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卒过河》 1、第 1 章 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连环车祸虽说惨点吧,但起码交警同志们还可以理解,你说在限速30公里的街道上也能追尾,那就不能怪交警同志横眉冷对执法无情了。 “警察同志,我真没超速。”柯兵泪眼叭杈的看着交警在罚单上左一下右一下的挥毫泼墨,心就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你倒是想超速,也得超得出去啊。”伟岸的交警同志抬头瞥了眼基本上处于再来一辆车就立马水泄不通的街道,总算想起了什么,对着被柯兵亲密接触的“受害车”嚷嚷,“车牌999,你也赶紧把车挪边儿上来,没看后面都快暴动了?” 由于国家经济近年来高速发展,连带的这城市经济也节节高升。现在路边要是掉下块招牌,那得砸死六个老板,三个政府,还有一个保准儿是军区高干。 黑色的bmw倒挺配合,三两下贴到了路边,车门一开,三九胃泰的主人才总算露出庐山真面目。个头倒不矮,柯兵估摸着比自己还高那么一点点,穿的也不差,虽然剪裁得体的衬衫让柯兵小小失望了下。他想,要是一夏威夷花衬衫从这黑色宝马里翩然而出,那得是多么美丽的风景啊。至于长相,柯兵直接把人归到了小白脸范畴,跟自己这硬朗帅气的完全没可比性。这结论一出,车的档次差距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柯兵还没想完,交警罚单倒是开完了。柯兵把脸都快皱成了包子褶,他倒不是心疼那几百快钱,他是心疼他那分儿啊! 交警同志跟选修过犯罪心理学似的:“别看了,你这历史辉煌啊。等着吧,再来一次你这下半年都别想开车了。” “那个啥,他呢?”眼看着交警把笔插回了自己口袋,柯兵立刻炸了毛,“警察同志,这大马路上得马马平等吧,虽然我这马自达照他那宝马是有点差距,但你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怎么着都纳税人,你不能帮着占据社会80%财富的家伙来一起欺负咱阶级弟兄。嗯,这样不好。” 脑袋上已经开始冒烟儿的交警同志和自己说了八百遍你是城市的窗口城市的形象城市的流动宣传标语,这才好容易把火给压住:“来,你说说我听听,怎么着就能把这追尾责任推给前车,我也学习学习。” “他急刹车啊,不然我能追么。” “红灯。” “那红灯他不会提前减……咦,警察同志,你声儿怎么变了?” “不好意思,这边儿。” 唐尧总算被眼前这人成功的折磨了,活脱脱一现代男版祥林嫂,还是具有典型小市民心理和暴发户特征的。在唐尧看来,这事儿完全不具备可讨论性,自己被人追尾了,对方赔点钱,交警一调节,这不就结了。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不着四六的。 唐尧一开口,这形势就急转直下了,明显二比一。柯兵当下认清了形势。 “那个,扣分罚款我都认了,明天我就到交警大队交钱去,这流程我熟。那没什么事儿我走了,哥儿几个,回见。” 可惜,一只脚还没迈进车里,后脖领子就让人提溜起来了。然后柯兵就对上了交警同志那张正气凛然贴上月牙就是包公的脸。一口白牙,明镜高悬:“走哪儿回见啊,事主说不用你赔了吗?” 柯兵乖乖的耷拉着脑袋被包大人当塑料口袋似的提来提去,最终降落回唐尧面前。唐尧难得的和柯兵有了同样的默契,恨不得来个闪电战,让这人从自己眼前消失,最好连渣儿都别留下。 要说这唐尧心里有恨也是可以理解的,一来,肇事者那无赖样怎么看都让人想上去抽两下,二来自己刚换的爱车就这么被人在后面刮掉一大块漆,有没有变型还有待进步一勘测,可再瞅瞅那马自达,连根儿毛都没掉。刚被那破车主人用手当抹布蹭了两下车头之后,那叫一光洁如新气宇轩昂。所以唐尧不平衡,非常极其以及特别的不平衡。 按说唐尧这人吧,大多数时候还是颇有点商业巨子的宽广胸怀的,俗话说的好,跟好人学好人,跟着老虎学咬人。就唐尧在商场上碰着那些,甭管竞争对手还是合作伙伴,也不知道怎么修炼的。十个里面有八个习得了武当绝学——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狠由他狠,明月照大江,弄得唐尧也觉得自己快有容乃大海纳百川了。所以这回他本来也准备面对肇事者微微一笑如沐春风来着。可架不住这人往上拱火儿啊,那就别怪他不依不饶了。 唐尧推导一大圈,总算给自己的纠结找到了个出师的由头,但在柯兵看来仨字儿足以形容,小心眼。 反正,唐尧开始索赔了。 于是,柯兵开始扑腾了。 一来二去,又耗了快半个小时。 “那明天上午九点,一起到交警大队调节。”体温直逼流感警戒线的人民公仆狠狠拍了板儿。 “不行!”一毫秒之后,被当事人双方无情的否了。 “明天我上午要开会。” “明天一大早哥们儿就要出差。” 人民公仆咬牙,虽说纳税人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但他现在实在他妈的想暴力执法,想得牙根儿都疼。 关键时刻,三个曲调的手机铃交织成美妙的荒腔走板协奏曲。 “高速?我他妈还在市区耐力赛呢……知道了,少我一天不能做买卖啊,那养活你们干啥!蒋锐柯,你再和我贫试试?哈,咱俩到底谁要注意素质……” “嗯,半道出点事儿。我这就过去了。二十分钟吧,你再撑一下。” “啥?!二环上发生连环车祸?!得嘞,这就到!” 三人面面相觑,要不说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呢。唐尧总算做出了高姿态:“算了,就这么着吧,反正也买了保险。” 柯兵白了他一眼,心说你早干嘛去了。 交警同志非常有成就感的长吐一口气:“那交换个名片吧,再握个手,也算认识了。回头开车都注意点。” 心不甘情不愿的换了名片,又在人民公仆的见证下和平友好的握手致意。柯兵总算驾着他的“悍马”继续上路。后来到郊区高速收费口时,把唐尧那印着xx科技网络有限公司总经理的飘着淡香的名片连过道费一起给了收费口的小姑娘,弄得人家女孩儿脸直接成了红苹果,柯兵才总算心气儿顺畅的继续前行。 到达市监狱的时候下午三点整。柯兵熟门熟路走了遍流程,然后拎着大包小包就进了探监室,几个管教都脸熟了,见着柯兵这架势都感慨,知道的你是来探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常驻呢。 崔小鹏没什么变化,照比前年刚进来的时候,没胖,没瘦,连发型多没差别——他原来就是板儿寸。柯兵想是不是自己来探望的太频繁了,所以看不出来变化。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给否了,就崔小鹏那脑子,那城府,修炼成精了快。没变化纯属正常,真要进了监狱就寻死觅活的才恐怖呢。 “这回都带什么来了?”隔着玻璃,崔小鹏的一口白牙还是很耀眼。 “黑人牙膏,管够。”柯兵认真而诚恳,“你得坚持用啊。” “我可听管教说你带了两大包,敢情把牙膏厂搬来了?”崔小鹏轻轻挑眉。 “靠,你给人捅了多少钱啊,我这前脚刚进来你那风儿就到了。”柯兵撇撇嘴,然后煞有介事的一根根数着手指头,“吃的,用的,玩儿的,反正开个小卖部绰绰有余了。” 崔小鹏冲着柯兵笑笑:“要不说,还是小卒子够意思。” 柯兵没好气的嘟囔:“靠,我怎么听二十多年了还是觉得像太监。” 崔小鹏感慨:“难为你了,这么多年还坚持抗争拒不接受。要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要实在听着别扭,我其实也可以改的……” “真的?” “嗯。” “那……” “阿兵?” “……谢谢,朕特许你继续小卒子了。” 对于自己对崔小鹏的心理,柯兵也说不清。他觉着俩人从小这么长起来,连对方尿过几次床都知道的关系,单纯的用喜欢或者别的什么来形容总觉得差点,如果柯兵是直男,那简单了,俩人就是铁子。可问题是他是弯的,而且弯了很多年了,所以每当夜深人静再来揣度自己对这发小的心思,就有了那么点点不一样。好在,危险的青春期里他还是克制住了没把魔爪伸向直男崔,虽然看着对方一个又一个换女朋友有点受摧残。 崔小鹏刚进来那会儿,柯兵差点劫狱。可后来看着崔小鹏一脸滋润俨然找到了新的战斗堡垒,柯兵也就任劳任怨的当了后勤保障兵。正所谓透过现象看本质,柯兵从崔小鹏身上明白了这个道理——经济犯到哪儿都能把自己个挂到金字塔的顶端然后逐级压迫着其他阶层,比如杀人犯、抢劫犯、□□犯和盗窃犯。 也不知道聊到哪儿,忽然没了话题。柯兵觉着气氛有点尴尬,尤其是崔小鹏那眼神烤得他脸火辣辣的,不怕有心勾引,就怕无心撩拨。柯兵怀疑自己可能太久没出去嘿咻了。不自在的咳一声,柯兵总算想起了一个话题。 “我给你说,本来我能提前一个小时到的。靠,在路口把一bmw给亲了。他妈的那小子死活要我赔,我是谁啊三两下摆平一毛儿没拔。” 崔小鹏很是赞许的点头:“嗯,三两下才用了一小时,不长不长。” “姓崔的,不埋汰我你难受是不?”柯兵冲着玻璃喘粗气。弄得崔小鹏特担心他下一秒就把自己变身成逃生锤直接撞过来。 探监结束的时候,柯兵总算知道什么叫话不在多在精了。崔小鹏给自己那蓬勃发展中的电子产品代理公司提了好些个建设性意见,反观自己,基本上除了废话啥也没说。 走出监狱的时候,柯兵还真有点一步三回头的意思。 崔小鹏回监室的时候,先一步从探监室返回来的老翟头正躺在床上啃着家里人刚送过来的荔枝。见崔小鹏回来了,一边嚼着一边说,我算了下,他来的次数比我老伴儿还翻一番,这都快坚持三年了吧。你可不讲究,就这么不上不下的钓着人家娃。 没等崔小鹏说话,上铺趴着的赵四美探了脑袋下来,问,你怎么知道他俩是那个啊。 老翟头一口下午,满嘴甜腻的汁液,含糊的嘟囔,你不会看啊,你那哥们儿多长时间来看你一次?亏你小子还是替他出头伤的人呢。 赵四美非常单纯的两相对比,然后选择相信老翟头。老翟头得到粉丝之后非常欣慰,又瞅了崔小鹏一眼,然后感慨,你就坏吧你。 赵四美附和,就是,我光把人脑袋开了就给我判了八年,跟你合伙做生意那人都跳楼了,你才判五年。 老翟头总结发言,这人脑子要是好使又不往正地方用,就会很影响社会安定团结。 崔小鹏淡淡的扬起嘴角,不置可否。然后伏案继续撰写他的模范服刑人员思想汇报。 2、第 2 章 柯兵从监狱离开之后直接去了崔小鹏的家。自从崔小鹏折进去以后,柯兵就自觉自愿的成了崔家二老的孝子贤孙。这倒不全是因为崔小鹏的关系。柯家和崔家几十年的邻居,柯兵父母离婚的很早,母亲远嫁加拿大,后来带病的父亲没撑过几年就死了。基本上柯兵的青少年时期就是跟着崔家混的。有时候柯兵也想,似乎除了崔家二老,他也没什么可孝敬的人了。 老头老太太还是挺硬朗,见着柯兵那叫一个笑逐颜开。柯兵总觉得比见着他们自个儿亲儿子还亲。当然这里面不排除某些人自我感觉过度良好的因素。 “我刚去看了小鹏,挺好的。”柯兵把买来的水果拿厨房去洗,洗好了就一股脑的塞进冰箱,只留了一小部分盛好端给老头老太太。 崔爸没好气的咆哮:“他到哪儿能不好?哼,一天到晚骗这骗那个,我们这辈子积的那么点儿德还不够他祸害的!” 崔妈就在一边不吱声。 柯兵叹口气,也难为老头了,三年如一日的保留着这么高昂的气性。 “我说崔叔叔,小鹏这在里面改造的可好了,什么叫劳动改造啊,那就是让他们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呢。国家政策都教育我们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你也得与时俱进对吧。” 柯兵没说完呢,就感觉谁在拉他的袖子。回头一看,崔妈妈正辛苦的挤眉弄眼。柯兵心领神会,正准备鸣金收兵,崔爸那边已经拍案而起,辛苦了半辈子的厚实手掌冲着柯兵的脑袋就呼了过来。一下又一下,极其富有节奏和韵律。同时还配合着很能烘托气氛的助兴词—— “我让你帮那兔崽子说话!我让你贫嘴!我让你也不学好!” 柯兵上窜下跳连滚带爬左闪右躲,一边跑一边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偶尔眼角还能挤出颗晶莹的小泪花儿。他这干儿子当的容易么,时刻要孝敬不说,还得随时准备着让二老过足严父慈母的瘾。姓崔的,你说你怎么报答我吧你。 要说对于崔小鹏这人品,别说崔爸崔妈恨铁不成钢,连柯兵都有点不待见。一名牌学校毕业你说干点啥不好,做啥都算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不是?可崔小鹏偏偏就喜欢走捷径。说实在点是什么来钱快干什么,说有层次点就叫投机倒把。而且这小子完全没有阶级弟兄观念,虽说是他那合伙人先不仗义监守自盗的,但这小子后来居上盗得更多。 这社会上的事儿,没有什么明确的谁对谁错。跟个蜘蛛网似的,复杂着呢。可这事儿要是换别人身上,柯兵绝对要口诛笔伐唾沫横飞恨不得再踩上两脚,但放到崔小鹏身上,他也就顶多丢下句,你说你什么人品吧。柯兵承认,大义灭亲那种境界他这辈子是没戏了。 看完了崔爸崔妈之后已经下午六点多,柯兵估摸着公司里那帮孩崽子们应该都散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决定进行一次难得的突击检查看看能不能挖掘出一两个自觉自愿自费加班的优秀员工。 结果一到公司他就后悔了。加班员工确实逮到了没错,但优秀与否还非常有待商榷。 “阿柯?”魏国栋的声音里饱含了惊讶狂喜感动不可置信相当多元化的情绪,具体反应到脸上,就是眼波流转两颊微红嘴半天合不上。 “你后脑勺长眼睛了吧。”柯兵抠着门框恨不得把自己行动迟缓因为没来得及缩回来的右腿给剁了。 “no,no,no,这叫灵犀。” “和抽风有区别么。” “you hurtheart!oh~” 柯兵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当初干嘛招这么一个东西进来。靠,这不没事自虐玩儿么。 “阿柯,我发现你最近对我越来越冷淡,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明明那么……啊!说多少回了别打脸成不成啊!” 看着魏国栋掩面而泣柯兵没有丝毫同情,并且对自己下手仍旧不够狠而深感遗憾。柯兵非常后悔没把那句俗语放在心上——兔子不吃窝边草。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当初找这家伙当男朋友除了脑残,没有第二种解释。 “咱俩好歹有过那么一段儿,你就不能顾念点旧情?” “我可以非常负责的告诉你,追忆往事的后果只能是让我更想辣手摧花。” “我不介意让你催,e on~” 可怜的门框终于留下了深深的挠痕。 柯兵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那个总冤枉自己脸皮厚的崔小鹏出来见见魏国栋,那么他马上就会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脸外有脸,跟魏某人的古城墙相比,他柯兵的脸那就是水晶饺子皮儿。 想起崔小鹏,柯兵又有点郁卒了。高中吃散伙饭的时候他借酒劲儿跟那家伙闹过一回,可具体怎么着他也记不清了,反正酒醒之后崔小鹏就是一个劲儿的笑。问他自己昨天晚上干啥了吧,他就说太精彩了无法用语言形容。靠,弄得柯兵直到现在也分不出来崔小鹏是真不知道他的心思,还是知道了也装不知道。因为那家伙无论什么时候眼神都是飘着的,任凭你怎么往里面瞅,就是抓不着实实在在的东西。 “今儿又看你家小鹏去了?怎么样,那家伙气色依旧红润吧。”魏国栋开始噼里啪啦的敲打键盘。 “能吃能喝能睡,靠,我看他比搁外面舒服。” “切,还不都是你给供的。”魏国栋撇撇嘴。跟柯兵好那会儿他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甭管他俩干啥呢,就是箭在弦上,崔小鹏那王八蛋一个电话柯兵也能提着裤子奔出去。为这事儿他俩没少干仗。可人家柯兵把话说得明白儿的,崔小鹏那神圣地位是不可动摇了,你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那对不起,回见。靠,虽然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但魏国栋至今想起仍有脑溢血的趋势。 柯兵知道魏国栋八成又想起来俩人以前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了。赶紧清清嗓子,换了个话题:“这报表你明天能弄好吧,税务那儿催好几次了。” “放心,这不给你没日没夜加班加点的弄呢嘛。” 柯兵皱眉:“什么叫给我弄?” 魏国栋振振有词:“当然是为你了,不然你以为我拼死拼活是为了自我实现啊。” “全是为了我?” “嗯。” “没有半点旁的原因?” “全部可以忽略不计。” “有你这话,我很欣慰。”柯兵郑重的点点头,“这个月工资不用领了。” “老板——” “亲爱的,你可以继续呼唤你的阿柯。”柯兵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人影消失许久,声音才幽幽飘来,“别忘锁门——” 魏国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在被柯兵压榨的时候自己仍然乐的屁颠屁颠的。他绞尽脑汁,发现似乎只有一种解释——自己是m。于是,魏国栋纠结了。同时在和柯兵分手之后才得出这个结论让魏国栋的纠结瞬间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于是,魏国栋纠结大发了。 3、第 3 章 柯兵的探监是非常有规律的。一般他都会挑选每月下旬风和日丽的某一天,然后去超市上点货,再直奔城郊监狱。路上呢,他有时候会先想好几个话题,以便一会在有限而宝贵的探视时间里最大限度的和崔小鹏交流感情。 今天一开始,本来一切也都是顺顺当当的。尤其是超市今天满一百返二十,相当于打了八折,弄得柯兵通体舒畅基本是哼着小曲儿入狱的。结果不到十分钟,柯兵怎么进去就怎么出来的。包儿都没机会从手里卸下来。 要说换一地界,柯兵听见崔小鹏出狱这消息,铁定得弄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可现在,他背靠着监狱外墙,虽然抽烟的姿势依旧很帅,虽然阳光透过斑驳树影洒落到地面的光芒仍然灿烂而美丽,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一标准二傻子的事实。 五年徒刑怎么变的三年柯兵没兴趣知道,管他是先进囚犯还是有了什么立功表现,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凭什么这么大的事儿那人一点风儿都不透。别说他俩这么多年的兄弟,就看在他月月不落比劳模还勤快的上赶着探监的份儿上,这事都不该这样。刚才管教看他那眼神都跟看孤寡老人差不多了,同情中带着愤慨,愤慨中又带着怜惜。柯兵想,连不相干的人都觉着他惨了,你崔小鹏怎么就能?! 把带来的东西统统丢到了监狱外围墙根儿,柯兵垂头丧气的坐进自己的车里。郊区的马路大多时间里都很荒凉,柯兵把车开出了s线,就像他繁杂的思绪和七拐八弯的心情。他试图从头捋一下自己和崔小鹏这么些年的孽债,结果发现,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在那扑腾,还扑腾的可欢了。靠,这不倒霉催的么。 正想着呢,倒霉催的手机也开始叫唤。铃声是昨儿上网刚换的,就听几个哥们儿在那咋呼:哎哟哎哟~~这倒霉催的八零后~~ 柯兵哭的心都有了。 “喂,你谁啊,哥们儿现在烦着呢!”对于不认识的电话号码,柯兵一直采取破坏我和谐社会大好局面的反动态度。 “新手机新人生。这是我新号儿,记着啊。” “傻了吧,你谁啊。” “小卒子,你脑袋又在哪儿磕着了?” “崔……小鹏?” “嗯哼。” “崔小鹏!!” “你用扩音器喊的啊。靠。” “你他妈的……你奶奶的……你这个¥%&%*&……” “咳,来,深呼吸,对,问候语就不用了,有话好好说。” 柯兵倒还真是听话的深呼吸了好几下。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儿:“我从监狱往回折呢。” 那边顿了一下,然后崔小鹏说:“我就算着是这两天,得,还是晚一步。” “你大仙儿啊,还带掐指算的。” “挡不住你这孩子作息规律啊。” “滚,什么……等等,好么,又差点给你绕过去。”柯兵擦把汗,果然,对付崔小鹏这种高科技物体就得拿出阿庆嫂对付刁德一的沙家浜精神,“哥们儿等你给个说法呢。” 崔小鹏轻咳一声:“咳,好吧,秋菊先生。服刑期间本人凭借优异表现获减刑一年零八个月。所以提前解放了。为了给广大人民群众以惊喜和激动,故本人采取了静默战和闪电战相结合的运动形式。” “滚你妈的惊喜,洗吧干净了等爷爷回去,卸胳膊还是卸腿你自己选。” “成。对了,来我家的时候记得多买点苹果,别总给老头老太太吃葡萄西瓜啥的,凉性太大。” 噶哒。 嘟嘟嘟…… “崔小鹏!我xx你个oo!!!你个天底下最白眼的白眼狼!!!” 如果这时候弄辆直升飞机在郊区公路上空盘旋,就会捕捉到一旧款马自达从柏油到沙土从沙土到草地从草地再拐回柏油路疑似模仿达喀尔拉力赛的飚车路线。 有些事情都是三岁看老的。比如a某人从幼儿园起就被b某人打架时候当枪使干活时候当牛使并且光让枪打仗不给枪擦拭洗澡光让牛干活不给牛猛劲儿吃草,那么今后漫长的人生里小a想翻身的几率基本为零。 这叫什么来着,对,注定的。 同一时间,市内某咖啡厅雅座里的崔小鹏正拨弄着手机链。那是买手机的时候厂家做活动送的。本来崔小鹏对这个完全不感兴趣,你见哪个大老爷们儿手机上栓个绳儿的?除非青春期正早恋的傻小子们。可手机小姐一把这玩意儿拿出来,崔小鹏就傻了。疑似日本饭团造型的馒头脸上,皱着眉的小人儿泪流满面。也不知道到底是形似还是神似,反正看这受欺负的饭团脸的瞬间,崔小鹏就想起了柯兵。然后怎么看都觉得,靠,这完全是根据小卒子的吧。 然后,从买了手机到现在不足24小时,可怜的小饭团已经被无聊的某人捏鼓来捏鼓去眼看着就要从椭圆形变长方形了。 捏鼓告一段落,崔小鹏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抬头看看门口,就发现自己等的人已经伫立跟前不知道多久了。 “大强?来了怎么不出声?”崔小鹏把手机放下,皱眉说。 “你笑得太恶心了,我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海大强非常诚恳的挠挠头,终于一屁股坐到了崔小鹏对面,“刚和谁打电话呢?” “哦,一哥们儿。” “我还以为你老婆呢,就没见你那么贫过。” 崔小鹏笑笑,不太愿意多说,而是换了个话题:“都还稳当吗?” “唉,到我这儿就惜字如金了。”海大强开着玩笑,倒也正襟危坐:“放心,只要你这边一发话,钱马上打过来。” 崔小鹏点点头,然后拿出张纸交给海大强:“这个账号,明天上午,我要见着钱。” “ok,既然收了你的委托金,肯定妥妥当当。”海大强笑得那叫一豪爽,露出满口被烟熏得黑黄的牙。 理论上,崔小鹏被法院判了五年,基本没收全部非法所得。但实际上,法院是没收了能没收到的全部非法所得。那些被提前转移的,崔小鹏做得够巧,自然无处可寻。反正公司后几年一直是亏的,加上俩老总一块瓜分,早就说不清楚了。崔小鹏一共转移了三百万,扣掉给海大强那边儿的20%委托金,还剩二百四十万,足够他东山再起了。 周日,柯兵准时抵达了崔小鹏家大门口。抱着一箱子香蕉上又落着一箱子苹果,柯兵只能用脚尖敲门。可惜,声音过于微弱完全被里面溢出来的“欢声笑语”盖住了。 “你杀人放火我们都不管,也管不了,你爱怎么作就怎么作吧——” “我好歹也是你儿子吧,有你这么……” “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我妈可说我出生那会儿哎哟把你乐得呀……” “你这个……别拦着我,今天我非把这兔崽子腿打折——” 典型的“崔氏合家欢”,柯兵叹口气,这场景他从小就耳濡目染,现在就跟看太阳东升西落一个感觉,呃,也就是没感觉了。因为很明显,老爷子努力了二十几年也没有扒下来崔小鹏那家伙的皮,然后那家伙胳膊腿也很硬朗完全没有骨折痕迹,逢年过节吃点饺子喝点酒呢老爷子还会心血来潮感慨下,要说我家小鹏,也不是那么差…… 什么叫护犊子,不知道?那就看看崔大爷吧。 加大了脚尖的力道,屋里人总算注意到他了。开门的是崔妈妈,一见柯兵,立刻多云转晴喜笑颜开顺手就把那俩把柯兵累得半死的大箱子接过去然后蹭蹭蹭三步并作两步的放阳台安顿好,柯兵觉得盖中盖那种完全应该找崔妈做广告,别说一口气儿上五楼,就是一口气窜五楼都不费劲儿。 崔大爷一看柯兵来了,就拉着干儿子的手热热乎乎的坐进沙发唠家常,把亲儿子理所当然晾一边儿。崔妈呢,则进厨房开始操练了。因为之前打过招呼,所以崔妈早把材料都预备好了,就等着晚上来顿好吃的。一来算是给自己儿子去去晦气,二来也算一家人难得团聚。在崔爸崔妈这,其实早把柯兵也当成自己半个儿了,二老也没什么亲戚了,所以逢年过节都是四口人一起张罗。 崔小鹏左瞄右看知道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就拿遥控器转台玩儿。很奇妙,有的时候他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他家其实有俩孩子,小卒子就是他亲兄弟。 晚上吃饭崔家父子又合家欢了一次,砸了两个盘子一个碗,不过盘子都是菜吃干净了的,唯独那半碗米饭,比较可惜。好在,最后一家人还是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吃了饭后水果,看了新闻联播,又看了焦点访谈。 晚上九点多,柯兵说要走。崔妈妈说这么晚了走什么呀,还和以前一样跟小鹏挤挤得了。柯兵立刻顺竿儿爬说那多不好啊,都这么大了,然后自己去刷牙洗脸换背心儿了。崔小鹏磨牙,有去别人家带背心儿的吗。柯兵义正严词,这是别人家么,这就是我家。给崔妈说得这叫一个暖心窝,笑得花枝乱颤。 以前上学那会儿,柯兵没少和崔小鹏挤一张床。那会儿柯兵自然啥也不懂的,可谓辗转反侧痛并幸福着,偶尔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早晨就被崔小鹏踹醒,说你再搁梦里练夺命剪刀脚下次就不是被踹的问题了。后来崔小鹏进了监狱,三年,柯兵也从一个啥也不懂的准gay变成了一个没啥不懂的纯gay,这会儿再往一张床上凑,柯兵能保持镇定才怪。 柯兵紧张正常,崔小鹏也紧张就不正常了。当然崔小鹏这紧张柯兵是看不出来的,因此柯兵以为崔小鹏不紧张。所以当关灯二十分钟以后,乌漆抹黑中突然传来崔小鹏紧绷的声音时,柯兵就有点蒙了。 “我说,你啥时候添的胸闷气短这毛病。我这后脖子快给你那热气儿吹成沙漠了。” “呃……你还没睡哈。” “这不废话么。你一分钟翻二百五十六回身。” “我这是实践经典人生。” “嗯?” “所谓,经典的人生中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睡觉……” “另一种呢。” “翻身呗。” “……” “呃,笑话很冷么……” “小卒子……” “干啥?” “算了。” “靠,不带说话说一半儿的。” “不行,太肉麻了。” “啊!来吧,我不怕!” “呃……你兴奋个什么劲儿。” “嘿嘿。” “谢谢。” “啊?你睡蒙了吧……” “三年,你月月没落。我一个监室里的老头说,他老伴儿都没这么勤快。” 柯兵呼吸一停,然后在黑暗中咧开了嘴。你看吧,谁说崔小鹏白眼狼儿来着,人这不都记着呢嘛。 “知道我好了吧,准备怎么报答啊。” “……” “靠,我就是说说,你还当真啊。切,我看你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要不这样,你以身……” “小卒子,”崔小鹏声音忽然哑了下来,“原路返回吧。” 柯兵有点蒙,声音里带上了点委屈,又带了点倔强:“没听过小卒过河不回头么。” “那就别过河了。” “……我说,你家空调怎么这么热?” “嗯?” “遥控器呢,降温降温。” “妈的,半夜没人给你找棉被啊。” 黑暗里,柯兵听见遥控器嘀嘀的提示声。崔小鹏似乎按了四下。 然后,一切归于安静。 没人再说话。有些话题,过了那个时刻,过了那个气氛,就没法继续了。柯兵很满意这个结果。别过河?奶奶的,你说得容易。过之前又不告诉老子你那河滩里全是淤泥,这会儿老子都陷进河中心了你让我回头。我他妈也得回得去啊! 4、第 4 章 不□□稳的睡了一宿,生活总得继续。哥们还是哥们,不上不下的还继续不上不下。二十几年的交情一句话就掰了那是偶像剧,再说他这么多年别的没练,光练习怎么扛打击了。就崔小鹏那点儿功夫,还灭不了他。 反过来说,昨天晚上的事儿反倒让柯兵心里豁亮了。以前他一直不确定崔小鹏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现在都说开了,那好呀,他以后也不用藏着掖着的了,你不接受是你的,我继续乐得无私奉献你也管不着。 想通了的柯兵,早上就神清气爽又是新的一天了。崔小鹏本来还有点别扭,结果早上自己正搁卫生间刮胡子呢,就见柯兵迷迷糊糊晃晃荡荡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打开马桶脱了裤子一屁股就坐那儿了,别说羞赧,连一丝丝疑似不自在的气息都没有。崔小鹏嘴角还没抽搐完,下个瞬间就听到了可疑的声响,崔小鹏紧绷的神经啪的断裂然后直接夺门而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阳台上透气。 很好,柯兵还是那个柯兵,那个小时候就喜欢趁他刷牙之际上厕所的无良人种。 楼下的小吃摊正热火朝天,油条在油锅里瞬间从细白的面胚膨胀得金黄酥脆。多好的早晨啊,多和谐的太阳啊,奶奶的柯兵我他妈胡子才刮了一半儿! 忽然之间,崔小鹏又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多此一举了。他不知道是因为月光太好,房间太静,还是柯兵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呼吸太过烫人,话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出口了。明明之前打定主意不说的,明明想过如果可能干脆钓那家伙一辈子。毕竟对自己这么实诚的,除了柯兵他还没遇见过第二个。 崔小鹏点了根烟,就着刮了一半的胡子开始在阳台吞云吐雾,尼古丁微妙的作用让崔小鹏对昨晚的事儿总算想了个明白,就是抽风了呗。敲掉烟灰,崔小鹏想,良心发现这种事情果然不符合他的做人原则,以后还是能不干就不干吧。 吃过了崔妈妈买来的豆浆包子小咸菜,柯兵精神抖擞的开着小车上班去了。 柯兵的公司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某高层写字楼……的其中一层。办公室不大不小,容纳全公司七八个人绰绰有余。柯兵的公司主要做些电子产品的区域代理销售,刚起步那会儿做的都是杂牌子,就是广告怎么雷人怎么来保证让群众看过之后十天都做噩梦的那种。后来做的时间长的,偶尔也能争取到一两个大客户,就这么的一步步发展到今天,如今代理的七八个牌子大大小小也有三五个拿得出手了。 但柯兵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做生意这种,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哪一小步走错就出了大篓子,补都来不及。所以他偶尔也会殚精竭虑一下。咳,是相当偶尔。 柯兵到公司的时候看见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全民大团结”奇景,办公室七个人紧密的团结在蒋锐柯的桌子周围,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那叫一个热烈。 柯兵微笑着优雅上前,拍拍下属肩膀:“嘿嘿,各位亲爱的俊男美女们,一大早抱成一团研究什么呢?见你们这么相亲相爱我真……” “阿柯!”魏国栋猛的回头,唾沫星子飞老远,“蒋王八蛋彩票中了十九万!” 柯兵擦了把脸,接着一把将魏国栋扯出来然后自己蹭的窜进去补缺儿,扒着办公桌边缘俯瞰脸都快贴桌面上了,薄薄的彩票就那么安静的躺桌子上,纸张边缘随着众人的呼吸轻轻抖动。 “你说这万元彩票和普通彩票有什么区别呢?”文员何筱玉推了推她的黑框眼镜,非常严肃的问。 “一张能换钱一张是废纸。”业务员孙献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亦非常认真的回答。 柯兵总算把眼睛从彩票上转移到蒋锐柯脸上,仔细观察了他的印堂,也没看出什么颜色:“你小子到底走的什么运呢?” 蒋锐柯见显摆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的捏起彩票放回钱夹,然后哀怨的望着围观群众:“说吧,你们晚上想去哪儿玩……” “先去海鲜酒楼!” “再去至尊歌都!” “后半夜紫荆堂,必须的!” “老板,我下午能请俩小时假去兑奖不?卡里钱估计不够透支了……” 午夜十二点,吃够了喝够了也嚎够了的柯家兵打着三辆出租车来到了紫荆堂门口。这是全市最高级的一家会所,基本上大家都是只闻其名。柯兵也只来过那么一次,是当时客户非得要求的,弄了个前厅的包厢,气氛环境都没得说。据说后厅更广阔里面真就跟皇宫似的,可惜柯兵无缘得见。 这一次虽说是敲诈蒋锐柯,但大家也没好意思下狠手,省的付完包厢费就得给蒋先生付医药费了。在大堂里挑了个位置聚堆围好,众人点了两打啤酒若干小吃开始第二摊。 柯兵有点累,就由着小孩儿们闹,自己靠沙发里看前面台上的表演。 一个慵懒的女人画着烟熏妆在高脚椅上唱着听不懂的外文歌,但真的很好听,怀旧的感觉扑面而来,柯兵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西洋镜似的在脑子里过。他想起来刚上幼儿园那会儿和一光头小子为抢一块肉干仗,想起来老爸带着他去动物园看熊瞎子,想起来他和崔小鹏一起偷楼下工厂里的废铜烂铁卖钱,想起来高中被流氓堵胡同里胖揍,想起来…… 他今年虚岁二十九了。 这不扯嘛,他还啥有意义的没干呢,这可好三十年一眨眼就要没了。柯兵忽然觉得有堵得慌。堵了就得疏导,柯兵决定先去洗手间放放水。 从洗手间出来,刚洗完的手还没干,手机就在裤子口袋里震啊震,柯兵把手在裤子上蹭了两下确保不再湿漉漉之后,拿出手机。崔小鹏的一条短信:礼拜天晚上有空没,出来喝酒。 短信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多,如今的震动属于重复提示。柯兵回忆自己那会儿应该正嚎《无所谓》呢。嘴角上扬,柯兵按下回复:我一直以为你请客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我这辈子都赶不上了。 五分钟之后,手机再次震动。 【大半夜的你不让人睡觉了!from 崔小白眼狼】 柯兵非常厚道的合上手机,小屏幕上显示01:43。 没来得及把手机重新揣回口袋,柯兵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正着。那家伙也拿着个手机噼里啪啦的按着,走路那叫一个风风火火,显然没看见他这么个帅哥杵在路中间。 强强对决的结果就是柯兵撞在画着穿裤子小人头的男厕所门上,对手由于扶住了走廊栏杆而和画着穿裙子小人头的女厕所大门间距两厘米。 “大哥,咱走道看路行不行,你这放马路上就叫违章。”柯兵揉揉撞得不轻的肩膀,念叨着抬头,结果下一秒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那看人像看橘子苹果南瓜的欠扁气焰,不是唐尧是谁啊。柯兵也纳闷,就一面之缘,名片还没捂热乎呢,他愣是把这人的名字看了个清清楚楚记了个深深刻刻。 唐尧显然也没忘了柯兵,关键是这气质,这嘴脸,这你错了是你错我错了还是你错的无赖样,广阔华夏可能都找不出第二个。 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碰上两回而且两回都是交通事故,柯兵觉得也有那么点意思。就想和唐尧多贫两句,毕竟上次人家宝马给自己弄了那么大一坑啊,愣是不了了之了。也算厚道不是?于是,柯兵再开口,那话头里就挂满了橄榄枝。 “这回可不是我追尾了啊,呵呵。” 可惜,唐尧明显没感觉到。 “上次我那边有事儿才便宜了你。光重新喷漆就花了多少你知道么?” 柯兵这人骨子里有点仇富,尤其是别人摆富的时候就更郁闷。这点他承认自己是小市民,是葡萄酸,但没说认识到了就一定得改对吧。 “你一男的怎么心眼跟女人似的,你说咱俩光撞就撞了这么两回,那得是上辈子没干别的光回头了修来的缘分,再说不就蹭了点皮儿么,要说你买那车也不咋地,你看我那宝贝啥事儿没有,什么叫性价比……” 唐尧又头疼了。这毛病是自打上次被柯兵追了尾以后新添的,具体症状就是看着柯兵的上嘴唇碰下嘴唇,他那脑子就嗡嗡的满世界划拉金子。 给唐尧解围的是一贤良淑德温柔婉约的新时代女性—— “你俩大老爷们儿堵女厕所门口有毛病啊!” 至此,该回大厅的回大厅,该回包房的回包房。情景之凄凉,二位连个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热闹的包厢里,唐尧把自己发出的最后一条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不得不放弃,看来对方确实是不打算回信息了。叹口气,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难得和朋友出来聚聚,自己也是,上赶着找不痛快,这不自虐么。明知道那人就是逗自己玩儿。呵,可就是死不了这个心。 手机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唐尧眼睛一亮,待看清来电显示,又有了点悻悻的味道。 “喂,哥……” “咳,不用这么哀怨吧,那会让我觉得自己这哥哥做的很失败。”唐禹含着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那,那个……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行了我亲爱的弟弟,再搞笑的台词放你嘴里也跟主旋律似的。言归正传,周末回家来吃饭,爸说想你了。” “他说的?”唐尧那是非常极其以及特别的怀疑。 “呃……我揣摩出来的,你有疑异?”唐禹轻哼。 “……知道啦。”唐尧一直觉得唐禹肯定仗着比自己早生几年,然后趁着自己还不懂事儿的时候变着法欺负摧残折磨自己来着,不然为嘛现在他光听见兄长的冷哼,就跟条件反射似的起鸡皮疙瘩? “乖……”唐禹显然很满意,然后叮嘱道,“别在外面玩儿太晚,要是喝酒了回去就坐出租车。” 皱眉挂了电话,唐尧还在纳闷儿,为什么唐禹每次都能准确猜着他在干啥呢?环顾四周,唐尧打了个寒颤,别是给自己安插了什么眼线吧。后背嗖的刮过一阵阴风儿,唐尧抖了下,然后叹息自己大哥那么有才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去做官,几年下来弄得整个人正直指数明显下降阴险指数直线上升。 唐尧有时候会去想,官场现形记那么深刻,老祖宗都给后人以警示了,勇士们干嘛还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家里的老头子是,自己大哥也是,唐尧庆幸唐家那世袭的权力欲没遗传到自己身上。 同一时间,紫荆堂后厅深处豪华包厢。 “给你弟打电话?” “嗯。” “呵呵,称职的哥哥。” “我就这么一个弟,不看着他看着谁啊。” “也是,唉,他现在肯定以为你还在政府办公大楼里为民生操劳呢。” “难道不是?顶多就是换一地界儿。” “呃,也对。来吧,再来谈谈那块儿地。” “明摆着了,环路一建,这就是密集商业区,你现在拿着它,将来就能下金蛋。” “唐禹兄啊,有好事儿你总想着我,让我可怎么报答你。” “这话可够假的,咱俩谁帮谁还说不好呢。” “呵呵,虽说官民鱼水情,但我这再有钱终归比不上你那儿有权的嘛。” “切,你就跟我这打太极……哦对了,我弟最近没找你吧?” “找嘛倒是没找,就是偶尔发发短信。你不也看见了,十分钟以前还发来着。” “哦,短信没事儿。” “他说能为我做零。” “噗——咳、咳、咳……” “唐兄,你还好吧……”樊若山无辜的眨眨眼,“如果坦诚也是一种错误的话,那么我改掉好了……” 5、第 5 章 周末傍晚,唐尧秉着听哥哥话的原则,准时回了家。多数时候,唐尧喜欢把这个披着军区家属大院外衣实则比别墅还宽敞外带花园庭院且配备卫兵把守的地方称做唐门。这才配得上里面的老头子,多有气魄。 唐家算是典型的军人世家。在唐尧爷爷那辈,家里六个兄弟五个上了战场,也不知道是唐家普遍觉悟高还是一不小心就站到了历史正确的一边儿,他们先是跟日本人打,接着又跟国民党打,唐尧的爷爷更是跟国民党打完还觉不过瘾没过几年又雄赳赳气昂昂的跨了鸭绿江。这一跨不要紧,那叫一战功赫赫。回来中央再结合该同志以前的革命历史,二话不说,级别那叫一个三级跳。 等到了唐援朝也就是唐尧他爸这一代就不用说了。路前人铺得差不多了,后天再一努力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加上唐援朝可能本来也有他爸那当兵的基因,一路在部队闯了快五十年,如今级别就不用形容了。反正等将来骑着仙鹤扑棱扑棱往极乐飞的时候,那肯定是盖国旗送八宝山的主。 “你不是说那兔崽子今天保准儿回来吗,人呢!”唐援朝毫不留情的用马踹掉大儿子的一个炮,然后重重的把那个可怜的炮丢进象棋盒,咣当一声,小绿炮的哀号在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嗓音里完全可以忽略。 “放心,我保证他在开饭之前准时出现,不能让您老的训子宣言白预备了。”唐禹笑呵呵,低眉顺目的把另一个炮推过了楚河汉界,然后想着自己女儿昨天晚上玩那网游叫什么来着,里面的喷火大怪龙和自家这老爷子怎么就那么神似? 唐老爷子看着大儿子,更郁卒了。 鉴于唐家的优良传统,唐老爷子自然希望儿子能继承衣钵将唐门发扬光大。可盼了二十来年,最后希望破灭的渣都不剩。大儿子进了政府机关,按理说他也能接受,军政不分家,历来枪杆子和政权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但问题是,这儿子自打进了政府,那是一天比一天难搞,一天比一天滑溜。唐老爷子这辈子最烦肚子里九曲十八弯的那种人,就现在他到中央开会见了当年的政委,远远的都要绕道走。小儿子呢,那脾气倒是能和他对上,一般两句呛声三句对骂五句就能上演全武行。但那兔崽子怎么就下海了呢,唐援朝这辈子第一烦奸商,第二才烦政委。 唉。唐援朝这口气,叹了十多年。 “对了,秀玲今天又带着乐乐学琴去了是吧。我听说你给乐乐报了仨特长班?回头给我孙女累出毛病我饶不了你!” “爸,你看现在哪个孩子不学个三五样特长的,人家孩子都能坚持,乐乐是你孙女,那更是继承了你这钢铁的精神和意志力哪能谈几下钢琴就垮掉。你看我说的在理不?” “……” 唐老爷子曾经无数次的在梦里追问,自己刚正不阿的基因在这大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突变啊! 唐尧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大哥那车马炮都被杀光了,就剩个小卒子搁那儿挣扎,人家依旧不疾不徐面带微笑。唐尧叹口气,这就是差距,他这辈子都悟不进这境界了,上次和老头子下棋还得追溯到大学时期,那场棋的结果是爷俩联手掀翻了棋盘。 “我回来了。”唐尧把外套脱下来挂好,大声道,“妈,你又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呢?” 唐妈妈王美丽女士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老二回来啦,等着,一会儿就开饭。” 唐尧扬起嘴角冲着美丽的老妈笑了笑,然后一屁股坐沙发上开了电视。显然不准备和家里的其他男同胞们打招呼。自然,剩下的二唐不满了。 “你那什么态度,我是你爸,你给我装没看见?!” “弟啊,哥哥很伤心,后果很严重。” “……” 唐家的家宴历来都是温馨开场狼藉结束,那一晚也不例外。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合家欢方式,你不能因为人家另类就说人家家庭不团结,对吧。 唐门合家欢的时候,柯兵正和崔小鹏在街边一烧烤店喝着小酒儿。五花肉在烤盘上滋滋作响,渗出的油在盘侧形成了一小汪水窝。 崔小鹏没进去那会儿,俩人常出来喝酒。崔小鹏请客的次数不能说屈指可数,因为就没有。所以当柯兵再度确认这顿真是崔小鹏请的时候,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你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你不说我这顿饭吃得都不安心,回去容易做噩梦。”柯兵说着还不住的扭动身子,一脸肠胃不适的状态。 “你干嘛呢?”崔小鹏观察半天没观察出所以然。 “我现在就觉着被怨气缠上了……”柯兵煞有介事。 崔小鹏把还没拆封的一次性筷子直接丢到柯兵脑袋上:“你一天就不能想点地球人范畴的事儿?” “关键是你这事儿不像地球人作风啊。记得高中那会儿我和你说过吧,我这辈子要能吃你一顿饭死了都值。”柯兵龇牙,“你看你多抠,都给广大人民群众留下阴影了。” 崔小鹏一脸黑线:“一会你买单。” “啊?!你不说你请吗,这才几分钟啊你就变卦!” “抠我也认了,谁让你这命那么不值钱。” “……”柯兵动了半天嘴,愣是没了词儿。本来那话他就是随便说说,如今崔小鹏一当真,他还真有点后背发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个人又东拉西扯说了好些个没营养的屁嗑儿,崔小鹏才总算进了正题。他告诉柯兵,他要开公司了。 “要我注资?”这是柯兵的第一反应。 崔小鹏眸子里的光一下子就黯了。 其实也不怨人家柯兵,以前崔小鹏没少干过这借钱的事儿,而且多数借了就肉包子打狗。当然也不是什么大钱,但有一有二就有三,程度可以慢慢发展嘛。所以今天崔小鹏又是要喝酒又是要请客神秘兮兮的,也难怪柯兵往那方面想。柯兵又一直肠子,怎么想自然就怎么问呗。而且他觉得这也没啥,崔小鹏要真是需要注资,他二话不说肯定有多少给多少。 不过,怎么说呢,看着崔小鹏那一脸受伤,柯兵隐约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找补,他又没那能力,只能硬着头皮等待发落。 好在崔小鹏也没说什么,又喝了几口酒,这插曲就算过去了。 后来俩人喝得晕晕乎乎的,崔小鹏才说,他找柯兵出来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跟他一块高兴高兴,他胡汉三又回来了,他崔小鹏又他妈要东山再起了。柯兵听完感动得一塌糊涂,就像心里有个大姑娘在跨火盆似的,那叫一热乎,那叫一喜庆。 这是什么?这就是自己在崔小鹏那儿独一无二的地位体现! 喝到最后柯兵才想起来问崔小鹏资金哪儿来的,结果三两下又被人用马虎眼打发了。柯兵也没在意,就这么的,俩快三十的大老爷们儿后来勾肩搭背沿着主干道游荡了半宿,把学龄前的事儿都翻出来又晒了一遍才尽兴。 至于俩人最后怎么安全回的各自家,只能说我社会真是安定团结和谐有爱。 6、第 6 章 天气渐渐转凉,当人们还每天起早贪黑为生活奔波的时候,秋天已经悄悄来临。日进斗金的人绝对不会有闲暇驻足街边去观赏落叶的凄美,而有时间为枯叶凋零而感伤怀古的人在感伤之后肯定需要考虑月底是否还有钱交房租。前者我们称之为第一种人,后者我们称之为第三种人。 世间万物都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有得有失,端看每个人的态度和选择。 当然,更多的人处于前面形容的两种人之间,即第二种人。这种人会在上班的路上抬头看看街边大树几乎掉光了叶子的树杈然后念叨着,哟,秋天了啊,接着下一秒继续疾行奔赴拼搏前线。 如果说唐尧属于第一种人,那么柯兵肯定就属于这第二种人。小卒子同学一直以自己的广大人民群众身份而骄傲和自豪。伟大的领袖怎么说来着?不走群众路线那是要摔跟头滴。 那走了群众路线就不摔跟头了吗? 呃,这个领袖可没说。 做生意这种事情不只需要智慧,胆识,气魄,合适的团队,优秀的指挥,有时候还要那么一点点的运气。所以当电子产业重新洗牌小鱼吃了虾米而大鱼又吃了小鱼的时候,柯兵那公司命途多舛也就不奇怪了。 广东一批小作坊倒闭,柯兵第三季度的款子刚打过去,货没见到,公司代理的八个牌子就倒了四个。损失钱是小事,但一下子这资金就周转不开了。 资金周转不灵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弄着钱了什么都好说,一切顺顺当当星星还是那个星星,可要说弄不着钱,那破产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刚立秋,柯兵就开始上火。 上火的还不只柯兵一人。 “阿柯,作为我本人来讲,那是非常愿意和公司同生共死共度时艰的,毕竟我对这个公司和对你都是有感情的,当然主要是对你有感情,你是我二十八年坎坷感情之路上的唯一明灯,是我阴冷孤寂的情感深海中的唯一温……” “魏国栋你到底来干嘛的!” “同事们托我打听咱上个月工资啥时候能发……” 柯兵没好气的白他一眼,直接讲重点不就完了。不过随即又陷入了深深的苦恼。资金链没有一点起色,银行那边如今都在紧缩贷款根本贷不下来,市场淡得不能再淡剩下几个牌子基本谈不上盈利,员工的工资已经拖了一个半月。 柯兵本来给的薪水待遇就不怎么样,大家跟着他干,一来图的是这里自由发挥空间大,二来就是公司气氛好干活也开心,所以如今的柯兵那是打心底里愧疚。 “阿柯?”这个瞬间,魏国栋忽然觉得自己特像黄世仁。 深吸口气,柯兵一咬牙:“月底,我保证30号之前俩月工资一起到账。” 柯兵做这一承诺的时候抱着的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最坏的打算不外乎就是公司倒闭资产清算,到那时候支付工资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刚到二十四号,崔小鹏就跟天神似的闪闪发光的降落到了柯兵眼前。 “你是说有人要收购我的公司?” “你那表情怎么跟我要把你卖了似的。” “不是吗?” “废话。”崔小鹏用孺子果然不可教朽木果然不可雕小卒子果然不是车马炮的表情冲柯兵翻了翻白眼,然后拿着筷子在桌子上指点江山,“打个比方,如果说电子市场是个乱世,你现在就是一杂牌军。队伍不整枪械老旧而且名不正言不顺,只要人家兵强马壮的多方势力一开打,你铁定就是炮灰的命……” “没那么惨吧……”柯兵不太情愿的嘟囔,然后在崔小鹏充满鄙视性的眼神里自动消音。 “所以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投靠大部队阵营弄个正规番号,然后什么军饷军备武器就会都跟着来,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柯兵眉头越皱越高越皱越高就像把珠穆朗玛峰从海底到高山的演变浓缩在眉毛上似的,崔小鹏说的话听着句句在理,但他明显跳过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咋不说让人家收购成子公司之后我这老板立刻下岗了呢。” “你还是带你的兵打你的仗啊。”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心里感受!” “靠,这能换来真金白银啊,能给你员工开工资啊,净整些虚的。” 柯兵眨巴着哀怨的眼睛:“这是男人的自我实现……” 崔小鹏把那明显写着笨蛋俩字儿的脸推得离自己远了点,才说:“自我实现也分层次的,不然干嘛宋江一心想朝廷招安,那就是想给弟兄们一个好归宿。” “你看,后来下场多惨哪……” “那是投靠的地方没选对。” “你这个就对了?” “切,你也不看看谁给你挑的。” “我说,你知道世上还有谦虚二字不?” “基本用不上的词儿我一般会自动过滤。” “你他妈……这也算一境界了……” 骂是这么骂,但看着崔小鹏那一脸天上地下我聪明列第二没人敢列第一的样,不知怎么的柯兵那鼻子就有点酸。雪中送炭从来都是最能体现弟兄情意的,这方法咋样先姑且不论,可就崔小鹏这么忙前忙后帮他跑关系想路子,你换一个人试试?崔小鹏要能动个手指头柯兵把姓倒过来写。 “小卒子,朕等得花儿都谢了……”崔小鹏眯缝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等得已经困了。 “好啦。”柯兵觉着自己也没其他选择了,除非他想破产,“你给我找那番号叫啥啊。” “腾古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电子事业部。” “呃,听着倒还挺大气,话说回来,腾古,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 ——预计两个小时之后,柯兵将会想起他曾经把未来老板的名片随便丢给了高速公路收费口的某位圆脸小姑娘。 唐尧的公司是他大学还没毕业就折腾出来的。当时他拿着方案参加省里的创业设计大赛得了一等奖,学校按教委规定给了他十万的专项创业基金,他从唐禹那好说歹说游说来了二十万,公司就算有了雏形。虽然对唐禹的老奸巨猾颇有微词,但作为哥哥,他称职的没话说。所以说到底,唐尧和他还是挺亲的。 后来唐尧毕业,正赶上网络科技飞速发展,公司先是做网站,再来做网页游戏,三年以后开始慢慢壮大终于开始开发了自己的网游和各项周边业务,随着网游的产值一年年的三级跳,唐尧的公司市值也跟着水涨船高。按照唐禹的说法,俨然本市高新科技领域的支柱产业。 不过今年以来,网游领域战火纷飞,大大小小的公司都开始来分这块蛋糕,唐尧公司的网游业务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冲击。也真正让唐尧开始考虑公司经营范围的多元化。想来想去,唐尧还是觉得从电子产品或者网络产品这一领域突出重围可行性较高,毕竟都是一条产业链上,上下游的更便于资源整合重组。 所以,从上半年开始,唐尧就开始物色有发展潜力的小公司或者团队想直接搬过来,来之即战,战之即胜,这是最简单有效且最节约成本的做法。可惜,物色了几个月都没有合适的。然后一个星期前,崔小鹏出现了。 要说崔小鹏在这个城市的商业圈里,算一名人也算一奇人。唐尧以前并没见过他,但道听途说也了解了个大概。那小子大学的专业是金融兼修企业管理,大二就开始给人打工,大学没毕业就快成打工皇帝了,相传他什么行业都不怵简直堪称十项全能,脑袋里那点子一个接一个,有管理领域的,营销领域的,甚至还有创意策划方面的。反正他给哪个公司做方案哪个公司那项目铁定发,大四毕业的时候无数猎头公司瞄着他。可他偏偏选择了风险大的自主创业,更离奇的是没干几年合伙人就跳了楼然后他自己也进了监狱。得,赶上传奇了。 唐尧知道传闻总是在事实层面上有一定夸张的,但起码这个人的跌宕轨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被这么一个人找上,唐尧自然加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崔小鹏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言简意赅。说听说贵公司想开拓电子产品领域的业务,正物色合适的团队,我认识一家不错的公司,贵公司可以考虑。然后就把那个公司的详细资料和他自己做的收购该公司的可行性分析报告一齐递了过来。 公司的资料其实还是比较笼统,唐尧也明白八字还没一撇谁也不能把底牌都亮出来,真正让他眼前一亮的是那份可行性报告。从收购预算的粗略估计到整合重组的方式方法再到前景展望的利弊分析,含金量十足,就算没有别的光这么个报告唐尧觉得自己不给对方酬劳都说不过去。可见,崔小鹏下了很大功夫。于是唐尧多多少少对他推荐的那个公司产生了好奇。 一星期,这是唐尧给崔小鹏答复的期限。而两天后,关于那个什么鹏程公司的详细资料就放在了唐尧的办公桌上。唐尧有点失望,因为该公司虽然业绩良好规模适中财务健康运营高效,从各方面看也都算符合自己的要求,但他以为崔小鹏那么极力推荐的应该有更让人惊喜的地方。 结果上帝没有辜负唐先生的期望,第二天上午就送来了惊喜。 关于崔小鹏和鹏程公司关系的调查报告上,柯先生的二寸照片赫然在目,旁边用四号黑体打着鹏程公司总经理,柯兵,二十九,和崔小鹏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同班。 那就是发小了,唐尧想,难怪崔小鹏那么帮他。不过崔小鹏不是连合伙人都坑的吗,真能这么热心帮这个柯兵? 揉揉太阳穴,唐尧的视线又落到了那照片上。光看平面图头就嗡嗡的大,似乎耳边又开始萦绕那家伙絮絮叨叨的声音。 似乎从环城路上追尾开始,就有一条无形的线把他和这家伙往一块扯。 ——赤裸裸的孽缘,唐尧只想得到这么一个形容词。 7、第 7 章 感慨的不只唐尧一个人。 “缘分啊——” 全市最豪华的酒店大堂里,柯兵那疑似范伟的口音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唐尧硬着头皮坚持住才没把脚缩进车里,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柯兵三两步窜自己跟前然后抓着自己的手就不撒开了。 心气儿不顺的也不只唐尧一个。崔小鹏抱着胳膊冷眼看着有缘人的美好重逢,虽然已经从柯兵那得知了来龙去脉,但还是觉得事件有点匪夷所思。地球那么大,怎么俩人就能三番五次碰上?尤其是柯兵现在看唐尧那个眼神,跟打了兴奋剂似的。靠,这见了帅哥就走不动道的毛病他妈的多少年也改不掉! 落座之后,柯兵总算接收到了崔小鹏警告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眨眨眼,他才恋恋不舍地撒开爪子知道正襟危坐了。崔小鹏瞪他,这会儿装相有啥用,那形象早毁的渣都不剩了。 不过崔小鹏不知道,在唐尧这儿,柯兵早八辈子就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对于决定接受崔小鹏的建议,唐尧并没有考虑多久。抛开崔小鹏危险的人品问题和柯兵能把活人气死死人气活的个人魅力之外,整个收购对于他百利而无一害,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崔小鹏想坑他,一个小小的电子事业部还真没这个能耐。 要说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崔小鹏只是单纯的牵线搭桥。对于溜掉这么个人才,唐尧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可惜。 谈判进入实质性阶段之后,柯兵倒还真显出了一点专业素质。对于唐尧想要了解的公司各种问题都答得比较圆满,崔小鹏一直安静的听着,倒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唐尧带来的助理快把键盘敲飞了,仍然没有办法完整录入柯兵的言论,只能三步一个空格五步一个圈圈硬着头皮准备回去补完。同时哀叹这柯老板以后要真成了公司中高层干部他做会议记录不得累吐血?这位爷,也……也太能说了! 收购意向已基本敲定。剩下的就是尽快找个找时间找个公正地点签约了。看着菜陆陆续续的上桌,柯兵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觉着自己表现的还成,应该没辜负崔小鹏的期望。就是,唉,这心里还是有点难受,马上就要寄人篱下给人打工了,柯兵难免五味杂陈。 “从今天起,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为了公司美好的未来,干杯。”唐尧作为最高领导人,还是颇有风度的提了开桌酒。 柯兵一仰脖,小酒盅直接见了杯底,虽然量不多,但辛辣的白酒还是把五脏六腑弄得快要烧起来。状态不对,柯兵觉着自己有必要调整一下:“你们先吃着,我去下洗手间。” 目送柯兵的背影离开,唐尧才有机会单独和他更为感兴趣的人才聊聊。 “你真的只是单纯的牵线?”这是唐尧最好奇的一个问题。 “嗯,难得学雷锋做好事一回。”崔小鹏轻轻地摩挲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实话,我以为你会是公司的幕后老板。”唐尧淡淡地说。 “就因为叫鹏程?” “这不挺明显的么。” “呵,谁知道那家伙抽的什么风,注册的时候我明明找算命的给专门起了个好名儿……” 唐尧挑眉:“果然是垂帘听政。” 崔小鹏认真的摇头:“你就把我当自由人吧,超级外援。呵呵。” “听说你又开了间金融投资顾问公司?” “唐老板消息真灵通。” “不是我消息灵,是关注传奇的人太多。” “抬举了,起不起得来还说不准呢。”崔小鹏扯扯嘴角,拿出了香烟看了看唐尧,“不介意吧。” 唐尧轻轻摇头,然后问:“你知道我不抽烟?” “知己知彼是出兵的首要原则。”崔小鹏熟练的点燃了香烟,入狱三年,这东西却一直没断过,如今瘾头更甚。 不着痕迹的避开烟雾,唐尧随口道:“鹏程的现金缺口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你的公司应该贷得下来,为什么你不注资反而费这么多心思的找上腾古?” “都是兄弟,我不想扯上钱。” “呵,话说……你也想规避风险吧。” 崔小鹏没回答,又或者回答的声音太小而唐尧没听见。因为隔着烟雾,唐尧甚至连男人的表情也看不真切了。 好半天之后,唐尧才听见崔小鹏说:“柯兵这人我了解,只要他决定了那不管在哪儿不管当将还是做兵都会出十二分力气好好干的,呵呵,你可别欺负他。” “否则呢,”唐尧觉得有意思,“后果自负?” “我没说。”崔小鹏露出两排白亮牙齿,笑眯眯的把烟蒂按进了烟灰碟。 唐尧浅浅的皱眉,他有点后悔了。横看竖看那柯兵都像个大麻烦。 与此同时,大麻烦先生正在卫生间拿凉水往自己脸上扑。 “到哪儿都是支持四化建设干啥都是构建和谐社会。老板有啥好,操碎了心磨破了嘴偶尔还得给办公室饮水机换水,这回好了光埋头干活就成。我得多活多少年啊。柯兵,你是最棒的。是金子到哪儿都发光是人才到哪儿都不慌,美好的未来在向你招手英俊的老板在远处发光,哦耶!” 非常有效的自我调试之后,镜子中的男人又斗志昂扬小宇宙燃烧了。柯兵深呼吸,很满意自己的心理素质,然后昂首阔步的离开了洗手间。 一分钟以后,男厕最里面的两个阁子里分别冒出俩人头。 “走了?” “应该。” “这也叫顶级酒店?安保系统根本不过关!” “也不能怪人家酒店,这种患者没发疯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 中秋前夕鹏程公司集体搬迁,进驻腾古科技大厦。 “阿柯,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吧,有国栋在这给你接着呢,我知道从老板变成了打工仔,你这心里肯定不好受……”魏国栋一脸体恤之情。 “叶儿都快给你擦掉色了,你就不能继续找点别的活干?”柯兵没好气的看着拿块破抹布摧残盆栽快半小时的男人,真想一脚给他踹楼底下去。 魏国栋委屈的眨眨眼,刚要说什么,蒋锐柯已经风风火火的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老板,这是人力资源部刚发过来的衬衫,说公司员工人手两件,号码是我大概估计的,你看要不要现在发如果大小有问题我还能过去换。” 柯兵从袋子里取出来一件打开包装,还没来得及抖落开全方位观察,蒋锐柯已经提供了第一手资料。 “老板,我刚才路上都看过了。名牌儿,做工没得说。虽然不是今年新款,但也是经典造型。男款女款的剪裁都恰到好处。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袖口那印了古腾的logo,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而且那个logo应该是让厂家特别绣上去的,设计感还不错……” 柯兵深情的把手搭上蒋锐柯的肩膀:“我说,你就不能别总走在时尚的尖端?” 蒋锐柯咽了咽口水:“老板,这是我唯一的特长。” 柯兵想自抽:“我当初怎么就百里挑一的相中你了呢……” “经理——”何筱玉人没到声先到。 柯兵咂咂嘴,这称呼倒是改得顺溜。果然女同胞总是紧跟革命形势。 “经理经理经理——” “听见啦,”柯兵叹口气,“有什么最新情况汇报?” “我刚才坐电梯看见我们老总了!” “嗯哼,然后呢?” “真他妈帅!” “那个……何筱玉同志,注意素质。” “经理,我激动。” “看出来了。” “不,你不知道,我当年大学毕业第一家应聘的就是这个公司,然后学校宣讲会的时候我在大礼堂最后面踩着凳子还只看见了唐尧的侧面,我刚才在电梯里距离他只有十公分!” “沦落我到这么个小庙还真是委屈你了……” “不,一点都不!经理,如果说一天之前我对你还有抱怨的话,我现在真是后半生给你端茶倒水都行,跟着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英名的决策。经理你不知道,当年我们学校进这公司的一个手就数的完,天哪,今年同学会我得爽死了……” 望着何筱玉翩然而去的背影,柯兵总结陈词:“你个好命的女人……” “孙献呢?”好半天柯兵总算发现一直没见自己勤勤恳恳的业务员。 “他好像跑客户去了,”魏国栋从刚擦完的金桔树上揪下一个橘子,扒开丢进嘴里,“说要挨个跟客户沟通我们被收购的事儿,防止客源流失。” 柯兵目不转睛的盯着魏国栋,一秒,两秒,三十秒。后者总算悟了。 “呃……我这就去做新的报表……” “看看孙献看看你,差距不只几千里!”柯兵怒不可遏地一下揪了仨金桔,非常潇洒的抛物线直接丢中仓皇而逃的魏先生天灵盖。 一团混乱之后,员工总算各归各位开始熟悉新的公司,新的组织架构,和新的业务流程。柯兵也安静下来,呆呆的望着桌子还冒着热气的名片——腾古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电子事业部总经理柯兵。 心里究竟是开心还是难受也说不好,反正挺复杂。不过既然员工们一个个都燃着熊熊战火,他这做队长的既然也不能落下。无非就是换个地界继续打拼么,谁怕谁? 内线急促的响起,柯兵下意识的接了电话:“喂,鹏……呃,腾古电子事业部。”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唐尧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温柔许多,弄得柯兵心潮起伏的。 进电梯的时候小卒子同志还在念叨:“要是他总这么温柔吧,哥们儿被压榨一下也就认了……” 8、第 8 章 腾古大厦的分布很常规,楼层越高的公司地位也越高,一共十五层的大厦,一楼二楼开放出租给了一些小公司,三楼开始依次是营销部、人事部、网络部、研发部、财务部等等,顶层自然就是总经理办公室。 柯兵他们搬进去的时候三楼以上已经全部满员,人事部的人忽悠来忽悠去的说二楼风水多么多么好视野多么多么开阔氛围多么多么活泼,又哀兵来哀兵去的念叨人事工作多么的艰辛在老板和员工之间取得情感上的平衡和工作上的被认可有多么多么的曲折,柯兵千言万余都被那位大姐温婉的扼杀在了摇篮里,最后只能连连点头表示对人事部的无限同情和理解。然后带领全部门成员进驻二楼拐角疑似某皮包公司革命遗址的小写字间。 结果前脚送走了大姐,后脚就被隔壁某人体彩绘小作坊的老板拉住,神秘兮兮的问你这一月租金多少啊。那个瞬间,柯兵给自己的电子事业部在腾古公司的地位定了性——领养的娃。 电梯大门在十三楼打开的时候,柯兵相信人事部那个大姐好歹还是说了句实话,和这一层相比,那二楼不是一般的活泼。越过安静的会议室和分管各区几个副总的办公室后,柯兵叩响了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 “进来。”隔着门板,唐尧清冷的声音有了那么点倩女幽魂的味道。 柯兵忽然很想找位燕赤霞兄陪自己进这兰若寺。 唐尧的老板桌并没有柯兵想象的那么夸张,挺朴素的一个实木桌,深棕色的,上面放着笔筒、日历、便笺本和一些看不出什么材质的小型装饰雕塑,正中间是办公用的笔记本,在柯兵进来的瞬间已经被它的主人合上。 员工和老板间的关系无非那么几种,尊敬型,畏惧型,仰慕型,憎恶型。但柯兵觉着自己哪一种都不属于。跟唐尧的相识过程决定了他完全找不到员工的自觉,更没办法把唐大老板放在心里最闪耀的位置,虽然现在每月是人家吧啦吧啦的给自己数钱。 于是,柯兵给自己的定位是——纠结型。 想当初他是多么的豪情万丈的……呃,撞完人家车就跑。前灯瘪了那么一大块他愣装没看见死活把账给赖了,如今天谴来了。风水轮流转,你得为人家辛勤把活干,一想到这,矛盾就像只无情的手拉扯着他那颗已经纠结成了猴皮筋的小心脏。 他窝囊啊! 唐尧觉得头又疼了。虽然对面的男人罕见的打从进门就没说过话,可那拧来拧去的眉毛那左右眨巴的眼神和那欲言又止蠢蠢欲动的嘴,早就自动化作无数字符飞舞在唐尧眼前,下意识的他就开始晕。 严格说起来,柯兵也算长得不赖的。剑眉飞扬,眸子清亮,笑起来跟满世界鲜花儿都开放了似的。而且他有一个好身材,唐尧仍记得上次在紫荆堂和他撞上的情景,好么,跟撞上一堵墙似的,短短的一瞬间他就能感受到包裹在这家伙衣服里的力量。 唐尧一直有去健身房的习惯,身上的肌肉也是条理分明,无奈体重一直跟不上,无论他怎么吃就是没法达标,最后健身教练也绝望了,说你这辈子就是混cba的命,乖,咱别为nba拼搏了。 所以,但凡见到身材好又结实有力的男人,唐尧总会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如果那个男人又恰好很有才能,够睿智,那么羡慕就会转变为欣赏,而欣赏得久了,或者欣赏的程度太甚,也许就成了爱慕,比如樊若山…… 柯兵可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家伙走神儿了。虽然对方的目光是在自己脸上,但那柔得几乎能拧出一汪水的眼神和从他身体里飘散出的丝丝可疑的粉红色气息,百分之两万不是冲自己。 “咳。”唐尧忽然清了清嗓子。 “嗯?”柯兵静听下文。 唐尧微微颔首:“我们长话短说。” 柯兵想拿脑袋去磕那桌子,合着这家伙看了半天自己玉树临风的脸庞就得出这么一结论! 唐尧没感应柯兵起伏的心情,自顾自的说:“虽然你那里现在是我公司的电子事业部,但我给你绝对的自主权,除非特别重要的客户或者涉及到整个公司战略规划的合同需要公司定夺之外,你原本如何运作还是如何运作,公司这边不予干涉。” 柯兵认真的听着,有那么一点点意外。唐尧给予他的权利比他原本想象的要大得多。 “只有一点,”唐尧继续道,“你们原来的那个财务叫魏国栋没错吧,他工作地点还在你们部门,但人事动态要转到财务部,因为公司的财务系统是相对独立的,各部门的财务专员都隶属于财务部,而且过两天可能要调他去财务部熟悉下整体流程,回头他就算财务部下派到你们部门的专属会计。” “应该的应该的,健康的公司必须以健康的财务状况作为保证。”柯兵用力的点头,生怕唐尧以为他不乐意,“我看两天有点短,让他在财务那熟悉三个月五个月的应该能比较扎实。” “没必要,只是简单的梳理下财务部的业务流程,做好工作接口。” 流放魏国栋计划——夭折。 柯兵正失落呢,只见唐尧从抽屉里拿出份材料。 “这是公司下半年的目标和工作计划,之前做的时候电子部还没成立,所以营销那一块儿做得比较单一,你回去按照这个计划补完电子部的,从利润目标到营销方案,以及经营成本预算和模拟利润核算,下星期一经理会议上,我要看完整的方案。” 柯兵目不转睛的看着唐尧,眼神越来越深邃。 好半天,唐尧才抬头接收到柯兵的诡异电波。下意识的贴紧座椅,后背汗毛开始一根儿根儿的立正。 “呃,你……”柯兵欲言又止。 “什么?”唐尧高度警惕。 “真像老板……” “谢谢,你可以干活去了。” 灰溜溜走出办公室的柯兵很受伤,他难得这么发自肺腑一次啊。唐尧怎么可以用那种表情回应他呢!那种……典型的太上老君见着孙猴儿的表情…… 真是的,有他这么帅的孙猴儿嘛! 回去之后的柯兵倒还真是下功夫做了方案规划。周一的经理会议,小卒子成功打入公司高层,与赵钱孙李周吴郑七大部门经理完美结合成了腾古集团八大金刚,后来跟他们学唱企业歌的时候,大家手跨手肩并肩那叫一团结友爱慷慨激昂义薄云天气盖山河,脑袋上绑块毛巾就能埋地雷手里塞把铁锹就能刨地道。 唐尧也像他承诺的那样,原则上通过了柯兵的方案之后,再没插手电子事业部的事儿,柯兵知道,唐尧对他的要求很简单,做到他上交的那份方案里的利润目标就ok。 “呃,好像定得有点高了……”坐回自己办公室里的柯兵顺手从身边儿茂密的绿叶间揪下个小橘子,三俩下剥开丢进嘴里,然后若有所思的嚼着。 接下来的两个月,总体来说还是比较顺的。有了腾古做背景,柯兵的老客户愈发稳固新客户不断增加,代理区域也悄然扩张。魏国栋不断嚷嚷着他的想象力已经枯竭实在没法避开更多的税,蒋锐柯就说都赚这么多了为国家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 虽说形式上已经不再是老板,但看着业绩跟涨停板似的往上飙,柯兵知道自己应该高兴的。可他就是乐不起来。 两个月,他给崔小鹏打过三次电话,一次关机,一次占线,一次一直没人接。崔小鹏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凌晨两点,问他,小卒子,为什么我这里看不到月亮?靠,他哪知道那醉鬼打电话的时候在哪个犄角旮旯!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第二天早上再想起来这茬时,电话自然早就断了。 柯兵的闷不是来自于和崔小鹏没打几回电话或者俩月没见面,快二十年的哥们儿就算分开个三年五载该热乎还是热乎该亲还是亲,他郁闷的是这种有劲儿使不上的状态。 崔小鹏特上心的给他和腾古牵线那会儿,柯兵一天天乐得心里开花,想了成百上千的报答方案,什么奔放型矜持型朴素型琼瑶型实在型华丽型xxoo型应有尽有,结果可好,花还没谢姓崔的就跑没影了。说是去鼓捣他那个什么投资公司。 郁闷极了柯兵就会想,那家伙还不如继续呆牢里呢,这样自个儿想看就能看他跑都没地儿跑。 每次这么一想完,柯兵保准就会给自己点上一颗烟,然后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反省自己丝毫不辽阔的心胸和别说撑船连前滚翻都不够的肚量。 往往一根烟抽完,柯兵也就消停了。然后把那个他琢磨了十来年也没琢磨透的崔小鹏摆弄成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搁进心窝窝里。 接到樊若山电话的时候唐尧正在办公室里看柯兵的季度总结,他严重怀疑这报告是他活泼有爱的电子部经理找枪手弄的。不然无法解释平时说话三加二——三句废话里顶多两个有用的词儿——的人怎么就忽然言简意赅起来。 视线扫到落款,网络开发部总经理,柯兵。很好,枪手嫌疑人浮出水面。 如果说混人缘也是一种技术,柯兵无疑是个中翘楚。不到三个月,快成腾古之星了。 樊若山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唐尧正对着天花板翻白眼,而且刚刚进行到一半。 手机上跳动的是许久不见的号码,唐尧接电话的声音有点颤。 “喂?” “呵呵,没打扰唐老板工作吧。” “这应该是打电话之前的功课。”唐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同往常一样清冷,但似乎不太成功。 “呃,出力不讨好就说我这种人呢,唉……”樊若山的叹息,透过听筒,在唐尧的耳膜里飘啊飘啊飘。 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就像一股低压电流,从唐尧的大脑扩散到四肢百骸,最后到达了指尖。轻微的战栗,麻酥酥的,唐尧觉着自己有点握不住电话了。 迟迟没有得到唐尧的回应,樊若山笑出了声,爽朗而又带着点性感:“呵,不逗你了。腾古这阵子不是一直在积极拓展电子代理吗,我这有个还算过得去的牌子,年后想进驻这边市场,你看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吃顿饭聊聊。” 多次的经验让唐尧明白,樊若山口里的还算过得去在客观角度来说铁定是相当不错的,不过…… “又是我哥让你帮我的?” “宝贝儿,对自己有点信心,我只负责牵线儿,要真谈成了那也是你的能耐。” 虽然知道在樊若山这里什么宝贝儿啊亲爱的啊和oh哎呀真是的你看看统统一个意思,单纯的语气助词,但唐尧的心跳还是因为这三个字停了半拍。 9、第 9 章 拿到传真过来的客户资料时,柯兵有片刻的怔仲,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材料里那个真是他们即将要洽谈的客户?omg,那品牌对他来说就像天边的云彩,多少年来一直迷人而虚幻的飘荡在……别人的领空里。 柯兵有些感慨,他明白,如果不在腾古,就凭他那小公司这辈子也勾搭不上人家。差距啊…… 柯兵难得冒头的男性自尊被小小的打击了一下。 知道这个客户重要,但柯兵没想到会如此重要。以至于一星期之后当他坐进唐尧那宝马里的时候还有点晕晕乎乎。大老板组团儿,他自然就退居二线安稳的做他的团员了。 从另一个角度讲,柯兵也很好奇唐尧在觥筹交错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三个月,柯兵对唐尧的领导才能和工作能力下了双重肯定,有远见,有眼光,有魄力,有大局观,而且经营有方。柯兵不得不承认,唐尧能有今天的成就不是偶然。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唐尧身上少了那么一点点匪气。可能是成长打拼的圈子所限,打个比方,唐尧就像是中世纪宫廷乐师,再难再复杂的古典乐谱都可以在他的指尖下流淌成悦耳的音符,但你不能指望他拿把吉他来断摇滚末了再把那玩意儿给砸了,以至于柯兵每每冲锋陷阵的时候,总觉得少了那么一点点劲儿,就那么一点点,可这人便没法尽兴。 三个月,观察者不只小卒子一个。 学院派的唐尧先生对于自学成才的小卒子先生也不是那么一百二十分的满意。论工作能力,柯兵确实还ok啦。甭管方式方法好看与否,反正那业绩可以拿得出去。但对于柯兵这个人,唐尧还是有点看不上。那感觉说不好,就像正规军看不上民兵,公立院校看不上民办,贵族看不上暴发户,反正举手投足都没相中就对了。 唐尧觉得自己的评价很客观,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坐骑至今还留有创伤痕迹的缘故。 于是,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傍晚,贵族派和草根派组团儿共赴前线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腾古公司总经理唐尧,我市最年轻且最成功的高新科技企业家之一,这位是威廉先生,aimy的中国区销售总监。” 樊若山说完,又走形式一般地用英文同mr.威廉说了一遍,然后微笑注视着唐尧操着一口流利英文和对方亲切握手友好会晤。 柯兵在一旁翻翻白眼,用沉默表达自己的郁闷。一来那个一看就是穿针引线中间人的男人压根没有介绍他的意思,被忽视让柯兵很受伤。二来,靠,一个牵线搭桥的要不要长这么有水平啊!身材要高度有高度要线条有线条,剪裁时尚的白色衬衫下,肌肉纹理分明张弛有度,还有那张脸,融合了陈道明的深邃梁朝伟的忧郁金城武的俊朗和约翰尼德普的神秘。 柯兵还没研究完樊若山,mr.威廉倒是先发现了被冷落的小卒子先生。威廉先生眨了两下他蓝色的眼睛,然后和善而友好的目光就落在了柯兵脸上。 “呃……”威廉先生发出了类似疑惑的单音节。 柯兵心领神会,绽放开代表中华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友好笑容和对方非常有礼的握了手,并用英语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和寒暄。 落座的时候唐尧略略挑眉的瞧了柯兵好几眼,柯兵毫不示弱的眨巴回去,合着以为全天下就你会英文? 瞪完了唐尧,柯兵就准备去瞪已经安稳坐于自己身边儿的牵线儿男。结果刚一转头,就见对方微笑地扬着手里的名片,柯兵本来以为对方终于准备自我介绍了,可越看越觉着那名片眼熟……靠!啥时候从自己兜里顺过去的! 樊若山这男人吧,做什么事都喜欢撩拨人家,然后在撩拨的差不多马上就要过那个拐点的时候及时收手。时间和尺度拿捏的那叫一个精准。看别人想发作又不好发作最后终于决定发作而又被自己抢先一步扼杀在摇篮里时的纠结状态,是此人的恶趣味。 所以眼看着柯兵几乎要咬人了,他总算屈尊降贵递过去了自己的名片。 听唐尧说会带电子事业部经理一起过来的时候,樊若山并不是太感兴趣。什么兵带什么将,看着唐尧就能想到他公司的风气和人才特点,而且以前接零星的接触过几个。所以当柯兵出现的时候,樊若山着实有小小的吃惊。 这眼神,这灵性,这劲头,分明是骏马图里混进的一头斗牛嘛,也不知道唐尧从哪地方挖来的这么一个人。樊若山难得的兴致盎然,逗了几下倒也觉着有趣。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樊若山不是一个长性的人,很难有什么人或者事可以长时间的吸引他的注意力或者全部身心。小时候的玩具玩几次就丢一旁了,上学时期的校花交往俩月就黄了,怦然心动的老婆娶回家三年不到就烦了,虽然最后这件事里对方比他烦的更早。 不远不近的钓着唐尧,再偶尔逗弄一下,算是他难得的坚持比较久的项目。 引荐的工作完成,樊若山心安理得的当上了甩手掌柜。偶尔抬头插上一两句话,跟画龙点睛似的。唐尧起先说得比较多,后来发现威廉先生似乎更喜欢柯兵的美式口语而非自己的牛津腔,索性也加入点睛的行列。然后洗耳恭听柯兵用英语给国际友人吹中国改革开放几十年来的伟大成就和如今中国市场的巨大潜力云云。 说到后面,mr.威廉除了一个劲儿的“oh,mgd!”“really?”“yes!”之外,再无其他话语。唐尧想如果他一会蹦出个“哟西”自己都不会觉得意外。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忽悠无国界。 一顿饭下来,唐尧心里有了底。樊若山的面子不可小觑,柯兵的交际手腕更是国际水平,这战略合作伙伴算是基本成了,将来单一签,就是腾古迈进电子代理领域的重头炮。照这个势头,唐尧觉得自己有必要把电子事业部明年上半年的规划进行微调。 这厢唐尧正思考呢,餐桌上的觥筹交错已经接近尾声,mr威廉刚调来中国区不久,这顿饭吃得如此尽兴,便想借机再感受下中国的夜生活,顺便和刚认识却极其投缘的mr柯继续思想碰撞。 唐尧其实不太喜欢夜生活,无奈客户为大。而且柯兵说了,不能让老外们总以为中国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呢。这高度上升的,合着不去就是给五星红旗抹黑。 樊若山倒是无所谓,唐尧知道那是玩惯了的主。就这样,一行人在樊若山的带领下,进驻夜店。 柯兵很意外自己和这位威廉兄弟如此投缘。一路从饭桌说进舞池,还觉得没交流到位。柯兵的英语再好那也只是简单的商务交流水平,真要交心就有难度。于是说到高难度话题时俩人就用单词配合body language。偶尔威廉还能蹦出一两句汉语,弄得柯兵倍感亲切。 “你说他俩在吼什么呢?”雅座里,樊若山饶有兴味的望着远处舞池里high得不行的俩人。 “我哪知道。”唐尧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话唠是柯经理的人生状态,如今碰上同门师兄了。” “啧,一句话刻薄了两个人。你这也算功力吧。”樊若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头靠进沙发里,舒服的叹息。 唐尧没敢转头,悄悄地用余光打量着男人轮廓完美的侧脸,这么长时间了,心动依然。 要说唐尧和樊若山的相识也不是戏文里的花灯庙会上元佳节月上梢头人约黄昏,就是个挺普通的商业酒会。市政府摆的,目的是跟我市商界精英交流思想顺便透露下下半年政府会招标的项目。 唐尧是在唐禹的强制命令下不情不愿去的,进场之后就倚在窗口当活体标本。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他就看见自己大哥带着一个跟海报里走出来似的男人往自己这里来。 唐尧认识自我的时间比较晚,高中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结果心动的时间更晚,樊若山是第一个。然后一头栽进去就出不来了。唐禹对此倒没表示意见,唐尧甚至不确定那个城府跟马里亚纳海沟似的大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关于樊若山的背景,唐尧至今也不知道。难得的,问过唐禹几次,他竟然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樊若山的生意触及到全市的方方面面,而且根子很深人脉甚广。所谓官商不分家,樊若山算难得两面都如鱼得水的人物。 “别说,他俩到底在吼啥呢,我也开始好奇了。” 樊若山的声音幽幽的飘过来,唐尧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舞池,果然,嘈杂的舞池里那俩人正上演着说话基本靠吼。隐约能听见尾音,但具体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是唐尧和樊若山坐得远,就是在柯兵和威廉兄身边儿的人也只能听见音量而听不懂内容。那夹杂了英语汉语和手语的高难度对话估计也就当事人能明白。 那么,两个人究竟交流了些什么呢? 其实也没多复杂。顶着巨大的音乐轰鸣,俩人靠吼的交流了东西方的差异。具体就是威廉先生夸赞柯兵和他以前见过的中国人不一样,交往起来更直接和舒服。然后柯兵问你印象里中国人什么样啊。威廉说就像唐经理这种,有着东方独特的内敛和深沉。深沉那个词威廉兄没想出来,是柯兵自己脑补的。提到唐尧柯兵来了兴致,就继续深入挖掘问威廉对唐尧的印象,结果威廉给出了极其经典的回答—— “除了内敛之外,唐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禁欲气息,就像……中世纪欧洲虔诚的信教徒……” 这句话生僻的词太多,是辛苦的威廉兄连比划带表情用磕磕绊绊的中文描述的。可柯兵还是懂了。并且伸出大拇指对于一个外国人可以用七零八落的中文如此精准的描述唐尧而表示由衷的钦佩。 同时钦佩的还有mr威廉的体力。柯兵在自己老胳膊老腿即将到达极限下一秒也许就会牺牲的紧急关头,总算从舞池里退了出来。然后冲着威廉兄摆手示意您老人家可以继续,我知道您那时差还没调整过来。 去了趟洗手间,柯兵头重脚轻的准备回雅座休息。洗手间在后面,所以柯兵回来的时候相当于从雅座背后逐渐靠近。于是他非常无辜非常无辜的偷听到了唐尧和樊若山的私人……哦不对,是那俩人的私人话题非常不长眼非常不长眼的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第一句话是唐尧的声音。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我还是想问,你和我哥之间……” “正当的男男关系。”樊若山好心给出了回答。 无辜群众,立扑。 ——大城市三令五申不让随便放鞭炮是有道理的。你看,又雷倒一个…… 10、第 10 章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虽然圣人曾经教育我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柯兵非常坚定的把那两个人的聊天定性为不非礼,那么他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听墙根儿也就顺理成章了。 樊若山调侃的轻笑还在继续:“宝贝儿,火坑呼啦啦燃烧的那么欢你就忍心把我往里面推?别说你家老爷子能把我剥皮抽筋,也别说你嫂子会不会上吊,光令兄一人指不定哪天就把我灭了,回头我还乐颠儿乐颠儿给人家仕途铺红地毯呢。” “啧,明明总往一块堆凑。”柯兵听见唐尧嘟囔。 然后樊若山被逗得乐出了声:“虽然在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上我和令兄都有严重的分歧以及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架不住有孩子啊,这孩子就是我们之间强有力的纽带,是我们感情的传送员……” 唐尧黑线:“这句话是用在你俩身上的么……” “呵呵,我儿子说了,唐乐乐平时总给他讲数学题,所以呢,让我找机会帮他还下人情。” “哦,所以就往人家爸爸的弟弟身上还。” “都说了这次不是你哥拜托的,唉,我这朴实的一片心啊……” 唐尧没了词儿。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握着酒杯的指尖有些用不上力。 柯兵无辜的眨巴着眼睛,他有点晕,唐尧那可疑的粉红色气息又从身体里飘出来了,在虚无的空中一会勾勒出一个人字,一会又变换成一个一字,一会圈成一个心,一会又变型成一个澹詈缶澜岢梢煌怕衣樗娣缙ァ 不对劲,这气氛大大的不对劲儿。柯兵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如果不是我哥,你压根都不会理我吧。” “亲爱的,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呢,还是对你哥太有信心?” “……” 看吧!柯兵用指甲在地毯上挠出纠结的划痕。如果说之前的是仙女棒,那现在就是窜天猴轰天雷二踢脚!奶奶的他顷刻间尸骨无存片甲不留!都说了那鞭炮不能随便扔…… 虽然被雷得险些穿越,可柯兵还是希望此刻能有人给他一闷棍,然后告诉他刚才那些个全是你的梦。柯兵的脑容量有限,太复杂的事他消化不了。比如这种牵扯的男人大于等于四(包括未成年儿童)的状况。 唉,到底是这个世界太小还是同道中人的队伍太壮大呢?柯兵苦恼的想。不光别的,刚才听见那对话加上一晚上唐尧看樊若山那眼神,这领导的性倾向就算定了。那个樊若山,柯兵觉着也很是可疑。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需不需要也向组织坦白然后三方会师…… “柯经理,你这么帅气的蹲在沙发后面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呢?杠杆是可以撬起地球的,两个铁球也一定会同时落地,永动机被无数科学家验证是不可发明的……” “樊老板,你见过长这么帅的爱因斯坦或者阿基米德吗?”柯兵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起身。结果蹲了好半天的腿一个劲儿发麻,险些站不住。 唐尧见状嘴角抽搐:“你蹲多久了……” “那个……嗯……啊,我刚掉了个硬币所以在沙发底下找找。”柯兵在心底为自己的敏捷思维清晰头脑迅速反应撒下漫天花雨。人才啊,你的名字叫柯兵…… 重新坐回沙发之后,气氛就有些诡异了。樊若山还是那个死样子,该玩笑玩笑该调侃调侃该自恋自恋,但唐尧明显就很不自在了。脸色绷得紧紧的,表情也很不自然。偶尔眼光飘到柯兵这都是带着地狱火焰的,就像在暗处准备伏击鬼子的民兵排长。 好在威廉兄及时的体力透支,翩然回归。一行人总算打消了其他心思努力应对他在舞池里刚刚学会也不知道和谁学的优美的汉语词组里。比如解释tmd是对陌生人母亲的友好问候,但属于俚语方言正规场合是基本不用的。 凌晨两点,这场战果非常的应酬总算进入尾声。因为威廉到达这个城市之后,衣食住行都是樊若山安排的,所以这时候让樊若山送回酒店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亲密无间的拥抱之后,柯兵依依不舍的送别了威廉兄弟。然后坐进了唐尧的宝马。 “你也喝酒了吧,开车行不行?要不我来?”柯兵发出善意的信号。 一脚油门,车窜了出去。 柯兵慌忙系上安全带,然后可怜兮兮的收回刚刚撞了冰山的无辜小信号。 唐尧心情不好,很不好。柯兵不用看就知道。 不过……唐尧的侧脸倒是挺好看的,柯兵偷瞄之后得出结论。 唐尧的皮肤很白,这也是为什么柯兵在第一次追尾那回就给唐尧套上了小白脸的框框。但如今评心而论,唐尧白得很好看。不是那种皮肤下面能看见青色血管的惨白和单薄,而是好像玉石那般细腻的白,他也并不单薄,瘦归瘦,可该有肌肉的地方毫不含糊,虽然规模比自己的小一号。至于唐尧的五官,鼻子够挺,嘴唇薄薄的蛮有味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心灵的窗户。倒不是说它们不好看,相反,足够摄人心魄了。只是……不够大。 柯兵喜欢大眼睛,最好忽闪忽闪就能眨出一汪水来的那种。想当初魏国栋就是凭着这么一双大眼睛把他给忽悠迷糊了。 心动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还不就是心脏忽悠一下子,某个瞬间,跳动频率出了差错,就荡漾了。在柯兵近二十九年的生涯里,这种事情不计其数。纵观他所有心动的对象,好像就只有崔小鹏那家伙是个小眼睛。呃,可是小得很有味道,又坚毅又深邃,既狡黠且睿智。反观唐尧这个,就怎么看怎么像小心眼小气量小肚鸡肠的体现。 柯兵觉着自己这评价很客观。唐尧现在不就小心眼呢嘛。看那开车的架势,知道的是在送他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准备送他一同去往西方极乐。扣着方向盘的手指头都泛着青筋,柯兵甚至听见了对方咔咔的磨牙声。 切,不就是听到了一点点你们俩的对话嘛。我又不会弄个扩音器宣传拉个大字报批判,你纠结个什么劲儿。柯兵在心里嘀咕。 可话是这么说,看着唐尧脸上泛起的点点绯红,柯兵感觉又有点微妙。有限的接触里唐尧给他的印象就是清高、冷淡和看不起人。好像全天下就他是贵族别人都老百姓似的。如今忽然发现此人还有如此纯情的一面,那感觉就复杂了。好像有那么点幸灾乐祸,有那么点觉着有趣,又有那么点……呃,怜惜。 柯兵很多年没用纯情这个词儿了。因为这种人他也已经很多年没再碰过。打个比方,这事儿要是他和唐尧换个位置,他是被人偷听的,那听了就听了,他甚至可以揪着樊若山的领子直接逼宫,看吧,全天下都知道老子看上你了,你到底行是不行给个痛快话儿。就是在崔小鹏那儿他也时不时的扑过去吃个豆腐啥的。可身边这位,好么,连正面看一眼都不自然,你要是让他扑,呵呵,估计还得修炼个几百年。 明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明明专业技术业内领先,明明觥筹交错不在话下,明明商业应酬如鱼得水。怎么就在成年人必需的方面这么嫩呢? ——正在莫名其妙纠结而不自知的小卒子先生最后得出结论,唐尧真是个纠结的人。 忽然之间,柯兵又有点心痒痒。他敢确定如果这时候自己调侃下唐尧,或者挤兑一下这个成年人情感方面的软柿子,那么结果将会非常美妙。就好像幼儿园的时候,他拿着毛毛虫去吓唬小女孩儿。那种用你傻不傻啊的眼神白他的女生最不可爱了,那种啊啊啊尖叫着到处乱跑的小女娃儿才最有爱,越是叫越是让人想吓唬她…… 嗯……强迫自己转头看窗外的夜景。 心底的正直小天使正皱着眉掐着腰:柯兵,你咋就这么坏捏? 11、第 11 章 樊若山是个金钟罩铁布衫里里外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再加上他周围可疑的白雾,想看透这个人,除非到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滚一圈儿。所以虽然谈代理的一个月就和这人时不时的混着,可柯兵对他的印象仍旧用几个字就能概括—— 长相和自恋成正比,实力搅着坏水儿共同飞。 至于其他嘛,育幼一子,小学六年级。柯兵不只一次听见他打电话怒吼,啥?又不及格?你下次带他过来我收拾他! 于是小卒子由此推论,可能又是一破碎家庭,孩子归前妻。要不,干脆就是未婚生子?柯兵越想越觉着这事儿要是放樊若山身上,也挺靠谱的。 在樊若山身上观察不出所以然来不要紧,那也不是他的菜。追根究底一头猛兽到底是东北虎还是华南虎抑或孟加拉虎没什么成就感,而且很可能葬身虎口。柯兵一向跟小昆虫们一个性格——趋利避害。 观察唐尧就容易多了。那人对樊若山的心思,他闭眼睛戴墨镜都能看出来。再加上之前“顺便不小心很偶然”听到的那番对话,轻轻一捋,关系图就跃然纸上。 柯兵一直想找机会欺负下唐尧,可一直没下去手。原因就在于他在唐尧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当然,唐尧在感情上的迟钝晚熟和纯情他柯兵是没法比,崔小鹏呢,虽然人品不咋的但好赖没娶了媳妇儿又生孩子,但那种被人钓着的感觉,他非常能和唐尧感同身受。 最令人发指的是樊若山还不把豆包当干粮,动不动就亲爱的宝贝儿的叫,再不然就说些五迷三道不着四六的话,弄得唐尧忽上忽下跟云霄飞车似的。柯兵想,崔小鹏要也这么干,他撸胳膊挽袖子就能扑过去。 所以,无论从情感上还是从道义上,柯兵都不好意思再欺负唐先生。偶尔看着唐先生被樊妖怪逗得一愣一愣的吧,就想过去摸摸人家脑袋以表安慰。 代理谈得很顺利,合同也签好了。今天是威廉先生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晚,一行四人来了顿非常西式非常有情调又非常昂贵的烛光晚餐作为送别宴。最后碰杯的时候,mr.威廉险些泪洒当场,并即兴糟蹋了下我华夏民族伟大瑰宝,唐诗。 “杯中佳酿深千尺,不及柯兄送我情!”——mr.威廉原音重现。 干杯的时候柯兵听见樊若山的调侃:“合着你俩情分就这么点儿……” 望着那装不了二两酒的高脚杯,柯兵一脑门儿黑线。 饭局结束之后,一行人护送威廉先生去了机场。飞机起飞的时候,柯兵似乎还能看见外国兄弟在冲他含泪招手。难得碰上个投缘的,柯兵心里的小人儿开始心酸的咬手帕。 浩瀚星空,寂寥苍穹,飞机越变越小,终成天边的一个小黑点儿。 人啊,真是渺小,柯兵叹息着,收回远眺的视线,开始考虑一会儿是吃包子还是荷包蛋来充实下完全不适应牛排鹅肝以及红酒的中国胃。 走出机场,樊若山也开始告别。 “这项目可算完了,我这义工也可以下岗了。”说着,男人把跑车解锁,优雅的坐了进去,然后放下窗户,冲着唐尧笑,“等这项目盈利了,可别忘记军功章里有我一半儿啊。” 樊若山轻佻的眨了下眼,唐尧的胸口跟着明显起伏了一下。 然后,柯兵看着唐尧的嘴唇抿了又抿,动了又动,可就是不出声。 柯兵很无语。见过腼腆的,没见过这么腼腆的,见过闷骚的,没见过这么闷骚的,不就是想说这次确实辛苦你了本人万分感谢你看下次咱啥时候还能见面嘛,又不是让你真情告白!好么,立刻化身成大型茶壶开始煮饺子。 叹口气,柯兵决定做回着急的太监给那可怜的皇帝出点力。 一把将樊若山的胳膊从窗户里捞出来,柯兵这叫一个可劲儿摇啊:“没有你就没有我们和mr.威廉的今天你就是那远航者的灯塔迷路人的北斗星商业合作的连心锁国际友谊的水晶桥你看咱啥时候再出来聚聚?” “呃……嗯……哦,好说,回头咱电话联系。”难为樊若山这么快抓住句子主干。 “那回头见。”这么半天,唐尧总算挤出一句话。 表情不太自然的看着樊若山的跑车远去,唐尧有些淡淡的黯然。 柯兵叹口气:“行啦,你那脖子都快扭折了。不说回头电话联系了嘛,这周末就打呗。” 唐尧轻轻的嗯了一声,接着忽然醒悟过来猛然转头,看柯兵那目光就跟掉进陷阱中的猛兽瞪猎人似的。 咳,这反应会不会太迟钝了一点啊。柯兵无力的望天,好一会儿才把语言整理得勉强算得上婉转:“那个,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你那周身的粉红色心型气泡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一个月,你都没敢正眼盯过他的眼睛,要么看他鼻子要么看他嘴要么压根不看,我就纳了闷儿了,他樊若山帅是帅了那么一点点,可也不是男版美杜莎,哦,看一眼就能成望夫石啊,真是的,有啥不敢……” 砰—— 恼羞成怒的唐尧同学已经一个箭步坐进车里眼看着就要踩油门了。 柯兵哪敢怠慢,拿出勇士飞跃长城的速度和力量直接窜进了副驾驶,刚坐进去还没关门,宝马已经嗖的一下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柯兵赶紧手忙脚乱的关好门,又飞快的系了安全带,然后可怜兮兮的冲着唐尧吹气儿:“哥哥,冲动是魔鬼……” 六十,八十,一百,一百二…… 眼看着车速跟唐尧的愤怒指数挂上了勾,柯兵觉得头皮开始一层层的渗冷汗。 “马路杀手是不道德的……” “喂!前面都红灯……呃,得,这照肯定是拍上了……” “宁肯多停一分钟,也不抢行一秒钟……” “等一下,你刚喝酒了吧……” “天,司机一杯酒,亲人两行泪……” “你就高抬贵脚放过那可怜的油门吧……” “帅哥……” “……” “唐尧!你他妈的这叫谋杀!”柯兵一掌拍在唐尧脑袋上,要力度有力度要速度有速度要准度有准度,那造型就跟老子揍儿子似的那叫一个天经地义。靠,合着就你会恼羞成怒啊,柯兵磨着牙,老子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他妈给我停车!下来!” 估计是柯兵的怒吼太具有威慑力,唐尧下意识的就踩了刹车,然后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柯兵给解下安全带推了出去。 “坐那边去,我开车!” 柯兵说完,尝试着发动一下汽车,不错,好车弄起来就是舒服。一切准备就绪,正要窜出去,这才发现好么,身边还少个人呢。再一抬头,唐尧仍旧站在那儿,捂着刚刚被柯兵暴力对待的脑袋,怒发冲冠横眉冷对。但你要细瞅,那愤怒中又融合着委屈,那跋扈里又带了点可怜。 火苗早呼啦啦烧完了,恻隐之心又悄悄的冒了头。柯兵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温柔如水人畜无害:“还疼不?这个……我也没下多重的手嘛,要不,我让你打回来……我知道你也下不去这个手,你这么外柔内刚……啊不对,色厉内荏?呃,内外兼修……算啦,这个不是重点。关键是现在午夜时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上哪儿再找车?可别跟我说你想走回去……” “我要开车。”唐尧总算开了口。 “免谈。”柯兵想也没想。在性命攸关的问题上,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那咱俩就耗着。”唐尧也是铁了心。 柯兵忽然一个激灵,发现了事件的本质。问题的关键不是谁来开车,而在于唐尧是被他轰下来的,这会要再听他的话坐到副驾驶,那就等于在他柯兵面前没占着一点便宜不说还都在听他摆布,于是唐尧觉得丢人了。 呼,柯兵在心底长舒一口气,好么,可算是捋明白了。就这七拐八绕的心思赶上魔方了。也就是他柯兵,换谁来都得无解。 别扭死你得了。柯兵在心里翻个白眼,然后笑得跟太阳花似的看着唐尧:“哪有总经理给下属开车的,你是谁啊,唐尧!公司的脊梁,腾古的天,你要是累着了那我们的天就垮了,你让我们怎么办?找女娲来补?别说我们找不着,就是找着了,她又怎么能够补得上?你留下的那不是一般的窟窿,别说它五彩石,就是拿块陨石来也……” 午夜的街道忽然刮起阵阵阴风,唐尧茫然的眨眨眼,觉得周身发冷,鸡皮疙瘩一层层的起。 “总经理?”柯兵歪头,“你怎么脸色忽然变差了?果然是冻着了吧,赶紧上来,我这暖气……” 没等柯兵唠叨完,唐尧大跨步的绕到副驾驶开门上车。不到半秒安全带搞定,然后坚毅而果断的吐出四个字儿:“闭嘴。开车。” 柯兵听话的发动了汽车,然后趁唐尧不注意的时候微微扬起嘴角。早上车不就得了,非得让他搜肠刮肚的找词儿,他容易么他! 车开出去有二十分钟,柯兵忽然觉得有点闷。太安静了,似乎除了引擎噪音和呼呼而过的风,再无任何声响。 偷偷用余光打量唐尧,男人安静的靠在那儿,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奇怪,明明那个形象还算刚毅,周身气场也勉强够得上高大全,可柯兵就是觉得有点心疼。好像这么个故作冷漠的外表下还包裹着一个小人儿,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撅嘴,很可能还时不时的腾出一只手在地上画圈圈。 柯兵这几年在崔小鹏那儿是练皮实了,再加上乱七八糟又谈了不计其数的恋爱,所以基本上可以算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刀枪不入铜皮铁骨,再大的伤再难受的坎儿睡一觉也就过去了,第二天花儿依旧那样红。可往前推个几年,他似乎也跟现在身边的这个家伙如出一辙。呃,好像吧,柯兵苦笑,有点记不清了呢。 吐口气,柯兵打破了静谧。 “我跟你说,谈恋爱和爱情吧,有的时候是两码事儿。就是你心里装着这么一个人,可以,你装三年五年八年十年你装一辈子都没人管你,但如果得不到或者说短时间看基本得到无望的话,咱就得先把这棵树做个标记,接着再到其他的树上试试。一来呢,没准你就找着更适合你的了,二来呢,就算找不着,起码青春没荒废日子没白过。退一万步讲,好歹也能分散精力缓冲郁闷。你看我说得对不?” 唐尧总算转过了头,上下打量着柯兵,似乎在盘算着这番话有多少含金量,到底是金玉良言还是馊主意坏水儿。唐尧直觉的就想认定是后者。可看着柯兵难得的认真模样,这推断又犹豫了。 转头给唐尧一个复杂但绝不影响帅气风度的微笑,柯兵继续认真的开车。但话匣子一旦打开,柯兵有点停不住了。似乎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话可算找到了能感同身受的家伙,于是争先恐后的往外挣脱。 “有些人吧,你说咱也不知道他究竟脑子里面想的啥。行就是行不行就不行呗,他非得钓着你,要不然就是等到你这远程导弹都冲目标飞出去一半儿了,他告诉你往回收,靠,我收得回来嘛。” “你不说可以换棵树试试么?”唐尧忽然插了一句。声音低低的,有点闷。 “换是换啊,可这棵你不是做上标记了嘛,所以就总想找机会再绕回来看看,再挂上个绳套试试,这人吧总有侥幸心理,想着没准这次就成了呢。”柯兵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就像在自言自语了。 唐尧虽然迟钝,但并不傻。话说到这份儿上,他多少能揣摩到柯兵想表达什么了。都说无巧不成书,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事儿概率还真不小。很难想象就柯兵这没个正形的家伙……等等!唐尧忽然灵光一闪,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崔小鹏?” 柯兵一个急刹车,眼睛瞪得溜圆四处张望:“哪儿呢!” 唐尧黑线。揉揉被安全带勒得生疼的胸口,没好气道:“我是问你,那人是不是崔小鹏。” 柯兵皱眉警惕起来,扫向唐尧的眼神都带上了浓浓的怀疑:“你调查我?” 唐尧丢过去一个卫生眼,然后指指自己的脑袋:“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里面装的全是泡沫塑料?” 柯兵很受打击,一边重新发动汽车,一边碎碎念:“什么人哪。白跟你掏心掏肺了,就不知道爱护阶级弟兄……” 说着说着,柯兵那架势还真有了那么一点楚楚可怜的味道。感受着汽车又平稳向前行驶,唐尧终于被撩拨起了一点点愧疚,深吸一口气,唐尧觉得自己好歹也得说点什么,真心换真心嘛。 “呃……我曾经和他说,能为他做0……” 又一个急刹车。柯兵张大嘴巴回过头来。 “合着你以前都是1?!” 唐尧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气场由粉红转雪白再转浅灰最后变黑紫,只见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苦恋十几年是吧,你绝对是活该。” 柯兵委屈的扁起嘴:“不带打击报复啊。啧,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儿的……” “本来就是!嗯,怎么又停了,开车。” “你说开就开啊。老子罢工了!” “那行,你下去我来。” “得,我还想活到吉尼斯呢。” “放心,你这样的喘气儿到下个世纪没问题。” “哟,我发现你这潜力一旦激发出来铁齿铜牙不容小觑啊。” “柯、兵……” “行啦行啦,别这么直勾勾盯着我,怪糁得慌的……” 之后的行程,柯兵痛快多了。他也不知道是把憋心理的东西都倒出来了轻松,还是和唐尧抬杠抬出了趣味性。尤其是唐先生气白了脸搜肠刮肚也找不到词儿回骂自己最后只能挤出来一句你这种的上下五千年也孕育不出来第二个!柯兵乐呵的直想哼小曲儿。 那天夜里,因为欺负唐先生欺负得很happy,阴暗心理得到满足的小卒子躺在自己家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的全是唐先生动听的骂人话语。 当一个男人在另外一个男人的骂声中还能够沐浴得精气神儿全满格,那么他就很危险了。——摘自《柯氏男同志恋爱全攻略》 12、第 12 章 眼看到了岁末,街道两侧的店铺开始在门口立上一棵棵挂满了星星彩带的小松树,窗户上也贴满了那位大胡子的西方老头儿。 柯兵也应景儿的把手机铃换成了“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以致于在一次公司例会上忘了调震动之后,公司经理层的阶级弟兄们看着他的眼神儿都有了点怜爱和宠溺,跟看自己家儿子似的,弄得柯兵很郁闷。 “以上,就是这一周的工作安排。看各位经理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唐尧坐在长型会议桌的前段,谦逊而又不失威严的问。 年底果然是最琐碎繁忙的时刻,柯兵看着刚刚记录的一周工作规划,颇为感慨。去年的这个时候,他的公司正因为搞定一个代理而欢欣鼓舞,他还突发奇想的给还在高墙里的崔小鹏带去了一打袜子,并且很守规矩的往里面塞了好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弄得那之后好几个月崔小鹏隔着玻璃讲电话都是斜眼瞟他。 如今,崔小鹏出来了,倒还不如在里面时见得频繁。那时候一月一次,现在俩月都打不上个照面。公司也没了,被收编成了人家的小兵儿,自己从皇帝变成了将军,以前那是朕,现在只能叫末将了。人家小日子都是越过越红火,为嘛到了他这里就水往低处流? 柯兵支着下巴,拿钢笔在笔记本上点了一页的墨点,就像自己乱糟糟的心情。收入比以前还多又怎么样,那也无法弥补他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想奋发向上自力更生腰缠万贯美女……呃……美男如云的男人所受的心灵创伤! “很好,那就这么定了。”唐尧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进了柯兵的耳朵,“柯经理,我为你骄傲。” 柯兵咽了咽口水,抬头望向窗外,厚厚的云层正不断聚拢,很好,漫天都是代表着不幸的黑色祥云……他,百分之一万错过了什么,就在刚刚走神儿的时候! 唐尧的散会宣布得干净利落。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柯兵一把将网络开发部年轻帅气带着多拉a梦气息的经理扯到角落:“刚才唐……总经理说就这么定了,指什么?” 多拉a梦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我就说嘛,大义凛然那就不是你的风格。合着一直走神了吧。” “到底定了什么?”柯兵觉得头皮越来越麻。 “是这样,每年岁末咱公司管理层都会和行业内的兄弟单位来场足球友谊赛,今年是和远洋网络,据说他们挺强的哦。全公司管理层平均年龄才26。啊,对,他们有个部门经理脚法相当精湛,去年和其他单位一人上演单刀赴会的帽子戏法……” 柯兵重重的拍上机器猫的肩膀:“哥们儿,说重点。” “重点就是外联部建议咱公司经理级以上的正好十一人全部参加,刚才在会议上总经理也拍板同意了。于是当场划定了分工。” “然后呢?” “你光荣的成为了守门员。” “就是啥也不干靠门框上光等着被球砸那个?” “如果次次都能和球亲密接触,说明你专业水平高啊。” “一边去!那要是轰我脸上我能拿脸接球?那要是撞我胸口连人带球进了门框呢……” “你当这是对方是大空翼啊。” “靠,这位置谁他妈给我定的!”柯兵咬牙切齿,“老子压根儿没出声!” “这是外联部经理当众征求的大家意见。” “都选我?” “那倒没有。他就是说不想守门的举手。” “……” 这、这也太恶毒了吧! 12月24日,如期而至。柯兵穿着英姿飒爽的深蓝色队服,带着超级专业的手套,以非常花样年华的姿态倚到了球门立柱上。 对方果然都很年轻,一个个张扬着青春的气息,看得柯兵心旷神怡。反观自己这边,全是工作例会上的老面孔了。让柯兵比较意外的是唐尧运动起来那架势倒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由于是友谊赛,大家都没防的多紧,但无奈脚法很符合中国国情,所以即使双方都排出10-0-0阵形,上半场结束比分也只是3:2。什么单刀赴会世界波,柯兵连影儿都没看见。 柯兵这辈子第一次做守门员。要说看着那球呼呼的砸过来,头皮不发麻绝对是撒谎。所以十次扑救有九次方向相反是可以理解的,趋利避害的条件反射嘛。 但大家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柯兵第一百零一次扑反了方向但球仍然很不争气的没进之后,对方10号射手把郁闷发泄在了球门上。咣当一脚,隔着空气柯兵多能感受到音波的震动。 “喂,不是你家体育设施你不心疼是吧。”柯兵燃起了强烈的主人翁意识。 “哪来那么多话,赶紧开球。”10号一脸不耐烦。 这下长得帅也没用了,柯兵一挑眉:“你这距离我比咱家后卫都近,等着越位呢?” 10号闷闷的退了回去,可嘴没闲着:“敢情还知道规则啊,我以为你玩儿躲避球呢。” 士可杀不可辱!柯兵觉得自己那小宇宙开始熊熊燃烧! 于是,下半场的后半段,就看柯兵跟卡恩附身了似的,左扑右挡抬脚出拳俨然把球门变成了金钟罩铁布衫。 眼看着比分成了7:5,时间所剩无几,对方急了。尤其是10号,柯兵远远看着他带球过来背后似乎有火翼鸟忽隐忽现。以往对方都是采取远射,这一次,柯兵看架势是要短兵相接了。啧,谁怕谁。柯兵将带着手套的两手重重一击,双腿微屈,看着对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起脚! 扑! 飞沙走石,刀光剑影。 裁判一声哨响,距离全场结束还有10分钟之际,远洋又完成了一次进攻。 “柯经理是吧,能把你怀里的东西给我吗?” “怎么可能?这是我们的球!别挡着我开球啊!” “球在门里,谢谢。” “……” 柯兵低低头,抬抬头,再低低头,怀里那画着耐克标志的尤物正熠熠生辉。 “下次把鞋带系紧点。” “那也禁不住你死拽。” “失礼失礼。” “承让承让。” …… 全场,鸦雀无声。 唐尧冲着裁判艰难的做了个手势,换上财务部经理,然后自己下场走进空旷的更衣室。 至于唐先生一人窝更衣室里乐了十几分钟最后喝水还差点呛着,就是后话了。 平安夜,柯兵一战成名。不光同事,连唐尧看他的眼神都隐隐的闪着别样光辉。 “你都笑一礼拜了,不累啊。”柯兵没好气的白了身边的男人一眼,然后从果盘里拿片西瓜塞进嘴里消火。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笑了?”唐尧拿过泛着热气的菊花茶,轻轻抿了一口。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你笑了,没笑在嘴上,都搁眼睛里呢。” 唐尧不出声,端着茶杯转头望向前方舞台上正低吟浅唱的歌手。柯兵发誓,看见那家伙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得,乐吧乐吧,难得捡一笑话也不容易。柯兵权当自己为人类社会做贡献了。 唐尧这段时间心情大好,柯兵可谓功不可没。自从英勇飞身抱球鞋事件发生后,唐尧怎么瞧着柯兵都想乐,看见他瞪眼想乐,看见他挑眉想乐,看见他撇嘴翻白眼也想乐,以前是觉着这家伙臭贫来着,一听他说话就脑袋疼,如今却觉得他那声音抑扬顿挫颇具趣味性,听多了,倒还挺顺耳。当然最有特点还属他咧着嘴大笑的时候,嘴再张点都能看见前一天晚饭了。也不知道是挖着金矿了还是梦见娶媳妇儿了,那叫一阳光灿烂。连带着,他周围都跟佛光普照一般,明亮,柔和,温暖,外加一点傻乎乎。 当然柯兵的功劳还不只这些。 今天来紫荆堂,也是柯兵安排的,并且约了樊若山。美其名曰感谢上次的帮忙。唐尧清楚记得上次柯兵提出要感谢时樊若山说过回头电话联系。但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联系的呢?唐尧不知道。 自从上次之后,他们俩谁也没再聊过那个一棵树吊死的问题,就好像那天晚上的互相揭底压根儿没发生过。可柯兵这次的举动,让他隐隐觉得对方似乎在有意识的帮他。好像算准了他肯定开不了口主动约樊若山。 唐尧不确定自己想的对不对,柯兵之于他严格讲起来,可以算外太空生物了。不过对于这家伙,唐尧的感觉已经从最初的看不上,不知不觉变成了……呃……那就勉强看着吧。 九点半,樊若山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路上出了点事儿。来晚了。”樊若山说着把外套脱下来,然后整个人略显疲惫的靠进沙发里。 “路上怎么了?”唐尧略带关切的问。 “一碰瓷的。我那车离他还有半米呢,人就躺地上叫起来了,那叫一惨绝人寰。”樊若山冷笑,嘴角勾出的弧线都有点惊悚的味道。 柯兵咽了咽口水:“然后呢,你把他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把他怎么了?”樊若山坐起神来,忽然间兴致盎然。 柯兵想说看你这德行就知道,可话到嘴边还是给拧成了:“正义必定战胜邪恶嘛。” 樊若山噗的笑出声来:“我也没怎么着,就给了他俩选择,要么他起来让开我过去,要么他不起来我直接碾过去。” 柯兵在心里翻个白眼,到底谁欺负谁啊。不过这事儿,还真像樊若山能干出来的。 唐尧一直很安静,从樊若山到达开始。他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不开口。以前他和樊若山单独见面的时候,也是樊若山问他一句,他才会答上一句。更多的,就是沉默。沉默并不影响樊若山的优雅自在,但对于唐尧就很难熬了。所以,他最近开始越来越频繁的佩服柯兵的自来熟能力,并且产生了想据为己有的念头…… 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唐尧觉得和柯兵呆得久了,自己好像也有点秀逗。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酒聊天快一个钟头时,樊若山接到一个电话,然后脸色大变。 “什么?你现在带他过来?!我在紫荆堂呢,这地儿他能来吗!你在哪?我过去找你……今晚就飞?靠,你怎么不把樊霖也打包托运!喂,喂?喂——” 看着樊若山郁卒的样子,柯兵忽然对那位敢挂他电话的仁兄好奇起来。 “我们……要不要先回避?”唐尧忽然开口。 樊若山勉强笑笑:“没事儿,等会儿我到门口堵她们。不过可能就要直接回家了,这里……” “我们俩就挺好,你先回没关系。” 柯兵觉的唐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忽然有点沙哑。就像某种情绪压迫在喉咙那里,吐不出,却也咽不下。 柯兵隐约有了些感觉,但不确定。 二十五分钟之后,答案终于揭晓。 樊若山没来得及到门口堵人,美女已经带着孩子电光火石间长驱直入,速度之快仿佛有那么点从天而降的意思。 “孩子他娘,你还蛮快的嘛。”樊若山一改刚刚接电话时的暴戾,声音柔得几乎能挤出一汪水儿。 “孩子他爹,希望我不在这段时间樊霖能在你的精心呵护下平安成长。就半个月,咱能坚持吧。”美女看着像笑,可眼里的威胁绝对明显。 “我觉得这个事儿咱是不是可以借一步说话?”樊若山显然不希望在有孩子的地方进行大人间的对话。语毕大跨步向后厅长廊走去。 “ok。”美女踩着高跟鞋,铿锵有力的跟了上去。 柯兵一头雾水的看向唐尧,后者难得的好心给他解惑:“她叫郝昕晴,樊若山的前妻。” 柯兵恍然大悟。把视线投向进门后一直低头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男孩儿,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仔细回忆刚刚樊若山讲的电话…… “樊霖是吧,别总站着,坐叔叔这里来。”柯兵拍拍身边儿的沙发。 樊霖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有点瘦,可能男孩子的发育总是晚一点,所以现在看还很像一个小猴子。书包倒是够大的,背在后面,看着都辛苦。五官隐约可见樊若山的影子,不过眼睛比男人的大,想必是遗传的刚刚那位美女。嘴唇倒很像姓樊的了,薄薄的,形状优美。 正看着,那漂亮的嘴唇忽然开合:“叔叔……” “嗯?”柯兵被呼唤的有点心情荡漾。 “你这姿势像是在叫小狗上沙发。” “……”柯兵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千万不能跟未成年人计较,“咳,那我不拍了,呵呵,我邀请你坐叔叔身边来。好了吧。” 樊霖翻了翻眼皮,正眼都没看柯兵,迟缓的走过来一屁股坐进了柔软的沙发。 唐尧坐得远远的,不知什么时候,头也转向一边,貌似完全不关心这边状况。柯兵叹口气,帮着樊霖把校服领子弄平整,继续锲而不舍的散发着爱幼精神:“今年几岁了,上几年级啊?” 樊霖抬头,总算认真的对上了柯兵的目光:“叔叔,你一定要用这么白痴的表情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吗?” “……” 妈的!哪个杀千刀说儿童都是天使的! ——生平第一次,柯兵想把《未成年人保护法》那破玩意儿给撕了! 13、第 13 章 就在柯兵快给那破孩子气死的紧要关头,樊若山和郝昕晴总算交涉结束回来了。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美女说着和柯兵握了手,“初次见面,我是郝昕晴。” “你好,柯兵。”见唐尧没有说话的意思,柯兵在那心里叹口气,“这是唐……” 不想女人却乐了:“唐尧。见过几次了。mr.cool。” “姐姐,这昵称忒传神了!”柯兵瞪大眼睛深以为然。 唐尧总算转过头,轻轻颔首示意。 郝昕晴弯下身子,和儿子眼睛对眼睛,“先跟着爸爸住些日子,妈妈巡演结束就来接你。” 樊霖抿紧嘴唇,轻轻点了下头。 柯兵磨牙,臭小子,这会儿知道装可怜了。 “要不要我送你去机场?”樊若山还是颇为绅士。 “给你省点汽油,把儿子安全送回家就成。”郝昕晴说着拉起行李箱,刚要走,又想起什么折回来,踩着高跟鞋的美女跟樊若山几乎可以平视,“禁烟一个月。” 樊若山高举双手非常听话的作投降状:“遵命。” 柯兵从那短短两个字里听出了无尽的悲凉与无奈。 美女前脚拖着行礼翩然而去,樊若山后脚就跟柯兵和唐尧告了别。柯兵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女人走后,身边儿那小破孩儿明显处于紧绷状态,那想看又不敢看偷瞄樊若山的眼神简直跟唐尧如出一辙。咳,当然,这只是比喻。二者对于樊若山同志的情感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樊霖,跟我走吧。”樊若山的声音很低沉,和平时说话完全不一样的状态,这时候瞎子也看得出来男人的严父本色。 小孩儿没敢磨蹭,直接从沙发上下快步走到樊若山身边准备跟他一起离开。 结果樊若山站那儿没动,冲儿子轻轻挑眉:“是不是忘了什么?” 樊霖不太甘愿的咬了咬嘴唇,然后慢吞吞转过身来,规规矩矩的冲着柯兵和唐尧大声喊:“唐叔叔、柯叔叔再见。” 柯兵猛地把后背贴紧沙发,忽然觉得好惊悚。不怪他胆小,都看过《咒怨》封面吧,你试试被那么个小孩儿使劲瞪着看。 樊若山倒是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拍拍儿子脑袋:“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樊霖赶紧跟上。恍惚间,柯兵看见小孩儿微微伸手,似乎想去抓樊若山的手,但在差一点点就碰到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樊若山走后好半天,柯兵才回过神儿来。感慨着:“那姐姐真好看……” 唐尧冷哼一声,没接话。 “喂,他俩为什么离婚啊?”柯兵忽然来了八卦精神,回头问唐尧。 “不知道。”唐尧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那樊若山到底是不是gay啊?” “不知道……” “难道是双?” “……” “你到底还有没有知道的!枉你惦记人家那么久,也不全方位打听,一点儿不专业……” 柯兵吐糟到后面,渐渐没了声音。唐尧微微垂着头,敛下睫毛,唯一能看出他情绪的,只有握着酒杯那泛白的手指。 柯兵良心不安了。非常不安。不安之余,又有了那么一点点心疼。如果说樊若山是一个骷髅头,他那柯兵就是俩大棒骨,然后他们二人构成一海盗旗把唐尧这可怜的良民欺负得彻彻底底。 “生气了?”柯兵凑过去推推唐尧肩膀,“我也就那么一说,你也知道我话唠,就跟祥林嫂似的……” “你太抬举祥林嫂了,她和你可不是一个段数。”唐尧总算抬起头,略带愤慨的替祥林嫂鸣不平。 柯兵眨眨眼,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呃,唐尧想生气又没法气起来想笑又不愿笑出来那模样,还真有点招人。 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一下那无原则见帅哥就荡漾的小心脏,柯兵不着痕迹的又往唐尧身边靠了靠,缓缓道:“其实,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我们就是绞尽脑汁的去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越想你自己就会越烦……” “如果想没有用,那就应该去行动吧。”唐尧低声呢喃,不知道是说给柯兵听,还是自己听。 “nonono,”柯兵想也不想就否定了,望进唐尧清澈得如星空般的眼睛,柯兵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根据我的经验,事情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完全偏离你的预期……” “说话就说话,你能别越贴越近么?” “唐尧,我今儿才发现……” “嗯?” “你眼睛挺漂亮的……” 嘴唇触碰的瞬间,两个当事人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唐尧是对方贴过来的时候就空白了,而柯兵是真正咬上那温热唇瓣的时候才空白的。于是,柯兵对于自己空白之前的那段时间,还是有印象的。他记得他当时在想,不知道这个人的嘴唇会不会像他心底里的小人儿那样柔软而温暖。 答案是肯定的。 柯兵轻轻扣住对方的头,忽浅忽深地吮吸着,一会儿逗弄下上面的唇瓣,一会轻咬下面的,感受男人慢慢放软的身子,偶尔,对方颤抖的睫毛还会刷过柯兵的皮肤,留下它主人的稚嫩紧张和一丝丝青涩。 直到唐尧呼吸开始不稳,柯兵才不太情愿的放开。可身子却并没有远离,他很长时间没这么动情的吻过了,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唐尧的生涩带给了他不一样的体验。 “想什么呢?”柯兵的声音有些哑,距离的太近,他甚至听见了唐尧的心跳。 唐尧低着头,没出声。好多小人儿在他的脑袋里打架,有的叫嚣着赶紧左勾拳给眼前这王八蛋一金光灿烂,有的叫嚣着还是一扫堂腿直接把人踹飞比较过瘾,可也有的窝在墙角不出声,一个劲儿的深呼吸给自己的红脸蛋儿降温…… 柯兵轻轻抚摸唐尧的头发,语气就像在诱拐未成年人:“我刚才不是说过,很多事情并不一定会按照你预想的走。就像这个,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也不怎么看得上我,我呢,对于你身上的毛病也觉得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但事实是,刚才也不赖吧……” 唐尧做足了心里建设,终于抬起头。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近,他反而看不清柯兵的脸。只是觉得对方呼出的热气一下下拂过自己的脸,异样的温热。还有,就是柯兵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认真而略带一□□惑的声音。 “要我说,干脆咱俩……” 唐尧屏住呼吸。 安静。良久。 不是唐尧的错觉,而是时间真的过去很久,在“咱俩”之后,再没听见柯兵的任何声音。 疑惑的眨眨眼,唐尧总算对准焦距,找见了柯兵的目光。可那并不是望着自己,而是投向自己身后的某个远处。 寻着柯兵的视线,唐尧艰难的回过头。 不远处,两个疑似喝高了的男人正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往外走。唐尧有轻微的近视,可微微眯眼还是隐约看出来,其中一个人是崔小鹏。 唐尧没出声,柯兵更是一直沉默。两人还维持着贴近的姿势,却都看着同一个方向。看着那个稍微矮一点的男孩儿略显吃力的架着崔小鹏往出走,看着崔小鹏恍惚的笑着……这一刹那,他们俩灵犀般的有了相同的预感。而同一时间,崔小鹏在男孩儿脸上重重的啃了一口。 先出声的是唐尧:“我记得你和我说,他是直的……” 柯兵没有回答。也可能他压根没听见唐尧的话。因为几乎在崔小鹏亲上男孩儿的瞬间,柯兵就冲了过去。 一个晚上大脑两次空白,柯兵还是头一次经历。可大脑空白对他出拳的速度力度和角度完全没有影响,正中崔小鹏左脸,本来就摇晃着的男人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 “哟,我的哥哥,你这是干嘛啊。”男孩儿的声音有点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和谐弄懵了。 柯兵没理他,直接扑过去坐崔小鹏身上还要补拳,不想胳膊忽然被人拉住,回过头,男孩儿正吃力的扯着柯兵的胳膊,脸色有点急:“哥哥,咱有什么话好好说,不用动刀动枪的吧。你是他情儿?还是……” 男孩儿还没问完,柯兵却因为行动受限和注意力分散而受到了对手的打击报复。崔小鹏晕是晕,但出手毫不含糊,直接一拳把柯兵打得脑袋嗡嗡响,然后趁对方没反应过来时候把人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 “柯……兵?”施暴后的醉鬼歪着脑袋,居然还认出了人。 柯兵那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你他妈的还好意思还手?!” 说完,直接甩开男孩儿又扑了过去。 崔小鹏毫不含糊,俩人瞬间纠成一团。 紫荆堂从来都不缺少维持秩序的黑衣天使。于是在顾客围观之前,抱成一团的柯兵和崔小鹏以及企图伪装成围观群众的男孩儿被天使们干净利落的丢出了大门。 唐尧收回视线,脖子忽然针扎一样难受。他下意识的做着颈部运动,希望能缓解酸痛。可转头的时间太久,做了好几个八拍,那酸痛已然清晰。 痛就痛吧,唐尧无暇再去顾忌。他乱糟糟的大脑此刻亟需整理磁盘碎片。 碎片一:他和柯兵接吻了。 碎片二:那家伙说“干脆咱俩……” 碎片三:喝得醉醺醺崔小鹏搂着一男孩儿明显关系不正当。 碎片四:柯兵扑过去揍人。 碎片五:三人被保安扫地出门。 于是,柯兵到底想说什么呢? 干脆咱俩…… 答案呼之欲出,却又无比的虚无缥缈。因为,终是没说完。而那个话说一半的家伙,也许此刻正在某个胡同里继续第二波左右勾拳。 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唐先生丢失了自己宝贵的初吻。那感觉颇为复杂。有点温暖,有点甜蜜,有点激动,有点紧张,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点点涩。 14、第 14 章 紫荆堂的后巷阴风恻恻,十二月底的夜晚异常冷。空气里都漫着冰霜的味道,尤其是这样的午夜。 尽管如此,被打包丢到后巷也没有熄灭柯兵那超常发挥的小宇宙。崔小鹏堆缩在墙角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柯兵又补上好几拳。 总算打得差不多了,气儿多少顺了点。柯兵这才转过身,一把捞过准备溜掉的男孩儿,扣着人家脖子眉对眉眼对眼笑得像假扮老奶奶的大灰狼:“弟弟,该咱俩说道说道了。” 男孩儿眨巴着无辜的水汪汪的眼睛:“大哥,我连他叫啥都不知道。” 柯兵龇牙:“你卖拐还是买车呢,当我大脑里都是泡沫塑料?” “我发誓!”男孩儿纤细而白嫩的手紧紧攥住柯兵的胳膊,一下下温柔而讨好的摩挲着,“我就看他一个人在吧台那喝酒,我想能到紫荆堂买醉的兜里起码得有点票子,然后这不就凑上去了……” “说话就说话,摸什么摸。”柯兵没好气的敲下小孩儿脑袋,“继续,详细点。” 男孩儿抖了下,乖乖把手缩回来,特规矩放在两侧裤缝线上,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看着柯兵的脸色,说:“他一开始没理我,就一杯一杯的往嗓子里灌。后来喝飘了,就开始冲我乐,说男孩儿长了个小姑娘样,然后就摸我脸……” “行了,”柯兵觉得自己脑瓜顶上开始冒烟,“挑重点。” “明明是你让详细的……”小孩儿撅起嘴,低声嘟囔。然后在柯兵爆发之前,赶紧继续卖乖,“完了最后他就问我,那个……男的和男的做舒不舒服……” “你蚊子叫呢?”柯兵危险的眯起眼睛,对着小红帽露出大灰狼的獠牙。 一阵北风穿着胡同呼啸而过,小孩儿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的吸溜着鼻子:“大哥,我啥都没干,我就是想把他弄旅馆里来个仙人跳啥的,我发誓拿了钱就跑……” “不是问你这个。”柯兵咽了咽口水,把小孩儿扯得更近一些,两个人几乎鼻尖对鼻尖,“就那个,男的和男的做舒不舒服的问题,你……咋说的……” “……”小孩儿愣愣的眨眨眼。 “问你话呢,哑了?”柯兵有点着急。 小孩儿忽然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哥,我真忘了。我当时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想赶紧把人哄旅馆去……” “一老爷们儿你哭个什么劲儿!”柯兵有点窘,下意识的就放松了抓着男孩儿的力道。靠,还真是小姑娘,那眼睛一红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一脑门子罪恶感。 就在柯兵放松力道的瞬间,男孩儿滑的跟鱼似的一下子就从他手里溜开,蹭的跑出去老远。到胡同口的安全距离才回过头来冲着柯兵喊:“王八蛋!狗尾巴草!烂西红柿!有能耐你就把他扑床上下不来!欺负小孩儿算什么爷们儿——” 说完,不等柯兵反应,一溜烟儿跑掉了。 柯兵恨得牙根儿痒痒。 不过不要紧,就像那小王八蛋说的,欺负小孩儿多没成就感。罪魁祸首这不还老实呆着嘛。柯兵露出阴险的笑容,一步步靠近墙角。最后,蹲下了身子和崔小鹏面对面。 “小……卒子?”崔小鹏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忽然伸手从两边扣住柯兵的脑袋,把自己那张基本已经被黑手揍成猪头的脸凑近,“你别晃啊。” 柯兵黑线。奶奶的,他啥时候晃了! “起来!等回去收拾你……”柯兵嘟囔着,把手伸到崔小鹏胳膊底下,将人架了起来。 都说一个醉鬼的重量相当于六个正常人,柯兵以前不信。这次彻底领悟了。与崔小鹏相比,柯兵更愿意试试扛上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 “你自己使点劲儿,别总往下坠着我啊!”柯兵拖着崔王八蛋,真可谓亦步亦趋。 崔小鹏完全没有配合意识。手舞足蹈不说还一个劲儿嚷嚷。柯兵起初光顾着把人折腾到街边叫出租车了,压根没听他说的是啥。直到把人塞进出租车,柯兵又以最快的速度在路边超市买了两瓶矿泉水然后坐进车里,他才听明白,崔小鹏先生一个劲儿重复的话是,小卒子,刚才有人打我,你要给我报仇…… 无力的叹口气,一脸黑线的柯兵示意司机开车。 “这小伙子喝的不少啊。”司机有点犹豫。 “行啦师傅,大半夜的你不是想玩儿拒载吧。他醉了我这不好着嘛。”柯兵拍拍司机的座位靠背,“安啦。” 常年开车的师傅经验不是白给的。路程行进到一半时,崔小鹏吐了。 “喂,我就说……”师傅听见声响刚要刹车,可抬头看了眼车镜,又没说什么继续开车了。 常年跟崔小鹏混的经验也不是白给的。在那家伙有了要吐的征兆的瞬间,柯兵已经干净利落的把买矿泉水时多要的塑料袋撑在崔小鹏的面前。 接下来就是一阵风起云涌,翻江倒海。 “师傅对不住了,我知道你开着暖气呢,但……咳,咱是不开点窗放放味儿?”柯兵胳膊都举酸了,可崔小鹏还保持着前倾90度的壮烈姿势,他自然不敢收工。 没等柯兵说完,司机已经先一步行动了。人民群众总是喜欢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 车窗刚一开,呼啸的冷风就直直的灌了进来,柯兵打了个哆嗦。刚才揍人出了一身汗,这么猛的一吹风,还真有点受不住。 “小伙子,喝醉的我见得多了,像你照顾的这么专业的可不多见,训练有素啊。”司机要不是把着方向盘,估计柯兵就会得到一竖起的大拇指。 柯兵叹口气,第一次见这家伙喝醉好像是初二,期末考试双双折戟沉沙的两个人到小卖部买了几瓶啤酒,溜到当时还没拆迁的一排平房后面,靠着草垛就对瓶吹。后来双双被家长揪回去一顿暴打。对于那次的凄惨下场,柯兵记忆深刻,因为他虽然喝得头有些晕,但神智很清楚。相比之下崔小鹏就幸福多了,一路睡死的被拖了回去,据说挨打的时候哼哼的像在做梦。也是打那之后,柯兵为数不多比崔小鹏强的地方又增加了一个——酒量。 一晃,多少年了啊,柯兵有些感慨。现在的他别说两瓶啤酒,就是来它个一打也就是撒几泡尿的事儿。可崔小鹏似乎没丝毫长进。司机说他训练有素,呵,换谁来伺候个十几年,都他妈的娴熟! 总算,崔小鹏吐得差不多了。柯兵赶紧把之前买的矿泉水拧开,小心翼翼的让水流缓缓进入那白痴嘴里。一番折腾下来,崔小鹏终于安静了,头靠着柯兵的肩膀上,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柯兵知道,这就是折腾完了。 “师傅,麻烦找路边停个车。”柯兵忽然出声。 “怎么了?” “我把这家伙的晚饭处理下。” “……” 一脚急刹车。 “你直接说丢塑料袋不就结了!” 可怜的师傅因为柯兵太过婉转的叙述而在思考中产生了非常形象而生动的联想画面。 半小时之后,出租车平稳的开进了柯兵家的小区。这房子是柯兵前年买的,用人生的第一桶金。直接全额付款,柯兵不喜欢按揭,那会让他觉得自己一直负债。三室两厅,不算豪宅,但总归小康以上。 睡着的崔小鹏很安静,听话的伏在柯兵后背,无奈个头实在很大只,再安静也没办法和呼哧呼哧喘粗气的柯兵形成完美构图。 “靠,赶上背头大象了……”柯兵撇撇嘴,也不知道抱怨给谁听。 上几个台阶,柯兵就要停下来把崔小鹏往上面托一托,生怕一下不小连人带大象一起骨碌下去。柯兵忽然很羡慕蚂蚁,瞧瞧人家,背比自己重十几倍的东西还行动嗖嗖的。 其实崔小鹏也不是重得离谱,客观的讲,他和柯兵身型体重都相仿,两个人以前还经常互换对方的衣服穿,二十出头那会儿,背着喝醉的崔小鹏柯兵能一路小跑着上楼。现在,恐怕一口气吃上两瓶盖中盖那五楼该上不去还是上不去。 柯兵忽然担心起来,按这个速度发展,他准备背崔小鹏一辈子的宏伟蓝图很可能在未来五年内夭折。呃,这个后果就比较严重了。要不干脆让崔小鹏减肥?柯兵突发奇想,也不用减多,到唐尧那个程度就…… 慢着! 柯兵头顶的声控灯叮的一声亮了起来。照亮了楼道,也照亮了他的大脑。 晕死,他把唐尧给忘了! 好容易把崔小鹏折腾进客厅,柯兵赶紧给唐尧打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呼叫转移了。 自己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丢出去的,柯兵想,依照唐尧的性格,哪怕电话接通,等待自己的除了冷嘲热讽,估计也没啥了。如果是可视电话,兴许还能收获一两个白眼。 耸耸肩,柯兵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决定放弃唐尧转而专心处理起眼前的问题。 关于这一夜,关于崔小鹏,柯兵决定分两步走。 第一步,把崔小鹏沾满酒气的衣服扒个精光,拎到浴室冲个热水澡。 第二步,把洗得香香的肉包子丢到床上,自己猛虎扑食。 反正打都打了,把皇帝拉下马是死罪,把皇帝杀了也是死罪。那为什么不把皇帝杀了呢?望着崔小鹏那张开了彩绘坊的脸,柯兵坚定了行动的决心。 16、第 17 章 对于那天晚上把唐尧丢下的事,柯兵一直耿耿于怀。见到崔小鹏就把什么都忘记不是第一次,但那之前他刚刚亲过那家伙,柯兵多少还是有点愧疚的自觉的。 说实话,柯兵到现在也没分析清楚自己干嘛要亲唐尧。这个人除了面相好点,还真没什么闪光点。冷淡,清高,看不起人,而且从来不认为有话直说是项优良品德,凡事总要拐着弯敲打你,阴阳怪气的。 如果非要找一优点,那就是这个人纯情。 这个词,是和你上过几次床谈过几次恋爱不挂钩的,你可以天天和人滚床单但依旧会为一个吻而悸动。这是一种特质,一种……让人很着迷的特质。 混了这么多年,柯兵只在唐尧身上发了这个东西。所以那个晚上,他想他是被迷惑了。看着被吻后睫毛不住颤抖的男人,他甚至涌起了想和他来一段姻缘的冲动……如果不是看见了崔小鹏。 靠,这不倒霉催的么! 元月二日,照常上班。 公司例会上唐尧做了新一年的公司规划,重点提了几个关键项目。各经理又做了部门年度规划,整个会议正常流畅。偶尔和唐尧的视线交接,对方没有任何异样。这让柯兵略感安心,却又更加不是滋味。 散了会他特意以汇报工作的名义潜入唐尧办公室,结果还真是汇报工作,但凡他想偏离点主题引出些旁事,总会被总经理以“啊,刚才说到哪了,哦,关于这个项目吧我个人认为”给及时扯回来。 最后,折腾了二十分钟也没折腾到重点的柯兵灰头土脸的铩羽而归。 报复,摆明了的报复,他就是想让你愧疚又无法纾解——小卒子一号叫嚣。 得了,唐尧是那人嘛。再说他也犯不上,谁不知道咱这位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想得开类型——小卒子二号反驳。 可唐尧真像他表面上那么不在乎么,没准啥时候放一冷箭反击呢——小卒子三号担忧。 拉倒吧,以为谁都惦记咱家这玩意儿呢,没准人家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小卒子四号撇嘴。 扶着天台的栏杆,望着浩瀚寂寥的天空,柯兵发出了独怆然而涕下的叹息:“心啊,像一团麻,总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 这一年的除夕,唐尧自然是在爹娘那儿过的。唐禹带着媳妇儿和唐乐乐也回来过年,唐家二老见了孙女心花儿那叫一个开,破天荒的没再和唐尧摩擦起火。 倒是唐禹,难得关心起他的情感问题。旁敲侧击的问了几下这人生规划里准备啥时候结婚,唐尧不知深浅,以闪避为主没敢应对。唐禹究竟知不知道他是同性恋?知不知道他喜欢樊若山?这是唐尧想起来就纠结的问题。 唐尧觉得如果能够获得大哥的支持,那么将来同家里出柜起码事半功倍。可在这一问题上,唐禹的态度始终很微妙。 这一年的除夕,柯兵照例在崔小鹏家过的。帮着崔妈妈包了半天的饺子,又和崔爸爸下了好几盘象棋,最后还自觉自愿的拿起拖布给家里地板搓了次澡。于是,午夜十二点,小卒子如愿以偿的得到俩大红包。 崔小鹏极其不平衡的和当事人嘀咕,说你那就是有目的投资怀鬼胎的装蒜,不巧被崔爸爸听着,挨了一顿胖揍不说,还被老头子念叨一晚上你要是能赶上阿兵一半儿我得回祖坟上烧高香。弄得崔小鹏开始第n次怀疑自己和柯兵当年抱错了,那家伙才是亲生的。 吃完饺子柯兵早早上了床,并且给自己做了二十分钟的睡前心理建设以确保绝对不会因为意志品质不坚定而在大年初一就见红。结果直到他辗转着迷迷糊糊睡过去,都没见崔小鹏的影儿——那家伙在客厅那破台式机面前,上了一宿的网。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柯兵由此及彼的预见未来一年自己的运势八成又是漫天黑云不见日。 不过情形,似乎并非如此。 春暖花开的四月,腾古成功上市。股票在短时间内就被热情的股民们一抢而空,整个公司都人心振奋喜气洋洋。外联部趁机建议应该趁五一黄金周组织一次公司高层外出春游,一来作为庆祝,二来自然是让大家在休闲之后更好的投入到新的奋斗里。 公司出钱的免费观光,自然博得众人一致好评。就连柯兵,都不计前嫌的拍拍他的肩膀,说,哥们儿,害我守门那事儿今天起就算过去了。外联帅哥一脑门子黑线,合着柯经理记到现在?柯兵真诚的望着他,答曰,我总觉得把人球鞋扯下来抱怀里这种事情至死不忘都不稀奇。 关于旅游的地点,众经理经过msn会议磋商,无视外联部经理的泪流满面,把目的地定在了外联帅哥已经去过四次的桂林。 由于人数没有达到包团标准,经理们只能作为散客跟着旅行团。于是,四月二十九日那天乌云密布的傍晚,以唐尧为首外带七个部门经理的腾古公司八仙团扑拉扑拉飞向了美丽的桂林山水。 抵达桂林时是晚上十点多。酒店房间旅行团已经定好,因为是两人一间的标准间,所以一共四间房。结果,问题出现了。 人事部的经理……是姐姐。而且是一未婚大龄有为女青年,身材高挑长相颇佳。 拿着房卡,姐姐微笑的望着唐尧:“经理,你看这……” 唐尧皱眉,显然也没考虑到这种突发状况,半晌才说:“这样,房间你自己住吧,其他经理们挤一挤。” 人事姐姐看着六张苦瓜脸,俨然一笑:“不用,你们推举一位绅士过来就成,我信得过。” 既然是大家推举过来的,肯定是百分之一百的安全系数,不然就算不被姐姐弄死也得被其他几个背上有眼无珠骂名的经理们掐死。什么叫hr,这就是专业素质! 五分钟之后,离场磋商的六位经理姗姗归来。网络部经理一脸的死机样,答案再明显不过。 营销部经理万言作为代表将中奖者推到人事姐姐面前:“云姐,我们兄弟经过多方考虑和衡量一致推举明哥,明哥要人品有人品要素质有素质且据可靠消息论证其睡品良好,绝无打鼾梦话磨牙等不良嗜好,真乃男伴之佳品,同居之楷模!” “那么请问,像这样一个五好型男市场上会卖到什么价位呢?”董天明没好气的给了万言一拳,“你电视购物厂家直销啊!” 人事姐姐笑笑,一手拉着碎花行李箱,一手风情万种的挽起董天明胳膊:“五好型男,咱是不是该回房歇息了?” 董天明给造了个大红脸,赶紧拽上行李跟着人事姐姐回房。 目送二人远去的背影,柯兵轻轻皱眉:“你们看,他俩嘀咕啥呢?” “谁知道,兴许是培养下睡前感情。”广告部经理说着打了个哈欠,“困死了,谁跟我一起住?” 财务部经理立马贴上:“走走,咱也回房。” “喂,一大老爷们儿咱别学云姐挽胳膊行不……” 财务部和广告部俩人前脚进房,后脚外联部和营销部经理也双双失踪。最后,连唐尧也不见了。柯兵专注于研究人事姐姐和网络哥哥离去时到底嘀咕了什么,回过神儿来时,酒店大堂冷风那叫一个吹…… 几秒钟后,外联帅哥飞来短信:【总经理在623。】 柯兵无语,按下回复:【为嘛是我?】 【我也很好奇,关键时刻,为什么走神儿的总是你?】 【……】 【六个点就不用发了吧,现在都提倡节约型社会。】 【#¥%¥&!#&】 【晚安^_^】 柯兵看着那个笑脸,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摸到了623,柯兵硬着头皮敲门。只有一张房卡,已经被唐尧带进去了。 半分钟之后,只下半身围着一条浴巾的唐尧,黑着脸匆匆开了门。没等柯兵说话,又转身进了浴室。显然,才洗澡到一半。 浴室重新响起哗哗的水声,柯兵关好大门,走进去把自己丢进了单人床里。刚刚唐尧那个,咳,也算是露两点了吧。头发似乎也是湿漉漉的,还往下滴着水珠,水珠顺着胸口往下…… 苍天啊,大地啊,是哪位天使大姐想的馊主意啊!柯兵拔草似的揪着自己头发,不带这么考验人的! 那么,造成小卒子现阶段境遇的元凶,人事姐姐和网络哥哥嘀咕的到底是什么呢? 人事姐姐:又是你输? 网络哥哥:咳,习惯了。 人事姐姐:你果然没有剪刀石头布的天赋。 网络哥哥:…… 人事姐姐:晚上老实点哦。 网络哥哥:我也得打得过你啊。 人事姐姐:哎呀讨厌,人家很久没练啦。 网络哥哥:谢谢,已经是黑带了。 人事姐姐:要不,我教你剪刀石头布的不败秘籍? 网络哥哥:世界上有这种东西么…… 人事姐姐:人心啊,一切都是人心。你要揣摩。 网络哥哥:呃……我还是继续编程吧…… 人事姐姐:你能不能有点追求啊! 网络哥哥:有追求剪刀石头布的吗! …… 17、第 18 章 唐尧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室内一片漆黑。借浴室流泻出的白光,另一张床上那个疑似和尚打坐的诡异轮廓一目了然。 “你干嘛呢?”唐尧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问完作势就要开灯。 “别开灯!千万别开灯!”那位炸毛了。 唐尧无语。心想我这没开灯呢,你触哪门子的电啊。 “空即是色,□□,空空□□空空色,□□空空□□空……” 听着床上人神神叨叨的低语,唐尧忽然觉得空调温度偏低,阵阵寒意:“老实说……你是不是练了什么功法?” “呃,我洗澡去!”话音没落,柯兵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从床上窜起一头扎进了浴室。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蹿起姿势之潇洒,皆为世间罕见。 砰—— 盥洗室大门发出的重重声响,总算召回了唐尧的魂。他疑惑的走到柯兵刚才打坐的床旁边,拿手用力的拍了两下床垫。 最终,抬头望着天花板叹息,这也不是……蹦蹦床啊…… 酒店的盥洗室没有浴缸,柯兵站在花洒下的时候觉得连澡都泡不上的自己特可怜。洗澡洗不好,肉又吃不上,而且还是摆在眼前的,这不摧残人嘛。想想上一次嘿咻嘿咻,已经是n个月前的事情了。靠,他一而立之年的猛男,他容易么他! 算来算去,这账都得记在崔小鹏头上。那个杀千刀的没良心的薄幸的又狡猾的王八蛋!都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可问题在于,那直挺挺的鱼钩,哦不,直的就应该叫铁丝儿了,就是有傻鱼想咬它也得能咬住啊!柯兵用血与泪的奉献精神了论证了,哪怕有铁齿铜牙真咬住了那铁丝儿,姜太公使劲一拽,必脱钩无疑。 不知过了多久,柯兵正样仰面迎接着花洒做感慨状呢,水忽然凉了。一点预警没有,冷水就这么带着热情带着欢腾哗哗的扑面而来。柯兵一哆嗦,赶紧关了花洒。然后看着镜子里一脑袋泡沫的自己发呆。 放在洗漱台上的手表显示,北京时间,十二点整。 这破酒店,绝对的奸商! 好容易咬牙坚持洗完澡,柯兵哆哆嗦嗦的摸回了床上。把空调打到24度,又捂了会被子,才缓过来。一个冷水澡,啥念想都没了。柯兵总算能借着月光在黑夜里用他那黑色的眼睛心平气和的观察唐尧。 男人没有跟柯兵似的捂成蚕蛹,被子随意的搭在腹间,侧躺着,一大片白花花的后背清晰可见,还有腿,修长匀称,被月亮照得白皙可人还有点晃眼睛。 “唐尧?”柯兵轻轻出声。 男人动都没动,呼吸均匀。 “唐尧?”柯兵加大了一点点音量。 安静,依旧。 “唐尧!” “……嗯?”唐尧终于发出了迷蒙而混沌的声音,乍一听,还有些小性感。 “呵呵,没睡啊。”小卒子欢实了。 “……” 唐尧告诉自己要克制,再克制。不能因为他睡得正香被吵醒就忘记了仪态,不能因为他刚梦见和樊若山烛光晚餐连前菜都没上呢就被扯回现实而发怒,不能和柯兵这种家伙一般见识,不能…… “啊——什么玩意儿!?”柯兵一声惨叫,于黑暗中使劲揉脸。 唐尧翻个身,把脑袋重新陷入柔软的枕头里,舒服的叹息:“拖鞋。” 小卒子眉毛委屈的堆在一起:“你,拿,拖,鞋,丢,我?!” 可惜,唐尧没那么好的夜间视力,因此小卒子的哀怨相注定被无视。 “抱歉,没摸着垃圾桶。” “唐尧,你这是报复,秃子头上的虱子的报复!” 唐尧连丢东西都懒得丢了,放着大半夜不睡觉和这种人浪费口水,他绝对是脑子有问题。闭上眼睛,唐尧准备二会周公。如果有可能,最好把刚刚的前菜接上。 柯兵眼看唐尧扯过被子,残酷无情的遮挡住了屋子里唯一美丽的风景,颇为失落。小卒子先生的眼睛在适应了月光之后,便开始散发莹莹的绿光。唐尧这么一捂,光芒就变为了黝黯的墨绿。 与此同时,其他房间的公司同仁们。 【621】 网络哥哥:刚刚那个……好像是柯经理在哀号? 人事姐姐:有么?你还真是快和他好成一个人了,都灵犀了你俩。 网络哥哥:算了,不管那个。美女,咱能关灯睡觉了吗? 人事姐姐:再等会儿。 网络哥哥:俩小时前你就这么说! 人事姐姐:让你和我一起练嘛你又不干。 网络哥哥:我一男的我练什么瑜伽啊! 【622】 广告弟弟:你听见没?小卒子的惨叫? 财务哥哥:哦。 广告弟弟:难道被总经理欺负了? 财务哥哥:呃。 广告弟弟:不能吧,说他折腾倒更是可信。没准又抽什么风呢。 财务哥哥:嗯。 广告弟弟:孟大爷,能把您老的视线从笔记本上屈尊降贵至鄙人这儿么?不多,您赏我一眼就成。 财务哥哥:你脸上有大盘走势吗? 广告弟弟:…… 财务哥哥:还有,请叫我孟大哥,谢谢。 【624】 外联帅哥:呼~呼~ 营销型男:呼~~呼~~呼~~呼~~ 外联帅哥:呼~呼~ 营销型男:呼~~呼~~呼~~呼~~ 【623】 月亮忽然被云遮住,屋内瞬间陷入了真正的黑。柯兵仰面躺在床上,伸出手检测能见度,最终得出结论,确实不见五指。 大脑,似乎也随着月光的消失,慢慢的沉静下来。柯兵试探性的张了张嘴,最后才发出低低的声音。 “唐尧,那天对不住,把你一人丢紫荆堂了。” 余音缓缓散去,没有回应。 “你也知道,那情况我大脑肯定一片空白,”像是确定唐尧在倾听一般,柯兵继续说,“后面想起来给你打电话,可一直是呼叫转移……” “主板烧了。”唐尧忽然说话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酒洒在上面,就关机了。” “哦,那质量可不行,我上次一边煮饺子一边打电话,手一滑咣当就进锅里了。捞出来拿吹风机吹了俩小时,开机照旧。” “有什么收获?”唐尧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柯兵没听明白:“嗯?”下意识的转过头,才发现根本看不见唐尧。只好又转回来,继续仰面望着虚无的黑暗。 唐尧耐心的重复问道:“你不是追出去了么,有什么收获?” 柯兵忽然很想知道现在的唐尧是什么姿势,什么表情,是面对着自己还是背对着自己,是和自己一样仰面还是侧卧,是微笑还是好奇,是生气还是冷漠。可他什么都看不见。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频率交叠,浅浅的声响反而更衬得此刻的寂静。 明知道唐尧看不到,可柯兵还是露出苦笑,有些沮丧的说:“我这一追,挫折大丰收。” 唐尧好像轻笑了一下,似乎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想也知道,被人就那么丢在了酒吧,而此刻难得获悉罪魁祸首啥便宜没捞到还碰了一鼻子灰,自然那么点出口气的快感。 “做人要厚道。”柯兵不满的嘟囔,语气里带上了那么一丝的委屈。 唐尧收敛了笑意,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正经,隐约,还带着些许认真。只听他缓缓的问:“那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这哪是我能打算的。”柯兵把胳膊放到眼睛上,深吸口气,“我每次都打算得好好的,可事到临头才发现,都是个屁。所以呢,我他娘的也不打算了。爱咋咋地,跟着感觉走……” 唐尧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评语:“挺好。” “你这是夸我吗?”柯兵有点怀疑。 “嗯,”难得的,唐尧没有冷嘲热讽,而是颇为诚恳的说,“不是谁都能像你这么蹦q的,就好像有用不完的劲,使不完的力,出不完的怪招儿……” “得,你还是别夸我了。”柯兵丝毫没感受到被赞赏的喜悦。 “呵,反正,我看你活得挺滋润的。”唐尧似笑非笑的叹了声,收住了话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柯兵从唐尧的声音里,感受到的是浓浓疲惫。樊若山那妖孽从脑袋里闪过,柯兵浑身一激灵。 忽然,柯兵突发奇想,思考着如果他和唐尧交换,摊上樊若山的是他而唐尧恋上的是崔小鹏,那会是什么样? 三十秒,柯兵就想出了结果—— 唐尧被崔小鹏打击得彻底死心,兴许就转投他树共谱恋曲甚至是弃暗投明找个夏娃共建伊甸园;而他,铁定在樊若山这面南墙上撞到灰飞湮灭片甲不留,并且被他的老婆孩子雷到渣儿都不剩还死死揪着那么一点点可能。 这么看来,他似乎多少比唐尧还幸运点。或者换个角度说,崔小鹏还远远没有修炼到樊若山的级别。 柯兵天马行空的做着假设,自顾自的总结着推论,没注意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条件。唐尧和樊若山不是发小,在这一点上,崔小鹏不用修炼,杀伤力和持久性就比樊若山高了不只一个等级。 太过静谧的夜,似乎什么都可以说。 后面,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聊了很久。聊到月亮再度从云后面出来,说话的人也却连睁开眼睛的精力都没有了。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已经不记得了。柯兵只知道是唐尧那边先传来了轻微的鼾声,紧接着他也会了周公。 在梦里,柯兵又回到了岁末最后一天的紫荆堂,可场景播放到他和唐尧接吻的时候忽然卡住了,就像劣质的碟片在光驱里吱吱作响,画面渐渐变成了全是格子的马赛克,并且一顿一顿的,不停的重复再重复。 唐尧是否也做梦了呢? 太过静谧的夜,却原来也不是什么都能说的。 起码,那个神奇而又暧昧的吻,被人们刻意或者不自觉的,绕过了。以至于可怜的小东西只能想方设法的溜进周公的衣袖,待到潜入当事人的好梦里之后,继续它的捣蛋之旅。 18、第 19 章 早上七点,群众们就被导游挖了起来。这个团一行40余人,男女老少都没能幸免。无一例外的打着哈欠从酒店大门鱼贯而出上了大巴。 从酒店到浏览漓江的磨盘山码头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大家不约同的选择在车上继续补眠。无视导游举着扩音器辛苦讲解。 “漓江是世界上风光最秀丽的河流之一,自古就有‘百里漓江百里画廊’的美誉。漓江全长160公里。两岸的山峰伟岸挺拔,形态万千,一会乘坐游船的时候,我们不仅要看山,还要看水,看山上的绒花,看水里的倒影。徜徉其中,就像走进了一幅典型的中国水墨画……”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没情趣的。起码柯兵就听得很精神,而且真的满心期待起来。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电视欣赏看得太多,马上要身临其境时,竟然有点激动。 回头看唐尧,那家伙正闭目养神。侧脸的轮廓很漂亮,鼻子的弧度,嘴巴的形状,还有脖颈的线条…… 柯兵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扯回来继续奉献给导游妹妹。但心里已经有点七上八下。他发现自打进了桂林,自己这意志力直线下降,荡漾频率明显上升,呃,不是好兆头。 一小时后,众人抵达了磨盘山码头。船已经等候在那里,四十余人,正好包下一艘船。游船是那种中型的二层半构造,一层二层都是供人休憩的茶座,最上面是甲板,露天的,可以让游客站在那里一览两岸风光。 待游人全部登船之后,引擎声带着船缓缓驶向江中。 这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温和又恰到好处,所以尽管导游说江上的八大美景要再过一会儿才能看到,大家可以在茶座里稍事休息,但兴奋难耐的众人还是纷纷站上了甲板。一时间,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身旁的一对老年夫妻在念叨着,说八几年的时候来过一次漓江,那水湛清湛清的,能看见下面好几米,现在不行了,水都混了。听见他们的话,柯兵俯身往船下望,却没觉得怎么差,虽然不是湛清,但也是温润的青绿色,一眼望见底那是不可能了,可相比远在万里的那个城市的护城河,却不知道清澈几百倍。 看了会漓江水,柯兵觉得有点晕,他又抬头看看远处的山,虽然导游说还没到精华水段,可柯兵已经觉得很美很美了。 山、水、天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就那么模糊而暧昧的融在一起,山就像飘在水上,随波而动,让身在其中的人们心旷神怡流连忘返。时间和空间的巧妙交叠,让柯兵产生了一种错位。好像他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他不再是柯兵,不用工作,不用上班,不用为一团乱麻的生活发愁,他只需要一把锄头,一亩地,在这山间水间劳作,生息。 【漓江很美】 柯兵敲了四个字,按下发送。 不一会,短信返回:【嗯嗯,别忘了拍照,还有,带土特产回来。】 崔小鹏总是这样,只要柯兵发短信,他毕竟第一时间就会回复。有很多次,柯兵光想起这个细节,就会荡漾半天。 可现在,他还是有些失落。 合上手机,柯兵觉得如果不是真正过来,谁都没有办法彻底体会这种意境,这般清幽。此刻的崔小鹏一定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继续奔波,奋斗,生活。他一定无法体会自己刚刚那四个字里,藏匿了多少情感,多少感慨,多少赞叹,多少唏嘘。 漓江很美…… 多希望能和你一起徜徉在这山水里,感受天之辽阔,水之清凉,山之秀美,心之神驰。 “小卒子,一个人在这儿神游啥呢!”网络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一把搂过柯兵的肩膀,然后招呼着外联帅哥,“给我和小卒子拍张照,快点。” 甲板那边的外联帅哥正支着三脚架巨专业的寻找完美构图呢,被董天明一呼唤,不太情愿的走过来,接过董天明的卡片相机:“你就不能换个专业点的,傻瓜相机能拍出来啥。” “没有烂的照相机,只有烂的摄影师。”董天明倚着柯兵肩膀摆了个颇为俊朗的pose,“能把我和小卒子的英姿留下来就成。” “慢着,”柯兵赶紧纠正群众们扭曲的拍照价值观,“我俩拍成啥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景,一定要把那个山拍进去!知道不?” 外联帅哥轻蔑的瞥了二位两眼:“在专业人事面前,你俩乖乖的摆造型就ok了。来,一,二,三……” “田七——” 不远处的唐尧扶着栏杆,仰望着高山,企图用大自然的力量让自己忘记背后那俩活宝是他的得力干将。 渐渐的,游船行进了漓江的精华水域。两面的高山越来越俊秀,越来越轻灵,偶尔一些小竹排从游船旁飘过,柯兵羡慕死了那撑着船篙的渔夫。绑在船头的鸬鹚,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上来时喉咙就是鼓鼓的,渔夫使劲一按,大大的鱼就从鸬鹚的嘴里蹦进了渔篓。 桂林的山都是石头山,又因为这里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所以岸两边的山才会出来鬼斧神工的造型,意象。有的看着像观音童子,有的看着像莲花,有的实在看不出来像什么,但就是很漂亮。 不知什么时候,甲板上的人忽然骚动起来。柯兵也凑过去,顺着他们的视线望着远处几百米之外的地方,迎面而来的那座山,很特别,别的山体都是灰土土的颜色,可这一座却不同,他的一面大体上平滑,上面纵横交错着许多灰白得有些泛黄的斑块。那是石头经过风化雨水或者一些矿物质侵蚀出的异色,但远远的望去,就像在一块展开的画布上挥毫泼墨出了形散而神不散的水墨国画。 “马!你们看,那像不像马!” 不知道人群里谁先喊了这么一嗓子,众人闻言再望过去,还真看出了那么一点点味道。 腾古八仙不知不觉的聚集到一起。凑着脑袋往远处张望。人事姐姐感慨着,好多斑马啊。网络哥哥就很黑线,说你哪看出来是斑马的。然后营销型男插话道,其实更像长颈鹿。 这时候导游拿着扩音器到了甲板上,微笑的和大家说:“确实是马没错,每个人都可以数数,看你能数出来几匹马?” 认真的团员们竟然真的纷纷举起手指一匹匹数了起来。说实话,这个真的很有难度,有些你乍一看像,再仔细看又不像了,反正一直盯着看,眼睛就开始花。比如说好几个人都说看出来四匹马,但你要细问,每个人说的肯定都不一样。 说话间,船已经行驶到了山的跟前。 “得,看到最后一匹都不像了。”营销型男说着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柯兵凑近唐尧,神秘兮兮的问:“你看出来几匹?” 唐尧抿了抿嘴唇,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说实话,因为就目前柯兵这状态来看,很明显攒着某些个坏主意就等着自己进呢。但最后,唐尧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七匹。” 柯兵不负众望的鼻子仰到了天上:“这就是差距啊,我打眼睛一扫就有十三匹。” 唐尧转过去懒得理他,其他人则好奇的让柯兵说说到底都在哪块,怎么看出来的。柯兵正侃侃而谈呢,导游已经开始了讲解。 “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漓江八大景之一的九马画山。传说只有真正大智慧的人才能数得完这九匹马。民间自古就有童谣‘看马郎,看马郎,问你神马几多双?看出七匹中榜眼,看出九匹状元郎’。传说1960年周总理与陈毅游漓江时,面对画山揣摩了许久,周总理问陈毅看出几匹,答,8匹。陈毅问周总理看出几匹,周总理答,比你多得多,陈毅不信,一共9匹,哪还有多得多,周总理却说,还有倒影,共18匹……” 八仙,一片寂静。 “小卒子,你算倒影没有……” 网络哥哥推了推柯兵的胳膊,后者有些发愣。 “没、没算……” 唐尧抛出了从上船之后就一直想抛的白眼:“你赶紧回火星去吧。” 柯兵缩了缩脖子,有点窘,但一瞄到唐尧强忍着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顿时云开雾散雨过天晴了。唐尧的眼睛微微眯着,嘴唇微微上翘,就像个刚偷完胡萝卜的兔子。 柯兵忽然很想去摸摸他的耳朵。或者,揪一下? 紧接着九马画山之后的,有观音童子,望夫石,螺狮山,美女照镜等等。 腾古八仙们在路过每一个景色时都要来张部门合影。由外联帅哥架好三脚架,调好时间,设置好间隔,然后跑回队伍等待几秒。八仙就在营销型男的带领下,非常合拍的…… “西瓜甜不甜?” “甜——” 咔嚓。一张。 “银行里装的是什么?” “钱——” 咔嚓。又一张。 以至于后来这成了全船的拍照专用语。 到了最知名的印在新版二十元背面的黄布倒影时,在场的每个人都开始搜罗自己的钱包,恰好有二十元的人们争先恐后的举着钞票跟背后的实景合影,没二十元的借来二十元也要拍。按照导游的说法,当你游览结束后,这二十元的价值可就不一般了。 柯兵也兴致勃勃取出相机,而且是生拉硬拽非逼着唐尧和他一人捏着人民币的一角来个合影,唐尧死活不同意,柯兵就哭天喊地的说船马上就要开过去了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机会了你怎么就能够忍心看我抱憾终身云云,最终,唐尧在人民群众谴责的目光里硬着头皮来了张很有爱的合影。 拍完照,柯兵拿着相机把那照片翻来覆去又是放大又是拉近又是左右平移东南西北的欣赏了半天,才心满意足的把相机收回口袋。理智告诉他景色再美丽那玩意儿上了岸还是只能当二十块钱花,所以他把钞票小心翼翼的夹到了钱包最里面,决定珍藏了。 离开黄布倒影很远很远的时候,柯兵还在不住的往回看。看着瑰丽的山峰,越来越飘渺,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迷蒙的山水间。 柯兵闭上眼,感受着风里温润的水气,夹着山间特有的草木香。 “崔小鹏,这里真他妈漂亮,下次带你来看……” 19、第 21 章 这一觉,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超了时。 八点整,导游拜托酒店的电话叫醒服务准时开启,两个人才睡眼朦胧的起了床。外面已经华灯初上,隔着窗户也能听见周遭的熙熙攘攘。 其他六仙们已经在大堂聚集完毕,柯兵刚换完衣服,电话就追过来了。是董天明打来的。 “喂,小卒子,睡醒没啊,就等你和老大了,咱一起吃桂林米粉儿去。” 柯兵看看唐尧,后者正对着镜子苦恼的弄着自己睡得乱糟糟的东翘西翘的头发。嘴一咧:“马上,半分钟哈。” 无视于唐尧狠狠丢过来的杀气,柯兵摸摸自己短得跟刚修整过的草坪的脑袋,哼起了小曲儿:“什么水面打跟头嘞~~嘿喽喽罗~~什么水面起高楼嘞~~嘿喽喽罗~~什么水面撑阳伞什么水面共白头嘞~~~” 唐尧已经被这刘三姐对歌摧残了一路,再好听的歌也禁不住旅游大巴那师傅一天到晚的放啊,这倒好,柯兵学了个全乎。 “到了这山水间,你就得应景儿……”柯兵振振有词。 唐尧懒得理他,好不容易把头发整理得能见人了,立刻大踏步往外走,柯兵优哉游哉的跟着领导走。 夜晚的阳朔,很热闹。虽然小镇不大,但常年旅游开发下来,随处可见的小店都有着国际性气派。一点不土,反而隐隐带着少数民族特色的时尚。都说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一行人连吃带喝,走了一路,还没走到西街,倒是先走进了《印象刘三姐》的门口。那是张艺谋为桂林量身打造的,大型山水实体表演。来之前就一直听说,这会儿碰见,自然要一睹为快。 门票还真是不二价,一人两百。但整一个半小时的表演,却真是震撼人心。有上千个位置的观众台就搭在漓江江畔,舞台就是漓江的山,水,而表演的人们以舟为道具,在那灯光打亮的山水里尽情的舞动。时而抒情婉约,时而气势恢弘…… 午夜十一点多,一行人才总算到了西街。街道不宽,却纵深悠长,两侧店铺琳琅满目,有慢摇吧,有迪吧,有手工艺品小店,有特色专卖,还有……kfc。到处可见挂着少数民族刺绣包包的老外,大排档外灯火通明。 西街的东西很便宜,随便一个包包一件衣服也只要几十元,所以很容易激发群众们的购物热情。好在柯兵对于那个阿牛哥的行头实在没太大兴趣,最后只是买了一些手工艺品。 宵夜是在西街的大排档解决的。虽说形式是大排档,可看看那招牌,看看店里的照片,好么,随便一个师傅都是得过奖的,随便一个老板都是跟伟人握过手的。两大份啤酒鱼端上来,没几下功夫,连鱼刺都不见了。 “我说有你们这么吃的吗,好歹咱也是见过市面的,注意素质。”人事姐姐皱起美艳的柳叶眉,“老板,再来一份!” “写下邹馨女士专用,省得又被咱没素质的人给蚕食了!”广告弟弟打趣的冲着服务员喊。 唐尧一口气把啤酒杯喝见了底,然后心满意足的看着七大金刚,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这是他的团队,他的事业,他的成绩。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此刻的感觉,都是美妙的。创业打拼时的彻夜通宵,项目失败时的挫折痛苦,到了这一刻,都变成了值得的,而且是物超所值。 柯兵一边喝酒,一边抢菜,一边一心三用的偷瞄唐尧。男人现在的表情,就好像国王在俯瞰他的臣民,这感觉让柯兵很不爽。 柯兵总算知道为什么他对唐尧那么纠结了。一方面,这个男人的纯情和不定时散发的可爱,让他心动,而另一方面,那家伙时不时就有点脱离群众的清高,或者不自觉就散发出的不与广大老百姓同一层次的优越感,有点劲儿劲儿的,柯兵就挺不待见。 唉,这人要是跟俄罗斯方块似的多好,一共就那么几个造型,清晰明了。可现在,人人都他妈的是个魔方,随便拧几下,就好几亿种排列组合,看得人眼花缭乱,想找个可心的怎么就那么难? 你自己也不咋地好不好!——小卒子一号翻白眼。 好嘛好嘛,我们也就是发发牢骚嘛!——小卒子二、三、四号手牵手蹲墙角拿小木棍儿画圈圈。 这一顿宵夜,一直持续到午夜两点。八仙们相携归酒店的时候,没一个人能走直线。 营销型男摸了人事姐姐的脸,广告弟弟把网络哥哥的胳膊当鸡腿啃上了一块手表印儿,外联帅哥硬是扯着一个金发美女要探讨埃及金字塔,最后险些被财务哥哥横刀夺爱。 柯兵则是把魔爪伸向了唐尧的脑袋,使劲扒拉人家半长不短的头发问对方用的到底是飘柔还是海飞丝。最后唐尧给了他一个染满红晕的笑靥,轻轻在他耳边吐出俩字儿——你猜。 热气直接从耳朵窜到全身,下腹一紧,柯兵险些直奔狼人。 虽然最终未得手,但还是借着酒劲儿狠狠的咬了唐尧那张冰山脸蛋儿,被受害者用胳膊一肘击退时,还不忘用舌尖舔上那么一下。 于是,最后小卒子是被大家抬回酒店丢上床的。一夜好眠。 第三天也就是最后一天的行程,是上午爬古东瀑布,下去去靖江王府。结果腾古八仙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似乎从旅游以来还没睡过这么一个好觉。 待众人赶到酒店大堂时,只等到阳朔地接导游小韦哥哥的血书。大意为他先带着其他队友们爬瀑布去了,待144、145、146、147四个房间的八位贵宾休息够,可以等待大巴归来下午直接去靖江王府。末了还有句ps。144房掷出的高跟鞋已被存放在前台,请那位最漂亮的女士自行取回。 自此,可怜的韦哥在企图唤醒腾古八仙时的血淋淋遭遇,不言自明。其实也怨不得别人,如果他聪明点绕过因为低血糖而拥有者全宇宙最猛烈起床气的人事姐姐,而是直奔145,那么好动的广告弟弟会自告奋勇的帮他把其余大仙们全都闹腾起来。 距离下午去靖江王府的集合时间还有俩小时,无奈之下,一行人只好在酒店下面租了几辆双人自行车,准备来次绕阳朔单车游。 “我先声明,我不会骑自行车。” 人事姐姐难得露出温柔的眼神,如微风一般扫过众人。那意思很明显,你们是愿意带我呢还是愿意带我呢还是愿意带我呢。剩下的,不过是谁带的问题。 再没有比剪刀石头布更快捷的争端终结机出现之前,网络哥哥只能认命了。按照财务哥哥的说法,以后再有这种你直接过去就成了,猜拳都浪费成本。 第一配对定下后,接着的就不约而同的按住房分配。唐尧本来不想参加这么阳光的活动,结果没等他说话柯兵已经蹦了上去并且一个劲儿的挥舞手臂招呼:“你赶紧的啊,又石化啦。” 最终,唐尧硬着头皮上了贼船。 一、二、三,四组人马齐齐冲出,开始了环阳朔自行车赛。 骑自行车环阳朔其实是这里旅游的传统项目,也是外国人最喜欢的,骑到哪看到哪随心所欲。所以一路上,柯兵他们就遇到了好多外国人。对于国际友人,柯兵只有一个态度——超车。 那脚蹬子蹬得跟风火轮似的。因为双人自行车是前轮带动后轮,如果前后轮保持一样速率那么后面的人就会为前面的人分担一些力,但如果后面人完全跟不上前者的速度,那么结果就是脚蹬子带着脚跑。 唐尧就是这感觉。一开始他还企图跟上柯兵的速度,后来发现那实在不属于人类范畴之后,唐尧索性放弃任由柯兵踩着前脚蹬子带动后脚蹬子最终带着他的脚嗖嗖的转。 车速一快,风就变得很舒服。可惜大部分被柯兵的后背挡住,只能偶尔由侧面刮过几丝。 柯兵的后背,很宽。唐尧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目光从两旁美景移动到这家伙身上的。但一旦凝视,视线确实就移不开了。 这家伙浑身上下唯一的优点,也就是身材了,唐尧很不厚道的想。 身体微微前倾,唐尧就靠了过去。当然,并没有贴上男人的背。高速的前进,让风把柯兵的t恤吹得鼓鼓的,于是唐尧感受到的,只是带着风的力道的一层布料。 闭上眼,阳光依旧闪耀。 环完了阳朔,众人又草草的吃了顿午餐。终于跟大部队汇合,一起奔赴本次行程的最后一各景点,靖江王府。 靖江王府之所以出名,是因传说此地为龙脉所在。历朝历代居住于此的王爷皆平平安安,福禄寿全。而且府内有一处地下龙穴,里面的石壁上完整雕刻了六十位太岁的肖像,还有称谓。 按照龙穴解说员的说法,传说每个人都有一位自己的本命太岁,按照天干地支去划分,六十年一轮回。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属相和生辰,那么不同的属相和生辰之间也会相生相克,民间所谓犯太岁,或者流年不利,其实就是指这个,那么这时候就需要把自己的本命太岁请到身边,趋吉避凶。 柯兵对于这种事半信半疑,但听讲解的时候还是很认真。放眼望去,石壁上的太岁们面容各异,但由称谓看,却以武将居多。多是某某大将军。他按照出生年月找到了自己和崔小鹏的太岁,经比较,他觉着自己那位更有威严。 出了龙穴,就是太岁专卖店。什么石壁拓片卷轴,太岁玉佩,项链,手链,桃木雕刻,应有尽有。柯兵本来没想买,后来被导购小姐忽悠来忽悠去,不知怎么的就通了灵。好像不把自己的太岁请回家就是大不敬,必定立马家门不幸祸不单行。于是到了最后,他虔诚的奉上了七百大洋弄,恭恭敬敬的请回了刻在银饰上的两位太岁。 把自己的那位栓在了钥匙上,而给崔小鹏请的那位,则小心翼翼的用小红布包好塞进了背包最深处。 晚上九点,一行人坐上了归途的飞机。 托运行李的时候,广告弟弟的一句总结得到了不只腾古内部乃至全旅行团成员的高度认可——旅游,绝对的体力活儿! 20、第 22 章 桂林归来,柯兵在家休息了两天。等他神清气爽又重新活过来时,黄金周只剩下了尾巴。从桂林采购回来的土特产百分之九十九是要给电子事业部那帮家伙的,而那个唯一要送给工作关系网之外的某人的,还安静的放在写字台上。 伸个懒腰,柯兵拨通了回来之后的第一个电话。 “喂,又游到什么胜地准备显摆来了?”崔小鹏的开场白非常欠扁。 “我都回来了,正在我家的大床上,”柯兵没好气的说,“你要不要过来参观下?” “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是七天游呢。” “和你说过的好不好,你那是脑袋还是闪存哪。” “得,我错了成吧。” “难得认错态度这么好啊。”柯兵煞有介事的感叹,然后咧着嘴,开始滔滔不绝,“我和你说,有机会你真得去一次桂林,靠,人间仙境啊,我和你说,我这去过一次的有机会还想再去呢……” “嗯。” “那个山,那个水,还有那个表演啊,我买光碟回来了,改天给你去看,要不说大导演的特点就是,大场面,大手笔,大气魄……” “哦。” “干脆十一你也去吧,捎上我,我给你当导游啊……” “嗯,再看。” “……” 不知怎么的,柯兵觉得崔小鹏有点心不在焉,按理说下午三点,正是适合煲电话粥的时间段,崔小鹏的言简意赅有点反常。柯兵忽然没了兴致,本来一肚子观后感想和对方分享,现在热情全部冷却。 撇撇嘴,柯兵拿过写字台上的太岁银饰把玩,省略废话直奔主题:“喏,我给你弄了个太岁回来,就是那个什么反正能预防犯太岁的,黄历上写了,今年属蛇的……” “小卒子,”崔小鹏忽然出声打断柯兵,“我现在有点忙,回头再给你电话。” 柯兵连说句行的机会都没有,电话那头已经成了忙音。 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柯兵木木的眨了好几下眼,才意识到,他的的确确是让人堵回来了。就在他眉飞色舞准备讲桂林游记的时候,就在他准备和那个王八蛋分享他一路见闻的时候,就在他准备送点东西给那白眼儿狼趋吉避凶的时候。 话头卡在半截很难受,可除了这个,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闷,压得柯兵喘不过气。 忽然很想咬一口什么,可看着银饰上太岁爷威严冷峻的神情,小卒子只好悻悻作罢了。 消沉了两天,柯兵总算提起精气神儿去上班。大包小包拎了一堆的东西进办公室,结果没接到众人“哇,领导你真是厚道”的欢呼不说,还被一群人架到了墙角横眉冷对。 “啥时候去旅游的!说!” 水性笔在蒋锐柯的手里,俨然有了匕首的趋势。 “公、公司组织的……” “那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说!”钉书机在何筱玉的摆弄下咔咔作响。 “那个,说是经理层的,我以为你们知道……” “那这下怎么办?说!”钉书机和水性笔交相呼应。 “……” 最后还是务实的孙献作了总结发言:“算了,先吃东西。” 蒋锐柯用肩膀和脑袋夹着手机,空出来的俩爪就在桌子上翻腾:“魏国栋吗,赶紧过来……忙着?那行,我们独吞了……吞金条那是自杀!经理去桂林旅游啦,带回来的土特产,你赶紧的!” 两分钟后,魏国栋旋风般出场。 柯兵无语,他怀疑这家伙是安全通道狂奔下来的,电梯都没这么快!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柯兵厚道的承担起收拾塑料袋的责任。刚把残羹冷炙丢进垃圾桶,就听蒋锐柯那儿念叨:“老板都出去旅游了,我们是不是也得搞个什么活动啊,不然这么让人寒心的可还如何工作?” 柯兵一脸黑线:“我现在也是工薪阶层好不好。” “拿年薪的不算。”蒋锐柯想也不想就否决,然后开始拉拢盟友,“筱玉,你觉得哥哥我说的有道理没?” “绝对的。”盟友很配合。 柯兵苦大仇深的掏出自己的钱包,把icipiq卡逐一铺开:“喏,就这么多了,没有金卡,透支额度你们也知道,看着办吧。” 没等柯兵把哀怨的表情摆好,孙献已经体贴的帮他把卡又逐一塞回去了:“哪能真让你出钱,魏国栋那儿有部门经费的。” 柯兵闻言转头望向魏国栋,后者扬起嘴角点点头。 “部门经费?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吗?”不怪柯兵怀疑,自打进了腾古,又把魏国栋送到财务部那个独立核算处,他就觉着自己已经彻底成了腾古的小卒子,而他所谓的部门,也不过是人家旗下的一个团。 毕竟是交往过的,柯兵一抬眉毛魏国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见魏国栋抱着手臂一副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模样:“就算招安了,咱这也算个独立团。不是我吹,如果哪一天咱真的又想独立了,随便弄点资金我就能在财务上把咱划出去,直接从子公司变成独立产业单位。顶多冠名权在腾古罢了。” 柯兵警惕的瞄着他:“你还是我那个团结友爱的小财务吗?” “不,”魏国栋潇洒甩头,“我是插在敌人胸口上的一把尖刀。” “……” 空旷的办公室,安静了一分钟。 “那个……我们来讨论下晚上去哪儿玩的问题吧……” “好呀好呀……” “做什么呢?” “我觉得……” ——有些人,是需要通过刷屏忽略的。 好容易挨到了晚上,一群迫不及待的享乐分子终于可以手牵手奔赴腐败的一夜。其实仍旧没啥新意,先吃饭,再k歌。但自打公司被收购,他们确实还没有这样出来过,所以柯兵也希望能够借机鼓舞士气找回以前的感觉。 饭店是孙献选的,说是一个客户介绍的西餐店,很不错。后来经过大家鉴定,确实很有品位,也很有滋味。ktv还是孙献选的,说是一个客户开的,他有金卡,而且也算照顾客户生意。柯兵险些搂着他啵儿一口。随时随地不忘发展和深化客户关系,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请你……” “筱玉,切歌!” “你是我的情人~~像百合花一样的女人~~你用那火火的……” “筱玉,必须的予以坚决的切!”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你……” “蒋锐柯!别和我说这一页都他妈是你点的!” “梦中花香会让你沉醉~~亲爱的~~你……” 再被魔音贯耳了快半个小时,又摇骰子输得喝了快一瓶半红酒之后,柯兵终于暴走。由于头有点晕晕乎乎的,所以那暴走的姿势并不是很潇洒。 “经理,快去快回啊,等你继续。”孙献摇着骰钟,一向严肃的他难得乐得那么happy。 柯兵压根儿没精力理他,扶着墙就摸出去了。一出包房,空气马上清晰起来,柯兵贪婪的呼吸了好几口,头还是很晕,他现在看什么都是双份儿的,而且有点踩在云彩上的感觉。好在脑袋还算清晰,思考个什么都不成问题。不过明天在早上想不想得起来,就不敢保证了。 喝酒最难得的就是这个状态,有点高,有点飘,但却不会倒。 一路摸索到了卫生间,柯兵看了好几遍才确认门上的小人儿确实没穿裙子。这才放心大胆的走进去。纾解完毕,又一路沿着游廊摸回来,刚到门口,孙献就很有灵犀的开了门探出头来。 “要不要找人扶着你去洗手间?” “呃?啊,对对,我还没去。” “……” “不用找人扶,你们玩你们的……” 柯兵摆着手,又摸着墙重走了长征路。好在到达卫生间之前,孙献已经缩回脑袋关上了包厢的门。柯兵喘口气,正准备转身去大厅透透气,就和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虽然柯兵目前的状态看东西双影,但两个樊若山并不影响其妖孽本质。柯兵的手在空中乱抓了好几回才拍到对方的肩膀,同时傻笑:“呵呵,巧啊。” 樊若山饶有兴味的望望背后门上的穿裤子小人儿剪影,又甩了甩还没完全烘干的手,若有所思的点头:“嗯,确实挺巧的。” 柯兵歪歪头,两个人一时间没了话。共事过一段日子,但又不能说真的熟到什么地步,于是气氛就有些尴尬,似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是樊若山先打破了僵局:“要去吧台喝一杯吗?” 男人的话里客套成分居多,所以柯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不用,已经喝不少了。” 樊若山笑笑:“也对,我看你走路都打晃,估计是不行了。” “男人是不能说不行的!”柯兵鼓起腮帮子,给了对方一个怒视。说完挎着男人的脖子就往吧台扯,“走走走,我让你见识见识!” 柯兵那肌肉不是白长的,力道这叫一个猛,樊若山一时没注意险些让他弄了个踉跄。好在樊若山也不是走骨感路线的,三两下稳住底盘,和柯兵抗衡小菜一碟。 就这么的,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去了吧台。 说实话,樊若山还是觉着有点冤,刚才那句不行他绝对没多想,天知道他难得体贴人一回,结果对方还不领情。不怕装醉的,也不怕真醉的,就怕这喝出状态的,走路一步三摇他就是不倒,看柯兵现在这状态,应该就属于那种思想已经飘到半空中的类型。 到了吧台,柯兵为了显示他的真男人本色,又一口气干了三杯后劲儿十足的甜酒。等他再看向樊若山时,眼神都是雾蒙蒙的。 樊若山觉得有趣,伸出两个指头晃啊晃的问:“这是几?” 柯兵一把揪住他的手,恶声恶气道:“有你晃这么快的么!” 樊若山被逗得哈哈大笑。 21、第 24 章 对于一个醉鬼,樊若山倒没想怎么出手。他对柯兵顶多就是有了点兴趣,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留下看陪着他,无非是一时兴起。 用手有趣的抚弄着男人的头发,一根根头发丝硬得像钢条。樊若山想,这还真是符合这个男人的感觉。 共事的那段时间,樊若山就看出来了。柯兵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好说话,爱说话,和谁都融融洽洽,但做事又很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该支持的双手双脚支持,该打击的坚决扑杀毫不留情。 这一点和唐尧正相反。唐尧遇事总喜欢绷着,端着那股劲儿。喜欢的不喜欢的,虽然能看出一二,但他死也不会开口。自然也无力改变什么,不喜欢的依旧在他眼前滋润的闹腾,喜欢的呢,照这速度过上一个世纪也得不到。 关于唐尧的情商那一点,樊若山完全同意柯兵。唐尧的公司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百分之六十靠他自己的专业技术,毕竟研究生不是白念的,百分之三十五靠的唐禹,虽然唐禹没说过什么,但依樊若山对他的了解,男人恨不得组成个敢死队在前面为自己弟弟扫清一切障碍铺平一切道路,至于剩下的那百分之五,便是运气。总之,完全没有eq的功劳。 队员们都很优秀,就不用队长做什么了。而据樊若山所知,腾古七大金刚里有六个是唐禹动了手脚猎头来的。当然,这一点唐尧一无所知。 直到现在,樊若山仍然怀疑唐禹有恋弟情节。嗯,十分怀疑。 “就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擦掉了眼泪还是抬头要挺胸~~面带笑容不气馁往前冲~~我越挫越勇~~我永远不退缩~~” 半小时不到,樊若山听了不下十遍任贤齐哥哥阳光而励志的嗓音。本来想无视的,奈何电话那头的人太执着。无奈的把柯兵翻过来,樊若山摸出了柯兵的手机。电话上闪动的来电人的名字——崔小鹏。 樊若山挑眉,这名字他确定听过的,可忘记了在哪里。 思索一下,樊若山还是接通了电话。 “小卒子?你又哪儿鬼混呢,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崔小鹏的声音懒懒的,似乎刚洗完澡躺在床上,“你不是说带东西回来给我,什么啊,鄙人相当好奇呢……” “不好意思,也许你可以选择一个阳光普照的日子问柯先生本人。”樊若山皱着眉,有些为难的说。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声音立刻低沉下来:“你是谁?” “酒友。”樊若山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柯兵呢,让他接电话。”崔小鹏的声音有些冷了。一反刚刚贫嘴的活泼。 樊若山有意思的挑挑眉,打趣道:“他现在没法接电话,如果你够耐心,也许能等到一两句梦话。” 几乎是立刻的,电话那边问:“你们在哪儿?” 樊若山知道自己的暧昧收到了良好效果,漫漫长夜何其无聊,逗逗人玩儿也不错,:“你觉得呢?” “哪家宾馆?” 樊若山发誓自己听见了磨牙声。 “我为什么告诉你,你是他什么人?” “你最好、立刻、马上、告诉我。” “你会不会管得太宽了点儿,他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成年人。” 电话那边忽然沉默了。樊若山有点意外,他还没使出杀手锏,还有一肚子坏水儿没泼出去呢,结果对面就偃旗息鼓了? “喂?”樊若山试探性的呼唤一声。 “算了,”崔小鹏再度开口,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力感,“你别玩儿仙人跳就行。” 这就举白旗了?樊若山略感没劲的叹口气。也失去了接着玩儿的兴致:“我们在紫苑歌汇,你的小卒子喝倒了,赶紧来收尸。” 咔嚓。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落,那边就火速的收了线。樊若山翻翻白眼,这年头五讲四美都哪儿去了! “小卒子啊……这外号倒挺有味道。”樊若山看了看刚才被自己掀过来而忘了掀回去此刻正仰面朝天张着大嘴呼呼的男人,露出有意思的微笑。 等待总是百无聊赖的,樊若山索性又要了一杯酒。当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天外忽然飞来一道闪电,樊若山猛的一抬头,他记起在哪里听过崔小鹏了! 只是不确定,柯兵认识的这个崔小鹏是不就是前些日子从自己面前把煮熟的鸭子抢跑那个。虽然不是什么大项目,但樊若山还是不太爽。 十几分钟以后,一辆出租车停到了ktv门口。樊若山坐着的吧台正对着大门,他清楚的看见那个在不久前的应酬晚宴里笑里藏刀的却也很有一番手腕的家伙,急匆匆的从车里下来几乎是一路闯进了大门。 啧,还真是他。樊若山不知道该说这世界真小的,还是和这家伙有缘。 不过说实话,他不喜欢崔小鹏。他一向不喜欢和自己一样精明的人,更为看不惯的是这人在人品上都和他有一拼。靠,真他妈的。 看崔小鹏无头苍蝇似的就要往包厢区冲,樊若山好心出声提醒:“别找了,这儿呢!” 崔小鹏转过头,下一秒钟就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嫌恶的瞄了眼樊若山,又更嫌恶的瞄了眼四仰八叉的柯兵,最后伸手使劲扒拉那醉鬼:“喂,起床啦!” 樊若山支着下巴,一脸看戏的表情衬托着更专业的看戏姿势。 崔小鹏努力了两分钟,总算明白自己在做无用功。索性不再呼唤,直接伸胳膊过去用力把柯兵架了起来。柯兵比崔小鹏高了一点也壮了一点,所以崔小鹏架得有些吃力。但他一句话也没和樊若山说,更别说求对方了。 眼看着崔小鹏准备不告而别,樊若山先绷不住了:“你没认出我?” 崔小鹏维持着缓慢的把人往外拖的工作,头也没抬的说:“认出来了。” “那你连个招呼都不打?”樊若山挑眉。 “有什么可打的,我看你更想打我。”崔小鹏凉凉的回道。 樊若山好笑道:“小项目,我至于么?” “哦,原来是这样。”崔小鹏总算抬起了头,四目相接,眼光里闪着讥讽,“真对不住,我以为你现在的冷眼旁观是打击报复呢。” 樊若山被堵在那儿,这下好了,不帮忙都不成。自己活活被这王八蛋架上去了。 不太情愿的起身扛过柯兵的一条胳膊,樊若山这苦力算是做实了。他发誓,崔小鹏那崽子压根没怎么出力,柯兵的百分之八十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出租车并没有走,应该是崔小鹏特意让师傅等着的。所以两个人还算顺利的把柯兵塞了进去。随后,崔小鹏也坐了进去。 “谢谢。”崔小鹏微微仰头,对站在车外的樊若山示意。 “不……” 咣—— “师傅,绿园小区。” 看着车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樊若山眨眨眼,半天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崔小鹏那谢谢纯属客套压根没有一点真心时,忽然对自己还想真诚的回句不客气而感到非常懊恼。 “这世道就他娘的不能做好人!”狠狠踹了一下身旁无辜的大树,樊若山难得的发飙了。 柯兵苏醒的时候还以为是在自己家里。可不超过两秒他就否定掉了这个结论。因为在他那座空房里,是不会出现崔妈妈那音色极其特别的大嗓门儿的。 “我们俩去公园晨练了,桌子上有豆浆油条——” 随即而来的,是防盗门咔嚓落锁的动静。 柯兵挠挠头,懵懵懂懂的从床上起来,胡乱的套上衣裤,刚进客厅,就听见卫生间里水龙头的哗哗声。卫生间的门没关,光着上半身的崔小鹏正在里面洗脸。 柯兵试图用支离破碎的记忆拼凑出昨晚的情景,可惜失败。最后只能求助于唯一的知情人:“喂,我怎么在你这儿啊?” 崔小鹏已经洗完脸,正拿着毛巾乱擦。好像没听见柯兵的话一般,压根儿不理他。 “和你说话呢。”柯兵有点不满,一把夺过他的毛巾,“我看你不像擦脸倒像是搓澡。” 崔小鹏没了毛巾,只是轻轻皱了下眉毛。然后一言不发的绕过柯兵走到餐桌前坐下,看是喝豆浆吃油条。 柯兵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儿,确切的说这家伙是非常的反常。这么一想,柯兵反而不太敢咋呼了。有些悻悻的也跟着坐到崔小鹏对面,挑了根儿看起来比较酥脆的油条吭哧一口咬了下去。 油条的惨叫打破了客厅的静谧,崔小鹏总算开口了。 “记不记得昨天你在ktv做什么了?” 这个问题有点怪。ktv当然是k歌,但如果是单纯的k歌,那么他现在就不可能坐在这里和崔小鹏面对面的啃油条,但他除了被手下那帮没良心的魔音贯耳之外,确实没……等等!脑袋里忽然有什么人影一闪而过。 是个男人,呃,应该是个男人。 柯兵眉头皱得高高,几乎是绞尽脑汁的去想,可那个人影却愈发的模糊。柯兵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自己喝醉了喜欢揪着美男就亲,如果昨天晚上他是和一只雄性动物在一起,那么再联想现在崔小鹏那山雨欲来的表情…… “得,别想得这么辛苦了。”崔小鹏总算良心发现,直截了当的问,“你怎么认识樊若山的?” 柯兵眨眨眼,总算理清了一些思路。脑袋里的人影也渐渐有了五官。不是那个妖孽是谁? “工作认识的,进腾古第一个大项目就是他介绍的,共事过一段时间。”柯兵老实回答。 崔小鹏露出怀疑的目光:“他干嘛要给你介绍项目?” 柯兵赶紧撇清:“不是给我啦。他好像和唐尧一直有交情。” “哦,那现在项目完了吗?” “早结束了。” “那你就离他远点,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得的,崔小鹏语气严厉,“昨天要不是我去把你接回来,指不定他要干什么呢。” 柯兵眯起眼看了崔小鹏半晌,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俯身凑过去道:“你不是吃醋了吧。” “我吃醋?你没事儿吧,我犯得上么。”崔小鹏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柯兵的表情僵在那儿,下一秒就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升,没好气的道:“那你管得也太宽了。我就爱看帅哥,就相中美男,上帝捏我的时候就是这么给我编程序的!” 崔小鹏没再接话。沉默中,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柯兵,眼神一闪一闪的,有些什么像要呼之欲出。 柯兵也不示弱,顶着啃油条蹭得一脸油花儿,照样冲着崔小鹏横眉冷对。 但,不是谁都能坚持长时间不眨眼睛以保证气势持续高昂的,一分钟不到,柯兵就因为眼眶酸痛败下阵来。用力眨了好几次眼,状况才稍有缓解。看着崔小鹏依旧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柯兵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决定示弱。反正这么多年也不是头一回了。 刚想行动,柯兵忽然瞄到崔小鹏胸前多出的东西。他下意识的就去摸自己的裤子兜,里面的东西果然不见了。 柯兵心里一热,动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崔小鹏抢了先。 “小卒子。” “嗯?”柯兵屏住呼吸,等待对方继续。 “谈个恋爱吧。”崔小鹏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居然是前所未有的正经。 一瞬间,柯兵忽然能够体会五百万大奖得主的心情。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问:“你说真的?” 崔小鹏很痛快的点头:“我像是和你开玩笑么?” 柯兵看了男人半晌,最后艰难的摇了下头:“不像……” “这就对了。”崔小鹏露出赞许的表情,拍拍柯兵肩膀,“像那个姓魏的就不错,我记得你俩分手后他也没辞职吧,还在你手下……” “等等。”柯兵忽然发现了问题,他似乎,误会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再找个男人谈恋爱?” “嗯。” 简单的一个音节,柯兵全部的憧憬和期待被轻易摧毁。 幸福真的很短,所以当它出现的刹那,你最好找个巫师来把时间定格,否则当它们像阳光下的肥皂泡转瞬即逝时,你连怎么哭都不知道。 “崔小鹏,你他妈没事儿吧。” 柯兵可以想象自己现在蹭满油花儿的脸,一定很愚蠢。 22、第 25 章 面对柯兵的讥讽,崔小鹏不以为意。他敛下眼眸,冷静的拿过豆浆,一口气喝掉半碗。 “你说过,满大街帅哥都是给你预备的,姓魏的不行你就再选呗,反正挑个人品信得过的,这样起码我不用担心你是不是又在陌生怪男人的床上被人玩儿仙人跳。仙人跳还算好的,要是碰上什么不三不四的安全都成问题。”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一夜情了?”柯兵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 “昨天,如果我没给你打电话。”崔小鹏拿事实说话。 柯兵深吸口气:“你看见我和他上床了?” “我去早了,自然没机会看。” 柯兵腾的站了起来,凳子因为他强劲的力道而翻倒在地。二话没说,他直接往门口走。 崔小鹏直觉事情要坏,但他就是克制不住,刚才那些话他想了一宿,整夜不睡就是因为他脑子里不断闪出未来的某一天柯兵因为滥交而染上什么致命的病毒。那样的情景,他光靠想的就几乎要去杀人。 三两步追上柯兵,男人已经把鞋穿好了。崔小鹏着急了,下意识的就抓住了柯兵的胳膊,大声喊:“你耍什么脾气!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你知道我昨天去ktv的时候你醉成什么样,那个樊若山就在旁边跟看肉包子似的看你……” “谈个恋爱吧,”柯兵忽然开口,他望进崔小鹏的眼底,声音低沉而沙哑,隐隐有着破釜沉舟的味道,“这是你说的?” 崔小鹏安静的回望着男人,最后重重的点了头:“嗯。” “操!”柯兵一把将男人推开,同时粗鲁的扯掉了他脖子上东西,“我他妈没说是给你的,以后别随便翻人口袋!” 说完,摔门而去。 豆浆的热气还没散去,油条也还是酥脆酥脆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崔小鹏的脑袋也来不及反应。 脖子火辣辣的,应该是刚刚磨破了。崔小鹏用手指轻轻压上去,丝丝的疼。胸口空空如也。而一分钟以前,那里还有位威风凛凛的太岁将军。 倚着门板,崔小鹏笑得苦涩:“操,还没捂热乎呢。” 和公司请了假,柯兵在大街上晃荡了一个上午。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也许什么都不想做,似乎只有漫无目的一直走才能让堵得难受的心情不再继续发酵。 工作时间,街道上却仍旧人潮汹涌。望着擦肩而过的陌生面孔,柯兵觉得奇怪,怎么大家都不用工作的吗?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渔夫和富翁的故事,他想如果他追求一辈子只是为了在沙滩上晒着太阳睡觉,那么是不是他现在就可以放弃一切奔波,直接奔向大海。 这么想完,柯兵又笑了。他觉得孤独的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一定不会是自己的追求,起码旁边也要陪个帅哥什么的。于是,帅哥在哪里? 海报上,广告上,饭店里,商场里……满世界都他妈的是帅哥,可没一个是他柯家的。 摸出香烟,结果连烟盒也和他作对,塞得太满,半天敲不出来一根,一股无名火腾的从柯兵胸口窜起,用力捏碎烟盒柯兵直接把它们送进了垃圾桶。这还不够,柯兵抬起大脚想也不想就给了垃圾桶一下。 咣当—— 坚韧的垃圾桶发出巨大的抗议。 冲动完了,柯兵也后悔了。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四下张望,就怕哪里忽然冒出个带着红箍的老头老太太。 环顾一周,柯兵确定刚刚的恶行没被正直的人们揪出来。刚想长舒一口气,忽然觉得浑身有点不对劲儿。好像有股阴风从不知名的方向袭来,一直往他身体里窜。那是一种,被人在暗处窥视的感觉…… 五分钟之后,柯兵总算在不远处必胜客的大落地窗上锁定了目标。 扒在玻璃上的小脸儿贴得太紧,因为变形,丑得像个章鱼。就那双眼睛还能看,此刻正透过玻璃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鼻子,那眼睛,那嘴巴,别说变型了,就是化成灰柯兵都认得。不是樊霖那死孩子还能是谁? 抬头无力地望望苍天,柯兵叹息着:“神仙姐姐,你赐帅哥难道都没有年龄限制的吗……” 斑马线那端的灯由红转绿,柯兵想也没想迈腿就走。他近视一百度呢,没看见某些生命体是非常正常的。 结果刚走到两步,手机就响了。眼看着信号灯开始闪烁,柯兵无奈的缩了回来。摸出手机,上面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 “你装得一点都不像。” “……” 明明那么有爱的童声,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让人那么抓狂!深吸一口气,柯兵默念了十几遍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才总算说服自己电话那头的不是恶魔而是祖国柔嫩的小花朵。 “樊霖小朋友,你是不是应该先说叔叔好?”柯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童真。 可惜,电话那头完全不领情:“欺骗小朋友是不道德的。” “你个死孩子哪里像小朋友!”柯兵终于发作。 电话那边忽然沉默。不一会,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柯兵回头去望,樊霖已经没有再扒着玻璃,而是正襟危坐在靠窗的雅座里开始吃水果沙拉。不知怎么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烦躁的挠挠头,柯兵无奈地大踏步走向必胜客的大门。 “喂,没人告诉我你挂电话之前要先说再见么。”柯兵没好气的在樊霖对面坐下,看小孩儿的样子,应该是一个人。 樊霖总算抬起头,把嚼了半天的黄桃咽下,才说:“是你先骂人的。虽然我小,但我们应该拥有平等的人格。” 柯兵觉得头皮发麻,他特想向樊若山那个妖怪请教,这红孩儿究竟是怎么教育出来的!还是说不用教育,直接父母遗传?! “行行行,我错了。你一点都不死相,你巨可爱巨粉嫩巨能代表优越社会主义制度下健康成长的活泼儿童。” 柯兵说完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摸摸樊霖脸蛋儿。结果被后者一掌拍掉。 “虚伪。” 谁也别拦着我,老子今天和他拼了!——小卒子一号咆哮着撸胳膊挽袖子。 大哥!冲动是魔鬼!——小卒子二、三号在后面将其死死拖住。 下地狱我也认了!我他妈的今天非把这株小草拔了为国除害!——小卒子一号双眼充血气势汹汹。 让他去,前脚他拔人家孩子后脚孩子他爸就得把他拔了。——小卒子四号捧着psp坐墙角悠哉的玩儿俄罗斯方块。 我咬手帕去。——小卒子一号,精神力阵亡。 热气腾腾的披萨被服务员送了上来。樊霖拿过一块儿就往嘴里送,完全没有让让柯兵哪怕是客套一下的意思。 不过这点柯兵倒不至于计较。他颇为好奇打量了樊霖半天,才问:“这大白天的你不在教室里上课,怎么跑这儿来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是也在外面。”樊霖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 “我请假了。” “那我也请假了。” “我请假一天。” “咱俩一样。” “我今天早上和公司请假的。” “我今天早上让同学带的假条。” “所以我就没穿西装打领带。” “……” “怎么不说话了。”柯兵得意的看着咬紧嘴唇的小破孩儿,那架势和格格巫差不多了,“原来休假也要穿校服背书包系红领巾啊。” 小孩儿面无表情的低头嚼着披萨,只留给柯兵一个脑瓜顶。 无奈的叹口气,柯兵拿出手机准备拨号。刚按下一个数字,就被小孩眼尖的发现了。 “你干嘛?”充满警惕的口吻,就像少年智斗诱拐犯的架势。 “给你爸打电话,举报你逃学。”柯兵理所当然道。 “我现在跟我妈住,不归他管!”樊霖似乎有些着急,音调都有点变了。 柯兵翻翻白眼:“没听过自己儿子还分期管理的。那你妈电话多少?” 小孩儿成了紧闭的河蚌,死活不张口。 柯兵露出怪叔叔的坏笑,一下下摩挲着电话,悠哉道:“那我只能给你爸打电话再去问你妈妈电话了,唉,好复杂的程序……” 樊霖扁着嘴,倔强的瞪着柯兵,却一言不发。 叹口气,柯兵下意识的摸摸小孩儿的脑袋:“快点吃,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你送,我又不是路痴。” 樊霖猛的晃头甩掉柯兵的手,那姿势就像小狗洗完澡抖落毛的样子,可爱极了,逗得柯兵呵呵的乐。 见已经把祖国的未来从歪路上领回了正轨,柯兵才想起来问:“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我拿的我爸的手机,里面存着呢。” 柯兵更好奇了:“那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我?” 樊霖给了他一个白痴的表情:“上次在紫荆堂我听见我爸叫你了。” 柯兵眨眨眼,忽然间觉得这孩子前途无量没准就是下一个福尔摩斯啊,只见过一次面就把名字样子通通记住,这观察力,这记忆力,这判断力! “不过……”柯兵有点奇怪,“你叫我过来干嘛,不是故意让我举报你逃课吧。” 樊霖总算露出一点点懊悔的表情:“这是失误,我低估了你好管闲事的功力。” 柯兵正想发作,起码也得再敲一下这小王八蛋的脑袋,却见小孩举手童声童气的喊:“姐姐,买单——” 漂亮的服务员小姐款款而来,给了樊霖小朋友一个甜美的微笑之后,才把头转向柯兵:“先生,您好,一共是一百四十八元。” 柯兵,石化。 奶奶的,他总算知道这小破孩儿为嘛从茫茫人海里把他揪过来了! 服务员小姐还在微笑,柯兵也只好回以凄惨笑容。打死他也说不出请你管那小崽子要钱的话。最终只要硬着头皮奉献了自己的血汗钱。 服务员去找零钱了,柯兵终于没有忍住狠狠的敲了死孩子的脑袋,末了毫不客气的把剩下的两块披萨丢进了自己嘴里。边嚼边咕哝:“都是老子的钱!” 樊霖坐在那儿笑得happy。 从必胜客出来,柯兵就非常自觉的牵起了樊霖的手。小孩儿的手很嫩,柯兵攥紧就不想松了。不过对方显然没他这么好的兴致。 “你松开!”樊霖使劲甩胳膊,可惜怎么都抖落不掉。 “我松开你跑了怎么办!”柯兵理由充分,“再说了,出门在外就得大手牵小手,这叫五讲四美城市规范。” 樊霖毫不领情,甚至有些小小的愤怒:“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柯兵云淡风轻的微笑:“小学六年级,谢谢。” 樊霖没了词儿,最后只能恨恨的踢着脚下的石头。 按照小孩儿的校徽,柯兵很容易的找到了这个全市最昂贵的私立小学。大门口齐刷刷的站着四个保安,柯兵打消了勇闯的念头。 “一会儿进班里记得和老师认错,知道吗?”柯兵总算松开了手,弯下身子和小孩儿平视,“态度好点儿,嘴甜点儿,谎话编的圆点儿,老师应该就不会给你爸妈打电话了。” 樊霖有些意外的瞪大眼睛,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 柯兵刚想放他走,忽然瞄见小孩儿的红领巾正呈诡异的造型翘着,受不了的叹口气。 “你这是系红领巾还是勒麻绳啊,都成死结了。” 柯兵费劲的把结打开,又根据童年回忆再结合领带的打法三下五除二把红领巾弄平整,末了才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帅多了吧。我跟你讲,红领巾就是男人一生中最早的领带,起步很重要。” 樊霖低着头,柯兵看不见小孩儿的表情。只见他伸手摸了摸那个平整的结,忽然一把推开自己头也不回的进了大门。 小白眼儿狼!柯兵没好气的撇撇嘴。然后望着小孩儿的背影,大声传递着他那第一百零一次的嘱咐:“记得对老师态度好点儿——” 25、第 30 章 唐尧这一觉睡得很好。够沉, 够香,够舒服。唯一的美中不足, 只是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有点热。不知道是空调的暖风吹得太猛,还是柯兵抱得太紧。 早上睁开眼睛看到身旁有人, 这感觉很奇妙。唐尧说不好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但确实很新鲜。柯兵的眉毛紧紧皱着,嘴也嘟了起来,一脸五官大团结,满是包子褶。 唐尧忽然很想咬上一口。 好容易掰开了男人的爪子,唐尧才起身到盥洗室去刷牙洗脸。镜子里的自己嘴唇似乎还肿着,这个唐尧能接受。毕竟昨天晚上他俩净在这地方较劲了。可下巴那儿也青了一小块儿, 不明显, 但仔细观察还是看得出来。唐尧就有点费解了。 “那家伙啥时候啃的……”含着满嘴的牙膏沫,唐尧不满的咕哝着。 洗漱完毕,唐尧回到卧室想叫柯兵起床,结果男人已经起来了, 光溜溜的靠在床头正摆低头弄着手机。 “喂, 赶紧穿衣服洗脸去,再磨蹭就迟到了。”唐尧有点不太自在的把目光从柯兵精壮的身板儿上移开,弯腰收拾起地上男人的衣服,念叨着,“你这还能穿么,要不我给你找两件儿吧。” “嗯?”柯兵好像才听见有人在说话,抬起头的眼神儿都是迟钝的, 和唐尧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点头,“哦,行。” “服你了,想啥呢。”唐尧一边嘀咕着一边到衣柜里翻衣服。 十几秒以后,柯兵好像才真正开始运转大脑。赶紧对着埋头忙碌的男人背影大声道:“别找了,你的衣服我不合适。穿上人家一看就知道不是我自己的。” “呃……要不找点休闲装,那个码数适用范围广……”唐尧半个身子还在衣柜里锲而不舍。 “真不用了,我打车回家换身衣服就行。” 柯兵说完,利落的翻身下床三下五除二把昨晚的衣服套了上去。最后又把刚丢在床上的手机揣进了口袋。 “来得及吗,别回头迟到了。”唐尧抱着胳膊,颇为怀疑。 柯兵非常自然的摸上对方的脸蛋儿,表情戚戚然:“如果不是对你太了解,我真就以为你是在为我担心了。” “经理有义务为下属作出良好表率。”唐尧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爱我……”柯兵嘟起嘴,飘出哀怨的飞眼。 “考勤制度,一视同仁,”唐尧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又补充说明一句,“老板娘也不例外。” 世界安静了。 两分钟之后,唐尧看见的是小卒子咧到后脑勺的大嘴和眯成缝的眼。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男人勾过去,湿润的吻扑面而来,带着跳动的喜悦。 一大清早就来这个,唐尧有点招架不住。好在柯兵并没有深入,几下便放开了他。然后眨着晶晶亮的眼睛一脸灿烂:“你他妈可爱死了。” 唐尧愣愣的眨了眨眼,一时无语。 他似乎,已经走上了近墨者黑的不归路。 从唐尧家出来,柯兵几乎是拦路抢劫了一辆出租车,被扒拉开的美女使劲跺着的高跟鞋,柯兵只好一个劲儿的道歉:“真有急事儿,真有急事儿。” 出租车开始行驶,柯兵才总算消停下来。距离上班高峰还有断时间,马路难得的通畅。透过车窗望了一会儿街景,柯兵又想起来了早上那条短信。摸出手机,打开收件箱,柯兵把信息又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老头老太太想你了,问你周末能不能过来吃个饭?】 凌晨发短信说崔爸崔妈想他,柯兵脑子抽了才会相信。可如果不是,那是什么呢。崔小鹏想他?操的,柯兵对这个结论不知道是爱是恨。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他有快两个月没和那家伙联络。没打电话,没发短信,走大街上也没有发生过哪怕一次的偶遇。自打他明白了自己对崔小鹏的心思,就开始了循环往复的明示暗示暧昧纠葛,但闹得这么僵的,这么难收场的,还是第一次。 现在想想,柯兵觉得当时的自己还真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心情的。 深吸口起,柯兵把电话打了过去。刚响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小卒子?”崔小鹏的口吻有些不确定。 “嗯嗯,总算想起来我了?”柯兵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随意,“是不是忽然看见了皎洁的明月,就想到了同样高洁的我?” “这个你得问老头老太太。”崔小鹏逻辑严谨滴水不漏。 “切。”柯兵没趣儿的撇撇嘴,“告诉咱爸咱妈,周日我早早的就过去,要管三餐啊。” “嗯。”崔小鹏低声应了。 没了话题,气氛忽然微妙的尴尬起来。 “咳,那没什么事儿,我挂了。”柯兵开始觉得不自在了。 “好的,周末见。” 挂了电话,柯兵把窗户慢慢的摇了下来。他和自己说,他就是去看看崔爸崔妈,不是想去看那个王八蛋。 深秋的风,吹得人面颊生疼。难怪人人都说秋天是个容易伤感的…… “哥们儿,我这车开着暖风呢!” “啊,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关窗户。” 连偶尔小资一下的机会给被人剥夺的小卒子忽然很想哭。 ——都说了,秋天是个伤感的季节。 接下来的几天,小卒子非常自觉的进入了恋爱时段。每天晚上的生活内容里增加进了重要的一项——煲电话粥。 柯兵本来以为他和唐尧那么高的起点,闪婚就是眼巴前儿的,结果在他n次企图溜进宝马偷渡未果后,才终于明白,对待兔子还得从摸耳朵来。这叫循序渐进。 “干嘛呢?” “改程序。”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昨天没改完,今天继续。” “那今天能改完吗?” “看情况。” “行,我明天改问你晚上吃什么。” “盖浇饭,我现在就能回答你。” “……” “没事儿了?那我……”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好了……” “……” 恍惚中好像有个微缩版小卒子从听筒里冒出来顶着一脸哀怨捏了自己的脸,唐尧下意识的打了个寒蝉。 “唐尧……” “咳,你想唠啥,我听着就是了……” “嘿嘿。” 于是,接下来就是吧啦吧啦吧啦和嗯哦啊呵的有爱交流。 柯兵煲粥的时间段一般固定在两个小时左右,发挥欠佳的时候可能一个半就收线,但要是发挥出状态了,那就会一直持续到午夜节目。 “我说,咱俩做吧。” ——这就是节目的开场白。 第一次电话叉叉圈圈的时候,小卒子刚说到“我把你的纽扣轻柔的解开,衣服缓缓的褪下”,那边的唐尧就狠狠的挂了电话。 第二次唐尧忍耐到了“我轻轻分开你修长的腿,手指缓缓的探入”。 而第三次,当小卒子温柔的问“我可以进去么”的时候,唐尧先生的回答是“你速战速决,我好继续修代码”。 至于第四次,小卒子又重复的使用了“我轻轻分开你修长的腿”这一老套做法,于是不满他缺乏创新精神的唐尧先生送出了一记漂亮的回旋踢。小卒子兴奋的“我再扑”,唐尧冷静的“我再踢”…… 至此,电话叉叉圈圈终于进入了情趣万分的互动环节。 唐尧觉得每多和那家伙通话一次,他就又黑了一层。这才几天,他好像已经开始脱离地球户籍有成为火星公民的趋势。但莫名其妙的,他似乎还挺享受。只要电话里一出现那个聒噪的声音,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要不是身体机能有限,他觉得兴许自己也能咧到后脑勺去。 唐尧没谈过恋爱,不代表他迟钝。他能感觉到自己挺喜欢柯兵的。这种喜欢和对樊若山的不一样,具体什么地方不同他说不出来。他只知道见了樊若山,他就像岸边搁浅的鱼,呼吸都困难。可见了柯兵,他游得那叫一个欢,不光水量充足,似乎不知名的某地还藏着个呼呼冒泡的加氧器。 这几天,电子事业部的同仁们一致觉得经理勤劳得有点反常。以往少说也要压个把星期直到订单厚度达标才会让何筱玉送去总经办的柯兵,一反常态自己承担起了往返高层的任务。而且还特热诚,特积极,特主动,弄得全部门上下人心惶惶。别是要裁员了吧。 头痛的还有唐尧。 “没其他的事了?” “没了。” “……” “……” “那你还不回去工作?” “再看两眼。” “……我又跑不了!” “谁说的,晚上你就跑了。我那破车压根追不上!” “……” “啊,拿手机拍个合影吧,我当壁纸用。这样见不着你的时候吧我还能……” “我、想、把、你、碾、成、壁、纸……” “要是贴你家的话,我认了。” “……” “唔……” …… “三分钟以后我打你办公室分机,要听见你的声音。” “向组织保证,两分钟就够!” 龙卷风,终于刮走了。 唐尧敢保证,下午那家伙还得找个借口上来。 于是,一个吻换半天的清净,到底值不值呢? 柯兵最近有些人格分裂。他觉得体内好像有两个自己,一个是和唐尧谈恋爱的自己a,一个是和崔小鹏继续较劲的自己b。他和唐尧在一起或者通话的时候,a活泼得不得了,各种闹腾各种撒欢儿,可一旦他放下电话,看着家里白白的墙壁,b就悄悄的冒了头。他能枯坐着发呆,半宿半宿的不睡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周末,他去崔小鹏家。 一切都是老样子,崔爸崔妈还是那么热情,拉着他的手就不撒了,从工作问到生活,从事业问到情感,柯兵照旧把老人哄得眉开眼笑。后来崔妈妈去做饭,柯兵又陪崔爸爸下了象棋。期间,崔小鹏一直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从以前就是这样的模式,只要柯兵一来,崔小鹏就自动把孝子贤孙的位置贡献出来。好像他才是来做客的那个。 很快到了晚上,柯兵倒真是没亏待自己的肚子,风卷残云了一个实实在在。吃完了,又帮着收拾筷子捡碗,全做好了之后,柯兵就开口告辞。 有些东西,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起码,他没办法再和崔小鹏挤一张床。不是他没了那个心,而是他没了那个力。 老头老太太挽留了很久,柯兵还是坚持第二天要上班,不方便。最后还是崔小鹏开了口:“我送送你。” 柯兵本来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小区外面。柯兵本来以为崔小鹏会跟他说什么,结果那家伙倒好,嘴还真成了拉链,严丝合缝。 “听你的,我交新男朋友了。” 最终,还是柯兵没忍住。昏黄的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柯兵怎么看都有点像外星人的轮廓。偶尔走近了,外星人们就会亲热的贴在一起。 “哦,”崔小鹏低声应着,忽然冒出来一句,“帅吗?” 柯兵使劲想了一下唐尧的五官,最后中肯的点点头:“挺帅的。” 崔小鹏莞尔:“你绝对就是外貌协会的。” “呵呵,本性,没招了。”柯兵笑笑,忽然觉得烦躁。 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有些慌乱的点着,一连吸了好几口,才多少好受了点。 “有机会给我看看照片。” “你认得的。” “哦?还真是魏……” “唐尧,”柯兵出声打断,有些神经质敲着烟灰,“是唐尧。” 灰白色的尘埃一点点洒落到地面,缓慢,无力。 好半天,柯兵才听见崔小鹏说:“哟,那我得算媒人了。” 疑惑的抬起头,对上崔小鹏跳跃着狭促光芒的眼,柯兵有一瞬间的怔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给了对方肩膀一下:“怎么着,你还想要红包啊。” 崔小鹏笑笑,弯了眼睛。 柯兵也笑笑,扬了嘴角。 那天晚上,柯兵开车连闯了两个红灯。闯完之后忽然悟了。他和崔小鹏的关系就像台海,明明内在有着不可调和的分歧,可情感上同宗同源,于是还得三通直航发展经贸,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搁置争议,求同存异。 27、第 32 章 以飞快的速度把小孩崽子打包扛出肯德基, 柯兵又第一时间在步行街上找到一处隐蔽的长凳,这才把那小王八蛋放上去, 然后蹲下和樊霖平视。 “你到底想干啥?” 樊霖伸出没几两肉的小手一把捧住柯兵的脸,左看, 右看,上看,下看。小孩儿的手有点凉,没什么力气,柯兵觉得被这么弄着有点痒。 “叔儿,”小孩忽然露出特别天真的眼神,童声童气的说, “其实你挺帅的。” 柯兵眯起眼:“为什么要用‘其实’……” 凛冽的北风呼呼的刮, 人一说话就哈出阵阵白气。不一会儿,小孩儿的鼻头就给冻红了。吸溜几下鼻子,樊霖才道出实情。 “冒充你爸给你开家长会?”柯兵把眉毛皱成了柴草垛子,“你是不是在学校犯啥事儿了?” “没有!我保证!”樊霖急忙开口, 好像晚一步都不能证明他无辜似的, 眼睛瞪得大大,“我这次考试进了前十的!” 成绩永远是小孩子胸前最大的那朵红花。这一刻,樊霖倒显出那么点小学生的可爱。 “那干嘛不找你爸去呢,多光荣啊。”柯兵想不通,要是他儿子这么出息,他去开家长会的时候胸前都恨不得别个名牌儿写上“柯xx之爹”。 柯兵话音刚落,小孩儿的眼睛黯了一下, 接着飞快的露出灿烂的笑脸,满面自豪:“我爸忙,忙着干大事业的。” 柯兵下意识的皱皱眉,人生还有比养儿子更大的事业么。 “那你妈呢?”柯兵想起了那个美艳的女人。 “最近都在排练,马上要有新的演出了。也没时间。” 樊霖一脸自然,愣是看不出任何难过。可柯兵就是觉着心疼。这什么破父母啊,人家爹妈恨不得把孩子当皇帝似的供起来,这俩倒好。一瞬间,柯兵忽然觉得他似乎能理解樊霖别扭的性格了。 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小孩儿,顶多一米三的个头,瘦瘦的肩膀几乎比书包还窄,小胳膊小腿儿细得像豆芽菜,好像轻轻一掰就能折断,可小身板儿却总喜欢挺得直直的,走起路来的姿势都带着那么一股子倔强。 叹口气,柯兵起身坐挨着樊霖坐下,然后猛的把小孩儿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一把搂了个满怀。用细细碎碎的胡渣下巴使劲蹭人家的娃娃脸:“给我当干儿子吧。” 小孩正挣扎呢,听着这话回身就是一口,险些咬掉小卒子的鼻子。 “美死你。” 柯兵抬手冲着小脑袋就是一锤:“别得了便宜卖乖啊。不是想让我去家长会么,先叫一声听听。” “……” “叫啊。” “话唠。” “……” “叔儿,你还活着么?” “没看见喘出来的白气啊……” “那家长会是这周六,别忘了。” “我死了。” “叔儿,你怎么三十多了还这么幼稚?” “咱俩到底谁幼……不对!奶奶的谁说我三十多了!?” …… 家长会自然是应下了。最后柯兵熬不住那一点点爱心,又巴巴的给小孩儿送回了家。回去的路上,柯兵问万一被你老师识破咋办,小孩儿想也没想就说,不可能,我爸没去过学校。一句话,把柯兵这小心脏给虐的。拉着小孩儿的手更紧了。 冒充樊若山去开家长会这种雷人的事柯兵自然不能和唐尧打招呼,弄不好还以为他和樊若山有啥猫腻,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周末,小卒子难得的没排什么约会计划,本想找个好点的理由给予唐尧安慰,结果看着对方“总算能清静一天”的解脱表情,小卒子备受打击。 周六,柯兵起了个大早。仔仔细细的洗了脸刮了胡子,又在镜子前面磨蹭了快一小时才谨慎的选定了一件比较商务的风衣。扣子随意一搭,半系不系的,领子一立,手一插兜,俨然简约而不简单的金领儿风范。 这么着,准爸爸出门了。 路上塞车,但柯兵还是提前了半小时到达学校。进门的时候被门卫拦住,小卒子自豪的把邀请函一拍,曰,六年二班樊霖的家长,应邀来开家长会!然后大大方方的进了大门。要说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总觉得有什么人在角落里瞄着他,但屡次四下看去,都没见着人影。最后柯兵只得把这个归为初为人父的悸动带来的过度敏感。 不愧是市内最好的私立学校,教学楼规整气派,而且颇有古风。虽然墙壁上的爬墙虎因为入冬已经枯萎得只剩下藤蔓,但还是有那么点欧美名校郁郁葱葱古堡巍峨的意思。学校也很贴心,在路上都立了指示牌,所以柯兵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了六年二班。 门口站了个小姑娘,挂着优秀标兵的红绸缎正给进门的家长分发成绩单和一些资料。柯兵一走过去,她马上抬头特有礼貌的冲柯兵笑:“叔叔好,这是成绩单和家长手册。教室座位上有名牌儿,还是按照我们上课的位置坐。” 小姑娘长得俊,笑起来也甜。尤其是只嘴角一侧有的浅浅酒窝,能惹人怜爱到骨子里。看得柯兵一下子从严冬进入了春姑娘的怀抱,浑身扑拉扑拉的绽放开朵朵小花儿。再一想樊霖那倒霉孩子,得,这就是中超和西甲,完全不在一个比较级。 “叔叔,你怎么不进去呀?”小女孩儿仰头,有点好奇的看着一直站在门口的柯兵。 对啊,怎么不走了?——小卒子一号眨眨眼。 我动腿了啊。——小卒子二号继续原地踏步。 奇怪,我也没闲着啊。——小卒子三号皱眉。 唔,好想捏捏脸。——小卒子四号揪头发天人交战中。 ……禽兽不如。——小卒子一、二、三号黑线。 就在柯兵粗糙的大手马上要碰到小女孩儿娇嫩脸蛋儿的瞬间,天外突来一掌给与柯兵重重一击。“啪”的一声,小卒子的手被人打到了一边。 “你想干嘛!”背后传来一句男人略带怒气的低喝。 小卒子转过身,刚想解释他真的不是怪叔叔只是对可爱的娃娃总是情不自禁,一抬眼却愣了。 “哥?”小卒子惊讶万分。 唐禹嘴角抽搐:“谁是你哥……” “你怎么在这儿?”柯兵上下打量男人,一身风尘仆仆看样子也是刚刚赶来。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唐禹重重的皱起眉毛。自从在唐尧家看了不该看的且一辈子都不想再看的东西之后,他就找人用一个半月时间把柯兵调查了个底儿掉。前天报告才送到他的桌子上。里面应该没记载他结婚更别说有孩子的记录,那么…… 柯兵脑袋一转,就知道男人误会了。赶紧澄清道:“我是帮别人个忙,过来顶一下。不是我儿子啦。” 唐禹思索两秒,这才多少柔和了些表情。然后摸摸身边小女孩儿的脑袋,颇为自豪道:“这是我女儿,唐乐乐。” 柯兵刚想赞叹下有其女应该也有其父,就听见唐禹的补充说明:“只许看,不许摸。” 小卒子委屈的扁扁嘴:“那能羡慕吗?” “完全可以。”唐禹非常不谦虚的大大点头。 进教室找了好半天,柯兵才找到樊霖的名牌儿。虽然课桌已经被事先挪大了空隙,可小学生们的设施对于家长还是多少委屈了些,柯兵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自己塞进去。刚一坐定,就见唐禹直直的冲自己走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自己身边儿。 同、同桌了?! 柯兵眨眨眼,有点不能消化这个事实。但唐禹似乎比他还受刺激,那样子让柯兵忽然很想唱歌—— 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耳朵竖得象天线~~听着一切可疑的声音~~你磨快了尖利的爪到处巡行~~你给我们带来了生活安宁~~啊哈啊啊哈啊黑猫警长…… “你帮樊若山来开家长会?”小卒子四号正唱得欢呢,唐禹却已经出声询问。 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然后在唐禹越来越深的目光里,小卒子总算抓出的句子主干:“不算是,应该说帮樊霖来的。” 唐禹有些疑惑的歪歪头,似乎在等待柯兵近一步解释。 “生意场上和樊若山打过几次交道,也算缘分就认识樊霖了。后来阴差阳错又遇着小孩儿几次,这不他父母都忙嘛,小孩儿就拖我过来救救场。”柯兵尽量让自己的叙述简单明了,他记得唐禹应该是认识樊若山的,那么他不用说太多想必对方也懂。 果然,听完柯兵的叙述,唐禹的气场立刻又由黄金圣斗士变成了青铜孩子,虽然不明白男人转变如此之大的原因,但显然小卒子更喜欢这个氛围。也就没多问,只是觉得男人的目光里怎么忽然多了那么一点点……同情? 家长很快来齐,老师走上讲台看了看没有空着的座位了,点点头,轻咳一声:“那么,六年二班本学期期末家长会现在正式开始。” 可爱的唐乐乐没有一起进来,应该是完成了使命光荣卸任。 小的时候,柯兵对于家长会这个神秘组织那是相当好奇,因为每一次都只有家长去参加,虽然家长们都会努力的把会议精神传达,但柯兵就是觉得这个会议特神秘特有吸引力。随着一年年的长大,这种感觉被渐渐沉寂到了心底,可今天一坐进来,开着讲台,老师,那感觉忽然就活了。于是,小卒子几乎是激动的竖起耳朵,生怕漏掉老师的只言片语。 “本学期我们班的成绩全年级排名第一,这是一个很好的成绩,也和各位同学和同学家长的努力分不开的,这说明我们班有一个很好的学习氛围和学习环境,大家之间也能够相互帮忙共同进步。不过就单科而言,我们班的语文成绩要稍稍逊色一点,也可能是班级里男生比较多的原因,所以……” 十分钟之后,小卒子的元神睡着了。 别了,童年美好的臆想,憧憬…… 老师还在讲,从成绩讲到学习,从学习讲到复习,从复习讲到补习,最终又由补习作用到成绩。柯兵的脑袋从仰视到平视,从平视到俯视,从俯视到不视,最后几乎趴到了桌子上。他觉得能从这个学校熬到小学六年级,樊霖还保持着那么清醒的头脑利落的反应敏捷的思维,实属不易了。咳,当然,发展成唐乐乐那样的,绝对是上天的眷顾。 正想着呢,老师就说到了唐乐乐。小姑娘俨然成了老师手里的楷模,横着比对纵着分析就差做模型活字印刷了。老师赞得滔滔不绝,唐禹听得眉开眼笑。柯兵偷偷瞄上一眼,好么,眼睛都乐没了。 略微疲惫的叹口气,柯兵是真想趴桌子上睡会儿。结果刚一低头,就不困了。深棕色的木质课桌上,大大小小的痕迹。这并不希奇,哪个学校都有课桌文化。什么留qq交友征婚的,抄答案考试备用的,闲来无事信手涂鸦的,或者xx到此一游的等等。 可樊霖桌面上的却不是这些,那些痕迹有圆珠笔使劲写的,红的蓝的痕迹浅浅,有小刀用力刻的,微微泛出木头本来的黄白色,略显醒目。 【小心眼儿王八蛋!】 【你去死吧!】 【活该你爸不要你!】 【有人生没人养!】 【樊霖xxxxx】这一句,后面被人用刀画花了,再也无从辨认。樊字的笔画那么多,却还是被执着的一笔笔刻得清清楚楚,呵,哪来那么大的仇呢。 也许在小孩子心里桌面上的这些只是一时的发泄,可刻上了就是刻上了,擦不掉的。不光桌子上的擦不掉,心里的更擦不掉。 柯兵也说不上心里的感觉是怜惜,是疼爱,是酸楚,还是生气。他也不知道他该气谁,气樊若山?郝昕晴?还是这些连是非都分不清的孩子? 从头到尾,老师都没提到樊霖。想来也是,第十名这个位置在小学实在不起眼,老师做的就是表扬前三鼓励后进,对于中间的大部分群众是不予特殊对待的。 眼看会议进入尾声,百无聊赖的柯兵总算打出了他一直想打的哈欠。之后,不经意的看看教室门口,大张的嘴险些没闭上。那个露出三分之一的黑不溜秋的毛茸茸的东西应该是脑瓜顶吧,而且怎么看怎么像樊霖的西瓜头! 家长会小孩子一般都不来的吧,除非…… “好的,那么接下来念到名字的小朋友的家长,麻烦你们会后留一下。巩家扬,樊霖,唐乐乐……” 想唐禹会前的眼神和刚刚那三分之一的西瓜头,小卒子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家长们鱼贯而出,终于,教室里只剩下了一个妈妈俩爸。老师微笑着招呼:“来来,都往前坐,咱们开个小会。啊,还有外面的同学,都进来吧。” 老师话音刚落,三个小朋友神态各异的走了进来。有继续甜美微笑的,也有委委屈屈貌似抽抽搭搭前兆的,还有一脸便便色行走僵硬的。 伸手把便便色的小崽子揽到自己身边儿,小卒子调高了眉毛压低声音:“不说没犯事儿吗?你的保证呢?啊?” 瞬间,便便色被满满的无辜取代。小孩儿悄悄凑近几乎贴上了小卒子的脸,外人乍一看,倒还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美图。而个中血泪只有小卒子知道。 那压低声音的小孩崽子咬着他耳朵说的是:“叔儿,人家是未成年人……” …… 相信小破孩儿,尤其是西瓜头小破孩儿的,都是傻子。——摘自《小卒子心语》 28、第 33 章 小孩子们能犯什么事, 尤其是俩男孩子,柯兵觉得用脚想也知道, 无非就是掐架。至于人家唐乐乐,那是为了留下来重点表扬的。 “这一次全市作文比赛你们家乐乐拿了个一等奖, 这是证书。本来想让乐乐自己拿回去的,但我想着当面和你们家长交流交流,这样回去能更重视孩子这方面的特长培养,将来这会是人生竞争中很大的优势……” 接过证书的时候,唐禹那鼻子快上天了。剩下的一伪爸一亲妈除了拿眼睛发射嫉妒死光之外,再没第二种情绪。 表扬完唐乐乐,老师示意唐家父女可以先行回家天伦了。唐禹也不拖沓, 有礼的告了别, 然后带着女儿一颠儿一颠儿的离开了。 很快,教室恢复宁静。老师清了清嗓子,表情已经从欣喜安慰调整到了苦大仇深。 “今天把二位家长留下来,我主要是想谈谈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从事教育快二十年, 鉴证了几代孩子的心性变化, 我也知道,这孩子是一代比一代难教,一代比一代不好教导,但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您二位家这样的孩子,这才小学六年级,可回回坏事儿里都有他俩矫健的身影。什么打架之类我就不说了, 那三天两头有家长来我这儿闹,前阵子我们教室里的几十张桌子一起塌了,学校吓得以为是豆腐渣工程差点去查腐败问题,结果怎么着,那螺丝都是给他俩拧松的,还有和老师对着干,气跑仨实习的,到现在还有俩正职老师死活不愿意进我们班门儿……” 柯兵愣愣的眨眨眼,他好像……猜错了。眼前俩小孩儿压根不是掐架,合着是捣蛋敢死队的攻守同盟。 老师估计是真憋着了,这苦水吐得快赶上壶口瀑布了。说到最后,已经不是倒苦水那么简单,俨然训自己学生似的。身边温婉的女人脸羞得几乎要滴出血,柯兵忽然有点同情。 二十分钟以后,老师总算捋顺的气儿,拿过茶杯喝了几大口,才冷冷的问:“所以,今天请二位家长过来看看怎么办。反正您这孩子我是教育不了了。” “您……说完了?”柯兵问得非常友好。 老师点点头,有点奇怪:“嗯,怎么了?” “没,您要是说完了呢,就该我说了。”柯兵笑笑,揽过西瓜头一阵揉,接着道,“我要给我儿子转学。” 刷,刷,刷,刷,四个脑袋商量好似的齐齐转向柯兵。樊霖那嘴张得能吞下个鸵鸟蛋。 “妈!你听见没,樊霖要转学!那我也转!”得,这还有帮腔的。 老师总算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又擦了擦额头:“那个,樊先生……咱有话好好说……何必这么冲动呢……” 柯兵好整以暇的挑挑眉:“不是我冲动,来来来……”说着把老师从讲台上引到樊霖的位置,用指关节敲敲那桌面,也不说话,就让老师自己看。 之后,老师再没说话。讲台上换成了柯兵。 “我始终觉得,我们家长之所以敢放心的把孩子送到学校,就是因为我们相信学校会帮助我们这些为生活打拼为事业忙碌的家长教育好我们的下一代,可事实却如此的让人痛心疾首。我不能不质疑贵校的管理方式和老师的责任心……”柯兵麻利的把黑板擦干净,又用湿抹布写了大大的责任俩字。 “但家长……” “对,我们家长是有责任,但我想问,就这课桌,您天天在眼皮子底下都不关心,我们做家长的难不成还三五天来教室实地考察?当然,孩子们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您们是灵魂的工程师,难道不应该负责让每一个幼小的灵魂都团结友爱健康成长吗……” “可那些捣蛋的事儿……” “华盛顿小时候就经常捣蛋,不是还砍了他家的樱桃树吗,可他长大怎么样,他成了总统了。别的不说,就这卸螺钉,你说作为我们大人,能有这毅力把全班课桌螺钉都拧松吗,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完全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待,不要总说孩子们错孩子们错,而要因势利导,就像洪水,你堵能堵得住么,得挖渠引洪……” “那……” “那什么,我刚才看了这位小朋友……叫巩家扬对吧,这位小朋友成绩是全班第三,第三啊,可开会的时候,我咋一句表扬都没听见呢,你看这位母亲,一瞧就是聪慧温婉爱心慈母,对于这样一位女性,对于这么一个聪明的小朋友,你要先表扬再批评也行啊……” “那个,樊先生……” “嗯?” “我能和巩家扬还有樊霖单独谈谈么?” “……” 至于老师究竟和那俩孩子说了什么,到最后柯兵也不知道,俩死孩子都说要保密,嘴比封条还紧。樊霖就透露了一条,说老师让他帮着问问看柯兵有没有兴趣做家长委员会委员。柯兵乐还了花,说回头你真爸吃醋我也招架不住。 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巩家扬的母亲特温柔的握住了小卒子的手,说,这是我第一回开家长会没想钻到地底下。柯兵忽然就心动了一下,女人身上带着久违的母亲的味道。很暖。 樊霖要自己回家,柯兵本来不放心,可小孩儿坚持,最后柯兵只能在校门口招了个出租车把小孩儿塞进去,一个劲儿嘱咐到家发短信报告。 车启动的时候,小孩儿把脑袋从车窗伸出来说了句,叔儿,你真他妈的帅。 等柯兵反应过来时,街道上只剩下汽车尾气。 “啧,这次说脏话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啊……”小卒子幽幽的念叨,有点像自言自语。 送走了樊霖,柯兵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子,结果刚走进去,就听见有辆黑色丰田在急促的按着喇叭。疑惑的望过去,放下的车窗里,是唐禹的侧脸。 “你在……叫我?”柯兵四处看看,没有什么别的人。那么喇叭应该是冲着他没错了。 唐禹点点头,笑得无害:“一起吃个饭。” “你女儿呢?”柯兵似乎没看见小姑娘的影子。 “让人先送回家了。”唐禹笑笑。 那就是特意等着自己了。柯兵倒也挺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遂点头:“你开车带路,我在后面跟着。” 说完,柯兵进了自己的马自达。 唐禹选择的是一家海鲜酒楼,似乎早就定好了,他们一进来就被服务员带进了包房。唐禹象征性的点了俩菜,又让柯兵点,鉴于两个人能力有限,柯兵也没有追加很多。 菜陆陆续续上齐,鱼虾蟹一应俱全,还有一盘个头大大的海螺。 “吃啊,别客气。”唐禹招呼着。 柯兵点头:“都是自家人,不会给你客气的。” 两分钟,两个男人,一动不动。 “哥,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小卒子也不拐弯了,开门见山。 唐禹笑得有点僵:“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哥?” “大、哥?” “这没区别吧。” “……” “算了,最近和我弟怎么样?” “挺好的。” “呃,我听说你在我弟手下工作?” “算是子公司。” “哦,原本是独立的吧。” 柯兵愣了下,然后微微眯起眼睛,显然对方是调查过的,啧,有备而来。 “对,不过后来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就被收购了。”柯兵尽量答得谨慎。 唐禹还在笑:“那,如果我现在能帮你再回归独立,你愿意吗?” 柯兵猛的抬起头,沉默了好半晌,才问:“有条件吗?” “别再叫我哥。” 视线交锋,两种坚定。柯兵几乎没思考多久,就开了口。 “哥~~”含糖量起码三个加号。 唐禹支着下巴的手滑了出去。 聪明人不用谈太多,看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立场。于是再也谈无可谈,那就换上满面春风开席呗。 海鲜还是很可口的,虽然柯兵好几次走神儿去想不知道海螺砸到人脑袋上会不会很痛。 晚上和唐尧做完,柯兵忍不住抽了支烟。结果刚抽到一半儿,就被人一脚踹下了床。唐尧一脸再自然不过的表情:“到阳台抽去。这开着空调呢,全是烟的辣眼睛。” 柯兵不知怎么的就来了气儿,一把掐了烟然后又死死的按进烟灰缸,几乎是吼着说:“你能不能别总这么劲劲儿的。累不累啊!” 唐尧愣了下,应该说对于柯兵的这句话完全没有心里准备。他一直觉得柯兵有时候好像看不上他,但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看不上自己哪儿,几个月下来,今天才算明白。 不知怎么的,唐尧就有点难受。 看着兔子无辜的眼圈儿,柯兵忽然就心疼了。他想自己干的这叫啥事儿,唐禹那大瓣儿蒜弄的烂摊子,他凭什么迁怒唐尧呢。凭良心说,这几个月和唐尧一起他过得特舒坦,看着那张兔子脸舒坦,晚上吃兔肉舒坦,偶尔和兔子抢抢菜叶儿也舒坦,甚至有时候柯兵会去想,如果当时没阴差阳错头脑发热的和这只兔子栓红绳儿,那他现在的生活兴许就是一片撒哈拉。 唐尧已经把头转了回去,只留给柯兵一个后脑勺,摆明一副不准备再理人的架势。 “喂……”小卒子扒床边儿拿手指头捅捅兔子屁股,“生气了?” 唐尧哼了一声,继续趴着,装死兔子。 柯兵豁出去了,身体力行的实践了什么叫“热脸去贴冷屁股”,拿着胡渣下巴在唐尧白白的屁股蹭啊蹭,一边非常没脸没皮的勾搭:“壮士,来□□我吧……” 唐尧觉得浑身汗毛刷的站立起来,在柯兵带来的又逵治19畹母芯趵铮硖宓娜榷却油尾坷┥5剿闹俸 “壮士……”柯兵还在锲而不舍。 唐尧总算有了回应:“壮士对你没兴趣。” 小卒子的大嘴终于咧开了。内容不重要,根据他的经验,只要唐尧开了口,那就是有门儿,就是彩虹前兆。 于是,重获新生的小卒子一下子起身大张四肢摆出鼯鼠滑翔的造型直直的扑到了唐尧身上:“壮士,我对你有兴趣就行——” 可怜的壮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伪装成村姑的淫贼再一次拿下。 尽管已经做了很多次,可唐尧还是不太能适应柯兵激烈的动作。每一次那家伙都会让他有种灵魂被抽出身体的灭顶之感,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以至于结束时总有种什么东西被抽空了的感觉,好像再也补不回来。 怎么就瞧上这么一个人了呢。唐尧至今也没搞明白。似乎就那么顺其自然的,稀里糊涂的,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了。然后整个大脑,就只剩下了这家伙眨巴眨巴的星星眼。 “唐尧……” “嗯?” “我喜欢你……” “哦。” “虽然你劲劲儿的,但不影响俺主流情绪…… “哼。” “可喜欢可喜欢可喜欢了……” “……” “就像兔子喜欢胡萝卜狗狗喜欢肉骨头狗熊喜欢大玉米小卒子喜欢棒棒糖……” “咳,行了。” “嘿嘿……” 还能说啥,光这张话唠嘴就能把自己啃得死死的,甜得晕乎乎。 唐尧叹口气,然后想,喜欢和爱,应该,没有区别吧。 33、第 38 章 聚众□□这种事情, 基本没什么审查必要。拘留一宿,找个担保人过来交个罚款, 也就行了。但彻夜蹲局子这种经验,对于柯兵和樊若山, 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过夜的时候,男女自然要分开。但警察瞅上柯兵,犯了愁。娃娃脸的小警察一脸为难的问队长:“头儿,他关哪儿啊?” 小卒子闻言眼睛瞪成了铜铃。出生二十九载,他第一次被人质疑纯爷们儿的身份。 队长没来的及说话,一旁蹲着的小姐们先乐了起来,顾盼间那眼神儿里小电放的, 绝对大于等于三十六伏。一时间, 室内男性全体外焦里嫩。虽然症状一致,但源头各有不同,具体分为电击和雷击两种。百分之九十警员加柯兵和樊若山属于后者。 娃娃脸还在等着队长说话,结果看队长脸抽得酷似中风前兆, 忽然有点后悔了。正纠结之际, 手臂忽然被人紧紧攀住,一回头,就对上了小卒子水汪汪的大眼睛。 “帅哥,虐囚是不道德的……” 小警察瞬间汗毛集体起义,过电似的抖掉柯兵的胳膊,然后嚷嚷着:“男的都去那边儿!女的往这边儿来!” 等折腾完都安顿好,已经是后半夜了。冰冷的水泥地, 让人一点睡意都没有。嫖客们无聊,有的还互相攀谈起来,结果聊着聊着还聊出了社会关系,比如什么谁家的媳妇儿的二表姑正好是另一个丈母娘家的小嫂子等等。当然这属于经验丰富型。但凡沉默不语窝墙角,耷拉着脑袋生怕别人记住模样的,大概就是生手。头回掏钱,结果连张铺盖卷儿都没换回来。 柯兵和樊若山属于这些人里最最具有杀伤力的。柯兵的杀伤力来自于他盯着帅哥就冒绿光的眼睛,跟猫头鹰似的,逮着面相好的就不撒手了。谁都知道他是因为啥进来的,于是一堆可怜的直男抱紧膝盖就怕给人给视觉xxoo了。樊若山的杀伤力则源于他与生俱来的气场。二话不说靠在墙角,视线所及处处寒冰。方圆五米就坐着个小卒子,于是那画面怎么看怎么像阎王爷和他不安分的大老婆。 干坐着的漫漫长夜实在无聊,小卒子拿脚尖儿踢踢樊若山的小腿,道:“胳膊咋样?” 樊若山瞥过来一眼,淡淡道:“废不了。” 此刻的樊若山和之前ktv里的感觉大相径庭,柯兵疑惑的皱眉,歪头盯着樊若山的脸:“你怎么跟千面娇娃似的,一会儿一个样?” 樊若山也终于回过头来,认真的看向柯兵:“麻烦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每次的比喻都让我想揍人?” 柯兵眨巴着诚恳的大眼睛:“文学造诣深不是我的错,但嫉妒就是你不对了。” “……”樊先生忽然很想把自己的定位从嫖客上升到犯罪嫌疑人。 被各色人等翻了二十多年白眼的宝贵经验让小卒子对樊若山的怒视彻底免疫。安静了一会儿,又不老实的踢踢人家脚,问:“从实招来,今天这出是不是你的烂摊子?” “哪出?”樊若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废话,当然是扫黄啊。”柯兵用“你就不能动动脑子”的眼神瞪过去,继续道,“前面那件还用问吗,你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我不秃。” “照你这么用脑子,迟早的事儿。” “……” 樊先生忽然觉得体内的灵魂不再是自己,而是女变男穿越而来的窦娥。 一块破地,他还真没有多看得上。答应唐禹更多是出于好玩,就像柯兵说的,他就是吃饱了撑得。结果可好,健胃消食片没弄来,还误打误撞吞了一肚子酵母。 好么,这会儿全发成白面馒头了! 柯兵看着樊若山那表情,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乌云密布,一会儿悔不当初,一会儿又似乎想捶胸顿足,变化之快内容之丰富分类之细腻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那个……我就是想知道今儿这出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其实也不是啥大问题,咳,要真是让你这么痛苦,我不问总行了吧……” 同情心泛滥的柯兵非常之懊悔,四个小卒子在心底一起掐腰怒指:杨白劳,你看你把黄世仁给逼的! “不确定。”樊若山忽然开了口,表情也总算恢复正常,虽然隐约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冰霜,“我现在也说不准,只能是怀疑。要出去了才知道。” 柯兵受用的点点头。然后在心里翻白眼,说了跟没说一样!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踹也踹了,到现在,柯兵觉得自己也没了什么火气。就像樊若山说的,梦里叫的又不是他。说到底,还是自做孽不可活。 话说回来,他真的每回做梦都叫那个王八蛋吗?问题是印象中也没梦见他多少次啊。他睡觉死,是打雷都不带醒的那种。睡眠对他而言,真的就是眼睛一闭一睁,完了。 盘腿而坐的叹气,柯兵忽然想,如果他真的有喊崔小鹏,那么唐尧喊过樊若山么? 呃……根据他的睡眠质量,想求证该问题恐怕很有难度。 “呜呜呜,亏了……”哽咽的小卒子用手指在水泥地上画圈圈。 樊若山正低头聚精会神的做着什么,忽然被耳畔的诡异声响弄得一后背鸡皮疙瘩。 抬头四处张望,男人皱眉道:“什么叫唤?” 柯兵翻白眼:“那是心底的抽泣,灵魂的哀号。” “你的抽风。”樊若山非常不给面子的一语切中要害。 柯兵刚想回嘴,忽然被男人手底下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玩过的,用纸折的青蛙,按住屁股轻轻一压,青蛙就能弹得好远。 “看不出来你手还挺巧的。”柯兵早就忘了怎么叠,这会儿突然被勾起了儿时的回忆,按住青蛙屁股一下下玩儿得不亦乐呼。 樊若山浅浅的挑起嘴角,他的乐趣似乎只在于叠,至于成品之后,他乐于奉献。 无聊的夜,只能做些更无聊的事来打发时间。过了这一夜,出了这个门,他恐怕就要很忙很忙了。 柯兵玩儿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觉出不对劲儿:“我说,为什么青蛙肚子上有‘他老人家’?” “不用怀疑,”樊若山露出整齐的白牙,“就是你刚刚的那张符。” 柯兵黑线,赶紧把青蛙拆开铺平又塞回口袋:“幸亏你没叠飞机。” “本来想过,”樊若山认真道,“怕一不留神飞出窗户,你再跟着越狱就犯不上了……” “我至于么我!”柯兵没好气撇撇嘴。 抬完了杠,俩人又原地大眼瞪小眼。很多人都昏昏欲睡了,可柯兵一点睡意没有。再瞧樊若山,也很像刚喝完红牛。 深吸口气,柯兵幽幽的叹息:“碰见你就没好事儿,我这清白算是彻底毁了……” 樊若山的肩膀忽然抖了起来,柯兵纳闷的观察好半天,才确定,那低着头的王八蛋确实在笑。至于那笑的内容,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笑个头!你这扒裤子的凶手!”小卒子也有脸皮儿薄的时候。 樊若山好容易才止住了笑,可声音里还是溢满欢快的音符:“形状色泽都挺好的,你不用自卑。” “呸!我是怕看见的人自卑!”小卒子昂首挺胸,肯定完自己的身材之后,才闷闷道,“老子是觉着吃亏!妈的,便宜了多少双眼睛!” 樊若山抑制不住的咧开嘴角:“你就当去澡堂子呗。” “那能一样么!”柯兵咬牙切齿,“澡堂子我能看回来!” “……”一向以品味非凡自居的樊先生纠结了,无语的看了柯兵半晌,才终于挤出来一句,“十分钟内别和我说话。” 他要缓缓。 小卒子很听话,以“坐在高高的土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的标准姿势,支着下巴,瞪大眼睛,愣是等足了十分钟。然后成功把樊若山给看毛了。 “有话你就问吧。”樊若山忽然生出种慷慨就义的悲壮。 柯兵歪着头:“你喜欢唐尧吗?” 樊若山被问住了。喜欢吗?自然是不的。但那样的话今天折腾的一气都找不出合理解释,除了他吃饱饭没事儿干闲的。 “喜欢吗?”柯兵又问了一遍,难得的没有轻佻,语气坚持。 樊若山知道他今天是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了,否则自己能不能直着出派出所恐怕都成问题。 终于,摇了头。 然后他听见柯兵不解的苦笑:“那你折腾什么啊,是玩人有意思,还是玩自己有意思?操的……” 樊若山无言以对。他的生命里,成功来得太早,之后,就是满满的空虚。折腾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不折腾,便没什么事可做了。 像是看透了樊若山的心思,柯兵叹口气,语重心长道:“有时间你完全可以多陪陪你儿子,孩子是判给你前妻抚养,不是给她承包。” “听说,前阵子你还冒充我去开家长会了?”樊若山忽然道。 柯兵一愣,然后大方承认:“嗯,你这有儿子的不珍惜,我这没儿子的可一直想过把当爹瘾呢。” 樊若山没好气儿的扒拉一下小卒子脑袋,然后才说:“你家长会上都干啥了,弄得人家老师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非拉我进什么家长委员会。” “那你进没?”柯兵忽然好奇起来。 “能不进吗,”樊若山一脸苦大仇深,“那四眼儿拿樊霖威胁我,说我不进很可能影响孩子成长发育。靠,这都挨得上么。” “那你还是进了。”柯兵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到了小西瓜头那张笑起来跟天使似的小脸。 樊若山抬头望着天花板,忽然低声道:“当爹,是我唯一没做成功的事。” “也不尽然……”柯兵温柔的更正,然后在樊若山略带疑问的目光里,性感的吐出几个字,“还有叉叉圈圈我。” “……唐尧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嫉妒还是羡慕?” “单纯的,不解。” “切,我还不解他相中你哪一点呢。”柯兵撇撇嘴,“人品人品不行运气运气不好,沾谁谁倒霉到哪哪遇灾。” 樊若山嘴角抽搐,他决定把这话记下来回头馈赠给唐禹。 “呃……我最后确认一次,你别嫌我烦啊。”小卒子忽然转过身正襟危坐。 樊若山也难得的认真起来,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柯兵咽了咽口水,一字一句道:“你真不喜欢唐尧?” 樊若山倒塌。一把推开小卒子求知欲荡漾的大脸,没好气道:“把你宝贝赶紧看牢了,别瞅谁都像贼。” 柯兵扁扁嘴,他就是担心嘛。他一没有陈道明的深邃二没有梁朝伟的忧郁三没有金城武的俊朗四没有约翰尼德普的神秘,他顶多比樊若山嘴甜点,脸皮厚点,人品好点。 看着柯兵那样儿,樊若山忽然又想逗上一逗。咳,要不说这人记吃不记打呢。 “之前我确实对唐尧没什么感觉,不过嘛,昨天他冲进来揍你那一拳倒是有点味道……啧啧,连架也会吵了,感觉和之前大不一样,怎么说,好像忽然够味了……” 柯兵想也没想又是一脚,冷冷道:“那是我家的。” 用受伤的手揉着受伤的腿,樊若山在心底把吃饱了撑着的自己抽打一万遍, 第二天中午,手机全数下放。樊若山对着电话那边冷冷的低语几句,就收了线。柯兵听不清他说啥,只知道寒气逼人。 转身盯着自己的手机,柯兵抿抿嘴,拨通了唐尧的电话。彩铃响起,柯兵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刚唱两句,那边就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显然,唐尧挂了他的电话。不甘心,柯兵又重复拨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刚刚一响就被按掉。最后一次,女声变成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正午的太阳透过玻璃射进来,照在身上。柯兵却觉得比坐了一夜的月光水泥地还凉。他忽然有些累,纷繁复杂的事情拥挤一起,搅得他头痛。 想把那只兔子抱在怀里使劲揉揉。 想了一宿。 吸吸鼻子,有点不通气,柯兵索性改用嘴呼吸。 这一次没有彩铃,朴素而单一的嘟嘟声之后,是崔小鹏略带意外的声音。 “小卒子?” “嗯,xx区派出所,过来提我吧。” “啥?” “记得带身份证和现金,估计这地儿没法刷卡。” 34、第 39 章 崔小鹏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会第二次踏进派出所。说实话, 这地儿没给他留什么好印象。在他心里“这辈子再不想踏入地界排行榜”上,派出所位列第二。 第一是监狱。 “喏, 在这签字,人就可以领走了。”文职小女警见崔小鹏迟迟不动, 好心提醒道。 一旁的柯兵看得胆战心惊,崔小鹏哪儿是找不到签字的地儿啊,他明显是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签!看那隐忍的表情,握紧的左拳,深邃的眉间,闪着死光的眼,柯兵忽然觉得自己也许需要转身再拥抱一夜水泥地板。 终于, 崔小鹏深沉的签了字。一笔一划, 跟写血书似的。柯兵确定他听见了签字笔划破纸页的刺啦声。 衣领子被人狠狠提起,柯兵还没来得及叫唤,就被拎了出去。快到大门的时候和刚刚被人保出来的樊若山打上了照面,结果男人压根儿没看他, 目光全锁定在崔小鹏身上了。 “怎么每回都是你?”这是樊若山的开场白。 崔小鹏似有还无的嗯了一声, 抓着柯兵领子的手更紧了,脚步没做任何停留。 出门的时候柯兵听见背后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你快成提人专业户了。” 崔小鹏一个月前买了车,柯兵听说是辆标致,但一直无缘得见。今天总算开了眼,正午的阳光把车身笼得熠熠生辉,真的车如其名,标致。 崔小鹏按开车锁, 打开驾驶门刚要进,见另一边的柯兵迟迟不动,冷声道:“进去啊。” “不要。”副驾驶门前的小卒子果断的摇了头。 “理由。” “相比阵地战,我更擅长运动战。” 崔小鹏似笑非笑的扯起嘴角,把胳膊搭在打开的车门顶上,好整以暇的望向柯兵:“看来你做好战斗准备了?” “没!”柯兵赶紧举起手来做投降良民状,“我现在是十二小时没吃东西手无寸铁食不果腹的老弱病残!你怎么能忍心把我再次打击二度创伤?” “咱俩到底谁受伤!”崔小鹏一脸黑线,“我他妈接你电话的时候正在喝水!喝水啊!你一句□□,我肺差点没咳出来!” “呃,那个可以算工伤。”柯兵小心翼翼的出声。 崔小鹏瞪他:“怎么定性?说我突遭意外不幸呛死在工作岗位上?” “我是无辜的。”小卒子委屈的扁起嘴。 崔小鹏白他:“我只知道警察和我说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某人裤子都脱完了。” 柯兵词穷,他总不能说他是被人按在地上硬扯的,屁股上现在还留着两块淤青吧。奶奶的,他丢不起这人!尤其在崔小鹏这儿。 不太甘愿的上了车。崔小鹏没再问什么。柯兵知道,崔小鹏说要揍他不过是句玩笑,以前兴许成,但自从出了社会,他俩好像还真没再打过架。再怎么红脸也顶多生几天闷气,消了也就完了。柯兵知道自己是舍不得,但崔小鹏,他至今也没揣摩明白,明明上学那会儿下手比谁都黑,还尽挑疼的地方。后来只能归结于那家伙用脑过度体力退化。至于那种天不顾地不顾的逮着地儿就挥拳,恐怕只能留在青涩的少年岁月了。 汽车攀上高架桥的时候,柯兵才想起来问去哪,崔小鹏想也没想就说吃饭。柯兵赶紧摆手,说你还是送我回家吧,我想先洗个澡去去晦气。 崔小鹏没说什么,下桥就拐了弯。 气氛有些沉闷,崔小鹏拧开了广播。交通台女主持的声音圆润悦耳,在温柔的提醒着司机各交通路况。 柯兵的心情渐渐舒缓了些。拿出手机,又拨了次唐尧的电话。仍旧是提示关机。 忽然就烦了。说不清楚,那感觉来得是如此迅猛如此铺天盖地。柯兵甚至想如果他没认识唐尧就不会扯上樊若山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乌龙……那么结论是,他没认识唐尧就好了? 奶奶个爪!小卒子恨恨的念叨。不过是假设罢了,还整得心脏抽了一下子。 有些赌气般,柯兵开始编辑短信。 【昨天晚上你要是晚走十分钟,就能跟我一起体验派出所的水泥地了。挂别人电话很过瘾吧,哪天你被挂试试就知道滋味了。】 气呼呼的写完,刚想发,柯兵又迟疑了。沉默一会儿,他又把字一个个的删除,然后郁闷的吐口气。好么,跟着唐尧呆久了,他也越活越回去了。刚才那短信怎么瞧着怎么像他初恋时候干的事儿。不过……被人挂电话的滋味,真他妈难受。 抬头不经意的扫过镜子,里面的崔小鹏正往这边看。目光相对,柯兵有些窘的把手机塞回口袋,恶声恶气道:“我脸上有路标啊。” 崔小鹏耸耸肩,不置可否。 吼完了,柯兵又有点后悔。毕竟是崔小鹏把他提出来了,钱也是他给垫的,看架势也没有往回讨的意思。 摸摸鼻子,柯兵呐呐的开口:“那个,谢谢啊。” “嗯?”崔小鹏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天这事儿。”柯兵进一步说明。 不料崔小鹏却笑了:“你看了我三年,我这才还了你一次。” 男人的视线看着前方路况,扬起嘴角的侧脸却忽然让柯兵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那时候他们刚刚开始冒出胡渣。 可惜,这感觉只是瞬间。柯兵很快就意识到,他们都已经离开那个点,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向了全无规划的未来。进监狱的时候崔小鹏说哪怕能开上□□也算有车一族,出狱仅一年,就已经鸟枪换炮。 柯兵想,这个人这辈子恐怕都要在自己心里了。如果刨除注定徒劳,那么他倾尽全力也顶多就是给这棵树换块地。呵,就目前情况看,还不见得能够移栽成功。 后面就没再说什么。崔小鹏把车一直开到柯兵家楼下,然后敲了下小卒子的头,催促他赶紧上楼洗澡。柯兵问要不要上来坐坐,崔小鹏摇头说还有事。然后柯兵目送他开车离去。 人走了柯兵才反应过来,从始至终崔小鹏都没问他关于唐尧的事。比如你俩怎么样了,或者为什么不是他来给你交钱保释之类。好像本来就该他出马,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连带的,柯兵才恍然发现,从他第一次谈恋爱到现在,崔小鹏一次都没过问过。哪怕他主动提起,男人也就是哼哈的敷衍一下。自己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在谈恋爱,似乎在崔小鹏这里没半点意义。 那次吵架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柯兵有些记忆模糊。太岁挂件塞到哪里也给忘了。 忽然一阵寒,小卒子有了点通灵的意思。纵观近来遭遇,别是犯了太岁吧。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美美泡了个热水澡。微醺的蒸汽弥漫,柯兵险些睡着滑进水底。出浴室的时候是彻底泡过瘾了,十个指头尖都是皱皱的。就像人的心情。 作为一个负责任的领导者,柯兵觉得自己有义务打电话去部门作旷工一天的情况说明。而作为一个深入贯彻八荣八耻的男同志,小卒子觉得自己更有义务将旷工背景选择性隐去。 “……于是,就是这样……昨天晚上没和你们打招呼就走了……今天可能也过不去了……” “经理,你最近怎么总病啊,前阵子不是刚感冒完么,咋牙又疼了?” “呃……” “是不是话说太多了?” “何、筱、玉。” “开个玩笑嘛,呵呵,经理放心,部门一切运转正常,有你没你一个样儿!” 柯兵望着天花板,挺正常的话为嘛他听着就这么别扭。 临挂电话前,柯兵又尽责的补充一句:“明天一定准时让你们看见我伟岸的身影。” 结果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才道:“经理,明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我们全体同仁都希望睡到自然醒。至于您伟岸的身影,能不能推后一礼拜再说?” “……” 合上电话,小卒子迷迷糊糊的意识到,他真把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了。这是以前从没出现过的情况。过去的他,无论单身还是谈恋爱,无论如胶似漆还是濒临分手,他始终荡着双桨优哉游哉的徜徉在生命之河,心情好了多划次水,心情差了随波逐流……那么,啥时候换成了橡皮艇呢,还是激流回旋那种。一会儿跃上浪尖,一会儿跌入浪底,不小心翻了船那拼死拼活也得翻过来爬进去继续扑腾。 靠,这不魔怔了么。 傍晚,坚持不懈第n次拨电话的柯兵终于拨通了唐尧的手机,听见男人声音的时候,柯兵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他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在重复不断的拨打失败中已经消磨殆尽,这会儿,竟然有点无措。 唐尧没说话,也没挂电话,就那么安静的等着柯兵。 小卒子有一肚子的话,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怨气,一肚子的愧疚,可到了此刻,却忽然都倒不出来了。 “唐尧,我难受……”柯兵最终,只挤出了这么几个字。蹲了一夜的派出所不重要,唐尧没来保他也不重要,他罪有应得,他认了。但是他就是难受,难受的呼吸都疼。 唐尧终于开了口,声音有点哑。 “你总说我的情商不够,我现在相信了。因为我想了一天一宿,还是什么都没想明白。” 柯兵深呼吸,别说唐尧,他和樊若山之间乱七八糟的乌龙,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但…… “如果我说我和那家伙什么关系都没有,昨天晚上完全就是一场乌龙,你信吗?” 意外的,唐尧竟然给出了肯定答案:“我信。我找不出你们俩在一起的理由,一条也没有。” 柯兵忽然觉得轻松起来:“那就结了,昨……” “柯兵,问题不在这里。”唐尧忽然出声打断 “你曾经和我说,一棵树不行,就换一棵试试,兴许成了,就不下来了,对么?” “……嗯。” “所以我跟你走了,我一直往前走从没往两边看,我根本就没打算找回去的路。但结果昨天我才明白,你腰上还栓着绳呢。从一开始你就舍不得撒手,不对,应该说,你连迷路都舍不得……”唐尧的语调哀而不伤,但冷清的坚定里,仍是透出了一丝痛楚,“所以我想不通,为什么要拉上我……” 后来说的什么,柯兵没了印象。他只记得唐尧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让我再想想。唐尧能想出来什么呢,柯兵持保留意见。只是用iq去解决eq问题的唐尧,清醒得可怕。他承认,他招架无能。 小卒子有一个秘密,是连崔小鹏都不知道的。 那就是他在特别特别难受的时候,语言能力为零。 35、第 40 章 【竹林森森】:在吗? 【懒散仙人】:嗯。 【竹林森森】:我难受。 【懒散仙人】:你就难受的时候想起我。 【竹林森森】:呵呵, 我是野比,你是机器猫。 【懒散仙人】:离我远点, 别把鼻涕蹭我身上。 【竹林森森】:我走了…… 【懒散仙人】:扯回来!说吧,又咋啦。可有日子没瞧你上线了, 应该挺滋润啊。 【竹林森森】:感情危机了…… 【懒散仙人】:这不是你的生活常态么。 【竹林森森】:…… 【懒散仙人】:和谁啊。 【竹林森森】:嗯? 【懒散仙人】:我问和谁感情危机了? 【竹林森森】:废话,还能有谁!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 【懒散仙人】:贼帅贼美贼别扭,贼纯贼真贼可爱? 【竹林森森】:呵呵。 【懒散仙人】:哟,这都小半年儿了,还没分啊。 【竹林森森】:你找抽…… 【懒散仙人】:切,倒霉崔呢? 【竹林森森】:呃,咱能不这么叫么。 【懒散仙人】:你光给我说个姓我有啥办法, 嘿嘿, 要不你整个全名儿听听? 【竹林森森】:你跑题了……咳…… 【懒散仙人】:他是主旋律,你可别告诉我这回危机没他什么事儿。 【竹林森森】:……有。 【懒散仙人】:那就别扯了,直接分手呗。你又不是没经验。 …… 【懒散仙人】:? 【竹林森森】:我不想分!!!!! 【懒散仙人】:呃……我领会你的精神了,不用打那么多感叹号。 柯兵是七零后的尾巴, 他总想着他那短命的爹和崇洋媚外的妈要是多磨蹭个几年恋爱, 兴许他就能赶上八零后的首班车。但可惜,终究没赶上。所以虽然他喜欢贫喜欢闹喜欢抽风,但骨子里还是有着七十年代生人的特点。 就拿网络来讲。八零后是适应网络的一代,七零后却是追赶网络的一代。他们学习网络,使用网络,但永远没有办法在网络里生活。网络之于他们,就是一种工具, 用来辅助工作,点缀生活。所以柯兵的□□好友里,除却亲人朋友同学同事,剩下的寥寥无几。 柯兵属于万年隐身派,所以除了熟人特定查找,根本不会有陌生人加他,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加陌生人。 懒散仙人算是个例外。 当然懒散仙人原本是不叫这个名字的,作为一个同志论坛的版主,他有着一个非常忧郁的雅号——高仓健。而他逢水贴必删逢广告必封逢水号必禁言的三逢法西斯政策为他的名声笼罩上一层更加冷峻的面纱。其实删帖禁言是任何一个版主都可以行使的权利,本没什么大不了,但问题是,高版主麾下的版块乃灌水区。 于是,当正值失恋穷极无聊的小卒子望着荒凉的只有几块小水泊的版面时,义不容辞的担任起喷壶的角色。不一会儿,就弄了几十张帖子。第二天,小卒子兴致勃勃上论坛想收割下自己的播种成果时,被提示,您输入的用户名不存在。柯兵不信邪,又来来回回注册了好几次,可每次一播种完,第二天必定被封,连带的自己辛苦喷洒的帖子也不见了。柯兵怒了,虽然他话多,但也不能让人如此糟蹋啊。于是找到罪魁祸首,以站内信的形式洋洋洒洒一整页的控诉。对方的回复只有一句话——请看版规。 版规又是一句话:请水出风格、水出水平、水出层次、水出境界,水质不达标者删无赦。 现在柯兵回头再想,都觉得当时的自己真是昏了头,他竟然就真的把他和崔小鹏那点儿破事儿絮絮叨叨的写了个大长贴,末了还特真诚的指天发誓,如有杜撰,这辈子不举。 帖子已经发出,回复如潮。有赞他痴情的,有骂他矫情的,有说他爷们儿的,有笑他娘们儿的,自然也有那种“你直接把他办了不都得了”的禽兽类的。统统一句话,顶大天也就是两行。敢情版规只适用于主贴,而不作用于回帖。 就在柯兵几乎后悔真情表白时,刷出来的最新回帖吓了他一大跳。长度几乎可以和他的主贴媲美。至今,柯兵都记得那详细分析下的最后总结—— 条件一:倒霉崔是直男还是同志的概率各50%。 条件二:倒霉崔是爱你还是不爱你的概率各50%。 条件三:倒霉崔重视你胜过其他任何非血缘关系者的概率80%。 变量一:你们从小玩到大建立起来的情感在时间长河里的风化速度。 变量二:未来可能遇见的任何足以干扰你和倒霉崔的人物或者事件。 综上三个固定条件,倒霉崔对你的心思正处于兄弟以上爱人未满,结合最后两个变量,结果究竟如何还未可知。 最后,友情赠送十字箴言: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了的。 柯兵盯着发帖人的头像足有十分钟,直到用凝视三维立体画的方法在高仓健冷峻的侧脸后面看出了梵高的向日葵,才终于定下决心。之后又来来回回几封站内信,俩人算是勾搭上了。 后来论坛落末,高仓健也卸了版主之职,就成了柯兵□□里的懒散仙人。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居然也聊了快三年。 懒散人如其名。从柯兵认识他开始,他好像就没什么事,只要柯兵找,此人必定在线。但对于他的身家背景,除了住在隔壁城市,其余一无所知。不是不好奇,而是没有那么那么的好奇,于是也就没问过。倒是他总会时不时的带出自己一点近况,基本上最后拼拼凑凑一个小卒子也就出来了。 柯兵在□□里给此人的备注是,知心哥哥。顾名思义,一般有事情想不通或者有问题解决不了时,他都会来戳这家伙。聊着聊着,就会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柯兵直觉此人是历经沧桑的中年同志,不然不会有那种满目的萧瑟和淡定。印象里,这个人只主动提过两次自己的事,一次是刚认得站内信的时候,他说他当时的bf刚刚结婚,他送了一台六十寸液晶电视做彩礼。小卒子的反应是四个字:暴殄天物。另一次是去年情人节,他说那个人出国了,今天刚刚去机场送行。小卒子问的第一句话是:和你送彩电的不是一个人吧。那边发了个流汗的表情,默认。于是小卒子非常厚道的说,我煮两包方便面先。 【懒散仙人】:说完了? 【竹林森森】:嗯。大师,请指点明路。 【懒散仙人】:阿弥多佛。你没诳我吧。 【竹林森森】:啊?晕,骗你有钱啊。 【懒散仙人】:你形容那只兔子纯情的不像人间种,嗯哼,疑从月里来。 【竹林森森】:是真的,呵呵,很纯情很好拐让人很想欺负。 【懒散仙人】:…… 【竹林森森】:我发誓,我后来没欺负了! 【懒散仙人】:欺负也无所谓,这就叫情趣。 【竹林森森】:…… 【懒散仙人】:那么,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竹林森森】:嗯嗯。 【懒散仙人】: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他心甘情愿让你压。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早就知道你心里没放下倒霉崔却隐忍到如今才爆发。第三个问题,为什么不是直接和你分手而说他要再想想。 【竹林森森】:为什么呢? 【懒散仙人】:请不要模仿小品台词,谢谢。三个问题都指向两个原因,第一,他喜欢你。第二,你之前使用的方式方法得当。 【竹林森森】:星星眼_ 【懒散仙人】:汗……在哪儿学的表情…… 【竹林森森】:里的。 【懒散仙人】:……于是,你只要继续以第一条为依托,第二条为手段,分手定然遥遥无期。当然,除非你不想要他了。 【竹林森森】:我想!!! 【懒散仙人】:很好,你以前是怎么做的? 【竹林森森】:呃……没怎么做啊,就是顺其自然的…… 【懒散仙人】:逵猩瘛 【竹林森森】:……你又是哪学的词? 【懒散仙人】:天涯八卦。 【竹林森森】:……好地方。 【懒散仙人】:你要想的是,为什么你以前的不经过大脑的行为就可以把对方吃得死死的。你刚才说他iq高eq低对吧。 【竹林森森】:嗯。 【懒散仙人】:所以咯,答案显而易见。之前的他一直被你拐带的没时间用iq,全部跟着eq走了,让你弄得忽忽悠悠的用感性引导理性,初恋嘛必然傻了点。现在呢,你给了他时间和空间用iq来思考问题,理性一旦占据主导,问题自然无所遁形。 【竹林森森】:我好像……大概明白点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想办法把他重新引到eq的道路上? 【懒散仙人】:孺子可教。 【竹林森森】:那大师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懒散仙人】:呃,刺激呗,让他吃醋或者别的什么,总之让他大脑完全失去理智就好拐了。你趁机扑倒,就大功告成。 【竹林森森】:吃醋啊…… 【懒散仙人】:嗯,这个是最快的。 【竹林森森】:找崔? 【懒散仙人】:你就给自己刨坑挖坟吧。 【竹林森森】:呃,那找谁…… 【懒散仙人】:别找太熟的,容易坏事儿,找个无关痛痒的,刺激完就跑。排在倒霉崔后面他认了,但是排在什么不认识的张三李四后面他估计想杀人。你的喜欢,他多少是感受得到的。所以我觉得按顺序,他给自己定位的应该是第二。 【竹林森森】:大师!!!!!!!!!! 【懒散仙人】:不用太崇拜。 【竹林森森】:星星眼_ 【懒散仙人】:……呃,你想干嘛? 【竹林森森】:大师!!!!!!!!!! 【懒散仙人】:……人力资源部不归我管。 【竹林森森】:大师!!!!!!!!!! 【懒散仙人】:晕,我真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才,我的圈子比你还窄。 【竹林森森】:大师,上照片! 【懒散仙人】:……先发你的。 看着照片里身形健硕的伟岸男子,小卒子有点自惭形秽的意思。早知道刚才就不挑造型那么文静的了,这会儿明显给人比下去了。不过人倒是比自己想的年轻点,看着也就三十来岁。 【懒散仙人】:这个是你? 【竹林森森】:如假包换。 【懒散仙人】:哦。 【竹林森森】:咋了? 【懒散仙人】:不是我的菜。 【竹林森森】:晕,帅哥,不是给你相亲用的。 【懒散仙人】:呵呵。 【竹林森森】:帮我一次呗,行不?我觉得你肯定成,你简直就是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 …… 【竹林森森】:喂? 【懒散仙人】:让我再想想吧。 【竹林森森】: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想。是男人就干净利落点。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论交情那也有点深度了吧。 【懒散仙人】:晕,才认识没两年吧。还都是你在话唠。 【竹林森森】:t t 【懒散仙人】:……难为你两年多就学会这么一个哭表情。 【竹林森森】:帅哥…… 【懒散仙人】:这样吧,明天不是五一么,你要是休息的话就找时间过来,报酬面议。 【竹林森森】:还要钱啊~~~~~~ 【懒散仙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竹林森森】:人情淡薄啊。 【懒散仙人】:要不要? 【竹林森森】:要!我明天就过去!137xxxxxxxx,这个是我手机号,到了给你电话。 【懒散仙人】:还是短信吧。158xxxxxxxx。 【竹林森森】:切。 【懒散仙人】:ok,没事我下了。 【竹林森森】:哟,难得啊,我还以为你是万年在线呢。 【懒散仙人】:你这都要过来了,我不得准备准备。 【竹林森森】:呵呵,那要不要弄个接头暗号啊。 【懒散仙人】:地震高冈,一派青山千古秀。 【竹林森森】: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懒散仙人】:呵呵。 【竹林森森】:帅哥,最后一个问题。 【懒散仙人】:你他妈唐僧转世吧。说。 【竹林森森】:你这个方法,是不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懒散仙人】:本不在我这儿。 【竹林森森】:呃……我明白了……先把这个搂住也行。 【懒散仙人】:要我说,兴许哪一天你就自己个儿痊愈了。 【竹林森森】:能吗? 【懒散仙人】:啧,说不好。关键看你想不想。 【竹林森森】:就这个? 【懒散仙人】:还有一条我说过的。 【竹林森森】:? 【懒散仙人】:变量二。 36、第 41 章 光荣的劳动节, 唐氏家族难得的团聚一次。唐老爷子大寿,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通通赶了过来, 唐家一时灯火辉煌人潮涌动。唐妈妈率领外请的两个厨师愣是给弄出了两大桌子家宴,唐老爷子落座的时候乐得都快合不拢嘴。 席间, 唐家大哥的教女有方博得唐氏一族满门喝彩,有孩子的七嘴八舌的询问着经验,没孩子的就拿着小笔记本儿唰唰的记,反正有的没的日后总能用上个一两条。唐大哥可谓挣足了面子过足了瘾。唐乐乐被人夸得羞红了脸,一下子钻进唐尧怀里死活不出来。唐尧被侄女可爱的举动逗得笑了出来,纠结了多时的眉毛难得的有了舒展。 话题,就是在这个时候转过来的。 “唐尧, 你也有小三十了吧, 怎么都没听过你交女朋友呢?”大姑妈一发言,全体姑妈的眼神齐刷刷射过来,跟暴雨梨花针似的。 唐尧咽了咽口水,大脑飞快转了半天, 才艰难的编了一句:“呃, 谈过的,但是不合适又分手了。” 话音一落,姑妈齐齐开腔。 大姑妈说:“这可不行啊,你看现在是你挑姑娘,回头年纪再大点就是人家姑娘挑你了。” 二姑妈说:“我知道你眼光高,但也不能高到头顶上去啊。差不多就行了。” 三姑妈说:“我哥哥嫂子年岁也大了,这唯一挂心的不就是你的终身大事。” 四姑妈说:“知道你忙事业, 但这事业哪有个头啊,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男人成家才是根本……” 嗡,嗡,嗡…… 姑妈们在唠叨啥?——小唐一号迷迷糊糊的歪头。 不知道,反正挺舒服,那就听着呗。——小唐二号星星眼扬起嘴角。 一群话唠……——小唐三号搬个小板凳坐好竖起耳朵继续听。 …… “唐尧?姑妈问你话呢!”耳边忽然响起三姑妈的大嗓门。 “嗯,什么?”唐尧眨眨眼,元神归位。 三姑妈叹口气,道:“二姑妈说过阵子就给你张罗一个,看你是喜欢文静的还是喜欢活泼的。” “姑妈们这样的……” “……” 可怜的唐大哥刚放进嘴里一个丸子,还没嚼,直接咽了下去。拼死拼活的才抓着水杯,没等喝,又被姑妈一记羞赧的粉拳给敲得脱了手。大姑妈乐得花枝乱颤,说“哎哟你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咯”的时候,唐大哥已经给噎得翻起了白眼,后来还是唐乐乐注意到了爸爸的诡异状态,体贴的递过来自己的杯子,唐大哥才终于幸免于难。 你他妈的说那小子嘴甜敲我干啥!!!——大唐一号挠墙。 家宴的整个后半段,姑妈们都在唐哥哥恶毒的诅咒般的怒视下度过的。可怜的姑妈们以为犯了什么忌讳,再没敢孪嗲椎氖露 没了嗡嗡的唠叨,唐尧又丢了精气神儿,一口口的扒拉米饭跟吃猫食儿似的。 最后连唐老爷子都看不过去了,有点生气道:“多吃点,男人这么秀气像什么话!” 唐尧顿了下,然后抬头对上唐父的眼,特别听话的点头,说:“嗯,知道了,我明天会带伞的。” ……全场默然。 兔崽子哪儿学的新招儿?——太上唐一号摸下巴沉思。 之后,唐老爷子再没敢说话,生怕儿子又冒出来句什么直接诱发自己的高血压。并且决定在新的对儿斗争战术尚未成型之前,绝不再贸然出击。 晚上躺在床上,唐尧翻来覆去折腾的好久,却仍旧没有一点睡意。他有些后悔和柯兵说他要想想了,因为事实上他没什么可想的了,他能想到的都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他挂了电话才发现,他其实是想让柯兵好好想想。 举起手,摊开掌心,借着月光,唐尧看到了自己的掌纹。据说是爱情线的那条,笔直的,从头延伸到尾,连一点点枝枝桠桠都没有。 就像他对柯兵的心情,甭管深浅,起码,没有旁的路。 唐禹在他初入商海的时候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不管做什么决策,有了一百分把握的时候再动手。这样也许会错过很多暴富的机会,但你永远不会倾家荡产。 他把这话一直当成了座右铭。 唐尧承认,他对柯兵的重视程度超过了自己的想象。很奇怪,就那么三天抽风两天宓募一铮膊恢烙昧耸裁赐嵴卸战胨睦锏氖焙蚨ザ嗨闶且桓校峁圆涣羯瘢统こ闪诵“籽睿阄7缇驼姓垢阊艄饩筒永谩r惶於男∈本褪歉槟嵌“∫伟蔚牡蒙k缘笨卤谝淮蚊卫锝写扌v舻氖焙颍埔4套x恕k挥幸话俜值陌盐湛卤嵫∽约海运荒艽疗啤 原来,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害怕失去那家伙。 但是后面的事情,乱成了一锅粥。他终于还是没忍住,于是现在,他就等待着一夜暴富,或者倾家荡产。主动权不在他手里,从来就不在。 唐尧想,如果柯兵最终选择了崔小鹏,他会如何。结论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他没参与柯兵人生中最重要的二十年,没法见证小卒子是怎样炼成的,他认了。那么他彻底死心。换棵树这种事儿他做过一次,大不了再做第二次。 至于另一个可能,唐尧从不敢深想。怕想得多了,好像就真成了事实。那么泡泡破灭的时候,杀伤半径会无限扩大。 柯兵并不知道唐尧的心思,如果他知道,那么他会直接无赖状把兔子扑倒然后捏捏耳朵揉揉肚子蹭蹭毛的撒娇说管他崔大鹏崔小鹏反正我就是没你不行!说梦话?妈的,老子以后不睡觉了!而不是在不幸睡过了头大巴倒霉的坏在半道高速公路又天灾般的封闭翻修的时候还趁着夜色坐着“摩迪拉克”驰骋在郊区土路上,跟偷渡似的前往邻城。 看着快五十岁的司机师傅那技术不是盖的,左突右冲有那么点达喀尔拉力赛的意思。柯兵确信听见了自己臀部的娇喘和低泣。 “大爷,还有多久啊?”耳边呼呼的风声,柯兵一开口,就吃了满嘴的沙土。 “快了快了。” “您一个小时前就是这么说的!” “也不知道你火急火燎的要干啥,抱紧了!”大爷说着,手一拧,摩托车蹭的窜出去好远,耳边的风声从呼呼变成了呼—— “大、大爷,我错了!咱慢点呗,我要飞出去了……” “这孩子,不是让你抱紧了嘛!” “我是抱紧了,可,可我圈不拢啊!”柯兵死死搂着大爷那树桩似的腰,欲哭无泪。 同志们加把劲儿啊~~嘿咻嘿!——小卒子一号挥舞拳头。 同志们快抱紧啊~~嘿咻嘿!——小卒子二号呐喊号子。 呜呜呜,我要坚持不住了……——小卒子三号眼泪汪汪。 我抱的不是大爷是唐尧我抱的不是大爷是唐尧我抱的不是大爷是唐尧……——小卒子四号进入了精神胜利法的无我境界。 到达汽车站旁边咖啡厅的时间是晚上二十二点二十三分,小卒子花五毛钱闪进公共厕所整理已经被自然风吹成稻草型的头发又用掉七分钟,于是,整整迟到了三个半小时。 当然,他在四个小时前刚刚搂上大爷的虎背熊腰时已经短信知会过了。懒散仙人那边倒没说什么,回复就两个字,好的。 时间已晚,咖啡店里的客人寥寥无几。柯兵一进门儿就看见了坐在最里面靠窗户的男人,和照片上的一样,身形健硕,眉宇间略带沧桑,长得不能说帅,但很有味道,即使是坐在角落,也很醒目。 柯兵忽然有点激动,一时间紧张起来。悄悄清了清嗓子,小卒子才三步并作两步的蹭蹭蹭走过去。 “地震高冈,一派青山千古秀!” 不光坐着的男人,这一嗓子由于没控制好音量,全咖啡厅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卒子身上。后者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摆那个事先准备好类似黄飞鸿般澎湃的接头儿造型。 “……”男人眨眨眼。 “……”小卒子回眨两下。 “咳,那个,坐吧。”男人终于开了口,声音比柯兵想象的要更低沉一些。 小卒子扁起了嘴,一边坐下一边嘟囔:“你说要对暗号的嘛……” 很奇怪,明明网上聊了快三年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可见到真人,柯兵却仍然有种陌生感,忽然之间,他有点后悔来见面了。 “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叫程鹏。”男人友好的伸出了手。 “柯兵。”小卒子也伸出了爪子,但还附加了一句,“你是哪个朋?” “大鹏展翅的鹏。” “……“ 原本预定的五秒钟握手被小卒子单方面的缩短为零点五秒。 “那个,我想了想,这个吃醋疗法似乎不太靠谱,别回头再给弄巧成拙了。”柯兵承认,他想打退堂鼓了,当然怕弄巧成拙只是个借口,真实的原因他也说不清,但看了程鹏,他确实有点失望。 “这样啊,那也没关系,不过你这还大老远跑过来,挺折腾的,地主之谊我总是要尽的。一会儿去吃个宵夜吧。”男人谦逊有礼道。表情则是忽然一下子轻松起来。 柯兵下意识的眯起眼睛。这个人网上网下完全两个气场,网上的根本一大仙儿嘛,真人却跟遵纪守法五好公民似的。虽然看着倒是很像男朋友结婚了还送彩电的类型,可过了三天又让人折现退钱这种事儿,确定他能干出来? 为什么发照片的时候磨蹭了好久?为什么给了电话号码又只允许发短信?为什么…… 大脑中一道闪电划过,小卒子再次柯南附身。真相只有一个!想也没想就掏出手机,直接搁电话本里翻出大仙儿拨了过去。 五秒钟之后,程鹏背后诡异的响起“昂~昂~昂~”的铃声。柯兵还没来得及分辨,铃声又戛然而止。手机里传来“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的女声。 再看程鹏,一脸紧张,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就下来了。柯兵叹口气,虽然说欺负老实人不厚道,但他们欺骗自己在先,所以小卒子完全没有一点愧疚。 “是你坦白呢,还是我再打一遍呢?”柯兵轻哼,也不知道是说给程鹏,还是说给和他背靠背坐着的那个身影。 “你再打一遍吧。”背影忽然说话了。意外的,竟然听起来很年轻。 柯兵有点迷糊了,下意识的又按了重播键。这回,总算把铃声听明白了。 “昂~昂~昂~小叮当帮我实现~~所有的愿望~~” 程鹏耸耸肩,一脸解脱般的轻松,把身子往里面挪挪,将身后的人完全展现在柯兵面前。背影站了起来,慢慢转身。然后冲柯兵伸出胳膊。 “野比,来,哥哥抱抱。” “……” “嗯?” “……你重生了?” “像么?” “very像。” “我没说过我很老吧。” “你也没说过你这么嫩。” “我不嫩啊。” “大几?” “……三。” “奶奶个爪,占了我三十四个月又二十二天的便宜!” “看来,你是不想要你家兔子了……” “啊,多拉a梦~~” “来,野比,抱抱。” “蹭~~” …… 程鹏打了个哆嗦,颤巍巍掏出张一百的拍桌子上:“那个,我媳妇儿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饭呢,你俩继续,继续哈。回见!”说罢,一溜烟儿跑了。 小卒子耗时十二分钟四十六秒才接受眼前这个娃娃脸的大男孩儿就是自己叫了快三年哥的懒散仙人。虽然形象与想象完全冲突,但实话实说,气场彻底一致。 “地震高冈,一派青山千古秀。” “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阿蒙!” “大雄!” “来吧,等你解释呢。” “啧……跳过不行么……” “我打了四个小时的‘摩的’,现在这么干坐着屁股都疼。” “企图挑起我愧疚心理的成功率……” “嗯?” “负值。” “……你他妈大学专修概率的吧!” 39、第 44 章 第一步骤顺利完工, 第二步骤就是扑倒。呃,或者被扑。反正先蹭回唐尧家就对了。于是乎, 夜里十一点,俩人在咖啡店店员x光扫描般的视线里结账, 闪人。 虽然才分开一个礼拜,可一搂住唐尧,柯兵就觉得那股热气儿在身体里直窜。什么鸳鸯浴木桶浴缸的统统玩儿去,钥匙刚一打开门,小卒子就把人扑到了墙上,然后拿脚后跟儿把防盗门一踹,正式开始“和谐奏鸣曲”。 柯兵的热情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只要爪子一碰上唐尧, 立刻变身,圣衣也穿上了,小宇宙也燃烧了,各路招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倾巢而出。但难得的是, 今天的唐尧也很热情。虽然只是在接吻时微微搂紧了柯兵的脖子, 在脱衣服时从以前略带羞涩的扭捏变成了不易察觉的迎合,但,足够了。 他甚至还帮小卒子解了个扣子! 这比任何的小药丸都管用,柯兵瞬间狼化叼着兔子就滚进了床。 吻得昏天黑地,难舍难分,不只是唇,柯兵小心翼翼的吻了唐尧脸上所有的地方。挺拔的鼻子, 白嫩的脸颊,俊秀的眉毛,和下意识闭着的眼睛。吻上眼皮的时候,男人的睫毛不停的抖,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电流般从柯兵的嘴唇飞快传递到他的大脑。 下面,已经蓄势待发。可柯兵却不想这么快的冲锋陷阵,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看着自己的稀世珍宝失而复得,想爱惜的不得了,却又不敢太多冲动,生怕一使劲儿,梦就碎了。 “喂,睁开眼睛,”柯兵贴着唐尧的唇,暧昧低语,“我身材没差到不忍目睹的地步吧……” 微敛的眸子慢慢张开,睫毛就像翅膀,缓缓舒展,和煦纯净。柯兵忽然觉得自己抱着的不再是凡人,而是个天使……呃,好吧,他收回。 “轻、轻点咬。”柯兵倒吸着凉气,并不是唐尧这一口有多疼,而是在这么撩拨下去,他怀疑自己马上就能缴械。 好容易才把小兔子的脑袋从自己胸前推开,小卒子左边的娇嫩可怜兮兮的肿了起来。 “肉多。”施暴者振振有辞。 “这叫健壮!”小卒子要为自己的身材正名。 唐尧顽皮的扬起了嘴角,眼里闪着得意,样子可爱得要命。 柯兵嗷的一声彻底没了理智,伸出胳膊就想把唐尧翻过去。不想男人似乎早有准备,一个借力使力的翻身直接把小卒子压到了下面。 “让我做一次。”小兔子提出了要求。 柯兵不甘的扁扁嘴,小兔子认真的眨眨眼,柯兵哀怨的皱皱眉,小兔子坚定的加重呼吸,柯兵张嘴刚要说话,小兔子倏地低头在他脸蛋儿上浅浅啾了一下。 瞬间,小卒子内力全消。四仰八叉的摆出大字型,作慷慨就义状:“宝贝儿,来吧!” 眼神慢慢变暗,唐尧清亮的眸子沾染上了欲望的氤氲。学着柯兵以往的样子,他先把手轻轻覆盖在了男人早已斗志昂扬的欲望上,深一下浅一下的爱抚着。 柯兵觉得身体快要爆炸。“唐尧在主动抚慰他”这一认知远比男人的手实际带来的快感要强烈得多得多,几乎没有坚持多久,柯兵就缴械投降。 “你……技术也不赖嘛……”不稳的呼吸间,柯兵还不忘调侃。 唐尧没说话,只是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安静的用指甲微微沾了些稠滑的液体,唐尧把手渐渐探向了柯兵的后面。凭着记忆,怯怯的探索。 “啊!”小卒子忽然低叫出声。 唐尧吓得指尖一抖,刚想撤退,才注意到:“那个,我还没碰着呢。” “啊?哦,呵呵,提前演练一下。”小卒子咽了咽口水,眉宇间还是难掩紧张。 唐尧深吸口气,再度出兵。这一次好一点,起码指尖微微进去了,可惜指甲盖还没全部没入,就又听到了小卒子的鬼哭狼嚎。 “呜!疼……” 此情此境,真乃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唐尧一下子愧疚得不得了:“放松点啊,不然疼的是你。” “我放松了啊,你没感觉到吗!”小卒子都带着哭腔了。 “完全没有。”唐尧觉得额头开始冒汗。 “呜~” “再放松。” “呜呜~” “别用力啊。” “呜呜呜~” “你、你咋就这么笨呢!” ——在这个技术层面上,唐尧是拥有绝对发言权的。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貌似笨到家的小卒子最终又身体力行的给唐尧上了场生动的进攻教学课。用力夹得太久而微微酸痛的屁股完全没有影响到该名授课教师的发挥。 最后,小卒子凭借过人的体力把唐尧抱到浴室从里到外洗得那叫一个干干净净,连带着把自己也洗刷白白,才又抱着带着橘子味儿浴液香的兔子回了被窝。 微风透过纱窗吹进来,说不出的舒服。 “睡着了吗?” “呃,如果你不抱这么紧的话。” “不行,撒手你该飞了。” “晕,扑棱胳膊当翅膀啊。” “呵呵。” “傻吧你。” “唐尧……” “嗯?” “再说一次呗。” “什么?” “你喜欢我。” “……” “怎么说呢,我是个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人,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我,因为从你看我的含情脉脉的眼神里吻我的颤抖的双唇里抱着我的温暖的胳膊里我就能……” “喂!差不多就行了。” “呵呵,但,今天是我第一次听你亲口说……” 矫情,就矫情吧。有些事情,线索再多,结论再明显,可缺了那句承认的话,便是自我感觉良好如小卒子,其实也未必就那么笃定。 “喜欢……贼喜欢你……” 紧紧把唐尧箍在怀里,柯兵心满意足。 那一夜,小卒子睡得很香。曼妙的梦境里,他仿佛看见自己终于告别烂软的淤泥,湍急的险滩,趟过错综复杂的支流和改道,过河了。 这一次和好,让两个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虽然表象不变,还是一扑一踹,但内里,却全然不同了。以前哪怕再甜蜜,也似乎是踩在云彩上,好像说不准哪一脚空了人就会摔下来。可如今,踏踏实实,双脚落地。就像柯兵那时候说的,出口一定很美。有了这个信念,两个人好像就没那么多不安了。 五一过后,腾古公司举办了“腾古首届国学论坛”,电子事业部在“三字经背诵pk赛”上包揽了前三名,得到了一面大大的团体冠军锦旗。一贯认为众乐乐不如独乐乐的柯经理把它挂在了自己办公室的墙上。每天瞻仰十分钟,以便回味唐总经理给他颁奖时的帅气微笑。 生活继续,工作继续。 施砚在小卒子的家里蹭住到了五月中旬。每天几乎无所事事,柯兵多数在唐尧家过夜,但只要回自己家,必定看见仙人捧着画板端坐沙发勾勒未知事物。至今,柯兵也没见过他的作品,哪怕是一副素描。 “喂,你不是说这星期就开课了吗?”把下班路上打包的外卖在桌子上摊开,柯兵招呼施砚过来吃饭。唐尧今天又要通宵编程,他自然老实回来了。 “你这是变相逐客令?”施砚坐定,拿过筷子,微微挑眉看柯兵。 “仙人,俺家永远都将向你敞开它最温柔的怀抱。”柯兵一脸诚恳,“关键是我怕老师们的怀抱太过严酷。” “我要是挂科了,你会怎么样?” “良心不安而死。” “嗯,很好。” “你这算变相谋杀么?” 终于,施砚翻翻白眼:“放心,二十号之前回去就成。我们学校定成绩不按出勤率的。” “那看什么?”柯兵好奇了。 “作业。”施砚浅浅的勾起嘴角,眼睛里闪着的光芒怎么瞧都有点惟我独尊的意思,“完成的画作够棒,随便你上不上课。” “那二十号是……” “交作业的日子。” 为了安全起见,柯兵没有和唐尧说施砚还在他家。本来就是清白的,他觉得能不提就不提省得越抹越黑。 和施砚的伪同居,倒挺轻松。不开口的施砚,和网上相差很大,他能够抱着画板一晚上不说话,沉思的样子居然让柯兵想到了恬静。晚上一个睡主卧,一个睡客房,纯洁的战友关系。也许是相处太自然了,偶尔,柯兵甚至会忘掉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十七号星期五,唐尧飞去了外地出差。十八号星期六,柯兵送施砚去汽车站。 因为是周末,汽车站车多人多,交通堵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柯兵他们搭乘的出租车只能停在远一些的路口,余下的路,则要他们自己走。 “唉,今天一别,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面咯。”小卒子双手插兜,一边走,一边颇为伤感的踢着脚边的小石头。 “有一种技术,叫视频。”施砚好心提醒。 “我不上镜。” “我也没打算看你。” “阿蒙~~” “你瞻仰我就行了。”施砚咧开嘴,露出白灿灿的牙。 一阵强风刮过,掠起阵阵尘土。 施砚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把背包卸了下来。 “怎么了?”柯兵也停下来,歪头问。 “还你钥匙。”施砚说着,拉开背包拉链,一手提包,一手在里面摸索。 柯兵豪爽的摆摆手:“还啥啊,下次你过来我还得给。留着吧。” 施砚愣了下,才道:“那我要是不过来了呢?” “就当个纪念品呗。”柯兵说得理所当然。 施砚有片刻的怔仲,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被远处疾驰而来的面包车吸引了注意力。微微眯起眼睛,施砚下意识的就觉得那车好像是冲着他俩来的。 可惜,片刻的犹豫让他错过了躲避的最佳时机,车子以刺耳的急刹车停在了他和柯兵身边,然后电光火石之间,柯兵就被拖进了面包车。待车绝尘而去,前后不过几秒钟。 对方是老手。这是施砚的第一个反应。接着他快速环顾四周,不消片刻,目光就紧紧锁定在了停在不远处街转角的黑色丰田。在那个位置,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将一览无余。 施砚站在原地,望着丰田车的方向足有两分钟。车还稳稳的停着,说明车里人有恃无恐。 仍旧放在背包里的手,此时终于摸到了钥匙。施砚把它攥了攥,又松开了。拉上拉链,把背包重新背好。紧紧外套,施砚垂下头准备离开。 车,却在这时启动了。缓慢而优雅的开过来,最终停在了施砚的面前。 车窗缓缓放下,一张轮廓清晰的成熟男人的脸。帅气,而有味道。 “你好。”施砚伸出手。 “你好。”男人竟然也把手伸出车窗完成了这个简单的礼仪。 “我是无辜路人甲。” “确定?” “这个不重要。关键是你刚才抓人没捎上我,现在再抓就显眼了。” “有名片么?” “抱歉,穷学生。” “那我要不要给你名片呢。” “荣幸之至。” 素雅的名片,还散发着淡淡的纸香。 “唐禹?”施砚看着名片,微微歪头,稍一联想柯兵曾经唠叨过的,就大概懂了。随即,说不好是轻松还是了然的吐口气,轻嘲着,“治标不治本好像是这个城市的风气。” “哦?”唐禹和蔼的眯起眼睛,“看起来你有高见?” “聪明人从不会浪费时间在杯水车薪,”施砚微笑,“他们只会釜底抽薪。” “……去哪儿,我送你。” 施砚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坐了进来:“麻烦你了。” “就这么放心,不怕我变卦?” “笨蛋才会做多余的事情而不去处理主要矛盾。” “我不像?” “你看着挺聪明的。” “承蒙夸奖。” “客气。” “我忽然很想请你吃饭哎。” “除了印尼风味儿,谢谢。” 40、第 45 章 “大哥, 现在怎么办?” “等电话。” “你说那姓唐的看着慈眉善目的,下手也够阴。” “政府里混的, 不阴早玩完了。” “你说,他不会让咱俩那个啥他吧, 我听说这家伙好像和他弟弟正打得火热。” “啧,都是脑子有病。” 小卒子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恢复了意识,当听到最后一句评语呢,便彻底醒了。 他想说我好好走大街上一没影响市容二没破坏环保就这么被你们迷晕鼓捣到一不知名地界儿眼睛还蒙着黑布,他妈到底谁有病! 但终究只是想想。 他话唠,但他不白痴。手脚捆着,眼睛蒙着, 好么, 一句话说不好谁知道劈头而下的是锤子还是菜刀,他没准备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当然,前提得是这伙人确实想要他的命。 确实想要吗?柯兵觉得不像,没有人会为棒打鸳鸯做到杀人越货的地步。除非唐禹脑子被雷劈了。呃, 好吧, 就目前情况而言,唐禹的脑子就算没被雷劈也起码通过高压电流。 会是拍□□威胁么?——小卒子一号冥思苦想。 也可能是找好多壮汉欺负俺。——小卒子二号泪眼汪汪。 为什么不能用金钱诱惑呢?——小卒子三号咬手帕。 去年已经用过了。——小卒子四号翻白眼。 是啊,拒绝唐禹已经是去年的事儿了。操,见过能忍的没见过这么能忍的。柯兵不得不佩服唐禹的耐心,蛰伏了快一年,弄得他还真以为那家伙已经默许了他和唐尧的交往。呵,估计就那傻兔子以为自个儿大哥开明得不行。几次提起唐禹都一脸敬畏和尊重。 “大哥, 我刚才在脑袋里模拟了一下,真不行,我对着他硬不起来。”绑匪二号的声音再度响起,晕开瑟瑟凄凉。 “你他妈想什么有的没的呢,闲了就看电视去。”不用看,柯兵都能想到绑匪一号先生此刻一定一脸黑线。 “呃,那我上电脑里找小电影看,兴许管用。”绑匪二号的声音渐行渐远。 柯兵嘴角抽搐,妈的,这分明是相中自己了死活都要扑! “醒了就别装了,也怪难受的。”绑匪一号忽然出声,语气平淡,连点抑扬顿挫都没有。让人也听不出来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手腕被捆在背后,柯兵试图动动,却发现绳子系得很结实。没办法,只好使劲蹭着后背不知是柜子还是别的什么家俱,才勉强坐了起来。 “不想说点什么?”绑匪对于肉票的沉默,似乎燃起了好奇。 柯兵撇撇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言下之意,没什么可说的。 “也对,那就跟着我们一起等电话吧。”绑匪先生惬意道,听声音是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就可以听到遥控器调台的声音。 平均两秒换个台,持续了快十分钟愣是没定下来。 柯兵终于受不了了!这是变相的听觉摧残! “我说,你就不能固定个频道。”柯兵低低的开口。 “我看着都烦,你有钟爱的?”绑匪难得好心询问。 柯兵想了想,才道:“中央十二。” 不一会儿,小卒子就听见了央视主持人那富有磁性的嗓音。 “那么,为什么这样一对恩爱的夫妻最终会反目成仇,甚至对簿公堂呢?事情,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你确定要这个?”绑匪的话像是从牙根儿里蹦出来的。 “那个,换吧。”柯兵欲哭无泪。那些个什么反黑扫黄节目都哪儿去了啊!要你的时候你不来,不要你的时候天天演! 就这么的,柯兵和绑匪倒是相安无事的处了小半天儿。中午的时候还被人喂了碗泡面。虽然柯兵更喜欢二号绑匪的鲜虾鱼板味儿,但葱烧排骨也将就了。而且实话实说,绑匪一号喂饭的手艺真是既娴熟又温柔,让柯兵重温起了小时候被幼儿园阿姨照顾的感觉。 唐尧要明天才回来,柯兵想,如果他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不知道会怎么样。该别是以为自己又和崔小鹏搅和上了吧…… 柯兵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他和任何一个男人交往的时候都没有害怕过,唯独和唐尧,他甚至下意识的祈祷别遇见崔小鹏,最好就这么一直兄弟到底再别来撩拨他。他没信心在面对崔小鹏的时候还能做坚定的无产主义战士,但如果失去唐尧,他觉得自己肯定加入法西斯。 晚上七点钟,柯兵又被塞进了车子。依据感觉,应该还是早上那辆面包。之所以知道时间,则是因为新闻联播刚刚开了个头。三个人等了一下午的电话,在这个时候终于姗姗来迟。 绑匪只是嗯嗯了几声,弄得柯兵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毁尸灭迹还是暴尸荒野。 结果却都不是。车只开了不到半个小时,柯兵就被人解开了手腕的绳子然后一脚踹下了车。待他扯下眼罩,连根车毛儿都见不到了。 这个……他被放了?! 小卒子想仰天长叹——唐禹,你他妈折腾来折腾去到底图个啥! 连滚带爬的回了家,一推门,施砚居然还在。 “你没走?”柯兵有些意外,正常人早跑了吧。 “你说了要目送我上车的。”施砚嘴巴塞得满满的,边嚼边说。 柯兵黑线:“结果成了你目送我。并且在我被绑架之后,你还有心情坐在被害人的沙发上啃被害人家的苹果!” “我为你祈祷了,而且看起来很有效果。”施砚几口把苹果啃得只剩下核,准确的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然后起身拍拍衣裤,又把背包和画板挂到了身上。 “干嘛?”柯兵一脸警惕。 “回去啊。”施砚理所当然道。 “大哥,我才回来你就不能让我喘口气?” “生命在于运动。” “……我梳梳头发先。” “不用我提醒你脑袋上那个叫做板寸吧。” 疲惫的用手蹭蹭脸,柯兵认命的叹气:“大仙儿,咱们动身吧。” 天,已经黑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和川流不息的车潮让夜晚看起来比白天还有熙熙攘攘的味道。这是个喧嚣的城市,浮躁的人,浮躁的事,浮躁的心。 柯兵难得文艺一下,他觉得这属于劫后症候群。 终于赶上了前往临市的最后一班大巴,上车前施砚摆弄着脖子上挂的铅笔型吊坠,和柯兵说:“你这生活太精彩了。要不是非得交作业,我还真想多跟你呆会儿。” 柯兵的回答是:“你赶紧踏着七彩祥云飘走吧。” 唐尧,准时于周一返家。迎接他的,是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小卒子。别说唐尧了,就是换成狄仁杰都看不出来破绽。 柯兵没打算和唐尧说那事儿,一来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总不能说你哥请我在黑暗的世界里呆了小半天吧;二来,其实这出挺恶心的,他不确保和唐尧说了会是什么效果,哪怕唐尧和他同仇敌忾,他也觉得别扭。 所以,他就当没发生过。起码,看着唐尧的时候,柯兵除了满心的稀罕,再无其他。 呃,这么说也不准确,不甘还是有的。这么多年,他身边的男人换了好几拨。似乎除了崔小鹏,别的家伙都来去自如,想走走,想留留,他顶多也就是皱下眉头。可跟唐尧,他绝对是下了死功夫,真的是把攒了多年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的折腾。结果呢,那没良心的一回来就埋进了电脑里,看都不看他一眼! 说到底,小卒子就是跟电脑吃醋了。 手脚并用的扒上唐尧后背,小卒子拿脑袋在男人的脖子上蹭啊蹭:“都出差完了,怎么还这么多事儿啊?” “过阵子有个政府招标,做成了,腾古市值能翻一番。”唐尧头也不回,继续劈里啪啦的敲着键盘,聚精会神的样子让柯兵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同样是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他就只能在人家手底下干活。 “那帅哥,你周六能做完不?”小卒子继续作背后灵状,用手指挑起唐尧的一缕头发绕着玩儿。 “现在只是前期准备,应该可以吧。怎么,有事?”唐尧简短的问,眼神都没斜一下。 工作时候的唐尧,正直严谨的让柯兵想哭。他怀疑男人鼻梁上那副眼镜有问题,不然为嘛一戴上就跟转了个人格似的。 从唐尧的背上下来,柯兵挪到男人的侧面,出其不意的摘下对方的眼镜,然后伸手捧起男人的脸温柔的扳过来。化掌为指,捏住! 魔爪下,唐尧的瓜子脸成了饼状。 “咋了?”眨眨眼,小兔子一脸莫名其妙的无辜。光顾着奇怪,就忘了反抗。结果就维持着很有爱的被捏状态。 “周六约会吧。”柯兵咧开嘴,露出闪亮的门牙。 “嗯,好。”唐尧愣愣的,道,“只要这个活儿完工。” 柯兵马上把手松开,把唐尧身子扳正,又摆弄成之前的造型,最后给男人戴回眼镜:“赶紧做。” 唐尧这才后知后觉,皱起眉来:“那你捏我干嘛?” 小卒子扁起嘴,对手指,呐呐道:“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 没什么可说的,唐尧直接把人赶出卧室,以便净化工作环境。 周六,约会如期而至。为了这个,唐尧熬了俩通宵。柯兵感动得要命,于是独守空房似乎也就不那么难耐了。 约会的地点很有特色——本市动物园。 唐尧倒不意外。对于一个看电视酷爱“动物世界”散步瞧见人家溜狗就走不动道儿下班碰见天桥底下买小猫小狗的非要蹲着看上好久的男人,这个地点绝对在意料之中。 只是柯兵对小动物们喜爱的表达方式有些诡异,要说他具体做了什么吧也确实不好描述,反正现在小区里有好几家,一看柯兵下来立马拎着狗回家,生怕自家宝贝儿被怪叔叔拐跑,还有几户不用拎,那狗远远听见柯兵的声音就蹭的窜进楼了。 总之,唐尧无法理解该生对小动物的狂热。 “你看,那只猴子长得怎么那么傻。”猴园里,小卒子发表着很有见地的看法。 唐尧叹口气,顺着柯兵的手徒劳的观察着那只稍微挪个地方就能淹没在猴群里的家伙,虚心请教:“能介绍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么。” “这还用看?那鼻子,那眼睛,那嘴,明摆着一呆猴儿。”小卒子说得理所当然。 唐尧无语。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他甘拜下风。 从猴园出来,他们又去了猛兽馆。柯兵说这公园里唯一的狮子认得他,因为当年还在露天笼子里的时候他俩就攀过交情,柯兵还用抛投的方法喂过它两根儿火腿肠。结果雄狮在小卒子来之前还威风凛凛抖着脖子,等小卒子来之后,尾巴一甩,转身到角落里窝着去了。小卒子把这个解释为,熟人来了,不用假模假式的客套招呼,表现最真的自我。 一路走走停停,停停看看,看看听听。小卒子在每个笼子面前都有解说词。什么这个狗熊当年才那么大点儿,什么那匹狼其实已经不是原来的帅哥了。都是些碎碎念,但听着听着,唐尧就拼凑出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小卒子。戳在过去的时光里,鲜活起来,熠熠生辉。 到后来,唐尧也被勾起了回忆。他给柯兵讲,当年动物园刚开,人很多,他就骑在他爸警卫员的脖子上看,那时候才七八岁,一天看下来还不过瘾,非嚷着周末还来。柯兵就说他那会儿每周都会来,总能看见很多骑在大人脖子上的孩子,羡慕的要死。说完一拍脑袋,嚷着,兴许咱俩早十来年就见过呢! 明明只是个假设,却让两个人心情莫名的雀跃起来。 41、第 46 章 约会很成功。归来的路上, 俩人肩并肩走着很舒服。要不是为了构建和谐社会,柯兵觉得他兴许会直接上演你是风儿我是沙。 “下礼拜去哪儿呢?”柯兵仰着头, 努力思考,忽然灵光一闪, 道,“郊区那儿是不是有个野生动物园啊?” 唐尧飞过去一个白眼:“你和动物杠上了是吧。” 柯兵傻笑,继续往前走着。他今天一天状态都很好。他觉得这辈子都按今天这个标准过,那真就成神仙的日子了。太过美好,总有点不真实,好像下一秒这一切都会消失似的。 小卒子觉得他有必要捏一下某只兔子以证明此情此境的真实度。 “乖,我这次就……”小卒子转过身还没来得及伸手, 就愣在了当场。 眼前, 只有流动的空气。 用力的眨眨眼,柯兵一脸茫然。不带这样的!他还没捏呢,人就没了?! “唐尧,唐尧?唐尧!” 小卒子喊得都有点肝颤儿了, 好半天才听地下传来幽幽一声回应。 “这儿呢……” “哪儿?”小卒子原地华丽三百六十度转, 却仍旧空无一物。 “往回走三步。” 小卒子听话的后退三步,低头。下一秒就想骂人。 他妈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偷井盖儿! 只见唐尧可怜兮兮的坐在一堆烂树叶上,背靠着水泥剥落已经露出砖头红的井壁。一脸郁卒。柯兵伸手扑棱扑棱他的耳朵,然后瞪眼:“你走路都不看脚底下的!” 唐尧眯起眼睛,意为我都这样你不心疼就算了还讽刺打击?! 叹口气,柯兵目测一下枯井,顶多一米五六深浅, 遂把胳膊伸出去,要拉唐尧上来。可后者胳膊是伸过来了,身子却仍旧一动不动的坐着。柯兵这才注意到男人额头的汗珠。 唐尧皱起了形状姣好的眉毛,低声道:“腿……” “折了?”柯兵瞪大眼睛,下一秒撸起袖子就要跟着跳。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唐尧白了小卒子一眼,才继续道,“腿没事儿,我是想说脚可能崴了。” 柯兵常舒口气,扒着井边儿把胳膊伸到唐尧的腋下一使劲,把人架出来,唐尧只崴了一只脚,另外一只还能用,也就把小卒子当成了人型拐杖,两人折腾半天总算让唐尧重建了天日。 “妈的,谁这么缺德啊!”小卒子朝井里吐了口唾沫,然后又有点后怕的瞪唐尧,“迷迷糊糊想啥呢,多危险!” 唐尧被说得有点窘,没好气道:“又摔不死。别说是枯的,哪怕有水顶多也就是恶心几天。” 小卒子气鼓鼓,脸就像个肉包子。可他又发作不了,总不能说是怕唐尧在井口这种穿越高发地带神隐了吧。 找来辆出租车,柯兵把唐尧和自己塞了进去。看唐尧的样子不像很严重,柯兵也就没大题小作,而是直接回了唐尧家,在小区的医务室了让医生简单的处置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就是扭到肿了,养几天就好。 上楼的时候,问题出现了。唐尧家小区的电梯一律从四楼开始,唐尧那只脚在医务室的时候连鞋都给医生卸了,如今想自力更生的上楼明显是空谈。小卒子瞅准时机贡献出自己的后背,唐尧死活不从。声控灯在俩人的拉扯中暗了又灭,灭了又暗。 见武力不成,小卒子开始采用说服策略。事实证明这招很成功,在滔滔不绝的小卒子面前一切辩解都是纸老虎。最终唐尧别别扭扭的伏上了柯兵的后背。柯兵呢,就一手拎着唐尧的那只鞋,一手托着男人软软的屁股,亦步亦趋的上了楼梯。 贴在柯兵的后背上,唐尧有片刻的怔仲。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好像又闻到了阳朔的风。踩双人单车的时候他就对这个后背想入非非,如今,真的靠上了。一如想象中般厚实,温暖。 六月下了几场大雨,之后天就热了起来。月底的时候,柯兵终于提着行李进入唐尧领地。二人由交往升华为同居。谁也没有刻意去想,小卒子只是在激情时分随口一提,唐尧就嗯了。于是,同居得理所当然。 柯兵从来没和人同居过,虽然他大部分的时间也是赖在唐尧的家里,可那毕竟不一样。看着屋里一点点的染上自己的颜色,感觉很奇妙。以前都是蹭吃蹭喝蹭洗澡,现在呢,他可以大大方方开着自己的爱车尾随唐尧,回家。 乔迁新气象,两人大扫除。期间,柯兵忽然生出种想把浴缸贴上名片的冲动。上面就写,小卒子专用,生人勿近。括弧,爱啃胡萝卜的除外。 日子太舒服了,太自在了,就真的跟飞逝一般。转眼到了七月。柯兵在□□上收到了施砚的留言——我暑期实习,你帮忙安排安排呗。末了还附加了一个眨着恳切的水汪汪大眼睛的小猫图片。 对于这位大仙儿,别说安排实习了,哪怕是安排偷渡,小卒子都能豁出去给他找蛇头。于是柯兵找机会把这事儿和唐尧说了。 唐尧抿着嘴,皱着眉,思想斗争了估计有好几个回合,才不太乐意的说:“嗯,那就让他过来吧,回头给邹鑫说一声,安排进广告部。” 施砚在柯兵这是位天仙,在唐尧那就是个地雷。于是小卒子全副武装,搂过唐尧开始排雷了。 “对灯发誓,我和他绝对没有猫腻!” “切。” “他才多大啊,我怎么能把魔爪伸向祖国正绽放的花朵!” “哼。” “你看也能看出来啊,上次那事儿不是故意气你的嘛。” “嗤。” “亲爱的,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么精的!” “……” “那个,我不是说你笨……” 没用了,总之,小卒子排雷失败,不幸遇难。 施砚入职一个礼拜,柯兵居然就在每周一的例会上看见了他的身影。哦不对,确切的说是他的方案的身影。广告弟弟放着ppt讲得口若悬河,末了落座一拍柯兵肩膀,说,你介绍来的这孩子,靠,太有才了! 柯兵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见施砚的作品,虽然只是游戏海报的概念图,但柯兵也不得不承认,那画面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本事。蓝的天,白的云,青绿青绿的草地,袅袅炊烟的村落。施砚对色彩的运用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当天下午六点,柯兵潜入广告部逮人。 诺大的平方格里,职员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就看一个小小的脑袋,埋在角落那儿奋斗。柯兵悄悄走到施砚背后,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给草图上色。 终于,柯兵出声:“行了,一个实习不用这么拼命。走,哥哥请你吃饭去。” 施砚回过头,眯起眼睛:“还记得有我这么号人啊,我以为你把我塞进来就失忆了呢。” “咳,这不是工作忙嘛。”柯兵有点过意不去的挠挠头,总不能说是怕唐尧吃醋吧。好么,他这礼拜手指头就没消肿过。 吃饭的时候,柯兵说了和唐尧正在同居的事儿。施砚难得的表现出了一点惊奇。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叹道:“野比,你进步够快的啊。” 施砚此刻的样子倒忽然有了点小孩儿的意味,柯兵下意识的就摸了摸他的头,感慨道:“孩子,不要伤心,好男人有的是。” 施砚直接拿叉子就要扎,要不是柯兵撤的快,被兔子咬肿的手这会儿就得变成马蜂窝。 “为你伤心?没事儿吧。我是为你家兔子。” 柯兵哀怨的皱起眉:“我很差么?” 施砚喝口柠檬水,微笑:“把么和问号去掉就成了。” 柯兵被打击得够呛,最后只能一直叨咕着,你怎么到哪儿都背个画板啊…… 吃完饭,施砚忽然提出要去唐尧和柯兵的小窝做客。柯兵有点为难,跟施砚吃饭这个是报备过的,但去家里就属于额外活动了。 看出柯兵的踌躇,施砚优哉的把手枕到后脑勺靠在了椅子上,叹道:“好歹我还算半个媒人呢……” 一句话,小卒子立刻乖乖给唐尧打电话去了。唐尧那边其实不太乐意,但觉得不让来显得很没气量,就同意了。 于是,柯兵带着施砚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唐尧难得没对着笔记本,而是坐在客厅看电视,衣服也没有平时那么随便,多少正式了点。看得出还是有点拘谨。见到人来了,就去厨房洗水果,末了端了满满一果盘出来招呼。 施砚也没客气,揪了几个葡萄丢进嘴里,然后一屁股坐唐尧身边儿冲着男人乐:“我就是个小孩子,干嘛防贼似的防我。” 柯兵正好从卫生间出来,听见这话险些立扑。施砚要是小孩儿,那世界上没妖怪了。可说也奇怪,他现在对着唐尧的这个表情这个气场这个语调,还真是活脱脱一当代有为大学生。 唐尧被施砚的直接弄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好容易找了个话题:“工作还适应吗?” 施砚点点头,欢快道:“领导很好,同事很好,部门氛围也很好。能来这里实习,我捡着大便宜了。” 唐尧被施砚的语气感染,也不自觉放松下来,道:“今天例会上看见你的图的,挺不错的,好好努力,将来肯定有大发展。” 柯兵黑线,怎么成了领导慰问工作了。 正无语着,忽然听见施砚又说:“我对他真没兴趣,其实你可帅了。” 唐尧一下就给弄了个大红脸。 还等啥!柯兵直接一个健步过去把伪装成弱智的大仙儿拎起来丢到几米开外,然后搂着自己填补了沙发另一边的空缺。 “你小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柯兵怒斥。好么,到兔子家来挖胡萝卜,就是大仙儿,也杀无赦! 唐尧有点晕晕的,脑袋里情敌的形象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小孩儿清秀的脸。敌意,不知不觉就淡得多了。 施砚摸摸鼻子,也不恼。忽然说:“我想给你画张素描,成么?” 柯兵一甩头,正想开腔,施砚指指唐尧,露出天真的微笑:“我问是那位帅哥。” 小卒子灰溜溜的缩进角落看新闻联播去了。唐尧呢,本来也是呆着,索性就维持着百无聊赖的姿势当了把人体模特。 施砚画了有二十分钟,柯兵觉得无聊,后来就去他身边站着看他画。看着自己的宝贝在另外一个人的笔下,一点点浮现,清晰。感觉有些复杂。 并且柯兵从来都不知道,从右侧45度看过去的唐尧,是如此的有风情。 施砚把画完的草稿给唐尧看,唐尧有点不好意思,说把他美化了。结果另外俩人灵犀的一起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哪有哪有。” 唐尧给逗笑了。那笑容一下子让柯兵又有点荡漾。 晚上八点,施砚识相的告别。小卒子对于此人没有半分留恋,但对他那个画夹子里的草稿恋恋不舍。就差明抢了。 施砚黑线,一本正经道:“还得回去上色呢。” 柯兵想了想效果图,觉得理由倒也充分,这才松开了爪子。结果施砚都进电梯了柯兵才想起来嘱咐:“那上完色给我送回来!” 电梯门渐渐合笼,缝隙里,柯兵发誓他看懂了施砚无声的口型——做梦。 郁闷回屋儿,就见唐尧一脸好笑。 “这叫侵犯肖像权!”小卒子愤愤不平。 唐尧乐:“侵权也是侵我的吧,你急啥。” 小卒子理所当然的抬起下巴:“你都是我的,何况肖像权?” “……”小唐一二三号开始不安分的摩拳擦掌做扑前热身运动。 唐尧眨眨眼,他又想反攻了。咋办? 自从初次登门拜访之后,施砚成了柯兵和唐尧家里的常客。没事儿就来蹭个饭,做个客之类,久而久之,柯兵都觉得见怪不怪了。而且难得的,唐尧倒和他相处愉快。弄得小卒子倒有点眼红。 虽然施砚在唐尧面前有装相的嫌疑,但柯兵倒确实没从他身上看出多少危机感。也就随他去了。毕竟帮过自己那么大忙的。 八月底,腾古高层开了个秘密会议。自从腾古要涉足软件系统以来,已经积累了一定经验,之前一直在致力于为政府开发网上办公系统,前期准备进行了好几个月,如今已经接近尾声。再过半个月就是政府公开招标的日子,弄好了,公司前途无量,弄砸了,很可能就是本公司创建以来最大的危机。因为整个前提投入已经到了临界点,如果项目拿不下,没有资金介入,供应链就会出现问题。唐尧这一次,就算是战前动员会。 柯兵和各部门经理,听得聚精会神。有那么点背水一战的意思。 其实就算不开这个会,柯兵也知道事件的严重性。唐尧这阵子明显见瘦,还不都是加班加点完善系统熬的。柯兵对软件设计一窍不通,但看着唐尧那么拼,他倒也真想出把力给男人分忧解难。 自从和唐尧和好后,柯兵没怎么和崔小鹏联系。就是去看了几回崔爸崔妈,然后和崔小鹏通过几次电话。跟唐尧同居的事儿,他一直没提。 崔小鹏有柯兵家的钥匙,那是柯兵在他入狱之前就给他的。崔小鹏除了自己家就没有别的房子,他又总和崔爸崔妈吵架,所以柯兵就把钥匙给他方便他不想回家的时候过来蹭住。很多次,柯兵一回家就能看到崔小鹏懒洋洋躺沙发上腐败。每到那时候,他的心就噗通噗通乱了频率。 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出狱之后,崔小鹏再没擅自去过柯兵那儿。久而久之,柯兵都快忘了他手里还有把自己家的钥匙。所以当崔小鹏打电话过来说,小卒子,我都在你家住好几天了,怎么连你的影儿都没见到的时候,柯兵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 “小卒子?傻啦?”崔小鹏迟迟没得到回应,奇怪道。 “啊,没,在开车”柯兵把耳机戴好,握紧方向盘,觉得嗓子有点冒烟,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道,“那个,我现在和唐尧住一起。” 电话那头顿了顿,柯兵才听见崔小鹏问:“住他家?”语调波澜不惊,就好像在说今天早上的豆浆油条挺不错。 柯兵深吸口气,然后嗯了一声。 崔小鹏安静了会儿,才慢悠悠的说:“这次进展挺快的啊,认真了?” 柯兵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想说他每次都是认真的,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送不出去。 沉默了好半天,还是崔小鹏先笑了,轻松道:“那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就蹭住几天咯。” “当然没问题,”柯兵想也没想,“你别嫌脏就行,呵呵,挺长时间没收拾了。” “拉倒,我看比你住的时候还干净点。”崔小鹏吐糟。 柯兵终于如释重负的舒口气,正想说话,又听崔小鹏说:“什么时候带我参观下你俩爱的小巢。” “那得趁他不在。”柯兵开着玩笑。 崔小鹏接茬道:“会不会瓜田李下?” 柯兵乐出了声儿,后面又扯了些有的没的,才总算挂了电话。 路上有点堵车,柯兵避开主干道绕的小路回的家,回家的时候,唐尧已经洗完澡,在对着电脑加晚班了。 “回来了?”唐尧抬头冲柯兵笑笑,才又继续埋首工作。 “嗯,路上堵车,绕小道回的。”柯兵说着换好了鞋,进了客厅。 唐尧的头发最近一直没去剪,已经有些长了。由于没太擦干,发梢正往下滴着水。柯兵忽然瞥见,顿时觉得小腹升出股热气。 到盥洗室拿过毛巾一把罩到唐尧头上,柯兵不算温柔的给男人擦着头发。 “那个,都擦过了。”唐尧不太自在的皱眉,但却乖乖的没动,任由柯兵鼓捣着。 “还往下滴水呢,你说这要淌进键盘里笔记本再短路烧了,哪多哪少。”小卒子咕哝着。 唐尧笑:“我发现你最近……” “婆婆妈妈了。对吧。”柯兵帮着接茬,不用唐尧说,他也有这种感觉。好像他整个人也跟着这日子一样,变得琐碎起来。 “加个更字儿,”唐尧纠正,“谁说你以前不婆妈了。” 柯兵俯身在唐尧脸上就咬了一口,留下浅浅的牙印儿。末了还特委屈的眨着眼:“亲爱的,你这是不爱我了么?” 唐尧被小卒子肉麻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没好气的把手巾拽下来,又好气又好笑的道:“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小卒子扁扁嘴:“你果然不爱我了。” 唐尧无力的叹气:“那你啥时候说过爱我了?” 唐尧只是随口一说,但说完俩个人都愣了。柯兵沉默半晌,然后吻上了男人温热的唇。 42、第 47 章 柯兵以为崔小鹏所谓的参观爱巢不过是随便说说, 没成想周末中午就接到了崔小鹏的电话,问今天方便么。柯兵实话实说, 唐尧回家陪老爷子过周末去了。 放下电话,不到半个小时, 柯兵就听见了门铃响。以前没发现崔小鹏还是个地理专家,就他那囫囵吞枣的描述,居然也能分毫不差的精准找到。 崔小鹏站在玄关,先不急着脱鞋,而是把整个客厅打量了一遍,然后才淡淡道:“真是阔。” 柯兵哑然。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在男人成就感这方面, 崔小鹏有着莫明其妙的自尊心, 他不是见不得别人比他好,他也会由衷的赞叹,可一转身,他就会拼死拼活的努力, 然后让自己也成为金字塔最上面一层的人。 挺长时间没联系, 他不知道崔小鹏现在的身家有多少,但起码比之他柯兵,是定然强得多了。在经商的天赋上,柯兵从来都甘拜下风。 “别傻站着,关门啊,蚊子都让你放进来了。”柯兵笑着从鞋柜里翻出来双拖鞋丢到崔小鹏脚下,“不是说参观么, 我看你这姿势像瞻仰纪念堂。” 崔小鹏盯着那个小兔子拖鞋发了半天呆,后来才咬着牙根儿问柯兵:“这是你买的?” 小卒子非常光荣的点点头,末了好抱怨:“我多难得才碰见,赶紧买了,结果他还不穿。” 崔小鹏黑线:“于是就成待客用的了?” 小卒子乐得那叫一个哈皮:“怎么样,活泼吧。” 崔小鹏的回答是,把拖鞋一脚踢到犄角旮旯,然后直接穿着袜子踩地板了。 小卒子伤心的把兔子拖鞋塞回去,想着下次再撺掇施砚试试吧。 崔小鹏倒真的像模像样的参观起来,先是搁客厅转了个圈,然后浴室,书房,最后停在了卧室。 说实话,柯兵其实不太愿意他进卧室。怎么说,里面最显眼的自然就是那张床,至于平时是什么用途当然不必说,现在被崔小鹏那么盯着,柯兵就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没有原因,下意识的他就不希望崔小鹏去想他和别的男的一起那个啥。 崔小鹏什么都没说,退出卧室,又回到了客厅,然后和柯兵说:“我想吃水果。” 小卒子得令,立刻从冰箱里往外掏,能找到的品类都找齐全了,然后抱着一堆瓜果梨桃去厨房洗。 “小卒子,你还在家办公啊?”崔小鹏估计是看到唐尧的笔记本儿,吼了这么一嗓子。 “你看我是工作狂的料么,那是他的御用办公桌。”柯兵大声的应着。 崔小鹏没了声音。 柯兵也没话了。和崔小鹏提唐尧总觉得很别扭,可现在他俩都在唐尧的家,操,这事儿还真不是一般的乱。柯兵觉得之前答应崔小鹏过来,他不是大脑短路就是头被门挤了。一会儿出去再说什么呢,俩人都啃着水果然后相顾无言?柯兵叹口气,第一次觉得应付崔小鹏好累。 水龙头哗哗的淌着,柯兵低着头,洗得特认真。葡萄都是一粒儿一粒儿的搓,桃儿别说毛了,连皮都快洗没了。直到把橙子都在水龙头下洗了个遍,柯兵才硬着头皮端了出去。 崔小鹏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见柯兵出来了就对着他笑。柯兵不知道他洗水果的那么长时间,男人是不是就这样安静的坐着,总之此情此景,无奈而搞笑。 妈的,他俩这是折腾啥呢! 崔小鹏拿过来一个苹果,狠狠的啃了一大口,末了咂咂嘴,道:“甜。看来我的待遇没变,我很欣慰。” 柯兵好气又好笑,直觉道:“在我这儿,你能腐败一辈子。” 说完,两个人都呆了一下,最后,还是柯兵笑着捶了崔小鹏肩膀一拳,说咱别张着大嘴行不,傻不傻啊。崔小鹏只是呵呵的乐。 崔小鹏是傍晚走的。柯兵虽然着急,但一直没赶人。最后还是崔小鹏说再晚点估计能来个三方会师了,柯兵才笑着接茬道,那你还不赶紧闪,免得破坏安定团结。 崔小鹏前脚走,唐尧后脚就回来了。柯兵以为他会在家里呆到宵夜时间,结果还没来得及收拾战场。茶几上,瓜果梨桃可以作写生静物了。 唐尧先是一愣,随口就问:“施砚又来了?” 柯兵动动嘴,想嗯,却怎么也嗯不出来。他觉得他要是嗯了这一声,他自己都想砍了自己。最后,索性坦白。 “哪儿啊,崔小鹏那家伙,听见我这边甜蜜新生活了,非要过来瞻仰下,以抚慰自己孤家寡人的干涸心灵。”柯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特欢快,特随意,特轻松,特不在乎。 “哦。”唐尧没什么表情,就应了这么一声。 话题就此打住,再没继续。 换好衣服,唐尧又埋进了电脑。虽然说他最近一直在加班加点,可柯兵就是知道他不高兴了,光看着那个背影,柯兵就好像能摸着他不顺溜的心气儿。 自知理亏,柯兵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下气氛,或者起码逗男人开心,可左思右想,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似乎怎么弄都有些刻意,有些假。最后,都作罢了。 只是偶尔瞄到男人的黑眼圈儿,小卒子会忽然心疼起来。 后面的时间,唐尧对着电脑,柯兵就对着电视。明明在一个客厅,却好像忽然隔了好远。晚上没有□□,柯兵只是紧紧的抱着唐尧,带着那么点讨好的意味。 系统顺利完工,唐尧几乎是信心满满的带着标书去的招标会。柯兵亲自担任司机。招标会是下午五点开始,进不了会场,柯兵就只要在停车场候着,等待小兔子胜利归来。 招标会上碰见久违的樊若山,唐尧甚至能和对方开上一两句玩笑。男人说他最近变帅了,唐尧想起了小卒子那句经典应对,这叫底版好。弄得樊若山一愣一愣的。 直到见了崔小鹏。 柯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小经理,自然不知道崔小鹏现在的发展。可唐尧知道,哪怕没有柯兵那层关系,崔小鹏也算是这个城市商界里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他的金融公司,什么赚钱投资什么,做的都是投机倒把的生意,却越做越大。在吞了无数个小公司之后,俨然有了一定的大公司姿态。但唐尧从没在电子领域见过他,也没听说过他要涉足这一块,所以说,他们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如今,他却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不是女人才有第六感的,唐尧觉得和柯兵呆得久了,他也有了那么点通灵的趋势。 标书递上去了,樊若山不知用什么身份混进了政府队伍,也坐在台上,跟着一群老头子低声讨论交头接耳。时而皱眉,时而抿嘴,中途还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了唐尧一眼。 唐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樊若山也扫了下崔小鹏。 专家们离席去研究了,唐尧有些焦急的等待着,下意识的去看崔小鹏,不想对上了男人的视线。后者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唐尧眯起眼,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一个小时之后,专家归来。主抓行政的副市长宣布中标者。唐尧在大脑一片空白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揍人。很想。 “他娘的,你总算要解放了……” “你说咱晚上庆祝是吃川菜还是吃海鲜啊……” “我觉得海鲜好,嘿嘿,难得腐败一次……” 柯兵的唠叨还言犹在耳,唐尧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了。有了结果,会场渐渐散了,樊若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们俩的系统出奇的相似,他给的价格便宜,自然就……” 唐尧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不是柯兵透露的,相处这么久,那家伙的心有几窍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出来。可这事儿柯兵脱不了干系。放崔小鹏进来做客的是他,他还给人家洗水果,招待的真叫周全。结果,真是让人家满载而归。唐尧想骂人,他想揪着小卒子的领子骂你眉毛下面俩窟窿眼儿是喘气的啊!可现在,他连站起来走出去的力气都快散尽了。 手机猛烈震动起来,按下接听键,马上传来柯兵聒噪的声音:“咦,我看人家开会的都出来啦,你咋还没出来?结果怎么样?哎呀,不用问,就你这拼死拼活的努力劲儿,不中标都没天理……” 说着说着,柯兵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顿了下,才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你咋不说话?” 唐尧攥紧了手机,几乎听见了电池后盖咔咔的声响,好半天,才沙哑道:“我这就出来,到车上和你说。” 柯兵有些忐忑的哦了一声,难得的乖乖挂了电话。 唐尧深吸口气,才终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想他第一天和柯兵同居的时候,开心得乱七八糟,他想他第一次和柯兵一起下厨的时候是怎么祸害厨房,他想他以后应该不要在家里办公,他想他订购的超大水床还有两天就要抵达,他想……他找对了同居人吗? 政府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低矮阴霾,唐尧本就压抑的胸口在进入那里的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有些记不清柯兵把车停到哪里了,放眼望去,都是黑压压一片。刚想拿出手机打电话,背后却忽然有人说话。 “巧啊。” 唐尧转过身,对上崔小鹏带笑的眼睛。 脑袋里的某个地方突然就爆炸了,像酝酿多时的火山终于喷发,滚滚的岩浆湮没了一切理智。不只是系统被盗,不只是输掉了招标,他恼的恨得还有一直没赢过的,这个男人在柯兵心里的地位。那是一直埋在唐尧心里最深处的那根刺,如今全部的不甘愤恨都化成了怒气,唐尧下个瞬间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了拳头。 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狠的打过人。 崔小鹏没有设防,或者说即使意识到了却完全来不及躲避,被唐尧打个整着,直接就摔在了地上。似乎没感觉到疼,但视线却忽然模糊了,崔小鹏眨眨眼,觉得什么东西正顺着眼角往下流淌。 唐尧打红了眼,第一拳打实,他紧接着就要扑过去补第二拳。谁知还没扑到崔小鹏,他就被突然而来的巨大力量直接推开,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唐尧你干嘛呢!”柯兵挡在崔小鹏面前,气急败坏的冲他吼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柯兵真的怒了,咆哮声在封闭的地下停车场久久回荡。 握了握滚烫的手心,唐尧忽然无言以对。无数的理由,满满的正当性,在柯兵推开他那一瞬间,都失去了意义。心,一下子就空了。 崔小鹏眉骨上的伤口还在不竭的冒着血,流淌而下的血几乎把他的右眼糊住,他想拿右手去蹭,抬到一半,却忽然被柯兵抓住。顺势,柯兵把他的右胳膊搭到了自己脖子上,接着用力把人架了起来。 唐尧看着柯兵把崔小鹏塞进了他的马自达,那辆车就停在他的背后,可他刚刚却一点没看见。 把人塞进去之后,柯兵又示意唐尧上车。唐尧今天是坐柯兵的车来的,除了这个,没有其他代步工具。可男人却还是摇了头,几乎是下意识的,脚也后撤了两步,似乎在把道路让开,好让柯兵的车畅通无阻。 柯兵望着唐尧,眼神复杂,欲言又止的来回好几次,才说:“我先把人送医院。等我,回头再和你掰扯。” 那天,唐尧自己打车回的家,然后在客厅里看了一宿的dvd。 说了让他等的人,彻夜未归。 43、第 48 章 柯兵从来都以为我社会安定团结和谐有爱, 就算不至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起码也是井然有序国泰民安, 那谁能告诉他,为嘛还不到午夜市中心医院的急诊室里就已经铺天盖地的血流成河?!什么伤了手的, 破了头的,撞了车的,跳了楼的,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白天的医生都下班了,就留了俩在急诊室里,这会儿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好在崔小鹏伤口的血已经自己糊住了,俩个人挂完了号, 就在医院急诊室的走廊里等着, 连椅子都被人占满了,好几个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别的什么的病人,正坐那儿挂吊瓶。 柯兵索性席地而坐,崔小鹏一开始还靠墙站着, 后来实在支持不住了, 便也挨着柯兵坐了下来。一路上柯兵都没说话,他自己也觉得奇怪,要是以往他能絮絮叨叨一路,可推了唐尧那一下之后,他的怒吼似乎用尽了全部内力,以至于现在,想说什么, 却都提不起力气。 崔小鹏的伤口虽然不流血了,却还有些触目惊心,肉眼都能观察到的口子,深得吓人。柯兵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咕哝一句:“靠,也太狠了,这得下多大的力气啊。” 崔小鹏苦笑,哑着嗓子道:“不是他手艺好,就是我点儿太背。监狱里我都没挂过彩。” 监狱两个字触动了柯兵的某个神经,他忽然感怀起来,月月提着东西探监的事儿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事实是,崔小鹏东山都再起了,而他和唐尧居然也有滋有味的磕磕碰碰了一年。 摊开手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唐尧的体温。操的,柯兵觉得他不是做事不经大脑,他妈的他压根儿就没脑子,那个瞬间,他怎么就把人推出了呢。阻止唐尧的方法有千百种,他可以抱住,柯兵抓住,甚至可以吻住,却偏偏不该推开。 手机被翻来覆去摆弄了好几次,机身已满是汗渍,却怎么都拨不出那个熟悉的号码。怎么解释?说他一看到崔小鹏的血就急眼了?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有些习惯是根植于每个细胞里的,它们不需要经过神经元传递到大脑然后分析判断,它们只需要每家每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条件反射就出现了,惯性,真是很可怕的东西。 抓心挠肝的懊悔有个屁用,时光倒流就能有不一样的结果吗?柯兵自己都不相信。 “想什么呢?”崔小鹏的声音低低的,竟然有了那么一点温柔,“话这么少,不是你的风格啊。” 柯兵别过脸,再盯着那一片血红,他觉得自己会崩溃。 “他干嘛打你?” “我以为你不准备问了。”崔小鹏轻笑,不过他并不准备调侃柯兵,所以直接给出了答案,“竞标我赢了。” 柯兵顿了下,心底忽然涌上些许心疼。唐尧聚精会神敲打键盘的样子,哈欠连连喝咖啡熬夜的样子,一个小模块成功后喜悦的样子,跟西洋镜似的在他脑子里过。 “这个项目,他下了死功夫,确实付出很多……”说着说着,柯兵觉得眼眶发酸,他抬头深吸口气,让溢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才又呐呐道,“可这也不能打人啊。” 崔小鹏把头靠在墙上,微微仰起,幽幽的说:“萨拉热窝事件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但哪个参战国是真想给遇刺的弗兰茨·斐迪南大公报仇呢?”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明亮而刺目。 柯兵默然。他知道唐尧有多喜欢他,不,应该说有多爱他,他一直知道。所以他能三番两次的把人哄回来,用三寸不烂之舌,用声东击西之计。可他每多避开一次这个最大的砍儿,唐尧心底那根刺就会又扎深几分,他没有装着不知道,他也试图用很多方法去减少那个人的疼,可就像施砚说的,治标不治本。 如今本就在身边,柯兵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二十年,就四个字,拖泥带水。再换四个,苦死活该。 唐尧那一拳忍了很久吧。柯兵想,其实该砸在自己脸上的。 排到了十二点,柯兵才终于把崔小鹏送到了医生面前。眉骨处缝了五针。崔小鹏顶着纱布出来的时候,柯兵第一反应就是问:“不会破相吧。” 崔小鹏想笑,可一下就牵动了伤口,变成了龇牙咧嘴的奇怪表情,但话还是接下了:“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柯兵扯扯嘴角,说:“我送你回去吧。” 发动汽车的时候,柯兵忽然想到崔小鹏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回家,故转头问:“去哪儿?” 崔小鹏的表情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露出了好笑的表情:“说你的脑袋是闪存一点都不冤枉你。” 柯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崔小鹏这阵子不就住在他家嘛。妈的,一晚上脑袋就没好使过。 午夜的街道几乎没什么车辆,柯兵驾轻就熟的把车开到了自己家楼下。崔小鹏问他不上楼瞧瞧?柯兵摇头,说总不至于把我家房盖折腾没。 回到唐尧家楼下的时候,凌晨两点。柯兵把引擎熄掉,在安静的车里坐着,迟迟没动。他想他进去先说什么,再说什么,如果唐尧生气,他要怎么哄,如果唐尧是暴怒,他要怎么劝,如果唐尧不说话,他要怎么做…… 想着想着,柯兵居然睡着了。 等再醒时,太阳已经红彤彤的挂在了天上。小区的警卫过来敲车窗,说麻烦把车停到停车位。柯兵看看表,八点十分。 柯兵忽然觉得有点慌,好像潜意识里就知道有些什么事情坏了。匆匆下了车,几乎是狂奔着就上了楼。到唐尧家门口的时候,柯兵有点晕,缺氧的感觉一直萦绕不去。他那个几乎和楼道一样宽的巨大无比的箱子被孤零零的立在那儿,旁边的地上,躺着那双只被崔小鹏穿过一次的小兔子脱鞋,一只正面朝上,一只鞋底朝上。 柯兵几乎可以在脑袋里模拟出原景重现。那个人把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通通塞进箱子,然后打开门,丢出去,再关门。转身看见了小兔子脱鞋,拎起来,开门,丢出去,再关门。 要多么的愤怒,克制如唐尧才能干出来这事儿呢。柯兵把小兔子拖鞋捡起来,拍掉上满的灰,规规矩矩的在箱子上放好。然后拿出钥匙,开门。 屋子里很安静,周末的阳光撒进来,照得一室温暖。沙发一角留着浅浅的长时间压过的痕迹,dvd机的电源还在亮着红灯。 唯独,没有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香,那是柯兵常抽的。平时就放在电视柜上的香烟,此刻只剩少半盒躺在茶几上,旁边的烟灰缸里,满是残骸。唐尧从来不抽烟,柯兵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抽。 终于拨通了踌躇一晚的电话,响了很久,很久,久到柯兵以为会听见“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喂。” 唐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时候,柯兵手抖了一下,险些摔了电话。 “我说,你把我东西就那么堆门口,万一让捡破烂的收走呢。” “折现,我赔你。” “唐尧……”柯兵忽然有些哽咽。 “我知道咱俩闹了挺多回的,”唐尧似乎在苦笑,“你的招数都能写个攻略了。” “昨天我……” “分了吧,咱俩。” 酝酿了一个晚上,柯兵才发现,他给自己刨了个坟坑,选择倒是有两个,活埋,或者死埋。 “你现在在哪儿?”柯兵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颤。 唐尧顿了下,才说:“家。” 【以后我小卒子就算在沙家浜扎下根儿了,你家就是我家,哦,不对,应该叫咱们家。】 同居第一天的宣言,还在耳畔。柯兵蹲了下来,觉得胃里翻滚的难受。 唐尧还在说,他的声音很和平,以至于有了点呢喃的味道:“柯兵,承认吧,咱俩之间那个坎儿是迈不过去了。我一直想忽略,可每当我觉得我已经差不多可以了,它们就又会出来蹦q,我熬不住了。” “对不起……”艰难的挤出三个字,柯兵再也说不出其他。胸腔憋得厉害,他无声的大口大口吸气,却还是无法缓解那种窒息的疼。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唐尧淡淡的,仿佛忽然回到了刚认识的那个时候,冷清,骄傲,带着点与生俱来的贵族气,“你高估我了。我没法带你找到出口,我现在只希望自己能绕开一直转圈的鬼打墙……” 从落地窗往下望,小区的清洁工正在勤劳的给花坛浇水。漫天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第一次和唐尧做 爱的时候,柯兵想,要对这个给了他全部的男人负责,对他好。在大仙儿的帮助下复合的那个夜晚,柯兵想,要做一个终于过了河的小卒子,不回头。 躺在地上的电话,听筒里还锲而不舍的渗出些许忙音。柯兵握紧了拳头,第一次自己看不起自己。 从唐尧家搬出来的当天,柯兵就让人事姐姐给她安排进了公司宿舍。后勤办公室负责分房登记的女孩儿一脸惊愕,以为经理微服出巡。住进宿舍的第三天,柯兵在楼道里碰见了施砚。后者也很意外,虽然他掩饰掉了大部分。但施砚什么都没问,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柯兵,然后背着画板,上班。 柯兵也没有再求助于他,标治得再多也没用,不如不治。 崔小鹏是不是还住在他家,柯兵不想去求证。他现在避免一切能让他想起唐尧的人或事,这里,崔小鹏首当其冲。公司例会他也是百般推脱,能逃就逃,各种借口让他用了个遍,最后索性找个乱七八糟的理由就授权给了蒋锐柯。他怕看见唐尧他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挽回,他怕挽回了之后却没有信心对那个人好。 日子,竟然真的就浑浑噩噩起来。每天固定的上班,下班,公司,宿舍,乏味而木然的两点一线。 秋初,十一黄金周的第七天,紫荆堂后阁 打从第一次在柯兵的调查报告里看见崔小鹏,唐禹就觉得这个人能用。无论是明着用,还是暗着用。但他还是没想到,会如此有用。 “观察期结束,他们确实分手了。”崔小鹏坐在沙发里,悠哉的耸耸肩,“你的承诺呢?” “放心,腾古的资金周转支持不了多久,一个月以内,我会让腾古60%的股份都在你手里。”唐禹低头抚弄着自己的结婚戒指,有些漫不经心。 “到时候我驱逐你弟弟,你不会心疼吧。”崔小鹏玩起了预防针。 唐禹抬头看向崔小鹏,几秒后,忽然笑了:“我们家饿不死他,况且那公司本来就是给他玩票的。” 崔小鹏歪着头,也笑:“你在暗示我费这么大周折得来的就是你一玩具么?” “不,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相反,我还挺欣赏你的,”唐禹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崔小鹏的眉骨,“男人奋斗,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崔小鹏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谢谢。” 片刻的安静之后,唐禹再次开口。 “以下,纯属我个人好奇。” “嗯哼。”崔小鹏点头,示意尽管问。 “你对那个柯兵……”唐禹眨眨眼,莫名的,就有了点八卦的味道,“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崔小鹏不笑了。收了嘴角,敛了眼眸,他缓缓靠进沙发。 “等我哪天想明白了,会记得回答你。” 45、第 50 章 刘彻到底和樊若山有什么恩怨柯兵不知道, 只是从他们的交谈里大概明白了,刘彻伙同俩亡命之徒的目标就是樊霖, 结果死小子搞早恋连累了人家唐乐乐,又搭上了自己。 刘彻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这种他对待自己的方式中就能略见一二,但说实话,柯兵还是忽略了人心的残忍,就因为唐乐乐一直在哭,那王八蛋居然在打了孩子两巴掌之后又把她的嘴用胶布沾上了,柯兵当下就想跟丫拼命,结果被一脚狠狠的踢倒了脑袋上, 看了半个小时的星星。 不过三个人都很烦躁, 所以柯兵安静了,他们倒也不理了。只是刘彻在一个劲儿的看表,再看表,似乎在等待某一时间。 脑袋的剧痛渐渐过去, 柯兵开始环顾四周, 发现他们身处的地方很像一个废旧的工厂,他和孩子被反手绑在了一个机器上,看着像是报废的切割或者打磨机,空旷的厂房内还能看到零星的流水线的影子。这种工厂只出现在郊区,柯兵飞快的转着脑子,想着他们生还的几率。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绑架他们的两个匪徒渐渐消除了烦躁, 竟然开始喝起啤酒吃起小菜,都是一些真空包装的熟食,应该是早就储备上的。相比刘彻,他们更像是惯犯。刘彻靠在远一些的窗户边,看着慢慢落下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暮色里的侧脸,居然还有了丝英俊的味道。 花痴!——小卒子一号掐腰。 没立场!——小卒子二号瞪眼。 看见帅哥就荡漾!——小卒子三号横眉。 我、我看西瓜太郎总行了吧。——小卒子四号委屈的对手指。 没等柯兵把脑袋转向樊霖,忽然觉得腰上传来些许重量。一低头,是唐乐乐疲惫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手被绑着动不了,柯兵只能把身子往前蹭蹭让小姑娘靠得更舒服,然后轻声问:“疼不?” 唐乐乐抿着嘴,不敢出声,就见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脸蛋红红的,看得柯兵心里抽抽的心疼。抬眼看樊霖,小孩儿咬着嘴唇,目光倒还镇定,只是闪烁大眼睛里还是少了平日孩子气的嚣张,多了几分慌。 叹口气,柯兵用脚轻轻碰了碰樊霖:“过来靠着叔儿。” 樊霖眨眨眼,慢慢的靠了过来。却没有直接倚在柯兵身上,反而低下身子拿脸蹭了蹭唐乐乐有点红肿的面颊。然后轻轻说:“对不起,都怪我。” 唐乐乐愣了下,竟然止住了眼泪,虽然鼻头还红红的,可脸上除了刚刚被恶人弄出的红肿外,还平添了几许红晕。 柯兵瞪大眼睛张大嘴,娘啊,这不就是未来的情圣冉冉升起的妖孽嘛!还真是什龙生龙凤生凤老樊的儿子会打洞。神奇的基因效应。 樊霖见安抚成功,起身,然后毫不客气的把头枕在了柯兵的腿上。柯兵嘴角抽搐,牙根儿这叫一个痒痒:“喂,我也是被连累的好不好。” 樊霖动都没动,只是微微的向上一翻眼皮,从下往上倒着瞟了瞟柯兵的脸,问:“为什么那个时候你在电影院?” 柯兵被问得一愣,和一个小孩儿解释他纠结的情感世界且还是男男纠葛好像不太合适。想了半天,最后只得避重就轻道:“巧了,我正好闲着没事儿逛到那里。” 樊霖眨眨充满童真的大眼睛:“看,这就是命。” 柯兵忽然觉得他不用等绑匪撕票这么麻烦了,直接给樊霖气死更方便。 不知不觉,已经入夜。刘彻终于有了行动。他拿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接来的座机拨通了樊若山的电话。因为是按的免提,所以柯兵听见那边响了不到半声就被人快速的接起。 “是刘彻吗?”柯兵从来没有听到过樊若山这样的声音,带着紧张,焦急,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彻冷笑着,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我就是想在走以前捞一笔钱,你知道的。” “多少钱我都给你,但我要我儿子安安全全的回来!”樊若山特意在安安全全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樊若山,你似乎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刘彻一把揪住樊霖的红领巾,冷森道,“叫。” 樊霖死死咬着嘴唇,居然不出声。刘彻急了,抬手就要抽过去,危机时刻柯兵急中生智大叫:“樊若山你这爹是当摆设用的啊!樊霖和唐乐乐现在都很安全,你他妈的赶紧拿钱赎人!” 柯兵这一嗓子一方面是希望樊若山放心冷静,孩子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更重要的是让他知道被绑架的倒霉蛋儿有仨,可不只他儿子一个。而且牵扯上有政府背景的唐禹,对救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柯兵这声嚎叫估计把樊若山雷住了,也不怪樊先生懵,这情况就是把爱因斯坦叫来也得分析上一阵子。不过刘彻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耐性,眼看着就要超过警方追踪的安全时间,刘彻恶狠狠的挂了电话。 这只是第一轮,柯兵知道,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敲定赎金的额度,送钱的地点和其他等等。嗯,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并且没有歹徒会真心想要归还肉票,九成九的人选择撕掉,虽然其中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属于撕票未遂。柯兵希望自己能占住这百分之八十的幸运。 果不其然,之后刘彻又打了几个电话,逐一确定了金额,地点,和拿钱方式。最后一个电话,柯兵似乎听见了唐禹的声音,他不确定是不是听清了,因为很快刘彻就以“敢报警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的经典语句做了结束。 不知已是午夜几点,总之歹徒和人质都疲惫到了极点。刘彻和两个绑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破褥子做成了简易铺盖,在重新紧完柯兵和俩孩子手上的绳子之后,终于安心睡去。 两个孩子靠在柯兵身上,小脸儿都难受的皱着,却也呼呼的睡得香香。柯兵看着他们,想着这不是自己家孩子他都心疼成这样,那这会儿樊若山和唐禹肯定心急如焚。 妈的,肯定是那俩妖怪平日里做的坏事太多,结果都报应在孩子身上了。柯兵胡思乱想着,至于他自己,倒是不太冤。估计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在帮兔子复仇。 手机已经被收走,此刻成为了一堆金属残骸。樊霖和唐乐乐的书包也被丢在地上,里面的书和文具盒都散落了出来,那是歹徒在搜俩孩子手机的时候干的。不害怕吗?呵,这个时候说不害怕纯属他妈的扯淡!柯兵害怕,而且怕得要命。怕到不敢去看刘彻的眼睛,生怕哪个眼神不对勾起了对方的杀机。他还有好多事没做,好多错没去弥补,好多乱麻没有解开,他真的不想死的不明不白。都说人死了要是心愿未了,就会化作孤魂野鬼四处飘荡,可当他飘回小兔子身边的时候,是不是再怎么唠叨对方都听不见,再怎么蹦q对方都看不着,再怎么欺负对方也不会再飞来可爱的白眼……光这么想想,柯兵就觉得眼眶发酸,心里针扎的疼。 忽然,柯兵瞄见了一样东西,那是从樊霖文具盒里掉出来的美工刀,是折叠式的,只有手指那么长,在一堆文具里被凌乱的笔盖着,很不显眼。但柯兵此刻看着它,却觉得它的周身都笼罩着金灿灿的光。 伸出脚,柯兵想去把刀勾过来,可使出吃奶的力气,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柯兵再伸,再用力,腿都快抽筋儿了却还是没辙。额头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躺。 “叔儿……”樊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睡眼朦胧的瞪着柯兵。 “怎么醒了?”柯兵压着嗓子,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樊霖皱眉:“枕头一直在动。” 柯兵怀疑自己可能会先于绑匪把樊霖撕票了。死孩子,把大腿贡献给你就不错了居然还敢嫌东嫌西?! “有得睡就不错了,谁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晚上的月亮。” 樊霖的眼睛,在听见这话之后,明显的黯了下来。柯兵忽然有些不忍,甭管能不能逃出去,他总该给孩子们以希望。不,虽然小孩儿死憋着没说,可柯兵看得出来,他们把他当成了最大的希望。从绑架开始,臭小子一直在叫他“叔儿”。 不知怎么的,柯兵忽然燃起了一种使命感。 见樊霖又要睡去,柯兵动了动腿,然后用下巴指了指美工刀的方向。不愧是心眼儿和个头成比例的娃,樊霖瞬间就明白了柯兵的意思。他比柯兵绑得稍稍靠前了一点。并且角度也比柯兵的好,努力伸直了腿几乎能触碰到刀的边缘。可想要弄回来,还是要下一番功夫。 柯兵就看着小孩儿来来回回试了n种方法,什么趴着着,仰着的,蹬着的,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可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小孩儿已经有些气息不稳了。 柯兵有些丧气:“喂,算了。” 小孩儿的回应,是一个非常标准的樊氏白眼。然后下个瞬间,柯兵就看见小孩用两只脚蹭着脱掉了旅游鞋,又蹭掉了袜子,然后用脚趾好容易夹住了一支距离比较近的铅笔,接着,就用脚操作着这支铅笔去勾美工刀。 柯兵咽了咽口水,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他记得自己初一的时候还在家院门口和小姑娘跳皮筋儿,并且由于跳得太烂哪一伙都不爱要他……你说说,都是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的孩子,这脑袋瓜的差距咋就这么大?! 原本只差一点点,有了铅笔的帮忙,这一次异常顺利。把美工刀勾到眼皮子底下之后,小孩儿弯下腰,用嘴把刀叼了起来。然后努力伸长脖子递到了柯兵被反绑于身后的手里。末了,用带着点得意又带着点邀功的眼神望着柯兵。 柯兵心头一暖,想也没想低头在小孩儿的脸蛋上就是一口。安全起见柯兵没敢弄出太大的声音,但亲得绝对实实在在。 樊霖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说实话,柯兵还没见过臭小子脸红得这么可爱过,本来还想补上第二口,可小孩儿快一步低头躺了回去。枕着柯兵的大腿,一动不动。 要总是这么可爱多好,小卒子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刀看起来很新,却不如柯兵想象中的锋利。绑匪捆麻绳的方法是先把他们的手捆好,然后用剩余出来的绳子栓在了机器上。柯兵割的,就是绕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几圈,只有割了这个,才有用。可他几乎是一直不停歇的割到了月落日升,手上的血泡出了又破,直到歹徒睡醒,他也只割断了三分之二。 没敢再动,柯兵悄悄把刀塞进了裤子后面的口袋。 外面开始下雨。从刘彻挂了最后一个电话开始。电闪雷鸣,瓢泼倾斜。柯兵不知道这是祥还是不详。挂电话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刘彻悠哉的走到他们面前站在,居高临下带着十足的压迫力,笑得露出了两排白牙:“话说,我该怎么弄死你们呢?” 两个小孩儿抖了起来。几乎是停不住的,瑟瑟发抖。柯兵的大脑也是轰的一下炸开,预感到要被撕票和被告知一定会被撕票是有质的差距的,柯兵不是革命战士,虽然他剽窃了人家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可归到骨子里,他不过是奉公守法勤劳朴实的小市民,他想好好活着,并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都会成为奢望。 这一刻,他在心里把最恶毒的诅咒献给了刘彻。发挥他极限的话唠功底,循环往复的诅咒一遍又一遍。 光顾着诅咒刘彻,柯兵忘记了还有两个歹徒。失忆的下场就是被人从后面用不知道喷洒了什么的湿布掩了口鼻,可怜的小卒子直接没了知觉。 46、第 51 章 “哥, 他妈的姓刘的去取钱,却让咱们弟兄处理这些个麻烦!” “少说多做, 做完了还怕没钱吗?” “那姓刘的要是卷钱跑了怎么办?” “哼,他要真有那个胆子, 咱哥儿俩就捎带手也帮他把尸收了。” “哥,干嘛非得拼死拼活跑山上来,直接在下面把他们解决了不就行吗?” “说你没脑子,越晚发现尸体,咱们脱身的几率越大。” “对对,让那帮子蠢蛋光顾着找孩子了!” “嘿嘿……” 有什么液体进了鼻子,呛水般的难受。柯兵想打喷嚏, 可憋了半天喷嚏没打出来, 人却醒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已经被雨水浇成烂泥的野地上,豆大的雨珠把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层氤氲,看不清,只依稀觉得应该是在山上。不远处, 两个绑匪正拿着铁锹刨地, 显然不是在干农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正准备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和他和俩孩子清洁溜溜。 费力的眯起眼睛,柯兵悄悄的动着头,幸亏雨声很大,遮住了这的声响。变态的绑匪终于如愿, 俩孩子变成了俩麻袋,口扎得那叫一个严实,在柯兵的身边,一动不动。柯兵心跳骤然加速,他努力和自己说要活埋肯定是活埋仨不会先对小孩儿动刀子的,一连说了好几遍,才终于有力气把手伸进自己裤子后面的口袋……刀还在! 手上在前夜磨出的伤,此刻被雨水螫得生疼。可求生的意念太强烈,以至于柯兵脑袋里除了拼命的割,再割,已经没有了其他念头。原本被割段三分之二的绳子看起来没有被绑匪发现不妥,顺着前夜割出的成果,柯兵下了死力气。 快了,快了,更快了…… 割开绳子的刹那,柯兵把所有能想到的神仙统统膜拜了一遍,末了,又幻想式的在脑袋里把兔子搂过来,狠狠啃了一大口。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见一个人,想到眼睛酸痛,想到脑瓜仁儿都疼。 悄悄动动彻底获得自由的手腕,再动动脚,很好,没有抽筋前兆。匪徒已经跳进了大坑,在里面挖得热火朝天。那样子就像终于找到了劳动的乐趣,开始重温我抗战时期地道战的热忱。 说时迟那时快,柯兵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拎起俩麻袋就是蹭蹭的狂奔。跑出好远时才听见歹徒怪叫一声,接着就是刺耳的“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站住?开银河系玩笑呢吧!柯兵脚下生风,真的是忽然间就来了那么一股子神力,别说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这时候要真是身后再来个胖娃娃他小卒子也照样能迎着暴风雨冲刺!想当年历史课学习西安事变时,他还曾经赞叹过□□以四十九岁高龄一口气狂奔至骊山半山腰的勇猛,这会儿,却和蒋先生超越时空接了轨。 雨越下越大,茂密的植物加氤氲的水汽,使得能见度很低很低,眼前迷茫一片,柯兵也不分东南西北,就是没头没脑的往前跑。眼里压根儿就没了路,确切的说已经进入了处处都是路的境界。小卒子化成了铁人柯,负重一百五十斤于土山上风中追风踏雪寻梅。 慌不择路中,柯兵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知道歹徒的怒吼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耳边只剩下茫茫的落雨声。一旦松懈下来,手臂几乎失去了知觉,柯兵连忙把麻袋解开,樊霖已经醒了,小脸儿惨白,唐乐乐还在昏迷中。柯兵赶紧给小孩儿解开了手上的绳子,抱起唐乐乐掐人中。终于,小姑娘也醒了。似乎连怎么哭都忘记了,只是楚楚可怜的看着柯兵。 “现在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了山了,他们随时能找过来,我们必须要找个地方躲着。”柯兵抹了把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汗的水,气喘吁吁的和小孩儿严肃的说。 樊霖紧紧拉着唐乐乐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柯兵,就像一头小狼。 不知怎么的,柯兵以前净觉着樊霖气死人不偿命了,俨然披着未成年人外皮的冷面杀手顶着西瓜头伪装的黑山老妖。这会儿,却对小孩儿多出几分喜爱。弯腰牵住樊霖的另外一只手,柯兵哄着:“别害怕,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现在,叔儿带你们找棵树避避雨。” “会被雷劈的。” “……” 刚才哪个脑子进水说死孩子可爱的!他就知道,红孩儿挥上牛鞭也成不了王二小! 柯兵始终觉得,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你关了一扇门,就必定会为你开一扇窗。他把你折腾进了深山老林,就定然会给你一个小小的山洞容身。虽然这个山洞又黑又冷又狭窄。 “要进去?”樊霖有点迟疑。 柯兵瞪过去:“就是有狗熊我也认了,大不了搏斗。我这腿是真跑没劲儿了,两膀子兴许还成。” 樊霖扁扁嘴,一行三人总算逃离了滂沱大雨。坐在山洞的地上,柯兵才觉出冷。秋末的雨凉得刺骨,虽然还没到晚上,可黑压压的乌云已经把天笼罩的没有一丝光亮。 “叔叔,我难受……” 唐乐乐哆嗦着靠了过来,一边的樊霖也有了牙齿打颤的声音,柯兵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有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他底子好,还能负重狂奔,可俩孩子怕是折腾得够呛。 湿衣服沾在身上很冷,柯兵分别让俩孩子把衣服脱了,然后用力拧它们,虽谈不上干爽,但小卒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让它们由湿转潮。之后又使劲抖落几下,才重新颤巍巍的让俩孩子穿上。至于他自己的,拧干了之后没有着急穿,而是盖住了缩在他怀里的两个小天使。 柯兵什么念想都没有了,他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叔儿,咱们会死吗?”樊霖抬头,问得特别认真。 柯兵觉得鼻子发酸,但他不能哭,这么窝囊不是老爷们儿干的事儿。 “语文课没学过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所以,现在这状况就表示老天爷相中你做伟人了,偷着乐去吧。”柯兵把小孩儿又往怀里紧了紧。 他这又当爹又当妈的容易么! 唐乐乐忽然伸出冰凉的小手,柯兵以为她想要什么东西,结果那小手攀上了自己的脸。轻轻的,就像羽毛在刮。 “怎么了,”柯兵咧开嘴,“看叔儿太帅了吧。” 唐乐乐收回胳膊,小手上一片被雨水稀释过的淡淡殷红。柯兵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姑娘就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带着哭腔大大的嗯了一声。柯兵吸吸鼻子,这才觉出来额头的疼。 粗略的算一算,他这脑袋也真可谓千锤百炼了。挨了几个回旋踢已经没了印象,反正又和墙壁亲密接触了好几次,而刚刚疯狂逃亡的时候,估计被小白杨们的枝枝蔓蔓没少刮拉。 忽然想到了血滴子……小卒子让自己给吓出一身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柯兵觉得好像已经到了晚上。龙王没有收手的趋势,拿着大喷壶还在不停的浇。柯兵有些晕,眼前的景物都变成了双影,这不是个好兆头,可他无能为力。 低下头,心疼地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两个小孩儿,睡得都不安稳。唐乐乐脸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呼吸也很乱,樊霖嘴唇没了血色,还紧紧抱着他的大腿。 正看着,樊霖忽然动了动,接着柯兵感到抱着自己大腿的力道更紧了。梦中的小孩儿就像溺水者,而自己的腿便是他的浮木。 “臭小子,梦见了什么呢……”柯兵哑着嗓子,苦笑。 “爸……”樊霖蹭着,及不可闻的呢喃。 呼吸窒住了,柯兵眨眨眼,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幸福感。在这样的雨夜,那感觉是如此的温暖,光明。 疲惫感更浓了,柯兵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许睡,睡了你就再也吃不着肉,喝不着酒,玩不着扫雷,摸不着兔子了…… 那就想吧。柯兵努力打起精神,让自己混沌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过去三十年的种种,此刻在柯兵的脑袋里剪辑成了一部纪录片,黑白色的,吱吱呀呀的放。先是他爸妈吵嘴,他和班级里的坏孩子打架,接着他偷亲了崔小鹏,事后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继续厮混,再然后他撞了唐尧的宝马,连哄带骗压根就没付多少赔偿金,接着他连哄带骗的把兔子拐到了自己手里,再然后又是崔小鹏,又是樊若山,又是唐禹,又是施砚……自从认识了唐尧,他好像就陷进了一张巨大的网里,各路人等三教九流齐齐登场舞动长袖。车上下走,炮来回轰,马四处踹,象疯狂飞。他这辈子最讨厌麻烦,却偏偏在这盘棋里不想被吃掉,哪怕只是一个小卒子,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能越过楚河汉界,让所有人看看,小卒过河就是车。 又想唐尧了。柯兵苦笑,似乎这两天他脑袋里就没别人,全是那家伙的模样。怒发冲冠的,横眉冷对的,纯情羞赧的,伤心痛楚的,每一个都那么生动,好像就在自己眼前。 柯兵第一次去思考,他对唐尧和崔小鹏的差别待遇。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见了崔小鹏就想护着,见了兔子就想欺负。 靠,这是什么心理呢! 所以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出手收拾他了。柯兵胡思乱想着,如果他就这么挂了,天堂肯定是没份儿,那要到了地府,阎王问他为什么下来啊,他一定要老实回答:一只兔子引发的血案。 “叔儿?”樊霖动了动,似乎醒了。迷迷糊糊仰起头看柯兵,“你的表情好像在和耶稣作临别赠言。” 柯兵嘴角抽搐,抬手点着樊霖的脑门儿,一下又一下:“臭小子,听叔儿的话,以后再也不能欺负老实人!” “啊?”小孩儿瞪大迷茫的眼睛。 柯兵做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一字一句道:“会有报应的。” 樊霖澹骸澳阍诳窒盼颐础! 柯兵眯起眼:“这是诅咒。” 樊霖打了个哆嗦,嘟囔着“明明就是封建迷信”之类的话,蜷紧身体又睡了过去。 真的,到极限了……因为柯兵居然看见了大大的壁炉,金黄浓香的火鸡,温暖的烛光,繁复而华丽的刀叉餐具,总之卖火柴的小女孩儿看见啥了他就看见啥了,梦幻而迷人。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在身边喊,大声的喊,像是哭诉,又像是呼唤。柯兵睁不开眼睛,只能伸长了耳朵去听。怀里的孩子好像被谁给抱走了,隐约分辨,那嘶哑的叫这樊霖的声音好像是樊若山那老妖怪,颤抖的喊着乐乐的指定是唐禹那只笑面虎。好,真好,孩子的亲爹来了,他这个临时的就可以退场了。只是,地面真的好冷…… 谁?谁把他搂进了怀里?谁在捏他的脸,揪他的头发,咬他的手指头? 呵呵,管他谁呢,只要温暖就好,他冷怕了。勤劳的龙王还没回家么,怎么喷壶仍在洒?不过好奇怪,雨,热了呢。 47、第 52 章 这一觉, 睡得很长,也很美。梦境里一会儿是普罗旺斯的薰衣草, 一会儿是荷兰的向日葵,一片片的花海, 随风摇曳。小卒子抖落着白纱巾,迎着风跟仙女儿似的奔跑,时不时回头调情的轻唤“来追我呀追我呀”,没等他看清身后追逐自己的帅哥究竟眉眼如何,就一脚踩到了自己的裙摆,然后吧唧,倒地。并且不幸的, 脸朝下。 “小卒子, 你醒了吗?” 是谁在紧紧握着他的手,那么热,那么厚实,那么粗糙。 “唔……” “小卒子!小卒子!”声音变得欣喜若狂起来, “医生!医生, 他醒了!” 迷迷糊糊的抓着那只手,柯兵用干涸沙哑的声音执拗的重复着:“镜子……” “镜子?” “嗯……刚刚脸朝下……摔地上了……” “医生,你不是说他脑子没事儿么?” 柯兵刚想出声反驳,眼睛却忽然让人扒开了,手电筒的强光刺得眼球好痛。奶奶个爪,这都是给抢救无效的人用的招数吧! 不一会儿,就听一个温润的男生轻松道:“确实醒了, 多掐他两下试试。” 腾的一下,柯兵把眼珠子不仅张开,而且瞪得老大。颇有点回光返照的意思。映入眼帘的就一白大褂,方方正正的镜片反射着寒光,遮住了后面更没有爱心的眼睛。 “我就说吧,你看,多精神。”白色恶魔推推眼镜,转身走了。 柯兵眨了好几下眼,才渐渐找到了焦距。左手在挂着吊瓶,他猛的去看右手,此刻正攥着另外一只,沿着手掌往上,修长的胳膊,匀称的臂膀,白皙的脖颈……没有唐尧的瓜子脸那么精致,崔小鹏的脸轮廓更分明一些。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崔小鹏的眼睛里闪烁的是诚恳的关心。 柯兵下意识的抽回了手,崔小鹏一愣。柯兵马上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突兀,连忙伸出胳膊去拿床边柜子上的水杯做掩饰,崔小鹏没说什么,反而帮他把水杯递到了手里。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润进心肺,柯兵才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勾勾嘴角,又扯出了小卒子的御用傻笑:“大难不死,我小卒子必有后福啊。” 崔小鹏微笑的揉揉他的头,和平日里相比,几乎没什么力道:“你就折腾吧,别人没经历的你全经历了,要不是动用全市警力去搜山,你以为你还能躺这儿?” “呵呵,当化肥也挺好啊,然后明年我葬身之处的小花儿就开得可鲜艳可娇美了。”柯兵摇头晃脑的开起了玩笑。这一晃不要紧,又晃出来一片片星星儿。 崔小鹏见状赶紧出声:“你轻点。医生说了,除了皮外伤,你还断了根肋骨,同时伴有轻微脑震荡。” “断、断了根肋骨?!”柯兵瞪大眼睛,瞬间化作西班牙斗牛,“那帮孙子呢!老子和他拼了!” “得得得,您老赶紧消气儿,”崔小鹏牢牢的按住柯兵扎着吊瓶的那只手,险些给吓出一身冷汗,“有俩孩子爸在那儿监督,那仨人估计现在都后悔来世上走一遭了。” “都抓住了?”柯兵咬牙切齿。 “嗯,刘彻提钱的时候就给摁了,剩下那俩也在山上给逮了。都是小半天儿的事,后面听说就是满山遍野找孩子了。”崔小鹏据实相告。 “听说?”柯兵沉吟片刻,轻声问,“你没去?” “当然,绑匪又没给我打电话,”崔小鹏没好气的笑,“难道我还未卜先知不成。” 柯兵垂下眼睛,那个温暖的拥抱,是不是真如他所想呢。 “我睡了几天啊。” “三天,哦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要找镜子。”崔小鹏说着在桌子上摸索,很快就摸着个小镜子塞进了柯兵手里。 “哦,不用,就是刚刚做梦……啊!崔小鹏!你们给我整容了?!”柯兵盯着自己被纱布打了n块补丁的脸,忽然觉得这还不如脸先着地的摔跤呢! “医生说都没缝针,所以不会留疤,过两天纱布就拆了。”崔小鹏受不了的翻白眼。 柯兵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拿他小时候照片比比,他三十年长成这样容易么他! “对了,俩孩子怎么样?”柯兵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樊霖没什么事,昨天就出院了。唐乐乐发高烧险些转成肺炎,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了,估计再住个几天就能出院。” “哦。安全就好。”柯兵长舒口气。 “你这模样我会以为那俩是你私生子。”崔小鹏开着玩笑。 不想柯兵竟然带着点艳羡的口吻道:“要真是就好咯,呵呵,你不知道当爸那感觉,啧,美死了。” 崔小鹏没接话。柯兵是过了好半天才发现不对劲儿,抬头,男人盯着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里,忽然生出了几丝落寞。 “怎么了?”柯兵疑惑道。 “呃,”崔小鹏抬头,略带迟疑的对上柯兵的眼,“我以为你醒了看见我,第一件事就是打我。” “为嘛?”柯兵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吞了腾古那件事啊,怎么说,我真挺想打你的,这事你做的不地道,但差点死一回,可能就燃不起那心气儿了。” “小卒子,我估计我这辈子人品都这样了。” “没指望你改,当然了,升华一下更好。” “呵,估计有难度。” “那就算了。”柯兵收敛笑容,认真的看着男人,“崔小鹏,这和人品没关系,你就是一杀人犯,咱俩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这是什么都砸不断的,你明白吧。” 崔小鹏抿了抿嘴,低低的问:“那唐尧呢?在你这儿,他是个什么位置?” 柯兵愣了下,他觉得这不是个复杂的问题,因为在崔小鹏问出的刹那就有无数的答案在脑子里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可答案太多,却又都堵在那儿,乱成了一团。找不到脉络,理不出头绪。 “小卒子?”崔小鹏疑惑的轻唤一声。 “最想疼的人吧,”柯兵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靠谱的答案,仰头看着天花板,幽幽道,“看他蹦q就想欺负他,可看他委屈了,又想去抱抱他,摸摸他的头,揉揉他的脸,捏捏他的耳朵……” “如果,”崔小鹏忽然出声,打断柯兵的排比句式,“我和他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柯兵眨眨眼,额头忽然泛起黑线:“大哥,你这个问题既惊悚又琼瑶。” “答案。” “你呗,”柯兵不太自在的含糊道,“你个笨蛋估计这辈子也学不会游泳了。”。 崔小鹏歪头:“那他会么?” 柯兵一愣:“应该吧。”说实话,他和唐尧还真没一起游过泳。 “那如果他也不会呢?”崔小鹏执拗的莫名其妙。 柯兵觉得脑袋又疼了:“一定要回答吗?” “一定要回答。” 柯兵讨厌这样的问题,很讨厌。因为这种非一即二的选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第一,崔小鹏和唐尧一起掉进河里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第二,就算都掉进去了就一定要救一个丢一个么,那要武警战士干啥的,要人民解放军干啥的! 最后,柯兵几乎是有点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能救得了谁救谁吧。”随后,扯过被子把头蒙上了。 崔小鹏动动嘴,想要说什么,末了却只吐出句:“公司还有事,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从外面关上病房的门,崔小鹏有些黯然。不经意的抬眼,走廊前方转角闪过的人影很像唐尧,可惜离开的太快,他来不及确定。 住院楼东侧小树林绿化带 “看见他了吗?” “嗯。” “怎么样?” “挺好的。” “就这样,他没再说什么?” “……” “唐尧?” “我累了。” 唐尧看向施砚,眼神就像是希望得到某种如抚慰般的倾听。这个从竞标失败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逮着机会就安慰自己的孩子,唐尧觉得在他的身上,才能看到某种他希望看到的纯净。 施砚陪着唐尧蹲了下来,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其实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么一个坎,我信心满满的想和他跨过去。第一次摔我认了,准备不足,第二次摔我也认了,经验不够,可三番五次的摔,而且每一次都是我认为我们已经翻过去了,可风一刮又落回了原地,我才发现,他压根儿就没动。我之前一直和自己说,对于脑袋里装着泡沫塑料的家伙,你不能指望他的行动经过大脑,很可能他已经做出了反应了大脑还没意识到,可这种自我催眠用得多了,就不管用了……” “我帮他劝你那次,也算么?”施砚淡淡的问。 “算,那是最成功的一次,”唐尧苦笑,然后轻轻叹息,“也是最后一次。” 尾字的语音还没散尽,唐尧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有些温热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嘴上。男孩儿的动作青涩却不笨拙,带着一丝丝微妙。唐尧眨眨眼,居然忘记了去拒绝。 突如其来的吻没有持续很久,很快,男孩儿松开扣着唐尧后脑的手,改为轻揽着男人的颈,呼吸微乱但却认真道:“我喜欢你,就从那一次开始。” 唐尧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觉,有些惊讶,有些突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只是觉得施砚的目光很温暖,沐浴在这样的凝视里很心安。 “现在我实习期也满了,工作也找好了,就准备搁这儿扎根了。”施砚露出孩子气的微笑,眼神却是全所未有的认真,以及唐尧一直想要却在某人那里求而不得的,坚定,“别把我当小孩儿。” 唐尧这才注意到,与半年前刚来的时候相比,或者说与更早他帮着柯兵劝自己的时候相比,男孩儿确实长高了一些,也壮了不少。唐尧似乎有些神游,他胡乱的想着,虽说二十三窜一窜,可也不至于有这么明显的变化,除非,男孩儿有刻意练的或者用了别的什么方法…… 施砚知道唐尧走神儿了,可他也不急。伸出胳膊,轻轻把男人圈了起来,施砚几乎带着点诱惑意味的呢喃着:“让我陪你吧,我这人心眼小,就容得下一个……” 崔小鹏走后,柯兵又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劫后余生的喜悦被刚刚的俗套问题雷得渣都不剩,不过为了给唐尧一个良好的精神面貌,小卒子还是强打了精神,让目光看起来有那么点炯炯的意味。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医院的广播里传来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可小卒子还是没有等来唐尧。 他以为自己醒了,那个男人会第一时间奔过来的。明明那么紧张的抱着他,明明哭了的……不是么?柯兵觉得也许是自己太自信了,抑或把小兔子想得太心软了。他试图站在客观的角度去看待他们之间的问题,然后得出了不来探望自己才是正常的理性结论。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受。 柯兵盯着吊瓶里,一滴滴往下坠落的药液,忽然觉得嗓子眼往外泛苦水。他飞快的在床侧俯下身子,止不住的干呕。这一过程持续了很久,可压根没吃饭的身子最终也没吐出什么,只有些许胆汁。 48、第 53 章 晚上, 柯兵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你别这么看着我笑,我冷。”小卒子裹紧被子, 把一只手放在紧急电铃上,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唐禹站在床边, 抱着胳膊好笑道:“你是怕我拔了你的氧气管呢还是砸了你的输液瓶?” “都有可能,”小卒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半天,“话说,你没带什么凶器吧,还是你想用塑料袋闷死我?”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建议。”唐禹摸着下巴,竟然真的思考起来。 柯兵嘴角抽搐:“我好歹也救了你的宝贝闺女吧, 你怎么好意思在我大病未愈的时候就来恐吓我!好歹, 好歹……” “好歹也等你病好之后有了自卫反击能力是吧。”唐禹勾起嘴角,跟在自家客厅似的拉过来张椅子,坐到了柯兵床边,温柔的问, “花, 还喜欢么?” 这是,什么状况?——小卒子一号歪头。 可能爱女被绑受刺激太大。——小卒子二号揣测。 那他下一秒要是牵住我的手咋办?——小卒子三号咬嘴唇。 你想太多了。——小卒子四号一脸黑线。 唐禹这么一问,柯兵才想起来环顾四周。难怪他梦里全是花儿,合着他还真的被花海给包围了。偌大的单人病房百分之六十的空间都摆满了鲜花。当然,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梦中的花海姹紫嫣红好不美丽,现实的花海……满目惨白好不吉利。 “这些都是你送的?”柯兵开始磨牙。 “不全是,”唐禹抬手指了指, “百合和马蹄莲是樊若山的心意。” 小卒子了然的点头:“果然白菊花是你。” 唐禹笑得怡然自得,那架势挥上把蒲扇就是汉钟离,端上把折扇就是乾隆帝,摇上把团扇就是王熙凤,捻开把檀木扇就是男慈禧。 “喂,小姑娘怎么样?”柯兵总算想起来问个有意义的问题。 “炎症都消了,挺好的,刚睡下。”唐禹敛了笑容,倒还真有了点慈父的样子,“嚷着要看你,明天带她过来。” 柯兵点点头。一时间没了话题,气氛有些沉闷,唐禹耸耸肩,起身:“看样子你是死不了了,恭喜。” 柯兵一脑门子黑线:“麻烦你用与之相匹配的表情行么。” 奶奶个腿的,有用一脸遗憾说恭喜的吗! 第二天,唐禹还真的带着唐乐乐过来了,小姑娘一进门就扑在了柯兵的怀里,一口一个叔儿叫得小卒子浑身酥麻心头暖暖。而唐禹当时那表情,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绝对的点睛之笔。看得小卒子蚀骨销魂飘飘欲仙,过瘾之感实乃语言无法形容。 之后,樊若山又带着樊霖过来几次,樊霖已经能和爸爸牵上手了,看得小卒子一阵欣慰。结果说话的时候小孩儿出其不意啄了他一下,于是孰亲孰疏立竿见影,最终,可怜的小樊同学是被老樊同志一脸大便色生拉硬拽拖走的。按照老樊同志的说法,再呆下去谁是你爹都忘了。 再之后,来的,只有崔小鹏。基本上两天一次,就像柯兵当年的探监,规律而稳定。 住院到一个月的时候,柯兵再也没忍住,拿医院的公用电话拨了唐尧的手机。可能号码过于陌生,那边迟疑了一下,才接听。 “喂?哪位?” 久违的声音,让柯兵差点哽咽。嘴张了又合,竟然说不出话。 那边似乎感应到什么,半晌,不太肯定的轻唤:“柯兵?” 再也没忍住,眼泪刷的就下来了。柯兵这辈子都没这么娘们儿过,连险些被人活埋,他都能逵猩竦奶烁教逵屡矢叻澹上衷冢劾嵩趺炊贾共蛔 >拖裥∈焙蚴芰烁改冈┩鳎拖裆涎焙虮煌榕偶罚皇鞘裁创笫虑椋词嵌ヌ斓奈 “兔子,我想你……”这不是柯兵说过的最肉麻的话,却绝对是他最用力,最用心的一次。他在山顶想了一宿,住院又想了三十天,他想得快魔怔了。 “我听我哥说你现在能跑能跳蹦q得欢实啊,”唐尧平静的声音下面,还是难掩担忧,“怎么声音怪怪的?” “造谣,我断了一根肋骨啊,脑震荡也是个长期活儿,”柯兵吸吸鼻子,“我现在喘气就胸口疼,点头就脑袋疼,吃饭就牙疼,蹲厕所就腿疼。” 圈圈你个叉叉!小卒子决定回头就找广告公司做个唐禹肖像大型喷绘挂病房里练飞刀! “都疼?”唐尧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 “嗯!老疼了!”柯兵使劲点头,被它形容成点一下就疼的脑袋这会跟小鸡啄米似的。 “呵呵,这不挺有精神的么。”唐尧淡淡的笑。 男人的声音太轻,笑意在传递到柯兵耳边之前,就不见了踪影。以至于柯兵有些恍惚,他不确定唐尧是不是真的笑了。 因为他挺精神的,因为他身子骨好的快,所以,就不用过来探望了吗。柯兵想骂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可握着电话的手都因为剧烈起伏的心情而开始发抖,小卒子的铁嘴,却还是没张开。 “好好养着,希望你早日出院。” 这是唐尧的最后一句话。而挂了电话,小卒子便身体力行的让它成为了现实。 “大夫!大夫呢!我他妈的全好了!我要出院——” 柯兵豁出去了,他还没和崔小鹏之外的男的这么抽风似的折腾过。不,就连他和崔小鹏也没折腾到这个份儿上。按照施砚的说法,他妈的谁离了谁活不了啊。可他离了唐尧就是不行!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抗议,都在想兔子。想他的别扭样,想他的毒舌,想他的可爱白眼,反正都想。没得到崔小鹏的二十年他也都活得好好的,可没了唐尧,他缺氧得喘不过气。 当小卒子气势汹汹的去唐尧家堵人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施砚。柯兵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门牌号是兔子家的,防盗门是兔子家的,施砚围的那个围裙……也是兔子家的。柯兵觉得头嗡嗡的响,看,有一个他没说瞎话,脑震荡真的没好利索。 “唐尧不在,你要进来坐吗?”施砚靠在门框上,一派悠然。 柯兵眯起眼睛,直接提着施砚的衣领把人拎了出来:“你俩好上了?!” 施砚想耸肩,无奈被小卒子揪得呼吸困难,只得作罢,凉凉道:“要相信自己看着的。” 一个月来的种种,有了答案。合情合理,但柯兵接受不了。唐尧说自己在他的心里埋了根刺,时不时的就扎得他生疼。可现在他的兔子拿起了电钻,钻得他心窝血肉模糊。 “你他妈的……”柯兵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一拳扫着施砚颊边重重的打在了墙上。 施砚扯扯嘴角,弄开柯兵的手,好整以暇的站定:“你自己拖泥带水,怨谁?” “我他妈的想明白了!”柯兵大声吼着。 “切,谁等你想明白啊。”施砚温柔的笑,“我能和他说我心里就他一个,我能说我遇事第一个想到他,我能说他的好我都知道而且我一定珍惜,我能说的多了去了,你行吗?” 柯兵觉得施砚真的很狠,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和倒霉崔和唐尧的一团混乱,所以句句话都戳进他的死穴。施砚说的所有,他从前保证不了,现在也许可以保证,但就像施砚说的,谁等你呢。 “别在我家门口哭啊,弄得我欺负你似的。”施砚把围裙拍平整,然后摸摸柯兵的头,“三十岁的人,十三岁的心脏。” 柯兵有气无力的打开施砚的手,游魂般离开了唐尧的家。施砚对待唐尧,就像他对待崔小鹏的翻版,所以,这个一定是报应。 过马路的时候柯兵有些晃神儿,他抬头去看刺眼的大太阳,阳光很亮,他就用手去挡,才发现手指骨上都是擦伤。日光下,渗着血丝的伤口仿佛镶上了金边儿,晶莹剔透。 耳边传来汽车喇叭声,柯兵想躲,可下个瞬间一个念头涌进他的脑袋,如果老天还没为唐尧出够气,那么一根肋骨不够,他再来三五根的都成。只要…… “叔儿,你挡路中间做什么呢?”唐乐乐甜甜的声音传了过来,柯兵一回头,就见黑着脸的唐禹握着方向盘瞪他。 “想自杀还是想害我啊。”唐禹没好气的又按了几下喇叭,然后从窗户探出来,“有时间没,那之后还没请你吃过饭呢。” 柯兵思量半天,觉得被毒死比被撞死舒服的多,如果效果一样,他不介意敲唐禹一顿。 看样子唐禹是来接女儿放学,唐乐乐穿着校服抱着书包,样子可乖可乖。见着柯兵,就一个劲儿的给他讲学校的事儿,然后说,叔儿,我都想你了。给小卒子灰色的心情带来抹亮色。 唐禹没有直接把车开到饭店,而是先把唐乐乐送到了钢琴学习班,目送着小姑娘进了练琴房,才安心的回到了车里。 “你说你上辈子得做多少善事,这辈子才能摊上这么个女儿啊。”小卒子由衷的嫉妒。 唐禹乐开了花儿,他很少乐到这种程度,以至于看着就少了几分阴险,多了几分傻气。弄得柯兵一时间还很难适应。 “你还是板着脸吧。”小卒子实话实说。 唐禹白他一眼,没再说话。直接把车开进了一家日式料理店。小卒子的“人家不喜欢吃生肉”,被唐先生直接当成了耳边的微风。 把清酒斟满,唐禹颇为衷心的敬了柯兵一杯:“这个,就算是谢谢你救了乐乐。” 柯兵没说话,仰头把酒一饮而尽,明明叫清酒,却刺激得喉咙难受。 “谁家女儿我都会救,也是碰巧赶上了。” 唐禹闻言轻笑出声,似乎一路上,男人都心情很好。 柯兵撅起嘴,怒视笑面虎:“我和唐尧分手,你是不是特高兴?” 唐禹惊讶的挑眉:“分了?” 柯兵想一掌拍死他:“你的演技流于表面,太过浮夸。” “呃,你刚去我弟那儿了吧。”唐禹浅浅的勾起嘴角。 柯兵下意识的就去看四周:“你监视我?” 唐禹没好气的丢出唐氏白眼:“我的脑子不是摆设。” 柯兵想抗议,他都这么可怜这么悲惨了怎么还能迂回暗讽指桑骂槐。可看着唐禹的眼睛,他忽然就愣住了。好半天,才舔舔嘴唇,小心翼翼的道:“那个,能再白我一眼不?” 唐禹刚夹起一生鱼片,瞬间滑落。 “我对男人没兴趣。”唐先生郑重声明。 “我要是看上你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小卒子起了毒誓。 “咳,”唐禹莫名其妙有了些许被打击感“那你要干嘛?” 柯兵举起一只手挡住在他和唐禹之间,这样从他的角度就只能看见唐禹的一双眼睛。 “维持这个姿势,再白我一眼呗,”柯兵深吸口气,慢慢敛了不正经的笑,“你俩的眼睛,一模一样。” 唐禹觉得心头有点什么东西在翻滚,刚想说话,又给小卒子下句话给整得完全没了情绪。 “你俩这翻白眼得是唐门独有秘籍吧。” 唐大哥现在只想拿把菜刀把眼前的家伙做成小卒子刺身。还是极薄极薄的那种片片。 柯兵见唐禹没配合,有些失望的放下了手。然后一下下扒拉着米饭。直到把每个米粒都扒拉到了,才抬头看向唐禹,带着点赌气意味的说:“他是和我分了,可他现在还是和男的在一起,同性恋不是病,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想纠正,那就是白费力气。” 唐禹没说话,若有所思。 柯兵盯着淡翠色的酒盅,黯然的呢喃:“我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一想他胸口就疼,比刘彻踹我心窝上那脚还疼。” 唐禹又斟过来一杯酒,然后不等柯兵,自己喝了个干干净净。 柯兵深呼吸好几下,才抬起头,问唐禹:“那天在山洞里找到我们的时候,唐尧在不在?” 唐禹微微仰头,似乎在回忆般的轻呼吸,不一会儿,把目光重新投到柯兵异常执着的脸上,勾起浅浅微笑:“手指头肿了吧。” 柯兵愣了下,自从医院苏醒他总觉得心里头的那片天还在下雨,触目所及都是雾蒙蒙的,路从不清晰。可这个瞬间,奇异的,云收雨住,阳光普照。 有些什么力量又回到了身体,就像缺水多日的骆驼终于又把驼峰储满了水,吃了俩月肉罐头的大力水手终于重新嚼到了菠菜。唐尧都能冲着那个坎冲锋一次又一次,没道理他拎着俩沙包深山狂奔的柯铁人被打击个几回就没了力气。 唐禹皱皱眉,怀疑生鱼片不干净自己出现了幻觉,怎么瞧着桌对面的家伙好像突然窜到了半空中然后咔咔的套上了圣衣? “哥~” 呃,绝对是幻听了。 “哥~~~” 脊背发凉的唐大哥决定闪人。 “唐禹,别逼我抱你大腿!” 唐大哥望天花板,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为嘛自己弟弟和这个迦斯幌氯チ恕 “唐禹,你欠我一条命。” “呃,柯兵同志,请不要夸大其词。” “那半条总有了吧。” 唐禹抿抿嘴,微微点头表示接受。 柯兵认真的凝视着唐禹,缓缓开口:“唐尧很尊敬你,也很重视你。从交往一开始,他只要讲到你唐禹,连眼睛都是放着光的。什么你又有能力,又有手段,又会学习,又会做人,靠,要不是见过你,我还以为他这个大哥是杜撰的。当然,这和杜撰也差不多了……” “柯、兵。” “好啦,我讲重点。”柯兵深吸口气,继续道,“所以你暗地里使的那些手段,我一次也没和他说,因为你最终也没有真把我怎么样,而且,怎么说呢,我是独生子,特羡慕上面能有个十项全能的大哥。一看见唐尧那样儿,我就觉得让他这么幸福下去挺好。” “你这是,向我邀功么。”唐禹淡淡挑眉。 “就算是,不行么。”柯兵觉得眼眶又有热气冒了上来,上次搂着唐尧是什么时候,他都忘了。只觉得好像已经很遥远,很遥远,“我没脑子我知道,可再没脑子也有想明白的时候。” “现在想明白了?”唐禹饶有兴味的挑眉,“看你这架势是想让我帮你?” “反正唐尧同定了,那你与其把弟弟给别人不如给我,你心里也舒坦点,而且你脑子灵转得快,又了解唐尧,更重要的是你还欠我……” “账单就不用重复了。”唐禹翻翻白眼。然后,男人望着小卒子沉吟了好半晌,才受不了的耸耸肩,“找我帮你……呵,以后别总说我弟弟傻,你俩压根就是半斤八两。” 49、第 54 章 柯兵成长的三十年, 遇到过大大小小很多坎,有些他自己能过, 摸爬滚打的就过去了,有些他自己不能过, 就会找人帮忙,兴许帮得上,兴许帮不上,但就这么着,总算平安活到现在。柯兵一直坚信,每一个愿意帮助他的人都是出于善意的,也许这么想有点白目, 但这是他的坚持。怀疑精神也许更有用, 但不适合他,他也做不来。 所以那时候施砚过来帮他时,他照着指示做了,而现在唐禹答应了帮他, 他就信了。他也许脑子不够, 也许分析问题总是肤浅的离谱,可他相信一旦他决定后的认真,无人克敌。 “哥,你这块寿司都嚼了五分钟了。”柯兵心焦的挠着筷子,“我的明路在哪里?” 唐禹停止了咀嚼,又喝了小口酒,这才露出舒坦的神色, 不疾不徐道:“你俩分手,是因为我弟把姓崔的打了这事儿吧。” 柯兵觉得嘴里发苦,也跟着喝口酒压了压,唐禹说得没错,虽然个中原因复杂,可归根结底,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所以,小卒子点了点头。 “嗯,那你就先去找我弟,”唐禹又夹起一块寿司,搁进嘴里,“他怎么打崔小鹏的,你就怎么打他。” “哥,你没发烧吧。”柯兵大张着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伸手就贴上了唐禹的脑门儿,“打他?我现在恨不得拿着他的手抽我自己!” “要是怀疑你可以不去做。”唐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柯兵纠结了,揪了半天头发,才闷闷的看着唐禹:“你不是想害我吧。” “害你?图什么?”唐禹挑眉。 “拆散我们啊。” “容我提醒,你们已经散了。” “哦,也对。” 柯兵豁出去了,腾的一下,起身就要往外走。 “喂,你干什么去?”唐禹连忙出声。 “揍人啊。”柯兵想也没想回道。 唐禹翻翻白眼:“明天晚上再去。这种事儿不兴撞日的,只能拣日。” 柯兵鼓起腮帮子思考半天,说:“行,那我先回家准备准备。” “这也用准备?”唐禹哑然失笑。 “当然,”小卒子十分认真,“唐尧那一拳让崔小鹏眉骨缝了好几针,我不练练怎么能照着还回去?” “……” “不过话说回来,真要那么狠么,就算你不心疼弟弟我还心……” “敢见血我让你和刘彻作伴去。” 唐哥哥怒了,小卒子眼见着浓浓乌云在乐乐爸脑袋顶上翻滚,并不时伴有大风闪电。 “你说他怎么打崔小鹏的我就怎么打他啊。”小卒子满肚子委屈。 唐禹算明白了,跟某些脑袋里面是塑料泡沫的家伙就不能用比喻句:“就是差不多打一拳就行,最主要的是把憋着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后面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柯兵眨巴着勤学好问的大眼睛:“您老还是说吧,我资质驽钝。” “床是干嘛用的。”唐禹拿起味僧汤,优雅的喝了起来。 小卒子悟了,非常受教的用力点点头:“沙发也行是吧。” 出了料理店,正值傍晚。太阳下到了半山腰,昏黄的光辉把路上的每个行人都映得闪闪发光。小卒子伸出胳膊吸了一大口空气,之后仰天长啸:“从这一刻起,老子登陆了!” 小卒过河,不回头。 次日晚上八点,柯兵又摸到了唐尧家门口。悄悄拿着钥匙拧了门锁,一开门,唐尧立于玄关似乎正准备出去,四目相对,两相愕然。 “要出去?” “呃,哦。” “干嘛?” “买盐。” “哦,早说我顺路就给你带来了。” “也没多远。” 拳头,就是在这么和谐友好的气氛中挥出去的,柯兵已然酝酿了很久,以至于光想着怎么既有效果又不会太有杀伤力,而忽略了不合时宜。 唐尧直接被打懵了,一屁股跌坐在玄关,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瞪大眼睛莫名其妙的冲柯兵喊:“你他妈有毛病啊!没事儿专程跑我家来揍我?!” 柯兵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架起人一路拖着丢到了沙发上,然后自己站在唐尧面前居高临下的吼:“你当初揍崔小鹏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我是不是说让你等着!合着你当老板当惯了是吧,你说打人就能打,说分手就分了?!”吼着吼着,柯兵忽然在这样的气场中找到了情绪的契合点,以至于话到最后,都成了真情实感。 唐尧气得胸口都疼,眼圈直接就红了:“我他妈等了一夜!” “那你跑什么啊!”柯兵又气又心疼,“你一大老爷们儿不能有事儿说事儿!”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每次就是狡辩狡辩再狡辩,把人绕晕乎为止!”唐尧怒极攻心,腾的站起来冲着小卒子就是一记左勾拳,“说的比唱得都好听,最后还是他妈的原地踏步!” 柯兵被打得踉跄着后退几步,也来了火:“那你倒是说啊!就那么把箱子往门口一堆,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气什么,我就知道你不要我了!”说到最后,小卒子喊得破了声。 “我不要你?!”唐尧被柯兵明显的贼喊捉贼给气得肺要炸了。 “对,就是!你还找了一个相好的!”柯兵说着使劲四处寻么,“人呢,有能耐都给我出来!” 唐尧想也没想拿起烟灰缸就丢了过去,幸亏小卒子闪得快,不然缝针一事很可能重演。烟灰缸落地的闷响还没散尽,他就听见唐尧变了调的怒吼。 “你他妈的是没找,你满心满眼的就一个崔小鹏!” 柯兵急促的呼吸,要把眼睛瞪出了血:“我谈了多少了男人,随便哪个散了我都不在乎。就他妈的和你杠上以后,我这又是绑架又是……我他妈的为了啥啊,心里没你我折腾个屁,我有病么我!” 没等唐尧回应,柯兵直接扑了过去。什么事先想好的套路通通丢到了脑后,他现在就是想使劲咬上那张嘴,让它再不能说那些个伤人的话。他给唐尧心上的是刺,可唐尧直接拿了电锯就来,他受不住了。 唐尧竭尽全力的反抗,在柯兵百折不挠的亲吻中,终于渐渐弱了下来。彼此的身体都冷得太久了,以至于受不了一点点燥热。柯兵紧紧把头埋在唐尧的颈项,感受着皮肤下血液的流动,忽然觉得这一刻,什么都值了。断的肋骨,挨的回旋踢,一整个月漫长而无望的等待,此时通通成了肥皂泡,啪的一声破掉,连水渍都被阳光瞬间蒸发。 “别像扔东西似的丢我,我妈这样,我爸这样,我被丢怕了……”柯兵抵着男人的脖子,声音带着闷闷的哭腔。 唐尧觉得他又要心软了,身体好像分裂成了好几个,吵得不可开交。吵得他脑袋就要爆炸。 于是,稀里糊涂的,就做了。只不过这一次,唐尧在上面的要求得到了小卒子充分的配合。唐尧有些欣喜,有些狂乱,有些矛盾,却又有些痛快。柯兵被顶得出了一身冷汗,但从始至终没喊疼,只是再也说不出调节气氛的寤坝铩 折腾到半夜,两个人才消停,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双双沉沉睡去。 早上,柯兵先醒的。说实话,他是疼醒的。可他一点不后悔,怀里是热乎乎的小兔子,别说被压,就是被生吞活剥了,他也乐意。只要给他留口气儿就行。反正日子还长着呢,呵呵,还怕没机会讨债? 龇牙咧嘴的从床上悄悄下来,柯兵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才觉得稍微舒服点。一瘸一拐的走到浴室,柯兵把身体简单的冲洗干净。没经验,也不知道怎么洗那个地方,最终只是草草的冲了冲,好在伤得不厉害,也没什么明显的痕迹,只是丝丝的疼。 冲完凉,柯兵留了张字条放到床边,然后贤惠的去菜市场买早餐了。只有在早餐上,唐尧才有了那么点朴实意味,他喜欢豆浆油条,尤其是现磨的鲜豆浆,刚出锅的脆油条。 敲门声,是在柯兵走后十分钟响起的。唐尧还在睡,硬是被吵了起来。大脑混混沌沌,他只是下意识的记得要罩上睡袍,然后就迷迷糊糊的去开了门,连是谁都没问。 施砚惨白着脸,嘴角的淤青明显可见,更惨的是右手,肿得像个小馒头。 唐尧一下子就清醒了,这阵子施砚一直在他这里借住,昨天被柯兵搅和的一团乱,他居然忘记了小孩儿一夜没回。此刻,施砚的样子让唐尧心里抖了起来。 “手怎么了?”唐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 施砚不语,只是惨然的扯了扯嘴角。 右手对于施砚的意义唐尧再清楚不过,他觉得嗓子发干:“谁干的?” 施砚没说话,而是缓缓搂住了唐尧的脖子,靠了过去:“为了你,都值。” 柯兵是哼着小曲儿疾驰回来的。和炸油条的大婶聊了十分钟的结果就是零头没要还多饶了他两根油条,豆浆也是冒着气的,光是想想唐尧喝得嘴边儿都是一圈白,柯兵就觉得喉咙发干。 把豆浆和油条都挪到一只手里,柯兵用剩下的手开门。门一开,正对面的沙发里坐着施砚。豆浆油条险些脱手,柯兵有些怔仲。 而当唐尧拎着菜刀冲过来的时候,跑,是柯兵的唯一反应。他不知道哪个地方错了,明明一切都很好不是么。怎么买个油条,就风云变色了呢。就算唐尧不知道他把自己弄得多惨,起码,也得给他说话的机会。 坐上出租车逃命的时候,柯兵觉得后面好像又出血了。钻心的疼。 又见唐禹是第二天的晚上,柯兵把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男人。然后男人笑了。柯兵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他当时那个表情,杀我的心都有。我明明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没问题,预料之中,”唐禹给了柯兵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悠然的点了根烟,深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坐,我给你讲点有趣的事儿。” 柯兵疑惑的看着唐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小妖在听唐圣僧讲道。 50、第 55 章 唐禹吧啦吧啦了很久, 柯兵就像听天书一样,唐禹的每个字他都明白, 可拼凑在一起就模糊了意思。听到中途的时候柯兵烦躁的摸出了烟,听到最后的时候, 尚未熄灭的第n支被他碾碎在手里。 “你、丫、就、一、变、态。”这是柯兵搜肠刮肚所能想到的,最精湛的形容。每年愚人节柯兵都会傻头傻脑的逐一跳进同事们的陷阱,他知道那是善意的,所以他不计较。可唐禹这个,他接受无能。一直以来,他都相信眼见为实,可现在才知道, 巨大的冰山还隐匿在幽暗的海底, 他看见的,不过是一角,“把人像提线木偶似的摆弄,很有成就感么?” “还行, ”唐禹似笑非笑, 下意识的摆弄着结婚戒指,颇为幽默道,“偶尔把生活状态和工作状态进行高度统一,也挺有趣的。” 柯兵胸膛剧烈的起伏,就像胸腔要爆炸开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哑着嗓子道:“我就问你一句, 从始至终,每一环的结果都是你计算到的?都是你想要的?” 摆弄戒指的手顿了下,好半天,唐禹才耸耸肩:“百分之九十吧。” “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呢?”柯兵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自己还要追问,可能潜意识里总是秉着人本善,所以他执拗的一定要在蛛丝马迹中找出点什么,才不至信念崩溃。 “弄垮腾古,这个步骤是计算里的,”唐禹望着天花板,轻轻的呼气,“结果,是计算外的。” 唐尧那一天的样子涌进脑海,柯兵心脏毫无预警的疼了一下,看着唐禹,柯兵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 估计柯兵的表情太滑稽,唐禹忽然笑了:“别指望给我进行大脑分析,你还差得远呢。现在你要想的,是后面怎么办?” 柯兵抿抿嘴:“你明里暗里做了这么多,现在倒不反对我们俩了?” 唐禹暧昧的扯起嘴角:“你信不信呢?” 背后忽然一阵凉风,柯兵顶着发麻的头皮拍案而起:“我管你他妈的反对还是支持,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我都扛过来了,还怕你再放几次冷枪!” 唐禹非常配合的鼓鼓掌,然后很是赞许的点点头:“不错不错,哦,忘了说,施砚那手的事儿也推你身上了,回头去医院解释的时候别忘了这茬。” 柯兵脑溢血了,思维彻底当机,四下寻么可手的凶器。 唐禹不紧不慢的又点了根烟,幽幽道:“我要是挨了揍,你这辈子和我弟都没戏。” 柯兵瞪着唐禹,恨不得把男人烧出俩窟窿。他不指望人人都是实心萝卜,可怎么就有人那心眼又黑又多成了蜂窝煤呢! “还有,”唐禹忽然撤下烟,敛了笑容,冷森道,“有些事情,不知道真相比较好。” 柯兵眯起眼睛:“你是在威胁我不要告诉唐尧么?” 唐禹忽然又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不靠说的,靠做的。” 柯兵垂下眼睛,沉默了半晌,然后抬头认真的看着唐禹:“我会保密的,不是怕你对我做什么,而是怕我家兔子伤心。你这个大哥在他心里的分量,比你认为的,重得多得多。” 说完,柯兵不发一言的转身往外走。 “哟,这一次不用我支招了?”唐禹在后面调侃。 柯兵摔上了大门:“自己的爱情我自己来,自己的兔子我自己逮!”悟这个道理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但总算,明白了。 大门关上两分钟以后,又被人踹开了。 唐禹看着去而复返迎风伫立的小卒子,有片刻的疑惑。可惜“怎么了”三个字还没出口,唐大哥就遭遇了一记小宇宙无限级的庐山升龙霸。跌落在地的时候,五迷三道的唐大哥总算听清了施暴者的理由。 “有没有戏我说了算!蜂窝煤就该在煤堆里老实呆着,别他妈来实心大萝卜筐里搅和!” 离开了唐禹,柯兵没有立刻去医院。他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可有个血块堵在胸口,卡得他难受。站在腾古楼下,他拨通了崔小鹏的手机。号码很久没打,居然有些生疏了。 “喂?”崔小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柯兵平复几次呼吸,开了口:“我有事和你说,我现在公司楼下。” 崔小鹏似乎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下说:“那你上来吧。” “不,还是你下来吧,”柯兵微微仰头,高耸的建筑让他晕眩,“我不想进。” 崔小鹏很快出现在了门口,柯兵看着他站在红灯前等了两分钟,才匆匆穿过斑马线,可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呼吸还是不稳。 “跑得很急嘛,看来知道我想问什么。”柯兵一瞬不动的盯着崔小鹏,盯着这个自己放在心里十多年的男人。 不想崔小鹏居然摇头:“我不知道。”说完,男人定了定神,迎上柯兵的目光,“但只要是你有事找我,永远都排第一位。” 柯兵觉得嗓子眼有些苦,他咽了好几下唾沫,可发出的声音还是暗哑难听:“是不是你偷了唐尧的系统,才竞标成功?” 崔小鹏惊讶了,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柯兵看来,已经足够明显。 沉默,像潮水一样蔓延。柯兵忽然觉得他和崔小鹏被一个无形的玻璃罩罩了起来,于是水越涨越高,两个人都濒临窒息。 “崔小鹏,是男人就别那么怂,你连大狱都蹲过,敢做就要敢认。” “没错,”崔小鹏抬起了头,“我做了。” 柯兵点点头,一连说了几个很好,然后下一秒,就在大街上,当着路人,当着偷懒摸鱼的公司职员,当着二百米外执勤的交警,当着明亮的光天化日,把崔小鹏揍了。不是一拳,不是一脚,不是象征性的几巴掌,是真的下死手把人揍了。就像小学崔小鹏被高年级同学欺负小卒子帮他报仇的那个时候,没有章法,没有路数,就坐在那个王八蛋身上狠命的揍。柯兵这才发现,哪怕过了二十多年,哪怕他学了搏击散打跆拳道,可真到怒极攻心的时候,他还是那个鼻涕邋遢的孩子,还是只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来表达他的愤怒,和伤心。 崔小鹏没有还手,任由柯兵打到没有力气,打到没有火气,打到从他身上滚落到一边。 “崔小鹏,我从小大在你这吃的亏不算少,可那些都是我乐意,我上赶着,我不怨你。可这事儿不同,这一次,你过底线了。” 柯兵仰起头,湛蓝湛蓝的天,万里无云。 “这一顿是你替唐尧打的?” “不全是,还替我自己。” “那就行,你要不要再来?” 柯兵收回目光,看向崔小鹏,这才发现男人的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忽然间,就觉得好累。 柯兵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转身想把男人弄起来,却发现崔小鹏已经自己爬了起来。并在下个瞬间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样东西。 柯兵有片刻的恍惚。太岁仍旧那么威严,在崔小鹏的手心里,泛着银光。 “去你家借住的时候摸出来的,”崔小鹏那开了油彩铺的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我再问一次,是给我的吗?” 柯兵有些哽咽,想起折腾的这些年,五味掺杂:“你喜欢就好。” 有些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再不能回头。 柯兵转身离开的时候,崔小鹏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柯兵的背影,颤巍巍地把那个据说法力无边的本命太岁重新挂在了自己脖子。 虔诚的,亦如初次。 51、第 56 章 小卒子近来成了医院的常客, 从崔小鹏被打到他被绑架再到施砚的手受伤,从急诊室到外科再到骨科。他熟门熟路, 沿途还有好几个小护士冲他飞眼。 找到施砚的时候,唐尧不在, 死孩子手上打着石膏,靠在床榻上拿着画板,用左手不知涂鸦着什么。那架势纯净的,柯兵就是拿着飞镖都不忍心撇举个皮鞭都不好意思抽握着□□那扳机都难扣抬个石头那胳膊都没法往下砸。 发现了柯兵的到来,施砚把画板扣到了一边,表情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了然。 “手怎么样了?”柯兵站在房间中央, 不太自在的开了口。 “骨裂。”施砚淡然的笑笑。 “会影响画画吗?”柯兵话一出口, 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真的关心。奶奶个爪的! 施砚歪着头,想了半天,才道:“不知道,看愈合情况。” 柯兵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 然后依着窗棂点了一支烟。混合着有害颗粒的白雾顺着风, 慢慢飘散。 “医院禁止吸烟。尤其是病房。”施砚不怎么认真的提醒着。 柯兵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才转头道:“我总得拿个东西冷静冷静,不然你打石膏的可能就不只右手了。” 不想施砚扬起了嘴角:“来吧野比,我巴不得你动手呢。” 小卒子被彻底打败。掐灭了烟,柯兵恨恨的盯着施砚:“以你的智商,不可能想不到是谁动得手, 为什么非要往我身上推?” 施砚低头,垂下的睫毛把眼睛笼罩上一层阴影:“竹子,我不是总和你说么,既然该付出的都付出了,就要收到效果。” “什么效果?得到唐尧?”柯兵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我他妈的还真是引狼入室,亏我把你当朋友!” 施砚抬起眼,目光像微风吹过的水波,恬然,悠远:“这样的人不好找。你让我帮你气他的时候我就想,活到三十岁还能这么嫩这么纯的,打着灯笼挑都没了。” “再好也是我挑着灯笼跋山涉水好容易找见的,凭什么最后便宜你!” 施砚眨眨眼,用二十岁的脸孔叙述着二百岁的老练:“这和打麻将一样,先赢是纸,后赢才是钱。” 柯兵想再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却被推开了。顺着施砚惊愕的目光,柯兵回头看见了唐尧的脸,而他身后还跟进了一个人,唐禹。 时间仿佛停滞了,无论是进来的人,还在原本就在的人。有些什么东西在四个人之间流转,莫名的微妙。 最后,还是小卒子打破了寂静。他说:“唐尧,我今天才发现,我他妈就一傻x。” 唐尧似乎被男人语气里前所未有的苦涩绊住了,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柯兵继续着,好像科学家终于研究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理论,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找人倾吐。 “腾古的事我知道了,崔小鹏怎么偷的系统,怎么赢的招标,我都知道了。但是为什么不是你和我说呢?你付出的辛苦付出的努力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么。我不是诸葛亮,我也不能未卜先知,我他妈的脑子可能还在大众平均值以下,我猜不出来的。我光看着你难受,我以为光是因为失去公司,我他妈上哪之知道背后还有那么多弯弯绕!” 说到最后,柯兵重重的一拳砸在饮水机上,满着水的塑料桶在巨大的冲击下却也只是发出低沉的闷响。 唐尧抿抿嘴,最后只挤出来一句:“都过去了。” “过不去!”柯兵说着走过去取下男人手中的保温壶在桌子上放好,然后把他拉到施砚的病床面前,指着施砚的手,“我柯兵做人可能拖泥带水,可能瞻前顾后,但绝对坦坦荡荡。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我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我做的。我这里只有一句话,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就问你,信不信?” 柯兵目不转睛的盯着唐尧,而唐尧的视线却在他和施砚之间来回,最后落在了施砚脸上。后者垂下了头,楚楚可怜的样子里,竟然透出些许无辜的味道。 柯兵扳过唐尧的脸,声音满是痛楚:“我他妈都少根肋骨了,你居然冲我拿菜刀。” 唐尧忽然就心疼了,这感觉比愧疚来得还要猛烈,几乎让他哽咽:“我那是怒极了……” 柯兵觉得眼眶胀得发疼,委屈是一种比愤怒比生气比伤心都要来的憋闷的一种情绪,爆发不出,却钻心的难受:“我还颠颠的去弄豆浆油条,豆浆非要人家给我当场磨,油条非要最新一锅,我走路的时候那里还疼呢,一下一下针扎似的……” “咳。”唐禹轻咳一声,然后把俩精神年龄等于初中生的孩子推出病房门,颇有大家长风范的道,“有什么内部矛盾就在门口解决,走廊现在没人,通风又好。” 语毕,男人从里面关上了门。留俩孩子在外头pk。 走廊真的像唐禹说的那样,清新,透亮,豁然开朗。 柯兵抹了把脸,倒不是又娘们儿的掉了泪瓣儿,而是抹掉林黛玉的哀怨,换上武则天的铁腕。掰扯过去那是没脑子的人干的事儿,像他这种被现实灌了n瓶脑白金的,再学不会往前看,就他妈白遭罪了。 一把握住唐尧的肩膀,柯兵认真的说:“公司没了咱可以再弄,我可能没办法做到你那么大,但白手起家个小公司不成问题,弄他十来个员工,咱们一块做老板,咱俩一起过日子。” 唐尧看着柯兵,他不怀疑男人话里的认真,但他确实折腾怕了。柯兵说的这些,就像一个美丽得不行的梦。而梦想越美,破的时候越伤。 “再给我次机会行么,”柯兵的声音哑了,“被绑架的时候我就想,我可不能死了,我还没把自己的感情捋顺呢,我连他妈的自己到底爱谁都不知道,死了多冤。” “你这辈子都捋不顺,”唐尧终于出声,低低的,涩涩的,“你脑袋里就一堆塑料泡沫。” “塑料泡沫也有成型的一天,横是不能总乱着。”柯兵温柔的抚摸着唐尧的头发,久违的柔软让他激动得想哭,“崔小鹏是我兄弟,漫长的历史注定了他在我这的特殊位置,我没辙。但现在,我想要在一起的是你。冷了可以抱抱,想了可以亲亲,心动了可以捏捏脸,高兴了可以摸摸毛……” 有些什么,松掉了。 “……如果崔小鹏找了个伴儿,我会难受死。兴许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下去饭。但你要是找了别人,我就先去把那人弄死,回头再自首……我他妈,爱惨你了……” 结,开了。 原来没有系死,原来不是无望,它只是在等着足够勇敢足够坚定的一双手,来让它解放,然后乘着和煦的风,羽化成阳光下一抹晶莹剔透的彩丝。 “说你笨一点都不冤枉你,你都进去了,我不会再找一个?”唐尧莞尔,嘴角终于绽开了小花儿。 柯兵眯起眼:“那我越狱!” 唐尧有爱的歪着头:“纹个地图先。” 小卒子砸吧嘴:“哟,我发现你口才见长啊。” “距离某人还有差……” 直接堵了唐尧的唇。饥渴,而深情。 ——小卒子决定在今后的日子里,坚定不移的贯彻一个话唠政策,说白了,就是把某只兔子的话唠萌芽掐死在摇篮里。 “听完了?”唐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派悠哉。 “嗯,已经进入了可疑的拟声阶段。”施砚轻嘲的勾了勾嘴角,把耳塞扯了下来,“窃听器什么时候放的?” “进门之前。”唐禹大方告知。 “在唐尧身上?”施砚皱眉,“我以为你会放竹子身上。” “no,我贴在了走廊墙上,”唐禹伸出食指摇了几下,似乎心情大好,于是声音也开朗起来,“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来,前辈给你说个经验,但凡变量大于等于二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因为没把握,懂么?” 施砚几乎是带着些许怒气的看着唐禹:“于是,这个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经验二,别让别人一眼就看出你的情绪。”唐禹淡淡的说着,拿过柜子上的粥,小心翼翼的倒出一小碗,递给施砚,见后者不要,就自己吃了起来,边吃边道,“你在我弟身边这么久也该看清楚了吧,他最在乎的到底是谁。我承诺给你半年的时候让我弟爱上你,从实习到现在,似乎超时了呢。可惜你还是没办到,那么就该乖乖撒手咯。” “要是,撒不开呢。”施砚盯着床边的画板,几乎是呢喃了。 “如果是真的骨裂,恐怕怎么养都不太能继续画画了吧。”唐禹把粥放到一边,似笑非笑道,“我不介意帮你试试。” 摩挲着画板,施砚沉默半晌。然后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算了,坚持不等于执念。人要学会舍得,有舍,才有得。” “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唐禹忽然感慨,由衷的。 施砚不以为意,漠然道:“留学地点我选好了,法国。” “成,等我消息,会给你选个好学校的,我答应过你。” “谢谢。” “那你要做的呢?” “知道,放心吧。” 52、第 57 章 施砚说要出国留学的时候, 柯兵正和唐尧挤在一个小厨房里做饭。电话是唐尧接的,听到一半, 被柯兵按了扩音器。毫不客气的光明正大窃听电话不说,并且小孩儿话音刚落, 小卒子同志就给予了热烈回应。 “放心吧,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就等你过来拿呢!” 多嘴的下场,是胸口挨了一记唐门肘击。 挂上电话,小卒子委屈死了,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难道勤劳也有错吗?” 唐尧无语望天,那也不用早俩星期就给人家收拾好, 过后一天检查一遍有没有漏网之鱼吧。好么, 比疫区消毒还都彻底。 “喂,他没用我浴缸吧。”小卒子忽然想到。 唐尧白他一眼:“没。” “难道是用你的浴桶?”这更是晴天霹雳! 唐尧咔咔几刀把黄瓜切成蓑衣状,然后拎起来在小卒子眼前晃荡:“第一,他洗淋浴。第二, 你要是还杵在这里嗡嗡我就让你知道知道黄瓜为什么这么绿。” “嘿嘿, 你刀工挺好的,这黄瓜现在多修长……” “我还会拍黄瓜。” “啊,要下雨了,我收衣服去。” 小卒子一溜烟的背影里,阳光满室。唐尧没好气的乐,然后拿起菜刀继续搁可怜的黄瓜身上练功。 送施砚去机场,是唐尧开的车。对于这个陪自己度过最难熬的日子的孩子, 唐尧多少还是有些感激。而且被一个人那么认真的说喜欢,不心动是不可能的。虽然无法回应,但真到要分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些许的伤感。 “喂,你会法语么,到那儿别被人欺负了。” “哦不怕,虽然语言不通,大脑构造全球都一样的,估计你吃不了亏。” “切,最后也没说给我画个肖像啥的。” “手真好啦?你这愈合能力也挺惊人啊。” “我说,好歹我都这么上赶着了,大仙儿您就不能回句话?” “呃……你他妈啥时候拿棉花球塞的耳朵!?” 一路上就听小卒子蹦q,可也幸亏有了他的蹦q,才多少冲淡了一些伤感。到机场的时候小卒子和施砚已经在后座开始上演中国的泼墨山水画——牧童与牛。唐尧采取了观望措施,一直在观望,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赶紧飞吧你!” “啧,票可以退的。” “你敢?!” “我好怕怕。” “妈的臭小子,我咬死你得了!” 唐尧终于赶在柯兵重新扑过去之前,把俩人都揪出了车。然后一手一个拎进了机场大厅。 唐尧和柯兵一直把施砚送到安检口。不等保安出手,柯兵先把施砚从上到下摸了个遍,然后点点头:“嗯,挺好,估计一会儿金属探测器不会响,记着,孩子你大胆的往前走,千万莫回头。” 施砚眨眨眼,忽然伸出胳膊,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嫩声嫩气的唤着:“来,野比,抱抱。” 心蓦地软了一下。柯兵叹口气,把小孩儿拥进了怀里:“我他妈的上辈子肯定做了好些对不起你的事儿。” 结束了和柯兵的拥抱,施砚又走到唐尧面前,然后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踮起脚尖在唐尧脸颊上亲了一下。趁小卒子的天马回旋碎击拳到达之前,利落的进了安检。 “有能耐你就别回来——”小卒子咬牙切齿,吼出典型的学龄前威胁。 走出机场还没上车,唐尧就收到了小孩儿的短信。其实不应该叫短信了,更像封信笺。 【我和竹子认识的比你早得多,那时候在网上他就一白痴,我一直以为是零零后伪装的呢,等后来真正认识了,也没发现多聪明。不过他虽然单纯,虽然纠结起来能拖沓得人神共愤唠叨起来能逼得唐僧拿禅杖捅人,可一旦他纠结明白了,那就真的没了一点含糊。他前半辈子一直在水里,这是他说的,什么东一脚泥西一脚沙弄不好冬天冰封还给冻中间儿了,不过这种人一旦上岸,那句话怎么说的,小卒过河不回头,认准你就是你了。对于已经贴上小卒子标签儿的,他是能怎么维护就怎么维护,管你是欺负小孩儿还是恐吓小贩儿,你就是反党反人民了他也能指天发誓说你这叫无间道。经可靠数据研究表明,过河卒子的不安定率为0%。所以,我祝福你。】 “臭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柯兵嘟囔着,夺过手机摆弄着,把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渐渐的,生出那么点心疼和怜…… 手机忽然又震动起来。 【补充说明,记得要经常翻翻身。】 黑着脸删掉新短信,柯兵若无其事的把手机还给了唐尧。然后诚恳的望着蓝天白云,咕哝着:“怎么不刮龙卷风呢……” 小卒子不靠谱的奢望自然没有实现。施砚靠在窗边,看着下面的建筑越来越小,城市越来越模糊,直到满目云层。 究竟是谁利用了谁,这个还真不好说。施砚随性的想着,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唐禹的杀手锏,可到了后面似乎好像就成了试金石?或者过度梯。也许唐禹是希望用自己让那两个单纯的白痴散了,但如果不散,那么是不是就会更加结实?似乎哪一个结果对于唐大哥来说,都没差。 喝了口美丽的空中小姐送过来的橙汁,舌尖几乎为那诱人的酸甜舞动,忽然间,施砚似乎悟出了什么,望着杯子里轻轻晃动的橘黄液面,小孩儿轻轻叹着:“再修炼几年吧,起码,得学着那妖怪去喝龙井茶……” 年底,柯兵选了个飘雪的美丽清晨,拨通了前男友的电话。 “阿柯?”魏国栋的语气里满是迷茫,估计从肉体到精神还处于睡眠状态。 “阿柯?你他妈背着我找女人?”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第二男音。 “嗯?晕,不是,是我上一个,就是你前辈。” “阿呸!你不说早分了嘛!” “是早分了啊,我怀疑他拨错电话了……” 柯兵把手机调成扩音器状态摆在桌子旁边,正悠哉的啃着油条,一听这话连忙申明道:“我没拨错,不过我不急啦,你们继续。” “你看,奸夫都承认了!” “什么承认啊!疯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是不!” “要不要剖开看看,妈的全是你!” “呃,那我收回,就不是豆腐渣了。” “还不如装豆腐渣呢!” 柯兵推开窗户去看雪花儿,觉得生活真好,如此的有活力。 “说吧,你到底有啥事儿?”等魏国栋能正常接听电话,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可怜的娃语气蔫蔫的,估计刚被武力镇压得比较凄惨。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鹏程虽然被腾古招安了,但也是独立团。如果哪天真的又想独立了,那随便弄点资金就能在财务上把它划出去,直接从子公司变成独立产业单位对吧。”柯兵依旧立在窗口,说话间,呼出阵阵白气。 魏国栋有些感慨:“阿柯,你总是喜欢闲了就去翻翻记忆的历史长河么,晕死,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怎么着,三个月病假没休完就想东想西了?” “你还说,你就是插在敌人胸口的一把尖刀,扎在敌人后背的一支冷箭,磕在敌人脑门上的一块砖头,嵌在敌人骨头缝里的一枚钢针……” “喂,除了尖刀,其余都是你给润色上去的吧。” “呵呵,”柯兵轻笑,随即收敛了笑意,认真道,“那么,现在还做不做数?” 魏国栋沉默的片刻,然后乐了:“你说呢。” 前男友魏先生的办事效率不是盖的,财务上的事柯兵不懂,只知道年还没过,电子事业部就独立了出来,表面上是腾古旗下的独立产业单位,已然沿用腾古的名牌,但实际从运营到盈亏利润计算都是自己做,从法律上讲,这个拥有十几个兵的电子事业部已经成为了独立的法人。而唐尧手中40%的腾古股权也变卖成了100%的“唐兵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注册资本和运营资金。 “于是,我们现在是唐家军了?”蒋锐柯摆弄着刚印好的厚厚一盒名片,觉得真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跟了柯兵这么一个老板,他这么踏实的小伙儿愣是名义上跳了好几回槽,这回头简历上一写,他的口碑啊,渣儿都没了。 “哇,昔日的总裁现在成了我的直属上司,我要每天给他倒七次水擦十遍桌!”何筱玉眼镜都跟着激动颤抖,什么叫人生,人生就是神奇而又无常的命运啊! “咳,这活我来就行了。”柯兵没好气的白了想挖墙角的女人一眼,然后道,“明天大老板就要过来办公,你们都给我机灵点,知道不?” “遵旨。”红男绿女们异口同声。 “经理啊,我怎么看你那么像大内总管了呢?”孙献说着,摸摸下巴。 柯兵也跟着摸啊摸,当然是摸自己的,末了作了总结:“应该叫老板娘更贴切。” 魏国栋险些摔倒,好容易站稳了,想也没想就朝身旁的盆栽伸出了魔爪,揪了朵小花儿二话不说就插到了柯兵头发里,然后啧啧有声:“嗯,这么着就像了。” 柯兵没急着去扑棱脑袋,反而因为想到了前一晚唐尧拿着那印着唐兵电子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新名片时候红了的眼圈儿,走了神儿。 魏国栋叹口气:“阿柯,你现在的表情就像只正在思念胡萝卜的兔子。” 关于分裂独立这事儿,虽然主因是魏国栋的手脚干净利落,但如果腾古真正想阻止,也不会这么一帆风顺。所以当魏国栋嘟囔着这事儿顺当的有些超乎他想象时,柯兵暗暗决定,大年初二,还是要一如既往的去崔家看看。那是他心里最初的也会是永远的一个家,有他的爸,他的妈,他的兄弟。 晚上,唐尧过了八点还没回。柯兵有点着急,结果打电话过去才知道,太上唐难得高兴,非要弄个宵夜。孝子们只好继续陪着。 “所以,可能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唐尧说着。 小卒子一个劲儿点头:“难得老爷子高兴,是该住家里的。不过,你有没有帮我给咱爸咱妈咱哥带好啊,尤其是咱大哥,记得,要和他说小卒子特想他特想他想得夜不能寐想得心潮起伏……” “那个,要不让我大哥来听电话?” “啊,我手机要没电了,宵夜愉快,啵儿~” 挂了电话,唐尧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但就是心情很好,站在阳台上,冬日的夜空,星星璀璨而美丽。 53、第 58 章 番外1 我是唐老大, 嘎嘎 唐大哥一出生的时候,自然是不叫唐大哥的。因为那时候唐老爷子还没想过再弄一个小崽子折腾自己, 一心想把唐大哥培养成人中龙凤国之精英。三十年后,唐老爷子如愿以偿, 唐禹成了人精。 唐尧的出生是计划外的,那时候计划生育已经普及,以唐老爷子的身份自然要跟着党的政策走,无奈带孩子带上了瘾的唐夫人坚持要生下来,并且信誓旦旦掐腰瞪眼,想让我做掉,行啊, 我保证你一尸两命!打了半辈子仗的钢铁般的唐老爷子, 终于还是被唐夫人这绕指柔给克了。于是,唐尧呱呱坠地。 要说唐尧降生,唐家最不开心的自然是唐老爷子,但要属最开心的, 也算不上唐夫人, 而是从小玩具匮乏的唐禹。 刚上小学二年级的唐大哥知道摇篮里那个物体叫弟弟,但这似乎更像一个符号,他就知道这个胳膊腿胖嘟嘟成莲藕状的物体,捏鼓起来软软的,嫩嫩的,肉肉的,手感很是美妙, 并且还没长开的小脸儿会随着自己的动作给予很多不一样的有趣反应。有时候唐禹玩过了头,唐尧就会声嘶力竭的大哭,每到这个时候唐大哥都会一本正经和前来探望的唐夫人说,妈,弟弟应该是饿了。 唐大哥对弟弟的态度转折于唐尧满一岁的某个秋日下午。唐夫人出去买菜,命令唐禹看护弟弟。结果穷极无聊的唐禹就决定帮弟弟练习走路。他把唐尧放到床上让他站好,然后自己站在距离床边不远的地方,拿着拨浪鼓冲弟弟摇晃。拨浪鼓响几声,唐尧就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几步。 “来呀来呀来呀~~”年仅九岁的唐大哥那叫一个朝气。 “咿、咿、呀呀……”年仅一岁的唐弟弟那叫一个淳朴。 “来呀来呀来呀~~” “咿、咿、呀呀……” “来呀来呀来呀~~” “咿……” 噗通。 唐弟弟掉床下面了。直接脸上开了染坊。 “哇——” 这一声,是唐大哥哭的。 唐妈妈回来的时候,就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抱着自己的小儿子,捶胸顿足哭天抹泪:“妈,弟弟是不是要死了……” 其实,唐弟弟只是摔破了额头又流了点鼻血。但,已经用自己血染的风采在唐大哥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于是,心理承受能力照比成年差了不只一座喜马拉雅山的唐大哥决定,有生之年都要用自己的爱去弥补犯下的错。 于是,唐尧整个的小学生涯,都被哥哥爱护着。举个最简单的唐门爱弟事例,便足以说明此种情况。有次,唐尧语文考了39分,唐大哥毅然决然的用红色圆珠笔把3改成了8,然后拿给唐老爷子签字,等签完了,又把标有分数的右上角撕掉,换上同样颜色同样尺寸的三角白纸严丝合缝的拼接粘好,最后红圆珠笔一挥,潇洒的39分重现。末了还嘱咐唐尧,如果老师问,就说爹太生气不小心把卷子撕破了。 小学之后,这种弥补愧疚的心里就真的在不知不觉间转换成了爱弟爱弟天经地义,唐大哥的保护欲是无理由无条件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且不受三观制约的。当然,在跌宕起伏的成长过程里,唐大哥的三观也在非常规的蓬勃发展着。 唐老爷子一直希望两个儿子里哪怕能有一个继承衣钵,可唐禹考了公务员,重担自然就落在了唐尧身上。无奈唐尧虽然不爱言语,但脾气犟得要命,死活就是不念军校,为此,唐大哥把在官场上积累的忽悠功力全施展到了唐老爷子身上,什么国家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以前是党指挥枪现在是经济指挥党,全球都在拼经济而我弟弟要踏入的正是对国家最有用的支柱产业啊。如此这般,吧啦吧啦,唐老爷子耳鸣了一个礼拜。而唐弟弟呢,自然如愿以偿。 毕业的时候,唐尧想开公司。唐禹明里暗里能给的资源都供应上了,终于帮弟弟建立了腾古。之后,问题出现了。 如果有人问唐大哥这样一个问题,请您列举一生中最后悔的三件事。唐大哥的回答一定是,第一,把樊若山介绍给唐尧。第二,让唐尧认识樊若山,第三,同一二。 樊若山这个人的底子很深,交往的时候唐禹就知道,不过他不在乎,他要借助的是樊若山在商界的势力而樊若山要借助的是他在市里的权利,大家各取所需。但权归权利归利,谁他妈允许你勾走我弟弟?!单纯的唐大哥之前一直认为,弟弟之所以不找女朋友是因为眼光高,那个瞬间才明白,妈的,压根就是散光。 唐禹一生中没遇过几件能对自己造成重大冲击的事情,但大学同班男生的跳楼事件,就像儿时唐尧的跌床事件一样,深深刻在他的脑袋里,烙了印,永不结痂。那个男孩儿就死在他前方五米处,惨不忍睹。而唐禹昨天还在和他打篮球。后来辗转得知,男孩儿是和学校的一个男教授搞在了一起,同性恋加婚外情,其中曲折不得而知,唐大哥只看到了血肉横飞的结果。 找樊若山谈得很成功,男人明确表示,我对你弟弟没兴趣。理智让唐大哥克制住了把茶杯扣对方脑袋上质问我弟弟到底差哪儿的冲动,转而理性的和对方达成某种协议。 “你确定让我拒绝他?ok,不过他要再找别的男人我可不负责。” “会么?” “当然,如果他真是同志的话。” “那他是不是呢?” “你看我像知道答案的么?” “……那你就先吊着他吧,兴许时间长了,他这扭曲的审美观就能正回来。” “我可以把这个了解为你在对我进行侧面的人身攻击吧。” 樊若山确实不辱使命,腾古成立后的几年,唐尧一扑心的发展事业,感情世界一片空白。唐大哥渐渐相信唐尧不过是一时冲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并开始研究给自己将来的侄子起个什么名字。最后得出成果,自家孩子叫乐乐,那侄女就叫欢欢,侄子就叫跳跳。 柯兵进腾古的时候唐大哥是知道的,但什么时候怎么的就和自己弟弟发展成了那种那种关系呢?天知道。唐大哥不认为是自己监督不利,坚定的觉得是柯同志用了什么不入流的偷鸡摸狗手段。于是利诱,接着威逼。 按照唐大哥的思路,只要这一役把柯同志逼退,他就着手给唐弟弟介绍女孩儿,一个不行两个,两个不行一打,定要让自家弟弟走回红旗下,沐浴阳光里。 樊若山那个抽人压根靠不住,两次均告失败。最后唐大哥决定找外援执行威逼,就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施砚。唐大哥纵横官场十数载,要说见过的人精也不少,可像施砚成才这么早的,实属难得。他怀疑那孩子不是偷吃了人参果,就是上过整容床,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二十岁的人有二百岁的心脏,当然,是按普通人均精明程度计算。 施砚给了他一个好法子,原理叫釜底抽薪。方法论的代价是他要唐尧。唐大哥自然不想给他唐尧,他费尽周折是要弟弟脱离泥沼,而不是这坑出来那坑跳。不过,分清主次矛盾是每一个成功人必有的品德,所以唐大哥和施砚进行了一次热烈友好的博弈。磋商结果为,唐禹给施砚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内唐尧真的爱上他,唐禹将不得阻拦,而如果施砚失败,那么唐大哥就要安排他出国留学,不用唐大哥给钱,只要他能动用关系找到接收学校,因为以施砚的条件自己根本申请不到。 唐大哥知道,以施砚的智商不会想不到自己期盼着他的失败,可惜这孩子终究还是年轻,过于自信是聪明人的通病,在年轻的聪明人身上尤为明显。 终于,施砚给出了方法论——崔小鹏。 唐大哥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合着自己弟弟都快死心塌地爱上的人,竟然还有外心。真是叉叉你个圈圈! 与崔小鹏的交流真可谓一帆风顺水乳交融,唐禹一眼就能看透这个男人的本质,因为那是某一个群体的男人的显著特征。他们的人生过程就是奋斗,他们的人生意义就是成就。他们理想的人生状态就是站在大众阶层的上面俯瞰万物,但他们一辈子都达不到。因为他们永不知足,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人比你更高。 崔小鹏的自信比施砚深沉的多,他承诺保证让柯兵和唐禹分手,条件是他要腾古。 一个公司换一个弟弟,唐禹觉得值。那个瞬间他被崔小鹏的自信熏陶出无数未来美好幻想,牵着女儿侄子逛公园,坐海盗船,玩碰碰车,以至于忘记了去思考,他眼里根本是玩票性质的腾古寄托了弟弟多少的心血和期望。 腾古易主那天,唐禹在唐尧悲伤的表情里,开车闯了三个红灯刮了两个路障。 绑架事件唐大哥可以指天发誓,这一回,绝对是天灾。不知道该说柯兵衰还是他衰还是樊若山那个霉人衰上加衰,买一送二的绑架,真他妈闻所未闻。跟着樊若山一起守电话机的时候他只有两个念头,希望歹徒不要撕票,更希望柯兵不要先于歹徒撕票,虽然依照他对那个男人的了解,基本可能大概下不了那个手,但不排除意外情况对吧。 意外的是,樊若山多嘴的把那柯兵也成了肉票的事告诉了唐尧。然后,守着电话的男人成了三个。那一晚唐尧的表情,这么多年以来,唐禹只在唐老爷子长了良性肿瘤时候见过。 终于,经过周密部署,警察把前来提钱的刘彻当场抓获,一顿非常规审讯之后,男人招出了埋尸地点。是的,一次三个,通通活埋。当发了疯的二爹一弟跟着警察赶上山的时候,等待着他们的是仨半成品土坑,如果不是尸变,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逃掉了。 于是就是满山遍野的寻人。结果人还没寻到,倒把同样寻人的另外两个歹徒抓了个正着。再然后,终于到了那个山洞。 山洞中的情景,说实话,没有人会不揪心,也没有人会不激动。柯兵也就是壮点,肉点,小强点,但光了膀子左拥右抱,倒还真他妈的有了点孩子他爹的味道。唐禹之前一直想不通这个人有什么好。小强起来像青铜圣斗士,唠叨起来似男版祥林嫂。那个瞬间,似乎有了些许明白。 唐尧扑过去的时候,应该是哭了。唐禹多少年没见多弟弟这么哭了。心里有点酸,有点涩,就像微妙的嫉妒。 要不要阻止他们和好?要还是不要,这是个问题。唐大哥在医院纠结了好几天,最后听见女儿问,爸爸,你在烦恼什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想认柯叔叔做干爹?要是你不愿意,我就不认了。唐大哥望天,无言。 于是医院的日子,唐大哥还真是消停了没有动手。结果倒好,柯兵同志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崔小鹏前脚一来,自己弟弟连面都不露了。妈的,得作了多大的孽才能让一个前几天还抱着你哭的人瞬间转身连你一眼都不看? 施砚,动手了。给了他六个月,结果第四个月才动手,唐禹又一次对他刮目相看。蛰伏,不是每个人都成的。不过,自己弟弟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专情,唐禹作为一个哥哥,非常自豪自己的弟弟有这种美好品德,但同样作为一个哥哥,对于弟弟这种专情居然是给柯兵那种拖泥带水连自己他妈的真爱谁都不知道的男人,唐禹觉得非常纠结。 柯兵居然向自己求助?!唐大哥被这平地惊雷炸得五迷三道。但面上还得绷着,以显示自身之城府。男人唠唠叨叨了一大堆,歪理邪说全用上了,具体的唐禹根本没听,反正以没营养的居多,他只是在嗡嗡声中考虑着一个问题,在自己和唐家保护下单纯得几乎不像三十岁的弟弟,是不是反而更适合柯兵这种单细胞动物?不只单细胞,而且小强,应该说是小强中的小强。拖鞋拍完照样爬,热水烫完继续跑,把杀虫剂当空气加湿宝,把灭蟑球当强力大补药。对于别人家非亲非故的孩子尚且那么拼命,如果真对自己的爱人……唐大哥仿佛看见了一件人型软猬甲正缓缓套在自己弟弟身上。 于是,唐禹给了一个小小的打破僵局的建议。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唯一的小意外是施砚提出的要求。唐禹觉得自己没有义务帮他,因为他只负责到期验收,除此之外没有额外服务。可刚想拒绝的时候,却忽然又顿住了,折腾那么久,他不介意给柯兵来道最后的附加题。孩子倒还真是豁出去了,虽然只是做做样子,可疼是实实在在的。 很快,唐大哥就又见到了垂头丧气的柯兵。不过人垂心不垂,人丧而气场不丧。他算看明白了,柯兵就是那不死鸟,火凤凰。 附加题满分。 唐大哥是那种遇见问题,分析问题,拿出方案,解决问题的四步型人才,他从不承认自己的既定方针有错,但不介意在方针上进行战略性的方向调整。于是,一切继续。只不过多加了一个环节,告诉柯兵真相,单靠柯兵对自己弟弟的那点稀罕想要铲除崔小鹏难度颇大,所以唐禹很厚道的推了一把。 柯兵负责崔小鹏,他自然就负责施砚。对付柯兵的失败,在于唐大哥在对小强战斗中缺乏经验技巧且对敌方精神力估计不足,但对付同一国的孩子,唐大哥可谓手到擒来。 之后,尘埃落定。 唐大哥折腾一圈,表面上看是回到了原地,可他不觉得,他认为他给弟弟那不靠谱的爱情加固了地基,给柯兵那个不靠谱的迦颂咨狭司癫忝娴穆羯砥酰凵纤撸栈衿姆帷 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午后,唐大哥坐在办公室的藤椅上赏雨。茶杯里的龙井飘着淡淡的香,唐大哥美美的喝了一口,然后伸了个懒腰。 窗台上的相架里,是某日他带着乐乐出去郊游时巧遇亲叔叔和准干爹之后不得不应女儿要求硬着头皮找路人拍的四人合影,凝视着照片,唐大哥发出了感慨:“经过了这么多,相信今后你们再遇上什么坏人坏事都不怕了。” 雨,淅淅沥沥。 作为地球人,我们都相信有了唐大哥的风采垫底,小卒子和小兔子不管在未来漫长的夫妻生活里再遇见任何人或事,都只会有四个级别的反应——凑合,好,很好,非常好。 于是,唐大哥又一次料事如神,腹黑成功。 54、第 59 章 番外2 竹林森森的博客 我不勤快, 估计这辈子可能就写这么一篇博客。我是一个懒人,所以这辈子可能就不准备再换树上吊了。 ——题记 从小我就听电视机里散文里广播里到处都在说, 人生就是一条河,时光如水, 生命如歌。听得多了,我就产生了质疑。为什么非得是河呢,为什么不能是菜包子肉骨头小人儿雪糕棒棒糖?而等到我到了而立这年,才终于悟了,说是河不算贴切,应该叫水系。河道交错,纵横蜿蜒。你前脚刚上了岸, 后脚又进了水坑。 本人很牛, 这个牛体现在我能二十多年从没上岸就扎根在一条河里。你们谁行?有能耐就站出来pk。水中的四季,那是非常有爱。夏天,河水清凉,沁人心脾, 括弧, 你别碰上暴雨冰雹洪涝灾害啥的,不然只有当海燕的份儿;秋天,河水潺潺,怡然自得,括弧,要接受无数的枯叶子把你团团包围,且上面指定没有拇指姑娘;冬天, 河水……冻住了。那就老实呆着吧,不是谁都有这机会的;春天,冰雪消融,继续迎着春日等待四季轮回。 直到有一天,顺水漂来架望远镜,然后镜片里,我看见了一大片麦田。沉甸甸的麦穗把稻杆压弯了腰,满目金黄。那一刻,老子开始纠结,上岸,还是不上岸? 爱情,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因为我们处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谁是敌,谁是友,谁人真心想要和你把酒言欢,谁人笑容背后暗藏邪念?我是hr无能星人,所以,我通通都会看走眼。但……又好像没有走的那么厉害。世间的事情真的很奇妙,同样一个人,他可能在春天是帮你的推进器,在秋天就成了淹没你爱焰的灭火栓,同样一个人,他可能早上还给你烤面包,晚上就给你下□□。一切万物都好像魔方,可以瞬间转换不同个侧面。 但爱情,其实又只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你真的想过河,那么无论上游再漂来什么诱惑无论河水多么湍急哪怕冬天冻住了,你也能变出个斧子破冰登陆。而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过河,或者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过河的意志究竟有多坚,那么,什么都不用想,下场铁定是被各方水流冲得东倒西歪,过不过河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了,你要祈祷的是赶紧漂来个救生圈,否则只有溺毙的份儿。 所以,如果你真的爱上了麦田,那么就忘记潺潺的山泉,如果你憧憬了阳光下的丰收,那么就该趟过泥泞的河流。啊,对了,如果过河的时候上游漂来竹筏要帮你,记得先把撑船的踹河里,然后再登船,靠岸。 最后,祝辛勤了一年的农民伯伯胡萝卜大丰收! —————————— 1楼 晕,一博客弄什么题记! 2楼 若有所感,祝楼主幸福。 3楼 楼主过的不是河,是寂寞。 4楼 难道全中国的农民伯伯只种胡萝卜么!楼主偏食可不好。 5楼 小卒子,小兔子叫你回家吃饭…… 55、第 60 章 番外3 小卒子与小兔子的迳疃 《配角优先之郁闷可销魂》 樊先生的朋友不多, 唐禹算是一个。这叫该着气场合,缘分强, 工作上互助互利,生活上互帮互助, 连俩孩子都结成了一帮一互助小组。于是,二位父亲时不时的就会出来小酌一下,谈谈生活,聊聊工作,畅想畅想……孩子的未来。 “最近你倒挺消停啊,不想折腾了?” “难得你这么够意思,看样子是还想帮忙了?” “唐禹, 我霉运刚过你可别又拖我下水。” “呵呵, 这不就结了。” “那不一样,你可以再接再厉嘛。” “啧,怎么的也算乐乐救命恩人。” “呃,不是你风格啊。” “那么樊若山先生, 他现在把你儿子救了, 你能让我动他?” “切,你脑子就不能转慢点?” “慢点早让你随便弄个借口就收拾一顿了。” “其实,我想收拾你很久了。” “知道,从成为准嫖客那天起。” “妈的,要不是帮你搞我能……” “那刘彻不是我招的吧。” “……” “我还没和你算账!” “今天的太阳真好~~” “容我提醒,现在是晚上,而且我们在室内。” “思想有多远, 我就能走多远。” “啊,对了还有件事,让你儿子赶紧把魔爪收回去!” “那个,恋爱自由啊……” “问题是乐乐才多大!” …… 总之,最近唐禹先生事事不顺诸多郁闷。而樊若山呢,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柯兵没救樊霖,他兴许真的乐见那俩人散,说实话,他有点相中小卒子了。 于是,一瓶苦酒,两个男人,三言四语,相顾销魂。 《太上唐》 太上唐是一个奇人,说是战功显赫一点都不为过。不过由于平日里受到了小兔子的太多熏陶,所以小卒子潜意识里一直认为此人乃暴君。立春之日,有幸得见。这才知道,唐尧就是一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兔子! 虽然是以小兔子生意合伙人的姿态去蹭饭的,但由于小卒子单方面已经把太上唐放在了老丈人的地位上,因此格外乖巧。老头儿说要下象棋,唐禹去了洗手间,唐尧装作没听见,小卒子就立刻颠颠凑了过去说好呀好呀我正好喜欢,结果五分钟之后,就剩俩过了河的小卒,然后小卒子凭借俩小卒,愣是和太上唐扛了十五分钟。 老头大喜,一个劲儿胡噜小卒子脑袋说这孩子好,性格好棋品好人品肯定也好,小卒子呢,一口一个我这棋艺就是跟你下才被带起来的,那平时可臭了。抽空还让元神把脑袋伸出去搁人家老头儿胳膊上蹭。 太上唐哪经历过这有爱的天伦气场,立刻觉得俩儿子白生了,恨不得当场就篡改户籍把柯兵收进唐门。 一顿晚宴,小卒子搞定了太上唐,并且决定以后要经常登门拜访以吹耳边风的形式借太上唐的手,给某些肚子不白的人挠挠痒。 《游园记》 小卒子对动物园的热情是不以时间地点天气病痛为转移的,哪怕是寒风瑟瑟重病伤风,也定要拖着小兔子去那里面招猫逗狗。 嗷~嗷~嗷~ 狼文翻译:有情况,全体戒备! 由于笼子的地理位置优越,狼大哥的嚎叫在动物园的地位就相当于当年抗日时期村口的那棵大树,叫声起=大树倒=鬼子进村儿了。 叽叽喳喳~ 鸟语翻译:从我们这儿过去了,猴哥,扛住! 赫~赫赫~ 猴语翻译:令猴发指啊!他又骂缺缺长得笨了! 咩~咩~咩~ 羊文翻译:刚拿草骚扰我的时候险些就顶着他了,就差一厘米啊!我怨~ 吼~吼~吼~ 虎文翻译:虽然我样子看着猛,可怎么着也才半岁啊,不能在我面前做不和谐的动作!呜~ …… 初冬的周末,安逸宅在各自家里的动物园居民,遭受到了比寒流更可怕的三光政策——骞猓骞猓骞夤狻 《健身记》 唐尧一直对自己的身材很不满意,尤其看着小卒子每天跟健美先生似的在自己眼前晃,更是坚定了他健身的决心。身材是什么?那是套住老婆的牵绊绝地反攻的子弹□□漩涡中的照明灯山洪暴发里的护堤岸。 行动是在一个风花雪月的夜里定型的。那时候小卒子刚刚圈圈叉叉完正搂着小兔子砸吧嘴,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当然也可能他的筋一直就没有对过,居然抬起兰花指在小兔子胸口画圈圈,边画还边赞叹:“真白真软真细滑……” 你们家有这么夸男人的?!小兔子当下就炸了毛,把自己的眼睛一瞪,把小卒子的手指头一咬,瞬间决定,要健身,一定要健身,健身事在必行! 对于小兔子的决定,小卒子那是一千一万个不乐意,本来身高上就先天吃亏了,这好容易在体格上找补回来,赶明儿要真炼成了肌肉兔,他的夫君地位岂不岌岌可危?但小兔子咬着他手指头的牙越来越用力,俨然有当烂菜叶咀嚼的趋势,革命意志不是不坚定而是完全没有的小卒子马上投了诚,拿脑袋在小兔子胸膛里使劲的蹭啊蹭:“好呢好呢,说练就练,帅哥,让我们度过一个猛男之春吧!” 哗啦啦~~ ——小卒子拔凉拔凉内心的惨烈流血声。 第二天傍晚,俩人就直奔市内最大的健身房。把一身行头换好,唐尧开始尝试各种器械。小卒子呢,就全程陪聊。 “哎呀,你看这个哑铃长得多好看……” 这玩意儿也能看出长相? “哎呀,你看这个自行车好稳当!” 废话,就搁地上固定着呢。 “哎呀,这个跑步机速度好像有点快……” 废话,不是你偷偷调的么! “哎呀,你看那个练握力的太有型了……” 小卒子同志啊,那是个女的…… 唐尧快把跑步机蹬飞了,不过他怀疑自己脑瓜顶会先于这台机器冒烟儿。恶狠狠的瞪向站旁边的小卒子,唐尧谋杀亲夫的心都有:“你他妈的就不能……” 话没说完,隔壁跑步机忽然传来一声惨烈哀嚎。 “啊——我要死啦——” 接着是一个低稳的男声:“目前只是中速。” “我就不是跑步这块料啦,呜……” “我看你干完坏事儿溜得挺快。” “李天屿!你欺负起来我没完了是不?” “嗯哼,怎么着?” “没,我就随便问问……” “乖,好媳妇儿。” “……” “小凉子?” “喳!” “速度好像慢了呢?” “向李大老爷保证,我能再蹬五百年!” 小兔子把目光在人家老公和自己家老公脸上来回穿梭,最后非常乖的从跑步机上下来,跟着小卒子归了家。 没有最渣,只有更渣,幸好渣攻都在别人家。——摘自《小兔子婚后心语》 ——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