看看,别在这里瞎墨迹了。要搂要抱,任务结束后,爷有的是时间让你抱着玩。” 李越美气红了脸颊。 度厄真人眼风凉凉的扫过吴官,吴官则是视而不见,改成攥着他手臂,一路大步拖着度厄真人这个重伤患者,往红颜楼方向赶去。 李越美缓缓站起身,一双盈盈秋水眼眸中,倒映着吴官的背影:他吃醋了吧? 她追了上去。 落后于吴官跟度厄真人。 她的心,她的眼睛,此刻装的满满的都是吴官一个人。 红颜楼门前一片狼藉,两具尸体都在,血肉模糊的,被请来的两名仵作正在彼此配合默契的进行着验尸步骤,三名捕快正在跟附近的商贩打听,红颜楼楼主是一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正以团扇半遮脸,眼中透着迷惘,两名捕快问着她,她皆是吓傻了一般呆呆地摇头。有几名捕快在红颜楼内办案,事发地是在三楼,一众姑娘都被赶着聚集在一堆,嫖客们也立在一旁,呆呆地望着捕快们在封锁现场。 被问到,一众姑娘也好,嫖客们也罢,只说,三女一男跟那两道人打起来,就跟神仙打架无二。具体的打斗场景,那时候他们正忙着嫖,哪里都能看得完全?偏偏他们你一人我一语,说的完整又邪乎。那六人都能飞,打起来呼风唤雨,整座楼都在震动。而且这六人中,其中有一名白发男子生得如同妖孽一般俊美,谈及那人的俊美,众人各能讲个大半天,翻来覆去也就那句:白发男子是他们生平所罕见的美男儿,比红颜楼花魁都要美三分! 第十章 玩物 音嬷嬷哭丧着一张脸,半低着头,匆匆跑了过来。 “公主饶命啊~” 音嬷嬷一见面,就噗通跪倒地上,“咚咚”重重磕头,额头崩裂涔血,“小呜那丫头愚昧,奴千般教万般教,可世上哪就有她这般蠢笨之徒?前边刚学会,后边又给全都忘了干净!奴这心……诶呀……奴真真是比那窦娥还冤枉啊——” “果红说你告假返乡了,这么快就抬回来了?可见本宫手下,没几个说话老实的。” 坤平公主仍旧搂抱着张铃铛,她止住了倾述,不悦地抬起一道锐利眼风瞟了过去,恶狠狠地瞪一眼音嬷嬷,见过这等刁仆数不胜数,越是阿谀奉承会做样子,坤平公主便越习惯用以往的处事方式对付,“来人,把音嬷嬷拖下去,先赏十板子。好牢牢记住,往后见本宫该如何行礼说话。” “公主……”音嬷嬷试图再为自己辩解,她下一瞬,戛然而止——音嬷嬷满腔怨愤如同被兜头一盆凉水浇灭,一抬眼,倒抽一口凉气,发现那个小呜居然就在公主怀里?! 音嬷嬷心凉透了,又委屈极了,呆呆的被人拖下去执行板子了。 果红吓得木楞:公主抱小呜?几个意思? 李月华松开了张铃铛。 张铃铛心底闷闷不乐,为公主那段求而不得的失落孤独,感到心疼不已——可这样身份尊贵的一位公主,又用得着她如何来保护?也没有半点儿提示…… “果红,去准备车驾,本宫要去城里观音寺游玩一二日。” “喏。” 听到身后音嬷嬷挨板子的惨呼声,果红头皮一阵阵发麻,后脊背冒了一片鸡皮疙瘩。 果红加速离开。 公主的车驾行驶至主街道,一阵清风吹进来,张铃铛视线被一行四女一男的魅惑身影吸引住,她瞪大了眼睛,以为见到了仙人,忙又凑到窗边,手揭开了窗帘子,“唔——曲帝修?影帝呀?我的天……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他的前生啊?我的天……唔,太帅了……” 一阵花痴欣喜叫声,就从身旁爱哭鬼传来。闭目养神,仪态端庄的坤平公主,先是懒懒地睁一道眼缝,瞥了眼,一个小宫女能有多高的欣赏眼光?顶多是个——下一瞬间,坤平公主李月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果然那五人有一白发男子生的极为俊美,比女子都要美艳三分。李月华怔怔的望着那五道身影,不知为什么,其中一道为首独行的环髻美人侧影,她瞧上一眼,心底便上涨一分杀人的欲望。 直至那五人与车驾背道而行,再也瞧不清了,李月华心底那股恨意惆怅,都无法消减。 “小呜,那美人,是比本宫生的美艳吗?”李月华喃喃问。 “公主最美了。” 张铃铛下意识应答。 她回答的是实话,在这个平行时空她见过最美的姑娘就是坤平公主李月华。 至于刚刚那五人,她从始至终一双眼睛就定在那白发男子曲帝修身上,移不开——居然跟电视里看到的一般年纪,大概是23岁,他总喜欢换发色,最近一次的发型好像是银白色蓬松齐耳短发,两边月牙形拼凑的爱心形刘海,帅的人一脸迷之笑脸,荷尔蒙暴涨——电视里、海报里,他有着一张精致的脸廓,两道斜飞入鬓的眉,一双潋滟桃花温情的狭长双眼皮的眼,睫毛生得又长又卷,每次眨动都能清晰看到一对羽睫翻飞,他的唇丰润透红,唇角天生就上扬含笑,一笑,左边一点梨涡醉人心弦,最艳的莫过于他眉宇间天生的朱砂痣,使得他稍圆润一点的锥子脸,添上了一丝无法言语的艳色俊美。 “停下!” 李月华忽然呵斥道。 车把式很快将车驾稳住。李月华提起裙摆,踩着凳子下了车,她望了过去,绝美的容颜上霎时间凝结了层层寒霜,她双眸幽幽的望着那端,落在那道后来追过去的修长俊美的白袍身影上,他抱着一把古琴,身后随着两名神色慌张的仆役不断叫喊阻拦,当街引去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可那俊美阳刚模样的白袍男子仿若未闻,执着的追逐着那款款而行的红裙女子。 终于,白袍男子挡住了红裙女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红裙窈窕美人露出一抹浅笑,水眸中自有两道妩媚灵动,像是那成妖的媚骨狐狸,或笑或动,皆有一股令人心酥麻的韵味媚态。 “哼——自甘下贱!”李月华气的绕进了旁边一处酒楼,跟那上来招待她的小二直接提道,“本宫要二楼靠街窗子的位置。” “这……” “还不快去办?”李月华公主气势爆棚,怒喝道。 “是,是——”小二连声应道,过去请了掌柜出面,才将二楼临街位置的一桌客人请到了旁边位置,李月华携带着几名宫女、侍卫,拾阶而上,独自落座在窗旁条凳上,她往外眺望的时候,正巧看到,褚萧不羁的席地而坐,正在专注抚琴,古琴搭在盘起的膝面上,他低眸温柔专注地抚琴,哼唱着一曲情意绵绵的词曲,生得俊美无冶的男子,有一双薄情的唇,尖尖的下巴,一双马眼弧形似的漂亮大眼睛又圆又黑,眼睛黑白分明,显得深邃睿智,又有一点儿凉薄淡然,可每每抬眸,落向红裙女子绝美倾城的容貌,他眸底便溢满温柔情思,唇角勾勒着满足而幸福的笑,仿佛看上她一眼,便是百世间修来的最珍贵的回馈了! 琴音袅袅。 犹如清泉泠泠的磁性嗓音吟唱着情意绵绵的词曲。 他此时是心满意足的。 红裙女子侧对着这边,令人看不清神情——但褚萧那般自甘下贱的姿态,终究是刺伤了有情人的眼,李月华生平头一回受到如此侮辱,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将桌上的筷子茶壶茶碗通通扫落了一地。 “情曲编的倒不错,可惜……”红裙女子是合欢教的教主玉媚娘,她的嗓音天生就是一把酥酥沙哑的声音,让听得人,每每觉得她发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一曲勾人摄魂的曲调儿,她便是走上前,纤细的手指搭扣,轻轻敲了敲他挺俏秀气的鼻尖,就像是蜻蜓一点水面,撩拨得池水一圈圈荡漾涟漪,她的眼眸摄住了他的眼,只听她娇笑玩味的语调儿响起,“我玉媚娘,只想要玩物儿。宰相家的萧公子,愿意来当奴家的萧儿么?” 第十一章 害怕 “媚娘……”褚萧喉结略动,双目痴痴的望着她那张娇嫩柔媚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的身上散发出好闻的香气,她耳环金光熠熠,亦如她一双似水美眸,含着几分笑意似有挑逗媚态,盈盈的与他对视,褚萧不会知道他此刻的模样有多呆愣,玉媚娘被他逗得笑了,拿一条粉色香帕儿覆盖在他黑白分明澄澈的眼睛上,只露出漂亮刚毅的半张脸庞,挺俏的鼻,丰润的唇瓣,漂亮的下颌。 “多漂亮的公子哥啊~”玉媚娘曲着纤细食指,在他唇瓣滑过,“当我玉媚娘的玩物儿,每日可有你床榻上遭不完的罪儿呢~” 褚萧的脸颊红了起来。 玉媚娘直起腰肢,绕过了褚萧,往前方款款而行,脸上妩媚的笑意浅淡了两分,神色间添了三分萧索孤独,有巷子尽头的一阵风儿吹来,卷起她身上那股特殊的女儿馥郁的胭脂水粉香味,她的声音酥麻低哑,幽幽传了过来:“好好当你的富贵公子哥吧,本就不是一条道儿的,呆子~” 褚萧忽然吼道:“我愿意——” 玉媚娘脚下顿了顿,又毫不留恋的往前走去了。 三女一男,默默地跟了上去。 —— 李月华问道:“他愿意什么?” 果红看了一眼张铃铛,见她毫无动静,忙道:“公主,奴婢下去问问。” 李月华颔首,幽怨的眸光,一瞬不眨落向那抹被遗落下的褚萧身上,他两名仆人这时候已经冲上去,左右架着褚萧的手,要将他速速拖拽走,看他们二人的神色慌乱尴尬,围聚的平民对着抱着古琴一脸痴痴模样的褚萧,指指点点的,隔得太远了,李月华听不清那些人嘴里说些什么,只看到他们其中有些人露出了嘲笑的神色。 果红很快又回来了。 她脸羞躁发红,跪在了地上:“公主,那妖女竟想让褚大公子随她一块去。” 李月华猛地站起身,下一瞬,软软倒了下去。 她陷入了一场梦魇—— “我不想爱他了。” “我不想爱他了。” …… 李月华看到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团眼熟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哭泣着,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李月华踩着黑暗,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 那人抬起了下颌,泪流满面,眼中含泪,悲伤的望着她,“我不想爱他了。” 那张脸竟是她的。 李月华心悸颤抖,睁开了眼睛,她手边趴着一人低低地啜泣着,李月华从罗汉榻上半坐起身,疑惑地抬手摸了摸那人的头发,“小呜?” “嗯……呜呜……吓……呜呜……坏了……” 张铃铛扑上去,搂抱住李月华的脖颈,泪水鼻涕糊了她肩膀衣裳,李月华的眉头紧紧蹙着,从惺忪睡意中渐渐清醒过来,她郁郁的瞪一眼近处的果红等宫女,吓得那一众宫女跪倒了一地,张铃铛还黏在她怀里呜呜的哭着,李月华迟疑着抬起手,拍了拍张铃铛颤抖不止的后背,她眉头依旧紧蹙着,心里觉得疼得难受。 李月华责怪道:“你一个小宫女,哭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本宫好好的梦,都被你哭成了噩梦,要怎么赔本宫?” 张铃铛兀自悲伤的痛哭。 李月华叹口气,柔声劝她:“本宫还病着呢,别呜呜的,传到本宫母后耳边,还道是你这个小宫女惹来的晦气呢!”继而,语气加重,吓唬道,“到时候母后要把你拖下去砍头,本宫就保不住你了。” 果然,怀里的哭声压低了。 李月华发现小呜这个人,爱哭,还珍爱生命。 “本宫身在哪?”李月华问果红。 她身下躺着的是一床摆了不知道多少年有点残旧腐败气息的罗汉榻,四面环顾,狭窄的四面墙壁紧挨出很小的空间,这空间也只是搁置了一张罗汉榻,一张桌子,再无他物,屋里没有窗户,空气流通性很差,昏暗的四壁毫无装饰,愈发让人觉得压抑,屋内的光源仅靠着一条烛火,是用烛油滴了几滴,红色的长蜡烛杵在烛油中干了便固定住了,远一点布帘子垂落遮挡着远眺的视线,依稀能听到外边吵杂的声响,像是在市集区。 果红小心翼翼答:“运来酒楼。” 李月华闭上眼,她心不在焉的问:“褚萧呢?” 果红依旧小心翼翼答:“褚大公子被带回府去了。” 不多时。 公主的车驾再度行驶,朝着城内观音庙方向。 “小呜,本宫梦见一个人在哭,重复着说,我不想爱他了。”李月华调整了舒适的一番姿势,横躺着靠在了张铃铛的膝弯上,由着张铃铛替她按捏着太阳穴,她一直觉得头疼,她本是在闭着眼睛养神,车轮子像是撵着一颗碎石将她震了下,李月华睁开迷惘的眼,就本能地对那专注替她按捏穴位的张铃铛倾述道。 张铃铛说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不爱了,就能离忧又离怖,挺好的嘛。” 李月华不服气问道:“你说得倒轻巧,你爱过人吗?” 张铃铛摇了摇头,低低道:“我倒是害怕一个人,那人跟鬼似的,可凶了,可是……好像能帮到我回家的,也就剩他了。” 李月华轻笑,“长得很丑吗?怎么就跟鬼一样了?” “看到他就觉得害怕。”张铃铛摇了摇头,“他什么模样,我都不敢去细细想,怕会做噩梦。” 李月华脸上的寂寞转而被笑容替换了,她笑意盈盈的看着张铃铛紧锁眉头的模样,抬手替她抚平紧蹙的眉,“本宫一向得宠,一点小事儿,还是能搭把手的。你什么时候有求于他了,就跟本宫提一句,本宫替你把他抓来严刑拷打,必能让你得偿所愿的。” 张铃铛瑟缩了起来:“他能徒手抓飞镖,还能用刀砍杀一条大龙,可能抓他比较难一些吧?” 李月华这下子感兴趣了,坐起了身,两人儿就这事儿,细细的谈了起来,听到那条龙最后被砍断化成符纸消失在空气里,李月华听得惊诧不已:“当真有这样的人?我们不如拜他们为师,学几招仙术吧?” 第十二章 灵验 公主车驾驶进观音庙。 换装的一炷香工夫,又一辆侍卫乔装成车把式,驱赶着雇佣来的一辆马车,从庙后面门悄然驶离。 坤平公主留在观音庙静修抄经三日。 果红是唯一贴身伺候的宫女。 香客歇脚的这处独立院子,院门四周由公主携带的几名护卫严加守卫,不容任何闲杂人等轻易接近。 观音庙在长安城城内。 拐出了偏僻巷子,一路树影婆娑掠过车厢,揭着窗帘子往外张望的小书童,白嫩的脸上透着好奇,一双眼睛被泪水洗过显得黑白清亮,就像是玉白棋盘中的黑玉围棋黑子镶嵌其中,双眼皮眨巴着,唇微微张着,沿途路过了各类铺子,美食诱人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抬着糖葫芦的商贩走了过去。 张铃铛道:“这里真热闹。” 白面俊朗的青衫少年,正襟危坐,闭着眼睛,唇抿着,一脸的沉稳内敛。 白嫩细腻的双边耳垂,两点耳洞出卖了她。 李月华自从改成少年郎,气韵都变了,沉默寡言,闲来闭着眼睛,不声不响。 张铃铛实在受不了了,低唤道:“公子?” 李月华睁开眼,眼风凉凉的扫他一眼,提醒一句:“小呜,莫忘了你的身份,现在是个小书童。别像个小孩儿似的,顽劣不堪!” 张铃铛瘪了瘪下唇,眼珠子瞟向车窗外,车窗帘特意撩起,好让满街食物香味飘进来。 张铃铛问道:“能请吃我吃串山楂吗?” 李月华迟疑,眼角余光瞟了眼窗外那个商贩扛着的糖葫芦串,又看看张铃铛一脸的饥饿模样,温声道:“去买吧,多带一串回来。” 张铃铛下了车。 很快跑回来了,带了两串糖葫芦、两份烧饼。 乔装成车把式的侍卫付钱的。 出了城,往东南一里地,有一座道观,建在山顶上,名曰灵宝教。 马车停在山脚下。 蜿蜒而上的石梯,又窄又陡。 道观就建在山巅峰。 李月华已经拾阶而上。 只走了数十步,已是香汗淋漓,气喘吁吁地靠着一旁的树干,扶着腰,仰头往上望一眼巍峨耸立的山巅道观,又咬牙一声不吭的继续拾阶而上。 日头西落,绚丽多彩的晚霞弥漫半边天际,光线昏暗下来,阶梯两旁山路,一面是往上延伸,另一面是往下坠落,两面山道都显得又陡又险,长满了草藤跟稀疏树木,有几棵年轮久一点的大树树干延长,树冠繁茂,顶上风一吹飒飒抖落下来许多片叶子跟小虫,还把大片的光亮遮蔽住,显得前路可见度越来越暗。 蝉鸣鸟雀声在此间此起彼伏。 张铃铛捡起一片叶子把玩,忽然身前传来一声公主尖叫,张铃铛快步赶了上去,发现一条竹青色蛇从草丛中游出,挡在了石阶正中央,凶神恶煞的对二人吐着蛇信子,不断发出“嘶嘶”声响。 李月华道:“小呜……” 张铃铛退后,“我也怕。” 李月华侧目,困惑地看着她:“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张铃铛一脸苍白,正在挥舞着捡来的一根木棍子,凑上前挥舞着禁止蛇靠近二人。 她实在害怕,牙关都在发颤,答道:“让我打死蛇。” 李月华道:“我觉得这道观很灵验,一定是住了得道的仙家,否则不会有这青蛇给他们当护法。” 张铃铛沉默下来了。 李月华转身,指了指石梯左手那一面向上延伸,又陡又险的山坡道,“小呜,我觉得既然来拜师,就要拿出拜师的诚意,我打算爬上去!” 张铃铛一脸恐怖,惨然捂脸颊叫道:“公主,天黑了,草丛里还会有更多虫子跟蛇的,会把我们都给吃了。” 李月华一脸执着,俯下身,把青衫袖袍下摆扎了起来,玉手抓着一棵树干,脚下靴子一踩,一踏一踏,踩着滑腻又庞杂的草藤杂草树根腐蚀土壤等物往斜坡上艰难攀爬,几下的工夫,身上青衫已被荆棘勾破,随着她手脚并用,很快就爬上去一大截距离,底下杵着的张铃铛心底冒凉气。 转头看看那条挡路的青蛇,又看看夕阳落下的残败景象,稀薄的光线随着树缝的遮挡,愈发暗淡下来。 攀爬山坡这种要命的事,她是不干的。 “啊——” 张铃铛发出一声怒吼声,眼泪狂飙,一棍子一挑一拍,一条青蛇咻忽间滚落了草丛,不见了踪迹。 张铃铛强忍呜咽,叫道,“呜呜~公主,你已经通过……呜呜……已经通过考验了。” 李月华诧异不已:“真的?” 张铃铛哽咽不止:“嗯。” 李月华从斜坡上缓缓地半滑半行,险些还被绊倒,幸好手边牢牢抓着一截树干稳住了平衡。 她四下张望,果然不见那条青蛇。 看到张铃铛一脸怂包的哭相,李月华更不怀疑了,悬在嗓子眼的心安落下来,她迈开步子,更虔诚地合起掌,一步步拾阶而上。 “仙人们,我此番来拜师,是为了要学成仙术……” 李月华的低低祷告声音,从前边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张铃铛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住了悲伤肆虐的情绪,一把丢了手中碰过蛇的棍子,胡乱地抹干了脸颊上的泪水,她快步地去追赶前边拐过弯早已经失去踪迹的李月华。 天黑了下来。 夜空中不见圆月,风呼呼吹动着附近的林木草丛。 李月华咬牙,腿肚子发颤。 身后紧紧跟着张铃铛,张铃铛比她更胆小,手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袖,紧黏着她身旁,一步一步的往石阶高一阶处迈去。二人的腿酸软的已经不能行动了。距离山巅灯火通明的道观,竟然还像是差了半座山的高度。 近处的能见度低得勉强只能看清五步远距离的石阶。 蚊虫特别多,一只只都长得特别大。 二人脸上、手臂被咬了密密麻麻的。 张铃铛呜咽道:“公主,我想哭,想要发泄压抑的情绪。” 李月华龇牙咧嘴,被一团团的蚊虫转圈咬的滋味很不好受,叮咬的红包又痒又疼,她也染了哭腔,低低哽咽道:“那你哭吧。” 张铃铛放声大哭了起来,一手紧揪着李月华,粘着她身边,随着她一步步迈开酸软发颤的腿肚子,往石阶而上。 第十三章 寿终 月黑风高夜,稀奇古怪声从不缺乏—— 悠闲躺在琉璃瓦片上,瓦面冰凉凉的,形成向下滑的斜坡,正正好一人仰躺在瓦片斜面上,吴官拉长身体,右腿弓着,双手枕着后脑勺,陷入半昏睡养神状态,心里闲来琢磨:今夜的怪声像是一阵阵哭声,像那个小铃铛的哭声,不见停,够能折腾个人了…… 吴官睁开眼睛,入眼的一片辽阔无垠的夜幕,不见星月,愁云惨淡。 沉闷压抑的夜风刮来,透着刺骨的阴凉。 先是点点雨滴砸落下来。 吴官皱眉,想要躲,忽然止住了所有的动作。 眨眼间,大雨倾盆而至,将他淋透。 “叮咚——” 脑海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过。 打开屏幕,依旧是九张卡片,分布位置一样,灵宝教四张,中间一张,合欢教四张——系统音响起时,合欢教其中一张覆盖的卡片放大翻转又缩小回归到卡牌原位,展露试炼者信息—— 【杨明媚】 任务失败 名号:白狐 年龄:23岁 身份:合欢教教主亲传二弟子 等级:天级三线 待解锁奖励:三千积分 —— 谁杀了白狐? 所有被选中参与任务的试炼者,都收到系统提示白狐死去的消息。 曲帝修搂抱着白狐尸体,跪于庭院天井正中央案发现场,滂沱大雨将他们淋透了,曲帝修闭着眼睛,脸紧贴着白狐的额头,一颗颗水珠顺着曲帝修眼角滚落下来,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 一柄伞撑起,美丽的如同洋娃娃般精致的黑裙少女,撑伞走了过来,为他们二人遮雨。 “狼帝,一定是灵宝教的邪道人们下手的。我们绝不能放过他们!” 蝎女略显稚嫩的娃娃音响了起来。 曲帝修从悲痛中震醒过来。 他微抬起下颌,桃花眼中复杂情愫,望向了替他撑伞的蝎女。 蝎女何禁月,她看起来十五岁,她那一头如墨般浓密发亮的乌发,梳成了数条辫子,垂落搭在肩上,椭圆尖下巴的脸蛋儿,光滑宽洁额面上描了一朵花钿,红色的如同梅花形状的花钿,衬着她白皙细腻的皮肤底色,乌黑漂亮的大双眼皮眼睛,秀气小琼鼻,樱桃小嘴,美貌之中有几分微调留下的后遗症,表情略僵。 她个头不高,大概在一米五二,但身材发育的早熟些。 撑着伞,她立于伞下,模样温驯乖巧的让人察觉不到危险气息。 像是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羔羊。 曲帝修问道:“你这之前在做什么?” 蝎女何禁月微楞,脸颊两坨红晕升起,羞涩地指了指廊檐下避雨观看这边的赵燕,“我刚刚跟青蛇姐姐一起讲笑话,后来闹了肚子,就去了一趟茅房。”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曲帝修目光顺着指引,望向了廊檐下避雨的青蛇赵燕。 一盏羊皮灯笼光芒映照下,隔着层层雨帘水雾,青蛇赵燕的美貌有几分朦朦胧胧的虚无感,她看起来二十岁,瘦长身段,一袭青裙穿在她身上,有一种不胜风力的林黛玉柔弱轻灵的美,她乌发梳起挽成发髻,标准的鹅蛋脸,漂亮的三眼皮深邃大眼睛,鼻梁骨挺俏,丰润饱满的红唇,天鹅颈,是一种异域美人的深邃美感。 静静地立于廊檐下,风刮卷着雨水,她身上的裙摆蹁跹舞动。 她也在回望着他,似有无限情思流转其中,黑夜中,令人看不仔细,便又恢复了一派怯弱自卑的避闪他的目光。 曲帝修抱起白狐杨明媚的尸身,她是他现实世界中唯一喜欢过的女朋友。 小学六年、初中三年,他们一直都在一个班级。 高中、大学之后,各自缘法不同,踏上了不同的生命轨迹,那条轨迹时有交汇延伸着一路向前,名声大噪后他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她总会默默守在台下唯有他知道的一角。 曲帝修是个温润性子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地抱着白狐杨明媚,走入伞外雨帘中,走入廊檐下,与那青蛇赵燕,仅两步之遥,曲帝修看着她,青蛇赵燕下意识地避闪他锐利的锋芒,曲帝修问道:“你这之前在做什么?” 青蛇赵燕心跳“咚咚”乱了节拍,结巴道:“我……我跟蝎女在讲笑话。” 曲帝修问:“后来呢?” 青蛇赵燕皱眉:“后来蝎女去了厕所,我一个人在屋里等她。” 曲帝修问:“哪都没去过?” 青蛇赵燕无端感到一丝心悸,猛的抬眸,望向曲帝修俊美邪魅的容颜,只来得及看见他眼底一缕怨愤的恨意,他唇角勾勒一丝上扬的笑弧,左边的梨涡便陷了出来,侧颜杀温柔又俊逸,卷翘浓密的睫毛扇下敛,眸底的情愫再无人知晓了。青蛇赵燕胸口疼了起来,曲帝修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搂抱着死去已久的白狐尸身,往自己的房门走去。 何禁月撑伞,悠悠走来。 雨水在她周边滴落,在积水中潋滟一圈圈涟漪。何禁月收了伞,站在廊檐下,侧目看一眼悲伤的赵燕,何禁月问她:“青蛇姐姐,你在想什么?” 赵燕道:“狼帝怀疑是我杀了白狐。” 何禁月安慰道:“狼帝失去白狐姐姐太过悲伤,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青蛇姐姐可别当真了。” 赵燕苦笑:“怎么就那么巧合?死在离我屋子最近的地方。” 何禁月沉默。 赵燕没了心情,转身朝着屋里走去,将屋门反锁关上。 曲帝修脱去了白狐一身的湿衣裙、鞋袜,一边替她换一身干净的衣裙,一边细细地检查着她身上的致命伤,但古怪的是,她身上毫无外伤,就像是寿命终了,自然而然的倒下死去的安然祥和模样。曲帝修俯下身,将换了一身白裙的白狐尸身又抱了起来,放在膝上,搂抱着她在怀中,低着头靠在她冰凉的额头上,曲帝修闭着眼睛,几滴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 合欢教这处内门弟子院子,陷入一派死寂。 灵宝教上山的石阶道上。 “哗哗——” 雨势渐猛,风一刮,树梢一抖,积攒于树冠叶缝枝干间的雨水,兜头浇落。 张铃铛已经吃了好几口雨水了。 手揪着李月华的袖子,一路总想找个地方避雨,总算找到了一块凸出来的石块,底下能蹲两个人避雨。 张铃铛激动道:“公主,我们先过去避雨吧?” 李月华摇头,一脸果决:“这是仙家正在考验我,我不能退缩,我要学仙术,要让褚萧回心转意。” 第十四章 变数 雨雾林间,一黑影撑着伞,立于黑暗之中。 度厄真人喝问道:“何人?” 一道闪电劈落,天地间亮了一刹那,让双方看清彼此面容衣着。 度厄真人一身道袍,独撑一柄白伞。 张铃铛吓得倒退两步。 李月华甩开张铃铛,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度厄真人身前,跪到了地上:“求仙师收我为徒,教我仙术!” 度厄真人道:“为何?” 李月华咬牙切齿道:“一女子夺我未婚夫,不雪此恨,难消我心头之痛!” 度厄真人道:“灵宝教教的是清心寡欲、求仙问道、长生不老的仙道,何来冤孽深结的法术?” 李月华一个劲地磕头,额头磕破也未自察觉,大声喊道:“求仙师收我为徒,教我仙术!” 度厄真人掏了一道符,施了法咒,金光万丈罩住了李月华,如一钟鼎,避开了所有落她身上的雨水,“起来,明日再行拜师礼。” 李月华抬起头,发觉身上罩了万丈金光,所有雨水沾身不得,脸上又是惊又是喜的笑容。 她猛地站起身,所有的力气都像是忽然抽走了,金枝玉叶娇养的公主,此刻已经达到了身体极限,软软的倒了下去,在即将落地前,被度厄真人迟疑着伸手揽住了腰肢,打横抱了起来,她衣衫湿透,玲珑有致的身段愈发凸显,度厄真人皱了皱眉,眼观鼻鼻观心,默念离情绝爱的清心咒。 那柄伞贴了一张符纸,牢牢地悬空,替行走的度厄真人遮雨。 张铃铛小跑着跟了过去,双手搭帽,一路淋着雨。 遥遥一望,吴官停住脚步,饶有兴致的原地等待着,打量着那一行两人,看起来度厄真人怀中还抱了一人,急匆匆朝这边来。 吴官笑容深沉:“小铃铛?” 绕着小铃铛走了一圈,审视的目光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湿哒哒的衣衫在滴水,她跑进廊檐底下,就忙着拧干沉甸甸的水泽,雷声隆隆,闪电时不时地炸亮,林间有猿啼蝉鸣时不时地传来,各种骇人怪异的场景声响,都比不上绕着她打量一圈的吴官可怕。 他站在背后,张铃铛就会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站在侧边,张铃铛就会觉得侧边凉飕飕的;他若是站在前边,张铃铛就会觉得嗓子眼凉飕飕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她想,午夜撞鬼,大概就是她遇到吴官的这种场景。 吴官道:“为什么接近灵宝教?” 九张卡片中间存在一张变数——那个变数可以是任何人,如果是场景内的人被“激活”,改变原来的生命轨迹,此次任务结束后,所有存活试炼者将同时面临扣分惩罚;如果那个变数是试炼者新人,那么她可以成功上位,继承被亲手杀掉的试炼者的大部分积分,这件事,很少试炼者新人会知晓。 张铃铛答道:“公主拜仙师,想要学仙法。” 吴官凝眸沉思。 擦身而过的时候,吴官出手搂住张铃铛腹部,将不断挣扎的张铃铛扛米袋似得单手扛着,大踏步进到了雨帘之中,一路朝着陡峭的崖边走去。 大雨倾盆。 拧干的衣衫又瞬间沉甸甸的。 吴官就用尼龙绳把她肚子上打了松落的蝴蝶结,挂在了悬空的一棵树干上,冷漠的看着她在风雨中荡来荡去,呜呜惨哭一顿,豆粒大的雨珠哗哗砸落下来,成人手腕粗细的树干被打得晃动不止,吴官不知道哪里取出了一把大黑伞,蹲在地上,看着她在风雨中晃动来晃动去的,小脸吓得惨白憔悴。 吴官道:“张铃铛,你的父母是什么人?” 张铃铛死死地抓着尼龙绳,眼睛不敢往下瞟一眼,雨雾蒙蒙,山崖底下深不见底,黑黝黝的像是一只巨兽大口张着要吃人肉骨头。 张铃铛呼了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如此反复深呼吸了几遍,压住了哽咽声,“我……呜呜……我爸爸叫张英雄,我妈妈叫林如萍。” 吴官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张铃铛闭着眼睛不敢往下望了。 她大声喊道:“我爸爸是数学老师,我妈妈是体育老师。” 吴官沉默。 绳子突然下坠了一段,“咔嚓——”树干断裂的声响,张铃铛猛地睁开眼,瞳仁骤然紧缩,忍不住“啊”的惨叫一声,那截树干被砍裂了一半,张铃铛上百斤体重坠着,呈折角倾斜状态,她风雨中愈发摇摇欲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吓得狂飙不止。 吴官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张铃铛呜咽道:“保护公主。” 吴官问道:“你最晚一次,是什么时候,见到你爸妈的?” 那截树干又加深了断裂的深度,韧劲的褐色树皮还缠连着最后一层屏障。 张铃铛一脸绝望,往下望去,深不见底,逆向鼓吹的气流剐蹭的她手脚一片冰凉涔汗,心脏凉飕飕的直往嗓子眼输送寒气,她不敢再看,紧紧闭着眼睛,手里紧紧地揪着肚子上缠缚着的那根尼龙绳,她不敢叫、不敢大声哭,就怕一点动静就压垮了那截脆弱不堪的树干。 吴官道:“你说了,我就把你救上来。” 张铃铛深呼吸了几回,压抑着呜咽声,大声回答道:“12月2日那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爸妈,等到3日到12日我都一直找不到爸妈。我找到爸妈留下的一本笔记本,才到了有你的那个奇怪的地方跟这个奇怪的朝代。” 吴官问:“笔记本呢?” 张铃铛一脸绝望了,说好答了就救人,骗子。 咔嚓—— 树干终于支撑不住,以光秒的速度,带着她急速下坠。 张铃铛脑门一片空白,死死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砸成肉泥的痛苦——忽然,脚下就踩落地了?张铃铛又重重地剁了一下脚板,还是结实的地?张铃铛张开一道眼缝,吴官就站在她两步远,四周围的雨雾绵绵的,她这下子身上虽然湿透了,头上没有那么多雨珠子砸落下来,她抬起头,果然瞧见头顶上一柄大黑伞撑着,一只大手有力地握着伞柄,她又顺着那只手,目光看向那高高的吴官。 她转过头,悬崖就在右手边一步远,那棵折断枝干的树,提醒着她,刚刚那场噩梦真实存在。 她这才想起来,尼龙绳很长,另外一端,一直都缠缚在吴官手腕。 吴官道:“把笔记本给我。” 张铃铛背过身,从衣衫怀中,把贴身藏着的笔记本拿了出来,犹豫着,递给了吴官。 吴官翻开,刷刷地翻了一遍,一张全家福照片被抖出,弹飘到悬空处,刹那间被雨珠打着坠落进万丈悬崖中。 吴官皱眉,不耐烦问道:“怎么只有两页?” 第十五章 离奇 只有两页,简短内容倒让他十分在意。吴官眉头紧紧蹙着,碰到了最惹人烦躁的疑题,贴第二页那张奇形怪状石头柱的照片,能感觉到有一种很奇怪的黑暗磁场在照片空间中流动,尤其是底下一行字:找到这地方,结束这可怕的日子。 他又翻查了一翻,没有撕裂痕,没有其它再多的内容,前二页简练的内容又勾得人心跳澎湃狂热起来。 他叹息,这可怕的日子何时能结束? 周围有雨声砸落在伞面上。张铃铛蹲下身,她不搭理他,只是埋头靠在臂弯中——浑身湿透了,从头发到衣衫里外到鞋袜,都湿透了,头发也松松垮垮的压下,难受又狼狈。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深的孤独感跟恐惧感——竟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眼泪干涸在眼眶中,她闭着眼睛,头昏昏沉沉的掠过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离奇事件。 只觉得,真可怕啊…… 吴官察觉到张铃铛的异样,他忽然想起翻动笔记本,有一张胶片像是照片的长方形,弹飞出去。那底下是万丈悬崖,广阔无垠的葱郁树林子,有湍急的河流,那巴掌大点的照片可以随风落到任何一处角落。吴官心里溢出一丝丝罪恶感,他远眺的视野被浓浓黑雾阻碍,始终望不到尽头。 “总是哭没用的。”吴官留下手中这柄黑伞,搁置在地上,大大的伞正好能斜盖住张铃铛。吴官踏入了雨天中,朝着道观那边方向走去,顺手带走了那本笔记本,“小铃铛,好好考虑考虑怎么最大机会活下去——”他的声音缥缈消失在雷雨声中。 他消失了。 危机感也消失了。 张铃铛抬起下颌,迷惘的望着天空乌云密布,闪电炸裂,雷鸣轰隆,像是撕裂一道空间,她奢望的想道:“要是能从那道裂缝空间钻回去真实世界该多好。”她眼神渐渐地从迷惘空洞中聚集凝神了起来,脸上透出一份勇气,撑着伞,她就往那又陡又窄的石阶方向走去,最怕黑暗的她,生平第一回摸黑孤身闯雨林。 瘆人的虫鸣声抖动声—— 眼角余光中忽然掠过一道影子,张铃铛猛地回过头,才惊觉那是风刮动的树影。走到山脚下,张铃铛已经满头大汗,四周围昏暗,仅能看到方圆两步的距离,四周围裹着一层黑雾,她苍白着一张小脸,已经不再落泪了,她一寸寸的鼓着勇气,往那山崖底大致的方向,摸黑穿行雨林之中,脚下时而回踩到松软的东西,她不敢低头,更快地速度往前加速小跑着,四周围的雨势骤减,没有雷鸣电闪,就连风声都减弱了下来,开始能听到脚下踩动的嚓嚓声响—— 忽然,一道亮光,扫了过来,照亮了她前方的路,看到了一片十一二棵粗糙的老树紧挨着密集耸立着,树干上有草藤苔藓盘绕生长着,一捧一捧的杂草都站着雨露透着清香气息,再远一点的去处竟是一处大深坑,地面一截枯木长了许多的蘑菇,坑沿周围铺盖着松软的枯叶子,很容易让人迷惑摔进坑内。张铃铛回头望了一眼光源来处,是吴官换了一身干爽的藏青色道袍,撑着另一把大黑伞,右手反握着手电筒高举着,投出一束明亮的白光。 看到是吴官,张铃铛眼底瞬间掠过一道厌恶,她极力克制着怒意与恐惧,垂下眼,去盯着脚边的杂草发愣,心不在焉的问:“是要还我笔记本吗?” 笔记本除了那两页,没有其它内容了。 吴官犹豫了几秒,将笔记本拿过去交到她手中,好意嘱咐道:“藏好,别让第三个人看到。” 不就是两页没用的内容吗?张铃铛扯了扯唇角,有些不屑吴官的善意,觉得这人就是从骨子里坏出来的,张铃铛始终不去看他,接了笔记本就死死地搂抱在怀里,“我要去找照片了。” 吴官走在前边,用手电筒往前边路照亮。他边走边开玩笑的说道:“这一带蛇虫多,专挑细皮嫩肉的咬,我一个皮糙肉厚的爷们,就当积德行善,帮你这一回。” 还不知道是谁造了恶,把照片弄掉到悬崖外边的?这个混账恶人,太让人讨厌了——张铃铛心底越发不屑地哼了一声,一道正眼都不愿意赏给吴官,他回望过来,还用手电筒光束在她脸上周边圈了几下,张铃铛抬眸凉凉的扫了一眼,根本不搭理那张光源阴影处看不清面容的吴官,她改以收起的伞柄做拄杖,一路拍实了才肯往前挪一步。 吴官就站在原地等她。 他黑漆的眼眸探究玩味,炯炯的落在她脸上,果然小孩变化成长快,才一夕之间,就从爱哭鼻涕虫化身成为成熟内敛的小少女,看样子还有点记仇,眼神冷刀子似的飚了一道过来,然后从他身边视若无睹的走了过去,走在了前边两步外,隔几秒,又拉长距离到了五步外,全程都没有片刻的滞留。 一截竹笋成功把她绊得趔趄,往前几步平衡了身体,一只脚却深陷到泥沼泽中,这一带铺落了经年累月堆积的枯叶,松软的叶子一层一层将泥沼泽这处险地掩藏住了。张铃铛差点哭出来,被她强忍回去,借着伞柄的支撑,她用力地拔出了深陷的右脚,一股腐烂臭味散开,张铃铛一脸崩溃,只能揪着一丛草叶把脚上的泥污脏污给搓去。 张铃铛低低地啜泣起来,又死死的咬着下唇,压抑着窝囊极了的爱哭毛病。 她就知道那个讨厌鬼还在那里,在这时候哭,太丢人了——心里明明白白眼下局势,就是眼泪不听从命令,狂飙不止——张铃铛心里一遍又一遍祈祷:那个讨厌家伙不要过来…… 吴官迈开长腿,终于还是跟了上去,手电筒的光亮一寸又一寸的延长靠近,四周围的光芒愈发亮了起来。张铃铛丢开手里那丛杂草,胡乱地用袖子擦一把脸颊,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了,她吓得死死地闭上眼睛,心里一遍又一遍祈祷:不要哭了,那个可恶的家伙会笑话的,不要哭了…… 第十六章 小心 张铃铛已经止住了眼泪了。 眼瞳倒缩,发愣看他走到面前,被他漆黑一双眼睛看一眼,张铃铛后脊背一麻,骇然遍布浑身。 “还在逞能呢?”吴官幽幽叹口气,蹲下身,手上的手电筒照了照她腿上,裙摆勾破,软缎质裤腿裂开,小腿上淤青留了一小团一小团的。吴官伸出手,温热的手掌搁在她腿上,一团蕴热的真气流转,吴官仰头看着她苍白发抖的嘴唇,她那双水灵澄澈的眼眸中透出一片恐怖,吴官只觉得无奈,颓然道:“便宜你了,花了爷一些真气,给你烘干衣服,驱赶身体寒气。” 真气?修仙道士的真气吗?张铃铛疑惑起来,就像是他所说的,一股暖流气劲,顺着小腿推动而上,身体温暖了起来,身上的衣裙也开始冒起缥缈肉眼可见的水雾,她狐疑的转动眸光,一直看着吴官,黑夜里本来看什么都添了几分骇然阴森,大概是因为手电筒散发出的伞形柔和的光源,他看起来面容温和,垂着很长很浓密的睫毛,垂掩瞳仁中的认真,唇抿着,五官深邃立体,张铃铛这才意外的发现,吴官长得不恐怖。 衣衫烘干,体表寒意驱散,来自身体的累赘消失。张铃铛将目光从吴官身上移开,望着密林中那片黑暗,主动说道:“那张全家福,是我跟爸妈唯一的合照。去年,我缠着爸妈去拍照的。” 吴官罪恶感莫名加深了两分,眼底有忧虑掠过,他抬起下颌,漆黑的眼睛望向幽暗的密林深处,这一片崖底占地面积少说也要几百亩,其中繁茂树冠、湍急河流、野兽、深坑险地等因素,再加上下坠途中刮起的风,一张巴掌大的塑胶相片,去途就成谜了。吴官不认为,一晚上可以找得完这片广袤的地带。 天空灰蒙蒙的雾气凝聚,天边又有一丝鱼肚白,林中雾气缥缈。 吴官:“天快亮了,等这雾气散了,再继续去找。原地休整一会吧。” 张铃铛嫌恶地看一眼那块铺盖松软落叶的沼泽泥潭。她往另一边走去,避开了那处树截长了蘑菇的深坑,她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可以坐下歇脚的干净地方,身后有一物落地,张铃铛回头看一眼,居然是圆矮脚木凳,那边吴官也已经找了一处地方卧坐在一床靠背藤椅上,那藤椅舒适的来回摇摆,也不辜负这林间清爽的风劲推晃。 张铃铛眼珠子转了转,搬着圆凳,就走到藤椅边上五步远位置,坐着。 “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张铃铛问道。 “吴官。口天吴,官场的官。” “这藤椅,圆凳,你是怎么变出来的?”张铃铛问的小心翼翼,以至于吴官睁开眼睛,侧头凝神注视她,吓得她心窝子一团团凉气往外直冒,张铃铛屏息静气,气氛就一下子僵持在这里了。 过了许久,吴官又仰躺正面望天,他择了好位置,树冠稀疏,能直接望到一片广阔无垠的灰蓝色天幕,他温润的声音惫懒道:“你这个新人要小心着些了,系统不屑提前给你装载相关页面信息,看来系统背后的主人,是相当不看好你啊。” 系统背后的主人?装载相关页面信息? 张铃铛脑袋一团浆糊,她抿着唇,拧着眉头,思索着相关的信息,始终没有头绪。她抬起眼睛注视那懒散仿佛睡着了的少年,犹豫了一瞬,她斟酌着问道:“你第一次执行任务,系统给你装载相关页面是什么样子的?” 问完,心跳扑通扑通狂跳,期待又害怕,等待之中,吴官仿佛真的睡着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若有似无的。张铃铛失望下来,目光转向了那片雾气升腾的密林深处,天什么时候才亮?照片在什么地方?怎样才能回到现实世界能给她安全感的家里? 她第一次懂得了考虑问题的魅力,而不是逃避问题发泄情绪的去哭了。 时间过得太久了,明明才两年多点的时间,更像是熬过了二三十年的漫长岁月,吴官想起来第一回进入执行任务的场景,他悠然开口讲道:“那次,我刚刚过完十六岁生日,自己驾车酒吧回来路上开进了一条丫字路口,我记得很清楚,这原来是一条十字路口,那晚不知道缘故居然成了丫字路口,我开车进入左边,那尽头有一处古董铺子,就跟你看到的重启之地现在的装修很相似。我又开车绕向右边,那尽头还是那处古董铺子。” 张铃铛皱起眉头,这是碰到灵异事件了吧?张铃铛压抑着恐惧,急切问道:“后来呢?” “古董铺子里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他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的西装成熟男,很精壮的身板,像是个打手,但他眼睛空洞无神,我尝试碰触他,都碰不到真实的身体,看起来像是虚拟的。在那铺子里,他接待了我,给了我一盘指南针,跟两页内容的白封面记忆手册,到了时间那手册就会变成没字的废纸,他让我在一叠纸上签名字,代表我领取了东西,免得他主人责问东西遗失到何处。”吴官郁燥道,“那天爷喝了酒,没多想就把东西全收下了,还签了名字,然后就被认定为主动接受成为试炼者的报名者。” 吴官很快平复心境,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勺,继续说道:“第一天接受任务,系统装载了一份空间系统页面,可以用于获取信息,积分购买物品,储存现实或是位面世界里需要的东西。” 这待遇……区别的很明显。张铃铛愤愤地抓了一把草泄愤。忽然,一声狗叫声传来,张铃铛愣怔,缓缓回过头,一条皮毛发黑的恶狗凶神恶煞盯着她,也不栓遛狗绳子,一摇一摆着尾巴,随着李越美走了过来。李越美对吴官道:“快,我发现合欢教玉媚娘的踪迹了,好像没有其他人跟随保护她。” 吴官倏忽起身,没有犹豫地随着李越美指引的方向,朝着林子深处跑了进去。 二人很快消失无踪了。 恶狗却是不肯走,凶神恶煞的瞪视着她,龇牙咧嘴,“嗷嗷”低吼,爪子在地上愤怒地磨了磨,一跃踩着空气跳起,再看时已经沉重地扑压到她身上,张开恶臭的大嘴,上下两排锋利犬齿,对着张铃铛本能地挡护脸颊的手臂,恶狠狠地咬了下去,张铃铛剧痛去拍打,恶狗死都不撒口,一淌血液汩汩冒出来,顺着手臂,一串串的啪嗒啪嗒砸在张铃铛白净略显稚嫩的脸颊,把她的脸颊脏污,露出两只渐渐冷静下来的眼睛,而那恶狗嘴里正在吞咽那块生生撕咬下来的肉。 恶狗体积庞大,踩在身上足有半个成人大小。它吞完了一块肉,再度啃咬下来,上下两排锋利犬齿张开,猛地凑近,这一次对准着张铃铛的脖颈,张铃铛终于抓到了圆凳腿,卯足了吃奶的劲,将那圆凳单手托举起来,猛地砸向恶狗脑袋,又一下子从恶狗身下爬窜起,两手合力挥舞着圆凳,生生的把那恶狗砸死。 张铃铛顾不上歇气,把恶狗一路拖曳着,往那沼泽泥潭推进去,眼见着恶狗一点点地被沼泽泥潭吞没,张铃铛才松懈了下来,撕了一块布条把流血不止的伤口死死绑了起来,但是不顶用,血仍旧在往外涌,把布条很快染湿透了。张铃铛看到手电筒还在,取了手电筒四下里照射,才看到一味农村奶奶曾无意间指着给她认得的止血药草野三七,这一片林子里野三七长了一丛丛的,张铃铛用石头片挖出了一大把野三七根茎跟一些绿叶子,就着地上一滩雨水清洗了一番沙土,搬起大石头在凳面上砸出药汁,一团团药渣抓起覆盖在伤口上,尖锐的剧痛遍布,张铃铛眼泪狂飙不止,又撕了一块布条把药渣跟伤口都绑缚起来,这一次算是止住血了,就是疼痛一直传递叫嚣着。 能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人走过来,张铃铛蹲下身,手上握住圆凳一腿,屏息静气的等待着,也趁机歇息着,果然,有一团黑影走到了手电筒光源之内,身影被拉的长长的,看起来身段窈窕,该是个女子?张铃铛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连带着把圆凳提了起来,面朝着来意不明的人。 来的人正是合欢教教主玉媚娘,她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张铃铛,先前躲在暗处,她就看到张铃铛跟吴官之间的互动。她就是有些讶异,那妙音真人是如何知道她来了此地?看到张铃铛被恶犬撕咬险些丧命,玉媚娘才恍然,有些好笑起来,这灵宝教也不比合欢教干净多少。 玉媚娘:“小娘子,你是想现在就死掉呢?还是想报今夜被狗咬伤的仇恨呢?” 张铃铛不敢掉以轻心,下意识垂下眼睫遮掩住所有情绪变化,警觉地偷偷地上下打量着玉媚娘,她在这密林子之中黑夜行走,竟然一身不染纤尘,姿容更是美貌倾城。这种绝美姿色的女子孤身出现在林间里,又一副安然无恙的惬意笑容,要么就是妖魔鬼怪?要么就是厉害的大人物?张铃铛斟酌片刻,抬起下颌,展露出一张沾半边污血的愤怒小脸,咬牙切齿道:“自然是要报那放狗咬人的仇恨了!” 第十七章 画面 一阵暖暖香风,吹入鼻息。 张铃铛吓到,下意识转身要跑,被人搂住腰,下颌被控一卡一合,一粒硬硬的丸子顺着喉咙咕隆吞下,玉媚娘吻了她的额角,张铃铛僵住了,玉媚娘红艳的唇,启合间,热气喷吐在她唇瓣上,“合欢丸,知道是什么吗?”玉媚娘欣赏着她眼睛瞪大,瞳仁空洞恐惧,“合欢丸是我们合欢教镇教之宝,昔年呀,我便是由这合欢丸控制,堕入了旖旎乡中,一旦发作起来,能让你浴求不满呢~” 张铃铛在发抖。 玉媚娘捏着纯白帕子,笑得娇艳媚态,眼尾勾魂瞥了她一眼:“你怀里的那三粒药丸,是合欢丸,把它碾碎了,加入到水缸里,三日后,我会赐你解药的。”与小丫头错身而过,玉媚娘的声音酥哑诱惑,“自然了,你若是要随我一般错过了得到解药最佳的时候,情不得已的干些旖旎事儿,堕落进地狱里,就随意你便是了~” 玉媚娘的身影,消失无踪了。 张铃铛瘫软在地,浑身仍在颤抖。 “黑狗——”李越美焦急的呼唤声音,从雾蒙蒙的林间深处响起,“黑狗?你在哪?黑狗——” 脚步声窸窸窣窣的。 由远而近。 有一道欣长的身影笼罩在她身前,天色亮起,手电筒的光芒弱化。 “小铃铛?” 张铃铛身体颤抖不止。 吴官微微眯起了凤眸,眉头紧蹙,蹲下来,单膝搁在泥土,衣摆都弄脏了,骨相修长的手,挑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暴露在眼皮下,她脸色苍白,双目空洞恐惧,额角有红唇印痕,唇上也有红唇印痕。吴官扣了扣响指,才让她眼瞳转动,空洞的目光看向他,蓄满了泪水,哗哗的水痕从眼角流淌,她咬着下唇不肯发出声音,不受控的低低地溢出哽咽声音。 吴官怜悯,指腹擦拭她额角的红唇印,指腹又擦拭了她唇上的红唇印。 李越美忿道,“你在做什么?” 吴官闷声道:“她出事了。” 李越美咬牙关,紧盯着张铃铛手臂那处涔血的缠缚住的布条,她垂在身侧,秀气的手指紧紧地攥成拳,李越美也忍不住将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她出什么事跟我们有关系吗?万一她就是那张变数呢?” 吴官没回应李越美。 “小铃铛,出什么事了?”吴官漆黑的瞳仁,掠过了她手臂上再度涔血的伤,空气里有很浓的血腥味道,都是她手臂上散发出来的。那布条已经被血染透了,暗红色的干涸的血泽又被加深了抹艳丽,而她,脸颊上一片苍白,目光中灵气消失,瞳仁颤抖着恐惧,一行泪干透了,又是一行泪润泽滑过。 她吸了吸鼻子,低哑着声音答道,“那个女人,自称是合欢教的。听到你们的动静,就跑了。” 吴官松了扣着她下颌的指,站起身,环顾四周围,果然在地上看到遗落的一串串脚印,小一号的脚印便是从张铃铛身边踩着过去走远了的。他又看到了那矮脚圆凳沾了暗红色干涸的血泽,看到了凳子面上砸草药留下的印泽,再看向跌坐在地上,身体颤抖不止,低低呜呜的哭泣的小丫头,吴官俯下身,单手捞住她腰肢,卡米袋般轻松地夹着她离开林子。 “吴官!” 李越美在身后喊他。 吴官脚下不停,依旧扛着人往前走去。 李越美嘤嘤的哭了起来。 吴官停住脚步,肯回头望她一眼:“别哭,爷可应付不来两个爱哭鬼。” 李越美止住了泪,呆呆地望着他。 吴官单手扛着张铃铛,上了山,回了道观。 天亮透了。 道观神殿香火腾升,殿内一道人孤独立着,时而磕头跪拜,口诵经文咒语,正在例行一日的早课。 早课结束,度厄真人黎越走了出来。 “师父,我的小书童不见了。”守候已久的李月华焦急道,“师父,能帮我找找吗?” 黎越:“何时不见得?” 李月华摇头,“我昨夜昏迷,醒来时,四下找,都找不到她。” 黎越若有所思道:“灵宝教,有一人不大安分,你离他远些。晚些时候,为师替你要回小书童。” 李月华神色凝重:“何人?” “解怨真人,吴官。”黎越道,“你只管离他远些。” 正言谈间,有一道身影快步而来。李月华一下认出来,跑了过去,被黎越伸手抓住手臂,柔软的臂,让他眉头蹙了蹙,眼底阴戾气息之中透着一丝惊艳。她回头,一脸讶异的看向黎越,两人年龄相差不大,至多四五岁,李月华心底平白生出了几分熟悉感与恐惧感,这种场景,她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李月华眼前恍惚间掠过一道画面,黎越跟她在床榻上缠绵…… “啊。”李月华吓了一跳,猛地甩了黎越的手,眉心紧蹙,倒退了拉开了与黎越的距离。 黎越不解的看着她。 “我被吓到了。”李月华低低道。 “嗯。”黎越不疑有它,走向了吴官,“解怨真人,你为何要拐走小书童?” 李月华紧蹙着柳眉,盈盈灵动的眸子里,倒映着黎越的背影,与那吴官的侧颜,心咚咚空洞的跳动着,眼前恍惚间又掠过了一道画面,黎越搂着她在车厢内缠绵,车帘飞扬一角,窥见褚萧抱琴落寞走过。 我不要爱他了!那场噩梦中的少女哭声,萦绕在脑海之中,李月华心如刀绞,疼得窒息起来。 “公子。” 一道低哑的女音响了起来。 从吴官怀里挣扎下来的张铃铛,小脸苍白,站在她面前。李月华一瞬间情绪崩溃,俯身一下子抱住了张铃铛。 “你去哪了?”李月华啜泣道。 张铃铛迟疑着,伸手回搂住李月华的腰,“找东西去了。” “不要离开我,不要让人伤害我,不要让人玷污我。”李月华低低地说道。 张铃铛蹙眉,微微眯起了眼睛,空洞的双眼,渐渐聚焦了一点危险戒备的光亮,她声音低哑,“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公子。” “把我徒儿吓到了,要我如何惩罚你?” 度厄真人黎越,冷冷地瞪视着吴官,愤然说道。 吴官面无表情地从度厄真人身旁走过,走到了张铃铛身边,将一包密封袋塞给她,走了。 黎越掏出一道符。 “大师兄。” 李越美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绝美的容颜上,挂着憔悴、落寞的情愫,眼圈泛红,显得之前哭过的痕迹。李越美眨动细密的一对羽睫,漆黑的眸子,对着黎越愣怔的目光直视,李越美柔声劝道:“别为难他,是我的错,才让小书童跟着失踪的。” 黎越眼底掠过怜惜,走向她,“他惹你哭的?” 李越美避开他炽热的目光,与他错身而过,柔和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来,“大师兄,我一夜没睡,回去补觉了。” 她走远了。 黎越的视线仍旧痴痴地望着。 这一幕落在旁观的李月华眼中,又觉得陌生,她脑海里掠过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前不是这么发展的…… “小呜,你有没有觉得,你来过这个地方?”李月华跪坐在草席上,原来住五名弟子的房间只有二人住着,显得空落宽敞,一边低语问道,一边替她上药,棉签沾了消毒水,酒精的烈性触及深可见骨的伤口,疼的张铃铛额上青筋突兀,咬着牙关,竟然能一声不吭,只泪水哗哗落个不停。 李月华蹙眉,放下了棉签,厌恶消毒水刺鼻,“这究竟是什么药水?我从未见过。” 张铃铛取了棉签,亲自蘸取消毒水细细清洗伤口的草药渣跟泥沙,粉嫩的伤口肉发脓,红肿了一圈,她从密封袋取了一罐药水,沾涂伤口,又用绷带一圈圈的缠缚起来,撕了医用胶带黏住。她这才抬起眼眸,认认真真的看着愁容不展的李月华,“你是觉得这地方似曾相识吗?” “嗯。”终于有人肯搭理她的心事,李月华附耳,低低地对她道,“我居然感觉到一些奇怪的画面,看到那个黎越,强迫与我缠绵,还用道符控制我。” 吱呀—— 门忽然被推开了,李月华吓了一跳,二人举目望去,出现门边的,是眉宇间阴戾气浓郁的黎越,他皮相生的好,只是过分瘦削的面容体魄倒更显得他修炼勤苦,只不知怎的,他给人入了邪道的感觉更浓郁一些。夜里深,李月华没瞧清,此时光从黎越身后铺了一地,他神色如同那角落的阴暗色调,他抬起三角眼,眼底流溢着忽明忽暗的光泽,他的声音响了起来:“今日拜师吉时到了,别延误了。” 张铃铛先开了口,“是。” 李月华反应过来,“是。” 黎越走了。 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口。 李月华浑身发抖。 张铃铛牵起她的手,“公子,该去拜师了,有我在,你别怕。” 李月华抬起眼,怔怔的看着张铃铛空洞的双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铃铛附耳过去,低低道:“不拜师,他一定会伤害我们的。”度厄真人黎越的手段,那天街道上看得分明,阴戾而残酷,她提议道,“拜了师,学一两招道术,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第十八章 兑换 院墙爬满绿植,风从远处吹来一只花色蝴蝶,少年道人,抬起手一抓,又松开,蝴蝶从他指缝间飞走。 侧颜看上去,少年道人骨相很美,清隽灵性,下颚骨因为瘦,更显得轮廓硬朗。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眼睛直直的痴痴地,看着逆光走近的李越美,“妙音师妹。” “大师兄。”李越美指了指弟子院内,缓步走过来的李月华跟张铃铛,“我需要一名书童,帮我做件事。不知道大师兄,使唤得动吗?” 已经走近了。李月华本能地攥紧张铃铛的手,露出戒备神情,“师父,我……”需要小呜。 黎越打断道:“让她去一趟。” 黎越摆出一副不容置疑的刚硬态度,眼底眉梢的戾气更浓郁。 个头又高大,笼住一团阴影,罩了李月华所在。 李月华眉梢纠结成一团,手心冒汗,仍紧攥着张铃铛的小软手。 张铃铛拒绝道:“我手上受伤了,出不了力气。” 黎越眼角余光瞥过去,掠了一眼她手臂缠缚一圈的纱布,纯白棉纱上一大片干涸的暗红血迹,鼻息都能嗅到她手臂上散出的铁锈似的腥气。 阳光炽热,那不经晒的小小书童垂眉低首,耳根子红红的,憔悴的脸庞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黎越正眼多瞧了她两眼,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 李越美郁色道:“大师兄,借不得就算了。” 黎越蹙眉瞧着李月华。 被他影子罩住的李月华,身体颤抖不止,她悚惧黎越,手松开了小呜的手,李月华怯怯道:“小呜,你随她去吧。” 张铃铛下意识倒退,与古怪眼神打量她的李越美拉开安全距离。 背后,一麻。 张铃铛动弹不了。 黎越道:“她就是那日街上的小宫女?” 李越美脸颊红了两坨,瞧一眼黎越断去的左手,避闪目光,“嗯。” 黎越道:“带走吧。等需要她做事,再把定身符扯落。这定身符在普通人身上有一炷香的时效。” 李越美走上前,抱起张铃铛,“谢了,大师兄!” 她快步走了。 黎越的目光依旧痴痴地望着她那抹窈窕的身段,是阳光过分炽热,亦或是念头燥热,勾勒的妙音师妹身段面容美好的不似人间俗物!黎越喟叹,他道行渐退——只怪秘密法洞中的春宫图。据传是合欢教前人把合欢教秘法带进灵宝教秘密法洞中,正邪道行较量,有六名道人应邀进入,以此妖媚活现的春宫精怪现形图壁画修白骨观,观那美色旖旎乡竟是几个白骨人,最终皆悟道飞升仙道。 为了报灭门之仇,道行不深尚未达到资格的度厄真人黎越也进入那处秘密法洞,因此入了邪念。 黎越回转身子,眯起了眼睛,勾了勾唇角,对李月华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李月华僵住。 不知道为什么,黎越给她的感觉,熟悉得就像是,发生过无数次了…… “咚——咚咚——”心跳狂乱的跳动,李月华的灵魂在叫嚣,“跑!快跑——不要再随他重蹈覆辙——不要再堕落——” 黎越吩咐:“随为师一道,去一处地方。” 李月华:“不先拜师吗?” 黎越脚下顿住,背脊发僵。 李月华咬紧了牙关,身体在发抖。 黎越随性的低笑一声,幽幽的目光回转过来,定格在李月华煞白精致的小脸庞,目光逡巡着,一寸寸的打量着,“等去了那处地方,回来再谈吧。” 通幽境的林荫小道,阴风阵阵,李月华头皮发麻的跟着黎越身后,一步步,朝着令她神魂悚惧的狭窄洞口,拉近距离,身旁经过的几株竹树飒飒地晃动,似在提醒说:快停下来,危险。 “啪嗒——啪嗒——” 一串串血珠子,砸落在地上,粗粝的灰色泥地与殷红的血液形成了强烈的色差。 悬梁上下垂着尼龙绳,双手被捆绑,张铃铛悬空下坠,手臂伤口结痂裂开,血汩汩的外涌,砸落在地上,一串串的,她的脸上、青衣衫上都染了血。 啪—— 锋利的勾着密密麻麻倒刺的柔软银色鞭子,甩在她身体,又一道裂口涔透出血珠。 “黑狗在哪?”李越美愤怒责问道。 张铃铛不答,死死闭着眼睛,浑身哪里都疼,一张口就要溢出疼痛的抽气声。 啪—— 啪啪—— 李越美熟练甩鞭子,张铃铛身上立刻裂开数道口子,冒出殷红血珠子。 “我就算今日打死你,也不会有人知道!”李越美凉凉的声音威胁道,“吴官一早就离开灵宝教,你别奢望他能赶得及回来救你了。” 张铃铛气若游丝,“我说……” 李越美哼了声,把玩着软鞭子,耐心等待着。 张铃铛深呼吸几遍才压制住撕裂皮肉剧痛。 “快说,我可没那么多耐心,陪你耗着!”李越美咬牙关,手腕一转,软鞭子啪啪甩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灰白的真气在她身上、软鞭子上流窜。 “在……”声音越来越低。 李越美甩一鞭子,“大点声音。” 疼。 冷汗涔透额头。 张铃铛身体疼得抽搐不止,怯怯的声音响起,“在林……”声音越来越低。 李越美不耐烦了。 一番话拖拖拉拉的,总是听不清…… 李越美走上前,鞭子一扬,勾得尼龙绳断裂,悬着的张铃铛重砸落地,她趴伏在地上,奄奄一息,“在林子里……”声音越来越低。 李越美抬起脚,全力踹向她肚腹。一团糯米人儿,滚动几圈,撞在柱子上,虾米似的蜷缩成一团,吐出一口血,陷入半昏厥状态,脑海里响起了一道系统声音:系统页面正在加载中,请稍等。 无数字符编码流入脑海中。 泉水清泻而下,有无数的画面,光秒速度掠过。 张铃铛头疼欲裂。 有一道阴影靠拢,脚步声停滞住,有鞭子撕裂空气,甩在她身上,火辣辣的剧痛遍袭,又一鞭落下来,让她痛苦中下意识地抬左手握住了,张铃铛爬起,缓缓地站起身,“兹——啪——”鞭子被抽回,在空气中发出破空刺耳的声响,李越美身上灰白色的真气弥漫散出,缓缓倒退两步,拉开安全距离。 眼下的张铃铛,一团血肉模糊的身体,衣衫破裂数十道口子,每一道口子都有血珠子冒出来。她的脸庞也残留了一道鞭痕,半边脸肿胀,血糊脏了她的脸颊,她漆黑的双瞳失去了灵动,一片木讷,静静注视着殿宇内唯一的李越美,她手中的银鞭子柔软韧性一端尾部散落在地,散发出灰白真气。 左手勾破皮肉,一串串血珠滚落下来。 左手开始变得发凉发麻。 身体受伤的地方,疼久了,火辣辣的,又麻又疼又有些凉凉的。 张铃铛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光屏。 系统声音响起,“恭喜试炼者张铃铛,完成初步认证,获得一百积分。” 黄色星星弹跳,+100积分字样浮现。 张铃铛在心里问:“积分可以做什么?” 系统声音响起,“叮,进入模拟操作页面,请点击,请点击——”一个白色的鼠标三角箭头,指示着一个虚拟放大的框线,张铃铛按照提示,控制意识去操纵着鼠标箭头,一步步循规蹈矩的按照提醒,操纵着点击鼠标箭头,学会了,张铃铛打开了系统页面的商城,一百积分可以换购的物样少得可怜。 总共五样选择:一柄锋利黑刀,一张椭圆盾牌,一盒魔法卡牌,一双速跑靴子,一条银色软鞭。 “啪——” 李越美察觉到危险感,一扬软鞭,甩出一道灰白锋利鞭刃气劲。 系统声音响起:“确认选择兑换?” 底下出现两个按键,确认,取消。 “确认。”张铃铛一咬牙,点击了下去。再打开背包空间,原有的十个空格此时占用了一格,是一副卡牌。 关于魔法卡牌的使用介绍,钻入脑海之中:魔法卡牌共有十二张,九张待解锁,三张分别:摄取魂,摄取物,摄藏主。 张铃铛手中多出一张卡牌,对准摔落的鞭子甩了出去,猛喝道:“取!” 一道漩涡黑洞从卡牌中钻出,摄取吸力,猛地咬住了银色软鞭子,倏忽,一条银鞭子从李越美手中脱力,没入了卡牌,成了图像。卡牌飘浮着,重新落回张铃铛手中。 “你——” 李越美的声音戛然而止,回转脖子,诧异惊惧地望向门外的一抹身影,不知道他已经出现多长时间了。 李越美心底掠过一道失落:为什么刚刚不出手帮我? 吴官问道:“为什么打起来?” 他的目光落向李越美,想先听她的回答。 李越美红了眼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吴官耐心地等着李越美的回答。 张铃铛意念微动,将卡牌藏入系统书包,瞬间卡牌在手中消失。 张铃铛累极了,脚下发软,扶着身后的柱子,缓缓滑落坐在地上歇口气。 甫一坐下,蜷缩的身体扯动肌理,撕裂骨肉的疼痛,火辣辣的传遍周身,张铃铛垂下眼睛,视线打量传来火辣辣痛处的位置,是刺目深可见骨的一道道涌血的鞭痕,也不知道这样流下去,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张铃铛嗅了嗅鼻尖,好似嗅到了清冽的酒香气。 第十九章 妖术 他身上有一种清冽的酒香气。 张铃铛想起半个月前第一次喝酒,那是爸爸生日,张铃铛偷偷尝了小小的一口白酒,又辣又呛…… 朦胧的人影在眼前浮现。 张铃铛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向蹲在她面前的吴官,她疼得快要精神溃散,看不真切他清隽愠怒的面容。 张铃铛又抬手揉了揉眼睛,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掉眼泪,鼻息吸了一口气,满腔清冽浑厚的异性气息。张铃铛当下就有些心烦了,他凛冽气息让人头皮发麻,心跳加速,就像是个患病的人。她身上疼极了,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一团棉花糖,“哥哥,能不能让我回去保护公主?” 吴官“嗯”了一声。 他愠怒紧蹙的眉梢,舒展了,清隽的脸庞上似乎很快又挂上一抹郁燥,站起身手插兜里,才意识到穿的一袭修身道袍。 吴官撇了撇嘴角,想起收到情书的场面,好几个都叫他“小哥哥”,跟眼下的瘦萝卜丁形成鲜明反差。 吴官一本正经:“小铃铛,你以后不准叫我哥哥!” 张铃铛重重点头,一瘸一拐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身上数十道鞭痕结痂,止住了血。 她一动,扯动了伤口,几道深深的伤口又向外涌出血珠子。 从前觉得不能忍受的痛楚,此刻张铃铛都有些麻木的忍下来了。 居然不哭了? 吴官感兴趣的望过去,发愣漆黑的凤眸流窜着探究与戒备,落向一地滴落的血珠子,目送着张铃铛脚下鞋印子,深一脚浅一脚,远去。 “吴官,你为什么对她,总是特别的宽容?”李越美委屈抱怨道。 吴官收敛远眺的目光,殿门外一片青砖石,早已不见那道跛脚走远的小身影。看多了一个人哭的样子,知道那个人很能哭,突然有一天她就不哭了,吴官就感到难以接受这场变故,牺牲掉了他唯一的乐趣。 “不知道。” 吴官走了出去,背对着回应了一句,语气萧索又落寞。 几片枯落的叶子飘落。 李越美拿出一张全家福,是清晨山脚下无意中发现的,正是张铃铛丢失的那张唯一的全家福。 她重重地丢在地上,恶狠狠地踩了几脚,想到什么,又俯下身将全家福照片捡了起来。 有一抹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像是胭脂水粉细腻的香尘,又像是玫瑰甜腻的香味,又像是浓烟摄魂般呛鼻又令人着迷的香味。 李月华随着黎越走进,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眼睛惊惧地打量着狭窄半椭圆的一方洞宇,入眼处无一不是活灵活现的春宫图像,一幅又一幅,毫无违和的镶嵌成一方世界,旖旎又香艳,李月华被指缝间掩不住的香气熏得头晕目眩,恍惚间,看到无数玉女玲珑有致的身体以轻纱覆盖着,柔软的舞动间若隐若现的诱惑,耳边像是有香艳的呻吟旖旎喘气声,李月华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了前边的黎越,回转身子,眼睛发红炽热的望着她。 “啊——” 李月华逃了两步,就被人搂住,拖回了洞内。 “救命啊——小呜救我——”李月华绝望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最终在衣衫布帛撕碎的声响中,一点点地弱了下来,“救我……救我啊……” 压在身上的黎越,忽然停住了更进一步的侵略。 他不动了。 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 李月华大着胆子睁开眼,发现黎越睁开的眼底,木讷呆滞,像是失去了灵性。 迟疑了数秒,李月华用力地推开了黎越的胸膛,扯紧了开裂的衣襟遮羞,抬眸望过去,一瘸一拐的张铃铛衣衫染血,脸颊红肿鞭痕上涔得血珠子已经干涸结痂,有数滴汗珠子滚滚流淌过结痂,刺得人看一眼都觉得难受。李月华瞧见,她的眼睛,原该是灵气爱哭爱笑的率性,不知何时起变得,木讷呆然,像是也失去了灵性,只是偶尔会眨一眨眼睛,会专注地望着一个人。 张铃铛意念微动,手中摄取囚禁了黎越灵识的摄魂卡,凭空消失了。 公主一身狼狈,发髻松散,白净的脸上沾了几处灰尘,几处齿咬痕。 “小呜。”公主无助的声音,无助的眼神,低低啜泣,“你来了,真好。” 张铃铛一瘸一拐走过去,腿上炸裂的几道鞭痕,每一次动都扯裂肌理,涔出血珠子,对疼痛的感知能力减弱了起来,她俯下身,拔了黎越的一件外衫,递给了公主披上,又蹲下,细细地替公主理一番凌乱的发髻,用公主从前给她的那方手帕,替公主擦拭脸上的灰尘脏污。 公主恢复了如常的雍容姿态。 张铃铛站起身,洞内空气里漂浮的一股馥郁的香味,让她更头疼了。 身上的伤口觉得又痒又疼。 张铃铛迈开步子,“公主,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李月华站起身,大着胆子过去踹了黎越几脚,他都没有反应,呆愣愣的半睁着眼的痴傻模样,就跟被人摄取了心魂。 “小呜,你对他使妖术了吗?”李月华追着小呜脚步,出了洞穴。 张铃铛一脸郁闷:“不能是仙术吗?” 李月华吐了吐舌头,一脸俏皮,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思绪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李月华问道:“那他会死吗?” 张铃铛摇头:“不知道。” 李月华走上前,动手把石洞从外边滑动的石门给推堵上,没有外力,里面的人轻易出不来。 李月华拍落手掌中的粉尘,“小呜,我们离开此地吧。” 张铃铛犹豫了一瞬,“嗯”了一声,怀里的三颗合欢丸,她终究是不想用出去,也没机会用出去。 两人一路离开。 到了半山腰,张铃铛身体上就传来一阵阵酥麻发软的异样电流感。 噗通—— 脚下一软,连着往下栽了几个台阶,张铃铛摔得一团血肉模糊。 “小呜,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扶她的李月华,烫的下意识地收回了手,很快又重新探出,握住她的手臂,把张铃铛扶坐了起来。 张铃铛听到了一泓泉水倾泻的声响。 她爬起身,头脑发胀,身体烫的要自燃,直到她一头扎入冰凉的泉水中,一切的恶感,才渐渐的消散。 李月华追过去的时候,张铃铛已经昏迷,身体悬浮在水面上,李月华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张铃铛从水里拖出来,拽到附近一处洞**,奇怪的是,这洞**,有一团燃烧的篝火,暖意融融,却不见有人的踪迹。 李月华把张铃铛拖进去摆放好。 听到洞口传来声响,李月华抬起眸子,望了过去,头皮顿时发麻。 第二十章 过去 出现的是玉媚娘。 同为女子的李月华,近距离打量着她,不得不承认一桩事实,玉媚娘真的生得很美艳,一举一动都能勾人心魄。 痛恨厌恶玉媚娘的她,这一瞬间忽然生出几分怜惜,若是她生做男儿,怕是也要被这狐媚子勾去心魄,干点比褚萧更绝情的事情。 李月华紧锁着眉头,深深叹了一声气,垂下眼睫,闭上了眼睛。 她腰杆挺直,不失公主的威仪气度。 但同样是她,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沮丧失落。 玉媚娘走了进来,眼尾余光睨了李月华一眼,轻笑道,“公主,奴家让你瞧着难受了么?” 玉媚娘生来一把酥哑的声音,长大以后,特意学了江南吴侬曲调儿,更有勾魂摄魄的味道。配上她一张妖妃倾城的容貌、身段,前任教主都夸奖她天生要勾人下地狱的狐媚子。瞧,有些人,生来就被归属于恶人了,总是要下地狱的。瞧了那地狱变现图,拔舌抽肠,种种地狱酷刑,哪有天上仙人惬意自在?可她呀,恶事做尽了,也只能下地狱了。天上再好,也从来没有她的位置。玉媚娘眼底幽暗明灭,瞧一眼仍旧闭着眼睛,穿着青衫,依旧能透出一副雍容华贵气度的公主,眼下这般的人儿,怕是生来就归属好要上天上享清福的吧? 玉媚娘抿了抿唇,似笑非笑的凝眸欣赏着李月华,“公主怎么还不说话呢?奴家就这么不堪入眼么?” 李月华睁开了眼睛,如同繁星坠入眸光中,深邃漆黑,“你为什么要糟践自己?” 玉媚娘怔了下,手指曲着拂过唇,眼底透着幽幽的光泽,“如何解释糟践二字?” 李月华吐道:“自轻自贱。” 玉媚娘咯咯笑得环髻珠簪乱颤,她眼底有光芒一点点亮起,眨眼间,又尽数收敛去,她抬了抬下颌,露出了一道抹脖子的浅浅刀疤,玉媚娘指给李月华瞧,“自尊自爱又能如何?有人生来可以挥霍富贵权势,有人生来就是低贱肮脏,被命运死死地压在脚底下,翻不了身的……”玉媚娘语音越来越低,落寞道。 李月华深吸一口气,幽冷注视着玉媚娘,话脱口终究是软了语气:“我想听你的事情。但凡褚萧了解到的所有事情,我都想听。” 玉媚娘抬起纤细的手指,翻手间,有两粒红色跟白色的药丸子,在细腻白嫩的手心中搁置,“敢吃嘛?” 李月华捡了一颗红色的,丢进了嘴里,吞了进去。 玉媚娘瞧着那白色的药丸子觉得刺目,“还有一颗呢。” 李月华捡了,丢进嘴里,吞了进去。 玉媚娘瞧了她一番,没有造假,实打实吃了药丸,也不问是解药还是毒药。 傻的天真,让人产生了破坏欲望,又被纯白刺疼了目光,玉媚娘转过目光,落向了地上昏睡的张铃铛,她身上的毒性发作,脸上、肌肤上一寸寸的攀爬了红晕跟一片片鸡皮疙瘩,等再熬个一二日,玉女都能变欲女,玉媚娘取了一粒白色药丸,喂入张铃铛嘴里。 “公主的情郎是褚萧?” “……嗯。” “奴家那日祭拜父母,郊外偶遇了他,像他那样正儿八经的权贵子弟,奴家是瞧不上眼的。” “公主若是为了讨好他,来听奴家的过去,那大可不必了。” 玉媚娘往外走,懒洋洋的,“奴家自今以后,离他远远的,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李月华目光闪烁,最终变得坚定:“原来是为了接近褚萧的喜好,将来靠近他之后,狠狠地报复他一顿;现在,我倒是真想了解你的过去。”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不只是度厄真人黎越给她的似曾相识的感觉画面;就连眼前的玉媚娘,都给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觉,分辨不清那究竟是怨恨多一点,还是怜悯多一点,可惜脑海里没有如同先前涌出熟悉的画面。 她发自真心的一番话,挽留住了玉媚娘。 玉媚娘思忖回忆起那些岁月,有苦,有涩,有痛,有甜,最后都化成了一泓麻木。 “我生母是醉香楼花魁玉娇娘,”玉媚娘顿了顿,眉梢紧蹙,涟漪着艳光的眼眸,紧紧地打量着李月华,她抿着唇,也锁起了眉,还说道,“嗯,我在听。”玉媚娘心底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抿唇,唇角上扬起来,像极了偷腥得逞的猫儿,“也没什么可提及的,无非就是奴家让母亲送给了合欢教教主,五岁就被他拿来当**,囚在笼子玩儿,谁让我不听话要寻死呢?” 她骨子里其实没那么坏吧? 李月华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去想那时候,那个五岁的小丫头玉媚娘能想到用死亡来解脱,该是碰到怎样恐怖崩溃的绝境?自己生来富贵,小时候最大的恐惧就是那对喜怒无常、儿女众多的父皇母后,嬷嬷教她要讨好父皇母后,日子才能过得舒坦。那时候觉得,谁也没有自己可怜,随时都会让父皇母后冷落不要了。 李月华叹气道:“后来你是怎样活下来的?” 洞外有一阵异样的响动声。 玉媚娘敏锐地察觉到,洞外林边,有一道身影矗立着,一身道袍几乎与林木融合一色,风吹动而来,卷带起一股肃冷杀意。玉媚娘走了出去。 “从来都是跟死人提及奴家的过往。”玉媚娘漫不经心地笑,“但你表现得好,恐怕今日,奴家就要成了那死人。” 玉媚娘说着一番奇怪的话,走出了洞口。 大白天,斑驳的树影洒落在她头上、身上,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李月华的目光却如同胶在玉媚娘背后,她下意识地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解怨真人、妙音真人,还有那……被关锁起来的度厄真人!李月华还不及细瞧,几人就打了起来,妙音真人跟玉媚娘打,解怨真人吴官跟度厄真人黎越旁观。 黎越望向李月华,忽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李月华吓得头皮都发麻了。 黎越迈开步子,朝着她走了过来。 第二十一章 中邪 黎越一直往这边走,李月华头皮发麻,僵愣在原地,从脚底凉到了心窝子。 吴官察觉到了,跟着黎越往这边走。 从那处秘密法洞中,发现了这古怪的黎越开始,就觉得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鬼气。 看谁,都是空洞无神的目光,在某个不易察觉的时刻,又忽然瞧见他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黎越错身而过,走入了洞内,站着,阴鸷幽怨的冷光,俯瞰着地上缩成一团寻找安全感的张铃铛。 “他……”李月华问吴官。 “嘘。”吴官凤眼跟脸色都同样的冷峻阴沉,“他中邪了。” 李月华心慌了起来,下意识靠拢了一步吴官。 吴官瞧了她绝色的容颜、窈窕的身段一眼,垂下眼帘,遮掩了眼中的凶戾,唯恐吓到了她,对美人,他从来都能记得留一分温情的。他紧抿略起干皮的薄唇,启合道:“躲我身后,我会保护你的。” 温润清越的声音是有一种蛊惑安抚的力量。 李月华瞧吴官一眼,面部轮廓冷峻刚毅,骨相很美,李月华觉得他比褚萧长得俊俏些。他垂着眼睫,睫毛并不长,遮掩住的眼瞳透出的眼神冷冷的,锋利的似两柄刀子,让站在他一方的人,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跟随着他沉稳清冽的气魄,逐渐安定下来。 不疑他的话,李月华移动莲步,躲到了吴官的背后半藏着,悄悄地窥探着那边的黎越。 吴官尝试的语气叫道:“大师兄?” 黎越死死地盯着昏迷的张铃铛,那般的痴迷,就好像所有人在他身边都成了虚无的存在。 忽然。 黎越眼中亮了一瞬,转头,望向吴官跟李月华,姿态妩媚一笑:“嗯?” 尾音轻佻,拔长。 一大老爷们,发出这般的声音,公鸭子似的,叫人头皮跟着发麻。 李月华心揪了一把,闭着眼睛,不敢再看,太辣眼了。 吴官喉结咽了咽一口唾沫,他吃不消。 “咳——”吴官尴尬咳一声,“小铃铛有什么看头?”瘦萝卜,没凸没凹的。 黎越眼中的光彩又暗了下去。 恢复了双目空洞失神。他机械一般扭转脖子,正眼盯着地上昏厥的张铃铛,忽然又勾起那抹诡异森冷的笑弧。 李月华揪了揪吴官的袖子。 吴官侧眼,打量着她那副纠结的神情,“有事就说,别磨磨唧唧的,爷不耐烦。” 他的眼神望来,两束探照灯似的,锐利如有实质。 李月华不适应的松了揪他衣袖的手指,有些悚他的强大气场。 “小呜,好像对他施了妖术,把他什么东西偷走了。”李月华眼风扫过去,后脊背发悚,那边的黎越不知何时蹲下了身子,半伏跪在地上,脸上勾起诡异如同面具上的上扬笑弧,他很近的距离,大概是一拳头的距离,打量着闭目痛苦挣扎的张铃铛。李月华细瞧之下,发现黎越正在掐着张铃铛的脖子! “快,快救她!救小呜!快啊——”李月华惊慌失措起来,推了一把吴官铜铁般刚硬的臂膀,忽然想起来这不再是公主府,她也不是嬷嬷宫女侍卫团团簇拥着的公主,李月华提起裙角,快步朝着那边跑去。但吴官行走的速度比她更快,在李月华赶到的时候,吴官已经攥着黎越手臂,往后拽了好几步。 “咳咳——” 窒息的痛苦,如浪潮般将她淹没。几乎要淹没了,忽然间有一道曙光刺入了她眼中,张铃铛迷惘的睁着眼,看到了扑到她身边的公主,眼角余光瞥见了那边的吴官跟黎越,才想起来,一切都不是噩梦。 张铃铛长舒一口气,坐起了身。她一动,身上的鞭子伤口传来了钻心剧痛,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了。 总算有一桩好事,身体的燥热,消失了。 张铃铛转动目光,望着李月华,声音沙哑,“我刚刚梦到,有人给我喂了一颗药丸,是不是真的?” 李月华点点头,目光转向洞外,隐约能看到还在打斗的那二人,“那个玉媚娘喂了你一颗白色药丸。我原来以为是毒药,到现在身体都没有不适的感觉,反倒是在那处洞里惹来的燥热感觉,平息下来了。” 张铃铛长吁了一口气。 怪不得身体轻盈许多。 张铃铛这才想起一桩事,倏忽望向了那一角,被吴官压制的一人,黎越!? 细瞧一番,黎越的眼神,空洞无神,就像是布偶,立在靠洞墙的位置。 张铃铛有些发怂:“他怎么出来的?” 黎越的眼睛忽然一亮,眼底透着一抹轻佻妩媚,他的手抬起,手掌细细地抚摸了一把吴官的脸颊,吓得吴官弹跳数米之外,额头上青筋突突的,咬肌咬的咯吱咯吱响,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动怒了。 “黎越”娇笑道:“怕什么?” 吴官深吸一口气,板着怒脸,呵斥道:“哪来的妖孽?敢上我大师兄的身体?是找死么?” “黎越”咯咯笑道,“嗯~好无情的阿郎啊~” 吴官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黎越”莲步款款靠近。 他近一步,吴官退一步。 吴官看到了呆滞状态的张铃铛,粗手一把拽了她的手臂,将她扯到了身前当护身符,不耐烦催促道:“你对他做什么了?赶紧的,把这妖孽解决了!” 张铃铛才从错愕中惊醒过来。 她意识调动,一张卡牌“摄魂卡”出现在她手上。 但是,卡牌上加封了一道锁!一个大大的圆圈,外加一个大大的“x”!上边显示出封锁的时间倒计时,“1:29:10”,时间以分秒的速度在缩减。 眼下,这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太漫长了。 张铃铛梗着脖子,软软的声音,怯怯道:“吴官哥哥……” 吴官眼皮子突突的跳,觉得这种时候,这种叫法,肯定没啥好事。 对面的“黎越”,一脸妩媚的笑容,摆首弄骚,缓缓地扭动着身体,阳刚的身板居然还很柔软的动了起来,像是随风摇摆的海草,他身上的道袍、内衫等物,一件件的随着舞动脱了起来,“来呀~” 第二十二章 蠢队友 “吴官,快来——” 李越美吃力的声音,在外边急急地传来。 吴官第一个溜了。 张铃铛叫一声:“他怎么办?” 吴官在洞口边刹住脚,那边黎越朝他飘来一抹媚眼,吴官接收到,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脸色很难看,凤眸底透着厌恶与排斥,“你先拖住。” 吴官溜了。 李月华也倒退到了洞口,手心里透着冷汗,焦虑的望着张铃铛。 “小呜,他要走到你面前了,快点施个妖术!”李月华嚷嚷道。 “快呀!”李月华急的一直催促。 “啊——他脱光了……天啊,本宫,本宫吃不消了……”李月华叫着,玉指捂着眼睛,转身慌不择路地往洞外跑去,脚下忽然踩空,落到了一丛蓬松的杂草上,沾了一身泥污,再尝试站起身,崴伤的脚撑不起身体的重量,疼的李月华额头冒出冷汗,她望着洞内,却看不清了。 张铃铛头皮是发麻的。 对面风骚的“黎越”已经脱去了所有的外衫,只剩下了一条白短裤。他的手摁在裤沿边上,挑着一抹妩媚的眼,跳动着轻盈的舞姿,转着圈儿,一步步地拉近了距离,他的声音分明是雄性的浑厚,偏偏能让“他”掐出一把子尾音长长的调儿,把人一颗心吊了起来,“想不想看呐~” 张铃铛手里拿着的摄魂卡时间还在倒计时,“1:28:10”。 “黎越”已经把短裤一角扯了一寸距离。 张铃铛闭上眼睛,将最后一张“摄藏主”卡牌祭出,抛向了那妖孽。 一团暗芒吸力释放,黎越整个人消失,封印在了卡牌内。张铃铛细看,卡牌上大大的圆圈,一个x,倒计时“2:00:00”。原来一张卡牌的封印时间只达到两个小时,也必须要两个小时,才能解锁。 洞内洒落了一堆外衫。 张铃铛心里梗得慌,转身朝外走去。 “不要伤媚娘——”一道浑厚的声音绝望地响了起来。 张铃铛正好看到,玉媚娘轻灵娇躯被一道长鞭倒刺缠住一圈腰肢,随着李越美抬手一挥,扬到半空中,明媚眼光倒映下,一捧细细密密的飞镖,噗噗扎入了身体,玉媚娘又很快被甩落向树干,顺着树干滑落到地上,动都不动一下,叫声的主人是一名俊朗的男子,他跪在地上把女子抱在怀里,颤着手探了探她鼻息,就痴傻住了,抱着她不言不语不哭不笑。 李月华神色落寞,低低唤道:“褚萧。” 张铃铛走过去,把李月华搀扶了起来,李月华半个身子架在张铃铛身上,一跳一跳,要张铃铛扶她到那边去。 褚萧察觉到一团阴影照到了身上。 他抬起眼睛,一双马眼弧形的大大眼睛,痛得剩下一片空洞迷惘,他脸型瘦得脱骸,愈发显出下颌尖锐,鼻子鹰勾直挺,他的唇边一圈邋遢的胡渣,眼底两圈都是青黑,应该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呆呆的口吻问她们:“有没有仙人赐的神丹妙药?媚娘她要吃一粒才能好。” 张铃铛不言。 李月华忽然不恨也不爱了,如果知道玉媚娘只有这么短的生命,她就大大方方随他们去吧。这世上又不是只有褚萧这个男人了。若当初放手了,没有褚萧了,她也不会招惹上黎越这个邪道人。 李月华闭上眼睛,心静下来,她忽然能聆听到山野间叶落水滴鸟雀的声音,一曲曲如同天籁之音。 过了很久,李月华再度睁开眼睛,褚萧不再看她了,又在痴痴地看着怀里的玉媚娘,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的。 张铃铛的视线,被那边跟吴官打斗的二女一男吸引住。 其中一男,是她最喜欢的偶像,曲帝修。 但奇怪了,此刻,她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知道,眼下进入的这处世界,是会要走人命的。 她瞧见那个吴官,即使以一对三,也能看出他的身体素质很强悍,他的动作有力,如同雄狮般爆发着力量,看他似乎不大打女人,那边曲帝修一旦进入吴官的近身范围,纵然两个女子跟吴官正在以两条鞭子对他赤手空拳,吴官都能在曲帝修介入可攻范围内,暴起力量,主攻一顿曲帝修,摁双肩弓起膝盖顶肚腹,勾拳揍脸,过肩摔挡身后甩来的鞭子,拽着曲帝修长腿腿横空转圈挡鞭子。 曲帝修被吴官一顿狂虐,顺带着成为他挡鞭子的肉盾。 青蛇赵燕跟蝎女何禁月畏手畏脚起来。 因为曲帝修在吴官手上,又被吴官总是提着曲帝修来挡路,眼睁睁地望着那边的玉媚娘被李越美杀了。二人的心同一时间凉了起来,脑海里同时间都有系统传来的声音:“玉媚娘已死,试炼者赵燕(何禁月/曲帝修)任务失败——” 任务虽然失败,但是不代表就此丧命。杀了灵宝教一方仅剩的三人,依旧有活命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只不过任务积分全部无效,还要依照等级倒扣取相应的积分以示惩罚。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青蛇赵燕,僵硬着脖子,愣愣的转过去,目光逐渐溃散,“为……什么?” 蝎女何禁月取了一张卡牌,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替换牌,吾以己方青蛇赵燕,白狐杨明媚,作为祭品,将吾蝎女何禁月,同伴狼帝曲帝修,替换成福音真人李富,除晦真人何傲,立时生效——” 替换牌亮了起来。 耀眼的白光从卡牌内扩撒出,卡牌一点点被光点撕裂,而这些散出的白光,分成数股,流窜进这次任务的所有试炼者的身体内,吴官跟李越美,曲帝修跟何禁月,系统页面上,八张卡片大亮,两方四张卡片中各自有两张卡片交换了位置,代表着合欢教的那一方,四张卡片全部翻开露出试炼者的信息,代表着阵亡,任务失败。 八张卡牌中间那张代表着变数的卡牌,始终覆盖着,但是上面有一个圈,圈中一个x,有一串倒计时:“1:55:06”,正在不断地缩减。 何禁月耗掉了一张替换牌,又祭出一张强行“回程牌”,念诵咒语。 吴官黑脸阻止道:“不能现在走,还存在一个变数,会被扣分!” 何禁月喝道:“回!” 吴官大骂:“蠢队友!” 众试炼者脑海里传来一道系统声音:“试炼者何禁月(吴官/李越美/曲帝修)任务完成,倒计时十秒,将遣送回现实世界。十……九……八……” “二……” 系统音突然“滴滴”彻响,顿了一下,“存在变数未消除,任务失败!系统会自动开启扣分惩罚。” “一……” 一众四人试炼者原地消失无踪。 第二十三章 二者存一 李月华看着吴官、李越美、何禁月、曲帝修四人蓦然消失。 “小呜。”李月华眼底亮起一丝明亮,“我很快会忘记这一切的发生,你一定要提醒我哦。” “还有,这件事,是在不断重复的。”李月华又道了一句。 张铃铛理解不了“不断重复”。李月华软软的后仰倒下,张铃铛支撑不住二人的平衡,摔得身后尘土飞扬,两人并肩躺着,李月华磕上眼皮,睡得香甜;张铃铛举目望去,褚萧抱着玉媚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磕上眼皮,睡得沉稳。张铃铛探了探玉媚娘的气息,此人已经死了。 张铃铛不知道该上哪里去了? 林子很大,看到树干上残留的鞭子鞭笞的新鲜痕迹,张铃铛身上几处鞭痕火辣辣钻心窝子的疼起来。 她看一眼,“摄取魂”跟“摄藏主”加封的封印,最长还要一个小时。 张铃铛身上疼得厉害,靠着身后的树干,仰着下巴,望着树冠延伸交错枝条露出的树缝,一小团蓝天白云,有一只鸟掠影过。张铃铛听到窸窣的声响,侧目望过去,李月华清醒了,捏了捏后脖子,坐起了身,举目四望,落向了张铃铛,“小呜,我怎么在这里躺着,发生什么事了?” 张铃铛把发生的一切简略的说道:“发生一场打斗,玉媚娘死了,那四个人失踪了。” 李月华一脸迷惑:“什么四个人?” 她真的不记得了。 张铃铛心里涩涩的。 忘了就忘了。 张铃铛沉默不答,又是嫉妒又是惆怅的想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世界,回去现实世界?好想家啊—— 李月华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比这件古怪的事情,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一旁抱着玉媚娘的褚萧。玉媚娘死了……等等……谁杀了玉媚娘?恍惚中有什么画面急速掠过,李月华头疼了起来,等她再想,又什么画面都想不起来了。李月华转头找小呜,“谁杀了玉媚娘?” 褚萧睁开一丝眼缝,呆滞木然,“媚娘。” 他眼睛睁开,神色哀戚,紧紧地搂抱着怀里的女子,“媚娘。” 声声哀鸣,惹不来回应。 张铃铛是不爱干涉旁人的事情,“公主,我们回去吧。” 李月华担忧的看着褚萧,“帮我救他吧。”李月华心底里笃定要是有人能有办法起死回生,小呜一定算是其中一个,“玉媚娘已经死了,褚萧他性子倔,怎么可能撒手?不是随着她自杀死去,就是抱着一堆尸骨痴痴傻傻的被饿死。” 公主的信任来的古怪。 张铃铛扪心自问是没有办法的。 “救救他。” 李月华难以启齿缓声道,“我还是爱褚萧的。” 张铃铛沉默。 “我也会随他去死的。”李月华威胁道。 张铃铛眼底的“没有办法”终于裂开了一道裂纹,任务是为了保护公主,就不能让公主死掉。张铃铛故意大声问李月华,“我这个办法,需要把玉媚娘带去重新修炼仙术,让她复活过来,褚萧他也会愿意吗?” 李月华浅浅的勾起笑弧,她看到痴痴傻傻的褚萧,猛地抬起头,怔怔的望着张铃铛,截了所有人的话:“当真?” 张铃铛取了一颗没用掉的“合欢丸”,喂到玉媚娘嘴里,褚萧呆呆地看着张铃铛操作,俊俏的脸庞亮起光芒,是一份渴望与痴情,张铃铛说道:“我仙家修炼术,要至少六十年的时间,才能让她起死回生,你肯吗?” 褚萧身子颤抖起来,眼底有破碎的光芒,失魂落魄喃喃,“六十年啊?” “你要是一直抱着她的尸体,只要三天,她就腐烂生虫子。”张铃铛提醒他。 褚萧眨了眨眼睛,“我能跟着吗?” “不行。”张铃铛拒绝。她打算把玉媚娘尸体焚烧了,怎么可能让褚萧跟着? 褚萧哀求,“就算把我当牛做马的供你使唤,我也是愿意的,让我跟着去吧?” “不行!”毫无商量余地。 公主看着褚萧难过,给张铃铛出了难题。 “你可以隔三差五过来灵宝教,看看的。” 李月华期待哀求的目光,殷殷注视着张铃铛,“小呜,你能起死回生术,你就帮帮褚萧吧。” 褚萧看向李月华,又看向张铃铛。 他脑子只剩下一团浆糊,抱着玉媚娘愈发冰冷的躯体,褚萧心底凉飕飕的,往日能琢磨出千万般精妙主意的纨绔子弟,现在就成了个笨蛋,有一线希望,他都愿意去尝试。 “好,我答应。”褚萧出声道。 张铃铛拒绝的话,被堵回了喉咙眼里。看着那两人都满意了,张铃铛心里发愁:这里没有冰柜,怎么保存尸体长久不腐烂? 褚萧横抱起玉媚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玉媚娘的眼睫颤了一下。再细看,褚萧的心,酥软一团,“媚娘?” 张铃铛呆住。 李月华低声问她:“真的是起死回生药丸吗?” 不知道耶。 给她的时候,玉媚娘说,那是合欢丸。 张铃铛找不到答案。 “你说的,这件事是在不断重复的,”张铃铛问李月华,“是什么意思?” 李月华茫然摇头。 “不断重复,是不是所有人都不会死?”张铃铛喃喃自语。 李月华注视着一脸失落惊惧的张铃铛。李月华张了张嘴,那一瞬间灵光闪过想回答张铃铛的话语,又忽然间记不起来了。 “放我下来。”玉媚娘酥哑低吟的音。 褚萧像是孩子,欢喜的听从命令,放玉媚娘落地,褚萧俊脸上扬起笑意,手足无措的看着玉媚娘,慌慌张张地倾述道:“媚娘,我……我吓坏了……我差点吓得要死掉了……” 玉媚娘眼风含笑,不去看褚萧,反而看向了失魂落魄的公主。 “奴家要追随仙人去修炼六十年。” “啊……”褚萧不敢置信,又有些惆怅若失,下意识伸手去捞住纤弱无骨的小手,“媚娘,让我跟着你去。无论成为玩物,成为犬马,我都愿意的。” 玉媚娘正眼看向褚萧,深深地用目光,摹绘他刚毅俊朗的面部轮廓,他澄澈漆黑的眼睛,有两泓乱世中最迷人也最温暖的风景。 “呆子。” 玉媚娘挣开了褚萧的手,侧过身去,淡淡道,“我这身躯,若不能跟着仙师离情离爱的修炼六十年,我就会立刻死掉的。” 褚萧落下两行眼泪,呆呆地看着玉媚娘,分辨不了她的真假话,也不愿意拿她性命去赌。 褚萧的心,一点点的沉沦进黑暗的深渊,被蚕食,被迫死去。 玉媚娘走向了张铃铛,路过了李月华的身旁,错身而过的时刻,很低的声音咬耳道:“公主,奴家要去南疆了。” “走啦。” 玉媚娘拉起张铃铛的小手,二人朝着出口走去,很快走到了石阶,一步步朝又窄又小的石梯往下走去。 张铃铛侧目看向玉媚娘,“我不是仙师。” 玉媚娘勾唇笑,眼底盛满了眼前的大片明媚风光,“奴家知道。” 褚萧抬步就往外去追。 走到外围树林子,他眼角余光不经意间,装入了李月华一瘸一拐的模样。她身上袍子沾了灰,发髻半松散,眼底有失魂落寞,更深的是一种对身处静谧环境里的恐惧。她试图走得快一些,越焦躁摔得次数越多。褚萧停住了脚步,返过身,走向了李月华。 “上来,我背公主。” 褚萧的声音响了起来。 摔趴在地上的李月华,抬眸撞上了一堵厚实的背,她毫不犹豫的趴了过去,被褚萧背了起来。二人的心,第一次挨得距离如此近。褚萧走路很快,跑着往外追赶,好在能远远望见阶梯尽头那两道携手往下走的身影,褚萧长吁了一口气,下去的台阶面又窄又陡,他怕把公主摔坏了,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褚公子,天家的颜面,本宫是要顾及的,今日褚公子背了本宫,本宫更不可能忤逆父皇赐婚的美意。”李月华的声音,在褚萧的耳边响起来,褚萧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 他凉薄了声音,“我不会娶你的……” “若是本宫允诺你,让你娶玉媚娘进门当妾室呢?”李月华淡淡的语气。 褚萧一脸不敢置信,“当真?” 公主出了名的嚣张任性。 早就听闻,圣上赐婚,只是公主一味求来的。 褚萧以为,玉媚娘与公主,只能二者存一。 但今日,居然亲耳听到了,公主妥协了。褚萧眼底的冰冷破碎了,他垂着眼睫,思虑在眼中流窜,他知道这般做可行性更高。否则以褚家的门槛,玉媚娘绝对是进不来的。 李月华适时应道:“当真。” 褚萧迈开步子,往前走,放缓了脚步,心底充斥着愧疚,“你要我做什么?” “答应本宫三桩事,一,尝试着在外人面前爱护本宫,就算装出来的恩爱,也是可以的;二,事事多思量,不要将本宫架在难堪的境地,让世人嘲笑;三,跟本宫如同正常夫妇生儿育女,养育后代。” 褚萧拧着眉头,他的目光痴缠,落向了即将消失背影的玉媚娘,在他们前方有一块碍眼的大石头,搬不起推不动。 “作为条件,本宫帮你完成愿望,让你跟玉媚娘在一起生活。” “褚公子迟迟不肯答复,若是等玉媚娘走了,褚公子再想答应,本宫也是无能为力了。” “别忘了,小呜仙人是本宫身边的人,除了本宫,谁也留不住小呜仙人。” 李月华句句刺入心窝。 褚萧叹息道:“我答应。” 堂堂桀骜不驯的褚大公子,竟要为了一红颜,自此任公主摆布。 第二十四章 卡奴 “小呜!” 山谷回荡余音。不过这一道声音是个男的。 张铃铛停住脚步,回头望去,蜿蜒向上的阶梯,被一块大大的石头挡住了远眺的视野。张铃铛跟边上的玉媚娘说道:“能不能等?我想把公主先送回去。”张铃铛浑身的伤痕结痂又崩裂,几处流出血液。张铃铛已经疼得麻木了,她失去灵气稚气的眼瞳,盯着问道。 玉媚娘勾了勾唇角,“那你可就找不着奴家了。” 张铃铛眨了眨眼睛,有风沙吹进了她的眼睛,她不得不抬手揉了揉。 “奴家厌倦造恶了——” 玉媚娘抬手取开张铃铛的手,替她猛地吹掉眼底的沙粒,闷闷不乐的道:“奴家想去看看外边的世界,还有没有其它的活法,可以活下去。”瞧见张铃铛眼中浮动泪花,玉媚娘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一边往蜿蜒向下又陡又险的石阶底下走,一边说道,“世上何处才有解我身上合欢丸的解药?我不要下地狱,我不要来生来世,再与合欢教教主有任何的瓜葛;不要来生来世,再与醉香楼花魁玉娇娘成为母女。情愿我是孤苦无依的孩子,情愿我是青灯古佛长伴一生。” “媚娘!” 咚咚咚—— 褚萧带着李月华摔了下来。 褚萧忙不迭爬起身,狼狈去追头也不回的那道身影。 褚萧眼见追赶不上,牙一咬,就地滚了下去。 再睁开眼睛。褚萧看到了闪至树旁的玉媚娘。他摔得满身泥巴落叶,眼睛却一点点亮起了笑意,“媚娘。公主同意让我娶你进门了!” 玉媚娘款步走近,罗裙荡漾,风吹起她身上特制的合欢教勾魂摄魄的药粉香气,“褚萧,你听清楚了。奴家五岁那年,合欢教老教主把奴家关起来,玷污了奴家。十岁那年,奴家遇上仙成,他跟你一样有一双很澄澈的眼瞳;也是十岁那年,仙成被老教主弄死了。奴家这一生若有爱,便只会爱那一人。因为他会死,是为了把牢笼打开,要放奴家离开。奴家只愿余生,潇洒自在,不受任何人囚禁。” 褚萧落掌支撑起上半身,缓缓地直起身,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你也想……我……放你离开……”褚萧尝到了嘴里的苦涩,“我……我陪你……你也不许吗?” 玉媚娘缓慢地点点头,“不许。” 褚萧咽了咽卡在喉咙里的悲伤,“我……我跟你过去……不相干……也不行吗?” 玉媚娘缓慢地伸出手,冰凉的指腹轻轻地抚摸褚萧的眼睛。她牵起唇角笑得温和,眼瞳空灵而又暗淡,“褚萧,你跟仙成的眼睛,太相似了。他若是长大成人,也是会和你一样成为美如玉的俊朗公子哥的。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奴家会嫁给他,给他生儿育女。” 褚萧胸口锐利的疼了一阵。 疼得他不得不伸出了手,攥住玉媚娘冰凉的手,死死地摁在左胸膛上。褚萧的鼻音很重,眼底剩下一片灰暗:“媚娘,我胸口疼。” 玉媚娘抽回了手,拿一双凉薄眸光瞧他,“奴家阅人无数,不屑困守于你这个呆子身边。” 褚萧闭上眼睛,一脸灰白。 玉媚娘没有再回头过。 身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林木小道间。 公主李月华在台阶上摔得疼,被搀扶起来,趴在膝弯上,低低的啜泣,哭的耳根子烫红。 这一日的阳光又偏偏出奇得明媚灿烂。 张铃铛蹲坐在一旁,守着这二人。 “叮——” 系统音响了起来,张铃铛发现,那张“摄魂卡”卡牌的封印已经不知何时解了,里面封存的魂图案已消失;那张“摄藏主”卡牌的封印才刚刚打开,张铃铛祭出卡牌,也不用她控制,卡牌自动吐出昏迷不醒的“黎越”。等他再睁开眼睛,眼底竟是一片呆滞,痴痴傻傻的盯着张铃铛。 系统音响起,“已开启奖励提醒,试炼者张铃铛,由于干涉其他任务成功,获取待领取奖励,一万七千积分。同时恭喜您,成为本系统记录以来成功干涉其他任务的第9例攻略,获取待领取奖励,五千积分。” 张铃铛心如死灰,“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系统音响起,“已开启回应,试炼者张铃铛,好好完成任务,你的前途无量。” 什么? 张铃铛眨巴眨巴眼睛,分明字眼表面意思都听懂了,细究了,又觉得不理解这意思了。跟她的提问有瓜葛吗?好像又有点瓜葛。张铃铛颓废了,蜷缩坐在了地上,侧枕着叠在一处的手臂,瞧一眼空洞眼神的黎越,又瞧他一眼,最终移不开目光了,这人真的傻了。那张摄魂卡摄取的魂魄不知去向了。张铃铛心底有一丢丢愧疚升腾:“度厄真人怎么办?” 系统音响起,“已开启回应,试炼者张铃铛,你可以把他藏在卡牌,成为你的卡奴。” 张铃铛咽了咽唾沫,觉得心虚,她害怕怎么办? 系统音响起,“已开启回应,试炼者张铃铛,你可以把他赠送给公主,他可是那个跟公主相爱相杀的顶级面首!” 什么? 为什么有种错觉,好多人在回答她? 张铃铛觉得应该是她被吓出了幻觉。 “什么是顶级面首?”张铃铛尝试着揪着这一个问题再问。 没有回应,如同石沉大海。 张铃铛提醒李月华:“公主,度厄真人怎么办?” 李月华站起身。 “带上他吧。”李月华叹息道。 一瘸一拐的往石阶走下去,错身而过的时候,李月华问褚萧:“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褚萧睁开眼睛,澄澈的眼眸,一片迷惘呆傻。 他眨动眼睫,像是在看着李月华白皙的侧颜有几分与玉媚娘神似的轮廓,又像是透过她,看向山底下的山清水秀田野风光。 他满眼支离破碎的悲伤,摇头道:“不是她。” 李月华叹息,伸出手,牵住了褚萧垂落身侧的手,“跟我下山,跟我回家。她不要你,我要你。” 李月华一瘸一拐,牵着褚萧的手,两人缓慢着脚步,如同耄耋老者,缓缓地并肩而行。 张铃铛也伸出了手,牵扯着度厄真人的袖子,还没迈开步子走两步,度厄真人就停住了,他眼睛陡然一亮,眼中生出一道媚笑:“这身体,真难驱使。”张铃铛取出了“摄藏主”卡牌,按照魔法卡牌介绍,念诵咒语,把度厄真人强行收取成为了她的卡奴。 下一秒。 系统音响起:“保护公主任务已完成。倒计时三分钟,试炼者张铃铛,将回到现实世界。” 第二十五章 替身复仇任务开启 张铃铛祈祷了很多遍,但是系统还是将她遣送回古董铺子。 她身处在一团黑雾之中,能看到远处门外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的古董铺子。 吴官站在门槛前,正在抽烟。 张铃铛走了过去,挺直了腰杆让人看起来至少显得不怯弱,“我回来了。” 吴官吐了一口烟圈,“得了多少积分?” 张铃铛咬唇,“还不知道。” 吴官弹掉手里半截烟,踩灭,“得有一万七千积分吧?” 张铃铛心虚,“嗯——” 吴官俯下身,捡起烟,精准的投入垃圾筐。 张铃铛站立难安。 李越美从里面走出来,人未至,声音先到,“你还欠我一条鞭子。” 张铃铛沉默,看向吴官。 李越美也顺着视线,看向吴官。 一萝莉,一女神,接收到她们目光打量,吴官目光很冷淡,一把清润的声音响起,“张铃铛,你需要把积分还给我跟李越美。” 张铃铛心揪了一把,“还多少?” 李越美冷冷的声音,“全部!” 张铃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向李越美,谈判道:“还是可以还给你们,但不可能是全部。” “按你们活下来的是四个人,也瓜分不了多少吧。”张铃铛眼睛盯着吴官,偏偏不让他保持沉默,“吴官,你说吧,想要我还你们多少?” 李越美声嘶力竭道:“我说了,全部!” 张铃铛调控住身体颤抖与恐惧,鼓足了勇气,大吼道:“你知道一万七千积分,可以换到哪些东西吗?要同归于尽吗?” 李越美环臂双抱,桀骜蔑视她:“你敢?” 张铃铛怕得浑身发抖,颤声道:“我敢!” 两女彼此的气氛一瞬间闹僵持住。 吴官烟瘾很大,又翻了一根烟吊在嘴里,没点着,“我跟李越美,还有你,各占一份。怎么样?” 李越美拉住吴官的手臂,“我当时就让你杀了她,你不肯,她果然是那个变数吧?你现在还肯给她一份利益,凭什么啊?那本来都是我们俩的!” “别吵。” “我吵?是你看到女的,就走不动了吧?下流胚子!” 吴官神色明显僵冷,生疏口吻淡淡道,“你跟我上床的时候,就该认清楚,爷什么货色。” 李越美紧紧抱住他臂弯,紧张的看着他眼色,“吴官,你生气了吗?我瞎说的。” 吴官淡淡口吻拒绝道:“下流胚子有一次就会有二三次,等这事结束,我们各自回归各自的生活圈。” 李越美恨极,咬牙瞪视张铃铛。 “都是你害的……”李越美的愤怒戛然而止。 因为站在那的张铃铛,此刻消失无踪。 李越美气得浑身发抖,“等我找到她,我非得撕碎她!” 吴官走到门槛前,点上火,对着外边混沌的一团黑雾,单手揣着裤兜里,悠闲地吸起烟,“她说是北京的,叫做张铃铛。范围锁定,名字锁定,就好找了。” —— 张铃铛尝试着,念了一句:打开,回家! 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在消失的客厅里,面前是一台电视,身后是一排沙发跟一只单人沙发,卧室的门半开,门缝透出橘黄的灯光,光影拉得很长,她低下头看自己,浑身是血,但是换回了原本的一套粉色的睡衣睡裤,毛茸茸的,很暖和,现在都脏了血迹,腥臭难闻。张铃铛往浴缸里放热水,抱了一套换洗的干净棉质秋衣秋裤跟内衣内裤,泡入温热的水中,张铃铛才觉得又重新活过来了。 她脸上还留着鞭痕,不谨慎处理,一定会留丑陋疤痕。 张铃铛这时候才想起来在积分换购商场看到的各大小分类,其中有医药类。张铃铛点开,果然发现两项相关疗程,修复疗程(100积分),修复除疤速效疗程(1000积分)。第一类介绍会使伤口迅速愈合,但是会留下疤痕;第二类介绍会使伤口迅速愈合,不留疤痕,平滑如初。 系统声音响起:“确认选择兑换?” 底下出现两个按键,确认,取消。 “确认。”张铃铛心疼的点击下去。再打开背包空间,原有的十个空格此时占用了两个空格,一格是魔法卡牌,另一格是疗程包。 关于疗程包的使用介绍,钻入脑海之中:疗程包,类似符咒神秘力量,能自动发挥作用;次数,仅供使用一次。 张铃铛确认使用疗程包。 不见任何物体出现在手上,反而是浴缸上空,亮起一团暖白色光,罩住她整个身躯,张铃铛留下鞭痕的肌肤又痛又痒起来,像是很多的蚂蚁在爬来爬去,在啃咬血肉。把这一阵痛苦熬过去以后,张铃铛发现身体果然平滑如初,不见任何的伤疤,她又冲洗了一遍,擦干净身体,把衣裤穿上,这才边擦着头发,边浏览着积分换购商场。 剩下积分,两万一千分积分。 分类栏,销量最高的一项,“淬体”。 关于淬体的使用介绍,钻入脑海之中:淬体,能让试炼者战可敌国,败可速逃。 淬体分为五级:人级、地级、天级、仙级、神级。 张铃铛登录积分换购商城的头像,显示灰色,中间大大一个字样“人”,一横杠进度条,只画满万分之二,大概是代表她完成了两项任务。张铃铛注意力落在淬体唯一没有上锁的“人级”项,一点开,又分为三个选项,淬体头(铁头功,100积分),淬体头(清醒脑,1000积分),淬体脑(灵活脑,10000积分);淬体眼睛(夜视眼,100积分),淬体眼睛(千里眼,1000积分),淬体眼睛(透视眼,10000积分);淬体鼻(灵敏鼻,100积分),淬体鼻(嗅宝鼻,1000积分),淬体鼻(食气鼻,10000积分)…… 诸如此类,张铃铛看得眼花心乱,好像都很有用吧。 她积分多,类型的选了数样,淬体头(铁头功,-100积分),淬体眼睛(夜视眼,-100积分),淬体鼻(灵敏鼻,-100积分),淬体耳(灵通耳,-100积分),淬体舌(尝毒舌,-100积分),淬体手(钢铁手,-1000积分),淬体腿(钢铁腿,-1000积分),淬体手(灵活腕,-100积分),淬体手(纤纤手,-100积分),淬体腰(柔韧腰,-100积分)……到最后,张铃铛都麻木不仁了。 再看积分时,只剩下两百积分。 买了一样最贵的:解封魔法卡牌(防御卡,能保护宿主免受伤害一个月,-10000积分), 买了另外八样中等贵的:遗忘包(删除一段记忆,对“灵活脑”无效,-1000积分),迷惑包(造成虚拟乱真假象,对“灵活脑”无效,-1000积分),多宝包(随时随地取出当地能用财物,仅供使用一百次后需续费,-1000积分),藏宝包(能存储任何地方的宝物,仅供使用一年后需续费,-1000积分),隐藏包(能瞬间隐藏,时效十天,对“透视眼”无效,-1000积分),听话包(能使对方乖乖听话,时效十天,对“神仙耳”无效,-1000积分),爱情包(能让对方爱上自己,时效十天,-1000积分),愤怒包(能让一个人处在愤怒崩溃边缘,时效十天,-1000积分)。 脑海里震荡着一道“鬼音”催命: “提示音已开启,试炼者张铃铛,请您于六小时后,寻找任意一处无人地方,系统届时将提醒您,任务进行时。” 张铃铛僵化原地:这频率也太快了吧。 系统音不再提醒。 张铃铛迅速把头发用吹风筒吹干,跑进屋里,穿戴整齐以后倒头就睡,怕睡过头…… 梦里稀里糊涂的。 张铃铛睡得并不踏实,几次被惊醒。 呼啸的寒风拍打着窗子,贴纸的窗透出一角缝隙,看到外边影影灼灼的黑影被打得晃动,外边院子里黑透了,张铃铛发了一会呆,又躺下重新入睡,临睡前是三点,这一觉张铃铛睡得踏实无梦。迷迷糊糊中,闹铃的声音“滴滴”彻响。张铃铛想起天亮要去上学的事情,睁开一道眼缝,心里想着“天还黑着呢,肯定是闹钟定错了”,张铃铛毫不犹豫摁掉了闹钟,翻转了身子,继续沉沉的熟睡。 睡梦中,脑海里震荡着一道“鬼音”催命: “提示音已开启,试炼者张铃铛,系统通知您,寻找一处无人安全地方。倒计时三分钟,试炼者张铃铛,将进入平行世界,执行一项替身复仇任务。” 张铃铛睡得迷糊被惊醒,一脸的烦躁跟不安。 滴答。 滴答。 秒针转动的响声在脑海里传来。 系统音响起:“已开启任务,试炼者张铃铛,本系统希望还有机会通知您任务。” 张铃铛睡意彻底醒了。 世界天翻地覆的转变,她站稳脚跟的下一瞬间,被一只伸出来的手重重推了一把,身体后仰,坠落高空。 “刘雨烟她死了,我们就平安了。”有人在说话。 第二十六章 施暴者 头脑里同时间钻入一份记忆。 【刘雨烟】 性别:女 年龄:13岁 身份:初二学生 身高:1.60 死因:自杀 缘故:每天受一帮同学侮辱欺负 心愿:希望有人可以代替她把这一生过得精彩美好,可以跟校草张辉谈恋爱,照顾奶奶幸福终老,让所有人瞧得起自己。 接收到这一份心愿时候,张铃铛的身躯正在呈高物线垂直急速砸落,目测已坠落高度六层楼,还剩下三层楼没完。各楼层冒出不少男男女女学生趴在护栏杆,紧张恐惧的望着“有人”坠落的一幕。有几个责任心强的同学已经吓得第一时间去找校务主任或老师。 “咚——” 重物落地的声响,尘土飞扬。 时光一瞬间静谧下来。 张铃铛僵瘫了数秒,缓缓地抬起手,对着那一缕刺眼明媚的阳光,还是自己的手,小指有一块红色胎记。耳边有一串脚步声匆匆跑过来,各楼层窃窃私语的声音汇聚,又吵又闹的,有一个黑色职业套装中年女人,绑头发,鼻梁架着黑框眼镜,面容端庄大气,此刻眼底透着担忧,跪在张铃铛手边,一直跟她讲话:“同学,听得见吗?” “嗯。” “同学,你坚持一下,已经联系救护车,很快就能赶来,你一定会没事的。” “嗯。” 张铃铛叹息,仰头望着蔚蓝天空:真讨厌啊,倒不过来这边的时间差,好想睡啊。 刺眼的眼光扎得眼睛疼。 她闭上眼睛,想要再睡一会。 “同学,不要睡觉!” “……好。”张铃铛乖巧的睁开眼睛,眼珠子懒洋洋的转了转,落向那栋教学楼:真高啊,足足建了九层楼。好在自己舍得下血本,淬炼了身体,不然这次连今天的太阳都见不着了。 死里逃了一回,总觉得活着呀,真可贵! 救护车来了,有人把她抬上担架,陪她说话的那个教务主任陈老师,陪着她一块去医院,还在医院收费台替她先垫付了费用。 一番检测折腾,又被推到了一间六人合住的病房,医生的意思再留院多观察一二日。 消毒水呛鼻的味道充斥鼻息。 陈老师一脸严肃的问她:“刘雨烟,老师问你,到底是什么原因跳下楼的?” “我没跳下楼。”张铃铛老实回答,“是有同学推我下楼。” “是哪个?”陈老师愤怒道,“我这就去报警处理这事情。” 张铃铛摇头,“我没看到他们的样子……” 陈老师一怔,俯下身,温柔地握住张铃铛的一只手,安慰道:“不要怕了,已经没事了。” 张铃铛沉默数秒,“嗯。” 陈老师去打电话报了警,警局派了两个警察过来做笔录,因为张铃铛不知道施暴者是些什么人,警察还到学校去调查,查出了七个可疑人,四男三女,都因为未成年,还因为没造成命案,只被教育了一番。学校本来是要把这些孩子退学处理,后来不了了之,“施暴者”们照旧留在a市一中上学。 “施暴者”们其中一位最有钱的李姓家长,砸了六十张百元人民币,鼻子哼了一声,横眉冷竖,百般瞧不上眼病床上的女孩跟病床旁天生独臂的七旬老太太,“我家儿子,我是知道的,你肯定是犯贱找抽,要不然不会出这种事情。再有下次,我就找人亲自收拾你!” 病房另外五床病人跟陪床家属,都听的冒火了。 七旬老太太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姓家长,缓过神,又低下眼睛,低声说道:“我孙女又乖又懂事,不是这种人的。” “呸!捡破烂的老太婆……” 张铃铛黑了脸,“大叔,你嘴巴放干净点!” “嘿嘿。”李姓家长冷笑,眼底一派不改的嚣张桀骜,“我儿子干的对!你不就是看上我儿子的钱么?每天跟屁虫似的,嘿哟,这么小就一脸贱相,白送给我们家,我都不敢要。” “肃静!这里是医院,要闹出去闹!”护士板着脸呵斥道。 李姓家长转个身,立刻赔着一张温和笑脸,对护士抬手敬礼,“是是!”夹着黑皮包,昂首挺胸离开了病房。 病房安静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嘤嘤哭了起来,张铃铛反过来挨近她,俯拍着瘦的皮包骨的老太太,她穿着洗得褪色泛白的蓝布白花纹黑扣长袖褂子,膝盖处破了两小洞的黑布裤,一双布鞋拇指头都露出来了。张铃铛把老太太上下快速扫了一眼,这是自己有生以来亲眼见过的最寒酸的老人了。张铃铛温声安慰道:“他说他的,又不会少了我们一块肉。” 老太太吸了吸鼻子,擦干了眼泪,欣慰的注视着她,“奶奶的小雨烟懂事了。” 当晚,老太太就躺在冰凉的地上睡觉。 张铃铛再三要求,老太太才敢缩躺在病床边沿,怕挤坏了张铃铛,深秋的夜里有些凉,老太太身上掖了一角被子,手脚畏寒一片冰凉,后半夜,转过头,捂着嘴小声的一阵咳嗽。张铃铛一下子把被子扯着盖到了老太太身上大半,不许老太太拒绝,“再这样子,我们现在就回家,不用等明天医生检查了。” 老太太不敢拒绝了。 天亮,等医生再度检查确认了没事,张铃铛带走了老太太,还收到了病房里其他病友特意买来强塞给她们的花生跟苹果、糖果。 家是租来的。 一间小小的单间,只够摆放一张床一书桌一柜子,就连转身多走两步的空间都没有了,唯一的家电电饭煲。厕所洗浴房是跟人公用的。就这样的一间屋子,在a市这寸土寸金的地界也要一千一个月。之所以落得这么穷的地步,是老太太的小儿子夫妇染上毒瘾跟赌瘾,外边借了大笔大笔的高利贷,卖了房子都不够,还欠了十来万。 “奶奶,那爸跟妈人在哪里?” 老太太诧异的看向张铃铛,“要不要再回去医院检查检查,你什么事都忘光了吗?” 张铃铛一怔,连忙摇了摇头,怕麻烦道:“我就把不知道的事问奶奶一遍,以后就知道了。要是去医院,又得花冤枉钱了。” 老太太犹豫了很久,“这钱该花就得花……” “医生检查了两遍,才说我没事的。”张铃铛真怕一直跟着老太太揪这个话题不放,“奶奶,快点说吧,爸爸跟妈妈在哪里?” 老太太眼神暗淡下来:“死了。” 张铃铛心“咯噔”落空一下,心里闷闷的疼起来。她看镜子了,镜子里是自己原本的模样,那父母就有可能是自己失踪的父母了吧?居然死了?幸好不是自己真正的父母。 老太太俯下身,搂抱住表情恍惚的张铃铛,“奶奶的小雨烟不要抛下奶奶一个人,你爸爸妈妈欠的债,奶奶会来承担起来的。奶奶现在老了,最害怕孩子们一个个离开奶奶了。小雨烟不要离开奶奶啊,呜呜——不要离开奶奶。” 张铃铛迟疑点头:“嗯。” 中年男房东在外边敲门,推开虚掩的门,眼神淡漠地扫过狭窄屋内祖孙二人,“老太太,我这一整栋房子都承包给房屋中介去出租,你们这三天就尽快找到地方搬走吧。” “怎么这么突然?”老太太心慌意乱地追出门,拖住了房东的手腕,哀求道,“我、我给加房租,我每个月再加五十元钱,求求房东了,可怜可怜我跟我孙女吧!” 中年男房东叹息,“你们不容易,我也是知道的。但是哪家生活就容易了?我若是可怜你们,那我一家人都吃不饱穿不暖了。像你这一把年纪了,要是住在我这里突然死了,我就连房子都租不出去了。我老婆天天跟我吵,就为了你们祖孙住在这里的事情!” 老太太无助地松了手,呆呆地站在原地,a市哪里还能找到一千房租以下的房子?起步价至少都要两千上下。要是偏远一点还好说,一千左右的房子大把,可是去读书要经过的路程就加长了几个小时了。 中年男房东还是停住了脚步,手扶着楼梯护栏,回头望一眼失魂落魄的老太太,“我们那个年代,女孩子哪用得着花钱读书?十三四岁都已经开始找婆家了。你儿子媳妇欠了一屁股债,债主每天都追上门,你们也不怕啊?我老婆给你们介绍的那个六十岁的老头,家里就很有钱啦,还答应你孙女一嫁过去就给你们把债还掉,等那老头两腿一蹬,你们不还能再分一笔遗产么?真蠢,这种好事摆在面前,都不懂得去把握。” 中年男房东趿拉着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响,悠哉悠哉的下了楼。 附近的几户租客打开了门,同情的望了一眼相互搀扶的祖孙二人。 有人低低地问,“我怎么没听房东跟我说要提前找房子搬走?” “你看看那个女娃娃,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回答的人声音很低,还抱怨一句,“私底下当媒婆挣一回钱,都比我打工一个月多好多呢。” 老太太紧紧地握着张铃铛的小手,认命地看着她,哀求道:“奶奶的小雨烟啊,你的命就这般苦,也不用挣扎了,咱们不读书了,早点嫁人吧。奶奶也图个心安,不用整日里担惊受怕的。” 第二十七章 租房风波 张铃铛听了愤怒,心底里噌噌噌往上腾起怒火。她忽然又想起了,这不是自己该有的生活,是替一个叫刘雨烟的女生,继续过下去,完成系统安排给自己的,那个叫刘雨烟的心愿任务——刘雨烟的心愿是,希望有人可以代替她把这一生过得精彩美好,可以跟校草张辉谈恋爱,照顾奶奶幸福终老,让所有人瞧得起自己。 张铃铛觉得这个年龄就应该好好读书,不读书就连跟同龄优秀的人拉近“落差”的机会都失去了,等年龄大了,这差距也会越来越大了。张铃铛的脸色苍白,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忽然眼前一亮想起了那医院“暴发户大叔”牛气哄哄砸下的六千块,少说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老太太瞧见张铃铛一直不说话,怕她这个敏感脆弱的年龄多想些旁的,上回房东老婆来说亲事,张铃铛就藏到衣柜不大的空间里哭了一晚上,第二天眼睛肿肿的出门,回来的时候脸上还留了巴掌印……老太太眼前有些恍惚,心悸了起来,是不是一个月前,小雨烟就被同学欺负了? “奶奶。”张铃铛喊她。 老太太缓过神,怔怔地看着她稚嫩的瑰丽脸庞,虽然比同龄人都瘦,但是五官也长得比别的孩子水灵,张铃铛并不知道,在外人看到的自己的面容,都是原主“刘雨烟”的模样。老太太“嗯”了一声,支支吾吾道:“不读书了,日子也能轻松下来,奶奶肩膀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你爸爸妈妈欠了那么多的债,奶奶这一辈子也没几年活头了,眼睛一闭,以后都不知道身后事了,你听奶奶的,早点嫁人吧。” 张铃铛主意已定,哪里肯让别人转变念头,“奶奶,我们先出去找房子。” 老太太怔愣,“做什么?” “搬家呀。”张铃铛松了奶奶的手,自己走回了屋门前,将房门给关上了,才想起来没有拿钥匙,转而问一脸懵的老太太,“奶奶,你身上有没有带钥匙?”看到那支钥匙被一条黑色橡皮筋绑着扣在老太太干瘦的手腕上,也不用等回答了,张铃铛走上前,牵着老太太下楼梯。 回来的时候,张铃铛就发现这租来廉价的房子在的楼层太高了,共六层楼,她们祖孙俩租的就是顶楼的靠角落的一间,离公用阳台跟公用厕所远,厕所要下一层楼,五六楼的厕所是共用的,阳台要上半层十来步的阶梯,而且还没有护栏,石阶铺地的砖裂了几处深坑,仔细点也没事,像老人家这样不好的眼睛就很危险了。 下楼的阶梯边上有护手,一路蜿蜒转圈而下,透过层层护栏弧度,能看到一楼有五六个人在扶手旁边唠嗑家常琐事。 “慢点。”张铃铛嘱咐道。 “欸。”老太太答应着,仅有的一边手扶着张铃铛的手,她费力地抬起脚,落下一阶梯,又抬起另一边脚,跟着落到那层阶梯,六分钟的下台阶,硬生生走成了半个小时的漫长感觉,老太太脚酸软,扶着膝盖,握拳轻轻敲打着腿,喘口气,又继续把手揪着张铃铛的手,继续往下走,“人老了,不中用了。” “哟,刘老太太啊。孙女儿没事了吧?我老公刚刚把话都跟你说了吧?” 一道尖锐刻薄的声音带着笑音吃吃地响了起来,“a市哪个地方去寻得找我们家这么便宜的房租?”瞧一眼痴痴傻傻的老太太跟她那水灵灵的孙女儿,装着洋气的黄色及膝裙子,带着金项链,抬起肥硕套着金手镯的手腕,刚做过的红色指甲,小心翼翼地翘了起来,手掌拍了拍一旁聊天的男租客的裸露在短袖外的手臂,“小谢,是这么回事吧?你做中介的,来给她们说说看,这a市最便宜的房子一个月要多少钱来着?” 租客小谢笑了笑,目光子转动,在老太太跟张铃铛面上扫了一眼,“我做中介三年了,都是住在这里,要是有便宜的,我难道还不给自己先留一套出来?上次我给一个客户介绍房子,那是我手上介绍过a市这附近一带最便宜的,也要二千三百多,还得押三付一。押金少交一份,那房东都不肯出租的。” 房东老婆笑道:“可不就是,我跟我家老何做人地道,也不爱占人太多便宜,能少一些就少一些租出去吧。这世上怪多的可怜人了,也就当作行善积德吧。家里又不缺那点小钱儿。” 老太太眼神怯弱起来,扯了扯张铃铛的手,“小雨烟,我们不去找了吧?六千块还不够住两个月就没了,你爸爸妈妈那外边还欠了一屁股债……能多还一点就多还一点吧?” 张铃铛心里窝着一团火气,嘴上不发作,只是沉着一张脸,“走啦。” 老太太犹豫起来,多瞧了两眼那西装革履的中介男子小谢,他脸上虽然挂着温和的笑容,眼底却透着两份不屑轻蔑,好似在说两个傻货居然不相信我一个职业房屋中介人的话?去找吧,碰一脸鼻青眼肿才好。老太太要强的自尊心作祟,“我们不去了吧,没那么多钱挥霍。” 房东老婆笑道:“小谢啊,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老头,你还记得吧?上回你瞧见了吧?他也就是跟我老公是朋友关系,就舍得提来一盒燕窝,一盒进口的鱼翅,听说他家里的儿孙,每年压岁钱,都得给出四个数字,老有钱的一个老头了,又舍得给人花钱。啧啧,我要是没嫁人,我肯定是要多瞧他两眼的——”说着,一阵咯咯的娇笑。 老太太张嘴,想要跟房东老婆搭话。 张铃铛终于控制不住脾气了,搂抱着老太太的腰肢,就把老太太抱着离地一厘米的距离,快步朝着外边走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房东老婆跟中介小谢,“好大的力气呀?”房东老婆诧异道。 a市的房屋出租,城中村一些的,就会把出租房子的单子写在墙壁上或是张贴在墙壁上或是招牌上。热闹繁华一些的黄金地带,基本都是把出租房屋的事情交给中介公司去打理,跑了几处中介公司,这一带离a市一中最近的学区房最便宜的房子租金也要两千三百多,果然就跟那个中介小谢说的一个样子。 老太太已经灰心丧气了,坐在台阶最底下一层歇脚。 太阳已经西落下来了。橘黄的余晖遍撒下来,几棵老槐树遮荫,阵阵的风吹过来,蚊虫开始在空气里飞舞作怪,张铃铛在树底下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下了决定,她走向离得最近的那家中介公司,问那个个头高大,看起来温和友善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穿着粉色衬衫,黑色外套披在靠椅上,电脑亮着屏幕,他站起身倒了一杯水,电话刚好零零地响了起来,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将目光落向张铃铛,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一通询问学区房的房价电话刚接完挂断,男人就将目光又度落向静静等待着的张铃铛,“小妹妹,你说吧?” 张铃铛道:“我要去看两千三百元的那个两室一厅的房子。” 男人挂在胸前的工作牌,写明了他的姓名张国威。他温和地笑了,他眼光毒辣,仅凭衣着外貌就判断祖孙俩不是有钱人物。张国威心里是同情她们的,便循循善诱道:“这租房的合同最少也要半年,再加上需要押二付一,不算物业费跟管理费电梯费电费水费等等费用,半年下来,也至少要这个数字。”张国威在一盘计算机上按出了最终的数字,“18400”。 张铃铛淡定道:“我知道。” 张国威笑了笑,“是不是要跟家里奶奶商量商量?” 张铃铛道:“我有钱的。” 张国威眼底透出讶异,张铃铛身上穿的是一套蓝色白色横条交汇的校服,看得出来已经穿了很久,有些脏污已经洗不掉了,脚上的白色帆布鞋脏了泥污,扎着高马尾辫,生的很机灵清秀,但是从头到脚都没有一样稍稍能值一张百元钞票价格的名贵物品。 张国威再度确认一遍道:“你真的有打算租房子的意思吗?” 张铃铛听出他声音里透出的怒意。张铃铛点点头,“看满意了,我可以当场给钱,把租房合同签下来,给一年房租要是能便宜一半,我可以一次性付清。” 张国威愣了愣,笑了笑,“在这一带能租到两千多的两房一厅,也属少见,在我手上介绍的客户,都是要三四千才租得到这种好地段的房子。” 张铃铛只有一个要求,她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外边坐在台阶最底下等着的老太太:“你告诉我奶奶,一个月房租被我砍到了一千元,押金也是押一付一,别的什么都别告诉她。” 张国威迟疑数秒,又再次确认,“你真的付得起半年的房租?” 张铃铛手揣进兜里,再度从外套校服那只扁扁的兜里伸出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叠略厚的百元钞票。是她打开背包空间,从占用一格的“多宝包”里面消耗一次机会,取出了当地的财物,取一次只能是一千块钱。张铃铛把手又往兜里抓了几回,抓出了好几回略厚的百元钞票。 看得张国威眼睛都发楞了,那校服口袋扁扁的,原来这么能藏得了钱吗? 张铃铛问道:“能带我过去看房子了吗?” 说着话,又把万元大钞往校服兜里一藏,原本鼓起来大包的校服口袋,下一瞬间,又扁平了下来。被她耗了一次“藏宝包”的储存空间,把万元钱都藏了起来。 张国威眨了眨眼睛,棕色的眼瞳透出诧异惊愕:“你会魔术是不是?” 第二十八章 绝对不是好兆头 张铃铛一时愣住,反应慢半拍,摇摇头:“不会。” 张国威就更加好奇了,从事行业这么久,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知道该说不该说的忌讳,但是眼前这个女生大概是寒酸落魄至极,让人没有那么敬畏,张国威如同待自家晚辈指了指校服外兜,“那你这么一大叠钱,怎么就能消失了?” 张铃铛笑了笑,眼儿眯成了两条细长的缝:“仙术。” 张国威抬手指刮了刮自己的鼻尖,眼瞳里流窜着浓浓的好奇,“看你这一身校服,跟我儿子是一个学校的吧,他在a市一中上学的,叫做张辉,听说学校里很多女孩喜欢他。”张国威四下瞧了一眼,见无人,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把这藏钱的秘密告诉我,我可以把我儿子介绍给你认识,还给你们卖力撮合姻缘!” 张铃铛眼神闪烁精光,压着的两道眉头突突的跳:原来大叔是这种人啊,咦(嫌弃音),要省了一千积分换来只能使用一次的“爱情包”,被运气眷顾的感觉真幸福~ 张国威眼角余光瞧见外边走进来的老太太,这才直起身,对露出古怪表情睨自己一眼的张铃铛,态度平和的说道:“好好考虑考虑啊。” “小雨烟,我们该回家了。”老太太害怕布鞋底下的脏污踩脏中介公司铺设的光洁白净的地砖,始终杵在玻璃门外,脸上怯怯的表情,不敢瞧一眼张国威,也只把他当作空气似的忽略,只敢对着张铃铛说道。 张国威这才忽然想起一桩正事,“女孩,我儿子一个人租了一套三房一厅,你要是愿意,我给你带过去,以后一个月房租给五百就够了,押金也不用你给了。”张国威的声音很大,老太太猛地抬起眼睛,怔怔地盯着素未相识的男人,又望向张铃铛,老太太终于大胆一回,“我孙女是要在a市一中上学的,太远地方不方便。” 张国威眼睛亮闪闪的,瞧了一眼张铃铛那扁平的校服口袋,再瞧一眼满身寒酸气的张铃铛,愈发笃定这女孩会些奇门异术。张国威对老太太露出两排洁白牙齿笑道,“我儿子是学校有名的学生,学习又好,长得也好看,我们家境也富裕,乡下两套祖屋,明年可能就要拆迁了;这a市也有三套房子在外面出租,一套房子自家住着;也就是因为离这学校走一趟要半个小时,才给他在附近租了一套屋子,好在附近也只有三房一厅的屋子,才能给你们合租一块。”张国威很热情的把自家家底抖出了一半,全程都眼角余光留意着女孩,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女孩再露一手本事。 张铃铛摇头,“合租在一起不方便……” 老太太一激灵,忙出声截道:“好好,麻烦您给我们办成这事!” 张铃铛沉默下来,心里也有点念想了:同居,顺道可以跟校草张辉谈一场恋爱?省了浪费一次“爱情包”,节俭是种美德。 转念一想,又觉得百般不顺畅,心底也堵得发慌:自己的地盘,还要让别人插足占用一寸位置,生活起居方方面面,都要跟陌生的人碰头,可真烦啊。 在张铃铛沉默的空隙里,张国威笑着回应着老太太的要求,“我这就给我儿子打电话。”张国威走到座机那边,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拨通自家儿子的手机,嘟嘟了两声,电话被接通了,张辉疲惫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喂,爸么?有事么?” 张国威心提了一把:“身体不舒服吗?” 张辉眼皮子沉如千金,知道爸爸打电话肯定有重要事情要谈,他撑着左手坐起身,背靠着垫起来的两只白色软枕头,深吸了一口气,提起精神应付道:“嗯,发烧了,昨晚空调开太大了,没盖好被子;今天已经跟学校请假了,在家里吃了药正在休息。” 张国威不放心,“我一会带人过去看你。” “嗯。” “带人?” “嘟嘟——” 张国威爽快地挂断了电话,他全程没提及合租的事情,老太太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脸上纠结成一团,讪讪说道:“老板,合租的事情讲妥了吗?” 张国威手一挥,一脸无所谓,“儿子租的房子,都还是我付钱。他长这么大,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正好给他上上课,空出来的房间拿去出租,该省的钱我们家一样也要省。” 老太太抿着嘴,重重点点头。 张铃铛紧蹙的眉头略略舒缓,“老板,我还是想要租一千块的那个二房一厅的屋子!” 老太太赶紧出声:“老板,我们祖孙实在是没什么大钱了。您行行好,先带我们过去看看屋子吧?要是满意,我当场把钱付给您。” 张铃铛想说什么,张国威实在喜欢这女孩身上的神秘古怪,先开了口打断道:“先过去看看屋子吧,反正两套屋子隔着一段路,我开车载你们过去,都不耽误事。”张国威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车钥匙。座机电话响了起来,是他儿子打来的,张国威接通电话就说道,“我现在就带人过去看房子,你给人印象留好一点。” 张辉头疼起来,“爸,你又给我整出什么奇怪事情?” “嘿嘿。”张国威笑得坦然,“我给你找了两个合租的室友。先这样了,我这就带人过去。” “嘟嘟——” 通话被一头掐断。张辉垂头,重重的叹一声,躺下,侧着身子,把枕头盖到耳朵上,想要尽快入睡,不用去面对一会烦躁的事情了。睡不着。张辉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起身的时候,手肘不慎碰落了玻璃杯子,碎了一地的玻璃碎渣子,张辉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好兆头! 手机铃声彻响了起来。 张辉减低铃声变成震动,手机屏幕仍在一直闪着光,就算调成震动,震动音始终嗡嗡不止。 张辉终于妥协了,从床上爬起身,坐着半伏着上身,按捏着鼻梁骨,摁了接听。 “这么久去干嘛了?”张国威皱着眉头,质疑道。 “我马上就下去开门。”张辉惫懒说道。 “快点!” “嘟嘟——” 张辉看着被掐断的通话,站起身,脚下蓝色拖鞋踩着玻璃渣;张辉继续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来,找了扫帚簸箕,把一地玻璃渣清理干净,又找了拖把把地上拖干净。手机震动音又响了起来,张辉从裤兜里捏出银色手机,盯着闪光屏幕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把拖把物归原位,迈开步子,带着钥匙往外边走去,所在的二层楼,往下一层就是刷绿漆花纹镂空的大铁门。开了门,侧身让开一条道,张辉很快瞧见了老爸身后跟着进来的老太太跟张铃铛。 张辉松了手,任由铁门自动关和。杵在楼梯拐口,张辉眼底一片灰暗,病态憔悴的面容更显苍白,他脸颊肌肉微微发颤,“爸,是她们跟我合租?” “嗯。”张国威伸出手,“把钥匙给我。” “妈也能同意?”张辉语气绝望的拉长道。 张国威在屋门前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亲儿子,“她跟闺蜜去f国购物,要准备待六七天,你敢浪费长途电话费,看老子过后怎么修理你!” 张辉叹口气,认命地迈开步子,低头朝着楼梯一层层往屋里走去。客厅里传出老太太兴奋的声音,“哎哟,这地方真是不错啊!小雨烟,你可以住这地方,光线很不错,你不是一直闹着要阳台吗?这阳台很宽敞啊,这外边空气也很好,能看到你学校啊!这地方好哇!” 张铃铛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老太太一脸犯倔,眼睛发光,盯着张国威,“就这了!我现在给钱啊。”老太太掏出一包黑色塑料袋子,一圈一圈地解开,里面一叠的钱币,她点了五张出来,又点了一遍,递给张国威,“老板,给您,真是太谢谢了!”张国威却不伸手接,他注视着张铃铛,很期待的看着她。老太太也侧过身,看向板起脸沉默的张铃铛。 “小雨烟?”老太太喊她。 张铃铛固执道,“我要去看看两房一厅,再做决定。” 张辉求之不得,灰暗的眼睛一点点亮起了两团笑容,他看着张铃铛,又觉得她浑身上下又脏又穷的,眼睛很快移开,落向了一旁的老爸,“爸,赶紧把人带去看房吧,我这还病着呢,就怕把病起过给她们了。” 张国威“嗯”了一声,略有些失望。 眼角余光再瞧一眼自家的儿子,忽然就觉得,外边那些人夸得天花乱坠,自家的儿子其实也就那样。张国威抿着唇,无奈地摇了摇头,美男计这一招是用不上了,也不知道这女孩到底是怎么把厚厚的一沓钱都藏起来看不出来的?张国威把开门钥匙扔到了沙发,带着张铃铛跟老太太离开了这套出租房。 张辉一脸稀罕,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爸这种古怪的表情。 他换了一双休闲小白鞋,带上钥匙,跟了过去。 下一套屋子,在三楼,楼梯很宽,显得楼层很矮,屋外已经天黑透了,感应灯亮起,张辉跟着走进了那套户型略小一半的二房一厅,就瞧到站在阳台吹风的张铃铛笑着回头对张国威说道,“大叔,就这地方吧,我很满意。” 第二十九章 这么多的私房钱 张国威想了想,也同意下来,从公文包里取出早先准备的两份租房合同,一支笔,“女孩,你要是愿意一次性交半年,我可以给你每个月减免一百元房租。” 老太太急得满头大汗,拉着张铃铛的手腕,吓的要哭出来了,“小雨烟呀,我们哪有这么多钱挥霍?就租500那处地方吧!奶奶求你了,奶奶的小雨烟一向懂事听话,这回为什么不听奶奶的话啦?” 张铃铛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能顺利说出来。老太太抬手握拳敲打着左心窝,一脸哭丧,“哎哟,哎哟,我这老不死的没本事,不能让奶奶的小雨烟过上好日子,哎哟,哎哟,我怎么不早点进棺材,我怎么不替年轻的儿子儿媳去死呀!”老太太越捶越重,砰砰响。每一击都像是砸在积水中,在张铃铛心底里激荡出一圈圈的犹豫跟委屈,自己真不愿意跟外人挤一个屋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真烦啊。 “老太太,大可不必这样。”反应最快的张国威适时出声阻拦道,“按月交也是可以的,我照样给你少一百房租。“ 老太太停下捶胸,垂泪道:“人老啦,又要供应孙女上学,又要供应儿子儿媳欠下的一屁股债务,哪儿有那么多精力赚钱?现在小孩子都不懂,这钱是一年比一年不好挣了!” 张国威深有感触道:“是是,现在小孩子跟我们那个年代怎么能比得了?我们是苦日子熬过来的,今天有一顿明天没一顿的熬着,现在孩子哪顿敢饿着他了?那些个电脑手机,我都玩不来了,买个东西,天南地北,几天功夫就给你送到,时代进步得真快,跟不上了。” 张辉突然开口道:“爸,天黑了,赶紧整完,带我去吃饭。” 张国威好像这才发现自家儿子,瞪了他一眼,“病了瞎跑什么?晚上我去给你买苦瓜肉粥,现在赶紧回去等我电话去。” 张辉“嗯”了一声,还是不肯走,眼睛看看老太太,又望望一脸纠结的张铃铛,这俩货从头到脚透着寒酸气,他看久了心里就发悚,张辉目光转向板着脸的张国威,“爸,我用自己压岁钱来付房租吧。你别给我整什么怪事了。” 张国威吊着眼睛,凉凉透着威胁的眼神抛了一抹给自家儿子,“哟,有压岁钱了不起啊?自家老子的话都不肯听了?等你老妈回来,看我怎么让你老妈修理你!” 张辉双肩无力塌下,垂目叹息,自家老妈是理财高手,家里可流动资金经自家老妈巧手一转,就会变成无形资产,少说也要好几年才能连本带利回到手中。每个月老妈子都会提前准备一份理财规划表,固定开销,“补足意外”开销,备用开销等之外,就没有轻易支出的项目;如果自己要跟自家老妈子拿零花钱,还得写申请表,填写零花钱用处等琐碎事项,关键这零花钱还是暂借出来的,以后得还。 命脉被一下戳中,张辉就老实了。 张国威转过目光,从哭丧脸的老太太面上掠过,看向依旧在纠结的张铃铛,“女孩,你想租五百的,还是九百的?” 九百的也不过为了配合女孩先前提过的要求,实际上是要两千二百。 “就要五百的!就要五百的!”老太太一直嚷嚷,“我现在就给钱!”老太太一把将五百人民币塞到了张国威手里,“老板,你拿着!听我的,这事我能决定!” 张国威眉头紧紧蹙着,缩回了手,又把五百塞回老太太手里,退后一步,跟老太太拉开了三步距离,老太太身上有一股子酸臭味道,他是不大习惯的。张国威对上老太太受伤的注视目光,解释道:“那女孩手上是有钱的,你老人家也不用太担心了。让她自己做决定吧。” 老太太皱起眉头,浑浊的眼珠子透出愤怒,揪着张铃铛的袖子摇晃,“小雨烟,你是不是真干了坏事啊?奶奶跟你说过,我们这种人就算再穷,也不能去学别人干坏事!” “我没干坏事。”张铃铛真的烦了,“我们就租五百的吧。” 老太太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了…… 一直看热闹的张辉脸色霎时间刷白了,讪讪道:“男女合租不方便……”让张国威威胁的目光一瞪,闭了嘴了。 张国威盯着张铃铛扁平的校服口袋,眼睛泛起幽幽的光泽,声音充满了期待,“女孩你是想怎么付钱?是按月给?还是按半年给?” “半年有的便宜吗?”老太太眼睛亮了起来,抢着出声道。 张国威一边掏出手机用计算机功能来计算,一边说道,“半年六个月,每个月500,就是三千了。说实在话,这a市一中旁边能找到五百的房子,已经不大可能有的事了,但是我看你们过的也不容易,要是一次性给半年的,就给你们免去水费跟电费得了。” 张辉不敢置信道:“五百?” 开玩笑吧?租来都要三千一个月哇! “嗯,就是五百。”张国威瞪视着自家儿子,一字一字的加重字眼回应道。 赤裸裸的威胁。 张辉只能自认倒霉,不说话了。 老太太面上带笑,一边从塑料袋里掏出钱细细的数两遍,一边发自内心的赞道,“老板,真是太感谢您了!您真是大好人啊!” 张国威笑了笑,“老太太,你也不用掏钱了,那女孩是有钱交房租的。” 老太太又一次被拒绝了,再傻,她也听出来了,这老板只要自家小雨烟给的钱。 老太太这一次没有发飙,压低声音问:“小雨烟,你真有钱吗?哪来的?” 张铃铛长吁一口气,压住心底翻腾的烦躁感,敷衍道:“一会告诉奶奶啊。”说着,一边手探入,从校服扁平的口袋里,一抓一叠人民币,“藏宝包”取钱就有好处,可以一次性取出相应的金额,张铃铛把手中一叠钱,数都不用数,直接递给了张国威,“大叔,一次性给您半年的房租,谢谢您这次提供的帮助!” 张国威接过钱,眼睛瞪直了,看一眼钱,又望一眼张铃铛,眼睛直直发怔地望着张铃铛脏污地那件校服外套地扁平口袋,“这钱,放在口袋里,怎么做到没有折痕的?” 张辉也被吸引住了,迈开步子,看一眼那一叠百元大钞,又望一眼张铃铛取钱出来的那扁平口袋,“我那件校服外套的口袋很深,但是百元大钞也没办法直直的放进去。”张辉眼底充满了两片狐疑,从脏污的校服上移开,落在张铃铛白净的面庞上,“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太太也拧起了眉头,深深的目光,盯着张铃铛。 张铃铛手伸进校服一抠,拉着破洞口袋翻出来,对三人淡淡道:“我校服口袋破洞了,可以直直藏入。” “哦——”张辉膛目结舌道。 张国威深吸一口气,眼底流窜着狐疑,更多的是失落:这事白忙活了? 老太太眉头皱的更深了,这钱到底哪来的? 气氛诡异的静了一分钟。 张国威咬了牙,目露暗光,狠下心道,“把你身上这件校服外套卖给我,就按三千块的价格跟你买!” 张铃铛叹口气,“好。” 张辉倒抽一口凉气,“老爸,你没疯吧?老妈知道你有这么多的私房钱吗?” 张国威不说话,把接过来的三千块,又递回给张铃铛。张铃铛接了三千块递给老太太,然后又在校服破洞之内的空间里存放了三千人民币,脱下校服外套,折起来,递给了张国威,“里面也有三千块,就当这件外套送给大叔了,只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 张国威板着脸,重重的点了点头,眼底浓重之色没有褪去:“我从小就很渴望遇到仙人,学习仙法。” 张辉无奈地摇了摇头,颓然道:“爸,你已经被假仙人骗了多少次了?骗了多少钱了?你还信?” 张国威当作没听到,掏出了另外两份租房合同,递给张铃铛,“签了吧。” 张铃铛接了笔,刷刷签下了。 在小区门外的复印店,复印了张铃铛跟老太太的身份证复印件,这才分道扬镳。 张国威带着张辉去买苦瓜瘦肉粥。 张铃铛带着老太太花了二十多分钟,走回了租的那处房子。 老太太忐忑不安起来:“我们没拿到钥匙啊。他们会不会拿了钱就跑了?” 张铃铛走在前边,正要掏钱买两根肉串丸子,“不会的。”先应了老太太的话,才跟店家要了两根肉串子,付了钱,递一根给老太太,“奶奶吃吧,才两块一串,吃不起五块的面,吃两块肉丸子总可以吧?” 老太太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吃了一颗肉丸子,就舍不得吃了,递给张铃铛,“奶奶吃饱了,这剩下的留给小雨烟吃。” 张铃铛连忙摇头:“我不想吃口水。” 老太太露出受伤的表情,“奶奶嘴巴没碰到别的肉丸子。” 张铃铛烦的想挠头发,又拐进另一家小卖铺,买了两瓶冰红茶跟矿泉水,两元装的矿泉水递给老太太,“奶奶,你喝水吧,不然搬家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哟,这么晚回来啊?这一带找到便宜的房子了吗?”男房东跟在房东太太身后,左右手提着装的满满的两个超市购物袋;问话的是房东太太,她精致的妆容上挂着得胜者骄傲的笑容,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盯着老太太跟张铃铛祖孙二人。 第三十章 添一把火 “找到了,一个月五百元。”老太太一脸笑出了花朵儿,“还离着我孙女上学的地方近,走路几分钟就到了!” 男房东跟房东老婆面面相觑,房东老婆嗤笑一声,眼底不屑更浓:“这附近能有五百一个月的房子?你骗鬼去呢?要真是有,那你不是把孙女给卖了,就肯定是别人图你孙女年轻漂亮,拿来免费嫖呢!” 老太太的笑容一瞬间凝滞住,握拳愤怒怼道:“房东太太,你这说话不能胡编乱造,我跟我孙女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还从来没有拿过一分不该拿的钱财!” “嘿哟~”房东老婆双手交叠环抱在胸前,红唇一咧,笑得轻蔑嘲弄,“那你倒是说说看,这附近哪儿就有一个月五百的房子啦?” “合租的。”张铃铛压抑着脾气,出声答了一句。 “合租?跟男的合租吧?是不是七老八十的老男人呀?”房东老婆笑着拉长了尾音,一把尖锐的声音扯得响亮,引得附近的人望了过来,好奇地多扫了一眼张铃铛跟老太太所在的方向,彼此悄悄的指着这边方向窃窃私语。各个眼神都透出一种猜忌与鄙夷。房东老婆眼角余光将附近人的神色瞧了真切,笑容更浓了三分。 “真无聊。”张铃铛不耐烦继续扯嘴皮子,拉上憋红了一张脸又怒又怕的老太太往前走。 男房东跟房东老婆彼此对视一眼,两个都是能来事的主,抬起步子,就跟上了祖孙二人身后。房东老婆一路叨叨讥讽不停,前边的张铃铛充耳不闻,被她拉着的老太太几次想停住脚步,红着眼眶去回应,都被张铃铛拦下,“奶奶,有些人越理她,她叫得越凶。” “死丫头,你骂我是狗呢?”房东老婆尖锐着一把声音,愤怒大吼道。 张铃铛停下脚步,站在楼道拐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踩高跟鞋费力上楼的房东老婆,“我在跟我奶奶说话,你要是觉得我在骂你,那我也没办法了。” 房东老婆脸色缓缓地沉下来,语气阴恻恻道:“你那押金是不打算要了吧?” 两千块的押金,没得不要的道理。老太太一下子就急了,抬手重重拍打了下张铃铛的手臂,“小雨烟,你没事多嘴做什么?还不赶紧跟房东老婆道歉。” 张铃铛顺从道:“房东老婆,对不起啊,我说了让你误会的话了。” 房东老婆脸色微缓,眼底透出一丝古怪的阴厉精光,嘴角勾着一丝笑弧,“忘了告诉你们了啊,我们这房子还是可以继续住着的,也不用你们搬走了;你们非得搬走,我们就得按照租房合同办事,你们没住满一年要搬走,押金是没地方退的!就算叫上天王老子来,我也不会退一分押金给你们的!” 男房东古怪的瞧了一眼自家老婆,她一脸的霸道嚣张,连男房东心底都发怂,但他还是第一时间附和道:“是,我老婆说的没错!现在要搬走,押金就休想退给你们了!” 老太太心揪紧了一把,脸色苍白得吓人。老太太缓缓地侧过头,瞪视着一双浑浊的眼瞳,整副干瘦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你们这是欺负人!” 房东老婆长舒一口浊气,笑道:“让你们继续住还叫欺负人啊?你也不瞧瞧你多大年龄了,我跟我老公是可怜你跟你孙女才好心收留你们的;要不然,就你们这穷酸样子,哪里有地方给你们落脚这么久?只要我们再跟新房东放点风声,谁家敢把房子租给你们俩?就不怕债主三天两头上门砸东西吗?” 男房东嘿嘿的笑出声,添一把火:“这附近一带的房东,就没有我不认识的!要是你们不信邪,非得浪费两千押金,你们就尽管去试试!” 老太太愁着一张脸,抓了抓张铃铛的手,叹息劝道:“算了,小雨烟,我们不搬了啊。” 男房东跟房东老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张铃铛叹口气,耐着心性,“奶奶,你想不要那三千块了吗?” 老太太稀疏的两道眉紧紧皱了起来,低下了头,哭丧着一张脸,握拳捶打着左胸口,“哎哟,我这老不死的,净干这种糊涂事,我这老不死的怎么不早点死了算了!”捶得砰砰直响,看得张铃铛心紧紧揪了一把,张铃铛握住了老太太的手,阻了老太太的动作,“行了,奶奶啊,我们先搬过去。” 老太太眼底糊着泪雾,哽咽道:“那这押金就不要了吗?” 张铃铛顺势解了老太太手腕上的一串钥匙,先一步转身走向了屋子,她心底已经窝着一团怒火了,用钥匙钻入门锁,扭动两下,就打开了门,人就快步走进去,手下收拾的速度很快,也没几样东西,但拢在一处零零碎碎的家舍物件,仅凭着两个人四只手也忙不过来的。 倚在门外看热闹的男房东跟房东老婆一下子就扑哧笑了,房东老婆好心提醒道:“这搬家还得找人帮忙,搬家费跟车费都得费去不少嘞,换成我可就不干这种蠢事了。”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床板边沿,拉着臂膀的衣料,不停地擦拭着眼泪。 这屋里灯光昏黄,仅有的一扇小窗关的严严实实的,空气闷得压抑的,特别配上老太太的无助呜咽声,房东跟房东老婆时不时的嘲笑讥讽声,让人心生出阵阵荒凉挫败感。张铃铛弯下身,将一堆堆零碎的物件挤在一堆,十五六包零碎的大小不一的物件,愣是让她全部都塞到一口大大的半人高的绿色塑料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塞得下,居然还只塞了塑料袋一半的空间。看得男房东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地瞧了一眼,咕哝道:“这袋子不对劲吧?” 房东老婆鄙夷的睨了老公一眼,压低声音威胁道,“什么不对劲?现在是说袋子的时候么?赶紧想法子,把她们留下来!不然你是要把燕窝鱼翅都退回去么?” 男房东惧内,不敢说话了。 张铃铛直起身子,一手提起大口绿塑料袋,把它反手背搭在左肩膀上,走过去,二话不说右手搂抱住老太太的腰肢,把老太太单手提抱起来,老太太惊得说不出话了,怔怔地侧着眼睛,惊恐莫名的注视着张铃铛。堵在门口的男房东跟房东老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张铃铛一下从中间撞了过去,等他们后知后觉不可思议的回过头望去,已经不见张铃铛祖孙二人的身影了。 男房东惊恐莫名,“这丫头是不是鬼上身了?力气这么大啊?” 房东老婆白了他一眼,急急地推搡男房东,催促道:“你赶紧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哪一户家里?到嘴里的肥肉没得让人给抢走的道理!” 男房东嘟哝道:“怎么你不跟上去?” 房东老婆脱了高跟鞋拍他,“你穿高跟鞋试试?又要老婆漂亮,又要老婆能打人,你怎么不上天去找啊?” 男房东面露苦涩,觑了眼老婆肥肉一颤一颤的胖身体,在老婆下一次高跟鞋拍落下来以后,转身快步朝着外边跑了出去,“得得,老婆别打了,我现在就去追——”一声吼,身形很快消失在楼道边上。房东老婆放下高跟鞋,套上以后,走进狭窄屋里一寸寸目逡了过去,鼻子难受的紧皱着,手掌在鼻前轻轻扇风,“这屋里可真臭啊!还是人待的地方吗?嘿哟,还得花些钱找人来屋里消毒几遍才行!” 附近三个好事的租客站在门外探头,狭窄的屋子卫生方面收拾的很干净,听到房东太太抱怨的声音,三个租客脸上浮上讪讪的表情,各自悄然往屋里回去了。 男房东远远地瞧见,前边祖孙两人一人手上一根冰棍,边走边嚼着吃。 他悄悄地远远跟着。 张铃铛察觉到了,拉着老太太拐进了附近一处公园,坐在横椅上,享受着湖边抚来的清爽润意的夜风,老太太吃完了一根最便宜的老冰棍,身体承受不住,连连的打着喷嚏,发凉的手搓着膝盖,“小雨烟,以后我们别吃冰棍了,太凉了,伤身体啊。这要是吃得感冒了,还得费钱。” 张铃铛从塑料袋里取出一盒薯片,拆了,丢到嘴里“咔嚓咔嚓”咀嚼,又捏了三片,放置到老太太嘴边,“奶奶,赶紧张嘴,这好吃啊。” 老太太咽了咽唾沫,张嘴,咀嚼三片番茄土豆味道的薯片,咬的咔嚓咔嚓响,撇了撇嘴角,“这啥好吃的?不就是土豆味道吗?一盒要十块钱,也太贵了,土豆一斤才多少钱?” 张铃铛气得噎语片刻,放下半盒薯片,“奶奶,我去跑步!” 老太太伸手拽住她的衣摆,“这才穿了一件短袖,就不怕冷着了吗?还跑啥?我们赶紧回去吧,也不能两千的押金不要了啊,这钱可不好挣啊,奶奶要捡两个月的瓶子纸皮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呐!” 张铃铛长呼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心底一片哀嚎绝望的叫声! 张铃铛再睁开眼睛,平和的目光看着老太太褶皱的脸庞,老太太眼瞳里一片黑夜的寂静景色还有一派的孤独恐惧,张铃铛心软了下来,蹲在老太太面前,双手捧握着老太太的手,“奶奶,相信我吧,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也可以赚钱养活我们俩了。” 老太太拧起眉头,一脸严肃:“你能拿什么赚钱?” 第三十一章 会被玩死的 张铃铛沉默,老太太的疑惑可难倒她了。 张铃铛下意识就打开屏幕,在积分换购商场,果然找到了一行冷门分类:摆摊热门包(100积分)。 相关的介绍也钻入脑海中:摆摊热门包,存有上百种摆摊实战技能分解教程,但仅限使用一次。 张铃铛一边确认兑换,一边答道:“我可以摆摊。” 老太太皱起眉头,似想到什么,又缓缓地舒展,语气也没有那么强硬:“那你也没啥可摆摊啊?” 张铃铛安抚道:“奶奶,放心吧。你孙女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老太太思忖着,缓缓地点点头,她缓缓地站起身,长叹一口气,浑浊的眼瞳一直盯着张铃铛,唏嘘道:“奶奶的小雨烟长大啦,也有自己的秘密,不肯告诉给奶奶了。孩子长大不由人管了。但是你呀,要是干点不三不四的勾当,奶奶一定,”老太太板起脸,眼神也变得锐利,扬起手假意要落下,“一定会亲手把你打死的!” 张铃铛一脸凝重的点点头,站起身搀扶老太太,一手拎着那口绿色塑料袋,“我知道了,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去新家吧。” 老太太道:“薯片没拿呢。” “哦。”张铃铛又返过去,拿了起来。 老太太驻足不肯走,皱眉道:“半瓶水难道不要了吗?” 张铃铛回望了过去,那横椅一旁确实有半瓶矿泉水,封面蓝色塑料写了一元装的,“那不是我们的……” 老太太叹气,走过去,俯下身捡了起来,“也是钱买的,现在年轻人太费钱了。” 说着,就拧开了瓶盖子,仰起头,咕噜咕噜地把剩下半瓶子矿泉水都喝完。 张铃铛不知所措的呆站在原地。 老太太把空瓶子塞到了咯吱窝底下,转身朝着张铃铛这边走来,“小雨烟,不要学别家的孩子瞎浪费钱,知道吗?” 张铃铛木木的啄了啄脑袋。 老太太走在前边,身形瘦长孤独,她的脚步很慢。身前是一片昏暗的景象,她眼神不好,没留意到公园里一处陡峭的台阶,正要往下踩空迈去,张铃铛吓得疾步追过去,拉住了老太太的手臂,只不过动作大了,吓得老太太把腋下的空瓶子给抖落到了地上,弹了几弹,咕噜噜滚远了。 老太太要过去捡,张铃铛止住了她,“奶奶,不捡了吧?” “一分钱也是钱呐。”老太太嗔怪了一句,就要挣脱张铃铛过去捡瓶子,这回张铃铛识趣了,先一步跑过去捡了瓶子起来,随手丢进绿色塑料袋里面,老太太似乎打算再沿途捡几个瓶子罐子,四处瞅瞅看看的,张铃铛心底里泛酸涩,她劝道,“奶奶,我明天还要上学呢,早点回家,好不好?” 老太太“欸”应了一声,这才作罢,颤颤巍巍的跟着张铃铛的搀扶,缓慢的往前行走。 终于,前后耽误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走回了小区。 老太太心里是不甘心,又有些无可奈何,“要不然,跟这里的孩子仔细说说,保不准他们就能把这交得半年的三千块租金还给我们?那边两千块押金,也不是好挣的,哪里能随便就给他们了?” 张铃铛一边敲铁门,一边张口喊“张辉,开门!” 好在是二楼,扯扯嗓子,应该能听到的吧? 张铃铛喊了一声,就转头回答老太太,“奶奶,上哪去找五百的租金?回头你这边不租了,他们那边又反悔要赶我们走,那我们上哪里去?就当是这半年我们照样找了一处一千一月的地方,算下来也差不多要六千了,比我们一直留在他们那边住,也要省一千块呢!” 老太太凝眸,掐手指算了起来,果然是二者比较起来省了一千块,这下老太太才没有再说话。 但是,眼下又出现了新问题,上边的张辉装死不来开门! 张铃铛又扯声喊了一句:“张辉,开门啊——” 张辉没答应。 反而是楼上几户开了窗,其中一户嗓门占了上峰,朝底下吼了一通:“嚷啥嚷,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孩子明天要上学呢,不会打电话啊!” 祖孙俩还真就没有电话,就连张辉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老太太迟疑着,指了指树下一处石椅,“小雨烟,我们要不先到那边去坐一会儿,晚点什么人下来开铁门了,我们再进去吧?” 张铃铛允了,搀扶着老太太走到树下石椅上,待了不超过一分钟,深秋的季节也少不了蚊虫的骚扰,张铃铛看得仔仔细细的,一窝一窝黑压压的蚊虫大军蓄势待发,吓得张铃铛一手拎起绿色塑料袋,一手搂抱着刚坐下歇脚的老太太腰肢,一溜烟退到了铁门旁边。 铁门前的感应灯便又亮了起来,将祖孙二人罩在了光圈底下。 张铃铛无可奈何了,只能打开积分换购商城,用仅剩下那一百保命用的积分,换了最鸡肋的一样物品,百解锁(能幻化形态自动解所有锁,使用次数十次,-100积分)。 系统声音响起:“确认选择兑换?” 底下出现两个按键,确认,取消。 “确认。”张铃铛心疼的点击下去。再打开背包空间,原有的十个空格此时已经占满了,“百解锁”被自动归类存放进“藏宝包”之中,张铃铛心念一动,手中多出了“百解锁”,低头看时,也就是一根不知属性像是铁丝一样细长的物件。张铃铛用铁丝摁在电子感应锁,只听到“咔”,铁门打开了。 老太太也察觉到了,怔怔地盯着张铃铛握在手心里发出耀眼光芒的一团奇怪东西。 “奶奶,这是刚刚大叔给我的门卡钥匙,我一下忘了拿出来了。”张铃铛解释道。 “哦。”老太太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通过了第一道门卡。 上了楼梯,站在门外,张铃铛正打算先拍门再开门,举在半空的手还没有落下,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露出张辉一张白净秀气的脸庞五官,他瞧见蓦然出现在门外寒酸气足的张铃铛,愣了足有半秒,“抱歉啊,我吃了药,等你们来,等的睡着了。正要下去看看你们来了没有。” 不管说得是真是假,张辉态度是略略透出一丝友善的,他侧开身子,推着门在身后,让开了一条通进屋里客厅的道路。 老太太俯下身,脱了鞋,提在手上,脚下一双黑袜子,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光洁干净的客厅内,铺设的瓷砖在水晶灯灯光照耀下,反折射出柔和泛黄的光泽,漂亮得让人不敢亵渎,老太太带着一份敬畏之心,微微半张着嘴,四下里环顾着屋内的欧式简约风格的屋子布局,倚着墙一排柜子,第一排存放了一沓一沓厚厚的计算机相关书籍,第二排存放了机械拆装相关书籍,第三排存放了巴掌大的飞机,边上有一个操控的遥控板,那飞机上似乎安装了一个监控眼,正对着屋内的门这边,看起来没有打开开关的。 客厅沙发是橘黄皮质的三人座沙发,外加一个黑皮质可拆盖装物的储物方箱子。 玻璃矮方桌上,放着四盒没动过的白色泡沫盒,跟两双筷子、两勺子。 边上只有一间卧室亮着灯,蓬松的床单被褥是简约的黑白相间的格子图案,屋内电脑桌上摆放了台式电脑跟一颗篮球,边上是一竖柜,角度的缘故,张铃铛是没有看清,大概里面装挂了衣服等物吧。张铃铛提着一塑料绿袋子,走到另外两间屋门,陆续都把两间屋子灯光打开,那两间屋,都是除了摆放一床一柜,屋内再无其它了。 张铃铛选了最小一间屋子,然后把东西一样一样从绿色塑料袋里取了出来。 张辉站在门边,脚下就定住了,一阵阵觉得匪夷所思,眼瞅着张铃铛就那么伸手进塑料绿袋子,一样一样的取出电饭煲、几口装老人衣服的大塑料袋、衣架子、盆子桶子、床褥枕头、竹席…… 分明都超出了绿色塑料口袋能装载的空间了。 张辉眨了眨眼睫,心底的好奇更浓了,他从老太太身边走了过去,也不介意老太太提在手上的鞋子蹭到他的白色休闲裤子,张辉蹲下来,跟张铃铛一齐从塑料袋里抓取东西出来。张铃铛皱起眉头,凝目看着张辉那张俊脸上挂着的严肃,“你干嘛?不嫌弃脏吗?” 张辉依旧俯下身,伸手一次又一次从塑料袋里,拿出剩下半口袋东西。 他是不知道,张铃铛前面都是从“藏宝包”里面取出存放的又沉又大的东西。 “这是什么袋子?”张辉取完了袋子里的东西,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眼睛盯着那口瘪软在地上的绿色塑料袋,又看向张铃铛,商量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重新把这些东西装起来,让我看一遍?” 老太太这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一路上她只惦记着两千块的押金,忘了想这茬子的事了,现在眼睛一扫,所有的东西,都被搬来这地方,堆放在地上,一堆一堆的,乱而不失章法,米面粉豆子咸菜罐头等一堆、衣物一堆、电饭煲、头油梳子镜子发簪牙膏啥的也是一堆,但凡老太太想起来的,眼睛一扫,都能扫到。 张铃铛摇头拒绝道:“我明天要上学,没这闲心折腾。” 张辉皱起了眉头,心不在焉道:“再去上学,你可能会被他们玩死的。” 第三十二章 可怕的人找上门 “哦。”张铃铛对张辉提的话题感兴趣,“你跟他们认识吧?” 张辉抿了抿唇,不答话,移动眸光从她脸上转向了地上的瘪软的绿色塑料袋,忽然就开了口:“你当着我的面,把东西再装进去一遍,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张铃铛俯下身,要准备捡东西装塑料袋,眼角余光瞥见没有走开的老太太,她皱纹遍布的脸上满是愁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铃铛好像对老太太已经很熟了,瞧了一眼就能知道老太太的想法,张铃铛是怕极了老太太那胡思乱想的性子,手上停了下来,转而抓了电饭锅跟挂面,两个鸡蛋,递给老太太:“奶奶,你去煮鸡蛋面,这里我来收拾。” “我爸多买了你们的夜宵,去吃吧。”张辉适时指着玻璃桌上的塑料袋,说道。 “谢谢啊。”张铃铛确实饿坏了,又将手里递给老太太的东西缩回,放在地上,拉着老太太就坐到那沙发上吃了起来,是两盒饭,另外两盒荤素参杂的配菜,一盒带辣,另一盒无辣,张铃铛自动把不辣那盒归到老太太,手上掰开一双筷子,削去碎木屑,递给老太太,然后又掰一双筷子,抬头对一旁研究塑料袋的张辉道,“大叔人不错啊,代我跟他道谢。” 张辉正在尝试着把所有的东西往塑料袋里装。 听到了以后,张辉头也不抬,淡淡道:“你明天跟我爸当面谢吧,他有一本《易经》,明天会带过来向你请教。” “哦。”张铃铛眼珠子转了转,又觉得不对劲,“《易经》不是有注释么?” 张辉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抹嫌弃表情,“就是要考验考验你是不是内行人。上一回那个假仙人,就搞不懂《易经》,胡说八道一通的,幸好发现的早,只浪费了十多万在那个假仙人身上……”张辉随口说着,眉头紧紧皱着,回头望向开始认真吃饭禁言的张铃铛,“我尝试了几遍,都没办法全部装进去。” 张铃铛吃饭的时候是喜欢不说话的。 老太太总是要扒拉着肥肉在盒子盖上单独摆着,老太太就挑着素的吃,张铃铛瞥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奶奶,我不吃肥肉。” 老太太讶然,“我们多久没吃肉了,你怎么就不喜欢吃了?” 旋即反应过来,老太太笑眯眯道,“小雨烟是心疼奶奶吧?奶奶牙口不好,咬不动了,你是小孩,要多吃肉才能长身体。” 张铃铛咬着筷子头,不知道怎么拒绝了,瞅了瞅,老太太那筷子还沾着些许米粒,单独夹出来的肉上边,也沾了些许米粒,张铃铛没有去尝试的勇气,她转了转眼珠子,看着自己配菜盒里已经没有肉的影子,也说不出搪塞的话来。 张铃铛只好眨巴着眼睛,盯着老太太瞧,琢磨着要怎么说话,才能不伤感情又干脆利落表达出嫌弃沾到口水的配菜肉。 老太太笑道:“今晚吃不下,那奶奶给你留下来,明天当配菜吃。” 张辉在一旁就笑了,他已经不再研究那边的绿色塑料袋,走了过来,瞧了一眼盒子盖上的肉片,最多六块吧,个别还特别小,张辉无奈地摇了摇头,双手环起抱胸,叹气道:“世界这么大,我爸偏就能给我找到你们这么节俭的人才。” 一时也听不出是夸赞的意思重一点,还是损人的意思重一点。 张铃铛皱起眉头,纳闷的徐徐问道:“学校就没有食堂吗?” “有。那快餐做得也还不错。”张辉择了沙发一角,挨着张铃铛一旁落座,侧面瞧着张铃铛,只觉得这个女同学特别瘦,“欸,你要是愿意告诉我装东西的方法,我明天开始连着一个月,请你去食堂吃饭。” “奶奶,他明天开始就请我吃饭,我也不差这几块肉吃了,这一个月专挑肉菜点,”张铃铛反着筷子,用筷子头把肉都夹放在老太太饭盒里,殷勤的动作,发亮的目光盯着老太太迟疑的眸光,“奶奶你吃吧,好不好?” 老太太咽了咽唾沫,浑浊的双目中有迟疑,“让他一个男孩子请客,那怎么好意思?一顿十五六块,一个月也要费不少钱……” 张铃铛打断道:“同学之间都是这样啊,等以后我摆摊赚了大钱,也请他吃几天快餐。” 张铃铛用筷子头夹了肉,举到老太太起干皮的嘴唇边,“奶奶不要扭扭捏捏啦,快张嘴‘啊’——”老太太终于顺从的张了嘴,一小块肥肉细细咀嚼了十来下,没味儿了,才吞下肚,张铃铛道,“把肉都吃完,吃不完的话,等会我就都给扔掉!”老太太犹豫着,最后还是一口一口地配着饭吃了。张铃铛也渐渐地放松了起来,她又安静的吃着自己的那份饭,把青椒都挑出来,配着白米饭吃了,辣的开胃。 张铃铛解决了一顿,站起身,对坐在沙发一角挡住出路的张辉说道:“起来,方法我是没办法告诉你,就是可以当着你的面重新装一遍。”张辉立刻站起身,退出一条路,含双的大眼睛散着黑亮的光泽,充满了激动情愫,跟着张铃铛身后朝着那间小房间走去,然后倚着门边,仔细地瞧着张铃铛一样又一样东西麻溜的装入了塑料口袋,果然,就只是装了半只口袋的空间,张辉想探头细瞧一眼,袋子口就被张铃铛两只手捏住了,捏的一丝亮光都透不进缝儿。 张辉有一种挫败感,抓了抓头发,“你这是耍赖啊。” 张铃铛道:“我是哪个班上的?” 张辉愣了,“干嘛?” 张铃铛眨巴着眼睛,“你先前不是说,我问什么,你打什么吗?我怕你撒欢,用最低级的问题考考你。” 张辉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初二六班,还是我前桌。” 张铃铛压低了声音问道:“欺负我的那几个人,干嘛欺负我?” 张辉皱眉,疑惑的注视着她,“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张铃铛垂下眼睫,沉默下来,系统没透露出这些细节,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欺负你的原因。”见张铃铛半晌没吭声,张辉才坦白说道,“不过这次,好像听他们说,你知道了他们什么秘密。” “哦。”张铃铛忽然想起那天掉楼的时候,听得到那句,刘雨烟她死了,我们就平安了。 张铃铛越发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也只好等明天上学以后,见了面才能知道了。 张铃铛从袋子里找出原主的一套衣裤,才发现内衣内裤都不知道穿了多少水,洗得面料都破损了,张铃铛眉头紧紧皱着,找了好久才勉强找出能穿得了身上的一套睡觉的衣裤,她抬起头,发现那个张辉还在,脸颊古怪的透着红晕,手里拿着空无一物的塑料袋,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立在那里傻傻的不知所措。 “还有事吗?”张铃铛就显得坦然了许多,这也多少是拜吴官的厚脸皮所赐,第一次就撞见吴官跟李越美那个那个的…… 张辉迟疑开口道:“这袋子,卖给我吧?” 张铃铛抱着换洗的衣物往洗浴间走,“给你咯,但是你明天上学前,得设法给我再弄来两套干净的女款校服。” 张辉倒觉得这个容易办,“行,我发短息,问班上那几个女生睡了没,跟她们高价买两套校服。” 张铃铛打算置之不理的,眼角余光瞥见那边愁得皱起眉头的老太太,瞧老太太欲言又止得模样,张铃铛只好开口道:“我不报销的。”果然,老太太眉头又舒缓了。张铃铛关上洗浴间得门,听到外边传进来张辉的声音,“嗯,不让你报销。”张辉带着手机进了卧室,登上了qq,又登上了微信,同时在两边软件群里发了消息,明码标价,一套女校服200元求购,需两套。有意者请私聊速回。 结果下一秒,私人头像频频亮起,最后选了两个家住的近一点的女生,还是家里有两轮车或四轮车的那种,省了大半的麻烦事。 张辉私交比较好的几个同学,都在揶揄他,跟他打听八卦。张辉坐着,眉头一挑一挑的看着蹦跶出来的信息,好几条都该归属于黄色玩笑,张辉嗤笑了一声,修长手指握拳轻轻敲了敲桌角,“现在搞早恋,我妈能宰了我吧?”张辉统一复制黏贴回复三个字“想多了”。 外边急促的一阵敲门声。 张辉拧起眉头,咕哝道:“有这么快送到么?” 老太太已经站在了门边,回头望着卧室,正好跟走出来的张辉目光对上,老太太怯怯的问道:“我要给开门吗?” 张辉点头,“开吧。” 老太太打开门,只是出现在外边的,居然是那边的“中年男房东”。 老太太愣了。 中年男房东笑了。 张辉心头一紧,快步走上前,站在老太太边上,距离随时可以拿到墙角的扫把棍子,戒备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房东往客厅里头张望了两眼,要往里边走,被张辉正好挡住了。 “我是她以前的房东。”男房东没料到运气这么好,敲了第一扇门,就找到她们了。 张辉蹙眉,狐疑地转目看向老太太一眼,瞧她表情古怪,又像是愤怒又像是害怕,又一直不说话,像是懵了;张辉当即客气道:“不好意思啊,我现在要睡觉,有事你白天再来,不然我就打电话叫保安来赶你走了。” 男房东嘿嘿笑了笑,“我老婆闹着要知道她们搬哪里去,我这也是执行任务。不用叫保安,我这就走啊。” 临走前还扫了一眼屋内,对张辉揶揄地笑道:“这屋子是不错,多少钱租的啊?” 张辉板着脸不吭声,显得人很凶。 男房东只好走了。 “嘭——”门在他身后,被张辉无情地一把关上。 第三十三章 班花 赶走男房东没多久,张辉的qq响了起来,他拿手机瞧了一眼,其中一个女生已经到了。 张辉带了钱跟钥匙下楼。 张铃铛擦拭着湿头发,走出来看到老太太踱步一脸不安地走来走去的,张铃铛走到近前,“奶奶,怎么了?” “那边房东跟着我们,找上这里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我都不敢问他那押金的事,他怎么也好意思一路跟着我们来?”老太太叹气道,“小雨烟啊,奶奶怕你这读书,读不长久了。” 张铃铛眼底迸射两道精光,垂着眼睫,瞧的并不分明,“也不吃他家的米,有什么资格干涉我读书的事?” 老太太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从前也是有点儿沾亲带故的。” “真要是关系好心肠好的亲戚,能扣着押金不还人吗?”张铃铛吐槽道。 老太太咬着下唇,这事儿也是她心里头的一根刺,一提就觉得难受。 张铃铛轻轻拍了拍老太太单薄的肩膀,瞧老太太脸色哀伤自责,忍不住心软劝慰道:“奶奶,以后我会加倍的把钱赚回来的。” 老太太扯唇苦涩的笑了笑,并不大相信。 张辉用钥匙扭开门锁,抱着一套干净校服走了进来,递给张铃铛。 张铃铛接了,校服上还勾着一小牌“张妍艳”,张铃铛问道:“这人是不是也是欺负我的人?” 张辉一愣,旋即摇了摇头,“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张铃铛忽然想起来,那天被人推下楼,在坠落半空的时候,耳尖的听到,有后边的人低声道,“张妍艳,你这样是在杀人——”张铃铛觉得这人,可真的狠得下黑手,张铃铛又问道:“她人走了没有?” 正巧,这时候张辉手机又传来了qq的声音,张辉百忙中丢了一抹眼角余光给她,“开四轮车来的,现在早没影了。” 说话间,把门关上,阻碍了远眺追随的视野,张铃铛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老太太没有回屋,还站在她身后担忧的看着她,瞧见张铃铛回过头,老太太开口道,“小雨烟,你跟奶奶说实话,他们欺负你,你做什么还要去读书,受那份苦呢?” 张铃铛沉默。 最主要的是原主的心愿,她想要所有人都看得起她,可是原主贫苦的出身摆在这,除了发愤图强好好读书,再无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不读书了,我们还能省下好多钱……” 老太太试图劝说的话,很快被反应过来的张铃铛打断,张铃铛摇头,“除了读书,我没有其它出路。” 老太太愣了,走上前,将张铃铛揽入怀里,“奶奶的小雨烟,你是女孩子,用不着你承担那么多的压力,以后找户有钱的好人家,他们可以帮我们还债的。” “不要。我不要看人脸色做事。”张铃铛抗拒道。 老太太还想要说什么,那边张辉开了门进来,又将另外一套校服递了过来,打着哈欠道,“十点半了,我回屋睡了。” 张铃铛问:“有没有吹风筒?” 张辉迟疑,他有点不愿意把东西外借,瞧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又瞧了眼张铃铛湿漉漉的头发。 “你等会,我去拿。”张辉说道。 进屋取了,将吹风筒递给张铃铛,然后走回屋,“我睡眠浅,别来吵我睡觉。”说完把门一关,上了锁,熄灭了屋里的灯光。 老太太也回了屋,坐在床沿边,枯坐了一夜,想着那两千块的押金,越想越揪心,一夜睡不着觉。 吹干了头发丝,张铃铛躺在陌生的小床上,原以为要恋床睡不着觉的,没有想到一沾上床,眼睛就沉如磐石的磕了下来,她睡得香甜,一宿无梦,还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刘雨烟,你要不要去上学?” “刘雨烟,我先走了?” 依稀听到外边吵吵嚷嚷的叫着“刘雨烟”,睁开惺忪睡眼,张铃铛才忽然想起来,她就是刘雨烟,一下子瞌睡虫全部吓跑了,坐起身,麻溜的抓过一旁的校服校裤一一替换上,套上外套,张铃铛打开门的时候,阳光的光铺撒了一地的光洁地砖,折射着耀眼的光,已经看不到张辉的身影,只听到阳台外边几只鸟雀叽叽喳喳的。 老太太喊她:“先吃了早饭再上学吧?” 张铃铛本打算坐下吃,瞧了一眼,一锅滚烫白粥,等晾凉了,还要大半天,没路边卖的包子豆浆实在,张铃铛搪塞道:“我去找张辉,他说要请我去食堂吃快餐。” “那也不能早上就让他请客啊?你这孩子……” 老太太嘟哝声,被打断掉。 张铃铛临关门前,嘱咐道:“奶奶,你今天哪里都不能去,等钥匙打出来,门卡备多一份,再提啊。” 张铃铛匆匆的跑了。 张辉没走多远,张铃铛很快就追赶上了,要是没这个人,她一时还找不着学校准确的所在地,路边果然又大婶在卖早餐,张铃铛问张辉,“我请客,要不要吃早餐?” 张辉停住脚步,掏出钱包,看着她,“是要我买单吗?” 张铃铛愣了下,“不用。” 张辉边走边说道:“那我走了,要去前面一家包子铺买早餐,那里卖的肉包子好吃,皮薄肉多,油条也炸的酥,豆浆是现磨的。” 张铃铛默默地跟上张辉。 在他说的那家排满了大人孩子的包子铺,排上队伍,买上了早餐,边吃边往学校那边走。一蜂窝一蜂窝的学生,在上学的时间点前,从各个路上聚集,往校门口走进去。许多是认识的,彼此打着招呼。张铃铛估计她不会有什么认识的人,所以边走边吃,边上的张辉倒是受欢迎,一路都有人跟他打招呼。 还有一个李王海的男同学,冲上前揽住了张辉的肩膀,跟他谈笑着昨夜张辉在群里求购女校服的事情。 李王海侧头一瞧,瞧清跟张辉并肩而行的女同学的脸,李王海愣住了,翻脸道:“张辉,你没疯了吧?跟她在一块了?” 张辉掀了下眼皮,懒洋洋瞥了李王海一眼,“你以为我会早恋?想多了。” 李王海道:“那你跟她怎么回事?” 张辉答道:“我爸找来的合租室友。” 李王海捂了嘴,瞪圆了眼睛,爆了一句粗口,“你爸是疯了吧?给你找来这个穷鬼?” 张铃铛手上的豆浆一抖,仰面泼洒向了李王海,李王海下意识抬头,被泼了一头一脸,豆浆顺着他脸颊滚落下来,李王海的眼睛透着凶光,当即就要冲上来打张铃铛,张辉伸手一把拽着李王海的手腕,“给我面子,别跟她计较。” 李王海咬着牙肌,没好气怼道:“你张辉tm算老几?” 张辉沉着脸,没有说话,凝眸回视着李王海的怒视。 大庭广众之下,张铃铛的突然泼豆浆,引来了一波好奇目光,待瞧清了这个人是性子软弱家境贫寒的“刘雨烟”,众人便都释怀了。 “刘雨烟,你是有病吧。”其中一个女生从人堆里走了出来,一边递纸巾给李王海,一边黑脸训斥。 这声音听着很耳熟,就是那道声音的主人:刘雨烟死了,我们就平安了。 是张妍艳。 张铃铛问道:“张妍艳是吧?” 张妍艳愕然,“是又怎样?” 张铃铛指了指李王海,又指了指张妍艳,“你们干嘛把我从九楼推下来?” 二人都是愣住了,谁也没料到,她这种粗脑筋的在大庭广众下,问这种不可能解答的问题。 张铃铛又固执地问了一个新的问题道:“你干嘛要说我死了,你们就平安了?” 张妍艳拧眉,脸色阴沉下来。 李王海骂了一句:“神经。” 二人这下是被彻底激怒的状态了,又一时在众目睽睽下,不敢对她动手。 张妍艳拉上李王海,白了一眼张铃铛,咬牙道,“刘雨烟,你等着吧,晚点修理你。” 待众人都陆续消散了。 张辉走过来,黑着脸,没好气道:“你不要命了么?一大早做事就这么冲,是嫌他们欺负你不够是吧?” 张铃铛好奇地抬头看张辉一眼,“难道你还会替我出头吗?” 张辉走在前边,“找个合适的时间,帮你跟他们求求情吧。” 张铃铛跟上张辉的脚步,心不在焉的。 就是认不全欺负“刘雨烟”的人,张铃铛才众目睽睽下搞了这么一出,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七个人,还是不是另有内情? 张铃铛忍不住问道:“他们有什么理由,非要杀了我?” 班级在六楼,张辉慢悠悠的拾阶而上,听到问话,他沉默了一瞬,瞧见四周围无人,他道:“这事,好像跟黑道上什么人有关系吧。” 张铃铛愣住,学着他的样子压低音量,“我这样的人,居然还能惹上黑道的人?” 张辉斜睨了她一眼,“你也不算差,私底下有人把你评为班花。” 张铃铛“哦”了一声,“然后呢,该不是黑道的人,就这么认识上我了吧?” 张辉道:“好像是吧,我不太清楚。” 张铃铛叹气。 她跟着张辉出现在班级门口的那一瞬间,班级内吵杂的声音,忽然就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古怪的望着她跟张辉并肩走进门内。 第三十四章 惹来一伙人报复 张辉先回了座位。 张铃铛悠悠的跟着张辉的身后,也在他前边的一张桌子,落座下来,黑板上大大的写了一行字,“刘雨烟,是三八。” 张铃铛这才瞧见了,又觉得幼稚,又觉得生气。 她站起身,走了过去,拿起黑板擦,将黑板上的几个粉笔大字擦了干净。 上课的铃声适时响了起来。 张铃铛往回走,走道上忽然就有人伸出脚,张铃铛停下脚移了几寸位置,使劲落了下去,一声清脆的响声在静谧只余下铃声的教室里,格外的响,张铃铛旁若无人的走回去,被踩折脚踝骨的李王海脸色一片死白,扭着身体摔坐在地上,周围的男男女女同学,都关心的围聚在他身边。 张铃铛落座下来。 所有人都一脸见鬼的表情,怔怔的看着今日看起来不大一样的“刘雨烟”。 在班长还有几个同学以及进来的老师合力帮助下,把李王海紧急抬起来,送往医务室。 一上午,张铃铛都平安度过。 中午,张辉带她去食堂,请她吃快餐,本以为张铃铛会点全肉,结果点了几道素菜,红的萝卜,绿的瓜菜,脆生生的黄豆芽,张辉瞥了她一眼,“给我省钱?” 张铃铛道:“素的省事,不发胖。” 张辉“哦”了一声,不搭理她那奇怪歪理,端着盘子就先找了一处空位,张铃铛端着盘子就跟上,结果谁也没有想到,校园食堂里居然出现了很可怕的一幕,好几个男的,手里或是持着砍刀,或是持着铁棍子,一下子从外边一蜂窝围了进来,在其中两个带路的男女指引下,齐齐的瞪视着张铃铛所在位置。 方圆十步内,挨近张铃铛的人,倏忽散开了。 张铃铛在学校里受欺负,自从坠楼以后,就已经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你是不是那个刘雨烟?”带头一个男的,手里持这一把砍刀,忽的砍在桌角,把桌子齐齐的削落了一段木头,周围的人散的更远了,“是不是啊?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嗯,是我。”张铃铛点点头,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粗略数了一下,冲进来有六个男人,年龄有大有小,最大二十来岁,最小跟她似的穿着同款校服,眼下问她话的,就是年龄最大的,脸上爬了一道蜈蚣似的疤痕,很吓人,他脖子上戴着金链子也晃得人眼睛疼,身上有很浓的烟味,大概是网吧哪个角落被揪出来的吧? 张铃铛举目望去,瞧见了张辉走了过来。 张辉打招呼道:“安哥。” “哟,张辉啊。” “安哥,刘雨烟她是我很好的朋友,能不能帮忙求求情?” 林安看了看张辉,又看了看张铃铛,“行吧,你只能跟着我走一趟了。看看老大要不要放过你。” 张铃铛长舒一口气,太吓人了。 张辉道:“我跟着一块去。” 张妍艳走过来,拉住张辉的手,“张辉,这事跟你没关系,是王海找他爸叫人来的。” 张辉皱起眉头,“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张妍艳松了他的手肘,双手抱胸,眼底透着古怪神色,“你什么时候跟她扯上关系啦?不是说不早恋吗?” 张辉掏出手机,要给李王海发短信。 张妍艳伸手,一把夺过了手机,倏忽地重重砸在地上,屏幕磕到椅脚碎裂,“我赔你手机就是了,刘雨烟的事,你少干涉。” 张辉不发一言,捡起手机,屏幕坏了,就没办法打字了。 林安也开口道:“这事,劝你少干涉。老大本来就不打算留她了。” 张辉脸色刷的一片苍白。 张铃铛走过来,拍了拍张辉的臂膀,“行了,我会仙术的,回来再赔你一个手机钱。” 张辉哭笑不得,气道:“你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脑子缺根筋吧?” 林安催促道:“刘雨烟,快点走。” 那边学校的两名保安过来撵人,一群手持着棍子、刀子的男的,就真的被两名保安劝退了,各自散了。众人眼睁睁的瞧见,被带走的张铃铛,坐上了其中一辆摩托车,引擎启动,倏忽没了影儿。 路上,林安停了摩托车,在一旁抽烟,一边给人打电话。 “不带去ktv吗?” “不用。”这时候张铃铛耳聪目明的听到电话里头那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大,那把她带去哪?” “杀了吧。李王海他爸给了不少钱。够你们去国外躲几年的。” 林安有些纠结,眉头紧蹙起来,他下个月就要结婚,这种时候不想往国外去躲。 “张辉给她求情。”林安想了想,搬出张辉说事。 “哦,他爸爸是不是开了一家中介公司的那个?”还不等林安开口,那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含笑,漫不经心道,“你给多少钱啊?我手上买命,价格没有二十万,那都下不来。” 林安心里叹口气,这次晦气的事肯定是要办的了。 他一时不察,手机就被夺了过去,张铃铛扯着嗓门道:“大爷啊,我就是刘雨烟,你听的到吗?” 对方沉默,耳朵几乎被震聋了。 林安去抢,这个时候“刘雨烟”又灵巧地像条泥鳅,他伸手抓不着她,总是被她险而有险的躲闪过去。他不知道,他全力以赴的动作,落在张铃铛眼里,是放慢了数倍的动作的,以至于她总是能躲得过去。 “这样吧,跟我见一面,我用二十万买我自己的命,再拿四十万买李王海跟他爸爸的命。”张铃铛又是扯着大嗓门道。 电话那端就传来苍老沙亚的声音,他哈哈的笑了,像是拿着电话对谁在说,“听听,这丫头要拿钱买你跟你儿子的命。四十万啊,我要不要答应下来?” “呸,她那种货色,还能拿得出四十万?扒了她们十八代祖宗的衣服,都凑不够这四十万!” “她长得不错,能卖几个钱。跟人睡几晚,四十万说不准就有了。”苍老沙哑的声音又笑着道。 污秽的一番话语从手机另一端传了过来,张铃铛眉头紧锁,她心里是害怕的,又是恶心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混蛋的家伙存在? “你让林安把你带过来,带到我昨天开业的有福公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透出一股子隐晦的邪戾气息。 电话就被挂断了。 张铃铛把手机递给林安,“那大爷让你把我送到有福公寓。” 林安眼底闪烁着隐晦的怜悯情愫,伸手接了手机,把玩着转了一圈,“喂,去那里是什么下场,你知不知道?” 张铃铛摇头。 除非碰上妖孽,不然积分换购城换购出来的淬体跟其它实用物,能让对方鼻青脸肿,祖宗都认不出他们来吧? 有人在喊,“安哥,我老婆发短信问我,要我马上滚回去保平安。” “你先回去吧。”林安道。 陆续有人半路退出,林安都同意了。最后只剩下三个男的骑着两辆摩托车,其中林安骑得那辆摩托车载着张铃铛,他是飙车党,摩托车开出了闪电一般的光速,逆流的风打在他头发上,身后那人安安静静的,完全没有被飙车惊险要命的速度吓到,林安在公寓楼下停下车,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异能?上次摔下楼,怎么做到没事的?” 张铃铛正想要回答,抬眼一瞅,脸色霎时间苍白,天呐,见鬼了,她看到那个吴官了! 张铃铛头一伏,抵着林安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道:“你先给我闭嘴!” 林安愣住,四下里扫了一圈,只看到一个男的穿着当兵的迷彩服,背着厚厚的,沉甸甸的行囊,从楼道上走下来,走向一旁偏僻小道,然后消失不见了。 林安瞧着他走下来的地方,正是有福公寓,心里纳闷,当下也没有理会张铃铛的反常举动。 “那当兵的走了没有?”张铃铛显得小心翼翼的。 “嗯,看不到了。”林安奇道,“前几日,老大是说要找个保镖,难道要找这个当兵的当保镖么?” 张铃铛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也在完成什么任务,那是不是万一不小心……张铃铛心里是贪婪的,又没那个胆子再去贪婪了。 “快点。”林安催促道。 张铃铛温顺地下了车,跟着林安往楼梯走上去,身后跟着两个持刀的男的,防她逃跑。 这栋楼外边看起来很旧,里面看起来更破烂,走道逼仄,光线昏暗,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凉气息。以她的耳力,居然在走到三楼的时候,听到隔壁间房里传来呻吟。张铃铛赶紧往旁边移开了好几步,女前台面无表情地从柜台里站起来,“几位?”瞧见林安带人过来,“安哥,林总在六楼,让你带了人就上去办公室。” 旁边这才有了一架电梯。 林安问道:“刚刚那个当兵,是来干啥?” 女前台摇了摇头,“林总找他的。” 电梯门已经打开了,林安推了一把张铃铛进电梯,跟着另外两个男的,也一块走进了电梯,按了六楼。 第三十五章 听话包 叮—— 六楼到了。 可以直达唯一的办公室。 很宽大的一处地方,整层楼都被装修改造成了一处大型麻将房,此刻是无人的,只有相连的一处玻璃隔成的办公室坐了两个人,在抽着烟,惬意谈着什么,窗外的冷风吹进办公室内,那两人的头发被吹得凌乱,脸上的笑容却也是欢愉的,像是碰着了格外开心的事儿。 林安带着张铃铛走进了办公室。 “老大,李总。”林安开口主动招呼道。 “林安啊,过来坐。”老大声音沙哑苍老,他年龄也确实很大,满头白发,看起来得有六十岁上下,裹着黑大衣,手腕上金镯子,拇指上金戒指,“刘雨烟,你也过来坐吧。” 林安跟张铃铛都坐在了圆弧办公桌边上的圆凳上。 李世荣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说道:“何哥,让这丫头试试那批货的厉害吧?” 何亮咧嘴笑,一颗金牙亮闪闪的,“行,沾了那玩意,刘雨烟一辈子都只能是我手下做事的一个小姐了。” 何亮本欲欣赏“刘雨烟”一张秀气的脸颊一点点透出恐惧跟绝望。 何亮眯着眼睛,细细地凝视着,打量着“刘雨烟”,就忽然瞧见刘雨烟变戏法似的,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看厚度应该得有五六千,何亮瞧见便也觉得好笑,身体略略放松,后仰着靠在黑色皮质转椅靠背上,“刘雨烟,你以为你拿出这点钱,我就会放过你吗?” 苍老沙哑的声音,就如同磨砂纸,磨在铁锈上,刺得人心慌慌的。 李姓长辈,也是那回在医院里闹过一次的李世荣,笑道:“捡破烂家里养出来的小丫头不懂事儿,以为一点小钱能打发得了大人物。毕竟还是世面见得少啊。” 张铃铛又把桌上的一叠钱缩了回来,往兜里一藏,藏进了藏宝包。也只有身旁坐着的林安眼色变了,怔怔的瞧着张铃铛那扁平的校服外衣兜发呆起来。 何亮将手里夹着的烟,烟灰弹落在地上:“刘雨烟啊,上回你说瞧见我杀了人,要去报警,怎么没瞧见你报警呐?” 张铃铛傻眼。 李世荣笑着接话,“何哥怎么可能杀人?要杀也是我杀的。” 何亮咧嘴一笑,抬手轻轻敲了敲李世荣的臂膀,“你这人够厚道啊。” 李世荣从兜里摸出一包塑料袋,里面装了一包细腻的粉,“何哥,这玩意我现在给她试试?” 何亮纵容的点点头,“你去吧。” 李世荣从座上站起身,带着那包药粉走向了“刘雨烟”,一旁的林安同时按住了张铃铛的肩膀,压制住了她。 张铃铛问道:“刚刚那个当兵的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空档还有闲心管旁人闲事,也只有她了。 李世荣见“刘雨烟”都要马上遭罪了,对她就显得格外友善,“何哥要雇用一个保镖。” “哦。”那也就不知道吴官是什么任务了。 张铃铛眼瞅着李世荣那包药粉要强行塞进嘴里,这才忽然的出了手,在林安跟李世荣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利索的站起身,反手夺过那包药粉,站到桌上,一股脑倒进了李世荣被迫捏开的嘴里,李世荣捂着喉咙,立刻跑到一角,手指扣着喉咙要把那些药粉全都吐出来。 林安愣神的工夫,“刘雨烟”又继续作妖。 “你干什么?”何亮猛地呵斥道。 张铃铛已经在同一时间打开系统屏幕,调取了背包空间里面占用一格空间的“听话包”,确认了“使用”。一团柔和的白光从头顶上散落下来,罩住了何亮,也罩住了林安,同时也罩住了那边正在呕吐的李世荣。世界在一瞬间,忽然安静了下来,三个人像是被阴风吹袭身子,颤了颤,再看向“刘雨烟”的眼神,透出了前所未有的恭敬顺从。 —— 林安骑摩托车缓速载着“刘雨烟”回了学校。 胖胖的保安怔怔的看着校门外,那混混林安眼底对刘雨烟透出来的恭敬顺从,前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这相差的也不过两个小时而已。 胖保安眨巴着眼睛,打量着张铃铛完好无损的回来,“你没事啊?” “是啊,他们就请我喝茶,吃几颗糖果,没什么大事。”张铃铛翘着嘴角皮笑,一脸的愉悦,早知道“听话包”是个好东西了,只可惜太贵了,要一千积分才能换购一个,一次性最多针对的人数可以是十人。 略略有些遗憾罢了,收获却也满满的,这何老大把他的金镯子、金戒指、脖子上戴着的听说是唐朝那一年的古玉佛,都送给她了;那李世荣身上的毒瘾发作,被何老大亲自送去戒毒所;这林安也变得温顺听话,路上请她吃了一颗棒棒糖,还买了两份汉堡、鸡排、可乐,把她当小祖宗对待。 张铃铛笑意盈盈的,走到教室门前的时候,正赶上上课铃声响起,她就走进了教室,接受着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礼,把一份吃的给了张辉,“林安买的,藏着一会吃吧。” 老师走了进来,一堂数学课又开始了。 等到下课铃声响起,老师一走,整个班上所有学生都窃窃私语起来,议论的焦点全都是刘雨烟。 张辉拿笔敲了敲张铃铛的肩膀。 张铃铛咬下一口汉堡,拧着眉头,回视着张辉担忧的目光,张铃铛咽下嘴里咀嚼的那口面包跟微辣的鸡腿肉,含糊道:“放心,一会把买手机的钱还给你。” 张辉蹙眉:“我是问你要手机钱吗?” 张铃铛吸一口冰可乐,“哦,那是什么事啊?” 张辉道:“他们为什么放了你?” 张铃铛拧着眉头,一脸凝重,“我难道该死吗?” 张辉自知说错话了,一脸懊恼起来。张铃铛已经转过身,懒得搭理身后那个张辉,专注地吃着她那已经冷掉的鸡排,撒了料粉,味道一样好吃。张铃铛吃完一餐,正赶上上课的铃声,有认认真真的听课起来,是一堂英语课,张铃铛踊跃举手答问题还受到表扬。 放学的铃声适时响了起来。 张辉带着张铃铛去配了两把钥匙,又到专门的地方交了押金领了两份门禁卡。 一路上张辉都没有提问,大概是上一次说错话以后,张辉良心也受到了谴责,宁愿不开口,也害怕说出话。 走到铁闸门处,轰动的场面,震慑到张铃铛了。 铁闸门连着两边的墙壁被人喷上红红的漆,大大的字样“刘氏一家,欠债不还,天理难容!” “谁这么倒霉啊?”张铃铛喃喃道。 张辉看向她,“你好像就是姓刘吧?” “哦。那可能就是说我跟我奶奶了吧。”张铃铛点点头,也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债主也太可怕了,都堵上租的房子来了。 张辉哑然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铃铛这风轻云淡的态度了。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人在那里!” 一瞬间,十数个男男女女,有老有小,最老的得有七八十岁,最小的得有三四十岁,各个凶神恶煞的聚拢过来,把张铃铛给团团围住,“还钱!” “你给我还钱!” “我家里孩子读大学,没钱了,你赶紧给我还钱!” 一个个声音粗鲁的喊道。 张铃铛捂着耳朵,淬体过的耳朵受不了这一阵阵的叫骂声,心里也同时纳闷起来:奶奶不是说只欠高利贷吗? 老太太这时候也出现在人群里面,她脸上挂着伤,像是被人打过耳刮子,老太太挤开一众人,抱住了里面的清瘦的张铃铛,“小雨烟啊,奶奶对不住你,奶奶的小雨烟今天起不读书了,明天奶奶给你寻一门婚事,把你安排嫁出去吧?不然这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张铃铛摸了摸老太太脸颊上的巴掌印,冷了眼色,“谁打你的?” 老太太只是哽咽不答。 张铃铛喝问道:“你们哪个打我奶奶的,给我站出来!” 一众正在叫骂的男男女女忽然被唬住了,过了两秒,其中一个瘦弱刻薄的女人站了出来,“是我打的,又怎么样?欠债不还,就是欠揍。我打死你们,都是你们活该!” 张铃铛黑了脸,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了一部不知道谁的手机,用“百解锁”触碰解了锁,就直接按了一通何亮的电话。 “大爷啊,是我啊,刘雨烟。”张铃铛拉着老太太左闪右避,躲过了一众人的伤害,语气平缓的说道。 “哎呀,原来是刘姐,有什么用的找我的地方?”何老大恭敬地问道。 张铃铛报了小区的地址,“你赶紧多带几个人过来,也顺便带个五六十万现金。” 挂了电话,张铃铛对一众瞠目结舌的讨债主说道:“你们等着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今天谁打了我奶奶,那让恶人替我们讨回来,也是天经地义的。” 一众讨债主听说有钱拿,都乐得等,至于张铃铛的后半句,被他们自动忽略了。 老太太一脸惊吓:“小雨烟,你是认识什么人了?他肯真心实意帮咱们吗?” 第三十六章 找上门让办事 车喇叭声尖锐刺耳的响起。 两束白亮的车灯光,直直射向一众人。 何老大打开车门,一双锃亮的尖头皮鞋,笔挺西裤,毛皮大衣,一张戴了墨镜的脸,他手里夹着一根雪茄,在林安等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一众讨债人下意识地倒退一条路,几乎都认得这个黑道上出了名的老大何亮。 何老大停下脚步,扯下墨镜,跟“刘雨烟”恭敬地鞠了一躬:“刘姐!” “嗯。”张铃铛答道,“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说我跟奶奶欠了他们钱,要是有欠条,你就帮我把钱全部还了。” “是。”何老大恭敬应道。 一众讨债人惊得张大了嘴巴。 老太太跟张辉一脸见鬼的表情。 “还有什么吩咐?”何老大又恭敬地问道。 张铃铛没料到“听话包”作用如此大,嘿嘿笑了一声,“有人打我跟我奶奶。” 何老大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是什么人?” 张铃铛抬起手,指向一众老少混杂的男女,“就是他们,都有动手!” 何老大鼻子哼了一声,瞧自己这边带来的六个人手是不够的对付的,何老大转过头,沉着脸,对他身边一个男子吩咐道:“你盯着他们,一会报警,让他们去派出所好好交代,搞出这么堆烂事,是不是还犯过其它的人命案子。” “嗯。”那人淡淡道。 张铃铛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下意识转过头,目光落向那人。 “吴官?!”张铃铛一脸见鬼的低声道。 吴官眸光幽冷,脸色不虞:“小铃铛,你很有本事啊。” 张铃铛下意识倒退数步,拉开了跟吴官的一段安全距离,张辉跟老太太立刻站到张铃铛左右。 何老大吸了一口烟,散漫态度问吴官,“怎么,你还认识我刘姐?” “老熟人了。”吴官勾唇,转开目光,落向讨债主中其中要溜得的一个人背影上,喊了一声,“诶,大哥,你要是逃跑了,老大就会把你从家里带出来,单独请你喝茶聊天的。这小区多得是监控器,不怕黑道上的兄弟找不到你们家里去。” 一众要逃跑的讨债主,齐刷刷刹住了脚步,一脸脸色灰白郁燥。 吴官打了报警电话,举报这小区有人聚众闹事,把小区公用铁门涂鸦。警局派了三名警察过来,带了这些人回去录口供,何亮亲自坐在车里跟着去了一趟警局,作为受害方,那一众讨债主是畏惧何老大,谁也不敢违拗何老大的话,最后那一些借条,也被何老大以借条上的金额对半砍价下来,一一偿还了所有欠款。 听说“刘雨烟”家人名下还有几笔高利贷,何老大也亲自去找了放高利贷的人,砍了对半价,把欠款还了。 何老大站在高利贷机构楼下,身边跟着一个吴官。何老大拿着手机,拨通刚刚打电话来的那串号码,“刘姐啊……啥,我打错电话了……哦,知道了……” 吴官耳聪目明,听到话筒里面的回应,“我不是啊,你打错电话了”,“哦,是不是何老大?刚刚小区里那个……刘姐啊,她借我手机去用”。 何老大挂了电话,捏着手机,眼底透出思虑。 吴官瞧着他眉头紧蹙,“老大,碰上什么烦心事了?” 何老大抬头,凝视着吴官,“小官,我想着刘姐没有手机不像话,得买个什么样的手机,才配得上刘姐的身份呢?” 吴官咳嗽了一声,转开眸光,望向马路上来往不息的车流。 “交给我办吧。”吴官挺无奈的回答道,“我带她去买。” 何老大从衣兜里掏出皮夹子,里面取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吴官,一脸郑重的嘱咐道:“给刘姐买手机一定不要贪便宜,要刘姐喜欢的才行。” 吴官瞧了何老大一眼,被他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语气震撼,“……好。” —— 吴官趁黑夜走到小区楼外,正好碰到一对夫妇,耳尖的听到他们对话,吴官侧过头瞥他们一眼,然后站在原地抽一根烟的工夫,就听他们把话说得差不多了。吴官迈开步子,往小区楼铁门走去,那房东老婆扯了扯男房东,“你说那合租男的长得好看,是不是那个穿褐色风衣的男的啊?” 男房东瞅了一眼,感应灯正好在吴官头顶上方洒落,看得清了,有点混血儿的深邃轮廓,就像是他老婆爱看的偶像剧里面的温柔男主角,男房东拉长脸,“这男的年龄大了点,脸长得也不一样,丑了一点。” 吴官刹住了脚步,微蹙起眉头,回头幽幽的望着男房东,想了想,迈开步子走了过来,站在了这对夫妇面前,“老头,你刚刚说我长得丑,你出门照镜子了么?” 男房东没料到会碰上这样的人,他刚刚说话明明就很小声,还能听着了?真是活见鬼了。 男房东很快反应过来吴官说了什么,男房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是欠打吧?” 吴官对房东老婆温和一笑,然后对气得黑脸撸袖子的男房东,古怪语气说道:“我看你年轻美貌的老婆面子,不跟你这个老头计较。” 男房东气得直喘粗气。 男房东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居然被一个可以当儿子的人,当着面调戏了他岁数相差无几的老婆。 偏偏他老婆很得意。 等吴官走远了,男房东一通大发雷霆,“你跟小谢勾勾搭搭就算了,还跟这个陌生男人眉来眼去,你是不是犯贱啊?老子给你钱买奢侈物,难道就是给你外边招烂桃花的吗?” 啪。啪。 房东老婆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对男房东两边脸颊左右开弓。 男房东脸肿了一圈。 房东老婆哼声道:“老娘那是眉来眼去么?老娘什么时候跟小谢勾勾搭搭了?” 男房东气焰弱了下来。 房东老婆大吼:“你要是不稀罕老娘,老娘屁股后边追了大把爱慕者,哪个不肯乖乖给老娘花钱了?稀罕你几个臭钱啊” 男房东瞧了一眼老婆余韵犹存的美丽姿容,噤了声。 房东老婆瞧了眼四周围看热闹的看客,哼了一声气,扯着男房东的手腕,走到了一旁僻静处。 “我不管啊,那老头给的金链子,我已经放进妆奁盒了。”房东老婆威胁道,“你想办法,一定要让她们妥协,刘雨烟一定要嫁给那老头。不然我花掉的十万块钱,可就得你拿私房钱去补窟窿了!” 男房东震惊:“什么,他什么时候给你十万块了?你还都花了?花哪去了?我们每个月收来的租金还不够你花销吗?” 房东老婆一瞪眼,“十万块够做什么?我买几个包包,买几套衣服,去几趟美容院,就耗掉了。我们每个月收来的租金,难道不用一家老小花销吗?你以为我能存下几个钱啊?” 男房东是不相信十万块能花的这么快。 房东老婆甩手道:“行了,我跟人约了看电影,你一定要把这事情办成了!要不然今天这帮一个个打电话叫来的讨债主就白联系了。” “跟谁看电影?”男房东吼道。 房东老婆没好气呛道:“难道还是个男的啊?” 再没管男房东死活,房东老婆快步离开了,手机设置的闹钟也被她适时摁掉。拦了一辆路边的士,房东老婆报了一串电影院地址。 —— 扣扣扣。 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张铃铛眉头突突的跳,一脸凝重的盯着厚实门板,以她的感知力,感觉到外边站着一团危险的怪物。 张辉正在电脑前,搜索“灵异/异能/听话”相关字眼的信息,页面上迸出一页页透出可怕信息的相关文章。张辉耐着心性,大着胆儿,一篇篇的扫阅过去。外边的敲门声响了几声停下,一直没有见有人去开门,张辉抬起下颌,举目望过去,瞥见了张铃铛一脸恐怖的表情。 张辉看了看张铃铛,又望了望那扇紧闭的门扉。 老太太从厨房走了出来,“小雨烟,敲门声怎么不去理会啊?” 张铃铛摇头,“不开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你不开门试试。”吴官的声音透着威胁,穿透力很强,传进屋内。 张铃铛脸色煞白,果然是一个怪物。 张辉随手关了页面,走出来,“你要是害怕,我去开门。” 张铃铛摇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张辉拦住她的去路,奇道:“你到底是不是刘雨烟?” 张铃铛下意识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已经回到厨房里,忙着去关灶台上的一锅熟了“嘘嘘”叫唤的电压锅。 张铃铛点头:“我是。” 张辉还想要说些什么,张铃铛已经绕过他,走向了门那边,解开锁一把打开,然后看到门外边站着的高高大大的吴官,他身后的感应灯因为开门的动静,又倏忽亮了起来,照亮了他一张好看的皮囊,吴官漆黑幽亮的凤眸,转向了张铃铛身后的张辉,用两人能听到的低音道: “他是你这次的任务吧?要是不想被我截胡积分,你就乖乖替我办几桩事。” 第三十七章 怀疑 张铃铛跟着吴官走,身后是远去的一栋小区楼,顶上是一片点缀繁星点点的夜幕,高挂屋檐一角的月光显得格外清冷寂静。有几声虫鸣从小区绿植地中传了出来。 张铃铛纠结道:“这不好吧?” 吴官口吻直白的诱惑道:“你不想要多一份积分吗?” 张铃铛低头看着鞋尖,“我说一件事啊……” 吴官静下心神,耐着性子,盯着她,等待着她的陈述。 张铃铛咽了咽唾沫,“我把上回的积分都花完了。” 吴官不说话,依旧凝视着她的头顶,盯得张铃铛生出几分秃头的错觉! 张铃铛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头顶,头发密密麻麻的,没有秃顶危机。 吴官显得很平静的语调询问:“你想过什么解决方案?” 张铃铛心虚,只想过怎么躲避的方案。 张铃铛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双手纠结在一处,指头扭捏着指头,后怕的连连鞠躬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跟我道歉没用。”吴官态度冷静且固执,“我只要积分。” 张铃铛抽噎起来,两行眼泪哗哗不受控制地流淌脸颊,她索性捂着脸颊,蹲在地上一通害怕的哭了起来。 呜咽声,传散开。 小区里一些夜归的人,往这边张望。 “呜呜,我真知道错了,对不起——”张铃铛边哭边忏悔道,“对不起嘛——我不该把积分都花光了……积分我是一分都赔不出来了……” 吴官侧过头,望着漆黑的苍穹,远处的风刮了过来,噌的他脸颊一片冰凉,他眼底淬满了寒霜,丝毫不搭理蹲在地上边哭边忏悔的张铃铛。 这一哭,哭了半个小时都没消停。 吴官索性走到一旁,拆了一盒烟,叼了一根点了起来,被烟雾熏得半眯起的眼眸,凝望着那团抱膝盖蹲着的张铃铛,时不时有呜咽声、忏悔声传出来;诚意倒是很足,只是位面空间跑任务的,积分就是一个试炼者的命,绝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吴官陆续抽了九根烟,那边的哭声、忏悔声都没有消停的意思。 这距离刚刚,又过去约莫两个小时了。 吴官走去小区外边的便利店买两瓶水,回来的时候,那团黑影还抱着膝盖蹲在那里又是忏悔又是哭得悲伤,这回听声音都已经哭哑了,怪叫人心疼的。吴官是个男人,多少会对女人生出一二分的怜香惜玉的情愫。吴官将冻得冰凉的一瓶矿泉水搁在张铃铛头顶,“请你喝的。” 张铃铛抬手将矿泉水取落下来,红着眼眶,哽咽了一声,“吴官,你说这事怎么办?” 吴官灌了几口矿泉水,喉结窜动,解了渴,他把盖子又重新拧上;这会他的眼神很冷,语气也一如既往地冷淡,平缓的语气一字一句道:“欠多少积分,就要还多少积分。” 张铃铛吓得冒头大汗,“要是没有积分呢?” 吴官加重了声音,似笑非笑道:“张铃铛,你觉得我会放过你?” 张铃铛吓得一哆嗦,忙低下头,使劲拧开了瓶盖,猛地灌了几口矿泉水,把所有的悲伤都咽下肚。 吴官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戏谑道:“小铃铛,已经三点了,还要不要继续哭到天亮?” 张铃铛坦白,“我没胆再哭下去了。” 吴官嗤笑,“你很诚恳嘛。” 张铃铛垂手而立,低眉垂眼,一副乖乖学生听训斥的模样。 吴官长话短说,把话题绕回最初的问题,直白问道:“我先前要你办的事,现在还是觉得不好吗?” 吴官要张铃铛去干一桩杀人放火的勾当。 到这种节骨眼上,张铃铛怀疑吴官会杀了她,敢拒绝的话。 吴官诱惑道:“这种截胡任务,你干一回,就能让你的任务栏更快地填满一格任务,还能一下子就多赚了别人所有的积分,也够你慢慢还我的债。” 张铃铛咬牙发颤,“可你是让我去杀人啊!” 吴官道:“又不是真人,你怕什么?” 张铃铛愕然,“什么意思?” 吴官目光四下打量一圈小区的景象,小区顶上的夜幕,不远处的保安亭,最后又落到张铃铛面上,她刚刚哭过的一双眼睛红通通的,眼神却格外的澄澈透亮,像是溪水里的鹅卵石,颜色搭配的格外美妙,一眼望过去就是一片罕见的美景令人一饱眼福;吴官心情愉悦起来,便耐着心性,给她一种自己一直猜测的想法,“我怀疑,我们处得所谓位面空间,其实是未知生物设定的一场场游戏虚拟空间;或许,我们在他们眼中,就跟这些游戏场景中的人物没有区别,都像是创造出来取乐的玩物一样。” 张铃铛不相信,“怎么可能?他们要是游戏场景的人物,为什么都会感知到人情冷暖?” 吴官说出了一桩可怕的事情:“上次你经历的那场位面游戏,我也经历过,版本跟你几乎一样!” 张铃铛头皮一瞬间发麻了起来。 上一次的任务…… 张铃铛咽了咽唾沫,心跳的很快,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吴官又说了一桩可怕的事,“李越美也经历过同样的一场位面游戏。” 张铃铛心慌得厉害。 她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摸到了矿泉水水瓶盖,把瓶盖拧开,仰下颌,咕噜咕噜地连灌了好几口矿泉水,她心里又是怕极了,一种无所适从的害怕——这要是都只是游戏的话,她付出的一片真心算是什么?她在他们的眼里算是什么东西?她自己又到底算是什么? “害怕了?”吴官显得异常的冷静且残忍,“等你执行任务久了,你就会变得麻木不仁;我遇到好多的人,不是死在位面空间里,是在现实世界里精神崩溃,然后自己寻死。” 张铃铛咽了咽唾沫,鼓足勇气,抬起眼眸,盯着吴官:“那你认识的很多人里面,有没有见过我的父母?” 吴官垂下眼睫,掩藏了眼底掠过的一丝隐晦,口吻平淡道:“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 第三十八章 平静的一天 吴官觉得这一夜还是有些漫长的,跟小铃铛聊了这么久,天还没亮—— 吴官想走了,去找个喧闹的地方,寻些乐子消遣。 思来想去,酒跟美人,他今夜反倒不贪了。 吴官常常想,这位面空间要是一场高科技生物编程的游戏,那他们这种试炼者算什么? 烟跟酒,也时常无法麻痹情愫涌动之间的失落感。 吴官问:“小铃铛,你现在最想要做什么?” 张铃铛坐在花圃边沿的护土垒面上,托腮,“想睡觉。” 吴官道:“那你回去睡觉吧。” 张铃铛磕得要闭合的眼皮一瞬间睁开,睡意全无,激动地弹跳起来,“真的啊?” 吴官点点头,脸颊上挂着一抹笑,觉得小丫头除了哭,还有一种优势,容易适应环境调节心态。换他,今夜又是睡不着了,但凡思及他所执行的这些要命的任务都可能是旁人眼中的笑料乐趣,吴官就很想活下去了,活到最后,揪出幕后黑手一顿暴揍!像他这种官二代,现实生活本就没烦心事,犯得着拼命么? 吴官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眼角余光察觉到身侧那抹盯着他欲言又止的目光,吴官停下脚步,暗得深沉如漩涡的眼瞳,盯着张铃铛,黑夜里昏暗的光线视野之中,他也把她的五官看得一清二楚的,当初淬体就花光了他每回执行任务获取的积分,为了活下去,兑换积分来加强身体的各方面属性,吴官从不手软。 吴官见她眼中掠过一分侥幸的情愫,忽然又生出几分正义感,认为有必要制止一个试炼者存在侥幸感情。 “你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吴官一脸严肃问道。 张铃铛摇头。 才不犯傻,去问他什么时候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你走吧,我要回去睡觉。”张铃铛转身就走,心底还小声的嘀咕:没事儿,先躲过一天的麻烦,说不准还能躲得过另一天。 “我说的那桩事情,”吴官的声音响了起来,明确了日期,“就在这五六日了。” 张铃铛耷拉了双肩,整个人看上去一瞬间就像是霜打得茄子,怏怏的。 “知道了。”张铃铛有气无力的回应道。 张铃铛开了铁门,走进楼道,消失在感应灯熄灭的拐角处。 吴官收了视线,转身离开。 张铃铛用钥匙打开了大门,推开门进去,看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的张辉,张铃铛问他:“现在几点?你还不去睡?” 老太太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担忧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走过来握住张铃铛的手,“小雨烟,没事儿吧?” 老太太的手心是温热的,眼神透着担忧,直到看到她这一瞬,才蓦然松弛了下来,变得有些轻松,表情上甚至因为张铃铛身上没有可见的狼狈跟伤痕,而露出欢喜的笑容。 张辉也是。 看到她平安归来,眼底的担忧也褪去,收了手机往兜里揣,打着哈欠往屋里走去,也没有回答先前问题的意思。 这样两个活灵活现的人物,会是游戏里面的人物? 张铃铛心底泛了一圈酸涩,凭她,是不相信的,可吴官毕竟是前辈,说的话应该有一二分可信度的吧? 老太太紧张起来,抬手在张铃铛眼前摆了两下,“小雨烟,没事儿吧?怎么不回答奶奶说的话?” 张铃铛醒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老太太半信半疑起来,“你刚刚跟着那个人出去……他是带你出去做什么……你跟奶奶说一下,好不好?” 张铃铛拉着老太太走到沙发旁边,坐了下来,无论是不是游戏里面的人物,这个老太太也确实给了她心暖的感觉,张铃铛在这一瞬间,在老太太如有实质的担忧不放心的目光注视下,忐忑不安的心,一点点的被奇异的熨暖了起来,张铃铛也感到了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他带我出去散步。”张铃铛把跟吴官发生的事情,简略的说了。 “就只是散步?”老太太毕竟是活了快一辈子的人了,也知道这个年代跟她从前那个封建的旧年代不同了,男女也都很放得开,“刚刚那个男的,长得不错,你要是喜欢就跟奶奶说,奶奶也不会阻拦你……” 张铃铛听得后脊背一阵阵发寒。 可别,她可不愿意跟那个吴官扯上关系,实在太吓人了! 张铃铛忙出声截断道:“我不喜欢他!” 老太太含糊的嗯了一声,并不大相信这话,“行了,你也别顾忌着我老太太了,那些债主的事情,你找来的老大已经帮我们解决了,奶奶也没有什么可盼望的,就希望我的小雨烟一辈子平平安安,找个可以依赖的人,过上一辈子的好日子。”老太太衷心的盼望着自家从小受苦难磨砺得刘雨烟可以幸福下去。 “嗯,会的。”这毕竟也是原主刘雨烟其中的一个愿望,她希望可以跟张辉谈恋爱,有“爱情包”在手的张铃铛一点也不担心感情的星愿,唯一担忧的就是这老太太万一活个一百多岁,她是不是要在这里待个几十年? 张铃铛心里有些发怂。 老太太瞧着张铃铛忽然又沉下脸,心里也跟着她的动作,揪心了一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张铃铛敷衍道:“时间晚,明天还得上学。” 老太太这才不再追问,“那你去睡吧。” 张铃铛进了屋,关上了门,原以为今夜是睡不着了,没想到一沾到床板上,张铃铛就睡着了。 直睡到第二天…… 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外加张辉的声音,“上学了——” 张铃铛翻转了身子,爬了起来。 淬体的好处有很多,就算再懒床,她都能比从前手脚利索一些,从床铺上滚起来。 张铃铛跟张辉到学校的时候,已经结束了一堂课了。 等张铃铛又上了一堂课,校长过来找她在走廊上了解关于被一帮混混带走的详细经过,张铃铛也简略的说了,校长交代她几句就放她回去上课。 原本以为一天就这么平静的度过去,没料到回去的路上,又碰上吴官跟他的一帮朋友。 第三十九章 荒废的医院 张铃铛想当作没看到吴官。 “小铃铛,你跟上来——”吴官出声吩咐道。 他身边两男一女,诧异地望向张铃铛方向。 “她是场景中的人物?”有人小声的问吴官。 吴官嗯了一声。 他们交谈的声音,传过来,淬体过的张铃铛听得清清楚楚的。张铃铛说道:“张辉,我有事,你先回去吧。” 张辉看了一眼吴官,又看了看吴官身后两男一女,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人,块头都比较壮实。张辉很不放心,伸手拉住张铃铛的手腕,“这次我陪你一块去。” 吴官显然是听见了,望了这边张铃铛跟张辉一眼;张铃铛思及他们交谈的那句话,便没有第一时间甩开张辉的手,拒绝张辉的要求,张铃铛询问的目光盯着吴官,奇异的竟让让吴官看懂了眼中的意思,吴官点点头,算作同意张铃铛的请求。 张铃铛这才把目光转向张辉,迎上张辉一双担忧的眼瞳,嘱咐道:“那你跟上吧,一路不要瞎跑,要跟紧我!” 张辉一脸慎重地点点头。 “带上她们去那个地方,合适吗?”两男中的一个挑染黄头发的男子,看起来二十出头,有点流氓气,“会造成他们死亡的。” 吴官看向黄头发,“陈飒,你管多了。” 陈飒摸了摸鼻子,又侧头,多瞧了一眼张铃铛跟张辉。 两男中另一男,戴着银框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年龄也是几人中最大的一个,看起来应该三十岁左右。 “走吧,别耽误事。”他说道。 他很有号召力,陈飒跟另外一名妙龄女子,跟了上去。 吴官留在原地,等着张铃铛跟张辉走来。 “去什么地方?” “去医院。”吴官说道。 “医院?” “嗯。” “真的吗?” 张铃铛拉着张辉的手,跟着吴官脚步,奇怪问道。 “废弃的一所医院。”吴官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别问了,跟上。” 张铃铛后悔了。 “张辉,你回去吧。”张铃铛对张辉说道。 “你都不怕,我什么怕什么?”张辉梗着脖子,不肯离去,他也放心不下张铃铛。 你会仙术吗? 她本打算跟张辉这么说话,忌惮前边那两男一女,她没有出声。 张铃铛走上前,伸手拽住吴官的衣摆,小脸上挂满紧张,“真的不会有危险?那个人……”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在吴官眼神骤然犀利的瞪视下,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那二男一女也回头望了一眼张铃铛,显然是一直留神着吴官这边的动静,张铃铛只好弥补,低声说道,“会担心我的。” “哪个人?” 走在前边的陈飒出声问道。 张铃铛看向吴官,仿佛这事情只有吴官跟她知道。 吴官淡然解释:“是她奶奶。” 陈飒就觉得这个半途插队进来的女孩,古古怪怪的,陈飒冷冷的扫了一眼吴官三人,皱起眉头,对前边戴眼镜的男子道:“贺楠,是不是太危险了?让他们跟着?” 妙龄女子贺枚冷声打断道:“你还怕两个小毛孩?” 陈飒觉得话里带刺,让他好好想接也没法接。 贺楠压低声音道:“这事,吴官一早就跟我打过招呼了,他有他的主意,我们只需要尊重他。” 贺枚哼了一声,“我哥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陈飒心火噌噌往上冒。 三个人从小就认识,贺楠跟贺枚是兄妹,陈飒是贺枚的同学。 吴官带着张铃铛跟张辉跟了上来。 废弃的医院在a市市区一处偏僻地带,已经荒芜了许久,周围也是一大片推倒的建筑,只是不知道缘故,拆迁了一半没有再继续完工下去。医院建筑楼所在的那一片建筑楼倒是算其中保存完好的少有几栋,张辉跟张铃铛对视一眼,都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两步,他们这个年龄,总还是惧怕神神鬼鬼的,医院最容易出这种事。 “跟上。” “里面有什么?”张铃铛问,“不会是找鬼怪吧?” “小铃铛!”吴官的声音明显不悦了起来,“跟上,不能我宰了你!” 张辉踏前一步,伸手做保护张铃铛动作。 “还有你,我也一块宰了!”吴官威胁道。 张铃铛不敢跟吴官倔,拉着张辉到她身后,想起那天吴官让她办的“杀人放火”的勾当,张铃铛又有些心虚,张铃铛能察觉到这一路以来,那二男一女,也对她跟张辉充满了戒备跟……杀意…… 张铃铛没往前走一步,心底对张辉的愧疚感就加深一步。 这个时候,张铃铛才想明白,吴官同意张辉跟上,哪里是发善心?分明就是让她有所顾忌,到时候为了保证自己完成任务,一定会卯足全力来替吴官办事,不然张辉这个人就危险了。 张铃铛心下叹气。 瞧吴官不信任那二男一女,那二男一女也不信任吴官。都应该是一帮试炼者,张铃铛以后也学精点,对一同执行任务的同伴保持戒备敌意感! 医院走廊透出刺骨的阴凉之气。 没有灯光,越往深处走,越漆黑。 吴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手电筒,递给张铃铛,“你看不清,就打着手电筒吧。” 张铃铛接了过来,摁开按钮,一束强烈的光源探照前方一片漆黑,她身边的张辉很紧张,张铃铛居然听得到张辉心跳急促的怦怦跳动,今天这事情是凶险万分的,张铃铛握着张辉的手不敢松开,就害怕一念之差,她的任务目标之一的张辉就完蛋了。也不知道这帮人的目的地究竟是什么地方?张铃铛的脚步一直很慢,总是刻意跟吴官保持了五六步的距离。 贺枚走得不耐烦了,“这医院哪里有实验室?” 吴官道:“李世荣说是在这个医院地底下。” 贺枚皱起眉头,心里瘆得慌,“地底下,真是会选地方。” 陈飒嘲讽道:“就你矫情!” 贺枚瞪了陈飒一眼。 “把事情尽快办成,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陈楠打断二人之间的争吵,回头望向吴官,“既然李世荣把事情都告诉你了,那你就在前边带路。” 第四十章 简单任务的危机感 “我不想走前面带路。“ 吴官想都不想,直接不给面子的拒绝道。 贺楠不说话,直直盯着吴官。 贺枚的反应最愤怒,脸色阴沉下来,“别忘了,是你杀了李世荣!” 李世荣的名字再一次被提及。 张铃铛不确定李世荣是不是李施暴者的爸爸。 张辉脸色发白,张辉轻轻晃动一下跟张铃铛牵着的手,眼珠往眼角溜了溜,示意张铃铛不如趁机会逃走。 张铃铛摇摇头,拉着张辉立在原地,老老实实的低调待着。 吴官的声音很淡漠,再一次纠正道:“不是我杀的,是他出现幻觉,坠楼身亡。” 贺枚撇了撇嘴,“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吴官没有辩解。 吴官打开系统过,出现的是五张卡牌,每一张卡牌背后都加盖了一本散光的锁头图案,此次位面世界的任务介绍:找到药剂,线索李世荣。 吴官在接触到李世荣不久以后,被李世荣介绍给了何老大,在这期间结识了贺楠三人;为了同一个目的,暂时搭伙。吴官系统卡牌中显示的是五张卡牌,正常应该是有五个人,截至当下算上张铃铛才勉强算作五人,而这次的任务简单的有些诡异,吴官感到的一股恐怖,前所未有致命的恐怖感将他包围,就怕不是找到药剂这么简单的任务了,而是……窝里斗…… “我是不会在前边带路的。”吴官不想把后背暴露给外人,“李世荣说过的,我也已经重述过一遍,但凡我知道的,你们也都已经知道了。” 贺枚对陈飒道:“陈飒,从前我觉得你是最窝囊的,现在可算碰上比你更窝囊的了。” 陈飒咧嘴笑,下颌微抬,一脸的傲气得意。 吴官面无表情,淡淡道:“窝囊不窝囊,不是在这种事上面讲得清楚。” 贺枚白了吴官一眼,咬牙切齿道:“瞧把你能耐的!” 陈飒意识到贺枚脸颊浮现的两坨不正常得红晕,看了看吴官,又看了看贺枚。他们三人中最早认识吴官的是贺枚,据说是贺枚到酒吧喝酒,撩到同样在喝酒的吴官,至于再具体一点的,陈飒没有听贺枚提及,但是现实生活中贺枚从不缺有钱有颜有势的追求者的,发生了什么,陈飒脚趾头都能猜到,只是这贺枚对吴官露出的微妙变化,陈飒感到一阵后怕,系统显示的五张卡牌都加了一把锁,没有翻转卡片展露信息,这次寻找药剂的任务,也简单地太过反常。 贺枚跟贺楠是亲兄妹,陈飒看了一眼多余出来的吴官、张铃铛、张辉,以及他本身,一旦发生突发情况,伤亡概率最大的就成了他本身还有张铃铛跟张辉。 贺楠出声道:“吴官,这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吴官看向张铃铛,问她,“你自己介绍他跟你的名字,还是我来介绍?” “我叫刘雨烟。”张铃铛出声,又指了指张辉,“他叫张辉。” 贺楠跟吴官商量,“你不愿意走前边找路,就让刘雨烟跟张辉走在前边,这个没问题吧?” 贺楠看来就两个场景中的人物,死了就死了。这次任务出的罕见的简单,倒叫贺楠更加提心吊胆了。 吴官看向张铃铛,吩咐她:“那你跟你同学,就在前边开路。” 张铃铛咬牙切齿道:“你们真无耻!” 吴官只当张铃铛骂旁人三个。 贺枚不耐烦催促道:“快点带路!” 张铃铛用手电筒刺眼的光束怼着吴官面上扫了一圈,“这笔帐,你欠我的!要是我跟张辉小命不保,你也别想好过!” 吴官淬体的双目,在这束刺眼的光束下,竟也旁若无物的正常睁着,眸子里掠过一道思忖,没有答复张铃铛。这边张铃铛收低了手电筒光束,转向了走廊尽头,拉着张辉的手,从贺楠三个人让出来的一条道,往前谨慎小心地走去,光源很快扫到一处敞开的门,门道内有向上跟向下的两道楼梯。 从门道内的楼梯吹鼓出来的风,阴冷刺骨,张辉普通人的身躯禁受不住打了哆嗦,“很危险的感觉,我很不想进去!”走到了楼道门边,张辉强烈的抗拒起来,忽然出声说道。 贺楠三人都露出不同意的神色。 吴官落在最后边,倒也没有太在意张辉的恐惧,毕竟是场景中人,真的让张辉脱离生命轨迹,一定会有些突发情况发生。 吴官更关心的是这处荒废的医院,为什么荒废下来?为什么药剂在地下实验室却能算得上危险任务? 张铃铛跟盯着她最紧的贺楠商量,“能不能放他离开?” “不能。”贺楠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快点带路!” 张铃铛能察觉到张辉身体在颤抖,脸色愈发的苍白。张辉在张铃铛看向他的时候,也抬起头,回视着张铃铛,“我能感觉这楼道里面很危险,不要进去!” “危险?”陈飒心里本来就一直紧绷着一根弦,这时候被张辉的话刺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有什么危险?” 贺楠跟贺枚,都紧紧盯着张辉,试图再看到多一点提示。 张铃铛也被张辉吓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张铃铛本能地回头望了一眼吴官,忽然有一只手从楼道门内一拽,倏忽扯着张铃铛进入,张铃铛惊得松了张辉的手,猛地举起手呈刀状重重劈砍下,对方吃痛手一缩,赶到的吴官一手也拽着她,大力地将她扯回到身后,把张铃铛跟张辉一起保护在身后。 楼道门被吴官一脚踹得断裂铁扣,其中一扇门板轰然倒下,露出更大片范围得视野,只见一道人影一窜又躲到了另外一边的门板后边得空间,藏匿了起来。吴官护着张铃铛跟张辉,手里拿着背包空间中取出的一把黑刀,吴官大声喝问道:“什么人?” 吴官的声音在空旷的道里回荡,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出声回应。 贺楠跟贺枚两兄妹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的倒退了数步。 陈飒也跟着倒退了数步。 第四十一章 出事 吴官察觉到贺楠三人走远,身后的张铃铛跟张辉还傻乎乎的黏在吴官背后几步远,等着吴官庇护。 吴官道:“你们两个也跟着躲远点。” 张铃铛跟张辉求之不得,张铃铛立刻拽着张辉退后。 张辉悄声道:“趁乱跑吧。” 张铃铛摇头。 陈飒伸手拽着张辉的肩膀校服,俯下身,冷笑看着张辉,“你不能跑,我们进去,你一定要在场!” 张辉心颤抖,回视着陈飒的冷然的凝眸注视,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陈飒松了手,直起腰,畅快笑道:“你胆子倒是挺大的,没有吓哭出来。” 张辉反应过来陈飒的恶意玩耍,张辉一脸的厌恶,拉着张铃铛后退了几步,跟陈飒离得距离更远了几步。张辉无声的唇语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陈飒冷喝道:“小子,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贺枚白了陈飒一眼,不耐烦的语气嫌恶陈飒,“你闹够了没有?他就是个场景人物,你的趣味真无聊。” 陈飒张了张嘴,看到贺楠投以过来一抹同样不赞同的眼神,陈飒这次才自觉闭了嘴巴,同他们兄妹二人一般朝着吴官那边方向紧盯着。 楼道口,单扇门铁扣损坏,一边门让吴官踹坏,另外一扇门笼罩出一团黑影,吴官用手电筒白亮的光束对着扫了几圈,都不能瞧见藏在门板后边的黑影踪迹,吴官是不敢轻举妄动了,楼道上下两边楼梯刮来一阵一阵鬼气森森的阴凉的气流,这种刺骨的气流能让人头皮发麻起来,胆魄都跟着被削弱三分。 吴官倒退两步,斜侧着身体,躲在了厚实的墙壁,以测角的角度盯着那扇门,手中攥着的一把黑刀,被他手一甩,黑刀锋利的刀刃咔砍到了铁扣上,厚实的门扇板摇摇欲坠,吴官微眯起眼睛,敏锐的察觉到那道躲在门扇后边的黑影移动了脚步,贴着黑暗之中的某个靠墙的位置,正在如同一头饥饿野兽,伺机而动。吴官调整了呼吸,身体的沉重感轻松了几分,吴官眼底的紧张感转而化成了两泓看起来平淡的眼眸,望向了旁观的三个试炼者。 “快点。”吴官指了指那扇门还支撑着重力的剩下一环铁扣,对那三人无声的说道。 陈飒从背包空间中祭出一把黑刀。 陈飒调整了角度,一抬手,一抛,精准的将刀刃砍在了门扇跟门框镶嵌的铁扣处,咚,一声巨响,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扇轰然倒塌,一道黑影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往下楼梯窜逃,很快消失无踪。很奇怪,那道黑影在黑夜之中竟像是行走在白昼,而且身形颇有几分淬体的强壮坚硬感。陈飒眉头紧皱,心里觉得不安起来,压低声音跟众人说道:“会不会是第五个试炼者?” 第五个? 张铃铛琢磨了起来,难道他们这次有五个试炼者? 张铃铛又有些紧张起来,这两拨试炼者都已经不对付,吴官都已经筹谋着要“杀人放火”,再出现第五个试炼者,又是什么任务? 要是第五个试炼者的任务,就是杀了这两拨试炼者呢? 张铃铛头皮发麻,只想赶紧离吴官远一点—— 张铃铛一时不查,张辉倏忽冲了出去,卯足了全力去撞,走到楼道门边拿刀的陈飒,本能地往前踏了两步,打算躲开撞击,横刀回砍,但是他踏入以后脸色就霎时间发白,持刀回砍的动作也是一滞,吴官眼疾手快地一拽,拉着张辉后衣领,像是抛丢一团垃圾,丢向了张铃铛所在,张辉被张铃铛抱稳住,才免去了摔倒。 “该死的!” 陈飒在楼道内叫骂了一句,眼底流窜着怒火,怨毒的往外瞪视了一眼,没有瞪视到张辉的所在,陈飒身后一道阴冷气息袭来,陈飒本能地闪避,持刀在黑暗中跟对方砍杀,一边大声叫唤,“贺楠,贺枚,快来帮我,里面有试炼者,该死的——” 吴官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扯了那柄黑刀,脚下几点,矫健身姿在原地倒退弹跳几下,落到了张铃铛跟张辉二人身旁,吴官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张辉,“小铃铛,你带着他先离开——在医院外边等我!” 张铃铛一听,立刻乐了起来,拽着张辉也顾不得,直接狂奔着原路返回,手里其实用不着手电筒,张铃铛淬体过的双眼,在黑夜中也如同白昼一般自在行走。张辉是无法在黑夜中快速奔跑,就算有张铃铛手中那手电筒的白亮光束投以前方照明,张辉也要提心吊胆一番,更别提张辉此刻已经是卯足了力量在往前奔跑,身体也依旧被张铃铛拖拽着前行的,张辉一路都在跌跌撞撞的,极为狼狈。 吴官戒备着贺楠跟贺枚二兄妹。 吴官站的位置,是路正中央,是要追张铃铛跟张辉的必经之路。 吴官手里的黑刀泛着冷光,吴官已经往黑刀之内注入真气,身体也处于随时爆发的紧绷状态。吴官是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以一敌二,吴官就算打不赢,逃命的机会还是会有的。 贺楠问道:“刘雨烟是不是第五个试炼者?” 吴官摇头否认道:“她只是场景人物。” 贺枚微眯起眼睛,“好啊,吴官,你可真是狡猾。” 吴官看了一眼贺枚,而后眼角余光瞥见那边楼道门内的打斗,吴官神色凝重了起来,吴官看到了一张曾经在位面任务中死去的脸,吴官的旧友吴铭。 “陈飒麻烦大了。”吴官说道。 贺楠跟贺枚皱起了眉头,纷纷望向楼道那边跟陈飒打斗的几道黑影,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贺楠跟贺枚淬体过的眼睛,根本看不清几道闪电掠过的黑影,究竟是同一个人,还是不同的几人,陈飒看起来越来越吃力,打斗的速度渐渐减缓,求助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无助哀怨…… “陈飒傻子,你不会往外逃吗?”贺枚骂道。 贺枚也感到那边楼道里的诡异气氛,贺枚害怕,嘴上骂着,脚下却后退了数十步,甘愿拉近跟吴官的距离,也要拉远跟陈飒的距离。 贺枚往这边靠近,吴官就往后倒退,以确保跟贺枚的安全距离。 贺楠勇气显然是三人之中最大的,贺楠往陈飒那边走去,手中多了一把从背包空间祭出的黑刀,身体上下流窜着一股真气,在黑暗中成了隐隐璀璨的那抹光源。贺楠往那边去,贺枚迈开脚步,下意识就要追随上去,贺楠的声音斥道:“枚,别过来——” 贺枚定在原地。 贺楠站在楼道门外,隔着一道门槛,凝眸盯着里头打斗愈发吃力的陈飒。 即使这般的近距离,那几道颤抖着陈飒的黑影,贺楠还是看不清楚。 贺楠问道:“陈飒,你是不是出不来了?” 陈飒头皮发麻,背后又挨了一抓,深入骨髓的钻心之痛,陈飒听到了贺楠的声音,顿时激动了起来,根本没有去理会贺楠问话的内容,陈飒一个劲哀鸣求助,“贺楠,救我,快救我啊,我撑不下去了!兄弟我撑不下去了——” 贺楠道:“既然是进去就出不来的地方,我进去也只能陪着你一起死。” 陈飒绝望喊道:“贺楠!你救我,我们兄弟可以在这地方找到药剂的!” 贺楠转开身,快步地离开了。 “贺楠——” 陈飒绝望哀鸣声响彻空旷的医院内部。 黑暗之中,陈飒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被一道黑影拖拽着脚踝,往下楼梯迅速地拖拽着离去了。 贺楠对背后的求助声视若无睹,走得更快了。 一行三人离开了医院内部。 外边天已经黑透下来了,距离医院不远的地方,站着张铃铛跟张辉。寒风呼啸,在这处半拆毁的地方,更显得凶猛,张铃铛跟张辉的头发都被吹乱了,张辉冷得一直在搓手,张铃铛低垂着视线,脚边无趣的踢着石块。听到医院那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张铃铛抬眸望过去,看到了吴官跟贺楠贺枚三人,两伙势力,彼此隔着一段十来步的距离,彼此仍旧提防着彼此,张铃铛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那个陈飒。 贺楠贺枚二人脸色不善。 吴官走过来,挡在了张辉跟张铃铛身前,隔开了双方的一段距离。贺楠贺枚二人也不清楚吴官还有“刘雨烟”二人究竟有几分实力,也不敢轻举妄动,也没有到非要动手的地步。 贺楠出声问道:“张辉,你是不是知道这医院藏了什么秘密?” 张辉唇微掀,半晌又抿上,目光转向张铃铛,又转向了一直挡在张辉跟张铃铛二人身前的吴官,张辉与吴官回视过来的目光对视良久,张辉问道:“我要告诉他们吗?” 吴官看了一眼贺楠贺枚二人,他们二人身后是那处显得荒凉瘆人的医院建筑楼,天色已经黑透了,这地方阴冷黑暗的色调看起来更可怕了,吴官说道:“说吧。” 张辉长吁一口气,缓了心跳的急速,缓缓地一字一句道:“这医院拆建的时候,一直出事,好多工人都不见了。我爸是做房屋中介,消息灵通,他说这地方的那扇楼道内,人一旦进去就出不来了。” 第四十二章 “这么吓人。”张铃铛立刻对吴官道,“我想离开!” 吴官瞧了一眼张铃铛一张垂泪欲滴的脸。 吴官无语半晌。 是不是哭这一招,这小萝莉总得在他面前隔三差五用一用? 吴官凝眸,盯着张铃铛,半晌没有表态。 张铃铛哭得更凶了。 蹲在地上,埋在膝弯里,呜呜咽咽的哭着。 贺楠跟贺枚面面相觑,还没有见识过哪个试炼者,当众示弱哭泣的—— 贺枚疑道:“难道真是场景中的小萝莉?” 贺枚紧盯着吴官,看不出他脸上有一丝异样表情;贺枚眼角余光留意张辉,也瞧不见张辉脸上一丝异样的表情。看起来都很正常,贺枚质疑的目光,又落在蹲在地上痛哭的张铃铛身上。贺枚想了想,转目光,看向了她的哥哥贺楠。 贺楠显得很沉默,没有任何表态的意思。 贺枚抿了抿唇,跟贺楠一般的保持着沉默。 张辉缩了缩眼睛,对吴官等人的存在,张辉有些犯悚,“让我们离开吧。真的帮不上忙了!” 吴官开口道:“你可以走了。” 张辉心一松,指着张铃铛,“她呢?” 吴官道:“她必须留下来,这事没商量。” 张辉心又堵塞。 张铃铛哭了一顿,心里紧绷的压力,倒也舒缓了大半。没有这之前那么紧张恐惧了。 听到了吴官跟张辉的交谈,张铃铛抹干眼泪,红着眼睛对张辉道:“你先走吧。” 张辉犯倔强:“我不走。” 留一个女生,算是什么男子汉? 懦夫还差不多! 张辉是以越发鄙夷吴官的做派!不算个男人! 吴官一向在生死这一条道上,是不肯轻易妥协的,吴官求生欲很强,既然玩了,就一定要尽全力活到最后! 吴官道:“别再瞪我,要不然你想走,我都不放你走了。” 张辉收敛了目光。 张铃铛小声劝他:“你真不走吗?机会难得啊。” 张辉摇头,“不走。” 贺枚忍不住出声道:“你让他走,你就干脆让他去设法报警,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走。” 张辉无法反驳,但这个时候贺枚当众说了,张辉更觉得不能走了。 “药剂在地下实验室,”一直沉默的贺楠出声道,“我们要怎么才能完成任务?” 贺枚抱胸,一脸不安道:“我怎么觉得这次的任务,是一场杀人任务。” 贺楠跟吴官都没有回答贺枚。 系统忽然叮了一声,五张卡牌终于翻转了一张卡牌,上面显示的内容—— 【陈飒】 任务失败 名号:陈飒 年龄:19岁 身份:大三学生 等级:天级一线 待解锁奖励:一千积分 —— 贺枚脸上露出恐惧,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贺楠的手臂,“哥,怎么办?” 贺楠也同样感到一阵心疼。 陈飒的死,让贺楠更加提心吊胆。 五张卡牌,最终能剩下几个人? 贺楠想到了最坏的一种可能,只能留一个人。贺楠的呼吸一屏,好一会儿,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缓声道:“枚,镇定一点。” 贺枚垂低着眼睫,她同样也想到了最坏的可能,眼眶里溢满了晶莹的泪珠。 从前觉得兄妹俩能一同被系统选中,是一种莫大的好运,现在,只剩下了一片荒凉无助…… 贺枚好羡慕吴官的“孑然一身”。 吴官目光复杂的看着那对兄妹。 以二敌一死战,他们两兄妹获胜的几率看起来更高。 吴官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平常的打斗,有可能还能溜得了,以命相搏的打斗,就两说了。 吴官瞅了一眼默不吭声的张铃铛。 也不知道小萝莉几斤几两,能不能成为他生死战斗时候的助力—— 吴官心情很沉。 张铃铛跟张辉二人也都察觉到吴官三人忽然的沉默。 张铃铛轻声问吴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吴官开口道:“刚刚那个男人,死了。” 贺楠跟贺枚望向张铃铛。 张铃铛额头涔透出细密的汗珠,“那……那你们怎办?”张铃铛实在不想掺和了,声音止不住的发颤起来。 吴官看向一向最有话语权的贺楠。 “最好有一张医院的地形图。”贺楠抱着几分侥幸心理,“要是有另外一条道路通往地下实验室,那可能会容易一些。” 吴官听了露出深思,转过目光,看向张辉,“你爸爸有没有办法弄到医院的地形图?” 张辉想都不想,立刻摇了摇头,还怕三人不信,回头找他爸爸麻烦,“我爸爸真没有这地方的地形图!谁会存这地方的地形图?” 吴官三人眼前一亮,同时想到了当初施工方。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这处荒凉的医院四周围显得极为空旷冷清,寒风飕飕的,几棵凋零了落叶的老树瑟瑟发抖,增添了几分鬼气森森的可怕之意。 好在吴官跟贺楠贺枚两兄妹彼此商量过后,都决定两天后聚首,以各自的方式,找到这方医院的地形图。 在分叉口,几人分道扬镳,吴官亲自送张铃铛跟张辉回去。 张铃铛跟张辉走在前边。 吴官缓步跟在二人身后,“小铃铛。” “你说?”张铃铛侧过头,瞧吴官一眼,脚下的步子不慢,继续往前走着。 “下次少哭。”吴官道,“脑壳都让你哭疼了。” 张铃铛撇了撇嘴角,吐槽道:“也没有见你心生怜悯过。” 吴官摸出一根烟刁在嘴里,摸了半天没有打火机,才想起来被贺枚拿走了。 吴官一边答道:“谁会不要命?” 这一句话份量太重,张铃铛没法接,说轻了,她自个儿也在执行任务,怕出个好歹;说重了,那根本连说都不用说了,浪费精力。 吴官道:“小铃铛,刚刚在楼道口那边出现的黑影,我瞧见他的脸了,是我一个从前执行任务死去的旧友吴铭。” 吴官心烦极了,这时候只想要找个能短暂聆听他陈述的人。 张铃铛想着,认为这事,指不准就关乎她的性命。张铃铛就停住了脚步,很认真的一双眼眸紧盯着吴官面庞。吴官道:“请你们去吃汉堡。” 不远处有一家汉堡店,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状态。 吴官带着二人进去,三人各自点了一份汉堡套餐。 “你刚刚说那个吴铭,他是已经死去的人吗?”张铃铛觉得毛骨悚然,问完以后,狠狠地啃一口汉堡。 张辉听不懂吴官跟张铃铛之间交谈的话题,就沉默着吃着汉堡。 吴官吸了一口可乐。 眼神有些飘忽地望着一面玻璃,隔着玻璃之外的那条宽敞马路,有几辆车疾驰飙过。 吴官道:“嗯,据我所知,他是死了一回的。不知道这次,是算作什么,出现在这场位面世界之中?” “难道还能复活吗?”张铃铛大着胆子猜测道。 吴官道,“位面世界任务,我没有全部执行过,或许出现过复活的机会吧,我没有见过。” “复活是什么意思?”一直沉默的张辉,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吴官瞧了张辉疑惑的面容一眼。 “就算我告诉你,”吴官道,“过不了多久,你还是会遗忘的。” “遗忘?”张辉摇头,“我记性一向很好,不可能轻易忘了你跟我说的话。” 吴官笑了笑,深意的看了一眼张辉,没有回应张辉的话。 “刘雨烟的仙术,都是你教授的吗?”张辉又问道。 吴官挑了挑眉头,凝神瞥了一眼张铃铛,漫不经心地回应张辉,“说说看,她在你面前展露了什么仙术?” 张辉本能地想要回答。 张铃铛私底下扯了扯张辉的袖子,制止张辉的回答。 吴官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果然是教会徒弟,要饿死师父了。”吴官道,“现在都懂得提防我了。” “真是吗?”张辉目光疑惑地看向张铃铛。 今夜的一幕,让张辉有一种想要学习仙术的渴望。 张辉的心脏也砰砰激动地跳动不止。 张铃铛摇头:“不是!” 吴官不反驳,轻笑了一声,吴官站起身,留了一张一百元,边朝外走去,边交代一声道:“你们自己打个车回去。” 张铃铛收了那张一百块,继续吃着汉堡。 张辉眨了眨眼睛,“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张铃铛望出去,已经瞧不见吴官的身影了。 “他们是一个秘密组织。”张铃铛一副神秘兮兮的语调,“多了,我就不能再透露了。这是组织里面的规矩。” 张辉眼睛透着希冀光泽,“是吗?加入组织要什么条件吗?” 张铃铛沉默。 张铃铛没料到张辉胆儿不小,张铃铛斟酌再三,才说道:“先好好读书吧。以后有机会加入,我会通知你的。” “哦。” 张辉听出来是被拒绝的意思了。 默默地把面前的一整份汉堡套餐都给吃干净了。 张铃铛想到吴官提及的那个死而复生的旧友“吴铭”,心底就发悚。这地方真的会死人吗?张铃铛在第一场任务时候就见过,但是死了的人复生了,张铃铛就害怕了,最怕身体永无止境的受到摆布,不能回到现实生活——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 张铃铛猛地甩了甩脑袋,试图把所有的恐惧,甩出脑海中。 第四十三章 挨骂 老太太看到张辉跟张铃铛回来,悬着的一颗心才松落下来。 “你们上哪里去了?我到学校都找不着你们。”老太太一见面,就关心的问了起来。 “被一个认识的人拉去吃汉堡。” 张铃铛手里还提了一份汉堡套餐,递给老太太,“奶奶还没有吃吧,快过来吃,我跟张辉都在外边吃过了。” 张铃铛在桌上把一份汉堡套餐都从袋子里取了出来,汉堡、薯条、可乐等物都摆放在桌上,张铃铛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招呼着老太太也过来坐到了沙发上。老太太等到张辉回去卧室玩电脑,才悄声问张铃铛,“你跟张辉没发生什么事吧?” “能发生什么事?” “我听说现在男女生,都时兴早恋。” 老太太说的结巴。 张铃铛笑了笑,“没有的事。”念头一转,又想起来原主的心愿,张铃铛用补了一句,“等以后他能看上我,那才开始早恋呢,现在才到哪呢?”张铃铛只想把“刘雨烟”这个人的学业先搞好,然后,带着老太太发家致富,再顺便跟张辉谈谈恋爱,然后任务完成就能结束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任务,耽误了她现实生活中多少年的时光? 也不知道这样的任务…… 诶,张铃铛其实更怕这场任务结束以后,面对现实生活世界里的一地鸡毛,到时候几十年都过去了,她现实世界里岂不是眨眼就成了几十岁的“老人”了吗? “在想什么呢?” 老太太瞧见“刘雨烟”恍惚出神,咬一口汉堡,轻声问道。 “没什么。”张铃铛站起身,打算立刻这个地方,回屋里歇息。 “刘雨烟——” 张铃铛往前又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刘雨烟是她的名字,张铃铛就停住脚步,去看向叫她的张辉。 老太太也吃着汉堡,看向张辉。 张辉咕哝一口唾沫,显得有些心虚,“我妈来电话了。” 张铃铛眨了眨眼睛,“然后呢?” 张辉显得很不自在,解释说:“我妈现在还在国外,也不知道谁跟她耳边嚼了舌根,说我早恋,她想要跟你直接通电话。” 张铃铛这才留意到,张辉另一边手上摁着的手机听筒,那手机屏幕也是亮着的。 张铃铛走了过去,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阿姨你好,我是……刘雨烟。”张铃铛差点报错名字。 老太太竖起耳朵,很认真的旁听。 大冬天的,张辉额头上都吓出了一把冷汗。 张铃铛把二人的表情都看在眼底,觉得有几分无奈,多大点事儿,至于把气氛变得这么紧张吗?下一秒,张铃铛才知道张辉真是很了解他的妈妈,老太太的紧张表情也并不多余,张铃铛缓缓地皱起眉头,听到电话那端传过来的声音,强势的让人无法放松神经。 “听说你家里很穷吧?我老公让你跟我儿子租一块,也就是同情你跟你奶奶,你可千万别把主意打在我宝贝儿子身上——”女人的声音凝重,“等我回去,这事情一定会给你们办的清清楚楚的,不会让你跟我儿子哪一方吃半点的亏,我大概后天就能到了。你们别乱来啊!” “什么乱来?” “就是不许早恋!” 张铃铛迟疑起来,原主的心愿就是跟张辉谈恋爱,这不许早恋,难道她要等张辉几年? 张铃铛静静地看着张辉。 听筒的音量打开到了最大声音,张辉也听到话筒里面传出来自家妈妈的声音,张辉脸颊红了,耳根也红了,在张铃铛目光望过来以后,胸腔内忽然涌满了一股勇气,张辉伸手接过电话,“妈,我很喜欢她,这乱来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张辉的声音已落下。 话筒那边惊得沉默了下来。 老太太更是惊得站起身,“什么?!” 张辉歉意的目光看着张铃铛,“抱歉。” 张铃铛笑了笑,没有回答,心里是长吁一口气,至少省了一个价值一千积分的“爱情包”了。 通话被掐断了。 张辉的英勇表现,没有得到女人的任何回应。 张辉心底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一颗心噗咚噗咚跳个不停。 张铃铛睡了好觉。 半夜的时候张铃铛又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张铃铛敏锐地听到,那边屋里的张辉被一通骂,骂的一句话都不敢回应。张铃铛寻思着,价值一千积分的“爱情包”看起来迟早是要消耗出去的。 天亮透了,果然就瞧见张辉顶着两项熊猫眼,张辉被骂惨了,他爸爸张国威被骂得更惨。 老太太心里过意不去。 早餐的时候,老太太跟两个人商量,“张辉家里人要是不同意,小雨烟,我们干脆就搬走吧?以前那个房东上回路上碰到我,还让我们去他家租,一个月三百就够了。” 张辉讶然,话痨了起来:“三百?这附近会有三百的房子?哪个房东,是不是就是上回要闯进来的那个中年男人?” 老太太迟疑着,还是点点头。 张辉摇头,“那人看着不靠谱,他要是把你俩卖了,你俩还得乖乖替他数钱。真要找房子,还是找我爸帮忙吧,我爸那个人热心肠。” 老太太看向张铃铛。 “小雨烟,这事,你怎么想的?”老太太问,又怕张铃铛不同意,又趁着空隙补了一句,“这地方也不是我们长久落脚的地方,哪里便宜,我们搬到哪去,一个月也能省下不少钱供应你读书。留下来给张辉家里人添麻烦,这也不是事。” 张铃铛点点头,“行,那就搬走,搬到上次跟叔叔谈好的那处两房一厅的地方去。” 老太太纠结,“现在那个房东,只收我们三百一个月……” 张铃铛嫌弃,“楼太高了。我们现在又不欠外边的钱,干嘛要委屈自己呢?” 老太太低声道:“现在这年头,钱不好挣,能省就多省一点。” 张铃铛看向张辉。 “给叔叔打电话,帮我把上回看得那套房子给我租下来。”张铃铛道。 张辉就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没想到那房子的主人如今不出租了,改为卖房,似乎急着用钱周转,要是能一次性支付,可以便宜五万下来,拿到手要一百三十万。 张辉只好把张国威的原话问张铃铛:“我爸问你,要不要买那房子?以后转租出去,也能挣不少钱。” 张铃铛心动了起来。 可惜藏宝包一次只能取一千元,最多只能取一百次,合计也不过十万元。 上哪里能有一百三十万元? 张铃铛想到了何老大。 门边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老太太走到门边,问了一句,“什么人?” 吴官的声音在外边传了进来,“是我。” 张铃铛皱起眉头,对老太太点了点头,“奶奶,给他开门吧。” 老太太开了门,让了一条路,给吴官走了进来。 “小铃铛,你要借钱么?”吴官道,“我身上有一百三十万的现金。” 张铃铛本来看到吴官很烦,这种时候又不觉得烦了。 欠了那么多的积分,也不差多借一些钱。 张铃铛道:“借。” 老太太跟张辉都想劝,只见吴官手头动作很快,找了一张纸,写了一张欠条,连带着笔跟纸递给张铃铛,“签字。” 张铃铛接过了纸,很认真的把上面内容读了一遍。 【借条】:张铃铛向吴官借了一百三十万元(金额繁体字),底下写了一串时间,就留了大片的空白,要张铃铛签名字。 张铃铛瞧了吴官一眼。 “算了,我不借了。”张铃铛就反悔了。 还当场将吴官递来的借条给撕成了碎片,总觉得吴官这人吧,这么好心的借钱,张铃铛总觉得是个坑,不敢往下跳了。 老太太跟张辉同时松了一口气。 张铃铛对张辉道:“你跟叔叔说,我没钱买,介绍一处差不多的房子给我租就可以了。” 张辉把张铃铛的话转述给张国威,挂了电话,张辉就一直盯着吴官,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道:“我跟刘雨烟要去上学,你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为了过来看看小铃铛。”吴官道,“怕她提前溜了。” 张辉皱起眉头,觉得这吴官很惹他讨厌。 老太太道:“我家小雨烟,是不是哪儿得罪您了?这话说得,让我老人家心里都发慌。” 吴官没吭声,只是眼睛看向张铃铛。 张铃铛扯了扯老太太的手臂,“奶奶,你不用去管这个人。” 老太太看了看“刘雨烟“,又看了看吴官,最后目光掠了一眼张辉,又将全部的注意力落回在张铃铛面上,“小雨烟,你可不许学别人瞎搞,你是女孩子,要洁身自好,懂不懂?” 张铃铛重重地点点头。 老太太不放心,又拉着张铃铛嘱咐了数句。 老太太亲自把张铃铛三人送到楼下。 张铃铛道:“你难道要跟着我们去上学吗?” 吴官摇头。 “就是不知道去哪。”吴官道。 自从知道地下有他的旧友吴铭,吴官就心事不宁起来,也不知道这次算不算复活的一场历练? 赢了,吴铭是否就能重生? 第四十四章 麻烦事找上身 吴官真的陪着到了学校,张铃铛有些无语的看着吴官。 人高壮且皮相不差,一路上吴官吸引了很多高年级女生的眼缘,时不时有几个漂亮的女生,往吴官偷偷瞥一眼。 张铃铛只想跟吴官离远一些距离。 “学校已经到了,”张铃铛盯着吴官,赶客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我等着这里,请你吃中午饭。” 远方的风吹乱了吴官的短发,几缕零碎的额发,松软的垂落,他一张深邃面廓的脸庞,表情就显得温柔美好,特别是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总叫人觉得里边装的是情义绵绵的温柔,这是吴官处在美女众多的地方一贯的自我保护色,张铃铛也没有心动的感觉,以至于两人都格外的冷静。 坦白说,一路上不说话的张辉,他心里头很不舒服。 时不时转过头,正眼看一眼吴官跟张铃铛二人,两人一路也不说话,就让人觉得他们俩人是一路的。 夹在“刘雨烟”边角充当电灯泡的感觉,张辉第一次尝试到滋味,又酸又苦。 尝了一次的人,很少愿意多尝几次。 甩开了吴官在校门外徘徊,校内学生来往的林荫道上,张辉几次对张铃铛欲言又止。 张铃铛倒是成了大名人了。 一上午的课结束的课余时间里,有数十个高年级的女生打听到消息,给张铃铛递了信纸,托她代为转交给她的哥哥。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消息的,吴官成了张铃铛的哥哥了。 一抽屉除了放书包,其余空隙,都被一封封保密的信纸塞满了。 这是张铃铛有生以来,受过信封最多的一天,多半都是女的给的。 也有同年级或是高年级的男生给张铃铛递来信封,大概是眼热那么多的女生都给她写信,也都跟着凑凑热闹吧…… 跟张铃铛周围桌子的同学都跟着享口福,有很多人塞了吃的喝的来,张铃铛吃不了,就一块分享了。 张辉一上午都是黑着一张脸,也不吃不喝张铃铛给的东西。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放学的铃声响了起来,张铃铛就拿着所有托她转交给吴官的书信,对黑着一张脸的张辉道:“跟我去蹭午饭。” “不去。”张辉低着头整理着书本,脸色灰暗阴沉,“我自己有钱。” “哦。” 张铃铛点点头,“那我不管你了……” 张辉立刻站起身,“我去吧,自己的钱也得省着花。” 来不及放学第一时间离开的同学,纷纷投以二人一抹暧昧的目光。 不知道谁起了哄,喊了一句,“张辉,你跟刘雨烟是不是早恋?” 坐了几十号少男少女的班级,一瞬间静了下来。 走廊,前后门,窗户边,经过的一些人都诧异的透过缝隙望了进来。 “是!” 张辉忽然扯着嗓子,大声喊了一句。 张铃铛傻愣愣看着张辉,这是要找死的节奏吗?昨晚才被他妈妈严令禁止早恋。 班内响起了一阵哄闹声。 张铃铛淬体过的一双耳朵,实在受不了这阵子尖锐的声音,拉上面红耳赤的张辉的手,快步离开了教室。 直到远离了喧闹的地方,耳根子清净了,人舒坦了,张铃铛才放慢了脚步,松了张辉的手。 隔着铁闸门,能看到外边跟一个漂亮高年级女生聊天的吴官。 张铃铛低头看了看怀里单手抱着的一沓信封。 浪费这么多纸张了,也不知道吴官是不是一封一封看过去的。 张辉不自在地伸出手去抓张铃铛的手腕,“是不是我刚刚说的话,惹你生气了?” 张铃铛好笑道:“说的挺好的,就是等着你妈妈那顿狂虐吧。” 张辉鼓足的勇气一下子就像是气球被戳破了,瘪得扁扁的。 张铃铛走在前边。 张辉抬着沉重地步子落在后方,担忧着自己妈妈的雷厉手段,这回不知道得脱去几层皮了。 “我妹妹下学了。” 吴官对面前的女生歉意道,“你的告白,我心领了;以后有机会,我会跟你联系。” 女生愣了愣,呆呆注视着吴官俊美的脸庞,“以后?你真的愿意跟我联系吗?“ 吴官拿出手机,“你号码多少,我记一下。” 女生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号码默背了出来。 吴官拨通了号码,女生背包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 吴官笑了道:“你愿意跟我联系,也随时都可以。” 女生脸颊红了起来,众女生艳羡的看着这个得了吴官手机号的女生。 张铃铛对张辉小声议论道:“张辉,你看见没有,吴官就是一个渣男典范,你可别学他。” “渣男典范?你不喜欢他那样的?” “肯定不喜欢啊。” 张辉脸上露出笑脸。 张铃铛也是一脸认真地表情。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吴官耳尖,把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到了,吴官倒是没啥反应,大概他这人渣惯了,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了。 “喏,这一堆都是给你的情书。”张铃铛把怀里的一沓情书塞给吴官手上。 吴官都接过去了,一路跟着张铃铛,一路无聊地拆着信封,一张一张的看下去。 张铃铛带着张辉进了一家西餐厅。 全部点了最贵的,刚好三人吃的份量,倒也不会浪费了食物。 落座等餐的过程中,吴官真的就一封一封,把手里的情书都拆了看完了。 吴官道:“女孩们真是耿直,我都挺喜欢的。” 张辉看到吴官如同变戏法,手中的一沓情书,全都不见了踪迹。 看得张辉瞠目结舌。 跟“刘雨烟”如出一撤的手法。 张辉下意识地去看一眼“刘雨烟”,只瞧见“刘雨烟”脸上的神色就显得很冷淡。 “你真够花心的。”张铃铛道,“我不能理解。” “等你执行任务久了,不花心也能变成花心。”吴官托腮,凝眸看着张铃铛,“像我以前,也纯情,就是见得多了,各色的美人,不花心也能变得花心。” 张铃铛白了吴官一眼,“当人渣的时候,总能给自己找到借口。” 张辉将自助柜里保鲜的食物,看着好吃的,选了两盘子过来,自然是没有吴官的份。 吴官也不在意的自己起身去选了。 服务员陆续将张铃铛点的菜品端上来。 张铃铛看到吴官被一个漂亮的女人打电话找了出去,两人手里都拿着电话,面对面笑着正在交谈着。 张铃铛摇了摇头,这人结识的女人可真是多啊。 张辉看了看张铃铛,发现张铃铛对吴官接触另外的女人,竟然真的一点醋意的表情都没有。 “用不用等他?” “不用了。” “嗯。” 等吴官回来的时候,点的六盘子菜品都只剩下装饰的花跟菜。 吴官那份,都被张铃铛不客气的解决了。 “我们要去上学,你慢慢吃吧。”张铃铛站起身,笑着道。 反正也是吴官结账。 这一日看着吴官跟各种不同的女生交流,张铃铛越发厌恶吴官了。 “晚上就要行动了。” 吴官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张铃铛往外走的脚步停住了,后脊背生起一股寒凉之意,“这么快?” “嗯,放学我在校门口接你。” “知道了。” 张铃铛不耐烦的回答道,拖她下水呢,真让人厌恶的男人! 真是为了一点积分,就死抠死抠的男人! 张铃铛在心里把吴官一通痛骂。 她犹记得那时候吴官要求她办的事情,要是见势不对,就来帮他杀了其他的队员,然后张铃铛就能因为参与别的位面任务获得截取来的积分,包括把吴官那份积分也一并截取了去。 “今晚,我也要跟着去。” 张辉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心中痛骂吴官的张铃铛回过神,看向张辉。 直接拒绝吧,就怕张辉偷偷跟着去,反正张辉也知道那处地方。 张铃铛点点头,“可以。” 张辉松了一口气,心脏又砰砰跳个不停。 张铃铛挨得近,能听得到张辉的心跳声,她很想出声安抚张辉几句,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鼓劲张辉,因为她自个也害怕极了。 到了校门口。 有遇到的同学,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张铃铛跟张辉。 直到快到了教室,张辉的手机响了,张辉接起电话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妈妈居然杀到了学校来,现在就站在班级门口,等着早恋的二人出现。 张辉蹙着眉头,缩了缩眼仁,看着张铃铛,几番欲言又止。 张铃铛耳尖,早已经把电话里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要我陪着吗?”张铃铛实在不想干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训斥的丢人现眼的事情。 张辉摇头。 “你找个地方躲着吧。”张辉道,“到时候电话联系。” 张铃铛就往下走。 张辉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楼上走,一路走,一路冷汗从额头涔落下来。 张铃铛出了校门,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去家里的,没料到路上遇上了贺枚跟贺楠两兄妹,他们好像也是特地来找她的,看到张铃铛出现,他们就停住了脚步。 张铃铛装作没看到,低头快步的走。 贺楠先迈开步子大步地走了过来。 贺枚也快步地跟了上来。 第四十五章 房子 张铃铛渐渐放慢了脚步,在一处有横椅的公交站落脚。 张铃铛坐在横条凳上,面前一辆8号公交车子驶了过去,汽油熏鼻的臭味呛得张铃铛直皱鼻子,眼睛瞅着那边贺楠跟贺枚,“你们有事就说吧。” 贺枚看向贺楠,贺楠点了点头。 贺枚就走上了前,手中凭空多了一条皮鞭子,啪,甩在地上扬起无数粉尘—— 张铃铛头皮一寸寸的发麻,倏忽站起身,步步倒退。 “你是不是试炼者?”贺枚喝问道。 “什么是试炼者?” 打死也不能承认,承认的人,一定会加速死亡的。 张铃铛硬着头皮,矢口否认。 贺枚冷笑,扬起鞭子,“那你不老实就是讨打了——” 张铃铛赶紧转头就跑,皮鞭子啪地甩在张铃铛上一秒站的地方,地上印烙了一道很深的鞭痕,粉尘飞扬,小碎石都被不知材质的鞭子鞭笞成粉末。几个路人暂时停住了手上的查阅手机,往这边好奇张望,张铃铛脚下不停,一直往前跑去,一边掏出手机,拨出存在她手机里头的吴官的电话。 时不时地凭着直觉,侧边跳一下,躲过鞭笞。 张铃铛已经跑得满头大汗,贺枚也没有停手的意思,张铃铛大着胆子望了一眼,心里头更发紧,因为居然不见了那个贺楠的踪迹。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席卷了内心,张铃铛能肯定,贺楠一定是躲到某处,要让她死的更干脆利落一点。这种奇怪的死亡预感很快就被印证了,因为侧边路口一辆轿车疾驰飙来,不管不顾要撞向张铃铛,开车的人,正是短暂失踪的贺楠! 张铃铛心下一阵恍惚,顿觉得不知无措,背后就一下子挨了火辣辣一鞭子,连喘息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留着。 拨出的电话一下接通了。 “小铃铛?” 吴官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像是个声优,磁性温和的一把嗓音,边上还伴着两个女子交谈的笑声。 不知道吴官待着又是什么地方。 张铃铛皱起了眉头,认识吴官这种人,真叫她头疼极了。 “我被追杀了——” 张铃铛急急地说道。 “他们找上你?真是聪明啊。”吴官悠闲地说道。 张铃铛一顿语塞。 话筒里传来吴官身边两个女伴的打趣声,“吴先生,不多喝几杯酒?”“吴先生,什么再约啊~” 隐隐约约的传来话筒那边的交谈声,赶着逃命的张铃铛听得并不是十分清晰,只听得那话筒内过了一会儿传来车子喇叭的声音,以及的士司机问话的声音,吴官的声音紧随着传了过来,“小铃铛,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铃铛报了一家咖啡馆的名字…… 砰。 贺楠实在很凶,开车子猛踩油门,不要命的朝着张铃铛撞过来。 张铃铛被撞的飞了出去,手中的手机不知道摔到了哪个旮旯角落去了。 贺枚跟贺楠都靠近了过来,跟车子堵截的地方形成了三角,并且不断地缩小着三角的宽度,一点点地缩小,直到撞得晕眩几秒后醒过来的张铃铛已经错失了逃命的最佳时机,张铃铛索性不动了,就当做自己是场景中的人物,出了这么一场车祸,他们不敢当街真的杀人吧?张铃铛心里祈祷着,一颗心便慌乱的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贺楠一脸凝重,“试炼者,为了活命,都是很能装样子,枚,你小心些。” 贺枚点头。 一字不落听到对话的张铃铛,心中一股怒火蹭蹭的往上涌。 贺枚扬起鞭子,就要甩一鞭子,试试张铃铛死活。 “住手!我已经报警了,马上有警察会赶到这地方。”有侠义心肠的围观者举着手里正在录像的手机,一边跑出来大声阻止,一边录着现场实况。 “走。” 贺楠发了一字命令,先行转头离开。 贺枚快步跟了上去。 围观的群众不敢阻拦二人,后来赶到现场的警察发现,这辆肇事车辆是停泊在路边的,主人是一对年轻夫妇,去了趟附近的超市采购回来就摊上了车祸,真是冤得他们都有些发蒙。 群众还热心肠的捡了被撞掉在一角的手机,接了那备注“吴官”的电话,把现场的车祸惨况都告诉给了电话那一端的吴官。吴官本是想确认一番地点,听到车祸,顿时就知道具体的地址所在了。吴官给了钱,下了车就朝着这边车祸现场这边跑了过来。 吴官远远瞧见地上躺着的一动不动的张铃铛。 跟学校的女生们混了张脸熟,也知晓了不少张铃铛在学校的事情,比如先前从高楼上坠落,送到医院只待了两天就活蹦乱跳的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铁打成的人物。吴官不担忧一场车祸对张铃铛的伤害值,只担心贺楠跟贺枚格外下了致命狠手,淬体过的试炼者可比一场车祸一次坠楼恐怖上百倍。 救护车赶到了。 医护人员将张铃铛抬上担架,上了车。吴官跟随着。 “他们跑了吗?” “跑了。” “他们下次还会找我麻烦吗?” “会。” “你们那任务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 张铃铛不再问了,闭上眼睛,心里发沉。 “现在在想什么?” “我好后悔遇到一个叫吴官的人。” “嗤。” “从遇上他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倒霉。” “算算我救了你几回?有脸说这话。”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张铃铛被放在推车上,一路闭着眼睛,被人推进医院。 一番检查,身体无恙。 吴官去交钱。 张铃铛躺在病床上,手里拿着手机,通话那一端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她要让我们今天搬出去。”老太太道,“你现在在哪里,赶紧回来吧。” 张铃铛嗯了一声,实在不想去见张辉的妈妈,“好,我这就让一个人过去帮忙搬家。” 话音落下,张铃铛挂了电话。 正巧吴官从外边走了进来。 “要让我去搬家?”吴官问她道。 “嗯。” “搬去哪?” “这次我受了伤,因你而起,得有赔偿金吧?” “嗤,你觉得下次我还能用得上你?” “行,那这次我也不帮忙了。就躺到你们任务结束为止吧。” “他们会来继续杀你的。” “……”张铃铛闭上眼睛,充耳不闻。 过了一会儿。 “行吧,我帮你们买一套房子。”吴官道,“这次的事各不相欠了。” “嗯。” “但是你欠我积分的事,那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知道了。” 张铃铛睁开眼睛,看着吴官,一字一字的加重音调说道。 吴官转身走了出去。 张铃铛听到吴官的脚步声在医院的走廊,渐行渐远了,终于耳边没有了吴官的声音,耳根子才彻底的清净下来了。 张铃铛闭着眼睛。 良久才想起来,她还有防御卡等宝物还没有使用过…… 吴官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带着老太太回来的。 老太太脸上还有一抹不敢置信的吃惊,傻傻呆呆的跟着吴官身后,那模样落在张铃铛眼中,活像是吴官对老太太使用了什么邪术。 张铃铛心头发紧,“奶奶?还记得我吗?” 老太太扑过来,伸手握住张铃铛的手,张铃铛能感受到老太太的手在微微发抖。 “奶奶?” “小雨烟。”老太太声音发颤,“你到底在外边都认识了什么人?” “怎么了?” “前阵子,那个何老大给你还债。”老太太指了指吴官所在,“今天他给你买了一套房子!登记在我的名下了。” 张铃铛没说话,怕说错话,会刺激到眼下的老太太。 老太太像是缓过劲,注意力落在了四周围的布局,又落在张铃铛苍白的面颊上,道:“你怎么来医院了?” 张铃铛一阵无语。 吴官出声道:“她出车祸了。” “哦。”老太太这才想起来,临行前吴官是跟她说,小雨烟出车祸了,但是房子真真切切摆在了眼前,那份真实感,让老太太内心一阵震颤,以至于忘了吴官跟她说了什么,就算吴官把她带去卖了,老太太眼下恐怕都舍不得骂吴官一句。 “小雨烟,你怎么出车祸了?”老太太缓解了心内的激动,平静的询问道。 实在是看张铃铛除了一张脸苍白,没有其它异样,老太太担心不起来。 张铃铛叹口气,“就是被他撞得,所以他赔了一套房子给我们。” 老太太半信半疑的抬头,看了看吴官,又看了看张铃铛,随后小声的,失落的语气道:“小雨烟,奶奶还以为,你们俩背地里好上了,那是给你们买的婚房。” 张铃铛呼吸凝滞住,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脸。 吴官嗤的笑了一声。 老太太道:“我得去一趟洗手间,你们两个聊一会啊。” 说着,老太太就走远了。 张铃铛眸子转动,瞅着吴官盯了一会儿,“今晚的任务行动,是取消了吧?” 吴官道:“嗯。等你什么时候伤养好了,什么时候再执行任务。” 张铃铛把眼睛一闭,“你不会自个去吗?非得拉着我……” “我可以把房子再退了……” “行行行,我本来就想去。”张铃铛瞪着吴官,“等我伤养好了,总可以吧。” 第四十六章 出钱又出力 张铃铛被转到单独病房。 养了整整十日。 连老太太都跟着不耐烦了,每日提来两顿亲手做的饭,从家里送到医院。 “这病还没好吗?”老太太问主治医师。 主治医师看向张铃铛。 这是病人要求在医院病房多待几日。 主治医师道:“需要多观察几日。” 老太太想说什么,被张铃铛叫了回来。 “我身体弱,正好趁着吴官报销医药费,在医院里把身体给调理好再出院,以后一辈子都能健康无病痛。” “你这脸色也红润,有啥好在医院浪费这个钱?那个吴先生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张铃铛调整了身后枕头的位置。 她瞧吴官不顺眼。 她倒是想把这话说了,可耳边已经听到走廊外边吴官跟那个主治医师的交谈,有些话就不好当着面跟老太太叨叨了。 “那个张辉,这几日找上门,看到你都不在,显得很难过的样子。我也不敢告诉他,你在医院。”老太太道,“你要是愿意,也给那个孩子打打电话,那也是个好孩子。” 张铃铛掏出了手机。 电话拨了出去,过一会儿,电话被接通。 张辉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刘雨烟?” “是我。”张铃铛看到开门走进来的吴官,“你上次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我没事,我妈妈就是念叨了我几句,什么事也没有。” 吴官坐在一旁,拿着水果刀在削苹果,圆削的一圈一圈的均匀的薄皮剥落,大功告成以后,一整圈苹果皮掉落垃圾桶,吴官侧过身,把苹果肉给了看得瞪大眼睛的老太太。吴官又接着取来一颗苹果,又接着削,削苹果皮略略低着头的动作,线条流畅,面颊上的笑容恬淡柔和,唇角勾起若隐若无的一丝笑。 “刘雨烟?听得到我说话吗?” “听得到。” 张铃铛紧盯着吴官。 暂时移开手机,停了跟电话那一端的沟通。 “吴官,你碰上什么好事了?” “那二人耐不住,主动跟我联系了。” 吴官又削好了一颗苹果,递给张铃铛。又接着拿了第三个苹果,又接着认真地削苹果皮。 他手指修长,指甲修剪齐整,曲着指骨,削苹果的刀工很流畅,老太太被迷得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张铃铛怀疑吴官再耍刀工刷优越感。 第三颗苹果肉,吴官啃了起来,锋利的刀子搁置在架子上。 张铃铛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把移开的电话放置耳边。 “张辉,还有话跟我说吗?” 一直将手机搁置在耳边的张辉一激灵挺直了脊背骨,咳嗽了两声,“有。” 听张辉换上认真地口吻,张铃铛也不由得心中一凛,竖耳静听。 “我喜欢你。” 张铃铛:“……” 吴官嗤笑出声,他啃完苹果,把苹果蒂丢入垃圾桶,抓了张纸巾把水果刀刀两面擦拭干净,套进水果刀刀壳内。 老太太狐疑的看着吴官,不明白这个皮相俊美的男子忽然笑什么,倒是笑得怪好看的。 听到不合时宜的笑声。 话筒那边的张辉,尴尬起来,问道:“有男的在你身边?” 张铃铛侧过头去瞪了一眼吴官。 吴官抬手做了一个上拉链的动作,表示不说话。 老太太还在啃苹果,忙里偷闲问一句,“张辉那孩子说了什么?” 告白耶。 这还是张铃铛长这么大以来,第一回被告白。 就是吴官那一声戏谑的笑,搞得张铃铛心情全无。 听到老人的声音依稀透过话筒。 张辉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孤男寡女。 张辉缓解气氛的问一句,“你的奶奶也在那?” “嗯,我奶奶也在。” “我刚刚跟你告白,你答不答应?” 张辉很认真地声音传来。 张铃铛不说话,面上浮现欣喜的笑容。 意识中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叮,试炼者张铃铛完成宿主刘雨烟其中一桩隐藏心愿,待领取积分100分。” 久久的沉默…… 张辉面上的喜色,一点点的沉沦,眼底透着失落与不安。 张辉望着那远处的一片树林子。 这一日周六,他在公园独自散步放松,也在湖边闲坐歇脚的时候,“刘雨烟”的电话响了起来。 少年人经历不起太久的沉默。 一般的沉默是透着两种意思,一种,喜得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另一种,拒绝又不知道怎样拒绝。 “刘雨烟,还在听吗?” “在。” “你要拒绝我,还是要接受我,我都没关系的。你就按照你心里最真实地想法来表达就可以了。” “我接受。” 张辉愣住。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了,心血澎湃,他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了。 “张辉,你还听得到吗?” “嗯,听得到啊,我现在太高兴了,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少年人欢喜雀跃的声音传来…… 吴官面上挂着笑容,看着张铃铛,吴官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张铃铛瞧着吴官这副面孔,心里就来气。 那哪里是正经的笑,分明就是大人看小孩嬉闹时候的笑,是一种对无知无畏的感情的嘲笑。 张铃铛很生气。 她移开手机,憋不住一通抱怨,“吴官,你可以对感情不认真,但是你没资格嘲笑别人的感情!” “你认真的?” “是!” “认真你就输了。”吴官伸出手揉了揉张铃铛头发顶,也同时从坐着的地方站起身,“这些任务都不知道被人玩过几百回、几千回了,他们今天跟你告白,明天就可以跟另外一个人告白,没有定性的。”吴官收了手将手插到裤兜里,转身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可以跟他们上床,绝不能把心交给他们。” 吴官另一边手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门又惯性的自动拉合上。 张铃铛没了跟张辉电话聊天的兴致,报了一串医院病房的具体位置,挂了电话。 心思闷闷的。 张铃铛侧过头,望着病房外头的几棵高大的梧桐树。 鼻息嗅到的却是呛鼻的消毒水味道。 老太太挤着张铃铛腿边空床位上坐下来。 老太太一双褶皱的眼睛,眼底浑浊的光泽中透出一分迷惘,“小雨烟,你跟奶奶说实话,他们会什么对你这么好?对你又出钱又出力,你是不是真的跟他们这些道上混混们上过床了?” “他们?”张铃铛醒过神,眼底也是盛载了一片狐疑,“也只有吴官对我又出钱又出力,没其他人了呀?” “还有那个给我们还债的何老大!” 老太太语气有些控制不住的冲。 祖上几十辈传下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人,不能传到“刘雨烟”这一辈,就让外头的人说三道四。 老太太一向温和的表情,今日显得更外森冷,一双眼睛里迸射着两团凝聚的寒霜。 傍晚的光线没有午后那么温暖明亮了。 张铃铛也对这个时候的老太太犯怵。 “小雨烟,你可以不说话。”老太太道,“但是你不能对奶奶撒谎,不然奶奶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你。” 老太太动怒了…… 就算是场景中的人物,这一次爆发的情绪,也是认真的吧? 张铃铛做不到吴官那么“冷血”,只把任务中的人物当成无情的一项需要执行的任务。 “我有一回救了何老大,何老大感恩我,就喊我做刘姐。” “怎么救?” “他被仇敌堵杀,”张铃铛想起警匪片里的人物,“我替他报警,把那些人都吓跑的。” “真的假的?” 老太太见过的打打杀杀毕竟是少数的,她一生也很少看电视。 “我什么时候骗过奶奶了?” 小雨烟骗过她的时候? 老太太眯起眼缝儿,想了半天工夫,摇了摇头:“小雨烟一直懂事。” 俩祖孙谈话的工夫,张辉打了辆车,赶来这地方了。 “你怎么住到医院来了?” 张辉手里拎着一袋子水果,担忧的看着张铃铛,觉得她面颊肉清瘦了一圈。 “车祸。” “谁撞得?报警了吗?”张辉落坐在病床边上的一张圆椅上,将手里的一袋子水果放到桌上。 透过塑料袋,能看到水果袋子里,装的也是苹果。 “是吴官认识的人。”张铃铛道,“所以我现在住医院花销,全得吴官掏钱。” 张辉抿着唇,神色透着不悦,眉头拧成了两道竖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跟我说?让我担心了十几天,还以为你跟人跑了。” 张铃铛笑了笑,从塑料袋里掏出一颗苹果,双手捧着转动着。 “能跟谁跑啊?” “那个吴官。” 张铃铛后脊背一阵生寒风,“别人还可能,他就算了吧。” 提及吴官,张铃铛都是一脸的不加掩饰的排斥表情。 张辉这次才算相信,她是真的跟吴官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张辉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看着二人年龄相仿,张辉家境又不错,虽然他的妈妈强势冷漠了一点,但是也在人之常情,老太太可以理解。 “张辉,你是个好孩子,要是真的喜欢我们小雨烟,你就让妈妈同意了你们来往的这桩事。”老太太显得很理智,“她要是不同意,你们俩也别来往了。” 第四十七章 楼道之中 张辉没办法直接同意老太太的。 “我回去一定会把我妈妈劝服的!”张辉认真的看着张铃铛,“我答应会对这段感情负责任的!” 老太太是满意的。 这个时候吴官从外边回来,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力,老太太一想到吴官给张铃铛买了一套房子,心里顿时过意不去了,再看向初中生张辉稚嫩的脸庞,老太太不再如先前那么满意了。 “你回去办成了再说吧!”老太太并不看好张辉跟“刘雨烟”这段感情,张辉妈妈显得太强势,张辉又显得太过年幼,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刘雨烟”跟吴官两人在一起来的合适。 老太太移开眸光,落在吴官身上,是把这个“孙女婿”越看越满意。 吴官察觉老太太落在他身上的打量目光,他回来的晚,错过的比较多,没有听见先前张辉跟老太太张铃铛三人之间聊的话题。吴官对张铃铛挑了挑一道浓黑上扬的剑眉,眼底透出浓浓困惑,无声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吴官眼珠子左右移动了一下,示意张铃铛看向老太太。 张铃铛起初还不明白吴官的意思,顺着示意望了过去,顿时就明白了。 老太太脸上只差没写几个大字“我很满意这个孙女婿人选”。 “奶奶。” 张铃铛唤了一声。 老太太这才将目光从吴官身上移开,落向了张铃铛,“小雨烟,怎么了?” “吃苹果。”张铃铛寻了借口。 老太太走了过来,就从塑料袋里拿了一颗苹果出来,“小雨烟,刚刚这位吴先生削苹果皮削得很好。” “是不错。” 吴官走上前,以他的理解,是老太太想要吃削皮的苹果肉。 吴官拿了那把水果刀,接过了老太太手里的苹果,动作利索地削了起来,一分钟不到,薄度适中的苹果皮一圈一圈彻底的剥落下来,吴官拿了丢进了垃圾桶,将苹果肉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对病床上躺着的张铃铛不住地夸赞吴官的种种好。 也就削个苹果皮,老太太就一箩筐的好话。 老太太过分热情的态度,让明眼人一眼就瞧出了她的用意,吴官笑了笑,没有开口解释什么的意思,误会就误会吧,他确实不喜欢小萝莉。张铃铛已经听惯了老太太夸赞的吴官的话,心里面上没有太大的波动,也没有出声说什么来冷了老太太的颜面,只有张辉一个人傻傻的站在边上,有些突兀的站在他们之中,与热热闹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我先走了。” 张辉声音生硬的插了进来。 惹得病房内的三人都纷纷举目朝着张辉看来。 “好,慢走。”张铃铛点点头,对他笑着说道。 “我明天再来看你!” “好,明天见。” 张辉有些失望的转身离开了这处病房,他站在病房门外,能听到里面静了一瞬以后,又热闹起来了,老太太的笑声说话声最大,吴官时不时用一把温润的声音应答一两句,没听见“刘雨烟”有开口说话。张辉呆站了一会儿,大步流星的顺着病房走廊离开了。 聊了一阵,老太太露出了疲惫的神态。 老太太说话的次数也渐渐减少了,到最后就是看着张铃铛,把闲聊的话题从吴官处,移到了张铃铛这边,“小雨烟,你这身子骨瞧着都没什么大碍,住医院也不是住着好玩的,尽早搬回家吧。” 张铃铛犹豫起来。 当初吴官说过,等张铃铛病养好了,才去继续那场任务。 这下要是离开了病房…… 张铃铛偷偷的窥探了一眼吴官,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今日吴官的眼神沉沉的,面上总是挂着一抹莫测的温和的笑容,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平易近人。 “再继续检查半个月吧。”张铃铛说道。 老太太听了总觉得心里窝了一团火,好好的一个孩子,又没病没痛,待医院当好玩呢? 老太太看向吴官,本意是希望吴官能出声劝几句“刘雨烟”。 吴官接收到老太太投来的求助眼神,出声道:“那就继续让她留在医院吧。” 老太太见出钱的人都没有意见,就没有再出声要张铃铛离开这医院了。 …… 三人在病房闲聊了一下午,吴官劝走了老太太,病房里只剩下他跟张铃铛面面相觑。 吴官道:“已经约好了,今晚就打算行动。” 张铃铛本来已经躺下了,掩盖好了被子,听了以后就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吴官轮廓深邃的面孔,眉目清朗脱俗,鼻高唇薄,个头也高大魁梧,这样的人分明是好看的,张铃铛却觉得看吴官百般不顺眼。 先斩后奏,总是拉她去险地。 “知道了!”张铃铛道,“他们有找到的通道入口吗?” “没有。” 张铃铛头皮发麻,“那楼道进去了,你们打算怎么出来?张辉说那地方进去就出不来了。” “药剂在底下实验室,不进去就意味着这一项任务要无限时长的延续下去。”吴官道,“在这个位面任务世界,如果超过两年时间,我们也会面临老病痛的折磨,是比寻常人加倍的痛苦。” 张铃铛心塞起来。 幸好吴官今日这么一说,否则她真打算一直陪着老太太病老,然后完成这个任务。 张铃铛猛地甩了甩头,此刻担心的已经不是她的任务问题了,而是吴官的任务问题…… 张铃铛沉默了下来。 要是那个楼道进去了就真的出不来,那可亏惨了! “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吴官以一种强硬的态度说道。 吴官坐在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张铃铛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愁思缠绕。 半个小时到后,设定的闹钟叮叮的响了起来。 “该出发了。” “哦。” 吴官走出门外。 张铃铛以最快的速度,换下了身上的一套病服,随着吴官离开了医院。 路边打了一辆的士直奔那处废弃的医院。 两人都是坐在后车厢座位上。 天色已经微暗,路边拥挤的人流,在窗户边飞速地掠过。司机开去的方向,是偏僻的方向,就算是热闹的高峰回家时间段,那个方向都显得有些冷清。新鲜的风从窗户外透了进来,张铃铛瞧见吴官又再闭目养神之中。 “想问什么,就问吧。” 闭着眼睛的吴官,不用眼睛,都能感觉到外界一双异于寻常的眼眸冷漠的瞅了他一眼。 听到吴官的声音,本已经侧过头望向车窗外的张铃铛又缩回了目光,看向吴官。 “你有几分把握?” “没有把握。”吴官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复杂,“那是我旧友。” 张铃铛多瞧了两眼吴官,还是第一次看到吴官在她面前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张铃铛忽然就兴致乏乏。 车子停住。 那司机收了钱,丢了一句好话,“这地方邪门,你们多保重吧。” 车子扬长而去。 吴官朝着荒废的医院那边方向走去。 张铃铛低着头,默默地跟着吴官身后。 “居然还活得完好无损的。” 一道女音传了过来。 是贺枚。 贺楠站在贺枚边上,镜片之内的眼睛,一片阴鸷警惕。 张铃铛道:“运气好而已。” “走吧。”贺楠道,“别再多耽误时间了。” 贺楠带头先进了医院。 贺枚紧跟着贺楠。 张铃铛紧随着吴官身后。 两拨人这次距离了五步距离远。 进到医院黑暗的走廊,张铃铛就举起手电筒,两束耀眼的灯光直射破开黑暗,将沿途的破旧看得一清二楚, 四人的脚程比上回快了两倍,十分钟就走到了那处楼道口边上,那两扇坏掉的门板随意地倒落在地上,有阴风阵阵刮吹了出来,一路上都很安静,脚步都显得坚定的四人,在此地都显出了怯懦的一面。 贺楠跟贺枚并肩而立,都看向吴官。 “让她先进!”贺枚道。 “我不要!”张铃铛立刻抗议。 “她只是一个场景人物,有什么可害怕的?”贺枚讽刺道。 张铃铛眼睛直瞪着吴官! 这道门,他们都是迟早要进去的。 现在两拨人,就看谁先踏进这处诡异的楼道之内了。 有一点一定是占便宜的,那便是后进的人,一定会比前进的人占多点便宜。 吴官收到张铃铛的怒视,仿若未查。 吴官看向贺楠,“贺楠,这就是你今日电话里头说的诚意?” 贺楠拿了一枚硬币出来。 “抛硬币决定,如何?”贺楠提议道。 吴官信不过贺楠。 他又拿了两枚硬币出来,一枚给了张铃铛。 “三枚硬币抛出来一样就一起进;抛出来正面多,就我先进;抛出来的反面多,就你们先进。”吴官提议道。 “那她呢?”贺枚指着张铃铛。 “开始抛吧。”吴官催促道,“我数三声,三、二、一。” 吴官话音落下来,三枚硬币抛飞起来,分别落在两人的手背上。 几乎也是同时揭开。 三枚硬币竟然都是一样的,都是正面。 贺楠看向吴官,“一起走,那就走吧。” 吴官踏前,跟贺楠贺枚二人并肩,一块踏入了楼道之中。 第四十八章 完成不了任务了 三人走入楼道之内。 静谧无声。 没有意料之中的黑影扑杀袭击。 贺楠跟贺枚两兄妹面面相觑。 吴官四顾打量,以他淬体变强的五感,以及历经多场任务训练出来的本能危机感,都在这处楼道内,察觉不到一丝危险气息。 吴官回头望向楼道之外傻站着的张铃铛。 二人目光在半空中对视。 张铃铛倒退一步。 吴官尝试着踏了出来。 毫无屏障遮挡,让吴官轻轻松松迈腿跨了出来,吴官愣住,张铃铛也愣住,顿歇了不对劲就逃跑的念头,在吴官背后的贺枚跟贺楠也愣住,二人迅速对视了一眼,贺枚突然手中多了一把刀,踏步急刺向吴官后心窝,吴官身体一转,机敏的闪避开,双手握住贺枚的手腕,欲抢夺那把短刀,旁观的贺楠也出手,二对一的局面稳压吴官一筹,吴官避其锋芒,退至了张铃铛的身边,这时那贺楠贺枚二人才停手。 下楼道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声。 是一种危机感,让久经历练的三个试炼者捏了一把冷汗,短暂地停下了对彼此的敌视,望向了那楼道传来的窸窣响声声源处。 张铃铛大着胆子用手中电筒一束光直射那下楼道。 一团黑影在光束下显形,不止是他们三个试炼者认识,张铃铛也认识对方。 “陈飒?” 贺枚惊呼出声,捂着嘴低喊道。 贺楠伸手紧紧地攥着贺枚,力道之大,贺枚淬体过的身体都感觉到疼痛,贺楠声音沉重道:“他已经死了,系统认定他已经死了。” 贺枚从最初的惊喜,渐渐地平复下来。 “贺楠!贺枚!” 陈飒惊喜的出声叫道,张开了双手呈拥抱状,朝着二人快步跑了过来,“你们终于来救我了!我太开心了——” 贺枚傻呆呆地盯着陈飒完好无损的归来,声音如旧,神态如旧。 贺楠面色沉沉,目露凶光,“你究竟是何人?” 贺枚惊醒,侧过头,看着贺楠。 兄妹二人都露出戒备战斗的意思。 吴官跟张铃铛更是跟陈飒毫无交情,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恐怖。 陈飒跑着跑着,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贺楠,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吗?”陈飒面容上显出痛苦地表情,眼底的笑意被阴鸷的暗芒尽数吞噬,陈飒勾唇笑得阴森森的,“我就是陈飒啊。” “贺楠,你忘了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在你身后当跟屁虫的吗?” “贺楠,你忘了我当年跟着你去打的那一场群架,钱都是你收走的,我一个字都没有说。兄弟我也从未埋怨过你。” 陈飒声音生硬麻木,怨意更浓。 “贺楠,我这些年怎么真心待你的,我当你是大哥。贺楠啊,兄弟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兄弟,你怎么待我的?为什么不救我?” 贺楠不言语。 贺枚出声道:“陈飒,系统已经认定你死了。” “我死了?我死了?” 陈飒木木地转动着眼珠,死气沉沉的,“我死了吗?” 这地方空旷,陈飒的声音不断地回荡。 他嘶吼着,声音更响得在空旷荒废的医院内部回荡着。 贺楠依旧不言语。 贺枚抿着唇,眼中透出纠结跟悲伤,从前两人斗嘴,感情也印烙的比别人深一点,贺枚对陈飒有一种朦胧的好感。 陈飒情绪又忽然平复下来。 “我死了,你们又怎么跟我说话?”陈飒摇了摇头,“我没死,你们骗我。你们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嘿嘿,今日是愚人节?” 贺楠道:“不是愚人节。” 陈飒直直朝着贺楠走来。 脚步声落在地上,咔咔咔,格外的响亮。 仅隔着三步远,陈飒停住脚步,两人彼此在黑暗中,能清晰看到彼此的面容,陈飒面容如常的温润,看不出一丝死者的苍白异色,贺楠再一次调开系统,察看了一眼,那张陈飒的卡牌仍旧是代表着死亡卡,翻转着,把所有陈飒的信息暴露给一众共同参与任务的试炼者。 贺楠心沉沦,陈飒确实死了。 “我死了吗?”陈飒伸出手,“你触摸一下我的体温。” 陈飒就那么伸出一只手,腾在半空中,手心向下,等待着被人触摸体温。 贺楠摇头道:“陈飒,我不想伤你。” 陈飒问道:“碰一下我的手,你也不敢了吗?” 贺楠劝道:“陈飒,你的任务已经被系统认定为失败,别为难我,你走吧,离开这处废弃医院。” 陈飒直直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贺楠,茫然问道:“那我去哪?” 贺楠道:“把这里当成现实生活,好好的活下去。你的家里人,我跟枚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陈飒当做没听到,把手伸向贺枚,眼睛也从贺楠面孔上移到贺枚面孔上,贺枚爱美,妆容精致大方,是他最爱的成熟美人的面孔,贺枚的嘴唇色系很红,唇形也很美,就是嘴皮子薄,说话冷言冷语的,能把人气的半死不活。陈飒朝着贺枚伸出手,“贺枚,你摸摸我的手,我的体温是温热的。” 贺枚鬼使神差地要伸出手。 陈飒眼底的精光愈盛,动作忽然变成攻击,一把抓向贺枚的手。好在贺枚距离贺楠的距离很近,贺楠察觉到不对劲,第一时间扯了贺枚一把,险避开陈飒的手。 “陈飒!”贺枚逃过一劫,愤怒地大吼道。 贺楠摇头,拉着贺枚连连倒退,“不对,他不是陈飒!” 贺楠试图拉着贺枚逃跑。 楼道口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贺楠跟贺枚框住,二人再回头望去,陈飒的面容又模糊了起来,无论二人如何细看,都看不清对方的面貌。 “你们好啊,我是第五个试炼者,绰号,影。”那道黑影笑着自我介绍道。 贺楠将贺枚保护在身后,“陈飒呢?” “那是我的灵能力。他的灵魂被我吞噬,我让你们二人看到他最后一缕残念。”那道黑影觉得自己做了一桩善事,语气很温和。 贺楠冷汗涔了出来。 贺枚转过身,奋力地拍打着无形的那道屏障,无论她如何动用真气拍砸,都无法撼动那道无形的屏障。 隔着一道屏障,贺枚求助地目光,望着吴官。 吴官心生庆幸感。 里面已经打斗在一处了。 那道黑影的速度迅疾如电,贺楠跟贺枚二人居然不是他的对手,被压制的死死地,张铃铛眼睛的速度跟不上三人打斗的速度,只能大着胆子用手电筒的光束去照。当那束光源照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张铃铛心惊胆战,猛地就将手电筒啪地关上,“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吴官本是全神贯注盯着那一端。 身旁少女亮起的一束光源忽然消失。四周围陷入冰凉的黑暗,如同地窖,四边吹鼓来阴凉的寒气。对于普通人,身处在这一片黑暗中,会伸手不见五指。吴官侧过头,能清楚看到,张铃铛脸庞上挂着的一抹恐惧,吴官望向楼道那边的打斗,“小铃铛,你看到什么了?” 张铃铛厌恶在黑暗之中的感觉,啪嗒,又摁亮了手电筒。 一束光源照射地上,将分寸之地照亮,也不肯再往那边打斗的三人所在探去。 “什么都没看到。”张铃铛落寞的答道。 吴官举目望着那边。 那道黑影已经稳占上风,他速度实在很快,就算是吴官的肉眼,都无法跟上那道黑影打斗时候的速度。 那就如同一个鬼魅。 吴官自认是打不过贺楠跟贺枚的联手攻势,同理,碰上那道黑影,只会被惨虐。 “回家吧。”吴官说道。 他感到认命了。 迈开步子,就往外先带路走去。 张铃铛犹豫了一下。 也转身跟上了吴官的脚步声。 贺枚的叫声在黑暗的远方传来:“救我——” “吴官!”贺枚叫喊道。 吴官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 张铃铛脚下没有停步,很快就超过了吴官,走在了吴官的前方。 走出了医院门口,远方的夜风呼啸而来。 张铃铛手揣着口袋,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风抚摸的冰冷触觉,张铃铛的心绪乱成一团。 吴官也走了出来。 他心情并不好,这场任务没有完成。 以试炼者身份在这个位面世界生存,不出两年的时间,这副淬体强化的身体会开始迅速地衰竭,经历老病痛的折磨。 吴官摸了衣兜,才发觉没有买烟。 “还会再来吗?”张铃铛问道。 “不知道。”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不知道。” 吴官一双眼睛,迷惘的望着天空。 张铃铛同情地看了一眼吴官,油然生出一种怜悯,“是不是试炼者不能完成任务,就得死在这个地方?” “有些人,会选择找试炼者结束他的生命。”吴官道。 张铃铛心塞,抿着唇,犹豫的看着吴官。 吴官转过头,正色的看着张铃铛,“你想要问什么?” 张铃铛说不出口。 她在刚刚,看到那个黑影变成她爸爸的模样了。 张铃铛道:“我要走了。” 吴官收敛了视线,转头回望着医院那黝黑的走道方向。 张铃铛道:“你呢?要不要离开?” “你先走吧。”吴官道,“在这里静静呆一会。” 吴官坐到一旁的石阶上。 张铃铛走到很远的地方,回望他一眼,望见吴官烦躁地用手捧着头一阵揉搓头发,发出烦躁地一句一句咒骂声。 张铃铛徒步走了很远,才打到一辆的士离开这处废弃荒凉的医院。 第四十九章 落脚 车子开离了废弃医院所在的那块区域一段距离远,司机才透过后视镜望一眼,后车座上的张铃铛,出声询问:“要到哪个地方?” 张铃铛愣了,她不知道新房子买在哪呢。 还没有帮老太太买手机,张铃铛这个时候就是想给老太太打电话,也没处打去。 张铃铛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刚拨通,就传来一道女人的厉声:“你不要来纠缠我儿子了!” 张铃铛以为打错了,还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一眼上边的备注名,确实是张辉。 隐约还能听到电话那端传来张辉的声音,“妈,别过分了……” “去哪里?”司机又问道。 张铃铛没有什么好跟电话那一端的张辉妈妈讲的,二话不说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张铃铛让司机又将车子开回了废弃医院那边,这一带打车不好打,张铃铛也不肯下车,那司机拗不过张铃铛,又有些怜悯张铃铛是个小女生,就将车子开到了张铃铛说的那边,好在半途上遇到张铃铛要找的人,那司机也不用真的将车子开到那块废弃医院门口,暗暗松了一口气。 瞧着张铃铛要接的男的,皮相不错,穿着打扮也不算,看着不让人讨厌的类型。 司机这才接了那个男的上了车。 “去哪里?”司机这次又问了一遍,他只想早早结束这一单单子。 张铃铛看向吴官,“你给我跟奶奶买的新房子在哪?” 吴官报了一串小区名字,原来就是张铃铛先前看中意的那套学区房,还跟张辉是同一个小区的。 深夜回到。 吴官往日漫漫长夜都是要在热闹繁华的地方与美人跟美酒还有热闹作伴的。 今日,他是没有闲情逸致了,任务没完成,也几乎没有完成的可能了。 吴官要被迫留在这个位面世界。 等到两年的时间,他引以为豪淬体变强的身体,会一点点衰老下来,他会被病痛摧残折磨着,吴官厌恶那种感觉,比让他直接死去还让他感到加倍的恐惧。 走到了铁门边,张铃铛开了锁,走了进去。 吴官还跟在她身后,也进到了楼道之内,感应灯因为他们的存在而亮了起来,张铃铛看向吴官,赶客道:“你不回家去吗?” 吴官道:“没家了。” 张铃铛道:“我家房间不够,你到外边酒店去开一间房吧。” 吴官道:“我可以睡客厅。” 张铃铛瞅了两眼吴官,“你是认真的?那客厅是不好睡的!你身上又不差钱,干嘛非得委屈了自己?” 吴官不说话。 他的心情很糟糕,哪都不想去了,就想有个同类陪伴着。 吴官迈开步子,他买的房子,是知道房子在哪里的,吴官走上去,就站在门外边敲门。 老太太是睡不着的。 “刘雨烟”在病房,虽然身体复原的跟正常人没有两样,可琢磨不透这个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医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居然愿意在医院待着。 还有何老大、吴官、张辉,到底跟她家的“刘雨烟”是什么关系? 老太太是盼着“刘雨烟”过得幸福的,比任何人都盼望。 翻来覆去始终都睡不着,老太太就爬起身,出去倒一杯开水来喝。 正在此时,就传来了一阵拍闷声,伴随着一道耳熟的男音,老太太是认识的,是那个吴官的声音,老太太心里觉得疑惑,也不敢耽搁,快步走过去,一把将门打开了,果然看到了吴官,还有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刘雨烟”。老太太懵了,此刻天黑透了,孩子居然跟着吴官回到家里。 老太太着急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吴官道:“没事,我是来借宿的,以后就租在你们家,你们愿意收多少月租,我都给。” 老太太愣住。 看了看吴官郁色的脸孔,又看了看不远处笼罩在感应灯灭后一片黑暗中的“刘雨烟”。 “不用不用。”老太太道,“这房子也是你出钱买的,你要是想住在这里,我就跟雨烟挤一个房间,你也不用睡客厅,就睡房里。” “让他睡客厅吧。”张铃铛不满的说道。 她才不要跟人挤一张床。 一个人睡一间房,拥有一块不容外人随意踏足的闺房,已经是张铃铛唯一仅存的底线了! 老太太想要说嘴几句张铃铛。 吴官道:“就这么办吧,我睡客厅。” 吴官绕过老太太走了进来,走向了客厅,就找了沙发躺了下来。 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有些憋屈的吴官。“刘雨烟”从老太太身边走了过去,老太太就伸手拉住“刘雨烟”的手,压低了声音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从医院,跟着他跑出来了?” 张铃铛道:“医院住腻了。” 老太太担忧的注视着“刘雨烟”,“你又不跟奶奶讲实话了!” 听出老太太话语之中的恼怒,张铃铛只好妥协了,“奶奶,这事说来话长,等明天吧。今天他受了打击,明天我让他跟奶奶细细的讲。” 老太太皱眉,看了一眼那边的吴官,瞧吴官身上透出来的气场确实跟平常不一样。 老太太一走神的工夫,张铃铛已经得了自由,将屋门随手关上锁好,张铃铛就朝着两间房间走去,查看了一遍,其中一间屋内摆放的都是她的东西,应该是她的卧室了,另一间屋内摆放的都是老太太的东西,房间也显得稍小了一些。张铃铛不想去折腾换房间的事,抱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就进去洗漱一番。 张铃铛回来就回屋睡觉,全程没有跟躺在沙发上假寐的吴官说话。 老太太看着张铃铛屋内的灯熄灭了。 又看看吴官像是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老太太不敢过去打扰,就站在原地,直到突然看到吴官手上动了一下,老太太才大着胆子,走到吴官身边:“吴先生,您到我屋里去睡觉吧,我个头小,在这沙发上睡觉刚刚好。” 吴官手臂盖着脸上,躺在沙发上的身子动都没动。 “不用。”吴官道,“你自己去睡吧。” 老太太有点惧怕吴官的,因为这套房子是吴官出钱买,总觉得心里头有愧疚。 老太太站在原地,还试图要挣扎再劝几句吴官。 “老人家,以后叫我吴官,不用叫吴先生。”吴官道,“我会跟你们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的。” 老太太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跟我孙女好上了?” 吴官道:“嗯。” 老太太语噎。 她的小雨烟,现在都敢背着她,私定终生了。 老太太有些生气,过了一会儿,又自个想通了,这套房子吴官也不会无缘无故赠送给她们的,总是有所贪图的。 老太太失落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夜相安无事的度过了。 老太太第二天很早就醒了,顶着两项黑眼圈,要去厨房煮一锅粥当一家人的早餐。 老太太出来的时候,吴官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吴官把冰箱里的食材拿出来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老太太心疼地看着一顿早餐就耗去好几十元的食材。 一小袋冻鸡胸肉,一大把生菜,一些面粉,一些黄豆,一些小米粉,两颗番茄,都被吴官做出来,摆在了桌上生了美味的佳肴,薄薄的面皮涂上番茄酱,包着鸡胸肉生菜米粉,咬一口满嘴的油香番茄味,很容易就能饱腹,再加上一碗原汁原味的豆奶,养馋了张铃铛的味蕾。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很纠结。 “奶奶?”张铃铛问,“有什么心事吗?” 老太太道:“早餐没必要这么丰盛,有一碗米粥就够了。” 张铃铛接不上话茬。 吴官道:“以后一天三顿的食材费用都让我来出钱,就当是我住这里支付的房租。” 老太太的脸色稍缓,“那怎么好意思?” 吴官道:“不客气,应该的。” 张铃铛是要上学的,吃饱了就提了书包出了门。 张铃铛出小区的时候,路上不期而遇了张辉,他脸色很不好,憔悴瘦了一大圈。 两人结伴上了学。 老太太待在家里,本打算要出去找个工作的,但是张铃铛才出门没多久,后脚就来了一伙人,在门外拍着门叫嚣着。 老太太开了门。 门外站了一张熟人面孔,何老大。 何老大身后还跟着一帮兄弟,林安也跟在其中。 何老大大怒道:“把那个刘雨烟给我叫出来!” 老太太吓得脸色都发白了。 吴官从躺着的沙发上站起身,“找她什么事?” 何老大循声望过来,看到了吴官,诧异道:“你怎么在刘雨烟这里?” 吴官道:“我跟她认识,在她家里暂住。” 何老大道:“是不是也让她使了什么妖术给迷惑心智了?” 吴官笑了笑,“她会什么妖术?” 何老大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我上次被她迷惑的,亏了好多的钱,还把一块老值钱的古玉给送她了,真tm邪门了!这次就是来找她算账的!” 吴官道:“看在我的面子,就算了。” 何老大眉头竖了起来,不悦道:“你面子能值几个钱?” 第五十章 错觉 老太太在一旁看着吴官跟何老大交涉。 何老大吼了一声,老太太一颗心都要被吓得跳出嗓子眼了。 吴官道:“那要多少钱?” 何老大狐疑的将吴官上下打量一番,“你是不是也让那个妖女迷惑住了?” 吴官道:“我看着像是被迷惑的样子吗?” 何老大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对吴官的印象是不错的,这个小子身手很强。 何老大当初是收了吴官在身边当保镖,后来吴官干了几天就不干了,是个没定性的人。 也不知道那个妖女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把吴官给留在家中…… 何老大道:“你……要不要到我那里暂住?” 吴官道:“不用。” 何老大是不信邪的,但今日又不得不相信邪了。 何老大把这处不大的客厅扫了一眼,连带着两间房间,一间是关着门,另一间是开着门的,那开着门的那一间,能看得出来是老人家的卧室。至于关着门的那间,就不清楚了。 何老大随意问道:“这里只有两间房,你现在跟刘雨烟同居了?” 一旁胆怯的老太太不由地瞅着吴官,害怕吴官说出不中听的话,让何老大他们听去,转身就能广而告之,让很多人都知道了。 吴官道:“没有,我就睡沙发。” 说着,吴官还指了指沙发,那沙发以吴官这样高大壮实的身躯躺着,着实有些显得憋屈。 何老大心跳突突的,觉得邪门。 何老大道:“那妖女,可真够邪门的!让你睡沙发,你就愿意睡沙发啊?” 吴官颔首,“她说什么,我都听。” 何老大咽了咽唾沫,眼神游移不定,呼吸也有些紊乱,苦笑道:“是吗?” 吴官一脸认真点点头。 何老大哑然。 林安忍不住出声道:“何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做?” 总不能一直由着何老大在这地方沉默,他一会要回家一趟,家里来人看望他了。 何老大道:“吴官,你这愿意替她赔钱?” 吴官点点头,“我现在是愿意的。以后我也会找收我钱的人算账的。” 林安大怒,“放肆,跟大哥说话呢,你什么态度?” 何老大赶紧扯了扯林安的手,他是见识过吴官的身法,几个林安都不可能是吴官的对手。 林安不解的唤道:“何老大?” 何老大道:“我们走吧。” 林安轻声道:“就这么算了嘛?” 何老大哼了一声,“只好给他一脸面子了。” 何老大是没胆继续待下去,怕一会被这个让妖女控制的吴官揍一顿,更怕又重新让“刘雨烟”那个妖女控制住,豁出更多的钱财。 何老大脚下的步子更快,匆匆的带着一帮人离开。 林安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吴官脸上有一抹狡狯的笑容,像是干了一桩奸诈的事情得逞了那种老狐狸的笑。 林安心跳突突的,只觉得何老大恐怕被骗了…… 这事,林安是不想干涉过多,何老大给的工钱最多,林安只想再干个一年半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一行。 离开了这处小区,林安找了借口,就回家一趟。 何老大由着另外几个保镖护送,去找高人给他做法施术,加强抵抗邪术的力量。 砰。 吴官将门关上,笑容更明显。 老太太在一旁,纠结了半天,还是大着胆子道:“吴官,小雨烟,是不是真的会什么邪术?” 吴官摇头,“她不会,我刚刚骗他们的。” 老太太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下来大半。 老太太这时候才觉得刚刚遭遇的事实在凶险万分,对吴官连连道谢。 吴官走到阳台去抽烟了。 望着不远处的那边学校,吴官心思飘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老太太见吴官沉默,也不敢多去打扰吴官。 上午放学的铃铛彻响了起来。 张辉道:“雨烟,一块去吃饭吧?我请客。” 张铃铛出门前,老太太是跟她约好了,中午要回家吃饭,吴官下厨。 早餐那一顿,强过老太太每日的白粥早餐,简单的食材落到吴官手中变成极为丰富的一顿,色香味俱全,张铃铛对中午的一顿,也莫名充满了期待感。 张铃铛想拒绝来着。 张辉一脸憔悴,目光巴巴的望着她。张铃铛到嘴边的话溜了一圈,又下肚了,“好吧。” 张辉脸上又涌现笑容。 班上同学现在都跟“刘雨烟”保持了一定距离,特别是丧父不久的李王海跟暗暗喜欢张辉的张妍艳。 “你没听出来吗?”张妍艳实在忍不住,多嘴一句道,“她那么敷衍你的态度,你还开心做什么!” 张辉道:“你再想去我妈那边告状,那你就去吧。” 张妍艳恼怒道:“你怎么这么小气,我跟你妈妈讲,那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张辉道:“我不需要。” 张铃铛朝外走,“张辉,你们慢慢解决吧,我到食堂等你。” 张辉一边跟上,一边追着解释道:“我跟她没啥关系。” 李王海道:“张妍艳,你别去找罪受了。” 张妍艳恨声道:“刘雨烟实在邪门,我们该怎么对付她?” 李王海摇头,“我算了吧。家里就我一个男丁,我再不成熟一点,我妈会支撑不下去的。” 张妍艳看着颓废的李王海,有些心疼他,但是张妍艳一时也没辙。 食堂热闹。 张铃铛找了好位置,等着张辉回来。 这空档,就好几个高年级女生围到张铃铛身边,跟张铃铛打听吴官的事。 好几个女生表示,跟吴官打电话或是发短信,都联系不到对方。 张铃铛就很不客气的把吴官现有的号码给了几个女生。 正在阳台抽烟的吴官感觉手机嗡嗡震动,拿出来是另一张私人卡号码有数个陌生的来电号码,紧随其后是短信。到了晚上张铃铛回来,吴官的私人号码收到的短信就已经满满当当的,让吴官连点开查看的兴趣都乏味了。 电话倒是时不时地接上一通。 电话一通,对方立刻就把电话挂断了,吴官也表示很无奈,又不想回拨过去,就直接把电话关机了。 等到张铃铛回家以后,就看到吴官坐在沙发上,无聊的闭着眼睛睡着了,手边是开了机嗡嗡震动显示有来电的手机。 老太太在厨房里忙碌着晚餐。 张铃铛一下子对晚餐的期待值缩减为负数了。 第五十一章 开挂宝物 晚饭的时候,老太太将这一日发生的事情,跟张铃铛说了。 “多亏了吴官,你可得好好谢谢他。”老太太道,“要不然奶奶今日就要挨打了。” 张铃铛多看了一眼吴官。 “谢谢。”张铃铛开口道。 老太太要是提前出事,她的任务可能就得算失败了。 张铃铛一想,也就没有那么厌恶吴官。 吴官道:“你是不是把我的手机号给了很多人?今天电话、短信,就没有停过。” 老太太听了一敲筷子,一听就知道一定是这个臭丫头干的好事,“小雨烟,你可长点心,以后打着灯笼,都碰不着这么好的人了!” 张铃铛点头敷衍。 吴官不表态。 老太太看不透这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 一家三口人,在一处住,吴官睡客厅,不知不觉地过了三个多月。 老太太见他们二人没有进展,急得团团转。 吴官厨艺好,负责一日三餐。 老太太负责清晨去菜市场采购最便宜新鲜的食材。 张铃铛就负责吃喝玩读书。 “吴官,你是等我家小雨烟长大了娶进门,还是先跟她把婚事给定下来?”老太太追着在厨房里忙碌煮饭的吴官身后,等他接完又一通爱慕者打来的电话,凑上前问道。 吴官掂了掂手里的平底炒锅,煤气火燃烧的正旺,他这一翻,另一面也爆炒了起来,香味滋滋的往外冒。 “看小铃铛的意思。”吴官说道,一边将锅里的菜装盘。 饭桌上。 老太太瞅了瞅吃饭吃得正香的张铃铛。 “小雨烟,你跟吴官,先把婚定下来。”老太太道。 张铃铛险些喷饭,呛得直咳嗽。 “不要。”张铃铛道,“我心里只有张辉。” 老太太拍桌子,“那张辉的妈妈瞧不上你,你还能热脸凑上去,贴人冷屁股不成?” 张铃铛无言以对。 她在完成任务! 张铃铛在心里默念着,才没有被老太太强势的态度,拉进场景人物的气愤心情中。 吴官手机又嗡嗡震动不停,又是陌生的电话打进来。 吴官直接接了,以张铃铛的听力,清楚的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女孩的声音,“是吴官吗?我是刘雨烟的同桌,我好喜欢你。” 张铃铛:“……” 吴官瞥了她一眼,“嗯,我知道了,我现在有点忙,不好意思。” 吴官挂断电话,将手机推到张铃铛那边。 这空档,又有一条短信进来的声音…… 吴官道:“你干的好事。” 张铃铛道:“你不也很享受吗?” 老太太呵斥道:“刘雨烟!这该是你跟吴官说的话吗?快点道歉。” 张铃铛只好顺从老太太的意思,道了歉。 …… 张铃铛已经读完初中,升到了高中,为了方便照顾老太太,张铃铛还在一中就读高中。 这一年多的时间,吴官都跟她们住在一处,都是睡客厅,不过沙发已经更换成一张木板床。 老太太也跟小区附近几户相仿年龄的人混熟了。 “你家里那个男的,是你们什么人?我侄女上回来瞧了一眼,很喜欢他……” 还没等邻居说完,老太太摇头,“他是看上我家小雨烟了,没法介绍给旁人,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没事儿。” 老太太背过身,心里更是着急。 听小道消息传闻,她家的“刘雨烟”跟张辉走得很近。 这一年春节开始,吴官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 老太太每日都替吴官去找医生问方子,吴官陆陆续续吃了十几个医生开的药,都不见好,眼见着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瘦弱下来。 到开春,吴官的病情更严重,卧床不起,也不肯去医院。 家里就因为吴官,每日都有一种死亡临近的浑浊气息。 老太太也总是愁眉不展,给吴官这个“孙女婿”到处寻医问药。 这一日,老太太又是一早出去,去寻访别人指引的那些名医求药。 张铃铛坐在地上,看着病怏怏的吴官,他真是瘦,都已经呈现病态的皮包骨,出的气比进的气少,让人感到害怕。 “吴官,你真的会死在这个位面世界吗?”张铃铛问道,“我同样也在这地方待了两年,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吴官衰竭的速度,让张铃铛感到恐惧。 “系统已经认定我为弃权。”吴官道,“我达到两年的时间,就会被系统抹去所有存在的数据。不论是位面世界,还是现实世界,我都会死掉。” 张铃铛觉得心窝子里透出一股子寒气。 “要不要我帮你去完成任务?”张铃铛问道。 两年的相处,张铃铛做不到硬心肠。 吴官道:“求之不得。你想要什么作为条件?” 张铃铛道:“这次获得的积分,全部归我。上次的积分,你也不能再问我讨要。敢不敢答应?” 吴官沉默。 张铃铛站起身,“不答应算了。” 等张铃铛要走出门去赴张辉的约会的时候,吴官的声音响了起来,“可以。” 张铃铛道:“那你发毒誓。” 吴官以他的试炼者身份发毒誓,若是有违背此誓言,他将在下一场任务中死去。 张铃铛这才放下心。 吴官问道:“你打算怎么完成任务?” 张铃铛摇头沉默。 吴官道:“我的任务,只需要拿到地下实验室的药剂。以我现在身体的能力,我是无法陪同你去跑这一趟任务了。” 张铃铛道:“等我跟张辉约会完,就去把这桩事办成。你等着我把药剂带回来给你。” 吴官等到张铃铛关上门,脚步声消失在楼道口,吴官脸上才浮现一抹笑容,他等了两年,终于把这个丫头给打动了,帮他这一把。 至于张铃铛的办法,吴官或许是知道的,从新手到每晋升一级,系统显示的积分换购商场之中,会有一种保护宿主一段时间的开挂宝物,有那宝物,几乎就会有一次轻轻松松度过任务的机会。 吴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看样子,张铃铛是真的有换了那种开挂宝物。 张铃铛当天跟张辉约会完,就乘车前往那处废弃医院所在的地区。 第五十二章 废弃的医院,周边的建筑楼有动工的迹象。 深夜,黑幕包围之下,四周围阴风阵阵,张铃铛独行朝着废弃医院走去,一路都没有碰到行人,张铃铛身上罩了一层寻常肉眼看不见的防御光罩,她来这之前就已经提前使用了解封魔法卡牌,这是一张防御卡,能保护宿主免受伤害一个月,当初兑换这张卡牌耗用了10000积分。 张铃铛的夜视能力是不错的,手上却还是拿了一把手电筒,用于照明。 一条长廊,漆黑且阴冷,张铃铛的脚步声,在黑夜之中回荡。 张铃铛很快走到了楼道口,两扇门倒塌着,都结了几张蜘蛛网,张铃铛手中的手电筒往上下楼道扫了两圈,都没有看到奇怪的存在。四周围的静,是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静,张铃铛迈开步子走了进去,顺着楼梯往下走去,手中的手电筒照射着更黑暗更远的地方。 底下一层是一处停尸场地。 再往下走了一层,才到了一处废弃的实验室。 长廊尽头是一处闭着门的房间,走廊往内沿途两边是存放器械的方形空间,都是用玻璃单独隔开的,里面的空间很大,张铃铛一路走,总感觉背后有一道目光瞪视着,每当张铃铛回头望去,总是能看到一条黑影掠过,快如闪电,让她察觉不到黑影消失的方向。 张铃铛一寸一寸的找,走廊两边的方形空间都走了一遍,把所有看到各色药剂都放入了藏宝包。 走到紧闭的那扇门外头。 张铃铛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吓得张铃铛冒了一身冷汗,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要接听的时候,张铃铛看到了玻璃上在手电筒的光亮下,倒映着一张面容,是贺楠,一会又随着她的念头,变成了贺枚。张铃铛察觉到心念的异样能勾起对方的变化,张铃铛才安下心,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留神着那道黑影,感到黑影像是攻击了过来,张铃铛捏了一张冷汗,好在黑影的攻击很快就被弹开,张铃铛悬起来的一颗心才落下大半。 老太太的声音从话筒那一端传了过来。 “这么晚,怎么还没到家?”老太太询问道。 “有事情耽误了。”张铃铛道。 老太太边上响起吴官的声音,张铃铛听得一清二楚,吴官问道:“小铃铛,你还好吗?” “嗯,挺好的,快把事情办成了。”张铃铛道。 老太太此时才知道张铃铛是在替吴官办事,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语气中的严肃缓和了不少,“小雨烟,你把事情办成了,赶紧回来。” 张铃铛答应一声。 把电话挂断了,张铃铛就把紧闭的门,用百解锁打开了。 手电筒往内探,耀眼的光束扫荡下,只看到不大的房屋内,有一张床,一张长桌,一张靠背椅,再无他物。 张铃铛本不想进去,眼尖的看到床底下,有一只银色的箱子,张铃铛快步走了进去,将银色的小箱子用百解锁打开,里面果然有一支药剂,张铃铛将银色的箱子重新合上,放入了藏宝包之中,张铃铛这才要离开,门口就堵着那道黑影,是陈楠的脸,目光愤怒的瞪视着她。 “一开始,你为什么不这么做?”陈楠的声音,不可抑制的愤怒。 “什么意思?”张铃铛心里是茫然的。 “保护你的这张光屏,是什么?”陈楠吼道。 张铃铛无奈,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楠堵着门口不肯让开。 张铃铛也不能强行出去,那门口太窄,张铃铛强行出去可能会碰上“陈楠”,万一保护光屏不起作用,小命就保不住了,张铃铛不敢去赌。 不知道僵持了有多久。 张铃铛放在兜里的手机又嗡嗡震动了起来。 张铃铛拿了手机出来接听,电话里是吴官的声音传过来,“你是不是已经拿到了?我的身体有所恢复了。” “在床底下找到的。”张铃铛听了吴官的话,越发觉得是那个银色的箱子。 吴官道:“现在系统音在提示,三个小时之内,我必须服用药剂。我现在就出门去那处地方,你别赶回来了。” 吴官匆匆挂了电话。 听声音,看样子是恢复了不少。 张铃铛挂了电话,目光盯着堵着门的“贺楠”。 “贺楠”面容依旧愤怒,他朝着张铃铛伸出手,要求道:“把药剂给我。” 张铃铛犹豫了一番。 从藏宝包之中拿出一瓶颜色相仿的药剂,缓缓地蹲下,将药剂放到了地上。 “自己拿。”张铃铛说着,往边上移开。 贺楠将信将疑,还是迈开步子,朝着药剂所在走来。 张铃铛逮着贺楠移开的空档,猛地发力朝着门外冲去,来到走廊就更宽敞了,张铃铛快步地朝着楼道而上,手中的手电筒光点因为张铃铛的不断跑动,而在移动着。 贺楠的身影化成了一道黑影,苦追不舍。 张铃铛出了楼道口,一路往外疯狂跑去。跑到了医院门口,张铃铛才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一眼,不见贺楠的踪影,张铃铛一颗心才稳稳落了下去。 “小铃铛。” 吴官的声音响起。 张铃铛快步朝着吴官跑去,把银色小箱子装的药剂给了吴官,用百解锁替吴官解开了银色小箱子,吴官拿出药剂服用,瘦弱的面容身躯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一点点丰韵了起来,恢复了从前的俊朗健康,也是这时候,吴官脑海里响起了系统提示的声音。 吴官道:“我的任务算是勉强结束了。” 吴官说着,身影消失无踪了。 张铃铛一个人拦车回家。 老太太的记忆里关于吴官所有的记忆都丢失了,好像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们祖孙二人生活着。 第二天醒来,张铃铛就听到老太太在厨房咕哝,“奇怪了,我什么时候会这种海鲜焖面的做法了?” 张铃铛默默的看着老太太。 饭桌上。 老太太道:“我们客厅什么时候多了一张床?怪难看的。” 张铃铛吃了一碗焖面,老太太跟吴官学了手艺,厨艺渐长,也不是没有留下关于吴官的丁点记忆的。 第五十三章 追讨积分 张铃铛用“刘雨烟”的身份,在大学毕业之后,开始了创业生涯,因为对先前积分换购的“摆摊热门包”教程的技巧分解,有了深刻的理解,张铃铛很快就赚了第一桶本金,又用本金投入了服装厂,正赶上好时候,钱赚得快,规模也越做越大,员工都达到了数千人之多。 张铃铛甚至用“刘雨烟”的身份,成功的跟张辉结了婚,走入了婚姻殿堂。 每完成一项宿主的心愿,系统就会传来提示音,张铃铛获得奖励积分。 …… 她已经在这个位面世界过了半辈子了。 在系统音提醒任务已完成,张铃铛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世界,翻天覆地的转变。 不再是病房,而是她离开之前的房间,她还窝在温暖的床铺中。 窗户外边有寒风呼啸着,冷气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看起来天色还灰蒙蒙的。 张铃铛第一时间从床铺上跳起来,跑进了浴室,里面有一面落地的全身镜,看到她面容还是十几岁时候的模样,张铃铛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刘雨烟”上一辈子活的很圆满,事业有成,爱情有成,婚姻也算不错,收养了一双儿女,给老太太养老,她甚至会在梦里听到原主刘雨烟的感谢的话语。原主刘雨烟在梦里还讲了一句,张铃铛所做的一切,原主在另一个世界会收到一份攻略,而且张铃铛所用的宝物,原主也会收到,张铃铛觉得匪夷所思,在梦里想多问,就被那时候的张辉给摇醒了。 张铃铛是不愿意牺牲自己的,于是就牺牲了“迷惑包”,能造成虚拟乱真假象,兑换时候耗了1000积分的。 这一趟的任务,总共消耗了她一万一千两百积分。 张铃铛查了一番这次总共任务得到的积分,竟然不足五千积分!才五千八百积分,她执行的那项任务获得一千一百积分,余下的四千七百积分,都是干涉吴官那项任务得来的。 张铃铛这一日没有赶着去上学,而在家中沙发上瘫了一整日,刷着手机中热点新闻,恶补着她缺失的一份记忆。 家中的座机电话彻响了起来。 张铃铛是接了电话,听到她班主任的声音,张铃铛假装病恹恹的声音,自己给自己告了一场病假。 背后像是掠过了一道阴风。 张铃铛一边挂上电话,一边回头望去,瞧见了阴风的源头,张铃铛就吓蒙了。 度厄真人黎越,就站在不远处,抱胸看着张铃铛。 张铃铛扯了扯唇角,略有些尴尬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度厄真人道:“你把我的身体变成了卡奴。” 张铃铛想到从前时不时变一场娘娘腔的度厄真真人黎越,张铃铛心里就发悚。 度厄真人语气不善道:“那道邪灵,已经让我灭了。” 张铃铛也怕这个度厄真人把她也给灭了…… 度厄真人四周瞅了瞅,都是他没有见过的东西,“这是什么地方?” 张铃铛道:“我家。” 黎越颔首,走过去坐到了沙发上,正襟危坐,四处打量,“跟我们所在的那个世界,是不一样的。我果然打破了命数。” 张铃铛不太理解。 又觉得这个时候的黎越,少了上场任务中碰到的那种阴戾之气。张铃铛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下的黎越给她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黎越道:“我已经在那个世界,轮回了千百次,隐约记得是不断重复着,被人虐着。” 张铃铛道:“为什么挑中了你呢?” 场景中的人物,正在跟她讲话,还跟她诉苦,张铃铛感到一种虚荣心的膨胀。 黎越听了,眯起眼眸,细细地想起那日的事。 就在张铃铛以为黎越不打算回答,黎越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那日遭遇灭门惨祸,我心中发下毒誓,要将合欢教一帮妖邪诛杀殆尽,也就是那日,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他的身体像是虚无的,跟我说愿意达成我的心愿,让我签下了一份奇怪的合约。从那以后,我的神识日渐昏昧,被控制着不由自己所思所想。” 张铃铛正想继续打听几句。 屋门传来了敲门声。 黎越道:“我需要躲藏吗?” 张铃铛随口道:“你要是有隐身符更好了。” 张铃铛去开门了,回来的时候,就没有看到黎越,但是跟着她进来的有两人,一个是吴官,另一个是李越美。 李越美一袭黑裙,长发披肩,红唇越发衬得肤白细嫩。 “把我的积分,还给我。”李越美直白道。 张铃铛看向吴官,“吴官,你也是来问我拿积分的?” 吴官摇头,“说话算数。我陪李越美过来,把这事情了结。” 张铃铛沉默下来。 要是按照上回的算法,那这一次的积分赔给李越美,她就剩下几百积分了。 “还有我的鞭子,还没有还给我。”李越美道。 张铃铛依旧沉默着。 到手的东西,固然没有轻易退还的道理,更何况是在位面世界中,曾经差点把她虐杀了的李越美。 张铃铛做不到心那么大。 “吴官不要积分,我是说什么都要讨回积分的。”李越美道。 张铃铛道:“我现在只有五千八百积分,你若想要积分,我只能退给你两千九百积分。” 李越美愤怒要上前跟张铃铛较量,被吴官伸手拉住了。 “来这路上,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吴官道。 李越美脾气顿时熄火。 她是真心喜欢吴官的,得知张铃铛在其他位面世界里,救了吴官一命,李越美才勉强讨要她的那份积分,而不是全部积分。 “把她想要的,退给她。”一道声音在客厅内响了起来,“你有五千八百积分,就全部给她,别吝啬,我会报答你的。” 听到耳熟的声音,李越美僵愣住,四下打量,也不知道声音的源头究竟从何处而来的。 张铃铛犹豫不决。 五千八百积分,那能换得好几样保命的宝物! 黎越的报答,算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靠谱不…… “你带回什么人了?”吴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