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亘古谣》 一 天赐九歌 (一) 彩幡层叠,紫气葱茏,亭台楼阁流霞照,廊檐曲折烟云中,花影千阙流光映,日灿御园翠雾笼,殿阁层层锦画屏,轩窗处处垂流缨,金龙盘护神光霭,铜兽镇守瑞气浓,这里即是湘水之畔的楚国国都云梦城中似天庭仙境一般的王宫大殿太极殿,此时,在太极殿前的九层瑶台上,一众男女巫师正在大巫祝楚子陵的带领下,在一片鼓乐喧天中吟诵着楚地之人亘古传唱的祭祀祝词,天赐九歌…… 只见大巫祝楚子陵身披一领乌黑色麻衣祭袍,左手持着一只叮当作响的礼神铜铃,右手斟满一盏清香四溢的椒香祭酒,口中念念有词的吟诵着祭祀三十六天主神东皇太一的九歌祝词……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籍,斟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骞兮娇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 …… 这天赐九歌开篇的第一篇祝词看似寥寥数行,其中却蕴含着楚地之民亘古以来心中一个不能言说的深深遗憾,那就是身为三十六天之主的天神东皇太一,却是亘古以来弥久不变的冷淡无情,身为一手掌控天道运行的天庭至高神明,这位神明自来对天地之间的一切芸芸众生一视同仁,一样的公平,公正,无求,无欲,天地万物或是山石亘久坚韧,或是落花转眼成尘,一切只是在年复一年的四季轮转中依照天道运行,缘法起始终灭,世间万物一念化生,一念寂灭,三千繁华一瞬,山川江河千古,一切只是在道法自然中浮生流转,缘起缘灭,不管是天上一只飞鸟,地上一只蝼蚁,东皇太一都未曾在三十六天之上低眉一顾上一个眨眼,他是一个将大道无情显现到极致的冷淡神明,冷淡到远在三十六天之上的离忧宫中,据说亘古以来就未曾闪耀过一丝温润烛火,因为三十六天之上本就是光辉灿烂,华光普照的,人世间暗夜更漏中的阴冷绝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尊贵神明,只怕是亘古未曾有半点心思低眉悲怜,回眸一顾上哪怕是倏忽一瞬。 也正因如此,在心怀虔诚的吟诵完天赐九歌中的开篇祝词之后,大巫祝楚子陵即在一片鼓瑟齐鸣中黯然转身走下九层瑶台,紧接着一对身穿深红色祭袍的中年巫师神情肃穆的走上九层瑶台,在鼓乐阵阵中开始向天吟诵天赐九歌中的后续两篇祝词…… 礅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即明, 驾龙珘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 羌声色兮娱人,观者憺兮忘归, 縆瑟兮交鼓,箫钟兮瑶簴, 鸣护兮吹竽,思灵保兮贤夸, 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 日将暮兮心飞扬,子交手兮浩荡…… …… …… 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蔽日,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 …… 这两篇祝词自然是为了祭祀同在三十六天之上的日神东君和月神望舒的,楚地百姓一日一日的在湘水之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晚对着天上一日一日的月缺月圆,却自来不知天上宫阙,今夕到底是何年,因为天上的神明,是自来未曾来到人间理会过一次浊骨腐朽的凡夫百姓的。 在这对身穿红袍的中年巫师转身走下瑶台之后,一位身穿月白色祭袍的少女巫师,手捧一只玉雕如意轻轻走上九层瑶台……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即留,烂昭昭兮未央,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即降,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 …… …… 少女巫师自从行过及箅礼之后就一直只在瑶台上为住在三十五天之上的绛云轩中那位云雨之神云中君吟诵祝词,她知道这位神明亘古以来也一样是对天地间的一切芸芸众生无情无爱,一视同仁,但是天地万物却也为此一样恩罚同受,雨露均沾,唯一的一个例外,据说是在绛云轩中和云中君一起出双入对的一株瑶草之精,这株瑶草之精本是长在巫山之上,因长年被巫山之上风雨摧折而奄奄一息,云中君在绛云轩中偶开天眼俯瞰世间时无意间眷顾到了这株在巫山风雨摧折中挣扎活命的小小瑶草,信手将她点化成精之后召来三十五天之上的绛云轩中长住,赐名夕颜,夕颜对云中君心生爱意,云中君却对她始终无情无欲,但是这位夕颜神女最终到底还是得以在绛云轩中长伴云中君左右,但是九层瑶台上的这位少女巫师自己,只怕是此生此世都没有这个机会,毕竟天上的神明对地上的凡女,永世都只能是一个望尘莫及的遥远存在…… 一 天赐九歌 (二) 在身穿月白色祭袍的少女巫师暗怀心事的自九层瑶台上恍然转身退下时,紧接着即是一对身穿淡青色祭袍的男女巫师分别手持一枝玉簪和一束流苏玉佩轻步走上瑶台,一片锦瑟笙竽中,男巫师首先开口唱到: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 扬灵兮未及,女婵媛兮为余太息, 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悱恻, 桂棹兮兰枻,斫冰兮积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 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鼋骋鹜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 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潩浦, 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 …… 男巫师一曲结尾之后,女巫师紧随其后轻柔开口: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蘋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蘋中,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芷兮潩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 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筮,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 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 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罔薜荔兮为帷,擗蕙幔兮即张,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 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 九疑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 举汀州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 …… 在瑶台上开口对唱的这对男女巫师其实不知道三十五天之上的湘君和湘妃既然本就是一对恋人,却为何一个住在御水之南的水月殿中,一个住在御水之北的晴雨阁中,也不知这二位神明到底会不会似祝词中记载的这般日日在楚地的湘水之畔私相约会,只知这二位神明心中虽然对凡人无爱,却自来即是有着超脱凡尘的私情爱欲的,许是因为楚地之人世代在湘水之畔过活度日之故,湘君和湘妃这二位神明即是心中对凡人自来无爱,巫师的祝词中也自来未曾让他们和其他神明一般的清心寡欲,冷淡无情,虽然对身为凡人的巫师来说,这一切自来也未曾是有什么不一样的。 接下来就轮到一个白发满头的女巫师在瑶台上为大司命唱诵祝词了: 广开兮天门,纷吾乘兮玄云, 令飘风兮先驱,使冻雨兮洒尘, 君回翔兮以下,逾空桑兮从女, 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吾与君兮齐速,导帝之兮九坑, 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 一阴兮一阳,众莫知兮余所为, 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 老冉冉兮即极,不寖近兮愈疏, 乘龙兮辚辚,高驰兮冲天, 结桂枝兮延伫,美愈思兮愁人, 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亏,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 …… 白发的巫师在瑶台上双手颤抖的捧着一枝献给大司命的珍贵香草,脸上轻轻划过一滴滚热泪珠,她希望能够在大限来临之际得到大司命的恩赐,能够让她在阳世多驻留上几日,能得以活着看到她的孙女梓岚的及箅之礼,及箅之后,这孩子就能成为一个要用自己的一生一世去为神明吟诵祝词的女巫师了,而这也是身为巫族族人此生唯一的存在意义。 但是满头白发的女巫师却知道,这样的祈求是身为凡人的僭越,她也知道大司命在三十四天之上的忘忧宫中并没有对她的祈求有任何微渺回应,因为今日正是她的大限来临之际,所以在瑶台上艰难吟诵完这支她自及箅之日起就已经全心全意的吟诵了一辈子的颂神祝词之后,终于还是缓缓倒落在炎炎烈日之下的九层瑶台上气绝身殒,性命归无…… 大巫祝无奈的命人将白发巫师的身体匆匆自瑶台上抬下,她的孙女梓岚现下虽然正在瑶台下以童女之身侍奉着各位巫师的祭袍祭酒,但是按照规矩,她现在还未到及箅之日,不能伸手抚摸身为大巫师的奶奶身体,她的父亲和母亲几年前已经先后病逝,奶奶和叔叔是她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但是她的叔叔现在却一样不能代替她伸手抚摸在奶奶身上,因为她的叔叔现在正在瑶台上为少司命吟诵祝词: 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 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带,倏而来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 与女沐兮咸池,晞女发兮阳之阿, 望美人兮未来,临风祝兮浩歌, 孔盖兮翠旌,登九天兮抚彗星, 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 …… …… 梓岚的叔叔一曲祝词还未曾彻底吟诵完毕就已经被大巫祝愤怒的命人自瑶台上拉扯下来,拖去一边重则五十苔杖,因为他在瑶台上胡言乱语,竟然说凡人喜爱看少司命在忘忧宫中和她父亲大司命一起在御花园的未央池中宽衣沐浴,因为怕这样的失言当真触怒到忘忧宫中的少司命,气忿之下让楚地孩童夭折殆尽,才在盛怒之下命人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之人拖下瑶台重则五十苔杖,他知道这五十苔杖下去此人非死即残,但是也只愿借此能够稍稍平抚一下天上神明怒气,因为天上神明一旦怒气攻心,人间百姓难免灾劫连连,生灵涂炭,虽然近年来楚国在宣王治理下日渐繁盛,但是因为数月前和魏国的一战,国力损耗甚大,急需风调雨顺的休养生息数年,充盈人丁国库,不然难以对付日后的齐,魏,赵,韩,秦,燕联手攻打,到时楚国八百里山河就当真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了,所以现下自己即是断然下令将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渎神之人在瑶台下当场杖毙,也并不算是什么草菅人命的残暴之举,虽然如此一来,梓岚在这世上,就只有数十同族之人,而没有任何一个血脉亲人了…… 所以天赐九歌中的最后一篇祝词就这样在瑶台下的一声一声杖责惨叫中匆匆开始被吟诵起来: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宴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於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雷填填兮雨冥冥,风飒飒兮木萧萧, 怨公子兮怅忘归,思公子兮徒离忧…… …… …… 待到天赐九歌中的九篇颂神祝词全部吟诵完毕,大巫祝开始走上九层瑶台带领全体巫师完成最后的礼神仪式,梓岚见瑶台之下已经再无一个巫师侍立,趁机上前抱着奶奶的冰冷身体呜咽痛哭起来,呜咽中,她偶然伸手摸到了奶奶一直收拢在祭袍之内的一副古老卷轴,将这幅古老卷轴自奶奶的祭袍中用力拉扯出来之后,卷轴在拉扯中悄然徐徐展开在梓岚眼前,卷轴上的篆书字迹梓岚倒是些许认得一些,因为这幅卷轴上记载着的,正是父母自幼向她讲述过的那些上古时代的众神本源缘起…… 一 天赐九歌 (三)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盘古大神在一片混沌中开分天地,天地初分时清气渐渐上升成为天空,浊气渐渐下沉成为大地,因盘古大神支撑天地时一日身躯可以长高千尺,所以天空也随之日日升高千尺,盘古大神为了让大地更加坚实,日日脚踏大地,因盘古大神力量太过强大,让大地在一日一日的神力震动中渐渐形成了千姿百态的山川高原,平地河谷,之后又经历了千万年岁月,盘古大神终于因为神力衰竭而陷入永久沉眠,而他的神躯也随之化为了一根支撑天地的乾坤支柱,因为在盘古大神的支撑下,清气长年上升,渐渐上升到一团在宇宙中孕育已久的无极元炁附近,无极元炁虽然在宇宙中孕育已久,却一直处于亘古沉寂之中,现今接触到被盘古大神神力加持过的无量清气,元炁之内开始渐渐躁动不安起来,而这样的躁动力量反过来又让游荡在元炁左近的无量清气开始纷纷凝结成水汽下沉,随着水汽凝结越来越多,终于化为无量水滴落下,经久岁月之下,在大地上形成一片江河湖海,山川中无数飞瀑流泉,而当初那一团在宇宙中孕育已久的无极元炁,也在一日一日的躁动不安中急速向大地上飞降坠落而来,在触及到盘古大神身躯所化的那根乾坤支柱力量时,忽然之间急速膨胀暴冲开来,一瞬之间化生出无量如恒河沙数的天地灵炁,这些天地灵炁在天地之间四处飘散,经年吸收浩瀚宇宙散播在天地之间的萨埵,罗傛,多磨三样能量源,渐渐开始化生成有形生命,其中一道太初灵炁化生出来天神东皇太一,一道太始灵炁化生出来祖龙烛阴,一道太易灵炁化生出来斗姆元君,一道太素灵炁化生出来雷神雷泽,一道太极灵炁一分为三,分别化生成上清,玉清,太清三位道祖,在此之后,天神东皇太一点化天地间散落的少阳灵炁化生出来日神东君,月神望舒,云雨之神云中君,湘水之神湘君,生灭之神大司命五位掌管天地万物的男神,因湘君身内生来蕴有一丝少阴灵炁,东皇将此少阴灵炁自湘君身内逼出,化生成一位湘水女神,名为湘妃。 因为天地间当时充溢着无数有情灵炁和无情灵炁,所以东皇一念之下,信手将一切无情灵炁点化为在大地上开花散叶的无情众生,将一切有情灵炁点化为在天地间繁衍生息的飞禽走兽,水族昆虫,而因为浩瀚宇宙散播在大地上的能量源性质差异太大,那些吸收了萨埵能量源的众生性情温和良善,而吸收了罗傛能量源的众生却生来性情凶猛残虐,成为洪荒大地上的妖孽凶兽,东皇未免这些妖孽凶兽在大地上肆虐成灾,将自天地间收来的萨埵能量源化为内丹元珠令这些妖孽凶兽吞下,抑制住他们凶性,自此点化出上古洪荒十大妖族,分别为狐族,狼族,鸾族,蝶族,龟族,蛇族,花族,鲛族,麒麟族,灵族,这十大妖族因为吞了东皇赐予的内丹元珠,自愿归附在东皇手下,但是东皇却自来未曾对他们的私下意愿多加限制,毕竟此时,天地之间的神明,可并非只有东皇一脉。 在东皇化生天地万物的同时,斗姆元君以自己神力化天地间的金灵炁为九皇星君,九曜星君,二十八宿和周天星斗,祖龙烛阴化天地间的水灵炁为钟鼓,应龙,夔龙,蟠龙,蛟龙,此五龙为天下龙族之祖,五龙身内阴阳交*合,可自行孕育龙族之众,但是随着后代身内神力减弱,渐渐开始雌雄双分,成为凡龙。 雷神雷泽以天地间的火灵炁化生出来圣皇帝俊,以土灵炁化生出来后土娘娘,又以风灵炁化生出来一位女神华胥,华胥后来和雷泽结合,生出伏羲女娲兄妹二人。 三清道祖以天地间散落的太乙清玄之炁化生出来东华帝君,真武大帝,太乙真人为尊的一众大罗金仙,开始在天地间广化万物,点化芸芸众生得道成仙。 天地间一股太阴灵炁在昆仑山上日久年深之下,化生成为一位女神西王母娘娘,一股太阳灵炁在东王山上化生成为一位神明东王公,二人在昆仑山上的瑶池之中结合之后生下离旃,离荒,离殇三兄弟,又收养了一位雷神因被乾坤支柱划破手指而遗落在大地上的一滴神血所化生出来的一位少年,取名玄穹,之后西王母以天地间的纯阴灵炁化生出来以九天玄女为首的一众瑶池女仙,东王公以天地间的纯阳灵炁化生出来以圣皇帝俊为首的一众男神,这其中以飞廉,祝融,共工,屏翳声名最大。 天地间当时还有无数梵灵之炁流落在了恒河边上,化生出了梵天一脉,后来梵天一脉中的沙门一脉在灵鹫山上自立门户,成为了五方佛祖一脉。 当初东皇在化生天地万物之后,因为自知天道无情,自己既然身为天道执掌之神,长年和天地间的芸芸众生混居一处难免对亲近者心中生出偏私袒护之意,如此自然是有违天道根本,因此上在天上造出三十六层天宫仙境,带领手下五位神明离开大地,入住天庭仙宫之中,而在此之后,后土娘娘因为大地上那些依照天道运行阳寿耗尽生灵的魂魄无所归依,整日游荡在山川大地之间痛哭哀嚎,心生悲悯之下以自己神力将昆仑山下数百块巨大山石化为防风,巨灵,犬戎,夸父,龙伯,伯傅六大巨人家族,让他们帮助自己将地下和海底开辟成十八重地府,专门用来安置那些阳寿耗尽,身形腐化的离体魂魄,这十八重地府被称为冥府之界,自此天地人三界终于划分出来,三界众生各安其所,互不相侵。 那时大地上虽然已经有了后土娘娘所造的六大巨人家族,但是久居中皇山上灵娲宫中的女娲大神却在若水河畔游玩时,偶然发觉到了若水河畔的泥土中尚且残存着一些土灵炁,这些残存着些许土灵炁的泥土当时被众位神仙称为炁土,女娲大神心念一动之下,开始用这些炁土在若水河畔以自己神力创造出来身形七尺的凡人,这些凡人就是最初在大地上繁衍生息的高阳,华阳,青阳,高辛,九黎,涂山六大巫族,这六大巫族之人因为是被女娲大神以若水之畔的炁土所造,所以身内残存着女娲灵力和土灵炁之力,族中之人大多能得三清道祖指点,在一甲子之内即可修成仙身,长生不老,其中以赤松子,广成子,容成子和赤精*子四位真仙名声最大。 但是六大巫族在繁衍五代之后,族人身内的土灵炁之力渐渐消失,再无法以自身之力修成仙身,而只能以身内残存的女娲灵力维持一甲子阳寿,但是好在这时天地之间还充溢着不少无形无质的无生灵炁,这些无生灵炁虽然无法自行化生成有形生命,却可以被凡人炼化入体,助自己修成仙身,此为世上最早一批修仙之人,其中以张伯端,许旌阳,张陵,葛洪四位修行有成的真圣名声最大,因为当初被灵炁化生出来的天下芸芸众生,身内生来都蕴有天赋灵根,东皇一脉神明身内生来蕴有冰灵根,斗姆元君一脉神明身内生来蕴有金灵根,其余神佛仙圣和妖孽精怪身内自然也是生来蕴有各自灵根,甚至连巨人族身内都有灵根,而六大巫族却只有前五代族人中身内蕴有土灵根,能够在三清道祖点化下白日飞升,得道成仙,之后的凡人身内再无灵根蕴生,若想修仙有成,只能炼化天地间的无生灵炁入体,自行炼化出来土灵根才可,而张伯端,许旌阳,张陵,葛洪四位真圣在飞身成仙之前留在人间的炼炁修仙之法,也成为后世修仙之人严格遵循的修行秘笈,因为四人当初的炼炁修仙之法本来就不尽相同,也因此而渐渐形成后世修仙之人的四大主要宗流门派,至于其他旁门支流更是不计其数,只要最后能够当真修道有成,飞身成仙,世人也不在意到底该投身在哪个修仙门派门下,所以普天下的修仙门派各个都是声势浩大,弟子众多,甚至是一些以邪法修炼的旁门左道,门徒弟子也一样是争先恐后,鱼贯而入,这也难怪,毕竟在这世上,谁也不想只有短短几十年寿命可活,长生不老,似乎本来就该是凡人被创造出来时与生俱来的本性欲望…… 一 天赐九歌 (四) 当时的人间大地上尚处于上古洪荒时代,四处凶兽肆虐,妖孽横行,六大巫族族众只能在若水之畔用树枝藤条修葺起来无数宽敞草庐,大家不分你我的同吃同住在一起,男女以抢婚风俗交*合,每个族群中的孩子都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如此父女兄妹颠倒人伦之事时有发生,繁育出来很多畸形后代,众人为此大为烦恼苦闷,却一直无人知道该如何是好。 后来,因为辛夷山上的巴蛇一族族众经常在若水之畔偷吃凡人驯养的牛羊鸡犬,和六大巫族族众之间时有冲突,伤人无数,女娲大神亲自去辛夷山上找蛇王冲霄理论,蛇王冲霄知道女娲大神法力无边,不敢轻易得罪,只得将太子腾蛇和郡主白晞献给女娲大神当左右护法平息此事,腾蛇和白晞自此之后就长年追随在女娲大神左右,女娲大神眼见得人族中众人因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而导致颠倒人伦之事时有发生,众人却一直束手无策,随即下令让腾蛇和白晞结为夫妻,引导人族以夫妻之礼从新确立族群秩序,让族众自此即知其母也知其父,以杜绝父女兄妹颠倒人伦,但是因为巴蛇一族中分支族脉繁多,其中白晞所在族脉还是以女尊为上,所以腾蛇与白晞之女素贞自幼不愿跟随父姓,而且一出生就被白晞送回白蛇洞中的母族之中抚养长大。 自从人族中从新以夫妻之礼确立族群秩序之后,父女兄妹颠倒人伦之事再无发生,抢婚交*合风俗也渐渐消失,人族中的少女再不必因惧怕抢婚而长年躲在家中,而是时常结伴来到若水之畔游玩,而这些人族少女中的相貌出众者,很快即会招来当时时常在大地上游荡的各路神明青睐觊觎,因此在人间大地上,很快因神人交*合而生出来一些法力无边的人间圣皇。 据说九曜星君中的太白金星曾在若水之畔和高阳族女子皇娥结合生下少昊,伏羲娶华阳族女少典和姜登分别生下炎帝和黄帝,炎帝娶九黎族女赤魁生下蚩尤,炎居,精卫,黄帝娶嫘祖,嫫母,彤鱼三位女子,嫘祖生下昌意,旱魃,昌意娶妻惊鸿,生下颛顼,嫫母生下穷奇,梼杌,饕餮,帝江四大异兽,彤鱼生下春神句芒,秋神蓐收,冬神玄冥,和禺疆,禺虢,崦嵫,不延胡余四大海神…… 之后炎帝和黄帝大战,炎帝臣服于黄帝,而炎帝之子蚩尤起兵反叛黄帝,黄帝与蚩尤在若水之畔大战,天上众位神明和地上众妖悉数被卷入其中,当时助阵黄帝一方的是紫薇,勾陈,文曲,武曲,廉贞,破军,贪狼,巨门,禄存,日曜,月曜,荧惑,辰星,镇星,太白,罗睺,计都,岁星,九天玄女,应龙,赤松,助阵蚩尤的是飞廉,屏翳,祝融,共工,十大妖族中的鲛族,灵族,狼族派兵十万,其余几大妖族却并未直接参与,只是暗中为九黎族族众提供能够增强战力的仙丹药草,但是即是如此,蚩尤还是在争战中大败,被应龙斩杀于钟山之下,九黎族人自若水之畔一路南逃去了澜沧江一带度日,飞廉,屏翳,共工向黄帝臣服,祝融去了东皇手下为臣,鲛族,灵族,狼族三大妖族中的存活族众被众神贬为魔族,东皇为了平息黄帝和众神之怒,将这些三大妖族中的存活族众尽数封印在了天台山上的天荒之境中,但是狼族中的白狼一脉却在大战之后侥幸逃脱众神追捕,暗中潜入千里之外的祁连山中隐匿蛰伏。 众神本来还想要一起处罚其余暗中相助蚩尤的几大妖族,但是当初亲手点化十大妖族的东皇却不惜违逆天道出言和众神交易,愿意将众神请上三十六层天宫栖身,和众神一起维持天地人三界秩序,条件是放过几大妖族族众,东皇一脉可以将几大妖族中的皇族中人扣在自己身边当祭司神侍,如此那些妖王在下界也不敢再对天庭众神心生不轨,阴谋反叛。 但是东皇此番心意最终却还是被几大妖王给有意辜负的彻底,因为那些被征选来东皇一脉几位神明身边当祭司神侍的皇族中人,虽然名分上贵为皇子公主,却尽皆是自出生开始就被族人所不容的异数,他们的生死命途自来不被族中任何人在意,即是亲生父母,也只以为牺牲掉他们来换取一族族众性命无忧是桩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后来天庭中的格局就大致拟定下来,三十六层天宫中,东皇一脉神明只栖身在第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的清风,清净,离恨三层天宫之中,其余三十三层天宫众位神仙真圣可随意入住,这自然正合西王母四子心意,因为他们的父亲东王公曾因在渭水河边举行活人祭祀仪式而被东皇盛怒之下押去钟山处斩,死后下冥界成为酆都鬼吏,四子想要找东皇寻仇可也是已经想了很久,如今可以自由出入天宫,自然有机会暗中找机会对东皇一脉狠狠报复…… 据说后来共工突然起兵反叛黄帝,被黄帝派出十万大军讨伐,共工战败之后逃至不周山下,负气崩毁不周山,以至天河之水顷天而下,人界顿成一片洪水滔天之势,女娲随即在帝皇山上采五色石补天,阻止天河之水倾泻大地,但正在此时,天上十日齐出,在高山上躲避洪水的百姓被十日酷晒而死者无数,人间圣王舜帝当即派高阳族神射手大羿将天上十日射落九日,平息这场十日齐出祸患,而后舜帝又立刻派鲧治理大地上的洪灾水患,鲧因治水不力被舜在钟山处斩,其子大禹接替鲧的治水职责,三年过家门不入,终于治水成功,大禹之子启也因此成为人间大地上的各部族推举首领,称为大巫,因为当时多数巨人族已经去了天庭和地府当差,只有防风氏一族尚留在人间,防风氏一族族长和启争夺人间大巫之位,启随即下令诛杀防风氏一族,建立起来人间第一个世袭王朝,大夏,而这一切的背后似乎一直是西王母一脉神明在暗中布局操控,不然当时蚩尤已经被杀,共工断没理由突然起兵反叛,除非有人从中设计挑拨,东皇一脉在黄帝和蚩尤大战之后有心偏私妖族,而共工起兵反叛黄帝时手下兵将却多为妖族出身,这些妖兵在共工授意下对人间百姓多有寻衅滋扰,后来共工一怒之下崩毁不周山,造成天河之水倾泻大地,凡人为此深受滔天洪水之害,心中自然会对东皇一脉渐渐心生不满,偏偏当时日神东君的十个儿子因在人间作乱而被大舜命高阳族神射手大羿用箭射死,东皇却未对高阳族人有任何问罪责罚,东君气恼之下让祝融替他焚毁了东皇在人间的一切祭坛和神寺,因水火无情,大火蔓延肆虐之下,又有无数百姓无辜受到牵累,房屋稻谷惨遭焚毁,深受其害,而祝融却一直未曾因此而被东皇追究惩处,所以长久以来,除了一直对东皇一脉虔心奉祀的楚地之外,人间大地上的多数凡夫百姓都已经渐渐对东皇一脉神明心怀芥蒂,迁怒忌恨起来…… 二 女丑之礼 (一) 古老卷轴上那些行云流水的篆字在奶奶逐渐冰冷下去的身体温度中让生来聪慧非常的梓岚恍然之间醒悟到,奶奶刚刚为何要在祭台上一边诵唱祝词一边眼含热泪,因为今日正是她的一甲子生辰,也是她在阳世间的大限到来之日,虽然百姓口中常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但是楚地之人也并非没有寿至七十之人,那些炼炁修仙之人大多可以长生不老,童颜永驻,甚至得道成仙,飞身天庭,长生本是凡人心中最大渴求,不然千百年来,炼炁修仙也不会在人世间如此大行其道,楚国皇宫中也不会日日出入如此多的炼丹方士,经年不休的替楚王炼化长生不老丹药,但是千百年来,巫师一族之人却是自出生之日起就被禁止私下里炼炁修仙的,违者会立即被在祭台上以女丑之礼献祭,女丑之礼的可怕梓岚在儿时曾经亲眼目睹,那是家族中一位私下里偷食楚王赏赐给她的以无生之炁炼化出来的延寿药丹的女巫师,她虽然并不知道当时楚王正是在以这些药丹修仙,却还是被族人决定以女丑之礼献祭。 女丑之礼的献祭仪式梓岚自小就在家族中珍藏着的一副古画卷上见过,相传上古年间的九黎部族巫术盛行,每年的三月初三全数族人都要在本族巫师的带领下去九黎山上求雨,而在求雨之前,必须要按照族规向天上掌管下雨的神明献上已经事先预备好的女丑祭礼,之后求雨仪式才能顺利进行。 在部族中,很多年前开始,每年三月初三的这一天,巫师会将部落中所有刚刚生完婴孩的女子召集起来,这些女子每人手里都在抱着一个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小婴孩,巫师会用占卜的办法挑选出一个被用来做成女丑祭礼的婴孩,这个婴孩必须要是个女婴,而且容貌姣好,身形完美,之后这个女巫师会将婴孩抱来自己抚养,养到四五岁左右就被关进一间没有窗子的泥土屋子,之后每天用鲜血煮过的稻米喂食,喂食到十岁左右就可以在第二年的三月初三这一天拉去祭台上浑身涂满硫磺,再将两只剧毒蜈蚣自女孩口中灌入,蜈蚣在女孩身内游走啃咬,最后自眼睛中蹿出,此时女孩已经奄奄一息,只需将女孩肚皮破开,再将两只蜈蚣身上涂上引火药糜,放入女孩肚中,药糜和女孩身上硫磺结合之后会自行燃烧,燃烧完毕之后,求雨仪式才能顺利举行…… 若是被选中的女孩没能在女丑祭礼中自行燃烧起来,女孩母亲就要被扔进水井中处死,如此残忍仪式相传一直自上古年间延续到殷商时代,后来被纣王废止,本来女丑之礼在上古年间是用来祭祀雨神屏翳的,而雨神屏翳并非东皇一脉,但是自从八百年前楚王先祖大肆修建九层瑶台祭祀东皇一脉之后,昭告天下将天下所有神明都归于东皇一脉辖下,巫师一族先祖为了讨好楚王,自然不会反对将屏翳给算作是东皇手下,而且严令族人私下炼炁修仙,因为巫师一族先祖为了能够让楚王对东皇一脉的祭祀更加虔诚,自请将全体族人当做是向天上神明的献祭,既然是祭品,自然是像牲殉一般出生开始就放在祭祀用的堂舍中养着,养到吉时将至时送上祭台宰杀献祭,而楚地自来将甲子之年当做是一个祭祀吉时,所以被豢养在楚宫中的巫师家族,必须在一甲子年岁时在瑶台上被当做祭品献祭,当初女娲造人,留在凡人身内的神力本来就只够凡人维持六十年形体不腐,所以除却极少数养生有道之人能够有幸寿延至古稀之年,大多数凡人六十岁时刚好是寿终正寝的大限之年,若想破除这个大限就只能炼炁修仙,但是巫师一族作为祭品,六十岁时是必须要寿终正寝的,所以巫师一族自来严禁私下里炼炁修仙,一旦被发现,就会被以僭越为名立刻送上祭台以女丑之礼献祭,毕竟,梓岚所在的巫师一族本来就是当初的九黎一族分支后裔,对女丑之礼的献祭仪式,族众男女老少都是自来最轻车熟路不过的。 兴许是之前已经有很多族人因为私下里炼炁修仙而被拉去祭台上做成女丑献祭了,所以奶奶心中纵是再祈盼能够在阳世多活上几日,也断然不敢私下里去炼炁修仙,她唯一的指望就是能够在大限来临之时在九层瑶台上得到大司命眷顾,恩赐她能够在阳世多活上几日,但是可惜身为执掌万物生灭的大司命,却终归还是不能只为奶奶一人破坏天道无情的亘古准则,只是梓岚心中却一直不知,若是天道准则当真不能破坏,大司命的女儿少司命,又是怎么来的? 其实关于忘忧宫中那位少司命的身世来历,虽然奶奶身上这幅古老卷轴中并未见到任何只言片语,但是楚地百姓却自来传言这位少司命本是大司命和魔族中人生下来的,之后为了自己的清白名声又狠心将少司命生母诛杀,这位少司命生来就只知父亲是大司命,却未曾知道自己生母到底是谁,想必也是自幼被大司命哄骗,说她是被大司命一人以神力化生创造出来,生来就是为了保护天下稚子孩童不会因伤寒恶疾而轻易夭折殒命的,但是她却自来没有想过既然天地万物生灭规矩不可拂逆,为何她自己却只是为了保护那些年幼稚子孩童而生,她若是执意想要保护那些本该幼年夭折的稚子孩童可以逃脱死劫平安长大,下界的东岳大帝和酆都大帝岂不是会日日被削颜面,她不过也只是倚仗着是大司命的女儿在三界中如此肆意爱心泛滥,为所欲为,而巫师一族却因为身为东皇一脉神明祭品,连在这世上多存活一日都是逆天僭越。 梓岚感觉到这样的顺应天命对巫师一族真的是很不公道,那些因为生来愚钝不知该如何炼炁修仙而只能在人间苟活一甲子寿命之愚夫村妇自然没什么可让人叹息的,但是巫师一族却自来即是最清楚该如何炼炁修仙的,却因为身为神明祭品而对修仙长生之道求而不得,望尘莫及,这一切本该是东皇太一这个无情神明之错才对,若是有一日东皇一脉神明被从天庭中除名,甚至是诛杀,才是巫师一族之人完全得到自由恩赐之时。 二 女丑之礼 (二) 梓岚的叔叔在被杖责五十之后一直瘫在榻上起不来身,口中却还是一直在胡言乱语着一些思念少司命的鬼话,大巫祝楚子陵一怒之下直接将他喉咙用烙铁烫烂,让他成了哑巴,梓岚迫不得已每日在叔叔榻前伺候他吃喝擦洗,日渐厌烦之下,心中更加是对东皇一脉神明深恶痛绝,耿耿于怀,胸中一口怨气义愤填膺,口中每日咒骂之声不绝不断。 但是对于像梓岚这样连及箅之礼都未曾行过的小小巫童,天宫中的神明又岂会对她心中所欲,口中所念在心底里有半点牵系挂碍,他们自然是不会因为她的口中怨言和心中不敬对她有任何苛酷责罚,自然,也断然不会因为她的一己私欲而擅自破除天道自然,让她的奶奶起死回生,叔叔病体痊愈。 天宫中的神明每日也总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至少是东皇一脉神明,因为天道自然之故,他们在天宫中的日子看起来比起其他各路神明自然总是要清闲自在的多,清闲到连东皇太一,都在离恨天的离忧宫中满心欢喜的有了一个自己的女儿,浮萍。 孩子的母亲似乎从来未在离恨天上现身,所以东皇太一的这个女儿浮萍倒是极有可能是哪个位份不高的女仙私生出来,不过看起来其他各路神明对这件极其隐秘的八卦轶事也自来没什么太大兴致过分关切,因为在三界漫天神佛仙圣之中,只有佛门一脉,才会对这样事情过分关切,揪根查底,弄得整个灵鹫山上天翻地覆,狗跳鸡飞。 其实东皇一脉神明中,除却之前因在人间顽劣作乱而被高阳族射手射死的东君十子和现在这个帝女浮萍之外,应该很快该又有一个孩子即将出生才对,因为前夜里和湘君在人间的湘水之畔约会之后,湘妃就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身内已经在一夜之间胎珠暗结,不出三月即可化孕成胎,这当然是一件让湘妃在心中分外喜极而泣之事,毕竟都已经在皎皎月色下的湘水之畔和湘君私相约会了几千年,才终于有了今日的胎珠暗结,这样一来就可以永久的拴住湘君的心了,毕竟自己和湘君虽然同为湘水之神,自己对湘君的爱意本是源自天生,但是湘君身为一个男人,可未必一定会如自己这般对心中爱慕之人极尽专宠溺爱,毕竟下界中对湘君心心念念的女子如此之多,沅江和潇水中除却沅水和潇水二位神女,尚有数不清的鱼精蚌女,甚至是龙族之女对温柔多情的湘君怦然心动,爱慕不已,虽然湘君对她们心中未必有情,但是却也未必在美色上无欲,谁不知道男人的爱本来就是可以在天下任何一个女子身上施舍泛滥的,并未这世上一切女人都必需要得到一个男人的真心挚爱,她们或许只是想要满足于能够长长久久的在这个男人身边,享受他给予自己的无限温存和宠爱,而这,却也是长久以来让湘妃心中最为耿耿于怀的一件心事,若是自天地初分,万物出生开始,她的心中就只有湘君一人,那她自然也是断断容不得湘君心中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甚至是几个女人的,这也让她在此时身内已经胎珠暗结时却似是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加的恍然忧虑,患得患失,所以很快,她就在晴雨阁中用自己一只纤纤玉手心事重重的书下寥寥数笔云笺,命手下侍女清音立刻悄悄替她送去水月殿中,清音接过湘妃的亲笔信笺之后自然是转身急急自晴雨阁中一路上扇动着背上一对晶莹碧透的青翠翅膀向水月殿方向翩然而行,心中只是在很真挚的祈求着在水月殿前可千万不要偏巧遇见清欢,她那个自来不解风情的倒霉兄长。 二 女丑之礼 (三) 但是没想到,这世上的事情,当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清音才刚在水月殿前收起背上一双盈盈玉翅,就看见兄长清欢正一脸无奈的懒懒站在水月殿前,一见到她就二话不说伸出手来,“东西拿来,”他说,“若是猜的不错,又该是湘妃娘娘的亲笔信笺才对,”他忍不住一双清澈眸子犹疑不定的淡淡凝在清音脸上,“你这样的顽劣胡闹,已经是多少次了?”他问。 “哥哥,你既然这样不相信我,为什么之前却一直对我百般容忍,从没大义灭亲的在湘君跟前告发过你这个顽劣妹妹一次?”清音的一双翦水清瞳忍不住笑眯眯的将眼前这位同父异母的亲生兄长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一番,“嗯,肌肤比从前白了,翅膀比从前硬了,灵识怕是也比从前被清洗的更加干干净净的了,”她说。 “闭嘴,你之前私自篡改了多少次湘妃娘娘的亲笔信笺,你心里清楚,湘妃娘娘喜欢吃蜜橘饼子,你偏让湘君准备蜜枣泥饼子,二人因此而赌气吵嘴了多少次数,你心里更加是一清二楚,我倒是一直不知,如此损人不利己的顽劣作为,到底能对你有什么好处?”他问。 “哥哥,你可知道,就是因为损人不利己,所以才能真正从中寻到开心的啊,说什么祭司神侍,就是一个不得自由的卑贱奴婢,想不到哥哥你还真将这个祭司神侍的虚名在心里当一回事情,自己跪的久了,见旁人站着,心里很不舒服是嘛?”清音气忿的冷眼看在他身上,“看看你现在这一身青灰色太监素袍,真将从前昭云太子的颜面给丢的干净,”她说。 “还不快住嘴,当真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哥哥你现在都已经是动过手术的人了,还怕什么,好在你妹妹我还没长到一千五百岁,你放心,一千五百岁生辰之日前,我一定能从清净天上逃出去的,” “但是你能逃去哪里,当初既然被父皇母后下旨送来,玉蝶山自然是再回不去的,父皇母后断不会为了你一个人,不顾及整个玉蝶一族的性命安危,”他说。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让人割掉身内毒珠,成为水月殿中一个让人最有安全感的神奴?” “但是换你,也不会放心将一个身内生来蕴有炽云毒珠的人留在身边侍奉,此毒珠见血封喉,三界众生谈之色变,漫天神佛仙圣,也无人胆敢掉以轻心,” “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在将咱们送来时就将毒珠割掉,就像云中君身边那个逝水云染一般,哦,差点忘了,云中君闲暇时在绛云轩中写诗作画时,总是喜欢用逝水尘徽这个化名,所以那个逝水云染他对云中君,倒还真是跪出来了一等一的回报,云中君在化名中,竟然会随了他的妖姓,”清音忍不住嗤嗤冷笑的说,“只可惜,自此之后,绛云轩中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让人更加有安全感的神奴太监而已,”她说。 “清音,云染他,确是为了灵族牺牲很大,你知道,灵族本体本是头上生角,身长双翼的独角飞马一族,因助蚩尤和黄帝争战而全族被封入天台山上的天荒之境中,其实黄帝当时本是要将灵族族众全数斩杀掉的,因为灵族之人在相助蚩尤大军之前,就时常在若水之畔滋扰凡间百姓,灵族本来长年盘踞在疏影山上,和凡间百姓互不相干,但是因为独角飞马一族化为人身之后因容颜俊美,又头上长角,身长翅膀而惹凡间百姓好奇倾慕,而灵族族众中的男子又生来性子顽劣,时常引诱凡人女子与自己私相苟合,凡人族群中本有处治邪淫*女子规矩,这些被引诱的女子不管是未曾婚配的闺中之女还是有夫之妇,下场自然是全数被沉潭处死,而灵族之人却自来以此为乐,甚至还会相互攀比谁能让更多女子为自己被沉潭处死,如此顽劣行径早已经让轩辕皇帝心中大动肝火,所以在蚩尤被斩杀之后,黄帝曾要将灵族族众也一并斩杀殆尽,灵族族王逝水圣仁不得已,只好将独子逝水云染送来清净天上为奴,以换取灵族一族之众生机,云中君后来请东皇将灵族封在天荒之境,将逝水云染收在自己身边当祭司神侍,但是因为凡间百姓对灵族怨言极深,虽然逝水云染一直在疏影山上的王殿中帮助他父皇治理族众,未曾下山滋扰过凡间百姓,但是为平民怨,云中君也只好亲手割掉云染头上独角,去除他双翼上的玉络作为对灵族一族的惩戒,割掉头上独角之后,云染再无法恢复独角飞马本体,只能以人身之态侍奉在云中君左右,去除双翼上玉络,相当于剔除身内三成真元,凡人知他沦落至如此卑贱不堪境地自然很是心满意足,云中君知道如此对他也确是很不公道,所以之后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净心修持,你可知云中君这些年来传授给他的内功心法,怕是你我二人再苦心修炼上几千年也是望尘莫及,”清欢忍不住微微笑笑,“但是湘君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亲手割除了我身内炽云毒珠,却并没打算传授给我什么内功心法,还说找个合适时机,想要将我给送去玉清天上的弥罗宫中找元始天尊拜师,不过我可从没打算去玉清天上给元始天尊当小道士,至少,在你嫁人之前,我可是要在清净天上一直好好看管着你才行,”他说。 二 女丑之礼 (四) 其实清欢和清音本是同父异母,清音并非玉蝶一族皇后玉萝亲生,而是玉蝶圣皇玉尘身边的宠妃灵妃所生,只是灵妃生下来清音之后就产后出血而逝,所以清音自幼被清欢的母后玉萝抚养长大,只是清欢并非玉蝶一族的嫡长太子,妖族和人族不一样,只要是皇族血脉都可称为太子,因为之前玉萝已经生下来一个嫡长子清拂,所以清欢其实一直只是玉蝶一族中的二太子,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的就被父皇母后给送来清净天上为奴,当然,既然当初父皇母后能够这样决绝的将他和清音给送来清净天上为奴,或者说是为质,其中自然还该有另一个重要缘故才对,那就是清欢和清音,他们在玉蝶山上曾经被王殿中的众多侍女风传出来过一个很伤风败俗的隐秘流言,那就是二人僭越人伦,虽是同父异母,却在王殿中出双入对,同辇同榻,圣皇和皇后不堪宫中流言入耳,因此上趁着清音腕上守宫砂还未消褪时,赶紧借着东皇一脉征选侍奴的机会将二人一起给打发来清净天上当差了事,更何况清欢和清拂自幼不睦,未免日后出现二子为了争夺皇位自相残杀局面,现在也只能先找机会将清欢这个二太子给打发出去了事。 所以自从来到清净天上之后,清欢倒是一直对湘君忠心侍奉,从无二心,虽然被割除身内炽云毒珠一事对他而言确是一桩耿耿于怀的奇耻大辱,但是既然这本来就是清净天上的规矩,在被送来时,他就早已经在心中知道一个妖孽的尊严,在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眼里,从来就不是一件值得一提的重要事情,在这样的地方,能够用自尊来换取活命,已经是身为天庭神明能够施舍下来的最大恩赐。 因此上即是知道清音手中这封湘妃娘娘的亲笔信笺一定是被他这个顽劣妹妹给私自篡改过的,清欢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将信笺接过之后转身进入水月殿中,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湘妃因为身内胎珠已结,暂时无法再和湘君一起在人间的湘水之畔行云雨之欢,所以在信笺中特意嘱托湘君此后二人只能在白日相约,一起在湘水之中泛舟游玩,一解相思之欲,而清音有意将此嘱托篡改隐匿,让湘君误以为二人仍然还是可以和从前一样趁着夜色在湘水之畔男欢女爱,结果是湘妃自此一日一日的在湘水之畔自朝露等到晚霞,却等不到湘君一丝影踪,而湘君却是一夜一夜的在月明星稀中翘首以盼,却在湘水之畔再未有缘得见自己的心上人一眼,二人因此而在心中各自愈渐烦躁不安,都以为是对方失约背叛自己,湘妃一气之下施法将身内胎珠封印,何时能得湘君精血入体,何时胎珠才可解封化孕成胎,她还命清音将昔日湘君赠送给自己的簪钗玉佩全数丢去水月殿外,向湘君示警,若是此事不亲自给她个交代,二人自此之后恩断义绝,再无相见之日,因为湘妃自从湘君在湘水之畔日日失约之后,就一直在疑心他是不是当真已经另结新欢,去沅江和潇水之畔约会新人,自己自此之后恐怕当真成为一个身怀六甲的弃妇,徒惹三界众生议论耻笑。 湘君在水月殿外若是没有见到这些被丢弃过来的簪钗玉佩还好,一见到这些昔日和湘妃之间柔情爱意的曾经旧物,心中顿时怒火冲天,他本来也早疑心湘妃近日来无故在湘水之畔夜夜失约,是不是心中已经另有他属,三界众生中觊觎湘妃绝美容颜之徒何止千万,而自己也终不过只是三界芸芸众生中的寻常一个而已,她现在当真已经有些厌烦他了嘛,厌烦到已经可以让她如此无声无息的将他给悄然抛弃,在任何一个月明星稀的皎皎夜色之中,将自己投身在三界中任何一个让她心之所恋的温驯男人怀中。 一念及此,湘君忍不住一脸温柔如水的俯身将脚下这些粉香四溢的簪钗玉佩伸手轻轻捧起,一丝妒火焚心之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决绝不已的将这些昔日旧物尽数自清净天上抛洒入下界依旧日日清澈奔流的湘水江心之中,借此倾泄心中无限爱欲私忿。 但是谁想到,人间此时正是连日暴雨肆虐的六月时节,湘水水位本就日渐濒临淹没江岸堤坝,湘君是法力无边的天界神明,自是不知自己随手自清净天上丢弃下来的这些簪钗玉佩坠入湘水江心中时,瞬间引发起来湘水自江心之中狂暴涌动,汹涌江水在连日暴涨之中本就已经快要没过江边堤坝,湘君在清净天上随手丢弃下来的这些簪钗玉佩本是仙界至宝,现下又夹杂着湘君无边神力顷天而坠,在神力随着这些仙界至宝落入湘水江心一刻,湘水顿成一片汹涌奔腾之势,瞬间冲破岸边堤坝,向湘水两岸农田民居大肆倾泻而来,湘水两岸顷刻间顿成一片洪水滔天之势,洪水所过之处,花树摧折,房倒屋塌,农田尽毁,鸟兽四散,两岸民众逃跑不及,多数被卷入滔天洪流中葬身殒命,一时间湘水两岸哀嚎遍地,惨绝人寰。 因为东皇此时正在离忧宫中精心照料自己的幼女浮萍,所以下界中的湘水泛滥之灾一时间并未惊动到他,东君和望舒也因为人间六月时节的连连阴雨而不必日日现身天上,偷空去了扶桑岛上休养,也一并疏忽了此次的湘水泛滥之灾,云中君和大司命此时正在天台山上巡视天荒之境封印,因为当日东皇为平息黄帝和众神之怒,将鲛族,狼族,灵族三族族众封入天台山上的天荒之境中时,将开启封印的一双玉钥分别交给云中君和大司命二人保管,所以二人每年的六月时节都会一起来天台山上巡视封印,因为天荒之境封印每年的六月时节最为薄弱,需要及时施法加封,其实现下两只玉钥已经全数都在云中君手中,因为忘忧宫中昔日曾经出现一件变故,致使大司命以为自己已经没资格再将玉钥留在身上,所以就将自己手中的这一只玉钥也一并交在了云中君手中,而自己只是每年的六月时节陪着云中君一起来天台山上加强封印了事,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二人此刻谁也没有顾及到湘水两岸现下的一片哀嚎惨状,以至于在少司命才要下令让自己的祭司神侍鸢水花颜自忘忧宫中将消息给传递来天台山上时,已经有一人抢先一步将此事给一状告去了凌霄殿中。 三 怨蛊之毒 (一) 在天上的三十六层天宫之中,除却东皇一脉所长住的清风,清净,离恨三层天宫之外,其余太黄,太明,清明,玄平,元明,七曜,越衡,兜率,太极,赤明,玄明,耀明,竺落,虚明,观明,玄庆,太焕,无极,太安,显定,始黄,太翁,无思,上乐,元载,皓庭,渊通,妙成,秀乐,无上,太清,玉清,上清,总共三十三天都已经被各路神仙占据,东皇也知道因为离恨天已经和西天极乐境界邻近,三清一脉神仙不会喜欢,所以只得自己亲身入住,而其余三十三天中入住的神仙,也左不过是玉帝和天帝两脉,其中玉帝玄穹自称昊天大帝,住在第九层太极天上的灵霄殿中,天帝离旃自称皇天大帝,住在第十八层无极天上的凌霄殿中,轩辕黄帝和蚩尤大战之后,少昊被玉帝封为西方白帝,和属神蓐收一起入主太焕天,坐骑白龙敖钦,炎帝被玉帝封为南方赤帝,入主七曜天上,坐骑赤龙敖润,后火神祝融回归炎帝手下,颛顼被封为北方黑帝,入主太安天上,属神冬神玄冥,坐骑黑龙敖顺,伏羲被封为东方太昊青帝,入主无上天上,属神句芒,坐骑青龙敖广,轩辕黄帝被封为中央大帝,入主玄明天上,属神为四海海神,坐骑为应龙,自此四海八荒,三界众生渐渐开始归于玉帝,天帝和五方大帝辖下,东皇一脉辖下众生至楚宣王时,已经只余下楚地之民,而这也一直是天帝心中一个如鲠在喉的深深芥蒂,因为东皇一脉自来依天道治世,是一群将清静无为发挥到极致的懒散神明,虽说是天地无情,万物自然,但是既然日日受着人间香火,总该对人间疾苦慈悲为怀,救苦救难一些才是,若是任凭楚地之人如此四季轮转,日月轮回般的天生天养,自生自灭,却还是仍然日日受楚地之人虔诚奉拜,简直是让自己这个皇天大帝在三界众生之中成为一个千古笑话,谁不知道多年以来四海八荒中的芸芸众生都在背地里张嘴闭嘴的议论些什么,都说是东皇一脉是三界神明中的天生偶像,即是整日混在天宫中什么也不做,一样会被楚地之人日日焚香跪拜,而天帝日日在凌霄殿中为天下苍生福祉苦心操劳,最多也不过是能够得到人间百姓一些还愿香火,人间百姓看起来和天帝一脉神明之间更多的是一次又一次等价交易,你满足我的心愿,我付给你香火报酬,至于心中对天帝一脉神明能有多虔诚信奉,大家心里都是掂量算计的一清二楚,偶像派神明和实力派神明之间的差别大约即是如此,一个是心甘情愿的跪拜信奉,一个是你满足我愿望我才给你上香上供,你不满足我愿望我连焚香炉子一起踢翻,三界众生无不因此而在背地里对天帝一脉神明肆意嘲讽耻笑,若非惧怕天打雷劈和血光之灾,怕是连地上一只无名小妖都胆敢在天帝一脉的祭坛上撒野。 而这也正是天帝在凌霄殿中接到帝奴白泽回奏给自己的湘水泛滥消息时心中顿刻间妒火中烧,盛怒非常的最根本原因,东皇一脉神明在清净天上肆意胡为致湘水泛滥,视楚地之人性命为草芥,却仍然还是阻止不了楚地之人对他们的虔心奉拜,那些楚地愚夫愚妇已经被自己虔心奉拜的东皇一脉神明残害至此,却无一人愿意转而来天帝一脉祭坛上焚香叩拜,简直是让人不可理喻之极。 但是即是如此,天帝却还是急急命人自凌霄殿中取来息壤,自无极天上抛落在湘水之畔阻止洪灾泛滥,但是此时帝奴白泽却忽然之间眼珠一转, “陛下,常言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陛下以息壤阻止湘水泛滥本是件救苦救难,福泽苍生的大好事情,却只可惜,大灾之后民心必然怨恨,若是百姓知道此湘江水灾是天庭中人私心所为,陛下的慈悲为怀在楚地之人心中只怕仍然还是会遭逢连声抱怨,一片恩泽苍生之心也随之会随着民怨哀嚎而争议纷纷,威德大降,”他说。 因为帝奴白泽在归附天帝座下之后一直殷勤伺候,从无一点怨言,所以虽然是个被东皇发配来凌霄殿中苦役的贱奴,但是天帝对他口中之言却倒是一直信任有加,毕竟从情理上来说,天帝本来心中对他也多少有些亏欠之感,因为这个白泽当日本来也是上古洪荒三千凶兽中的一个,长年独自在昆仑山中修行,与其他妖孽凶兽之间并无多少往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众多妖孽凶兽对他都不甚喜欢,只是平日里时常因为要他帮忙做事而不得不在表面上对他甜言蜜语一番,甚至若是一些法力高强上他很多的凶兽,在指使他做事时非但不会在嘴上多加甜言蜜语,还会恃凶恫吓,其他众妖也会时常对他嘲讽耻笑,羞辱戏弄,及至后来东皇太一对众妖下谕令,要征选一只凶兽替东皇一脉看守蓬莱仙岛上的灵芝园时,众妖都知道这是个无甚好处的苦差,谁也不愿应选,最后软磨硬泡的威逼白泽为众妖牺牲,前去蓬莱仙岛上看守灵芝园子。 后来白泽即一直待在蓬莱仙岛上看守灵芝园子,本来这个差事虽然无任何好处,平日里倒是也并没有多少麻烦,但是谁想到有一日东方青帝座下的青龙敖广族中一只小龙前来蓬莱仙岛上盗取灵芝,想要用来讨好自己爱慕的一位瑶池仙子,白泽那时正在闭目静修,未曾留意到这只小龙行止,谁想到小龙盗得灵芝之后竟然公然将灵芝带去瑶池,结果和那个小仙子一起被西王母当场捉到私通之事,西王母本来一直对龙族之人和瑶池一脉仙子私通之事深恶痛绝,因为昔日龙族之人中的一只蛟龙少魁和瑶池一脉中一位名叫云华的仙子私相交*合之后,所生后代全数是半人半鱼的龙族异数,这些半人半鱼之生灵不被龙族承认,只得栖身在东海之中的舟山岛上,以鲛族自称,因为生来身形窈窕,容颜娇媚,所以凡间百姓习惯将他们称之为美人鱼族,他们所流泪水可以化作宝珠,被称之为鲛珠,所织锦出来的罗绡被称之为鲛绡,皆是价值连城之物,凡人对他们自来不甚惧怕和厌憎,但是龙族和西王母却一直对鲛族之人非常排斥,因为鲛人一族的身世来历毕竟是龙族和瑶池一脉的不灭污点,所以鲛人一族在东海中遇见龙族之人,时常会发生激烈冲突,天庭中除却东皇一脉,其余各路神明都和西王母一脉交好,自然也是对鲛人一族十分排斥,以至于鲛人一族纵是再如何勤苦修持,也难以飞身成仙,因此上鲛族中的二代族长祸水尘寂一气之下投身当时已经修成魔道的蚩尤麾下,在黄帝和蚩尤大战中相助蚩尤,也因此而在蚩尤被杀之后全族被贬为魔族,封入天台山上的天荒之境中。 虽然自黄帝和蚩尤大战之后,鲛族已经被全族封印,但是因为这个族群的存在,让龙族之人和瑶池仙子之间再无任何私相授受可能,所以可想而知当西王母将那只拿着灵芝准备讨好心上人的小龙当场抓获之后,会是何等雷霆震怒,当时小龙因为年少害怕,失口否认灵芝是自己从蓬莱岛上盗来,一口咬定是被看守灵芝园子的白泽所赠,他的心上人自然顿时间心领神会,也一口咬定自己和小龙之间并无任何私情,之前只是一直在被白泽私下纠缠,此次小龙定然是受白泽指使将监守自盗的灵芝送来瑶池讨好自己,自己本来对白泽无任何情义,怎会平白收下这只灵芝,还请王母为自己做主,以后不要再让白泽这般苦苦纠缠自己。 三 怨蛊之毒 (二) 西王母在听信了自己手下这个看似娇弱可怜的小仙子一番言语之后立刻飞身来到离恨天上找东皇太一问罪,东皇太一因为昔日草率决断斩杀东王公一事本来就一直对西王母心存愧疚,虽然明知这一切定然是那只顽劣小龙所为,白泽和此事必然是无任何干系,但是毕竟那只小龙是敖广族人,敖广又是太昊伏羲坐骑,在四大海神追随伏羲上天庭为官之后,敖广,敖顺,敖钦,敖润入主四海龙宫,掌管天下水族众生,这一方势力也是轻易得罪不得,再加上之前的东王公之事,西王母一脉如今也是声势浩大,独霸一方,此事更加不可草率论断,所以思来想去之后,东皇以为白泽本为下界一只无权无势的寻常凶兽,又自来被众妖厌恶排斥,即是无故将他推出顶罪,也无甚大碍,在三界众生之中,一个无势弱者的清白又有何要紧,若是能够以一个白泽换来天庭各方势力和平相处,也是一件很值得的事情,毕竟在道法自然之中,牺牲弱者讨好强者也是寻常之态,若是白泽以为此事对他很不公平,也只能怪他千百年来只知忍气顺从,委曲求全,只巴望着以如此懦弱猥琐之态得到众人可怜同情,却不知如此懦弱猥琐之态只会更加让众人对他欺辱厌恶,如今反而让他成为最适合被推出去顶罪的一个,毕竟推他出去顶罪,三界中不会因此而掀起任何风浪,闹出任何动静,挨到他死了,一切自然一了百了,因为一个人若是沦落到世上无任何一人在意他之生死的地步,那自然也就可以说他即是活着,也已经死了。 所以后来东皇即在听信了西王母一面之词的情况下武断了结了此番灵芝被盗之事,完全未听从白泽一句分辩的就将他给定了监守自盗,诬陷小龙,滋扰仙子三大重罪,发配去了天帝的凌霄殿中为奴,天帝自然知道白泽是被东皇有意推出来顶罪的,但是也一样是故作不知的将白泽收下,因为他知道白泽为此一定会在心中恨极东皇,在天帝一脉和东皇一脉的明争暗斗中,说不定这个白泽到时能够派上很大用场。 因此上在此次湘水泛滥一事上,天帝一听见白泽口中这句大灾之后必有民怨之言,就立时明白他的话外之音,但是还是故作镇静的开口问道, “时下正是六月时节,楚地正是天气炎热难耐,酷暑难当之际,百姓并不缺衣少食,水灾造成的损失不会太大,所以此事倒是着实不必多加担忧,可对?” “陛下,臣奴听闻,东夷之地在三百年前就曾于六月时节暴发过一场死伤无数的怨蛊之祸,只因此怨蛊非毒非疾,是以邪法收凡人心中怨气所炼化,中蛊之后只要口出对蛊主不敬之言即会开始浑身溃烂,七日之后必然七窍喷血而亡,此怨蛊民间金汤药方无一可医,是无药可治绝症,而且沾染上蛊毒发作之人七窍内喷出污血者皆会蛊毒入体,牵连甚广,若是湘水泛滥之后,楚国国都云梦城中一夜之间忽然怨蛊肆虐,横尸遍地,可想而知该是一副怎样惨绝人寰的疾苦之态,”白泽眼珠翻转间从容坦言, “东皇一脉身为楚地之民虔心奉祀跪拜之神明,想来断不至于当真对云梦城中惨状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才对,”他说。 “但是,听闻怨蛊之毒是下界凶兽相柳所炼,相柳自己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辛苦炼成的怨蛊四处乱丢,”天帝看似不经意的冷言道, “难不成三百年前那一次,他因为乱丢怨蛊在东夷之地,造成民众损伤,被身在崂山之上的帝俊一怒之下砍下一首,九首变成八首,还嫌丢人现眼的不够?” “这个嘛……”白泽随即不再多言,而是一声不吭的转头离开凌霄殿中,因为此时天帝言外之意他本就早已经心领神会,相柳自从九首变成八首之后,自然是不敢再随意将怨蛊四处乱丢,但是同样身为上古洪荒凶兽的白泽,却自来知道相柳在彰龙山中的洞府所在,怨蛊炼制起来虽然有些不易,但是只要多多许给一些好处,相柳必会出手相助,自己怀揣当日自东皇手中得来的一根银簪,让相柳以银簪收取湘水泛滥之后受灾民众怨气以邪法炼蛊,即可将东皇当作蛊主,只要云梦城中民众在中蛊毒之后因为湘君私心而致湘水泛滥之事按捺不住对东皇口出狂言,蛊毒即会发作,这在天帝心中自是不动声色的头功一件,虽然未必会因此而封官进爵,但是只要能让东皇一脉就此潦倒落魄下去,就已经足够让白泽心中欢呼雀跃,酣畅淋漓的很了。 三 怨蛊之毒 (三) 因为天帝命人自无极天上将息壤抛落在人间的湘水之畔,所以迅速阻止了暴涨的湘水在两岸农田民居之地的泛滥成灾,云梦城因此而未曾受到此次湘水泛滥多少影响,楚宣王在接获朝中大臣对受灾之地的灾情回报之后,也只是按例命人自国库中取出一些稻谷钱粮来赈济当地灾民,之后就继续大张旗鼓的在王殿前的九层瑶台上对东皇一脉神明礼乐祭拜,这自然是让巫童梓岚心中很是不满,因为日日在床榻前伺候她的二叔梓贤茶饭擦洗,已经让她非常不耐烦了,而这一切自然都是那个少司命之错,若是天庭中从来未曾有过这个少司命,他的二叔也不至于因为在祭台上的胡言乱语而落到如此悲惨地步,前来替二叔医治的宫中太医早已在暗中告诉梓岚她的二叔看样子最多只能再多苟活上半年有余,因为现下正是六月时节,天气闷湿炎热,苔杖之伤极易腐败溃烂,宫中金创药石已经对此无能为力,梓岚若是实在不忍二叔日日忍受伤口腐败溃烂之苦,现下也唯有私下里去云梦城外寻找一些炼仙方士,自他们手中讨取一些不传秘药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 梓岚听了宫中太医之言后就很快寻了个机会跑出云梦城来,四处打听哪里有炼仙方士,当时楚地本就巫术横行,炼仙方士却倒是不甚难寻,只是据闻这些炼仙方士本可以拜入那些盘踞在各地仙山中的修仙门派之内炼炁修仙,却偏要独自在云梦城外的山野之地结庐散修,最大原因自然是他们不愿依照寻常炼炁修仙之法耗费精力苦心修持,而是贪图以偏门邪法另辟蹊径,快速修成仙身,而最常见的邪法自然就是私自诱拐来山野村夫家的童男童女炼丹,因为女娲大神当年在若水之畔以泥土造人,所以凡人身内世代残留有女娲灵力,以活人炼丹只是为了吸取凡人身内残留的女娲神力,只要吸取了足够的女娲神力,自然可以让身体内阴阳倒转,将凡身转为仙身,只是因为现今凡人身内残留的女娲神力实在太少,若是没有一千童男童女被活生生扔进丹炉之中,怕是断难如其所愿。 但是说到底,这一切现下又到底能关梓岚什么事情,只要能够讨得一粒丹药让二叔身体康复,不再让自己费心伺候,梓岚才懒怠理会这一粒丹药里到底有多少童男童女精血,无非是耗费银钱多少的问题。 所以在一路打听之下,梓岚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座名为彰龙山的阴森荒山之中,按照路人所说方向,很顺利的找到一间散修方士的草庐,见草庐中正有一个白衣方士在丹炉一旁悠闲扇着蒲扇,梓岚赶紧赶上前来向这个白衣方士说明自己来意,而且特意言明只要方士肯出让一粒药丹,即是一百两银子的价钱她也会在所不惜。 “姑娘,非是在下不愿出让药丹,而实在是姑娘你这一百两银子,在下当真消受不起,”白衣方士在丹炉旁看起来一脸为难的样子,“姑娘可知凡人生死皆在清风天上忘忧宫中的大司命手中掌握,在下将丹药出让给姑娘,岂不是在强行逆转凡人性命,若是因此而被大司命记恨,莫说在下的成仙之愿,怕是连此凡身性命都难以得保,”他说。 “哈,卖我一粒丹药是逆转性命,那你自己日日拿这些丹药当饭吃,可是该被大司命降罚多少次了?”梓岚气恼。 “姑娘莫要如此生气,在下既然敢在此结庐炼丹,自然是因为已经诚心归拜在三清道祖门下,生死已经脱离大司命司掌,但是未曾拜过三清道祖的凡人,自是不可轻易忤逆大司命所司掌下的生死天命,”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身在奉祀东皇一脉的巫祝世家,我又能怎么办,总不至于当真要背叛东皇一脉,投去三清一脉门下当小道姑子,” “姑娘,世事无绝对,若有一日东皇一脉在天庭中失势,你自然不必再为这样问题困扰,”他说。 “哈,世人皆知东皇和天帝之间因为东王公之事自来不甚和睦,但是等着看天帝和东皇斗法,怕是要等到我头发白了,但是二叔的溃烂伤口现下等得起吗?”她问。 “姑娘,实不相瞒,东皇和天帝之间早已经在天庭中明争暗斗上了足有上千年之久,现下只需一点东风即可大功告成,姑娘若是有心相助,巫师一族日后必会被天帝大加赏赐,想要就地白日飞升成仙,简直是一件信手拈来的轻而易举之事,”白衣方士轻描淡写之间两只乌黑眼珠却一直在眼皮子中间滴溜乱转,以梓岚心中聪慧,早已明白此白衣方士口中的言外之意,但是她也知道世间自来没有什么平白而来的好处,如此信誓旦旦的重赏许诺,内中一定有非同常人的巨大代价。 果然,见到梓岚眼中犹疑之色后,白衣方士立刻加紧向梓岚坦言,“姑娘心中所想在下心中自然知道,只是若是你的二叔现在身上溃烂治伤已经是入骨膏肓,药石罔顾,姑娘你愿不愿意舍他一具残躯,换取来巫师一族举族飞升成仙机会?”他问。 “嗯,果然如此,只是,虽说舍得舍得,能舍才能得,但是到底要舍到什么地步,好歹也该让我有个心中底细,”她说。 “姑娘,想要飞升成仙,凡身必定是要先经历一些凄厉苦痛,但是在下自然是敢向姑娘你担保,此番劫数巫师一族必定会是有惊无险,安然无恙,只是你二叔的性命能不能侥幸保住,一切就只能是看天意造化了……” 三 怨蛊之毒 (四) 因为心中实在是禁不住可以举族飞升成仙的巨大诱惑,梓岚后来在床榻前自然是一脸气定神闲的将自白衣方士手中接过来的怨蛊眼睁睁的亲手喂进二叔嘴里,而且故意引诱二叔因为湘水泛滥之事对东皇尊神口出不敬之言,紧接着蛊毒发作,二叔身体就开始渐渐散发出来一股让人作呕不止的腥腐味道,七日之后七窍喷血,因为蛊血沾染在身上即可让血中蛊毒入体,所以在短短半月之内即让连带梓岚在内的巫师一族数百族人相继中蛊,之后此怨蛊即在云梦城中四下蔓延开来,而楚宣王因为此时正好带着宫中之人去了沅江之畔行宫小憩,才侥幸幸免,但是在梓岚二叔于一片腥腐味道中身躯渐渐化为一滩烂泥之后,云梦城中凡夫百姓已经因为在不知不觉中蛊毒入体而深受其害,只要因为湘水泛滥之事对蛊主东皇尊神口出不敬之言,即会蛊毒发作,无数蛊毒发作之人因为无药可治而呜咽气绝,横尸街头,巫师一族虽然因为梓岚事先依照白衣方士所言准备的熏香而暂时延缓了蛊毒在体内的迅速恶化,但是最多也是只能维持七日之久,此时大巫祝楚子陵因为眼见云梦城中无数孩童因为童言无忌夭折,心急之下亲自拖病爬上九层瑶台祭拜忘忧宫中的神女少司命,乞求少司命能够降下神药挽救云梦城中无数稚子孩童性命。 其实无需大巫祝在九层瑶台上拖命祭拜,也早已经有人在这个当口有意将云梦城中蛊毒蔓延之态急急传去了离恨天上,东皇太一现下也是刚才知道湘君之前因为在清净天上私下赌气而致使下界中湘水泛滥成灾之事,好在因为天帝及时出手以息壤止住湘水两岸的洪灾泛滥,所以此次灾劫并未造成楚地之人多大伤亡,但是没想到洪灾过后云梦城中竟然忽然开始蛊毒肆虐,虽然三百年前的东夷之地,同样的事情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但是东夷之地自来只归帝俊一人所管,因此上那一次的蛊毒之灾东皇一脉神明并未过多插手,传言是帝俊的两位神妃羲和与常羲舍弃自己身内八成真元才将当时的蛊毒之灾强压下去,救了东夷之地无数凡夫百姓性命,此次云梦城中的蛊毒肆虐,状况比当时的东夷情况还要严重上许多,所以东皇太一随即带着东君,望舒,湘君,云中君,大司命几人匆匆下凡降身至云梦城中,查看城中蛊毒之灾情况,当时云梦城中已经是满城哀嚎,横尸遍地,百姓见到东皇尊神恨不得乱刀加身,东皇太一因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害百姓惨死蛊主,来不及多加思虑之下,当即开始将自己身内真元源源不断的化散出来,灌入城中已经中蛊的凡夫百姓体内相助他们逼出体内致命蛊毒。 因为心知东皇此举必定会过度耗损自身真元,湘君,云中君,大司命三人自然不会让东皇独自一人承担起救渡云梦城中千万凡夫百姓之责,三人随即也开始将自己身内真元源源不断化散出来,而东君和望舒却因为私下里的心思而并未及时散出自己身内真元救渡城中百姓,而是很快施法将城中已经中蛊身亡百姓尸身速速当街焚化,阻止毒蛊污血再继续危害其余百姓性命。 而正在此时,九曜星君中的太白金星忽然急匆匆自九天之上的灵霄殿中降身至云梦城中拜会东皇太一,因为此次云梦城中蛊毒肆虐之事此时已然被灵霄殿中的玉帝知晓,玉帝知道东皇正在带人在云梦城中全力救渡中蛊百姓,因此上匆匆派太白金星来到云梦城中告知东皇,因为楚地和中原之间自来水路畅通,两地之间客商游人往来无数,楚国又一向和中原六国相交频繁,如此状况下只怕此次毒蛊之灾会很快自云梦城中向整个中原之地蔓延开来,所以现下当务之急,是先要设法阻止云梦城之外各地百姓在不知不觉间中此毒蛊才行。 “太白仙人所言极是,”大司命见状忍不住在一旁开口言道,“但是中原之地既然自来被称之为九州,那自然是自来即归玉帝所辖,玉帝若是如此惦念中原百姓安危,自然早该派下天兵天将下界护持中原之地百姓周全,”他说。 “大司命所言差矣,此次蛊毒之灾是以中蛊之人污血散播,若是当真让天兵天将出手阻拦,那岂不是要将天下所有皮肤溃烂,口中流血百姓身内血流抽取干净,但是凡人自来以身内血流为生,血抽干净,还能活吗,小仙此来虽只是奉玉帝旨意传话,但是私下里,小仙倒是知道一法,可使中原之地百姓免受此蛊毒危害,只是此法怕是大司命你断然不肯同意,”太白金星言语之间手中拂尘随之轻轻随风一捋,“既然如此,小仙自是也不好在此开口多言什么……” “喂,话说一半,可是很招人厌的,”湘君此时已然为了救渡眼前中蛊百姓而堪堪散去了自己身内七成真元,道法修为大大降低之下,脾气也开始稍稍渐长起来,“到底是什么鬼办法能护住你们的中原百姓,难不成是将云梦城中百姓全数杀灭,再一把三昧真火焚化干净?”他问。 “湘君此话倒当真是说对一半,云梦城中百姓若是全数在城中消失,自然不会将中蛊污血带去中原之地,”太白金星无奈,“三百年前的东夷之地,也只能是等到中蛊百姓消失之后,蛊毒之灾才渐渐结束,”他说。 “好啊,你们中原之地百姓的命是命,云梦城中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啦?”云中君气急之下在一旁清冷吼道,“若是玉帝愿意,将本君给扔进八卦炉中炼成仙丹送给中原百姓吃下可好,本君现下虽然身内最多只余下三成真元,炼成仙丹吃下之后也可以立刻飞升成仙,人都飞上天庭去当神仙了,还怕什么蛊毒污血,”他说。 “云中君,切勿冲动,咱们总要先听听太白仙人口中之言到底何意,”东君在东皇身后不冷不热的一言,“但是听太白仙人言中之意,好像此法确是有些值得商榷,”他说。 “嗯,若非如此,太白仙人何至于和咱们这样打太极,”望舒无奈,“事已至此,太白仙人有话不妨直说,”他说。 “既然如此,小仙就直说了,想必众位也知道事件万物相生相克,虽然蛊毒在民间自来即是药石不治之绝症,一旦中蛊即是九死一生,但是此蛊毒毕竟也是难逃万物生灭规律,既然此蛊毒可以被众位身内散出真元逼退,自然是因为众位在亲身下降来云梦城中时,身内经脉已经在不觉间被此蛊毒悄然浸染,只是以众位自身修为道法,此蛊毒已然被众位身内真元彻底化消,如此是不是可以说,曾被众位真元灌体的中蛊百姓,体内已经有了可以化消此蛊毒元气,只是凡人中那些身体羸弱者,无法承受体内元气和蛊毒之间的相互消长之力,所以正如众位眼前所见,即是被众位以自身真元灌体,也至少有三成中蛊之人会因此而痛苦殒命,但是他们体内精血若是炼化成药蛊,那些未曾中蛊之人服下之后,即可此生不再有被此蛊毒戕害威胁,只是这三成必死蛊人要被活生生割喉放血,再以他们体内精血炼化成无数药蛊,蛊发身死和被活生生割喉放血殒命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更何况还是被自己之前一心奉祀跪拜的神明亲手如此对待……” 太白金星言语至此,声音早已愈渐低沉微弱下去,想必是怕左近那些正在奄奄一息中苦苦挣扎的凡夫百姓当真亲耳听见自己口中之言,虽然这些人不管再渡多少至纯真元入体也一样是必死无疑的了,但是在当下这个时刻,却让他们亲耳听见如此煎熬绝望之言,连太白金星自己都感觉实在是脸红心虚的很,所以在匆匆和东皇太一稽首客套了几句之后,随即转头飞身离开云梦城中,完全不敢再多加顾及上那些正躺在东皇一脉神明脚下苦苦哀嚎的凄惨众生,因为他也心知若是想要护住中原千万苍生百姓性命安危,云梦城中至少要有数千中蛊百姓血祭才成,而这一切在蛊毒之灾彻底解除之后,却终将成为东皇一脉神明在三界众生眼中一桩永世清洗不掉的残忍罪状。 四 血泪之丸 (一) 其实在千万能够护住中原之地一切苍生百姓性命无忧的赤色血丸终于自九转丹炉中炼制成功之时,东皇对云梦城中那被无辜牺牲掉的三千中蛊百姓心中还是存在着诸多愧疚的,因为这些赤色血丸之所以能够成功炼制而成,自然是因为凡人体内本来就残留着些许女娲灵力所致,而其实既然每个凡人身内都一样残留着些许女娲灵力,那只要在体内灌入足够多的至纯真元,应该是可以让云梦城中的每个中蛊之人都有机会存活下来的,但是因为自己身内真元之气有限,只有在最开始救渡时才会不惜代价的将自身真元灌注在那些中蛊之人身内,后来就开始渐渐的力不从心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严令湘君,云中君,大司命三人最多可以散出自身身内七成真元,不可再多,所以才导致最后会有数千中蛊之人因为得不到足够至纯真元灌体而必死无疑,最终成为了这些赤色血丸祭品,而一念私心之下,最先得到足够真元灌体而全数存活下来的,是大巫祝楚子陵一族,他们既然世代以自身为祭品奉祀东皇一脉,在这样生死攸关时刻,自然不能再让他们对自己有任何伤心失望,东皇也知自女娲造人以来,世人心中皆有长生不老之念,贪生怕死本为人之常情,童颜永驻本为人之私欲,凡人修仙之风自炎黄时起,历经数千年繁盛不衰,虽然因为身内没有天赋灵根,凡人修仙能寿延千岁者众多,能白日飞升者甚少,但是眼看着那些修仙有成之人以鹤发童颜之姿在人间大肆招摇他们的千岁寿命,若说楚子陵一族之人心中没有半点嫉妒钦羡,连东皇自己也知那几乎是不甚可能的,虽然以举族之人当做祭品奉祀神明当初确是楚子陵一族先祖擅自所愿,东皇自己可并没有真正点头接纳,但是数百年来,楚子陵族人只能在阳世虚度一甲子寿命,不能擅自以修仙之法延命这个苛酷族规,东皇却也一直未曾亲自开口替他们打破,因为长久以来,人世间虽然自来是醉心修仙长生者众多,但是最终能够成功拜入那些修仙门派门下的却着实是千里挑一,淘汰者甚多,一是因为世间凡人本来大多资质平庸,无此天赋,不管如何勤修苦练也最终不过是寿延百年,难成大器,并不需要在他们身上浪费些许教导时间,二是因为虽然凡人当初确是女娲以泥土所造,但是既然身为天地之间的芸芸众生之一,自然不能够太过违反天道运行规律,既然女娲灵力最多只能够维持凡人形体六十年不坏,那天道运行中的凡人寿命又怎会超出一甲子太多,世人皆知东皇太一是执掌天道运行的至高神明,若是连奉祀自己的巫师一族族人都不甘心只能在阳世间存活一甲子时日,凡间千万黎民百姓又怎能安于日日在田陌村居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无可逃避的生老病死中度过一甲子平淡岁月之后身躯腐化成泥,魂魄归于地府,世间能够有幸拜入修仙门派中人本就甚少,但是以残害生灵,吸人精血为自己延命增寿的阴毒邪法却数不胜数,所以为了维持凡间百姓能够世代安稳度日,不至于因贪图长生而穷凶极恶的相互残害,恶行不止,东皇实际上也是一直在心中迫不得已的默认下了巫师一族的世代牺牲,毕竟巫师一族之人若是想要修仙延命,尽皆都是可以寿延千岁甚至白日飞升的可造之才。 因此上此次的云梦城蛊灾之中,东皇太一才不惜代价的将楚子陵一族举族救治下来,梓岚的二叔梓贤因为蛊毒发作太快,身躯腐败成一滩血泥之后魂魄即被黑白无常索走,归入地府,东皇自然也是对此无计可施,但是因为梓贤之前在九层瑶台上对少司命的不敬,楚子陵一族对他的惨死也一直没有任何抱怨。 四 血泪之丸 (二) 在云梦城中的怨蛊之灾被东皇带着自己一脉手下渐渐平息下来之后,千万以凡人精血炼成的赤色血丸也如约被太白金星送去中原各地百姓手中,此次蛊毒之灾至此可以说是已经彻底被救渡平息下来,人间大地上的千万黎民百姓自此之后自是再无任何被怨蛊侵害伤亡可能,这本来该算是东皇一脉在人间救渡苍生的无量功绩,但是在中原之地的千万凡夫百姓得知被自己吃进嘴里的这一粒小小赤色血丸的炼制之法时,却开始义愤填膺的指责东皇一脉神明太过残忍无情,为了炼制这些赤色血丸,竟然将云梦城中三千中蛊百姓活生生的残虐割喉放血,简直是丧尽天良,惨绝人寰,难道这些被割喉放血的中蛊百姓当真无一点办法挽救性命的嘛,那为何最先被蛊毒入体的大巫祝楚子陵一族却差不多是全族顺利被医治康复,按理说这一族人本该蛊毒发作最快,医治最难,伤亡最多才对,为何反而却能够在此次凶猛蛊灾中举族全身而退,难道是为了寻得借口将那三千中蛊之人割喉放血,故意没有对他们尽心医治,造成他们即是不被割喉放血也是必死无疑局面? 中原之地百姓本就喜爱以仁德之名四处惩恶扬善,抱打不平,此次因为深切同情云梦城中那三千被割喉放血之人的凄惨遭遇,各地州府县郡中的祭天神坛被千万凡夫百姓群情激愤之下蜂拥闯入,纷纷在神坛上向身在无极天上凌霄大殿中的天帝控诉东皇一脉神明罪恶,群情激昂的要求天帝立刻派天兵天将前去讨伐东皇一脉神明,与此同时,各地的三清道观和五方佛寺中也是人头攒动,香火旺盛,前来上香跪拜的香客信众中十人里有九人是来祈求三清道祖和五方佛主替天行道,出手惩治东皇一脉神明罪恶。 天帝在凌霄殿中满心喜悦的低头俯瞰着下界众生的群情激昂和义愤填膺,即是不论东王公私仇,他也以为东皇一脉神明已经压在自己头上太久,如今终于到了可以顺应民意正义出手的绝妙时刻,他算准此时东皇身内真元应该已经只余下不到三成,因为在一千年前,他就已经暗中设计着让东皇损耗了身内大半真元。 当时正是黄帝和蚩尤大战过后,凡间百姓因为东皇一脉偏袒魔族妖孽而大为不满,怨气冲天,在祭坛上向无极天上的凌霄殿中控诉,希望天帝可以替他们主持公道,天帝当时年轻气盛,又因为东王公私仇,所以当即让手下神将飞廉去离恨天上向东皇太一下战书,二人约定在乾坤支柱下决一死战,因为乾坤支柱本是盘古大神神躯所化,在盘古大神的亲身见证之下,若是东皇战败,自此东皇一脉即要彻底臣服于天帝一脉之下,三界众生从此也尽归天帝一脉管辖,自此之后,天帝一脉即是天地人三界的无上主宰,人间大地上自此之后再无任何一座祭祀东皇一脉神明的九层瑶台。 当日东皇在离忧宫中接到飞廉送来的亲笔战书之后,心知此次和天帝之间的生死一战无可避免,毕竟三界之主尊位天帝在凌霄殿中必是已经筹谋觊觎上多时,此次自己若是不依约前去乾坤柱下应战,天帝一脉和东皇一脉之间必是会有一场刀光剑影的兵戈血战,三界众生不知会被无端牵连进来多少,到时一定会致使三界动荡不安,生灵死伤无数,牺牲未免太大,所以一念之下,东皇未曾惊动现下正在清净天上和清风天上净心修持的几个手下,在叮嘱神使帝阍好生看守离忧宫之后,当即独自一人只身来到乾坤柱下和天帝决一死战。 但是谁想到,当日在东皇一人只身来到乾坤柱下见到早已等候在此多时的天帝时,却见乾坤柱之柱身已经微微倾斜折损,东皇心知此根乾坤支柱一旦倒塌,天地之间恐将重归混沌,因此上当即开口请天帝在决战之前先和自己一起出手将这根乾坤支柱修复完好,天帝听了之后自然也是欣然同意,二人随即联手开始修复眼前这根亘古长立的擎天支柱,却不想在修复这根岌岌可危的乾坤支柱时,兴许是因为东皇身内真元本自和天帝身内真元相互抵触,二人联手施法在乾坤支柱上时竟然出乎意料的让这根乾坤支柱突然崩塌,一时间致使人间大地上开始山川崩毁,地脉开裂,飞沙走石,海水倒灌,眼看三界众生即将遭受天地逆转,生灵涂炭之滔天惨祸,此时身为天庭主宰的天神东皇当即邀请天帝和自己联手,各自献出自己身内的半数真力化生出八根擎天支柱,代替乾坤柱支撑天地,天帝眼见事态严重,自然是当即一口答应下来,在二人全力联手之下,人间大地上八根擎天之柱瞬间拔地而起,总算是及时阻止了天地逆转,拯救了这尘世上的生灵万物。 后来,日久年深,时光流逝,这八根极柱就渐渐的随风化成人间的八座仙山,分别是太和,太乙,太华,点沧,天柱,峨嵋,九华和阴阳交界的浮图仙山。 但是当初在八根擎天之柱拔地而起一举支撑住天地之后,东皇身内真元却仅余下一成不到,东皇心知是天帝在化生八根擎天之柱时暗中做手,致使自己损耗身内真元过甚,但是即是如此,东皇还是勉强支撑着身内仅存的这不足一成真元在已经崩塌倒地的乾坤支柱旁和天帝拳拳到肉的大战了三百回合,东皇当时即心知若是天帝已知自己身内只余下不足一成真元,必定会过于轻敌自信,而即是身为凌霄殿中的皇天大帝,天帝也一样不会想到,即是身内只余下不足一成真元,自己的一身道法修为,也是天帝这个二代神明再苦修千劫也始终无法企及之地步。 后来果然如东皇心中所料,天帝因为在和东皇交手时始终难以占到上风,在打到三百回合时也只好寻得机会虚晃一招之后跳出战圈之外,东皇因为当时身内真元耗损实在过甚,也随即趁势收手,二人此次勉强算是打了一个平手,随之拱手言和,各自回转天宫去休养调息,此后千余年间,天帝一脉和东皇一脉虽然一直在私下里明争暗斗,甚至是摩擦走火,但是表面上却还是在勉励维持着一片和睦友善之状,只是天庭中无人不知东皇自乾坤柱一战之后虽然后来可以勉强将身内耗损真元修复回来八成甚至是九成,但是也已经是元气大伤,徒有其表,如今为了救渡云梦城中蛊灾再次将身内真元耗损至不足三成,天帝若是当真抓住这个千载难逢之机发兵讨伐东皇一脉,谁胜谁负已经是在昭然若揭之下,因此上在风闻到天帝正在无极天上大肆调兵遣将一事之后,纷纷主动前来向天帝表明自己心意,唯有东瀛岛上少阳府中的东华帝君,因为自来和清净天上的云中君交好,所以在这样时刻才始终维持中立态度,只想着若是情势当真无可挽回,自己至少还能在东皇一脉战败之后,将云中君给收在少阳府中当个仙奴保命。 四 血泪之丸 (三) 因为东皇一脉在云梦城蛊灾过后一直在清风,清净,离恨三层天庭上休养疗伤,对下界百姓对那些被称之为是血泪之丸的赤色血丸的群情激昂和义愤填膺一无所感,所以待到天帝麾下十万天兵天将已经兵临清风天下,双方战势一触即发时,才在猝不及防中匆匆出手应战,但是东皇一脉本来长久以来就未曾招揽过多少天兵天将,甚至连天宫之中的宫女侍卫加起来也不足三百,而且还尽数全都是自下界花族之中的鸢花花境征选而来,而自来信奉东皇一脉的下界十大妖族,鲛族,灵族,狼族已遭封印,蛇族倒戈投向了女娲大神,其余几大妖族中除却一直被天帝和玉帝严酷打压的蝶族,狐族,鸾族,其余几大妖族在这个当口也决定维持中立态度,所以此次清风天遭遇十万天兵围困时,只有蝶族,狐族和鸾族各自派出来三万妖兵相助,双方兵力相持之下,一场旷日持久的天庭交锋终于在三十六天之间彻底爆发开战。 在中原之地千万凡夫百姓得到的传言轶闻中,此次天地一脉和东皇一脉的激烈交锋在清风,清净,离恨三天之上整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浴血鏖战了堪堪千日之余,虽然下界之中的千日在天庭之中不过三五日时辰,但是就是在这只有短短三五日时辰的激烈鏊锋之中,东皇一脉遭遇到了几近覆灭的彻底惨败,前来应援的九万妖兵因为白泽的出卖而在激战中死伤殆尽,因为白泽本是上古洪荒三千凶兽之一,对妖族之人弱点死穴一清二楚,导致蝶族,狐族,鸾族三族妖兵子啊十万天兵天将的克制之法下似刀俎下的鱼肉般毫无还手之力,而天帝当日在发兵时已经下令对助力东皇一脉的妖兵不留活口,格杀勿论,因此上数万妖兵在天兵天将的大肆剿杀之中几近全军覆灭,无一生还。 而在数万妖兵全军覆灭之时,东皇一脉神明也已经因为身内仅存的三成真元在激战中渐渐耗损殆尽而伤亡惨重,无力回天,湘君和大司命在激战中重伤战死,云中君重伤之下自清净天上坠落尘间,不知所踪,瑶草夕颜随之一起跌落凡尘,生死不明。 东君和望舒早有背叛之心,在十万天兵刚开始攻打清风天时就趁机自离忧宫中盗得日月宝鼎逃去了下界崂山之上投奔帝俊,二人和帝俊之间私下里早有交易,只要趁着混乱之机自离忧宫中盗得日月宝鼎送去崂山上,让帝俊可以借日月宝鼎中积攒的先天灵炁恢复羲和与常羲二位爱妃昔日因救渡东夷之地的蛊毒之灾时损耗的一身真元,即可保二人在崂山上安全无虞,后来帝俊果真借宝鼎医治好了二位爱妃,而且得宝鼎中的先天灵炁所助,羲和与常羲在崂山上分别替帝俊生下来十个太阳儿子和十二个月亮女儿。 继云中君自清净天上重伤坠落尘间之后,云中君的祭司神侍逝水云染随后也在绛云轩中重伤殒命,清欢,清音,鸢水花颜三人在湘君和大司命的死前嘱托下,护持着已经受伤不轻的湘妃和少司命自天兵剿杀中豁命逃脱出来,因为湘水之畔现下已经被天帝派兵把守,而未免族人受到牵连,清欢和清音现下断不敢将湘妃给草率带去玉蝶山上,鸢水花颜也不敢轻易将少司命给带回去青鸾山上,虽然世上一切鸾族皆是凤凰一族中人,但是青鸾山上各个鸾族却一直是等级分明,青鸾一族自是凤凰一族的嫡亲后代,而鸢水花颜所在的风鸾一族却只是一支只能盘踞在紫鸾峰上过活度日的鸾族旁系一脉,而鸢水花颜自己虽然名为风鸾一族太子,却自出生开始就从未曾踏进过紫鸾峰上的风鸾大殿一步,因为他虽是风鸾圣皇鸢水上善亲生,却是大殿中一只白鹭宫婢所生,致使他因为生母是一只出身水禽一族的白鹭鸟,而生来身内灵根非是风鸾一族的至纯风灵根,而是水禽一族的至纯水灵根,因而被当做是风鸾一族的异类,自出生之日起就被投进冷宫之中惨淡度日,幸而在他五百岁时,清风天上的大司命下谕征召祭司神侍,父皇不愿将已经立为太子的嫡长子鸢水紫云送出,就将自己这个宫婢所出的庶出异数给送来了清风天上的忘忧宫中当差,其实这也倒是当真不能怪罪父皇偏私,因为一被送来清净天上,鸢水花颜就被大司命赐了一颗断尘丹,吃了之后心中不会再有任何七情六欲,非是大司命残忍无情,而是当时虽然是大司命下诏征选祭司神侍,却并非是为了大司命自己征选,而是大司命当时刚刚有了一个未及满月的女儿,少司命,本来该是征选来一名女祭司神侍侍奉少司命才对,但是鸾族中却没有一个公主郡主愿意应征,父皇勉为其难将自己送来,本来就让大司命很是为难,因为男女有别,少司命尚在襁褓之中,怎能轻易放心交给一个男人亲自照料,但是要是将自己变成內监,又实在有些过分残忍,所以不得已之下,只能赐给自己一颗断尘丹,让自己心中没有七情六欲,即是日日和少司命男女相对,也不至于会自心中生发出来什么私欲难耐的非分之想。 所以现下,因为心知此次东皇一脉战败,相助东皇一脉的三大妖族一定会被天帝更加记恨于心,苛酷打压,为了不至于让族人受到更大牵连,清欢和清音决定将身上伤势笃深的湘妃给送走的相距玉蝶山越远越好,二人想起幼年时曾经时常去澜沧江边上的昙华山上游玩,那里相距玉蝶山足有千里之遥,而且非是天帝管辖之地,算起来该是女娲大神地盘,先暂时将湘妃给送去昙华山中躲避一段时间,应该是眼下最稳妥办法,而鸢水花颜眼看着少司命身上伤势比湘妃还要更加深重上几分,知道若是前去千里之遥的昙华山上,少司命的伤体定然是很难支撑住的,只能当即决定将少司命给送去相距此地不过二百里之遥的齐云山上,因为齐云山中珍稀药草繁多,眼下少司命身上伤势很是危急,急需要齐云山中的这些珍稀药草医治,所以三人当即分头行动,清欢和清音一路上护送着湘妃向着澜沧江畔的昙华山上匆匆逃命而去,鸢水花颜一人带着少司命匆匆逃来二百里外的齐云山上,在山中寻得一个隐秘山洞将已经昏迷不醒的少司命好生安置之后,就开始在齐云山上四处寻找能够医治少司命身上伤势的珍稀药草,希望少司命可以当真被这些珍稀药草所救,顺利渡过此次天劫。 四 血泪之丸 (四) 在此次天帝派来攻打东皇一脉的十万天兵天将中,负责总指挥的都统元帅正是东方青帝,太昊伏羲,太昊伏羲在大战之前就已经自三清道祖中的玉清元始天尊座下大弟子南华上仙手中借来一把仙界至宝,封灵宝剑,此封灵宝剑能够将三界中一切生灵魂魄封入剑中,任自己掌控,太昊伏羲在大战之前有意将此封灵宝剑借来,自然是想要将东皇一脉人马彻底斩尽杀绝,他后来果然在大战中将在此战中殒命的东皇一脉人马不管仙妖一切魂魄尽皆收入封灵剑中,在大战结束之后,太昊伏羲即有意手持封灵剑来到东瀛岛上的少阳府中,请东华帝君替他将这把封灵剑送去浮图山下,将剑中收拢着的一切仙妖魂魄尽皆投入亘河溺水中魂消魄灭。 浮图山下的亘河溺水能够消灭三界中一切生灵魂魄,这是三界众生全都心知肚明之事,东华帝君心中自然也是知道太昊伏羲此次前来少阳府中的请托之意分明只是在借此让自己向天帝表明立场,所以当即将封灵宝剑手下,命左右侍童好生将太昊伏羲给送出少阳府去。 但是等到太昊伏羲离开东瀛岛上之后,东华帝君却立刻携着封灵宝剑匆匆来到酆都地府中的忘川河畔,他举手将宝剑轻轻投进忘川河中,在东岳大帝和酆都大帝的点头默许之下,一个人立身在忘川河畔静心等待了七七四十九日,此时料想封灵剑中的那些仙妖魂魄已经被彻底洗去前生记忆,随即施法将这些魂魄自封灵剑中放出,托付东岳大帝和酆都大帝好生送他们去投胎转世,这其中除却相助东皇一脉的众妖兵魂魄之外,自然还有湘君,大司命二人魂魄,因为已经在忘川水中被洗去记忆,东华帝君自然没有再对二人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在见到云中君身旁这个名叫逝水云染的祭司神侍魂魄自忘川水中走出时,东华帝君却骇然惊觉到此人天赋异禀,此时在东岳大帝和酆都大帝跟前的彻底失忆之态本是刻意伪装,七七四十九日的忘川之水浸染,竟然未能洗去他半点前尘记忆,若是任凭他如此带着前生记忆投胎转世,降生之后必然会是个扰乱三界的祸世魔头,所以东华帝君当即出手将他魂魄给施法从新打落在忘川水中,请东岳大帝代为看管,何时记忆清洗干净何时送他去投胎转世,自己现下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不能在忘川河畔久待,因为封灵剑中未曾见到云中君魂魄,东华帝君不知云中君现下情况到底怎样,需要立刻前去设法打探清楚,只是东皇一脉现下已经彻底全军覆灭,云中君现下虽是生死不明,但是对他能够侥幸生还一事,东华帝君此刻心中确是也未曾抱得多大希望,今日如此擅自作为,只是想要明白向天帝表明立场,即是玉帝在这次攻打东皇一脉战事中投向天帝一脉,少阳府也一样不介意自此之后和天帝一脉离心离德,互不相干。 然而东华帝君却未曾想到,他在忘川河畔私放封灵剑中众人魂魄一事很快即被天帝在凌霄殿中知晓,天帝在对此事极其震惊盛怒之下虽然不好公然对东华帝君有何不敬,但是却也在暗地里急于设法为此严重事态妥当善后,为此,他特意将五方天帝召来凌霄殿中,商议此事到底该如何处治料理才好,那些被东华帝君在忘川河畔私放掉的一众仙妖魂魄现下怕是已经尽皆投胎转世去了,这一众仙妖魂魄投胎转世之后,身内存有天生灵根,若是自幼拜入那些修仙门派门下修行,各个都可说是百年不遇的修仙奇才,而修仙之人修到大乘之时,都是可以觉醒前生记忆的,如此世间岂不是又要横空而出一大群叛天叛地的狂傲不羁之徒,这些桀骜不驯的修仙狂徒日后必成祸乱三界的魔道孽障,而且对天庭中人也难保不会是个极大威胁,所以在凌霄殿中众人商议之下,决定依照北方天帝颛顼之言,斩断连接天庭和人界的建木天梯,将下界中充溢四散的无生灵炁尽数收来天庭之中所有,此为绝地天通之举,绝地天通之后,天庭和人界之间的联系彻底被斩断,人间残留的无生灵炁会日渐稀少,那些修仙炼炁之人寻不到足够灵炁炼化,修仙之路会更加艰苦漫长,兴许绝地天通之前,因为世间灵炁充沛,凡人从筑基到大乘仅需五百年不到,但是绝地天通之后,即是自幼开始刻苦修仙,想要到大乘之期也非一千五百年不可,而且修仙本为逆天而行,天上神仙还要五百年雷劫,五百年风劫,五百年火劫循环往复,凡人修仙渡劫自是更加无可逃避,在身内灵炁不足的情况下,又有几人能够有幸接连渡过雷风火三劫,顺利修成仙道,即是那些身内孕有天生灵根之人也必不能例外,如此天帝在凌霄殿中自是可以日日高枕无忧,三界众生也将更加安于自身天命,不敢再无故生出任何僭越天理的非分之想。 因此上在凌霄殿中众人商议不久之后,连接天庭和人界的建木天梯即遭颛顼派巨灵神持神斧砍断,自此之后人间灵炁日渐稀少,而且多数珍藏于险峻深山之中的各样奇珍异宝之内,各大修仙门派因此而纷纷开始遁世修行,将心思全数用在搜寻天地之间的残存灵炁上,寻常人家出生之人越来越难以寻得这些修仙门派踪迹,时常是想要拜师入门却根本找不到山门所在,人间凡夫中想要立志修仙之人果然是日渐稀少,更加安分于自己身为凡夫的男耕女织现状,最多是去拜师在一些江湖门派中习得一身绝世武功,之后再投身军中建功立业,被朝廷论功行赏,拜将封侯。 五 天道轮转 (一) 但是即是如此,天帝对那些被东华帝君私放的一众仙妖魂魄在心中还是不甚放心,更何况东皇一脉现下虽然全军覆灭,彻底落败,但是却难免还有一些在混战中侥幸逃脱的漏网之鱼,这自然也是成为天帝心中一块如鲠在喉的沉重心病,所以一念之下,他特意请仙人赤松子分别去三清道祖,西天佛祖和女娲娘娘跟前请托,劳烦他们各自派下自己的门人弟子去下界中开山立派,创立自己的修仙门派,一边可以借此在人间大地上追缉那些在混战中侥幸逃脱的东皇一脉漏网之鱼,一边可以在人间大肆搜寻那些生来身内孕有天生灵根之人,以收徒为名将他们给尽数收来自己门下,伺机在传功时让他们自毁灵根,因为凡人身内本来是不可能有天生灵根的,凡是生来孕有天生灵根之人,不是神仙下凡,就是妖孽转世,而且若是身内天生孕有冰灵根,自然即是东皇一脉中人投胎转世无疑,当日在天帝一脉和东皇一脉的争战中,不管是三清道祖,西天佛祖,女娲娘娘,全都已经在心中站定立场,所以天帝以为,现下大家既然已经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对待人间大地上那些东皇一脉余孽到底该如何作为,大家想必也都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因此上在仙人赤松子分别将天帝之意给如数带来三清道祖,西天佛祖和女娲娘娘跟前时,大家心中当然已经对一切心知肚明,只是大家都以为只要设法将那些仙妖孽障给严加管束在自己掌控之下即可,毁掉灵根,斩尽杀绝之事是断不可为的,因此上很快,三清道祖就派南华上仙去齐云山上修建起来一座南华宝观,开创了南华一派,西天佛祖派座下弟子昙华圣尊去昙华山上修建起来一座昙华宝寺,开创了昙华一派,而中皇山上灵娲宫中的女娲娘娘也随即派腾蛇将军去帝皇山上修建起来一座娲皇大殿,开创了仙华一派,当时人间虽然修仙门派众多,但是绝地天通之后大量修仙门派开始渐渐衰败下去,待到南华,昙华,仙华三派创立时,人间大地上仍然繁盛兴旺的修仙门派只余下上清,紫霄,天师,梵净,菩提,九华六大门派,和亘古流传下来的花水,云水,赤水,隗水四大修仙世家分庭抗礼,武林称霸。 转眼间时光荏苒,岁月流逝,人间大地上在经历了七雄争霸,秦灭六国,始皇称帝,徐福求仙之后,祖龙嬴政终因对上天不敬而嘎然猝死在东巡途中,秦二世登基之后荒淫无道,败坏朝纲,以至于天下苦秦已久的凡夫百姓四处揭竿而起,聚众反叛,一时间中原大地上烽烟四起,天下大乱,因当时民间有言,楚虽三姓,亡秦必楚,所以出身楚地的项羽和刘邦两个霸主在各路反叛大军中声势最为浩大,众人纷纷前来投靠,但是因为项羽出身楚国贵族,生来忠心奉祀已经自天庭争斗中落败多年的东皇太一,这让天帝心中十分不满,因为当日东皇一脉战败,东皇太一和侍卫帝阍被太昊伏羲活捉之后送去了峨嵋山上软禁,帝女浮萍被天帝自离忧宫中抱走收养,名为义女,实为人质,天帝并不愿浮萍知道东皇太一是谁,所以中原之地自东皇太一落败在天帝手中之后是一直禁止奉祀东皇太一一脉神明的,但是此禁忌却很难令楚地之人遵从,毕竟因为天帝的背信弃义,楚子陵一族在东皇一脉战败之后并没有得到飞升成仙的奖赏,反而身内已经因医治蛊毒而被东皇太一注入的真元之气也被天帝命太昊伏羲全数吸取个精光,因凡人之身难以承受太昊伏羲神力,楚子陵一族当时已经因真元之气被夺而死伤无数,侥幸苟活下来之人也筋脉折损,再无任何修仙可能,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楚子陵一族背叛东皇一脉神明之事竟然会被天帝派人在云梦城中大肆传播,导致这一族幸存之人自此之后在云梦城中人人唾弃,无立足之地,楚地之人当时虽然明知是楚子陵一族背叛东皇一脉神明在先,却对天帝如此刻薄寡恩心中激忿非常,因此上东皇一脉虽然落败,楚地之人却一直坚持修祭坛奉祀,而项羽既然出身楚国贵族,自然生来就会忠心奉祀东皇一脉神明,这自然是让天帝为此在心中大为恼火,生怕项羽称霸中原之后,会下令让中原之地百姓也开始设坛奉祀东皇一脉神明,引起帝女浮萍怀疑,因此上特意让赤松子暗助刘邦在楚汉相争中大败项羽,迫使项羽在乌江边上自刎身死,但是随后项羽族人被东华帝君所救,指引他们去齐云山中的南华派门下遁世修仙。 南华派当时因掌门是元始天尊座下大弟子南华上仙而被众多求仙求道之人趋之若鹜,一时间成为各大修仙门派中横空出世的一大翘楚,也因而导致天柱山下的花水世家门徒日渐稀少,声名威望都渐渐的被南华派强压下去,花水世家本是当初女娲所造六大巫族中的华阳一族之后,早在黄帝和蚩尤大战时就因相助黄帝大败蚩尤而得黄帝赏识,赐下聚炁灵石,此聚炁灵石可吸聚世间至纯灵炁炼化入体,渡化仙身,因此上花水世家一族之人各个都是天赋异禀的修仙奇才,后来更是有幸得到东华帝君指点,举族迁来灵源聚集的天柱山下,建成一座四外结界封印遮蔽的花水山庄栖身度日,成为天柱山下亘古相传的隐秘修仙世家,多年来广收门徒,声势旺盛,但是自从南华一派横空出世,花水世家日渐式微,族中有人私下里为了泄愤,四处散播谣言,说南华一派在齐云山上豢养凶恶妖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跑来山下村子里伤生害命。 如此放肆谣言一时间在齐云山下的左近四五个村子中惹得人心惶惶,惊惧不安,被偶然下山前去左近村子中采买杂货物什的门中弟子如实回禀给了南华上仙,南华上仙知道既然谣言已出,断然不会是凭白空穴来风,因为寻常百姓在未曾亲眼所见之前,是不可能无故断言齐云山中豢养妖孽的,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修仙之人,才能凭空感觉到齐云山中的妖孽之气,这是凡间百姓至今未曾知道的一个三界隐秘。 当初天地初分,无极元炁一瞬之间暴冲出来无量如恒河沙数的天地灵炁,自此天地之间开始化生万物,生机盎然,但是这被无量天地灵炁化生出来的万物生机,也尽数是要依靠吸收天地灵源存活于世的,当初在无极元炁瞬间暴冲时,除却散化而成的无量天地灵炁,还同时散化出来三样充溢在天地之间的无上灵源,分别为萨埵灵源,罗傛灵源,多磨灵源,天地之间的芸芸众生尽皆以此三样无上灵源为食,神仙一脉以萨埵灵源为食,妖魔一脉以罗傛灵源为食,所以人间大地上的芸芸众生,若是生来以萨埵灵源为食,修行日久之后必会渡化仙身,飞升成道,若是生来以罗傛灵源为食,修行年深之后却极易成妖成魔,但是多磨灵源却自来为世间凡人独享,因为多磨灵源灰暗无比,腥味浓重,所以世间凡人多数市侩歹毒,穷凶极恶,而且还从不认为自己本性恶劣,因为本来大家也全都是如此。 但是以凡人愚钝,根本不知何为萨埵灵源,何为罗傛灵源,又怎会如此轻易察觉到齐云山中的妖孽之气,能察觉到这股子妖孽之气的人,除却花水世家之人外,还能有谁,其实不消手下弟子回禀,当初南华上仙在齐云山上创立南华一派时,已然觉察到了齐云山中隐约藏匿着的一股子妖孽之气,依照这股子妖孽之气中泄露出来的罗傛灵源特质,看样子应该是上古十大妖族中的青鸾一族中人才是,但是因为自己毕竟是初来乍到,按理说若是之前已经有妖孽长久栖身在齐云山中,那也不太好直接将人家给自山中赶出,所以一直以来,南华上仙并未去过分理会齐云山中隐约藏匿着的这一股子妖孽之气,只是现下既然谣言已出,为了安抚齐云山下左近村子中的百姓情绪,南华上仙决定亲自带人去深山中一探,若当真是青鸾一族之人隐藏在此,直接请他回去青鸾山上即可。 五 天道轮转 (二) 鸢水花颜在齐云山中替少司命寻救命药草医治疗伤而今已经三百年有余,少司命伤体才渐渐开始痊愈如初,灵识也自长久昏迷中懵懵醒来,她现下倒是隐约还记得当日清风天上那一场大战,但是却一直不知大司命已经在当日那一场惨烈大战中殒命当场,如今自己带着少司命在齐云山中躲避疗伤也着实不是长久之计,但是若是将少司命带回去青鸾山上,族人却一定会将少司命交给天帝请功,鸢水花颜自认为自己在吃过断尘丹之后本不该对少司命有任何私心情欲,但是却不知自己现下如此牵系少司命性命安危,到底是身为一个祭司神侍的本分还是身为少司命身边一个最亲近之人的私人情感,兴许若是当日大司命狠心之下将自己给变成一个少司命的贴身內监,今日自己倒是可以心无任何旁碍的遵从江湖道义,替少司命寻一个最合适去处,完结自己本分责任,但是到底哪里才是少司命她的最合适去处,她并非寻常山精妖孽,即是身犯天条,只要资质尚可,也能勉强去上清天上给太上老君看守丹炉,但是她却偏偏是东皇一脉正统神女,亦是清风天上忘忧宫中的大司命之女,天下之大,而今哪里才能称得上是她的安身之处,即是在这深山古木的齐云山中,也迟早一日会被天兵天将奉命缉寻而来,自己即是日日护在她的身边,又当真能够护得下她几日,虽然自己本就是她的祭司神侍,甚至说是她的神奴,自己的本分只是永世护在她的身边,能护上一日就是一日,一直护到身死道消那日,才算是彻底解脱,但是那自然是指像清欢和清音那样因为被父皇母后舍弃而怨气冲天的祭司神侍,鸢水花颜知道自己和他们本就是不一样的,因为若非是少司命的意外降生,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要在紫鸾峰上相距紫鸾大殿不足三里之遥的破败冷宫中自生到死,终老一生,从出生开始,他就被当做是风鸾一族的天生异数而被父皇下令投入冷宫之中自生自灭,虽然每日剩饭剩菜总能吃饱,但是冷宫之中的日子却永无尽头,父皇自然不担心他会在冷宫之中忿然自杀,因为一个后宫妃嫔三千的圣上之尊,很难记得他到底生了几个皇子公主,除却是被立为太子的嫡长子之外,其余皇子公主,活着,不过是多一份赏赐封邑,死了,不过是多一座汉玉皇陵,有多少皇子公主,从生到死都未曾能够有机会在金鸾大殿上见到他的父皇一面。 送自己来清风天上时反而是父皇对待自己最为温柔的一刻,因为他也知道这是心甘情愿的舍弃和牺牲,从最好是选送一位公主郡主的诏令中,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被送来清风天上之后,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內监,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在意,或许在他心里,成为一个侍奉內监总比在冷宫中孤独终老要好上很多,所以自己现下这一身自由之身,可以说是被少司命恩赐下的,自己当然是永生永世都不会背叛她的,只是这样的不会背叛,现下对少司命又有何用,自己能让她继续回去清风天上当正统神女嘛,能将她带回去青鸾山上栖身度日嘛,能杀上无极天去灭了凌霄殿一脉嘛,若是大司命未曾战场殒命,一切多少还有一丝微渺希望,但是现在,能让少司命在人间隐姓埋名的安稳度日,都已经是自己此生一个最艰难责任。 虽然是在这人烟绝迹的齐云深山之中,鸢水花颜也能够自山中鸟雀口中探听到一些三界消息,而最近在山中鸟雀口中一个最新近消息,就是东君和望舒当日虽然趁着东皇一脉和天帝一脉激烈混战时悄悄潜入离忧宫中盗得日月宝鼎投奔去了崂山帝俊手下,最后却惨遭帝俊出卖,东君侥幸逃回扶桑岛上画地为牢,自己将自己软禁起来向天帝表忠心保命,望舒却因为是被帝俊进献给天帝的败俘,惨遭天帝当众处以极刑,整副神骨被从体内剔出,开膛破肚剖除五脏六腑,然后在肚腔内填上稻草,再赶下人间夺舍,据说要反复夺舍上几十次才能修成正果,至于被剔出的神骨和被剖除的五脏六腑,听说是剁碎煎炸之后喂给天狗吃了。 其实天帝倒也不傻,东皇太一之前虽然是和东君有些不睦,但是却从无一点对不住望舒的,望舒今日可以自东皇手下叛逃,明日也可以背后捅刀天帝一脉,这样的忘恩负义之辈心肝也只配喂给天狗,虽然极刑如此,三界中却人人拍手叫好。 五 天道轮转 (三) 虽然是带着少司命在齐云深山之中每日小心躲避,但是因为身内散发出来的妖气之中罗傛灵源气息难以完全掩饰,所以数日之后,还是被南华上仙带着手下一众弟子在倚云峰上将二人团团围堵在悬崖之巅,南华上仙并未料到少司命竟然会藏身在此,更加没料到少司命身边的这个祭司神侍,竟然是传言中风鸾一族的禁忌异数,身为风鸾一族,身内却天生孕有水灵根的鸢水花颜。 其实身内天生孕有水灵根之生灵在天下芸芸众生之中数不胜数,但是身内水灵根是自风灵根蜕变而来的却是凤毛麟角,大司命当初倒却是很有眼光,如此鸾族异数,身内灵力直逼凤凰之力,寻常妖孽修成仙道已是不易,但是此子,却是可以比肩凤凰,修成神道的,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现下才是个最为危险时刻,因为护主心切,若是此子身内神力在此时轰然爆发出来,在场众位弟子怕是非死即伤,但是因为当初三清一脉相助天帝一脉之事,南华上仙也知此刻自己已经退无可退,势必要立时出手将二人当场擒获,不然鸢水花颜在被彻底激怒之下神力爆发,怕是连南华一派山门都要直接挑翻不可。 眼看着身前南华上仙的步步紧逼,鸢水花颜也知此番生死之战无可避免,眼下最为重要的自然是要让少司命有机会逃出齐云山上,因为有一件事情,亘久以来,鸢水花颜一直未有机会向少司命提起,那就是少司命当初并非是被大司命以神力化出,而是大司命被当时的贴身侍女祸水碧瑶在忘忧宫中下药之后强行云雨让自己怀上身孕,然后以自己身孕之事胁迫大司命将封印天荒之境的秘钥交出,祸水碧瑶本是鲛族公主,在鲛族族众被封入天荒之境时,祸水碧瑶因为练功走火而正在舟山上的无涯洞中闭关休养,因而侥幸逃过此劫,但是自此之后,她却一心惦记着将族人自天荒之境中救出,她辗转探听到封印天荒之境的一对秘钥分别在清净天上的云中君和清风天上的大司命手中,就主动投身来清风天上当大司命的贴身侍女,大司命知道她是鲛族公主,也顺势将她好心收留下来,却没想到祸水碧瑶为了得到秘钥,竟然设计以自己身怀有孕威胁,大司命知道若是将自己手中秘钥交出,她一定还会去设法自云中君手中取来秘钥,到时不知更要惹出来什么乱子,所以大司命当即不顾及自己声名清誉,亲手将碧瑶捆缚之后来到离恨天上向东皇太一请罪,东皇太一无奈之下罚大司命受了九九八十一天雷击之刑,之后将祸水碧瑶交还给大司命任凭他自己决断,大司命自认为已经没资格再掌管秘钥,即将自己手中这一只秘钥一并交给云中君保管,之后将碧瑶禁在忘忧宫中,待她顺利生下来少司命之后,恩准她在忘忧宫中哺育少司命三月,之后鸩毒赐死,鸢水花颜就是在少司命才满月时被征召来清风天上当尚在襁褓中的少司命侍从,而此次去青鸾山上征召,其实也一并是让鸢水花颜将风鸾一族的秘制鸩毒带来,待到三月期满之日,大司命下谕让鸢水花颜前来执行碧瑶鸩刑,碧瑶饮下鸩毒之后,鸢水花颜请求大司命让自己亲自将碧瑶尸身送回去舟山上好生安葬,大司命以为鸢水花颜是顾念同为上古十大妖族之情,随即点头同意,但是其实鸢水花颜在将碧瑶尸身送回来舟山上之后,并未想要将她安葬,因为碧瑶饮下鸩毒本来即是风鸾一族秘制,鸢水花颜虽然一直被囚在冷宫,但是却也并非是日日枯坐等死,读书练功一日不差,所以自然知道此鸩毒该如何炼制解药,他在给碧瑶饮下鸩毒时就一并在鸩毒中下了解药,然后将她给送回来舟山岛上,解药能不能起效他也不知,只是生死自安天命而已,他如此作为只是不忍心少司命自幼无母,并非是存心违逆大司命谕令,临走之前,他将自己随身佩饰的一对双鱼罗缨玉佩留了一只在碧瑶身上,之后即匆匆赶回去清风天上向大司命复命,此后他在清风天上就一心一意的侍奉少司命长大,再没能探听到祸水碧瑶在三界中的任何消息,但是在少司命五百岁生辰之日,为了恭贺少司命渡劫成功,鸢水花颜顺势将留在自己身上那一只双鱼罗缨玉佩送给少司命当作贺礼,自此之后的千余年岁月之中,少司命一直未曾知道这只双鱼罗缨玉佩的内中隐秘,没想到今日在齐云山上,却已经到了非将此隐秘对少司命坦言相告的紧要时刻,因为自己身后的万丈悬崖,其实却正是少司命她的唯一一条逃生之路。 倚云峰对面山崖上有一条飞流千尺的湍急飞瀑,飞瀑下深潭宽阔,潭水已经荡漾到倚云峰下,天下水系一脉相通,如此亘古飞瀑深潭,潭水之下一定有暗流可以直通东海,少司命身上有鲛族血脉,虽然自幼被大司命封印住了她的鱼尾真身,但是此封印自己却也可以一掌替她解开,毕竟在忘忧宫中侍奉日久,很多东西即是大司命不说,自己也能够尽数知晓,一旦封印解开,少司命入水之后即可现出鱼尾真身,潜水遁逃易如反掌,所以一念之下,鸢水花颜当即狠下心来反手一掌将少司命给自倚云峰上打落下万丈悬崖,随即在少司命在堕身幽幽深渊时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厥惨叫回音之中,手持大司命当日所赐的青鸾断水长剑,纵身直奔南华上仙劈头而来,南华上仙见状急忙持剑应战而上,四外仗剑而立的众位弟子也趁势一拥而上,将鸢水花颜团团围在阵中鸢水花颜自知此战自己未必能够逃出生天,也就开始不管不顾的持剑血战冲杀,眼看着就要被众南华门人逼至悬崖边上,猝然之下心念一横,转身自倚云峰上一跃而下…… 五 天道轮转 (四) 南华上仙后来带领手下众弟子来到倚云峰下的深渊之地仔细寻找,却只在一片清澈深湛的碧水深潭之中找到已经重伤不醒的鸢水花颜,却未曾见到少司命一丝踪迹,心知少司命必然已经逃走多时,此时再去四下追缉想必也是空费力气,但是眼下的鸢水花颜身内却还有一息尚存,南华上仙眼见得身边众位弟子都有些分外眼馋鸢水花颜身内的水灵根之力,就决定先行将鸢水花颜给带回来南华观中,看其伤势情况再做打算,但是却也打定主意这辈子是不会轻易将他给放出去南华一派山门之外,因为他现下本来就算是东皇一脉余孽,若是不能将他终身禁在南华一派门下,也只好毁掉他的灵根,让他成为一只法力尽失的凡鸟,只是眼下将他给禁在南华观中,却非南华上仙自己亲身日夜看守不可,不然门下弟子难免会悄悄前来吸取他身内的水灵根之力,毕竟现下南华一派中的门人弟子都是些人间凡胎,身内根本没有灵根,能在自己座下修得千八百岁寿命已属不易,渡劫飞升之事又岂是寻常凡夫之体能够痴心妄想,而身内有灵根之人,又只能是神仙妖孽投胎转世,反而要在门内严加管束,不能轻易给天帝留下什么口实,所以现下也只能先将鸢水花颜留在门内,等他伤好之后再设法做进一步打算而已。 只没想到鸢水花颜因为伤势沉重,在南华观中整整昏迷数月之后才渐渐醒转过来,但是醒来之后也已经彻底失忆,不记得自己是谁,南华上仙随即顺势将他给留在观中当一个看守丹炉的门下弟子,取名尘鸾,每次炼丹时都让他割腕放出一盏鸾血来当做药引,这些仙丹炼成之后能治百病,大肆施舍给左近山村中的重病百姓,倒是也让南华一派因此而在齐云山一带得到一个很好名声。 只是虽然在南华观中暂时安下身来,鸢水花颜在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已经不甚记得的严重失忆之中,却还是在隐约惦记着一个在心内亘久挥之不去的名字,少司命,只是这个名字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自己心中亘久挥之不去,他一时间却是怎样也想不起来,直到一日,昙华山上的昙华圣尊前来南华观中找南华上仙商议一件重要事情时,跟随在昙华圣尊身边的一位仙袂翩然迤逦,轻纱珠翠帷帽掩面的女弟子,无意间在南华观中见到他时,竟然脱口而出一个他已经再记不得的名字,鸢水花颜,昙华圣尊顿时间神态大异,随即很无奈的向南华上仙解释,跟随在他身边的这位轻纱掩面的女弟子,正是昔日清净天上的晴雨阁之主,神女湘妃。 原来当日清欢和清音带着伤势沉重的湘妃一路逃来昙华山中躲避,却偏逢昙华圣尊前来昙华山上创立昙华一派,玉蝶一族在久远之前曾经偷偷采食过灵鹫山上的优钵罗花蜜,被灵鹫山上的护法神发现之后用降妖杵一顿痛打,当时那个和玉蝶一族因优钵罗花蜜结仇的护法神偏巧就是今日昙华山上这位昙华圣尊,虽然当时清欢和清音并没有去灵鹫山上采食花蜜,但是现下也是极其不愿意和他对上的,只得在山中费尽心思的小心隐藏自己身上妖气,待到三百年后湘妃伤势好转时,二人深知自己身上的妖孽之气中罗傛灵源气息是再掩饰不住的,现下唯有赶紧设法将湘妃给自昙华山上带走,但是没想到还未及二人带着湘妃自昙华山上逃走,就已经被昙华圣尊追缉到三人在山中踪迹,清欢本来还打算要上前和昙华圣尊一战,掩护湘妃逃离,清音却以为二人现下对湘妃娘娘已经仁至义尽,没必要再继续为她牺牲什么,所以猝不及防之下将湘妃给一把推出在昙华圣尊身前,随即强行拉着哥哥趁势迅速自昙华山上遁身而去,湘妃本来伤体刚刚痊愈不久,身上神力一时间难以尽数发挥,惊惧之下只得取出发簪内所藏鸩丹当场自裁,昙华圣尊无奈之下,只好先将湘妃给带回来昙华寺中,设法散出她身内鸩毒,湘妃毕竟是天庭神女,所吞鸩毒虽然对神力损耗甚重,但是及时散除之后,对性命倒是无甚危险,在湘妃醒来之后,昙华圣尊立刻向她表明自己不会出卖她,将她送去凌霄殿中,湘妃却对他一直心有疑虑,因为二人非亲非故,萍水之交,昙华圣尊是断无理由为了自己而拂逆天帝之意的。 但是昙华圣尊心中却知,二人其实早已经不是萍水之交,久远前自己在湘水之畔曾被剧毒水虺咬伤,得湘妃所赠药丹救过性命,只是那时他还并非人身,而是一只名为冲霄的风隼猛禽,后来在灵鹫山下被西天佛祖收服,当了灵鹫山上的护法神,其实他本不该在灵鹫山上久待,因为风隼一族生性残忍,每日要吞食五百条凡龙,引得天下龙族暴怒,应龙替龙族出头,前来风隼一族寻仇,却大败而归,一状告去烛龙那里,烛龙烦请西天佛祖降服风隼一族,西天佛祖以为风隼一族生性残忍,不该如此放任,因此上应烛龙之邀出手降服了风隼一族,应龙向佛祖讨要风隼一族,言明要将风隼一族送给东海龙族当三百年奴从消解龙族之恨,佛祖应允之后将风隼一族交出,但是应龙背信弃义,暗中将风隼一族全数斩杀,幸而冲霄因为被西天佛祖降服时受了重伤,卧榻不起,佛祖没将他给一起交出,因而得以幸免于难,佛祖后来将冲霄改名昙华,留在灵鹫山上收为护法,但是应龙之仇却始终难忘,此次奉命来昙华山上镇守,昙华本来就是想要趁此机会寻得应龙报仇,但是应龙现下是天帝坐骑,轻易难以寻得机会,只能从长计议,只是没想到此次竟然在昙华山上遇上湘妃,他知湘妃心上所恋之人自来只有湘君一人,虽然现下湘君已经身死,但是湘妃却也未必会很快将湘君忘记,昙华自认为自己从来对湘妃只有感激救命之恩,没有任何非分他想,但是一时忍不住下,还是开口让她成为自己弟子。 他没想到湘妃竟然会立刻一口答应下来,虽然明知她心中所想必是想要借此机会跟随自己修习一些佛门秘法助她恢复一身法力,日后可以潜上凌霄殿去暗中行刺天帝报仇或是下酆都地府去寻回湘君魂魄,但是至少如此一来,她就可以长久待在自己身边,虽然她现下本来也是再无任何他处可去,连身边最为亲近的祭司神侍都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的公然背叛她,危急时刻将她给一把推出来送死,这世上还能有谁可以让她放心信任和依靠的,就连昙华自己也是一样,风隼一族被杀,虽然只是西天佛祖无心之过,却让昙华在这世上再无任何一个可以信任之人,所以湘妃现下不管在心中对他是作何思虑打算,都是很应该的,她想要借机精进法力也好,想要利用自己将她给绑去凌霄殿的机会行刺天帝也好,都从来不会被自己给特意放在心上,重要的是她现在可以日日留在自己身边,而且为了她自己那点小心思日日对自己娇声软语的温柔相待,这已经是自己心中最为求之不得之事,昙华知道他日若是自己当真有机会亲手斩杀应龙,必也会随之被天帝擒获斩杀,而不杀应龙,自己此生此世又到底是为何而活,即是如此,到时自己即是亲自替她一手斩杀天帝,又能怎样,只是身为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心中的另一个男人去斩杀天帝,最终自然是会被三界众生在茶余饭后议论耻笑不止而已。 六 忘忧前尘 (一) 虽然鸢水花颜一时间没能认出来湘妃,但是昙华这样明目张胆的将湘妃给收在自己身边为徒也着实是让南华上仙的心里很是忧虑不安,因为有一件事情南华上仙在湘妃跟前当真是很难向昙华圣尊明说,那就是自己现下身上背着的这把封灵剑,之前在东皇一脉和天帝一脉的惨烈大战时曾经被太昊伏羲借去一段时日,之后却是被东华帝君给亲自归还回来自己手中,听说东华帝君曾经拿着此剑去过浮图山下的亘河溺水之畔,所以当日在那场大战中被收在封灵剑中的魂魄,现下当该早已在亘河溺水中魂消魄灭,不存于世才对,而湘君当日在混战中当场殒命,魂魄自然会被收在封灵剑中,此事湘妃怕是还一直未曾知道,但是昙华圣尊之前在灵鹫山上时多少该当有些耳闻才对,如此情况下还坚持要将湘妃给收在自己身边,确是让南华上仙心中稍稍有些疑虑不已,毕竟尘鸾现在已经失忆,自己可以让他永世留在南华观中当小道士,但是湘妃,不知昙华圣尊日后到底想要怎样,现下她身内真气涣散,元气大伤,倒是尚且在昙华山上生不出什么事来,日后待她恢复元气,修回一身翻江倒海神力时,不杀上凌霄殿去找天帝拼命才怪,但是昙华圣尊执意如此,南华上仙自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先让尘鸾将湘妃给带去一旁厢房中歇息,然后才很直接了当的向昙华问道,“可是因为天台山上的妖气近来隐隐躁动不休之故?” “确是如此,不但是你我二人,帝皇山上的腾蛇将军前日里也一并察觉到了天台山上异样,”昙华神色忧虑之间很肯定的断言,“当初在那场大战中,天帝确是稍稍有些大意,” “你是说事后在打扫战场时未曾见到封印天荒之境的那两把秘钥?”南华上仙的神色也紧接着深深有些忧虑起来,“东皇一脉战败之后,秘钥本该收归天帝手中才是,但是天帝当日所派的指挥统领太昊伏羲将战场仔细清扫之后,确是未曾寻到那两把秘钥,天帝为此一直在严加监视着一直蛰伏不出的那几大妖族动向,却也未曾因此而寻得那两把秘钥一丝线索,天庭众人以为秘钥必然已经是在混战中被遗落在人间大地上了,不必再为此挂怀什么,毕竟上古十大妖族之间自来相处的就不十分和睦,相互之间冲突火迸时有发生,谁会冒着惹怒天帝神威的风险暗中去解封天荒之境,释放封印其中的那几大妖族,难道是想要让他们出来和自己抢地盘子来吗?”南华上仙疑问。 “但是眼下既然天台山上妖气已经开始渐渐躁动不止,你我二人是不是该亲身前去天台山上探查究竟?”昙华圣尊问道。 “这倒确是应该,不过别怪我直言,天台山上封印着的那些妖孽本来当日就是轩辕黄帝的手下败将,根本不足为虑,倒是你这昙华山上收徒弟的规矩,我记得但凡是身内天生孕有灵根之人前去拜师,都是先封印记忆再剃光头发,不然你也未必能在天帝眼皮子底下保下他们身内灵根,我能看出来你已经在湘妃身上加了封印,即是她日后修回来一身神力,天帝也未必能够察觉到她在下界行踪,但是就这样将她给当成一个俗家弟子收在身边,还是有些太冒险了,而且有一件事情,咱们都未必能够瞒她多久,以天帝和东皇之间仇怨,她日后即是修回一身法力,也未必能够下酆都地府去寻回湘君魂魄,”南华上仙深眉紧皱之间无奈向昙华圣尊坦言,“此事我也只是猜测,你若是想知道内中详情,日后有机会可以去东瀛山上的东华帝君府上一问,”他说。 “哼,若是剃光头发就能让天帝放心,我现在立刻就将她给送去灵鹫山上拜师,让西天佛祖亲自给她剃头,但是你可是不知道,昙华一派门下弟子,就算是先封印记忆,想要剃他们的头发能有多难,就为这个,昙华山上的门人弟子从来没超过三百个,日日都有为了不剃头叛出师门的,我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难道以后真的只能满大街去捡那些被父母丢弃的婴儿回来养大?”昙华圣尊无奈叹口气说,“虽说是身体肤发受之父母,但是真正缘由怕是嫌弃剃头之后不好看才对。” “嗯,倒是也不能如此说,你也知道,有灵根之人多数是神仙妖孽转世,神仙转世自然会被三清一派门下收走,若是妖孽转世,说不准前世就是被你这样的佛门护法亲手所杀,你还想要剃他们头发,他们没砍你脑袋已经不错,” “牛鼻子说话就是道法自然,一点人情世故都不带讲的,” “秃驴说话就是自以为是,普度众生给自己立一个绝对正确的道德制胜点,” “那你说,帝皇山上现下情形怎样?” “还能怎样,到现在一个弟子没收,而且香火冷清,倒是相距帝皇山几百里外的青城山上,白晞和她女儿素贞成了青女宗宗主和少宗主,” “青女宗,奉祀女娲大神的青女宗,而且,还应该是女尊为上的宗派,宗门中女尊男卑,生出孩子来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这又怎样,澜沧江边上那些山寨中的白苗部族,不是全都兴的是这样规矩?” “怪不得少宗主素贞姓白不姓腾,自幼就当没腾蛇这个父亲,” “听说是腾蛇要让素贞去女娲身边当侍女,但是当了女娲侍女一辈子不能嫁人,素贞不愿意,白晞为此还和腾蛇吵了一架,然后母女二人就自灵娲宫中出走,跑去了青城山上,” “这个,腾蛇将军家事,你这个牛鼻子还是少说两句,” “好啦,正经说,腾蛇和咱们约好要上天台山上巡查一番,怎么现下还不见他过来?”南华上仙疑问,“莫不是他记错了日子?” “天荒之境封印只在每年的六月时节是最为薄弱时刻,他又怎会记错,”昙华蹙眉之下冷言笑道,“只怕是现下他已经身在天台山上,门下一个弟子没有,你以为他愿意来你这个门人弟子众多的齐云山上来自讨羞辱?” “既然如此,咱们二人是不是也该即刻动身,只是将尘鸾和湘妃给一起留在南华观中,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妥?”南华上仙心中微微有些忧虑的蹙一蹙眉头,“我心里倒确是很希望尘鸾他自此之后就只是南华观中一个寻常弟子,”他说。 “无妨,尘鸾之前并未当过清净天上的祭司神侍,湘妃不会轻易拉他下水,而且她之前被自己的贴身祭司神侍背叛过,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祭司神侍了,”昙华无奈摇头叹道,“湘君当初可是真有眼光,弄了这么一对狠毒兄妹来清净天上当差。” 六 忘忧前尘 (二) 待到南华上仙和昙华圣尊匆匆动身赶来天台山上时,腾蛇将军果然已经在天台山上的云台顶上等待了二人不少时刻,三人在云台顶上观察多日之下,感觉到天荒之境封印看起来似乎还算是一切如常,并没有半点松动破封迹象,如此说来近日来天台山上的躁动妖气应该是另有来源才对,而从天台山上四处残留下来的妖孽痕迹来看,腾蛇将军怀疑近日来天台山上躁动的妖气,和三百里外的妖皇山上多少有些关系。 妖皇山亘古以来即被上古十大妖族中狐族中的一支庞大旁系青狐一族盘踞,而这个青狐一族,即是当日派三万妖兵前去离恨天上相助东皇一脉的反叛妖孽一族,当日因为这三万妖兵在争战中全数覆灭,所以天帝后来只是责令青狐一族族众在妖皇山上禁闭五百年,擅自下山滋扰人间者格杀勿论,青狐一族现任圣皇名为皇甫祸轩,皇后名为皇甫雨霖,二人本是表兄妹,成亲多年却没能生出来一儿半女,倒是圣皇身边一位很受宠的淑妃替圣皇先后生下来二位小皇子,因为这位淑妃娘娘是风鸾一族郡主鸢水若云,二位小皇子并非纯正青狐一族血脉,因此上圣皇特意破例让二位皇子跟随母姓,分别取名为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其实也怕皇后嫉妒,容不下二位皇子,但是谁想到当日二位皇子带领三万妖兵前去离恨天上和天帝所派十万天兵对战,战败之后就再无一点音信踪迹,因为三万狐族妖兵当日差不多是全军覆没,所以妖皇山上也没人以为二位皇子能够幸免,圣皇祸轩虽然心中伤感,为了青狐一族全族性命安危也只能强忍下来,不敢对天帝有任何不敬之言,因此上今日若是天台山上出现青狐一族所留痕迹,却倒是一点也不让人意外,因为青狐圣皇心中未必不想要寻得机会替二位皇子报仇,想必是想要趁着六月时节天荒之境封印薄弱时悄悄前来查探一番,若是能够有办法破开封印将其中妖孽放出,或许当真能够替他打上凌霄殿去砍了天帝老儿脑袋。 其实青狐一族选在此时此刻来天台山上探查封印,其中缘故南华上仙心中自然是非常明白,因为大汉现下已经历时百余年,当年刘邦在徐州丰县斩白蛇立汉,却不知刘邦本是南方赤帝之子下凡,而那条白蛇却是西方白帝之子下凡,因此一个前因,汉室江山注定要被拦腰斩成两截,掐指算来,现下也到了那条被斩白蛇再次入世时候,千里之遥的长安城中不日即会发生一场大乱,而人间大乱之日,也往往正是天时大乱时分,此时天道运转最易出现偏差,也是人间大地上的妖魔鬼怪最易冲破封印来人间作乱之时,只是青狐圣皇想必忘记一件事情,天荒之境封印本是当初东皇太一所下,而东皇太一本来近似于天道化现,即是天道运行出现偏差,致使三界秩序混乱,妖魔鬼怪躁动不安,想要破除天荒之境封印,怕是青狐圣皇在妖皇山上再苦修上万八千年道行也断不可能。 但是如此一来,腾蛇将军,昙华圣尊,南华上仙三人倒是也对天台山上封印彻底放心下来,湘妃和尘鸾的事情昙华和南华自然是不会轻易失口让腾蛇知悉的,因为腾蛇将军是女娲身边护法侍卫,女娲之兄太昊伏羲一直和天帝交好,二人因此而心中多少对腾蛇将军有些顾虑和忌惮,毕竟这世上一切众生,只有在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牵涉时,才会将道义二字时刻挂在嘴边,一旦牵涉自身利益,任谁都会横眉怒目,六亲不认。 所以在仔细探查了天台山上封印稳妥无虞之后,昙华和南华即和腾蛇将军在天台山上拱手拜别,腾蛇将军在临别时分特意叮嘱二人日后去帝皇山上拜会他时千万不要在出口称呼他为腾蛇将军,因为他现下毕竟已经是仙华一派掌门,所以已经恢复了他昔日在蛇族中的本名沐水尘劫,日后二人只称他为沐水掌门即可,娲皇殿即非佛门一派也非道门一派,所以他这个掌门只能以昔日本名为称,日后即是收了弟子,也只能让他们继续以自己的俗家名字自称,没有法号也没有道号,所以沐水尘劫以为既然自己门下非是像佛道两门那样入门即是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也就难以彻底压制门下那些身内天生孕有灵根弟子前世记忆觉醒,身内力量暴冲,所以和南华,昙华二人不一样,他日后在遇见那些妖孽转世的修仙弟子时,可是未必会和昙华,南华二人一样手下留情,尽力保下他们身内灵根不毁。 六 忘忧前尘 (三) 清音和清欢自昙华山上背叛湘妃之后,因为心中分外担心玉蝶山在东皇一脉战败之后会遭到天帝狠毒报复清算,所以在确信昙华圣尊没有派人前来追缉二人时,就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玉蝶山上拜见父皇母后,谁想到在相距玉蝶山三十里之外的玉莲镇上偶然遇见一个昔日曾在内殿中侍奉过二人的小宫女灵蝶,而且自这个灵蝶口中惊闻到自东皇一脉战败之后玉蝶山上的一场惊天变故,据这个小宫女灵蝶言道,当日因为蝶族派兵去清净天上助阵东皇一脉,所以在东皇一脉战败之后,天帝下旨要圣皇和皇后交出来当时被派去清净天上的那三万妖兵家眷,要将这些家眷全数收去天庭为奴,圣皇和皇后坚持抗旨不遵,激怒天帝,想要发兵清剿玉蝶山,但是皇太子清拂却在私下里和天帝达成交易,只要天帝下旨让圣皇禅位给自己,自己就会将这些妖兵家眷如数交出,天帝随即下旨让圣皇禅位,圣皇虽然心知是清拂诡计,为保全族性命也只好答应禅位,清拂登基为皇后依约将那三万妖兵家眷全数交给天帝,这些家眷天帝后来只挑选了不满五百岁的童男童女收走,其余都放回了玉蝶山,那些童男童女被带走之后据说是被送给了三清道祖为奴,为保童子身,永世不得婚嫁,有想逃跑的被送去玉帝后宫之中当差,其实就是送他们去当內监,圣皇禅位之后和皇后一起被清拂软禁起来,苦苦支撑三百年后终于还是在近日里先后相继病逝,但是玉蝶山上人人都传言圣皇和皇后并非真的因病而逝,而是三百年来一直被清拂暗中派人在酒菜中下慢药毒害,现今终于到了毒发致死时刻,幸而现下圣皇和皇后虽然已经被送入地宫中厚葬,但是皇陵却还没到封陵时日,清欢和清音此时若是悄悄潜入皇陵之中,还能够有幸见到圣皇和皇后最后一面,但是见过之后还是赶紧逃走才好,清拂本是篡位登基,断然是不会容清欢和清音回去玉蝶山上威胁他皇位的,清欢和清拂本是同父同母的嫡亲血脉,这反而是清拂心中最为忌惮之处,三界中人人尽知,在皇宫中,最易处治的,是仇人之子,最难处治的,反而却是亲生父皇之子。 清欢和清音听了灵蝶口中之言之后简直是怒气冲天,虽然自来知道清拂在宫中一直品性不端,却未曾想到竟然会不端到如此地步,二人随即依照灵蝶口中之言乔装打扮成两只寻常蝶族小妖,悄悄绕去玉蝶山后山之中潜入皇陵地宫之内,而让二人心中更为忿然的却是,安放父皇母后圣体的皇陵地宫之外竟然连一个守卫兵将都没有,还有本来按照皇族规矩要被发派来守灵的那些父皇昔日的后宫妃嫔,也是一个人影不见,清音断定那些后宫妃嫔现下一定都已经被清拂又全都收为了他自己的后宫,以至于父皇和母后就这样孤单冷清的被用汉玉石榻安放在皇陵地宫之内,桌案上的供品都已经发馊腐败,清音以为清拂这样行止简直是丧尽天良之极,忍不住一把抱在父皇身上轻轻呜咽起来,清欢眼见母后躺在汉玉石榻上一身青衣罩身,薄衾素裹,却是身形轻柔,面容如旧,忍不住轻轻伸手抚摸在母后脸颊上面,却意外的察觉到母后脸颊上虽然冰凉如水,却是余温尚存,震惊之下当即一把抓在母后腕子上面,仔细替她把脉,却吃惊发现母后现下虽然脉象微弱,却并未真正身死,而是深入龟息假死之态,随即又赶上前来替父皇把脉,发现父皇情况也和母后一般无二,当即断定因为当时清拂是派人每日给父皇母后酒菜中掺入慢药,想要父皇母后以病逝之名身死,但是因为慢药烈性不若鸩毒那般强大,所以极有可能会让人在毒发时进入龟息假死之态,等到毒性完全渗入心脉时才会真正毒发身死,而在毒性还尚未完全渗入心脉之时,唯有血亲之人身内的炽云毒珠可以以毒攻毒,救下父皇母后性命,只是现下只有清音身内一颗炽云毒珠,可以立时救下父皇性命,而母后性命,却非自己身内那颗已经被湘君割除的炽云毒珠不可,这让清欢登时间忍不住气血上冲,因为自从湘君将炽云毒珠自他身内割除之后,他一直未曾问过那颗炽云毒珠去处,湘君也一直未曾告知过他,眼下湘君早已身死,那颗炽云毒珠下落又能够去哪里找寻,这可当真是眼下最为棘手一件事情,除非自己现下立刻杀进宫中,将清拂身内那颗炽云毒珠割下来救下母后性命…… 六 忘忧前尘 (四) 清音在知道父皇母后还有一线救命之机后当即用随身所携匕首将炽云毒珠硬生生自身内取出,喂在父皇嘴中,清欢随即用身上所携金疮药替清音处治好身上伤口,清音断然不许清欢冒险杀进宫去找清拂取炽云毒珠,若是母后还能等得一些时日,也许他们可以去昙华山上打探一下湘妃下落,湘妃之前日日和湘君在湘水之畔私相约会,兴许湘君无意间曾向湘妃透露过那颗炽云毒珠下落也不一定。 清欢也以为现下去昙华山上找湘妃问寻自己身内那颗炽云毒珠下落是唯一可行办法,二人决定之后立刻将父皇和母后给自皇陵地宫之中悄悄带走,一路上小心躲避着顺利逃离出来玉蝶山地界,一路上又马不停蹄的赶来澜沧江畔的昙华山上,在将父皇母后小心安置在一处隐蔽山洞里之后,二人随即悄悄潜入昙华寺中,探听湘妃消息,当时二人心中最坏的预计是湘妃已经被昙华圣尊交去凌霄殿中,却没想到竟然在昙华寺后院中遇见她正在一棵花楹树下闭目练功,清音也没客气,随即纵身上前将一把小小青玉匕首抵在她的脖颈上面,逼问她清欢身内那颗炽云毒珠下落。 湘妃此时正在花楹树下闭目休养,自然这样的闭目休养对她而言也只是可以在昙华圣尊看不见的时刻悄悄在心中想起来从前和湘君在清净天上和湘水之畔的一切前尘过往,虽然他最终还是有负于她和她身内这颗被封印的胎珠,但是一想到他现下早已经魂归酆都,而自己却一个人怀着那颗被封印的胎珠独留人世,湘妃心中顿时间一片纷扰杂念,险些在休养调息中一个不小心而走火入魔。 偏在此时,一把森凉寒彻的青玉匕首悄无声息的抵在她脖颈上面,随之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声音低沉传来,“说,那颗被你夫君强行霸占的炽云毒珠,现下到底在哪里?” “哦,千里迢迢跑回来看你主子现下这个落魄模样,竟然只是为了此事,”湘妃阖闾双眸之下声音却还似当初在清净天上的晴雨阁中一般温柔而又爽然,“炽云毒珠当日早已经被湘君一分为七,用来救渡七个在青城山中中了奇毒的凡夫,此事本来是受女娲身边的腾蛇将军所托,当日也是用腾蛇将军手中那颗定光珠神力将炽云毒珠一分为七,当时那七个凡人现下都不知已经投胎多少次了,只是因为他们之前多少修行了一些仙术,体内炽云毒珠之力投胎多次也不会消解,你现下若是能去帝皇山上盗来定光珠,依着定光珠指引,兴许还能够自这七人的后身之人身内将炽云毒珠之力吸出,重新凝聚成珠,”湘妃在花楹树下清冷言道,“只是定光珠是三界中稀世罕见至宝,腾蛇将军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她说。 “哼,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都混成和尚寺里的师太了还这样骄傲,哦,是因为头上这几根青丝还没剃干净的嘛,这样子当尼姑确是很难六根清净,不如我好心帮帮你忙,这把青玉匕首借你当剃刀用用,”清音说话间手中一把青玉匕首即径自向湘妃头上一束披散下来的三尺青丝削去,清欢担心清音在昙华寺中如此任性胡闹会耽误大事,急急上前伸手一把抢过清音手中青玉匕首之后匆匆拉着她自昙华寺中悄然脱身。 二人随即飞快自昙华山上逃下,清音因为年纪幼小,不知定光珠到底为何物,清欢却心中知道这颗他们现下急于要寻得的定光珠来历,而这也是上古十大妖族中一段非常不堪记起的无奈旧事: 据清欢所知,三界中这颗稀世罕见的定光珠,当年本是元始天尊让给腾蛇将军的一个战利品,但是那次大战,早已经是上古年间的事情了,上古年间,四海八荒之间人族与妖族势不两立,纷争不断,人间大地上妖孽横行,凡人日子很不好过,而以东皇为首的天庭众神又以为三界之中芸芸众生一律平等,人族和妖族之间的纷争,众神不该插手,只是那时因为人族力量薄弱,根本不是妖族对手,经常是一个村子一个寨子的族民一夜之间就只剩下遍地森森白骨,但是这样惨像当时却多为那些嗜血成性的上古洪荒凶兽所为,这世上喜爱吃人果腹的妖精,本来也不是很多,以残杀人族为乐的妖精倒是自来不少,但是更多情况下,妖族只是喜欢吸凡人精元精进修行,而当时在四海八荒之内的众多妖族之中,最喜爱吸凡人精元精进修行的,就是东海之中的九色玉蚌一族。 那时九色玉蚌一族在东海边上肆虐为祸,几乎将海边渔民精元吸尽,而其中吸取凡人精元最厉害的,自然是九色玉蚌一族的圣皇,定光未央,这位圣皇在东海边上一日可吸尽三千凡人精元,又因为他和皇后尘水千妤当初本是女娲大神以东海之中的两块九色神玉灌入天地灵气化生而成,因此上法力无边,成为邻近东海一带数千妖族首领,势力堪比四海龙王,因而九色玉蚌一族在人间四处为非作歹,生灵涂炭,女娲大神那时却是因为太过奉行众生平等顺其自然之念,而始终未曾插手人族和妖族纷争,结果惹得上清天上弥罗宫中的元始天尊道祖大怒,带上自己的大弟子南华上仙找上灵娲宫去和女娲大神理论,最后女娲大神才派腾蛇将军跟着元始天尊道祖和南华上仙一起去东海边上出手惩治九色玉蚌一族,当场诛杀了数百正在江浙一带吸取凡人精元的玉蚌族人,因此而惹得定光圣皇大怒,亲率十万玉蚌精兵前来向元始天尊道祖寻仇,最后却被南华上仙以上清法阵全军诛灭,而定光圣皇也在这一战中殒命,圣皇殒命之后现出九色玉蚌原形,元始天尊在圣皇蚌身之中发现了一颗闪耀夺目的稀世宝珠,此宝珠即是圣皇未央身内所孕化出来的一颗定光宝珠,可说是三界中稀世罕见的珍奇至宝,但是元始天尊道祖当时却并未贪图这颗稀世宝珠,而是将他交给腾蛇将军,随他怎样斟酌处治。 当时定光圣皇殒命之后,九色玉蚌一族族众曾经向上古十大妖族中的蝶族和青狐一族求救,却未得到任何回应,蚌皇全族全数成为元始天尊手下败俘,其中蚌皇手下一众文臣武将被腾蛇将军斩杀殆尽,九色玉蚌一族剩余族众却只是被元始天尊剔除身内仙根妖力,褪去九色神蚌之身成为东海之中的寻常海蚌,无法再修成精怪,只能世世代代被海边渔民用来取珠炖汤,九色玉蚌一族,可说是自此绝迹尘寰。” 只是清欢后来听说,当时在元始天尊道祖诛灭定光圣皇时,当时已经怀有身孕的尘水皇后趁机逃脱,投奔了鸢花花境中的花皇花后,后来在鸢花花境中生下来一子,鸢水皇后因为产后虚亏,在生下孩子之后不到七日即油尽灯枯,病笃不治,此子后来在鸢花花境中被花皇花后养大,后来鸢花花境因为蛊蛇之祸被元始天尊封印,但是幸而在鸢花花境被封印之前,花皇花后已经事先派人将此子自鸢花花境中送出…… 所以清欢知道湘妃口中所言确是不错,定光珠现下必然只有亲身前去帝皇山上才可寻得,只是腾蛇将军毕竟也不是个好说话的,所以此次前去帝皇山上盗取定光珠,清欢决定还是一人只身前去,断不能让清音跟着自己如此不顾性命冒险,毕竟自己的母后并非清音生母,自己的母后性命最终自然也该是自己只身来救才对…… 七 西山鼠怪 (一) 因为清音执意要跟随着清欢一起前去帝皇山上盗取定光宝珠,清欢为了她的安危,只好连哄带骗的让她在帝皇山下左近县镇中寻个清净些的客栈将父皇母后好生安置下来,因为父皇虽然已经吞下清音身内那颗炽云毒珠,要想完全醒转怕是还要三月时间,若是清音执意要跟随自己一起前去帝皇山上,万一父皇和母后在客栈中有个闪失,那可该如何是好? 在顺利劝说清音乖乖留在客栈中照料父皇和母后之后,清欢随即之身一人在夤夜之间悄悄潜上帝皇山来,虽然帝皇山上一座娲皇大殿确是庄严古老非常,但是清欢却一个转身径直奔着帝皇山上的紫皇峰上而去,因为他之前已经仔细探查过了,紫皇峰上才是仙华一派的藏经阁所在之地,而既然这颗定光珠是三界罕见的稀世珍宝,自然会被腾蛇将军给仔细收在藏经阁中,断不会时常随身携带,因为三界中觊觎这颗定光珠之人成千上万,腾蛇将军自然不会蠢到整日抱着这颗定光珠卧榻安睡,给自己徒增无量危险麻烦。 因为身内炽云毒珠已失,清欢料想腾蛇将军未必能够在娲皇殿中及时警觉到自己身内所散妖气,只是若是在帝皇山上待的时间长了,就不一样了,因此上他一点不敢耽搁时间,趁着夜深人静时急急奔着紫皇峰上的藏经阁中而来,在藏经阁前面所设的诛邪阵法中,清欢看到阵法中一截一截血肉模糊的断肢残躯,想必都是三界中那些觊觎定光珠珍奇之人所留,如此血肉横飞的悲惨死状,当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但是须臾之间,清欢却还是一脸气定神闲的踏在阵法中这些血肉横飞的断肢残躯上自诛邪法阵上面一跃而过,施法破开藏经阁大门之后,果然见到藏经阁中一方古旧黄梨桌案上稳稳安放着一颗华光溢彩的九色宝珠,心知此九色宝珠必是定光珠无疑,随即施法将定光珠收在自己身上,转身匆匆自藏经阁中飞逃而去。 待到顺利逃下帝皇山时,天色已经微亮,清音并未一直在客栈中等待哥哥,大半夜里就退掉客栈客房花费银两买了一辆马车将父皇母后给运来帝皇山下,兄妹二人在帝皇山下施展玉蝶一族诡谲妖法激起定光珠神力化现,却依着定光珠神力指引一路上赶着马车来到渝州城中,在城中寻到一间有空闲上房的悦云客栈后,妥善安置了父皇母后,之后兄妹二人依着定光珠神力指引急急奔渝州城西寻来。 …… …… (二) “喂,我说这位祭司神侍大人,虽然咱们当初在清净天上时确是长年不下红尘,但是总也不至于现在连块桂花糕都怕脏了自己这幅妖身皮囊的吧,” 渝州城中一间挑着小酒幌子的街边小店门前,清音两条修长的小腿一荡一荡的痴心荡漾在店门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柳树枝上,一脸娇叱嗔怒的瞪眼看着大柳树下这个一身素衣仙袂,几缕青丝散乱的痴愚哥哥,“好吧,桂花糕你可以不吃,但是银子你总还是该去向店家付清了的,”清音手里摇摇晃晃的拎着一包桂花糕点心,非常得意自在的摇头冲哥哥清欢挑衅道,“人间的规矩,凡是吃的东西从店子里拿出来了就是决计不能再回去退货的,当然嘛,这个是迫不得已的,为了防被下毒,所以,银子呢,”她一脸认真的看在他脸上,“这一次这渝州城里散出来的妖气可不少呢,咱们少说也是要在这里耽搁上三两个月的,按道理,你身上现下至少也该有三五十两银子的茶饭钱才对,”她说。 “这倒是,当初在清净天上长年不涉红尘,出门总是忘记随身携带银两,但是却也知道,在凡间从无平白而来的吃食,你既然喜爱这包点心,哥哥这把净水剑剑穗上悬挂着的这个珊瑚坠子,倒是可以送给店家结账,”他说。 “啊,算啦,你那剑穗子上的珊瑚坠子足够买下这一条街的点心铺子来啦,”清音虽然给气的两腮桃红,清眸圆瞪,但是眼看着自己这个倒霉哥哥身上也确是没有任何银子可讨,最后也只好悻悻的自随身携带的小香囊中掏出来一个精致小巧的小锦袋子,自袋子中轻轻拈出来一颗小金珠子伸指轻轻一弹到店家的小钱匣子里付账了事。 …… …… (三) 从点心店铺外面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柳树枝上轻轻的纵身一跃下来之后,眼看着天已接近晌午,清音觉得应该尽快去对面大街上那些个街边茶棚子里喝上两碗酸梅汤才对,因为她没想到渝州城里的桂花糕竟然是用绿豆面蒸的,吃完就觉得口渴,清欢自然是不在意清音口中的酸梅汤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只要清音喜欢,在他这里却倒是从来也不会得到什么拒绝。 因为本来就是花费的自己银钱,清音在大街上一棵枝叶繁盛的参天梧桐树下一个客人看起来倒是还不算少的小小小小茶棚子里很挑剔的向小伙计要了两碗必须要加上冰糖和菊花的冰凉酸梅汤,而且还必须是立刻自冰块子上取下来的,要说这渝州城里的凡人倒也真的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机智聪慧,竟然能够用一种叫做硝石的玩意让一桶清水在炎炎烈日下瞬间成冰,如此一来,酷暑难耐的季节里,渝州城里就再不会有人因为太阳晒的厉害而生病昏厥了,顺势除却冰凉酸梅汤外,冰凉酥酪,鲜果刨冰,蛋黄奶皮,冰凉八珍羹,也一并在这个小茶棚子里成为了买卖最旺的赚钱招牌,看着眼前这个小伙计都已经快忙的收不过来银钱了,而旁边那个只会贩卖冰凉绿豆汤的小茶棚子,却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影。 清音见状忍不住微微有些好奇,连桌子上剩下来的半碗酸梅汤都来不及喝完就急急的拉起清欢来一蹦一跳的来到旁边这个无人问津的小茶棚子里,一边很随意的让老板来一碗冰凉绿豆汤,一边很好奇的问老板有没有和旁边茶棚子里一样的鲜果刨冰和冰凉酥酪。 “二位客官,当真对不起,小人这里只有绿豆汤卖,虽然旁边茶棚子中确是客人很多,但是二位客官若是喜欢刨冰酥酪,也只能是费心前去排队等候才行,”老板说话间已经恭恭敬敬的将两碗绿豆汤端上桌来,清音很好奇的伸出小舌头来轻轻舔了一口,“啊,连冰糖和桂花酱都没加,老板,怪不得你这里的生意会这般冷清,”她说。 “客官说的是,小人这里的绿豆汤里确是没有加什么冰糖桂花的,只因渝州城中时常会有人一吃了甜食就气血上冲,有性命之危,小人为了照顾到这些客人,才一直没有在绿豆汤里加什么冰糖桂花,不然若是被那些不可轻易吃喝甜食甜汤的人因为饥渴难耐喝下,岂不是平白害人性命,”老板无奈,“虽然如此一来小人的茶棚子生意总是十分冷清,但是至少可保在小人手上从未轻易损伤一人性命,”他说。 “哎,你这个呆子,你十桶子绿豆汤里只要有一桶子里不加冰糖桂花就可以的啦,”清音给气的当真是不知该说这个傻老板什么才好,“难道你的绿豆汤里不加冰糖,就一定能够挡下那些个该死鬼啦,”她问,“你这里一个来喝绿豆汤的人都没有,那些个一吃甜食甜汤就倒在街上乱踹腿的凡人,是不是最后还是一样要死在这大街上任何一间茶棚子里面?”她问。 “姑娘说的自是有理,”茶棚老板听了之后眉眼之间忍不住稍纵即逝的浅浅浮现出来一丝阴森诡笑,“但是还请姑娘见谅,小人因为自来记性不好,若是绿豆汤的勺子下错了桶子,可就真的该是罪该万死的了,”他说。 “可是你就算是没有下错勺子,也一样是罪该万死,”早已在一旁看透茶棚老板本相的清欢此时竟然已经以不及掩耳的雷霆之速将手中的净水剑冷冷抵在一脸慈眉善目的茶棚老板脖子根上,“以此法在渝州城里寻找你想要的糖人,今日若是不一剑将你斩杀,渝州城中却不知还会有多少凡夫百姓被你所害,”他说。 茶老板自知身份败露,猝不及防之间一抬手放出一团腥臭雾气,想要借机隐遁身形,却不料早已被清欢施法困缚妖身,逃脱不得,清音自以为自己身为上古妖族中人,第一次在凡间降服这些杂毛小妖怪当真是件很大义灭亲的事情,得意之下轻轻自怀中拈出一把碧透如洗的青玉匕首,冷眼在这个束手待毙的茶老板鼻子尖上倏忽晃了一晃,登时间只听得茶老板在光天化日之下直着脖子“吱”的一声惨叫,一颗圆圆的鼻头已经应声落在自己爪下。 “敢情是只大老鼠,”清音一手胡乱挥动着指尖一把小小青玉匕首,一手将已经被打回原形的茶老板一只尖尖的老鼠耳朵给狠狠提拎起来,就势想要再割掉他一只耳朵作为惩戒。 “不,先慢动手,”清欢见状立时急急伸手将清音指尖那把小小青玉匕首轻轻挡下,“看样子这只肥老鼠不过是个杂毛小兵,还是容我先将他的来历仔细审问出来,”他说。 “二位真仙饶命,小人不过一只在西山鼠大王手下当差的千年老鼠精,此番只是奉大王之命,来渝州城里寻找七七四十九个糖人,为大王之女治病,”茶老板眼见得自己逃遁无望,只得为了活命将自己的身份来历在清欢和清音之前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四) 原来这渝州城西北三十里处的西山脚下,原本是有一处鬼气甚重的乱坟岗子,乱坟岗子的一处老鼠洞里,长年居住着西山鼠大王一家和手下上千只灰毛老鼠,这一群老鼠妖平日里以吸食夜间路过乱坟岗子的行人精血为生,因为乱坟岗子本来就是鬼气森森之地,所以渝州城里的僧道百姓都误以为这些人是被坟冢里的恶鬼所害,千百年来不知在那些个荒坟野冢上贴了多少道符佛印,却从来没想到是乱坟岗子下面老鼠洞里的一群老鼠所为。 后来鼠大王和王后在老鼠洞里生下一女,平日里也是以凡人精血喂养,但是无奈在这个女儿三岁时忽然生了一场大病,时常在老鼠洞里无故昏死过去数日,有好几次几乎在昏死中折命,后来奶娘无意间偏巧在大王女儿开始昏厥时给她喝了一碗从乱坟岗子旁路过的凡人身上取来的精血,没想到大王女儿却因此而没有继续昏死,奶娘之前因为自己尝到碗中精血一股不同以往的腥甜味道,即开始变成一个凡间老妇来渝州城里的药铺子里面打听血中带甜味的凡人该如何论断分辨。 药铺子里的伙计告诉这个奶娘,血中带甜味的人在渝州城里被称为是糖人,糖人平日里丁点不能沾糖,不然即有性命之忧,所以只要看看哪些人在平日里不敢乱吃甜味浓厚的羹果点心,绿豆汤里不敢加冰糖,就能知道。 奶娘回去将此事禀报给鼠大王之后,鼠大王就立刻派人以贩卖不加糖的绿豆汤为掩饰暗中寻找渝州城里的糖人,取精血回去给大王之女服用,短短三月之间,已经有数十糖人因此毙命。 …… …… 八 女丑遗患 (一) 既然已经问出害人妖怪老巢,眼前这个灰毛鼠妖自然是已经再无任何可留之理,清欢虽然身为一只蝶妖,但是毕竟在清净天上当祭司神侍亘久,而且被割除身内炽云毒珠之后,身上妖性本已消散不少,所以在处决害人妖邪这样的事情上自然是从无任何心慈手软,登时间拈起左手两指祭起三昧真诀,一把三昧真火即将眼前妖邪在光天化日之下活活烧灭,然后即拉起清音来飞速奔至渝州城西北三十里处的西山乱坟岗中,悄然在一棵大柳树上遮掩身形,直等到半夜时分,天上月明星稀,乱坟岗四外杨柳树上夜猫鸣叫,此时正是洞中老鼠外出吸食凡人精血时刻,清音借机看准老鼠洞所在,一把净水剑在手,刹时间在乱坟岗中杀的飞沙走石呼天惨地,等到天色微亮时分,乱坟岗中千余灰毛鼠怪已经尽数横尸当场,无一幸免。 清欢来不及耽搁,立刻祭出三昧真火将这千余灰毛鼠怪妖躯化灭,以免无故惊了路过乱坟岗中的那些凡夫百姓,就在脚下这些腥臭无比的鼠妖残躯被尽数化灭时,清音却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正有几个民夫用杠绳抬着一具漆黑色棺木小心翼翼的冲乱坟岗中走来。 按照清音以往经验,这具漆黑棺木后面必定也一样是跟随着一群哭哭啼啼的男男女女,只是没想到等走近了一看,那棺木后面竟然只是稀疏冷清的跟随着三个一身素缟的年轻女子,而且看这具棺木的大小,里面装的应该只是个横遭夭折的孩童。 抬棺木的几个凡夫每人手中还拿着一把锄头,将棺木在地上放稳之后即开始在乱坟岗边上一处稍稍齐整一些的地方举起锄头挖坑,这时只见三个年轻女子中的其中一个“嘤”的一声飞身扑在那具小小棺木上面,鬼哭狼嚎的嚷着要是将她的秋儿给埋在这里,那倒不如也连她给一起埋了。 因为渝州城左近一带的规矩是棺木不能见太阳,必要在太阳出来之前入土才行,不得已,旁边两个女子只好一起抢上前去连拖带拽的要将人自棺木上拖走,清音看起来着实是被这个女子的鬼哭狼嚎给吵嚷的很不耐烦,立时轻轻一抬手将人给自棺木上面隔空打飞出去,落在一棵枝叶翠绿的大松树底下。 另外两个女子见状也顾不得惊吓,立刻赶来大松树底下对她苦苦相劝,两人就这样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很快清音就知道了此事的一切来龙去脉。 原来这个刚才趴在棺木上鬼哭狼嚎的女子名叫秀云,本是渝州城里张府之中的六少奶奶,身边两个劝说她的女子是娘家陪嫁来的丫头大秀和小秀,虽然她名为张府六少奶奶,但是其实这张老爷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张元,这个张元现在共有七房姨太太,但是却还没有真正成亲,府中除却七房姨太太之外并无正室夫人,因为张老爷自来心骄气傲,以为四品知府之下人家的女子从来也配不上他张府门楣,更加配不上他儿子张元,但是他家毕竟只是渝州城里的一个寻常富户,祖辈依靠着渝州城外那一千多亩良田过活,四品知府以上的人家,哪家会将女儿给嫁到他家? 本来要说这张元虽然现在还没有娶上一个称心如意的正室夫人,但是七房姨娘既然已经每人替他生下来一个女儿,他现在也已经算是日子和美,安享天伦了,只是谁想到天有不测风云,谁想到三日前,新娶进门不过一年的七姨娘方才怀胎九月生下一女,隔日这秀云少奶奶的三岁女儿秋儿就双眼流血而亡,请来的郎中只说是秋儿身内邪祟之气甚重,要张府将秋儿尽快抬出去埋掉,以免邪祟之气散到张府之中,让其他人受害。 (二) 因为按照渝州城里的规矩,未及行成人之礼的幼女夭折,是不能被葬入祖坟的,所以张元只好草草办理了秋儿后事之后,请人将秋儿的棺木给抬去西山乱坟岗中埋了,秀云因为不忍心秋儿一个人被孤孤单单的埋在西山乱坟岗中,所以就在后面一路追着想要让抬棺木的民夫将秋儿给抬去张家祖坟边上下葬,只是这几个民夫既然已经收了张元银子,自然不能私下里答应秀云请求,毕竟做他们这一行的,都相信若是在收了银子之后又瞒着主家悄悄将棺木给埋在不该埋的地方,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所以尽管是秀云在乱坟岗中又哭又闹,最后仍然是改变不了秋儿必须要在这里下葬的结果,她最后只是希望可以打开棺木见秋儿最后一面,因为当地风俗夭折幼*童的棺木只在下葬前才会封棺,所以秀云的这个要求倒是确是可以得到满足。 只是因为不管是抬棺木的民夫还是大秀小秀全都知道秋儿当日的死状太过诡异恐怖,所以没一个人胆敢将秀云给搀扶到棺木跟前,更加没人敢帮秀云打开棺木盖子,秀云无奈只得自己站起身来一颤一颤的踱步到棺木前面,扑在棺木盖子上死命的要将盖子移开。 清音眼见得秀云那薄弱身子根本就没力气将棺木盖子移开,随即拉起清欢来到棺木跟前,清欢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因为方才自两个丫鬟口中听说了这个秋儿的死状非常蹊跷诡异,所以清音好奇之下,一心惦记着要亲眼看看棺木中的秋儿身上到底有何诡异之状。 在清欢的微微施法之下,秀云终于顺利将棺木盖子移开,伸着脑袋直着脖子一个劲的冲着棺木内的秋儿嚎啕大哭,清欢一眼看出秋儿尸身之内的邪祟之气此时当真还没有尽数散去,而那双流血的双眼,若是清欢没有猜错,该是被两条七寸长的剧毒蜈蚣自眼内钻出所致。 想到秋儿尸身内的邪祟之气一定是那两条自双眼中钻出的剧毒蜈蚣遗留,而那两条害人蜈蚣多半是想要以如此邪法修炼成仙,为了避免张府内其他人一样受害,而且也应为定光珠之力对此微有感应,清欢立时上前劝说秋儿生母秀云回去张府中为秋儿做场法事超度,若不嫌弃,自己与清音刚好可以替秀云夫人分忧解劳…… …… …… 秀云以为二人只是素来以赚取法事酬银为生的江湖道士,但是为了替秋儿多多积些功德,也就顺势答应下来,清欢和清音见状立即殷勤的赶上前来搀扶秀云夫人回转张府之中,而大秀小秀却反而被留在乱坟岗中替秋儿焚烧满满一大铜盆的金箔锡锭。 三人在路上大约只耽搁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顺利回来张府之中,张元虽然十分不满意秀云将两个江湖道士给冒然带回府来,但是他平日里确是也是非常喜爱秋儿的,所以也就顺势让管家去账房里支取来二十两银子交给秀云,任凭她自己斟酌处治此事。 清欢借口开坛作法要依天时整整耽搁十五日才算顺应天理,超渡完毕,秋儿小姐也才能顺利投胎去富贵人家,秀云听了之后又悄悄的将自己平日里悄悄积攒下的十两月例银子全都拿出来乞求清欢千万要设法让秋儿再次投胎来自己肚中,再来给自己当一世女儿,清欢虽然自知自己一个妖孽本无权力干预六道轮回,但是一念之下,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秀云立即吩咐管家将二位仙长给带去后院厢房中安歇,其实是因为后院厢房旁边即是七夫人白茶的住处,这个白茶刚刚生下来一个女儿自己的女儿秋儿就忽然在床榻上不明不白的猝然夭折,秀云因此而在心中非常记恨白茶,认为是她刚生下来的那个女儿克死了自己女儿,而若是这白茶母女命相上当真和张府众人相克,二位仙长定然是可以立刻分辨出来的,如此就有借口让张元将这个白茶立时从张府中赶走。 清欢和清音来到后院厢房中后自然是一点也没有对开坛作法这件事情有多积极,而是一心惦记着那两条七寸蜈蚣现在可还是仍然隐藏在张府之中伺机作恶,但是因为张府之中不知为何本就已经被阴森罩笼在一股子诡异鬼气之中,所以一时间,清欢和清音都难感觉到那两条七寸蜈蚣在张府之中的隐身之处。 但是到了第二日傍晚,秀云夫人就急急的前来后院中催促二人快些开坛作法,因为就在昨日晚上,五夫人宝珍的女儿阿梅开始浑身通红,高烧不止,郎中看过之后说是只能先煎一剂退烧汤药看看,若是十二时辰之内不能退烧,恐怕也就无药可治了。 因此上秀云夫人才会这样急匆匆的来找清欢和清音,因为阿梅这次发烧很是突然,之前没有任何染病前兆,若是郎中没有办法,或许当真是妖邪作祟,二位仙长及时开坛作法,兴许倒是可以当真救那阿梅一命。 …… …… 清欢和清音听了之后自然是一心以为此事定然是那两条七寸蜈蚣作祟,这两条蜈蚣多半是会趁着张府之内孩童熟睡时自口鼻中钻入她们身内,将身内精血吸食饱足之后再自双眼中破体钻出,当初在乱坟岗中清欢就未曾忍心告知秀云夫人实情,因为那时的秋儿其实已经被那两条自口鼻钻入身体的蜈蚣给吸食干了五脏六腑,只余下骨架外面那一层血肉人皮了,如今的阿梅看情况也已经被那两条七寸蜈蚣在腹中吸食干了半数脏腑,不可能再有办法活命了,只是奇怪,那两条七寸蜈蚣就这样在二人眼皮子底下作恶,二人在张府中竟然却连一丝丝妖邪之气都未能及时觉察出来。 翌日,和秋儿一样,阿梅一大清早的就被装在棺木中准备抬去乱坟岗中下葬,被草草扔在院中的血衣几乎已经被污血浸的通透,她双眼之中应该是已经流干了全身污血才对,但是整夜看在她身边的宝珍夫人,却是和秀云夫人一样,根本就未曾见到过那两只蜈蚣自阿梅眼中破体而出。 紧接着应该即是四夫人翠英的女儿小雨,清欢和清音为了避免小雨继续受害,及时在她的枕头底下压上镇符,终于换得小雨一连三日平安无事,但是那两条七寸蜈蚣很明显是有些心有不甘,三日一过,立刻趁夜悄悄爬到三夫人香玉的女儿春菊身上,正当这两条七寸准备自口鼻中钻入春菊腹中时,只见一道寒光闪闪的净水利剑自床榻帐曼上迎头一劈而下,顿时间两条七寸蜈蚣被一斩两段,清欢立刻要清音施三昧真火化灭两条七寸蜈蚣妖身,但是清音以为这两条蜈蚣最好还是先留个活口,所以立时以三昧真火将它们这两只大虫的一半妖身烧光,只留下两个上半身等着给清欢问话。 清欢以为清音如此对待这两条七寸蜈蚣根本就是任性胡闹,两条蜈蚣现在都已经被腰斩了,还能多喘几口气,再让它们瞪眼看着自己的另一半身体被一把火烧灭,清音以为从这两条蜈蚣嘴里还能问出来什么? “喂,不要小看了本公主的身手,”清音说话间已经将两条半截蜈蚣给一脚自春菊闺房里踢来院中,然后半点也不顾及两只半截蜈蚣的苦苦哀求分别将两枝自院中柳树上折下来的两根细小嫩枝给从两条半截蜈蚣的嘴中直插进去,一直插到树枝一端自两条半截蜈蚣那半截身子下面出来,然后她就顺手将这两枝插着半截蜈蚣的嫩枝给栽在柳树一旁,提醒香玉夫人只要每天按时浇水,这两棵蜈蚣树很快就会再发嫩芽的,而且两条半截蜈蚣会一直被插在这两根枝杈上动弹不得,不久之后新发芽的枝杈就会自它们嘴中钻出,它们渐渐的就会和这两根枝杈长在一起,再也没办法在张府中作恶害人。 (三) 而且即是如此,这两只半截蜈蚣现在也还是可以张嘴说话的,清音在一边举着小鞭子质问它们为何要在张府中接连祸害幼女人命,两只蜈蚣无奈招认二人本是西山中的两条蜈蚣精,前日里悄悄潜入张府之中只是为了吸食女童身内五脏精血增进功力,早日修成长生不老仙身。 话已至此,连清欢都以为如此祸害妖物当真是再也留它们性命不得,但是清音却以为既然这两条半截蜈蚣现在已经变成蜈蚣树了,留着不杀反而却对张府众人是件好事,每到一年中最酷暑难耐的时候,就将这两条半截蜈蚣的身子挖下一块来熬成汤药,最是可以在湿毒攻心时清凉解暑用的。 即是如此,张府众人自然也是不愿意再让清欢将这两条半截蜈蚣立时斩杀的,而且既然如今府中害人祸患已除,自然是该设上一桌丰盛酒筵好生款待二位仙长一下,本来按照礼数这桌酒筵本该张元少爷亲自前来作陪才是,但是因为这张老爷和张元父子二人长年在府中痴迷炼丹求仙,一天到晚在后园子里守着那座经日里乌烟瘴气呛的人嗓子生疼的紫金丹炉,根本就极少过问府内俗事,所以无奈之下,这桌酒筵现下也只得是让大夫人素莲和二夫人红艳前来作陪,聊表府内众人心意。 清欢因为心系定光珠之力的微弱感应,因此上在酒筵上只是勉强喝了几盏素酒,清音却是一点不客气的在酒筵上眉开眼笑的吃的开心,虽然凡间酒筵是决计不可能和玉蝶山上的珍馐玉肴相提并论的,但是不管怎样,桌子上那一碟子一碟子的果脯蜜饯,每一样吃起来却倒当真是很新鲜的。 素莲在酒筵上顺势劝说二位仙长千万要在府中长住些时日,因为那两条害人蜈蚣现在虽然已经被处治了,但是西山中却不知还有没有它们的子孙同伴,若是其他蜈蚣精前来府中替它们二认报仇,府中众人一个个的全都是肉身凡胎,哪里能是那些害人妖物对手,到时候说不得也只能是全数指望着二位仙长斩妖除魔,护府内众人周全。 清欢想到定光珠之力在张府内的蹊跷感应,而且当初本来也是答应了秀云夫人要在府内做十五天法事替秋儿超渡的,所以也就没有再坚持要立刻起身告辞,素莲夫人随即命人将二位仙长给好生送回后院厢房之中,而且还顺势下令让七夫人白茶和她刚生下来的女儿小茶一起自后院中搬出来住到南院厢房中去,免得孩子夜里哭闹打扰二位仙长休息。 清欢以为素莲夫人本没必要如此麻烦白茶夫人,因为这几日里二人在厢房中本来也是未曾在夜里听到任何婴儿啼哭的,但是无奈素莲夫人一意坚持,清欢也就没有再继续开口反对阻拦什么。 但是谁想到,就在白茶夫人抱着孩子自后院厢房中搬出去当夜,一股阴森诡异的阴鬼之气又开始渐渐的在张府中悄无声息的蔓延发散开来。 第二天一早,前面隐隐传来阵阵女子哀嚎,清欢和清音立时自后院厢房中出来飞奔来前院中看个究竟,因为哭声是自大夫人素莲的屋子里传出来的,所以清欢和清音飞奔来前院之后就径自来到素莲夫人房内,却在一刹那间目瞪口呆的看见素莲夫人的床榻上一具不过三尺半寸长短的白骨骷髅,因为骷髅上的发髻完好无损,仅仅是从发髻的形状,也知道床榻上那具三尺多长的骷髅白骨应该正是素莲夫人的七岁女儿叶儿。 清欢心中一瞬之间忍不住“格”的一声颤了一颤,两条害人蜈蚣前日里已经被当众斩除,为何张府中现在却还有幼女被妖物所害,而且夤夜之间将幼女一身血肉吸食殆尽,只余下一具三尺多长的骷髅白骨。 难道当真是那两条半截蜈蚣的子孙同伴?但是依照那两条半截蜈蚣的道行,它们的子孙同伴也断不可能有办法一口气将幼女一身血肉吸食精光,而且如此邪祟之法本非妖孽擅长,倒是更像是那些阴魂不散的厉鬼所为。 莫非这张府之中当真有厉鬼作祟?清欢心中未免犹疑,因为若是张府之中当真藏着厉鬼,那厉鬼必是张府中人身份,也就是说张府众人中的任意一个都可能是厉鬼假扮,但是这几日里张府中众人各个尽皆行动如常,也未曾发现何人在地上不曾被太阳照出影子,那厉鬼又是如何假扮活人,活人身上生气又岂能是轻易可以假扮,当初女娲大神以泥土造人,以自己神力赋予泥土捏造的凡人生命,那些凡人身内即已永久留存下女娲大神神力,虽然经过代代繁衍生息,如今这些凡人身上的女娲大神神力已经愈渐衰弱不少,但是以此神力转化而成的活人生气,却是只能存于肉身而无法跟随阴魂,也正因为如此,邪祟厉鬼不管如何修炼也始终是无法修炼回来生前肉身上的活人生气,更甚至于,三界中时常有祸世妖物大肆在人间屠杀无辜百姓,为的即是大肆夺取凡人肉身中残留着的些许女娲神力。 凡人生儿育女,肉身中的女娲神力自然会些许传给自己儿女,等待寿终正寝肉身化灭时身内残存的女娲神力就会回归泥土,不然世间又哪里来的那样多死物之灵,就算是一个泥土烧成的坛罐,日久年深也一样能够修炼成精。 (四) 因为叶儿之死,张府中刹时间又开始人人自危人心惶惶起来,红艳,翠英,香玉三位夫人更是连夜将女儿给送去了自己娘家之中寄住,七夫人白茶因为本是张元自西山上带回来的孤女,所以现下只有她和小茶没有什么娘家亲眷可以投奔,母女二人最后也只得继续待在张府之中听天由命。 清音微微的有些同情这位七夫人,因为和其余那六位夫人相比,这位七夫人显见的是在府中被冷落的连稀粥腌菜也未必能够吃饱,不然为何其余六位夫人全都在府中被养的身形臃肿,面色红润,而只有这位刚刚生下孩子的七夫人,脸色永远是那么冰凉苍白,身子永远是那么单薄虚弱。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七夫人的好运看起来很快就要来了,因为其余那六位夫人现在看起来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疯疯癫癫的,女儿死掉的那几位夫人看大街上所有的玩耍幼女都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女儿侥幸还活着的这几位夫人又一个一个的借口孩子在自己娘家待着怕是无人愿意尽心照料为借口,隔三差五的就悄悄跑回去娘家,事情闹成这样,以后张元除了七夫人房里还能去哪里过夜,而这张元看起来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当朝廷高官的料子,四品以上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当然也是一辈子都不要去指望的了,如此一来,正室夫人最后也只能是从这七个姨娘中胡乱挑选出来一个了事,而眼下最有争斗优势的一位,自然就是这个整天在张元眼前晃来晃去的七夫人了。 而且没过两天,张元就果然开始不出清音所料的在晚膳过后着急往七夫人房里跑了,而且自打进去七夫人房里一整夜就再没见出来,甚至直到第二天将近晌午,七夫人房里也悄无声息的一点不带动静,甚至连婴儿的哭闹声音也一点没有,管家不放心,急急的来到七夫人住的厢房前轻轻用手在门上拍了几下,谁想到房门根本没关,是虚掩的,管家心中深感奇怪,轻轻伸手推门进来七夫人房内,紧接着只听见“哇”一声大叫,待到众人听到叫喊争先恐后的冲进七夫人房里,却只看见房内床榻上一具血淋淋的新鲜白骨…… …… …… 白骨上衣着完好,张府中人自然是认得这具血淋淋的白骨身上穿着的衣服正是张元的,张老爷一听到消息就一口气没上来登时昏死过去,张府上下一众老小又只知道围在七夫人屋外连哭带嚎,管家无奈,只好按照惯例让人先将张元的遗骨给抬去后园祠堂中安放。 清欢和清音虽然只是张府客人,但是一想到竟然是让张元在二人眼皮子底下被妖邪所害,就忍不住也随着张府众人一起来到后园祠堂之中,想要看看从张元剩下的这具白骨中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一进祠堂,二人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一起被祠堂墙上描画着的一幕上古画卷引诱,清欢一眼辨认出来张府祠堂墙面上描画着的这一幕古卷,正是传说中上古高黎部族求雨时向雨神献上的女丑祭礼。 相传上古年间的高黎部族巫术盛行,每年的三月初三全数族人都要在本族巫师的带领下去高黎山上求雨,而在求雨之前,必须要按照族规向天上掌管下雨的雨神献上已经事先预备好的女丑祭礼,之后求雨仪式才能顺利进行。 而张府祠堂墙上的这幅上古画卷上所描绘的,正是求雨仪式上的女丑祭礼到底是怎样才能得来。 每年三月初三的前一天,巫师会将部落中所有刚刚生完婴孩的女子召集起来,这些女子每人手里都在抱着一个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小婴孩,巫师会用占卜的办法挑选出一个被用来做成女丑祭礼的婴孩,这个婴孩必须要是个女婴,而且容貌姣好,身形完美,巫师会将婴孩浑身涂满硫磺,再将两只剧毒蜈蚣自婴孩口中灌入,蜈蚣在婴孩身内游走啃咬,最后自眼睛中蹿出,此时婴孩已经奄奄一息,只需将婴孩肚皮破开,再将两只蜈蚣身上涂上引火药糜,放入婴孩肚中,药糜和婴孩身上硫磺交*合之后会自行燃烧,燃烧完毕之后,求雨仪式才能顺利举行…… 若是被选中的婴孩没能在女丑祭礼中自行燃烧起来,婴孩母亲就要被扔进水井中处死,如此残忍仪式相传一直自上古年间延续到殷商时期,后来被纣王帝辛严令禁止。 …… …… 既然张府祠堂中有女丑祭礼画卷,清欢推测因为渝州之前属于楚国地界,所以张家本该是楚国巫师一族后人,巫师一族曾经在云梦城中私自施行过女丑祭礼,后来楚子陵一族被天帝所黜,在云梦城中遭万民唾弃,族人纷纷改名换姓,自此成为寻常百姓人家,若说因果报应,当初女丑祭礼残害人命过甚,以至于子孙后代终于遭此惨烈果报,只是即是如此,这杀害张元的凶手也必定是要立时擒获斩除才可,不然不知又要在渝州城中祸延多少无辜,而且能在一夜之间将一个活人给硬生生啃成一具白骨,定然非是寻常妖邪能为,如今七夫人母女踪迹全无,莫非是已经被那害人妖邪抓回妖洞中啃食? 但是,若是之前猜测不错,杀害张元的凶手本该是和杀害叶儿的凶手是同一人才对,若杀害叶儿的当真是个隐身在张府众人中的厉鬼,那当夜和张元独处一室的那位七夫人和她才刚出生的孩子小茶,又怎能悄无声音的被一个连肉身都没有的厉鬼给自张府中带走,除非…… 清欢蓦然惊觉,之前从未留意到七夫人在太阳底下那惨白阴冷的娇弱面容,虽然七夫人身上确是也有生人之气,但是若是仔细留意,自是可以分辨出来那生人之气和寻常活人身上的生人之气之间的细微差别…… 一念及此,清欢倏忽之间已经急急的拉上清音一纵身自张府院墙中一跃而出,径直向当初张元遇见七夫人的西山方向飞身而去,七夫人身上那些许有别于寻常活人的生人之气现下却成为了二人一路上追踪她行迹的唯一线索,虽然清欢心中一直疑惑一个寻常厉鬼是如何能在自己身上伪造出来如此足以以假乱真的生人之气,但是显然,这也并未妨碍这位七夫人在西山深处一个阴暗潮湿的诡异深洞中无所遁形,束手就擒。 虽然身为妖族中人,但是眼见得深洞中四处散落着的森森白骨,清欢盛怒之下立时既要将眼前这个罪恶滔天的阴邪厉鬼一剑斩杀,但是却被清音给半分不客气的用两根小手指头轻轻将剑锋架住,“喂,斩妖除魔倒是不错,但是这世上死人不会说话,难道死妖就会?”清音气急败坏之下忍不住冷眼看在他脸上,“你自己母后的事情难道不比眼下的斩妖除魔要紧?”她问。 堪堪几句,问的清欢顿时间哑口无言,而白茶此时也自知自己逃脱无望,自然不在乎将在张府之中做下的一切恶行向清欢和清音全盘招认,她一口承认自己当初确是有意在西山下设计和张元巧遇,让他将自己带回张府成为七夫人,然后怀胎十月,生下小茶,但是小茶其实自从生下来就不是一个活婴,而只是一个依靠活人生气维持形体的死婴,为了让小茶能够在人间存活,她只能自西山中捉来两只正在修炼中的剧毒蜈蚣,让这两只蜈蚣去吸取张府中幼女的精血,再渡给小茶,后来两只蜈蚣被清欢和清音所擒,她就只好让小茶自己去吸取叶儿精血,但是张元的精血却并非小茶所吸,是自己为了报仇才硬生生在枕边吸干了他。 九 乌啼之夜 (一) 七夫人交代自己和张元本是宿世之仇,因为在楚国存活的那一世里,张元是族中主持祭祀仪式的大巫师侄子楚元,自己只是楚元家中一个做针线活的奴婢,那时楚元的堂妹因为擅自修仙而被判处女丑献祭,只因自己外貌和楚元堂妹十分相似,楚元就李代桃僵,将自己冒充他堂妹做成女丑,那时自己肚中已有几个月身孕,在被做成女丑之后便被丢弃在后院废井之中,自己和已成形的孩子在井中都成了鬼魂,之后楚元为防自己阴魂不散,以至于他李代桃僵之事败露,即将水井给用符咒封住,自此后数百年间,自己和孩子二人阴魂被封在水井中不得脱身,直到数十年前白帝之子在人间投胎,西方白帝为此向天帝请旨,大赦天下,水井上的符咒自行消失,自己和孩子才终于自水井中逃出,可以去投胎为人,但是谁想到当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楚元当时将自己给推进去的这口楚家后院中的水井,现在却成为了张府后院中的一口水井,而张府少爷张元,却正是当年歹毒谋害自己的楚元转世,所以自己才决定向张元报复,随即前去句曲山上找上古神兽獬豸讨来一颗转阳丹,让自己身上暂时带有一丝足以以假乱真的活人生气,因此才能以七夫人的身份混入张府之中行事,而这位神秘女侠也应允自己可以让自己的女儿再次投胎到自己肚中,后来自己生下小茶,却因为自己并非生人而让小茶生下来仍然只是一个婴儿鬼魂,自己本来想以吸取活人精血之法让小茶恢复肉身,但是没想到却这样快就被二位仙长察觉…… 七夫人招供之后只待就死,因为她和小茶本来就是阴鬼,清音之后自然是充满同情的将七夫人母女二人放走,倒是那个现在只剩下一具白骨的张元,清音一想到当年楚元的恶行,忍不住当即拉上清欢飞奔回张府祠堂,不容分说的自怀中拈出一块无影无形的烙命牌来贴在那具白骨上面。 清欢自然知道这烙命牌本是当初晴雨阁中之物,只要在头七之内烙在尸骨上,就能注定下此人下辈子运命,想必是当初在晴雨阁中当祭司神侍时湘妃随意赏赐给清音的消遣玩意,所以清欢好奇清音究竟在烙命牌上给这个张元的下辈子安排下何等运命,不过料想既然是清音亲自出手,此人下辈子的运命一定不会很好。 果然不出清欢所料,清音在他跟前自然是一点也不会掩饰自己对这个张元的百般嫌憎,在她口中,这个张元下辈子必定会出生在一个极端贫寒的穷苦之家,父母尽皆是粗俗阴暗的愚夫愚妇,而他生下来就是个容貌丑陋,心思愚钝之人,自小就受尽村里孩子的欺负嘲弄,长大之后更是受尽那些高贵聪慧之人的戏耍愚弄,走到哪里都只配被人耻笑,一辈子在旁人的羞辱耍弄中度过,而且一生贫贱,不管怎样辛勤劳苦,最后赚来的银钱都会转眼间就被人给骗的分文不剩,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欺骗他的人拿着他辛苦赚取来的银钱尽情玩乐,而他自己却因为所有银钱被人骗光而在大街上无人怜悯的冻饿而死…… 虽然都说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但是清欢却始终以为清音即是对这个张元如此嫌憎,也不该这样赶尽杀绝的给他下辈子安排下如此不堪运命,因为不管当年那个楚元如何可恶,这个张元下辈子既然是老老实实的自己辛苦劳作赚钱,那骗去他钱财的人又该被烙上什么样的命牌? 不过显然,这可不是清音这个自来惯会在清欢跟前放肆任性的小公主会去费心考虑的,现在既然张府中邪祟已除,而且张元身内一股炽云毒珠之气之前也已经被悄然被吸入定光珠之内,不然就算是依靠体内这股子炽云毒珠之气,张元也未必会如此轻易的就被七夫人吸食的只剩下一具带血白骨,清欢以为自己和清音现下着实已经是没有再继续留在张府中的必要,因此上匆匆拜别秀云夫人之后,即和清音一起离开张府回来客栈中歇息,因为现下渝州城中妖鬼之气四起,定光珠之力感应却是微微的有些杂乱无绪,清欢估计着自己非要在渝州城中加快行动不可,而客栈中人来人往,若是渝州城中哪里有妖邪作祟,客栈中的掌柜伙计自然也会成为消息最为灵通之人。 果然,短短几日之后,清欢即看见客栈伙计在楼下一桌正在吃饭的客人跟前大肆传言近日东街上一桩乌鸦通灵的奇闻…… (二) 据说这东街上的吴家本来是个与世无争的殷实人家,老爷吴忠是个饱学之士,家里几百亩良田,再加上临街上的几间铺面,每年少说也能收上几千两银子,吴老爷因此上也就早早的给自己的独子吴三宝定下一门亲事,娶的是南街上一位姓林的小姐,只是这吴三宝生性风流,所以在娶妻之后又接连娶了两房小妾,三位夫人每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一家人倒是也一直算是和和美美,安稳度日。 只是没想到,三月以前,一只通体乌黑的乌鸦忽然飞去了吴家后院中的一棵垂杨树上,吴家老小当时自是没有怎样在意,日子就这样照旧是一天一天的过着,后来有一天的半夜里,这垂杨树上的乌鸦忽然像是夜猫子一样的张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半夜里别提多吓人了,结果到了第二日早上,吴老爷就在床上断了气。 这吴三宝一看老爹仙逝,只好匆匆忙忙的开始在家中给老爹操办后事,这本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没想到就在吴老爷头七那天晚上,垂杨树上这只乌鸦又忽然在半夜里哈哈大笑起来,结果第二天早上,吴三宝的夫人林小姐一样是在床上断了气。 因为林小姐本来身子就一直不好,所以这吴三宝一直在心里以为夫人是因为旧病复发才猝然亡故的,悲痛之余也只能是赶紧的接着替夫人操办后事,但是没想到,就在林小姐头七这天夜里,那垂杨树上的乌鸦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结果到了第二天,吴三宝的二夫人在一大早上就被发现在自己床上断了气。 因为二夫人的身子一向很好,而三夫人和二夫人前几日里刚刚为将谁扶为正室大吵一架,所以二夫人的儿子就一口咬定三夫人是害死自己娘亲凶手,非要找来官府仵作前来查验不可。 吴三宝无奈,只好带着儿子一起去知府府衙中找来仵作查验,本来仵作查验半天也未能查验出来二夫人身上有任何伤口,但是就在此时,垂杨树上那只乌鸦却忽然飞到二夫人头上,开始用嘴一根一根的叼开二夫人发髻…… 仵作顺着二夫人被拨开的发髻仔细查看,登时发现二夫人头皮上有一个针尖大小的血点,仵作心中自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当即命令吴三宝将二夫人尸身给送去知府府衙之中。 据说后来,知府大人在二夫人头顶上拔出来一根带毒银针,三夫人因此被定了斩立决的死罪,已经于三日前被下令处斩,现在吴家就只剩下吴三宝和三个孩子相依为命,但是垂杨树上那只乌鸦却还一直没有飞走,谁知道哪天半夜里,那乌鸦又要张开嘴哈哈大笑,想想也真是可怕…… 其实不必客栈伙计细说,清欢在客栈二楼窗子边上抬眼向东一看,也已经隐隐觉察出来东街上一户深宅大院中的阴森妖气,那户人家想必就是楼下伙计口中的吴家,吴家在短短一月之中接连出了四条人命,若是他家之中没有妖邪作祟,那才真的算是光天化日之下活见鬼了。 但是眼下这吴家必是还在忙着吴老爷和三位夫人后事,清欢即是感觉到了自己怀中定光珠之力在隐隐躁动,也以为自己和清音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硬闯进吴家宅子里捉妖,必是会将吴三宝惹怒,不若在半夜里悄悄潜进吴家,若是当真在宅子里发现作祟妖邪,神鬼不知的悄悄斩除掉也就是了。 清欢随即将自己心中打算告诉清音,他本来此次是没想着要带上清音的,因为相比白天,半夜里遇上妖邪鬼怪总是会更加危机凶险上一些。 但是显然,清音是决计不会让自己轻易错过半夜里遇见妖邪鬼怪的危机凶险的,因为她本来就很喜欢在凡间收拾那些等级低劣的杂毛小妖,清欢无奈,只得在客栈中对清音百般叮嘱,若是此次去吴家捉妖遭遇到什么凶险,不必管他怎样,自己先赶紧逃命要紧,只是过后千万不要忘记回来救渡他一下就行。 (三) 虽然心中对清欢这样小看自己本事心中非常不满,但是因为急于要去吴家捉妖,清音最终还是非常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这一口心中怒气给硬生生忍了下来,二人趁夜悄无声息的自客栈二楼的客房中翻出窗子飞檐走壁的一路扬长而去,不到半盏茶工夫就已经蹑手蹑脚的躲在了吴家后院一间瓦房房脊子上面。 此刻,正是夜深人静,月明星稀时分,清欢和清音在房脊上趁着夜色仔细监视着院中那棵大垂杨树,忽然,一阵“哈哈”怪笑陡然间划破寂静暗夜,那凄厉怪笑顿时间将一个路过的更夫给惊吓的毛骨悚然,魂飞天外,两腿瘫在地上连滚带爬的片刻之间就在大街上没了半点踪影。 清欢冷眼看得明白,只见一阵“哈哈”怪笑中,一只通体乌黑的乌鸦张开翅膀迅雷不及掩耳的自宽敞天窗上一头扎进了吴三宝夜寝的卧房,清欢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匆忙纵身一跃,悄然跃到吴三宝卧房屋顶,一个倒挂金钩,自窗子缝隙中定睛向卧房内一观,果然法眼窥见那乌鸦现在已然落在吴三宝头顶,口中明晃晃一根银针,清欢心知这只乌鸦即是吴家院中潜藏妖祟,本欲飞身破窗而入,斩妖除邪,谁想到忽然感觉到房檐上一阵微微颤动,原来是清音紧跟至此,清欢唯恐清音一不小心自陡斜房檐上滑落,忍不住回身向房檐上看了一眼,只一迟疑间,只听得屋内吴三宝在熟睡间一声微弱惨叫,料想是那一根银针已经自头皮上刺进,一命呜呼,清欢微微愧疚之际,只见那只乌黑乌鸦已然扑啦啦自卧房天窗上飞身而出,在二人眼皮底下一道黑烟飞逃而去。 “是盘龙山方向,”清欢心中忍不住冷冷一笑,虽说盘龙山上自来妖孽众多,但是自来就只是一众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纵是逃进盘龙山中,又有哪个不要命的小妖敢跳出来保你不死? “那还等什么,赶紧追啊,”清音气急,“竟然让一只乌鸦跑了,竟然逮不住一只乌鸦,”她气急败坏下在房檐上跳脚指着乌鸦飞去的盘龙山方向大喊大叫着说。 “哼,不过一只三百来年道行的乌鸦,他跑不了,”清欢冷笑,现下即已看清妖邪去向,他自是二话不说携上清音脚下生风般一路向盘龙山方向急急追踪而去,只一盏茶工夫,二人即飞身来到盘龙山下,虽然此时盘龙山上群鸟惊飞,百兽蛰伏,但是因为刚才在吴家房檐下,清欢早已暗中看出那只害人乌鸦身上的一道佛言禁符,因此上口中只轻轻一念经咒,那只害人乌鸦身上的佛言禁符即会霎时间金光四射,纵是盘龙山上花树如何遮掩,也终究是在通天道眼下难以隐遁任何身形。 乌鸦自知此事终难善了,竟然自行自盘龙山上一处斑驳花树间飞身而出,落在二人跟前一株千年古树枝杈上面,清欢当即直言问他既然有心修道,为何不静心在盘龙山中清修养性,反而一意要去渝州城中以毒针害人性命? (四) “哼,善恶到头终有报,”乌鸦在古树枝杈上忍不住冷冷笑笑,“虽然终归是迟了三百多年,但是当年救命恩人血仇,小黑今日却总算是替恩人他讨回来了,”他说。 “胡说,吴三宝他即是个凡人,三百多年早已投胎几次,难不成,你一个修道之人,竟会糊涂到去计较他几世之前的恶业?”清欢疑惑,“你口中的恩人,如今又在哪里?”他问。 “哎,小黑恩人既然也是个凡人,三百年来,自然也早已经是投胎了几世,”乌鸦忍不住微微伤心的垂下脑袋,“恩人他如今虽然还是在渝州城中过活度日,但是却已经再不记得小黑,”他说。 “哦,恩人投胎了几世,仇人投胎了几世,那你现在杀了吴三宝,其实根本就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啦,”清音忍不住嗤嗤谑笑的看着这只看起来还算可爱的小黑乌鸦,“不过本公主倒是好奇,你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才来报仇,明明修炼个一百来年就该有本事弄死一个凡人的,”她问。 “哼,都怪三百年前渝州城外怀远寺中的那个白毛方丈,本来我那时已经有些道行,可以在当年就用毒针报仇的,但是谁想到偏偏那个白毛和尚来仇家化缘,看出来我身上妖气,将我捉回怀远寺中用佛言禁锢,让我三百年中只能在怀远寺后院的怀远塔上过活,根本就飞不出去怀远寺山门,”乌鸦愤怒,“老和尚见钱眼开,小黑仇家,当年却偏偏是怀远寺中的最大施主。” “哦,看样子是件很好玩的事情,”清音忍不住嗤笑,“若是我猜的没错,当初你的恩人,一定是个没有钱去做施舍功德的穷苦人,”她说。 “哎,确是如此,当初我翅膀受伤,落在渝州城外七十里处的金家村上一户茅草房的人家院中,这户人家的儿子冯小宝好心救起了我,将我养在家中,这个冯小宝虽然自幼丧父,家贫如洗,但是自幼刻苦努力,终于成为村子里一个医术很高的郎中,那时金家村和左近数十个村子中都在大肆传染云梦城中散发出来的湿毒疫症,因为无药可治,拖延三五日之后即会全身皮肤溃烂而死,幸而恩人小宝日夜刻苦钻研,终于以得疫症之后身死之人体内毒血加上百种珍贵药材配制出来可以减弱此湿毒疫症毒性的妙药,即可阻止常人传上疫症,又可让得病之人延命至体内疫毒渐渐被排出体外,病体康复,救了无数百姓性命,”乌鸦无奈叹道,“只可惜,村中有个在渝州城里开药铺的富户,这个富户的少爷金元宝一直觊觎这剂妙药,就暗中派人去有意搭讪冯小宝的老娘,冯小宝的老娘是个目不识丁的村野老妇,半点没有防人之心,因为这剂妙药在煎煮时的火候掌握直接影响药效,所以冯小宝往往是在家中将汤药煎煮之后直接送给病人,药渣随手倒掉,而因为前来取药的病人太多,冯小宝在外出给病人看病时就会提前连夜将数十锅药煮好,让老娘替他将药锅在火上温着,等到病人来时随时用药碗取走,”他说,“谁想到就是因为冯小宝的老娘一点没有防人之心,被人趁机在几十个药锅中都悄悄下了一剂五毒八反药材,最后导致数十病人七窍流血而亡,”乌鸦叹气,“因为药渣都已经被老娘随手倒掉,无法对证,冯小宝百口莫辩,被官府认定是错开药方害死人命,判了斩立决,那冯小宝在牢中为了不让自己辛苦配好的药方失传,就尽数将药方写下交给老娘,但是很快就被金元宝派人从他老娘手中骗走,冯小宝被处斩之后他老娘也很快病死,而金元宝却因为得到那些药方发了大财,他年年向怀远寺捐献功德银子,成了怀远寺中的最大施主,小黑那时道行尚浅,虽然亲眼看见有人趁恩人母亲不备向药锅中下毒,却因为无法口吐人言不能还恩人清白,后来在悄悄潜进金家准备替恩人报仇时又被怀远寺中那个不识好歹的白毛方丈捉住,在怀远寺中被禁三百余年,幸而遇西方白帝大赦天下,脱出佛言禁锢,又在渝州城中费劲寻得那金元宝的几世后身吴三宝,这才设计让吴三宝破家身死,也总算是替恩人出了三百多年前那口被奸人陷害却百口莫辩的冤苦恶气,”他说。 十 山村猫妇 (一) 因为怀中定光珠已经自吴三宝体内将炽云毒珠之气吸尽,所以清欢最后决定放这只三百年来心心念念替恩人报仇的害人乌鸦一条生路,所以最终只是出手废掉了这只乌鸦身内七成功力,并未伤他性命,只是清音在气忿之下仍然是和前次一样怒气冲冲的回来吴家给才刚断气的吴三宝身上一样贴了一张烙命牌,罚他下辈子生在一个清贫人家,自幼寒窗苦读,一心希望着可以被引荐为官,飞黄腾达,但是却一辈子都没得到这样机会,他一直很偏执的认为自己志在天下却因为天道不公怀才不遇,最后因为无数次求人引荐失败,受不了刺激疯了,成为街坊四邻眼中一个最大笑话。 “哦,你这是打心底认定世间人分高低贵贱,寒门难出贵子了?”清欢忍不住摇头叹道,“若是若此,凡人口中人定胜天岂不是该成了你眼中一个最大笑话?”他问。 “哼,谁说寒门不能出贵子了,当初的冯小宝难道不是寒门贵子,只是你也看见了,寒门出来的贵子,到最后九成九都会被自己那对痴呆蠢笨的生身父母坑掉,”清音忍不住冷冷谑笑,“虽说是英雄不问出身,但问题是,要是有个冯小宝这样的愚蠢亲娘,武功再高的英雄,也未必能熬到成为英雄的那天,”她说。 “哎,本来是件很悲伤的事情,但是,好像,你却打心底里对这样的事情很幸灾乐祸似的,”清欢无奈,“但是也难怪,你本来不管是在玉蝶山上还是清净天上,一样是轻易不下凡尘,凡间这些红尘俗事,在你眼里自然不过一瞬过眼云烟,”他说。 …… …… 渝州城里光天化日之下都能隐隐散发出阵阵诡秘妖气,清欢虽然心中疑虑,但是看起来,客栈中来来往往的行人商客对此却半点不以为意,最近那些发生在渝州城内外的奇闻轶事,看起来今日仍然只会是酒桌饭桌上的一段闲谈八卦。 只是没想到,今日客栈伙计口中的奇闻轶事,竟然是连清音都能趴在楼上客房前面的长廊栏杆上听的兴高采烈的猫脸妇人传言。 其实一百年来,渝州城外向北十五里的朱子镇朱子村中,就一直隐约流传着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猫脸妇人传说,传说这个猫脸妇人长着人头人身和一张猫脸,白天躲在山中,夜里出来游走在左近村镇中害人,她专门喜好自后院没有关紧的门窗中潜入村民家中,吸人精血,食人肤皮,被害之人在太阳出来时往往就只剩下一具被剥皮的腐骨烂肉。 后来不知怎的,这个猫脸妇人渐渐的在朱子村中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在半夜出来害人,据说是被一位路经此地的游方僧人降服,不知禁于何处,此后关于猫脸妇人传言在渝州城中也就渐渐的被人遗忘,但是谁想到就在前几日,谣传朱子村中一户姓陶人家的十六岁女儿陶乐一大早被人发现溺死在自家后院水井之中,因为众人自井口向下看时只看见她满头秀发胡乱漂在井水中,误以为她是半夜在院子里时失脚落井,慌忙伸手将她打捞上来,但是谁想到捞上来的却是一具已经被剥了皮的腐骨烂肉,朱子村中顿时人心惶惶,直言传言中的猫脸妇人又开始回来朱子村中害人…… …… …… “喂,怎么,这么好玩的事情,你怎么还是这样一副心若止水的样子?”清音分外好奇的倚在栏杆上将头一扭,“你前日里不是也已经发现朱子村中的妖气了嘛?”她问。 “公主,清欢可自来不以为剥皮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他说。 “那不一样,之前咱们在渝州城里的皮货店铺门前见到的都是活剥貂皮,这一次可是活剥人皮,就算是为了那些被活剥的貂儿,咱们现在是不是也该下去点一桌酒菜好好庆祝一下这人世间的现世报?”她一脸灿若梨花的嗤嗤笑看他说。 “公主,众生平等,如此现世报,定非上天本愿,” “奇怪,你和人间很熟悉吗,之前我想在那些剥貂皮的人身上下几个铸魂咒,你都不准,你这众生平等好像还真是有点偏心眼的很啊,”清音嗔怪。 “公主,铸魂咒会在那几个凡人身死之后将他们的魂魄永铸皮货店铺墙上,如此惩罚未免太过残忍,”他说。 “哼,既然如此,一报还一报总是公平,那咱们现在更应该下楼去点上一桌酒菜慢慢消遣,就让那个猫脸妇人先在朱子村中多剥几次人皮再说,”清音冷笑。 “公主,你如何确定她剥了人皮之后不会再接着去剥貂皮?”清欢无奈,“妖邪害命,天理难容,就算凡人罪过,斩妖除邪,天经地义,”他说。 “哎,真可惜,才只剥了一次人皮,”清音悻悻,“虽然那个陶乐才十六岁,不过比起那些连一岁不到就被剥皮的貂儿,她的岁数可也真的算是赚大发啦,”她说。 (二) 翌日,渝州城外往北十五里的朱子镇,朱子村中。 虽然偏巧是这个陶乐合该发丧出殡,入土为安的黄道吉日,但是因为她的死状实在是太过奇异,所以一大早的,前来帮忙抬棺材的村民只有稀散几人,差不多还都是实在碍不过情面的那几个本家亲戚,街坊四邻连出来看个热闹的胆子都没有,整个朱子村静悄悄的,村子通往坟地的一条大路上只有这一具静静前行的漆黑棺材,看起来却倒是微微有一点不似人间阳世,倒像是在走阴间鬼路似的,直到棺材走远,陶家左右街邻家中的几个妇人才敢歪着脖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看见清欢和清音二人在自己门前一身素衣打扮,好奇之下忍不住悄声问二人是不是陶家花钱请来作法的道士? “哦,只是偶然路过,看见棺材自眼前经过,忍不住停下来替人念几句经咒,”清欢忍不住淡然一笑,“在下一介游方道士,即是替人作法,又岂能当真收人钱财,坏了修行,”他说。 “呵,道长你倒是个真修行人,”几个妇人见清欢愿意和她们说话,顿时来了兴致,很快自家门中出来聚在清欢和清音身边,开始七嘴八舌的和他们说起来那陶家闺女定然是被传言中的猫脸妇人所害,现在村子里人心惶惶,不知道那猫脸妇人半夜里还要来村子里害谁,那陶家闺女本来都已经和邻村一个年轻小伙定亲,过个三五月就该过门了,谁想到平白遭遇这样惨事,这猫脸妇人传言都已经一百多年不曾在村中出现,为何现在竟然又会在半夜里来村中害人…… “哎,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一个妇人言道,“谁知道这陶家平日里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啊,” “那倒也是,村里这么些十六七岁的闺女,那猫脸妇人就偏去啃她,谁知道背地里干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本来就是,因果报应,再不会错的,没做缺德事,倒霉事也不会找上她,” “你看东街上那一家子,本来就穷,还这个病那个病的,好容易卖了几亩田,凑了点活命钱,还被人骗走,家里唯一一个身子好点的人去给人家做工赚钱,结果白白干了一年,不但没讨到工钱,还让人给打瘸了腿,你说这一家人之前得做过多少缺德事才落得现在这般报应啊,” “还有啊,西街上那一家,爹另跟个女人跑了,娘另找个男人跑了,爷爷奶奶又瘫在床上,家里就剩个十岁的孩子能走能跳,这个孩子为了养活他爷爷奶奶就去邻村的一个豆腐坊里当帮工,结果一天起早贪黑的磨豆腐不说,还天天让东家打,听说一天就给他一勺子剩菜剩饭,根本吃不饱,骨瘦如柴,暑天晚上让他睡在牛圈里,身上让蚊子咬烂,冬天让他剥光衣服睡在井台上,半夜还经常冷不丁泼一身冷水,后来那孩子在大暑天里身上长了一身虱子,不让洗澡,没几天就生生让虱子咬死,死了之后就用草席子一裹扔坟地里喂野狗,他爷爷奶奶没几天也饿死了,你说这一家人上辈子是做了多少缺德事啊……” …… …… (三) 因为那几个村中妇人的嘴里并没有什么关于猫脸妖妇的有用线索,所以清欢和清音觉得既然那猫脸妇人再次出现在朱子村中时第一个害死的就是陶家一个十六岁的闺女,那说不定她下一个动手的目标还应该是陶家家中的哪一个女子,而现在陶家总共就只剩下两个女子,一个是陶乐的亲娘陶夫人,一个是陶夫人娘家寄养过来的三岁幼女小乐。 好在因为小乐年幼,现在每晚都是和陶夫人同床夜寝,清欢决定今夜就趴在陶夫人卧房房顶上面,只要揭开房上片瓦盯住屋内动静,不怕那个猫脸妖妇不在自己眼前现出真身,而根据之前陶乐的棺材上残留下来的些许阴气,清欢断定这个猫脸妇人绝非寻常狸猫成精,因为寻常妖精一旦修成人身,即是有心依靠吸取凡人精血修炼邪功,也决计不会再去生啃凡人肤皮血肉,因为那是要遭天打雷劈天火焚身的,而只要但凡是个妖精,又有哪个不怕天打雷劈天火焚身,当真以为苍天无眼,能让一只一心只想杀生伤命的邪妖恶精顺利熬过风火雷三劫? …… …… 入夜,月黑风高,阴气逼人,飒飒夜风中,忽然一阵阴森鬼气,只见一个幽暗黑影果然趁着夜色飞檐走壁的翻过陶家后墙,诡异邪祟的悄然蹿到陶夫人房外窗边,在阴云乍开,月色如霜的一霎,清欢一眼看的明白,此猫脸妇人果然如世间传言一般长着人身人头猫脸,那诡异猫脸此时正透过半掩窗子阴森看向床榻上早已安睡多时的陶夫人,清欢当机立断之下,两道冷眉微蹙,一旁的清音早已轻轻抖动下自己一只纤纤玉腕,陶家院中顿时银光四散,只见一张明晃晃银色织网,已经冷冷罩在一脸惊异的猫脸妇人身上…… 片刻间,二人已经自房顶上纵身一跃来到猫脸妇人身边,为了不惊醒正在熟睡中的陶夫人,清欢一手牵起织网兜着猫脸妇人轻轻纵身一跃,已然来到陶家门外,清音那时早已等在外面,二人顺势将网子牵着一路来到村外林中,清音微微有些好奇的问猫脸妇人她到底是妖是鬼,因为她身上确是散着些许妖气,但是显然,这个身子确是一具早已枯老衰败的凡人之躯,而且她到底是和那个陶乐什么仇什么怨,吸干精血之后还要将她一层肤皮全都啃掉? “哼,那不过是她的报应,谁让她那身烂皮穿了本不该她穿上的公主凤披,”猫脸妇人忽然之间一阵哈哈尖笑,“虽然落在你们手里,但是那个姓陶的恶女她总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她说。 …… …… “喂,我看你是用了凡人这个烂身子把自己脑袋也给搞烂了吧,”清音疑惑,“那个陶乐家境虽然还算富足,但是你说她穿过公主凤披,你知道一件公主凤披多少银子,就陶家这点家私,怕是连公主凤披上的一颗南海鲛珠都买不起的啦,”她说。 “哼,什么都不知道就最好闭嘴,”猫脸妇人忽然暴怒,“这个身子在你们眼里是具衰败凡躯,但是在毛毛心里,却是非常珍贵的,至死不能舍弃,”她说话间忍不住抬起头来狠狠瞪了清音一眼,“舌头如此歹毒,真是枉费了一身灵光仙气。” “哼,谁让本公主是只比你高贵上许多的小玉蝶精呢,”清音听了忍不住冷冷一笑,“怎么,你有本事将本公主给送去灵鹫山上受教嘛?”她问。 “好啦,公主,正事要紧,”清欢在一旁忍不住淡然开口,“为何要来此害人?”他问,“一个十六岁女子,到底与你一个深山老妖有何仇怨?” “哼,十六岁,可不是十六岁吗,只要我一天没死,她下辈子投胎也别想活过十六岁,” “怎么,你们前世有怨?” “哼,前世,拜那个过路的老秃驴所赐,我可不知道她前世是个什么东西,” “那,一切究竟为何?”他问。 “哼,说来话长,不过你们要是想听,我也没什么不耐烦的,”她说。 (四) 原来这个猫脸妇人本来是长安城外的长阳村中一只流浪母猫所生,那时候还是武帝年间,长阳村中有两户人家是邻家,两家各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儿,一个叫桃红,一个叫柳绿,虽然桃红自小就不大看得起脑子有些愚钝的柳绿,但是因为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不喜欢和柳绿一起玩耍,所以就算平日里总是会被桃红戏弄,柳绿也还是每天都来找桃红一起玩耍。 那一年,武帝封了一个妃子叫李美人,李美人在封妃当夜做了一个奇异美梦,梦见瑶池仙台上一副惊世罕见的水天鸳鸯奇景,第二日即找宫中画师将自己梦中所见如实描画出来,武帝那时为了讨爱妃欢心,就令画师将此画分发到长安城左近各州府县郡,并且发皇榜告示,若是民间有女子能够将这幅水天鸳鸯奇景绣在锦帛上,立即封为五品公主,赐南海鲛珠凤披一件。 皇榜告示一发,长安城左近各州府县郡中千万女子纷纷跃跃欲试,废寝忘食的在家中织绣水天鸳鸯锦帛,妄想着可以因此而被封为公主,一步登天。 桃红那时年方十六岁,虽然心中也十分想要被封为公主,但是奈何自己自幼就未曾修习过一点女红针线活计,所以自然也就连跃跃欲试一次的资本都半点没有,而且那时家中也才为她定下一门美满亲事,夫婿自愿来家里入赘,桃红成亲之后不必去婆家看公婆脸色,桃红虽然心中十分想被封为公主,但是听说一连数月,被送进宫去的水天鸳鸯锦全都被尽数退回,没有一副能入得李美人法眼,桃红也就再不将此事放在心上,高高兴兴的和夫婿成亲,过起了美满日子。 但是当时一样十六岁的柳绿却因为自幼精通女红针线,而一意要将水天鸳鸯锦绣出,一连绣了数月,却一连绣坏几幅,那时大家都以为此事当不得真,只是皇上随口一句玩笑,所以渐渐的也就无人再理会此事,开始继续过自己的平静日子。 但是此时的柳绿却像是着了魔障,一意要将水天鸳鸯锦绣出,就这样一连绣了十几年,直到父母先后故去,也一直没有成亲,因为她每日里除却水天鸳鸯锦心中再也不想其他,和她一样年纪的桃红此时早已儿女双全,村中其他年纪相仿之人也早已经各自成家立业,而她心中却只有水天鸳鸯锦一事,再也容不得其他。 因为一直没有成亲,村中众人时常在背后对柳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桃红也时常以柳绿未曾成亲,日子轻松为理由让柳绿整日帮她料理家事,看顾儿女,柳绿虽然心中微微有些怒气,但是因为心思全都放在水天鸳鸯锦上,也就一直没怎么和桃红计较,谁想到村中众人眼见柳绿时常帮助桃红料理家事,渐渐的也开始前来让柳绿替自己做些事情,柳绿虽然时常感觉到自己虽然未曾成亲,却因为每天帮众人做事倒像是比那些成亲之人还要劳累,但是一想到水天鸳鸯锦绣成就可以被封为公主,她觉得自己的一切牺牲和坚持都是非常值得。 就这样十六年时间一晃而过,这一日,水天鸳鸯锦终于大功告成,柳绿一大早起来就急急打点包袱准备去长安城里进献水天鸳鸯锦,但是偏巧桃红这一日要和夫婿带着父母孩子一起去长安城里为自家的小杂货铺子进货,而必须要让柳绿来杂货铺子里替她看顾一下,柳绿直言自己今日要去长安城里进献水天鸳鸯锦,无法替桃红看顾杂货铺子,桃红心中却一直以为十几年时间过去,水天鸳鸯锦早已被皇上和贵妃遗忘,所以就顺嘴答应只要柳绿愿意帮忙看顾杂货铺子,自己就可以在去长安城中进货时顺势帮柳绿将水天鸳鸯锦进献给皇上。 柳绿最终禁不住桃红的软磨硬泡答应下来,在将水天鸳鸯锦包好交给桃红之后,就专心在桃红家的杂货铺子中等待消息,但是谁想到,半月之后,一个惊天消息传来长阳村中,桃红因为进献水天鸳鸯锦有功,已经被皇上封为五品公主,赐南海鲛珠凤披一件…… 桃红全家后来自然是再也没有回来长阳村中,而是在长安城中买下一座大宅子安身,而之前曾经在全村人面前信誓旦旦自己一定能绣出水天鸳鸯锦当上公主的柳绿却因此而成为了全村人日日奚落耻笑的对象,柳绿后来一个人在家中孤孤单单的郁郁而终,而她之前无意间自村外抱回来的一只流浪母猫生下来的小猫毛毛,那时也已经成了一只奄奄一息的老猫,一人一猫几乎同时断气,但是不甘心主人被桃红欺骗的毛毛却在主人魂魄离体之后悄悄钻进主人尸身,成为猫脸妇人,进深山修炼一百多年之后终于修炼出来高强妖法,就来到人间四处寻找那个桃红全家后身报仇。 那时她凭借妖法查探到这个桃红全家都已经转世到了渝州城外一个名叫朱子村的村镇之中,就悄悄跑来朱子村里将那些人一个一个的啃了,但是不巧,偏生是在要来啃这个桃红和她老娘转世时被一个路过的老和尚用钵盂收了,关在朱子村后山下的一口枯井之中,这一关就是一百多年,后来因为西方白帝大赦天下,她才有幸自枯井中逃出,接着在人间寻找那桃红和她老娘转世,谁想到,二人再次转世的后身仍然还是在这朱子村中,就是之前被她啃了的陶乐和现在正要啃的陶夫人,现在既然落在清欢和清音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若是让她有机会活命,她必定还是会回去陶家将陶夫人给生生啃了替主人报仇雪恨。 十一 赤色佛身 (一) 虽然知道这个猫脸妇人报仇心切,但是清欢心中早已认定人妖殊途,不可同道,所以还是在清音面前当机立断毫不留情的一掌将这只猫妖魂魄逼出柳绿尸身,让她入轮回投胎,至于陶夫人,就算她和陶乐这辈子偏生又碰巧投生成一对母女,但是也没有要陪着那个陶乐一起被啃掉一层皮的道理,毕竟一人做事一人当,除却因为谋反被满门抄斩,不然就算是当皇上的,也一样知道祸不及家人这个浅显道理。 不过在一掌了结了这只害人猫妖之后,清欢却好像是隐隐感觉到清音虽然在心中微微有些同情这只猫妖,但是却像是半点也不同情眼前这具因为猫妖魂魄离体而刹时化为一具腐朽枯骨的柳绿,而且看来,清音非但是一点也不同情她,反而眼神中还微微的冷然泄露出来一丝不以为然的嗤嗤戏谑…… “哎,辛辛苦苦十六年,没成亲,没生子,好端端赔上自己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到头来却还是白白替旁人做了嫁衣,”清音谑笑,“早知如此,还不若当初笨笨的什么也不会做,至少还能趁着年少找个男人嫁了,一辈子也安安稳稳的好生对付过去,”她说。 “不管怎样,最后水天鸳鸯锦到底还是被她绣出来了,”清欢无奈,“只是最后被封为公主的却不是她。” “哼,愚蠢的女人,在凡人身上赌人性,那当然是会十赌十输,九赌九输的啦,”清音娇嫩妩媚的宛若水中梨花的小脸蛋*子上溘然之间淡淡流散出一丝幸灾乐祸般的如花笑靥,“这可真是应了人间一句真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啦,”她说。 “好啦,身为神仙妖孽,就不要只在人间看这些凡人之间的是非恩怨了,”清欢微微有些动气的轻叹一声,“若是在漫天神佛仙圣身上赌一赌神性,那结果又会怎样?”他问。 “喂,你这样说可就错了,你以为那些当神仙的有那些凡人那样笨笨的嘛,”清音忍不住冷笑,“再不济,这个柳绿也该先去官府将水天鸳鸯锦给打上花押子再交给桃红带去长安城里才对的嘛,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你让上天怎么管她?”她问。 “如此说,你倒是也知道在神仙身上赌神性,最后差不多也一样是十赌十输的?”他忍不住摇头反问,“天下芸芸众生,怕是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一心信仰的神仙,其实经日里在心里的阴狠算计,和他们这些芸芸众生本来也从来就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他说。 “那当然啦,神仙又不是佛祖,最多也只是比妖精高贵一些,本公主可没义务在人间弄那些听说是最被人间恶人喜爱的慈悲为怀,普渡众生那样的感应现世,而且说起来,好像这人间也只有恶人才需要被普渡的才对,善人又用不着,所以佛前那些旺盛香火到底是谁在日日供奉,大家心里明白也就算了,”清音忍不住冷笑,“出家就能再世为人,不念前恶,怪不得渝州城里的和尚道士这样多。” “清音,舌头不管好,可是最能在人间种下是非因的,” “哼,种下了又能怎样,哪个凡人敢来和本公主撕扯,而且你不说本公主倒是险些忘记了,那个陶乐的坟头在哪里,虽然是隔着棺材,本公主可也一样有办法将烙命牌种下去送她,”她说。 “那你说,这一次,你打算怎样安排她的下一辈子?”清欢好奇。 “当然还是让她继续当公主啊,”清音谑笑,“只不过这个公主,在十六岁时会被敌军给抓走,然后就一辈子在军队中做苦工苟活啦,”她说。 “嗯,这一次倒还算是有些良心,没让她在军中沦为军妓,”清欢无奈。 “哎,我才没那么笨呢,公主身份的军妓,当然是要最先献给统帅将军的啊,而能跑进皇宫去抓公主的统帅将军,又有哪个不是皇亲国戚,若是这个统帅将军偏巧看上了她,那本公主这烙命牌可就全该扔炼丹炉里去一把火烧啦,”她说。 (二) 自朱子村回来渝州城里的悦云客栈之后,清音依仗着自己小锦袋中的金珠子,在客栈里花样百出的胡乱点菜,果子蜜饯点了一桌,点心糕饼点了一桌,羹汤凉菜点了一桌,各色果酒酥酪点了一桌,然后又让客栈伙计一碟子一碟子的全都端出去喂街边流浪的乞丐去了,清欢虽然之前早已用定光珠自陶乐身内吸回来了那些炽云毒珠之气,但是现下却对清音在客栈中的如此肆意胡为非常怒火中烧,因为那些街边的流浪乞丐腹中早已饥饿难耐,现在最急需要的就是馒头包子那样能够果腹的米粮饭食,但是看看清音善心施舍给他们的那些蜜饯酥酪,吃完之后只怕是会更加饥饿难过。 但是没想到,过后清音却倒是当真用锦袋中的小金珠子向客栈伙计要了两大笼屉的菜肉包子,但是却指明要几个伙计帮她去街上散发给那些骨瘦如柴的流浪猫狗,清欢心中虽然是忿恨非常,但是毕竟那锦袋里的金珠子都是清音自己的私房银钱,她想要怎样花销,确是还轮不到他管。 因为清音在客栈中确是出手非常阔绰,所以客栈伙计很见机的亲自点了几个上好酒菜伺候二位贵客晚膳,二人不过随意拣清淡的夹了几筷,清欢看隔壁酒桌上的几个商人打扮的客人在一旁急急的催促伙计上菜,就好心让他先去招呼那一桌客人,不必费心为自己和清音耽搁生意,招客人抱怨。 但是奇怪,客栈中的伙计看起来好像却并没有为了平抚那一桌客人怒火急急将酒菜端上桌来,反而一个劲的向客人解释道现在正是饭点,后厨忙不过来,上菜时间自然会耽搁一些,不光是自己这里,整条大街上任何一家客栈酒楼看情况大约都是如此。 就这样,一桌最多不过二两银子的寻常酒菜竟然让那一桌客人足足耽搁了一个多时辰,等到酒足饭饱,城门已然关闭,这几个客商今夜也就无可奈何的只能在客栈中住宿,清音以为客栈伙计定然是故意这样拖延时辰的,为的就是要让这几个客商今夜在客栈中住下,多赚取他们一份客房银子。 “姑娘你这可却当真是错怪小人了,”客栈伙计一边拿着汗巾子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菜,一边无可奈何的向清音澄清,“只因方才无意间听说这几个客商为了赶路,今夜非要翻过渝州城西北方向三十里之外的那座金钟山不可,才有意拖延上菜时间将他们给留下,因为那座金钟山夜里是万万不可去的,传言一百多年前过路客商就经常在夜里走金钟山夜路时莫名失踪,后来有人在金钟山上一座荒废多年的古庙中发现大堆白骨,白骨上大多有猛兽啃咬痕迹,官府中的仵作查看之后断言是老虎牙齿啃咬所致,料想那些人是遭山中猛虎扑咬,老虎将他们咬死之后又叼到古庙中啃食,后来有过一段时间那条山路上半夜里再无人莫名失踪,大家猜测定是那山中老虎被猎户打杀,但是谁想到最近一段时日,金钟山上那条山路半夜里又开始有人莫名失踪,官府派人前去查看,果然又在那座名为赤佛庙的荒废古庙中发现了几具被猛兽啃食过的尸骨,这显见的是山中又有了老虎,若是方才放这几位客商出城,谁知道会不会也一样在金钟山中遭害,”他说。 (三) 虽然客栈伙计出于一片好心留住了方才那几位急于出城的赶路客商,但是清欢心里却一心以为那只在金钟山中吃人无数的凶恶老虎,日后定然逃不过官府和猎户的捕杀,既然如此,不若自己半夜里去金钟山上走上一遭,劝说那吃人老虎及早离开金钟山,另往他处安身,也好免去日后杀身剥皮之祸,而且既然怀中定光珠似有些许感应,这金钟山自己也是必定要亲自去走上一遭的才行。 因为清音执意要跟随清欢一起去金钟山上找那只吃人老虎,清欢无奈只好仔细叮嘱她山中猛虎并非玉蝶山中神兽,不可随意抚摸戏弄,清音虽然在嘴上答应的很好,但是在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要趁机捉一只凡间猛虎回去玉蝶山上当宠物养。 入夜,二人悄悄自客栈客房中翻窗而出,一路疾行来渝州城外西北方向三十里远的金钟山上,趁着明晃晃的如霜月色,清欢看见山路旁的几株青松古木中果然稀疏遮掩着一间荒废已久的小小古庙,因为想到那老虎既然每次都是将人叼来古庙中啃食,以为这个古庙定然是已经被那只吃人老虎当做自己洞府,既然这样,清欢以为现下只要在这座名为赤佛庙的古庙中耐心等待,最多两三天时间,一定会顺利见到那只猛虎。 谁想到,就在清欢和清音二人趁着夜色悄悄进来古庙山门之后,竟然在破败院中隐隐听见一个凶猛声音在厉声警告二人不许进入正殿,一旁的偏殿之中也能躺地上睡觉。 清欢心中自然知道这座荒庙中定然有些蹊跷,随即拉起清音来假意进入偏殿,却在半盏茶时辰之后和清音一前一后飞身到正殿房顶,清欢在房顶上悄悄伸手揭下几块青瓦,借着月光探头向正殿中一看,只见殿中一尊通体血红的赤色佛像威严立于正殿之内,但是佛像脚下却胡乱散落着几具血肉已经被啃食殆尽的路人尸骨。 就在此时,只听见院中一阵急促脚步,清欢抬头一看,只见来人衣着粗狂,身背弓弩,看样子是来山中猎杀凶虎的猎户,但是奇怪的是猎户进来时院中并未再隐隐听见方才那一声厉声警告,那猎户看样子已经在山中寻找了几日恶虎,身子疲劳困顿的很,一步跨进正殿之后就倒在佛像前呼呼大睡起来,半点没有留意到佛像脚下那几具散乱尸骨,清欢本来是想要在房顶上帮这个猎户好心看守一夜,但是谁想到,就在此时,正殿中那尊通体血红的赤色佛像,却开始张嘴吸取起在佛像脚下熟睡正酣的猎户精血。 刹那之间,清欢不及出手相救,佛像脚下酣畅熟睡的捉虎猎户已经气绝身亡,而正在此时,佛像身后忽然缓缓踱出一只目露凶光的花斑猛虎,一看佛像脚下之人已经气绝身亡,立时扑上去大啃大嚼起来。 敢则这百十年来,真正在这赤佛庙中害人的,竟然是正殿中这座宝相庄严的赤佛像,而那只吃人的老虎,只是顺嘴在赤佛庙里捡个白吃肉的便宜。 待到猎户死尸被啃食殆尽,那只花斑猛虎自然是立刻转头离开,清欢一眼看出这座通体赤红的赤佛其实本相并非如此,这座赤佛像初时也不过只是一尊寻常石刻佛像,是被邪灵寄体之后长年以凡人精血浇灌,才渐渐开始通体赤红,若是清欢猜的不错,此赤佛像现在至少已经吸食了数十凡人精血,若是等到吸食足够九九八十一个凡人精血,佛像内的邪灵就可以修炼成邪身,自佛像中脱体而出。 所以清欢当机立断,飞身跃入殿中一掌击碎赤佛像佛头,如此赤佛像再无法吸食凡人精血,寄体在赤佛像中的邪灵也就永难有机会修成邪身,自佛像中脱体而出。 但是出于好奇,也是因为刚才自己也确是用怀中定光珠吸了打虎猎户体内的炽云毒珠之气,清欢还是在寄身佛像中的邪灵一阵凄惨尖厉的嚎啕大哭中直言问他当初既然已经身死,为何不按照规矩去阴曹地府报到,而是以如此邪祟之法寄身庙中佛像,残害金钟山中的过路百姓。 “仙长有所不知,只因小人生前实在是被奸人所害,死的冤枉,不甘心去地府投胎,又惦记着要找恶人报仇,不得已才行此下策,幸而如今大仇已经得报,就算是被困在这断头佛像中永不得超生,心中也已经再了无遗憾,”佛像中的邪灵忍不住在清欢面前泣不成声的呜咽啼哭起来,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十分阴森尖利,但是仔细分辨之下,还是能大约猜测出来此邪灵生前该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良家子弟。 (四) 此良家子弟名叫金良,本是金钟山下金家村中一户寻常人家独子,家中百十来亩良田,日子虽然算不上是大富大贵,但是也勉强可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个金良自幼心眼极好,村中人大多目不识丁,凡是代写契约状子这样的事情自来即是来者不拒,遇见穷苦相邻因为惹了官司无钱打点,求告无门,时常是拿着自家钱财去替人打点官府,讨取公道。 有一日,一个外乡人流落至金家村中,衣食无着,无处安身,本来眼看着就要饿死,却遇金良善心,以钱财接济,还出钱替他将村中一处荒废院落买下,让他安身度日。 这个外乡人名叫吴忠,因为自己是随母改嫁,继父一家对他很是刻薄,母亲故去之后就将他赶出家门,他没办法四处乞讨为生,幸而在金家村中遇见了金良这个恩人。 金良因为心中怜悯吴忠遭遇,就立时和吴忠拜了把兄弟,言明自此之后亲如一家,不分彼此,吴忠心中很是感激,口口声声说自此之后自己和金良就是亲兄弟,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金良和吴忠拜了把兄弟之后因为心中高兴,又出钱替吴忠在村里买下几亩良田,想着自此之后他就可在金家村中衣食不愁,安稳度日。 但是谁想到这吴忠一旦日子过得安稳起来,就开始渐渐的不再满足于每日里的粗茶淡饭,一次一次的向金良讨取银钱买酒买肉,买罗缎衣衫,日子开始越过越奢侈,花起钱来也是越来越大手大脚。 金良因为自家本来也非大富大贵之家,实在禁不住吴忠这样一次一次的讨取挥霍,所以后来渐渐开始疏远吴忠,不再任他予取予求。 但是吴忠那时却已经过惯了喝酒吃肉的奢侈日子,总以为既然自己已经和金良结拜为兄弟,那自然就已经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那在银钱上为什么还要这样清楚的分出来你我,金良家里的钱财难道不应该也算是自己的吗? 后来这吴忠不知怎的,又开始被一些村中无赖引诱着去渝州城中的赌庄下赌,痴心妄想着能一夜暴富,但是十赌九输,因为还不起赌债,被赌庄中的伙计一顿毒打。 吴忠因此而在心中对金良十分怨恨,怨恨金良家中现成放着几千两银子,自己却因为还不起几百两银子的赌债而遭人毒打,既然都是兄弟了,那几千两银子又为什么只是金良的,不是自己的,一家兄弟难道钱财不应该共同享用的吗? 自此之后,吴忠就开始一心算计着要让金良全家早死,仿佛只要金良全家死了,那些钱财就能归自己所有,后来他终于想出来一个绝妙办法,那就是继续在赌庄里狠狠的赌,然后以金良兄弟的名义向渝州城里最心狠手辣的恶霸借利滚利的高利银子,借据上写着的家中住址也是金良家的,等到利滚利的银子滚到几千两之后,恶霸债主就开始带人去金良家中威吓讨债。 因为金家村中的村民都知道金良和吴忠是结拜兄弟,所以恶霸债主以为既然是兄弟,吴忠欠的银子就要找金良来要,金良若是不给,就一把火将金良的宅院给烧成白地。 金良无法,只得乖乖拿出来几千两银子给恶霸债主消灾,但是自此之后却再不和吴忠来往,吴忠自恶霸手中借来的那些银子很快又被在赌庄里花光,而且又欠下不少赌债。 吴忠在被赌庄老板带人上门逼债时忽然之间心念一动,若是金良无故被赌庄老板打死,老板偿命,自己欠的赌债自然也就会被一笔勾销,而金良的妻儿无可依靠,只能依靠自己这个她亡夫的结拜兄弟…… 之后这个吴忠就悄悄的向渝州城里的知府大人写了一封密信,信中仔细述说了赌庄老板在渝州城中欺男霸女的种种恶行,但是落款却注上了金良二字,而后又故意设计让此密信落在赌庄老板手里。 十二 深宅女鬼 (一) 后来果然不出吴忠所料,赌庄老板看过密信之后登时间勃然大怒,气势汹汹的提刀闯进金良家将金良砍死,吴忠紧跟着就去知府大堂门前替金良击鼓鸣冤,义正言辞的指认赌庄老板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人,罪大恶极。 三日之后,赌庄老板被知府大人下令立时问斩,全村都知道是吴忠替金良报仇雪恨,金良妻子更加是对吴忠感激不尽,最终在为亡夫守孝三年之后就委身嫁给了吴忠为妻。 金良至死只以为杀害他的凶手是赌庄老板,所以身死之后鬼魂就照例欲往阴曹地府投胎,却在前来抓他阴魂的黑白无常口中得知自己被杀真相,那时三人偏巧经过金钟山上山路旁一座荒废已久的无名破庙,金良趁黑白无常不备挣脱锁链逃入庙中,寄身庙中石刻佛像身内,黑白无常因为不敢近身佛像,只得放过他回转阴曹地府,但是临走之前在佛像上下了几句阴咒,让他在赤佛现世之前无法自佛像中脱身。 金良后来一直被困在佛像之中不得脱身,其间他听闻到自己妻子在改嫁吴忠之后不久即蹊跷落井而死,孩子也紧跟着病死,吴忠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将家中财物挥霍一空,后来又成功引诱了一个渝州城中的富家小姐,二人成亲之后吴忠在小姐家里尽享荣华富贵,小姐还先后替他生了三个儿子。 吴忠后来子孙满堂,活到五十来岁寿终正寝,但是被困在佛像中不得脱身的金良却是一刻也没忘记要找他寻仇,那些曾经在走金钟山夜路时偶然入古庙中夜宿却就此消失不见的人确是在古庙中被他吸干精血,因为吸干的精血让佛像渐渐变成赤红色,所以这座荒弃古庙慢慢的开始被路人成为是赤佛庙。 但是寻常过路人来古庙里夜宿他是不会轻易残害他们的,在古庙中被他吸干精血的人,全部都是那个吴忠五福之内的子孙后代。 但是让人遗憾的是,他始终也没等来那个吴忠本人,后来一个自金钟山上路过的游方和尚因为察觉到古庙中的妖气,而施法将古庙封住,让路人再难进去,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直到西方白帝大赦天下,那个游方和尚的封印解除,他才能开始继续吸食那个吴忠残留在世上的子孙后代精血,而天可怜见,今日终于让自己等到了这个吴忠的转世后身,就是方才被自己吸干精血的这个粗壮猎户。 (二) 既然听说了这个吴忠的歹毒恶行,清音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佛像脚下这具已经被那只花斑猛虎啃食干净血肉的猎户尸骨,只是这一次她却好像是很慈悲为怀似的,竟然会在烙命牌上对这个吴忠从轻发落,让他虽然自幼家境贫寒,却天生一副好脑袋瓜子,打小就是个做买卖赚钱的好料子,而且为人还格外正直实在,决计不会为了赚钱去坑害别人,就这样一路上顺风顺水的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而且还历尽辛苦的开创出来一个自家独创招牌,这时他已经是差不多四十来岁年纪了,因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为了生儿子继承家业,就又聘娶来一房姨娘,而且姨娘过门之后,果然很快就给他生下来一个大胖儿子。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街坊四邻中没人对他不恭敬羡慕,只是谁想到自此之后,他的好日子却好像是已经到头了似的,先是正室妻子忽然病死,后来招了上门女婿的女儿也在生孩子时难产,一尸两命,女儿死了之后,女婿仍然是照旧帮他料理家中生意,他感激之下就将女婿认作义子,准备将来将家产平分成两份,义子和亲子一人一份。 后来他因为受了风寒瘫在床上,他的女婿和姨娘却成为了夫妻,而且明白告诉他那个儿子不是他的,是女婿和姨娘的,这女婿和姨娘本来就是一对夫妻,因为家境贫寒,又想要过富足日子,就想到以此法谋夺他的家产,二人分别以女婿和姨娘的身份来到他家里,暗中害死他的正室夫人和女儿,再想办法让他瘫在床上,这样家中一切就变成了他们二人的,说到底,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这一天理是再不会错的…… …… …… 清欢为此心中非常无奈,无奈清音小小年纪却总是将世间众生看的如此奸邪恶毒,不过很快,二人在回来悦云客栈中时,一进门就又听见店小二在饭桌子前兴高采烈的向吃饭的客人传言着渝州城南街一户姓阴的人家家里最近几天不知怎的,天天半夜里都要闹鬼,而且听说还是个飘着白色衣衫的女鬼,但是这阴家一向都是渝州城里最安分守己的寻常住户,渝州城里谁家闹鬼,好像也不该轮到他家。 这户姓阴的人家家里现在不过四口子人,家主名叫阴世成,今年三十来岁,平日里只是管着家中那几十亩水田,家中还有一位续弦的夫人和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很是平常,不知为何竟然会有什么白衣女鬼半夜里去他家纠缠。 “喂,白衣女鬼,不会是那个被抛弃的正室夫人吧,”清音听了之后忍不住冷冷笑笑,“谁知道那个女人续弦续的到底是活人的弦还是死人的弦啦,”她说。 “这倒是,人到中年,升官发财死老婆,确是一个男人一辈子最可喜的三件幸事,”店伙计在一旁回头笑道,“但是姑娘有所不知,这位阴世成的前一位夫人,并非被休,也并非病死,而是在成亲之后三月就自家中失踪不见,阴世成整整等了她十五年,如今三十而立,不再续弦生子也是再说不过去的,”他说。 …… …… “哼,没做亏心事,女鬼来敲门,这话说出来可是连鬼都别想骗的啦,”清音冷笑,“失踪,怕不是吵架时失手打死,”她说。 “哈,姑娘当真以为这渝州城里没王法了不成,其实当初那位正室夫人的娘家人倒是也去官府告过,只是经过知府大人细查,那位夫人确是自己私自离家,其实此事细底大家心中全都心知肚明,就只是街里街坊的都不好明说,” “哦,难不成那位夫人是私下里跟人私奔了不成?”清音好奇。 “这倒也不是,其实那位夫人她因为自幼笃信佛法,打小就存着个去尼姑庵里当尼姑的心思,是家里人按着脑袋让她成亲的,但是成亲三月,就只知道在家里敲木鱼念经,家务懒怠操持,夫婿生病也懒怠过问,一个亲戚暂且寄养在她家里的三岁孩子半夜里发烧,她不闻不问,幸而有人来她家里做客,才赶紧替她将孩子给送去医馆中救回一命,如此在夫婿家中鸡飞狗跳三月,最后到底还是私下跑去了渝州城外的一座庵院中去了,”店伙计无奈,“其实这倒是也不能全都怪她,她在娘家时本来就是小妾所生,因为她娘是再嫁,所以和她爹成亲时带过来了一个儿子,这个拖油瓶儿子比她大上几岁,却因为她娘每天就只知道敲木鱼,结果她这位异父兄长在十七岁那年生病时,继父当时正不在家,亲母又因为敲木鱼对他不闻不问,后来小病拖成了大病,没过三月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就这样凄惨夭折,可是她因为受母亲教化太深,在心中也并未将此太当一回事情,这才导致她后来成亲三月就私自离开夫家跑去了尼姑庵里,”他说。 “哼,在庵院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还有大笔香火钱赚,这样的逍遥日子谁不喜欢?”清音忍不住眉开眼笑的将脸颊绽开成一朵四月梨花,“夫婿本来就像三千青丝,每天费时费力的精心梳洗,却百无一用,断了也就断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她说。 “即是如此,那姑娘以为,难道那位师太现在还会因为夫婿再娶回来装鬼吓人不成?”他问。 “这可未必,好歹也是成过三月亲的,按道理夫家家产也该有她一份,她回来讨要,也是应该,”她说。 “好啦,究竟怎样,咱们今夜前去看看岂不是最好,”清欢说话间已经拉起清音来匆匆上楼回转客房歇息,因为再让她和店伙计斗嘴下去,怕是不知道又要顺嘴编派出来多少诽僧谤佛言语,这可是现下清欢心中最不愿意发生的一件事情,毕竟昙华寺中那个昙华圣尊对湘妃很是上心,对自己和清音这样的弃主反叛,正好可以借着谤佛的幌子就地正法。 (三) 入夜,渝州城南街上的阴家宅院门外,清欢算准了午夜时分阴气最盛的时辰,携着清音腕子轻飘飘纵身一跃进阴家宅院,本想埋伏在宅院后院墙角守株待兔,等待女鬼现身,却不料前院正房中忽然惊传出一声凄惨尖叫,清欢和清音惊诧之下赶紧急急飞身赶来前院正房之中,只见在正房房梁上正有一个年轻女子披头散发的悬在上面,而女子脚下却正寂寂无声的瞪眼相对着一人一鬼…… “是迷魂术,”清欢忍不住脱口冲女鬼厉声质问,“看修行你该一百年前就已经是鬼身才对,你既非阴家正室夫人,这位续弦夫人与你何仇何怨,你竟然要使迷魂术让她半夜里自己在这里找根绳子悬梁自尽?”他问。 “哼,仙长也知道她是自己悬梁自尽的,”女鬼忽然之间惨然苦笑,“若非一百年前一个游方和尚多事,紫衣又何必等到今日才终于得报此怨……” “一百年,可是这位续弦夫人她明明是个凡人,百年之前,怕是连她外婆都没有出生,”清欢不解,“她纵是和你有仇,怕也只该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才对,究竟是何冤仇,让你一百年来念念不忘,执意不肯去投胎转世?”他问。 “哼,一百年念念不忘,仙长是说紫衣心胸过于狭窄的吗?” “可是看这位夫人今世如此在家里相夫教子,勤俭持家,前世也必然不是什么谋害人命之人,”清欢直言,“左右现下已经是死无对证,你张嘴说什么,清欢也就只能站在这里听着什么,”他说。 “放心,虽然任何事情在任何人嘴里说出来时,都会只是一些处处对自己有利的陈词滥调,但是紫衣自认为,自己并非是那样喜欢张口胡说八道之人……” …… …… 一百年前的紫衣,虽然只是渝州城外洛家村中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家碧玉,但是到了豆蔻之年,前来提亲的媒婆还是隔三差五的就来踢破门槛,和紫衣同村的一个女孩为了荣华富贵前去渝州城里的齐王府中参加选妃,选中之后就兴冲冲的回来村里将全家一起接去了渝州城里当皇亲国戚,虽然其他村民都对这个女孩心中充满望尘莫及的羡慕,但是紫衣却在心中对此非常不以为然,因为当时齐王爷选妃时已经年过五十,而这个女孩却还十六岁不到,为了荣华富贵如此牺牲自己,在紫衣心中自然是一百个替这个女孩不值。 村中另一个女孩锦绣和紫衣一样,也以为一个女孩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够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对于村中那些个为了荣华富贵去给一些年过五十的富豪员外当外室的女孩子,她的心里也是一样非常替她们不值。 但是虽然在心里非常替她们不值,锦绣平日里却总是喜欢去找那些个女孩子玩耍,那些女孩子虽然只是外室,但是身上日日锦衣罗衫,金簪珠环,每日里山珍海味吃不完,各色精致糕点更是数不胜数,而且每月还有非常充裕的零用钱,这让锦绣心中非常矛盾,一方面,她非常想要得到这样富足的贵妇生活,一方面,她因为自幼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情郎阿成,所以不可能为了荣华富贵不和她在心中一直喜欢的阿成在一起,但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阿成家境一般,自己家境又很贫寒,想要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注定一辈子当个寻常百姓,想要荣华富贵,这世上又哪里偏巧能有个和阿成一样让她心仪的富家少爷来和她成亲? …… …… 这时偏巧紫衣家中田地里挖出来一坛子金银珠宝,紫衣一夜之间就从一个家境微寒的小家碧玉成为了一个簪环锦衣的富家小姐,家里也立刻回绝掉了那些媒婆引荐来的家境平常的粗鄙男人,既然现下家中已经算是殷实富贵,紫衣自然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嫁给那些很不喜欢的粗鄙男人。 锦绣却在第二年就趁着十六岁的如花年纪很快嫁给阿成,她自来瞧不起那些为了荣华富贵委身富户之家的女人,以为她们只是一些贪慕虚荣的拜金女。 但是在瞧不起这些拜金女的同时,锦绣却又很热衷将村中和自己关系较好的同龄玩伴引荐给那些年过半百的老朽之人,而且是和她关系越好的玩伴,她引荐给这个玩伴的男人年纪越大,似乎是有意要在这些玩伴的难堪脸色上寻到一丝将他人狠狠踩在脚下作践一番之后的心满意足。 而这一切的原因,其实只是锦绣对自己和阿成现在的寒苦生活的极度不满和抱怨。 有一日,锦绣在村中听说,邻村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病死,老爷和夫人悲伤之下就将自幼服侍小姐的贴身丫鬟收为义女,现在这个丫鬟一夜之间飞上枝头成了富家千金,听说很快就要和村里一个富家少爷成亲。 锦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然将全部心思全都放在了紫衣身上,因为她现在心中最为痛恨的就是紫衣,因为紫衣在村里一直家境贫寒的连自己家里都不如,现在却突然成了一辈子吃穿不愁的千金小姐。 锦绣很快前去紫衣家里自愿当她的贴身丫鬟,虽然紫衣坚持不同意,但是软磨硬泡之下锦绣最终还是如愿以偿成了紫衣的贴身丫鬟。 (四) 但是很快,紫衣就感觉到在锦绣到来之后,自己在平日里总是会时常发生一些危险,一次是因为井台湿滑,险些失脚跌进井里,一次是因为屋檐上瓦片脱落,险些砸在她头上,至于吃饭之后浑身难受,喝水之后头脑发晕,更是经常的事情,只是一连折腾了半年,她都侥幸平安无事。 但是后来,紫衣的神智开始渐渐的纷乱不清起来,锦绣又经常时不时的趁机说几句歹话刺激她,让她心情越加低落厌世,后来因为锦绣每日里的歹话越来越多,导致紫衣神智越加纷乱,心情越加低落厌世,终于有一天在半夜里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上吊自尽。 其实锦绣早就开始每日暗地里在紫衣的茶水中下迷魂药,让她整日神智纷乱,再针对她的脾气秉性日日用歹话刺激,为的就是想要她尽早因为心情郁郁自杀,如此杀人手法在洛家村中很是寻常,只要但凡是儿媳不再愿意赡养的年老公婆,大多会以此法迫其早日上吊自杀。 但是在紫衣死后锦绣却没能顺利代替紫衣成为一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因为紫衣的父母很快从亲戚家中过继来了一个幼女抚养,但是很快被锦绣设计让此幼女的亲生父母误以为孩子遭紫衣父母虐待,将孩子讨回。 锦绣后来又开始暗中给紫衣父母在茶饭中下迷魂药,顺利骗得他们在家产契约上画押,之后紫衣父母即相继莫名病逝,锦绣终于成功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但是紫衣死后却因为自当地城隍土地那里知道了自己当日上吊自杀的实情,而决意报复锦绣,却因为一个过路和尚多事,将她给当成害人恶鬼,镇在渝州城里金光寺中的一口古井里,直到西方白帝大赦天下,自己才有机会自古井中脱出,找到锦绣转世,让她也一样因为神智错乱在半夜里找根绳子上吊…… 十三 黄眉妖道 (一) 紫衣在报完当年锦绣陷害之仇后就很快自己去阴曹地府转世投胎去了,清欢也随即用怀中定光珠吸出了这位续弦夫人体内的炽云毒珠之气,但是清音却在一边非常纠结的攥着手中一枚薄薄的烙命牌,不知道该在眼前这具阴冷尸骨上编派上什么好玩戏文,因为像锦绣这样的凡女清音之前可是一直未曾有幸遇见过的,以前据清音所知,凡间女子自来差不多只分两样,一样是可以放下一切荣华富贵和情郎私奔,一样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委身给那些年纪很大的富户员外,但是像锦绣这样年轻情郎和荣华富贵两个都想要的凡间女子却当真是世间罕见,而且她和紫衣无冤无仇,要想得到紫衣家里的荣华富贵,也未必非要害死紫衣,想办法成为紫衣家里的二房姨娘对她定然也不是一件什么难事,所以这个锦绣的心中所想在清音看来确是当真有些让人匪夷所思的,匪夷所思到让清音顿时感觉那些愿意为了荣华富贵委身富豪权贵的拜金女子其实是多么的纯真良善,至少她们愿意用自己的豆蔻年少交换荣华富贵,至少她们不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去无辜害死一个不相干的人。 “问题自然还是出在这个紫衣自己身上,”清欢无奈,“这个紫衣听说自幼勤俭懂事,穿粗布裙衫,荆钗麻线束发,还时常织锦拾柴,送去集市贩卖贴补家用,自己无欲无求,却对街坊四邻有求必应,如此她在旁人眼中就很卑微低贱,而自来尊卑有别,大家自心中就会以为像她这般卑微低贱之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幸运,她若是因为家境寒微最后嫁个贫寒愚夫,大家自然会在心中认为二人十分般配,但是却突然之间大富大贵,大家只会认为这是苍天无眼,暴殄天物,锦绣自然也是这样认为,既然紫衣不配得到这些,那自然是该被她得到,在凡间,低贱之人和高贵之人最好还是相距远些才能稳妥,因为高贵之人时时以为低贱之人为自己牺牲一切,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见戏文中但凡是千金小姐要被押去砍头,往往都是贴身丫鬟冒名替死,若非如此,此丫鬟在世人眼中就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他说。 “这倒也是,凡间自来将人分出三六九等,看见一个很低贱的人有机会出人头地,任谁怕是都会心中难受的大病几日,其实凡间本来就是没人愿意看见身边之人比自己幸福的,只是大多数情况下,低贱之人想要出人头地,往往都是柳绿那样下场,”清音忍不住冷笑,“凡人若是当真以为只要自己比任何人都刻苦努力,就一定可以出人头地,那怕不是个呆子就是个傻子,柳绿在家中刻苦十几年绣成的水天鸳鸯锦,最后反倒却让在家里吃喝玩乐了十几年的桃红被封了公主,若是当初柳绿也在家里成亲生子,吃喝玩乐,桃红也没机会被封为公主,早知如此,柳绿当初为什么还要如此刻苦努力,在家中开开心心的吃喝玩乐上十几年岂不是更好?”她说。 “是啊,你没理由比他聪明,他倒霉大家都应该和他一起倒霉,本是世间常态,看破之人早已去深山之中求仙问道,只有像柳绿这样看不破的人,才会在世间日日刻苦努力的为他人亲手剪裁嫁衣,”清欢忍不住淡然一笑,“只是你不知道,其实昔日湘君他也时常如此,每次自己写完苦心领悟的功法秘笈之后总是会先给我看,若是我一时贪心将秘笈篡抄一遍之后将原版本秘笈一把火烧掉,湘君他又能怎么办呢?” “喂,你会这样傻嘛,那些秘笈被三界中多少妖邪惦记,说是你写的,怕是你日日要被那些妖邪绑去严刑拷打,你若是记性不好,背书背不出来,看那些妖邪不将你给活活打死,”她说。 “但是你可知,我背后这把净水剑,当初在清净天上时已经舔过多少为非作歹的凶兽妖孽精血?” “好啦,真是不知道当初湘君他到底是发了什么失心疯了,既然众生平等,那妖精自然也算是天下芸芸众生,经日里让你斩这个妖,除那个魔的,好像因为东皇不管,这天下妖精就该日日被他喊打喊杀似的,怕不是嫌弃他们在湘水之畔乱窜,撞见他和湘妃在半夜里的私相苟合之事,”清音忍不住瞪眼嗔怒。 “那又怎样,杀妖会让人心中生发出一丝罪恶之感的吗?”他问。 “哼,倒也真是奇怪,同样是盛怒之下在大街上胡乱砍杀几个无辜百姓,为何天上神仙和人间剑侠如此行为很少有人计较,但是妖精这样就是罪大恶极,不可轻饶?”清音好奇,“难不成在凡人眼中,妖精本该是一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奇异物种才对?”她问。 “公主千万不要动气,凡人本自弱小,心中难免会很依赖那些力量强大的神仙侠客,即是心中依赖,自然以为那些神仙侠客在天下芸芸众生之中只爱自己,即是杀尽世人,也独独不会杀自己,他们会保护自己,满足自己一切心愿,既然如此,在大街上无辜砍杀几个凡夫百姓又与我何干?”他说,“但是世间可没有几个凡人会在心中依赖妖精,他们心中自是知道那些妖精即是不来杀自己,也不会愿意来保护自己,更加不会在天下芸芸众生之中只爱自己,既然如此,哪个凡人不会在心中思虑,若是在大街上被那些妖精胡乱砍杀的人正是自己怎办,在凡人心里,都拿刀来砍自己了,不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又是什么?”清欢忍不住微微笑笑,“当然,那些自来喜欢和妖精恋爱的痴女除外,”他说。 “所以啊,本公主要让这个锦绣下辈子当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丽才女,但是因为时运不济,家道中落之后沦落风尘,每日接客无数,好容易遇上有情人,还是个贪图她依靠接客积攒下来的那些银钱的骗子,依靠接客积攒下来的银钱最后却被人骗走,该是一件最惨痛事情才对,但是更加惨痛的却是,她后来又积攒了一大笔银钱自己为自己赎身之后,以良家女子身份被一个王府中的王爷相中,为了嫁给王爷,她费尽心机的遮掩着自己之前的风尘女子身份,最后却还是东窗事发被赶出王府,最后被迫嫁给一个又穷又丑还年近花甲的粗鄙村夫,日日被这个粗鄙村夫打骂,等这个粗鄙村夫一日发了横财,又以她配不上自己为名将她给赶出家门,然后她只能又开始以日日接客为生,只是所接客人年纪越来越大,连七十岁以下的男人都开始觉得她已经越来越不值得一文钱一次这个价钱了……” …… …… (二) 二人回来悦云客栈中时,已经差不多到了晌午时分,本来这个时间该是客栈中客人爆满的时刻,但是此时几张饭桌前却全都是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店伙计看见清欢和清音二人回来,竟然都没上赶着前来侍奉二人午膳,而是急急跃出门去顺着大街一路向西急赶,这可是让清音心中着实有些奇怪,因为每次午膳之后,店伙计可都是可以自清音的小锦袋中得到一粒金珠子的赏钱的呢。 “哦,姑娘你今天就别指望他啦,”旁边另一个伙计很见机的凑上前来,“他这个人啊,虽然爱钱,但是更爱凑热闹,若是遇见妖鬼邪怪的热闹,那是连命也不要都要往前凑的,”收下清音眉开眼笑的随手赏赐出来的一颗小金珠子之后,这个伙计一边很卖力的替二人张罗午膳,一边很无可奈何的告诉二人,因为眼看着将近午时三刻,所以客栈里的客人全都跑去西街上的清灵观门前看热闹去了,听说是观中今早上刚刚捉住一只白花蛇妖,午时三刻要在门前点三昧真火烧死,城中百姓都想看看这传说中的三昧真火到底是何玄虚,所以一大早的就全都跑去清灵观门前围堵起来,就等着午时三刻观中道长出来点火。 …… …… 听说这渝州城里有人抓妖精竟然比自己还快,清音心中自是不服,所以眼看着午时三刻将近,就连午膳也没来得及吃就急急的拉起来清欢飞快赶来清灵观门前,果然见层层围堵的成群百姓前面一棵百年古树上用捆妖索牢牢捆绑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的年轻道士,围观百姓杂七杂八的对这个年轻道士议论纷纷,都说是之前来清灵观中上香时时常见到这个小道士老老实实的在三清殿前洒水扫地,没想到竟然是个在观中潜藏多日的白花蛇精,听说这只蛇精潜藏在清灵观中时已然趁着半夜吸干了他两位师兄精血,万幸那几日里前来叩拜上香的善男信女中无人在观中借宿,不然后果可当真不堪设想。 “喂,好像有哪里不对的啊,”清音在人群中轻轻伸手扯了一扯清欢素袍,“那白花蛇精身内根本只剩一成真力,不要说自己去吸他两个师兄精血,就算是他两个师兄割开腕子将精血送到他嘴边,他也未必能吸的进去,”她说。 “确是如此,而且那真力看样子也并非刚才被废去,怕是已经被废去至少一百年有余,而且他身内毒腺已失,再不能以天赋奇毒害人,虽说妖身未废,但是若要从新修回十成真力,至少也非一千五百年不可,”清欢言道,“如此情形为何还非要执意冒险潜入清灵观中,在一群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三清道士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 “兴许是被狗咬狗了,”清音一双翦水清瞳忍不住澈水横波的微微一颤,“你的道眼难道是忘了开了,没看见清灵观内鬼气森森的嘛?”她问。 …… …… 就在此时,因为午时三刻已到,只见清灵观大门轰然一开,十来个清灰道袍的小道士肃然簇拥着一个身穿八卦道袍的中年道长昂首挺胸的来到白花蛇精被缚身着的百年古树前面,围观百姓立时心情激动的口口声声嚷着黄眉道长斩妖除魔,功德无量,但是清音心中一百个知道这些群情激愤的凡夫百姓心里最多只是想亲眼看看传说中的三昧真火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而已。 但是只一刹间,只见清欢一个身形飘渺,转瞬之间一把净水长剑已经冷清清按在黄眉道长肩头,十几个小道士见状急欲上前为师父护持,却因道行低下而根本不得近身,清欢眼看着午时三刻已到,当机立断一剑斩下黄眉道长人头,但是让在场众人万分不解的却是,黄眉道长人头落地,脖腔之中却无一滴鲜血喷出,而凡人砍头本该当场血溅三尺,这黄眉道长虽然在清灵观中清修已久,但是到底却仍然还是一个人间凡夫,并未当真成仙得道,为何脑袋搬家之后,却是一滴鲜血也未曾流出,除非刚才一剑砍的,是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僵硬尸体…… (三) 黄眉道长当场被诛杀之后,捆绑在白花蛇精身上的捆妖索顿时松散,白花蛇精趁机想要施法逃脱,却没想到被清音给一根小手指头戳的浑身酥软,趴在地上登时现出原身,清音很开心的掐着两根纤纤玉指将这条三尺来长的小白花蛇给拎起来来回晃晃,吓唬他正好拎回玉蝶山上去一刀两段,一段炼丹,一段泡酒。 “好啦,如此任性胡闹,看父皇母后回头如何收拾你,”清欢无奈,“这只小白花蛇精虽然并非出身上古妖族,但是好歹也是条蛇,你就是拿灵山佛祖的金翅大鹏鸟玩笑,也不该拿他玩笑,”他说。 “怎么,现下你又不怕我谤佛了,” “无妨,金翅大鹏鸟本是梵天界一脉中人,能管到他的是忉利天,不是灵鹫山,” “哼,本公主可就奇怪了,为何世间善男信女一个一个的全都不好好在家里敲木鱼念经,反而整日里的瞪眼观察三界中哪个众生在伤他们的心,扰他们的情,”清音气忿,“谁能证明他们真的伤心了,除非自己将心给挖出来看看。” “公主,凡人又非神仙,对他们,欲求不到,自会伤心,” “哼,经日里点化这个,降服那个,三界众生被踩了个遍,幸而被点化的名单里没有玉蝶,不然要是拿不出点化证据,本公主就昭告天下,说他们欺诈,” “公主,你自幼气血虚亏,轻易动气,伤心伤身,现下还是正事要紧,清灵观本是清净之地,如今却弄出来一妖一鬼,此事若是不问清楚,日后只怕这清灵观中再不得一日安生,”他说。 …… …… 午时三刻过后,原本围堵在清灵观前的众多百姓因为没等到三昧真火而渐渐散去,而附身在黄眉道长尸身中的一个凶恶阴鬼也被清欢手中一道灵符拘住不得脱身,那恶鬼虽然蓬头獠牙,面目狰狞,但是还是隐约能够看出来他的本相本是一个饱读诗书的白面书生,这个恶鬼看起来似乎是十分憎恨清音指尖的那条小白花蛇,而看起来,小白花蛇心中对这个书生恶鬼,也一样是恨的牙根痒痒。 因为小白花蛇虽然不是上古妖族,但是好歹也是条蛇妖,又因为黄眉道长体内炽云毒珠之气已经到手,所以清欢准许他先开口说话,说到底,清欢还是在心中十分疑惑,都混到一成真力这样落魄了,为什么还非要来清灵观这个三清道士窝里找不自在。 小白花蛇无奈言道自己名叫白月,本是长江边上一只小小蛇妖,幼年时不小心被采药人捉去,九死一生,幸得采药人女儿怜悯放生,自此对这个善良少女念念不忘,待到终于修成人形,就前来渝州城中找寻自己救命恩人,谁知那位恩人少女今世虽然投胎在一个富贵人家,却因为亲娘在生她时出血过多而死,被他爹爹认为是个灾殃,给她取名孽儿,甩手扔给奶娘养活,自己不再过问。 后来听说在孽儿五岁时,她爹又续娶了一位夫人徐氏,这个徐氏心思歹毒,自来将孽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每日里想尽办法折磨,之后在孽儿十二岁那年,他父亲的一位故友带着自己的十四岁儿子前来家中做客,此子名叫良儿,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孽儿的父亲一时高兴,就当场将孽儿许配给良儿,说好三年之后过门。 …… …… 良儿那时年少顽皮,想要偷偷看一看自己的未来新娘,就一个人悄悄跑去后院,没想到却正看见孽儿在屋里被徐氏用家法毒打,良儿在徐氏离开之后,信誓旦旦的告诉孽儿一定早日将她自徐氏手中救出,孽儿知道他是自己未来夫婿,心中对他百般信任,自此后一直痴心在家中等待良儿前来救她。 但是谁想到没过多久,良儿就因为父亲要攀附权贵另娶了一位知府小姐,而良儿也一直没有要父亲前来孽儿家里退亲,因为他以为孽儿日日被徐氏毒打,根本就是活不长的,若是孽儿死了,亲事自然了结,何必因为主动退亲伤了两家和气。 那时白月刚刚修成人形,迫不及待的来到渝州城中寻找自己昔日的救命恩人,仔细打探之下终于得知孽儿住处,为了能够顺利见到孽儿,白月有意先和孽儿奶娘熟识,但是也因此自奶娘口中得知孽儿一切遭遇和良儿的忘恩负义,他自知人妖殊途,孽儿身为凡人,她父亲又怎会允许她嫁给一只蛇妖,所以虽然心中一直对孽儿恋恋不舍,但是为了孽儿幸福,他还是设计让微服来渝州城中私巡的当朝太子在大街上和孽儿偶然相遇,因为孽儿容颜倾城,深得太子喜爱,立刻就将她带回宫去当太子妃,后来太子登基,孽儿成为贵妃,享尽世间荣华和皇上恩宠,但是因为孽儿本性纯善,没有任何心计,很快遭到其他妃嫔陷害,其中一个和她争宠最为厉害的彦妃私下里打听到她本来是和人定过亲的,就想要以此来诬陷孽儿清白。 (四) 彦妃为了诬陷孽儿,私下里派人前去知府大人府邸之中寻找良儿,那时的良儿因为一直未能得朝中权贵赏识,没机会入朝为官,只能在知府大人手下当个小小管事而让知府大人心中非常不满,多次劝说女儿将良儿赶走,再寻一门富贵亲事,如今眼见宫里派人找上良儿,知府大人为了怕牵连自己,赶忙连夜让女儿签了休书,自此后和这个良儿再无半点干系。 良儿失去知府大人这个靠山,自知入朝为官无望,又因为宫里来人找他担惊受怕,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宫中权贵,待到被私下里带进宫中见到彦妃,才自彦妃口中惊诧得知孽儿现在已经是贵妃之尊,享尽世间荣华富贵。 也是这良儿鬼迷心窍,因为心中嫉妒孽儿现在如此尊荣,而自己现在如此落魄,竟然为了几百两金子一口答应要帮助彦妃陷害孽儿,向皇上告发孽儿本与自己有婚约在身,而自己与孽儿又从未退婚,而依照皇族礼法,已经定亲女子是不能够入宫选妃的,若是为了选妃有心欺瞒,定然会被认为是欺君罔上,非但自己性命不保,还要连累全家被充军发配。 彦妃见良儿满口答应自己,立刻让他回去亲笔写了状子,本打算着精心设计一出孽儿前夫当街拦刑部尚书大人轿子告贵妃御状的大戏,谁承想她宫内一个洒扫宫女因为时常被她这个坏脾气的主子娘娘找茬子掌嘴杖责而怀恨在心,存心要坏彦妃好事,就悄悄将此事告知给当初随着孽儿一起来宫中伺候的奶娘,奶娘心知情势紧急,赶忙找个机会私下出宫来找白月,因为白月自孽儿入宫之后对她日日思念,所以还是像从前一样多多拉拢孝敬奶娘,为的就是可以趁奶娘出宫歇假时自奶娘口中多多打探一些孽儿消息。 奶娘知道白月对孽儿的一片痴心,所以才想办法急急找到白月,求白月千万要设法救救孽儿,白月气忿之下登时就找到良儿将他大卸八块,而且盛怒之下要施妖法将他魂魄炼化,永绝后患。 此时偏巧一个有些法力的游方和尚路过此地,以为白月是要吸良儿魂魄修炼邪法,义愤填膺之下出手降妖,白月那时才一百来年修行,根本不是和尚对手,被和尚擒住之后打回原形,本来是要当场诛灭,幸而当时一个青衣道长路过,以需要白月身内奇毒炼丹为名开口向和尚将白月讨来,之后白月就被青衣道长带回来清灵观中。 那个青衣道长就是当时清灵观的观主古松道长,古松道长当时自和尚手中将他讨来确是为了要取他身内奇毒炼丹,但是古松道长向他直言因为曲江两岸伤寒疫症肆虐,自己本有一张奇方可以炼丹救治疫症百姓,只是此奇方必需要以白月身内奇毒当做药引,而要想将毒腺自白月身边取出,势必要折损白月身内七成真力。 白月因为担心疫症传来渝州城中,牵连孽儿染病,就一口答应古松道长取自己身内毒腺,古松道长后来就将他留在清灵观中当弟子,长年随侍在道长左右。 因为清灵观中弟子皆是凡人,只有古松道长是个半仙,所以十几年后,古松道长担心白月长年容貌不变,年纪不长惹观中弟子怀疑,就让他先独自一人去深山中清修,等到自己修成真仙之后再去深山中找他,带他一起登仙。 十四 仙宫之禁 (一) 后来白月就一直在深山中修炼,一心等着古松道长前来找他,但是谁想到经过一百多年的苦苦等待,最后等来的却是古松道长一缕冤魂。 古松道长在即将修成真仙之际被自己的关门弟子黄眉所害,这个黄眉在白月离开清灵观后才来到观中修行,初来观中就以自己体弱多病为借口日日向古松道长讨取灵丹吃,因为他的道法修为当时比观中其他弟子都要高深精湛上几分,所以很快就被古松道长给收为亲传弟子,这个黄眉他当时的修行看起来确是非常精深,甚至只吃了古松道长几炉灵丹就已经和古松道长一样修成了半仙之体,古松道长心中高兴,将一身看家本领尽皆传授给他,而且亲口指定他是清灵观中的下一任观主。 但是奇怪的是,自从这个黄眉来到清灵观中,观中其他弟子总是在自己卧房内留书一封之后即不告而别,再无行踪,黄眉为此常常在古松道长面前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自己只是因为稍稍比其他人道法高些,竟然会让众师兄弟嫉妒到如此不言不语不告而别的气恼怨恨地步。 起初古松道长也一样以为是众师兄弟心中嫉妒黄眉,对此也一直没有怎样在意,直到有一日因为丹炉崩裂,一炉灵丹尽毁,黄眉因为没能及时依靠灵丹遮掩自己身上没有活人生气这个致命破绽,而被古松道长发现他并非生人,而是阴鬼借尸还魂,因此断定观中那些莫名失踪的弟子定然是和这个黄眉脱不了关系。 后来古松道长经过仔细查探,终于在清灵观后园中的几棵千年古松树下发现了树下泥土有新近被翻锄过的痕迹,正当古松道长打算将泥土刨开一探究竟时,却冷不防被黄眉自背后一剑穿喉。 黄眉后来在众子弟面前精心伪造了古松道长得道飞仙的欺瞒假象,自己顺理成章的成为清灵观观主,而古松道长冤魂却自清灵观后园中的土地公口中得知这个黄眉就是当初被白月杀掉的良儿鬼魂。 这个良儿被杀之后不知为何鬼魂没有去阴曹地府,而是在渝州城外找到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附身,他因为记恨古松道长当日带走杀了他的蛇妖白月而起心报复,就在渝州城外的左近村镇中大肆吸食凡人精血,让自己附身的这具尸体身上渐渐有了些生人血气,十几年后,当这具尸体终于可以以假乱真,以血气伪造活人生气冒充活人而不被察觉时,就立刻来到清灵观中修行,因为知道身上血气不能长时间伪装成活人生气,就开始以体弱多病为借口向古松道长讨取灵丹,以灵丹遮掩自己身上并无活人生气破绽,为的就是要等到古松道长只差一步就可修成真仙时一剑破掉他多年苦修成的仙身根基,让他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潦倒怨鬼,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清灵观观主,继续大肆残害他观中三清弟子却半点奈何自己不得。 但是黄眉没想到古松道长的冤魂会去找白月,让他一定设法替自己除去黄眉这个祸害,因为自己不日之后即将入轮回,已经没办法去亲手杀了那个黄眉报仇。 白月因为对古松道长非常尊敬,自然不会轻易辜负古松道长心愿,他算计着百年时间已过,那个良儿估计早已忘记他的人形模样,就存心投入清灵观中当小道士,伺机行刺这个心思歹毒的黄眉观主。 但是谁想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复却是一百年不晚,那个本名良儿的黄眉自是一眼认出白月,但是却一直不动声色的将他给留在清灵观中,然后趁夜吸食了观中两名弟子精血,嫁祸白月,要将白月当众以三昧真火烧死,以此来向围观百姓彰显自己神通,让清灵观中以后香火更加兴隆旺盛。 (二) 现在一切实情终于得以水落石出,黄眉这个狠毒恶鬼也终于当众伏诛,清灵观中众位弟子希望白月继续回来接任观主,白月没有推脱,因为这确也算是古松道长入轮回前的最后心愿。 清音气忿之下也不管这个没头的死尸到底算不算是良儿尸身,就一指头将烙命牌戳在这具无头尸身上面,她要让这个良儿下辈子脑袋瓜子倒是很好使,总是能想出好办法来解决掉其他人都解决不掉的难题,但是此人在人情世态上却是个十足的痴呆,所以每次功劳都被别人抢走,人家声名远扬,盆满钵满,自己却什么也得不到,而且还分外喜爱和那些笑里藏刀的人称兄道弟,掏心掏肺对待人家,却被当成个不知好歹的呆子,一旦没办法再满足人家欲求了,就转头被人家给骗的分文不剩,还莫名惹上一身官司,当然,最后官司是一定会输的啦,输了官司之后当然就是一辈子穷困潦倒,走到哪里都只配被人嘲弄耻笑。 清欢知道如此处罚其实对这个良儿也确是有些过分,因为他虽然对不起孽儿,但是现在孽儿也应该又已经投胎转世了才对,这一世孽儿可未必还有机会进宫去当贵妃,只是白月他现在已经有机会当清灵观的观主了,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飞身成仙,他自是不会再让自己从新陷落进和孽儿的红尘爱欲中了,毕竟男人嘛,再如何痴恋一个女人,也总有一日能够找到比这个女人更加值得自己痴恋的东西,不管是千秋霸业,还是成仙成佛。 “哼,那个孽儿她还不是一样,当初痴心等着这个良儿,却转眼进宫去当了皇妃,看来这世道可真的是变了,从前那些为了自己心中痴恋寻死觅活的痴心女子现在可是很难再见到了,倒是越来越多凡间女子为了凤冠霞帔去上赶着进宫选妃,”清音忍不住看着清灵观前那些为了日后有机会进宫选妃故意像病西施般捧心气喘的豆蔻少女清眸流转的娇嗔一笑,“看看,一个个的还没机会见到皇上长什么模样呢,就真像自己已经当上贵妃一样,”他说。 “公主,你错怪她们了,从前女子那样为了自己心中所爱寻死觅活,其实只是因为她们爱上的都是一些在她们眼中像神仙一样让她们望尘莫及的男人,毕竟从前的凡间女子在家中既没机会饱读诗书,也没机会修炼武功,一个不知自己价值为何的闺阁弱女,若是幻想自己文采非常,必定会将自己一片痴心给托付在一个风流才子身上,若是幻想自己武功高强,必定会将自己一片痴心给托付在一个少年侠客身上,凡人总是自己身上没有什么,才会去一心痴恋什么,但是现在的女子即可以去学堂里饱读诗书,也可以去寻找那些绝世剑客拜师练武,自己一身能为并不比那些风流才子和少年侠客差到哪里,自然也就渐渐的对那些幼年时自己心中所想的神仙一般望尘莫及的男人失了多半兴致,”清欢忍不住淡然笑笑,“但是天下又有哪个女子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能够一辈子衣食无忧,尊宠荣耀,自己成为贵妃,至少可以让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比别人的孩子活的好些,”他说。 “哼,你说的这样好听干什么,凡人其实心中最爱的人永远只是自己,不然你以为天庭中的那些宫女侍卫为什么要每日里辛苦轮值风晴云雨,还不是为了让凡间尽可能的多多积攒下来一些粮食谷米,不要哪一天为了填饱肚子打破脑袋,”清音冷言,“相信凡人之间有什么真心,不若相信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公主,嘴上积德,” “凡人本来无德,要我怎么替他们积?” “公主……” “你再不闭嘴,本宫不介意将你舌头割了。” (三) 堪堪月余,眼看着渝州城内妖鬼之气渐渐弥散,但是定光珠内所聚合来的炽云毒珠之气还差了一份,因为定光珠感应,清欢和清音莫名来到渝州城里一座神秘的仙宫禁地左近,却只见几个贩卖桂花饼的贩夫一边仔细照看着自己的摊子,一边伸手指着仙宫门口告示亭上张贴的一张用黄缎子写成的求医告示叽叽喳喳的议论个不停。 清音好奇之下拉起清欢来就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张求医告示,据说是仙宫中一位巫女娘娘近来染病,若是谁能入宫将巫女娘娘医治痊愈,即可得一千两金子。 “喂,一千两金子,要是换成金珠子,不知能有几千颗,”清音眉开眼笑的回眸冲清欢脸颊上一阵不怀好意的狡猾打量一番,“你不会告诉我,之前在清净天上那样辛苦侍奉,却连一粒仙丹都没得湘君赏赐的吧?”她问。 “公主,仙丹虽可救命,但是却也一样可以催命,你可知渝州城里这座仙宫禁苑是因何而来?”他问。 “渝州自来是楚地所管,而楚地自来巫术横行,渝州城中供奉巫女的仙宫还能少了?”清音疑问,“难道因为东皇一脉败了,渝州城中百姓就立刻要拆了一切供奉巫女的仙宫向天帝明示自己忠心?”她说。 “但是这座仙宫却不一样,里面的巫女娘娘名叫青儿,是条千年蛇精,她出身辛夷山,而辛夷山相距渝州城并不很远,所以渝州城自来归辛夷山掌控,每年除却向朝廷纳贡,还要向辛夷山纳贡,青儿所在家族的差事就是为了保证辛夷山每年都能收到足额供奉,所以你若是想要知道这座仙宫内中样子,不妨亲自推门进去看看,” “但是,这和你身上所携仙丹有什么关系?”清音疑惑。 “当然,今日一粒仙丹救下一位巫女娘娘,明日渝州城中百姓却不知要为求得这一粒仙丹生出什么事来,若是有人趁机献上一千处子精血炼丹的邪方,怕是三日之内渝州城中十二岁之下的少女就要被诛杀殆尽,”清欢冷言道,“现下长安城中那位当今圣上虽然心性慈悲,但是若是让他见过九阳仙丹,可就不一样了,”他说。 “哦,这倒是,九阳仙丹即是在清净天上也是很珍稀的,若是给这位巫女青儿吃下,渝州城中百姓贪念大发起来,怕是会将这位青儿巫女给活生生扔进丹炉里炼长生不老丹药,”清音冷笑,“凡人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是这样,一切真心真意的前提,都是因为目前还没有更大的诱惑只需牺牲对方就可得到,”她说。 “公主,既然知道如此,咱们还是走吧,” “哼,让我再考虑考虑,” “公主……” 正在清欢急欲将清音给自告示前拽走的时刻,一旁几个看告示的贩夫中的一个年轻小贩忽然开始挑衅似的嘲讽清欢,“这可真正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看着一个规规矩矩的俊俏后生,怎么为了在女孩子跟前打肿脸充胖子,连个病入膏肓的可怜病人都敢来任性编派,还什么九转回阳的仙丹,说大话又不用交税,自己哪有什么真正本事,哪个女孩家要是嫁给你,那才叫倒八辈子血霉的呢……” “是啊,什么仙丹灵药的,倒是进仙宫去给娘娘撬嘴灌进去一颗,看看娘娘能不能立刻从棺材里活蹦乱跳的蹦回阳世来,”另一个小贩随即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这不就像是前日里那个卖艺的老王头嘛,整日里嚷着自己天下无敌,结果让个年轻后生给一跟头撂倒之后,还说是自己已经用内力将人打伤,三日之内年轻后生必经脉逆转残废,”他说。 “好啊,什么时候轮到一群凡人来看本公主笑话来了,”清音气忿之下二话不说“嗤”的一声上前拽下求医告示,囫囵卷了一卷之后就径自往清欢怀中一揣,“哼,治不了一个凡间娘娘,本公主的名姓倒过来写。” “公主,你干什么,”清欢见状急忙大惊失色的将求医告示紧紧在手心里一攥,“这里是凡间,怎容得咱们如此乱来,” “哼,凡间又怎样,那位青儿巫女又不是凡人,” “公主,哎,既然如此,咱们走吧……” …… …… (四) 片刻时辰,清欢和清音二人已经在几个蛇族侍女的带领下来到仙宫中的巫女娘娘寝宫之外,清音抬头看见巫女娘娘的寝宫外门上明明镌着的是独摇殿三字,心中未免微微有些奇怪,因为独摇二字本是取自众芳摇落独媗妍,意指寒冬大雪纷飞中一枝媗妍独自开,但是因为渝州城中长年不见寒冬风雪,所以也就从来没有任何一枝娇花有机会在众芳摇落之后独自绽开,因此独摇殿三字在这仙宫禁地内又到底是何真意,莫非…… 清音对此未及细思,已经和清欢一起被独摇殿中的一位蛇族侍女请入殿中,但是在一步迈进独摇殿时,清音却好像已经全然明白殿前匾额上的独摇二字之意,因为独摇殿内设着一只三十丈见方毒池,毒池四外并排围着数十只三尺多高的瓦罐坛子,每个瓦罐坛子中都装着一个活人,男女皆有,这些人都是被砍去四肢的人彘,但是因为蛇族妖法,他们在坛子中却可以长久存活,而毒池中游荡着的却全都是半截人,有些被拦腰砍断下半身,有些没有脑袋,却可以用肚脐当嘴,有些半身是人半身是白骨,有些头是人,脖子以下全是白骨…… 仙宫中只有这几个蛇族女子是正常人,怪不得会取独摇二字。 据这几个蛇族侍女说,这些人都是私自克扣辛夷山供奉之人,最多的一千两金子敢擅自克扣下七百两,所以巫女娘娘赐他们在独摇殿中安享天年,不到寿终正寝那日是不会让他们死的。 “那,巫女娘娘现下何在,”清欢双眸一瞬间忍不住深深一颤,“见不到娘娘本人,怎知如何用药,”他说。 “还请仙长不要见怪,九炼蚀心毒让巫女娘娘面容枯黄,身形枯瘦,巫女娘娘不欲让人见到她的病中样子,”一个素衣蛇女低声坦言,“仙长只需将解毒之法如实告知即可,” “九炼蚀心毒,确是有些难解,”清欢溘然之间眉睫紧锁,“此毒在下也只是听闻天下只有一个作恶多端的活尸曾经炼成,若是巫女娘娘当真是被这个活尸所伤,解药怕也只能是这个活尸身上才有,”他说。 “奴婢虽然长年只在独摇殿中当差,但是近日里也曾听过一些有关这个活尸的传言,据说这个活尸名叫黑煞,因为生前曾经有幸挖得一株千年人参,煮食之后得以延得一百五十岁寿命,但是他本来寿数不过六十岁,所以自六十一岁开始,身内生气就开始愈发的异于常人,以至于人虽不死,却浑身溃烂,皮肉烂光之后,只剩下白骨上附着条条血管,肋条间悬挂着五脏六腑,为此他只能日日去坟包中扒棺中死尸,撕下腐臭皮肉包在自己身上,但是扒来的腐臭皮肉很快烂光,他又开始在人间四处扒生人皮肉,一直扒到一百五十岁寿终正寝,这本来是桩在渝州城外的龙泉山上口口相传了数百年的江湖传言,只是既然那个黑煞早已经在数百年前寿终正寝,又怎可能在三月前又忽然出现在龙泉山中,伤了前去游玩的娘娘?”她问。 “哼,小蛇妖,你真笨,”清音在一旁忍不住一脸眉开眼笑的嗤嗤看在她脸上,“你真以为这个什么活尸黑煞能炼成什么九炼蚀心毒,就是一个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呆子,本宫一百个认定这个黑煞生前定然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山野村夫,然后遭采药人试药,让他将一株事先被煨满蛊毒的千年人参煮了吃,然后蛊虫在身内扩散,将他皮肉从内到外啃食干净,只是因为药性不够,他的五脏六腑没被蛊虫成功炼成药引,那采药人就将他扔下不顾了,至于那个九炼蚀心毒,多半是采药人未免他日日前来和自己纠缠送给他的,蚀心毒虽是世间罕见奇毒,但是今次却还是第一次被施在一个蛇妖身上,”她说。 “公主,救人要紧,蚀心毒现下已经渗入经脉,九阳仙丹只可助她暂时压制身内剧毒蔓延,三日之内寻不来解药,只怕是无药可救,”清欢无奈。 “但是天下采药人那样多,现在连下毒的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去找解药?”清音嗔怪,“这个采药人要说也真是非常有天分,据说竟然能将人的三魂七魄自体内抽离之后,又将魂魄分离,取一魄塞回人体内,然后这具只存一魄的活尸就能走能动能说话,能按照指令做事,但是不是活人,没有生命,靠一魄维持肉身,五十年这一魄会被耗光,肉身枯朽风化,这个采药人据说只会如此对待自己相中女子,怕是因为自己从前心爱的女子移情他人,将他给气疯了,”她说。 “公主,九炼蚀心毒需要五百年不腐的肉身以身试药,取毒血炼制,一个寻常采药人哪里能有五百年不腐肉身,必是和那个良儿一样,阴鬼借尸还魂,吸人精血以邪法修炼,”清欢思虑,“即是如此,他现在怕是已经囤积了不少活尸女供自己消遣玩乐,而活尸女身上没有生气,仔细在渝州城外的左近县郡探查一下,或许能够探得一些活尸女线索,”他说。 十五 龙泉鬼镇 (一) 清音以为在渝州城外的左近郡县中寻找活尸女线索当真可以算得上是大海捞针了,因为活尸女身上虽然没有生气,但是也没有鬼气,样子也还是个活人样子,混在大街上的寻常女子中,哪里能那样容易寻找出来,不过既然清欢以为这个办法是现下寻找活尸女的最好办法,清音也只是任凭他这样大海捞针似的四处找去,本来以为既然怀疑凶手是采药人,那本该在大街上药铺开的最多的那几个县郡中寻找才对,但是没想到清欢带着清音来到的第一个地方,却是大街上见不到一家药铺子踪影的龙泉镇上。 “喂,你疯啦,龙泉镇上根本就没有一家药铺子,这里的人生病都要去临镇医馆中治病,哪个采药人会在这里长住?”清音气忿。 “可是咱们现在要找的,也不是人啊,”清欢忍不住淡然笑笑,“你觉得这个镇子上为什么连个医馆都没有?”他问。 “那还用问嘛,你没看见街上最大一家铺子是个卖棺材的,凡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谁愿意跑这里来治病买药,躲还来不及呢,” “所以啊,棺材铺子虽然赚钱,但是有几个凡人愿意去赚,不得已依靠这样买卖为生的人也必是要日日烧香拜佛给自己积阴德,怕折损阳寿,但是这家棺材铺子里却没有一丝檀香气味,可见店主从未在铺子里烧过一根香,而且这间店铺牌匾少说也有几百年了,你看看,街上其他店铺的窗子上的贴花都是现在最时兴的样式,唯独这家店铺窗子上的贴花,还是几百年前的样式,难道现任店主当真会喜欢这几张几百年前的贴花?”他问。 “哼,就算这家棺材铺子是只妖精开的,又与咱们何干?” “公主,店铺这样大,定是该有很多人手,但是铺子里却没有一点活人生气,也没有半点妖气,你真觉得咱们现在不应该立刻进去看看?”他问。 …… …… 时过晌午,店铺里并没有见到前来买棺材的百姓,店铺中伙计很多,但是清欢一眼看出,这些伙计全数是女扮男装,棺材铺的四壁上挂着历任店主画像,而现在的店主看起来不过四十几岁,清欢和清音二人进来时,看见店主正躺在一副金丝楠木棺材中午睡。 店铺众多伙计眼中并无任何活人光彩,只是一个一个的站在那里等待清欢挑选好货品之后就用店铺门口停着的马车装货,清欢见状心中自然也是没有太过在意,因为活尸女本来就不是活人,只是因为一魄未离身,所以也不能完全算是死尸。 清欢知道这些女子的三魂六魄早已经被毁灭干净,现在已经几近于魂消魄灭,因此上并未轻易惊动棺材中的店主,而是悄悄和清音一起退出棺材铺子,在铺外施法放了一把六丁武火,将棺材铺连同那些活尸女一同烧成一把灰烬。 火光中只见一团黑气惊慌蹿出,急急向龙泉镇西边的龙泉山上飞奔,清欢和清音在后面一路紧追,恍然间看见眼前这团黑气遁身进山中一个幽深古洞,二人紧跟着追进洞中,那团黑气在古洞中渐渐现出原身,果然就是棺材铺子中那个借尸还魂的采药人店主。 清欢为了除恶,手中三尺净水长剑直逼害人恶鬼真身,凡人鬼魂纵是借尸,又能当真修成几分邪法,恶鬼见自己一身邪法在净水剑下无所遁形,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不得已开口向清欢求饶,口口声声替自己恶行百般辩白,清欢因为还要自恶鬼身上得到炽云毒珠之气和九炼蚀心毒解药,因此上虽然手中净水长剑招招狠厉,直逼命门,却也是并非想要立时取命,见到恶鬼求饶,随即顺势收起手来,本欲先逼问九炼蚀心毒解药,却见此恶鬼因为贪生怕死已经急急将蚀心毒解药双手奉上,清欢顺势伸手接了,心中却倒是开始对这个胆小至此的害人恶鬼稍稍有了些兴致,急欲知道他既然如此贪生怕死,为何还要在龙泉山中用九炼蚀心毒残害一个出身上古妖族的女青蛇精? …… …… “那自然是因为青蛇精生的比凡人美多了,”恶鬼*交代,“小人本来名叫银宝,是龙泉山中的采药人,小人的婆娘本来也是个十里八乡都出名的美人,但是却因为一个富家恶少勾引,起心和那奸夫一起谋害了小人,还一把火烧了家中的茅草房,毁尸灭迹,小人为此不甘心去阴曹地府投胎,就在龙泉山左近找到一具完好尸首借尸还魂,吸食凡人精血修炼邪法,伺机报复这一对奸夫淫妇,但是等到小人修炼成有法力的邪魔时,那对奸夫淫妇早已投胎多少回了,那时小人看到那对奸夫淫妇的后身竟然又成为一对夫妻,心中愤怒至极,定要狠狠报复,小人为此辛苦炼成九炼蚀心毒,又专门开了家棺材铺,因为炼九炼蚀心毒必须要小人那个吸食凡人五百年精血的身体,所以小人借尸的那个身体在炼药时已经被炼化掉了,只能当个能在人间四处活动的阴鬼,所以小人就立刻以招伙计为名将那已经投胎几回的奸夫招来棺材店里帮工,还公开对旁人说因为身染恶疾,不久人世,要将棺材店送给他,实则是暗暗夺舍于他,更是将他鬼魂碾成薄薄一片裱成画像,然后再用蚀心毒将那恶婆娘的后身变成活尸女,以解自己心头之恨,”他说。 “这就怪了,你只恨你的夫人一人,却要平白残害那样多无辜少女*干什么?”清欢疑惑。 “谁让她们一个一个的全都长的像是那恶婆娘嘴脸,活该倒霉了,” “那棺材店中悬挂着的历任店主画像?” “都是以招店伙计为名骗来夺舍的凡夫,鬼魂一样碾成薄薄一片,裱成画像,” “那些人的尸身呢?” “用个十年八年的就腐朽了,剥了皮,填上草,卖给管监牢的牢头,用来替换那些本来该剥皮填草,但是花了大笔金银买命的人。” (二) 因为不知手中解药真假,清欢匆忙之间只是将银宝给用一根施了符咒的粗麻藤条紧紧困缚住,之后即急急赶回来独摇殿中给巫女娘娘送来解药,侍女接过解药来之后立刻给巫女娘娘吃了,只片刻工夫,巫女身内的九炼蚀心毒已经渐渐消解化散,只是要完全清醒过来,至少也要耐心调养上七日有余。 几位蛇族侍女在独摇殿中对清欢和清音千恩万谢,执意要送他二人黄金千两,清欢好言推辞之后立刻转身急急出来仙宫禁门,想要即刻回去悦云客栈中救自己母后,但是清音却一直在心中自是以为既然解药是真的,七份炽云毒珠之气也已经尽皆到手,那这个银宝现在留着也根本就没什么用处了,因此上想要回去龙泉山中斩鬼除魔,功德无量。 虽然清欢本来在心中对那个银宝也是非常痛恨至极,但毕竟最初也是他的夫人起心谋害了他,若是他此后不再害人,倒是可以考虑将他困在山洞里直到身死。 清音虽然以为清欢如此处治这个银宝简直是太过慈悲纵容,但是一个凡间邪祟的死活好像却倒是本来就与自己没有什么相干,因此上也就没有再多过问此事,只是一路上冷冷淡淡的跟随在清欢身旁一起回来悦云客栈之中,二人在客栈中退掉客房,将父皇母后抬上马车带来龙泉山下一处隐蔽所在,清欢随即以定光珠之力将七份炽云毒珠之气聚合起来,从新化为一颗完整的炽云毒珠,然后即将这颗炽云毒珠喂在母后口中,因为清欢本来根基道行要比清音精深上很多,所以要是不出所料,父皇母后二人差不多该在同一时间清醒过来才对。 二人随即将父皇母后隐藏在龙泉山下一处隐蔽山洞之中,然后才想起来那个一直被困在另一个山洞中等着二人处治的采药恶鬼银宝,即刻决定先去将银宝之事顺手了结,以防父皇母后在山洞休养期间被人无端上门搅扰。 但是谁想到二人才到困住银宝的这个山洞洞口,就隐约听见山洞内一声凄厉惨叫,待到急急入内来到银宝身前,却惊见他已然面色乌青的倒地气绝,清欢立时俯身仔细查看银宝尸身,很快发现他的胳膊肘上有一对乌黑色牙印…… 清音以为山林中本来就毒虫肆虐,这个银宝看样子是被困在山洞中不得动弹时让山洞里爬进来的毒蛇给咬了,但是清欢却多少感觉到这一对乌黑牙印看来总是有些蹊跷: “是紫花蝮蛇,毒性和五步蛇相差无几,但是奇怪,此蛇三百年前已经被腾蛇将军他在紫华山上斩杀殆尽,怎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清欢疑惑。 “啊,这件事情本公主在湘妃身边时似乎也听说过一些,紫花一族当年被腾蛇将军灭族据说是因为蛇皇在紫华山上公然调戏女娲娘娘身边一个前来紫华山中采药的侍女,那个侍女后来跑去中皇山上的灵娲宫中哭诉,添油加醋的一顿煽风点火,然后腾蛇将军就一气之下将紫花蛇皇一族给灭个干净,”清音无奈,“那个侍女后来也给吓到了,没想到最后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此事腾蛇将军当年确是有些草率,但是紫花蝮蛇一族平日里在紫华山上也确是没少为非作歹,腾蛇将军想必也只是一时气忿,并非似江湖上传言的那般残忍暴虐,心毒手狠,”他说。 “所以,你现在应该不会想要立刻追出去缉捕那条当年侥幸成为漏网之鱼的小花蛇的才对,”清音戏谑,“毕竟虽然蛇族叛投了女娲大神,但是咱们现在可也算是清净天上的反叛。” “不,它逃不了,”清欢冷笑。 “咦,为什么?” “这个银宝身上有我暗暗种下的迷蝶香,紫花蛇咬他一口,迷蝶香必定会沾染在它身上,此香可是为兄当初特意在玉蝶山上为你调制出来的,你在空气中是很容易嗅觉到的,现在,还劳烦公主相助,”他说。 “为什么,这个银宝本来就该死,让他被蛇咬死,算是很慈悲了,”清音气忿。 “但是紫花蛇身内毒性太大,不能放任它在人间肆意为祸作孽,” “怎么,难道你想要杀了它?” “未必,仙宫禁地中的巫女娘娘,总可以管束到他,” “好啊,你想将它抓回去给那个巫女娘娘扔丹炉里炼丹是不是?” “公主,人家巫女娘娘炼丹只用药草,” “哼,炼丹用药草,那泡药酒呢?” “公主……” …… …… (三) 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是在清欢的好说歹说之下,清音还是无奈相助清欢嗅觉着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迷蝶香气味一路追踪到了一个二人怎样也想不到的地方,那就是二人的父皇母后现下正在隐藏休养的那个隐蔽山洞之中,而此时正在山洞之中等待二人的,却正是二人此时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腾蛇将军,或者说是帝皇山上娲皇殿中的仙华一派掌门,沐水尘劫。 清欢知道他必然该是为了定光珠而来,随即自怀中将定光珠取出来想要当场归还给腾蛇将军,但是正如当初湘妃在昙华寺中所言,腾蛇将军可自来不是个好说话的,因为私盗定光珠一事,腾蛇将军当即罚清欢和清音跟随自己回去帝皇山上当三百年杂役。 因为顾及到父皇母后安危,清欢无奈答应下来,清音倒是也没怎么开口反对哥哥决定,因为只要等到父皇母后恢复清醒,想要自帝皇山上逃走也未必是件难事。 二人随即带着父皇母后跟随着腾蛇将军一起回来帝皇山上,在娲皇殿中,腾蛇将军只准二人称呼他为沐水尘劫,这让清音以为这位仙华派的光杆子掌门八成是条水蛇。 但是帝皇山上的日子可当真是非常不好打发,民间传说中的很久很久以前,自来没人知道到底是多久,因为在天地人三界中,就算是那些喜欢在九天之上腾云驾风,鸟瞰人间三千繁华的神仙妖魔,也未必全都有幸亲眼看见当初在凡尘大地上一片洪荒之时,女娲大神是如何在三途河畔拈土造人,炼石补天,伏羲大神是如何在三界中杀伐争战,成为东方青帝,之后炎帝黄帝联手大战九黎蚩尤,炎帝部落,黄帝部落和九黎各部渐渐融为一体,自此人间凡夫开始自称为炎黄血脉和黎民百姓,其实这些凡人并不知道他们并非女娲大神在三途河畔用泥土捏造出来的第一群凡人,因为宇宙成住坏空循环往复,在他们之前,后土娘娘用巨石捏造出来的巨人族凡人,已经在这片三千繁华的人间大地上消失不见了很久很久。 所以,即是对那些年纪在万岁之下的神仙妖魔,他们能够想象到的很久很久以前,至多也只是在女娲大神在若水之畔捏土造人炼石补天的时候,据说那时候,三界中的神,仙,妖,魔还是十分喜欢留恋凡尘的,因为那时的凡人还未曾起心背叛过女娲大神,他们成群的聚集在江河湖海边上,在每一个亘古不变的四季轮回中耕田渔猎,缫丝织造,那时候的凡人大多心思单纯,并没有被那些妖魔鬼怪挑唆的十分奸邪和狡诈,阴险狠毒,直到有一天,在人族中渐渐掌握统治地位的族中长老和族长巫师,开始在神祠中以童男童女祭祀天神,甚至将未成年的少女做成女丑祭品献给女娲大神,族中百姓误以为是女娲大神残暴成性,开始背弃女娲大神和诸位天神,转而去道观寺院中跪拜信奉三清玉帝和诸佛菩萨,供奉女娲大神的神祠在人间也日渐荒废稀少,于今也只有在这座女娲大神曾经采石补天的帝皇山上,还肃然屹立着一座腾蛇将军亲手修葺起来的娲皇殿,殿中供奉着女娲大神的三丈金身法像,因为自从人族背弃信奉开始,娲皇殿中就注定香火稀疏,所以至今为止,在这座亘古庄严肃穆的娲皇殿中,一直却只有仙华一派掌门沐水尘劫长年尽心供奉叩拜,虽然娲皇殿中长年不见一丝香火,但是却仍然是每日里被他一人辛勤洒扫的干净素洁,一尘不染。 娲皇殿里每天的三餐都是青菜白饭,白水煮成的青菜里加些咸盐,白饭也经常是被煮的粥不像粥,饭不像饭的,放在殿外连猫狗鸟雀都难以下咽,换做一般人,早已自娲皇殿中收拾包袱逃之夭夭,或是去道观里当道士,或是去寺院里当和尚,一年也能赚上个百八十两银子。 仙华一派这位光杆子掌门的身世来历现今在帝皇山左近村镇百姓口中当然已经是再也无从追究查考,只有村子里的古稀老人还隐约记得自己年少时曾经在帝皇山下听到过的一些关于帝皇山上的娲皇殿中流传出来的一些古老传言。 相传娲皇殿中这位大掌门名叫沐水尘劫,当初本是女娲大神身边的右护法,被人称为腾蛇将军,世人都知女娲大神身边长年跟随着白晞和腾蛇两位大护法,因为白晞为女腾蛇为男,而那时人间族群中总是以女尊为上,一个族群中众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在男女交*合时时常会因为亲生父女或是同父异母同母异父兄妹互不相识而难以正常繁育后代,为此女娲大神就让二人以天地为证,结为夫妇生儿育女,以此来引导凡间百姓建立男婚女嫁之礼繁衍后代,而一对因为婚嫁和生儿育女结合在一起的夫妇就会很快组建起来一个庞大的家族,无数因为婚嫁结合成亲家的家族就开始渐渐的成为一个庞大的宗族,无数庞大宗族推选出来的一位族长和数位族中长老在宗族中建立起来一座祠堂,就会建立起来一套完整的宗法礼数,渐渐的,数千宗族推选出来的一位首领,就成为了一块广阔地域的至尊,等到这块广阔区域渐渐的开始有了繁华州府郡县时,就成为了一个邦国,邦国中的至尊就成为了人间的一个皇帝,而每个皇帝终其一生都在拼命为增加自己治下邦国的人口数量努力,女娲大神也就因此而再不必担心自己拈土创造出的人族会因为任何天灾人祸惨遭绝种。 但是据说这位腾蛇将军后来和他的夫人白晞之间的关系却并不十分亲密,毕竟女娲大神拈土造人之初,凡人族群中一直奉行女尊为上的上古族规,族群中未曾有过男婚女嫁之说,男女交*合之后即再无任何交集,生下来的孩子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男人在族群中的地位总是非常低下,除却去山林中狩猎之外,一无是处,而且还常常是一连几天猎获不到一只猛兽,族群中的众人生计时常只能依靠着女人去山中采收野菜野果和下河去捕鱼捉虾维持,因此上至少是在那个时候,白晞身为一个护法神女在自己夫君跟前还是十分尊荣骄傲的,虽然女尊为上这样的凡人规矩在神仙之中自来不曾有过…… 腾蛇将军因为有幸得到女娲大神亲传混沌真元,自是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的漫天仙佛不敢肆意怠慢,但是却因为长年在帝皇山上的娲皇殿中闭门不出,所以几百年来帝皇山上空有仙华一派这个修仙门派名号,却未曾见到有一位弟子前来山上拜师,当然这也是现下让清欢和清音在帝皇山上的日子很不好过的最根本原因,因为没有其他弟子前来拜师,二人现下每日里要打理帝皇山上一切洒扫杂务,清音虽然当过清净天上的祭司神侍,但是在晴雨阁中却也从来不是个干粗活的,所以负气之下,擅自背着掌门沐水尘劫在仙华山一派的山门外面立起来一块收徒招牌,但凡是愿意来仙华一派拜师之人,即可得到三颗九阳灵丹,左右这些灵丹也是当初清欢自清净天上的水月殿中得来赏赐,拿湘君的赏赐来送人情,清音可是再不会觉得有多心疼的。 (四) 不过让清音万万没想到的却是,因为贪图三颗九阳灵丹而第一个前来帝皇山上拜师之人,竟然是太华山下隐世多年的修仙世家,云水世家大少爷云水尘翊,掌门沐水尘劫对这位云水世家大少爷前来自己门下拜师的私心动机显然的是非常疑惑不解,因为云水世家本为上古六大巫族中的高阳一族之后,而高阳一族又是西方白帝少昊的母族,所以当初在黄帝大战蚩尤之后,因为高阳一族在此战中为了助战黄帝而损兵折将,少昊感念母族付出,特意赐给高阳一族的族长云水玄明一只炼炁丹炉,此丹炉可以将天地之间流散灵炁炼化为金丹服用,以外丹之法修道成仙,云水世家因此上而成为太华山下一个隐秘遁世的修仙世家,在人间的修仙一族中足可以和天柱山下的花水世家分庭抗礼,因此上腾蛇将军以为云水尘翊是断不至于为了精进修仙之法前来帝皇山上拜师的,但是既然来了,腾蛇将军看在西方白帝少昊情分上自然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什么,只是先给他立了一个三年考验期限,若是能够顺利通过考验,日后他自然就可以成为仙华一派的大师兄。 但是清音却在私下里以为仙华山上日后怕是也只会有云水尘翊这一位大师兄了,因为日日青菜白饭的哪个世家子弟能够消受的下。 不过让清音非常出乎意料的却是,自从云水尘翊前来帝皇山上拜师之后,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竟然一下子又来了三个世家少爷前来娲皇殿中拜师,这三个人分别是出身中原武林世家的柳金山,出身江南武林世家的杨九安和自称是出自东海边上小渔村中的尘水云沧。 三人其实年纪都不是很大,看起来最大不过二十七八,最小不过袅袅豆蔻,但是年纪幼小却再难掩饰住心中一念尘世虚名,眼中一瞬夺目炫耀,三人其实不过才相继来到娲皇殿中几个月时间,但是却全都是刚才在娲皇殿中立稳根基就开始针锋相对的争权夺势,因为柳金山和杨九安毕竟是武林世家子弟,知道该如何招兵买马笼络人心,所以才一来到娲皇殿中就先后替娲皇殿招纳进来数十师门弟子,自然是任谁也不甘心屈居在云水尘翊这个日后的准大师兄之下,沐水尘劫心知这三人的俗家身世既然如此神秘莫测,在帝皇山上如此处心积虑的存心想要争权夺位自然也该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若是能够在娲皇殿中如愿争得大师兄之位,就有机会得到沐水尘劫掌门真传,娲皇一脉法力旷古绝今,只要能够有幸修行圆满,横扫武林江湖称霸必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之力的,就算是想当皇上又有什么不可,身为武林之主,翻云覆雨横扫千军又有何难,而且修习了娲皇一脉法力又怎会修不成大罗金仙,若是当真得道成仙,怕是灵霄殿中的玉皇大帝都未必是自己对手。 凡人毕竟不是天生的神仙,就算是当真放下世俗繁华去深山中修仙求道,也未必当真能够彻底除去心中七情六欲,最多不过是将心中七情六欲精纯为一捻得道成仙执念,而一旦如愿,又岂会甘心将自己给永世关在一个深山古洞里悄无声息的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既然已成仙身,又法力无边,自然会立刻野心勃勃的去为了一统三界而四下里杀伐争战,毕竟天道虽然无常,成王败寇的天机至理却是自来不变,不过是一个三界至尊之位,玉帝当年也不过是凭本事登上,若是自认为本事比他大,将他从灵霄殿中赶走,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十六 血蛊之疑 (一) 其实娲皇殿中的暗流汹涌沐水尘劫心中未必全然不知,所以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是对于谁才是娲皇殿中的真正暗流,沐水尘劫心中是早已经有了一些算计的,他有意让尘水云沧当了娲皇殿左执事,云水尘翊当了娲皇殿右执事,杨九安为分管后厨的左掌礼,柳金山为分管账册的右掌礼,就是为了让这四个狐狸尾巴露出来过早的奸邪孽障相互争权内讧,他们四人在私底下斗的越欢,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沐水尘劫心中料定这四人心中各有算计,很难串通成一气,不相互揭穿老底,就是大慈大悲谢天谢地了。 但是现在看来,最先沉不住气的却并非是沐水尘劫心中料想的云水尘翊和尘水云沧,而是柳金山和杨九安这两个不省心的世家少爷,后厨中的米粮青菜和羹汤清茶自然是月月被杨九安花银子买来,但是账册却在柳金山手中,因为人间现下男人涂脂抹粉拈兰花指的阴柔风气正盛,哪个世家子弟现下不像女孩子家一般喜欢胭脂水粉,但是柳金山却坚决不允许杨九安将每月里私自为自己采办的胭脂水粉给算在公账之内,而杨九安却经常在云水尘翊跟前一口咬定柳金山亏空公账为自己采办胭脂水粉和簪环镯子。 云水尘翊被这两个拈兰花指的败家少爷简直是给弄的头痛,但是他心中自然知道柳金山心性十分不善,所以再头痛也不会将此事交给柳金山查账处治,而是自己私下里悄悄的将自己的私房金银拿出来添补公账,气的杨九安经日里一口一个呆子的狠狠骂他。 只是柳金山和杨九安二人不知道,为了在娲皇殿中笼络人心,不要说是私房金银,就算是价值连城的南海鲛珠,拿出来送人也是连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柳金山和杨九安虽然看起来也是出身豪门大族的富贵少爷,但是二人耳朵上的珊瑚耳坠却是民间只需几千两银子就能买到的寻常物件,这样看来二人似乎对云水尘翊没有什么很重要的利用价值,关键时刻,在他手中能够活命都已经算是幸运。 沐水尘劫现在一心却只在这个尘水云沧身上,一只苦心掩饰自己真身的妖精,纵是再如何苦心遮掩,他身内的水灵根却总也是很难遮掩住的,就像是云水尘翊,纵是再苦心掩饰,身内冰灵根又怎能轻易欺瞒过自己法眼,而柳金山和杨九安体内只有一点虚弱不堪的土灵根,本是一辈子修仙无望之人,所以云水尘翊和尘水云沧来帝皇山上拜师的目的和动机当真就很该让人疑惑不解的了,因为对这二人来说,敢上帝皇山上来拜师,简直是无异于自寻死路,自投罗网…… (二) 正当沐水尘劫在娲皇殿中对云水尘翊和尘水云沧之事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只见云水尘翊此刻却是眉间微微有些忧色的急急来到他跟前,一开口就是请掌门即刻移驾娲皇殿外,因为方才左执事尘水云沧在山下抓了几个民间凡夫男女,现在已经押来娲皇殿外,左执事不敢擅自处治此事,因此上特意劳烦自己前来殿中向掌门回禀,看掌门该要如何裁夺判断此事…… “怪了,几个民间凡夫,左执事为何不能自己酌情决断,还要来向本座回禀?”沐水尘劫在殿中玉座上忍不住轻皱一皱眉睫,“凡间之事自有凡间官府处治,与娲皇殿何干?”他问。 “但是这几个凡夫男女左近州府中的官长可是没本事管束处治的,只是山下左近村民又对他们怨声载道,如此天怒人怨的,山下村民只好前来祈求娲皇娘娘,偏巧左执事在山下遇见这些准备前来帝皇山上上香祈求的村民,所以就在义愤填膺之下出手管了这桩闲事,”云水尘翊言道,“但是现在人虽然抓了,左执事他却也不敢擅自决断,还是要等掌门你开口裁夺决断才是。” “哦,如此听来,这几个凡人在山下左近村子里犯下的罪孽还很严重,只是,到底有多严重?”他问。 “这几人是嘉兴城中名气很大的知名郎中和医婆,三月前曾来到山下村中依照占卜星象选择了九个未满三岁女童,声称这九个女童是天选之女,以一百两黄金引诱这九个女童父母喂给孩子一枚药丹,当时九个女童身内未曾显现出什么异状,但是当三月之后这几个男女又来到村中时,却是在九名女童右眼中各滴入一滴自一条通体赤红的药饲蝮蛇身内取下的毒血,结果谁想到当初这九名女童服下的药丹竟是内藏蛊毒,如今身内以精元饲喂的蛊虫受毒血招引自右眼中破出,女童右眼眼瞳已经尽被吸食进蛊虫身内,这几个男女取完蛊虫就要离开,被愤怒的村民拦在村中,村民派人前来帝皇山上乞求娲皇娘娘显灵,还九个女童右眼,左执事仗义出手,将这几个作恶男女给抓来娲皇殿外,但是这几人虽是凡人,却无一例外的身穿流花渡水锦缎,掌门自然知道,三界中,流花渡水锦缎只有花水世家一族才会织锦,此锦缎本是锁魂之用,因为修仙之人在修持至元神出窍时,必须要修行精深时才可让元神出窍,不然出窍元神很难再归回本体,但是修仙至此阶段之人却经常因为心骄气燥而忍不住让元神提早出窍,从而经常会发生元神出窍之后无法归回本体之差错,百年修行废于一昔,因此上花水世家族人在自筑基时期起就被族中长老逼迫着穿上此流花渡水锦缎,无法自行让元神出窍,直到修行精深时才能将此锦缎褪下,但是因为此锦缎的锁魂功效,也让三界中很多妖孽求之不得,因为总有阳寿终止时舍不得一身妖身修为而不愿魂归冥府的妖孽想要继续以此具妖身修炼,所以花水世家也趁机向那些贪生妖孽大肆高价兜售此锁魂锦缎,借此聚敛巨额钱财,云水世家自来看不惯花水世家如此贪财忘义,助纣为虐,却也无法擅自插手此事,但是现今竟然连嘉兴城中的几个凡人都穿上了此流花渡水锦缎,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此中蹊跷,因为嘉兴城本是妖皇山的势力地盘,妖皇山上那些青狐妖孽往日里就没少了和花水世家暗中生意往来,这几个凡人身上藏匿的金银锭子上有妖皇山上的印记,定是自妖皇山上得来赏钱,因此上因为此事蹊跷非常,即是左执事他也不敢擅自决断,”云水尘翊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说,“虽然只是几个凡人,但是既然同时牵涉上妖皇山和花水世家,怕是任谁也不好草率处治,”他说。 “血泪之蛊,久远传说中本是朱雀族中用来查验父女血亲的,据古籍记载,朱雀族本是九黎族中一支,已于五百年前覆灭于九黎族中另一支脉南诏皇族之手,但是血泪之蛊的传说却一直在澜沧江边有所流传,因为朱雀族自来以女尊立族,族人聚洞穴而居,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但是到了每年的七月初七,为了祈求上天不要降灾,会在这一日举行女祭,族中要选出一名生辰八字与占卜星象相合的处子作为祭品举行女祭仪式,仪式中这名处子会被全身涂满艾香点火烧死,但是负责点火的却不是族中巫师,而是这名处子的亲生父亲,以亲生女儿向上天献祭,以示族人对上天虔诚,”沐水尘劫听了云水尘翊回报之后已经轻轻自玉座上起身,身披一袭素色披风冷冷向殿外走来,“但是既然朱雀族人自来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在族中找寻女祭处子生父就必须要以血泪之蛊滴血查验,将血蛊置于女祭处子的檀中死穴上,让族中男子一个一个的来滴血在蛊虫上,若是蛊虫被滴血毙命,此男子就会被认为是女祭处子生父,而饲喂血泪之蛊的办法就是在九名女童身内养蛊,再自右眼破出,九只蛊虫吸食九只右眼眼瞳之后,其中一只雄蛊会吞吃其余八只雌蛊,待到这只雄蛊通体乌青,血泪之蛊才算真正养成。” 说话间二人已经一前一后悄然来到娲皇殿外,沐水尘劫一眼看见那几个被尘水云沧捆缚着的男女郎中医婆正在殿前气焰嚣张的破口大骂,心中虽然在一瞬之间莫名其妙的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是却还是在眉睫紧锁间波澜不惊的脱口而出冷冷清清的一字: “杀,” “掌门,当真考虑清楚了,在此杀掉这几个干系重大的凡人,等于是公然向妖皇山和花水世家交恶,”云水尘翊在一旁眉头微微一皱,“妖皇山势力在三界中也是声名远扬,不好轻易得罪,更何况据说一直以来,这妖皇山上的皇甫圣皇并未曾纵容族人来人间为祸作孽,或许这血泪之蛊,当真是在何难言之隐之下的不得已为之,”他说。 “血泪之蛊除却查验父女血亲之外别无它用,他自己管不住自己后宫中的妃嫔,却让数名凡间无辜女童受害,是何道理,”沐水尘劫蹙眉之间冷冷言道,“若是今日放过这几人,嘉兴城中的世家显贵若是争相效仿,以此法查验自己的三妻四妾清白,又将该有多少女童因此受害,失去右眼眼瞳?”他问。 “掌门,这血泪之蛊的蛊虫,即是在妖皇山上,寻常人也很难寻到,”云水尘翊急急上前一步俯身拜在掌门身下,“此事既然关系到妖皇山,还是请殿主千万三思,”他说。 “够了,再要多言,你也一样同罪……” (三) 不及云水尘翊阻拦,那几个残害民间女童饲喂血泪之蛊的凡人郎中医婆已经不分男女一个一个的被抬上斩妖台刀斧加身,老实一点的最多还只是断头,挣扎着要从刀槽上蹿逃下来的,刀斧却偏巧切在腰间,死状更加凄惨,不过碍于皇甫圣皇情面,云水尘翊最后还是命人将几人尸首给用银线缝合起来,千里迢迢送去妖皇山上,让皇甫圣皇将他们厚葬,顺势也将血泪之蛊一起给这位皇甫圣皇送回,虫蛊既然已经养成,若是不及时消耗掉而是随意丢弃,就会引来无数雌虫交*配繁衍,繁衍出来的幼蛊并没有血泪之蛊功效,无人会去捉捕,到时帝皇山下毒蛊肆虐,更加会残害无数生灵,而一旦血泪之蛊之事被凡间那些世家权贵知晓,不管是当今皇上还是朝中文武百官都可以私自派人找民间女童养蛊,查验自己身边女人所生子女是不是自己血亲,当皇上的要是执意为所欲为,逼百姓反叛,更加会刀兵四起,生灵涂炭。 不过沐水尘劫心中也知云水尘翊他对自己如此残忍决断是断然不会轻易认可的,因此上有意派他千里迢迢的前去妖皇山上送还几人尸首和血泪之蛊,云水尘翊领命之后一刻没有耽搁,匆匆命十几名师弟帮他将这些尸首用粗藤缠绕起来抬下山去,但是没想到才一到山下,尘水云沧已经在此等待他多时,尘水云沧直言此等杂务无需劳烦师兄亲自千里奔波,他会自己花银钱请山下左近村民帮他将这些用藤条缠绕起来的尸首用马车千里迢迢的拉去妖皇山上。 云水尘翊听了之后心中自然也没有多想,很快依照尘水云沧吩咐将尸首缠绕妥当之后抬下山去,随即转身回来娲皇殿中向掌门复命,但是谁也没想到尘水云沧在山下待众位师兄弟离开之后却并未前去左近山村中寻找村民马车,而是悄悄的找了个隐蔽地方冲天放了一枚传信烟火,只半盏茶工夫,就见到一队前来接应的妖皇山上御前侍卫,按照鸢水蒹葭公主交代,只将血泪之蛊带回即可,至于那几具尸首,左右几千两银子的养家钱都已送到,没人有本事敢上妖皇山上闹事,此事断然不可惊动父皇,只找个没人地方一把火烧掉了事。 尘水云沧听令之后当即将血泪之蛊交给前来接应的侍卫统领绝杀,绝杀接过血泪之蛊后一边匆匆打发手下一队御前侍卫将这几具尸首给找个没人地方烧了,一边稍稍有些急切的关心尘水云沧事情现在到底打探的怎么样了? “此为云沧私事,统领着实不必过于关切挂怀,”他说。 “但是你可是圣皇心中最为在意之人,为何非要执意如此,难不成还在记挂着当初妖皇山对你全族的见死不救?”绝杀无奈叹口气说,“但是你看看妖皇山现下这个样子,也知当日圣皇他当真是无能为力,”他说。 “怎么,圣皇当真要听鸢水蒹葭这个挂名公主摆弄?”云染忍不住在一瞬之间微微蹙一蹙眉,“但是云沧只怕,这位半神公主在妖皇山上待的长了,只会惹是生非,” “哼,鱼尾巴都现出来了,还半神,”绝杀冷冷笑道,“但是没办法,谁让咱们现下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刻呢,”他说。 “灵脉源泉之事只是三界传言,圣皇当真信以为真?”云沧忧心,“如此一来,那几个下贱妃子却不知又要无端生出什么事来。” “无妨,最近虽然她在圣皇跟前很是受宠,兰妃,渝妃,翠妃三位娘娘虽然心中十分不满,但是时至今日,倒是也一直不敢口出任何僭越之言,” “虽然如此,也一定要让这位半神公主千万多加小心,渝妃现在正凭龙种盛宠,公主却在此时执意与她作对,云沧以为,这个血泪之蛊,若是稍有大意,就将为公主她招来灭顶之灾,”他说。 “但是公主现在已经认定渝妃所生龙种是和玉锦阁中的御前侍卫私通,未央宫中现下也是无人能够劝得住她,”绝杀无奈,“谁让咱们圣皇当初曾经爱慕过人家母后的呢。” (四) 虽然心中十分担心这位新近来到妖皇山上的半神公主此次到底能不能顺利借血泪之蛊扳倒那个让人生厌的渝妃,但是因为自己此次来帝皇山上,除却自己私事之外,还是受花水世家之托,所以现下决计不能够半途而废的跑回去妖皇山上,因为自己虽然以诡异妖法掩饰住了自己一身寻常衣衫之下灵气泄露的妖孽真身,但是以沐水尘劫的灵犀聪慧,若是一不小心,迟早也要被他给按在斩妖台上一刀两段。 所以待将那几个惨死在斩妖台上的太医掌事给妥善处治了之后,绝杀匆匆携着血泪之蛊秘密回来妖皇山上,待到夜深人静时才悄悄自妖皇殿外面飞檐走壁的潜入未央宫中,蒹葭公主此时却穿着一身素色宫女衣衫,在暖阁中翘首以待,因为按照后宫规矩,公主和各宫妃嫔在晚上申时左右就必须入寝,除却皇上的御书房之外,宫内任何地方都不能再点灯烛,未央宫内宫女乳娘虽然都是蒹葭自己收买来的亲信,但是也难保其中没有渝妃眼线,所以蒹葭早早的就趁着申时宫女交接换班的混乱时刻寻了个无人机会将身边一个随侍宫女下药迷倒,放在自己玉榻上盖上锦被,待到顶班宫女来到鲛绡帐外时,误以为公主已经睡下,自然不敢擅自掀开帐子查看,蒹葭随即换好宫女衣衫来到当夜本该轮到那个被下药迷倒的宫女整夜值守的暖阁中,翘首等待绝杀将军回来。 绝杀以一身飞檐走壁功夫夤夜潜入未央宫暖阁之后,悄无声息的将血泪之蛊奉在蒹葭公主手中,之后即匆匆扭头飞身蹿出未央宫去,顺势悄悄将怀中藏匿着的一块玉锦阁中腰牌丢在未央宫外,蒹葭随即用迷香将在自己玉榻帐外值守着的几个宫婢迷倒,将那个昏迷不醒的宫女自玉榻上挪去暖阁之中,自己再褪下宫女衣衫躺在玉榻上沉沉入睡…… …… …… 十七 龙种之争 (一) 翌日,渝妃正一副嚣张狂妄模样趾高气扬的乘着御辇前去御书房中替小皇子向皇上求取赐福金锁,却只见绝杀将军在御辇一边神色匆匆的一闪而过,急奔御书房方向而去。 “哼,刚才那个不是未央宫里的绝杀吗?”渝妃双眉紧皱间很随意的回头向身后随侍着的贴身乳娘阿春问道,“这一大清早的,这么急着去御书房做什么?” “娘娘,勿要搭理他,”阿春仰头一脸笑嘻嘻的将眼角眉梢一挑,“这个绝杀这几日里本来就一日三趟的往御书房里跑,不是公主早膳不喜欢吃,就是公主午膳不喜欢吃,要不然就是公主嘴角上长出来一个小水泡子,总之,生怕圣上有了小皇子之后,就渐渐的不再在意自己那个小杂牌主子了,”他说。 “哼,枉费一身好身手,一旦跟错了主子,这辈子也一样是难有出头之日,”渝妃在御辇上一时喜上心来,脸蛋*子上似笑非笑的就像是一朵惊艳撩人的半开妖花,“都几千岁了还不赶紧找个婆家嫁了,虽说是皇上女儿不愁嫁,但是让人捏着鼻子娶进门去,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她说。 “娘娘,左右也只是个被收留在妖皇山上的挂名公主,还是只落地凤凰,虽说是咱们圣上之前私心爱慕过那丫头的母后,但是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眼下圣皇把她给捧在手心里千宠万宠的,还不是为了淑妃和她那两个半死不活的孽障崽子,娘娘你是母仪天下之身,何必和那小丫头如此斗气,仔细伤了凤体,” “哼,淑妃生的那两个孽障崽子算个什么玩意,也想要和本宫生下来的麟儿争风,小心本宫将他们母子三人给一起收拾个干净。” “娘娘,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哼,本宫不心急,本宫那两个妹妹,可未必如本宫一般好*性……” (二) 但是渝妃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绝杀在圣上跟前回禀的,却自来不是什么未央宫中的早膳晚膳,而是昨夜未央宫中一众值守宫女尽皆被迷香迷倒,暖阁中轩窗大开,今早更是在未央宫外发现玉锦阁中腰牌…… 皇甫圣皇见到绝杀将军手中腰牌之后登时大怒,偏巧此时渝妃正乘御辇来到御书房中向他替儿子讨取赐福金锁,皇甫圣皇心中虽然知道近日来蒹葭和渝妃一直相互争斗厉害,但是也自来没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因为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寻常百姓家里,孩子和后娘本来就很难和睦相处,更不要说蒹葭本是天上神女,对待凡间妖孽自是会有些疏远冷淡,渝妃娘家势力在妖皇山上又自来气焰冲天,所以现下就算是亲眼看见绝杀将军手中腰牌,一时间也不敢相信渝妃当真会起心暗害蒹葭,因为蒹葭只是自己义女,又不是东宫太子,对渝妃之子本就没有任何威胁,而一旦东窗事发,自己必然会趁机剪除她娘家在妖皇山上势力,以渝妃睿智,断然不会如此冲动行事。 倒是那个翠妃,虽然只是一个弹琵琶的乐师,但是她可并非是个寻常乐师,她本是一只在盘龙山上害人无数的蝎子精,只因尾尖上的奇毒能够为妖皇山上所用,才有幸成为自己后宫妃子,自己对她说不上宠幸,但是也一直未曾亏待过她什么。 因此上,皇甫圣皇在渝妃进来御书房中之后就一直不露声色的命随身太监为她赐座奉茶,殷勤探问小皇子精神气色,然后悄悄命人将蒹葭和翠妃以替小皇子赐福为名给一起召来御书房中,待到蒹葭和翠妃匆匆自各自寝宫赶来御书房中之后,皇甫圣皇立刻以早上一直忙于批阅奏折,还未曾进早膳为名命人在御书房中摆下一桌羹果点心,让两位爱妃和蒹葭公主陪着自己随意用些早膳,共享一刻天伦之福。 渝妃和翠妃二人心中虽然谁也不愿和蒹葭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用早膳,但是毕竟圣上现在还很宠她,着实不好轻易得罪,因此上也就不得不勉为其难的托着一张慈眉笑脸争相在圣皇跟前殷勤讨好蒹葭,不但争着拉她坐在自己身边,还张口闭口的让蒹葭先尝尝这一碟子玫瑰酥,再尝尝这一碟子云片糕…… 因为一心惦记着血泪之蛊的事情,蒹葭一大早上刚自玉榻上爬起来就开始费尽心机的筹划对付渝妃反扑计策,所以不要说是早膳,就是连清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现在又偏巧被父皇召来御书房中吃羹果点心,虽然心中明知父皇暗地里定然是另有一番算计,但是一想到自己毕竟只是皇甫圣皇义女,若是当真计划败露,东窗事发,自己定然是难逃一死,所以也就开始肆意娇纵的在两位妃嫔跟前不客气起来,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羹果点心,就直接伸手端在自己跟前,她倒是也一直乐意与两位妃嫔一起分享盘中美味,但是两位妃嫔在后宫之中教养严格,断断不可能在圣上面前随意伸出筷子来去隔着碟子夹两块点心糕饼,因为后宫中吃饭自来就是有很大规矩的,虽然满桌子的珍馐玉肴,但是每人却只能在自己眼前的盘子中夹上几筷,连旁边盘子里的菜色都不能擅动一筷子,而且不管是粥是饭,每人就只一碗,而往往就是这一小碗粥饭,身份尊贵的主子娘娘还只能是随意吃上两口,断不可以将碗吃的干净,所以谁人不知后宫中的妃嫔娘娘一个个的全都是纤纤玉体,体轻如燕,别无他法,差不多全都是生生给饿出来的。 所以现下纵然是满桌子的羹果点心香甜诱人,两位妃嫔也只能坐在皇上边上眼睁睁的看着蒹葭一口一口的狼吞虎咽,而更让两位妃嫔脸上嫉妒不已的却是,即是如此伸着脖子狼吞虎咽,这小丫头的模样竟然非但是一点不露粗俗,而且看起来却倒是还要较平日里更加清丽可爱一些。 也是,不过才只几千岁而已,若是再过个万八千年的,看她在圣上跟前还能如现在这样活泼可爱到何种程度。 皇甫圣皇看似很宠溺的在一旁静静等待蒹葭吃饱,甚至没顾及到身边两位妃嫔吃的可好,等到蒹葭觉得饱了,渝妃立刻微微有些不耐的命人将一桌羹果点心尽皆撤下,换成一壶上好的雨前清茶,皇甫圣皇有意和两位妃嫔一边喝茶一边东一句西一句的拉扯些闲话家常,两位妃嫔自然也是小心翼翼的殷勤应和,就这样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渐渐闲话到近日来妖皇山上的那些个官差皂吏是越来越懈怠懒惰了,一个一个的一到了未时就去酒肆赌庄里胡乱厮混,三更半夜的山上山下连个巡夜的都没有,结果昨日里就有江洋大盗夤夜间闯进皇宫,将蒹葭寝宫之内的当值宫女內监全都用迷香迷倒,然后…… “哦?未央宫中进了窃贼,那公主可曾受到惊吓?”翠妃手中茶碗忍不住微微一颤,“这窃贼也是当真大胆,竟然胆敢趁夜去未央宫中作乱,”她说。 “哎,都说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若是没有内外勾结,江湖上的寻常盗贼,又怎能轻易潜上妖皇山来,”皇甫圣皇脸色忍不住微微一沉,“幸而昨夜那盗贼在未央宫外遗落下一件信证,朕觉得此事其中稍稍有些蹊跷,少时定然是少不得要在后宫这些宫娥侍卫中好好盘查一番,” “哦,圣上,敢问公主寝宫内到底有什么值钱宝贝,竟然能够惹得内宫之中有人顶着杀头的罪名里应外合?”渝妃好奇。 “这……”皇甫圣皇一时语梗,因为他近日里赏赐给蒹葭的珍奇宝贝确是不少,而那些珍奇宝贝按规矩本该是后宫中各宫嫔妃都该分得一份的。 “父皇,没想到你竟如此偏袒渝妃娘娘,”蒹葭在一旁不紧不慢的将手中茶碗轻轻向桌上一掼,“今早绝杀将军在儿臣寝宫外捡到的,明明是玉锦阁中的腰牌,”她说。 “你,公主殿下,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你如此信口开河,”渝妃乍闻此话,登时间气冲斗牛,“本宫早知公主你看本宫不顺眼也非一日两日了,但是就是你整日里在未央宫中做的那些好事,本宫又怎能不替圣皇好生管教管教你,”她说。 “渝妃娘娘,若非心中有鬼,你又岂会如此心急要派人趁夜盗走本宫手中证据,本宫昨日里方才得到血泪之蛊,当夜里就被人盯上,你还敢说与你无关,”蒹葭怒急之下忍不住狂声痛吼道,“如此急于置本宫于死地,你还敢说你所生之子是父皇血脉?” “什么,血泪之蛊,如此邪恶毒蛊,蒹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甫圣皇大惊之下顿时脸色阴沉下来,“来人啊,将翠妃先行送回翠云阁去,公主和渝妃就暂且留在御书房中,没有朕的口谕,不得擅自离开半步。” (三) 虽然因为听闻得蒹葭为了和渝妃斗气暗地里倒腾那个丧尽天良的血泪之蛊让皇甫圣皇心中非常震惊愤怒,但是他也心知若是不达目的,这丫头定然是不肯就此安分,来日不定又会倒腾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将整个后宫给弄的鸡飞狗跳,天翻地覆,所以无奈只好命人去玉锦阁中将才刚出生三月有余的小皇子抱来御书房中,书案上放上一碗清水,让乳娘轻轻将小皇子手指用银针刺破,滴血入清水之中,自己再用银针将自己手指刺破,和小皇子滴血验亲一次,心想着就让蒹葭她当场亲眼看看结果,将事情顺利了结也就算了。 待到二人滴血入清水之中后,见两滴血滴果然在清水中被融为一体,渝妃心中得意,忍不住回头冷冷瞪了蒹葭一眼,蒹葭对此结果心中震惊之极,惊慌失措之下竟然怀疑是乳娘方才针刺小皇子手指时暗中做了手脚,因此上顺手拔下头上玉簪上前拉扯住乳娘怀中的小皇子,想要亲自刺破他手指查验,渝妃见状一时之间又惊又怒,急忙上前伸手来挡,没成想二人拉扯之间玉簪竟一下子狠狠刺在了渝妃手上,渝妃趁机急忙拉住蒹葭手腕向皇上大喊大叫着有人要谋害皇儿性命,请圣上千万替她做主…… 皇甫圣皇见蒹葭在自己跟前竟然敢如此放肆胡闹到此等地步,正要冲她狠狠发怒时却无意间看见渝妃手上血滴正滴滴落入滴血碗中,而身为皇儿生身之母的她,血滴竟然一滴滴的在清水中打转,无法和方才血滴相融。 渝妃猛然间也好像发觉到此事,急忙放下蒹葭匆匆推说自己和圣上无亲无故,血滴自然不能相融,但是因为已然察觉到渝妃方才看见碗中异状时的紧张神色,蒹葭趁机大声喝令御书房中的随侍护卫速速再去准备一碗清水,既然事情已经闹到如此地步,多验一次又能如何。 几个内侍护卫这时已经被吓的傻了,急急按照公主吩咐奉来一碗清水,蒹葭立时下令乳娘将小皇子指尖血滴滴入清水,渝妃此时已经无可奈何,只得战战兢兢的将手上流出的血滴闭眼滴入清水之中…… 清水中两滴至亲血滴悠悠打转,却始终无法相融,皇甫圣皇气恼之下质问渝妃这到底是何缘故,渝妃自知此事已再不能欺瞒下去,只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皇上直言小皇子千真万确是皇上血脉,只是生母并非自己,而是自己自丞相府带进宫来的贴身婢女珠儿。 原来渝妃在未入宫时就已经被大夫诊治出来身体虚亏,不易有孕,但是她深知自己若是想要如愿取代皇甫雨霖被立为皇后,就必须为皇上生下龙种,所以才在不得已之下如此瞒天过海,李代桃僵,经常趁着将皇上灌醉的机会让珠儿代替自己侍寝,待到珠儿怀有身孕之后,就找个借口将她送回丞相府中待产,自己日日服用能让太医误诊为孕脉的汤药避人耳目,等到差不多时候,就借口自己娘家风俗,准许自己回丞相府中待产,如此终于顺利将珠儿产下之子据为己有,但是因为珠儿本来就是自己婢女,让她的孩子认自己为母,渝妃以为此举其实本来就并没有什么不妥,即是当初向皇上明言此事,皇上想必也会点头同意,毕竟只要皇儿当真是皇上血脉,他的生母到底是谁,在后宫之中本来就不甚重要…… “那,珠儿呢?”蒹葭在一旁冷冷的质问她道,“本宫可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见那个珠儿在宫中走动了,好歹是孩子亲娘,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来宫中见一见自己孩儿?”她问。 “这,皇上容禀,珠儿她因为产后偶染风寒,已于两月前病死,” “哼,病死,你以为谁信……” “好啦,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朕过后自会酌情处治,蒹葭,你先回去未央宫中,以后切不可如此任性作孽,不然当真闯出大祸,父皇也未必能够护得住你。” 皇甫圣皇说完即亲传口谕让绝杀将军护送公主回去未央宫中,等待处治,渝妃和小皇子也暂且回去玉锦阁中,不得随意外出,此事御书房中众人皆不得任意向宫中之人随意传言声张,违令者立斩不赦。 (四) 虽然小皇子确是自己血脉无疑,但是因为未曾料到渝妃为了觊觎皇后之位,竟然能够存心欺瞒自己到如此地步,而丞相府在朝中势力又确是有些过大,趁此敲打一下自然也并没有什么大碍,甚至还可借此敲山震虎,让翠妃和兰妃二位妃嫔在后宫中安分守己一些,不要轻易招惹什么事端,渝妃一个丞相之女都能为了当上皇后做下如此事情,那兰妃和翠妃,这二人心中究竟有何所想又岂能当真不多加一些留意和防范,圣皇一念及此,立时派人去丞相府中调查珠儿详情,很快便证实珠儿在生下孩子之后并未偶感什么严重风寒,但是在一月之后却莫名暴毙,圣皇一怒之下亲口下令开棺验尸,最后果然发现珠儿是被丞相夫人毒杀灭口,而这桩命案渝妃也曾参与计策,圣皇愤怒之下命人将丞相夫人即刻押去刑部大牢之中按律治罪,至于渝妃,就赐她一个冰刑以儆效尤。 渝妃在玉锦阁中听到圣上口谕之后几乎被吓瘫在地上,因为后宫之中谁不知道被处以冰刑的下场,冰刑即是将人放置在一口高过头顶的铜缸之中,在铜缸中注水之后再施妖法凝结成冰,注水程度自然是以圣上口谕为准,圣上只要你腿残,会下令将水注满至膝盖处,要你身残,会下令将水注满至腰身,要你命残,会下令将水注满至脖颈处,要你毙命,会下令将水注满整个铜缸。 所以渝妃在得知圣上口谕之后给惊吓的几乎要在玉锦阁中撞墙寻死,但是却因为身单力薄,最后还是被几个御前禁卫给架着装进铜缸之中,好在圣皇仁慈,只让人将清水注到她腰身处,让她自此之后瘫在榻上连便溺都要人替她反复按压肚子才能排出,免得她似从前一般整日里在后宫中惹是生非…… …… …… 待处治了渝妃,宫中众人都在翘首等着看皇甫圣皇该如何处治私下里派人去人间炼血泪之蛊的蒹葭公主,皇甫圣皇虽然心知蒹葭她只是激忿于渝妃对尘封,尘迹二人在众皇子中地位的虎视眈眈才不得已如此和她针锋相对,因为当日她被东华帝君手下二位仙童追缉,伤重之下流落在舟山岛上,是尘封,尘迹二人将她自舟山岛上带回来妖皇山上,而且将她认为义妹,甚至奏请自己将她封为公主,所以蒹葭心中对二人十分感激,自然不容任何人对二人生出什么阴狠邪念,但是现在既然血泪之蛊之事已然在妖皇山上惹起不少风言风语,而且早有对蒹葭心怀嫉妒之人自人间打探来被蒹葭收买的那几个人间郎中医婆身上穿着流花渡水锦缎被押上帝皇山上的斩妖台断头腰斩之事在妖皇山上大肆散播,自己现下若是对蒹葭当真没有一点处治,后宫之中众人自然会尽皆不服,好在妖皇山上臣民尽皆自私自利的厉害,心中其实从未当真关心过那些凡间女童受害之事,只是因为嫉妒蒹葭的半神公主之尊才坚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己只要稍稍惩治蒹葭一下,让他们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也就可以将此事很快敷衍应付过去,而且蒹葭也曾私下向尘封和尘迹提及她想要设法回去齐云山上报仇一事,不若趁此机会将她给送去齐云山上…… 皇甫圣皇一念及此,当即派人去未央宫中传自己圣谕,蒹葭公主私自派人在人间炼血泪之蛊一事已经让妖皇山在三界中名声败坏,只能罚她去齐云山上修道,让她在齐云山上吃几年修道苦头,也算是给那些受害女童一个交代…… …… …… 在皇甫圣皇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向帝皇山上送去之后,得到的却是仙华掌门沐水尘劫一味的不依不饶,非要他交代清楚血泪之蛊是如何得来的不可,皇甫圣皇因此上而向尘封,尘迹二人寻问,却得知此血泪之蛊竟然是花水山庄里那个才二十几岁的大少爷花水风颜私下里赠送给他们的,当然,银子二人还是花了一些的,因为花水风颜说这只血泪之蛊是特意去苗江边上的赤水世家偷盗来的,一路上车马银钱花费不少。 皇甫圣皇听说此言之后立刻气势汹汹的向帝皇山上去了一封书信,声言妖皇山上公主犯法与庶民同罪,那现下已经查明血泪之蛊是花水山庄中的花大少爷所赠,花水风颜这个罪魁祸首又该如何处治,毕竟虽然人妖有别,但是一样是三界中的芸芸众生,这位花大少爷犯法,仙华一派又以为该如何处治才好? 沐水尘劫在娲皇殿中接到皇甫圣皇亲笔书信之后登时间怒不可遏,因为花水世家是三界中声名远扬的修仙世家,和女娲,黄帝,东华帝君都有千丝万缕渊源,本该成为三界中的修仙一脉表率才对,未曾想到竟然会传扬出来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所以沐水尘劫一气之下派人一封书信送去了花水山庄的现任庄主手中,告知他蒹葭公主现下已经被罚去了齐云山上修道,花水风颜这个血泪之蛊的罪魁祸首现下到底该怎样处治,还请庄主仔细斟酌出个合理说法。 花水庄主接到帝皇山上来信之后当然是一纸回信将自己那个不务正业的败家儿子花水风颜给发派去了帝皇山上修仙,因为花水风颜虽然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筑基结丹,现下虽然才二十几岁就已经金丹圆满,但是却生来风流放荡又心骄气躁,自幼就没少了在天柱山一带惹是生非,为了一个百花楼里名叫潇湘夫人的头牌姑娘,竟然从安庆府一路上千里迢迢追去嘉兴,又马不停蹄的从嘉兴追去杭州城里,简直是惹三界笑话,现下将他给送去帝皇山上,不管是去替沐水尘劫端茶倒水还是洒扫劈柴,至少也能让他修身养性几年,总好过经日里在天柱山下惹是生非,让整个花水山庄都不得一日安生。 花水风颜在接到父亲一纸发落文书之后就开始在自己卧房之中命人替自己收拾行囊,他知道父亲自来不愿在三界中和任何一方势力结仇,而这一次却和女娲一派传承下来的帝皇山结下梁子,自己不受些惩处也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父亲他却并不知道自己本就是让尘水云沧他有心设计的让那几个凡人郎中医婆被抓去帝皇山上斩杀了的,只有这样父亲他才能顺理成章的想到要让自己去帝皇山上修行作为赔罪,因为自己私下里和尘封,尘迹,云沧三人本来就交情过命,血泪之蛊一事,虽然是有蒹葭公主私心在内,但是也是自己主动参与其中,因为定光珠本是自己非取不可之物,之前尘水云沧虽然已经顺利混上帝皇山去拜师,但是却迟迟没任何机会动手,尘水云沧当日混上帝皇山去,本非只是受自己所托,而是他本来也对定光珠有所私心,所以他想要动手盗取定光珠,本可以不急于这一时,但是自己却是说什么也等不得的,因为此次去帝皇山上盗取定光珠,本是自己日前受东华帝君私下所托,只因汉室皇族中的一位天选之子刘秀日前被朝中大司马王莽暗中下毒所害,至今昏迷不醒,东华帝君言道此毒只有定光珠可解,自己当时正在东华帝君府上小憩,东华帝君也就顺势将此事托付给自己,其实以东华帝君尊身,倒是可以径直上帝皇山上向沐水尘劫讨取,但是王莽是白帝之子,是玉帝钦点的人间圣王,以女娲和西方白帝交情,这颗定光珠只怕不易讨取,而且刘秀本是北方黑帝颛顼之子,当年颛顼绝地天通,致使人界灵炁稀少,凡人修仙艰难,身为亲手创造凡人的上古神明,女娲大神自来和颛顼关系不睦,沐水尘劫怎会轻易将定光珠交出来解救刘秀,虽然满朝文武尽皆知道王莽在长安城里的玄清观中卜辞到刘秀是天选之子,自己的天生对手之后,随即暗中派自己安插在刘秀府中眼线设法在酒菜中给刘秀下毒,刘秀误吃酒菜之后果然开始渐渐毒发,只是因为他那一日里所吃酒菜甚少,才勉强没有立时毒入心脉,但是宫中太医却对此毒束手无策,颛顼无奈之下,只得前来东瀛山上求东华帝君出手相助,只是因为颛顼之子当日本是擅自下凡,按照天道轮转,此时人间确是该王莽为帝,所以东华帝君虽然知道此毒只有沐水尘劫手中那颗定光珠可解,也不好公然去帝皇山上讨取,只好转而将此事托付给当时正在府中小憩的花水风颜…… …… …… 十八 帝皇山上 (一) 待到花水风颜在一众贴身随从的护卫下快马加鞭的千里迢迢自天柱山下来到仙云缥缈的帝皇山下,早见娲皇殿中几名年轻弟子在山路旁恭敬等候,因为自己这一次毕竟算是来帝皇山上挨罚的,所以一众随从护卫只能将他给送到帝皇山下,连一个贴身茶童都不能继续跟在自己身边,所以花水风颜一个人在帝皇山下翻身下马之后,虽然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放下自己的世家大少之尊,但是还是很温柔的开口向几位仙长施礼,劳烦他们带自己上山去拜见掌门沐水尘劫。 因为这几人都是仙华一派的新入门弟子,对花水风颜的世家大少身份本就不甚太在意,只当他是一个前来拜师的寻常弟子,所以将他给带来娲皇殿前就将他交给了正在殿前值守的尘水云沧,尘水云沧前日里已经知道了沐水尘劫和花水庄主之间互通书信之事,也知道花水风颜此次必定是为定光珠而来,因此上断断不敢上前和花水风颜亲近,只能以左执事身份将花水风颜给带进来娲皇殿中,拜见沐水尘劫掌门。 “哼,都这么半天了,你这个掌门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就打算着让本少爷这样背着包袱站着?”花水风颜看见眼前玉座上这位一身素袍的尊贵掌门方才好像是在一直瞪眼看着自己发愣,以为这是对自己的极不恭敬,立刻横眉立目的冲他大发起雷霆之嗔来,“玉座前这四把黄梨木椅子,你难道看不见?”他问。 “哦?少爷你站的累了,大可以将包袱扔在地上当蒲团跪下,毕竟以你的虚荣心,本座就是开口赐座,你也会以为本座位份还不配为你赐座,”沐水尘劫恍然惊醒过来,为了在花水风颜这个料想是平日里在江湖上飞扬跋扈娇纵惯了的败家少爷跟前立威,很不以为然的瞥眼冷冷向殿中四把黄梨椅子瞄了一眼,“这四把黄梨椅子平日里只能赐座给娲皇殿中的四个掌殿执事,至于你,既然你父亲日前已经送来书信只让你当个记名弟子,位份就不必赐了,去偏殿中找分管花名册的师兄登记上俗家姓名,自然有人会带你去领取道袍,安排吃住,”他说。 “好啊,三千两银子的供奉都已经收了,道袍竟然还要让本少爷自己去取,本少爷想住哪里为什么还非要旁人安排,难不成你要本少爷像花水山庄里那些个下人一样的和几十个人一起睡在一张床榻上面?”花水风颜气急,“早知如此,本少爷就让家父连三十两银子的供奉都不给你们送来,”他在玉座前忍不住暴跳如雷的两眼瞪在沐水尘劫鼻尖子上气忿言道。 “花水风颜,你是被罚来帝皇山上修道的,这样的待遇已经很宽容了,你知道帝皇山上每天有多少换下来的道袍要洗,娲皇殿中每天有多少桌案椅子书格玉榻要擦,后厨中煮粥洗菜也很需要人手……” “哼,你说的这些粗活,本少爷什么都不会做,不过本少爷随身带着足够花销赏赐的银票子,打量着这帝皇山上也未必全都是些富家子弟,总有一些人是给钱就肯替人干活的,”风颜得意。 “大少爷,粗活可以有人替你做,修道可没人替你修,今天的功课就是在娲皇殿中跪拜娲皇娘娘,传言娲皇娘娘下凡来到三途河边,拈土造物,第一日造牛,第二日造羊,第三日造鱼,第四日造鸡,第五日造兔,第六日造马,第七日方才造人,所以花水风颜你自今日起,要在娲皇娘娘面前跪拜七日,感谢自己能得人身,”沐水尘劫在玉座上忍不住挑衅似的冲他淡然一笑,“可千万不要让左执事看见你在跪拜娲皇娘娘时有何懈怠偷懒,他手中的藤条鞭子抽起人来,一鞭子下去可就是分筋错骨的啊,”他说。 “沐水尘劫,你,不过是个听令当差的二主子,女娲大神在哪里,本少爷现在就要去女娲大神跟前告你一状,” “哦,你要见女娲大神,可是女娲大神远在中皇山上,现在也没说想要见花水大少爷你的啊,”沐水尘劫忍不住冲他微微一笑,“现官不如现管,你既然已经拜本座为师,本座想要如何处治你,女娲大神她难道还当真会认真过问?” “哼,家父和女娲大神多少也有些交情,东华帝君也算是本少爷旧识,本少爷位份当你师弟都足够,你还敢在我跟前充什么掌门师父?”花水风颜气忿至极。 “好啊,东华帝君是你旧识,所以你就胆敢派人来人间残害无辜女童炼化血泪之蛊,本座早知道你就算来帝皇山上修道,也定然是顽劣非常,极难管教,但是你要是胆敢在帝皇山上不老实,本座就只能把你送去梵净山上的慈云寺中修佛,你自然知道梵净山本是弥勒佛主在人间道场,慈云寺是梵净一脉修仙弟子栖身之所,但是三界中谁不知道花水少爷你脾气浪荡不羁的很,把你送去慈云寺中,哪个师父胆敢剃你头发,你敢砍他脑袋,虽然本座开创仙华一派的本心确是想要让娲皇一脉功法在人间和佛道两派争个高低,但是身为江湖门派,礼数上的事情还是必需要过得去的,你砍了慈云中师父的脑袋,本座还要去慈云寺里祭灵,但是本座本来就十分不喜欢去凡间寺观中招摇,所以仔细盘算一下,还是直接将你给送上斩妖台去划算,”沐水尘劫冷言,“你父亲既然已经将你交给本座管教了,本座是妖不是仙,在管教你时,却倒是可以不必要十分顾及你父亲颜面,”他说。 “哼,虽然女娲大神也算是半人半蛇,但是本少爷还是以为,蛇妖就很了不起嘛,你不妨去帝皇山下左近的各个寺观中看看,漫天仙佛是收受凡人香火多还是收受妖精香火多,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这只蛇妖哪一日若是平白招惹到了那些凡人,他们自然是打不过你的,但是只要拿着香火银子去寺观中告你一状,没哪个神仙会对你心慈手软,你下令斩杀那些个炼血泪之蛊的郎中医婆,本少爷因为不便浮上台面,自然不能将你怎样,但是花水山庄中奇珍异宝多的数不过来,随意拿一些去给那些天庭神仙供奉,不愁没人下来替本少爷说话,” “放肆,娲皇殿中,岂容你如此胡言乱语,” “哼,有本事你割了本少爷舌头,” “你,今日晚膳,本座看你是不想吃了,” “无妨,本少爷包袱里还有不少干粮,” “也好,吃完可没人给你水喝……” (二) 花水风颜可没想到沐水尘劫他竟敢当真让自己在女娲娘娘神像前跪拜上七天七夜,这七天中娲皇殿殿门紧闭,他在女娲神像前赌气跪着,沐水尘劫他在玉座上一脸气定神闲的翻看手中书卷,他包袱中的糕饼干粮又偏偏刚巧只剩下七块,虽然修仙之人只要身内结丹即可驻颜,自此之后也不必再饮食任何人间烟火,餐风饮露足可,但是毕竟此时七情六欲还很炽盛,喜爱吃羹果点心的嗜好又岂是一时能够强忍下来的,所以七块糕饼干粮很快下肚之后,紧接着就是口渴难耐,没有办法,只能趁着这个沐水尘劫在玉座上闭目养神时,悄悄的去喝一旁桌案上笔洗子里的清水,甚至悄悄将花盆里养着的金橘海棠刚长出来的嫩果给掐下来吃了,因为一棵金橘海棠上只掐下来几个果子,所以这七日里,竟然一点也没有被这个沐水尘劫发现。 待到了第七日晌午,花水风颜已经在娲皇殿中因缺少羹果点心而心中有些发慌,尘水云沧其实早早的就自后厨房中取来一食盒精致午膳,但是殿门不开,自己也不敢擅入,好容易等到晌午过后,沐水尘劫终于开恩施法将殿门打开,云沧急急托着食盒进来娲皇殿中,恭恭敬敬的请掌门和新来的师弟在一旁的桌案上多少进些午膳。 沐水尘劫一眼看出来这个尘水云沧对自己的殷勤讨好和关心,不过心中也看似并没什么太过在意,妖精想要修道成仙本是天性自然,倒是那些身内连灵根都生不出来的凡人修仙才该是个千古笑话,九成九的修仙凡人连五百岁时的雷劫都躲不过去。 …… …… 虽然沐水尘劫直言自己不必午膳之后随即转身去了后殿中休息,娲皇殿中现下也并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在场,但是即是如此,因为定光珠的关系,二人此时在娲皇殿中也一样要似萍水初见一般在言行交对中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尘水云沧虽然知道花水风颜此时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午膳上,但是却还是在旁边一个劲的故意问他在帝皇山上的第一顿午膳到底合不合自己心意。 “哦,师兄客气了,来啊,一起来吃啊,”花水风颜一边在桌案前狼吞虎咽,一边象征性的甩手招呼尘水云沧一起坐下来陪他一起吃喝。 “师弟,云沧方才已经吃过了,只是掌门方才吩咐,师弟你午膳切不可吃的太饱,晚上还要练功呢,”他说。 “喂,就你们那个整天一副苦瓜脸的二主子掌门,自己都还没道法初成呢,还想要来给本少爷当师父,本少爷还不若现在就被罚去紫皇峰上扫地,” “师弟,此事却是当真急不得的,”心知花水风颜是急于想要去紫皇峰上打探藏经阁内虚实,云沧只得如此不露声色的对他直言相告,“师弟你可知擅自靠近紫皇峰禁地,可是一样要上斩妖台的,”他说。 “哼,本少爷委托妖皇山花钱收买的那几个凡夫都折在这个斩妖台上,这笔欠账本少爷还没找你们算呢,那些女童不过只是丢了一只眼睛,又不会丢命,” “师弟,帝皇山上的斩妖台可不是闹着玩的,凡人还有机会断头腰斩,若是妖孽,三年前一条鲶鱼怪在长江中吃了数十撒网捕鱼的渔民,最后被捉上帝皇山来,掌门有令,一报还一报,师弟你可知道什么叫一报还一报?”他问。 “最多将这条鱼怪杀了让那些渔民家人来吃,说到底那条鱼怪也只是个头比寻常鲶鱼稍稍大些,可是也还一样是鱼,除了被杀了炖汤,还能怎样?” “炖汤却倒是一定,只是师弟也知,寻常厨子是怎么收拾一条准备炖汤的活鱼的,” “哦,该是用花刀在鱼身两边一片一片的细细划出薄片,再整条拎起来加黄酒入味,然后……” “师弟,那一日斩妖台上被放上了一个内中安装上几百利刃的鱼槽,将这只鲶鱼怪活生生扔进鱼槽之后,拧开鱼槽上的机关,机关开动之后,不到半盏茶工夫,再关停机关,将鱼槽打开,众人只见这只鲶鱼怪肚内内脏剖的洁净,肚外鱼鳞刮的洁净,鱼身被细细划成几百薄片,但是骨肉相连,未曾散碎,而且,如此切割之后,鱼怪根本就未曾断气……” “哼,如此残虐,仙华派自此可当真是会在江湖上声名远扬了,”他说。 “没办法,若不如此,长江中的大鱼小鱼虾兵蟹将日日前去左近村镇中抓小孩子吃童子肉,那些被抓去的幼*童自然也是会被放砧板上碎尸万段,” “所以,师兄你这是在提醒本少爷,在帝皇山上的后厨中炖出来的鱼汤,喝了会做恶梦的了?”他问。 “师弟放心,帝皇山是清修之地,后厨中从来只有青菜白粥,”他说。 …… …… 因为帝皇山上的不少弟子都是新近自山下左近村镇中招纳入门,自然并非人人都是家境富足,出手阔绰,所以一出手就是百八十两银子打赏的花水风颜在众位师兄弟中当然很快就成为了最受簇拥的一个,但是每日里眼见得花水风颜在帝皇山上如此招摇任性,沐水尘劫还是在忍无可忍之下让云水尘翊将他给关进了柴房中饿饭,总以为将他给饿个半死不活的,他心里也就没那么多尘心杂念了。 不过没想到花水风颜虽然才来帝皇山上三月,平日里也未曾见他如何勤修苦练,身上道法却是渐长的连沐水尘劫都忍不住大惊失色,能以花水世家修炼之法将娲皇一脉功法修习的如此浑然精深,这在沐水尘劫看来确是深深有些让人心生疑惑,虽然早已看出他身内冰灵根之精纯,但是娲皇一脉的精深功法,却是和他身内让人匪夷所思的莫名根基浑然天成的让人望尘莫及,连身为娲皇殿又掌礼的柳金山都时常在眼中有意无意的泄露出来一丝无比羡慕嫉妒的阴沉眼神,而那些生性贪玩的少年弟子因为修行尚浅,现下还不能自花水风颜身上看出什么,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在他跟前殷勤讨好,甚至连一向自持稳重的云水尘翊也不例外,所以在被关进柴房中的那几天里,其实他根本就是一顿也没被饿着。 后来因为云水尘翊和尘水云沧双双在自己跟前求情,沐水尘劫才非常不情愿的下令将花水风颜给自柴房中放出,其实是因为短短几日,他就在柴房中吃胖了一圈,沐水尘劫以为既然如此,不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饿他两顿,让那些见钱眼开的少年弟子知道,他们背地里的欺天哄地,最后反而会一点不差的全都报应在花水风颜这位金主财神身上。 所以在之后的将近半月时日里,花水风颜被关在娲皇殿中每天只能喝两碗清汤,虽然尘水云沧已经每日想尽办法的在清汤中加进去不少口蘑笋片,但是这半月里,花水风颜在娲皇殿中的日子过得显然还是要多惨淡有多惨淡。 沐水尘劫因为修行日久,半月来自然可以在娲皇殿中水米不进,烟尘不沾也半点无碍,花水风颜心中却是一心惦记着昔日花水山庄中的珍馐玉肴惦记的几乎发疯,好容易盼到沐水尘劫大发慈悲的准许他可以自由出去娲皇殿中,立刻跑去山下村镇中的街边摊子上一气买下十几碗蟹黄酥酪,用小瓷罐子装好之后悄悄带回来帝皇山上,趁人不注意尽数掺进后厨房里热气腾腾的一大锅白粥之中,只等着午膳过后再来看看这个沐水尘劫的脸上颜色。 (三) 虽然说修仙之人不算和尚也不算道士,帝皇山上的修仙之人最多也只是挂个道士名号,但是因为修仙之人本就忌讳沾染荤腥,所以午膳时非但是帝皇山上众位门人弟子,就算是沐水尘劫,也一样是因为一时失察而在桌案前一碗蟹黄白粥趁热下肚,反而只有心思细致的尘水云沧,溘然察觉到碗中白粥异状,但是错就错在,他为什么非要在众人已经将碗中白粥吃下之后还执意要将真相说出。 柳金山在众人之中第一个火冒三丈,登时间拍案而起,气势汹汹的闯进后厨房中将杨九安给抓来娲皇殿中当众问罪,杨九安本来就一直看他很不顺眼,在娲皇殿中大喊大叫着是柳金山栽赃诬陷,柳金山出身中原武林世家,而自己出身江南武林世家,两家在江湖上本来就一直有心争个高下,既然同行是冤家,柳金山他在帝皇山上又怎会对她客气,往日里他老爹绞尽心思的也没能在江湖上弄死自己老爹,他怀恨在心,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要在帝皇山上想法弄死自己,替他老爹出气。 “殿主,千万不要听他满口胡言,柳家和许家,在江湖上虽然南北齐名,但是长年以来家父是淮安一带总瓢把子,许老前辈是嘉兴一带大小七十帮会总舵主,两家在江湖上一直和气生财,交情匪浅,家父又怎会起心谋害许老前辈,”柳金山言道。 “呵,柳家在淮安城中日日开粥棚,月月施粮米,结交天下豪杰,收留四方流民,在武林中声名显赫,江湖上自是无人怀疑柳家庄中那些阴暗勾当,柳庄主老奸巨猾,岂肯做赔本买卖,淮安城中日日前来粥棚吃粥的穷苦百姓无数,但凡是那些带着年幼女童前来吃粥的穷苦夫妇,柳家家丁岂肯放过一个,三两银子将女童自父母手中买去,转手卖去侯爷府中当丫鬟乐妓,至少三百两银子一个,柳家庄中到底暗地里豢养了多少江洋大盗和蛇蝎杀手,不然柳家庄银库之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珠玉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杨九安冷冷言道,“家父怕不是因为对柳家庄底细一向了如指掌,才如此遭柳庄主记恨,三年前家父在青城山上遭歹人行刺,身中剧毒银针,虽然侥幸保下性命却自此全身动弹不得,卧榻不起,九安因为心中怀疑此事和柳家庄脱不得干系,才在得知柳金山来帝皇山上拜师之后随后紧追而至,果然,若非他心中有鬼,也不至于这样急急想要置九安死地,”他说。 “师兄说笑了,一锅蟹黄粥就要置人于死地,仙华派岂不是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妖邪魔教,”清音在一旁忍不住清眸流转的冷然一笑,“不过是芝麻大的一点疏忽大意,到了师兄口中,掌门他却反倒成了凶狠残暴,滥杀无辜的邪魔至尊,”她说。 “清音,少在这里煽风点火,今日你也曾去过后厨房中找金橘饼子吃,先想办法洗清自己嫌疑才是,”杨九安气忿,“日后若是一不小心犯到许府手中,你怕是连下跪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哎,凡人就是凡人,年纪大了脑子总是不好使的,连亲爹都能认错,你姓杨,你亲爹却姓许,清音怎么觉得师兄你这是痴呆病犯了,还不赶快回去吃药,”她说。 “住嘴,九安是母亲改嫁许庄主时随母亲一起来到许府中的,许庄主并未让九安改姓,” “哦,原来是个拖油瓶子,难得你如此孝心,为了替许老庄主出气,一路追着柳金山跑来这帝皇山上,不过按照惯例,即是许老庄主生不出来一儿半女,许府的家产日后怕是也会被众多侄子觊觎,不会有半分家产落在你手里的,”清音忍不住一脸眉开眼笑的嗤嗤看在他脸上。 “闭嘴,既然有心修道,至少是在这娲皇殿中,嘴巴多少也该放干净些,”杨九安怒极,“除非,一心惦记着当这娲皇殿女主的是你,”他说。 “好啦,全都清净些吧,”云水尘翊见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嘴里越来越不像话,深怕惹怒掌门,急忙上前将二人安抚下来,他心中其实一百个知道此事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但是无奈,此时他却是断断不敢天理昭彰,将花水风颜给失口抖落出来。 但是待他一回头,却见沐水尘劫早已不在玉座上面,想是已经回去寝宫中歇息,看样子此事沐水尘劫他并未有心计较,本来他也只是一个当掌门的,门人弟子最后到底能不能修仙得道,与天地齐寿,说到底又当真和他有什么关系,自来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妖非仙,一碗蟹黄粥在他眼里,也未必算是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 (四) 花水风颜没想到蟹黄粥的事情竟然会这样快的就风平浪静的了无痕迹了,想来也当真是因为蟹黄粥确是比寻常白粥要味道鲜美上很多的缘故,不过这可当真是让他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因为若是沐水尘劫他为了此事大发雷霆,重重责罚自己,将自己给罚去紫皇峰上打扫藏经阁,自己才能有机会趁机混上紫皇峰去,自藏经阁中将定光珠给弄到手。 但是现在看来,之前的一切打算已经全盘落空,想要混上紫皇峰去,只能另想办法,但是这个沐水尘劫他现在看起来全身上下仿若是根本无懈可击一般,根本找不到任何弱点,也没有任何可以算计利用的可能,更加糟糕的是,云沧之前早已察觉出来,帝皇山上想要得到定光珠的本也不只自己一个,大家的眼睛全都日日紧盯在紫皇峰上,稍稍疏忽大意一些,定光珠就是别人的了,而且自己还极有可能被推出去顶罪,就像这一次杨九安被推出来一样。 不过花水风颜可是始终没觉得自己是有心嫁祸杨九安的,是那个柳金山因为江湖恩怨一口咬定是他,这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 只是现下,该怎样才能尽快顺利的将定光珠给弄到手呢,兴许定光珠能够医治百病本来就只是一个不知真假的江湖传言,未必能够当真让东华帝君如愿,而且既然王莽是白帝之子,自是有资格成为人间圣皇,东华帝君要保刘秀,多少有些算是逆天而为,但是既然现在自己有机会帮助东华帝君逆天而行,就不管怎样都不会轻易放弃,从来没人说过上天不可违逆不是吗,问题只是自己到底有没有本事去逆。 花水风颜当然认为自己是有本事去逆天的,不然自己如此明目张胆的混上帝皇山来,上天早该打雷将自己劈死。 …… …… 但是没想到,仅仅只是才过了几日,紫皇峰上就发生了一件让花水风颜气的跳脚的惨案,娲皇殿中一个名叫元虚的小弟子竟然大逆不道的夤夜之间悄悄潜上紫皇峰去,结果在藏经阁前面所设的诛邪阵法中自寻死路,死状悲惨的连云水尘翊这样在江湖上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冷俊少侠都不忍直视。 沐水尘劫盛怒之下让尘水云沧去仔细彻查这个元虚身世来历,尘水云沧奉命下山之后先是按照花名册上记下的名姓住址去帝皇山向北三百里之外的归远镇上查探,在当地官府中查到这个元虚确是归远镇上归心村中一户姓徐人家的家中独子,本名徐元,今年方才十八岁,两年前离家出走,说是要去远游求学,自此再无消息,所幸家中二老身子尚且硬朗,不需要亲人在身边奉养照料,不然这个徐元可说是归心村中一个大大的不孝子,这辈子都在村中别想要抬得起头来坦荡度日。 但是官府中差吏也曾明言,镇子上离家远游求学的少年人本来就不在少数,这个徐元被人认为不孝,只是因为他是家中独子,若非如此,像他现在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愿意留在镇子上平凡度日的本来就没有几个,所以现在镇子上少年人本就很少,走在大街上放眼看见的,多数都是老人女人和三岁孩童,少年人差不多都是常年漂泊在外,不归故里的。 只是即是如此,尘水云沧心中也已经认定这个徐元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因为镇子上和他一样离家远游的少年人差不多都是去外面求学闯荡,赚钱养家,而唯独他却是抛下自己双亲来帝皇山上修道,来帝皇山上修道自然是为了成仙,为了成仙连自己的双亲都要抛弃,难怪会被上天收掉,这样一来他夤夜前去紫皇峰上送死倒是也能够说得通了,必是众弟子中时常传言藏经阁中的定光珠可以让凡人变为仙身,他一时心动,才如此以身犯险,独自趁夜去盗取定光珠,让自己早日成仙得道。 若是当真如此,在紫皇峰上的阵法封印中死的如此悲惨万分,倒是也一点不冤。 只是此事也无疑于警告自己和花水风颜,紫皇峰上的阵法封印,可当真不是闹着玩的,自己此后要在娲皇殿中时时看紧花水风颜,不然若是花水风颜急于盗取定光珠,而一时冲动之下悄悄潜上紫皇峰去,后果当真是不堪自己设想…… …… …… 但是事到如今,尘水云沧以为现下也只好是先将徐元的死讯告知给他父母,顺便留下几百两银票,作为二位老人后半辈子的奉养钱粮,至于那个徐元的残尸,脑袋都已经给削成四块,身子断成几截,如此惨状也只能是在帝皇山上草草掩埋,断不敢送回来让二位老人过目,人世间的亲缘在漫天仙佛神圣眼中虽然多少有些可笑,但是至少是在这件事情上,只要凡人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可笑,那对帝皇山就必然会是一个天大麻烦,少不得要在江湖上传扬出去一个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残虐名声,毕竟纵是定光珠当真价值连城,在世人眼中,也断然没有用人命去交换任何人命之外一切的道理。 尘水云沧心中一阵仔细斟酌盘算之后,脚步已经是不知不觉的来到徐元家门前,只见眼前乌漆木门紧闭,却没有上锁,二位老人看样子今日并未出门,家中想是应该有人,尘水云沧随即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敲打几下大门,却不见院中任何动静,他紧接着又上手用力拍打几下,发觉大门本就是虚掩,以为是二位老人耳朵不好使,就直接伸手推开大门进来院中,只见院中三间正房两间厢房,皆是白墙灰瓦,显然这一家三口虽然并不是非常富裕,但是日子也绝非十分清苦,只是奇怪,时近晌午,厨房中并未散出炊烟,难道二位老人忽然生病,无法下厨煮粥饭吃? 尘水云沧一念及此,即刻急急上前推开正房屋门,眼前却惊见让人触目惊心的一幕,只见二位老人浑身乌青的躺在地上,脑袋歪在一边,显然已经是死去多时,尘水云沧一眼看出二位老人是被武林上非常寻常的一招分筋错骨扭断脖子而死,只是奇怪这二位老人既然只是寻常人家百姓,为何却会引来江湖杀手对二位老人下如此毒手? 莫非是左近山头上的盗寇打家劫舍,但是二位老人家中应该并无什么值钱财物,而且既然二位老人在家中死去多时却未曾被人发现,说明街坊四邻当时并未察觉到这里动静,此事料想绝非寻常盗寇所为,而且…… 尘水云沧一念之间,好似隐隐察觉到二位老人脖颈上微微有些不大对劲,即刻凑近了仔细看看,果然在二位老人脖颈上发现两枚细小红点,因此上断定二位老人死因大有蹊跷,当机立断一抬手雷霆厉掌削下,二位老人登时间身首异处,脖腔中隐见污血似胆汁一般颜色,可见二位老人虽然是因为脖颈被扭断而死,但是却非是人力所为,而是被蛊蛇缠绕脖颈而亡,蛊蛇在缠绕脖颈让人颈断气绝之后,会以毒牙咬破脖颈注入蛊毒,然后吸食蛊血饱腹,只是蛊蛇千年之前就已经在澜沧江边上消失绝迹,如今再现江湖,却又是何故? 因为深感此事内中蹊跷非同小可,尘水云沧决意将蛊蛇之事一查到底,因为深知蛊蛇所经之处必然会留下深深血毒痕迹,而以自己道法,探查此血毒溯流本非难事,所以立即运起身内真元,开天眼感应脚下血毒残余气息,发现蛊蛇吸食蛊血之后是一路向北逃窜而去之后,即刻追踪着此种血毒气息向北探查而去,不到半日即发现蛊蛇已经急速逃窜入渝州城中,尘水云沧顺着蛊蛇血毒残气一路追踪进渝州城里,将近日落时分,终于追踪到了一户渝州城里并不起眼的寻常人家门外。 因为发现徐家二位老人身亡时已经时隔几日,所以依照尘水云沧推测,自己此次追踪到渝州城中的时间也该是晚了几日才对,如此可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来得及救人,但是不管怎样,现在也只能是先设法进入这户人家一探究竟才是正经。 尘水云沧想到这里再也顾不得其他,未及等到日暮就急匆匆的一个纵身自墙外翻墙而入,发现自己方才所追踪到的门外本是后花园中的一处角门,想必是蛊蛇自来喜爱在花草丛中流窜缘故。 而果然不出尘水云沧所料,自己即是身在后花园中,也能清晰听见前院中一片哀哀哭泣之声,看样子自己这一次又是来晚一步,但是为了打探究竟,此时也只好装作是前来吊唁宾客,悄悄来到前院稀里糊涂的混身在一群前来吊祭的四方宾客之中,借机寻问打探。 不多时,就有几个多嘴宾客将此户人家家主暴毙实情向尘水云沧抖落个干净,听闻此户人家家主姓徐,今年大约不过四十几岁,虽然已经娶妻生子多年,但是因为夫人多年前病逝,他在家中接连娶了几房小妾,虽然这几个小妾全都未曾怀有身孕,却已经让家中独子很是不满,所以这个徐员外的独子徐文几年前就已经离家去投奔了汉阳城里的远房舅舅,准备去考取功名,在汉阳城中自立门户,这几年来一直未曾回来家中,这一次徐员外半夜之间忽然在鸳鸯床上和一个小妾一起双双暴毙,这个徐文他也未曾得到任何消息,因为就算是想要去给他送消息,现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住在哪里。 …… …… 十九 隗水世家 (一) 因为徐家虽然家资殷实,但是却在渝州城中并未曾有过什么正经亲戚,所以徐员外的后事现下也只能是几个小妾和生前朋友一起对付着草草料理完事,当晚四方宾客陪灵一夜之后,第二日清早即相继散去,这里尘水云沧算计着这个徐员外他既然偏巧也是姓徐,又一样是被蛊蛇所杀,内中必定存有很大蹊跷,断然不是偏巧同姓那样简单,如此倒是也省去设法开棺验尸的必要,因为人既然已经被蛊蛇所杀,在此地再多耽搁一刻也是无益,不若直接继续追踪蛊蛇去汉阳城中,兴许还能来得及救下几个无辜之人。 这蛊蛇就像是对自渝州去汉阳的方向很熟悉一般,竟然在千里逃窜之余还不忘了抄近路,而且因为自渝州去汉阳多是水路,蛊血残气时隐时现,一时间让尘水云沧追踪起来时很是费力,待一路追来汉阳城中时,已经差不多是气空力尽,所幸及时追踪到城里一座宽敞院落门外,若是尘水云沧猜的不错,此院应该就是那个徐文的远房舅舅家才对。 因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好直接翻墙而入,尘水云沧只得先上手敲一敲院门,但是过了良久无人回应,心中登时察觉到不妙,立刻一掌劈开虚掩院门纵身跃入,急急来到院中堂屋,果然发现横卧在堂屋中的一男一女两具腐尸,但是那具男腐尸从年纪上看,却不像是徐文,莫非是徐文的舅舅? 但是一个远房舅舅,和徐家本没任何相干,为何却有人不惜操纵蛊蛇不远千里的自澜沧江边上跑来长江边上的汉阳城中杀人,而那个徐文现在又到底去了哪里,莫非是偏巧接到家中消息,回去渝州城中奔丧去了? 为解心中疑问,尘水云沧当即悄悄自院中退出,从新将院门关好,随即在大街上和左右街坊四邻闲谈了几句,很快得知这个徐文虽然几年前自渝州城来投奔自己的远房舅舅,但是因为他本来就非常年轻气盛,一直想要在汉阳城中*功成名就,出人头地,但是几次科考进士落败之后,就开始动起攀附权贵的歪脑筋来,三年前因为听闻淮安城西秀华山下柳家庄中的柳家老爷在广募四方豪杰,就收拾行李辞别舅舅去淮安城中投奔了柳老爷,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汉阳城中看他舅舅,但是金银钱财每次却倒是给他舅舅寄送回来不少,说到底,也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孝顺孩子了,而且听说,他还时常将一些钱财给寄去远在归远镇上的远房堂叔一家,虽然这个堂叔和他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情。 …… …… 秀华山,柳家庄,难道是柳金山,尘水云沧听闻此言登时间忍不住在心中悚然一惊,因为他蓦然想起当初在紫皇峰上发现那个徐元残尸时一处当时并未引起在场众人注意的微小细节,那就是徐元残尸的倒卧方位与阵法转向并不一致,他并非是在误入诛邪阵法中时被阵法中的风刀霜剑活生生分尸,更像是在被杀之后被人刻意丢进诛邪阵法中惨遭分尸,而且将他刻意丢进诛邪阵法之人当时所站方位并非是进入阵法中的方位,而是自阵法中出来时的方位,如此说来,这个徐元分明只是有心人故意丢在紫皇峰上的一个幌子,而那一夜真正潜入藏经阁中之人,只怕现下已经成功得手,全身而退,但是即是如此,凶手还是操纵蛊蛇毒杀了徐元父母和一门子亲戚,想是因为那个徐文他在自家亲戚面前嘴巴并非十分严实,如此机密事情怎能轻易留下一个活口? 尘水云沧一念及此,来不及再千里迢迢的赶去淮安城中探查那个徐文下落,立时起身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帝皇山上,将自己的探查结果仔细告知给沐水尘劫掌门,但是没想到却是为时已晚,那个在紫皇峰上设计徐元的真正疑凶柳金山,数日前已经以接到家书回家探望父亲为名下山去了,尘水云沧听闻之下立刻惊觉到藏经阁中怕是有变,立即提醒掌门现下还是即刻亲自前去藏经阁中检查一下才好,虽然紫皇峰上的诛邪阵法轻易难以破除,但是若是那个柳金山有心,未必寻找不出来一丝缺陷破绽。 …… …… 虽然沐水尘劫断然不相信柳金山一个寻常江湖凡夫能够在自己亲自设下的诛邪封印中寻到一丝缺陷破绽,但是为了不让尘水云沧这半月来在外面辛劳奔波的苦心白费,也只得请他陪着自己一起亲自上紫皇峰上的藏经阁中看个究竟。 二人决定之后随即来到紫皇峰上,只见沐水尘劫在诛邪阵法前一个起手运功,无形阵法顿时消解溃散,沐水尘劫随即带着尘水云沧一起安然穿过诛邪阵法,来到藏经阁前。 出乎尘水云沧意料的是,藏经阁大门上既没有上锁,也没有被施与严实封印,沐水尘劫回头淡然向他解释,因为藏经阁中虽然奇珍异宝功法秘笈众多,但是在帝皇山上也不过是一些无甚大用的寻常之物,徐文在诛邪阵法中惨遭分尸只是因为他破坏规矩,若是他因为什么紧要缘故来向自己诚心求取藏经阁中珍宝,自己也未必不会给他。 “那,定光珠呢?”尘水云沧忍不住试探着问道,“传言中三界众生皆瞪眼觊觎的定光珠,难道在掌门眼中也一样是件不值一提的寻常之物?”他问。 “自然,定光珠确是藏经阁中最珍贵之物,但是除却很久以前因故交给湘君用过一次之后,一直以来也未曾有多大用处,兴许也只是个能让凡人变神仙,神仙变佛祖的奇异宝贝,”他说。 “如此宝贝,确是值得柳金山那个凡夫觊觎,” “却倒也是,一颗珠子就能成仙,还每日里辛苦修道干什么,”沐水尘劫无奈,“但是成仙真的那样值得凡人觊觎?”他问,“连一碗蟹黄粥都是罪过的日子,真的值得谁来觊觎?”他忍不住淡然笑笑,“不过也难怪,本座本来就是一只蛇精,修道成仙总比那些凡人要轻松容易的多,自然对成仙的机会没有那样珍视爱惜,”他说…… …… …… (二) 待到二人进入藏经阁中之后,果然发现定光珠已然不见,看来盗取定光珠和残杀徐元的幕后真凶现下已经确定是那个柳金山无疑,现在这个柳金山必然已经身在柳家庄中,而且说不定已经因为吞食定光珠而成仙身,其实不管是天帝还是玉帝,都不介意天庭中多一个清修散仙,定光珠被盗,在帝皇山上也自来不是一件足以惊天动地的紧要事情,只是这个柳金山他为了自己盗取定光珠成仙,竟然以执事身份残杀门派弟子,如此阴险奸邪之徒断然不能继续留他在人间为非作歹,所以在转身退出藏经阁之后,沐水尘劫即匆匆和尘水云沧一起自紫皇峰上回转来娲皇殿中,告知尘水云沧自己这一次定然要亲自前去淮安城中为仙华一派清理门户,至于娲皇殿殿主之位,现下也只能是尘水云沧和云水尘翊二人替他暂为代理。 尘水云沧知道掌门一旦做下决定,旁人再如何劝阻也定然是再难更改一分,但是此事毕竟事关重大,柳家庄中现在虚实未定,掌门他又自来未曾涉身红尘,更不要说是涉足武林江湖,如此冲动之下的一意孤行当真是很让人担心,所以不管是出于担心还是私心,这一次的淮安城之行,尘水云沧都以为至少也是该让自己和花水风颜先一起前去打探一下情况才是。 “哈,你这根本就是假公济私,存心要让花水风颜这个风流少爷有机会前去淮安城中闲逛,毕竟一个生下来就只知道在山庄里吃喝玩乐的世家少爷,整日的在帝皇山上修道,也确是有些太过分了,”沐水尘劫一眼看穿似的冷冷戏谑他说,“但是你每日里这般讨好她,除却能够多得些散碎银子打赏,又能得到什么?”他问。 “掌门,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尘水云沧无奈,“我只是不愿意和云水尘翊一起下山,”他说。 “那就怪了,云水世家在江湖上的名望,能比花水世家差上多少,”沐水尘劫忍不住淡淡疑惑问道,“为什么你那样不喜欢这个云水尘翊?”他问。 “自然是因为喜欢他也未必能有任何好处,” “倒是说的实在,幸而那个柳金山也从来未曾给过你什么好处,” “掌门是在说徐元因为贪求好处在诛邪阵法中被分尸一事?但是他本来就应该是柳金山的亲信,只是谁想到那个柳金山他是个畜生,竟然对自己手下如此心狠手辣,” “嗯,归远,渝州,汉阳,连这个徐元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都不放过,那个徐文在柳家庄中,也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未必,兴许本来就是二人狼狈为奸,柳金山用定光珠成仙,徐文用蛊蛇血毒成邪,”尘水云沧忍不住淡然冷笑一声,“只是这个徐文他一个民间凡夫,到时候下场也未必会比那些被蛊蛇杀灭之人好到哪里,”他说。 “这倒确是,千年之前的蛊蛇之祸,可是连鸢花花境全族都受到牵连,” “此事云沧倒是也听说过一二,据说澜沧江畔的鸢花花境中的鸢花族众本来长久以来与世无争的过自己日子,花皇沐花尘祸和花后涟漪曾经也是将鸢花花境给治理的太平繁盛,名传三界,只是不知自什么时候起,鸢花一族族人开始十分酷爱豢养蛊蛇为宠物,而且放任这些蛊蛇宠物在人间肆意残杀凡夫百姓,若是为了趁机取凡人精血精进修行,倒是也还说得过去,但是这些鸢花族人却并非是需要凡人精血精进修行,而根本只是肆意豢养蛊蛇为乐,后来引得天庭震怒,降下天雷灾劫,灭杀鸢花花境半数族人,以此警告,但是谁想到花皇花后却根本不思悔改,反而为了替惨遭雷劈的族人报仇,一气之下斩杀天帝派来鸢花花境中训斥的几位仙使,公然起兵反叛天庭,将鸢花花境左近山神土地杀个精光,最终被天帝请来灵鹫山上的西天佛祖出手降服,听说后来为了保命,花皇花后甘愿将才出生不满三月的太子送去灵鹫山上为质子,又同意西天佛祖将鸢花花境施法封印,和人界隔绝,自此之后,蛊蛇就自人界绝迹,再也未曾在凡间出现,”他说。 “事无绝对,蛊蛇即是宠物,在鸢花花境被封印时私逃出去一两条也是寻常,世人所言蛊蛇在凡间绝迹,只是很少有人亲眼见到,但是蛊蛇躲藏栖身之地,本来凡人也是极少去的,”沐水尘劫低头思虑,“江湖中人自来喜欢四处猎奇,只要肯下功夫,在深山老林中抓到一条蛊蛇想必不难。” “但是柳家庄在淮安,中原之人应是极少听说过蛊蛇血毒,这个柳金山他既然本身就是柳家庄中的大少爷,想要几条凡夫性命本就不难,为什么却还非要用蛊蛇杀人?”尘水云沧疑惑,“而且若是定光珠真能让他成仙,几个凡人生死对他又能有什么大碍?”他问。 “确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这世上又有谁说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就一定不能做的,成仙又不是成佛,既然杀和不杀都对自己无碍,那他开心杀人,就会去杀人,你也知道,世间凡夫,总以为杀人会让自己快乐,救人会让别人快乐,但是你以为,世间凡夫百姓,又有几个真的希望这世上人人都比自己快乐,现在咱们就要去柳家庄中杀了柳金山,你会为了让他家人快乐就放过他嘛?”沐水尘劫忍不住冷笑言道。 (三) 沐水尘劫后来斟酌再三之后,还是同意让尘水云沧和云水尘翊一起先去淮安城中打探一下虚实,花水风颜心中本来就已经是觊觎定光珠已久,现下终于等到可以趁机抢夺定光珠的机会,又哪里肯轻易放过,所以即是沐水尘劫不同意,他这一次也势必要跟着尘水云沧和云水尘翊二人一起去淮安城里诛杀那个柳金山去的,但是谁想到沐水尘劫对此竟然并未主动开口阻拦,竟然能够如此轻易答应自己,云沧,尘翊三人一起同去柳家庄中替帝皇山一派清理门户,当然是正中花水风颜下怀,所以不消说了,三人自帝皇山一路去淮安城时的盘缠路费,自然是自己全数供奉出来,谁让他这辈子唯独银票子是再也不会缺少的呢。 尘水云沧对花水风颜如此的殷勤破费自然也是半点没有客气,任凭着他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大肆破费,而柳家庄其实是在淮安城西五十里外的秀华山下,因为柳老庄主在淮安一带声名显赫,所以柳家庄子的庄严气派自然也是不输淮安城中任何一座气焰嚣张的侯府深宅,只是毕竟是江湖人家,府宅庄子显然是随自己心性任意修砌排设,前庭后院都设计的很没规矩,三人趁夜跃上后院的高大院墙之后,发现后院中最抢眼的竟然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圈养着不下三百多只山猪的牲口圈子,今夜又仿佛是柳家深宅中要办什么喜事似的,只见十余家丁前来牲口圈子里一口气抓走四五只肥硕山猪,四肢捆绑起来准备抬去后厨房中收拾,尘水云沧见状忍不住在心中暗暗一笑,以为这个柳金山当真是个蠢如山猪的凡夫俗子,竟然蠢到为了庆贺自己得到定光珠,让人来牲口圈子里抓山猪杀来炖肉宴请四方宾客,如此即是成仙玉皇大帝的灵霄宝殿又岂肯要他,而且他得到定光珠之后竟然没想到要先将定光珠孝敬给柳老员外,只顾自己成仙,却忘了亲爹还在红尘中打滚,可当真是个不孝畜生。 但是花水风颜现在可是一点也没心情看这几只山猪笑话,他现在最心急的就是自己必须要在柳金山将定光珠吞掉之前一剑将他砍杀,天选之子刘秀能不能如愿清醒就在此一举了,在这件事情上,他是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 尘水云沧在一旁仿若是已经隐隐察觉到花水风颜心思,为了让花水风颜不至于轻易在云水尘翊眼皮子底下暴露底细,待几只山猪被抬走之后,他随即主动飞身自高墙上一跃而下,想要跟在这些家丁身后寻到柳金山现下所处。 云水尘翊和花水风颜见状也立即飞身一跃到后院之中,因为山猪圈子里的腥味实在太大,三人很快就急急离开后院直奔前庭寻去,只是这柳家庄前庭后院之间至少相隔十几座单独院落,江湖人家宅院又自来不甚在意正房堂屋厢房角房,所以现在想要寻到柳金山所在之处确是有些不易,本想顺手抓个丫鬟婢女寻问,却不知为何,这柳家庄中的丫鬟婢女甚至是奶娘婆子一个一个的全都愚笨呆蠢的说不出来一句人话,活像是一只一只两条腿走路的蠢笨山猪。 花水风颜显然是被这一群蠢笨丫鬟给气的火冒三丈,但是尘水云沧和云水尘翊却在这些丫鬟婆子身上隐隐看出来一些隐秘端倪,但是因为现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寻到柳金山,清理门户,所以也就没对这些隐秘端倪太过费心在意,而就在三人在柳家庄中四下打探寻找之时,忽然听见前面一处宽敞院落中传来一阵惊天嘶吼,就像是两只强壮山猪在拱架一般,出于好奇,三人立时寻声而至,却意外发现柳金山此时却正衣衫破烂的和一个同样是衣衫破烂的中年男人在地上相互翻滚撕扯,看二人面相,那个衣衫破烂的中年男人想必正是柳老庄主无疑,但是这父子两个现在却全都像是中邪一般的相互扭打撕扯在地,活像是两只山猪打架。 尘水云沧见状立时察觉到其中隐秘蹊跷,登时急急转身向后院厨房中奔去,云水尘翊也在一瞬之间眼前灵光一现,一把拉起花水风颜来紧随其后向后厨房中急奔,待到三人来到后厨房中,偏巧看见几只山猪被捆在地上,正要被一只一只的抬起来活生生扔进滚烫的开水锅中烫毛,杀猪本来该是先放血后烫毛才对,如此杀猪办法本来就半点不合常理,其中蹊跷又岂还需要多问,尘水云沧登时间手中一把斩水剑出鞘,一阵血光剑影之后十余家丁尽皆身首异处,而就在头断血流一刻,十几团暗绿色阴魂登时脱出人身,现出本来面目,原来这十几团阴魂并非凡人鬼魂,而是山猪鬼魂,云水尘翊见状心中立时明白,紧接着手中一把穿云剑手起剑落,剑锋所过之处,地上捆绑着的几只山猪登时断头,而山猪身内一团阴魂也跟着脱出猪身,现出各自本来面目。 敢则这柳家庄中不知自何日起就开始人畜颠倒起来,庄内众人不管男女老少丫鬟婆子家丁下人尽皆已经只剩下一个凡人躯壳,身内寄宿着的悉数全是山猪魂魄,而在牲口圈中饲养着的几百头山猪身内,寄宿着的却是柳家庄中众人魂魄,如此换魂术法在道法中本是寻常,只是不知是谁会对柳家庄中众人下此阴损术法,柳家后厨房中日日杀猪炖肉,招待四方宾客,却又有谁知道日日在酒桌前喝酒吃肉的是一群灰毛山猪,而在肉锅里烹煮煎炸的,却是柳家庄中众人。 事到如今,三人别无他法,只得在柳家庄中大开杀戒,将柳家庄内男女老少三百余口和牲口圈内几百头山猪尽皆斩于剑下,相信不出三日柳家庄中一夜之间连人带猪惨遭血洗的消息就会在江湖上传扬开来,甚至会惊动淮安城中知府府衙,不过江湖上像柳家庄这样的灭门血案一年里不知能有多少,只要柳家庄中没有活口,几个月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愿意理会此事,只是说到活口,按理说柳家庄中被杀之人和被杀之猪的魂魄都该是下阴曹地府托生去的才对,但是方才为何在斩杀柳金山和柳老爷时那两团山猪魂魄却像是匆匆遁走样子,脱出人身的阴魂去地府托生本是一个最好结果,但是那两道自柳金山父子身内脱出来的猪魂却为何非要匆匆遁走,强留阳世对他们二人又有什么好处? 而且难道这段时日以来在帝皇山上的娲皇殿中当后厨掌礼的根本就只是一只鼻孔朝天的灰毛山猪,尘水云沧感觉到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因此上当即施法自几百只山猪身内脱出的魂魄中找到那个柳金山的魂魄,质问他柳家庄中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金山因为心中感激尘水云沧将他自猪身内放出,让他能顺利去地府托生,就实言告知二人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在三年前家父寿辰那天,整个柳家庄内大摆流水筵席,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就七倒八歪的一觉睡去,谁想到第二日一早一觉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被关在牲口圈里的山猪,每天被人用泔水饲养,日子过的苦不堪言,但是最令他愤怒的却是,每天带人用泔水饲养他们的人竟然是才刚投入柳家庄门下没有几日的徐文,自己在被他用泔水饲喂时无意间看见过他腰间隐约泄露出来的一块碧玉腰牌,据自己所知,这块腰牌上面刻着的那个许字,应该就是嘉兴城中的武林世家许家才对…… (四) 因为在柳家庄内并未发现定光珠一丝痕迹,三人断定此事真正的幕后操纵之人必定和嘉兴城内的许家脱不开关系,只是现下那个许府继子杨九安正在帝皇山上,为了以防万一,云水尘翊即刻以千里传音之法提醒掌门沐水尘劫,让他千万要对那个杨九安提防一二。 事不迟疑,云水尘翊和尘水云沧决定立即动身赶去嘉兴城中的许府内探查定光珠下落,料想那个徐文现下也一定是正在许府之中藏身,云水尘翊虽然心中以为凡人日日将本在山中无忧无虑的山猪抓来吃掉本来就是作孽,让他们当一回山猪尝尝被扔进锅里炖煮的滋味本来也算是报应不爽,没必要过分追究,但是事关定光珠下落,这嘉兴城中的许府势必是要去走一遭的,只是到时候要怎样才能设计自云水尘翊手中将定光珠夺来,花水风颜心中本来也并没有多大把握,现下以云水尘翊的根基法力,自己就是和云沧一起算计也未必能够如愿,不若就借着去许府中探查的机会,在一旁推波助澜的让他和许府中人斗个天翻地覆乾坤倒转,自己倒是兴许还能够找到一丝机会。 三人一边在心中各自算计,一边快马加鞭向嘉兴城中急急而行,这一日终于来到嘉兴城中,因为许府在嘉兴城中的名气并不比侯门王府差些,所以街边摊贩尽皆知晓许府在嘉兴城中所在,三人没费半点力气的就在晌午之前赶来许府门前,却没想到偏巧赶上许府中大办喜事,听说是许老爷的独子许山人今日双喜临门,将要同时迎娶两位绝色夫人,这二位夫人一位姓单,一位姓朱,皆是嘉兴城里最生意兴隆的百花楼中一等一的头牌花魁。 一个姓单,一个姓朱,百花楼里的姑娘,风颜和云沧忍不住同时嘴角噗嗤一笑,心中自然明白之前自柳家庄中遁走的那两条山猪魂魄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据方才自许府门前看热闹的几个凡夫俗女口中得知,这个许府虽然在江湖上久负盛名,但是府内人丁却一直不是十分兴旺,许老爷自从数年前被江湖仇家暗伤之后就一直在府内卧床不起,几房姬妾随后相继被遣散,只留下了一个带着继子的续弦夫人,这位续弦夫人并未替许老爷生下来个一儿半女,许老爷后来就从族中过继了一个儿子许山人,只是这一个独子许山人自幼身子虚弱,不能习武,许老爷只好自小送他去书院中读圣贤书,但是因为许山人读书的那座书院本是在嘉兴城西三十里之外的素女山下,自小喜爱寄情山水的许山人就经常去素女山中游玩,有一日,这个许山人在素女山中被毒蛇咬伤,险些毒血攻心,幸而被山中一位清丽脱俗的仙姝少女施药救治,保得一条性命,自此之后这个许山人就对这个救命少女念念不忘,时常进山寻找,却总不得见,后来终有一日这个少女在山中现身,许山人抑制不住的对她表露爱慕之情,但是少女却言道自己本是一介江湖孤女,又曾许身空门,今生恐与公子无缘,不必在心中日日挂念,但是许山人他终是心有不甘,情急之下竟然请求将少女认作自己义妹,此事那位少女却并没有立即推脱,但是自此之后,那位少女却再也不曾在素女山中现身,只是这个许山人自此疯疯癫癫的,整日在素女山中寻找这个义妹。 …… …… 看来除却那个紧随柳金山一起混上帝皇山去的杨九安之外,许府中还另有其他内中蹊跷,只是一个来历如此不清不楚的义妹,许府之中竟然合府上下都未曾有过一点怀疑,也真是太对得起江南武林世家这个江湖名声了。 “哼,一个长年卧床不起的老爹,一个疯疯癫癫的少爷,怕是只要不是个痴呆都能攥在手心里狠命的玩耍,”花水风颜在一旁清眸流转的嗤然冷笑一声,“现在本少爷倒是非常想知道,那个徐文他到底是不是一只山猪,既然两只山猪都要娶了,倒是也不差这一只会玩蛊蛇的,”她说。 “花水大少,这个玩笑可是开的有些大了,那两个山猪阴魂虽是公的无疑,但到底现在是附在两个女子身上,那个徐文他就算真是只山猪,也还没成精呢,他现在可是再也变不成个女人的,”尘水云沧忍不住冷言戏谑,“其实那个许少爷他现在疯疯癫癫的已经很可怜了,就算是上辈子造孽,这辈子也不该让他一连娶上一公两母三只山猪进门,”他说。 “哦,本少爷现在可是真的非常想知道,这个许山人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哪门子孽了,这辈子让人家给整的这般凄惨。” “不,现在咱们该关心的好像不是这个,”云水尘翊忍不住一瞬之间眉睫深深一蹙,“而是那个杨九安他当日为何要如此大费心机的混上帝皇山去?”他问。 “当然也是为了定光珠了,”花水风颜忍不住气忿言道。 “但是咱们之前自柳家庄中出来时,好似未曾留意到一件蹊跷事情,”尘水云沧言道,“柳家庄中房舍门窗上多以水虺为雕花纹饰,此纹饰本为上古年间高辛一族的支脉隗水世家特有纹饰,为何会在柳家庄中出现?”他问。 “隗水世家,不是千余年前就自赤水边上销声匿迹了嘛,”花水风颜一脸不以为然的随意言道,“听说是当年隗水,赤水两家为夺一件能聚炁的宝贝在赤水江边上长年大肆火迸,最后隗水世家被赤水世家全族杀灭,但是那件宝贝后来却不知道是被谁给趁乱盗走,隗水世家自此之后修仙很不顺利,渐渐开始饲养毒蛊走偏门邪道,此法修成真仙不易,倒是能有很大机会修成散仙,”他说。 “可是隗水世家之人当年真的已经被全都灭杀殆尽了吗?”云水尘翊疑惑。 “那又怎样,就算是有人侥幸逃来淮安,在秀华山下隐姓埋名艰苦奋斗的打下来柳家庄这个中原武林世家的威风基业,难道还敢在修仙一脉中和花水世家争什么风头?”花水风颜看起来一脸气急败坏的浪荡样子,“我看你们是蟹黄粥吃多了,开始凡心大动,又想要水虺羹吃了,” “闭嘴,打量掌门当真不知道蟹黄粥这样的事情帝皇山上只有谁能干得出来?” …… …… 三人争吵之间,只见自许府院中踏着凌波微步环佩叮当的袅袅走出一个羽衣霓裳的豆蔻少女,这个少女自称是许府中的全权管事,名叫素女,三人只听一旁的几个多嘴婆子在一起叨念着自从这许山人发疯之后,许府之中却是多亏这位素女姑娘料理,这位素女姑娘不知是天上哪位仙子下凡,几年前这许府之中忽然遭受江湖仇家在井水中下毒,府内众人不管男女老少尽皆因喝了被下毒的井水而毒气攻心,奄奄一息,幸而这位素女姑娘当时偶然路过许府门前,隐隐察觉到府内阴晦之气,急急推门入内,才有幸以身上所携金丹救回府内众人性命,自此之后许老爷就因为心怀感激而将整个许府交给她打理,还将她认作是许府义女,虽说是许诺府内每年的收益进项和素女姑娘五五分成,但是一晃几年过去,这个素女姑娘却一点也没有贪图许府钱财,反而经常将本该归自己所有的那份分例拿出来赈济嘉兴城中的贫苦百姓…… 这里几个多嘴婆子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这个素女姑娘给夸赞的出神入圣,而一旁的云水尘翊却早已经隐隐觉察出来这个名叫素女的豆蔻少女身上拼命以道法遮掩起来的一丝清圣仙气,身上能够散发出如此清圣仙气的生灵三界之中非仙即妖,看来这个许山人上辈子可当真是不知道做了什么大孽,嘉兴城里的妖精差不多全都跑他家里来了。 但是更重要的却是,这个素女小妖精身上竟然当真隐隐泄露出来一丝和定光珠仿若的神光痕迹,看来这一切的幕后真凶果真是她,云水尘翊心中却倒是对此非常不以为意,只是一心以为像定光珠这样的稀世珍宝三界中的各路妖魔鬼怪早已觊觎良久,眼前这个小妖女只是这些痴心惦记定光珠的那些妖魔鬼怪中的一个。 但是花水风颜却知道此事未必如云水尘翊心中所思虑的那般简单,他生怕眼前这个小妖女她此次如此大费心机的安排这出柳山猪智取定光珠的大戏,背后只怕还隐藏着更加隐秘诡计,所以方才察觉到素女身上隐隐泄露出来的定光珠神光,就按捺不住当即斩云长剑出鞘,却被尘水云沧在一旁一手按住,示意他暂时千万不可冒然轻举妄动。 只是尘水云沧此时也深知自己一行三人混在许府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中也再难在这个素女姑娘的眼皮子底下掩藏来意,既然如此,不若趁此机会进入许府一探究竟。 二十 定光之疑 (一) 果然,不待片刻之后,这个素女小妖精就沉不住性子在左右丫鬟的陪侍下上前一步分开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主动相邀三人进入许府吃杯喜酒沾沾喜气,花颜和云沧自是没有立即推脱,尘翊也对此闭口默然,三人随即被府内家丁带去客室中歇息吃茶,因为酒筵需要等到晚上才开,三人现下也只好是在客室中喝几盏清茶,吃几碟子青梅蜜饯。 云沧和尘翊仔细查探过清茶中并没有任何问题之后顺势端起茶壶来一人斟了一杯喝下,至于花水风颜,方才在街边摊子上已经吃过很多酥酪和金橘汁子了,也就没人以为他现在还想要喝茶,桌上几碟子青梅蜜饯也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被下药,但是看来花水风颜也未必喜欢这些女孩子家的特供甜食。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闪过一道诡异人影,云水尘翊见状随即自客室中一跃而出急急追赶那道诡异人影而去,风颜和云沧见状也随即一起顺着尘翊行迹在后面急急追赶而去。 只见那道人影在前面三晃两晃之后,好似是隐身到了花园假山之后,云水尘翊见状当即追至假山之后查探,风颜和云沧紧随其后,待到闪身来到假山之后,却惊见骇人一幕,只见一条蛊蛇狠狠缠绕在地上痛苦蜷缩扭动着的一个少年男子脖子上面,憋的他满脸涨红,几乎就要喘不出气来。 而站在一旁以术法操*弄这条蛊蛇的却正是这个素女小妖精,方才在客室窗前一晃而过的诡异人影,果然是她。 事已至此,云水尘翊以为自己现下也没必要再在这位素女姑娘眼前掩饰自己真身,当即开口问她帝皇山上定光珠失窃一事到底是不是她在背后操控,在凡间以蛊蛇残害无辜,简直是天怒人怨,其罪当诛。 “哼,蛊蛇是本小姐养的宠物,那又怎样,看见地上躺的这个男人了嘛,他叫徐文,本来是柳家庄中的奴才,本小姐只是将蛊蛇交给柳金山那只山猪精代为寄养几天,谁想到柳金山他竟然将本小姐的宝贝蛊蛇交给徐文这个奴才伺候,而且还将操*弄蛊蛇咒语教他,然后你们也知道了,这个徐文骗了他大伯家的傻小子徐元跟着柳金山去帝皇山上偷定光珠,事后为了讨好柳金山,竟然用蛊蛇将自己全家灭口,他这样忠心耿耿的目的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跟着柳金山一起成仙,长生不老,他可不知道当初带着徐元一起去帝皇山上潜伏的柳金山可是本小姐从秀华山中的几百只山猪中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只资质极其智慧的山猪精啊,这只山猪精果然最后倒是真的将定光珠给从帝皇山上偷出来了,只是谁想到本小姐当初一念之善,将这只山猪精的老爹魂魄给附在了柳老爷身内,结果那只柳老山猪贪图成仙,想要私吞定光珠,这只柳山猪又非常孝顺,竟然胆敢违逆本小姐命令,想要将定光珠孝敬给他老爹,所以……”素女忍不住挑衅似的冲着眼前的三人冷冷笑笑,“能让一只山猪在帝皇山上当这许久时日的后厨掌礼,本小姐倒是看你们那个仙华掌门也比只猪头聪明不了多少,”她说。 “哼,小妖女,本座虽不知你如此费尽心机的抢夺定光珠到底是有何用,但是只单凭你私自豢养蛊蛇为祸这一条,帝皇山上的斩妖台,也一样有你好受,”云水尘翊眼中忍不住冷冷泄露出来一丝幸灾乐祸般的淡然笑意,“这么漂亮的小脑袋在斩妖台上一刀咔嚓下去,倒当真是有些暴殄天物的很呢,”他说。 “哼,想让本小姐上斩妖台,你这个帝皇山上的小奴才也要有这个本事,” “好啊,如此嚣张跋扈,看来这一次还当真留你这个祸患不得……” 云水尘翊本来为了定光珠,当即想要将这个素女小妖精给就地斩杀掉,但是没想到蓦然间,却看见这个素女小妖精身上的一块白玉玉佩上镌刻着的正是白蛇图腾,此玉佩只有青城山上的青女宗才会人手一块,因为青女宗和仙华派掌门沐水尘劫之间的公认关系,所以即是帝皇山上的女娲一脉弟子,见到此玉佩也一样要礼让三分。 …… …… 虽然心中为了这个素女小妖精在柳家庄和许府中的所作所为忍不住激忿至极,但是青女宗的情面却真心是不得不给,因此上,带着心中一丝惊诧疑惑,云水尘翊自然也是再未曾理会过方才已经被蛊蛇给缠绕的气绝身亡的徐文,只是想要让眼前这位素女姑娘对定光珠一事对自己有个交代即可。 “姑娘你也不必多心,我们弟兄几个本来也是没那么在意像徐文这样的人间恶徒死活的,”尘水云沧似乎是已经隐隐察觉出来眼前这位素女姑娘心中那一点小心思,无奈宽慰她说,“姑娘你即是青女宗之人,柳家庄一事,咱们似乎可以只当做是一例寻常江湖惨案处治,”他说。 “好啊,就知道是你们几个暗中捣鬼,”素女看起来一副娇嗔气急样子,“你们几个帝皇山上的小奴才,知不知道那柳家庄本来就是个邪祟窝子,隗水世家自从绝地天通之后就再也修仙无能,登仙无门了,甚至连能在凡间活个千八百岁的散仙都修不成,所以这么些年以来,这一族人都是依靠强行夺舍别人身躯延命,在淮安城里寻到哪个命格相似的就夺舍哪个,这本来也和本小姐无关,但是谁想到他们后来竟然夺舍夺到了嘉兴城里来,本小姐是断不许他们动许府中人一根汗毛的,尤其是这个许山人,所以本小姐才赌气将那一窝子蠢货全都给变成山猪专门用来让人下汤锅的,谁想到你们几个却这样快将这一窝山猪砍杀,简直是存心败坏本小姐兴致,”她瞪眼冲三人大吼大叫,“没错,那个杨九安是本小姐给糊弄去帝皇山上伺机盗取定光珠的,不然许山人他现在身体弱成这个样子,不靠定光珠续命,还能有几年阳寿……” “哦,原来是动凡心了,”花水风颜听了之后忍不住戏谑笑笑,“只是这个文弱书生哪里值得一个青女宗仙子如此另眼相看,”他说,“交出定光珠,本少爷可以认定徐家满门全是被那个没良心的徐文杀的,而且那个当初将许府少爷给弄的疯疯癫癫的人,也和你没什么关系,就只一样,许少爷他到底得罪了你什么,都疯成这样了,还非要将两只山猪嫁他?”他问。 “哼,帝皇山上的人都这样山猪一样蠢笨迟钝的嘛,”素女忍不住跺脚暴跳着冲花水风颜大吼,“没看见那个许山人他印堂发黑,得了绝症病入膏肓的嘛,现在不给他娶亲,许府香火怎办,但是良家女子又有哪个肯嫁给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少爷,青楼女子也未必肯啊,本小姐不用两只山猪魂魄附在那两个青楼女子身上,她们肯嫁,好歹本小姐也不是个只会忘恩负义的畜生,怎会那样心安理得的在许府中这样许久的白吃白住?”她问。 “呵,自己动了凡心却不愿下嫁,反而弄来两只山猪糊弄,这个许少爷还不知道是怎么疯的呢,只是现在既然抓不住你的狐狸尾巴,也只能任凭你一张嘴胡哄乱骗的了,现在,只将定光珠交出即可,其他的事情,本座也懒怠管,”云水尘翊在一旁忽然之间急急言道。 “哦,果然也是冲着定光珠来的,师兄弟三人各怀鬼胎,其实本小姐刚才已经试过用定光珠替这个许山人延命了,只是他的命格和定光珠相克,无甚大用,本小姐也只能替他认命,所以这颗烂珠子本小姐现在留着本来也是没什么用了,只是不知道现下,本小姐却倒是该将这颗烂珠子交给你们三人中的哪一个?”她问。 …… …… 显然,不管是花水风颜还是尘水云沧,此时都知道不能在云水尘翊眼皮子底下主动伸手自素女姑娘手中将定光珠接过,但是若是让素女将定光珠给交在云水尘翊手中,二人却又是断断不会点头同意,所以别无他法之下,花水风颜只能提议让素女亲自揣着定光珠和三人一起回帝皇山上一趟,此定光珠还是请素女姑娘亲自交在掌门手上才好。 不过在自嘉兴城回去帝皇山上的这一路上,花水风颜早已在心中盘算好该如何在一个最绝好时机里将定光珠给顺利自云水尘翊手中夺来,因为云水尘翊毕竟是比自己先投在仙华一派门下,这样一来,沐水尘劫势必会让云水尘翊将定光珠给自娲皇殿中护送去紫皇峰上的藏经阁中,只是因为之前云水尘翊的千里传音,沐水尘劫定然会对杨九安多有怀疑,如此在将定光珠送去紫皇峰上时定然会相比平日里多多加派人手护送,自己只要和云沧一起设法争取到这个护送差事就行,就算是不能如愿在紫皇峰上将定光珠夺来,也可以趁机寻得藏经阁前的诛邪阵法封印破绽,最好是因为杨九安的内奸身份致使帝皇山上一片混乱,这才是自己能够顺利得手的绝好机会。 但是即是如此,眼看着天将近晌午,花水风颜还是没有忘记顺路去帝皇山下的左近村镇中的街边摊子上采买上了两大罐子蟹黄酥酪,一罐留给自己,一罐好心送给这个素女小妖精分享,只是谁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待到在山下左近村镇中的街边摊子上采买蟹黄酥酪回来,却发现那个素女小妖精早已不见踪影,定光珠也已经在这个素女小妖精逃走之前被拱手交在云水尘翊手中,花水风颜忍不住一时间在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因为刚才若是自己开口挑唆云沧去采买蟹黄酥酪,定光珠现下说不定已经被交在自己手里。 所以在一路自山下回来娲皇殿中时,花水风颜心中早已急急盘算好了在抢夺定光珠时会发生的任何棘手麻烦,但是他可没想到自己一步踏进娲皇殿中之后,竟然瞪眼只看见沐水尘劫掌门此时正一脸阴沉的稳稳端坐在殿中玉座上面,玉座前数十弟子俯首跪拜在地,口口声声的替自己分辩着平日里和那个杨九安师兄并无太多私交…… 花水风颜和尘水云沧显然也是在看见娲皇殿中一幕时一念之间为此惊诧错愕良久,甚至在惊诧错愕之间都忘记了俯首跪拜掌门,沐水尘劫看起来也确是没有什么想要厉声责怪他们之意,只是冷冷清清的告诉他们那个杨九安日前已经自帝皇山上逃走,没想到一个人间凡夫,竟然也有胆子敢觊觎定光珠这样的三界至宝,…… 云水尘翊听了之后随即急急跑来掌门座下跪拜请罪,要掌门下令责罚他失察之罪,沐水尘劫知道这本来却也怪不得他,因为那个杨九安本来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间凡夫,连自己这个当掌门的都想不到防备他,云水尘翊平日里又怎会平白无故的特意提防到他。 因此上,很快,沐水尘劫就叮嘱三人先行将已经寻回的定光珠给送回去紫皇峰上的藏经阁中,然后再来仔细回报此次的淮安城之行详情,并且当即让手捧定光珠的云水尘翊上前来在自己身前,将穿过诛邪阵法封印之法秘密传授给他,因为此秘法在通过阵法时可以被自己在娲皇殿中感知,因此上倒也不怕云水尘翊日后对定光珠心生什么不轨之念,云水尘翊听得掌门口谕之后即刻转身携着定光珠出去娲皇殿中,花水风颜和尘水云沧见状自然是也紧追其后的随着云水尘翊一起出来,云水尘翊因为自从自素女手中接过定光珠来收在自己身上之后,自山下回来娲皇殿中这一路上就总隐隐感觉到这颗定光珠上面残留着的那个素女小妖精气息其中哪里有些不对,似乎隐隐和掌门身上气息有些相似,所以在护送定光珠去紫皇峰上的藏经阁中时,他竟然因为一时为了手中定光珠异样而莫名失神,一路上都没察觉到一直跟随在自己身后的花水风颜和尘水云沧二人身上隐隐泄露出来的丝丝异样之气,待三人来到紫皇峰上的诛邪阵法封印前时,云水尘翊一时失神之间,竟然忘记该如何以掌门刚才所传秘法通过脚下诛邪阵法,尘水云沧本以为既然上次陪同掌门一起前来藏经阁时已经暗中将阵法破绽窥破,待几日之后自己即可独自一人悄悄潜上紫皇峰来盗取定光珠,但是花水风颜却以为何必如此拖延时日,现在紫皇峰上就只有云水尘翊一人手捧定光珠,自己和云沧一起出手,还怕打架打不过他不成,因此上未及云沧阻拦就当即自云水尘翊背后一剑刺来,云水尘翊此时虽然因为手捧定光珠而一时之间神识恍惚混乱不堪,但是却半点不阻碍他凭着一身精深法力察觉到身后狠厉而来的剑锋,因此上及时闪身躲过了花水风颜方才自身后的一剑偷袭,因为担心手中定光珠有失,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飞身向紫皇峰上最耸然入云的一处千仞悬崖绝壁上急急奔去,打算着万不得已将定光珠自断崖抛下,掌门他自然能够在娲皇殿中施法将定光珠收回。 此时尘水云沧见事已至此,无奈之下也只得在跟随着云水尘翊一起急奔到紫皇峰上的千仞断崖边上时一转身向云水尘翊拔剑相向,直言自己本是花水风颜好友,此次就是遵照花水风颜之意以拜师为名潜上帝皇山来,伺机替他夺取定光宝珠。 花水风颜紧随其后急急追赶上千仞断崖上来,和尘水云沧一左一右剑指在云水尘翊身上,直言此次定光珠自己是势在必得。 但是谁想到,云水尘翊此时却在一时因为花水风颜和尘水云沧的忽然背叛而措手不及之下,失手将掌中定光珠摔落在地,只听得“咣”的一声清脆声响,本该是三界稀世罕见奇珍的定光宝珠竟然一瞬之间在云水尘翊脚下被摔的粉碎,三人一时惊诧错愕之间,才登时间恍然惊醒过来,敢则之前在紫皇峰上藏经阁中珍藏着的这颗定光宝珠,竟然并非真正的定光宝珠,只是一颗寻常东海宝珠,和民间碾碎之后用来做珍珠粉的寻常珍珠其实自来即并没什么两样…… (二) 花水风颜和尘水云沧眼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定光宝珠竟然顷刻间在云水尘翊脚下化作一团寻常珍珠霜粉,心知此定光珠本来即是以寻常东海宝珠伪造,二人都以为自己定然是上了沐水尘劫圈套,情急之下只想要立时自帝皇山上逃跑,再设法追查真正的定光珠下落,但是云水尘翊却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提醒二人若是现下冒然逃下帝皇山去,只怕是未必能够顺利逃回去花水山庄,因为师父自来即是一个对在人间祸乱妖孽严惩不贷之人,这二人现下都已经闹到帝皇山上来了,又怎可能在师父盛怒之下全身而退,因此上好言劝告他们若是愿意继续留在帝皇山上,他可以当方才之事自来没有发生,左右既然这颗定光珠本是假的,现下三人捧着地上这一堆珍珠粉回去娲皇殿中向师父复命,也未必能够露出什么破绽。 尘水云沧因为心想着左右帝皇山上定然也不是个能够让自己和风颜来去自如之地,眼下云水尘翊口中之言也确是现下自己和风颜唯一可行之计,而且他以为自己和风颜眼下也着实是有必要试探清楚此次云水尘翊亲身上来帝皇山上拜师的真正缘由,因为云水世家本就是三界闻名的修仙世家,世代只跪拜西方白帝少昊,本就是不太可能让云水尘翊这个嫡长少爷主动跑来娲皇一脉拜师的,虽然少昊母族也确是当年女娲在若水河畔亲手用泥土所造。 因此上在仔细权衡利弊之下,尘水云沧还是主动劝说风颜不妨先行依照云水尘翊所言行事,毕竟若是能够得以继续待在帝皇山上,探查真正的定光珠下落总也是要比在江湖上四处打探容易上很多。 花水风颜虽然心中未必很愿意接受云水尘翊在自己跟前如此慈悲为怀的好心施舍,但是眼下也确是探查真正的定光珠下落才是紧要,因此上也只得一路上低头跟随在云水尘翊身后自紫皇峰上急急回来娲皇殿中,任凭云水尘翊在沐水尘劫跟前捧着一把珍珠粉满嘴胡说是因为自己一个不小心,将他手中的定光珠碰落在地,才发现这颗定光珠竟然是个假的…… 沐水尘劫在娲皇殿玉座上听了云水尘翊口中所言之后,看起来倒是一点也没意外,他眼下是连一副登时间大为震惊模样都懒怠在三人眼前故意伪装出来的,因为,事已至此,一切虚伪掩饰都已经再也不必要了: “怎么,定光珠是假的,你们和失望吗?”他向三人直言问道,“若非如此,你们三人现下只怕是早已经在紫皇峰上杀的你死我活了才对,”他说。 “哦,如此说,真正的定光珠,早已经被掌门你暗中给藏起来了?”花水风颜听闻此言后感觉到自己这样长久时间以来竟然一直在帝皇山上被沐水尘劫给攥在手心里耍弄,登时间怒气冲天的冲沐水尘劫疾言厉吼道,“你今日若是执意不愿将定光珠交出,本少爷也不管那个刘秀死活了,大不了砍了你脑袋,拎去长安城里替他祭灵,”他说。 “哈,定光珠若是能让你如此轻易带走,本少爷也就没脸再回去太华山下了,”云水尘翊此时此刻方才在一旁冷冷言道,“天时将至,王莽登基为帝已成定局,刘氏一族大势已去,花水世家难道还要如此执意顽固下去不可?”他问。 “果然,你也是为了定光珠来的,你料定东华帝君会将此事托付给花水世家,也知道本少爷若是想要得到定光珠,只有亲自上帝皇山上来拜师这一个捷径,所以你抢先一步来帝皇山上拜师,想要趁机神鬼不知的将定光珠盗走,只要耗至刘秀毒入心脉,即可算是大功告成,云水世家到时再向白帝少昊邀功不迟,”花水风颜忿然怒道,“咱们二人既然也算是各为其主,那就最好将真本事抖落出来,看本少爷今日能不能饶你活命,” 花水风颜说话间已然将斩云剑紧紧攥在手中,只等着云水尘翊那把穿云剑上手,立刻就要在娲皇大殿中血拼出个你死我活。 正在此刻,却只听见沐水尘劫在玉座上冷然发话道,“花水风颜,既然是东华帝君托付,定光珠本座自然会让你及时送去长安城中,待刘秀解毒之后即刻将定光珠带回来帝皇山上即可,至于云水尘翊,你眼下就先留在帝皇山上几日,待到此事了结,再做其他打算不迟,”他说。 沐水尘劫说话间果然自怀中将真正的定光珠取出来交给花水风颜,花水风颜在领受沐水尘劫谕令之后,立刻就要带着定光珠下山赶回去长安城中,云水尘翊见事已至此,也只能无奈留在娲皇殿中,尘水云沧此时自然也很见机的主动提出来要跟随着花水风颜一起下山,因为定光珠自来被三界中众多妖邪魔怪觊觎,花水风颜独自一人千里迢迢的携着定光珠赶回去长安城中,还是需要有人陪着他一起前去长安城中一趟才可稳妥,沐水尘劫低头微微思忖之后默然点头同意,因为他也知道这个尘水云沧分明是在趁机找借口下山,左右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邪心妖孽,趁势将他给自帝皇山上打发出去,也可省下日后不少隐患麻烦…… …… …… (三) 时下长安城中已然是一片大乱,大司马王莽先前在刘欣驾崩之后一手拥立刘箕子为帝,又将自己女儿嫁给刘箕子当皇后,借此独揽朝政大权,朝中文武百官都已经在心中知晓王莽篡位野心,但是因为王莽数十年来的礼贤下士和积德行善,现下天下百姓都心向王莽,满朝文武对此也只能是无可奈何,更何况现下长安城中守军已经全数被王莽掌控在手,所以即是王莽眼下在朝廷中如何一手遮天飞扬跋扈,众臣为求活命也只能顺应天意,委曲求全,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王莽现在已经渐渐开始对之前在玄清观中看到的卜辞放松警戒,不相信刘秀一个平平无奇的黄毛小儿会是什么天选之子,因此上花水风颜和尘水云沧此时千里迢迢的自帝皇山上赶回来长安城中之后,很轻易的就进来刘秀王府之中以定光珠之力灌入他身内替他解除身内所中剧毒,之后又悄悄护送着刘秀自长安城中逃出,前去长江边上的南阳郡投奔其兄长刘演。 待到将刘秀平安护送来南阳郡之后,花水风颜却没有立即起身回去帝皇山上,而是顺势将定光珠交给了尘水云沧,因为尘水云沧即是当年定光圣皇伏诛之后,千妤皇后独自潜逃进鸢花花境之后生下来的遗腹子,后来鸢花花境因为蛊蛇之祸被西天佛祖封印,尘水云沧随即前去妖皇山上暂时安身,其间因为妖皇山和花水山庄之间的交易往来,而渐渐和花水风颜熟识起来,此次协助花水风颜前去帝皇山上盗取定光珠,自然也是因为定光珠本是自己父皇所留之物,自己势必要将定光珠寻回,而花水风颜既然本是自己好友,那自然可以先将定光珠借给他医治刘秀身内所中奇毒。 尘水云沧自花水风颜手中接过定光珠之后忽然之间微微的感觉到这颗定光珠好似和二人之前用来医治刘秀的那颗定光珠隐隐有些不大一样,花水风颜警觉之下蓦然想起来当时二人因为急于要将刘秀给连夜秘密送出长安城来,未免定光珠在自己身上大放异彩而引来长安城中的巡夜官兵,所以先行施法将定光珠给封在一只玉椟中掩人耳目,这只玉椟后来是被随意收藏在了刘秀随身带出来的一箱子金银珠宝之中,直到出来长安城中之后才自玉椟中取出,因那一箱子金银珠宝一直是被藏匿在马车轿厢后面,一时疏忽大意之下,确是极有可能被暗中尾随的妖魔鬼怪趁机施法盗走。 “这可未必,不要一出什么事情就全都一股子赖在妖魔鬼怪身上,”尘水云沧将手中这颗假定光珠在掌心中仔细掂量之后,断言此事非是三界中任何一个妖魔鬼怪所为。 “不是妖魔鬼怪,还能是天庭上的神仙?”花水风颜疑惑,“这玩意哪个神仙看得上眼?”他问。 “但是眼下能知道定光珠在你手中的,却只能是那些天庭上的神仙,因为三界之中,能够追踪到定光珠气息的,只有以定光圣皇蚌壳所制成的九色玉蚌手串才成,当初定光圣皇在东海岸边被诛杀之后,元始天尊将定光珠交给腾蛇将军处治,南华上仙却觉得定光圣皇那两扇玉蚌壳子就这样扔在东海岸边有些暴殄天物,随即将这两扇玉蚌壳子施法雕琢成几百串九色玉蚌手串,分赠给三界中各路神佛仙圣,当初东皇一脉神明中只有云中君手中有东华帝君转赠给他的一串九色玉蚌手串,其他人并没分到,而眼下,也只有这个云中君在三界中杳无踪迹,生死不明,定光珠之力可以医治被天庭兵将手中神兵利刃和诛邪法器创伤,所以若是眼下这个云中君还活着,身上之伤也已经是拖了数百年之久,确是非常需要定光珠及时医治,”尘水云沧无奈断言,“此时定光珠一定是在那个落魄神明云中君手中,可真是落地凤凰不如鸡,一个昔日如此尊贵的云雨之神,现今为了活命,都干起来如此鸡鸣狗盗勾当,”他说。 “喂,话不要说的这样难听,虽然知道九色玉蚌手串的事情让你很不高兴,但是你既然是定光圣皇的遗腹子,九色玉蚌一族现今唯一一条漏网之鱼,难道没办法追踪那串九色玉蚌手串下落?”花水风颜疑惑问道,“更何况云中君若当真是拖着数百年伤体在人间隐匿,应该也不难擒获才对,” “怎么,你想将他给擒上帝皇山去向沐水尘劫邀功?” “不然呢,定光珠现在丢在咱们手里,就这样空手回去帝皇山上,是准备一起上斩妖台被切成鱼片的吗?” “你放心,定光珠既然是父皇所留之物,我是一定会找回来的,所以帝皇山上我这辈子是不会再回去了,至于你,回去之后只要将一切责任推脱在我身上,应该最多只是被罚去紫皇峰上打扫几个月藏经阁的,”他说。 (四) 二人就这样自南阳郡中分道扬镳,花水风颜回去帝皇山上之后果然被罚去紫皇峰上打扫了几个月藏经阁,本以为几个月的打扫任务完成之后就可以下山回去花水山庄之中继续当他的大少爷,却没想到非但是他,连云水尘翊也被沐水尘劫一并扣在了帝皇山上,二人在娲皇殿中被沐水尘劫强逼着磕头拜师,因为二人身内都是天生的冰灵根,而且灵根至真至纯,沐水尘劫已然看出花水风颜是湘君转世,云水尘翊是大司命转世,因此上是断然不会就这样放他二人下山回家去的,但是二人自己却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所以花水风颜眼见得下山无望,在娲皇殿中大闹一场之后,向沐水尘劫提出来拜师可以,但是必须要让自己当仙华派的大师兄,因为至少是在生辰上,他也比云水尘翊要大上一个多月。 虽然当日确是云水尘翊比花水风颜要先入门,但是对云水尘翊来说,现在争夺定光珠的任务已经失败,天选之子刘秀未曾毒发身死,云水世家这一下算是彻底辜负了白帝太昊委托,自己现今又被扣在帝皇山上难以脱身,大师兄二师兄的名分对他还有何实在意义,花水风颜愿意当大师兄就让他去当好了,左右也不过只是一个囚俘编号。 其实沐水尘劫也知道现下二人的情绪一定很不稳定,强行将二人给留在帝皇山上也未必是件稳妥事情,但是因为沐水尘劫自身法力现下是根本无法毁掉二人身内冰灵根的,所以也只能暂时以拜师为名将二人给滞留在帝皇山上,至少可以设法阻止二人日后随着功力精进而日渐觉醒前世记忆,毕竟现下二人身内都已经结丹,凭二人天赋资质,怕是不出三年即是金丹圆满之期,若是不在这三年中横加干涉,只怕金丹圆满之日,即是二人恢复前世记忆之时,这显然是沐水尘劫眼下最为担心的一件事情,因为若是此事自己处治不力,天帝必然会去中皇山上找女娲大神麻烦。 所以自此之后,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就成为了娲皇殿中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二人也日渐自敌对关系转为同门关系,这当然也多少和前世渊源有些牵连,不过眼下花水风颜心中最为担心的,还是尘水云沧现下情况到底怎样,因为当初回来帝皇山上时他只说定光珠在长安城中不小心为妖孽所盗,半句未提云中君之事,若是这个尘水云沧在追寻定光珠时一不小心惹出什么大祸,被沐水尘劫亲自出手擒住,云中君之事也会被顺势抖落出来,到时自己可是非要被押上斩妖台去生切鱼片不可。 但是花水风颜可不知道其实当日自南阳郡中分道扬镳之后,尘水云沧并未急于去四处追寻定光珠下落,他本来即和云中君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在这样时刻亲自前去找云中君兴师问罪,向天庭暴露云中君行踪,所以虽然心知那串混合着定光珠气息的九色玉蚌手串最后的下落定然是在灵渺山中,也一直没有亲身前去灵渺山中探查一二,而是自南阳郡中和花水风颜分开之后即急急赶回来妖皇山上,因为他知道妖皇山上眼下还另有一件紧要事情尚未顺利解决。 当日天帝所派十万天兵天将和东皇一脉在清风,清净,离恨三层天宫上殊死决战,虽然决战中被杀的东皇一脉神明和数万妖兵魂魄尽数被封灵剑收去,但是其中却出现了青狐一族这个变数。 妖皇山当日确是派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二位皇子率数万狐族兵将去清净天上助战东皇一脉,但是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在出站前几日里就已经设法自东华帝君府中盗来一只可封印魂魄的封魂玉壶,在双方决战时,青狐一族战死兵将魂魄被及时收在了封魂玉壶之中,未曾被封灵剑收去,因为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二人幼年时曾经在妖皇山上大病一场,致使魂魄曾经离体归入地府半日,在这半日里二人亲眼见得十八层地狱惨状,后来还是父皇亲自去求了东岳大帝,二人魂魄才得以自地府回归阳世,魂魄回归妖身之后二人自然很快病愈,但是因为东岳大帝疏忽,并未及时消去二人这半日里在地府之中所见记忆,二人自此之后对十八层地狱惊恐至极,因此上在此次出战清净天上之前,才特意设法找来封魂玉壶,就是为了将决战中战死兵将魂魄全数收在封魂玉壶之中,避免他们被送去十八层地狱之中受罪。 但是青狐一族虽然是上古十大妖族之一,却毕竟是妖不是仙,并没有任何可以送人魂魄去投胎转世法力,所以这些魂魄后来就只能一直待在封魂玉壶中,无法被释放出来,但是东华帝君是迟早会发现府中封魂玉壶被盗的,所以玉壶中这些魂魄必然要尽快设法找到其他办法处治,后来二人在妖皇山上一处千仞悬崖绝壁之上发现了一株数十丈之高的千年雪松,此雪松所凝结成的松脂胶颜色白皙,坚忍柔韧,却倒是很好的造身材料,二人随即将这些被千年雪松孕化出来的松脂胶全数收拢起来,一块一块的雕琢成人形,再将封魂玉壶中所封魂魄尽数释放出来,以千劫雪松的松脂胶替他们造身,却没想到众妖兵魂魄和松脂胶所造之身不能完全融合,只能暂时以花水山庄中的流花渡水锦缎将魂魄封在松胶之身中,之后二人翻遍妖皇殿中所藏古籍,终于在一本上古秘籍中得知东海中的舟山岛上有一处灵脉源泉,此灵脉源泉本为鲛族所有,灵泉中遗留着天地初开时一股至纯天地灵炁,此天地灵炁为三界罕见的回阳灵炁,有塑身重生的回阳渡命之效,鲛族之人若是重伤重病,喝了此灵脉源泉中的泉水之后即会塑身痊愈,即是已经断气之人,若是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将此泉水灌入身内,也可回阳复生,因为半个时辰之内魂魄还在阳世游荡,未曾归入地府。 若是当真如此,只要喝下此灵脉源泉之水,众妖兵的魂魄即可与雪松之身彻底融合,自此才可以脱去身上的流花渡水锦缎,真正回阳复生,二人随即动身前去舟山岛上寻找此灵脉源泉,却偏巧在舟山岛上遇见少司命正在被东华帝君府中两名仙童追杀,二人出手打退这两个追杀仙童,得知少司命当日在齐云山中的倚云峰上被自己的祭司神侍鸢水花颜一掌打下千仞悬崖之后落在悬崖下一汪碧水深潭之中,随即隐隐现出鱼尾真身,少司命那时来不及多想,只知道天下水系相通,因此上拼命向潭水最深处潜游下去,果然顺着水流潜入到长江之中,她在长江之中也不敢耽搁,拼命潜游进东海之中,才在东海之中渐渐回忆起来之前被父亲施法封印住的,自己出生时的一切记忆,也知道当初自己生辰时,鸢水花颜为何要特意将他随身佩饰的那块罗缨玉佩赠给自己当生辰贺礼,此玉佩本为双鱼罗缨玉佩,依照鸢水花颜心性,定然知道自己的母亲当初还有一线生机,此双鱼罗缨玉佩必然是当做日后母女相认信物,但是已经数千年了,少司命也不知自己现下到底该去哪里找寻自己生母,而早在上古黄帝和蚩尤大战之后,鲛族就被封印在了天台山上的天荒之境中,东海之中的舟山岛上,现下已经再寻不到自己母族踪迹,少司命一时间在东海中心慌意乱,不觉中却已经潜游到了东瀛岛地界海域,偏巧这时东华帝君府中两个仙童在一条小船上消遣垂钓,少司命无意间躲在船底下听见二位仙童口中言道当初清风天上那场大战之后,被收进封灵剑中的那些魂魄已经被天帝下令送去了浮图山下的亘河溺水之中…… 其实二位仙童后来还想说东华帝君违背天帝谕令一事,但是此言还未及出口,已经被少司命在暴怒之下一巴掌将小船打翻,二位仙童随即在水中开始和少司命狠命撕打起来,少司命因为当时有伤在身,又受到封灵剑一事刺激,自然不是二位仙童对手,被二位仙童在东海之中一路追杀着逃来舟山岛上,偏巧被来此寻找灵脉源泉的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所救,二人虽然知道少司命本是东皇一脉神明中的漏网之鱼,但是因为她的母族是鲛族,说不定能够知道灵脉源泉下落,随即将她认为义妹,并且随着二人的姓名为她取名为鸢水蒹葭,将她带回来妖皇山上栖身,鸢水蒹葭后来因为血泪之蛊一事被罚去齐云山上修道,却是三人私下里的有心策划,因为鸢水蒹葭料到鸢水花颜现在一定已经被南华上仙给关在了南华观中,自己若是想要知道母亲的确切下落,非要设法去南华观中见鸢水花颜不可,而且封灵剑既然是南华上仙所有,自然该找机会混进南华观去杀他报仇,父亲当初在清风天上战场殒命,魂魄自然被收在了封灵剑中,而亘河溺水却是可以让三界中任何一个芸芸众生魂魄被化灭殆尽的,即是东皇一脉神明也不能例外…… 所以在前去齐云山上之前,鸢水蒹葭先施法封印住自己真身,如此即是南华上仙开天眼,也只会当自己是条寻常鲤鱼成精,因为当初在清风天上时自己就从未与南华上仙见面,后来在倚云峰上时自己曾经以青纱掩面,又有鸢水花颜挡在自己身前,南华上仙未必能够认出来自己样貌,所以鸢水蒹葭以为此次自己趁机混上齐云山去本该是万无一失的才对,所以才和二位义兄有意策划了此次血泪之蛊事件,虽然本意上还是为了对付后宫中那个不怀好意的渝妃,但是也未曾想到竟然会连花水山庄中的大少爷也被无故牵连进来。 二十一 齐云仙踪 (一) 一切果然正如鸢水蒹葭心中所料,自己只身一人自妖皇山上前来齐云山上的南华观中拜师,并未引起南华上仙任何怀疑,南华上仙只是微微有些好奇一条小鲤鱼精怎么会成为妖皇山上的青狐一族公主,鸢水蒹葭以自己是妖皇义女的言词顺利敷衍过去,虽然妖皇后宫中的妃嫔里也有几个婕妤是出身水族,但是鸢水蒹葭知道假话中是必须要混上几句真话才能真正不引起南华上仙怀疑。 她现在急切的想要见到鸢水花颜,急切的想要知道关于自己母亲的一切前尘旧事,但是让她意想不到的却是,再见面时,他已经是尘鸾,一个再不记得自己是谁的男人,鸢水蒹葭不知他是因为受伤失忆还是记忆被南华上仙封住,但是看来,他这些时日里在南华观中日子过的很是平静,虽然如此平静如水的清修日子背后,是封灵剑中掩藏着的一个最残忍隐秘。 至少是在鸢水蒹葭看来,鸢水花颜现下简直就是在认贼作父,他在南华观中对南华上仙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的亲近,却忘记了当初在清风天上那一战,有多少鸾族妖兵战死之后魂魄被收进了封灵剑中,已经失忆的他自然不知他师父日日供在三清殿中的这把封灵剑到底曾经在浮图山下的亘河溺水中发生过什么,他真的以为他师父很喜欢他,凡间之人若是银钱充裕,也会在集市上买来成群牛羊鸡鹅幼崽放在家里养着,养大之后或杀或卖,其中一只小牛因为活泼可爱又讨人喜欢,被留下来当做宠物豢养,这只宠物就要一辈子对主人感恩戴德,却不知自己当初能够侥幸被留下来活命,只是因为偏巧比较讨主人喜欢,若非如此,也早已随着一群同伴一起被主人或杀或卖,但是这样浅显道理三界中却自来无人能够堪破,反而却总是以自己能够有幸成为宠物而沾沾自喜,骄傲非常,鸢水蒹葭以为鸢水花颜这是在清风天上神奴已经当的习惯,所以很快又开始愉快的在南华观中当起了仙奴,一日不让他为奴反而却倒像是亏待了他似的,当初在青鸾山的紫鸾峰上,他被他父皇当做鸾族异数废入冷宫可真是一点不冤,鸾族兵将中多少妖灵已经在亘河溺水中魂消魄灭,他现下却反而在南华观中念三清妙法念的逍遥自在。 但是鸢水蒹葭心中也知,既然本来就是一只宠物,那他的本分天命本来就是要对自己的主子一心一意的忠心侍奉,跟随哪个主子自然就要对哪个主子忠心,所以虽然他现在已经在南华观中当了一个一身青衣素袍的小道士,但是却也着实算不上是背叛自己,背叛东皇一脉,不过虽然他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自己想要自他口中知道母亲下落已经是断无可能,但是却也正好可以利用他来设法行刺南华上仙,替已经在亘河溺水中魂消魄灭的众人报仇,纵然是知道自己报仇之后也决计逃脱不过元始天尊的追杀,但是那又怎样,最多不过是去亘河溺水中陪伴父亲,在三界中彻底魂消魄灭,烟散云消…… …… …… 尘鸾看似很开心这个新来的小师妹被分配给自己教导,小师妹刚才被师父新赐了道号云若,尘鸾被师父叮嘱日后要全权负责云若小师妹在南华观中的修行精进和日常起居,因为云若出身妖族,短时间内是一定不能很好适应南华观中的清修日子的,可以适当下山去为她买些羹果蜜饯,但是却决计不可纵容她私自吃冰糖燕窝这样的珍馐玉肴,因为在南华上仙看来,燕窝本是世上最为残忍暴虐的一道珍馐美味。 不过尘鸾却一直以为燕窝虽然残忍,但是云若毕竟是公主之尊,隔三差五吃上二两燕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为了不让师父生气,在炖燕窝时多多加进去一些银耳莲子遮掩一下即可,而且他也不会很残忍到为小师妹炖血燕窝吃,那玩意别说什么残忍不残忍的了,连尘鸾自己都以为这就根本不是女孩家能够开口下咽的东西。 虽然心中对云若这个道号非常嫌弃厌憎,但是鸢水蒹葭眼下却不得已的非要尽快习惯自己在南华观中这个云若小道姑身份不可,因为南华上仙若是当真对自己心有怀疑,只要一个微渺眼神即可让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彻底暴露无疑。 自此之后数年时间匆匆而过,南华观中的清修日子也是一日一日的看似淡然如水,但是就在尘鸾每日里想尽法子的为小师妹炖煮燕窝羹补养身子时,云若却偏偏在南华观中私下里接到了一封自妖皇山上的信笺…… …… …… 自从私自接到这一封自妖皇山上的信笺之后,云若在南华观中竟然开始越加的对尘鸾极尽讨好亲近,她现下本就是南华观中的小师妹,虽然知道她出身妖族,观中众位师兄弟中也决计少不了在心中暗自打她主意之人,因为南华观中的女弟子本来就不多,而云若却又偏偏是这为数不多的女弟子中最为仙姝妩媚,袅袅动人的一个…… 尘鸾虽然失去从前一切记忆,但是到底还是个男人,三清弟子可是自来不会修什么非男非女之相的,所以对于云若小师妹对待自己的日渐讨好亲近,尘鸾是断无任何持正拒绝理由,只是毕竟是身在南华观中,尘鸾自以为自己只要能够守住二人之间的清白之身即可,虽然这也可说是凡心大动,但是尘鸾却以为自己日后自是有办法将今日这深深躁动的凡心以三清妙法给硬生生的强行压制下去。 只是连尘鸾自己都没有料到,在男女欢爱之前,自己的三清妙法是怎样的浅薄微弱,不堪一击,他不知她是在存心引诱他对她神魂颠倒的痴心爱慕,在他已经对她神魂颠倒的再也无法自拔时,她却忽然在一夜酒醉之后自南华观中消失不见,杳无踪影,等到她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怀中却紧紧搂抱着一个无暇粉嫩的小小女婴。 蒹葭一口咬定女婴是他血脉,而且不惜逼他滴血相认,尘鸾当时虽然已经开道眼看穿女婴身世,却并未当场揭穿,因为他还要借此探查她如此苦心设计自己到底是在算计什么,而能让一个女人如此不惜败坏自己清誉的苦心算计,定然非是寻常目的。 后来,就在蒹葭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落入她的掌控,可以借机打探出南华上仙身上死穴时,自己也终于知道她的最终目的…… 所以后来,他就这样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行刺南华上仙失败而被当场活捉,却又被忽然之间杀上齐云山来的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豁命救走,蒹葭在临走之际还没忘了将那个无暇粉嫩的小婴儿给一起劫走,自此之后,南华观中就像是她从来未曾来过一般,很快又恢复了昔日的如水平静。 但是这看似如水平静的背后,却是尘鸾因为擅自破戒而承受的洗髓换骨刑罚,南华上仙对他下手时是一点未留情面,先封了他身内真元再让他受刑,体质稍差一些即会当场毙命,功力稍弱一些会经脉尽废,瘫痪不起,但是尘鸾最终还是强行熬过来了,只是洗髓换骨的滋味自此之后却是让他终生难以忘记。 但是即是如此,他也一直未曾向师父揭穿过蒹葭怀中那个小小婴儿的真正身世来历,其实还要揭穿什么,蒹葭手腕子上的守宫砂都未曾褪色,难道她是以处子之身生出来的这个孩子…… 自己自始至终只是她想要行刺南华上仙的一枚棋子,尘鸾虽然不知蒹葭和南华上仙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但是也能猜到若非杀父灭族的不共戴天之仇,她也断然没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但是师父现下却一点不允许自己再为了蒹葭和她怀中那个小小女婴有任何流连悱恻念头,因为早在蒹葭开始在南华观中对自己百般讨好亲近时,师父就在齐云山上察觉到了千里之外的天台山上隐隐躁动着的那一股子排山倒海般的妖邪之气,而后蒹葭即在南华观中莫名消失,那时师父已经预感到天台山上将有大事发生了,其实到底是什么大事,在自己以天眼看穿蒹葭怀中那个小小女婴的真正身世来历时,即已在心中隐隐知晓。 其实尘鸾当时心中早已知道,这个孩子虽然并非蒹葭所生,但是确是可说是自己亲生血脉,因为尘鸾自己自来是可以听懂山中鸟兽言语的,据齐云山中鸟兽口中传言,天台山上被封印已久的天荒之境中,有一株圣源树,树上结满圣源果,此圣源果为稀世奇珍,若是在果子中滴入一滴女子精血,圣源果就会在九九八十一日之中以圣源之气为滋养渐渐化作一个男婴模样,而若是在果子中滴入一滴男子精血,圣源果就会在九九八十一日之中以圣源之气为滋养渐渐化作一个女婴模样,待九九八十一日之后,用与五行相克的玉槌子轻轻将化作婴儿模样的圣源果击落,婴儿落地之后即会睁眼啼哭,成为一个独立生命,而当日蒹葭必是寻得机会在自己身上取得一滴精血,滴入圣源树上的一枚圣源果内,才让这一枚圣源果最终化生成为一个粉嫩女婴,她即是自己血脉,自己自然不会当场揭穿她身世来历,让师父将她当场诛杀,不过若这个粉嫩女婴当真是蒹葭与自己云雨之合所生,自己也未必能够当场看穿她心中算计,只是因为这个女婴的横空出世,让尘鸾在心中非常确定的一件事情却是,天台山上的天荒之境封印此时怕是已经被秘密解封,不然蒹葭如何能够轻易进入天荒之境中自圣源树上弄出来这个粉嫩女婴,但是即是自己没有当场揭穿,天荒之境封印被破这样的大动静也断难瞒住师父几日,师父此次能够狠下心来对自己施下洗髓换骨的刑罚自然是气忿自己对他私自隐瞒了天荒之境封印之事,只是此事师父手中还暂时没有任何证据,不然自己的刑罚也决计不会是洗髓换骨这样简单。 (二) 尘鸾在被师父洗髓换骨之后被迫去倚云峰上独自修持静养了一段时日,而南华上仙也在持续关注着天台山上的异常躁动,自此后许是因为山中不知岁月,一晃百余年时间匆匆而过,当年王莽以大司马权势强行将自己女儿嫁给刘箕子,却没想到刘箕子仅当了三年皇上就猝然驾崩,之后王莽又强行拥立年仅两岁的刘婴当皇上,不久之后废刘婴自立,登基为新朝皇帝,刘氏皇族中人几乎被诛杀殆尽,只有远在南阳郡中的刘演和刘秀兄弟东躲西藏的得以幸免,王莽登基为帝之后虽然励志图新,例行改制,想要让天下百姓永享太平盛世,却无奈上天不仁,连年灾荒让中原大地上饥民遍地,民不聊生,而朝廷又因为府库连年空虚而无力救济各地灾民,最终导致赤眉,绿林大军接连揭竿而起,天下百姓一时间全都因为吃不饱饭而造起反来,刘演和刘秀兄弟也趁势在南阳郡揭竿而起,打着诛杀逆贼,匡扶汉室旗号一路杀进长安城来,王莽后来在乱军之中自杀身亡,刘秀在长安城中登基为帝,复兴汉室,号称中兴大帝,汉王朝因而得以再度延续百年繁盛,然而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百余年后,汉室再度式微,魏蜀吴三分天下,长年纷争之后,终于又到了三分归晋之时,只是无奈司马家代曹魏而立晋之后,为了填补因为三分天下,长年纷争而锐减的中原人口,竟然将盘踞在祁连山一带的鲜卑,匈奴,羌族,羯族,氐族这五大胡族全数内迁入中原地界,并且让各族族长担任地方官职,五大胡族因此而在中原各地迅速繁衍蔓延开来,和晋朝本地子民之间越加冲突不断,因为身为凡夫的晋朝天子不知昔日盘踞在祁连山一带的五大胡族其实在上古年间,本是在黄帝和蚩尤大战之后潜逃进祁连山中的部分九黎部族族民和鲛,灵,狼三大妖族被封入天荒之境时侥幸逃脱掉的狼族中的白狼一族妖孽在祁连山中世代擅自通婚繁衍而生,因此上身内残留下不少白狼一族血统,生性残虐暴戾,阴险狡诈,生来就只会以打劫杀人为乐,欺男霸女奸*淫掳掠更是寻常之事,五族之人虽然共同信仰白狼图腾,但是各个部族之间也经常是相互杀伐吞并,纷争不断, …… …… 因为晋朝当朝天子惠帝是个何不食肉糜的白痴,所以没过多久长安城中即发生了八王造反的永嘉之乱,此次八王之乱持续时间长达十余年之久,造成中原大地上持久性的兵荒马乱,动荡不安,而此时正盘踞在晋朝地界内的五族首领各个却趁此机会抓紧时间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兵刃,想要趁中原朝廷混乱不堪之际起兵反叛,自立为王,长安城中一众文臣武将虽然对此早有察觉,但是却也着实是力不从心,无可奈何,最终导致在八王之乱正乱到如火如荼地步时,远在川蜀之地的匈奴首领刘渊第一个竖起造反大旗,占据川蜀自立为汉王,紧接着盘踞在各地的羌,羯,氐,鲜卑四族大小首领纷纷割地自立为王,一时间造成十几个割据王侯之间相互杀伐混战不休,其中氐族首领石勒趁晋朝皇族南渡长江,在建康建都偏安一隅之际攻入长安城中,占据关中地区,国号为赵,其余北方大部却为鲜卑族占据,慕容部占据辽东,国号为燕,拓拔部占据西北,国号为魏,河西走廊为吐谷浑盘踞,段氏一脉南迁占据西南蛮荒之地,六大分脉势力割据,称为六诏,自此南北几方势力长年混战不休,中原之地长年兵荒马乱,烽烟四起,战火不断,致使中原大地上连年灾荒,饥民遍地,而五族兵将中却还很出人意料的混杂进来不少妖魔鬼怪,趁势大肆屠杀中原之地百姓,一时间黄河两岸枯骨万里,血流成河,而在这样接连不断的尸山血海惨状中,长安城中一位杀人如麻的羯族皇上石虎猝然驾崩之后,手下氐族大将符健趁机篡位登基,改国号为大秦,另一位羌族大将姚戈也趁势占据了凉州一带,自称为凉王,在秦凉两国纷争不断时,符健驾崩,符生继位之后荒淫无道,残暴成性,皇族中人苻坚趁机杀他篡位,苻坚上位之后野心勃勃的想要一统中原,在先后灭掉关中一带的几大割据势力之后,全力攻打燕国,燕王慕容俊兵败被杀,慕容皇族全数被押在长安城中成为战俘,其中慕容俊的幼子慕容冲被苻坚选入宫中陪侍自己,但是三年之后因为长安城中流言蜚语不断,苻坚不得已将慕容冲派去相距长安城几百里外的平阳郡中当郡守。 后来苻坚集结四十万大军驻扎在长江边上,想要一举攻下偏安江南一隅的晋朝,却在淝水之战中被谢安大败,四十万大军几近全军覆灭,之前被苻坚灭掉的代,仇池,凉,几大割据势力纷纷趁机反叛复国,而之前投降苻坚的燕国大将慕容垂也趁势起兵恢复大燕国号,此时正在平阳郡当郡守的慕容冲自然也趁势起兵反叛,慕容冲的兄长慕容弘此时本来已经在骊山之下的阿房城中自立为西燕皇帝,但是却因为执法严苛而被手下谋臣高盖,勤崇所杀,慕容冲随即被拥立为新一任西燕皇帝,在阿房城中登基继位,此时的阿房城中满城尽是苻坚昔日亲手所栽种下的梧桐和竹子,只因为传说中的神鸟凤凰非梧桐树不落,非竹叶不食,而慕容冲却偏巧乳名凤皇,当初慕容冲入宫陪侍苻坚时才年仅十二岁,如今已经二十六岁的他自然不会再将当年宫中之事挂怀于心,他现下唯一还挂怀在心上的只是自己的姐姐清河公主,当年姐姐和自己一起被苻坚掳入宫中,现今自己已经是西燕皇帝,即刻就要兵临长安城下,却不知姐姐她现下在苻坚后宫之中境况到底怎样。 …… …… 但是让慕容冲未曾想到的却是,长安城现下因为自己率军长达两个月之久的四方围困,城中粮草早已经空虚殆尽,苻坚在皇宫之中倾其所有请各位将领用膳,每位将领却只分到三片羊肉,各位将领假意将肉片吞下,却是含在嘴中不肯下咽,回家之后自嘴中吐出喂给自己的妻儿,慕容冲眼见得长安城中久无动静,试探着派出八千骑兵打探虚实,却不想在长安城外遭到埋伏,八千骑兵被斩杀殆尽,但是这些骑兵尸骸最后却全被运进长安城中当做军粮,因为长安城中现在已经开始因为饥饿蔓延而人吃人了,但是即是如此,苻坚还是派人来阿房城中送来一封书信,想要慕容冲念及昔日在长安城中时自己待他情分,归降自己…… 这样的非分请求自然当场遭到慕容冲拒绝,苻坚在长安城中得到消息之后登时大怒,下令将长安城中的慕容一族数千族人全数斩杀殆尽,慕容冲的姐姐清河公主虽然贵为苻坚的后宫皇妃,也一并在苻坚的雷霆盛怒中香消玉殒,慕容冲在阿房城中得知苻坚在长安城中所为之后随即亲率大军兵临长安城下,因为八千骑兵尸骸仅仅能够维持长安城中三日军粮,所以三日之后,长安城破,苻坚在乱军之中仓惶出逃,慕容冲在长安城中正式称帝,而就在此时,他的一位爱妃灵儿在宫中为他生下来一位小皇子,但是自己却因为产后大出血殒命,慕容冲伤心之余为这位小皇子取名为慕容瑶,因为替灵儿接生的太医本是昔日苻坚宫中旧臣,又因为苻坚曾经下令斩杀掉长安城中数千慕容一族族众,慕容冲大怒之下竟然下令将长安城中的符氏一族全数斩杀殆尽,长安城中一时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虽然此时慕容垂已经在邺城恢复大燕国号已久,西燕中的多数兵将百姓也希望慕容冲可以带着他们回去邺城投奔慕容垂,让他们能够落叶归根,但是慕容冲却因为听信手下一位妖兵祸水谗言决心定都长安自立,随即在这位妖兵祸水的蛊惑下大肆屠杀关中地区心向苻坚的平民百姓,以防他们日后不知在何处寻到一个苻坚后嗣之后在关中一带反叛造乱,祸延天下,长安城外一时间又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如此残暴之举自然是让慕容冲这个西燕皇帝在手下大将中很不得人心,又因为肆意听信手下妖兵妖将谗言,而引得远在千里之外的仙华,昙华,南华三大修仙门派气忿,帝皇山上的沐水尘劫早已看出长安城中妖气四散,随即派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一起来长安城中斩妖除魔,二人来到长安城中之后在长安城里奉命大肆诛杀那些混迹在寻常兵将中趁势屠戮百姓的妖兵魔将,但是罪魁祸首祸水却因为云水尘翊的一时疏忽而趁乱逃遁,因为慕容冲身为西燕皇帝却肆意听信妖魔之言在关中一带大肆造杀,花水风颜气忿之下径直闯入宫中要将慕容皇族一并斩杀殆尽,却未曾想慕容冲手下大将韩延却已经抢先一步杀入宫中,因为慕容冲执意定都长安,西燕臣民却全数想要去邺城落叶归根,因此上满朝文武和千万西燕百姓都想要杀慕容冲另立一个愿意带着他们回去邺城落叶归根的皇帝,花水风颜心知西燕既然已经和大燕国离心离德,那用不着西燕臣民千里迢迢的去邺城投奔慕容垂,慕容垂也早晚会率军来攻打长安,只是眼下因为这个慕容冲在长安城中杀业深重,却是非死不可,所以花水风颜可是一点也不打算阻止眼前这个韩延所为,只是韩延身边那个副将手中怀抱的婴儿想来必是慕容冲幼子,花水风颜心中一时不忍之下,倒是希望这个小小婴儿可以幸免于难,因为这个小小婴儿虽然也是慕容一族皇族中人,但是在慕容冲伏诛之后,却可以将这个孩子送去一户寻常百姓家中抚养,让他一辈子在这个寻常百姓家中耕田种菜,担水劈柴,平平凡凡了此一生,却也算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但是让花水风颜怎么也没想到的却是,就在韩延一剑刺在慕容冲身上一刻,昙华山上的昙华圣尊竟然在此时溘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在韩延一剑刺死慕容冲凡身之后,将他元神收入自己怀中,韩延和他身边副将见此情形大惊之下急急退身逃出宫去,副将手中那个小小婴儿也在仓惶之间被抛落在花水风颜脚下。 (三) 花水风颜伸手抱起自己脚下这个小小婴儿之时,竟然隐约间感觉到这个小小婴儿身内深深散发出来一丝自己分外熟识的飘渺仙气,恍惚半刻之后才幡然惊醒到,这个小小婴儿身内深深散发出来的一丝飘渺仙气,为何竟自是和东华帝君身上仙气一模一样,莫非这个小小婴儿竟然会是东华帝君转世之身,但是好端端的,东华帝君却为何要在此时下凡渡劫? 一旁的昙华圣尊自然也早已看出这个小小婴儿身上异状,但是因为他和东华帝君之间交情本来就很一般,因此上也没有太多过问此事,只是叮嘱花水风颜此子既然是东华帝君转世,那还是该将他给带上帝皇山去好好抚养长大再做道理才对,至于慕容冲,现下凡身已灭,自己要将他元神带回去昙华山上,以当初灵山佛祖所赐的一枚灵脉莲子替他恢复真身,云水尘翊疑惑昙华圣尊为何要千里迢迢的自帝皇山上来到长安城中救下慕容冲这样一个杀业深重的残暴皇帝,而且以二十六岁的年纪就能在长安城中造下如此尸山血海的残忍杀业,前世想必也是个残虐成性的妖魔鬼怪,这样的妖魔鬼怪本该在十八层地狱之中永世不得超生才对,这样看来,能让这样的妖魔鬼怪投胎成人,祸乱世间,倒还真可算得上是东岳大帝和酆都大帝二人疏忽大意,玩忽职守之过。 “你此言差了,即是再罪大恶极的妖魔邪孽,在十八层地狱受过刑罚之后也一样要去投胎转世去的,本尊倒是不知道你口中这个永世不得超生的判罚,是谁定下的,”昙华圣尊眼神微微有些异样的看在云水尘翊脸上,“而且若是邪魔妖孽因为祸乱世间该下十八层地狱,你也不妨好好算计一下,昔日在云水山庄中,一日三餐哪一餐少的了鸡羊鱼虾下酒,丹炉中哪一枚丹药中缺少麝香熊胆,虎骨鹿茸,入药的鹿胎,暖身的貂皮,酒筵上的鱼翅燕窝,斟酒用的象牙酒盏,象皮子的马鞍,蛇皮子的乐鼓,玳瑁簪子,砗磲手串,哪一样不是杀孽深重,照你之言,是不是你现下更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他问。 “哈,圣尊既然执意护犊子,那就光明正大的护好了,凭白来这样一道说辞遮掩自己私心做什么,”花水风颜知道自己这位二师弟一向是在长辈跟前不善言辞的很,当即狠狠的回怼了昙华圣尊一道,“佛门一脉嘛,大家都知道,无非是要人家因为救命之恩感恩戴德的皈依在你脚下,为世人做个你昙华圣尊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光辉样子,”他说。 “花水风颜,你给我闭嘴,慕容冲前世即是本尊在灵鹫山上的叛逆弟子,本尊自然要将他给带回去昙华山上好好管教,至于你,这辈子到底是帝皇山上的大师兄还是天字一号囚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好啊,佛门弟子下凡大造杀业,不立刻送去十八层地狱中受罚,反而要带回去昙华山上好吃好喝养着,圣尊这样徇私枉法,包庇偏袒,不是护犊子还是什么?”花水风颜怒道,“难不成就因为凡间百姓被称为草民,在你昙华圣尊眼中性命就当真像是一根不值钱的草芥?”他问。 “但是你也知道,他此次下令大肆屠杀关中一带百姓,本是受了手下妖兵谗言,但是这些妖兵是何时混进长安城来,又是为何非要蛊惑慕容冲大肆屠杀,甚至中原之地连年争战不断,百姓死伤无数的背后,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些混迹人间的妖兵魔将暗中作祟,咱们现下都还知之甚少,如此武断认定这些杀业只是慕容冲一人所造,本尊可不知道这些年来在帝皇山上,沐水尘劫到底都教给了你们一些什么,” “可笑,难道那些个混迹人间的妖兵魔将刀架脖子逼着慕容冲去四处杀人了?” “既如此说,那现下慕容冲已死,本尊弟子名叫沐花云冲,此言你可听得明白?” “什么,沐花云冲,那个昔日被送去灵鹫山上当质子的鸢花花境太子?”云水尘翊微微有些惊诧的问道,“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当初他不是因为反叛灵山佛祖,已经被灵山佛祖当场诛杀掉了……” “确是如此,久远之前,因为蛊蛇之祸,鸢花花境中人被天庭派兵剿杀过半,但是天庭兵将也因此而伤亡惨重,灵山佛祖知道再如此下去双方损失都将无法估量,随即和天帝商议出来一个折中法子,将鸢花花境中刚出生的太子扣在灵山上当质子,然后封印整个鸢花花境,与世隔绝,如此人界和花境之间再无任何干戈冲突,此事也算是能得一个圆满了结,后来沐花云冲就被送来灵鹫山上当质子,他那时尚在襁褓之中,佛祖将他交给本尊抚养长大,也是本尊一时疏忽,忘记沐花云冲本是花精,出生时就有记忆,所以没有自幼封印他记忆,致使他自幼即因为花境被封印一事对灵山一脉耿耿于怀,本尊因为当初只愿当灵山上一个护法圣尊,所以一直未曾跻身四圣,但是沐花云冲自幼资质胜于本尊,本尊希望他可以跻身四圣,得成大道,所以自来不愿他修仙,只愿他修佛,可他七岁筑基时就是无师自通,在修仙这方面的天赋简直是让本尊望尘莫及,所以从七岁到七百岁,想给他剃个光头简直是难如登天,他十七岁结丹驻颜,样貌就一直维持在这个年纪,不愿意剃光头倒是也情有可原,但是不剃头总有不剃头的坏处,那就是七情六欲容易清除,凡心动摇却不能避免,九百岁时,他在灵山下救了一个名叫灵儿的少女,谁想到这个少女却是条当日侥幸逃出鸢花花境的小蛊蛇精,灵儿在得知他本是鸢花花境太子之后告知给他一个昔日隐秘,那就是当年的蛊蛇之祸,虽然是因为鸢花花境中人肆意豢养蛊蛇为祸澜沧江边百姓所起,但是因为蛊蛇蛇毒并非无药可解,只需在中毒半刻时辰之内在澜沧江边上采一味特殊草药服食下去即可解毒,所以其实当初的蛊蛇之祸,并未造成当地百姓多少伤亡,只是当地百姓在向天庭上告此事时有意夸大其词,将数千人伤亡硬生生编造成数十万人伤亡,才引得天帝震怒,派下几十万天兵天将来清剿鸢花花境,实则是因为当地百姓听信玉龙山上的上古凶兽獬豸之言,以为鸢花即是传说中的不死仙药,鸢花花境中的子民被天兵天将所杀之后,自然会化为鸢花原形,这些死去的鸢花按照鸢花花境风俗是要被送入澜沧江中水葬,当地百姓即趁机自澜沧江底将这些已死鸢花打捞上来吃掉,而獬豸更是趁机大肆搜罗这些已死鸢花,扔进丹炉中炼药增加自己功力……” “哈,若事情真是如此,你还想剃这个沐花云冲头发,他不砍你脑袋已是不错,”花水风颜忍不住开口戏谑,“想不到灵山佛祖当年也能助纣为虐到如此地步,”他说。 “确是如此,沐花云冲后来将灵儿带上灵鹫山去,想要以灵儿口中之言请求佛祖破开鸢花花境封印,放他回去自己故乡,却未曾想到佛祖身边的金翅大鹏鸟因为脾气暴躁,以为这个小妖女灵儿是满口胡言,污蔑天庭,竟然在猝不及防之间将这个灵儿给一口啄死,灵山佛祖后来虽然施法送这个灵儿魂魄去投胎转世,但是沐花云冲却为此而在心中对灵山一脉记恨之极,后来终于还是在冲动之下寻得机会动手行刺佛祖,佛祖当时本不想杀他,只是猝然还手时无法及时收回力道,才让他当场殒命,他虽是花精之身,身内本无命魂,可与天地齐寿,却不能入生死轮回,本来一旦身死即是烟消云散,却幸而因当时执意修仙,在修到元神出窍时本尊怕他走火入魔,渡了一丝佛气在他身内结成内元,此内元后来被佛祖以天地灵气与他元神融合化出命魂,生成完整的三魂七魄,才得以将他送来人间投胎转世,也算是让他下凡渡劫,所以不管怎样,他现下凡身已灭,本尊是一定要将他给带回去昙华山上去的,你二人要是执意阻拦,本尊也未必会顾及沐水尘劫情面,”他说。 (四) 事已至此,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都知道再出言阻止昙华圣尊将沐花云冲元神带走也只是多加浪费口舌,所以只得很客气的任凭昙华圣尊带着沐花云冲元神离开,之后二人即带着慕容冲和灵儿生下来的这个疑似是东华帝君转世的小小婴儿慕容瑶匆匆自长安城中回来帝皇山上,沐水尘劫在乍然见到花水风颜怀中这个小小婴儿时也是一脸震惊不已样子,因为他虽然已经开过天眼,但是却还是只能看出这个婴儿身内的东华帝君气息,可是近来东瀛岛上却半点没有传出来东华帝君已经去下凡渡劫的确切消息,这到底又是怎样一回事情,连沐水尘劫都在心中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个小小婴儿现下既然已经被带回来了帝皇山上,沐水尘劫也就当即将他给收在自己门下,赐名为沐水尘瑶,成为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师弟,只是因为沐水尘劫当时已然认定沐水尘瑶即是东华帝君转世,以为娲皇一脉功法自来就不曾让东华帝君入眼,因此上虽然将他给收为门下弟子,但是却根本没打算好好教导他什么,左右东华帝君一身法力也不是自己能够有资格指点一二的,最多不过只是将他给当成一桩天数机缘给养在帝皇山上而已。 但是即是如此,沐水尘劫也在心中一直对昙华圣尊在长安城中对慕容冲这个杀业深重的祸世邪魔如此徇私偏袒很是气忿不已,在将沐水尘瑶在帝皇山上妥当安置完毕之后,就怒气冲冲的找上昙华山去想要将慕容冲元神自昙华圣尊手中讨要过来送去酆都大帝座下听审,花水风颜知道他这一去昙华山上胡闹指不定会横生出来多少麻烦枝节,没办法,只好主动跟着这位暴脾气师尊一起前来昙华山上…… 但是花水风颜可没想到在昙华山上的昙华寺中,这位本该礼貌待客的昙华圣尊却好像是很不愿意看见自己一脚踏进他的庄严宝刹一般,匆匆令手下童子替自己奉上一盏清茶之后就急着想要送客,但是沐水尘劫可自来不是个好说话的,看样子今日昙华圣尊若是执意不肯将慕容冲元神交出,是没那么容易将他给请下昙华山去的。 昙华圣尊一怒之下向沐水尘劫直言提到嘉兴城中的许府,提醒沐水尘劫别以为只有鸢花花境中人才会豢养蛊蛇为祸世间,此言对沐水尘劫果然十分有效,再不敢义正言辞的咄咄逼人,但是此言却着实是将正侍立在一旁垂手旁观的花水风颜给吓的不清,因为他心中知道当初嘉兴城里那个许府义女素女手中玩耍的那条小蛊蛇本是尘水云沧暗中所赠,据说是尘水云沧一直豢养在身边的这条小蛊蛇有一日悄悄溜出去玩耍,不知不觉中就一路游荡流窜到了青城山下,被这位素女姑娘追着抓捕,之后尘水云沧寻到此处将蛊蛇收回,但是这位素女却好似是非常喜爱这条小蛊蛇,尘水云沧随即趁机和这位素女姑娘交换条件,蛊蛇可以送给她当掌中玩物,但是这位素女姑娘也要在设法夺取定光珠这件事情上暗中配合他做局。 至于后来这位素女姑娘偏巧在嘉兴城中遇见了她这一辈子的冤孽许山人,此事自然是和尘水云沧没有半点关系,但是这位素女姑娘和沐水尘劫之间的特殊关系却是在三界中尽人皆知的,所以昙华圣尊此言一出,沐水尘劫和花水风颜二人双双开始在心中分外不自在起来,沐水尘劫心里的不自在自然是因为那位素女姑娘,而花水风颜心里的不自在,自然也是因为尘水云沧和他的隐秘私交,当然还有关于云中君在人间的隐秘行踪一事。 因为被戳到了自己这辈子里一个唯一最致命软肋,所以沐水尘劫此次的昙华山之行自然是以交涉失败告终,只得一脸悻悻的带着花水风颜匆匆下山了事,但是却不想二人刚才离开昙华寺,一个珠翠帷帽掩面的九天仙子即一身仙袂迤逦的倏忽出现在昙华寺后院中一汪华光溢彩的圣莲池边。 圣莲池中滋养着的当然是尚在灵脉莲子化孕中的沐花云冲元神,昙华圣尊近日来日日守在圣莲池边小心照料着池中这枚蠢蠢躁动的灵脉莲子,所以今日这位一身仙袂迤逦的九天仙子才特意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圣莲池边,因为圣莲池中这枚灵脉莲子关系着沐花云冲的塑身复生,这位九天仙子料定在这样的情势下,昙华圣尊口中再不敢对自己有任何欺瞒哄骗之言: “师父,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吗?”她问。 “知道又能怎样,他始终是逃不过忘川水的,”昙华圣尊在莲池边上忍不住深深叹口气说,“当初确是东华帝君擅自违背天帝旨意,让他有幸存活下来,但是东华帝君再怎样擅自而为,也还不至于蠢到连忘川水是干什么用的都不在意,”他说。 “但是师父,你也知道,神人有别,忘川水未必能够将他记忆彻底洗掉,” “你这又是何必,他现在跟着沐水尘劫在帝皇山上修持,也算是一个适当归宿,” “适当归宿,师父,昙华山上的弟子只怕当初也是未曾躲过忘川水的才对,是本宫失察,在昙华山上多日,竟然未能发现这样一桩隐秘,本宫知道圣尊你也只是一片苦心的希望他们这一世里能够在昙华山上安然无事,但是即是如此,为何却时至今日还未曾连本宫记忆一起消抹干净,留下本宫这个东皇一脉余孽在昙华山上时刻替师父你招灾惹祸,可也是个顺应天意的适当归宿?”她问。 “你至今仍然还是心念于他?”昙华在莲池边上倏忽之间爽然若失的轻轻叹口气说,“但是沐水尘劫,可自来就不是一个好说话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眼下才要尽快离开帝皇山上,” “所以你现下想要去帝皇山上找他?”他问,“你确定沐水尘劫不会认出你来?” “师父你难道忘了,这些时日来加在本宫身上的佛气,足以遮掩本宫身上那些仙气痕迹,” “你这是存心想要将本座气死,” “师父你长年在灵山上修持,有些东西,自然是一辈子也不会懂的……” …… …… 二十二 夜摩之界 (一) 湘妃因为始终不愿听从昙华圣尊劝阻留在昙华山上静心修持,执意想要前去帝皇山上找寻花水风颜,昙华圣尊知道自己眼下是决计不可能顺利说服湘妃放弃这个危险念头的,无奈之下也只得在她身上多多加持上一些深重佛气尽可能的替她遮掩住身上仙气,因为当初在天庭时,东皇一脉中人就极少出面参与瑶池王母每年亲自主持开设的蟠桃大会,而且平日里也极少和三界中的各路神佛仙圣打交道,所以昙华圣尊自认为沐水尘劫在帝皇山上未必能够一眼认出来湘妃真身,因此上她此次执意想要为了花水风颜冒险,昙华圣尊虽然心中分外揣揣不安,却也只能任凭她自由决断而已,因为自己现下说穿了也只是她一个名义上的师父,昙华山上哪条清规戒律也管不到她身上,其实这些清规戒律当初是连沐花云冲这样的在押质子都管不到的,不然当初又何至于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犯下如此弑佛大孽? 所以自从湘妃执意离开之后,昙华圣尊就暂时将全数心思都用在了莲池中这枚溢彩斑斓的灵脉莲子之上,因为很快,这枚灵脉莲子就可以在莲池中生根发芽,开花散叶,待到莲苞一夕绽放之时,也是沐花云冲成功塑身成人之日。 …… …… 许是因为有了沐水尘瑶这个小小婴儿的牵绊,花水风颜近日来在帝皇山上的日子很是繁忙不堪,今日要下山去给孩子采买牛乳酪浆,明日要下山去给孩子采买麻布尿垫,可当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虽然这个沐水尘瑶因为疑似是东华帝君转世的原因,自从被抱回来帝皇山上之后一直就是不吵不闹的很是乖巧安静,但是每隔两个时辰要喂食一次牛乳酪浆的差事一时之间还是让花水风颜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苦不堪言。 这一日,花水风颜又照例来山下替沐水尘瑶采买最新鲜的牛乳酪浆,却在山下偏巧遇见一个倚在一棵千年翠柳下昏迷不醒的妩媚少女,花水风颜上前查看时只感觉到少女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深重佛气,以为她是佛门一脉中人,虽然疑心佛门一脉中怎会有如此云鬓花颜仙袂迤逦的女修行人,但是还是急急赶上来替她搭脉探查了一番,发现她只是因为身内气血相冲而暂入龟息之态后,心想着并无什么大碍,就急急在左近找了一个隐蔽山洞将少女给送进去好生休养安歇,料想她不过几日时间即可自行醒转过来,自己这几日里只要日日前来探看她一次即可,毕竟帝皇山不是昙华山,随意将她给带回去帝皇山上,日后免不了要和那些自恃清高的佛门掌教分辩道理。 就这样在沐水尘劫的毫无察觉之下,花水风颜每日里借着下山采买牛乳酪浆之机日日前来山洞中探望这位昏迷少女,也会适时的渡些真气在她身上,希望她能早日醒转过来,但是没想到这个少女当初兴许是身内气血相冲过于激烈,在山洞中整整昏迷不醒了半月有余,才在花水风颜的持续真气加持中渐渐恢复知觉,少女清醒过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问花水风颜可是他救下的自己,花水风颜虽然觉得少女如此问话倒是有些纯真可爱,因为现下只有自己一人殷勤护持在她身边,不是自己救下的她还能是谁? 但是或许就是这样一瞬之间的深深动摇,让花水风颜再也不敢推辞少女为了感激他的救护之恩想要在左近镇子上一间上好客栈中请他吃顿酒菜当做谢礼的微渺请求,因为这样一来,他和眼前这位足以让人心动不已的仙姝少女的分别时刻,就又要无端拖延上至少几个时辰有余了。 …… …… 其实左近镇子上的酒楼食肆繁多,但是少女执意要在一间据说是酒菜很出名的云来客栈中请他吃酒,花水风颜心中自然也是没多在意什么,因为心想着少女所在门派若是相距此地甚远,自然在吃完酒菜之后可以顺势入住二楼客房中暂且休憩几日之后再行赶路。 但是让花水风颜在心中微微有些感觉诧异的却是,少女在客栈里替他点下的酒菜,竟然一样不差的全都是他昔日里在花水山庄之中的最爱,虽然这些酒菜在结丹驻颜之后并非每日里必须,但是今日能够有幸在一位仙姝妩媚的九天仙子双目注视下将眼前这一桌子的上好酒菜一一品尝入口,对花水风颜这样的风流少爷来说当然也算是一件轻车熟路的事情了,所以很自然的,在酒菜入口之间,他开始试探着开口寻问少女到底姓氏名谁,师承哪个修仙门派…… “恩公说笑了,小女哪里知道自己到底姓氏名谁,不过是在被师父收留之后,随口赐了一个名姓盈水尘颜而已,小女并非哪个修仙门派的入室弟子,身上一缕佛气不过是师父当初好心所渡,但是小女着实是资质愚笨,这辈子是与入佛得道再也没有机缘的,”少女在花水风颜眼前笑靥如花的横波流转道,“其实我也知道师父他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是佛门一脉自来如此,自认为是为你好,就总会一刻不停的对你开口劝诫,满怀自信到如此地步,也当真是让人有些盛情难却的很,”她说。 “哈,何止是佛门一脉,普天下的修仙门派其实全都是这个德行啦,你知道仙和魔之间的区别到底是什么嘛,”他说,“魔是己所不欲强施于人,仙是己所欲强施于人,都是一个鬼样子的啦。” “嗯,听恩公此言,好像是对自己现状非常不满?”少女含眸之间微微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问。 “当然不满,而且是非常不满,普天下的修仙门派都是一个德行,入门容易出门难,想要叛出师门第一件事就是毁你灵根,断你修行,不然怎么说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呢,这么喜欢给人当爹,问过他亲生女儿了嘛,”他说。 “既然如此,恩公你当初又是怎样上帝皇山上来拜师的?”盈水尘颜疑惑问道,“难道花水世家这样的修仙世家还需要让旁人来指点修仙之道不成?” “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呗,本少爷当初好歹也是为了要替东华帝君办事才落到如此地步的,本想着东华帝君再怎样也不会对本少爷袖手旁观,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东华帝君他现在还正在帝皇山上哇哇吃奶,本少爷可真是不知道上辈子到底是做下什么欺天大孽,放着好好的花水少爷不当,来帝皇山上当这个天字一号大师兄,”花水风颜无奈笑道,“这还不算,你可知道本少爷的二师弟是谁?”他问。 “这个小女倒确是不知,只是既然是帝皇山上弟子,想必也该是出身名门才对,” “当然是名门,云水世家听说过嘛,花水世家在人世间的头号竞争对手,云水尘翊是云水世家大少爷,据说这个人之前在自己家里时就整日里的满口清规戒律,一副假正经样子,现下被扣在帝皇山上,反而倒是越发在本少爷跟前假正经起来了,”他说,“本少爷好心下山买蟹黄糕给他吃,他不吃就不吃吧,还转头将本少爷给一状告发,还不若清欢和清音这两个小仙奴好说话的呢,所以这两个小东西私下里没少了分本少爷的蟹黄糕吃。” “那敢问恩公,到底要何时才能自帝皇山上顺利脱身?” “当然是法力比沐水尘劫强时自己打出去啊……” 花水风颜一言及此,倏忽之间竟然感觉到眼前一阵浑浑眩晕,随即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盈水尘颜见状急急起身将他搀扶起来,在他半醉半醒之间已然轻踏楼梯将他给拖拽到了自己事先预定下的二楼客房门前…… …… …… (二) 花水风颜根本不知道当时在酒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就发现正和盈水尘颜一起躺在客房床榻之上,身旁的盈水尘颜明显的衣衫不整,腮染桃红,至于自己,竟然在一夜之间已经被彻底破除了修持多年的童子之身…… 花水风颜一时之间感觉到心中一阵无名火起,认定此女是有意对自己行采阳补阴邪法,因为在尚未修到大乘之前被破掉童子身是修仙之人大忌,流失真气无可弥补,因此上花水风颜一怒之下冲着身旁的盈水尘颜檀中死穴之处反手就是一掌,只听得盈水尘颜在半醒之间溘然一声惨叫,他料定此掌落下之后这个邪祟妖女不过只可再苟延残喘上数月时日而已,在此之间,她会日日承受身内真元倒冲煎熬,自然是没办法再去为祸其他修仙之人,临死时也必然会灵根断绝,真元涣散,即是侥幸未曾魂飞魄散,投胎之后也不过一个寻常凡女而已,自此之后永世不再有任何修仙机缘…… 在亲手料理了这个邪祟妖女的一切身后事之后,花水风颜随即急急自云来客栈中仓惶而逃,一口气逃回来帝皇山上静心调息闭气,只希望能够让身内真元尽量少流散一些,但是如此异状又当真能够瞒过沐水尘劫法眼,虽然男人不似女人,腕子上有守宫砂标记,但是是不是童子身还是可以一目了然的,沐水尘劫见到花水风颜如此异状在心中认定他定然是在山下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破戒淫*乱之举,一气之下将他给发派去紫皇峰上的藏经阁中软禁一十八年,此判罚虽然有些过于严厉,但是却也是为了不让他再有机会亲自照料沐水尘瑶,避免沐水尘瑶自幼被他给带偏带坏,只是自此之后,抚养照料沐水尘瑶长大的差事就全数落在了云水尘翊身上,好在云水尘翊自从留在帝皇山上之后就一直只是个不善言辞的闷葫芦,对这样的辛苦差事自来也是未曾有一点怠慢抱怨。 …… …… 虽然盈水尘颜只是湘妃在花水风颜跟前的一个虚幻代号,但是自云来客栈中拖命回来昙华山上之后,湘妃二字就未曾再出现在昙华圣尊口中,其实不仅是昙华圣尊,即是连刚才自灵脉莲子中塑身复生的沐花云冲,口中也未曾再出现过一次湘妃这个曾经在清净天上逍遥容与的前尘之忆,二人在昙华山上倾其所有的施展法力,只为了能够让玉榻上这个仙姝神女在人世间多拖延上几日时辰,因为在云来客栈中和花水风颜一夜云雨之后,她身内胎珠封印已解,终于可以如愿孕化成胎,但是若想让身内这个孕化胎儿顺利降生,却也一般要历经十月怀胎之苦才可,但是当时花水风颜一掌下去正中檀中死穴,胎儿母体所受内伤已经无药可救,现下昙华圣尊和沐花云冲不管如何倾力施法,也只是为了能够让盈水尘颜在人世间苟延残喘上十月之数,如此才能够让她身内胎儿顺利降生下来,沐花云冲知道师父心中所痛之处未必全数是因为玉榻上这一袭注定香消玉殒的纤纤玉体,更多还是师父真心相待这位尊贵神女如此亘久时日,却终还是抵不过前尘旧爱在帝皇山下看向她时那温柔一眼…… 他的师父竟然终于也有对一个妩媚女人动凡心的一刻,沐花云冲不知道自己眼下到底是该替师父高兴还是伤心,因为动了凡心之后相距入魔也就不很远了,而沐花云冲想要设法解封鸢花花境封印,自然需要等到师父入魔之后在自己一手掌控之下打上灵鹫山去,刀架脖子上逼灵山佛祖就范。 虽然灵脉莲子造身之后,沐花云冲身内妖气已经被渐渐消散下去,而且这自然也是师父心中一意所愿,但是师父他却自来未曾记得,自己本来就是一介花精之身,和寻常妖孽不一样的是,自己是决计不会因为莲花造身而能够彻底舍弃妖性生发道心的,鸢花花境封印一日不解,自己和灵山一脉就一日只是生死仇敌,等到鸢花花境封印破除之际,自己也自然会在师父脚下俯首领死,但是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师父却是一定要入魔一段时日的才行,说到底,血脉之缘不可断,师父纵是再一心为他好,也始终没办法和鸢花花境对自己意义相比,师父在灵山佛祖座下修行日久,自然已经舍弃心中一切尘缘,但是也不该如此自信能够劝服自己也和他一般舍弃心中一切尘念,认佛为父,若当真如此,为何灵山一脉弟子不全数将自己脑袋切下来,将佛祖脑袋安在自己脖子上面,这样岂不是连经年日月的苦心修行都可省却,左右修行得道的最终目的,也是如此…… …… …… 但是纵然心中邪念如此,在盈水尘颜怀着身内胎儿在玉榻上一日一日艰难拖延这些时日里,沐花云冲却是也一日没有忘记在禅房中做自己功课,这当然不是在师父眼皮子底下有意苦心遮掩,而是鸢花花境昔日毕竟受过东皇一脉点化,而今也该是自己这个落魄太子为此稍稍回报一些恩情时刻,若是自己在禅房中念上一日经文就能够让盈水尘颜在玉榻上多拖延上一日,那自然也是本该让自己义不容辞的一件事情。 昙华圣尊一时间倒是很欣慰沐花云冲经过生死之劫后,终于开始愿意在禅房中老老实实的念经修行了,如此也不枉自己长久以来对待他的一片苦心,但是尘颜,她现下却是自己再如何倾尽全力也终是无力回天的了,但是这一切眼下却又该责怪谁,自己虽然早已经警告过她湘君本来也是逃不过忘川水的,但是身为一个女人,又怎会甘心让自己身内胎珠永世封印,不能孕化成胎,女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当母亲的,即是身份尊贵的天庭神女,也一般不能例外。 但是这一切又能全怪在花水风颜头上嘛,既然本来就逃不过忘川水侵染,他此生又怎会记得自己前尘一切,虽然身内灵根依旧,也仍然是昔日旧时容颜眉目,却再记不得自己曾经在三界中唯一爱恋,昙华圣尊可不知道现下心中到底该是高兴还是忿恨,高兴花水风颜不记得她,自己就可以有机会趁虚而入的嘛,那终究也是趁虚而入,忿恨花水风颜就这样重伤她至此的嘛,虽然只是为了解封自己身内胎珠,但是采阳补阴一说也确是不能算错,而且他也确是被破掉了修行长久的童子之身,对修仙之人,五百岁之内破童子身,确是一个很大忌讳,因为身内真元未曾完全稳固,极易流失消散,所以他才在反手落掌之间对她如此狠毒无情,一掌直中檀中死穴,虽可苟延数月性命,却要日日忍受身内真元倒冲痛苦,一旦死期来临,身内真元会尽数流散天地而去,体质稍弱一些的,登时即会魂飞魄散,自己现下即是可以施法保她在真元消散时不至于魂飞魄散,却因为她的元神日渐微弱,连似沐花云冲一般替她以灵脉莲子造身都不可能,但是她执念如此,自己又能怎样,自来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而他偏巧,只是她在三界中的第一个男人而已,当然可以有机会成为她执念中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段前尘剪影。 (三) 一晃十月怀胎之时日匆匆而过,在昙华圣尊的豁命护持下,一个小小男婴终于在盈水尘颜即将香消玉殒之际呱呱坠地,因为男婴的出生,让在玉榻上拖命十月的这一袭纤纤玉体终于再无力维持身内似翻江倒海一般汹涌暴冲的灵沛真元,昙华圣尊知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现今也只能轻轻将手心抚在她的额间,问她可曾想过为孩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姓代号,虽然这个孩子此生怕是会长留在昙华山上,但是若有一日他问起自己的生身父母…… “一切但凭圣尊意愿,花水尘缺四字,此生未必能有机会向他提及,”她在玉榻上一脸横波流转的挣扎着说。 “既然如此,他以后就是本尊的弟子,随他大师兄的名号,称为沐花流鸢可好?”他问。 “本宫说了,一切但凭圣尊意愿,只是圣尊现下可已将初水玉瓶取来?”她问。 “这,你何出此言,你这是将本尊给当做什么?”昙华圣尊眉眼之间一瞬之间微微有些色变的低声吼道,“你以为本尊是妖族出身,所以此生必定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问。 “圣尊何必如此动怒,放任本宫真元流散天地又有何益,若是全数收在玉瓶初水之中,可助圣尊族人以中阴之身长久驻留阳世,虽然此身非人,非仙,非鬼,但是也总比似一众孤魂野鬼般被永世囚禁在夜摩界中不得超生要好上许多,”她在玉榻上挣扎着微笑言道,“圣尊当真以为,象山之上的夜摩界隐秘,能够瞒得过本宫几日?”她问。 “终于还是被你知道了,本尊本是风隼一族中人,当初风隼一族被应龙诛杀殆尽,唯有本尊一人侥幸逃得性命,苟活至今,但是本尊既然已在灵鹫山上修得通天彻地之能为,自然能够亲自下酆都地府,将族人魂魄全数自枉死城中带走,但是此举毕竟违逆天道,因此酆都大帝执意不肯放行,本尊不得已出手和他打了一架,却失手落败,酆都大帝为了惩治本尊,竟将本尊族人魂魄全数封印在了象山之上的一处隐秘结界之中,此界被酆都大帝称之为夜摩之界,只是三千娑婆世界中一处微不足道的小小境界,魂魄被禁在此界中时,切不可透进一丝阳光光芒,不然内中魂魄会被阳光光芒消散于无,因本尊冲动行事,本尊族人魂魄被罚永世不得超生,不见天日,这是本尊心中一件最为耿耿于怀之事,而神女真元至阴至纯,与玉瓶中本尊自忉利天上讨来的元初之水融合之后,渡给本尊族人,可以让他们化成中阴之身,此身可以长久在阳世驻留,与生人无异,只是不可和阳世之人苟合生子,但是风隼一族族众自来未曾和外族之人擅自交*合,自然不以为意,”他说。 “所以圣尊在知道本宫最多只能维持十月生机时,就已经决定要去忉利天上讨取元初之水了才是,”她忍不住在玉榻上微微淡然一笑,“但是无妨,这本也该是本宫对圣尊拼死保下尘缺性命的回报,”她说。 “神女此言,本尊该当自裁以谢才对,” “圣尊严重了,东皇一脉落败至此,本宫独自苟活于世又有何益,若是当真就此魂飞魄散也算是落得干净,就只一样,尘缺他虽然此生与生身之父无缘相认,但是日后娶亲生子,孩子还是该以花水为姓才好,” “神女如此直言,是怕他重蹈他大师兄覆辙,所以只愿他在本尊座下当一个俗家弟子?” “圣尊不必挂怀,本宫知道你渡人自来没成功过一次,” “都这样时刻了,神女你竟还有心如此说笑……” …… …… 当她的一袭纤纤玉体终于在玉榻上消散天地的一刻,昙华才知自己竟然真的已经爱上她了,不然他心中的锥心之痛现下到底又是自何而来,唯一安慰的是她一身至纯真元已经尽数被收在了初水玉瓶之中,自此之后,风隼一族全数族众,身内都会残留下她曾经在三界中存在过的一丝不灭痕迹。 至于这样鲸落万物生般的逝去是不是让自己彻底成为了一个自私至极的虚伪之人,此时的昙华圣尊却已经是再也顾及不得,在将沐花流鸢匆匆交在云冲手中之后,随即急急动身赶去千里之外的象山之上,毕竟数千族人复生之事只在此一举,而这样一刻,他此生确是早已等待了太久太久…… 因此上自此之后,象山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至阴风隼一族,除却不可与外族苟合生子之外,其余一切与三界芸芸众生无异,昙华圣尊一掌打碎夜摩界结界,让整个夜摩界与外界相通,成为自己族人真正的栖身之所,风隼一族此后也开始自称为夜摩一族,为了不招来酆都大帝注意,夜摩一族族众平日里只是蛰居在象山上过活度日,很少下山与外界之人往来,好在夜摩族虽然被改造成了中阴之身,猛禽一族特性却是一点未变,繁衍子嗣速度非常惊人,如此昙华圣尊也可放心回去昙华山上,只是因为象山和天台山相距不远,昙华圣尊一念之下,在动身回转去昙华山上之前,却总是以为自己既然来都已经来了,着实有必要去天台山上探查一下天荒之境封印,因为百余年前自齐云山上传出来的那桩蹊跷轶闻若是当真不需,那本自生在天荒之境之中的圣源神树之果为何会流落人间,也确是一个让人不敢怠慢的严重问题。 所以一念及此之下,昙华圣尊在前去天台山的一路上已经发信邀请了南华上仙和沐水尘劫一起前去天台山上探查一二,待到三人在天台山上碰面之时,因为天色已晚,显见的天荒之境入口封印之处开始隐隐躁动不安起来,但是奇怪的是,经过三人一番仔细检查,封印之处却是再没探查出来一丝缺损破绽,但是中原之地百余年来的杀伐战乱之中也确是混迹着不少妖兵妖将,以至于中原之地长年刀兵四起,灾劫不断,隔三差五的就横尸遍地,血流成河,虽然起因确是五族入主中原,但是如此枯骨万里,尸山血海之惨状,也非是似苻坚,慕容垂这样乱世狼主做派,而且最让人疑惑不解的却是,那些在刀兵战乱中横尸遍地的平民百姓,其实在将死之时体内精气就已经被吸取殆尽,这自然也断然非是人间凡夫所为,虽然此事的最大嫌疑仍然还是在妖皇山上,但是因为南华上仙先时已经在妖皇山上安插下来自己眼线,既然一直未得眼线回报,自然现下妖皇山上也未必能有什么重大线索。 “喂,你那个眼线就不要提了,”沐水尘劫在一旁很没好气的冷言说道,“那个贪图成仙愿意和你交易的妃子,早瘫在榻上成了便溺不能自理的残废,鸢水蒹葭那个小丫头倒是也真是本事了得,稍稍一个手段就让一个家族势力还算可以的妃子被上了冰刑,虽然只是个母狐狸精,但是被整的这样凄惨,也确是让人有些于心不忍,”他说。 “哼,何止如此,尘鸾被她给弄得洗髓换骨,差点因为熬刑不过自裁,本座这辈子从来没对自己座下弟子下过如此重手,其实她就根本不是条鱼精,但是真身到底是什么,本座竟然一直未看出来,”南华上仙无奈叹口气说,“尘鸾现下虽然已经恢复元气,但是近来却连一声师父也不愿意多叫,怕是因为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婴,真的有些动凡心了,”他说。 “本来就是,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连鬼都唬不了,还能唬住谁?”昙华圣尊显见的是更没好气,但是在沐水尘劫跟前,也是一句未提沐花流鸢之事。 …… …… 但是即是现下天台山上封印在仔细探查之下仍然是未见半点缺损破绽,三人还是以为此事断然不可轻易掉以轻心,因为人间此时仍然是在杀伐混战的刀兵乱世之际,而但凡是在人间大乱之际,也是三界妖孽鬼怪群魔乱舞之时,晋朝现下偏安一隅,无暇顾及江北之地,中原之地的兵戈战乱看样子还要持续百余年之久,此时若是天荒之境封印出现异状,定然会成为三界第一灾劫祸患,因为被封印在其中的鲛人一族,上古年间就曾经以排山倒海之力引海水倒灌大地,造成人间百姓死伤无数,如此强势妖族一旦自天荒之境中破封而出,怕是连玉皇大帝都未必能在灵霄殿中坐金銮宝座坐的心中踏实。 所以三人商议之下,决定各自派出来一个手下可靠之人轮流来天台山上当值,看守封印,昙华圣尊决定派沐花云冲前来,沐水尘劫决定派清欢前来,南华上仙思来想去之后,竟然决定派尘鸾前来,因为若是鸢水蒹葭那个小丫头当真和天荒之境封印有关,尘鸾也无疑是个最好诱饵。 因此上三日之后,第一个来天台山上的值守之人自然就是尘鸾,虽然经历了洗髓换骨之后,尘鸾心中七情六欲已然是被剔除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七情六欲中自来只有凡心是最难被剔除干净的,所以枯守在天台山上的数月时日中,他心中自然也是难免会时时记忆起来当初鸢水蒹葭在齐云山上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当初她是那样天真可爱的在自己跟前一口一个师兄的乖巧叫着,虽然心中目的只是为了要伺机行刺南华上仙,但是让尘鸾至今疑惑不已的却是,南华上仙昔日里不曾轻易动手做过任何杀生伤命之孽,蒹葭到底和南华上仙之间有何不共戴天仇怨,能让她为此不惜败坏自己一身女儿清白,他当然记得蒹葭在行刺失败时狠狠看在封灵剑上的那一双冷然清眸,但是师父曾言,封灵剑至今未曾开过一次杀戒,尘鸾知道这一切自然是非要亲自去妖皇山上走一遭才能真正明了,但是如此行为,却又是公然违背师命…… …… …… (四) 虽然心中一意纠结不定,但是鬼使神差之下,尘鸾还是身背青鸾断水剑蓦然出现在妖皇山上,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没有特意怠慢他,毕竟妖皇山现下和那些修仙门派还未曾公然对立,而且现下这个世道,若是想要在三界中长久安稳立足,黑白两道通吃总也是免不了的,左右是仙是妖也不过只是那些天庭之主的一句话而已,更何况,尘鸾虽然已经失忆,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却是一直知道他到底是谁。 在妖皇山上,他果然见到了她,鸢水蒹葭,这个不知为何在齐云山上初次相见就让他在心中莫名其妙的一心倾慕而又望尘莫及的小妖女,仿若她是九天之上的尊贵神女,自己只是她脚下一个卑微不堪的下贱神奴,这当真就是怦然心动的感觉吗,纵是知道一切都只是她的精心算计,纵是知道自己的洗髓换骨之痛曾经也是她在背后一手设计嫁祸而来,但是即是如此,尘鸾以为自己现下最想要的,其实只是一个确切答复,当初她抱来南华观中的那个小小的粉嫩女婴,到底是谁? “你不是早已猜到了嘛,”鸢水蒹葭一双翦水清瞳横波流转的冷然看在他脸上,“孩子确是圣源树上结出来一枚圣源果子化生,但是你也确是她的亲爹,”她说。 “如此任性胡闹,你当南华观是什么地方,” “仇人所在,当然不是什么好地方,”鸢水蒹葭一言及此,立时间脸色微微一变,“当日没能亲手砍下那个老牛鼻子脑袋,是本宫这辈子最大遗憾,” “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他说,“师父曾言,封灵剑至今未曾开杀,”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也怪不得连本宫这样的妖精都能将你骗到,” “孩子一直跟在你身边,到底怎么样了?”他问,“现今她总也该三百岁了才对,” “怎么,你想见她?”鸢水蒹葭看起来一脸很不以为然的冷淡样子,“可是她自来只喜欢跟在她二爹身边,连本宫一月里也难得能见到她几次,” “二爹,这怎么可能,难道圣源树神,他是个男的?” “是啊,有谁规定男神不能孕化婴儿的嘛,而且你应该一点也不在意这个才对,你这样一句一句的小心试探,不过也只是为了本宫舌头一抖,将天荒之境隐秘给尽数抖落出来,”她说。 “无妨,既然孩子都生出来了,天荒之境的事情,本来也瞒不过师父多久,” “哼,瞒不过多久也已经瞒过了三百来年了,你那个蠢笨师父自来就只知道贼人打劫时会将人家院门给一脚踹开,大门缺损严重,却从未曾想过,这院门若是直接用钥匙打开,又怎会有任何缺损破绽,”她说。 “这,怎有可能,封印天荒之境的一对玉钥自来只是被东皇一脉把持,自从东皇一脉死伤殆尽之后,这对玉钥已经遗失亘久,除非……” “怎么,想起什么来了嘛,当初云中君可是一直在三界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师父那个老牛鼻子凭什么以为他早已经在凡间横死荒野的了?” “这么说,昔日的天庭正神,而今已经堕落成妖邪一路?”尘鸾言语之间仿若是微微有些惋惜的问道,“其实师父曾言,元始天尊一直有意要收他在身边,他本来可以……” “哼,人家都走投无路了,还不能真正为自己活一次的嘛,既然可以有机会在人间自在为王,又何必非要上天庭去给个老牛鼻子当仙奴,” “这么说,中原之地这延续百年的兵戈战乱,其实在背后,竟然是这个云中君在一手操控,但是天下百姓何辜,经年日月的这般尸山血海,枯骨万里,他难道当真已经忘记,这些在兵戈战乱中的惨死百姓,曾经也是他在清净天上一心守护的天下苍生,”尘鸾忍不住冷冷叹道,“是仙是妖,是佛是魔,当真只是在一念之间。” “喂,说话注意一些,云中君早已经是亘古之前的事了,人家现在可是天荒之境魔主,逝水尘徽,而且你以为这些百姓是为什么死的,对,没错,中原之地如此长年战乱不止,百姓死伤无数,确是魔主在背后有意一手推波助澜所致,那些在混战中肆意屠杀百姓的兵将中也是有大量妖皇山上的妖兵混迹其中,但是你不要忘记,今日的五族族众本来就是当年潜逃去祁连山中的白狼一族和九黎部族混血后代,杀人嗜血本性所致而已,魔主只是很见机的随机插上几脚,因为凡人身内残存着的娲皇灵力现下是天荒之境中最需要的,所以不得已要尽可能多的自那些横死百姓身上吸取精气,不过现下也已经吸取的差不多了,魔主也打算着将这个烂摊子给尽快收拾干净了,估计差不多再有一百年左右,魔主一手扶持的拓拔魏族即可一统中原,当然,顺带着也可能连江南之地也给一起收了,看看现下江南之地这些脸上扑着胭脂水粉,手上拈着兰花指头的矫情美男,魔主还不见得能看得上他们身上精气,”鸢水蒹葭说话间忍不住冷然一笑,“不过若是南华观中有这样的男人,本宫倒是不介意前去抓来几个拴上绳子给花裳当宠物玩耍。” “好啊,你愿意将她向妖邪一路上教化,就别怕她日后被抓去齐云山上洗髓换骨,但是她即是圣源树神所出,娲皇灵力应该用不到的,但是云中君他,既然身为天庭正神,为何需要吸取如此多的娲皇灵力,你不妨直言,是不是云中君现下正在以邪法修炼成魔?”他问。 “哼,你在南华观中念经亘久,心里却倒是一直也没怎么干净,云中君即是想要修炼成魔,也没必要依靠这些娲皇灵力,你可知道东皇当初在黄帝和蚩尤大战之后是因为和众神交易妥协才决定将鲛族,灵族,狼族三族给封印在天荒之境中的,但是谁想到天帝背信弃义,事先早已派人暗中将天荒之境中的罗傛灵源抽取干净,三族族众被封印进去天荒之境之后,因为没有足够多的罗傛灵源吸取,死伤无数,幸而有圣源树神以自身灵气渡给他们,才有不少族众侥幸苟延存活下来,但是圣源树神本来自己也是灵力有限,又一样失去罗傛灵源滋养,所以等到云中君以玉钥打开天荒之境时,里面还活着的众人已经奄奄一息,圣源树神也已经接近灵源枯竭,虽然后来云中君以自身残存法力将外界罗傛灵源渐渐引入天荒之境中解众人之危,但是因为众人那时已经长年未曾吸取过罗傛灵源,灵源入身之后虽然苟延性命,却出现了很严重的后遗症,妖身难以恢复如初,连以掌心捧起一掬清水入口都很艰难,和重病瘫痪无异,云中君在天荒之境中耗费百年时间替他们医治,但是最终痊愈者却只有几位功力深厚的妖族圣皇,其实云中君心中早知想要医治这样病症,非要吸取充沛的娲皇灵力不可,只是一直犹豫不决,直到后来天荒之境中有人因为长年瘫痪不起而以自戕求得解脱,云中君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借着长安城中正在发生的永嘉之乱之机,暗中挑唆已经盘踞中原各地多年的五族狼主趁势自立为王,又和妖皇山联手,极力挑动中原之地各大狼主之间的杀伐混战,为的就是要以兵戈战乱为掩饰,大肆吸取那些凡间百姓身上遗留着的娲皇灵力,医治天荒之境中的重病族众,但是自此之后,云中君也彻底舍弃了之前的天庭正神身份,成为天荒之境中的魔主逝水尘徽,”鸢水蒹葭深深有些感动的微微叹口气说,“只可惜,他的身边一直跟着那个瑶草之精盈水夕颜,不然本宫就让花裳去当他的魔妃了,花裳本来一直就和他感情很好,当初翦水花裳这个名字,即是他替花裳取的。” “盈水夕颜,可是当初清净天上那位神女夕颜?” “没办法,神女落尘,也只能跟着挚爱一起当魔妃了,” “妖皇山本非齐云山仇敌,为何要暗中勾结天荒之境?” “正常交易嘛,云中君当初用了尘水云沧的定光珠救命,作为回报自然会用玉钥替妖皇山打开天荒之境,因为只有鲛族圣王才知道灵脉源泉在舟山上的真正所在,妖皇山需要灵脉源泉让那些妖兵的松偶之身和妖魂融合,这些妖兵借灵脉源泉真正复生之后,自然愿意去人间帮助天荒之境打架,帝皇山上那个沐水尘劫不是一心想要将定光珠寻回的吗,定光珠现下就在天荒之境,你让他来取啊,就只怕他没这个胆子……” 在鸢水蒹葭一顿夹枪带棒的疾言厉色之下,尘鸾只得一脸默然不语的悻悻离开妖皇山上,但是一心想要将花裳给带离魔道的念头却自此一日一日在心中生根发芽甚至是汹涌翻腾起来,虽然花裳的出现始终只是一个意料不到的溘然意外,虽然因为这个刻骨铭心的溘然意外,让他在齐云山上品尝够了洗髓换骨的痛苦滋味,但是就这样放任自己血脉自幼在天荒之境中当一个娇肆任性的小妖女,总也是块不小心病,凡间子女都是娘生爹养,自己的孩子却是爹生娘养,而且还偏偏是这样一个刁钻任性到如此地步的妖女亲娘,当初就留在齐云山上当个小道姑有什么不好,自己也会让她顿顿都有燕窝羹吃,而且尘鸾心知,既然自己今日能够自妖皇山上平安离开,那师父就决计不该是她的灭族仇人才对,最多也只是个被无意间牵扯进来的打手帮凶,兴许她的族人曾经在天帝讨伐东皇一脉时相助过东皇一脉,兴许她只是和云中君有一样的仇人,但是不管怎样,天荒之境的事情现下是再也隐瞒师父不得的了,因为现今的天荒之境魔主逝水尘徽若当真是当年侥幸自清净天上逃脱出来的云中君,那这个云中君势必会借着天荒之境势力向天庭报复,到时一定会发生一场旷古绝今的仙魔大战,三界动荡,生灵涂炭在所难免,幸而这个云中君亘古以来一直只是在清净天上当他的天庭尊神,对下界妖魔之间相互残杀争抢地盘的手段一无所知,所以即是现下被尊为天荒之境魔主,对战场上的杀伐决断也未必能有多大能为,此时不趁机将他给一举剿灭,又待何时…… …… …… 二十三 乱世之劫 (一) 南华上仙这一次倒是当真该暗自庆幸自己选派尘鸾去天台山上当值这个决定果然是此生最为正确的决定之一,因为自尘鸾口中得到的情报简直是不知该如何形容的事关紧要,和尘鸾心中所想一样,南华上仙也是在心里一样唯恐天荒之境势力强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报复天庭,讨伐天帝,因此上急匆匆的将沐水尘劫和昙华圣尊给请来齐云山上商议,三人都以为此时天荒之境势力应该还不算非常强盛庞大,凭借人间几大修仙门派势力即足以彻底清剿干净,暂时没必要惊动天庭,毕竟天兵天将下界斩妖除魔,一向是山崩地裂,排山倒海,人间百姓本来即已长年遭受兵戈战乱之灾,再无力承受如此地动山摇生灵涂炭的仙妖大战了,更何况擒贼擒王,只要能够顺利将云中君擒获,那些个妖兵妖将也自然会立即做鸟兽散去,到时即是将天荒之境从新封印起来,也亦非难事,既然一切灾劫的祸首只是这个云中君,自然也没必要将那些人间妖孽给过多牵连进来,毕竟虽然仙妖自来不两立,但是身在凡尘,杀业也是越少越好。 所以很快,在南华上仙,沐水尘劫,昙华圣尊三人的精心运筹下,上清,紫霄,天师,梵净,菩提,九华,加上昙华,仙华,南华,总共九大修仙门派中的数千门人弟子就已经在相距天台山三百里外的天虞山上排兵布阵完毕,众人在天虞山上设下弥罗阵法,阵法中以在凡间抓到的那些混迹在五族狼主身边极尽谗言挑唆的妖兵妖将为诱饵,引诱魔主逝水尘徽率军前来自投罗网。 此时逝水尘徽正在尽力扶持拓拔魏族讨伐频繁侵扰边境的柔然一族,因为现下天荒之境中众妖需要的娲皇灵力已经足够,因此上中原之地的长年战乱势必也要有个最终了断,逝水尘徽自来没看好过偏安一隅的晋朝皇族,而是一心扶持骁勇善战的拓拔魏族,这当然也是因为拓拔魏族本是鲜卑一脉分支,也是源出自祁连山下的白狼一族和九黎部族混血,相比于纯正的凡人之身,这样的半妖半人血统更加容易被改造成妖族兵将,逝水尘徽自从舍弃自己的天庭正神身份之后,自然是一刻也没有忘记要向天庭报复,他曾在当初堕落凡尘之后长年隐身休养的灵渺山上起誓要手刃天帝,将东皇自峨嵋山上解救出来,而在后来去妖皇山上归还尘水云沧定光珠时,又自化名为鸢水蒹葭的少司命口中得知了封灵剑一事,对昔日挚友东华帝君的背叛深恶痛绝,若是少司命口中之言不差,湘君和大司命自然是早已经在亘河溺水中魂消魄灭,如此深仇放任不报,自己也算是枉活于天地之间的了,所以后来逝水尘徽还是请求尘水云沧将定光珠暂且借给自己一段时日,因为他想以定光珠将众妖吸取的罗傛灵源和众神佛仙圣吸取的萨埵灵源融合,籍此赋予天荒之境中众妖以交融之体,如此才可有与漫天神佛比肩一战功力,而作为回报,待到日后机缘到来时,他也自然会帮助尘水云沧让九色玉蚌一族重现于世。 因此上后来定光珠就一直被滞留在了天荒之境中,而这也成为了沐水尘劫一手设计的诛邪计划中另一个关键所在…… …… …… 之后一切进展果然全数在南华上仙,昙华圣尊,沐水尘劫三人预料之中,逝水尘徽在天荒之境中接到挑衅战书之后立时怒不可遏的亲率三千妖兵前来天虞山上救人,本来圣源树神和翦水花裳也要陪他一起前来,却被他下令不得擅自踏出天荒之境一步,因为花裳执意任性,逝水尘徽只好告知她魔妃夕颜现下身内已经孕有胎珠,急需有人在身边陪侍照料,因为花裳自幼被逝水尘徽宠溺,因此上很积极的答应下来一定会乖乖陪侍在魔妃夕颜身边精心照料,毕竟长久以来,逝水尘徽待她也和义父无异,花裳对他的仰慕程度自然非是尘鸾这个自幼未曾养育过自己一日的无情亲爹可比。 在将花裳给好言劝服之后,逝水尘徽即刻钦点了三千妖兵精锐跟随自己一起前来天虞山上救人,因为昔日本来就曾身为天庭尊神,天虞山上的弥罗大阵自然未曾被他放在眼中,当即下令强攻入阵救人,却未曾想到眼前之阵竟是障眼虚幻,待到幡然惊醒过来时,逝水尘徽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真正的弥罗阵法之中,动弹不得。 因为此阵法足以维持七七四十九日不破,因此上沐水尘劫在逝水尘徽已经被彻底陷入阵法不得解脱时,暗中却悄悄的派人向天荒之境中送去一封书信,书信中言道逝水尘徽现今已然被擒上帝皇山去,若是想要救人,自然要将定光珠完好送还来帝皇山上才可,而且信上言明为表诚意,此次只可放魔妃盈水夕颜一人上山。 因为当日定光珠被盗一事确是曾经在帝皇山上无端招惹出来一阵轩然大波,而且后来在长安城中,定光珠也确是被自己暗中取来替云中君疗伤,所以盈水夕颜在接到沐水尘劫亲笔书信之后自然将信上之言不加任何怀疑的尽数信以为真,虽然花裳一直在盈水夕颜耳边断然此信中所言未必可以尽信,但是无奈盈水夕颜救人心切,还是不顾及众人阻拦急急携上定光珠匆匆赶来帝皇山上,却不想此事果然有诈,盈水夕颜虽然如信中之言亲自将定光珠携上帝皇山来,却非但是没有见到云中君一面,自己反而被云水尘翊以妖女之名扣在娲皇殿中,而就在此时,天虞山上的弥罗阵法却倏忽之间消失于无,逝水尘徽心知自己必然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因担心天荒之境有变,来不及细思此次天虞山之行蹊跷,随即带着手下三千妖兵和被自弥罗大阵中释放出来的数十妖兵俘虏急急回来天台山上。 花裳见到逝水尘徽回来,立刻一脸哭哭啼啼的将魔妃被诓骗去了帝皇山上一事尽数告知给他,逝水尘徽听闻此言之后自然是心中一阵无名火起,随即点上三万大军兵临帝皇山下,本来鸢水蒹葭也想要跟着一起来,却被逝水尘徽拦住,因为前日里鸢水蒹葭在妖皇山上有意透露了天荒之境隐秘给尘鸾,目的自然是想要引诱南华上仙来天台山上自投罗网,而若是大量修仙门派弟子一起前来围攻天台山,也是正中逝水尘徽心中所愿,当日湘君和大司命被诛,真元流散天地,自然会被后世修仙之人设法搜寻吸取,逝水尘徽不容二人真元被这些修仙之人如此据为己用,所以才有意想要将他们全都给引诱来天台山上,将这些真元再收回来,只是没想到南华上仙聪慧的很,他自己没带人来天台山上送死,反而设计将自己给引诱去了天虞山上,如此心机计策真的只是为了一颗定光珠吗,逝水尘徽心中不敢断然确定,但是鸢水蒹葭毕竟正是东皇一脉和自己一样的漏网之鱼少司命,自然是断然不可以公然出现在帝皇山下,南华上仙长年只修三清道法,自然未必能够看穿少司命真身,但是沐水尘劫是修娲皇一脉功法的,少司命真身料想瞒不过他的天眼。 …… …… 在逝水尘徽亲率三万大军兵临帝皇山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天台山上,圣源树神,鸢水蒹葭,翦水花裳三人却是一刻也没有耽搁,因为他们要在帝皇山上开战之前速速设好六欲焚心祭坛,因为昔日在清净天上,云中君一念之仁将巫山之上一株遭受风雨摧折的小小瑶草点化成精之后带回来绛云轩中栖身,这株瑶草之精就是后来的神女夕颜,夕颜对云中君心中有情,云中君身为天庭尊神,却始终对她无任何七情六欲,夕颜为此而在绛云轩中长年求而不得,幽恨不已,后来夕颜为了能够得到云中君爱意,竟然违逆天道,私自炼化能够引诱天庭正神破戒的六欲焚心丹,也因此而终于得偿所愿,云中君当时在绛云轩中虽然对夕颜此举深深有些无奈,但是却一直并未将此事公之于众,因为之前已经有了大司命鸩毒赐死鲛族公主祸水碧瑶先例,云中君自然不敢让此事消息泄漏去东皇尊神耳中。 但是六欲焚心丹毕竟是逆天禁忌,擅自尝试之人是必定会受到天道禁制的,此禁制即是夕颜自此之后只可忠贞于云中君一人,只要夕颜忠贞,云中君必不会被刀兵致死,一旦夕颜不再忠贞,云中君即会法力尽失,真元涣散。 兴许这正是云中君当日在清净天上身受刀剑加身重创却可侥幸堕落下界灵渺山上存活的一个关键紧要,因此上此次云中君为了魔妃夕颜兵临帝皇山下,鸢水蒹葭不放心之下才执意要在天台山上设下六欲焚心祭坛,祈求盈水夕颜在帝皇山上可千万不要因为任何原因失去贞洁,不然对魔主和天荒之境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其实鸢水蒹葭这样的担心倒还真未必是完全没任何来由,因为沐水尘劫本来出身妖族,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心性自来难改,而昔日虽然云中君对此隐秘一直未曾昭然于众,但是清净天上当年毕竟侍卫奴婢众多,人多嘴杂之下,风声却也是未必没有泄漏出去一丝半缕,不然只是为了要寻回定光珠,为何一定要魔妃亲自只身上帝皇山上奉还定光珠,如此苦心设计之下必有什么隐秘蹊跷,毕竟现下对三界中任何芸芸众生,能够将魔主一举诛除,必定会得到天庭丰盛赏赐,虽然丰盛到什么地步现下还为未可知,但是却也该足以让沐水尘劫这样出身妖族的天庭奴才私心炽盛才对…… …… …… (二) 逝水尘徽在亲率三万妖兵妖将兵临帝皇山下时,沐水尘劫却在这个战势一触即发的紧要时刻一反常态的将正在娲皇殿外严密防守的云水尘翊给寻个借口一并发派去了紫皇峰上的藏经阁中软禁,但是这样一来,清欢就必须要代替云水尘翊防守在娲皇殿外,清音可自来不以为哥哥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有必要去替这个沐水尘劫当打手炮灰,随即在娲皇殿中公然和沐水尘劫做了一个双方都不吃亏的交易,那就是只要沐水尘劫肯放自己一家四口下山,她就可以将云中君和神女夕颜身上一个最大隐秘坦然出卖给沐水尘劫。 因为清音口中这个隐秘情报对沐水尘劫来说确是可以算得上是意义重大,价值连城,所以很快,沐水尘劫就答应即刻放玉尘,玉萝,清欢,清音四人下山,清欢虽然心中非常清楚清音在娲皇殿中到底是和沐水尘劫之间达成了什么样的隐秘交易,但是眼下却也知道此事自己是断然不可冒然插手,不然云中君现下毕竟已经是天荒之境中的魔主逝水尘徽,即是在帝皇山一战中兵败溃散,但是天荒之境想要出兵将玉蝶山给一举剿灭,还是很容易的,所以虽然知道自己一家四口为了自由其实是真正有些缺德,也只好半推半就的带着家人自帝皇山后山中的一条隐蔽山路中离开,因为玉蝶山上现下已经是清拂称皇,所以玉尘圣皇决定前去相距玉蝶山五百里左右的青蝶山上暂且安身,因为青蝶山之前本来就是打算分封给清欢的封地,因此上而被清拂非常厌恶,自从清拂篡位登基为皇之后,就将青蝶山上的一切供给分例断绝,让山上的青蝶一族自生自灭,现下自己去到青蝶山上从新登基称皇,应该是青蝶一族求之不得之事才对。 因此上在玉尘圣皇一家四口顺利离开帝皇山上之后,帝皇山上果然不出所料的开始一味缺德起来,因为现下云中君虽然兵临帝皇山下,却一直未曾冒然下令攻山,毕竟他此行首要目的是要将魔妃夕颜带回,此时冒然下令攻山,魔妃在帝皇山上的性命安危为未可知。 但是不知为何,云中君这里虽然一直未下令强行攻山,手下负责在帝皇山下四处巡查的几个先锋将官却先后被人在背地里偷袭擒上山去,但是没过几日又侥幸自地牢中仓惶逃窜出来,云中君自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妖精本来就是最喜欢打地道的,帝皇山上的天牢也不是悬空而立,挖地道脱身自然不难。 不过奇怪的是,自从这几个先锋将官自帝皇山上逃回来之后,众妖兵妖将中就开始渐渐流传开来一些很暧昧悱恻的风言风语,据说是魔妃盈水夕颜其实私下里和仙华派掌门沐水尘劫之间早有私情,魔妃肚子里那颗胎珠到底是谁的香火根子都未必知道…… 因为如此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很快被传到了云中君耳中,云中君一怒之下一声令下强攻帝皇山,但是帝皇山四外封印结界坚不可摧,因此上几次大举攻山都是以失败告终,妖兵妖将被封印结界中所隐藏的刀兵利刃所伤者多达数千,云中君知道再这样下去三万妖兵妖将怕是会因此而损伤殆尽,所以当即一意孤行的恣意飞身九霄之上想要自己独自一人强行闯破帝皇山上的封印结界,却未曾料想竟然在倏忽之间瞬间感觉到自己一身无上法力竟然在顷刻之间消失于无,身内真元也开始渐渐不受控制的汹涌涣散流逝而去,幸而在临出发之前鸢水蒹葭执意非要自己穿上一身流花渡水锦缎不可,眼下才能勉强在法力尽失,真元涣散的危急境况下勉强保得元神未曾离体,但是一时失神之下,已经因法力尽失而自九霄云端上一个跟头栽落在帝皇山下,昏迷不醒。 众妖兵妖将见此状况急急护持着云中君自帝皇山下撤兵,一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急急赶回来天台山上,将云中君送入天荒之境后让圣源树神紧急医治,圣源树神急急伸手替云中君把脉之后却早已经在心中明了其中隐秘蹊跷,只是这六欲焚心丹巫咒破解之法非常特殊,非要自己的亲生血脉以精气渡身不可,但是现下魔妃正被禁在帝皇山上,她身内胎珠化孕成胎也至少是要十月怀胎期限,所以圣源树神无奈之下只得先将自己身内半数精气渡在云中君身上,勉强保下他一条性命,至于魔妃和她身内的那颗胎珠,一切只能任凭天道机缘,因为此时是断然不可再冒然出兵去攻打帝皇山的,毕竟魔主无端受到如此重创,很容易造成军心涣散,人心惶惶。 圣源树神随即下令自天荒之境里面将封印反向紧锁,阻止九大修仙门派趁机攻打天荒之境,之后即开始帮助云中君小心医治疗伤,待得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云中君自昏迷中渐渐醒转过来时,魔妃盈水夕颜也偏巧自帝皇山上侥幸逃脱出来。 盈水夕颜侥幸自帝皇山上脱身之后,其实本来是不愿意径自逃回来天荒之境中栖身的,因为在她被禁在帝皇山上那些时日里,发生了一件让她痛不欲生的惨烈意外,那就是她身内胎珠在沐水尘劫为了致云中君于死地而在娲皇殿中强行非礼暴虐自己时,自己身内胎珠在他的兽欲大发下一不小心滑胎落地,再没机会在自己身内孕化成胎…… 盈水夕颜知道沐水尘劫身为一派掌门为何却要对自己做下如此丧尽天良的禽兽勾当,毕竟,这是至今为止唯一能够将云中君置于死地之法,而自己和云中君又都是被天庭追缉多年的东皇一脉余孽,沐水尘劫心里自然想的是斩草除根,断不会让她身内胎珠有机会化孕成胎,但是那毕竟是自己和云中君的未来孩儿,所以在被沐水尘劫强行非礼滑胎之后,盈水夕颜发疯了一般的在娲皇殿中寻找那颗自身内滑胎下来的晶莹胎珠,却是遍寻不到,但是万没想到的是,在她为了寻找这颗胎珠疯疯癫癫的自娲皇殿中一路上跑去紫皇峰上的藏经阁前时,却溘然间在藏经阁门外发现了两个让她大惊失色之人,花水风颜,云水尘翊,二人虽然自称是帝皇山上的大师兄和二师兄,但是盈水夕颜却一眼看穿二人是湘君和大司命转世,所以她仓惶逃下帝皇山来,即是因为自己失身和胎珠滑落,不愿再回来天荒之境中见云中君,却也自然而然的逃在了回来天台山上的路上,因为云中君和她自来只在天荒之境中自鸢水蒹葭口中知道封灵剑之事,以为湘君和大司命早已经在浮图山下的亘河溺水中魂消魄灭,却没想到二人的转世之身现下正在帝皇山上,因此上即是知道自己此时回来天台山上只是个让云中君蒙羞,让众人嫌弃耻笑的无耻荡妇,却也不得不如此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天台山上,因为云中君若是知道湘君和大司命之事实情,兴许自此之后即会安分守己的在天荒之境中当一个妖王魔主,不会再起心想要打上天庭诛杀天帝,如此自己也就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身为天荒之境魔主,他日后身边必然少不了众多妃嫔美人相伴,如此在天地间逍遥长存,也算是他此生一个最好归宿。 (三) 眼见得因为魔妃盈水夕颜的淫*荡背叛,致使魔主被伤的如此奄奄一息,花裳心中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听见守卫小妖前来回报魔妃现下已身在天荒之境封印入口处时,花裳一气之下命人将这个淫*荡女人给立刻赶下天台山去,但是一旁的圣源树神却以为魔妃背叛之事内中或许别有隐情,所以当即不顾花裳赌气命人将魔妃带进来见魔主一面再做定夺。 云中君此时虽然才自昏迷中恍然醒转过来,却对自己在九霄之上忽然法力尽失真元涣散一事记忆的刻骨铭心,他现下自然是不知该如何面对魔妃夕颜的,因为昔日在清净天上的绛云轩中,夕颜本就是因为自己在巫山上的出手搭救之恩才在绛云轩中在自己跟前千娇百媚的讨好暧昧,自己那时以为她只是想要求得自己恩赐,赐给她东皇一脉的神女名位,也就随意将这个名位赐封给她,但是若是非说自己在绛云轩中自来未曾对她心动,却是连云中君自己都不相信的,不然在她擅自对自己施用六欲焚心丹时,自己就可将她送去离忧宫中任凭东皇处治。 但是女人却总是这个样子的,在他自认为她是真心爱上自己时,却又在最意料之外时给了自己狠狠一刀,纵是当日在帝皇山下自己始终说服自己不要轻易相信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但是九霄之上的法力尽失,真元涣散,却是让自己再也无法欺心哄骗自己,她,最终还是背叛了他,也许此后跟在沐水尘劫身边,她将有一个更加尊贵显耀的无限未来…… 所以当盈水夕颜如此衣衫不整的披发出现在云中君眼前时,云中君只是在第一时间下意识的一眼看在她心口之下的白嫩玉体上面,她身内现下已经再没有胎珠在孕,不管那颗胎珠到底怎样,她为了掩饰一切,已经将那颗可以被查验出来身世来历的胎珠给狠心打掉,若那颗胎珠真是自己血脉,她为了能够长伴沐水尘劫身边,自然会急于将胎珠打掉,若那颗胎珠本是和人私通而来,自然也断不会被留下来当做凭证,所以,云中君只想听听她这般衣衫不整的来到自己跟前到底是有何言语想要冲自己开口,是来替沐水尘劫劝降,还是彻底向自己公然摊牌…… “对不起,孩子没有保住,”盈水夕颜的惨然脸颊上瞬间流落下来几颗清凉泪滴,“自此之后,我也再不是你的魔妃,”她说。 “什么,魔妃身内胎珠已经失落,”一旁的圣源树神一瞬之间简直是如五雷轰顶,“那魔主的伤势……” “无妨,在命断之前,再从新孕化出来一颗也非难事,” “哎,也只好如此了,”圣源树神无奈叹道。 “以后不要再起心攻打天庭,攻打帝皇山了,”她说,“也许湘君和大司命,并非像传言中的那般已经魂消魄灭,” “此话是沐水尘劫让你来说的?”云中君在魔主玉座上淡淡看在她脸上,“既然是来传话,却为何连一件干净衣衫都未曾替你换上?”他问。 “魔主笑言,如此境况下,沐水尘劫还指望我活着回去帝皇山上?” “你走吧,本尊身上之伤,圣源树神自然有另外办法医治,” “魔主……” …… …… 云中君随即不顾盈水夕颜的苦苦请求派人强行将她给带出天荒之境,圣源树神也知在此境况下自然是没办法劝说魔主和魔妃再次云雨交*合,孕化胎珠,只是如此一来,魔主身上伤势只能经年日月的慢慢医治休养,天荒之境恐要长时间封印自保,而方才魔妃口中所言的湘君和大司命一事,眼下自然也是无暇设法打探查证,更何况魔主心中对此言也未必全然相信,毕竟和现下的魔妃相比,少司命口中之言却是始终让魔主深信不疑。 天荒之境因此上而不得不开始长年自封,盈水夕颜在被自天荒之境中强行弃出之后心知再回去帝皇山上寻找胎珠也必然只是枉然,因为沐水尘劫若是起心斩草除根,必定早已经将胎珠出手毁去,湘君和大司命之事现下也断然不是自己能够左右,所以盈水夕颜一念之下,决定要在暗地里对沐水尘劫狠狠报复解恨,随即千里迢迢的去到青城山上拜入青女宗门下,她料定白晞夫人心地良善,断然不会将自己交给天庭处治,反而会好心将自己给收在青女宗门下隐姓埋名的安身度日,这样自己自然可以很好的接近少主素贞,沐水尘劫既然能够狠手诛杀自己身内胎珠,自己也必然要将这笔血账在青女宗少主素贞身上如数讨回…… 但是盈水夕颜却自来不知,当日在帝皇山上,沐水尘劫确是为了对付云中君而强行对她非礼,也确是因此而让她身内胎珠滑胎脱落,但是沐水尘劫事后却并没有出手将胎珠毁去,反而是施法收入娲皇殿后殿莲池中的一株青莲花苞之中,想要借青莲之力将这颗胎珠孕化成胎,成为日后对付天荒之境的一颗最好棋子。 只是未曾想到,因为云中君和盈水夕颜在天荒之境中吸收了大量罗傛灵源,导致孕化出来的胎珠和青莲圣气相冲,即是以大量萨埵灵源融合,也断不能在十月之期内顺利孕化成胎,但是沐水尘劫对此却耐性很大,为了能够如愿孕化出来这一枚对付天荒之境的最好棋子,他竟然能够精心仔细的在莲池边上守护上一十八年之久,终于如愿以偿的等到池中青莲莲苞绽开一日,只见莲心中一个白習娇嫩的小小婴儿柔弱不堪的紧紧蜷缩在几瓣青莲花瓣中安然沉睡,沐水尘劫大喜若狂之余,急急将这个小小婴儿自莲花瓣中拖拽出来,以一片莲叶当做襁褓将他给紧紧包裹起来,顺手交给一直随侍在侧的沐水尘瑶,这个沐水尘瑶说起来也算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修仙奇才,当初自己因为疑心他是东华帝君转世,自幼未曾用心指教他修行炼炁,他却在十岁时无师自通,自行筑基结丹,如今才十八九岁年纪,已经金丹圆满,样貌自然也是会永世维持在这样年纪,只是若有一日恢复东华帝君真身,不知会不会还是如此粉雕玉琢的美少年模样。 沐水尘瑶伸手接过来这个小小婴儿之后随即开口问道这个小师弟名姓,虽然当初盈水夕颜在帝皇山上疯疯癫癫的寻找胎珠时口中确是曾经疯癫吟出过逝水清尘四字,但是沐水尘劫低头思忖之下,还是自己单独替这个小小婴儿取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名字,沐水尘鸢。 沐水尘瑶心中自是知道师父这是存心想要将这个小小婴儿的真正身世来历在三界中给彻底隐瞒下来,如此不管是逝水尘徽,还是盈水夕颜,都不会知道这个小小婴儿其实是他们二人所孕化出来的亲生血脉,因为十八年来在师父身边朝夕侍奉,沐水尘瑶对师尊心性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当然也因此而在心中微微有些替这个小师弟担心,因为他料定师尊未必会对这个小师弟存着什么良善心思。 …… …… 后来的事情也果然是一如沐水尘瑶心中所料,尘鸢自幼即被师尊施法封印住出生时的记忆和五识之感,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嗅觉,味觉尽失,身体无疼痛之感,只是舌头没有割掉,以天生灵力可以在耳不能闻的情况下正常言语,自幼在娲皇殿中日子过得甚是惨淡,纵是如此,师父也没忘记对他严苛管教责罚,稍不如意就棍棒加身,尘瑶身为师兄虽然对此无奈,但是每日在后厨里悄悄替他炖些燕窝羹补养身子还是做得到的,而尘鸢自幼看似也很依赖自己,反而对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二位师兄不甚亲近,这二人不知他身世来历,只听信师尊之言以为他自幼五识尽废,是被师尊自灵渺山上捡来,自然对他不大上心在意,而且二人本就可以一眼看穿他是妖胎,花水风颜据说之前勾结过妖皇山,所以对此还算是没怎样放在心上,但是云水尘翊却自来很嫌弃自己竟然要和一只妖精当师兄弟,所以平日里也没少了对这个小师弟横加呵斥指责,师尊对此自然是自来不管不问,甚至是有意加以放任纵容,因为沐水尘鸢生来身内即蕴有一颗冰木双灵根催化出来的劫云珠,这颗劫云珠之力若是哪一日爆发出来,足可以三界失衡,毁天灭地,师尊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威胁成真,但是因为劫云珠是天生灵根所化,师尊施尽任何法力也始终是无法将此劫云珠自尘鸢身内逼出,师尊怕只怕尘鸢的元神本是和这颗劫云珠融为一体,这样一来等到他修仙有成,三界中只怕是再无人能是他之敌手,此子本来是断不可留在世上为祸的,但是只可惜,自从青莲花苞中孕化脱胎之后,因为身内的劫云珠护体,想要将他杀灭却是谈何容易,这大约是师尊现下心中最为恼火和追悔莫及的一件事情,所以自幼以怕他走火入魔为名废他五识,倒也算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而沐水尘瑶身为三师兄能够做的,也只是日日替他炖一碗燕窝羹吃,因为他舌头尝不出来任何味道,自己也没办法用各样糕饼蜜饯哄他开心,毕竟小师弟天赋异禀,即是师父自来未曾传授给过他任何修仙之法,在十几岁时也是无师自通的开始筑基结丹,现下才十八岁不到,已经是金丹期了,他的容颜自此之后即可永世停留在这一年纪,但是心性却一直未曾渐长,连独自下山去买蟹黄糕孝敬大师兄一下都不愿意,非要沐水尘瑶这个三师兄陪着他一起下山才可,其实他心中当然是更加想要师尊陪着他一起下山去买蟹黄糕去的,虽然师尊自幼对他很是严苛残虐,但是他却自来不知自己五识本是被师尊在婴儿时亲手废掉,因此上一直将师尊给当成一手抚养他长大的养父看待,他自幼即知自己是个祸世妖胎,此生能够存活下来,全赖师父自幼对他的慈悲施舍,他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一直在心中很嫌弃他,因此上自幼像是一只很怕被主人丢弃的猫狗一般小心对他二人殷勤讨好,却不知自己自幼本该是天荒之境中无忧无虑的尊贵少主,还在这里天真单纯的将一手将他陷害至此之人给当成感恩戴德的救命恩人…… (四) 不管是在帝皇山上,昙华山上,齐云山上还是天台山上,百余年的时间都是飞快而又平静的如白驹过隙,江水东流,这期间天荒之境因为一直封印,所以江湖上倒是自来风平浪静的不见一丝兵戈波澜,倒是人间的中原之地现下已经尽归拓拔魏族一统,晋朝灭亡之后,被刘宋取而代之,但是刘宋皇帝多是像刘子业这般荒淫无道,残虐成性之徒,因此上很快被萧齐取代,萧齐立国之后很快又因内讧被萧衍所开创的大梁取代,梁武帝萧衍说起来倒还算是个爱民如子的仁德皇帝,就只因为一味推崇佛门,造成南朝之地佛盛道衰,大量道门之人北投大魏,天师道一派掌教陶弘景为免门下弟子气急之下逆反朝廷,造成天师道一脉覆灭,只得前去佛门一脉请求受戒,佛道双修,以至于在十几年后好友沈约病逝时,挥笔写下我有数行泪,不落十余年,今为君之故,并洒秋风前,总共四句箴言,后来梁武帝病逝,陈霸先趁机灭掉大梁开立陈朝,江北之地也因大魏皇族之间长年内讧而被一分为而,变成东魏,西魏,后来东魏被高家所立大齐取代,西魏被宇文一族所立大周取代,江南江北佛道之争却还在激烈延续,这般混乱局面对天庭上的众神佛仙圣来说自然也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但是却无意间引诱来了远在西方梵天界所属的忉利天庭中的一人注意。 此人名叫耽水湘莲,是帝释大人的近身侍卫,虽然早已与绛姝仙子定下婚约,却又长年将一位鲛族公主以师徒名义带在身边,这位鲛族公主是他当年追缉玉清清微天上大蟒皇族中叛逃下界的赤练蛇一家无意间自东海中的舟山岛上带回来忉利天上的,这位鲛族公主名为祸水碧瑶,全族之人都被封印在了天台山上的天荒之境中,只剩她只身一人在舟山岛上茫然徘徊,耽水湘莲一念之下将她给带回来忉利天上,收为弟子,虽然也曾亲手替她将象征师徒缔约的一串念珠手串戴在她的腕子上,但是鲛人一族本为四海八荒中公认的上古妖族,自己一个忉利天上的小小近身侍卫又能有多少法力能够有资格传授给她,他心中自是不知自己当日好心将她自舟山岛上带回来忉利天上到底是善是恶,因为自己虽然自来不敢对一位出身上古妖族的鲛族公主有任何非分之想,但是自己的父王水莲圣王却好似总是对这位鲛族公主有什么私心杂念一般,自己的母后因为自来三从四德习惯,对此也一直装作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让耽水湘莲心中很是为难。 其实耽水湘莲早已注意到祸水碧瑶腕子上的守宫砂已经褪色,心知她之前在中原之地时就已经心有所属,而她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一只罗缨双鱼玉佩,想来就该是她之前那段刻骨铭心爱恋的记忆凭证,耽水湘莲心中确是并不介意自己自此之后多一个名义上的母妃,但是却也心知祸水碧瑶未必心中愿意,只是因为当初在舟山岛上发现她时察觉到她身上那一袭仙袂飘然的羽衣霓裳花色本该是清风天上祭司神侍的特有标记,后来才在忉利天上将东皇一脉和天帝一脉争战失败一事对她悄然隐瞒下来,谁不知道清风天上只有一位主神大司命和一位少主神少司命,若是耽水湘莲心中所料不错,这位鲛族公主之前那位刻骨铭心的恋人…… 或许真的该让她有机会回去中原一次,当初东皇一脉只是在和天帝的争斗中落败,大司命和少司命生死不明,她未必寻不到二人一点踪迹下落,而且,帝释大人言道,自己的父兄终究躲不过凡尘一劫,而经帝释大人亲自占卜,卜辞上却言道碧瑶是三界中唯一可以助自己父兄下凡渡劫之人,但是如此一来,她就真要成为自己后母了,这样情势下即是在中原之地寻到大司命和少司命下落,又能如何,又该当如何? 但是虽然耽水湘莲在忉利天上如此左思右想的不能决断,天时运转规律却也再不会因此而溘然停滞下来,到了天命将至一刻,耽水湘莲终于还是未曾躲过自己师弟因杀父之仇一剑斩落在自己身上,祸水碧瑶按照忉利天上礼制替师尊守灵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为了不辜负师尊心中所愿,终于还是闭眼自忉利天上向下界红尘人世中淡然如水的纵身一跃…… …… …… 二十四 长安月色 (一) …… …… 多年以后…… …… …… 自大汉天下以来,历经七百多年岁月的华丽长安城中,还是似往日一般的锦瑟笙歌,繁华昌盛,时下正是建德七年,大周皇帝宇文邕自从十余年前暗施手段干净利落的一举除掉接连毒杀三任皇帝的权臣宇文护之后,开始将皇权自朝中各位柱国将军手中渐渐收拢回来,之后即开始推行各项革新措施,富国强民,雄心壮志的想要一举攻下卧榻之侧的大齐皇朝,一统中原之境,之后,他还想要顺势攻下偏安江南一隅的陈朝,北上讨伐多次侵扰雁门关的突厥,亲手创立出来一个真正繁花似锦的大一统盛世,让大周治下千万苍生永享快乐太平,毕竟那时候,他才只有二十几岁年纪,正是年轻气盛又野心勃勃的最绝好年纪。 但是岁月终归还是轻易不肯饶人,一转眼,现今已是建德七年,宇文邕而今虽然才只有三十几岁年纪,却已经感觉到身子渐渐的已经开始大不如前,他心知这是因为大齐至今未曾彻底攻下,而且随时可能反噬大周,毕竟中原多数富庶之地尽在大齐界内,大周地处关西,土地贫瘠,物产匮乏,着实是不适宜长年和大齐皇朝持久僵持消耗,只是好在大齐都城邺城城中因为前几年登基为帝的高纬皇帝是个千年难遇的荒淫昏君,而且残虐暴戾程度比他老子高湛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高湛敢将身边爱妃的腿骨剔干净血肉做成琵琶弹奏,已经是让朝廷上下震惊之极,谁想到这个高纬登基之后玩弄后宫美人的手段却是比他老子还要技高一筹,竟然最喜爱将后宫美人给赤身放进爬满毒蝎的浴桶中,看着美人在浴桶中被毒蝎蛰咬时的痛苦呻吟取乐,朝堂上更加是让鸡狗封官进爵,宫女太监扮作乞丐玩乐,如此荒淫无道之下,邺城城中现下已经是一片颓败狼藉,混乱不堪之象,更因为这个高纬天生嫉妒他皇叔高长恭战功显耀,老将军斟律斛在军中德高望重,所以对二人痛下杀手,以至于近年来在和大周皇朝的接连交战中,众将士和这个高纬离心离德,根本没心思替他打仗,再加上因为这个高纬自登基以来只是一味的专于后宫享乐,政事不修,治理无道,导致大齐皇朝近年来水旱之灾不断,饥荒遍地,民不聊生,所以在当时当下,不管是满朝文武百官,还是千万平民百姓,都以为此时若是大周皇朝军队兵临城下,大齐皇朝灭国在即,所以自从大周皇朝军队已经在洛阳城外大量集结开始,大齐皇朝中的不少臣民就已经开始预备着举家收拾细软逃去陈朝治下的江南之地安居避难,因为大齐皇朝中的多数百姓其实本是三百年前的晋朝治下臣民后代,不管是大齐皇朝还是大周皇朝,都非是他们值得留恋的归根故土,唯有现下在长江边上偏安一隅的陈朝,才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安身立命所在。 所以因为众将士的离心离德和百姓纷纷逃散,现下的大齐皇朝中一时间军心涣散,民心不定,建德帝宇文邕此时再也顾及不得眼下自己身子还尚有些虚弱不堪,趁机在洛阳城外集结了数十万大军,随时准备进攻大齐皇朝,一统中原之地。 但是偏在此时,大齐皇朝中发生了一场见怪不怪的夺位之变,因为高纬已失民心,军中将士一意拥立高长恭幼弟高延宗为帝,高延宗在百般无奈之下只得顺应民意一夜之间黄袍加身,在洛阳城中登基称帝,高纬在邺城得知此消息之后立刻丢下皇位带着自己的皇后冯小怜匆匆逃出邺城,一路向长江方向奔命而去,而因为高延宗自来在大齐皇朝的文武百官和平民百姓中威望极高,所以大齐皇朝中的军心民心一时之间又忽然急速稳定下来,万众一心的想要在洛阳城中和大周皇朝军队决一死战。 接获细作线报的建德帝宇文邕眼下正因此而在长安城的皇宫大殿里最威严华丽的太极大殿中愁眉不展,忽然手下贴身主管內监急急来报,说是清颜郡主慕容水裳前来拜见,宇文邕一听到水裳二字立刻绽开眉头喜笑颜开起来,急忙让贴身主管太监速速将水裳请进大殿,转头又立刻命令贴身宫女快快将郡主最喜爱的几样羹果点心给摆上桌案。 少时,只见一身霓裳羽衣的水裳郡主在主管太监的小心侍奉下一脸笑意盈盈的迤逦而来,未及主管太监向圣上回奏,就踮脚跳上丹犀三步两步的跳上前来一头扎进舅舅宇文邕怀中。 水裳和舅舅宇文邕的关系一向很好,她可是整个宇文皇族中唯一一个从六岁开始就能够在御书房中帮舅舅宇文邕批阅奏折的小郡主,而且每次她批阅过的奏折舅舅是从来也没有从新再批阅过一次的,所以自幼皇族中人就在私下里悄悄说她骨骼清奇,未来不知道什么样的夫君才能够和她相配。 但是水裳自认为自己今年才十三岁有余,还想在舅舅身边多撒娇上几年,至于赐婚的事情,她知道只要她自己不主动开口,舅舅是一定会心领神会的,左右皇族中的女儿也不愁嫁,水裳以为自己就算是一直赖在舅舅身边到十六七岁,也未必会成为一个嫁不出去的皇族笑话。 而且她知道,眼下她最亲爱的舅舅一定是整个大周皇朝中一个最不希望她立刻嫁出去的人,因为大齐皇朝一夜易主,皇上从之前那个昏庸无能的高纬变成了杀伐决断的高延宗,若是倾大周皇朝之力硬拼,虽然倒也能有几分决胜把握,但是付出未免太大,很容易让朝中心怀不轨之人趁机反叛,其实水裳从几年前开始就已经盯上那个武卫将军杨坚了,但是因为这个杨坚的女儿和太子有婚约在先,所以水裳知道自己不管怎样都是没办法说动舅舅尽快设法找借口诛杀掉这个杨坚断绝后患的,毕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舅舅是大周皇朝千万苍生百姓公认的仁德明圣皇帝,自然是不会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之下任意诛杀朝中重臣,更加不可能想到暗中派人行刺这样的狠毒计策,虽然水裳以为舅舅如此放任这个杨坚在朝中权势顷天多少是有一点养虎为患,不过既然这个杨坚现下还没有公然露出狼子野心,水裳以为再给舅舅一些时间,他总能及时想到办法将这个心腹大患给彻底解决掉的,舅舅在水裳心目中本来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超凡男神,水裳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是凭借着舅舅的聪慧手段不能干净利落的彻底了结掉的。 只是眼下,水裳以为自己最要紧的是设法帮助舅舅先解决掉眼前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隐忧,她其实早已经猜到自从那个高延宗在洛阳城中夺位登基之后,舅舅的眉头就一天也未曾舒心绽开过,不过即是如此,水裳还是觉得自己有理由先让舅舅在桌案前陪着自己一起吃几块羹果点心消遣一下,毕竟看舅舅的惨白脸色,一定是又有几天没好好吃过一顿精致御膳了。 所以,“喏,舅舅,这块蟹黄花糕滋味不错,怎么,你不喜欢?”水裳一边将碟子中的一块蟹黄花糕狠狠叼在自己嘴里,一边伸出几根纤纤玉指将碟子里的另一块花糕轻轻送在宇文邕嘴边。 “哦,舅舅现在还不怎么饿,”宇文邕话虽如此,却还是很喜欢的伸手接过嘴边的花糕狠狠在上面咬了一口。 “这就对了舅舅,既然想要打仗,就要预备好了去了就别想要活着回来,所以舅舅你现在吃不下去喝不下去也是很应该的,毕竟你虽然身为九五之尊,但是说到底也算是一介凡夫,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死了,哪个凡夫俗子还能无所畏惧的吃饱喝足,那才真的是活见鬼了,”她说。 “哦,翅膀还没长多硬呢,就开始看不起舅舅这个凡夫俗子了,那你现在是准备收拾行囊去终南山上修仙去吗,”宇文邕忍不住一脸宠溺的看在她脸上。 “哼,舅舅你也觉得水裳到现在还没指婚,是打定主意要上山当尼姑去了吗?”水裳微微有些嗔怪的媚眼凝眸在宇文邕脸上,“不然就算是修仙,齐云山的名气也总比终南山要大上很多的,是吧,舅舅,”她说。 “看你这个小脾气,舅舅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指婚的话,”宇文邕一脸宠溺的看在她脸上,“而且你也早知道终南山上可本来就没多少真正修仙的凡人,不过是借着修仙的名声想要入朝求官而已,不然谁会特意去离长安城三十里外的地方修仙,”他说。 “本来就是,虽然终南山上归隐的人自来多的数不清,但是也没谁能在山上归隐个十年八年的,差不多三年五年的就耐不住寂寞下山进长安城里来寻官做了,”水裳说话间忍不住冷冷一笑,“本郡主一向不怎么喜欢那些中原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中原的男人都不愿意上战场打仗保护女人,而是要让本该被好好保护起来的女人出去和亲换得他们的苟延残喘,”她说。 “水裳,跟舅舅说实话,你是不是又在慕容府中听见什么和皇后有关的风言风语了,”宇文邕的脸色瞬间微微一变,“姐姐姐夫也真是的,当初朕只是随意让阿史那燕多去慕容府中走走,可没说非要让姐姐姐夫多管她的任何闲事,”他说。 “舅舅,既然人都已经娶进门了,对待她稍稍好一点又能怎样,哪个寝宫里不能给她当成个夜寝的地方,非要将她给关到冷宫里去,其实就算是给关在冷宫里,舅舅你每天端着碗喂给她一口吃的,她也未必不会真心归降舅舅你的,”水裳无奈,“而且现下和大齐皇朝开战在即,说不定咱们还要上突厥借兵去的呢,”她说。 “水裳,是她先不容舅舅后宫里那些女人在先,”宇文邕无奈叹然一声,“舅舅这一辈子,就只不该将她给自突厥接来。” “其实,舅舅,人家自突厥千里迢迢的来长安城里和亲,其实也很委屈的啦,”她说,“若是现下突厥已经兵临长安城下,舅舅你说不定还要将自己给送去突厥嫁给人家阿史那燕的呢,”水裳看起来一脸笑意盈盈而又微微有些幸灾乐祸的戏谑样子,“舅舅你总该知道,本郡主本名窦莲儿,水裳只是表字,即是随母姓,也该是宇文莲儿或是宇文水裳,但是为什么却一直被人称为慕容水裳的,”她说。 “没办法,谁让咱们大周很多族群还是以女尊为上的,你的母亲虽是朕的亲姐,但是因为她的母族以女尊为上,所以自幼随母姓,姓慕容,所以你父亲虽然姓窦,你却仍然还是随你母亲姓慕容,”宇文邕无奈,“你父亲虽是驸马,但是你家府邸却一直被称为是慕容府,想必你父亲心里也不是很舒服,但是阿史那燕可不一样,突厥近年来时常侵扰雁门关一带百姓,你怎知他们不会在咱们和大齐皇朝交战时趁火打劫,在关西一带强抢地盘,为祸作孽,现在阿史那燕在咱们手里,他们就算是心中有这个算计,多少也会有些顾忌,”他说。 “舅舅,你这样算计阿史那燕,真当人家一个突厥公主是个傻子,让你这样任着性子揉捏,”水裳微微有些气忿的警醒舅舅,“突厥确是狼子野心不假,但那至少已经是公开在明面上的,真正的危机眼下其实根本是近在身边,你却还要这样四处树敌,亲手送给人家趁火打劫机会,”她说。 (二) 水裳在大殿里胡乱吃了几块蟹黄花糕之后就出人意料的匆匆向舅舅拜别,急急回转来慕容府中,因为近年来雁门关一带百姓在突厥的连连南下侵扰中死伤甚重,所以皇帝舅舅对阿史那燕皇后的态度自始至终一点不肯松动,水裳之前在心中算计着的想要舅舅去突厥借兵攻打洛阳,同时削弱大齐和突厥元气的计划现下看起来应该是有些不太可能顺利实现的了,其实阿史那燕当初虽然确是在舅舅的后宫之中有些飞扬跋扈,目下无人,但是至少是在水裳看来,这个本来在突厥也算是个千金公主的阿史那燕自从入宫以来,也确是只是想要一心为突厥多争取一些实际利益而已,对舅舅他甚至是整个大周皇朝都未曾在心中有过一丝非分之想,最多是在心里真的有些稍稍喜欢舅舅,对舅舅动了几分真情,因此上才开始和后宫中那些已经随侍舅舅多年的妃嫔美人争宠,这本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可利用资源,谁想到舅舅他却偏偏容不下阿史那燕在后宫中的一点点嚣张任性,直接将她给发派去了冷宫之中,难道舅舅就当真胆敢担保他将皇后给废入冷宫的消息一丁点也不会被泄露去突厥的嘛,到时候若是突厥因此而反过来和大齐暗自勾结,对大周前后夹击,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兴许那个杨坚心中盘算的就是这个,现下朝中的最大隐患就是他了,有他在一旁虎视眈眈,大周,大齐,突厥之间三败俱伤,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就只等着让这个杨坚趁机篡位自立的了,所以不管怎样,水裳都以为眼下和大齐皇朝在洛阳城的这一战,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似的速战速决才行,但是大齐皇朝现在的皇帝是那个名震四方的兰陵王高长恭幼弟高延宗,不是高纬,和高纬相比,连水裳也以为,这个自己只是在慕容府中多少听过一些名声传言的高延宗,在战场上也确是要比高纬难对付上很多。 不过好在之前慕容府向洛阳城中派去了大量细作眼线,这其中一定有不少人现下正潜伏在高延宗身边,紧要的军防情报现下自然已经是被及时送去了舅舅手中,余下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情报消息水裳在慕容府中当然也是很容易得到的,因为父母自来以为她骨骼清奇,聪慧非常,所以从来都没有禁止她查探那些被送来慕容府中的机密情报,水裳自从皇宫中回来之后就一刻也没停歇的开始查探起那些被送来慕容府中的机密情报,在一封封的将这些机密情报给仔细翻查了一遍之后,目光忽然之间不由自主的盯在了一封看起来最没有价值的寻常情报上…… 这是以随侍厨子身份混迹在高延宗身边的一位细作眼线前些日子悄悄传递来慕容府中的关于高延宗每日用膳的菜肴清单,这样的情报在以往都是准备用来暗中下毒行刺的,但是因为这个高延宗在登基为帝之后自律性极强,对御膳中的任何菜肴都从未曾些许流露出一丝私人喜好,这样一来在菜肴中下毒行刺的计划是不可能成功的,若非如此,父亲现下一定已经早就着手派人潜入洛阳城中执行刺杀任务去了。 但是在这样一封看似寻常的御膳清单中,水裳却很意料之外的倏忽之间察觉出来一丝不可名状的蛛丝马迹,这些菜肴清单中的几十道菜品虽然看似寻常,但是仔细甄别之下,却有一个很大规律,那就是这几十道菜品的配料中,全都少不了一味黄酒,而且炖煮之法中也大多以酒酿为主,这至少能够说明一个问题,这个高延宗,他本来该是个嗜酒如命之人才对,但是因为身为九五之尊,断然不能日日在宫中酣畅醉饮,所以不得已只能在这些酒酿菜肴上稍稍弥补回来一些,而如此嗜酒之人现下正在洛阳城中面对大周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 …… …… 几日之后,宇文邕亲率五万禁军来到洛阳城外,以皇帝之尊御驾亲征,而高延宗现下也正如人所料的在洛阳城门上亲自坐镇,城门上迎风而立的高延宗微微低头俯瞰了一眼兵临城下的数十万大周精兵和在一众将士护卫下在阵前披风素裹的大周皇帝宇文邕,二人本是生死宿敌,但是眼下生死一战的一刻,不知为何,却不自觉间觉得对方是自己今生最为熟悉之人,当然,更加让他觉得熟悉的还是宇文邕身边端坐在雕花御辇上的那位霓裳羽衣的娇媚郡主,慕容水裳,虽然之前在洛阳城中多少听到过她在长安城中的一些奇闻轶事,但是今日在生死战场上终得一见时,他却没想到自己在一瞬之间,心中竟然不可抑制的怦然倾泻*出来一丝无比邪恶的凡尘杂念,他本来也是知道水裳只是宇文邕的甥女,舅舅对甥女的宠溺自来和男欢女爱无任何干系,但是因为前朝皇族中颠倒人伦之事甚多,所以高延宗心中是再也不会轻易相信这甥舅二人之间清白,而这也正是高延宗现下想要立刻让宇文邕去死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因为在长安城中,他有一个在心中倾慕已久的女人,宇文清琴,而这个女人却自幼生长在宇文邕的后宫之中,就像是一只折翅的鸟雀,即是曾经侥幸来到自己身边,却也终究还是会头也不回的跟着他一起回去长安城中…… 但是即是如此那又怎样,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你死我活,他本来就是率军来覆灭自己国家的,自己不管怎样都必须要在洛阳城中将他的人头给砍下来才行。 所以很快,高延宗就下令城中一万先锋部队打开城门,出城交战,谁都知道这是在诱敌深入,因为他料定只要城门大开,宇文邕就一定会挥师长驱直入,他们本来都是马背上的皇帝,骑在马背上的心情永远要比端坐龙椅上时要激动昂扬上很多。 一时三刻之后,果然如高延宗所料,虽然一眼看出这是在诱敌深入,宇文邕还是断然下令五万禁军随他入城,因为宇文邕断定大齐皇朝因为长年饥荒遍地,民不聊生,军队战力已经大大削弱,而洛阳城中早有大周皇朝事先安插进来的细作眼线,对城中兵力虚实掌控的一清二楚,所以宇文邕断定洛阳城中守军非是自己的五万禁军对手,只要能够顺利将洛阳城攻占,就等于是打开了大齐皇朝的大门,随后就是数十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挥师邺城,彻底覆灭大齐皇朝。 但是让宇文邕未曾想到的却是,因为高延宗在民间百姓中威望极高,所以洛阳城中百姓竟然在自己率军入城时万众一心的誓死追随在高延宗身边,他们在各家屋顶上事先架上大量弓弩,以百姓妇孺身份作为掩护,隐藏在各家的门窗屋顶后面大肆向跟随自己入城的五万兵将发射弓弩箭镞,因为洛阳城中百姓众多,万千弓弩箭镞似从天而降般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军中顿时一片大乱,宇文邕眼见得手下将士纷纷中箭倒地,心知自己中了高延宗诡计,无奈之下只得下令退兵,自己也在乱军之中狼狈不堪的艰难拖命出城,之后即下令大军速速自洛阳城外掉头撤退,尽快返回潼关城中驻扎防御。 这里高延宗眼见得大周军队大败,又听手下回报说在城中发现宇文邕坐骑已经伤重倒地,一心以为宇文邕早已葬身在城中乱军之中,而宇文邕一旦在乱军之中葬身,大周朝中立刻即会动荡不堪,大齐大周在军队战力上本来就旗鼓相当,若是大周皇朝当真发生剧烈动荡,反而却是自己挥师长安城中覆灭大周皇朝的绝好时机。 …… …… 但是没想到天不随人愿,因为大齐朝中现下还有不少文臣武将跟随在高纬身边,因此上高纬现下虽然已经和废帝无异,手中却还勉强掌控着数万亲兵,这数万亲兵现下正随着高纬一起驻扎在相距长安城五百多里的并州城中,高纬扬言要和大周议和,一起出兵讨伐叛贼高延宗,高延宗因此而也顾不上趁势追击溃逃而去的大周军队,反而匆匆整顿军队一路上风驰电掣的向并州进发,除掉高纬这个后患,却不知这一切却正是慕容水裳暗中施下的反间计策,因为高纬现下确是身在并州城中,但是却只是四处放话说并州城宁可白白便宜给大周,也不能落在高延宗手中,他是宁可当亡国奴,也不肯当废皇帝,但是因为高长恭被赐死的仇怨,高延宗对高纬扬言要讨伐自己自是深信不疑,所以水裳此反间计策才得以如此顺利的引诱高延宗放弃追击大周败军,千里迢迢的跑去并州城中和高纬火迸,只没想到这个高延宗办事效率奇高,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挥师直入并州城中擒获高纬,但是却没立刻杀他,先关在地牢里等着自己来日率军攻破潼关,兵临长安城下时拿他脑袋祭旗。 但是不管是宇文邕还是慕容水裳,都知道潼关城是万不可被轻易攻破,不然就等于是直接将长安城门户大开,等着让高延宗长驱直入,因此上在舅舅宇文邕的前瞻后顾之下,慕容水裳还是一意孤行的当机立断,定下来一个诱敌深入,险中求胜的近似背水一战,绝地求生的危险计策。 因此上几日之后,高延宗就率军看似非常顺利的攻打下来潼关城这个关系长安城生死存亡的险要重地,宇文邕在仓惶之间匆匆带着一众残兵败将弃城而逃,因为潼关城自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在入城当晚,因为旗开得胜而心中激动非常的高延宗即在潼关城中下令全体将士随他一起大开庆功酒筵,不醉不归,结果酒筵到了午夜时分时城中几万兵将已经尽数醉倒在地,高延宗也在酣畅大醉中肆意臆想着长安城中那位宇文清琴的音容妩媚,霓裳轻盈,却没想到宇文邕此刻算准城内齐军已经尽数大醉倒地的绝好时机率军一举攻入潼关城中,杀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回马枪,高延宗惊觉之下却发现自己当时当下已经因为手下兵将尽数大醉不醒而再无力回天,只得一骑快马加鞭的匆匆逃出潼关城中,飞奔回驻扎在华山下的齐军大营,却在几日之后莫名崩逝在华山之下,宇文邕得到高延宗崩逝消息之后立刻下令兵发并州城中,俘虏高纬和一众高氏皇族宗亲,紧接着下令挥师邺城,大齐皇朝就此彻底覆灭,大周皇朝自此才终于算是一统中原之地。 数月之后,宇文邕公然下令将已经归降大周的高纬和一众高氏皇族宗亲鸩酒赐死,皇后冯小怜被发派进了长安城中名气最大的一座青楼百花楼中,却因此而如鱼得水,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高纬在天牢中接到宇文邕圣旨时痛哭流涕的连连一表忠心,却终不能换来在长安城中苟活一世,但是高纬年仅七岁的幼子高仁在临死之前却想要让清颜郡主慕容水裳来天牢里和自己见上一面,因为他年纪虽幼,也知这一次大齐覆灭决计和这位在长安城中名气如雷的清颜郡主脱不开关系。 宇文邕听到如此回奏自然已经知道这个年才七岁的小子竟然在心中已经对水裳私心爱慕到如此死到临头却冥顽不灵地步,但是好歹也算是一个七岁稚子的临终心愿,所以他也只能将这个消息私下里悄悄告知给水裳,毕竟天牢这样的地方一向潮湿阴暗,水裳若是执意不愿意去,宇文邕自然也不会再多加过问这件事情,只是让手下侍卫尽快打发姓高的一家尽快上路即可。 说实话,宇文邕现在很不愿意见到这世上任何男人对水裳心存什么让人气忿之极的私心欲念和非分之想,就算是这个男人现下才不过七岁年纪,他知道自己早晚也是要亲自给水裳下谕赐婚的,但是至少是在宇文邕心里,这样一个值得让他亲口替水裳下谕赐婚的男人在长安城中还一直未曾出现,或许真的是因为她现今不过才十三岁年纪,自己若是当真想要将她给留在自己身边多多宠溺几年,那自然是不会以为长安城中现下能够有任何一个男人配得上水裳,毕竟若是当真能有,那个男人现下的年纪也不过才一样十三岁而已,但是普天之下十三岁年纪的男人,又有哪一个能够及的上水裳半分,数月前自己能够在潼关城中大获全胜,活捉高纬,覆灭大齐,背后的一切却只是因为水裳的精心算计,她料定高延宗在打了胜仗之后一定会在潼关城中大开酒筵,犒劳三军,本来嗜酒如命的他是断然不会主动阻止城中将士痛快饮酒,不醉不归的,不然自己出城之后的回马枪也不会杀的这般出其不意,世人只知大齐皇朝是覆灭在大周建德帝宇文邕手中,却不知道真正覆灭大齐皇朝的,却只是一个十三岁的豆蔻郡主,慕容水裳。 …… …… (三) 水裳听说高纬那个七岁幼子高仁想要在天牢中见自己一面,虽然明知道他一定是曾经对自己有过什么非分之想,但是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总是以为这个七岁孩子说起来倒是当真有一点点可怜,所以虽然自己并没打算去天牢中见他,还是劝说舅舅将高纬一族只杀到高纬这一辈分上的宗亲为止,余下的人只要发派去个偏远贫瘠之地自生自灭即可,高仁因此上而得以幸免于难,被和自己母妃一起发派去了远在川蜀之地的渝州城中度日,当然,因为负责押解他们的是杨坚手下亲兵,至于这一路上母子二人将会得到怎样待遇,就不是水裳能够管的了的了。 虽然因为自己的一念之仁,让高纬后代自此有了在渝州城中休养蛰伏机会,但是水裳可是一点也没觉得这个高仁以后会成为大周皇朝的什么惊天隐患,眼下她的一双翦水清瞳自然还是会狠狠盯在那个杨坚身上,但是因为杨坚和太后的关系一向交好,舅舅一时之间也自然是拿这个杨坚没有一点办法,不过水裳可自来不是个很耐得住性子的人,听说杨坚天生忌讳香芋,只要吃到香芋即会肺病发作喘不上气来,当机立断决定以此法让杨坚在自家府邸之中神鬼不知的英年早逝,其实都五十来岁的人了,说他英年早逝简直是暴殄天物,白白糟蹋了英年二字。 因为水裳精心替杨坚准备的内中掺杂香芋粉的熏香香料本非羹果点心,自然不会引起杨坚怀疑,而杨坚自然也只是天生忌讳香芋入口,而对熏香中掺杂的香芋粉无任何不良反应,所以若是只将此熏香当做燃香香料放在熏笼之中,自是不会伤到杨坚半分,但是水裳心中算计的却是长安城中近日来不知为何,忽然流行起来一样让人匪夷所思的时尚,那就是将熏香用的香料放在清茶中泡发饮食,水裳以慕容府名义将香料当做中元节贺礼送去杨府中,杨府中人自然不会将这样礼尚往来之物当做什么稀罕之物,其中追赶时尚之人难免会将这些熏香拿来泡茶,只要杨坚在无意间喝到这样香茶,一切就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彻底解决,即是他发现茶中蹊跷,也只能责怪自己府中之人疏忽大意,也追究不到慕容府来,因为谁也没刀架脖子让他将熏香泡在清茶中饮食,这样反而能够将他给敲打的心骄气燥,尽早露出狐狸尾巴,若是他当真因此而狗急跳墙,揭竿而起,那简直是趁势剿杀他的天赐良机,舅舅其实在心中也未必没有对他心存怀疑,只是舅舅他自从登基为帝之后,被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口中这个仁德明圣的虚名高帽给压的喘不过气来,所以坚持要有确凿证据才肯之罪,捧杀的可恨之处正在于此,世上一切心怀不轨之人都在很积极的利用着这个可恨资源,简直是没任何天理。 然而就在水裳正在慕容府中心中揣揣不安的等待着自杨府中传出来的各样风言消息时,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长安城外栖云寺中的一道太后懿旨,指名要水裳去栖云寺中陪侍太后修行精进三月,太后近年来一直在长安城外中的栖云寺里静心修行一事在长安城中是尽人皆知,水裳因此上也一直在心中从来未曾在意,今日太后她老人家却特意自栖云寺中发来一道懿旨,点名要水裳前去栖云寺里陪侍修行,水裳父母接旨之后自是不敢有任何违逆,都来不及让水裳先前去宫中告知舅舅一声,就让水裳先行跟随前来传旨的几位太后随身姑姑前去栖云寺中拜见太后,稍后慕容府中自会派人前去宫中告知皇上。 水裳没有办法之下只得先行跟随着几位姑姑一起来到长安城外的栖云寺中拜见太后,但是进来栖云寺中的大雄宝殿之后,却一眼看见太后身边随侍着的那位在长安城中也是尽人皆知的定华师太,水裳立时间就明白了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位定华师太本是杨坚养母,杨坚幼年时曾经因为体弱多病被寄养在长安城中的金华寺中一段时日,其间负责抚养照料他的就是眼前这位定华师太,自从太后娘娘入住栖云寺中之后,这位定华师太就时常来栖云寺中走动,太后自然是很信任她的,而她又是杨坚养母,杨坚若是将香芋粉之事告知给她,她定然会前来栖云寺中向太后告状…… 果然,水裳在进来栖云寺中之后立刻就被太后以喜爱她灵犀聪颖,慧根深重为理由将她给强制扣在栖云寺中陪侍自己,兴许是受了那个定华师太挑唆,在被强制留在栖云寺中之后,太后就一直好言劝说水裳皈依我佛,得清净自在,水裳心中自是知道太后对自己的好言劝说差不多只是一个掩人耳目口舌的公然过场,自己若是不愿皈依,她按着脑袋也会给自己剃头,左不过是要将自己给一辈子扣在栖云寺中,不要再对杨坚有任何威胁,佛门一脉的规矩水裳自是知道,女子剃头之后就再没回头机会了,到时即是舅舅亲自前来,也未必能够将自己给自栖云寺中带走,但是太后和定华却好似同时忘记了一件事情,将栖云寺前门关上就一定能够关得住她的嘛,鲜卑女子可是七岁就能够骑马射箭,爬树翻墙的。 当然,未免慕容府受到牵连,水裳在半夜里悄悄翻墙逃出栖云寺之后立刻凭借着身上舅舅亲赐的金字腰牌连夜逃进长安城中,入宫来见舅舅,她在入宫之前特意将自己给弄得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以为在栖云寺中时被太后要求换上了一身青衣素袍,所以现下以这般水嫩模样身穿素袍,披头散发的出现在舅舅宇文邕跟前时,立刻就让宇文邕一时间气血倒冲,雷霆震怒,虽然不能公然对自己母后怎样,却将心中一腔怨气全数撒在佛门一脉上,本来之前因为大周境内佛法盛行,导致大量成年男子为了躲避赋税兵役而大肆入佛门为僧,让朝廷连年兵源不足,府库空虚,举倾国之力一举攻下邺城,覆灭大齐之后,却因为之前大齐治下之地佛法已泛滥到邺城中佛寺比酒肆多的混乱地步,让大周朝廷为了整治这个烂摊子平白耗费不少气力,却因为民间百姓笃信佛法已深而收效甚微,如此下去突厥一定会趁势进犯,而大周治下百姓却一味的只是为了逃避赋税和兵役去寺院中出家,到时朝廷拿什么去和突厥百万大军血拼,更何况因为寺院田产众多,声势浩大,若是被一些心怀不轨之人趁机利用来篡位叛逆,也是一件后患无穷之事,因此上因为水裳被强行扣留在栖云寺中一事,宇文邕一气之下连夜下了灭佛诏书,除了似栖云寺这样的朝廷敕建寺院之外,其余民间私建寺院一律强制拆除,寺中僧人还俗为寻常税户,各家寺院中豢养奴婢一律释放归家,不用顾及赎身银契,至于那些寺院拆除之后的供养佛像,找个无人之处挖土掩埋掉即是。 宇文邕此道灭佛诏书一发,自然是很快引来长安城中各大寺院方丈住持的齐声抵制和声讨,其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严明法师在太极大殿中威然质问宇文邕难道不怕因为这道灭佛诏书而日后沦入十八层地狱之中悔之不及,宇文邕却在鎏金皇座上直言告知给严明法师,他既然今日胆敢亲笔写下这道灭佛诏书,自然不怕来日下地狱中受苦,只要大周治下千万苍生百姓能得享永世太平安乐,即是来日当真在地狱中业火加身,他也是一往无悔,心甘情愿。 水裳虽然知道舅舅这样兴师动众的在长安城内外大肆拆寺灭佛未必全是因为自己被太后强行扣留在栖云寺中一事,但是也因此而在心底里对舅舅感动的无以复加,只是这样一来,可当真是可怜了正在冷宫中惨淡度日的阿史那燕皇后,因为阿史那燕皇后自从来到长安城中之后就一心皈依我佛,本以为因为太后入栖云寺中修行之后,她可以凭借自己的佛门弟子身份等到宇文邕的回心转意,但是现下看来,那一天只怕是再也不可能等到的了。 (四) 因为一道灭佛诏书让各大寺院中的数十万奴婢被释放回家,百余万年轻僧人还俗成寻常税户,因此上短时间之内朝廷兵源和税赋都迅速增加,很快府库充盈,兵源充足,百姓之家里那些之前只是整日里吃斋供佛的老少妇人也开始辛勤耕织起来,大周皇朝国力也因此上而在短时间内迅速繁华强盛起来,这在满朝文武心中自然是件让人振奋不已的大喜之事,但是在水裳心中,却一直以为这对舅舅他,却当真并非是件绝好事情。 水裳知道舅舅现下已经年过三十,虽然看起来还算是年轻气盛,但是身子骨却是一日不似一日的日渐虚弱下去,这自然是因为当初被宇文护拥立登基之后茶饭中一直被宇文护在暗中下慢药所致,不然又怎会无端生出来一个宇文赟这样顽劣昏笨的废物太子,宇文护这个老贼简直是罪在当代,贻害千秋,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舅舅的心性近日来越来越急功近利,只是一心想着要在自己阳寿未尽时尽快解决掉突厥和陈朝这两个心腹大患,避免日后突厥,陈朝,吐谷浑三方对大周形成联手合围之势,但是水裳心中却知这三方势力想要全数剿灭总该是件来日方长之事才对,因为吐谷浑地处玉门关外,中原之地兵将难以在大漠风沙中持久争战,陈朝又地处长江之南,持久水战大周并不占什么优势,前朝苻坚四十万大军在淝水之战中惨败给谢安这样的修道隐士,想必也是因为中原兵将不知该如何和晋朝军队持久水战,毕竟中原之人到了舟船之上,连在舟船中稳稳站立起来都是个很大难题,更不要说在舟船上和敌军血刃拼杀了。 所以水裳心知现下舅舅唯一能够想到的征讨目标一定就是长年在雁门关外滋扰挑衅的突厥,突厥中的很多部族本就来源于之前被大魏灭掉的柔然,和大周本是生死仇敌,即是将阿史那燕送来长安和亲,双方之间也迟早一战,而且相比于兵力虚弱的陈朝和边陲大漠的吐谷浑,因为雁门关一线确是门户大开,无任何天险关隘,突厥随时可以南下侵犯,所以舅舅想要先发兵讨伐突厥也是在情理之中,就只是舅舅他现下的身子骨只怕未必能够应付自长安到雁门关的长途跋涉,此战若是能够等到舅舅身子恢复如初时再发兵开打,胜算总该比现下猝然开战大上一些才对…… 但是没想到这一次,宇文邕态度很是坚决的一意拒绝了水裳的好心提醒和警告,因为宇文邕自知自己虽然曾经在太极大殿上向严明法师当面直言为了能让百姓幸福安乐,自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不怕十八层地狱威胁,但是却也知道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自己下诏灭佛虽然是为了强盛国力迫不得已,因果报应却是再不能免的,再怎样这也是一件必定会折自己阳寿的事情,而且十几年前宇文护下在自己身内的慢药眼下也差不多该到了发作时日,自己能够活在这红尘人世的时日想来已经不多,突厥这个心腹大患已经再容不得一丝拖延,他知道水裳对自己这样的一意孤行一定是在心中很不满意,但是没有办法,若是想要她自此之后在长安城中一生平安幸福,自己这个当舅舅的就必须要先替她解决掉突厥这个心头之患不可,不然一旦自己崩逝之后突厥兵马兵临长安城下,覆巢之下无完卵,水裳也必然会在乱军之中死无葬身之地,这是自己这个当舅舅的这一辈子决计不允许发生在水裳身上的一件事情,所以自己只有现下立刻发兵雁门关,御驾亲征讨伐突厥,此事决计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决计没有…… 二十五 惊天尘劫 (一) 因为此次兵发雁门关外的先锋指挥正是武卫将军杨坚,因此上水裳执意要随舅舅一起同行,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舅舅一意孤行的御驾亲征雁门关外,正是杨坚狼子野心暴露出来的一个绝好时机,但是没想到这一次宇文邕却断然下令姐姐姐夫在自己班师回朝之前一定要将水裳给死死关在慕容府中,不得私自放她离开长安城一步,水裳心急之余在慕容府中和父母大吵一架,最后却因为被母亲趁机在清茶中下迷药而在慕容府中整整昏睡不醒了三日有余,待到自己三日之后自香樟玉榻上醒来,舅舅已经率军离开长安城很远,虽然快马加鞭倒是可以尽早追赶上去,但是偏巧母亲这几日里头痛病发的厉害,父亲跪求她留在慕容府中照料母亲,水裳无奈只能按照父母意愿乖乖留在慕容府中,一心希望舅舅在半路上忽然改变心意下令几十万大军掉头回来长安城中,却没想到半月之后,等来的却是一代雄主建德帝在发兵突厥途中旧病复发轰然崩逝消息…… 水裳在慕容府中得到舅舅病逝行军途中消息之后几乎在府中昏死过去,因为她心中料定舅舅在此时轰然病逝,几十万征讨突厥大军立时会成为一片混乱的群龙无首之势,武卫将军杨坚这时自会顺理成章的成为军中最为德高望重之人,众将士此时也必然皆愿暂时听从杨坚号令,杨坚很快就会以手中虎符得到这几十万大军的调遣之权,为了稳定军心,杨坚断然不会立刻起兵谋反,只会带着几十万大军不动声色的折返回来长安城中。 后续一切自然也是再没能逃过水裳的一早心中所料,此时宇文邕在行军途中轰然崩逝的消息早已经在长安城中大肆传扬开来,无德太子宇文赟还未等他父皇的龙体被葬入骊山皇陵就开始急不可耐的在太极殿中登基继位,杨坚的女儿也在宇文赟登基当日被立为当朝皇后,其实据军中将士隐秘传言,宇文邕在行军途中虽然是猝然病逝,但是在弥留之际曾经有过一段很清醒的回光返照,当时宇文邕本来挣扎着想要立下遗诏废掉太子宇文赟,将水裳给立为皇储,让她以女儿身登基为帝,掌礼大周皇朝万里江山,但是谁想到这道秘密遗诏在杨坚手中却变成要宇文赟立刻登基继位,清颜郡主慕容水裳入栖云寺中一生长伴青灯古佛…… …… …… 水裳在慕容府中蓦然听到舅舅在行军途中骤然驾崩的消息之后本来正在难以相信的痛不欲生之中,却不想又很快听到宇文赟登基为帝的消息,她立时知道大周皇朝覆灭在即,她知道此时此刻整个大周皇朝只有二舅宇文宪一人可以一手回天,力挽狂澜,阻止大周皇朝被虎视眈眈的杨坚篡位覆灭,本想立刻前去二舅府中商讨计策,却没想到宇文赟已经因为听信杨坚谗言,而提早一步将自己二叔宇文宪给骗入宫中用弓弦勒死,水裳知道此时大周皇朝真的已经是大势已去,自己已经再无力回天,面对前来慕容府中接自己入栖云寺中剃头修行的几位掌事姑姑,水裳知道和她们说什么杨坚矫诏根本就是无用,只好暂时以要先前去皇陵中替舅舅守灵七七四十九天言语将几人打发回去栖云寺中,而在自己动身前去皇陵中替舅舅守灵之前,母亲特意自妆奁中取出来一块晶莹碧透的罗缨双鱼玉佩,告知水裳她当日本是怀中抱着这一只罗缨双鱼玉佩而生,此玉佩传说中本该是一对鱼儿才对,另一半玉佩传言中有人曾于三百年前在齐云山上的南华观中见过,兴许水裳注定今生与那里有缘,现下前去骊山皇陵中替舅舅守灵确是唯一能够助她只身逃出长安城去的绝好借口,若是能够顺利逃出长安城去,就再不要回头了,和栖云寺相比,兴许远在千里之外的齐云仙山,才是她此生一个最好归宿。 因为此时事态紧急,水裳自然是再也顾不上向母亲细问有关这只罗缨双鱼玉佩的详细传说来历,匆匆收拾行囊之后即急急只身逃出长安城中,先是去骊山皇陵下向舅舅最后告别,继而又一路上千里迢迢马不停蹄的向着齐云山方向快马加鞭疯狂而奔,而在她身后,却是长安城中一夕之间皇位易主,宇文赟下诏禅让,杨坚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大隋皇朝的惊天消息,随后就是江山易主,覆巢之下无完卵,宇文皇族族众全数被杨坚下令斩尽杀绝,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有放过,水裳在一路南逃的马背上忿然冲天起誓,此生不覆灭大隋皇朝,将杨坚满门斩尽杀绝,替舅舅全族报仇雪恨,永沦恶道,誓不为人…… 其实水裳私下里早就让长安城中玄清观里的玄尘道长替这个杨坚占卜过的,玄尘道长断言杨坚眉角间有帝王之相,这本来就是一个赐死他的最好借口,但是舅舅却一意养虎为患,找不到确凿证据坚决不滥杀朝中大将,但是舅舅却忘记了杨坚他本是大周皇朝柱国将军,柱国将军自拓拔魏朝开始即是祸乱朝政孽根,不然拓拔魏朝也不会断然留下来子贵母死这一残忍规矩,只要哪位皇子被立为太子,立刻赐死他的生母,为的就是避免外戚乱政这样祸事发生,毕竟能够在宫中成为皇后和贵妃的,都是诸位柱国将军之女,而位份低微的妃嫔美人生下来的皇子,也绝无可能被立为东宫太子…… …… …… 只是眼下,显见的是一切已经为时已晚,虽然一个皇朝能够在一夜之间骤然建立起来就预示着日后也一定更加容易在一夜之间轰然覆灭,但是自己毕竟非是一个能够一身戎装杀伐决断的男儿之身,若是想要终有一日能够亲手覆灭大隋皇朝,现下唯一一个办法,兴许只有设法拜入那些修仙门派中修持仙法,或许日后可以借此拉拢收买那些名利心外露的门派弟子为自己所用,因为这个杨坚本来也算是个文韬武略的治世之才,治理天下手段自然了得,因此上想要彻底覆灭大隋皇朝,千万寻常兵马也未必能够抵得上这些身怀绝世法力的修仙门派弟子,他们虽然至今未能成功飞身天界,成仙成圣,但是其中的任何一个,在两军激战中都能够抵得过敌方千军万马。 但是水裳也自来心知,天下任何一个修仙门派其实都是从来不愿收那些身内即无灵根也无慧根的凡夫俗子入门的,因为这样的凡夫俗子本来就是什么也学不成的,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任何时间,但是凡事总有例外,那些修仙门派虽然一直不愿意收凡人弟子入门,不过若是只想要入门修习一些奇门遁甲和治世之道,倒是也可以勉强以俗家弟子身份入门一段时日,水裳心中算计的当然也只是这些,她此生之愿只是倾尽一切覆灭大隋皇朝,又非是想要成仙成道,以俗家弟子身份修习一些对覆灭大隋皇朝有用的东西即可,又碍不着那些修仙弟子飞身成仙的,入门本该没那么辛苦才对,但是若是自己这个前朝郡主身份暴露,齐云山料想也不会好心收留自己,甚至还会将自己给捆缚起来千里迢迢的送回去长安城中,那样自己可就连头上三尺青丝都未必能够保得住了,虽然都被称为姑子,但是尼姑,道姑,仙姑三个姑子比起来,水裳还是以为自己更加愿意留在齐云山上当个小仙姑的。 所以在千里迢迢的一路打听着寻到齐云山下之后,水裳自是没有立刻上山拜师,而是在齐云山下暂且盘桓观察了几日,打探到山上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年纪的小道童每日晌午之后都会提着木桶来山下水边浆洗道袍之后,看准机会在这个小道童的必经之路上衣衫单薄的昏倒在地…… (二) 因为既然是存心想要混上齐云山来,所以水裳此次做戏当真做了个十足,在假意昏倒之前就已经事先吃下一丸能够让人额间发烫的丹药,因此上后来才如愿在南华观中的一间清净禅房中醒来,她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身子真的因为之前那丸丹药给弄的微微有些虚亏不堪起来,因此上一醒来就急着转头看向床榻一旁的桌案上面有没有放着清茶点心。 少时,一个一身青衫的俊美少年自禅房外一脸淡然如水的轻轻冲水裳走来,他的手中小心托着一盏清茶,一眼看见水裳正在惶然无措的卧在床榻上四外张望,随即赶上前来将手中一盏清茶温柔端在水裳眼前: “这位姑娘,你终于醒了,师父特意让我替你用梨花花瓣煮了这盏清茶,应该对你将养身子有些好处,”他说。 “哦,多谢好意,但是这里到底是哪里,你师父又是哪一方掌门仙长?”水裳没敢轻易伸手接过来俊美少年手中的那盏清香四溢的碧透清茶,而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从他嘴里问出来一些稍有价值的只言片语。 “姑娘多心了,这里是齐云山,南华观,姑娘你一心所念的修仙之地,所以应该没必要这样小心在下手中这盏清茶才是,”俊美少年忍不住微微谑笑的含眸看在水裳脸上。 “哦,是这样吗,难道之前即是你在山下将我救下?”水裳疑惑,“可是我怎么好像觉得你长得不像是之前去山下浆洗道袍那个道童,”他说。 “姑娘,那是新来的小师弟,看来莫不是姑娘你之前已经在山下仔细观察他多日了?”他问。 “哼,让新来的小师弟每日里那样辛苦的去山下浆洗道袍,你这个师兄倒是也真懒散的可以,” “嗯,江湖规矩而已,姑娘你千万不要见外,但是若是新来的小师妹,倒是可以免除这等辛苦杂役,”他说话间忍不住无奈一笑,“姑娘你即是有心拜师,现下分管此项事宜的尘鸾师兄就在山上的梨花林深处煮茶,我可以悄悄带你过去。” “哦,不必如此多礼,其实水裳本来也是一直有心拜师修仙的,现下既然机缘巧合来到这里,说不定也是上天牵引,敢问仙长尊姓大名?”她问,“水裳日后只怕是要劳烦仙长多多担待照料。” “姑娘,拜师修仙可非一时冲动玩闹之举,姑娘你虽然骨骼清奇,资质出众,但是这样小小年纪就要入门修持,敢问你的父母家人可会同意?”少年微微有些疑虑的蹙眉问道,“而且南华一派不比那些寻常修仙门派,有一个隐情是必须要先行告知给姑娘你的,若姑娘不怕,还请先随清渊往这边梨花林中行来……” 这位道号清渊的小仙长说话间已经牵引着水裳一路上默然不语的来到南华观后山的一片漫天飞雪般的梨花林子深处,只见每一株梨花树下都有一位一身素衣的修仙弟子在闭目清修,但是及至走近,水裳才看见清楚,这些看似闭目清修的修仙弟子,每一个人的头上都牵连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梨花花苞,他们就像是从梨花苞中长出来的一样,而且现下看似还并没有真正孕化完成,还在等待最终花苞褪落,脱胎成人。 如此骇然场面在一时间确是让水裳有些惶恐惊惧的措手不及,步步后退,但是清渊却顷刻间一转身伸手拦在她身后: “你先别怕,他们并非是被妖法控制,而是本来即是必须如此落胎化生才行,因为他们本是师父用这些梨花花苞孕化成形的,这些人前身其实俱是师父自三界中收拢来的门人弟子,只是因为生来即是妖胎,所以妖邪心性难改,一心想要叛出师门在三界中自立为王,按照门规,师父只得将他们处决,但是元神清洗净化之后,可以融入梨花花苞孕化成人,总好过沦入六道轮回,虽然如此强制改变他们天性有些不和顺其自然之意,但是在可以保留前尘记忆的情况下能够让他们乖乖留在齐云山上修行,清渊以为也当真并没有什么不可,”他说。 “所以,以后你的这些师弟们就全都是这样一群从树上长出来的梨花精了?”水裳忍不住一脸骇然的看着他问,“你师父怎么敢确保一定能够控制住这些从新脱胎换骨一次的精怪心性,不让他们去人间为非作歹,为祸尘世?”她问。 “哎,姑娘可曾听过一句话,妖精永远都是妖精,人有时候可不一定是人,”清渊忍不住微笑看在她脸上,“就像在下,虽然一介凡身,但是出生时克死祖父,七岁时克死家父,十四岁时克死家母,被整个家族嫌弃之下,只得前来齐云山上修行。” “哦,是很可怜,但是即是如此,也只是单独将你应得那份家产划分出来让你单独自立门户即可,将你赶上齐云山来修行,莫不是存心想要贪下你应得那份家产?”水裳疑惑。 “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俗家姓李,单字名渊,祖父是西魏柱国大将李虎,父亲是大周柱国将军李昞,家父病逝之后,在下袭了家父的唐国公爵位,但是十四岁受封谯州,陇州,岐州三州刺史时,家母又偏巧病逝,二姨因为和母亲姐妹情深,因此而分外嫌弃在下,一道懿旨喝令在下随意寻个什么地方出家修行,不要再继续祸害族中亲众,在下觉得齐云山上是个好地方,就只身一人投奔上来。” “啊,你父亲是李昞,那你二姨岂不是当今的独孤皇后……” 水裳话音未落,已经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其实你早已知道本宫身份,可对?” “郡主不必如此,俗话说,一表三千里,在下和姨夫杨坚自幼即不甚亲近,更何况郡主你若是自幼随父姓,本该姓窦才对,窦姓不在宇文一族九族之内,郡主你大可放心留在齐云山上,”他说。 “哼,这样的规矩自然不必你来提醒,杨坚那个奸恶之徒是怎样对待宇文一族的,水裳一生一世都不会忘却,但是奇怪,你师父若是特意吩咐你来接待本宫,那本宫的身世现下岂不是已经在齐云山上尽人皆知了?”她问。 “所以姑娘你终于承认自己想要拜师修仙的心中算计了?”清渊忍不住一瞬之间蹙眉含眸在她脸上,“其实不瞒姑娘,师父确是早已断定姑娘你日后必定会是一个祸乱天下,覆灭大隋皇朝的祸世妖孽,”他说。 “哼,如此说来,你们是打算将本郡主永世禁在齐云山上了?”水裳忍不住一脸气急败坏的忿然看在清渊脸上,“只是你们确信当真能够禁住本郡主几日的吗?”她问。 “姑娘你先不要如此气急,师父只是眼见得杨坚着实是个能够将整个中原大地大一统之人,姑娘你想必还不知道,就在你被带回来齐云山上之后昏迷不醒的几日里,杨坚已经派数十万大军攻下了偏安江浙一隅的陈朝,活捉后主陈叔宝,现在中原百姓都在为大一统之下的衣食无忧安居乐业而欢呼雀跃,姑娘你又何必为了宇文一族私怨,而一心想要将天下百姓再次卷入痛苦无边的烽烟战乱之中……” (三) 因为南华上仙现下正在齐云山后山中的卷云洞中闭关清修,现下南华观中一切凡俗杂务尽数是被清渊口中这位看起来一副安分守己模样的尘鸾师兄接管,这位尘鸾师兄本来即是南华观中最好说话的一位,所以水裳提出来要先跟随在清渊师兄身边修行一段时日的要求很快即得到这位尘鸾师兄恩准,只是当这位尘鸾师兄无意间看见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着的一只罗缨双鱼玉佩时,水裳感觉到他明显是之前曾经亲眼见过这只玉佩一样,甚至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一些重要言语,但是最终却还是让水裳失望的硬生生强忍下来,因为清渊私下里告知过水裳这位尘鸾师兄本体是上古妖族风鸾一族中的一只身内生有水灵根的水鸾异类,所以水裳以为他即是在三百年前当真在齐云山上见过另一只罗缨双鱼玉佩,现下也未必能够对自己有任何价值,因为像是怀抱玉佩而生这样的天生异象本来就一定是牵涉到一些前世今生渊源的,但是水裳现下还哪里有心思去查考这些前世姻缘的虚无缥缈缘分,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设法覆灭大隋皇朝,灭尽杨坚一族,至于什么前世今生至死不渝,那简直是太奇谭了,因为她现下已经认定了一个这一辈子非嫁不可的如意夫君,那就是眼前这个一身青衣素袍的清渊仙长,因为眼下唯有这个唐国公李渊,能够成为自己向杨坚报仇的一把最锋刃利剑,既然杨坚他当日能够以柱国将军身份篡夺大周江山,篡夺宇文家皇位,那二十年后,另一位柱国将军李渊,也必定会在自己的一手操控下一夜之间篡夺掉大隋江山和杨家皇位,当然,以杨坚的文韬武略,自己眼下还远远不是对手,但是不要紧,凭自己对独孤皇后的认识,水裳料定这位传言中独步天下的独孤皇后,一定能够替杨坚多多生养出来几个祸及整个大隋江山的废物儿子。 自此之后水裳就安心留在齐云山上跟随清渊修习南华一脉道法,如此朝夕相处之下,清渊自然是日渐被她给媚惑的神魂颠倒,意乱情迷,这一切虽然到底也是逃不过尘鸾师兄一双法眼,但是尘鸾师兄自认为这是天下百姓劫数如此,自然也就一味的对二人之间私下里这样不堪入目的私情爱欲充耳不闻,放任不管。 这一日,因为青蝶山上的清欢太子无端跑来齐云山管辖范围内的滁州城中大开杀戒,将滁州城里最声名远扬的一座软香楼中一百多个接客姑娘给杀个干净,尘鸾一怒之下即刻决定下山来滁州城中将这个祸乱人间的清欢太子斩杀除祸,清渊见状急急表示自己愿意跟随师兄下山历练,水裳因为在山上待得久了,也想趁此机会去滁州城中闲散游逛一番,自然也好言央求着清渊一定要将她也给一起带上,尘鸾以为二人趁此机会跟随自己下山历练一下也好,随即答应二人要求,三人随意收拾了一下就立时动身下山急急赶来滁州城中,那时软香楼中血案已经将整个滁州城给震惊的天翻地覆的,待到尘鸾三人匆匆赶来软香楼中时,却见到内中只余四条人影在二楼过廊上刀剑相对,其中三人分别是玉蝶山上的清拂,青蝶山上的清欢和清音,另外一人却是大隋新近册立的太子杨广,之前的太子杨勇本来仁德纯善,品性良好,却不知为何忽然被废,现今新册立的这位太子杨广,在朝中上下本来就很不得人心,天下百姓也以为他品性远不及废太子杨勇,但是尘鸾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在大隋皇朝满朝文武和千万凡夫百姓中的口碑不甚太好也就算了,竟然还暗中勾结邪祟妖孽,这才当真是大隋皇朝中一个最大祸害隐患,就只不知现下这样情形到底内中蹊跷到底如何,但是尘鸾料定他暗中勾结邪祟妖孽,必是因为和人间历朝皇族中人一般迷恋长生不老丹药所致,因为民间一些偏邪道术之中确是时常以女子精血炼制长生不老丹药,若是遇上一个荒淫残暴天子,在宫中活剐三千宫女炼药之事也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事情。 但是既然杨广现下已经和这几个妖族孽障私相勾结在一起,现下这三男一女四人之间却为何又是剑拔弩张,刀剑相向,难不成是内讧,正当尘鸾心中对眼前怪异情形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没想到四人中神色最为激忿不已的清欢,一眼见到尘鸾身上这一身素白色仙炮之后反而是第一个向他发话道: “连齐云山都惊动了,看来凡人的命就是值钱,” “如此说来,软香楼中这一百多条人命,当真是你所为?”尘鸾气忿,“虽说是青楼女子,但是在本座眼中,你也一样是死罪难逃。” “闭嘴,你这只落地山鸡,哥哥这么做都是为了我,是这一百多个死婆娘将本公主给堵在软香楼里不得脱身,本公主虽然好心不想伤及她们性命,但是她们一再得寸进尺,欺负本公主,哥哥一气之下将她们杀了,是替天行道,”清音在一旁比划着指尖一支森寒锋利的小小青玉匕首,“而且哥哥只是出手杀了这些无耻婆娘,那边躺着的一堆龟公和老鸨子,可和我们一点关系没有。” “哼,在深山老林里妖精当的好好的,无事跑来滁州城中作甚?”尘鸾气急,“还暗中勾结当朝太子,是准备在滁州城里私抓童男童女给这位太子爷炼长生不老药的嘛?”他问。 “这都是清拂这个混账妖王的主意,我们可从没掺和,清拂他和杨广一样喜欢在人间微服浪荡,偶然熟识之后就开始狼狈勾搭,竟然以留在玉蝶山上的几个皇族幼子性命威胁父皇母后将本公主给送来这个软香楼中供他二人玩乐,哥哥听说父皇母后为了几个幼弟将本公主出卖,才一怒之下跑来滁州城中血洗软香楼的,哥哥他只是气忿杀人,可从没掺和炼药的事情,而且你也知道,想要用邪法炼制长生不老药,至少也该是用那些一尘不染的童男童女才行,哪里有用这些接客无数的青楼女子的,你可不要这样明目张胆的瞪眼血口喷人,小心本公主将你那点骚包底细全都抖落给你身后这二位师弟师妹,”清音一把小匕首在尘鸾眼前晃来晃去的,一番言语挑衅让尘鸾登时间忍不住心中一阵无名火起,暗中早已施法将眼前四人困在道法束缚之中不得脱身,之后一个手起剑落之下,清欢清音二人登时间被一剑封喉,杨广因为是个凡人,一个不小心竟将体内苦胆吓破身亡,只剩下清拂一人在尘鸾剑下一个劲的抖腿求饶,因为这个清拂毕竟是玉蝶山上的妖王,尘鸾心中正在犹豫要不要立时将他给斩落剑下,却听见身后的水裳当机立断的脱口而出一言: “且慢,那个当朝太子杨广刚刚吐苦胆殁了,杨坚也不是个好说话的,日后说不定会找上齐云山来问罪,不如废物利用一下,将这个清拂魂魄给塞进杨广尸身里面,将此事给好歹应付过去,杨坚现下已经年近六十,也在长安城里蹦跶不了几年了,等这个老贼一死,假杨广登基继位之后也算是真杨广了,只要以道法禁锁,清拂魂魄在杨广尸身里也使不出任何妖法,不会影响天道运行,此举定然可以替齐云山上省去不少麻烦,”她说。 “此法却倒是眼下一个最为可行之法,只是强行将魂魄自妖体中剥离出来,其惨痛可是堪比活牛剥皮,如此是不是有些……” “喂,你不要忘记,他之前可是想要抓滁州城中童男童女活生生扔进丹炉中炼长生不老药的,如此心思歹毒之妖,你还管他剥皮抽筋,还不赶快动手,待到一个时辰之后杨广尸身僵硬,就不好使了,”她说。 “哎,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了,”尘鸾说话间已经拈指将一捻三昧真火加在清拂身上,任凭清拂在自己眼前鬼哭狼嚎,待到三昧真火将他身上妖力给焚烧的差不多时立刻施法将魂魄自残躯中取出,趁着杨广尸身还未僵硬时将魂魄强塞进尸身之中,之后又将清拂残躯内尚且完好的胆囊给取出来换在杨广尸身里面,如此作为之后清拂残躯已经完全被三昧真火化灭,为了灭消痕迹,尘鸾随即出手将清欢清音二人妖身也给一并以三昧真火化灭,整个软香楼中尸横遍地,却只有杨广一人生气尚存,尘鸾迫不得已做下此事之后即匆匆带着清渊和水裳二人自滁州城中回来齐云山上,三人对待杨广之事自然是自此之后再也绝口不提,只是继续一如往日的在南华观中精进修行,等待南华上仙闭关清修结束…… (四) 南华观四外的千万梨花长开不败,在这样的梨花林中待上一日,人间仿佛已经过了千年,虽然齐云山上的时间流逝和人间尘世一模一样,但是现下人间尘世的时间流逝早已经从建德年号变成了开皇年号,所以人间今后的时间,不管怎样流逝,水裳都以为好像是已经和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虽然在开皇的年号下,父母和慕容府中众人至今为止还算是一切安好,但是舅舅全族,却已经在长安城中再也寻不得一丝踪迹。 自己真的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翻云覆雨,覆灭大隋皇朝,诛杀杨坚满门吗,十几岁的年纪本来就是一个痴心妄想最为强烈的嚣张年纪,也许在齐云山上一众师兄弟眼里,自己的私念本来就是非常张狂可笑的,因为当初杨坚这个老贼也是在老谋深算的隐忍了几十年后才终于寻得了舅舅的骤然而逝这个千载难逢的篡权夺位机会,不然以舅舅的聪慧才思和杀伐决断,断然不至于被那个杨坚如此轻易暗算得逞,舅舅的铁腕手段水裳自幼就曾一次一次骇然见识,水裳眼中的舅舅一直是那样让人望尘莫及的雄才霸业,不可一世,执掌江山,睥睨天下,若非那个杨坚充分利用了舅舅不会无端滥杀朝中将臣的慈悲良善,大周皇朝又怎可能如此猝不及防的一朝倾灭,万劫不复。 但是若是这个一心奉行天道轮转,真心以为杨坚是真龙天子下凡尘的南华上仙当真以为能够自此将她给永世禁在齐云山上,那也是太没将她这个一介凡女给放在眼里,他为什么要在梨花林中孕化那些梨花精弟子,自然是因为他当初虽然将那些个生来即是妖胎的孽障弟子给收拢来了自己门下,但是却还是未能自幼散除掉他们身为妖胎生来自带的七情六欲,这些修仙门派掌门在挑选门人弟子时大多只注重他们身内天赋灵根,但是偏偏身内天赋灵根的弟子又大多都是妖胎孽障转世,所以他们后来大多公然背叛他了,虽然他为了威吓其他门人弟子,在这些反叛弟子身上施下了残忍酷刑,让他们在极端痛苦中被处决正法,但是只要是诱惑足够,再严酷的刑罚又能威吓人几时,凡间意欲谋反之人连千刀万剐和满门抄斩都不惧怕,料想一个修仙弟子的胆量还不至于比一个寻常凡人要怯弱上许多。 所以水裳心知这个南华上仙其实一直就是在心中非常惧怕被身边亲信之人起心背叛的,只有那些元神已经被清洗净化的干干净净的梨花精才能给他足够的忠心和安全感,而他既然会如此惧怕身边亲信之人背叛,自然是因为他自来不知该如何让身边之人对他忠心耿耿至死不渝,既然如此,水裳当然以为自己日后也是可以依靠足够的诱惑让清渊义无反顾的背叛他,和自己一起私奔下山,助力自己覆灭大隋皇朝,替宇文一族报仇了恨。 心中打定主意之下,水裳开始一步一步的精心计划着在齐云山上的蛰伏忍耐,左右那个杨广现下已经被清拂魂魄附体,而这个清拂既然本来是妖,以当朝太子身份回去长安城中之后,欺男霸女,胡作非为,荒淫享乐,无恶不作是再不会在话下的,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杨坚当初对舅舅和宇文一族做出来的事情,迟早一天会如数还报在他自己身上,水裳自以为因为当日慕容府本来就曾经苦心训练过大量细作眼线派去大齐皇朝,所以在打探情报这样的事情上自己本来应该很擅长和熟悉才对,不过自己昔日的诸多对手毕竟只是那些在长安城中暗中潜伏多年的大齐细作,他们其实都只是一些和自己一样的凡夫俗子,而自己现下需要处心积虑隐忍蛰伏的齐云山上,却全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修仙之人,甚至他们之中大多数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真正的超脱凡尘之外的神仙妖精,而自己在这些神仙妖精眼中,却不过只是一个可以像木偶一般任意消遣操*弄的寻常凡人,而且还是人间千万凡夫俗子中最为落魄不堪的一个,说到底,自己现下只是一个山河破灭的前朝郡主,连活着都有些多余…… …… …… 一转眼,水裳在齐云山上修习道法已经十几年有余,而这十几年来在齐云山上的隐忍蛰伏却也是并未当真耽误她覆灭大隋皇朝的逆天大计,因为平日里经常要跟随清渊一起下山去人间料理一些斩妖除魔的凡尘任务,水裳自然是在每次下山出任务时都有法子说服清渊对那些在人间作恶有限的妖魔鬼怪从轻发落,清渊本来也只是齐云山上一个位份低微的俗家弟子,自然未必需要时时恪守齐云山上的清规戒律,因此上水裳只要向他开口言道这些妖魔鬼怪对她用处甚大,也就很见机的顺手做下人情,饶过他们性命,而水裳对这些妖魔鬼怪却是也从来没有什么太大要求,只需要他们设法变作寻常宫娥內监混入杨广所在东宫之内,极尽全力的引诱这个杨广弑父篡位,本来现在这个杨广就是清拂借尸还魂,杨坚又不是他亲爹,动起手来自然是毫不犹豫,所以在开皇十九年,趁着杨坚在宫中卧病在榻机会,杨广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即刻登基继位,毕竟虽然清拂是个妖精,但是魂魄被以道法禁锁在杨广身体里面,使不出来一点妖力,也只能是尽快以杨广的身体成为人间帝王,才能随心所欲的过几十年呼风唤雨的舒服日子。 本来因为自从滁州城里回来长安城中之后,杨广为了不让杨坚怀疑自己并非真正的杨广,已经在东宫内中规中矩的忍耐了十几年之久,现下好容易等到杨坚生了大病,当然等不及要立刻登基继位,但是谁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大意,将杨坚原本写给自己的圣旨误会为写给废太子杨勇的,急不可耐的设计矫诏继位,但是却因为自己私下写给心腹杨素的一封商议矫诏事宜的密信被阴差阳错的误送去了杨坚手中,因此被杨坚察觉到了他的不轨意图,无奈之下只能亲手弑父杀兄,登基为帝,之后又立刻动手除掉其余几位皇子,大肆诛杀朝中反对自己的文臣武将,以绝后患,自此之后大隋皇朝年号从开皇变成了大业,朝廷上下虽然都知道杨广这个皇位是弑父杀兄篡夺而来,但是事已至此,也无人能够轻易改变,因为杨坚现在已经只剩下了杨广这一个嫡出皇子,按照朝廷律法现下的大隋皇帝也只能是他。 但是在杨广在长安城中一夜之间登基继位之后,当日那些被水裳暗中收买过来的妖魔鬼怪还是继续以宫女內监身份混迹在他身边,极尽挑唆引诱之能事,也是因为杨坚在位这些年来大隋一直是谷仓丰满,百姓安居,所以在杨坚登基为帝之后,开始在宫中肆无忌惮的纵情享乐,后宫之中三千美人还不够他荒淫享受,竟然公然在宫中强行非礼了自己的几位异母妹妹,而且还分外狂妄的叫嚣什么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余下无不可,杨氏皇族中数百未出阁女子因此而无一幸免。 但是杨广却一直不知,他现下在长安城中的一举一动时时都在千里之外齐云山上的水裳手中被掌控的一清二楚,滴水不漏,水裳心知这个杨广再如此荒淫无度的为所欲为下去势必会引起朝中一片混乱,而一旦长安城中开始乱了,整个大隋皇朝即会渐渐开始叛乱四起,动荡不安起来,只是千万要步步紧逼,万不能给大隋皇朝留下任何一个稍作喘息的中兴机会,毕竟之前将近二十年间大隋皇朝已经被杨坚打下了一个很坚实的盛世基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中间只要有一个稍作喘息机会,就会让自己覆灭大隋皇朝的深远大计满盘皆输,付诸东流,因而水裳现下是一刻也不敢多加耽搁,破釜沉舟之下,她很快怀有身孕,并且公然在齐云山上将她和清渊的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取名建成,虽然此举让尘鸾师兄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的很,但是因为她和清渊毕竟只是齐云山上两个挂名弟子,所以此举也着实算不上是有违门规,但是尘鸾后来还是在和南华上仙仔细商议之后,先暂时将孩子给送去了千里之外的昙华山上寄养。 …… …… 因为杨广在长安城中的一再纵情享乐和荒淫无度,整个大隋皇朝境内也开始渐渐的妖孽横行,混乱不堪起来,尘鸾因此上下山去人间斩妖除魔护佑苍生的次数越来越多,而台州城外一个叫做福禄镇的地方,却是近来妖孽作乱十分频繁,尘鸾接到福禄镇内的清风观主飞书求援之后当即匆匆下山来到福禄镇内的清风观中,观主清平道长急忙向尘鸾详细告知了福禄镇现下情形,其实连清平道长自己都觉得奇怪,虽然说近日来福禄镇内却是有不少妖孽作怪迹象,但是却并未伤及多少无辜人命,这些妖孽似乎只是因为性子顽劣而让福禄镇内百姓一个接着一个的开始疯癫怪异起来,男子越来越喜爱穿女子衣衫,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专心针线女红,女子却开始越来越喜爱穿着男子衣衫三五成群的在街边酒肆中痛饮划拳,整个福禄镇几乎开始阴阳颠倒,男女不分起来,这样下去自然是个很大麻烦,因为男子本来就不会生孩子,却一个一个的上赶着去药铺子里抓安胎药喝,女子日日在外三五成群的饮酒作乐不归家,自然也没办法受孕,如此阴阳颠倒上个三五十年,福禄镇中也就会因为无新生婴孩而自行消灭了,但是不管清平道长用什么办法,就是没办法让整个福禄镇上男女恢复如常,因此上才特意千里飞书去齐云山上,请南华一派仙长下凡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尘鸾因为在齐云山上修行日久,听闻清平道长此言之后立时断定问题一定出在福禄镇内百姓日常用来煮茶煮饭的井水之内,虽然清平道长言道他观中弟子日夜监视之下并未抓到任何趁夜在福禄镇内水井中下毒之人,但是尘鸾却知道因为天下水系相通,因此上想要在福禄镇内井水中做手脚,可未必需要直接从井口上动手,他依着福禄镇左近江流水文规律仔细溯源之下,很快追查来象山地界,果然追查到了象山中一支平日里甚少和外界联系的夜摩一族族众头上,关于夜摩一族来历,尘鸾曾经在师尊南华上仙口中略知一二,知道完全是昙华山上那个执念深重的昙华圣尊一念私心所为,师尊和沐水尘劫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未曾多加理会,但是却没想到因为昙华圣尊平日里的疏于管教,这些夜摩族人近来竟然也开始似那些寻常凡间妖孽一般频繁去人间为恶作孽,祸乱百姓,当真是让人气忿之极。 但是即是如此,看在昙华圣尊颜面上,尘鸾此次来象山上造访也只是一心想要夜摩一族交出福禄镇内百姓的异状解药,其余一切他现下可以暂不计较。 但是却没想到现下在夜摩界中当家做主的是一位年仅二百来岁的夜摩天女盈水若初,这位名叫盈水若初的天女在夜摩殿中冲着尘鸾一副趾高气扬的嚣张娇肆模样,直言福禄镇内一切事情只是自己受一位好姐妹所托,解药也在她手里不在自己手里,尘鸾要想讨取解药,只能去天台山上讨取,此事和象山半毛关系没有,千万不要想着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一文银钱赔偿。 尘鸾乍一听到天台山三字,心中登时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日逝水尘徽在帝皇山上惨败之后,天荒之境倒是着实安静了一段时日,未曾有任何妖魔鬼怪私下跑来人间作乱,但是算算日子,当日逝水尘徽在帝皇山上所受重伤现下也该稍稍将养好了几分才是,只是因为当日他那个尚且只是一颗胎珠的孩子滑胎流产掉了,魔妃夕颜据说也因为失去贞洁被他自天台山上赶走,所以他身上伤势此生根本就不可能有痊愈如初机会,最多只是依靠天地间的罗傛灵源苟延续命而已,但是没想到现下身上伤势才刚刚好转上几分,就又开始肆无忌惮的纵容手下来人间为祸作孽,但是,等等…… 尘鸾在心中气忿逝水尘徽在天台山上的所作所为时,眉心却忍不住猛然间深深一蹙,因为刚才这位夜摩天女亲口言道此事是受她的一位好姐妹所托,虽然因象山和天台山相距不远,夜摩族和天荒之境相互之间私交往来本是平常之事,但是以眼前这位夜摩天女年岁和尊位,天台山上现下能够和她以姐妹相称之人,莫非是,翦水花裳…… 尘鸾虽然知道花裳长年留在天荒之境之中心性必然会越来越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顽劣妖女,但是却没想到竟然会在福禄镇中因为心性顽劣而行下如此为祸作孽之事,如此一来自己眼下少不得又要去天台山上一趟,只是自己此时就算是亲身去到天台山上,也未必能够如愿将解药自花裳手中讨来,毕竟自己现下和她是站在仙妖对敌立场上,她不趁机使性子好好刁难羞辱自己一顿才怪。 所以无奈之下,尘鸾只得急急自象山返回来齐云山上,请水裳和清渊代替自己速速去天台山上走上一遭,向一位名叫翦水花裳的妖精公主讨取福禄镇上百姓急需解药,却没想到此举后来却成为葬送掉大隋皇朝盛世基业的最致命一击,当真是天意不可违逆之至。 因为当日虽然水裳和清渊一起奉命去天台山上向天荒之境交涉福禄镇上百姓解药之事,却很出人意料的发现这位翦水花裳公主身上竟然也有一只和水裳身上所携一模一样的罗缨双鱼玉佩,此玉佩据花裳说是自她母亲手中得来,二人虽然并不知道这一对罗缨双鱼玉佩和自己身世到底有何渊源羁绊,却也因此而感觉二人之间十分投缘,随即也一样是以姐妹相称,全然不知按照亲缘天伦,花裳本该算是水裳的外孙女才对。 因为水裳当时已经接到消息杨广现下正身在扬州城里,而且恨不得将扬州城里所有未嫁之女全数收在行宫中荒淫享乐,随即请花裳帮她寻找鲛族中一位姿色尚可的妖媚女子,将此女借给自己几日,花裳随即在鲛族中挑选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少女交给水裳,至于福禄镇上那些百姓,只不过是稍稍受了一些三清山中梦貘一族的术法迷惑,此事自己稍后自有办法处治,不需要那位尘鸾仙长费心记挂多少时日。 水裳好心提醒花裳齐云山上那些梨花精弟子隐秘,叮嘱她万不可轻易招惹到那个一脸假正经的尘鸾师兄,不然齐云山上的梨花林中可就又要多一个头戴花苞的母梨花精了,但是花裳却一脸骄横的将几根纤纤玉指拍在自己的小心口上,扬言自己阿娘敢让那个尘鸾仙长在自己跟前跪算盘珠子和碎瓷片子。 虽然花裳此言让水裳心中微微有些怀疑到她和尘鸾师兄关系,但是这一切好像还当真不关自己任何事情,水裳随后很快将那位自天荒之境中带出来的鲛族少女送来扬州城中,这位鲛族少女本名灵瑶,只是鲛族中一个寻常鲛女,此次前来替水裳当差也只是为了花裳公主答应的那一笔金银赏赐,水裳答应她事成之后自然不会亏待于她,而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半夜设法进入杨广现下安歇的扬州行宫之中,以极尽媚惑之姿将这个杨广给迷惑的神魂颠倒,利令智昏,然后再悄然自他眼前消失一段时日,待到他恨不得将整个扬州城给掀翻也要将她给寻找回来时,再一脸娇嗔委屈的出现在他眼前,告诉他自己自来只喜爱在钱塘湖中玩乐,只要杨广愿意自余杭开始替她开凿出来一条直通长安城外的大运河,自己自然愿意和他长年在长安城中厮守…… 二十六 大业之乱 (一) 待到水裳和清渊自扬州城中回来齐云山上之时,福禄镇中百姓大多也已经恢复神智,日子很快恢复如常,水裳对这次的福禄镇中异状自然也是早已自花裳口中打探的清清楚楚,不过是花裳新近在天台山上偶然向一只自三清山上来天台山上探望魔主顺势求圣源树神赏赐一张奇方医治他夫人顽疾的梦貘学得了一些操控凡人妖法,闲来无事就先用来捉弄了一下福禄镇中百姓,却偏巧被她亲爹给一脸正经的败了兴致…… 尘鸾因为在水裳口中的一番隐晦言词之间感觉到她话里话外的好像已经猜到自己和翦水花裳之间的隐秘关系,以为再让她继续留在齐云山上已经大为不妥,更何况她现下身内又已经有了三月身孕,所以一念之下,还是将此事如实回报给了南华上仙,后来的结果自然是南华上仙无奈之下将水裳和清渊一起放下齐云山去,任凭二人回去长安城中公然拜堂成亲,此时清渊已经恢复了自己的俗家名姓和身份,水裳自然也随之成为了长安城中尽人皆知的唐国公夫人,数月之后,水裳生下来第二个孩子,是个白嫩粉红的可爱女婴,因为女婴生来左手腕子上就有一枚黛青色的蝶形胎记,水裳预感到这个女儿来历非凡,怕她此生会有超脱凡人之外的尘劫,因此上随即为她取名平阳,希望她在人间可以平安快乐一世,却不想在孩子满月时,洛阳城里的士族大家柴家派府内管家来国公府中送来一份贺礼,却是一柄在柴府中珍藏多年的霁月长剑,李渊无奈之下只得将平阳给抱出来让柴府管家看的仔细,这分明是一位粉雕玉琢环佩叮当的小郡主,此生哪里能够用得上如此珍贵的霁月长剑。 但是在平阳两只小手活泼任性的四下抓绕时,柴府管家却无意间一眼瞥见小郡主左手腕子上那一枚黛青色的蝶形胎记,立时惊呼起来简直是天赐因缘,原来柴府中几个月前出生的大少爷柴绍右手腕子上也有一枚黛青色的蝶形胎记,这样说来大少爷和小郡主岂不是当真是前世今生的天赐因缘…… 李渊大喜之下自然当即决定替二人当场定下亲来,还将国公府中一柄一样珍藏多年的冲霄长枪取来回赠给柴府,算是相互交换了定亲信物,后来待到平阳三岁年纪,水裳即派人去昙华山上将建成接回,将二人放在一处精心传授武功兵法,因为她这时早已知道大隋皇朝大限已至,毕竟因为自己背后一手操控,杨坚现在果然正忙着派人四处征集开凿运河民夫,但是若是当真将这条运河一路自余杭开凿至长安城外,非同时征集起来数百万民夫不可,仅仅是这数百万民夫口粮和开凿运河的开销费用,即可将大隋皇朝府库几近搬空,而杨广又自来在女人身上耐不得一点性子,急功近利之下,征集来的民夫必然是日夜劳役不得停歇,死伤之数难以估量,而且近年来因为天时不利,水旱之灾频发,中原各地灾荒连连,疫症横行,等到这条大运河真正开凿起来时,整个大隋皇朝必定是饥民四散,尸横遍地,百姓没有活路,只能揭竿而起,聚众反叛,如此动荡不安之下,多少地方势力又会趁机招兵买马,自立为王,那时整个大隋皇朝飘摇败落之势自然已经是天意难违,覆水难收…… 因此上在后来又陆续生下来世民,元吉两个孩儿之后,水裳更加是对四个孩子分外苦心教导,谆谆善诱,既然心中早已决定要将自己夫君和四个孩儿全数当成覆灭大隋皇朝的锋利兵刃,自然要对他们日日精雕细凿才能如自己所愿,所以即是连平阳这样的闺阁稚女,在水裳的日日精心教导之下,也是自幼不知针线女红为何物,反而是对兵法治军之道天赋奇才,一点即透。 此时大隋皇朝已经因为大运河的开凿进度日渐加紧而愈加进入刀兵四起,风雨飘摇之势,杨广因为鲛女灵瑶的妖法媚惑也是日渐荒淫残暴,利令智昏,开始因为一支长安城中不知何时开始流传起来的诡异童谣而大肆诛杀贬谪朝中重臣,大量对大隋皇朝忠心不二的文官武将因此而被无故诛杀流放,而在水裳的运筹帷幄之下,李渊却很顺利的得到太原太守一职,开始在太原地面上肆无忌惮的招兵买马,招贤纳士,虽然他心知自从和他成亲那日开始,水裳就一直只是将他和四个孩儿尽数当成她覆灭大隋皇朝,替宇文一族报仇了很的刀剑锋刃,但是却还是一直这样心甘情愿的被她一手掌控左右,因为大隋皇朝现下本就大限已至,若是真有机会揭竿而起,乱世称皇,李渊自己本来也是断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不然以杨广眼下的荒淫残暴和利令智昏,国公府早晚也免不了一场满门抄斩的灭顶之灾,因为长安城中那首诡异童谣,本来就预言着杨花飞落李花开…… (二) 因为杨广自从下令开凿运河之后即终日纵情酒色,政事不修,又昏庸残暴,天怒人怨,致使大隋皇朝日渐衰落颓败,动荡不安,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大肆叛乱,各路叛军也趁机大量招兵买马,攻城夺地,眼下中原大地上四处烽烟战乱,群雄纷争,十八路反王都想要入主长安城中登基为帝,开创出来一个全新的盛世王朝,而这些想要入主长安城中的各路反王中,有一支英雄豪杰云集的瓦岗大军,在短短数月之内就一路刀光血影的连夺数十个州府县郡,招收下数十万精兵强将,后来却因为瓦岗寨寨主李密被太原单家庄庄主单雄信火迸诛杀而造成群龙无首之势,李渊自然是趁机设法将这支瓦岗大军收为己用,因为自太原起兵攻打长安甚是方便,所以李渊等不及长安城中的李氏一族尽数安全撤离,只是等到李建成和李元吉安全逃来太原时即开始公然竖起反隋大旗,起兵反叛,此时因为杨广已经乘龙舟顺着大运河一路上奢靡享乐的南巡去了扬州城中等着和他日思夜想的鲛女灵瑶云雨交*欢,长安城中现下只余下皇孙杨侑独自留守,其余皇族子弟也一起跟着杨广去了扬州城中享乐,因此上在听闻李渊反叛的消息之后,长安城中瞬时间一片大乱,留守在长安城中的文武百官开始大肆弃城出逃,年仅十七岁的杨侑根本没一点办法掌控局面,幸而这时一个之前一直在李渊手下当差的名叫李靖的先锋将官前来长安城中向杨侑投诚,将李渊谋反的内中详情一五一十的如数告知给杨侑,杨侑随即召来奉命驻守长安城的靠山王杨素,命他和李靖一起将长安城中的李氏宗族中人尽数斩杀殆尽,李渊年仅十二岁的庶子李智云因此也一并惨遭斩杀,本来李靖还知道李渊有一个名叫平阳的女儿因为数年前已经嫁入洛阳城里的柴府之中,但是因为洛阳现下已经被几路反贼先后攻占,根本不知那个平阳现下行踪到底如何,自然也不知到底该去哪里缉捕,此事因此而被杨素和李靖就此大意疏忽下来,一心只想着仔细搜捕长安城中的李氏宗亲中人,搜到一个斩杀一个,只等着这些被斩杀的李氏宗亲各地亲眷因此而迁怒在李渊头上,反而各自招兵买马的去攻打李渊军队,才可稍稍消减一下长安城中现下的岌岌可危之势。 但是杨素和李靖却自来没有想到,此时的平阳公主早已经自洛阳暗中潜逃回来长安城外,她在长安城外用随身携带着的几大包金银珠玉迅速收买了大量散乱流民组成自己军队,短短数日之内即攻下长安城外几个重要的州府县郡,因此而在各路英雄豪杰中声名炽盛,引得大量义军前来投靠,甚至连那些长年以打劫掳掠为生的各路山贼草寇也尽数归降其中,渐渐成为了现下各路纷争群雄中势力最为强大的几支反叛义军之一,眼下各路叛军正在争先抢后的急急向长安城方向进发,而李渊的数十万大军,现下已经遥遥领先的驻扎在了相距长安城不到三百里之处,平阳听到消息之后自然是即刻率军前来接应父亲,而她的夫君柴绍自然也已经在此时急急赶来和大家会和,仔细斟酌之下,李渊当即立起唐字大旗,下令数十万大军即刻兵临长安城下…… …… …… (三) 眼见得现下的大隋皇朝大势已去,已经是覆灭在即,无一丝回天之力,但是正在扬州城中一边纵情享乐一边痴心苦等自己的鲛女美人的杨广却还在心里痴心妄想着那些兵临长安城下的叛军会在长安城外自己先为了称王称霸自相残杀起来,因为之前鲛女灵瑶已经在他酒中下药,所以杨广现在的头脑比他父皇杨坚那个老奸巨猾的逆贼可是不甚清晰的很,毕竟清拂本来就是个妖精,头脑清醒时也自来不会拿凡人性命当一回事,被下药之后更加是在扬州城里的行宫之中丧心病狂的为所欲为,今日将一群鸡狗放在殿上封官,明日让一群宫娥采女扮作乞丐敲碗取乐,一日三餐只吃丹药不吃五谷,割开生人脖颈取血炖食紫河车,残害强抢来的百姓孩童炼延寿仙丹,就只差为了长生不老日日在宫中炖童子肉吃了。 后来因为宫中丹药已经被全部吃光,杨广药瘾发作之下抓耳挠腮的浑身不得自在,急匆匆派人出宫抓捕扬州城中百姓孩童炼药,却被手下权臣宇文化及告知现下长安城已经被李渊的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长安城很快就会被攻破,而李渊大军中有诸多像秦琼程咬金尉迟恭徐世绩这样的精兵强将,更有诸如房玄龄杜如晦魏征长孙无忌这样的军师谋士,这些人各个都有决胜千里横扫千军之能,大隋朝中现下已经无人能够是李渊对手,陛下若是不想成为李渊手下败俘,现在唯有悬梁自尽一条出路。 杨广虽然心知现下大隋皇朝是当真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但是因为迟迟等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鲛女灵瑶现身,而迟迟不愿拿根白绫子上吊自尽,宇文化及不耐烦之下直接上手将杨广给用弓弦勒死,其余杨氏皇族中人也一并在扬州城里被斩杀殆尽,虽然宇文化及和宇文邕并非同宗同族,但是杨广最终却也算是死在了姓宇文之人手中,但是他却至死不知让自己心心念念死不瞑目的那位鲛族女子灵瑶非是不愿意在他临死之前现身见他一面,而是这位鲛女灵瑶,在杨广乘龙舟千里迢迢顺着运河赶来扬州城中时就已经被迫成为了帝皇山上的阶下之囚。 因为花水山庄和妖皇山上的私相往来,让远在帝皇山上的花水风颜很容易知道一向和妖皇山上私下勾搭的天台山上动静,所以翦水花裳将鲛女灵瑶借给水裳之事不管当日行事有多隐秘,最后消息还是被辗转传到了帝皇山上,只是那时为时已晚,大运河已经开凿成功,大隋皇朝气数已尽,中原大地上四处揭竿而起,叛乱不断,各路英雄豪杰趁势招兵买马,自立为王,纷纷想要入主长安,乱世称皇,沐水尘劫虽然身为女娲身边护法将军,帝皇山上的娲皇殿殿主,仙华一派掌门至尊,此时也是只能顺应天意,对李渊大军兵临长安城下袖手旁观,但是私心之下却还是气忿之极的亲自跑来扬州城中将那个媚惑杨广,葬送大隋的鲛女灵瑶给抓回来帝皇山上治罪,鲛女灵瑶虽然百般辩解自己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是最后还是被沐水尘劫气急之下给送上斩妖台去准备活剐成美人鱼片,灵瑶情急之下失手冲天释放炽焰信号,翦水花裳在天台山上看见炽焰信号之后立时气急败坏的点了三千妖兵兵临帝皇山下,因为这时逝水尘徽尚未完全恢复元气,不能及时赶来救援,所以翦水花裳的三千妖兵在帝皇山下损伤惨重,当场战死者数量超过两千,只余下几百残兵败将强行护持着花裳一路上狼狈不堪的逃回来天台山上,幸而鲛女灵瑶那时已经趁乱自斩妖台上逃脱,而那些在帝皇山下战死的妖兵魂魄,也尽数被花裳收在随身携带的锁魂玉瓶之中。 因为之前水裳来到天台山上时已经无意间向花裳透露了齐云山上的梨花林中隐秘,花裳随即亲自带人悄悄潜上齐云山来,手忙脚乱的将一棵参天梨树连根拔起扛回来天台山上,打算以这些梨花花苞替这些战死妖兵重新化孕妖身,却因为当日蒹葭并未在齐云山上学得这样仙法而致使这些妖兵的梨花妖身虽然化孕成形,却和妖皇山上那些以雪松松脂化孕妖身的妖兵妖将一样,魂魄和妖身不能完全融合,只能前去舟山上取来灵脉源泉喝下才可让魂魄和妖身完全融合,所以这些梨花身的妖兵就身穿流花渡水锦缎来到舟山上取灵脉源泉喝下,因为齐云山上梨花和妖皇山上雪松毕竟差别很大,所以这些梨花身的妖兵自然需要在舟山上多多滞留上一段时日,喝够七七四十九日灵脉源泉之水才能真正恢复如初,而且因为灵脉源泉之水本来即有增强妖族中人真元妖力功效,所以天荒之境中也有不少身子娇弱小妖前来舟山上以灵脉源泉之水将养妖身,一时间舟山上差不多聚集了上万妖族中人,虽然花裳之前已经特意在舟山四外设下结界封印,但是如此数量众多的妖族族众在舟山上汇聚成的庞大妖气却是再也瞒不过千里之外帝皇山上的沐水尘劫法眼,此时的沐水尘劫正因为鲛女灵瑶自斩妖台上的侥幸逃生而悻悻不已,所以当他在帝皇山上慧眼看穿舟山四外的结界封印属性时,一条阴狠毒计已经在不自觉间顺其自然的计上心来…… …… …… (四) 因为杨侑和杨素在长安城中大肆斩杀李氏族人,很多和李渊并非同族的李姓百姓也无缘无故的被杨素手下兵将不分是非情由的当街残忍砍杀,长安城中一时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百姓惶恐之下纷纷强行冲破官兵阻拦,出城逃命,投奔李渊大军,杨素气急之下命人将已经被自己亲手斩杀掉的李智云尸身悬在城外墙头上暴尸示众,李渊气急败坏之下却还是先行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水裳,水裳见到功城时机已至,断然下令大军全力攻入长安城中,而率军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建成,世民,平阳,元吉四人,虽然这三子一女现今都已经到了成人年纪,但是他们的生母慕容水裳此时一眼看上去却还是三十年前一般的娇嫩少女模样,许是因为在舅舅宇文邕眼中,她永世都只该是十三岁那样的天真无虑才对,只可惜在大周皇朝一夕覆灭的那一刻,从前的一切天真无暇和无忧无虑却当真如恍若隔世一般的那样云烟飘渺,遥不可及。 水裳不知自己今日在长安城外的一声令下舅舅在天之灵可能远远听见,但是舅舅若当真在天有灵,一定知道水裳今日终于能够在长安城外让宇文一族昔日血海深仇一夕得报。 舅舅若当真有灵,可知水裳在齐云山上隐忍多年就只为了今日一刻,虽然她现下就这样在长安城外的秋水长天中仙袂随风的盈盈陪伴在自己的夫君身边目视着自己的几个孩儿在长安城下战袍素裹,长剑拼杀,但是这样多年以来,她真的全心全意的爱过他们中的谁呢,从在齐云山上妩媚诱惑当时还在净心清修的李渊与自己有云雨之合开始,到之后公然在齐云山上生子,迫令南华上仙放李渊随自己一起下山,这一切当初不过只是要让他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覆灭大隋皇朝,替宇文一族报仇了恨的一把锋利兵刃,李渊那时就算是心中恨透自己,不愿对自己负责,也势必会因为顾及自己肚中的孩子而勉强就范,而且那时因为杨广的残暴无道,中原大地上四处灾劫不断,饥瘟横行,百姓造反,群雄纷争,而偏在此时,水裳知道这是自己在齐云山上隐忍多年才终于能够等到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所以立刻挑唆李渊随自己下山返回来长安城中的唐国公府内深远筹划,及至后来在太原城里的大肆招兵买马,一路上势不可挡的兵临长安城下,水裳知道自己三十年来的苦心隐忍就只是为了今日一刻,舅舅若是当真在天有灵,会在此时此刻替水裳流落下来一颗刻骨铭心的激动泪珠嘛,因为水裳的今日一刻,就只是为了舅舅,为了宇文一族和杨坚之间的血海深仇,三十年了,水裳当日孤身一人匆匆逃出长安城去千里迢迢的只身投奔上齐云山去苟延活命,也许当真也未曾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能够亲率千军万马兵临长安城下,将杨坚当日自宇文一族手中夺走的一切,再全数自杨广这个荒淫无道的残暴皇帝手中抢夺回来…… 而今,因为舅舅的在天之灵护佑,水裳今日终于在长安城外亲眼见到了大隋皇朝的一夕倾覆,此时此刻,她却在长安城外的一片激烈喊杀中溘然之间灵台清净,心知自己此生降临凡尘只是为了今时今刻,自此之后,尘世间的一切花开花谢,长安城中的一切繁华锦瑟,却终于是再也和自己这一介苟延残身没有一丝前尘牵引和因果羁绊,因为她很快,就要见到舅舅他了,很快,很快,长安城中据说已经数月以来不曾落下一滴雨滴,她以为舅舅在天有灵,在大隋皇朝覆灭一刻,总该替她流落下来几滴刻骨铭心的激动泪珠…… …… …… 二十七 红尘缘起 (一) 因为大隋皇朝现下已经覆灭在即,无力回天,所以守城兵将根本无心与前来攻城的李渊大军决一死战,很快纷纷卸甲归降,建成,世民,平阳,元吉几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率军进入长安城中,但是在他们身后,却是他们的生母慕容水裳终因三十年来的殚精竭虑而气血虚亏过甚,溘然长逝在长安城外的两军阵前,李渊因此而心中大为悲痛,但是此时此刻,他在两军阵前又着实不能乱了军心,因此上也只得先强忍伤悲暂时将水裳给安置在一辆锦帐帷幔的华丽马车上,跟着自己一起耀武扬威的霸气入主长安城中。 此时皇宫大殿中众多宫女太监已经四散而逃,只有少数几个妃子公主躲藏在后宫中不知所措的嘤嘤哭泣,李渊父子自然没什么兴致对女人动手,命人将这几个妃子公主带下去好生安顿之后即很快颁下谕令安抚城中百姓,待到城中局面稍稍稳定一些之后,李渊就立刻废了现下已是自己手下败俘的杨侑,在太极大殿中登基为帝,废除大隋皇朝名号,改皇朝名号为大唐,年号称为武德,直至此刻,李渊才以大唐皇后之礼将水裳给葬入骊山皇陵,和他的舅舅宇文邕永世相依相偎在一起。 自此之后,虽然李渊日日安坐在太极大殿的鎏金皇位之上,却再也未曾起心册封过一位扶正皇后,而因为建成,世民,平阳,元吉四人皆是水裳亲生,因此上造成大唐皇朝现下迫切需要立时册立一位东宫太子,以稳定朝廷上下人心,但是眼下的最大问题却是,建成虽然贵为大唐皇朝的嫡出长子,在太原起兵的关键时刻,次子世民的战功却是更加被文武百官认可,李渊心中思忖不定之下特意将平阳给召来跟前试探,因为平阳的军事才能自来比她的几位兄弟还要更加强盛上一些,所以在建功立业这个问题上,李渊自然还是对平阳口中言词很信服的…… 平阳心知此次父皇特意召见自己前来,自己口中言词必然牵涉到大唐皇朝千秋基业,因此上仔细斟酌思忖之下,还是很决然的向父皇谏言道,“若是朝中文武总以军功论太子之位,那前朝的晋室南渡,中原之地延续百年的十六国之乱即是大唐皇朝的前车之鉴,”她说,“既然皇族中都开始不论尊卑长幼,唯军功论,那朝中手握兵权的几位柱国将军,又有哪一个不想成为杨坚?” 此言一出,当真是一言点醒了李渊,因为当日杨坚以柱国将军之位篡夺大周江山,现下自己又以柱国将军之位篡夺了大隋江山,眼下自己虽然一手开创了大唐皇朝千秋基业,但是中原之地却还是在四方纷争之中,十八路反王尚未尽数归附,若是不尽快设法为朝廷上下立出来一个雷霆不动的尊卑长幼规矩,那不日之后,大唐皇朝必然会似当年的晋王朝一般因为八王叛乱而陷入祸延百年的十六国纷争乱局,天下百姓又要开始饱经战乱,流离失所,这自然是李渊心中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因此上很快昭告天下,将建成立为当朝东宫太子,世民封为秦王,元吉封为齐王,希望以此来保住大唐千秋基业万世长存…… 但是现下大唐太子虽已册立,而且是完全按照平阳意愿而行,但是平阳却以为自己眼下可是当真不能依照自己夫君柴绍意愿安分守己的待在公主府中当她的尊贵公主,而是在府中日夜苦心设计,想要尽快灭掉中原之地上的其他各路纷争势力,因为现下虽然大隋皇朝已经覆灭,但是各路争夺帝位的江湖势力却还在中原各地虎视眈眈,大唐皇朝现下根基并未真正安稳,只有设法尽快剿灭那些盘踞在中原各地的反王势力,才能真正的恢复到当初大周皇朝的大一统局面。 但是让平阳后来感觉很不可思议的却是,虽然当朝太子却是应该按规矩长年留守东宫,以监国身份协助父皇辛勤治理朝政,但是也断不可以就这样让剿灭洛阳王世充,河北窦建德,淮阳杜伏威,黎阳翟让,河东薛秦,凉州李轨,朔方梁师都,洺州裴炬,陇西薛举,临汾宋金刚和窦建德余部刘黑闼的战功尽数全都归在秦王府名下,如此秦王府在长安城中的势力愈加只手擎天,无人可挡,长此下去必成大唐皇朝一个心腹隐患,平阳因此而多次在父皇跟前提及此事,但是李渊现下却因为自己母族的鲜卑血统,而急于要向天下百姓证明自己是中原之地正统,因此上开始大肆推崇三清一脉,打压佛门一脉,但是偏偏太子建成因为幼年时曾在昙华山上被寄养过一段时日,而对佛门一脉心存敬畏之极,若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当朝太子身份,早就跑回去昙华山上净心修行去了,李渊为此而大为恼火,竟然一气之下下诏要灭尽中原之地佛门一脉,平阳那时刚才在公主府中产下幼子柴令武,本来正在气血极度亏虚之中,乍然听到父皇此道诏令,心知如此必会重蹈当日大周武帝宇文邕覆辙,心急之下不顾及自己产后亏虚匆匆翻身上马赶来宫中劝阻父皇,却未曾想到在半路上即因为马背颠乱而一不小心造成大出血之状,被随行侍从慌乱抬回去公主府中之后没几日即病笃不治,临死之前只愿自己以军中之礼下葬,李渊伤心之余特意下诏准许平阳以军礼而非公主之礼下葬,因此上平阳公主也自此成为大唐皇朝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以军礼下葬的一国公主…… (二) 随着中原之地上那些对大唐皇朝虎视眈眈的各方纷争势力被一一清剿干净,长安城中看似是一日一日的繁华锦瑟,岁月静好,但是其实谁心中都知,这世上本没什么真正的岁月静好,只是死掉的人不会说话,而活着的人却要一日一日的努力装作是一切都风平浪静的端庄样子而已。 虽然直至而今,长安城中还是似往日一般的晴空万里,风平浪静,但是李渊却在太极大殿中的至尊帝位上一日更似一日的感觉到了长安城中激流暗涌的紧张气氛,这样的紧张气氛来源于长安城中势力强大的佛道两脉,因为当日在朝堂上太子建成将自己的灭佛诏令给一意挡下,佛门一脉现下和太子建成的关系日渐纠葛不清,而道门一脉现下也已尽数投靠在世民手下,如此下去,长安城中必然将会是一片势不可挡的惊涛骇浪,这是让李渊现下心中最为忧虑不安却又着实是无计可施,无可奈何的一个心腹大患。 当初在齐云山上,李渊曾经问过南华上仙,世间既然已经有了那些隐遁深山的修仙门派,为什么却又横生出来佛道这样的尘世香火信奉,南华上仙那时只说凡人七情六欲所忠所爱之事本是无一能够天长地久,未免他们因情欲毁坏而极端行事,为祸世间,只能暂且施舍给他们一个可以让情欲长久所忠信奉,毕竟凡人百岁,终有一死,若是一个虚幻信奉能够将他们骗到阳寿将尽之日,对他们而言倒也确是算是一件好事,余下之言,李渊当时自然是再也未曾多问,只是未曾想到在现下的长安城中,佛道两脉信奉竟然会成为李渊心中最为担心的一个凶险前兆,而这个凶险前兆自然是因为世民一直自以为在大唐皇朝的创立中战功卓绝,当初被立为太子的本该是他而不该是他兄长建成。 李渊知道不管这一切是不是因为秦王府中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等人的极力煽风点火,挑唆蛊惑,也不管世民身后的山东士族和建成身后的关陇门阀现下已经在朝廷上下明争暗斗到什么地步,眼下最为紧要的事情当然是建成和世民之间的皇储之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激烈地步,所以为了大唐皇朝的千秋盛世,李渊只能私下里将建成召唤来自己跟前,直言问他,“若有一日,皇储之位易主,你该怎么办?” “父皇不必担心,建成未必非要当这个皇上,” “可是朝中那些支持你的文臣武将,他们是不会同意你放弃皇位之争的,”李渊无奈。 “无妨,他们可以随时转投他人势力,何况二弟也非那般不能容人,”他说。 “好了,你先下去吧……” …… …… 几日之后,李渊又将世民召来,问他,“若是有人说你有反叛之心,你该怎办?” “父皇此话何意?”世民眼神中顿时流露出来一股深晦之极的异样。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 “父皇,难道非要儿臣以死明志不可?”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父皇的江山迟早也是你们兄弟几个的,但是现下这个样子,你是要父皇来日以长江为线,将江山分作两半,你和建成一人一半才算满意?”他问。 “父皇,万万不可,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大唐皇朝就会立刻成为四分五裂,群雄纷争之态,”世民急急劝道,“若是父皇当真不放心儿臣,儿臣很快就会向父皇你表白心志,”他说。 世民说完即急速转身自皇宫中回去自己王府,此时府内已有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尉迟恭,侯君集,高士廉,许敬宗等多名谋士武将聚集,在世民向府内众人直言今次入宫情况之后,众人均感觉到事态严重,皇上已经对秦王起疑,自来帝王家亲情寡淡,若是当真等到皇上疑心深重之下对秦王和府内众人做下什么不利之事,不如趁早做下孤注一掷的杀伐决断。 因此在众人仔细商议下,世民最终决定趁父皇和兄长对自己还未加过多警惕防范时发动一次突然宫变,即是不能逼迫父皇立刻退位,也能趁机杀掉太子建成,威逼父皇将自己立为当朝太子。 后来在众人的几经设计谋划下,世民最终于在武德九年六月十八这一日在玄武门前一举发动宫变,一箭射死太子建成,当时正跟随在太子身边的皇弟元吉也一并被世民手下大将尉迟恭所杀,之后世民迅速派人冲入宫中将父皇控制起来,紧接着自己亲自带人冲入东宫之中诛杀了建成五子,齐王府中的元吉五子也一并被世民手下大将徐世绩带人诛杀殆尽,此时李渊虽然已经在宫中尽数知晓玄武门前之事,却已经是再也无力力挽狂澜,一手回天,只得亲笔下诏将世民立为当朝太子,数月之后又亲自下诏将大唐皇位禅让给了世民,自己退居到仁寿殿去当一个颐养天年的当朝太上皇去了…… 世民在太极大殿中登基继位之后,立刻将年号改为贞观,并且迅速出手平定了北平府罗艺之乱,自此开创出来大唐皇朝名垂千古的贞观之治,他特意将之前跟随李建成的魏征,冯立,薛万彻收为己用,还将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长孙无忌,李孝恭,高士廉,侯君集,虞世南,魏微,许敬宗,柴绍,程知节,段志玄,刘弘基,秦琼,徐世绩等二十四位开国功臣画像置于凌烟阁中,以此警示自己勤于政务,礼贤下士,终于让大唐皇朝成为盛极一时的天朝盛世,但是因为有了玄武门之变先例,大唐皇朝自此之后的历任皇位交接都是在刀光血影的生死拼杀中血溅三尺而成,当然这一切自此之后和齐云山上却是再也没有任何相干,因为齐云山上现下也正在发生着一桩不差于玄武门之变的逆天之变,但是此事缘起,却还是因为当日那个差点在帝皇山上的斩妖台上被活剐成美人鱼片的鲛女灵瑶…… …… …… 当日因为翦水花裳带着三千妖兵去攻打帝皇山,鲛女灵瑶因此而趁乱侥幸自斩妖台上逃脱,但是也因此而彻底激怒沐水尘劫,誓要将天荒之境中一众反叛妖孽尽数剿灭干净,因为当时正有上万妖孽聚集在舟山上饮食灵脉源泉之水,沐水尘劫私下里令那个自幼被自己亲手废掉五识却好心替他开了天眼的孽障弟子沐水尘鸢悄悄潜入舟山岛上向那些妖孽争相饮食的灵脉源泉中投入一枚奇异丹药,沐水尘劫当时并未告知给沐水尘鸢这枚丹药到底是何用处,沐水尘鸢因为自幼被沐水尘劫非常严苛对待,心中十分想要得到沐水尘劫对待自己的一句肯定和称赞,所以分外小心的潜上舟山去顺利完成任务,回来帝皇山上之后沐水尘劫果然赏赐给了他一卷自紫皇峰上的藏经阁中仔细挑选出来的上古秘笈,让他依照此秘笈专心修持,但是沐水尘鸢却在此卷上古秘笈上大惊失色的发现了一桩惊天隐秘…… 原来据这卷上古秘笈上记载,前日师父让自己悄悄潜上舟山去投入灵脉源泉中的那枚丹药,叫做溺魂丹,此丹只需以一滴亘河溺水加上见血封喉奇毒,以上古秘法炼制即可,炼成之后丢进灵脉源泉,此后只要是喝了这加了溺魂丹的灵脉源泉之水,让丹毒顺着奇经八脉蔓延,半月之内必定会在活生生的身体内消魂灭魄,点滴不得残存。 因为灵脉源泉除却能将元神与新造妖身融合,起死回生之外,也可以让众妖喝下之后滋养身内真气,所以舟山上才会一时间聚集了如此众多妖族族众,沐水尘劫下定决心要以溺魂丹将现下正在舟山上聚集的这上万妖孽消魂灭魄的灭杀干净,所以有意让沐水尘鸢潜上舟山去将溺魂丹给丢进灵脉源泉之中。 沐水尘鸢顺利完成任务之后自舟山上千里迢迢的返回来娲皇殿中等待被师父温柔称赞,却无意间在这一卷师父亲手赏赐给他的上古秘笈中惊骇发现了上面记载的溺魂丹隐秘,这才知道师父竟然是要让那些在舟山上以灵脉源泉将养妖身的一众妖族族众全数魂消魄灭,点滴不得残存。 尘鸢以为虽然这些妖族族众长年和师父为敌,但是如此赶尽杀绝也确是非常残忍,不得已自作主张瞒着师父私下里又千里迢迢的返回来舟山上大开杀戒,将舟山岛上上万妖孽一个不剩的尽数诛杀殆尽,为的只是让他们的三魂七魄在被丹毒浸入之前自妖身中分出,虽然此生命止,但是好歹也算是替他们保住了自己的三魂七魄。 但是沐水尘鸢却是怎样也未曾想到,自己在舟山上大开杀戒时,翦水花裳偏巧正和灵瑶一起赶来舟山岛上,因为灵瑶当日虽然有幸自斩妖台上逃脱,但是因为身内奇经八脉已经被那个沐水尘劫出手废掉,因此上在狼狈逃回来天台山上之后,花裳就急着请圣源树神出手替她医治,灵瑶因为本是鲛族中人,当然知道灵脉源泉对自己伤体恢复大有好处,花裳因此上才特意一路上亲自护送着灵瑶急急赶来舟山岛上,却不想眼前沐水尘鸢在舟山岛上手中一把青冥斩妖剑刀光血影的杀红眼的惨烈一幕将二人给惊吓得差点当场昏死过去,灵瑶见状急忙带着花裳一起潜入东海之中惊恐躲避起来,直到沐水尘鸢亲手施法将灵脉源泉封印之后转身离开舟山岛上扬长而去时,才一脸惊吓不已的自水中小心探出头来…… (三) 其实沐水尘鸢当日私下里在舟山上的惨烈诛杀自然是再也瞒不过沐水尘劫一丝的,沐水尘劫对此自然是非常无可奈何,因为自己可是自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开始将他在帝皇山上一手抚养教化长大,而且从未让他知道自己身世,却没想到因为他的天生妖胎,骨子里却还是一心偏私那些祸世妖孽,为了替那些误饮下溺魂丹之水的妖族孽障保住他们身内的元神魂魄,竟然想到要赶在丹毒渗入奇经八脉之前将他们给尽数诛杀干净,以他们此生之命换取元神魂魄幸存,虽然他倒是对那些祸世妖孽一片苦心,但是却也从没问过人家到底会不会因此而对他感恩戴德,俯首跪拜…… 之后的事情自然是一步一步的再也没有逃脱过沐水尘劫心中所料,当日躲在东海之中亲眼目睹舟山岛上上万妖族族众惨死的翦水花裳自此之后自然已经是在心中恨极了这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眼睁睁扬长而去的残忍凶手,而灵瑶又偏巧在帝皇山上见到过他,知道他叫沐水尘鸢,是仙华一派掌门沐水尘劫座下四个关门弟子里位份最小的一个,而因为帝皇山和天台山之间的亘久宿怨,再加上灵脉源泉被无故封印,翦水花裳气急之下一心想着要去帝皇山上和他拼命,但是转念一想,如此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因此上很快一双翦水清瞳横波流转的媚眼一笑之下,心中立时有了一个让他和自己师父师兄自相残杀的绝好计划。 所以几日之后,沐水尘鸢就在每日照例来帝皇山下的清溪边上替几位师兄浆洗仙袍时,偏巧遇见一条毒性甚大的蛊蛇在帝皇山下左近村子中肆意咬伤人命,沐水尘鸢为了要将这条蛊蛇擒住,在它飞身逃跑时紧紧追赶在它身后,却不想这条蛊蛇竟然有飞天遁地之能,沐水尘鸢不觉间已经千里迢迢的被它引诱来了东海岸边,因为一心擒蛇,尘鸢无暇疑惑为何今日里东海岸边如此吵嚷热闹,码头上船来船往,船上船下都是熙攘拥挤的凡夫百姓,仍然是在东海岸边仔细搜查蛊蛇踪迹,但是因为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凡夫百姓太多,蛊蛇气息早已被彻底消解弥散,白白耗费几个时辰却一无所获,正要悻悻转身离开时,却倏忽之间发觉到这些百姓乘坐的渡船好似是都在向一个地方来去,他大惊之下立时急急向东海中的舟山岛上飞身而去。 虽然舟山上的上万妖族族众日前已经尽数遭诛,灵脉源泉也已经被自己施法封印,旁人无法破解,但是现在既然如此浩浩荡荡的凡夫百姓鱼贯来往,莫非是…… 尘鸢一念及此,更加心急似火的急急赶来舟山岛上,果然发现岛上妖孽尸身已经被人尽数以三昧真火化灭,想是天台山上之人所为,但是因为当日自己在舟山岛上大开杀戒时,岛上已经是血流如注,而这些渗流出来的妖血现在却正被汇聚在舟山岛上一处四丈见方的血池之中,众多百姓正一个个的各自捧着手中一只滚圆瓦罐争先恐后的挤到血池边上舀取这些妖血。 被百姓争相捧着瓦罐舀取的这些池中妖血,据这些百姓口中议论,一致以为能有延年益寿,起死回生奇效,不然也不会引得四方百姓如此蜂拥而至,其实因为这一池妖血中渗透着的灵脉源泉,确是曾经可以让一众妖族族众起死回生,但是现在,这些百姓不知,这一池妖血现在已经再不会像传说中的那样可以起死回生了,非但如此,一旦误饮下一口已被溺魂丹渗透的妖血,半月之后必定会在肉身完好如初的情况下魂消魄灭,点滴不得残存。 溺魂丹本来就是特意用来化灭三魂七魄的,三界众生一视同仁,无一能够例外,而尘鸢刚才自在池边取血的百姓口中得知,他们都是相距码头五十里之外的福禄镇上百姓,福禄镇是左近几十个村镇中人口最多的,连带上赁房子住的租客,差不多该有三五万人之多,三日前,镇中每家每户都梦见一个七岁仙童指点大家长生不老之法,此法就是来舟山岛上的血池中取血,因为这些血水来自上古妖族族众身内,只要一口喝下,人人都可以活上一千岁不老…… 不知何方妖孽如此借入梦之法诓骗福禄镇上众多凡夫百姓前来舟山岛上取血,但是此事必定是和天台山脱不了关系,天台山上之人自然是不会知道溺魂丹之事,但是身为妖孽,却十分清楚凡人喝下这些上古妖族族众之血会是什么结果,妖血确是可以让凡人延年益寿,起死回生,但是尘鸢却一眼看出这方血池中的妖血中早已被掺入了传说中的嗜血杀粉,嗜血杀粉不会伤及凡人性命,却可以让他们的凡身发生不可预料的异变,他们可能会变得身躯怪异,青面獠牙,神思混沌,杀人如麻,这自然是天台山上之人因为那上万族众之死而有意设计下的阴狠报复,因为他们算准自己是断不可能放任福禄镇自此成为一个数万杀人如麻的狂乱怪物聚集之地,只能将福禄镇上所有喝过妖血之人就地诛杀,以绝后患,但是看眼下这样情形,福禄镇上的数万男女长幼只怕已经是无一人能得幸免,幸而凡人生性自私之极,自己知道来舟山岛上的血池中取血让自己长生不老,却不愿意任何旁人来和他们一起分享这池中宝血,如此最后会因为误饮这一池妖血而魂消魄灭的自然也就只有福禄镇上的这数万百姓,左近其他村镇中的百姓倒是还不至于会一起受害。 只是,这些人至少是在现在,其实还算是可以救药的,因为已经被溺魂丹渗透的这些妖血喝下之后也必须是要先点滴渗入奇经八脉,之后才能消魂灭魄,因此上药性发作期大约也一样要半月之久,只要在药性还未来得及渗入三魂七魄之前将肉身杀灭,只要魂魄及时离体,自然不会再受药性所害,虽然肉身被杀灭的鬼魂只能去阴曹地府从新投胎,但是比起来魂消魄灭,也着实算得上是侥幸逃脱死劫,天台山上这一群祸世妖精苦心设计下如此毒计,本意虽然是想要自己为了阻止这些凡人因喝下掺入嗜血杀粉妖血而变异成狂乱怪物而将他们给尽数诛杀,但是那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左右这数万条人命现下已经是必定要被自己一力承担下来的了,至于杀人目的到底是为了杀还是为了救,那当真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 …… (四) …… …… 三日之后…… …… …… 帝皇山上数千门人弟子近乎是全数出动,甚至还借来了齐云山上的尘鸾在外围支援,沐水尘劫以仙华一派掌门之尊亲自排兵设阵,誓要将沐水尘鸢这个染指福禄镇上数万无辜百姓性命的罪恶滔天的凶残孽徒给杀的魂消魄灭,点滴不得残存,因为这个孽徒竟然忽然之间魔性大发,在三日之内将福禄镇上的数万百姓不分男女长幼的大肆屠杀干净,无一活口,为了确保三日之内无一人能得逃脱,在血洗福禄镇之前,这个孽徒他竟然还事先在福禄镇方圆三十里之内设下阵法结界,镇上之人无一能够侥幸闯出,只能束手等待被他手中的青冥斩妖剑一刀两段,魂归地府…… 一时间福禄镇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尸山血海似人间炼狱,沐水尘劫在帝皇山上听闻此事之后心中自然是不出所料的大为震惊,不惜一切代价围剿沐水尘鸢这个嗜血狂魔,沐水尘劫虽然身为尘鸢师父,但是既然孽徒魔性大发,犯下如此天理不容的滔天罪孽,自己这个当师父的现下自然也无法再寻私护短,因为尘鸢他毕竟是娲皇殿中的孽徒,若是自己一味偏袒,只怕三界众生众口铄金之下,还会将女娲大神无故牵涉进来,身为娲皇殿殿主,仙华一派掌门,如此天大罪过只怕自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最后经过仔细权衡,沐水尘劫下定决心亲自排兵设阵,让帝皇山上数千门人弟子倾巢而出,全力围剿尘鸢,以魂消魄灭的处治结果,给三界众生一个完满交代…… …… …… 虽然当日舟山岛上嗜血杀粉一事是翦水花裳为了报复沐水尘鸢亲手设计,溺魂丹一事她自是全然不知,只是想以凡人误喝掺入嗜血杀粉妖血会变成杀人怪物这样事情逼他血洗福禄镇上无辜百姓,让帝皇山这个在三界中声名远扬的修仙门派自此成为修仙一脉中的一个天大笑话,但是在亲眼见到尘鸢因此而魔性大发,在福禄镇中大肆屠杀百姓时就早已经给吓的魂飞天外去了,三日中几次试着用自己法力让尘鸢停手,但是无奈自己法力低微,根本没办法制服现在已经变成个杀人狂魔的尘鸢,几次出手失败之后,只好急急回转去天台山上躲避起来。 但是翦水花裳可不知沐水尘劫当初将尘鸢在帝皇山上养大本来就是为了利用他来对付天荒之境的,因为他身内那颗自冰木双灵根催化蕴生出来的劫云珠让他若是哪一日身内元神觉醒,真元暴冲,足有毁灭三界之力,所以沐水尘劫才自幼封印住他五识,隐瞒住他身世,将他给当成是一把对付天荒之境的锋利血刃,又因为他本是妖胎,极易练功走火,沦入魔道,自幼不严苛管教,日后难免会因身内妖力觉醒而祸乱三界,因此上这些年来沐水尘鸢在帝皇山上本来就受尽非打即骂的残虐苛待,自幼唯一的温柔记忆也只是三师兄沐水尘瑶隔三差五的就替他悄悄炖上一碗燕窝羹吃,虽然因为味觉废失,他至今不知燕窝羹到底该是什么味道。 但是即是如此,面对帝皇山上数千门人弟子围剿,尘鸢在东海岸边也是即不愿意束手就擒,也不愿意和昔日同门刀兵相见,因为现下持剑冲在最前面的,正是他的三位师兄,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二位师兄自然是不必多说,唯有他的三师兄沐水尘瑶,因为自幼对待自己十分温柔关爱,现今眼见他手中只是一指以云气凝聚而成的无形之剑,尘鸢心中自然是很内疚的,因为大师兄二师兄手中都有家传之剑,唯独三师兄和自己一样是被师父自幼一手抚养长大,按照位份,他即是自己师兄,师父那把青冥斩妖剑本该是恩赐在他手中才对,却不知为何,师父因三师兄自幼即会以云气化剑,竟自僭越位份将青冥斩妖剑直接恩赐给自己,尘鸢知道三师兄虽然因为自幼被当成是东华帝君转世,心性自然是非常淡薄无为,自来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是因为自幼五识尽废却开了天眼,尘鸢却还是一直能够感知到三师兄每次在看向自己手中这把青冥斩妖剑时眼神中那难以言说的爽然若失和不可名状。 虽然帝皇山上人人都知三师兄他是东华帝君转世,但是东瀛山上的东华帝君府内却自来未曾传出帝君已经下凡历劫的确切消息,而且即是三师兄他当真是东华帝君转世,既然至今未曾觉醒,自幼在帝皇山上长大的他心中些许有些七情六欲尘鸢也自来不觉得奇怪,尘鸢自是知道自己此次在东海岸边本是必死无生之局,而且事已至此,自己一个自幼被师父自灵渺山中捡回来的妖胎又何必非要挣扎逃生,若是自己死后,手中这把青冥斩妖剑能够顺利落在尘瑶师兄手中,也必然是自己心中所愿,只是若是可以,尘鸢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回去灵渺山上安然死去,因为那毕竟算是自己的出生之地,自己今日下场本来也该算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才对,又怎能当真在阵前和自己的师父刀剑相向,虽然师父一早下令对自己格杀勿论,几位师兄也依着阵法向自己步步逼近,但是幸而自己步步后退之下,却是向着灵渺山方向渐行渐近…… …… …… 因为尘鸢虽说名分上是沐水尘劫弟子,但是自幼却可以说是被三师兄尘瑶给一手照料长大,所以尘鸢此时心中所想尘瑶心下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为了能够最后再成全他一次,尘瑶有意在步步紧逼之下将锁身阵法给悄悄打开一个缺口破绽,尘鸢因此而得以顺利逃来灵渺山中一座高耸入云,三面绝壁的陡峭山峰上面,此峰名为逆天峰,山峰上长年烟云缭绕,却是绝壁深渊,无有半点生路,而云水尘翊又在唯一连通山下的退路上施法设下断魂法印,若是尘鸢他一意要自这条唯一退路上回身反杀,必定会身陷断魂法印之中魂消魄灭,但是除此生路之外,此山高耸入云,三面尽是悬崖绝壁,若是纵身跃下,任凭如何法力高深,也必定会在山崖下的万丈深渊中跌的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因为在悬崖绝壁边上,早已被未曾跟随着云水尘翊和沐水尘瑶一起追杀来逆天峰上的花水风颜施法设下隐在烟云缭绕之中的风刀霜剑,跃身其中,风刀会将血肉千刀万剐,霜剑会将筋骨寸折断碎,万丈深渊之下,是早已准备下的亘河溺水,只要一滴,即是魂消魄灭,点滴不得残存。 虽然念及师兄弟之情,云水尘翊心中还是希望尘鸢最后会魂消魄灭在自己亲手设下的断魂法印之中,因为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但是没想到最后尘鸢他还是选择在高耸入云的千仞悬崖绝壁边上一跃而下,任凭风刀霜剑将他身上血肉筋骨寸寸千刀万剐,任凭三魂七魄在亘河溺水之中被消散殆尽,点滴不得残存…… 事已至此,追悔无用,云水尘翊知道如此结果自然也是不必要再去悬崖底下寻什么残尸的,无奈之下也只得在施法收了断魂法印之后稍稍安慰了身旁的尘瑶师弟几句,之后即拉着他一起转身回返灵渺山下,寻到花水风颜之后,三人随即收了山下的风刀霜剑和亘河溺水匆匆赶回来帝皇山上向师父复命,唯一遗憾是师父的青冥斩妖剑三人在逆天峰下未能及时寻回。 但是出人意料的却是,虽然沐水尘劫对尘鸢这个妖胎孽徒平日里根本不大上心,传授功法的兴致从来没有多过严厉责罚,但是毕竟虽然身为仙华一派掌门,在三个关门弟子面前,还是一脸无奈的表示那把青冥斩妖剑自此之后就再不要去找了,只当是给这个孽障徒儿的一份随身陪葬…… 其实三人心中都知,师尊对于尘鸢伏诛这件事情,自然是一点也不会表现出来怎样痛心疾首,伤心落泪的,左右不过只是个在灵渺山中捡来的孽种,当初本该一巴掌拍死了事,现今果然证明他妖性难改,荼毒众生,被昔日同门围剿诛杀,本来就是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本没什么好可惜的…… 所以很快,帝皇山上就再次恢复了一如往日的如水平静,沐水尘鸢这个孽障弟子就像是从来没有在帝皇山上出现过一样,很快就彻底在众人心底被清除淡忘的干干净净,点滴不得残存…… …… …… 二十八 祸世鸢皇 (一) 几日之后,沐水尘鸢在灵渺山上领罪伏诛的消息很快就被谣传到了相距不足三百里之遥的天台山上,在听到尘鸢尸身最后并没有被仙华一派弟子给带回去帝皇山上之后,翦水花裳就立刻决定要赶快来灵渺山中碰碰运气,因为当日在舟山岛上,翦水花裳即隐隐感觉到了沐水尘鸢这个杀妖狂魔的身内隐隐散发出来一丝稀世罕见的灵异真气,后来在福禄镇上仔细观察之下,更加确定了他身内必然蕴有圣源树神口中说道的那颗三界难得一见的劫云珠,而想要彻底医治好魔主身内创伤,眼下非要得到这颗三界罕见的劫云珠不可,翦水花裳也因此而得知原来圣源树神在亘久之前名叫尘水清逸,本是天地初分时生成的灵根,受东皇冰灵根之力点化而身内渐成冰木双灵根之态,本来也可催生出劫云奇珠,却因练功走火而致身内冰灵根损毁,未能如愿,但是却凭着昔日催化冰木双灵根经验断言魔主之伤可被劫云珠彻底医治痊愈,只可惜现下魔主身内创伤严重,即是自己以木灵根之力替他渡气,也难以让他身内渐成冰木双灵根之态,因此上若是花裳口中所言当真,那沐水尘鸢身内那颗劫云珠,确是眼下唯一可让魔主身体痊愈至宝…… 虽然逝水尘徽一再言道不可轻易去灵渺山下冒险,但是翦水花裳却还是在几日之后寻个机会在灵瑶陪侍下擅自溜出天荒之境来到灵渺山下寻找沐水尘鸢尸骸,却好巧不巧的偏偏遇见自己那个一脸假正经的亲爹尘鸾仙长,虽然花裳自幼甚少和他见面,却因为在婴儿时就有记忆,因此上自然认得出他模样,尘鸾自然也是在灵渺山下一眼将花裳认出,他当日本来是被沐水尘劫特意自齐云山上借来的剿杀沐水尘鸢的外围援手,本该在沐水尘鸢伏诛之后即立刻起身回去齐云山上复命,但是却因故在灵渺山下耽搁至今,花裳因为心中惦记着劫云珠之事,本来不想和尘鸾在此时此刻过多纠葛羁绊,但是尘鸾却因为花裳身边那个灵瑶是之前在帝皇山上的斩妖台上侥幸逃脱的戴罪妖女而当即出手将她擒住,要将他给押上齐云山上的斩妖台上伏诛,毕竟这个妖女曾经因为媚惑前朝杨广,挑唆他开凿运河而至千万苍生百姓横遭劫祸,苦不堪言,今日既然她落在自己手里,自然只有被押上齐云山去领罪伏诛才能还那些因为开凿运河无辜惨死百姓一个迟来公道。 花裳感觉到自己亲爹当真是个失心疯子,大隋皇朝早就已经因为那个杨广荒淫无道而彻底覆灭在李渊父子手中,现下人间已经是大唐天下,前朝百姓死活又关现在的大唐盛世何事,而且既然当初开凿运河的是那个杨广,为了开凿运河劳民伤财滥杀人命的也是那个杨广,灵瑶只是在暗中稍稍煽风点火了一下而已,又没刀架脖子逼着那个杨广听她意愿行事,怎么就这样多人非要将她给按在斩妖台上刮鳞片,剖脏腑,一片一片割成花刀鱼片才肯心满意足,齐云山上想炖美人鱼汤开荤破戒不妨直说,她在天荒之境中的私房银子管够替齐云山上送去几百万条鲜鱼…… 尘鸾在灵渺山下听到花裳竟然在自己跟前对齐云山如此大肆胡言编派,气急之下虽然到底还是舍不得出手管教,却也是不顾她的狠命阻拦径自将这个鲛女灵瑶给押回来齐云山上,一把丢在南华观门前的斩妖台上,非要在花裳眼皮子底下公然将灵瑶给在斩妖台上开刀正法不可,花裳登时间给吓的脸都绿了,心急之下竟然在南华观前暗施妖法将亲爹尘鸾用随身携带的捆仙索给反手绑缚起来,押着他径直闯进观中,在三清殿前大喊大叫的挑衅南华上仙,问他是想要相互不伤和气还是想要一命换一命,若是觉得用只鸟精换只鱼精吃亏,自己不介意把这只鸟精两个翅膀剁了安在他腿上当鱼尾巴…… 因为在三清殿前的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南华上仙只在三清殿中隔空弹出一指剑气即将花裳给打跪在地上爬不起来,尘鸾眼见得师尊已经当真动怒,只得随之一起跪倒在地上一个劲的向三清殿内叩头请罪,但是一旁的花裳现下可是已经着实是被刚才打在自己身上那一指剑气惹怒,跪在地上继续一连声的向三清殿内大喊大叫的挑衅起来…… “老牛鼻子,老杂毛,冤有头债有主,灵瑶是本宫借给慕容水裳之后才被派去媚惑杨广的,福禄镇上百姓也是本宫找只梦貘去戏弄他们的,舟山岛上的嗜血杀粉血池是本宫派人弄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三界众生都瞪眼看着仙华一派弟子滥杀无辜,本宫现下身上至少也有福禄镇上几万条人命,你有本事也将本宫也给一起押上斩妖台去就地正法啊,看明日天荒之境不兵临齐云山下,将你的南华观给砸的稀烂……” 尘鸾跪在一旁竟自被花裳口中之言给吓的当场气血倒冲,只是一个劲的向三清殿内叩头请罪…… 而正在此时,只听见南华观门前一阵激烈吵嚷,一位门下弟子忽然急急奔来三清殿前向南华上仙回报方才观外吵嚷之事,原来是花裳在一路追着尘鸾和灵瑶来到齐云山上时,心知此事在齐云山上必然难以善了,因此上早已在山下悄悄冲天施放了炽焰信号,此时正是昔日齐云山上的小师妹鸢水蒹葭和她的二位皇兄一起带着几千妖兵前来齐云山上搭救翦水花裳,蒹葭师妹此时已经冲来南华观外…… 尘鸾听闻此言只感觉身内气血倒冲的更加厉害,瞬时间已经气冲灵台,却意外将自己之前的一切前尘记忆封印尽数冲开,终于记起除却尘鸾这个道号之外,他在昔日的清风天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鸢水花颜…… 南华上仙在三清殿内自然是对殿外情形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知道尘鸾在此时恢复记忆也并没有什么太大不一样的,虽然经历洗髓换骨之后,他身内那颗断尘丹药力已失,但是也断然不敢为了自己女儿在齐云山上有任何忤逆之举,鸢水蒹葭和她那几千妖兵倒是着实不必在意,只是可惜,这一次,这个鸢水蒹葭为救女儿冒然冲上齐云山来时,却好像是一时间因为疏忽大意,忘记了施法及时封印自己真身…… (二) 因为急于将花裳自齐云山上带走,鸢水蒹葭在一时疏忽大意之下终于还是在南华上仙跟前暴露了自己的少司命真身,鸢水花颜此时也终于知道自己昔日本是少司命的祭司神侍,一转眼千余年时间匆匆而过,自己已经成为三清殿中一个心无杂念的仙奴,而她却仍然还似当日清风天上那一身仙袂翩然的仙姝妩媚模样…… 虽然身内断尘丹药力已失,但是鸢水花颜却始终不敢忘记,她是自己的主人,自己是她的神奴,所以自此之后,花裳就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女儿,而她身为清风天上的少司命,东皇一脉神女,即是流落凡尘,也绝非自己这样的卑贱神奴可以放肆染指,若是此次当真能够让她将花裳顺利自齐云山上带走,斩妖台上那一刀,自己也是尽可替了那个鲛女灵瑶…… 但是鸢水花颜却是自来知道,南华上仙若是个好说话的,梨花林中那些个花精弟子…… 所以不出所料的,南华上仙自然是未曾想到要将少司命给当场擒获,交给天庭处治,但是翦水花裳对福禄镇中百姓所为却是南华上仙心中再不能以清静无为借口轻易饶过了的,结果自然是在之后的几天里,花裳被南华上仙的洗髓换骨给惩治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鲛女灵瑶反而因为只是一个听令行事的从犯,在斩妖台上被罚了三百苔杖之后就放她下山去了,只是在被打了三百苔杖之后,她的鱼尾巴已经筋脉尽废,一身妖力也给打散的差不多了,即是还不至于自此瘫痪在榻,此后也再不能以妖媚之态继续去媚惑任何一个凡间男子。 只是现下虽然翦水花裳已经在齐云山上受过了洗髓换骨的滋味,但是对南华上仙而言,眼下最为麻烦棘手的一件事情却是该怎样去帝皇山上向沐水尘劫开口告知福禄镇上之事,因为若是翦水花裳口中之言不假,沐水尘劫难逃错杀门下弟子之名,即是这个弟子本就是一个自幼被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妖胎孽障,如此不问是非的在灵渺山上将他给逼杀至魂消魄灭地步,传扬出去也势必会让帝皇山一脉成为三界众生心中一个天大笑话,除非是在自己这里将此事给昧心隐瞒下来,左右现下沐水尘鸢已经在灵渺山中烟消云散,也确是不必为他再横生出任何多余枝节,毕竟眼下三界中一个最大隐忧还是天荒之境中的那个魔主逝水尘徽,他现下既然已经沦入魔道,来日打上天庭一统三界已是无可避免之势,但是天荒之境虽曾被用来囚禁那些触犯天条的妖魔鬼怪,却也是三界中一个最为易守难攻之地,即是十万天兵下凡,也未必能够在天台山上讨得多少便宜,因此上南华上仙以为只要自己在齐云山上对翦水花裳的惩治足够,也算是问心无愧,沐水尘鸢之事,自此之后自是不必再节外生枝的向帝皇山上之人无端提及起来…… 因此上在受过洗髓换骨滋味之后,花裳还尚在床榻上将养身子,南华上仙就亲自出面和鸢水蒹葭激烈交锋了一次,他可以就此隐瞒下鸢水蒹葭的少司命真身,但是翦水花裳却要自此留在齐云山上,因为这个丫头自来心性娇肆乖张,若是让她继续待在天荒之境,势必会将那个本是天神沦落的魔主逝水尘徽给引诱的在尘世间大肆为祸作孽,祸乱苍生不可。 鸢水蒹葭知道南华上仙这是有意要将花裳给扣下为质,日后可以借此来牵制掣肘天荒之境,毕竟花裳在天荒之境中自来被千宠万爱,万众簇拥,谁人胆敢不顾及她的性命安危冲动行事,但是事已至此,看似也是再无一点回旋余地,魔主身内创伤尚未彻底痊愈恢复,天荒之境现下还正是在休养生息,韬光养晦时日,也确是不能在此时为了花裳一人倾巢而出攻打齐云山,如此必会根基动摇,元气大伤,不若先暂且听任南华上仙口中之言,将花裳留在齐云山上,左右这里还有鸢水花颜随侍在侧,想必花裳在齐云山上也未必会受多少委屈。 所以一番仔细斟酌之后,翦水花裳就被南华上仙给强留在了齐云山上,鸢水蒹葭和二位皇兄一起撤兵回去了妖皇山上,但是南华上仙可是一点也没因为她是个女儿家就在南华观中对她有任何宽待,因为和她爹爹不一样,他爹爹现下好歹也算是齐云山上的一个管事师兄,但是她,却只是一个不得脱身的被俘仙奴,南华上仙当然不指望她能够在南华观中安分守己的精心修行,所以就直接将每日洒扫三清殿的差事发派到她头上,只是这个差事最后自然是不出所料的直接落在了她亲爹头上。 但是即是每日里手头上一切差事都被她亲爹全权代劳,花裳在齐云山上一日一日的却反而是越加不得安分,因为她直到现下还在一直惦记着劫云珠之事,总以为若是能够有机会去灵渺山下寻到沐水尘鸢残骸,就可从中得到劫云珠替魔主彻底医治好身上伤势。 但是鸢水花颜却总是很隐晦悱恻的好言劝说她及早抛却这个打算,因为她是不可能在灵渺山下寻到那个沐水尘鸢残骸的,鸢水花颜曾向花裳直言道,当日帝皇山上门人弟子倾巢而出剿杀沐水尘鸢时,自己也曾被借去外围支援,跟着沐水尘鸢的三位师兄一起一路上追杀他到了灵渺山下,自己当日一直守在灵渺山下,却也未曾寻到那个沐水尘鸢一点残骸痕迹,现今已经时隔多日,花裳已经更不可能再在灵渺山下寻到那个沐水尘鸢一点残骸痕迹了,至于逝水尘徽身上之伤,只要他愿意自人间将神女夕颜寻回,二人再生出来一个孩儿,替他渡些精血即可,虽然现下三界中尽皆传言神女夕颜和沐水尘劫有染,但是帝皇山上现下却也一直未曾见到神女夕颜一点踪迹…… (三) …… …… 三百余年之后…… …… …… 一晃三百余年,在历经盛极一时的大唐皇朝一夕覆灭,中原大地上延续百年的五代更迭和十国纷争战乱之际,周世宗柴荣手下大将赵匡胤在开封城中黄袍加身,篡夺了柴氏江山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大宋,同时远在西南边陲的澜沧江边上,大理城中的段氏一族篡夺了南诏皇位,改国号为大理,但是之前的南诏皇族沐氏一族却未被尽数诛杀殆尽,反而继续被安置在大理城中封王封侯的安享太平富贵,不久之后,大理和大宋开始正式交好,大理默认自此之后历代皇帝皆任凭大宋皇帝册封登基,但是其实大宋朝廷自来未曾真正干预过大理皇朝任何一任新帝登基继位,因为此时大宋正在和偏安江浙一隅的南唐皇朝激烈交战,战火几乎一度蔓延到了齐云山左近,只是因为齐云山四外结界封印甚为隐蔽,凡间战火很难轻易滋扰到似齐云山这样遗世独立,与世隔绝的修仙门派。 因此上现下虽然江浙之地战火纷乱,但是不管是在齐云山上,还是在天台山上,日子都还是那样平静如水的一天一天过着,沐水尘鸢这个名字如今真的已经在世人传言中被淡忘的干干净净,久久未曾再被任何人提起…… 但是在沐水尘鸢这个名字自三百余年之前在三界中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之后,一个来历隐秘的祸世鸢皇名号近年来却在灵渺山上日渐声名远扬起来,传言这个祸世鸢皇本是灵渺山中一个不知来历的妖胎孽障,因为昔日曾经在东海边上亲手惹下一桩欺天大祸,曾被帝皇山上弟子步步逼杀至逆天峰上绝境,却不知为何竟然在机缘巧合之下侥幸逃过一劫,自此躲入深山修炼,如今修行已成,法力精深,降服了灵渺山中十万小妖之后,在灵渺山中寻到一处可容千人的轩敞洞府,称之为碧清洞,随即在碧清洞中称皇,自称为毁天灭地的祸世鸢皇。 …… …… 其实三界中并没多少人知道当初这个侥幸逃脱逆天峰上绝境的祸世鸢皇到底是怎样能够凭一己之力让灵渺山这个自来在江湖上没甚名气的寻常山头盎然惊现让左近数十山头一时间望尘莫及的璀璨辉煌和威风八面的,只听说这位祸世鸢皇在灵渺山上兵马充盈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兵自灵渺山下左近方圆五百里之内的州府村镇中强行抓来三千童女,强取这些童女身内精元,在丹炉之内炼成纯阴元丹,之后即在夤夜之间悄悄潜上帝皇山去,将元丹悄然化入娲皇殿中的雨前清茶之中…… 沐水尘劫显然并未察觉到清茶中已经被人动过手脚,清修之余顺势将桌案上一盏雨前清茶一饮而尽。 虽然清茶入口之后沐水尘劫立时察觉出问题,但是已然为时太晚,自己苦修多年的混元功体登时被废,身内三千混元真气顺着全身经脉所经穴位尽数破冲爆散,登时间成为一个功体尽失的废人。 但是即是眼睁睁的看着沐水尘劫功体被废,这位祸世鸢皇显然也没有一点想要立时动手了结他性命的意思,而是冷冷清清的决然转身而去,因为既然是娲皇殿中的当家殿主,即是自甘堕落,总也该在光天化日之下自甘堕落的昂首招摇一些才是。 因此上翌日一大早,沐水尘劫即神思混沌的只身下山,一路上飞扬嚣张的直奔灵渺山上打杀而来,他虽然现下已经功力尽失,但是这一路上也蛮横打杀了不少一不小心挡他前路的凡夫百姓,但是及至当真到了灵渺山上,又只被几个杂毛小妖几招制伏下来,扔进天牢之中等待鸢皇发落。 祸世鸢皇特意交代看守天牢的小妖将这位大掌门给好生捆绑结实,嘴里塞上麻核,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怕他一个狠心咬舌头自尽,因为这位大掌门昔日里可是在帝皇山上呼风唤雨睥睨天下的,鸢皇唯恐这位平日里身份尊贵的大掌门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一时想不开在天牢里自寻短见,因为这位掌门大人现在虽然看起来真心是有些生不如死,但是他知道,这个人现下可是决计不能够立刻死掉的,因为自己刚才已经派人去帝皇山上的娲皇殿中传信了,要是想让这位大掌门活命,三日之内,就让娲皇殿中的三弟子沐水尘瑶亲自前来替换掉他,想必到时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会在心中好好斟酌一下眼下这个奇特局面…… …… …… 灵渺山上的天牢和帝皇山上的天牢看起来却倒是有很大的不一样,因为帝皇山上的天牢和四海八荒之中任何一座被神佛仙圣占据的山头子上的囚牢都差不多,无非是在地底下修上一座地牢或者是水牢,人被关进去终年不见天日,即是不在身上加上什么严苛刑罚,能够活着出来的也是百中无一,因为本来就从没打算着让谁能够活着出来。 但是灵渺山上的天牢却自来只是几个被施法封印住的幽深古洞,沐水尘劫功体尽废之后就一直被关在其中一个幽深阴暗的古洞之中,看守的小妖因为他平日里的斩妖除魔,心中恨他至极,别说是牢饭,整日里的连口水也懒怠赏他,而且他们心中是一点也不惧怕如此虐待鸢皇的恩师会遭到鸢皇的无情责罚的,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鸢皇,现下只怕是整座灵渺山上在心中最为痛恨自己这位授业恩师的…… 不错,现在碧清洞中那位尊贵荣宠的祸世鸢皇,就是当初在逆天峰上的千仞悬崖绝壁上纵身一跃而下的娲皇殿弟子,沐水尘鸢…… 曾经,高耸入云的逆天峰千仞悬崖绝壁上,心知纵身一跃而下的结果,无非风刀霜剑粉身碎骨,亘河溺水消魂灭魄,但是,他却还是那样毅然决然的纵身跃了下去,因为他知道,是师父要他死的,为了他血洗福禄镇时那命丧在青冥斩妖剑下的数万无辜百姓,也为了永世埋葬下舟山上那上万妖族族众因何会被一夕之间屠戮殆尽的蹊跷隐秘…… 师父也知道溺魂丹这样事情传扬出去会让帝皇山被三界众生耻笑唾弃,因为这本来就是江湖上的偏门邪道,不然也不会特意让他这个孽障妖胎去舟山岛上执行任务,而一点没牵连到他三位师兄身上,在师父和三位师兄眼中,自己只是一只妖,怎能当真算是仙华一派门下弟子,自幼留他活命,已经是师父和三位师兄愿意施舍给他的一个天大恩赐,而这样的天大恩赐,他本该在逆天峰上如此偿还回报…… (四) 其实若是沐水尘鸢现在已经恢复记忆,自然该知道当初沐水尘劫并非是在灵渺山中将他捡到,但是却也隐隐感觉到灵渺山和自己之间的莫大渊源,或许自己的身世来历当真和这里有着莫大关系,不然为何这个本是当日自己被三位师兄设计逼杀入绝境之地,现今却成为了自己记忆最深处一个恍若隔世的莫名熟悉之地…… 但是沐水尘鸢却知,自己记忆中一个最无法欺骗的真相却是,自己是出生在帝皇山上的莲花池中,是师父以池中一朵碧青色莲花孕育脱胎而成,因为自己本来是个妖胎,为了以防他长大之后为非作歹,祸乱人世,师父自幼封印了他的五识和记忆,让他眼不能见,耳不能听,没有嗅觉,味觉,身体也没有任何触觉,只是能够开口说话,而且也再不记得自己身世,毕竟妖胎大多自出生时就有记忆,师父也许真的是怕他长大之后为祸作孽,残害人命,才不得已这样对待自己,毕竟据说,在久远之前,一日,中皇山上的灵娲宫中来了七个在青城山中采药为生的男男女女,这七人当时身中剧毒,命不长久,特意跑来灵娲宫中向腾蛇将军求救,腾蛇将军仔细问过之后才知,原来这几个男女本是青城山中的采药人,前日里在青城山中采药时,偶然抓到一条白蛇,本来想要带回家去炼药,不想这条白蛇却是个妖精,变化人身之后在他们身上尽皆下了剧毒,他们为了活命去青城山上的玉净宫中向太上老君求救,却被告知只有来中皇山上的灵娲宫中才能救命…… 腾蛇将军一看七人身上所中之毒,立时明白他们必定是在青城山中得罪了素来喜爱私自跑去青城山中玩耍的素贞,此奇毒既然是灵娲宫中所出,自然也是只有来到灵娲宫中才能得解,去玉净宫中求救当然是白费,只是这种奇毒却非寻常办法可解,非要以玉蝶一族身内所孕的炽云毒珠入体压制才可。 因为当时只有清净天上的湘君手中才有一颗自玉蝶族皇子清欢身内割除下的炽云毒珠,腾蛇将军就将此事交给湘君处治,后来湘君向腾蛇将军讨来定光珠,以定光珠之力将手中一颗炽云毒珠给劈成七瓣,分别让七人吞服下去,借此压制身内剧毒,七人拜谢救命之恩后随即转身退出灵娲宫中,但是腾蛇将军在七人走后却险些因为心中愤怒将亲女素贞一身法力尽数废失…… …… …… 尘鸢知道自己的师尊沐水尘劫就是当年灵娲宫中女娲大神身边的左护法腾蛇将军,一个连自己亲女都不肯轻饶之人,更不要说对待自己这样一个天生的孽障妖胎,只是师父他却未曾想到,因为身内劫云珠护体,自己当日纵身跳下逆天峰时,千仞悬崖下的风刀霜剑阵法非但没能伤及到自己妖身一丝,还意外的替自己解除了当初师父施法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封印,他自此恢复了出生时的一切记忆,恢复了自幼被封印住的五识,而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生来五识废失,被师父自灵渺山中好心捡来…… 至此,一捻被心中至亲至爱,至慕至敬之人欺骗算计的激烈忿然已经在自己心中瞬时间炽烈燃焚和汹涌激荡起来,如此焚心之痛一时间竟自是让他刻骨铭心的无可名状,无以言表,他现下心中对帝皇山,对沐水尘劫,甚至是对自幼关爱照料自己有加的三师兄仅余下来的,当真即只有恩断情绝的无比激忿和怨恨了,因为若是自己并非自幼被师父好心捡来抚养,那自然就是师父在亲手诛杀自己父母甚至全族之后,将自己单独留下来抚养长大…… 虽然自莲花花苞中孕化出生之前的记忆自己是不可能有的,但是因为自己身内这颗冰木双灵根催化而成的劫云珠,让自己更加确定自己并非是真正的莲花化生,自己本来也该是有亲生父母的,只是自来不知他们到底是谁,是不是在自己还在母亲身内未满十月时,父母就已经遭师父诛杀,不然又何必以莲花花苞为自己孕化成形,师父想必也是担心自己哪一日里意外恢复记忆之后会向他寻问父母之事,才让二师兄在逆天峰上的唯一一条生路上设下断魂法印,让大师兄在逆天峰的千仞悬崖绝壁下设下风刀霜剑和亘河溺水,要将自己给赶尽杀绝,永除后患…… 幸而当时因为身内劫云珠护体,风刀霜剑未曾伤及自己妖身一丝,但是自己能够顺利躲过风刀霜剑下隐藏着的亘河溺水,却是因为有人暗中相助,悄悄将风刀霜剑阵法改动了一下运转方向,在自己妖身被转至亘河溺水所在方位之前及时逆转阵法将自己给远远传送到了灵渺山中一处隐蔽所在,尘鸢不知这个暗中相助之人到底是谁,只是从自己身上残余下来的功法痕迹来看,既不是大师兄也不是三师兄,所以现下尘鸢才有意要让二位师兄在娲皇殿中做下一个最终选择,到底是要师父还是要师弟,虽然自己此刻心中确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要让这二人一起落在自己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若是二位师兄当真决心做下选择,自己也必然会依凭着他们心愿在灵渺山上顺势而为…… …… …… 在娲皇殿中一眼见到尘鸢派人送来的信笺之后,云水尘翊登时之间怒不可遏,立时在娲皇殿中点起三千门人弟子,要将师尊自灵渺山上带回,但是花水风颜却因为心中惦记师尊安危,担心尘鸢气急败坏之下杀师尊泄愤,当即劝说师弟此事还是以先礼后兵方为上策,既然尘鸢他现在只是要求让三师弟亲自前往灵渺山上一趟,那不妨自己和尘翊二人先陪着尘瑶一起去灵渺山上走上一遭,看看这个在如此大劫下都有本事逃出生天的小师弟现下到底已经在灵渺山上嚣张狂傲到了什么地步。 其实若非沐水尘瑶主动提出来要亲自去灵渺山上交换师尊,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现下反而倒更想着要趁此机会自帝皇山上叛逃回家,谁让师尊当日是将二人给强行收在娲皇殿中为徒,虽然修仙在哪里都是一样,但是毕竟还是在自己家里比较舒服自在一些才是。 所以后来二人在娲皇殿中也是十分情真意切的劝说了尘瑶一番: “不可,千万不可,你知道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据说这个祸世鸢皇在灵渺山上经日里叫嚣着要一统三界,与漫天神佛仙圣为敌,嚣张狂傲到已经不将漫天神佛放在眼中,他现在一个不高兴之下,只怕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你当初在帝皇山上虽然待他不错,但若是这个祸世鸢皇他现在的心思是灭掉娲皇殿,灭掉仙华一脉,说不定为了和帝皇山彻底划清界限,第一个就要拿你的脑袋祭旗开刀,”花水风颜忍不住一脸疾言厉色的警告他说,“妖精的野心总是很大的,今天要灭娲皇殿,明天就想去攻打凌霄殿,你也知道,手中握有充裕银钱兵马的妖精,没有哪个是不想灭掉天庭,一统三界的,一生执著王图霸业,天地共主,是他们自娘胎里就死性不改的孽障根子,”他说。 “但是大师兄,你也知道这是现下唯一能够将师尊自灵渺山上带回的机会,”尘瑶气急之下决然开口反驳,“难道真要等到沐水尘鸢在灵渺山上将师父杀掉,然后你再以娲皇殿大师兄的身份派兵剿灭灵渺山师出有名,左右你也并非是自幼被师尊一手抚养长大,对师尊生死自然不会很上心,”他说。 “尘瑶,注意你口中言词,虽然你是东华帝君转世,但是他现下在名分上还是你大师兄,”云水尘翊在一旁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而且你以为你去了,师尊他就一定能平安回来?” “二师兄,连你也想要背叛师尊,这怎么可能?”尘瑶登时间疑惑的目瞪口呆。 “尘瑶,这么多年了,你好像自来未曾去过昙华山上一次,”尘翊无奈,“尘鸢他现下已经疯了,特意点名要你去灵渺山上交换,谁知道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说。 “二师兄不必说了,既然都说我是东华帝君转世,又怎会当真太在意凡间这一世里的生身父母,而且昙华山上的沐花云冲,现下若是已经被昙华圣尊教养的绝了七情六欲,现下也未必再将我这个凡尘之子当一回事情……” “话虽如此,但是你若当真是东华帝君转世,怎会直到现下还未恢复帝君真身?”花水风颜在一旁疑惑言道,“而且听说东华帝君前日里才自东瀛山上去了灵霄殿中参加五百年一次的蟠桃大会,”他说,“难不成那个参加蟠桃大会的是个假帝君?” “大师兄,你若以为尘瑶自幼借帝君转世之说在帝皇山上招摇撞骗,捞取好处,不妨直说,” “尘瑶,你别生气,师兄若是当真确定你是东华帝君转世,此时你想要去灵渺山上,师兄又有什么必要这般替你担心?”他问。 “师兄,东华帝君只是在神仙佛圣中名声很大,但是也未必和谁打架都没输过,” “所以其实你现在心里也一点不知道灵渺山上详细,是不是?” “有劳二位师兄随身护持,” “废言,难道当真让你自己去灵渺山上单刀赴会……” …… …… 二十九 灵渺山上 (一) 虽然花水风颜,云水尘翊,沐水尘瑶三人都是沐水尘劫亲传,任一人武力都足可在灵渺山上横行霸道,横扫千军,但是为了能保万全,花水风颜还是以大师兄身份在帝皇山上点了几百门内弟子跟随埋伏,三人随即一起来到灵渺山上的碧清洞中拜见沐水尘鸢,谁想到一踏进碧清洞中,就眼睁睁看见沐水尘劫奄奄一息的躺在洞中一块三丈见方的青石案子上面,显然是在这群小妖手中没少了被严刑折磨,三人见状当时心中怒极,好歹也是师徒一场,这个沐水尘鸢果然是妖性难改,竟然胆敢如此对待自幼抚养他长大的恩师,当真是可恨至极。 许是在三人来时刻意屏退了碧清洞中的侍奉小妖,现在碧清洞中就只有一个在青石皇座上冷然睥睨的沐水尘鸢在微微谑笑的低头看着眼前青石案上披头散发遍体鳞伤的沐水尘劫,这让花水风颜心中很是不以为然: “哼,都说妖永远是妖,人有时候却不是人,但是敢回头咬主人一口的狗子,这三界中却倒是还当真不少,”他说。 “大师兄说的有理,妖可以永远是妖,但是神仙,”尘鸢忍不住眉睫微微一蹙,“这天庭上的神仙,可未必哪一个都像是神仙,”他说。 “哦,神仙不像神仙,怎么,就因为神仙会杀妖精,”云水尘翊在一旁忍不住冷冷一笑,“非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是神仙的嘛?”他问,“听说凡间的皇帝因为自己是坏人,才会给天下百姓立下来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人规矩,妖精要是不经常去人间为非作歹,你以为当神仙的平日里是很喜欢开杀戒的?” “嗯,难道不是因为神仙本来受了人间香火,收钱不办事,下一次还能收的上来多少银钱?” “但是你就不一样了,这次交易摆明了是一锤子买卖,你让尘瑶前来换人,也不需要再考虑下一次交易,”云水尘翊将尘瑶在自己身后给遮挡的紧紧的,“所以本座有必要先算计一下,沐水尘瑶在你心中的分量,能不能足够将师父他老人家给交换出来,”他说。 “师兄,你们现在都已经在碧清洞中了,这样的算计还有何用?”他问。 “哼,大师兄就是不信你要是想招兵买马,一统三界,会不在意自己名声,”花水风颜随即冷言笑道。 “大师兄,本皇招兵买马,只收妖魔鬼怪,你以为那些妖魔鬼怪会在意本皇如何对待几个杂毛半仙?” “哼,胆敢在几位师兄跟前如此放肆无礼,真是罪大恶极,尘瑶,如此忘恩负义之徒,他的脑袋交给你了,” …… …… 但是三人却是任谁也没想到沐水尘鸢竟然早已经在灵渺山上设下天罗地网,埋伏在灵渺山下的三百门内弟子因为已经事先中了翳毒,在被妖兵围攻时很快溃不成军,狼狈败逃,三人虽然在娲皇殿中得沐水尘劫亲传,根基不凡,法力精深,但是其实三人虽然法力精深,近身拼杀的刀剑功底却自来就比师弟沐水尘鸢稍逊一筹,而尘鸢身内有劫云珠加持,一身精纯功力非寻常三界妖孽可比,所以在碧清洞中堪堪三百回合生死血拼之后,虽是一番天翻地覆,最终的结果却是三人一同陷落敌手,被沐水尘鸢派人押去天牢之中囚禁。 但是按照约定,沐水尘鸢最终还是亲口下令让手下几个小妖将沐水尘劫给好生送回去帝皇山上,因为相比师尊沐水尘劫,尘鸢现下心中最为痛恨的却反而是三位在他自幼遭受师尊欺骗残虐时不言不语甚至是助纣为虐的尊敬师兄,他们本来可以自幼告知给他一切,让他有机会私逃下山去寻找自己的父母族人,哪怕最终找到的只是灵渺山中一堆残缺不全的阴森白骨,而现下,即是一堆残缺不全的阴森白骨,自己又该去哪里寻找,生在天地之间,却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归根何处,而三位师兄即是心知一切真相,却也是自幼对自己不言不语,三缄其口,因此上这三人才是自己现下心中最为痛恨之人,而三师兄沐水尘瑶,当日那般恩断情绝的将自己给逼杀至逆天峰绝境之上,想必也不过只是为了自己手中这把师父亲赐的青冥斩妖剑,因为按位份他是自己的三师兄,师父僭越过他的位份将青冥斩妖剑直接恩赐给自己,三师兄只要是个正常人,心中就不可能不恨,因为师父这样作为等于是公然昭告天下,让三界众生全数知道三师兄在师尊心里,自来即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无用废物。 所以虽然沐水尘劫现下已经顺利回去了帝皇山上,但是眼前这三个曾经在逆天峰上苦苦逼杀自己之人,尘鸢以为自己若是能够轻易放过,那才简直是失心沦落,自甘下贱之极…… 但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让三人在灵渺山上好好享受一番生不如死的美妙滋味,毕竟当初心下还只以为能够将尘瑶一人请上山来,现在却是一下子来了三个,他们会一起在灵渺山上面对上一模一样的深深恐惧和逃脱不得的极端绝望,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只是自己绝对不会让他们很快死掉而已。 …… …… 尘鸢知道自己的三位师兄长年以来在帝皇山上禁绝情欲,修得本来即是纯阳之体,虽然未必全都是童子身,但是也不会轻易破戒折损功力,而且师父他昔日里对待凡人一向是非常慈悲为怀的,当初甚至不惜将定光珠劈成七瓣救几个中了剧毒的采药人,这样的良善品性一定是在三位师兄身上得到了良好延续,那若是为了救三千少女,而非要破掉自己的纯阳功体不可的呢,这个问题,现下就单独留给大师兄来解决可好? 所以他很快让手下小妖将之前自灵渺山下的左近村镇中抓来的那三千豆蔻少女全数自大牢中释放出来,让她们身中稀世奇毒,再将唯一解药撬开嘴巴灌进大师兄身内,如此一来,大师兄想要救下这三千少女性命,就非要一个一个的和她们云雨交*欢不可,但是凡间女子一生遭伦常礼法迫害,和大师兄云雨交*欢之后,她们非但再难清白出嫁,还会被以伤风败俗的罪名沉入深潭,大师兄啊大师兄,尘鸢还真想看看,你现在却又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的呢? 至于二师兄和三师兄,只要吃了他替他们精心准备出来的那两颗药丹,说不定会在半梦半醒之间,误将其中一个给当成千娇百媚的九天仙子…… 但是其实沐水尘鸢心中,更加希望二师兄吃下去的那颗药丹,会让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将三师兄给当成是一个千娇百媚的九天仙子,因为三师兄虽然是个男人,却自幼待自己温柔如水,都说他是东华帝君转世,生来仙风道骨,云染仙袂,但是却又偏偏生的像是佛门一脉的男女同相之人,果然男人若是当真千娇百媚起来,会让世间任何一个女子都花容失色的望尘莫及,但是如此仙风道骨千娇百媚之下,却是心思阴狠歹毒至极,大师兄二师兄只是奉师命将他追杀至灵渺山中的逆天峰上,但是在逆天峰下设下风刀霜剑和亘河溺水,却断然不会是大师兄能够想得出来的歹毒计策,因为大师兄和二师兄平日里只是惯会精进自己剑法,自来不喜欢修习什么八卦阵法,这些对敌阵法尘鸢自幼知道只是三师兄才修习精深,所以当日逆天峰下的风刀霜剑阵法看起来才被排设的那样草率仓促,定然是三师兄临时传授给大师兄他的,三师兄如此利用大师兄为自己设下此阵,自然只是为了自己手中这把据说是中皇山上灵娲宫中至宝的青冥斩妖剑,只要自己在逆天峰下的万丈深渊中魂消魄灭,云散烟消,世上就再无人能够来和他争夺这把青冥斩妖剑了,虽然按照位份,这把剑师父本来就该是亲手恩赐给三师兄他的才对…… …… …… (二) 虽然说同门师兄弟之间的感情有时看起来也未必能真如亲生手足一般骨肉相连,但是眼下沐水尘鸢对自己三位师兄的设计陷害即是在灵渺山上,都隐隐让那些杂毛小妖认为当真是惨绝人寰天理难容的很,可想而知花水风颜在面对三千伸手待救的无辜少女时心中是何等激忿难忍,怒火冲天,他知道凡间女子是不管怎样都决计不会以自己贞洁换自己性命的,更何况这性命本来也是根本就换不来的。 但是眼睁睁的看着三千无辜少女香消玉殒在自己眼前,花水风颜知道自己不管怎样是决计不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的,沐水尘鸢那个小孽障根子无非只是想要找帝皇山一脉报仇雪恨而已,本不该如此牵连无辜至此,他想要自己死,那又有何难,即是不去和这三千少女云雨交*欢,只要冲爆自己全身穴位,让身内药血尽数被这三千少女吮吸干净,料也是可以顺利替她们解毒救命的,只是如此一来,自己血尽身死,在所难免,但是既然身为娲皇一脉弟子,又怎会当真如此在意自己性命,凡人本是当初女娲大神用泥土所造,女娲大神本来就认天下芸芸众生为子,师尊身为女娲大神随身侍卫,定然也是从来不会在需要为天下芸芸众生牺牲性命时心中有一时半刻犹豫的,贪生怕死的本性仅止于凡人本身而已,自来不在创造和守护他们的神仙念头之内。 自己始终还是娲皇殿中的大师兄,花水风颜知道,也许自己现下为了这三千无辜少女暴冲自己全身穴道,终究也是可以让小师弟他在心中稍稍的为之动容一时半刻的吧,尽管在这个小师弟心中,自己从来只是一个跟随在师尊身边对他自幼的惨痛日子无动于衷的助纣为虐之徒,甚至,还曾亲手在逆天峰下设下风刀霜剑和亘河溺水将他灭魂消魄,但是现在,他却愿意以自己一身鲜血去救三千凡女性命,自此换得小师弟他一个浪子回头,迷途知返…… …… …… 沐水尘鸢在碧清洞中的青石皇座上耐心等待着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场大戏,但是谁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让他始料未及,花水风颜竟然为了能够同时保下那三千凡女的贞洁和性命,暴冲自己全身穴道,让身内药血像泉水一般汹涌而出,让她们吮吸解毒,而云水尘翊这个已经被下了迷魂药丹的疯子,竟然为了抵挡自己身内的欲*火暴冲,也是为了能有机会救回花水风颜性命,甘愿将身内一半鲜血灌入花水风颜身内,自己只余半条残命在天牢中苟延残喘。 而沐水尘瑶,据看管天牢的小妖回报,他在亲眼看见二位师兄的惨状之后,因为大受刺激而以头上束发玉簪中隐藏着的奇毒自裁,现下因为奇毒发作,正躺在天牢中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沐水尘鸢听到负责看管天牢的小妖急报之后一时心急之下忽然想到自己身内的劫云珠或许可以医治百病,因此上立时前来天牢中探查沐水尘瑶情况,却未料到在自己俯身凑近沐水尘瑶在天牢中看似气若游丝的轻盈玉体时,却只见沐水尘瑶在双眸紧紧阖闾之下却是一瞬之间极招出手,直逼尘鸢命门而来,尘鸢在一时失神之下,下意识的出手自保,却未曾想到极招相冲的一瞬,沐水尘瑶的身子却开始出人意料的似一缕烟雨霓虹间的缭绕烟云一般渐渐飘渺虚化在他眼前,尘鸢立时察觉到尘瑶之前虽然是在天牢中假意以玉簪中的奇毒欺骗自己,但是此举却是自绝轮回之招,因为寻常情况下,此举是用来将魂魄自身内引出入剑身成为剑灵的,没想到尘瑶师兄对自己随身所携的这把青冥斩妖剑竟然执念至此,竟然想要自愿以魂魄入剑,成为这把青冥斩妖剑中剑灵,永不能再入轮回转世…… …… …… 眼看着尘瑶师兄的身体在自己眼前渐渐飘渺虚化,尘鸢拼尽一身修为法力想要强行阻止他身体继续虚化消散,而尘瑶身内真元渐渐流散却是尘鸢再如何拼尽自己修为也护持不住的,顷刻之间,尘瑶已然是在自己眼前渐渐身形渺渺,生机将尽…… 就在尘瑶已经在尘鸢的心急如焚和神识纷乱中渐入生死一线的一刻,尘鸢在一时错愕之下蓦然想起之前师父曾经无意间向他提起过的上古秘笈中记载着的以命转命秘法,而自己身内又孕有三界罕见的劫云珠,如此只要将自己一身真元借劫云珠之力尽数渡给尘瑶,必定可以让他以命换命,求得一线生机,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就会因真元尽失而妖身散化,入轮回投胎转世…… 但是尘鸢知道自己是不会后悔的,因为自己本就是天地间一介无根无源的妖胎孽障,三界中无人在意自己生死,只要一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之后前尘旧情俱成空幻,和几位师兄之间的一切恩怨情仇对自己当然已经是再无任何意义。 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何要这样处心积虑的设计三位师兄,只是为了自幼的五识尽废待遇私心泄恨而已的嘛,其实只要三位师兄中的任何一个殒命在灵渺山上,自己这辈子也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了,即是自己无心一统天下,三界称皇,九大修仙门派也会联手攻上灵渺山来,缴械投降无异于将灵渺山上一众妖魔鬼怪亲手送上斩妖台,身为灵渺山上的祸世鸢皇,他没有任何退路,即是天帝,玉帝,三清道祖和如来佛祖御驾亲临,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俯首认败,但是若是当真败了,灵渺山上一众小妖也一样会被一个不留的诛杀殆尽…… 但是仅仅只是因为心中之恨,自己才这般丧心病狂的想要用最残忍的手段对待几位师兄的嘛,毕竟当初师父确是曾经苦心设计自己,不管自己如何对他,都是件非常天经地义的事情,还有三位师兄,至少三师兄他现在还在天牢中奄奄一息的活着,本来就不该是件让自己很高兴的事情。 尘鸢从来没想过恢复五识和记忆之后,自己竟然会忽然之间变得这样残忍自私,为了报复师父和几位师兄,他可以眨眼牺牲三千无辜少女,可一点没顾及到现下灵渺山上的势力和九大修仙门派相比仍然是云泥之别,若是数十万修仙弟子明日即兵临灵渺山下,自己手下这些杂毛小妖又到底该是一个什么下场? (三) 果然不出尘鸢所料,沐水尘劫被放回去帝皇山上之后本来匆匆将养了几日身子即开始匆匆忙忙的调兵遣将,想要强行攻打灵渺山救回自己的三个弟子,乍一听说三千无辜少女之事,气急攻心之下不顾前来支援的昙华圣尊和南华上仙劝阻当即下令手下数千门人弟子立刻跟随自己前去攻打灵渺山,斩杀沐水尘鸢这个祸世妖孽,结果连尘鸢因为一身真元尽失而妖身化散都未及,帝皇山上数千兵马就已经兵临灵渺山下,战势一触即发,尘鸢心知此战已然是避无可避,若是即刻下令灵渺山上的众妖魔鬼怪倾巢而出,自是可以在山下和师尊带来的数千兵马拼个你死我活,但是仙妖之间的战力差距他心中又岂有半点不知道的,纵是可以强撑数日,到最后的最终结果也仍然会是灵渺山全军败亡,山上山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如此惨烈战局,着实是没有开局必要。 而且现下自己虽然以身内劫云珠仙力强行维持,但是妖身化散也已经不过只是一时三刻时辰而已,不若顺水卖给师尊一个人情,以自己在灵渺山上饮鸩自裁这个最终交代,让灵渺山上一众小妖能够侥幸保下一条性命。 所以翌日,尘鸢在碧清洞中亲笔向师尊写下降书,只要师尊愿意退兵,灵渺山上自此再无沐水尘鸢这个祸世鸢皇…… 因为心知师尊绝非轻易背信弃义之人,所以降书被送在师尊手中一刻,也是七步断魂丹被吞入口中之时…… …… …… 尘鸢知道自己是不会后悔的,至少是在一身真元尽失,拖着渐渐散化的妖身自逆天峰上的千仞断崖上纵身向烟云飘渺的人世尘寰一跃而下的一刻,他以为,自己之前在福禄镇中所欠下的一切,这一刻,总算该是已经彻底还清…… 曾经,因为一颗溺魂丹,灵脉源泉之畔,他亲手斩杀了舟山岛上万余妖孽,曾经,因为一池嗜血杀粉妖血,他在福禄镇中大开杀戒,所以,蓦然记起自己在帝皇山上一声一声唤着的师父竟然是自幼苦心设计自己五识尽废的残忍元凶时,自己就已经知道,兴许如此结局,才是这段师徒孽缘之间的最好了断…… 三位师兄现下一定已经在心中恨透了他,如此刻骨铭心的深深仇恨,自是该穿过前世今生,全数在这一刻报应在自己身上的,只是自己到现在都没机会对三师兄说,他炖的燕窝羹虽然自来没有滋味,但是却是他恢复五识之后再也没机会品尝到的一碗伤心滋味…… 因为自那一碗燕窝羹开始,他已经知道,他,终究还是让师父失望了,这一世,他注定无法如师父所愿的成为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乖顺弟子…… …… …… 一晃已经是十几年之后,娲皇殿中的日子在这十几年里一直都是清净如水的仿若连时间都已停止下来…… …… …… 因为昙华圣尊和南华上仙渡的真气,沐水尘劫和他的三个弟子在经过了一连十几年的净心休养之后,近日里身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还不能立刻运气施法,恢复一身精深法力尚需一些时日,但是这几日里,沐水尘劫看起来心情有些不好,这也难怪,当日还没等自己亲自动手将尘鸢给送上斩妖台去,他就已经在逆天峰山上妖身散尽,堕落生死轮回,而且,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眼睁睁的自逆天峰的千仞悬崖上纵身一跃…… 但是谁想到因为妖身散尽之后元神被劫云珠及时封住,自然是没机会入酆都地府去的,那颗封住尘鸢元神的劫云珠后来自然也是在逆天峰下被沐水尘劫收来,之后请南华上仙好好替他洗髓换骨一番,要知道,生人经受洗髓换骨之痛,也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若只是元神,怕是会将元神中残存精元给洗个干净,如此即是不魂消魄灭,被清洗干净的元神还能残余下多少前尘记忆,甚至,清洗过后的虚弱元神还能不能去下凡投胎都是个问题,本来尘鸢是在一身真元散尽即将妖身散化时将一颗七步断魂丹一口吞下去的,丹毒未必有机会浸染元神就该已经随着他的妖身一起化散掉了,只是南华上仙他一口咬定若是元神被七步断魂丹浸染,投胎转世之后会因丹药余毒而心性残忍,为祸世间,必须以洗髓换骨之法清洗干净,南华上仙心中自然只想着不能让七步断魂丹余毒在世间为祸,其余的一切,他自然是再也没兴致去理会的。 昙华圣尊好似是自来即和娲皇殿有仇似的,竟自不顾及沐水尘劫颜面在娲皇殿中公然提醒他既然当日沐水尘鸢的妖身本是在帝皇山上的圣莲池中以一朵莲花花苞孕化而成,那现今借劫云珠之力,自然…… 因此上,沐水尘劫现下自然也是没什么心情过多关心这位昙华圣尊此次来帝皇山上的目的,只是他也一样知道,尘鸢的事情这位昙华圣尊他若是不趁机插手,也就不是他所认识的昙华圣尊了。 果然,在匆匆客气几句之后,昙华圣尊他忽然之间话锋一转,直言问自己这几日里到底在娲皇殿中掐指算计到了什么…… “你自己当初私下里跑去大理城中做的好事,怎么现在却反而来这里问我,”尘劫气急。 “嗯,你是说沐王府中的小世子沐若轩和小郡主沐若云,这两个孩子出生时腕子上的玉蝶胎记本来就让族人误以为二人是妖胎转世,本尊若是不将他们二人及时自沐王府中带走,最后难免也是沉潭处决了事,”昙华圣尊无奈,“虽然他们当初在昙华山上背叛主子,罪大恶极,但是看在湘妃昔日颜面上,本尊也不介意替两个徒儿养一对随身侍奉的童男童女,只是沐王爷和沐王妃二人一下子将两个孩儿舍入本尊门下,心中定然也是有苦难言,你若是看莲花花苞中那个小小婴儿实在碍眼,不妨顺势送个顺水人情给沐王府,”他说。 “哼,你真以为,这样安排,他这一世就一定会在凡间过的很好?”尘劫冷冷言道,“你莫忘记,沐王爷是前朝南诏皇族中人,现下南诏已经变成大理,当皇上的姓段不姓沐,自幼被养在这样的侯门王府之中,有时候,可是连沦落街头当流浪儿的幸运都不会有,” “可是据本尊所知,你好像也自来不是很希望他这一辈子能够在人间能有几天好日子过的人啊……”昙华圣尊无奈言道。 (四) …… …… 又是一晃十几年过去,齐云山上的南华观中,日子看似已经像是秋日里的一泓止水一般的平静了许久许久…… …… …… 但是自从南华上仙十几年前无意间透露了关于自莲花花苞中从新孕化妖身的沐水尘鸢即将被他师尊给送去大理城中的沐王府中寄养一段时日之后,翦水花裳在三清殿中心思即再没有心如止水的安分过一日,因为这个消息眼下是根本没办法自齐云山上被传递回去天台山上的,那若是想要成功得到劫云珠,疗复魔主身上伤势,兴许只有自己设法混入大理城中的沐王府中见机行事才可…… 好在近日里南华上仙又去了后山中的卷云洞中闭关清修,现下南华观中大小事务俱是爹爹全权掌管,自己现下即是悄悄下山,他想必也无暇抽身跑去山下寻人,毕竟爹爹在南华观中自来不是会轻易因私废公之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和南华上仙一起合起伙来设计阿娘,若非当日阿娘将自己给强行自齐云山上劫走,自己这个圣源果所化婴儿只怕随后即会被南华上仙以掌中三昧真火给化灭的干干净净,点滴不得残存。 所以花裳可是自来没在心中对爹爹在三清殿中替自己所做一切有过任何感恩戴德,因为自己现下还被强行滞留在南华观中当一个位份低微的小仙奴本来一切就是爹爹之过,一想到自己昔日在天台山上的万千宠爱,如今却惨淡沦落成为南华观中的阶下囚俘,花裳心中就开始非常的不舒服,所以在一切计划妥当之后,花裳就很快寻到机会瞒天过海的顺利自南华观中出逃,自齐云山上下来之后即匆匆直奔千里之外的大理城中而来,进来大理城中之后,她顺着自己在齐云山上知道的那点散乱消息径自来到大理城西一座高门阔院的王府深宅门前,只见眼前一道鎏金门匾上冷然镌着“沐王府”三字,回头向街边小贩打听之后,花裳才知道这道门匾上的“沐王府”三字本是大理先皇所赐,因为府中住着的这位沐王爷虽然是前朝南诏皇族中人,却自幼对大理皇朝忠心不二,这个沐王爷年轻时因为战功显赫,很得先皇赏识,不但亲赐了一块免死金牌,而且赏赐了金银珠玉无数,只可惜苍天不开眼,昔日这位沐王爷府中两位王妃所生的一位小世子和一位小郡主竟然皆被族人认为是妖胎转世,强逼沐王爷将两个孩子沉潭处死,幸而昙华山上的昙华圣尊及时前来府中将两个孩子带走,但是自此两个孩子和沐王府也再无一点关系,后来帝皇山上的娲皇殿殿主又亲自抱着一个小小婴儿来到王府之中,请沐王爷将这个小婴儿在王府之中好生替他抚养长大,作为回报,他可以赠给沐王爷一壶灵丹妙药,医治二位王妃身上顽疾。 后来沐王爷就将孩子给好生养在膝下,让他认自己的大王妃段芸为母,小王妃紫苏为姨母,大王妃为孩子取名为沐少尘,自幼将他给视为己出,因为后来沐王爷膝下再无所出,所以合府上下现下就单独宠着这一个小世子,沐王爷这十几年里也是将心思全都放在了这个养子沐少尘身上,望子成龙般的希望少尘能够和他一般光宗耀祖,建功立业,所以自幼就请了三位仙风道骨的仙长当少尘的私教师父,而少尘他也确是不负家父所望,十四岁时就一人破了当时在大理城中闹的人心惶惶的鬼面修罗血案,如今虽然才年仅十八岁,却已经被封为御前兵马指挥使三年有余了…… 街边小贩还说到这位少尘世子和其他那些名门望族的纨绔子弟不一样,自来没有去过大理城里的青楼戏园子,甚至府内丫鬟婢女甚多,至今身边却连个通房大丫头都没有,王爷王妃虽然为此心急,但是怎么说呢,沐王府内的那些个小丫鬟也确是有些不入王爷王妃法眼,但是外面的良家女儿又宁愿被一个寻常人家明媒正娶,也不愿意被送来沐王府中当个通房丫头…… 所以这几年来,沐王府后角门上一直张贴着招收一等婢女的买卖告示,虽然之前也有人牙子前来送货,但是内府中的管家婆子张妈妈却硬是一个也没看上眼,连府门都没得跨进一步就全都被打发走了,不过这也难怪,那些个人牙子哪里有本事将大家闺秀拐来卖做丫鬟婢女,不过只是看哪里闹了灾荒前去花些许银两去收买一些十来岁的山野村姑,这样的货色自然是连王府内的一个管家婆子都看不上眼的,而且人家管家婆子也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心中自然也会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未来打算…… 哼,什么看不上眼,无非是想要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给送去沐少尘身边当通房丫头,日后再争个姨娘名分,看样子这沐王府中的管家婆子各个都存着这样心思,只是偏巧她们各自的女儿还未到婚配年纪,不然一个王府中的世子大少爷这么几年来竟然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收不到,这显见的是那些个管家婆子暗中欺上瞒下,自幼服侍世子少爷的丫鬟想必一到了婚嫁年纪就让她们给寻个借口打发出府去了,而新近买来的丫鬟若是稍稍有些姿色的,怕是一进来就被发派去了后厨中刷碗洗菜…… 三十 大理王府 (一) 所以几日之后,沐王府的后角门前就一大早的跪了一个一身素衫,云鬓花颜的卖身少女,少女自名盈裳,因为家道中落,父亲去了一个寡妇家过活,母亲去了一个鳏夫家度日,自己无依无靠,只好来到沐王府之中卖身为奴,恳请沐王府中的各位管家妈妈们好心赏给自己一口饭吃,盈裳此生此世情愿在王府中当牛做马,尽心侍奉主人报恩。 可巧这一日里非是管家婆子张妈妈出来,而是另一个管家婆子王妈妈出来,这个王妈妈素来和张妈妈有些不大和气,因为之前人牙子送来的女子全都被张妈妈打发走了,以至于内府中人手十分短缺,自己一个当管家妈妈的却要半夜三更起来巡夜,想想也真个气人,因此上一见到盈裳手里的卖身契,就迫不及待的将她给领进来后角门内,一开始问她会做些什么,盈裳自称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在家时很少做粗活,后厨中的差事却是差不多全都干不来的。 王妈妈随即满脸堆笑的将盈裳给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这个丫头正好给送去大少爷房中服侍,这样大少爷房里那两个粗使丫鬟就能被替换出来当自己帮手,至少自此之后,半夜里起来巡夜的差事自己可就理所当然的完全不用再操心了。 随即,盈裳在王妈妈的带领下去下人房里仔细梳洗一番之后就被带去了大王妃面前,大王妃上下打量之后看着这个丫头姿色竟然比自己年轻时还要清丽妩媚上几分,心中当然是非常欢喜,只是因为初入府来,不好直接送去少尘房里服侍,只好先让她在府内熟悉上一阵子侍奉规矩,再寻个合适机会送进大少爷房里做些端茶奉水的精细差事,让大少爷自己对她入眼,这样才算是水到渠成,因为少尘这孩子好像自幼就有些不近女色的苗头,外面甚至传言他只喜欢男人,王妃心中为此甚是心烦意乱,甚至时常责怪王爷为何当初非要将几位修仙有成的仙长请来府内教导少尘,自幼将少尘向断绝七情六欲那条道路上引诱,因此上眼下王妃格外在意的即是通房丫头这件事情,只要少尘顺利收了这个丫头,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也就很快会跟着烟消云散掉了,所以王妃特意嘱咐盈裳大少爷他自幼不是很愿意和人言笑,在房里服侍时尽量小心一些,千万不要在言语上和大少爷有什么争执,他现下不仅是沐王府中的世子少爷,也是当今皇上钦点的御前兵马指挥使,别的不说,就算是对自己手下兵将,必要时也是有一些生杀大权的,更不要说是一个卖身府内的丫鬟婢子…… 只是一样,虽然是早晚要进大少爷房内侍奉,但是大少爷房内却一直没有可给丫鬟婢子夜宿的地方,所以现下盈裳还是只能和府内其他丫鬟婢子一般去住在后园子中那两排下人房里,只是因为是服侍大少爷的,盈裳可以单独住一间屋子,其余丫鬟婆子都是四五人住一间屋子的,只有带家口的那些个管家婆子是一家人住一间屋子的,就像是现下府内的管家张妈妈,就带着她的三个女儿单独住一间屋子,那个张妈妈的脾气有些不好,盈裳平日里仔细躲着她那一家子一些也就是了,毕竟即是初入府来,还是尽量少招惹些是非才好…… …… …… 因为大王妃的看好,因此上王妈妈特意替盈裳安排了后园子里一间相对清静一些的里外套间屋子,这在沐王府中其实已经相当于是屋里人的待遇了,算起来也就是比姨娘低了半个位份,之后的日常用度自然也是王妈妈殷勤帮助操持的,当然,王妈妈自己本身是没有女儿的人,只有两个跟在王爷身边当书童的儿子,所以并不像张妈妈那样对后园子里任何长得稍稍姿色出众一些的丫鬟婢女一律当成眼中钉和肉中刺,而她如此殷勤提携盈裳的最重要原因当然还是希望盈裳来日得宠之后自己也可以跟着得些好处。 盈裳因为昔日在天荒之境中本来就丫鬟婢子成群,虽然凡人和妖精之间的日常过活总是会稍稍有些不一样,但是不管是凡人还是妖精,主子婢子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却倒是很一样的,因此上盈裳一开始就很清楚王妈妈对待自己的殷勤提携断然不是平白无故的慈悲为怀,所以也就很见机的寻了个很自然的机会将自己腕子上一只翡翠镯子取下来送给了王妈妈当做近日来的辛劳酬谢。 王妈妈因为是个凡人,自然未必知道这个镯子可是凡间很难寻得的奇珍异宝,但是品相如此惹眼的翡翠镯子在王妈妈眼中自然也一定是很能值上一些银两的,王妈妈因此上隐约猜到盈裳本该是个出身不错的名门闺秀,只是因为家中忽然遭逢灾劫变故才不得已来沐王府中卖身为奴,如此她能被少爷顺利收在身边的胜算自然是又加了几成,只是之前王妈妈一直在心中盘算着让盈裳认自己做干娘的事情现在想来也是断然不能再提起来的了。 原来沐王府中自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近的丫头被买进府中之后都要先认个府内的管家婆子做干娘,而在府内前三年的月例银子自然也一样是要被拿来孝顺给自己干娘的,因为若是和干娘交情甚好,差不多就是在府中一个最硬实依靠,不要以为在王府中当丫鬟婢子是件容易差事,一般的都是被买进来当扫地丫鬟的,却一个个的全都要去往姨娘的位子上爬,这其中的明争暗斗和勾心斗角可是未必能比皇上的后宫中相差多少的,后面没有一个和自己一条心的干娘撑腰,只怕不到三月就会不明不白的掉进后园子中的水井里泡成个鼓肚子蛤蟆。 但是现在看来,盈裳却是根本不必要认王妈妈这个干娘的,而王妈妈自知盈裳相比那些个山野村姑出身的丫鬟婢子定然是要机灵聪慧上许多,也断然没人能够在沐王府中斗得过她,而且像这样家道中落的大家女子本来也是非常不好掌控驾驭的,即是如此,这个干娘现下看来还是先不要认了,谁知道这丫头最后得势之后会不会反过头来和自己成仇。 …… …… 但是虽然王妈妈最后到底是没有当成盈裳的干娘,却因为在无意间提起来府中的女儿和干娘之间的些许闲言碎语,让盈裳很快就开始对凡间女儿和干娘之间的那些个奇闻轶事生出来一丝很强烈的莫名好奇和窥探欲望,她很好奇凡间一对根本没有任何血亲关系的干娘和女儿之间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的,而偏巧这几日里园子里的那些个丫鬟婆子嘴里经常对张妈妈和她那三个女儿说三道四,自这些个整日里闲言碎语的丫鬟婆子口中,盈裳隐约知道了那个张妈妈她虽然是有三个女儿,但是其实亲生的女儿只有两个,一个名叫迎春,今年十四岁了,一个名叫雨秋,今年也快十二岁了,而那第三个女儿阿秀,是一年前被买进府里来的一个粗使丫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年纪,只是不知为何,那丫头的右脸上有块蚕豆大小的胎疤,看起来怪让人生厌的,所以自进府之后就一直在当扫地丫头,没什么被提携去当端茶奉水的内房丫头的机会,而偏生这个阿秀又生来有些痴愚蠢笨,除却当扫地丫头之外在王府之中也是断没什么出人头地机会的了,想想也真是可怜,不过好在张妈妈好心给她做了干娘,不然似她这般愚钝蠢笨之人,只怕在这园子里待上不到三月就会被人暗地里陷害的今日被罚三月例银,明日被罚二十板子…… 盈裳因此上开始在心中莫名其妙的对张妈妈和她这三个女儿心中充满强烈好奇,所以没几日就故意寻了个自己的胭脂水粉剩余太多想要送人一些的小小借口在园子里找到了那个名叫阿秀的愚笨丫鬟,虽然一眼看见这个阿秀右脸上的那块乌青胎疤时心中忍不住暗暗吃了一惊,但是因为自己好歹也是个法力无边的小妖女,因此上竟然一点没有顾忌的主动凑上前去和她搭讪…… “哦,姐姐可真是这园子里的第一勤快人,”盈裳在阿秀耳朵边上一连声的好言夸赞,“若是这园子里的人儿全都像姐姐这般辛苦,倒也真不至于日日残花碎叶子的满天飞了,”她说。 “哦,你是新来的,”阿秀一边扫地,一边很不以为然的抬头看了眼前这个清丽妩媚的素衫丫头一眼,“叫什么名字,”她问。 “啊,我叫盈裳,初来府中,日后还要姐姐多多照顾,”盈裳的小脸上一瞬间笑眯眯的像是一朵娇嫩无暇的四月梨花。 “哦,名字倒是不错,”阿秀看起来是非常随意的客气敷衍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来继续扫地。 盈裳一见这个阿秀竟然在自己面前是如此生无可恋般的麻木不仁,倒是在一瞬之间对她为何要来沐王府中当扫地丫鬟的内中隐情莫名其妙的强烈好奇和疑惑起来,因为她右脸上那块被凡人认作是胎记的乌青疤痕…… 所以,虽然知道自己初次见面本不该如此唐突,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既然已经来府里快一年了,为什么却半点也不想要设法换个其他差事……” “谁让我就是在这里扫地的命,”阿秀看起来仍然是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我也恨那些想尽办法踩在我脑袋上往上爬的人,但是人家比我聪明,自来只有人家耍弄我的,我从来没本事去耍弄人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又能怎样,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样人,不管怎样辛苦努力,到头来也一样是没有一点出息,不管怎样积德行善,到头来也是走到哪里都只配被人愚弄耻笑,人家欺负你了,戏耍你了,你只能忍着,有一天你不愿意忍了,也只能是躲得远远的了事,人家敢欺负你,本来就是算准了你这一辈子都没本事一拳头打回去的,”她说。 “啊,这就是姐姐你的不对了,一个人两个人欺负你,那是他们的问题,但是要是走到哪里,遇见任何人都会被人欺负,那可就是姐姐你的问题了,因为其实人嘛,都是惯会喜欢欺软怕硬的,第一次欺负你时你就一巴掌扇回去,其实是不必担心会被狠毒报复的,若是在欺负你一百次时再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扇回去,不,连一巴掌扇回去都不必,只要你想要躲得远远的不让人家再欺负你了,也一样会遭到非常狠毒的疯狂报复,因为第一次欺负你时他在你跟前还不过只是一个和你一样的人,你一巴掌扇回去,只是在扇一个人,但是等到被一百次欺负之后,他在你跟前就已经是一个至尊无上的皇上了,而你在他眼里已经是一个卑微下贱的奴婢甚至是一条卑微下贱的狗子了,奴婢狗子胆敢对皇上的戏耍欺负有一点怨言,或者是想要摆脱掌控,那本来就该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啊,”盈裳一脸笑眯眯的好心点醒她说。 “嗯,兴许是吧,但是我总以为,每天都替人家多扫一些地,多干一些粗活,别人多少会对我友善一点,但是没想到前日里二王妃房里丢了一条锦缎短袄,这园子里的那些个丫鬟婆子明明知道我那日根本没进过二王妃屋子,还全都指着我说那条锦缎短袄是被我偷拿去的,”阿秀无奈。 “啊,问题就在这里的啦,姐姐你每日里都主动替人做粗活,早已被人心中明了你在这园子里身份是多卑微,一个只能依靠不停的牺牲自己利益满足别人私欲来讨好别人来换取别人对待自己友善的人,本来就是大家眼里一个最适合用来被诬陷顶罪的人啦,因为人嘛,天生有些犯贱,你越对大家好,大家越看不起你,既然看不起你,那自然在这样时候就会心安理得的将你推出来顶罪的啦,毕竟就算是将你推出来顶罪,你又能怎么样呢,谁会傻到将一个很强势的人推出来顶罪,难道不怕被怨恨报复,但是人家本来就是算准了你这一辈子都没本事去报复别人,才那样心安理得的将姐姐你给推出来顶罪的啦,”盈裳忍不住深深有些同情的看在阿秀那委屈的小脸蛋*子上,“而且,人嘛,都是惯会牺牲弱者来讨好强者的,你本来和大家的交情都很一般,你觉得这园子里有谁会为了还你清白去将一园子的人都得罪干净,你平日里替别人扫的那些地,做的那些粗活,显然是还不够这样分量的啊,”她说。 (二) “唉,谁说不是呢,”阿秀因为觉得盈裳说的那些言词倒真的是很有一些道理,也就顺势放下手中扫帚开始和她闲谈起来,而说着说着,就说到一件让她心中直到现在都非常义愤填膺的事情…… “几个月前我被叫去后厨中帮忙,刚刚洗好几个桃子放在碟子里准备给二王妃送去,谁想到两个小丫头进来一人拿走了一个,按规矩这样的事情我是该和分管后厨的赵妈妈说的,但是因为我不想为了两个桃子得罪人,也就装没看见,只是谁想到还没等那一碟子桃子被送去二王妃房里,赵妈妈就从外面进来一脸凶巴巴的拉着我去我屋里搜查那两个少了的桃子,因为园子里的人都不大喜欢我,没人愿意和我同屋,所以我一直住在后面那间最破旧的屋子里,只因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住,赵妈妈就认定我一定是将那两个桃子偷走藏在屋里了,最后当然是没有搜查出来,赵妈妈还很不甘心的说那两个桃子一定是被我给藏在别处了,这一次没搜出贼赃算是我捡了个便宜,其实我知道是那两个拿走桃子的小丫头贼喊捉贼,她们拿走桃子我没有去告她们状,本以为她们会对我心存感激,没想到却反过头来被那两个小丫头恶人先告状,说我偷走了那两个桃子,那两个小丫头后来还一直故意在我面前和赵妈妈有说有笑的,我心中恨死她们,却也没什么办法,亏我之前还总是帮她们在后厨中洗碗洗菜……” 阿秀在说到此事时显然脸上是再耐不住一股子怒火攻心的,但是盈裳却以为这本来就是阿秀自己的问题,总以为只要自己对别人很好,别人也就一样会对自己很好,但是却忘记了这世上凡人本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丫鬟婆子本来就是出身低微的下人,又怎能指望她们像出身高贵的公主郡主一般温柔善良,丫鬟婆子这样的下人本来就是最信奉为了自己私欲可以心毒手狠不择手段的,当年武媚娘想要自尼姑庵里回去后宫,是王皇后好心将她给带回来自己的寝宫中当侍婢,后来怎样就不必说了,武媚娘先是掐死自己孩子诬陷王皇后,又将王皇后的胳膊腿全都剁掉扔酒缸里淹死,怪只怪王皇后自来没有想到那武媚娘刚进宫时就不是个出身高贵的上等妃嫔,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下等才人,对一个下等才人讲情讲义,换来的自然是如此惨烈下场,因为越是身份卑微的下等才人,越是向皇后这样位子上爬的起劲,一个自来只一心想要向上爬的人,又怎会对踩在脚下的残尸断骨有一丝情义,而凡人却总是必须要踩在别人尸骨上才能得偿所愿的,因为他们不是神仙,神仙因为有法力,得到自己想要的是不必牺牲任何人的,而凡人没有法力,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必须要用脚下累累白骨去换,所以在凡人眼中,身边只有两样人,一样是对自己有利用价值的,一样是成为自己绊脚石的,而阿秀显然在任何人眼中都是还稍稍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而又不会成为任何人绊脚石的,不然料想她在这个园子里也断然活不到今日。 但是谁想到这个阿秀她的小脑袋却好像是不管怎样都转不过来这道小弯子的,还在那里不停的和盈裳说自己在园子里扫地,被园子里的丫鬟婆子欺负也就算了,自己明明是拿了足够的药钱去药铺子里买药,没想到钱一分都没有少给,却还是被药铺子里的坐堂郎中和抓药伙计给无缘无故冷嘲热讽的戏耍了一顿,她那一次可是第一次去那家药铺子里抓药,根本就不认识那家药铺子里的坐堂郎中和抓药伙计…… “啊,姐姐,盈裳问你,你那一次去抓药时有没有好好的精心打扮自己一番,有没有在进去药铺子时端出一副很高傲的架势来,若是没有,那就不要怪人家这样对待你了,因为你自己都没将自己当一回事,衣衫穿的随意,气质也很随意,让人家第一眼就断定你不是个喜欢矫情闹事的,就算是冷嘲热讽的戏耍你一顿,你也是忍一忍就算了,断不会去他们东家那里告状,他们平日里本来就没少了被那些个矫情暴躁的人去东家那里告状,让他们被东家责罚,现下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不会去告状的,当然是将之前受的无数委屈全都一气之下出在姐姐你身上的了,他们可不会管姐姐你有没有惹到他们,只要能有个人让他们好好冷嘲热讽一下,让他们将之前受的委屈全都尽数出个干净就行,至于那个人是谁,这好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这个人一定不会去东家那里告状闹事就可以了,而姐姐你一看就是个不会去告状闹事的,你别以为你不去东家那里告状人家就会对你心存感激,反而会很看不起你,以为卖药给你这样的傻子简直就是暴殄天物,那些草药拿去给你吃了还不若拿去喂街上的狗子,人家本来就觉得你那份药钱都不配脏了他们的手去接的,若是你下一次再去那家药铺子里买药,只怕是出十倍的价钱,人家都不愿意再卖给你了,因为人家以为你太低贱了,不配吃人家药铺子里的草药,所以姐姐,记得以后再去药铺子里买药之前,一定要先精心将自己打扮一番,然后端出一副很高傲的架势进去才行的啊,只有你将自己当一回事了,人家才会将你当一回事的啊……” …… …… 但是不管盈裳怎样在园子里好心提携,这个阿秀她的榆木脑袋却似乎是自来就不知道该怎样开窍,总是以为只要自己肯多多牺牲一些自己利益去满足别人私欲,就可以在园子里维持下一个相对友善的存活境况,却从来不知道在和旁人相处时稍稍留些心眼,结果就是她自认为和她关系最好的一个小丫头在偷拿了二王妃一个镯子之后因为被二王妃房里的乳娘追查的紧,转眼就将镯子给悄悄放进她随身挂着的小荷包中,平白让她挨了二十板子,更加可气的是这个小丫头随后即苦口婆心的教育她知错能改总是好的,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子没行止的偷盗事情了。 总之自此之后,不管是大王妃还是二王妃房里,只要是丢个什么镯子簪子之类的,就差不多全都被说成是让阿秀偷拿了去的,不管有没有在她屋里搜查出来贼赃,也一样是将她给当成贼人拉去打板子,之后那些个真正的贼人又会假惺惺的去二位王妃那里替她求情,博取她的感激,让她在感激之下更加多多的替她们做粗活,每天帮别人做活做到三更天,结果别人对她替自己做出来的活计稍稍有些不满意,就会指着她的脑袋大骂她这样蠢笨还活着做什么,连这样一点活计都不能替自己做好。 其实园子里的小丫鬟除却每月的月例银子之外多少还会在替二位王妃做事时随时得些额外赏赐,所以虽然按照规矩阿秀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归张妈妈收去,但是每月自己手里多少也能够剩余下几百钱的,只是每到月底这些额外赏赐就会被别人给如数借去,而且是有多少借去多少,连一文钱都不会给她留着,当然那些被借去的银钱也从来没有人打算要归还给她的,因为大家都以为只要是阿秀的钱,那就理所当然该是大家的,谁需要就可以自她手中取来用度,左右阿秀也素来不喜欢那些个胭脂水粉,一文钱对她都是多余,这些钱放在她手里迟早也会被别人借走,自己能够比旁人抢先借来就是赚到。 就这样阿秀每日里在园子中拼命做活,却每月里都是两手空空,甚至连进府时自己身上私人所有的几只金钗也全都被别人借去再也没有归还,而且盈裳还在私下里听说,因为这个阿秀她不识字,不知道当初自己进府时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夹着一张她娘亲留下来的地契,这张地契上有三十亩水田,这些本该全都是归阿秀私人所有的,只是她家人在一夜之间忽然全都被人杀光,没人来得及告诉她这些,她也不知道自己包袱中夹着的这张白底黑字赤红印章的文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结果听说后来这张地契被张妈妈看见,私下里哄骗着阿秀在一张自己找人草拟的抵押文书上按下手印,然后这三十亩水田就被张妈妈私下里找人卖掉了,据说总共卖得了三百多两银子,要知道,在大理城里,三百两银子可是能够买下三间上好店铺子的,本来张妈妈在阿秀这里白白得到了这样多银子,很该好好对待阿秀一些的才对,但是却连旁人都看得出来,事情可是刚好相反,阿秀每餐吃的的都是稀粥剩菜,生病了也被张妈妈拦着不让郎中来给她看病,而且越是生病越是让她很辛苦的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让她旧病没好又添上新病,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张妈妈根本就没想要让阿秀活的长久,因为这个阿秀当初是在抵押文书上按的手印,若是有一日在官府中闹起来,知府大人认定阿秀不识字,按的手印作废,张妈妈那三百多两银子可就只能如数退出来了,所以只有阿秀早死,张妈妈和她那两个女儿才能将心稳稳放下…… …… …… 虽然盈裳早就知道王府后园子中的这些个丫鬟婆子自来就没几个好人,但是却也没想到凡间女子的心眼子竟然能够坏到如此地步,她有心想要告诉阿秀那张地契的事情,但是因为那张地契早已被买那三十亩水田的人拿走,这样空口无凭的,料想那阿秀也不会相信她口中所言,而且这个阿秀的身份,若是真闹起来,倒是当真也是个很大麻烦,只是毕竟常言道,兔死狐悲,盈裳身为一个小小妖女,在王府后园子里也本该是只对阿秀在心中稍稍有些心疼可怜的才对,所以自此之后她就时常在阿秀身边转悠,倒要看看张妈妈和她那两个女儿的心眼子在阿秀身上到底能够坏到什么地步。 其实要说张妈妈的两个女儿,现下看来也就是那个十四岁的迎春心眼子是和张妈妈一样的,年纪稍稍小上一些的雨秋看起来却倒是还很友善,但是可惜,张妈妈却自来很看不上雨秋这个友善的小女,因为雨秋平日里只是喜爱躲在屋里绣花,一心惦记着能够成为大理皇宫中的御用绣娘,但是自十岁时起,在每年三月里和九月里的绣娘征选中却总是一次又一次落选,让张妈妈心中很是生气,而张妈妈这张嘴在王府后园子中听说又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据说每次雨秋征选绣娘落败,张妈妈都会一脸笑嘻嘻的用手指头戳着雨秋的小脑袋瓜子阴阳怪气的嘲讽她整天在家里一草不拈的抱着花样子绣啊绣的,怎么样,想往上爬,没爬上去摔下来丢人现眼了吧,想攀高枝没攀上去让人看笑话了吧,有本事想要嫁哪家少爷就让人家八抬大轿来抬你啊,呸,你也配有那个本事,你看上皇宫里的太子爷了,人家太子爷看得上你这个失心疯的小丫头吗,整天在家里一个碗都不洗,就想着去皇宫里攀高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其实在盈裳看来,张妈妈整天在家里指着雨秋一口一个癞蛤蟆的却倒当真是没什么不对,因为雨秋是她生的,若是雨秋是只小癞蛤蟆,她自己又能是个什么玩意。 倒是雨秋的那个十四岁的姐姐迎春,本来已经到了去服侍主子领月钱的年纪,却因为自来不会女红织绣而不入二位王妃的眼,最多只能被分去后厨房里当差而一直在家中怨气连连,听说她每次在家中生气时就会将阿秀给拉过来耍弄出气,让阿秀替她斟茶,却总是因为茶温不合她心意而一碗茶径自泼在阿秀脸上,再让阿秀去替她斟第二碗茶,然后接着再一碗茶泼在阿秀脸上,等到觉得将茶水泼在阿秀脸上的乐子没什么好玩的了,就让阿秀去厨房中替她煮粥,然后让阿秀将一碗热粥替她放在饭桌子左边,阿秀放了之后又立刻翻脸说谁让你放在饭桌子左边了,我说是放在饭桌子右边,你听得懂人话吗,然后一碗热粥径自翻在阿秀身上,之后阿秀又端来一碗热粥替她放在饭桌子右边,她又翻脸说阿秀简直是连畜生不如,畜生还能听懂她说话呢,阿秀竟然左右不分,谁说让她将热粥给放在饭桌子右边了,明明是让她给放在饭桌子中间,之后自然又是一碗热粥翻在阿秀身上,将阿秀两只手腕给烫的稀烂,最后阿秀只能是忍痛端着一碗热粥站在饭桌子边上等待迎春吩咐,迎春却又满脸堆笑的嘲讽她为什么端着粥傻站在那里,你倒是将粥往饭桌子上放啊…… (三) 虽然盈裳早知道人间凡夫本来也没几个好人,但是却好像似张妈妈和迎春这般的凡间女子世上也再多找不出几个,这个迎春倒真的像是张妈妈亲生的,经日里让阿秀去后厨中私自端来羹果点心给她吃,吃完之后又四处去说阿秀总是因为嘴馋去偷吃后厨房中的羹果点心,丢尽她们家里颜面。 盈裳忍无可忍之下堵在迎春跟前质问她为何要每日里让阿秀去厨房中替她端羹果点心,自己嘴馋,为何却不自己去厨房中吃那些点心,左右看在张妈妈份上,厨房中的人也未必会和她计较什么。 但是谁想到迎春一看这后园子中竟然有人胆敢为了那个阿秀顶撞自己,立刻一脸笑嘻嘻的向盈裳直言,“你可知道在这王府后园子中什么人才是最不要脸的吗,就是明知道别人让她去厨房中端羹果点心,她还自己愿意去端的人,这样的人你替她强出头能有什么好处,哪一日别人若是让她将你给一把推进井里,你信不信她也一样会很愿意去一把将你给推进井里面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本就是这世上最不要脸的人,别人让她去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自己一点脑子都不带长的,”她说。 “好啊,这可就要多谢姐姐你了,若非姐姐直言相告,盈裳可还当真不知敢则姐姐你心中早就想着要将盈裳给一把推进井里面去的了,只是不知盈裳初来王府,到底是哪里得罪到了姐姐你,让姐姐你对盈裳这般恨之入骨?” “哼,你这小妖媚子才一进王府就将大王妃给媚惑住了,一心要将你给送去大少爷房中当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可知为了将我送进大少爷房中当差,我娘自小在我身上花费多少心血,我自小为了这个差事日日这个干娘那个干娘的笑脸奉承,付出多少苦心,你凭什么来跟我抢,实话告诉你,自小本姑娘就是这个脾气,只要是我得不到的,这世上任何人都别想得到,我得到了的,也绝对不允许这世上有第二个人能够得到,本姑娘就是见不得别人比我混得好,在这后园子里谁敢比我混得好,我就要她的命,所以你给本姑娘记着,大王妃再喜欢你,大少爷房里也是断然不会需要一个在井里面淹死的水鬼服侍……” “啊,姐姐如此心直口快,在这园子中只怕是还当真没有第二个,只是既然姐姐心中一直想要去大少爷房中当差,为什么却自小这个干娘那个干娘的,不若经日里多去夫大王妃房中走动走动,若是大王妃一时兴起将姐姐你给收做义女,那这进大少爷房中当差的事情,还需要如此费心算计的嘛?”盈裳好奇。 “你,你这样在本姑娘跟前放肆,是存心想要讨打的吗?” “哦,盈裳可是不敢,盈裳只是心中好奇,大王妃为何一直对姐姐你不入眼,让盈裳猜猜,姐姐你的姿色在园子里其实最多是个中等,园子里至少七成小丫头的脸蛋*子都要比姐姐你水灵上几分,而且那些个小丫头多数才只有十一二岁,姐姐你今年却已经过了十四岁了,而且姐姐你自小懒怠修习女红织绣,每次雨秋征选御用绣娘落选必然是因为自己辛苦绣成的上品被你抢去当成自己的绣品去欺瞒王妃,以至于雨秋只能再匆匆赶工,经常是直到征选临期都只还赶出来一半,次次落选本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姐姐啊,你纵是自别人手中抢来绣品又能怎样,你今年可是都已经十四岁了,大理城中女子出嫁的最大宽限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十七岁再不嫁人可就要被抓去军中了,而在王妃眼中,能够配得上当大少爷屋里人的小丫头,至少年纪怎样也不该超过十三岁的啊,而盈裳至少在王妃眼中,年纪可是再也没超过十三岁的,除非姐姐你能够还童,不然这辈子去大少爷房里当差的事情,盈裳劝姐姐你还是不要再这样执迷不悔的了,还是赶紧算计着替自己找个好婆家要紧,不然再过几年,也就是烂菜叶子一棵了,不要说大少爷,就是大少爷的爹,也未必愿意抬起眼皮子来多在姐姐你脸上停留上一眼的啊……” …… …… 虽然盈裳这一次在迎春跟前竟然是如此娇嗔放肆的出言挑衅,但是奇怪的是,迎春她在过后却并未主动来找盈裳什么麻烦,大约也知道盈裳有王妃在后面撑腰,是个很不好惹的丫头,自然是不敢主动前来找盈裳寻仇,但是如此一来阿秀却在家中成为了迎春的撒气筒子,迎春一气之下在半夜里一桶冷水泼在正在酣睡的阿秀身上,以至于阿秀第二天就在床榻上浑身滚烫的发起烧来,但是迎春却一把将病榻上的阿秀给连拖带拽的拖起来让她去园子中替自己推秋千,因为自己今天高兴,想要在园子中荡秋千玩了…… 盈裳听说此事之后一气之下又将迎春给堵在园子中,质问她到底知不知道阿秀现下正在生着重病,知不知道其实阿秀从来就不喜欢在园子中替她推秋千。 “我知道呀,我一直就知道呀,我自己将她给一桶冷水泼病了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她喜不喜欢在园子里替人推秋千,我还能不知道吗,我一直就知道的呀,但是就是知道她不喜欢在园子里替人推秋千,我才一定要她来园子中替我推秋千,这样我在荡秋千时心情才会非常愉快,你也该知道,能够让一个人在非常不情愿的情况下硬着头皮去替别人做一件事情,是件多让人有成就感的事情,本姑娘就是喜欢这样的成就感,本姑娘就是喜欢看她满脸不情愿又不得不去做的可笑样子,阿秀她又能将本姑娘怎么样呢,虽然主子们时常教导咱们人和人之间的人格自尊是平等的,但是主子们也同样教导过咱们自尊来自于自身实力,阿秀她本来就没实力维护自己的自尊,又有什么资格要我对她平等尊重,其实像她这样低三下四的下贱胚子,这园子中是不会有任何人喜欢她的,她在别人眼中只不过就是个浪费粮食的垃圾和人渣,走到哪里都只配让人欺辱耻笑,这世上有些人活着的价值就是为了一辈子都给人欺辱和耻笑的,哪一日她死了,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终于死了一条这世上最不要脸的母狗,”迎春不耐烦的嬉笑言道。 “既然如此,姐姐何不立刻将阿秀给从家里赶走,这样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哼,有那么容易吗,谁会轻易放过一个可以让自己任意嘲讽,欺负,作践,戏弄的柔弱玩具,毕竟只有这样的玩具,揉捏玩乐起来手感才是最柔软舒服的,是不是?”迎春得意笑道,“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要是一尝到欺负人的甜头,是再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任意欺负的猎物的,而且一个人人都不喜欢的猎物,欺负起来味道才更加甘甜醇美,”她说。 “哦,这么说姐姐你在这园子中可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啦,”盈裳忍不住清眸流转的冲她冷冷一笑,“可是好像盈裳在这园子里多日,也没见姐姐你像后宫里的公主一般前簇后拥,千宠万爱的啊,”她说。 “呦,都是王妃内定的大少爷屋里人了,竟然还这样天真蠢笨,本姑娘要是在这园子里整日的被一群人一脸笑嘻嘻的围在身边,早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这园子中有多少人笑里藏刀,本姑娘心里一清二楚,前日里那个崔管家的女儿翠霞行成人礼,请了半个园子的丫鬟婆子前去捧场,唯独没来请本姑娘,其实本来本姑娘也一直对那个翠霞看不上眼,她来请本姑娘也是懒怠去的,谁想到第二日就有人来本姑娘跟前阴阳怪气的说前日里翠霞的成人礼,她们全都去了,她们大家在她的成人礼上玩耍的这样开心那样开心的,一边说着一边还非常仔细的观察着本姑娘脸上表情,本姑娘知道这是在存心刺激本姑娘,然后再仔细观察本姑娘脸上表情,给自己找个乐子,但是本姑娘是那样好欺负的吗,结果没几日,那个翠霞的屋里就让人搜查出来二王妃房里丢了的一支金钗……” “哦,姐姐你倒当真是好手段,只可惜,在盈裳看来,姐姐你这一次可是结结实实的让人家给当枪使了,姐姐你也不想想,你虽然看不上翠霞,但是好像也和她没仇,为什么只因为一次成人礼没请你去,就这般使手段让她无故背上一个偷盗王妃房里金钗罪名?”她问。 “呵,她行成人礼没请本姑娘,本姑娘懒怠和她计较,但是因为她行成人礼没请本姑娘,让本姑娘被别人当面这样一顿羞辱讽刺,在这园子中脸面丢尽,这个仇本姑娘可是抽她筋扒她皮都不解恨的,怎么,换做是你因为人家行成人礼没请你,让你被别人一顿羞辱讽刺,你会很宽厚海量的一点不当回事的吗?” “哦,姐姐你这样生气本来倒也当真是人之常情,只是姐姐你在生气时可是最容易在不自知中落入别人算计的,其实前日里因为二王妃房中的一个大丫头出去嫁人了,翠霞本来可是那个大丫头的内定替补,但是却因为姐姐你的存心设计,背上一个偷盗金钗的罪名被赶出府去,若是盈裳猜的不错,现下那个有意在姐姐你跟前说大家在翠霞的成人礼上玩耍的很开心的人,已经顺利争上王妃房里这个大丫头空缺了才对,姐姐你也知道,王妃房里的大丫头每个月的月例可是二两银子,翠霞因为一支金钗丢了这个本来已经是内定了的差事,心中岂有不对背地里设计她的人恨之入骨的,她娘又是王府中的一等管家,怎么会不将此事追查到底,姐姐你做如此隐秘事情,必然是会嫌弃阿秀蠢笨,怕她误事而一时冲动亲自去翠霞屋里放这支金钗子的,若是一不小心被人看见姐姐你那日里进过翠霞屋子,再加上崔管家在王妃跟前替翠霞一番流泪哭诉,到时可就看崔管家和张妈妈谁在这后园子里的权势更大一些了……” “呵呵,在本姑娘跟前这样挑拨是非,看来你这小丫头的野心却倒是不小,怎么,就算是有人存心利用本姑娘扳倒翠霞,难道本姑娘还能傻到再被你利用一次,你安心吧,本姑娘就算是因为棋差一招在这后园子里让人玩死,也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当你向上爬的一块垫脚石头……” …… …… 其实盈裳心中知道迎春现在心下已经早已明了翠霞屋里的那支金钗是她因为一时疏忽而遭到别人有心算计,只是因为自小贪慕虚荣惯了,自然是再不愿意轻易承认自己也有被人黄雀在后的一日,不过不管怎样,这倒也算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只是如此一来只怕是迎春她自此之后又会将心中一股子怨气给尽数撒在阿秀身上,盈裳知道其实阿秀根本是这个后园子中最不需要有人替她强出头的,而且兴许现下,阿秀她才该是自己在后园子里仔细盯着的一个芸芸众生。 不过因为这几日里和迎春的针锋相对,迎春在这几日里正在拼命的向园子里的那些个丫头婆子疯狂打探盈裳底细和隐私,其实即是盈裳没有和这个迎春针锋相对,迎春也一样会在园子里疯狂打探她的底细和隐私的,因为这个园子里所有小丫头的底细和隐私现下都已经让迎春给疯狂打探了个透亮,就连一个和迎春并未有什么牵连的小丫头的远房表哥近日里想要将表妹自府中赎买出去成亲的事情迎春她都没有放过,虽然这个小丫头素日里和迎春并没有什么仇怨,但是迎春上月里偏巧偶然在园子里见过那个小丫头的远房表哥一面,一看这个远房表哥倒是个干净利落的白面书生,而且已经在大理城中的知府大人那里找到一份不错差事,以后就是个官府中人了,她觉得一个和自己一般在府中当差的小丫鬟哪里能够配和一个官差表哥成亲,就私下里在园子里谣言这个小丫头品行不端,不知已经半夜里去了王爷房中多少次了,一来二去的,谣言传到了这个远房表哥耳朵里,疑心之下想要亲眼看看表妹腕子上的守宫砂,结果这个小丫头认定表哥是因为听到了园子里的风言风语对自己疑心,虽然腕子上的守宫砂完好无缺,却一气之下回绝了自己未来夫君的非分要求,之后她表哥以为她腕子上的守宫砂真不在了,也就立刻断了要将她自府中赎买出去成亲的念头,转头另外聘娶了一位正房夫人…… 后来迎春还假意去那个被她害惨的小丫头跟前好心安慰,顺势劝说这个小丫头不若嫁给她娘那个五十来岁还未成亲的娘家二叔,因为现下这世道,年纪轻轻的白面书生是靠不住的,还是年纪大些的男人知道怜香惜玉一些。 当然,这个小丫头后来也一直未曾如迎春所愿的嫁给她那个五十来岁还没成亲的叔公,不过料想以后若是再有年纪轻轻的少年男人来向这个小丫头提亲,这个迎春还是会兴冲冲跑来捣乱,因为在这个迎春眼中,这园子里所有小丫头除却她自己,任谁也不配嫁给一个年纪在五十岁以下的男人,甚至就连她的亲妹妹雨秋也一样不配。 只是说到雨秋,虽然一样是张妈妈亲生的,但是看起来却一点也不讨张妈妈喜欢,盈裳猜测大约是因为张妈妈一心想要将雨秋给送去大少爷房里服侍,但是这个雨秋却生来就是个不言不语的木头性子,和迎春一般不入大王妃的眼,本来自来都是母凭子贵,当儿女的若是能够攀上高枝出人头地,自然也会让当爹娘的跟着高人一等,若是当儿女的一辈子卑微如草芥,没机会飞上枝头当凤凰,当爹娘的走在街上自然也是处处遭人嘲笑,受人白眼,张妈妈一定是将这辈子能够时时踩在别人脑袋上嚣张霸气的希望全都赌在迎春和雨秋身上了,但是偏偏这两个丫头一个都没能让她如愿。 所以就算是中间相隔着几间屋子,盈裳在自己房中也一样能够清晰听见张妈妈在自家屋里整日的对雨秋连打带骂的,一口一个不要脸的小贱货,自己长得跟只猪八戒似的,当奴才都没人要,还天天想着进皇宫当妃子,癞蛤蟆啃上天鹅肉,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让你去给别人端洗脸水都让人一脚踢一边去,整天在家里白吃白喝,连主子屋里最下等的八百钱月例都挣不回来,你倒是也一直知道自己是个丢人现眼的小贱货,去街上买针线,也知道挑最便宜的针线买,你也知道买最便宜的针线丢人现眼,把针线包在包袱里夹着,不敢让人看见,怕人家笑话你不要脸,连多几文钱的针线都买不起,就像是那些个会写诗的书生,早就听那些个卖诗书的贩子说了,凡是在摊子上一直翻着诗书看就是不愿意出钱买的,都是写诗的,那些个写诗的穷书生次次都在摊子上不要脸的白看诗书,看完再给人厚着脸皮放回去,和你这个挑最便宜的针线买的小贱货一样,兜里一文钱没有,活该让人看不起,让人看不起还不争口气,嫁个有头有脸的男人给家里争光,前日里靖王府里的老管家想要收个小妾,人家巴巴的上赶着来给你献殷勤,你倒好,还嫌弃人家年纪大,你知道那个老管家在靖王爷眼前有多红火的吗,连靖王府的小世子见了他都得磕头叫亲爷爷,一条腰带都是金丝的,你嫌人家六十多岁,难道你就这辈子都十二岁,等你六十岁时,你看哪个男人还能看得上你…… 虽然自己在天荒之境中也一样是有十几个管家乳娘自幼服侍在侧,但是像张妈妈这样整天胡言乱语的管家,不要说是在天荒之境之中了,三界众生中只怕都没有几个,盈裳心中却倒是真心不知凡人为何总是只在看见别人痛苦万分时自己才能心情愉快,但是这样的愉快心情却总是有代价的,那代价当然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啦,虽然连王妈妈也说,那些出身高贵的夫人少爷能够在别人眼中如此温柔善良慈悲为怀都是因为他们平日里可以随时戏耍一下身边那些个出身低微的奴婢下人让自己日日身心愉快,但是寻常人想要和那些出身高贵的夫人少爷一般有样学样,经日里依靠戏耍那些个忍气吞声的老实人来让自己时时心情愉快,就必需要知道一件事情,哪一日里若是惹得一个老实人忍无可忍,那他可是连给人家下跪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四) 所以几日之后不出盈裳所料,王府后园子里一夜之间分外诡异的接连发现九具已经被吸光身内精气的尸首,一个是张妈妈的长女迎春,一个是张妈妈的小女雨秋,一个是张妈妈在前院管分发蜡烛的长嫂,一个是张妈妈分管府内针线的二嫂,一个是张妈妈分管府外夜巡的大哥,一个是张妈妈分管园子花树的二哥,一个是张妈妈在账房记账的堂兄,一个是张妈妈分管府内胭脂水粉的堂嫂,最后一个是张妈妈在后厨中分管柴炭的表姐…… 张妈妈在府内后园中一手遮天的庞大势力一夜之间被剪除干净,而张妈妈自己,竟然在一夜之间从四十岁年纪变成了七十岁年纪,而且盈裳知道张妈妈身上已然被下了鬼符,这个鬼符可以让张妈妈在现下的七十岁年纪中再活上千八百年,在这千八百年中安心在人间当个人见人嫌的白毛老妖婆…… 盈裳知道这一切都是阿秀干的,因为她在后园子里第一眼看见阿秀时就知道这个阿秀根本就不是一个寻常的凡间女子,而是一个受过道法中伤的阴魂女鬼,她脸上那块乌青疤痕就是女娲一脉道法中的一气留痕所留印记,这块印记其实本来是道封印,封印住了她身内可以杀人无数的精纯鬼气,想来是当初以道法中伤她之人看她年纪幼小,不忍杀她,却也不能放任她以身内鬼气伤人,才在她脸上留下这道乌青封印。 一个被道法封印的女鬼因为年纪幼小又无法以身内鬼气自保,迫不得已来王府之中当奴婢过活度日的悲惨遭遇至少是在盈裳眼中是非常值得同情的,而且盈裳也知阿秀可以在一夜之间吸干净那九个凡人精气定然是因为之前被迎春一次一次的将茶水泼在脸上反而是借迎春这个凡人之手渐渐消解了脸上这道乌青封印几分,阿秀既然是个女鬼,又怎会看不出这个迎春本是久远前楚地供奉东皇一脉的巫师楚子陵一族之人托生,虽然这辈子投胎成了一个寻常奴婢,但是身内的巫师一族余力也是可以稍稍将道法封印消解去几分的…… 不然阿秀一个阴魂女鬼,凭什么经日里那样低声下气的被迎春这个凡人欺负,真以为她自幼就是个受虐狂不成。 只是一样,阿秀即是在心中如何对张妈妈和迎春恨之入骨,雨秋却自来没有招惹到她一分的,所以盈裳疑惑,阿秀即是想要寻仇,为何却要连雨秋也一起当做仇人灭掉。 “哼,你一个因为贪玩跑来王府中当丫鬟的小妖精,又怎知一个失去法力的女鬼为了过活度日经日里在园子里被一群凡人欺负的心情,”阿秀忍不住漠然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本是那些个天庭上的神佛仙圣口中说辞,而我只是个女鬼,世人凭什么让我一个当女鬼的去按照那些神佛仙圣的口中说辞做事,圣人有圣人的道德标准,女鬼有女鬼的道德标准,让一个自小受尽欺负,嘲讽,戏耍,羞辱和打骂虐待的卑微奴婢和一个自小锦衣玉食千宠万爱的千金公主保持一模一样的道德标准,你不觉得是件很无耻的事情吗?”她问。 “啊,此话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姐姐你既然本来就不是凡人,为何之前还要如此被那个迎春欺负,虽然盈裳也以为,迎春那个恶毒婆娘平日里欺负一下那些个和她一样的凡人也就是了,平白欺负一个女鬼,那也当真算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啦,”盈裳好奇言道。 “哼,谁让爹娘自小嘱咐我这一辈子都不可平白伤害那些凡人,因为爹娘总说凡人和阴鬼相比,总还是更加有良心一些,” “哦,这样说来姐姐全家是因为在阴鬼中总被欺负,才不得已来人间度日?” “也算是吧,”阿秀无奈之下深深叹了口气,“只因爹娘在阴鬼族群中很不受待见,连村中水井里的水都不许我们打来用度,只好用木桶去村外河中打水,但是每次自村外河中用木桶打水回来,却只能走在村子里的大街中间,不能走在大街边上,因此上时常被在路上行走的拉车牛马踢咬,但是这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手中提着一木桶水走路,难免桶中水滴溅洒出来,若是溅洒在街边上一家有权有势之人门前,轻是一顿骂,重是一顿打,暑天暴雨连连,雨点溅落在自家屋顶上之后难免自屋顶上飞溅出去落入左邻右舍院中,人家找上门来扬言若是下次落雨时再有雨点自屋顶溅落到他家院内,就要将我全家打出村子,爹娘无奈只好寻来一些砖瓦想要将自家屋顶围起,以免落雨时雨点再自屋顶上飞溅去别家院中,却未料到我家院墙外面本来是村中人人行走的大街,此大街足有三丈宽敞,爹娘将砖瓦贴着自家院墙放在自家门外,却被三丈宽敞的大街上另一边人家打上门来,说是看我家放在自家院墙外的砖瓦很不顺眼,若是一盏茶工夫之内不尽数将这些砖瓦搬进自家院中,就要将我全家大卸八块喂村外野狗,爹娘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全家搬来人间度日,本来我们全家一直在大理城中和那些凡人相安无事,”她说,“谁知,只因一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竟让全家无故横遭劫难……” “哼,定然是有人先有意放些恩情给姐姐全家,然后又在背地里利用姐姐全家的报恩之心狠毒算计……”盈裳气忿。 “哎,我也是自此才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本来就是人间最不公平的一件事情,有些人生来就霸占着一切有利资源,有些人生来就一无所有,一个人因为一无所有去求那些霸占着有利资源的人施舍一滴泉水,然后经过自己拼命努力将这一滴泉水变成了一道涌泉,若是最后再将这道涌泉相报给当初施舍给自己一滴泉水的人,自己就又会变得一无所有,即是如此,还不若当初不去求人,这样至少不必平白浪费掉自己为了将一滴泉水变成一道涌泉的拼命努力,自己拼命努力却让别人坐享其成,甚至还……” “啊,姐姐你不要如此伤心了,谁不知道那些个凡间道士自来即是在人间见到妖魔鬼怪就二话不说格杀勿论的,只是现下发生这样事情,姐姐你仇是报了,但是若是那沐王府中请来道士作法,姐姐你也该快些替自己打算一些才是,” “多谢妹妹关心,最多耽搁上几日,你在这园子里也就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 …… 盈裳一心以为阿秀说要在园子中再多耽搁上几日是想要自府中多多盗取一些金簪玉镯让自己日后在大理城里能够无忧无虑的逍遥自在上一些时日,因此上对阿秀的事情自此之后也就自来未曾有一丝多心,因为她现下确是有些再没心思去在那个阿秀身上平白耽搁什么了,因为大王妃一大早的就让王妈妈来急急替她捎个口信,说是大少爷因为自家后园子中一夜之间诡异被杀九人,还有一个管家婆婆被邪法所害,弄成个不人不鬼的老妖婆子,因此上大少爷今日要亲自前来后园子中探查邪祟,盈裳可是千万要抓紧这个难得机会…… 其实因为自从混进来王府之后就一直未曾在后园子中见过大少爷踪影,因此上盈裳心中总是微微的有些奇怪,难不成沐水尘鸢他在这一世里被孕化成的模样有些清奇独特,所以平日里根本就不敢轻易出来见人? “不,你可千万不要为这个多心,”王妈妈在一旁忍不住一脸眉开眼笑的冲盈裳仔细夸赞起这个平日里难得出来见人的大少爷品貌来…… “你这小丫头有所不知,咱们大少爷当初被抱养来时,就被人称作是世外仙姝渡红尘的,那模样精致的只怕是大理城里都难得找出来第二个,说句该杀头的话,就算是皇宫里的太子殿下,模样也未必及的上咱们大少爷一二,而且大少爷三岁开始拜师学法,一连拜了三位师父,两位是昙华山上的,一位是帝皇山上的,但是自幼却只是和帝皇山上那位师父分外亲近,十四岁时就和那位仙长师父一起抓获了大理城内八十八个害人罗刹,如今以十八岁年纪当上御前兵马指挥使,这可是连皇宫里的太子殿下都没能争到的风光,你这小丫头若是当真入了大少爷眼,给收进屋里使唤,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眼见着王妈妈在自己跟前就像是竹筒子一般将她眼中的大少爷一顿天花乱坠的颂扬夸赞,盈裳心中也只能是无比同情的怜惜了一下这世间凡人的卑微弱小,只因为要在沐王府中混上一口饭吃,王妈妈就将一个祸世妖胎给当成了天庭下凡来的神仙,其实凡人去寺观中上香拜神时心中到底是在惦记着什么盈裳心中自然是一清二楚,除却是想要那些个天上神仙护自己一世随愿之外,只怕也是显现了一个卑微弱小的人间凡夫对那些法力无边的天庭神仙在心中望尘莫及的信奉崇拜,凡人这样的信奉崇拜当然是极大的满足了那些个天庭神仙的极大优越感和虚荣心,结果为了紧紧抓住这一点点可怜的优越感和虚荣心,那些个不愿意以卑微心思望尘莫及的信奉和崇拜自己,满足自己优越感和虚荣心的凡人,一个一个的全都遭到了天打雷劈的天罚报应,而这样的天罚报应又总是有限度的,让你全家生场大病,急需花钱医治,但是偏巧你又在此时莫名惹上官司,没办法去赚钱给家人医治,如此心中绝望又还未到真正绝境的有限天罚之下,不怕你不一步一头的爬去寺观中上香拜神,自然,彻底满足了那些个天上神仙的优越感和虚荣心之后,你身上的官司立刻莫名其妙的没了,全家人也很快莫名其妙的病体痊愈。 所以盈裳很好奇自幼被三位仙长师父教养长大的沐少尘这辈子心中对待那些个天上神仙的态度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因为他上辈子好歹也是个妖精,这辈子也是一朵莲花花苞中孕化出生,总不至于在人间被寄养几年之后就真的将自己给当成一个凡人,也学着大理城里那些个卑微凡夫一般一步一头磕去寺观中上香拜神,而偏偏就是那些个满口慈悲为怀的神仙,当日以数千兵马气势汹汹的兵临灵渺山下,将他给逼的在碧清洞中以七步断魂丹自裁换取灵渺山上千万杂毛小妖性命…… …… …… 因为王妈妈的口信,这一日里盈裳都在后园子中手捧一盏清茶仔细等待着沐少尘的出现,午膳时辰过后却倒总算是将他等来,但是谁想到可当真是冤家路窄,盈裳万没想到自己这半日里都在后园子中痴心等待着和沐少尘在人间的初次相见,最后却发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帝皇山上那个三师兄沐水尘瑶,此人盈裳当日带人攻打帝皇山搭救灵瑶时自然是亲眼见过,虽然是帝皇山上的三师兄,却是自幼被沐水尘劫一手抚养长大的最得宠弟子,听说还是东华帝君转世,天下一切妖孽魔怪的第二号天敌,第一号天敌当然是武当山上的真武大帝,但是因为封灵剑的事情,显见的还是这个东华帝君和妖族之间的仇恨大些,此刻眼见得这个沐水尘瑶穿着一身三清道袍以师尊名分如此天经地义的陪侍在少尘身边,盈裳一时间简直是给气的身内气血倒冲,差点就没掩住自己的妖精真身,这个沐水尘瑶是算准了自己会来沐王府中算计劫云珠的吗,为何这样偏巧也来王府中当少尘师尊,显见的是让魔主身上伤势永世无法痊愈如初,简直是心思歹毒至极,只没想到这个沐水尘瑶在园子里一眼看见自己,登时间一脸笑眯眯的抢上前来将自己手中茶盏一把抢过去回身送在沐少尘嘴边,沐少尘很自然的接过来一口喝了,虽然已是恍若隔世,但是这一世里,他的清俊容颜竟然还是像在当日的舟山岛上那样一丝未曾改变,虽然盈裳知道自己如此念头确是有些不对,当日他在舟山岛上大开杀戒,血洗上万妖族族众,自己却躲在东海之中对他那一袭和魔主七分相似的清俊容颜和仙姝剪影暗自心动不已,这一次又是一样,本来是苦心设计着混进王府来算计劫云珠的,此刻却还是无可挽回的一眼凝眸在他那一丝未曾改变的清俊容颜和仙姝剪影之中,不一样的只是,这一次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凡人丫鬟,他那一双未曾改变的流转清眸,在眸光流转之间,又能在自己身上停留几刻…… 但是即是如此,盈裳也一样不愿意放弃这次难得机会,她眼见得少尘已然将手中一盏清茶一饮而尽,立刻一脸笑盈盈的抢上前来伸手将茶盏接过,就在这茶盏交接的一眼凝眸之间,她确信他的眼眸中已经在一瞬之间眸光流转出来了一丝恍若隔世般的前尘旧忆,他的一道耀眼眸光在她的眼中莫名其妙的淡然流转出来的那一丝深深疑惑和好奇,只在一眨眼间,就已经让陪侍在他身边的那个沐水尘瑶刹那之间忍不住怒火中烧…… “喂,既然是个丫头,就趁年纪轻轻的多学点好,小小年纪就这样没行止,仔细一辈子让人在后面戳脊梁骨,不敢抬头做人,” “哦,多谢道长指点,盈裳自知一个小丫头身份卑微,却也断不敢似道长这般卑微到亲自奉茶到自己徒儿嘴边,”眼见得这个沐水尘瑶在自己跟前如此口出狂言,她自然也是一丝不肯示弱。 “哦,既然知道本座是道长,你以为你这样子在本座跟前大呼小叫的,很合拜见道长礼法的吗?” “哼,盈裳又不是三清弟子,平白冲你一个道长行什么礼法,千万记住,你是道长,不是三清道祖,你现下这等品级,还没资格让三界任何众生叩拜,” “哼,本座没有,但是本座弟子难道也没有吗?”沐水尘瑶登时气急,“你现下既然站在这个园子里面,自然是有卖身契押在王府,王府可以将你任意发落,比如大王妃前日里才因身子些许不适去悲华寺中拜佛,寺中住持说王妃身子近日微恙,是佛缘稍稍有些浅薄所致,若是能够寻个替身代替王妃入空门修行,王妃身子不日即会痊愈如初,”他一脸冷峻的看在盈裳脸上,“哦,看看这个一脸娇嗔的小模样,倒还真有几分佛缘,”他说。 “哼,拿旁人送佛祖人情,替自己积德行善,小算盘打得倒是精细,你这个出家道长,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心思倒是和那些人间凡夫没什么两样,”盈裳忍不住冷笑。 “哦,伶牙俐齿逞一时之快,好像未必能够改变你多少命数,千万记住,对本座不敬,本座可以懒怠和你计较,但是本座可管不得身边这位小世子会对你怎样,”他说。 “就像是佛门中自来一边佛祖慈悲为怀,一边护法横眉立目,” “哎,说你蠢你还真是蠢,既然一门心思的混进王府中来,怎么不事先打探清楚本座这位弟子自幼的性子脾气……” 三十一 凡尘之劫 三十一凡尘之劫 (一) 因为盈裳胆敢在师尊跟前如此口出狂言的无理取闹,少尘一气之下当即决定将这个一开口就将三清佛祖给痛骂一顿的嚣张丫头给送去悲华寺中当他养母替身,盈裳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定然是被这个沐水尘瑶给有意设计了一道,自己只记得他前世是个妖精,却忘记他今世是昙华山和帝皇山上三位仙长教养出来的乖顺弟子,自己在他跟前如此疯狂嘲讽三清佛祖,他没让人将自己拖去园子外面乱棍打死已经是极大慈悲宽容。 而且更加可恶的却是,趁着自己一心惦记着逞口舌之快,这个沐水尘瑶他竟然暗地里悄悄的在自己身上下了暗招,让自己被道法牵制,连化风逃跑都不可能,看来这一次这个沐水尘瑶是死心塌地的一定要将自己给弄去悲华寺中软禁起来不可,之前自己被软禁在齐云山上之事自然是瞒不过他,现下在这里见到自己,他定然会以为是齐云山办事不利,帝皇山又远在千里之外,大理城中现下能够降服得住自己这个小妖女的,也只有悲华寺一处净地,但是盈裳也知道一旦进了悲华寺只怕就不要想能再逃脱出来,虽然自己也算是出身上古妖族,但是佛言禁咒加在自己身上也一样是非同小可。 盈裳心急之下只得悄悄自怀中取出一颗流光炽焰掩在手中,只等着寻到机会将炽焰流光发去妖皇山上,召唤阿娘和二位舅舅前来救命,却不想偏偏是在这紧要当口,阿秀她竟不知自何处身形一闪蹿在少尘身前,一把寒光四射的乌黑短剑猝不及防直奔少尘前胸刺杀而来…… 因为沐水尘瑶现下正将心思全数用在和盈裳暗自较量真力上面,阿秀如此猝不及防的一剑刺来,他在一旁竟自是没任何察觉,盈裳眼见阿秀手中短剑竟然是直奔少尘而来,唯恐劫云珠有失,心急之下顺势回身挡在少尘身前,如此一来阿秀这一剑即会狠狠刺在盈裳心口,盈裳心急挣命之下顺势将手中那颗流光赤焰挡在胸前,阿秀剑尖随即被流光赤焰“嗤”的一滑,顺势刺在盈裳胸前相距心脉半寸有余的偏差位置上,少尘因为本身也是修习过精深道法之人,趁着阿秀一剑刺在盈裳身上时早已一眼看穿阿秀本相,即刻抓住机会一道三清真言灌在她身上,登时间让她身内之前自九个被杀凡人身内吸取来的精气全数消解干净,在光天化日之下,眼见得一缕柔弱鬼气软软瘫在地上,几近魂飞魄散之际,她只是缓缓的抬头一眼看在被自己一剑刺伤的盈裳身上,无可奈何的深深叹口气说,“对不起,我终究是连你也给一起骗了……” “阿秀姐姐,你,原来你真正的仇人,是他……”盈裳蓦然之间恍然惊醒,“可是他自幼只当自己是个大理城中的寻常王府世子,如何跟姐姐你全家结仇……” “嗯,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我全家初来人间时,是得一个罗刹女帮忙在大理城中方可安家落户,后来虽然知道这个罗刹女本是一个专门喜欢吃人的罗刹家族族长,也并未将此当一回事,后来这个罗刹家族将哀牢山上自家地盘子上的凡人吃光,就全族混进大理城来,白天变作凡人样子,半夜出来吃人饱腹,那年这个少尘大少爷才十四岁,就自大理城中那些被吃剩下的残尸痕迹上探查出罗刹吃人真相,随即他和自己的师父尘瑶道长一起在大理城中追杀那些吃人罗刹,而那些罗刹被追杀时曾经慌不择路躲来阿秀家中,阿秀父母念着当年相助旧情,并未将他们自家中赶走,其实这些罗刹在阿秀家中横行霸道,索要钱财,还要阿秀父母去外面抓凡人来给他们吃,阿秀本来心中也很不满,只是因为父母坚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阿秀也是无奈,却没想到待他们师徒杀上门来时,将阿秀全家也当成罗刹同党诛杀殆尽,只有阿秀当时因为生了重病,奄奄一息,尘瑶道长不愿趁人之危,就在阿秀脸上下了这道乌青封印,禁住阿秀身内鬼气,自此之后阿秀就一心想要替全家报仇,这才想尽办法混进府中来扮作扫地丫头,本以为可以趁着这个大少爷来后园子里闲逛时将他刺杀,却没想到他自来不曾来后园子里闲逛,而若是去他房中行刺,却又因为他房中放着镇鬼净瓶而让阿秀不得近身,所以阿秀才为了将他引来后园子里在一夜之间吸干净那九个凡人精气,别以为阿秀当真将迎春那个凡女放在眼里,她即是从未欺负过阿秀,阿秀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也一样会吸干她身内精气,而你,而你,阿秀早看出,你,你其实并非只是因为贪玩……” …… …… 因为身内鬼气散尽,阿秀在盈裳跟前连心中所念都未曾说完就已经随着一缕清风吹过彻底魂飞魄散,盈裳那时胸前已被一滩鲜血染红,刚才得到消息的王妈妈急忙带着几个丫头赶过来要将盈裳给抬回房中请郎中医治,但是少尘却在瞪眼看着女鬼阿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魂飞魄散之后一反常态的坚持让人将盈裳给抬去自己房中医治,王妈妈听了之后自然是满心欢喜的立刻照办,几个小丫头随即在王妈妈指使下七手八脚的将盈裳给放上一副藤条担架抬去前院中的大少爷房里,盈裳那时虽然受伤,但是却并未立刻昏死过去,至少在被抬上藤条担架时还是很清醒的,时刻注意着不要让一旁那个脸色难看的沐水尘瑶趁机在自己身上暗下什么降妖封咒…… 待到藤条担架被抬进前院中的大少爷房里,王妈妈很见机的让人将盈裳给放在外间屋子里的玉榻上面,然后就开始火急火燎的又是让人去赶紧打来一盆温水,又是让人去请来大理城里的最好郎中,弄得一群丫鬟婆子在盈裳身边慌慌张张的兜来转去的,却忙了一盏茶时辰都没能替盈裳擦拭干净胸前血迹,最后少尘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亲自上前来替盈裳擦拭身上血迹,因为自幼受昙华山上和帝皇山上三位师父教化,虽然是在如此要命时刻,盈裳却还是一眼看见少尘手腕上包裹缠绕着的一条雪白丝绦,以至于他在仔细替盈裳擦拭胸前血迹时手指隔着丝绦触摸在盈裳身上时没有任何指尖温度,这让盈裳一瞬之间很不可思议的回忆起当初在舟山岛上时他是多丧心病狂的血刃上万妖族族众。 其实他现下当真还是那个曾经的沐水尘鸢的嘛,毕竟,他这辈子已经再不认得她了,其实上辈子,他也只是在福禄镇上大开杀戒时偶然见过自己一面,只是那时他五识尽废,只以额间天眼观世,未必能够有心留意到自己那时正在拼尽一身法力阻止他在福禄镇上大开杀戒,其实本是没必要的,因为嗜血杀粉根本没有解药,所以当时的情势下,福禄镇上的几万凡夫百姓确是非死不可才行。 但是盈裳心中知道,自己现下能够如此心安理得的躺在他屋内的玉榻上任他将十根纤长手指在自己身上胡乱放肆,兴许真的只是因为那颗自己一心惦记了多少年的劫云宝珠,那是三界中唯一能够疗复魔主身上伤势至宝,而魔主长久以来,在天荒之境中对待自己一直很好…… 虽然是上古妖族,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妖精,身为妖精的盈裳现下只知自己此刻如此心安理得的让他的十根手指在自己身上胡乱放肆只是伺机自他身内取来劫云珠的一个必要算计,只是这样的算计至少是在他将十根纤纤玉指轻轻揉捏在自己胸前的一瞬,让她心中对着眼前这一袭青丝半掩的清俊容颜终于还是莫名其妙的忍不住怦然一动。 盈裳自来知道其实自己一直就只是喜欢吃卖相,看男人总是喜欢先看皮囊,但是看一个男人皮囊顺眼好像也不该是什么很惊天动地的事情,至少是在现下,盈裳以为自己在玉榻上如此心甘情愿的让一个男人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放肆抚摸,到底也是因为他这一身青莲妖胎的清俊皮囊和前世在舟山岛上初见之时生的简直是一模一样…… …… …… 因为自幼在王府中被三位仙长师父教化,少尘待到郎中来仔细替盈裳医治身上剑伤之后即进去书房之中再未出来探看盈裳一眼,毕竟盈裳现下躺着的那张玉榻本来就是他养母段王妃当初特意替屋里通房丫头准备的,而少尘看见王妈妈对盈裳如此上心,心中也知道若是没有他养母在背后撑腰,盈裳在后园子里也未必敢在自己跟前如此嚣张无礼,口出狂言。 但是自幼熟读佛道两门真经的少尘现下心中可是未曾有一点点空缺想要腾给一个至少可以让外面再不要胡乱传言自己喜欢男人的通房丫头,虽然在后园子里第一眼见到盈裳时,少尘也以为自己其实心里一点也没在意这个无礼丫头在自己跟前的嚣张任性,大放厥词。 其实若是就这样顺势将她给留在自己屋里,确是一件能够让王府内外流言绝迹的最好事情,因为即是王府中自来不许奴婢下人口中胡言乱语,自己和三位仙长师父之间的亲近私交,也一样早已成为府内下人口中一段最兴高采烈的隐秘私言…… 所以几日之后虽然盈裳心口上那道寸余剑伤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少尘却也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让盈裳回去后园子中继续休养,即是那个沐水尘瑶在少尘跟前一个劲的挑唆他及早想法处治掉盈裳这个一看就不大安分的小妖精,盈裳却也还是仍然心安理得的继续睡在外间屋子里那张精致玉榻上面。 但是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沐水尘瑶现下是唯恐少尘会被盈裳给引诱的沦入魔道,重蹈当年灵渺山上覆辙,因此上一直没忘记苦心教化少尘若是真为这个小妖女好,就该尽快将她给送去悲华寺中当王妃替身。 但是谁知没几日,王妃就派王妈妈前来少尘屋里传话,自己在悲华寺中的替身已经找到,是在外面花五百两银子买来的一个标致丫头,少尘自此之后就不必再费心这件事情了,继续专心前日里皇上交代的事情即可。 盈裳自然不知皇上到底交代给了少尘一些什么事情,因为王妈妈早已嘱咐她大少爷的公事即是通房丫头也千万不可有一句多嘴,只仔细做好一个通房丫头本分之事即可,因此上自此之后,盈裳在少尘房里每日里的本分之事也就只剩下端茶奉水和铺床叠被,因为少尘是自来不必要旁人替他更衣的,所以盈裳想要借着替他更衣机会将劫云珠自他身内强行逼出的算计自是悻悻落空。 但是很显见的,盈裳每日里在少尘房里的日子却未必像王妃之前预想的那般好过,因为少尘房里的镇妖法器实在太多,经常是将盈裳给震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是在少尘房里一来二去的,盈裳自然也是隐约知道了少尘现下每日里的公事该是什么,据说是因为大理当今圣上德善皇帝三月前忽然卧病在榻,虽然宫中御医三月来兢兢业业的替圣上医治调养,但是圣上病情虽然近来稍有好转,却始终不见任何痊愈迹象,德善皇帝无奈,只好开始在心中打算着仁善太子的登基继任问题,本来皇上当初是非常看好这个自幼册立的仁善太子的,一直有意让他及早接手大理城里的御前禁军统领一职,如此登基继位之后也好让少尘尽力辅佐他,因为少尘毕竟只是沐王府养子,无需太担心他的南诏皇族中人身份。 但是偏生不知为何,这个仁善太子他自三年前开始就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祟,经日里在太子府后园子里开炉炼丹,想要得道成仙,皇上眼见得太子整日里正经事情不做,就只知道在太子府后园子里炼丹修道,近来已经渐成走火入魔之势,德善皇帝无奈之下就想让少尘好好去太子府中管束一下这个魔障太子,让他不要经日里如此在府中胡闹,丢尽皇族颜面。 但是现在看来,因为仁善太子醉心炼丹修道已久,少尘即是时常去太子府中探看规劝,也似乎是一直没有什么很大效用,偏生半月前这个仁善太子又在太子府后园子里因为乱吃仙丹而走火入魔,白日里躺在玉榻上胡言乱语,半夜里又忽然拿刀在后园子里一阵乱砍乱杀,少尘近日里在书房中一副愁眉不展模样想来即是因为此事,因为据说仁善太子这个疯病半月来已经被宫中数十太医断言无药可治,但是仁善太子毕竟是当朝太子,日后是必定要登基为帝,继承大统的,因此上近日里少尘才一直在书房中愁眉不展,苦心思虑解救太子之法…… (二) 盈裳心中当然知道因为那些宫中太医尽数都是凡人,自然没什么办法彻底医治好那个当朝太子疯病,而这却正是自己一个难得的可以在少尘跟前和那个沐水尘瑶一争高下的绝好机会,既然那个沐水尘瑶为了将少尘时时看住而不愿意主动去太子府中医治那个疯子太子,那这个千载难逢的争宠机会,盈裳自然是会一口咬住再也不肯轻易放过。 因此上没过几日,趁着沐水尘瑶不在,盈裳即在去书房中替少尘奉茶时很见机的向他直言自己虽然是个寻常奴婢,但是却自幼被送去道观中寄养,一些炼丹走火的事情多少也是知道一二的,若是大少爷真的担心太子的疯病越发严重,不若就将盈裳暂且给送去太子府中几日,让盈裳先稍稍探看一下那个疯太子现下境况…… “胡闹,一个小小丫头,怎能如此口出狂言,”少尘忍不住悄然抬眼打量了盈裳一眼,“别以为自己和个女鬼有些交结,就将自己给当成了个道法无边的下凡仙姑,”他说。 “哼,如此看不起一个小小丫头,看来你的那二位佛门师父当真是两个江湖骗子,竟然连众生平等都忘记教你,” “嗯,既然众生平等,为何却每一次对战,法力高些的神仙总是要将那些法力低微的下属护在身后?”他问。 “哼,大理城里有本事将盈裳给护在身后的人,现下只怕是还未曾生出来,” “好啊,既然你这丫头如此胆大妄为,待到进了太子府之后,可不要被吓破胆子……”他说。 “哼,到时谁将谁给吓破胆子,可还不一定的,” 盈裳说话间只是匆匆将手中茶盏给狠狠向书案上一掼,也不管盏中清茶其实已经凉了大半就转身来到外间屋里仔细收拾了两件换洗衣衫,少尘这里看见这个小丫头竟然在自己跟前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心想让她去太子府中给吓破一次胆子也好,至少之后即会在自己房中安分一些,省了让师尊生气,因此上很快即吩咐府内管家替盈裳备好一辆马车,然后亲笔向太子府总管修书一封,让管家连人带书信的亲自送去太子府之中。 …… …… 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即已停在太子府门外,太子府总管自沐王府管家手中接过书信之后只将盈裳当成是沐王府大少爷替太子殿下物色来的一个寻常奴婢,只是简单的叮嘱了盈裳几句即径自将她给带来后园子里面,因为现下才是晌午时分,太子殿下不会拿刀在园子里胡乱砍人,只会在玉榻上满嘴胡言乱语,盈裳既然来了,就要在白日里仔细侍奉好太子殿下,待到太阳落山之后,就赶紧自后园子里出来即是。 随后总管很快的将盈裳给带来太子殿下昔日在后园子里命人修建起来的一间丹房门外,告诉她太子殿下现下就在丹房中的玉榻上躺着,自从之前园子里的奴婢被他给吓的跑光,太子殿下现下已经快有半月都没再换过一身干净衣裳。 因为心中也怕太子殿下在白日里忽然暴起伤人,总管在匆匆叮嘱了盈裳几句之后自然也是急急逃出园子,盈裳眼见得总管已经走的远了,随即施法在自己身上散出一丝护身灵气,然后即稍稍有些好奇的伸手推开丹房大门,寻着丹房内的一阵胡言乱语悄悄来到已经多日无人清扫的玉榻边上。 只见玉榻上躺着的这位太子殿下其实看起来已经足有二十七八岁年纪,料想少尘和他相交也不过只是三年五年,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太子殿下的面相看起来总是让盈裳感觉到微微有些奇怪,似乎和寻常凡人有些不一样的,但是却又不知哪里不一样,但是那些微微的不一样现下也一点没有妨碍她将心思尽数放在仔细替他探看身内究竟有何样邪毒作祟上,既然这个太子殿下是因为吞食丹药走火,那问题兴许就出在他自己炼化成的那些仙丹灵药上,盈裳一念及此,很快开始将丹房中剩余丹药自一个个小玉瓶中尽数倒出仔细查看,果然发现其中一味逍遥欲仙丹中竟然藏着一只血色蛊虫,虽然蛊虫在丹炉子中是断然活不成的,但是此种蛊毒却偏是需要在蛊虫死掉之后才能炼成,而且这样蛊虫外形看来和寻常风干水蛭无异,料想是这个太子殿下在炼丹时误将此蛊虫认作风干水蛭,因为药方配错而让自己走火入魔。 幸而盈裳之前在齐云山上的一些修仙秘笈上看到过此样蛊毒解药,因此上匆匆开始在丹房中搜罗药草替这个蠢笨太子配制解药,因为盈裳在炼丹时施了妖法,总算是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将解药炼成,随即找来一碗温水小心将解药给太子殿下服下,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只见太子殿下终于自玉榻上悠悠醒转过来,一眼看见玉榻前这个一身素衫的清丽少女,赶忙翻身起来一脸懵懂的问她到底是谁。 盈裳在这个蠢笨太子跟前自然也是半点没有谦让客气,直言告诉他自己是沐王府中派来的捣药奴婢,自幼精通医理,他之前已经在太子府中走火发疯半月有余,是自己苦心配制出来解药将他治好,虽然按照规矩,他现下既然已经好转,自己也该即刻回去沐王府中复命,但是因为自己也是第一次替人配制蛊毒解药,为了万无一失,只好暂时先留在园子里再观察他几日…… …… …… 因为太子殿下的病情好转,太子府总管在翌日即匆匆来到沐王府中替太子殿下向少尘道谢,少尘客气几句之后还特意亲笔给太子殿下修书一封,交给总管替他带回去太子府中交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看过少尘书信之后却很快将这封少尘的亲笔书信给在丹房中一把火烧了,盈裳虽然对此微微有些好奇,但是因为一心惦记着等到三日之后即刻回去沐王府中向少尘复命,因此上也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盈裳没想到这个太子殿下在疯病治好之后竟然还是似之前一般经日里在后园子里醉心开炉炼丹,一心想要得道成仙,盈裳以为自己本来就是个小妖女,显见的是怎么也不该主动开口劝说这位太子殿下不要经日里醉心于修道成仙这样事情的,因为凡人修仙虽然一直就是三界中一个天大笑话,但是只要可以努力修到五百岁上,过了雷劫之后若是被哪个神仙看中,收做徒儿,自然也是有机会脱胎换骨修出灵根的,虽然一万个修仙凡人中也未必能有一个得此幸运,但是身为一个妖精,盈裳却还是以为自己是没有一丝立场来开口阻拦一个世间凡人修道成仙的。 因此上虽然心知太子殿下再这样经日里在后园子里如此痴心不改的炼丹修道下去,整个太子府中的人只怕都要被这个不争气的当朝太子给活活气死,但是说到底,这却又关盈裳一个小妖女什么事情,自己这一次悄悄自齐云山上跑来大理城中,本来就只是为了少尘身内那颗三界罕见的劫云珠的,尘鸢他上一世里毕竟是妖身散尽,只余元神以莲花花苞入胎化孕,一身法力已经大不如前,凭自己妖力,现下是足可将劫云珠自他身内逼出来的,只是如此痴心不改的一心算计,难免会平白招来那个沐水尘瑶疑心,虽然如此疑心,自己总是可以很轻易的以男欢女爱的借口顺利蒙混过去。 (三) 因为自从太子殿下身子恢复如初之后,盈裳即一心惦记着要早一些回去沐王府之中向少尘复命,也就因此上没有对这个疯子太子现下仍然是每日里在后园子里的炼丹房中醉心炼化仙丹的事情再有任何仔细斟酌和注意,左右那些个在人间十分寻常的炼丹方子在盈裳眼中本自是根本不值一提的,除却能够让他每日里因为整整吞食一炉丹药而省掉盈裳替他准备午膳麻烦之外,这些个丹药方子不要说是能够让人得道成仙了,怕是连让这个疯子太子这辈子能够无病无灾的阳寿耗尽都办不到。 盈裳知道这个当朝太子现下已经彻底无药可救,因为她现下可是当真不愿意将随身携带着的那几颗好容易自南华观中盗取出来的救命仙丹中的任何一颗给平白浪费在这个不知好歹的失心疯子身上。 而且在盈裳眼中,至少是在太子府的后园子里面,这个当朝太子他非但是不知好歹,而且是非常不知好歹的很了。 这几日里兴许是知道盈裳是一心惦记着要回去沐王府之中,不愿意在太子府中多耽搁上一日,这个不知好歹的太子殿下,竟然会背地里让府内总管在每日里替盈裳送来的清茶中下迷药,而府内总管想必只是以为太子殿下他觊觎盈裳美色,想要将盈裳给收做通房丫头,因此上很愿意借机向太子殿下献殷勤,得赏赐,只是他二人谁也没想到盈裳本是一个法力精深的小妖女,非人间寻常凡女,这清茶中的迷药自然是一丝也瞒不过她眼的,但是因为生性贪玩,盈裳心中想着不妨借机戏弄一下这个当朝太子,给他一些颜色看看,因此上有意在太子殿下眼前以障眼之法将一碗清茶尽数喝尽,之后即装作是已经中了迷药模样顺势倒在园中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柳树下,想要在这个仁善太子趁着自己昏睡凑上前来对自己意图不轨时现出妖女真身吓一吓他,但是盈裳却未曾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没有算计到这个仁善太子他竟然心计如此深沉狠毒,他有意让府中总管在盈裳的清茶中下迷药,将盈裳迷倒,却根本不是因为觊觎盈裳美色,而是要将盈裳给扔进丹炉当成他炼化绝世内丹的药引,甚至,他竟然一早就知道盈裳本非凡女,特意让府内总管提前准备好了捆妖绳…… 盈裳本来即是在大柳树下假装昏迷不醒,他二人在一旁言辞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而且身为一只法力尚可的小妖女,又怎会察觉不出王府总管手中的捆妖绳法力,盈裳心知若是捆妖绳上身,自己此次必定是在劫难逃,情急之下悄然伸手自怀中取出那颗上次在沐王府后园子里并未及时抛却出去的流光炽焰,趁着二人不备指尖轻轻一弹,炽焰流光瞬间暴冲在仁善太子身上,此炽焰流光一旦近身暴冲,身为肉身凡胎的仁善太子自然是瞬间化为劫尽荼蘼,只是可惜那个太子府总管因为手中的捆妖绳而侥幸在炽焰流光近身暴冲时逃得性命,身受重创,盈裳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急急趁着炽焰流光暴冲之后的缭乱烟云未及彻底消散时慌慌张张的自太子府后园子中逃脱出来,一路直奔沐王府方向狂奔不止。 待得终于狠命奔逃回来沐王府之中,盈裳也来不及叫人通报,径自顺着前院中的曲折廊檐急急奔进少尘房内,想要在他跟前狠狠的将那个心思歹毒的仁善太子给告上一状,却未料到少尘房内却一早就被精心设计下专门用来抓捕妖精的青丝罗网,盈裳才一踏进少尘房内就被一捆加持着无边法力的青丝罗网一头罩下,将真身紧紧捆束其中,正在盈裳一时之间因无故困身青丝罗网而大惊失色不知所措时,只见里间屋内瞬时之间一脸冷然严厉的闪出一左一右两道修长身影…… “师父,大功告成,这个小妖女这一下子可是再也逃脱不掉的了,”少尘一脸笑盈盈的回头温柔看在身边眼神冷清的尘瑶师尊脸上,“多亏师父的连珠妙计,即替圣上顺利剪除了仁善太子这个心怀不轨的反叛逆子,又将这个小妖女给在沐王府之中抓到现行,”他说。 “徒儿此言差了,太子殿下分明是被这个心怀不轨的小妖女所害,圣上现下正在大张旗鼓的派人去太子府中好生安抚府内众人,而且下令一定要将害死太子殿下的祸首真凶给缉捕归案,严刑惩治,现下这个害死太子殿下的真凶就在徒儿你这个王府世子眼前,想要如何处治,师父一个出家之人着实是不该多加造次,”沐水尘瑶在一旁一双狡黠冷眼直勾勾瞪在盈裳身上,嘴角间那一缕似笑非笑的得意神采让盈裳瞬时之间气血倒冲,失心疯癫起来…… “好啊,沐少尘,一切竟然全都是你在背后歹毒算计,本宫差点忘了,你现在虽然是个王府少爷,但是有这个六根不净的出家仙长在一旁嚼舌根子,你本该一早知道盈裳是个妖女才对,所以你是故意让我去太子府中替那个仁善太子医治疯病,然后再暗地里写书信给他,引诱他将盈裳给扔进丹炉当药引子,可对?” “是又怎样,若非你这个心毒手狠的小妖女多少还有些被扔进丹炉当药引子的低廉价值,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一早就给扔进开水锅里炖了,实话告诉你也无妨,那个仁善太子本是在当今圣上早年无子时不得已从宗室过继来的,因为当今圣上几年前终于有幸生下来一个亲生皇子,他就一门心思的想要弑父篡位,经日里躲在太子府后园子里炼丹修道不过只是迷惑当今圣上的精心伪装,所以圣上早就有心要彻底铲除这个心腹大患,只是碍于宗亲情面,此事只能在私下里隐秘设计,那个仁善太子因为误食丹药得了疯病却倒是真的,因为那炼丹药材本就是自本座手中拿去,只是本座和少尘的最初设计倒并非是要在沐王府之中将你这个害太子殿下尸骨无存的小妖女给活捉起来送给当今圣上严刑惩治,而是要让那个仁善太子将你给扔进丹炉中当药引子,炼成绝世内丹,你也知道,绝世内丹可以让人身内奇经八脉之内仙气充溢,虽是肉身凡胎,却武功绝世,百毒不侵,寿延百岁,无病无灾,这样的好东西若是被献给当今圣上,少尘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至于那个仁善太子,他长年服食照着本座给的方子炼化的丹药,本来就已经命不长久,本没必要浪费心思杀他,只是若是少尘亲自在沐王府之中将你扔进丹炉当药引子炼化绝世内丹,难免会召来圣上疑心,毕竟若论才学声望,当今圣上都比少尘他要稍逊上一筹,难保不会心生嫉妒,而一口咬定少尘私自炼化绝世内丹本是有心反叛,而即是绝世内丹被献给圣上,料想当今圣上也决计不会让少尘他再有机会炼化成第二颗绝世内丹,”尘瑶忍不住一脸挑衅似的冲盈裳冷冷一笑,“虽然南华上仙那个老杂毛是三界中出了名的护犊子,但是齐云山上毕竟是人多嘴杂,你以为嗜血杀粉的事情这个老杂毛能替你瞒住众人多久,那一次帝皇山可是着实让你给害的天翻地覆,狼狈不堪,但是现下你既然已经是个亲手害死大理太子的凶残妖孽,将自己这一身圣源果灵气散化出来替大理城中千万凡夫百姓解除时下正在大理城中蔓延肆虐的瘴疠湿毒赎罪,可好?”他问。 “你,哼,早知你如此心思歹毒,下贱不堪,当初在灵渺山上时早该让尘鸢他将你给一刀两段,”盈裳气急之下一边在青丝罗网中暴跳如雷的冲沐水尘瑶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吼乱叫,一边却在暗地里悄然寻找青丝罗网破绽,但是却根本未曾找到一丝能让自己自青丝罗网中遁身逃脱的微渺机会,因为这个青丝罗网并非出自女娲一脉道法,而是出自昙华一脉道法,昙华一脉道法本就是天下妖孽最不愿意对上的佛门道法,盈裳虽然是个出身上古妖族的小妖女,但是上古妖族毕竟也是妖精,而且佛门一脉本来就一心惦记着要和中原各脉道法争个高低,道法中自然是会苦心加持上刻意用来针对上古妖族的真言符咒。 因此上最终,在一阵锥心刺骨般撕心裂肺的痛不欲生中,盈裳就这样被沐少尘将头按在地上活生生的以手中一把青冥斩妖剑一剑斩断了身内精纯水灵根,惨红的鲜血几乎将盈裳全身遍染,但是这一次,沐少尘却没有再似之前一般将她给轻轻放在玉榻上仔细擦拭身上污血,而是一脸冷冷的任凭她在地上浑身血污的打滚痛苦。 妖族之人身内灵根被折损一丝都会痛的哭喊声直冲云霄,而这世间又有几个妖精能够忍受得住身内精纯灵根被青冥斩妖剑一剑两段。 所以片刻之后,盈裳就已经在浑身血污中被痛的昏死过去,沐少尘以为既然要尽快将太子之事了结,那自然现下要尽快将这个小妖女给送去圣上跟前交差,自幼被三位仙长师父教化的品貌端正的他自然是在心中不会对一个小妖女有任何心软怜惜,因为自来三界中佛妖不两立,道魔不两立,凡人和精怪更加势不两立,沐少尘自幼只知自己是被父王自宗族远亲中抱养而来,只知自己是个寻常王府世子,一只妖精即是没有害过任何一人,但是只要她是只妖精,在沐少尘眼中自然就已经是罪该万死。 三位仙长师父自幼即将他给教化的很好,这已经成为了大理城中一个公认事实,至于佛门中的众生平等,沐少尘却自来以为既然众生平等,那自然是该给世间妖孽一个可以痛改前非,投胎做人的慈悲机会,但是若是在此生不将这个小妖女给一剑斩杀,那她又哪里有可以投胎做人的慈悲机会? (四) 待到盈裳自沉沉昏死中懵懵醒转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现下已然是被浑身血污的扔在孤灯一盏的大理天牢之中,正站在一旁冷然看着自己的沐少尘眼见着自己终于醒了,随即将手中一道当今圣上的亲笔圣谕冷冷抖开在自己眼前,盈裳痛不欲生之间,只是睁开眼眸懒懒看了一眼那道见鬼的亲笔圣谕,只见圣谕上一笔一划的整齐镌刻着自己稍后将要得到的惨淡下场……妖孽祸世,残害无辜,生死不渡,以儆效尤…… 生死不渡,生死不渡,随着一声直冲九霄之上的清冷惨叫,盈裳娇嫩无暇的青玉色额间瞬间绽开一朵光彩媚人的三月桃花,这朵看似灿烂媚人的三月桃花其实却正是封住盈裳真身的清圣封印,而天牢中的门窗已经被死死封钉起来,除却那几近燃烧殆尽的一盏孤灯之外,没有一丝光亮,沐少尘在她眉间施下清圣封印之后随即头也不回的转身自天牢中踏出,而唯一的牢门被钉死之后,门上只余下一个三寸见方的小小开口,以备每隔三日向里面送进来一碗馊汤剩饭,不让她饿死。 被封住真身之后非但是再也施不出来一丝法力,而且还和寻常人间凡女一般会日日饥饿难忍,虽然盈裳自幼珍馐玉肴已经习惯,但是现下若是不肯低头吃下这一碗馊汤剩饭,会日日在饥饿难忍中苦苦煎熬,却不管怎样都饿不死,身为上古妖族中人,即是真身被封,也一样是与天地齐寿,她在这间没有一丝光亮的阴暗天牢中将永世这样过活,作为震慑三界中胆敢私自来人间为祸的仙精妖孽眼中一个惊心动魄的活生生榜样…… 而且更加过分的是,盈裳自沉沉昏死之中懵懵醒转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身内的圣源果灵气早已经被散化干净,料想是被那个沐水尘瑶尽数吸取之后用来替大理城中百姓解除正四下里蔓延肆虐的瘴疠湿毒了,他们还真是物尽其用的一点不带客气。 不过也是难怪,沐少尘他今生毕竟只是在沐王府中像一个寻常凡人一般长大,世间一切凡人心中该有的七情六欲他心中自然是一丝也不会少的,即是他心中未必是多痛恨天下妖孽,但是若是诛杀一个妖孽能够让他多积一分功德,他一样也不会有一丝客气。 只是,他竟然为了心中私欲在自己跟前如此不动声色的伪装欺骗了这么长时间,和他那个六根不净的阴狠师父背地里竟然精心设计着想要自她身上得到的一切,若非是需要她身上的圣源果灵气替大理城中百姓解除瘴疠湿毒,他当日在沐王府之中也未必不敢将自己给扔锅里炖了替他全家和那个六根不净的混账师父补养身子。 盈裳知道人间自来是人妖有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是却始终没有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会因为贪恋他身内那颗三界罕见的劫云珠而落得如此惨淡下场,阿秀姐姐说凡人再阴狠歹毒也总比阴鬼要有良心一些,但是这个沐少尘他若是稍稍有一些良心,又怎会不问是非的在阿秀姐姐身上施下狠毒道法让阿秀姐姐在他自己眼皮子底下活生生的魂飞魄散。 身为精怪妖孽,却在心中对一个道法精深的修仙弟子存在着如此失心疯似的执念幻想,连盈裳自己都以为自己今日落得如此下场真心只是自己的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但是现下后悔还来得及嘛,虽然说到底,自己此次本来也是为了想要算计劫云珠才费尽心思的混进来沐王府之中的,但是盈裳却自来没想到这样的苦心算计,最后却是让自己眼下即是想要设法让自己立刻死掉,都是一个此生望尘莫及的天大奢望…… …… …… 但是即是一个望尘莫及的天大奢望,不拼命赌注一下又怎知一定是一丝机会也没有,因此上趁着自己眼下还有些力气,盈裳气急败坏之下赌气将自己头上一支束发玉钗狠命的在自己腕子上深深一划,登时间伤口中血流如注,而这自腕中伤口上滚滚汹涌出来的如注血流,却已然成为了她这辈子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既然沐少尘在她身上施的道法封印是要让她不管怎样都不会饿死,那他自然不需要再多费一道力气在自己魂魄上另外加上一道封印,让自己即是身死魂魄也会永世被困在这间阴暗天牢之中,而且以他现下道法也未必能够对自己施下如此封印,因此上只要有一丝可以让自己立刻死掉的机会,盈裳都必须要豁命一试才行,因为那是她的魂魄可以自这间阴暗天牢中顺利逃离出去的唯一一个微渺指望…… 只是没想到在自己腕中血流如注的渐渐眼前发黑,几近昏死过去的一刻,神识涣散之间,她却仿若是清晰听见了自天荒之境中急促飞传过来的一阵刀兵相见般的喧嚣吵嚷,待到不知多少时辰之后自己自沉沉昏死中懵懵醒转过来时,竟然不可思议的发现自己现下却正稳稳蜷缩在天荒之境中那张自己日日安睡的香樟玉榻上面…… 尘水清逸一直待在自己的玉榻前面,看见自己醒了,赶紧转身出去招呼魔主和她阿娘少司命,二人闻讯急急赶来之后一连声的急切问她现下身子到底感觉怎样,翦水花裳此时才知当日在沐王府之中,自己被一剑斩断身内灵根和散尽圣源果灵气时,爹爹和二爹就分别在齐云山上和天台山上同时有了灵犀感应,二人同时带人急急赶来大理城中探看究竟,在得知自己被关进大理天牢之后,在天牢之外大开杀戒,最后一条血路杀进天牢之中将自己救回,而自己眉间那道清圣封印,二人却因非帝皇山一脉出身而无法替她消散,现下若是想要将自己眉间那道桃花印记褪散,怕是只有将那个沐少尘给亲自绑来才行。 翦水花裳刚刚在大理城中接连经历了断灵根,散灵气,额间黥刻封印之痛,心中早已将那个沐少尘给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亲手将他给折磨的半死不活才能解恨,又因为心知爹爹此次自大理城中回去齐云山上之后少不得又要因此被南华上仙严刑责罚,气忿之下自然也是一心惦记着将那个沐少尘给抓来好好折磨一顿消气,因此上立刻点头同意二爹心中打算,只是因为心中更加恨极那个六根不净的沐水尘瑶,还特意请求二爹这一次一定要让自己亲手处治沐少尘和他身边那个六根不净的混账师父。 …… …… 魔主逝水尘徽因为心中宠溺花裳至极,因此上三日之后,沐王府后花园中那个足足有三顷地宽阔的莲花池中就被扔进去了数千条已经拔掉毒牙的竹叶青蛇,然后翦水花裳断然下令让手下小妖将那些个之前在沐王府后园子里肆意欺负过阿秀姐姐的丫鬟婢女给一个不差的尽数扔进这个满是青蛇的莲池里面,因为莲池里那些青蛇嘴里并没有毒牙,因此上根本不会对这些个丫鬟婢女有什么性命威胁,只是数千条青蛇在自己身边徐徐游动的场面却是并非那些凡人女子可以轻松承受得住的,结果不到三日,莲池里这些丫鬟婢女就已经有大半被活活吓成了胡喊怪叫的疯子,即是没疯的也被吓掉了半条性命,花裳自来以为自己是个很慈悲为怀的小妖女,所以很快就让手下将那些个被吓疯掉的丫鬟婢女给放出沐王府去任凭她们自由自在的在大理城里的大街上乱跑乱叫,至于那些个还没被彻底吓疯掉的,盈裳决定不妨让她们在莲池中再多多待上几日,想必是因为莲池里只有这些看起来不那样可怕的青蛇,而那些丫鬟婢女本身就是山中采药女出身,时常捉来山中青蛇入药,才知道莲池中的那些青蛇本来就没那么可怕,既然这样,就再让手下小妖在莲池里添加上几百条赤练蛇和花蛇蝮蛇五步蛇,蝎子蜈蚣也可以适当添加上一些,当初她们是怎样在沐王府后园子中肆意作践虐待阿秀姐姐的,花裳以为自己现下就必须要一样一样的全数替阿秀姐姐讨还回来。 但是谁想到天不随人愿,又平白耽搁了几日之后,那些个在莲池里半死不活的丫鬟婢女却还是没有尽数疯掉,但是花裳现下也已经是再没心思继续关心她们了,就让手下小妖将她们给尽数打发出去沐王府中了事,因为现下沐王府中除却那些因为无甚大用被打一顿拖出去不再计较的账房马夫之外,已经总共只余下四人,沐王爷,大王妃,二王妃,和沐少尘这个丧心病狂的狠毒男人…… 谁让这个沐少尘那个护犊子的愚蠢师父偏这几日里不在王府之中照看他,自己虽然被封印了真身,但是经过尘水清逸精心疗复,现下身内灵根已经修复如初,圣源果灵气也已全数恢复过来,虽然自己一身法力眼下还无法尽数发挥,但是手下这几个小妖都是天荒之境中的精兵强将,对付没师父在侧护持的沐少尘和他全家,还是非常绰绰有余的。 按照花裳之前的心中打算,本来是想要先用沐王爷和二位王妃威胁沐少尘他替自己解除眉间这朵桃花封印的,但是却没想到这个沐少尘他道法不精,只会施下封印却不会解除封印,将花裳给气的跺脚,料想定然是那个沐水尘瑶在传授给他这个封印之法时有意在暗地里留手,很怕沐少尘会因为受自己妖媚迷惑而不能自控。 但是偏偏,这个沐水尘瑶现下却不知道身在哪里,难不成要让自己亲自去帝皇山上寻他…… 花裳气急败坏之下当即命令手下小妖将沐王爷和二位王妃给推到莲池边上,打算先让三人趴在莲池边上张开嘴巴,都知道蛇喜欢钻洞,见到三人张嘴,自然会喜欢向嘴里钻的,而且不仅仅是青蛇,那些在莲池边上满地爬的蝎子蜈蚣自然也一样是喜欢在这三人的脑袋上四处找洞钻的,除却嘴巴之外,还有鼻子耳朵,甚至眼皮子…… 沐少尘现下自然是没任何办法将眼前三人救起,因为他身上早已被自己下了封印,趁人不妨出手偷袭的本事谁还没有,前日里他能以青丝罗网偷袭自己,今日里自己也一样能以障眼之法偷袭在他身上…… 三十二 俗世之欲 (一) 花裳为了泄恨,当场提出来要让沐少尘在三人之中做出选择,只要他肯将三人之中的其中一个亲手推进莲花池中,自己就会立刻放掉另外两个,其实花裳之前虽然化名盈裳在沐少尘的房里当过几日端茶奉水的侍奉奴婢,却在心中一点不知这个自幼品学兼优的仙佛两门弟子最终在内心一阵纠结挣扎之后到底会选择将三人中的哪一个给亲手推进莲池之中,只知道他在犹豫不决之间曾经眼神阴沉的侧目看了一眼二王妃紫苏,只是在这一瞬之间,花裳脸颊上可是连一丝丝的眉开眼笑都不曾有,甚至心中也连一丝丝的清爽愉快都更不曾有,因为这个紫苏平日里待沐少尘他也是自来很好,只是名份上终归只是个姨母,而且当年也并非是沐王爷明媒正娶,说穿了不过是个随意收在房中的姨娘,这让花裳一瞬之间真心是有些不知所措,即是莲池中那些青蛇根本咬不死人,花裳也以为不管轮回几世,这一世里的沐少尘,当真是他前世今生中最绝情断义的一个残忍化身。 他今生只知他是一个凡人,一个不再记得从前一切前尘旧忆的寻常凡人,和世间一切凡人一样,身边之人只有两样,一样是有些利用价值的,一样是有可能成为绊脚石的,眼看着这个紫苏王妃在莲池边上的胆战心惊,花裳一时之间却倒是真心不知自己现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显然,在看见沐少尘阴沉冷瑟的清眸流转在那个小王妃脸颊上的一瞬间,自己已经破碎了对曾经帝皇山上的那个沐水尘鸢的一切神秘感和想象力,她知道自己不该对一个亲手血刃妖族上万族众之人在心中有任何不该存在的神秘感和想象力,而若是少时他当真为了自己私心一把将那个明显对沐王府价值稍小一些的紫苏给推进莲池之中,花裳以为自己心中本该对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的才对,因为他这一世毕竟只是被当作是一个凡人教养长大,一个除却七情六欲之外什么也不曾有过的,愚蠢之极的人间凡夫一样的教养长大…… …… …… 但是没想到,就在这紧要当口,沐水尘瑶竟然会不知为何忽然之间在莲池边上从天而降,顺势一把将那个紫苏给自莲池边上轻轻推开,沐少尘不得已之下只好乖乖的低头向师父行礼,但是沐水尘瑶却一脸嗔怪的问他为何会将事情弄到如此不堪地步? “师父容禀,是弟子除妖不力,让这个小妖女自大理天牢中擅自逃脱,” “嗯,擅自逃脱,她哪里能有这样大本事,”沐水尘瑶气忿,“你不自己亲口泄露天机,她族人怎知该去大理天牢中寻她,”他说。 “师父,妖族之人寻人,自然有他们自己办法,” “这倒也是,只是斩断灵根,却未废除功体,一身媚惑男人的骚*味自然不难嗅到,” “沐水尘瑶,注意你口中言词,本宫好歹是个女人,你一个大男人和自己徒儿如此亲近粘腻,说出去也一样不甚好听,”花裳在一旁气急之下失口怒道。 “你急什么,忘记告诉你了,你爹爹现下正在齐云山上替你受苦刑责罚,本座才刚自齐云山上兴师问罪回来,顺势替你捎个口信,” “哼,若非你存心去齐云山上兴师问罪,爹爹又怎会无故受那个南华老杂毛责罚,” “好啦,额间那朵桃花封印消散之后,尽快在本座眼前消失,本座也懒怠将消息给传去齐云山上,不然若是让南华上仙知道此事,怕不是会一怒之下依照清规戒律将你身内仙根尽数废除干净,到时你那个护犊子的火头道士亲爹也未必能够保得下你,” “哼,废除仙根,还有一身妖力,打量本宫当真那么喜欢在齐云山上当小道姑子的嘛,” “放心,只要南华上仙亲自出手,断然不会好心替你留下一分妖力……” …… …… 花裳因为在心中算计着既然沐水尘瑶亲身前来,自己现下还是立刻离开沐王府中才好,毕竟若是现下还执意想要自这个沐少尘身上算计劫云珠,一不小心露出破绽,只怕自己拼尽这条性命也未必能够如愿得手,左右身上封印已经被这个沐水尘瑶亲自出手解除,此事当然还是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因此上很快,沐王府中就只余下沐王爷,二位王妃,沐少尘和沐水尘瑶五人,沐王爷其实方才自沐水尘瑶在莲池边上从天而降时脸上的表情就明显的非常犹疑不定,现下见沐水尘瑶有意将在场旁人全都给一一支走,心中更加是清楚明白了一些事情。 而且接下来的事情却也当真是一点没出沐王爷心中所料,待到闲杂人等全都自沐王府中退下之后,沐水尘瑶终于还是开口淡然轻叹一声: “王爷,想不到这一日竟然还是来了,” “哼,道长心中不是本来就一心算计着今日的嘛,”沐王爷忍不住转瞬之间两眼怒目在沐水尘瑶脸上,“即是如此,当初又何必将少尘留下,”他说。 “确是,若说当初的一念之仁,让本座至今都在心中没有一丝后悔,怕是说出来王爷你也半句都不会相信,” “仙长,本王只想问你,你当真要将少尘带走,为何仙长一心以为,少尘他在红尘之中就不能净心修行,” “嗯,若是当真如此,沐王府又何至于有今日之灾祸,” “一个小小妖女任性作孽,本王又岂会当真将此事放在心上,” “王爷,既然出了这样事情,少尘他和沐王府的尘缘,就已经尽了,王爷你又何必如此执念,” “可是他现下还是当今圣上亲赐的御前兵马指挥,他的尘世职责尚未了断的啊,” “无妨,会指挥御前禁军的,在大理城里又不只是他一个……” …… …… 其实谁人都知少尘只是沐王府中的一个抱养孩儿,但是沐王爷却自幼将他视为己出,只是没想到自从少尘九岁上拜了那个自镇江枯叶观中远道而来的仙长师父之后,这位仙长师父就时常在沐王爷面前一口一个少尘十八岁时会有一个大劫,若想保他一世平安,还是让他跟随自己回去枯叶观中修行才是。 沐王爷心中自然是自来没有理会这位仙长口中之言,直至现下,也还是以为这位仙长口中所言到的少尘十八岁上遭遇的大劫只是那只混进王府之中的小妖女,但是沐水尘瑶却好言劝说沐王爷少尘大劫将至,只有现下立刻跟随自己回去镇江枯叶观中修行,才能顺利渡过此劫,不然只怕是日后会让整个沐王府中都遭受灾劫牵连。 沐王爷本来还想要和沐水尘瑶争执几句,但是谁想到少尘在一旁听说自己若是继续留在沐王府之中会牵连沐王府遭劫,因此上立时决心要和师父一起回去枯叶观中修行,但是随即和师父定下三年之约,若是三年之中自己在枯叶观中平安无事,自然要继续回来大理城中替养父养母尽孝…… …… …… (二) …… …… 三年之后…… …… …… 枯叶洲上经年松青竹绿,花树斑驳,而枯叶洲中自停船的渡头一路顺着青石板路走上一盏茶工夫,就已经到了镇江一带小有名气的枯叶观门前,其实这座道观据说只是在大约二十几年前才忽然被人在枯叶洲上兴建起来的,说是道观,其实这观中近三年来不过只有师徒二人在此清静如水的过活度日,虽然这个枯叶观经日里不见一丝香火,师徒二人却也一天没有饿着,只因道观后院中自来即有两间竹叶茅草的凉棚,凉棚中晾晒的雨前嫩茶在镇江府一带很是有名,所以枯叶观的名声也是在这二十一年来渐渐的传遍了镇江府中的长街深巷,甚至连杭州城里也经常有人特意慕名来枯叶观中高价采买雨前嫩茶…… 但是世人常说,老子英雄儿子却未必好汉,这枯叶观中的师父沐水尘瑶每日里不辞辛苦的晒茶赚钱,他座下的唯一弟子沐少尘却是镇江府中一个出了名的败家狂少,这位沐大少爷因为时常替师父去镇江府中的各大名门大户人家家中送茶叶,渐渐的结交了一群在镇江府中惯会吃喝嫖赌的富家纨绔子弟,这其中和少尘交情最好的即是兴隆赌庄的大少爷杜文龙,余氏刀剑铺子的大少爷余文彪,还有一个最缺德的牡丹花楼背后大东家林老板的独子林少怀,四人时常结伴在镇江府里招摇过市,尽情享乐,人称镇江四少,这四人每次去酒楼吃酒时,总是少尘最先抢着结账,因为他虽然平日里只能依靠着私自克扣下一些茶叶钱供自己在镇江府中的挥霍花销,但是因为杜文龙为人十分仗义,所以每次去兴隆赌庄中掷骰子耍钱时,自己总是能够一次赚个盆满钵满,而且每次去牡丹花楼中逍遥快活时,林少怀事先早已对楼下几个龟公打过招呼,谁敢让自己在牡丹花楼中破费一两银子,林少怀敢当众拧下那几个龟公脑袋,非但如此,因为知道自己心中属意楼里刚被卖来的那位沐颜姑娘,所以自此之后,沐颜姑娘就再没出来接过一次客人,而只是以处子之身日日专在水云阁中等着自己。 但是纵是日日在镇江府中这般逍遥快活,沐少尘心中却也总是有件烦心事情,那就是师父见他实在是无心学习晒茶手艺,就想着让他去杭州城里的上清观中当小道士,好歹也算是个正经营生。 少尘有时会开玩笑的问师父为什么非要送他去当道士而不是想法替他定下一门亲事,好歹自己也是大理王府中的世子少爷,师父却直言告诉他实在是不想耽误人家一个良家好姑娘一辈子。 而且师父每次发现茶叶钱少了,都会恨铁不成钢似的指着鼻子斥责他如此顽劣无赖,镇江府里哪家的好姑娘会愿意嫁他,左右这枯叶观中的手艺和香火眼看着是要传不下去了,而沐王府他这辈子是休想再回去牵连祸害,为了他日后能有个依靠,不至于流落街头无人理睬,上清观中的道士,金山寺里的和尚,他任选一个也就是了。 少尘虽然心中非常气忿师父竟然这样看不起自己,看不起自己这个大理世子少爷的尊贵名分,但是若是当真要在和尚道士中任选一个,少尘以为,道士至少还能够娶妻,至于和尚,不管怎样,金山寺里的和尚他是决计不会去当的。 师父自来就很看不起自己,这一点是少尘很早以前即深刻领教过的,自己九岁拜师,时常见师父在沐王府院中飞转腾挪的施展拳脚,但是自己求他传授自己武功时却只肯教给他一些打架时中看不中用的花拳花剑,内功一分不传,十四岁那年在大理城内跟随师父斩杀吃人罗刹,依靠的也只是师父事先灌注在那把青冥斩妖剑中的几分法力,少尘料想因为师父本是中原之人,对自己这个大理世子多少还是有些心怀芥蒂的,毕竟大理和大宋之间虽然长年交好,但是蜀地和大理相交的边界上却也是长年摩擦冲突不断,师父一个中原人,怎会放心将一身道法尽数传给自己这个大理王爷府中的世子少爷。 幸而自己在十二岁时就趁着师父外出云游时又悄悄拜了二位仙长为师,这二位仙长来自昙华山上,虽然因为是私自拜师,二位仙长自来未曾和师父照面,而自己也喝令府内一切下人将二位仙长之事嘴巴封严,但是在二位仙长的私下指点下,现在自己也已经算是镇江府中一等一的剑仙少侠了,只是为了不让师父起疑,自从跟随师父回来枯叶观中之后,自己时常自封任督二脉,避免每次生病时,父亲在替自己把脉诊治时察觉自己身内隐隐流转的充沛真气。 少尘自以为不管是在大理还是在中原,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有哪个不想要去江湖上闯荡出一个威风名气的,只是现在是太平盛世,乱世称雄,天下霸主的雄心壮志是没指望的了,但是若是可以,江湖上的武林盟主之位自己现在还是非常有机会去争一争的。 但是每次一和那三个败家少爷提起争夺武林盟主的事情,杜文龙第一个戏谑现在只要有钱,什么武林盟主,江湖杠把子的,十万两银子买不来就去花一百万两,左右江湖中人也要花钱吃饭,只要愿意出钱,一只秃尾巴山鸡都能被按在武林盟主大座上咯咯咯的号令群雄。 “这倒确是,我家就是专门替这些江湖中人打造刀剑兵刃的,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也是价钱出的越大手中刀剑越能砍人,什么宝刀神剑,最多是里面掺和进去一些陨铁渣子,一块陨铁能打出一千多把宝刀神剑,还什么武林盟主才能开封的天降神刃,花上一万两银子,本少爷连夜给他打出来十把削铁如泥的天降神刃,”余文彪跟着冷笑,“但是你沐大少爷愿意将白花花的银子给浪费在这些凡尘俗事上吗?”他问,“可别忘了,沐姑娘的一盒胭脂水粉,就至少值上一千两银子,” “可惜,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本来沐姑娘可是本少爷想尽办法才自大理千里迢迢的弄进来牡丹花楼中的,谁想到让你这没良心的小子给捷足先登了,”林少怀微微有些抱怨的说,“不过既然沐姑娘她眼中只能容得下你,本少爷也不是那些不懂怜香惜玉,霸王硬上弓的混蛋,只是你日后若是待她有半分不好,本少爷可以饶你,本少爷的拳头可是不一定会轻饶过你小子的哟,”他说。 “哈,其实还是这个沐姑娘她脾气刁钻戾气的很,你根本驾驭不了吧,”余文彪一脸笑嘻嘻的取笑他说,“这样的女人要是当真将你粘上,你这辈子就别想逍遥自在了,不然少尘敢和你抢女人,你不敲破他脑袋才怪。” “好啦,敲破脑袋不至于,但是这辈子兄弟是没得做啦,只是现在这镇江府里能找乐子的地方都已经找遍,咱们现在还能去哪里花钱?” “嗯,镇江府左近还能找到乐子的地方,扬州城里花楼多,杭州城里戏楼多,咱们兄弟几个今天到底是想要去戏楼上听戏还是想要去花楼里快活?” “当然是去杭州,老子家里就是开花楼的,实话告诉你们,牡丹花楼里看不上的姑娘才会被转手卖去扬州城里的呢,不然你以为牡丹花楼里为什么连个老鸨子都没有,姑娘们愿意卖艺不卖身也没人理会,那可都是些千金难买的倾城美人,既然弹曲琵琶就能几千两银子入账,老子也舍不得让她们去给那些混蛋男人糟蹋,” “哦,卖艺不卖身,花楼里难得的良心啊,这么说咱们少尘只怕是现在还没福气碰到沐姑娘的一根头发丝呢,难不成每天夜里在水云阁中是沐姑娘睡在床上,你小子睡在地上?”几人一瞬之间很好奇的将眼睛盯在少尘脸上,一个比一个更加阴阳怪气的奸笑模样。 “这,水云阁在三楼,楼板子上也不算阴凉,而且还铺着被子……” …… …… (三) 这是沐少尘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几个败家少爷眼皮子底下这样丢人现眼,沐颜再怎样刁钻乖戾,也不过是个牡丹花楼中的姑娘,虽然当初她是自愿收了牡丹花楼三千两银子进来花楼中当花魁的,但是至少,自己这一身江湖功夫,也足以让她在自己跟前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梨花带雨,低眉顺目。 但是自己确是每天夜里只能铺个被子睡在楼板子上面,因为他自来不敢在她跟前有一点嚣张放肆,他每次来水云阁中时最害怕的就是她会一不高兴将自己给打出去,因为她现在还不算是他的手中玩物,他们之间没有一点点能让他足以感觉到十分安全的一切关系,若是可以几万两银子将她买下,也算是一颗定心丸,但是偏偏,她不缺钱,她在大理时就没人知道她的任何身世来历,林少怀在和他老爹一起去大理采买会跳孔雀舞的姑娘时,就只有她是在茶楼中跳舞时被林少怀一眼看中,带回镇江府来,其实她身上一颗摩尼宝石坠子就已经价值连城了,自愿收三千两银子来到牡丹花楼里,据楼下那些姑娘说,只是因为孔雀舞在大理人人会跳,她跳的再好也无人称赞,但是在牡丹花楼里,她跳孔雀舞时总是可以受到像九天神女一般的尊崇膜拜…… …… …… 既然是商量好了要去杭州城里玩耍,四人当即在镇江中租赁上一条酒菜精致,姑娘貌美的花船,一边听着卖唱姑娘的悠扬琵琶,一边顺风顺水的一路直下钱塘江来,一路上自然是绿水青山,风烟如画,亭台楼阁,断桥烟水,因为西湖边上的望湖楼实在有名,几人下船之后就一路上大摇大摆的直奔望湖楼而来,时下正是六月天里,望湖楼中生意兴旺,人声嘈杂,杜文龙眼看着楼上楼下全都客满,当即将奉茶伙计叫过来甩出一叠银票,让奉茶伙计半盏茶工夫之内想办法替四人在二楼上腾出来一张靠窗桌案,不然几位大爷一瞪眼,活拆了你这望湖楼也不在话下。 伙计无奈,只好来到一桌还在等着上酒菜的客人跟前,推说方才所点酒菜材料难以备齐,若是现下赶着去外面采买,这桌酒菜怕是要等上两三个时辰才能上桌,不若倒赔上几位客人一百两银子,请几位客人去别家酒楼看看。 少时,几位客人拿了银子下楼,伙计看人走的远了,才敢将少尘四人让上二楼来,四人也不客气,落座之后就让伙计只管将望湖楼中最好酒菜上来,伺候的大爷高兴,到时自然少不得他赏赐好处。 但是不出少尘所料,望湖楼上最有名的几道酒菜无非也就是些新鲜鱼虾,其中唯有一道燕窝羹自己还算是有些喜欢,虽然不知为何喜欢,但是自从来到枯叶观中,也是只有每年生日时才能破例吃上一碗。 师父其实从来没让他吃过什么新鲜鱼虾,烧鸡烤鹅更是从来也不曾沾嘴,看来师父是打定主意让他以后去上清观中当道士了,不然每罐子雨前清茶至少能够卖上三百两银子,三年来每日里陪着他青菜白饭的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纵是满桌子的鱼虾蚌蚝,鲍鱼瑶柱,少尘也只是低头吃了两勺子燕窝羹就说饱了,其余三人也是在每盘子里随意夹上几筷子尝鲜,本来几个日日酒足饭饱的纨绔少爷,哪一次是真的因为肚子饿了才来酒楼上吃酒? 只是这望湖楼上毕竟除却卖唱讨钱的姑娘之外,还是能够找到些其他乐子的,沐少尘在这望湖楼上找到的最大乐子就是前来望湖楼上吃酒的几个大理客人口中那个在大理皇宫中整整坐了几十年皇位的窝囊皇上德善帝。 所这个德善帝窝囊,是因为他长年以来对大宋朝廷称臣纳贡,自来没有半点分庭抗礼之心,因此上让大理长年被大宋朝廷藐视不敬,这德善帝因为三年前太子被妖孽所害,只得将年方三岁的幼子册立为新太子,但是这个新立的太子看样子也是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一天三顿端药碗,大宋朝廷因此而对大理愈加不放在眼里,虽然大理和大宋自来和善交好,但是若是双方情势忽变,难保大宋没有想要将大理彻底吞并的勃勃野心…… …… …… 杜文龙,余文彪,林少怀三人显然是对这些大理客人口中的窝囊皇上没有一点兴致,更不以为大宋当真会借机吞并大理,因为雁门关外宋军和辽军的长年交战已经让江浙一带的赋税连年加涨了,此事本来就已经在江浙一带激起民愤,因为江浙一带本来就远离雁门关战事,驻守雁门关的宋军开销本该关中百姓担负才对,收复幽云十八州对江浙百姓有何好处,反而还要继续交出更多赋税来贴补幽云十八州的百姓生计,而且既然是和大辽交战,兵将为何不全数在关中一带征选,还要千里迢迢的从这里调兵,江南百姓日子过的好好的,谁愿意跟随军队去雁门关打仗,所以,连雁门关都不想去的兵将,会想要跋山涉水的去大理打仗,更何况江浙一带百姓多为当年的南唐治下之民,但是大宋皇上是怎样对待南唐之主李煜的,如此还想要江浙一带百姓去替大宋朝廷卖命,简直是愚不可及…… 因此上,除却少尘,酒桌上其他三人自然是一点没将大理皇宫里的那个窝囊皇上放在心上,吃好酒菜之后就着急着要自望湖楼上下来,去杭州城里好好玩乐一番。 不过因为杭州城里的青楼花船和镇江府相比并没太大差别,所以几人没过半日就已经玩耍的很厌烦了,杜文龙以为既然杭州城里也没什么好玩乐的,不若现在就打道回府,还是回去镇江府中继续逍遥快活,余文彪和林少怀以为这个主意很好,少尘却推说自己才想起来要去上清观中办些私事,可能会在杭州城里耽搁上几日,三人也没有多问,只是一个劲的问他身上银子能不能够用。 少尘直言身上银两绰绰有余,即在钱塘江渡头上送别三人,之后即匆匆前来上清观中见自己昔日在沐王府中的二位仙长师尊,自然,这二位仙长师尊中的一位即是牡丹楼上的那个花魁沐颜,说来也怪,一个男人在牡丹楼中男扮女装的当了那样多时日花魁,竟然一直未被牡丹楼中众人发现其中一丝端倪,也只能说这位道号沐花流鸢的仙长确是自幼生的仙姝妩媚到让世间多数女子都望尘莫及,而另一位仙长师尊沐花云冲,更是在沐王府中时就时常被众人误认作是一个妩媚女子,不然沐王府内众人又岂会在尘瑶师尊跟前将口舌给封的严严实实,因为自己私下里背着尘瑶师尊找来这样二位仙姝妩媚的仙长师尊,府内众人都以为自己生来只喜欢和容颜绝美的男子相交,却不知自己和这二位仙长之间,其实只是一笔无伤大局的小小交易。 二位仙长说自己身内生来孕有一颗三界罕见的劫云珠,他们私心想要借这颗劫云珠一用,作为回报,自己心中算计之事二人也可以尽力相助,其实少尘心中算计之事自然只是想要以最歹毒的手段回报沐王爷自幼对自己的抚养宠溺之恩,他想要替沐氏皇族覆灭大理皇朝,废除德善帝,让养父登基为帝,恢复南诏国号,其实少尘早就已经起心想要反叛德善帝这个软弱无能的窝囊皇上了,当初设计借那个废物太子之手炼成绝世内丹献给皇上,本来即是包藏祸心,眼看大理子民因为那个窝囊皇上而深陷纲常败坏,贪腐横行,灾劫不断,民不聊生的水深火热境地,即是不是为了替养父争夺皇位,自己也不能如此瞪眼看着大理千万无辜百姓如此沉沦苦海,求出无期,因此上他在成功当上御前兵马指挥使之后,就开始私下里算计着想要设法除掉德善帝,为民除害,因为满朝文武百官中半数人的父辈当年都曾经辅佐过南诏皇朝,到时满朝文武百官定然会全数拥戴养父登基为帝,恢复南诏国号。 少尘知道以自己当时身手入皇宫行刺未必敌得住德善帝手下那些大内侍卫围攻,而师尊又是个中原人,难保不为了大宋利益插手此事,因此上决定还是用三年时间以慢药将德善帝毒死,左右养父现下身子还很硬朗结实,是足可以再等待自己三年的,因此上才顺势答应跟随师父一起来枯叶洲上修行…… 自从和师父来到枯叶洲上的枯叶观中之后,他即在私下里借沐王府名义以千日甘露精心煨好的珍奇白茶一罐一罐的供奉给德善帝那个窝囊皇上享用,千日甘露在每罐珍奇白茶中煨下的分量被他算计的分毫不差,不到三年头上,这个德善帝是断不会毒气攻心的。 后来因为心里算计着三年时间将至,德善帝毒气攻心已经左不过是这三五月中的事了,才匆匆又和二位仙长私下联络起来,因为二位仙长又不是傻子,即是想要助他争权夺位,心中再多算计也比不过手中千军万马强势横扫,若是能得昙华山上人马相助,不管是德善帝还是一众段氏皇族中人,最后免不了都是被押赴法场斩首示众的惨烈下场…… (四) 其实少尘也知道这二位仙长未必当真可靠,所以这三年来,他一直在镇江府中做着后手准备,他主动结交杜文龙和余文彪,暗地里以卖雨前清茶的银子借着杜文龙的名头在镇江府中开了四五个赌庄,每个赌庄一年可以赚上三十万两银子,这些银子足够自己日后在大理和蜀地相交之地招兵买马,而余文彪的刀剑铺子到时自然也能派上用场,当初主动结交林少怀只是因为要借他的牡丹花楼让沐颜在镇江府中男扮女装的仔细掩饰好身份,虽然沐花云冲和沐花流鸢二人的真正目的少尘心里其实一点也未曾在意,但是若是到时没有昙华山上人马相助,自己也必然是要在川蜀之地招兵买马攻打大理的,只是自己身内这颗劫云珠,这二人也是别想能够轻易得手而已…… 只是,现下,枯叶洲上又陡然生出来一件棘手事情,那就是昙华山上的昙华圣尊近日里忽然来到枯叶观中,而且扬言会在枯叶观中小住几日,少尘心中知道他定然是为了沐花云冲和沐花流鸢二人而来,才急急寻个借口来杭州城里的上清观中和二位仙长见面,事已至此,沐花流鸢也只能再悄悄潜回去牡丹楼中当他的沐颜花魁,沐花云冲先行回去澜沧江边准备一切交易事宜,而少尘现下要做的,就是立刻动身回去枯叶洲上好好孝敬师尊和昙华圣尊二位长辈几日…… …… …… 半月之后…… …… …… 因为昙华圣尊身中奇毒,师父自然是会在身后对自己发怒狂追,一路上自镇江追到长江,再自长江追到汉江,但是师父他可不知道自己是故意将他引来汉江的,只有如此才不会让师父他起疑,因为自从逃出枯叶洲时,劫云珠就已经不在自己身内。 半月之前,为了相助二位仙长设法除去昙华圣尊这块绊脚石头,自己开始每日里在师父最喜爱喝的雨前清茶中下药,让师父他喝完清茶之后就沉沉睡去,自己借此机会去牡丹花楼中逍遥快活,师父他可不是傻子,没几日即会发现清茶中的问题,然后在后面一路跟着自己,追踪自己到牡丹花楼中一探究竟,在发现自己每天给他下药是为了悄悄来花楼中快活鬼混时必定会气的火冒三丈,将自己抓回枯叶观中去一顿暴打,之后自己自然是没机会再离开枯叶观中了,其实也不需要,因为沐花流鸢那时必然已经在枯叶洲上暗中潜伏下来,枯叶洲上本有阵法,此阵法对凡人无伤,对神仙和妖精可不一样,若不让师父在前面亲自依照阵法运行方位通过这个阵法,沐花流鸢又怎能顺利通过阵法,在枯叶洲上潜伏。 师父他必定是想不到,清茶中催他入睡的丹药虽然很容易被他发现,而且他必定也会一样发现昙华圣尊平日里最喜爱喝的乌龙清茶中也一样被下了此丹药,但是隐藏在此丹药中的诛仙丹,却是非常难被察觉出来的,此丹是沐花流鸢所赠,可以化去大罗金仙仙根,只是要到半月之后仙根才能被化干净,自己那时需要的,只是在枯叶观中耐心等待诛仙丹药效尽数发作…… 直到半月之后,眼看着昙华圣尊眉间一点朱砂渐渐消退,自己知道诛仙丹此时已经开始蔓延至昙华圣尊奇经八脉之中,昙华圣尊他仙根化散在即,师父急于替昙华圣尊渡气疗伤,自己才终于有机会急急自枯叶观中逃离出去…… 虽然昙华圣尊仙根化尽,但是凭着身内那点尚不及尽数消散的残余法力,在枯叶观中尚可坚持几日,师父他自然随即在身后狠命追赶自己,想要让自己将诛仙丹解药交出,只是他没发觉到自己身内劫云珠那时已经到了沐花流鸢手中,沐花流鸢之后自是会趁着师父追赶自己时匆匆自枯叶洲上逃走,而自己现在需要的只是一路上自镇江到长江,再从长江到汉江,引诱师父追杀自己,这样将师父给引诱的离澜沧江边越来越远,二位仙长才好在澜沧江边上顺利行事。 而等到师父在自己身后一路追赶来汉江时,大理皇宫内的千日甘露此时只怕也该到了毒气攻心时候,自己可以在设法甩开师父之后即刻动身前往蜀地招兵买马,攻打大理,有二位仙长当初答应的昙华山上人马相助只是让攻打大理的计划完成的更弹指一挥一些,即是二位仙长失言,养父在大理登基为帝的时间,也不会因此而被拖延耽搁几日,毕竟只是一个大宋南陲弹丸之地,连皇上都是要先让大宋朝廷册封才能真正登基为帝,自己只要能在大理和蜀地相交之地花钱买来几万兵马,不出半月就能一举攻下大理城来…… …… …… 但是,终不知是自己哪里一步错算,师父他竟然早已发现诛仙丹的隐秘,从一开始即是以障眼法让自己误以为自己亲手泡给昙华圣尊喝的乌龙清茶已被昙华圣尊尽数一饮而尽,昙华圣尊如此在自己面前配合师父做戏自然是为了以此引诱出自己背后那两个真正包藏祸心之人,但是自己即是与二位仙长一言契定,又怎能轻易将他二人给暴露出来,所以眼见得昙华圣尊不知何时已经自师父身后闪身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少尘知道自己现下已然是没有任何退路,师父和昙华圣尊二人联手,又怎是自己能够一手回天的,莫说是什么昙华山上人马,即是依照二位仙长之前对自己所言,若是嫌昙华山上人马不够,还可在鸢花花境解封之后将鸢花花境中的数万妖兵借给他一用,虽然当初二位仙长求借自己身内劫云珠的目的就是要以这颗三界罕见的劫云珠之力强行破除鸢花花境封印,但是此时即是二人当真及时将几万妖兵送在自己眼前,那几万妖兵也未必能够让自己自师父和昙华圣尊手中逃得生天,而且谁知道在这个昙华圣尊挑唆下,师父他会用何种恶毒手段对待自己,让自己在他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在当初和二位仙长交易时,自己已经在心中思虑好若是师父执意插手南诏复国之事时该如何处治,因此上曾经顺势跟沐花流鸢讨取了一枚上清斩魂丹,此丹本为三清弟子在落入妖孽魔怪之手之际,唯恐心神被操控为祸世间时自我了断之用,自己当时只是当作日后若是师父执意阻拦自己成事时万不得已之下才会用到的鸩丹自沐花流鸢手中讨来,没想到,今日在汉江之畔,这枚上清斩魂丹却已孑然成为自己想要逃脱师父恶毒手段严惩的唯一希望…… 少尘不知上清斩魂丹入口一刻,自己心中可曾有过一丝真心后悔,只是今年才二十一岁的他,即是后悔,也决计不会是后悔争夺大理皇位的处心积虑和苦心筹划,因为他只是想让大理百姓日子过的好些,若是大理百姓日子能过得舒心一些,国号是大理还是南诏又有何不一样的,现下大理在德善帝这个窝囊皇帝操控下民不聊生,山河颓败,自己纵是心中忿然,又能如何逆转乾坤,大理现下若是太平盛世,自己兴许也未必有心要以此手段回报养父之恩,更未必有心去用千日甘露毒杀一个可怜的窝囊皇帝,只是即是如此,少尘也一样从没认为自己有错,虽然是自他处抱养而来,并非沐王府亲生血脉,但是既然养父一口咬定自己也是出身沐氏一族,自己想要覆灭大理皇朝,恢复南诏皇朝国号,自然本该是件最天经地义的事情才对。 自己只是有罪,德善帝虽然窝囊呆傻,但是以千日甘露毒杀他,确是和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无异,在师父眼中,人命本不分贵贱,只是因为自己昔日在沐王府中时日日珍馐玉肴,顿顿山珍海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什么没有尝过,师父也就一直没好跟自己提起众生平等这样言词,师父兴许一切作为当真是为他好,想要渡他成道,当日在大理城中,沐花流鸢曾在口中无意言道,自己本是祸世妖胎渡凡尘,师父却是半仙之体下凡间,若当真如此,兴许上清斩魂丹入口之后,上天许给他的,在汉水之畔和师父四目相对的瞬间片刻,他,只该真心问他一句…… “来世,可愿继续追杀我至天涯海角……” 三十三 欺天叛逆 (一) 看着少尘在汉水之畔渐渐倒落凡尘的一介妖胎,沐水尘瑶心中其实真的未曾当真荡漾起一丝丝微弱波澜,虽是一介妖胎,自己却也真的是在人间花了二十一年时间渡他一世,只没想到最后还是免不了是此结果,但是不管怎样,人死罪消,虽然那枚上清斩魂丹当初定然是为自己准备的,现下人都已经死了,还要计较这些恩怨做什么,最不济,自己这个当师兄的,也该将他给带回去枯叶洲上好好安葬。 昙华圣尊此时已经动身回去澜沧江边,准备好好收拾沐花云冲和沐花流鸢这两个孽障根子,虽然沐水尘瑶和沐花云冲之间本来是有一丝微弱不堪的尘世父子之缘的,但是因为自幼毕竟是在帝皇山上长大,又被众人认定是东华帝君转世,而少尘今日落到如此地步全然是沐花云冲和沐花流鸢二人挑唆蛊惑所致,因此上在昙华圣尊跟前也半句未曾提过替沐花云冲求情一事,毕竟慕容冲早已经是数百年前之事,而沐花云冲已是莲花化身,如此境况下,血脉之缘该是早已彻底断却才是,更何况也正是这个沐花云冲,让他现下不得不亲手了断少尘在枯叶洲上的最后一程。 虽然当初在帝皇山上,自己也未曾反对师尊将才自莲苞中孕化出婴儿之态的尘鸢给送去大理城中,因为师父他其实早已在心中明了,当日在逆天峰上,虽然断魂法印是二师兄亲手所设,风刀霜剑和亘河溺水是大师兄亲手所设,但是师兄弟三人之中,心中最希望尘鸢自此魂消魄灭烟消云散的却只是自己,因为自己虽然并非真心觊觎那把师父亲手恩赐给尘鸢的青冥斩妖剑,却还是因为自己未能得此恩赐而在心中对青冥斩妖剑深深执念至此,后来在灵渺山上,自己不惜在尘鸢跟前对自己施下断绝轮回之招,却当真是要将自己元神封入青冥斩妖剑中成为剑灵,或许只有如此,师父他才会知道这把青冥斩妖剑会让自己在帝皇山上承受多少流言蜚语,众人会说自己是师兄弟四人中最不为师父看中的一个,不但相比大师兄二师兄在师父眼中地位的云泥之别,甚至连一个自幼五识尽废的小师弟都相比不上…… 但是他当初却未曾想到尘鸢会舍弃自己一身真元渡命给他,将他救回,所以心中愧疚之下,自己才特意来大理城中想要从新将他引入仙道,但是没想到当日因为一念之差,未曾揭穿他身世真相,让他一心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寻常凡人中的沐氏皇族中人,到头来,枯叶洲上的一把三昧真火,却成了他在这不知该不该流连忘返的繁华尘世上的最后一程…… …… …… 一把三昧真火过后,眼看着少尘妖身在自己眼前瞬间化为一捻随风飞灰,沐水尘瑶随即以手中锁魂瓶将少尘元神收回,准备七日之后再送他入轮回投胎转世,却不想身后沐水尘劫师尊冷冷一句何必如此记仇,登时间惊的他手中锁魂瓶“咣当”一声摔落尘土,少尘元神趁势自锁魂瓶中逃窜而出。 “哼,师尊你这二十一年来在帝皇山上一切看得清楚,尘瑶这二十一年来可曾一丝亏待过他?”他问。 “莫要忘了,尘鸢他这一世只是被当做是一介凡胎养大,凡人该有七情六欲他本该即有,总不能因为你这个当师兄的在他跟前长了一个师父辈分,他这一生就非要听从你的安排处治,”沐水尘劫无奈,“为师知道你心中还在为了那枚上清斩魂丹耿耿于怀,”他说,“但是就这样存心断却他和父母亲缘,你的心思也未免太过歹毒。” “师尊,当初尘鸢身世本是你有心隐瞒下来,真正想要断却他和父母亲缘的,本该是你才对,” “哦,为师当初只是有意隐瞒下他身世,又未曾真的让他脱胎换骨,断绝和亲生父母血脉之缘,但是你现在这是又打算着将他给送去哪里投胎?”他问。 “随意哪里,因为他这一世欺天叛道,忤逆上苍,不管弟子将他送去哪里,最后都免不了要自幼流落街头,从弟子手里讨个馒头充饥,” “嗯,兴许让他因为一个馒头叫你师父,你渡起他来,确是容易一些,” “师尊以为,弟子下一世里当真还愿意渡他?” “这倒是,你要是能有本事渡人,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 “师尊,我们师兄弟之间一切,无需任何人横加插手,” “可自今之后,他可未必再是你师弟,” …… …… 沐水尘劫说话间已经自怀中捧出一支自上清天上弥罗宫中元始天尊手上讨来的水莲花苞,交在沐水尘瑶手中,之后他即要动身前往昙华山上去向昙华圣尊讨回来尘鸢身内那颗劫云珠,像上次一样,将尘鸢元神封入劫云珠中,再以水莲花苞孕化,因为元始天尊事先已将三成真元注入这朵水莲花苞之中,如此孕化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尘鸢即可恢复妖身,只是因为以元始天尊三成真元融合水莲花苞之力造身之后,需要长年以上清天上仙气滋养,所以尘鸢日后可能会被送去上清天上,此后他即会成为元始天尊座下弟子,和帝皇山不再有任何关系。 沐水尘瑶见师尊要以上清天上的一支水莲花苞替尘鸢造身,登时间怒不可遏,“谁也不许将他带走,”他说,“三清道祖算什么,弟子即是东华帝君转世,渡三成真元给他,他这辈子都不必要上清天上那些无用仙气过活度日……” “三成真元,你可当真舍得?”沐水尘劫问他,“为师可不敢轻易将尘鸢性命赌在你身上,” “哼,若是不信,你就七七四十九日在这里看着他即可,” “这倒不必,为师本来和金山寺中的法海禅师还有些交情,这七七四十九日里可在金山寺中借宿,这位法海禅师昔日里在渝州城中闲游时,也曾出手镇压过无数害人妖鬼,他平日里最喜欢在金山寺中将那些陈年旧事讲给人听,为师自然也不好平白扫他兴致,而且,你也知道,为师此次自帝皇山上来此,除却尘鸢之事外,自然还是为了素贞,”他说。 “哦,难道素贞师姐她现下还在和那个许仙公子纠缠,”尘瑶忍不住冷笑,“听大师兄说,这个许仙前世名叫许山人,是嘉兴城里出了名的许府傻少爷,平白无故的,师姐怎会非要和他纠缠在一起不可?”他问。 “哎,说来这也怪为师,当初素贞在青城山中玩耍时曾经和七个采药人相遇,几乎被他们给抓进药篓子里面,恰在此时,那个望舒偶然路过,及时出手救下素贞,素贞当时大怒之下还让那七人身中奇毒,后来还是本座亲自托付清净天上的湘君协助解决此事,但是未曾想到,素贞自此之后对这个望舒念念不忘,后来听说这个望舒遭帝俊出卖,被献去无极天上的凌霄殿中任天帝发落,之后惨遭剔除骨架,剖出脏腑的极刑,将腹中填上稻草赶下人间夺舍,素贞悲伤之余只好下凡间找他,却因为他被剔骨剖腹之后浊气过重很难找到,后来终于在嘉兴城中找到他的夺舍之身许山人,却因为素贞身内胎毒太深不能和他交*合,现下素贞身内胎毒因修行日久渐渐炼化,那望舒又已经夺舍成许仙,素贞又前来凡间找他,如今终于还是被她在杭州城中找到了那个许仙,为师自然是决计不会同意她嫁给这个望舒的,所以还要在凡间待上一段时日,好好劝劝她,至于你,别趁着为师去昙华山上讨劫云珠这个空当私自将尘鸢元神送去投胎,为师就替尘鸢好生谢谢你了,” “即知如此,当初又为何非要将他给送去大理城中过活,”尘瑶气忿。 “你也知道,尘鸢他自幼在帝皇山上五识尽废,日子也过得很是不好,有机会让他去人间体验一回七情六欲,又有何不可,”沐水尘劫忍不住深深叹口气说,“谁想到这孩子心思太过单纯,只因在沐王府中日子过得很好,竟然想要替他养父篡夺大理皇位,恢复南诏国号,也亏他能深思远虑到如此地步,”他说。 “一切前因皆是那个小妖女所造,但是南华上仙护犊子,不知昙华圣尊此次是不是也是一样,”尘瑶冷言。 “放心,昙华圣尊现下正在气头上,那两个孽障根子这一次可是有的受的,”沐水尘劫无奈言道,“其实也真是难为这个昙华圣尊了,这么些年替别的男人养儿子,最后就养出来这么一个弑师反叛的欺天叛逆,”他说。 (二) 因为时下正是六月天里,澜沧江边上天气阴沉,湿气深重,因此上这几日里,昙华山上,烟云飘渺,松竹叠翠,昙华山下,却是烟水一色,细雨沾衣,但是许是因为沐水尘劫的到来,今日的昙华山上竟然是六月天里难得一见的云开日出,晴空万里,而正在沐水尘劫在昙华寺山门前气定神闲时,只觉得眼前恍然一股烟云弥散,终于,平日里隐形不见的结界封印豁然而现,随着封印在一片烟云缭乱中轻轻开裂,只见身为昙华一派掌门之尊的昙华圣尊,终于自封印之内一脸冷然的缓步走出,许是因为当真还正在气头上未曾消气,这神一般的威严肃穆,仙一般的衣袂翩然,超然之气远在自己之上的昙华圣尊当真是在自己跟前昂首阔步的走出来了一股子六亲不认的威严步子,同样是身为修仙一派掌门之尊,相形之下,沐水尘劫感觉到自己却当真更加像是一个人间尘世中微渺不堪的凡夫俗子,而人间那些凡人心中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真龙皇帝,在真正的威严冷峻面前,却又不知该是怎样的卑微蝼蚁一般微渺如尘,脆弱不堪。 虽然沐水尘劫心知此次来昙华山上讨回劫云珠本是件天经地义事情,但是和昙华圣尊在昙华山上冷然相对了足有一盏茶工夫,昙华圣尊却始终是对劫云珠一事只字未提,有心开口寻问,却未想到昙华圣尊反而先自己一步开口问道,“怎么,连山门都没能进来,很失望吗?”他问。 “圣尊莫要见怪,尘劫此次前来,只为劫云珠一事,至于花水风颜和沐花流鸢之间关系,那只是他二人的私人家事,万望掌门不要将此私人之事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事混为一谈,眼下还请高抬贵手,将劫云珠归还尘劫,” “哼,你那个宝贝弟子,当真是让人家给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鸢花花境封印破除,天帝,玉帝,佛祖,三位至尊雷霆震怒,劫云珠还能好生归还回去,他也真是心思单纯到如此蠢笨地步,” “圣尊,人命关天,劫云珠既然已经引起天庭注意,就更不该长留在昙华山上,” “哦,敢则你心中也是清楚的很,本尊要是有心护犊子,会将劫云珠供奉给天庭替自己那两个孽障徒儿折罪,” “圣尊此言一出,尘劫倒是当真放心,一颗劫云珠哪里够天帝,玉帝,佛祖三人分的,圣尊你岂会平白做下这等蠢事,” “所以,你今日是一定要将劫云珠带走的了,”昙华圣尊冷言。 “圣尊,沐水尘鸢是尘劫门下弟子,此事尘劫责无旁贷,还请圣尊成全,” “哦,你门下弟子惹出这样祸端,你还有理了,左右现下鸢花花境封印已经破除,天帝和玉帝因为未曾插手封印之事,尚且好说,若是佛祖来日问罪下来,除却这颗劫云珠,你还要让本尊用什么去向佛祖交代,将云冲和流鸢给交出去吗?”他问。 “圣尊,你这可真是颠倒是非,不讲理了,尘鸢是被你那两个弟子诓骗利诱,将劫云珠自身内逼出借给他们一用,你那乌龙清茶里的诛仙丹,也不是我娲皇殿中之物,尘鸢平白无故被卷进此事,为了不将你那两个宝贝孽障招供出来,以上清斩魂丹自裁,哦,那上清斩魂丹也是你昙华山上的才对,本座倒当真不知,你们那个西天治下的恒河之畔是个怎么样子的是非颠倒之地,你一个当师父的,将自己座下那两个害人的祸世妖孽放在一边不管,却来本座跟前这样满口胡言,若是本座执意要将劫云珠讨回,就是害你那两个宝贝弟子被西天佛祖严刑惩处的罪魁元凶,可想而知,你们西天治理下的那千万恒河边上的凡夫百姓,这辈子到底要昧心颠倒是非几次,才能苟活到老,” “放肆,难不成当日福禄镇上数万人命,还有前日里德善帝驾崩一事,也该要算在本尊头上?” “那个窝囊皇帝早就该死,他才刚死,他皇侄矫诏登基之后施行新政,大理城里百姓的日子是不是一下子就开始越过越好起来了,福禄镇上那些愚夫愚妇贪图长命去喝妖血,如此违逆天道,杀他们可算是替天行道,若是连替天行道都有错,那天庭上那些天规戒律还有何用?”沐水尘劫言语之间显见的是字字无礼,句句无情,以他聪慧,自然知道昙华圣尊归还劫云珠与否,与自己对他有礼无礼本没太大干系。 “哼,不必对本尊如此话里有话的言语相激,本尊座下弟子即是当真违逆天道,也用不到你来本尊的昙华山上替天行道,” “当然,因为昙华圣尊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若论违逆天道,你自己才是那两个孽障根子的最好榜样,” “沐水尘劫,注意你口中言词,” “怎么,你以为夜摩天女的事情能瞒得过谁,你违逆天道,行逆天之法,硬生生让湘妃转生成夜摩一族天女,让一个天界神女转生成一个象山妖女,如此她这辈子就无法再和外族之人成亲,就能永世留在你身边任你觊觎掌控,可对?” “本尊只是不愿她魂魄归于地府之后被酆都大帝出卖给天庭,何错之有,当初花水风颜在帝皇山下一掌断绝了和湘妃母子之缘,难道也是本尊之错?” “所以,你这个当后爹的现下倒是当真要偏袒沐花流鸢那个小孽障根子到底了……” “自然,本尊加在他身上的严刑,可是比齐云山上的洗髓换骨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真?” “你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关押他的地方看看。” 昙华圣尊说话间又一脸淡然如水的转身牵引着沐水尘劫来到昙华山上一片翠绿竹林深处的一间精致水榭之中,这间精致水榭四外一看就是被佛言枷锁紧紧加持起来的,里面的一切也正如沐水尘劫心中隐约所料,因为现下沐花流鸢正被施法捆缚在沉重刑具之中,自从被昙华圣尊自澜沧江畔带回来昙华山上之后,他即被禁在此处日日严刑加身,仙身都已经被施法弄的经脉俱断,却仍然还是不愿折服,但是侍立在一旁的沐花云冲此时却未曾有任何刑具被加在身上,因为昙华圣尊需要他每日里替流鸢喂食茶饭丹药延命,虽然此次叛逆之事本来这个沐花云冲才是罪魁祸首,流鸢只是被挑唆蛊惑,但是诛仙丹毕竟是流鸢亲手所炼化而成,昙华圣尊知道当年因为流鸢出生即有记忆,因此上这个沐花云冲定然是有意将才出生的流鸢抱在自己禅房门外,让他自湘妃口中之言词中认定是自己为了私心要复生风隼一族而有意牺牲他的母亲,此后流鸢又是经云冲一手照料长大,自然对大师兄忠心不二,深信不疑,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昙华圣尊才在心里对诛仙丹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不能释然,因为他大师兄本是鸢花花境太子,想要解封鸢花花境而暗中包藏祸心尚且还算是情有可原,但是他如此对待自己,却又是为何,只因自己非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就认定了当年自己是有意牺牲他的母亲,本来还想寻个机会让他去象山和若初相见的,现下看来,已经再无任何必要…… …… …… (三) 虽然在昙华山上平白费了不少口舌,但是最终还是顺利将劫云珠自昙华圣尊手中讨回,因为尘鸢自水莲花苞中孕化妖身尚需七七四十九日,所以这七七四十九日里沐水尘瑶只能待在枯叶洲上精心护持这朵水莲花苞,沐水尘劫知道现下还是先不要过分打扰他们这对孽缘深重的师兄弟独处才好,因此上也就顺势独自一人去了金山寺中找法海禅师借宿。 所以很快,枯叶洲上就只剩下尘瑶和尘鸢,虽然心中恨极尘鸢的忤逆反叛,但是为了不让他日后当真被送去上清天上,沐水尘瑶还是自愿将自己身内三成真元渡给尘鸢,而且因为尘鸢暗地里依靠在镇江府中开赌庄赚取来的一百多万两昧心银子已经被他尽数用来救济江浙一带的穷苦百姓,所以不管这个小师弟愿不愿意,现下还是要依靠自己在枯叶观中那几百罐子雨前嫩茶养活。 不过虽然自己那几百罐子雨前嫩茶之前在镇江府中的销路一直很好,眼下却因为寻常凡人很难靠近枯叶洲上的阵法封印而销量大减,之前都是尘鸢以少尘这个凡尘化名前去镇江府中各大名族深宅中送货,现下这送货的差事实在是无人能够担当,眼看着几百罐子存货是一罐子也卖不出去了,沐水尘瑶他心里却反而是一点也不心急,因为按照现今雨前嫩茶在镇江一带的买卖行情,只要每隔三两个月卖出去一罐,师兄弟二人在枯叶洲上一年十二月的青菜白饭即可充足无虑。 可巧今日早上,院子里积存着的几罐子最上等的雨前嫩茶刚刚才卖出去一罐,前来买货的就是那个让师尊打心底里恨的牙根痒痒的许仙公子,这个许仙能够轻易穿过枯叶洲上的阵法封印当然是因为素贞师姐的指点,谁知道素贞师姐心中又在打这罐子雨前嫩茶的什么鬼主意,放着灵娲宫中那么多可以选作夫婿的侍卫统领视而不见,却偏生要在这凡尘人世和一个凡人书生纠缠不清,尘瑶可真的不知道师尊他这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大孽,竟然会沦落到和一个凡人书生争夺他的宝贝女儿。 但是显然,这位许仙公子现下只是在一心一意的怀揣着方才自枯叶观中采买来的雨前嫩茶划渡船自镇江江心处的枯叶洲渡头向下游七十里开外的金山寺方向一路乘风破浪风采激昂的顺风而行,也是因为这样的时节里镇江江水中一片风平浪静,水波无痕,所以渡船很轻松的就在晌午之前赶到了金山寺的山门前面。 因为一连几日的晴空万里,云卷云舒,这位许仙公子看起来心情是真的很好,虽是浑身被七月天里的骄阳似火普照的大汗淋漓,还是急急的稍稍整理一下衣衫自渡船上一跃而下,在山门前一处清净无人的青石台子上将怀中那罐子雨前嫩茶给稳稳立住,然后自随身背负的一个小小包袱中取出来一包用油纸包裹的小小药包,将药包打开之后,再将罐子中的雨前嫩茶轻轻倒出来些许和药包中自己费劲千辛万苦精心调配出来的几味珍稀补药混在一起,之后即将雨前嫩茶罐子从新封好之后塞进包袱,又顺手将油纸包好,急急自金山寺山门一旁的一个小角门中偷溜进去,左拐右拐之后,一股烟子似的钻进金山寺后厨,可巧厨房炉子上自西湖龙泉中取来的清水刚刚煮沸,许仙小心翼翼的取来一把青瓷茶壶,将方才药包中被自己以珍稀药材精心调配过的雨前嫩茶一股子倒进茶壶之中,然后耐心等待已经滚沸的西湖龙泉水慢慢降温至八成滚沸火候,再将此水倒进茶壶沏泡方才药包中的雨前嫩茶,等到壶中香茶差不多温热适中时,再小心翼翼的将茶壶捧在手中急急向后院中的法海大师禅房行去。 及至到了法海大师禅房门外,自有在门前侍奉的小沙弥将茶壶接过来挑起竹帘送进禅房之内,许仙因此上而似热锅蚂蚁一般的在院中团团打转,好容易盼到小沙弥出来,急忙迎上前去寻问,只见小沙弥仍然是一脸同情的冲他摇一摇头,“腾蛇将军倒是说了一声茶泡的很好,只是一听说是你泡的,就放下茶盏再也不愿碰了,”他说。 “那法海禅师呢,他说什么,” “禅师虽然和腾蛇将军有些交情,但是腾蛇将军平日里本来是借宿在大雄宝殿偏殿中的,今日里难得来禅师禅房中闲话,禅师心中也很是高兴,但是没想到,让你送来这壶香茶一搅合,腾蛇将军气的连话都不想要和法海禅师说了,” “唉,看来素贞说的对,腾蛇将军若是一壶香茶就能收买,灵娲宫只怕是早已让三界中那些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一脚荡平,”许仙沮丧。 “哎呀,你现在还有心思在这里唉声叹气,”小沙弥忽然急急的附耳过来,“别怪小僧没警告你,你娘子肚子大了的事情可千万别让腾蛇将军知道,不然看他不当着你娘子的面活劈了你,”他说。 “可是,可是素贞她相距临盆不到半月啊,若是半月之中得不到腾蛇将军点头,我们的孩子岂不是会有危险?”许仙忍不住一脸忧心的唉唉叹口气说。 “哈,谁让蛇仙怀胎比凡人怀胎的时日要短上那许多的呢,”小沙弥忍不住一脸调笑的看着他说,“不过料想腾蛇将军也不会当真掐死自己外孙,” “唉,但愿如此吧,看在素贞是真心待我的份上,我这几日里说不得还是要尽心尽力的在金山寺里多多煮上几壶香茶,说不定当真哪天能让我那老丈人幡然醒悟,不再插手我和素贞之事,” “是啊,现下也只能如此,只是别怪小僧没提醒你,这段时日里趁早尽快将你们那个叫小青的侍女给打发走,听说那个小青是昔日渝州城中独摇殿里的巫女娘娘,后来因为独摇殿中人彘之事被女娲大神知悉,这个小青惧怕女娲大神追究,就私自从渝州城里逃走拜入青城山上的青女宗门下,当了你娘子的贴身婢女,以图白晞夫人护佑,但是腾蛇将军的手段你也是听说过的,你也不想看她给抓回灵娲宫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吧,”他说。 “可是素贞现下即将临盆,我们身边确是少不了她,现在让她走,她也未必能够逃出腾蛇将军捉拿,说不定她在素贞身边服侍的好了,腾蛇将军一高兴就能饶过她呢,”许仙言道,“而且当初素贞将她留在身边这份恩情,她自己也是心甘情愿报答,现在正是紧要时候,若是我开口劝她离开,说不定反而会害她背上一个叛主的骂名,这岂不是害了她吗?”他问。 “哈,你说怎样就是怎样的吧,”小沙弥笑道,“本来这又关我什么事情?” (四) 虽然自此后的半月里,这位许仙公子每日里都会在金山寺中精心烹煮香茶讨腾蛇将军欢心,但是腾蛇将军却是从来也没主动在他跟前出现一次,而素贞在家中临盆产下一子这件事情却是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将腾蛇将军隐瞒住的,这里许仙还在后厨中一心一意的给腾蛇将军煮茶,自己的夫人素贞却已经在家中提前动了胎气,小青来不及通知许仙,只好自己一个人在床榻前服侍素贞生子,但是半人半蛇的孽障胎子刚一出世就引得三界震动,早已惊动了正在金山寺中借宿的腾蛇将军,而平日里脾气性子还算和善的腾蛇将军也是兴许真的是被素贞和许仙私生孩子这件事情给惹怒,不顾法海禅师阻拦要在金山寺中将那个许仙给活生生大卸八块,法海禅师无奈,只好以金山寺中不能见血光之名将许仙给关在自己禅房中,劝腾蛇将军先不要如此激动,因为现在实在不是出手处决这个许仙公子的时候,毕竟素贞一个女孩子家,一身清白名声比任何事情都要紧要,只要腾蛇将军能够劝动素贞回去青城山中继续修行,过不了多久世人就会将此事渐渐忘记,到时候素贞仍然还是灵娲宫中的尊贵公主,不管是天帝还是女娲,都可以帮她指一桩门当户对的美满婚事,至于那个刚生下来的孩子,左右这个许仙公子家里也是有很多可靠亲戚的,孩子交给许家抚养,也并没什么不妥。 但是没想到腾蛇将军在这件事情上就像是入了邪障一般,两眼放光的凶狠瞪着法海,咄咄逼人的要他一个出家人亲自动手将那个关在禅房中的许仙给大卸八块,法海禅师虽然心中隐隐觉得腾蛇将军现下这般凶狠模样内中似乎是另有一番诡异蹊跷,但是眼下最要紧的却是自己的金山寺中决计不能够出现如此血光灾殃,因此上只能让寺中几个小沙弥速速去许仙家中报信,希望许仙的家人可以来金山寺中向腾蛇将军求一个人情,毕竟世间凡人皆是女娲以泥土所造,这个许仙又是望舒夺舍,腾蛇将军兴许会因此而应允许仙家人的请求,饶过许仙公子一命。 但是谁想到那几个前去报信的小沙弥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本来是让他们去找许仙家人报信,他们几个却一口气将消息给传报去了素贞和小青那里,素贞听说父亲要在金山寺中将许仙给大卸八块,一气之下水漫金山,自钱塘江逆流而上的东海之水在江浙一带掀起冲天大浪,滔天咆哮的狂风巨浪中,镇江一带数百村镇河堤溃散,房倒屋塌,大水过后浮尸遍地,惨不忍睹,昔日锦瑟繁华之地,一夕之间灾民遍野,饿殍满地…… 腾蛇将军一气之下竟然想要拔剑手刃自己的亲生女儿素贞,幸而小青拼死相护,才让素贞在惊恐万分中侥幸逃脱父亲毒手,法海禅师料想到腾蛇将军现下已经被素贞给气的神识混沌,思虑不清,下起手来定然是没轻没重,无奈之下只好先一步找到素贞将她给生擒活捉之后关在雷峰塔中,至于那个许仙,这个平白招惹素贞动凡心的酸腐书生本是这一次水漫金山的罪魁祸首,法海禅师自然是轻饶他不得,随后就以许诺他能成佛的条件将他给扣在金山寺中当和尚,其实法海禅师从来也不认为他这辈子有机会成佛,毕竟当年被天帝剔出骨架,剖出脏腑之后,他再夺舍多少次都一样是个没有骨气又没良心的卑鄙小人,连人字两笔都不够格还想成仙成佛,此举也只是想要素贞看清在凡间男人心中到底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自己能够成仙成佛重要,本来法海禅师平日里就在心中十分看不起那些对爱慕自己的女子张嘴闭嘴自己今生已经许身空门的修行人,男人以雄心远志为重当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也完全没必要将自己在女人和丰功伟绩之间的选择给伪装的那样清新脱俗。 但是因为雷峰塔本身很难挡得住腾蛇将军盛怒之下的雷霆一击,法海以为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能让腾蛇将军的心中怒火稍稍消减下来一些,因为现下腾蛇将军正在江浙一带四处巡看这一次水漫金山的水祸灾劫状况,若是看见镇江一带如此庞大的百姓伤亡数量,雷霆震怒之下不知道能在金山寺中做出来什么,为今之计也只能是速速派人去青城山上一趟,兴许腾蛇将军现下如此情形,只有青城山上来人,才能顺利压服的住。 三十四 前仇旧恨 (一) 不出法海禅师所料,还未及派人动身赶往千里之外的青城山上,白晞夫人就急急的在小青陪侍下亲身下凡来到金山寺中,小青因为生怕腾蛇将军误伤素贞而早已在法海禅师焚香上告之前紧着一步赶回去青城山上,将水漫金山之事急急告知给白晞夫人,白晞夫人大惊之下立刻驾云赶来金山寺中,法海禅师也不知此事该如何向白晞夫人解释,只是一个劲的劝说白晞夫人若是可以,还是该先尽快将素贞她给自雷峰塔中带走,因为此次水漫金山江浙一带百姓伤亡确是有些过大,到时这个雷峰塔可未必能够挡得住盛怒之中的腾蛇将军。 白晞听到此话,低头微微思忖片刻之后,立时转身进入雷峰塔中严厉质问素贞水漫金山一事究竟是不是她和小青那个丫头存心所为,因为她思量着既然世间凡人皆是女娲娘娘以泥土所造,素贞当不至于如此任性行事,明知泥土所造之身遇水即化,还偏要在她爹爹眼皮子底下闯出来水漫金山这样的大祸。 “哼,此事阿娘问我,我怎么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素贞自从被关进来雷峰塔中之后就一直在塔中又打又砸的任性胡闹,整日吵嚷着让人放她出去,现在看见阿娘竟然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在自己跟前如此严厉的一顿质问,正好心中一股子火气无处可撒,就登时间扯着嗓子在雷峰塔中将法海禅师一顿大骂,说他为了将自己夫君给拐来金山寺中当和尚,就将此次水祸中无辜死伤的十几万百姓性命昧心栽赃在自己身上,自己只是卷起来一阵小小水浪想要敲打金山寺一下,逼法海秃驴放人,后来偏巧赶上钱塘江回潮牵动东海大海啸,才引得海水倒灌,房倒屋塌,本是老天爷作孽,凭什么全都算在她的头上? “嗯,此事确是有些蹊跷,素贞的法力本座心中有底,她确是没本事在钱塘江上引来如此滔天海水倒灌大地,”白晞夫人回过头来很认真的向法海禅师解释,“据本座所知,能在钱塘江上引发如此滔天海啸的,三界中唯有东海之中的九色玉蚌一族,”她说。 “可是九色玉蚌一族如今早已在尘世绝迹,夫人为何如此断言?”法海禅师问道,“难道当初诛灭九色玉蚌一族余孽时,尚有漏网之鱼?” “本座也不敢断言,”白晞夫人无奈,“只是日前听说九色玉蚌一族尚有一只漏网之鱼投在妖皇山上,若是此人继续在人间兴风作浪,必将又是一场让人间大地尸横遍野,生灵涂炭的弥天灾劫,”她说。 “若是当真如此,江浙一带百姓伤亡确是该与素贞无关,只是空口无凭的,夫人该怎样让腾蛇将军相信此事,”法海忧心。 “哼,就算此事当真是素贞所为,本座也决计不会轻饶他想要手刃自己亲生女儿这样狠心,”白晞气忿,“此事本座自会仔细追查,但是素贞现下还是继续待在雷峰塔中还安全一些,本座亲自将塔外设上封印,他破解不掉的,等本座好好打他一顿之后,再将他给带来雷峰塔中向素贞赔罪,”她说。 …… …… 虽然法海禅师知道灵娲宫中至今还在沿袭着上古时代的女尊为上规矩,不然为何素贞她生来就未从父姓而从母姓,也知道白晞夫人与夫君同为女娲大神身边护法侍卫,虽然身为女子,一身无边法力未必比自己夫君差些,但是他在心中也自来不以为白晞夫人此次真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将他的腾蛇夫君给按着脖子一顿暴打,毕竟身为女子,三从四德总还是要讲一些的,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却是,金山寺上空一抹飘逸白影在云卷云舒中狼狈不堪的急急飞身而过之后,竟然倏忽之间像是一片飘飞柳絮一般在徐徐清风中无力飘落在相距金山寺七十里开外的枯叶洲上,不过因为知道枯叶洲上现在正有腾蛇将军的弟子在此闲憩小住,因此上也就没有再前去枯叶洲上过问此事,左不过是白晞夫人真的因为心中为素贞之事气忿去和自己那个正在江浙一带巡查水祸伤亡的暴躁夫君打架,结果腾蛇被惹怒之后连她也给一起打了…… 灵娲宫中虽然自来行的是女尊为上的上古规矩,但是白晞夫人她却一时大意忘记了一件事情,以女尊为上的上古规矩,早在三皇五帝时就已在人间渐入式微没落,而现在的人间,已经是男尊女卑的大宋年间了。 但是金山寺中的法海禅师虽然这样以为,枯叶洲上的沐水尘瑶可是未必,因为当日白晞夫人找到那时正在嘉兴城中巡查水灾伤亡状况的夫君腾蛇,向他质问在金山寺中想要将许仙大卸八块,后来又要对素贞动手的事情,结果腾蛇将军当时就像是中了邪祟一般的冲着自己夫人白晞一顿凶残砍杀,白晞因在心中隐隐察觉到夫君他竟然才一见面即如此暴躁无礼的对待自己实在是有些让人说不出的诡异蹊跷,结果在和夫君对战时并未拼尽全力,差不多一直就只是在起手招架,而从未见机还手,因此上就这样在分心走神中和暴怒中的夫君来来去去几百回合之后,终于还是一不小心被夫君他一剑砍在身上,白晞眼见得夫君在一剑将她砍伤之后竟然还是步步紧逼的誓要将她当场格杀勿论,情急之下也只得虚晃一招之后急急一跃腾空踏云而逃,谁想到腾蛇他却在后面对她一路穷追猛打不止,白晞身心俱创之下,一个不小心自脚下云头踏空跌落下去,向枯叶洲上急急坠落而下,沐水尘瑶在枯叶洲上眼看着白晞夫人自半空中受伤摔落下来,紧急之下未及多想,硬生生伸手将她接在怀中,抱回枯叶观之中仔细医治调养。 白晞夫人许是因为夫君腾蛇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嘉兴城中当众对她出手重伤而心中激忿交加,又羞又气,急火攻心之下在床榻上整整昏迷了半月有余,沐水尘瑶此时也顾不得避讳男女嫌疑,经日里在床榻边上彻夜不眠的尽心侍奉,因为另一边还要仔细照料方才自水莲花苞中脱胎妖身却尚未清醒过来的尘鸢,这段时日里自然是不眠不休的不得一日休息,幸而在他还尚未被累趴下时,尘鸢和白晞在各自床榻上相继懵懵醒转过来,尘鸢在醒来之后有幸恢复了之前一切记忆,心中一心以为虽然三师兄就这样平白无故的在自己跟前长了一个师尊辈分确是有些可气,但是他现下为了自己耗费如此辛劳苦心,甚至不惜抛下帝皇山上的清净修行委身人世,涉身凡尘,在枯叶洲上当一个隐姓埋名的寻常卖茶道士,如此自己倒当真不知是该恨他还是该谢他了,毕竟他曾经也是为了一把青冥斩妖剑非要逼杀自己至逆天峰绝境之人,如此恩怨纠葛他一时间心中着实是有些难以决断,只是幸而现下白晞夫人也正在枯叶观中养伤,有旁人在场,尘鸢还可一再说服自己即是想要向三师兄讨仇,也决计是不能在白晞夫人眼前…… …… …… 枯叶观中的日子这几日里看起来好像是格外的平静如水,尘鸢身体恢复之后每日里都很勤快的去厨房中帮白晞夫人炖汤熬药,也不知道师兄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样多珍稀灵药,怕是之前自己在床榻上昏迷不醒时都没舍得拿出来替自己熬碗药汤喝,但是这好像却也怪不得师兄,因为自己和他本来就是恩怨纠纷不断,至少是在沐少尘这一世中,自己还曾替师兄他处心积虑的准备过一枚上清斩魂丹。 但是显然,沐水尘瑶现下却并没有任何心思在那枚上清斩魂丹上,毕竟既然那时少尘他只是一个二十一岁的王府世子,天性中的七情六欲非是他本心可以轻易抵挡,大理虽是南陲弹丸之地,九五之尊的皇权诱惑也是非常人可以轻易放弃,天道本是顺其自然,他那时名份上既然只是一个沐氏皇族中人,痴心替养父争夺皇位,恢复南诏国号本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好怪罪的,自己此次下凡本为渡他命劫,如今沐少尘的尘缘已了,这命劫算不算安然渡过却还在未知之数,未定之天,只是希望在此后身为沐水尘鸢的亘久时日里,他能够稍稍安分一些,不然纵是自己对他心软,师尊对他心软,女娲大神和天帝可未必愿意对他心软。 其实沐水尘瑶心中知道,师尊和尘鸢的师徒缘分自一开始就注定是天地之间一场亘古孽缘,曾经在娲皇殿中,师尊他一心算计着尘鸢的死期,昔日的灵渺山上,尘鸢也曾一心筹划着师尊和三位师兄的惨淡死状,若非师尊多事,自己本该私自送他去投胎凡尘,然后静等着他在大街上饥饿难耐的从自己手中讨要一个馒头。 娲皇殿中无人不知尘鸢是师尊弟子,但是知道尘鸢身世的人却并没多少,师尊执意隐瞒尘鸢身世将他留在帝皇山上,看起来却倒是从来不怕尘鸢半夜里将师尊掐死,这也难怪,师尊虽然自幼施法让尘鸢五识尽废,但是自从身边有了尘鸢,端茶奉水的差事也就再轮不到自己这个自幼长大在他身边的关门弟子身上了,尘瑶可真不知道自己为何竟然会在此时此刻似浮光掠影一般稍纵即逝的一个瞬间里,心里对师尊他如此莫名其妙的自作多情。 但是没想到,师尊他也到底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会打女人的男人,白晞夫人可是一个让三界中多少芸芸众生一辈子都只能在心中暗恋爱慕亘久的望尘莫及的女人,然而这样一个尊宠光耀的只怕是让三界众生都望尘莫及的护法女神,现在,却被师尊给下手打的如此玉体纤柔,花容失色的躺在病榻上流泪伤心。 哎,用不了多久,三界中就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师尊他对待自己的挚爱夫人和亲生女儿是如此的惨无人道,凶狠绝情…… 只是这段时日里却也是当真辛苦了尘鸢,日日拖着一个刚刚自水莲花苞中孕化脱胎的妖身炖汤熬药的侍奉一个和自己并没多大关系的尊贵神女,但是即是如此,沐水尘瑶心中却是连一丝丝微弱波澜都没有被悄然激荡起来,因为他总以为自己曾经是当真从来没有在心中真心在意过尘鸢生死,甚至直到现在,虽然心中明知修行人心中的炽烈私欲只是一念虚妄心魔和执念,但是尘瑶也知道自己因为是东华帝君转世,才不得不永世以修行度日,自己本心却不是个一心想要修道成仙的凡人,本没有为了得道成仙必须看破心中一切魔障和执念的任何必要。 但是,至少是在现在看来,尘鸢在自己这个小师兄身边的日子应该还有很长很长才对,在师尊哪天魔怔大发亲手将他送上斩妖台之前,自己还是他师兄,还要每天多浪费一份米粮和青菜养他,不过既然他现在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自此之后每天在枯叶观中做些砍柴煮饭洒扫奉茶的粗活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既然如此,就当是在身边养一个做粗活的仙奴也好…… …… …… (二) 几日之后,白晞的身子已经渐渐好转,身上剑伤也已痊愈无碍,在心中感激尘瑶尘鸢这段时日来对自己的精心照料之余,因为担心素贞安危,白晞还是忍不住在床榻上开口请求二人千万助她查出此次水漫金山实情,因为腾蛇和素贞一个是自己夫君,一个是自己爱女,自己虽然身为女娲大神座下护法侍卫,但是却当真是承担不起失去二人之中任何一个的亘古伤心…… “夫人千万不要心急,师尊之事,尘鸢当然会为夫人尽心尽力,”还没等师兄开口,尘鸢就先赶上前去一步安抚白晞夫人,“只是现下雷峰塔外即有夫人封印,小师姐自然是很安全的,”他说。 “但愿如此,”白晞夫人无奈,“只是……” “夫人,难道夫人你至今仍然还在心中认定,师尊他如此对待你和素贞,非是出于他的本心本意,”沐水尘瑶在床榻前轻声细语的淡然相问。 “不,夫君他自来不曾让本座如此陌生,”白晞在床榻上忍不住急急探起身来,“本座在前去嘉兴城中寻找夫君这一路上眼见江浙一带确是因为此次水祸伤亡惨重,浮尸遍地,但是仔细查探那些在水祸中溺亡的百姓尸身之后,却发现这些百姓在水祸中并非是溺水而亡,而是被人趁着他们被卷入汹涌水流中时吸尽身内精元而亡,”她说。 “竟有此事,”尘瑶听了之后忍不住心中“格”的一沉,“看来师尊早前担心之事当真还是发生了,”他说,“之前让那个九色玉蚌一族余孽自帝皇山上寻机逃脱,果然造成今日无辜百姓遭受如此生灵涂炭之灾。” “怎么,现下这世上还有九色玉蚌一族之人存活?”白晞不解,“难道此次江浙一带水祸竟会与此相关?” “哼,此事该问大师兄去才对,他和那个九色玉蚌一族余孽才是在背地里私交甚好,” “三师兄,你这是何意?”尘鸢在一旁顿时脸色一变。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日在逆天峰下,虽然你确是被旁人出手所救,但是若非大师兄他有意放水,你以为三界中谁能自他手中将你救下,”尘瑶冷言。 “三师兄,你,可知当日救我之人是谁?” “这谁知道,我当时又不在逆天峰下,” “那,想必大师兄他该是知道,” “放心,他不会说的……” “二位不必担心,此事定不会无故牵连到你们那位大师兄身上,”白晞无奈言道,“毕竟,此事确是白晞教女无方所致,”她说。 “夫人,灵娲宫中本是女尊为上,小师姐飞扬跋扈一些也是应该,若非天帝专断,三界众生兴许至今仍然还是在以女尊为上的规矩过活度日,”尘瑶笑言。 “不,这却也非全是天帝心意,只因女尊为上让世间凡人常年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父女兄妹乱却人伦之事在所难免,而父女兄妹即是云雨交*合,也无法顺利繁衍子嗣,如此对世间凡人确是一大祸患,天帝在三界中改行男尊女卑,也确是不得已而为之,”她说。 “夫人,即是三界众生早已改行男尊为上,灵娲宫中的规矩却是一直未变,师尊他竟然敢出手中伤夫人,怕是这犯上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不,此事千万不可让女娲大神知道,”她说。 …… …… 白晞夫人身子才一痊愈就急着自床榻上起身,想要尽快查清水漫金山中百姓精元被趁势吸尽之事,因为她料定此事必是有人存心嫁祸素贞,此事若只是冲着自己和夫君来的还尚可,若是想要借此祸乱灵娲宫,与女娲大神为敌,此事定然是非同小可,所以白晞知道自己现下是一时也不能耽搁,势必要在灵娲宫遭劫之前将此事查探清楚,若是当真和九色玉蚌一族余孽有关,天下百姓恐将再无辜遭受一次七百年前那一场枯骨万里的血灾天劫。 对于七百年前那场枯骨万里血流成河的人间劫祸,白晞自然是记得很清楚的,那时正值祁连山一带的匈奴,鲜卑,狄羌,摩羯,焉氐五族入主中原之时,五族中的各大部族首领在中原之地各自占据着大片地盘,自封国号,相互纷争不断,号称十六国之乱,那时中原大地上处处刀兵剑影,争战不休,战火纷飞,烽烟肆虐,千万黎民百姓陷于十六国混战时的刀兵之灾中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再加上因战火肆虐造成的河堤溃散,田地荒芜,整个中原大地上流民四散,饿殍满地,枯骨遍野,血海尸山,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后来太上道祖奉玉帝旨意下凡查看人间灾劫实情,却意外发现这一次造成枯骨万里血海尸山的十六国之乱,原来背后是被妖族之人暗中挑唆十六国番王相互抢夺地盘所致,而在战乱中被杀的千万兵将百姓精元也早已被暗中吸走,但是究竟是谁人在背后一手操控此事却一直不得详细,只怀疑是和天台山上的天荒之境有莫大关系,而此次水漫金山时在滔天水祸中惨亡的百姓身内精元一样被吸取干净,此事自然极有可能会是九色玉蚌一族余孽所为,而既然水祸是自东海而起,因此上白晞断定,此时在东海中兴风作浪挑起如此滔天水祸的九色玉蚌一族余孽,一定不会轻易远离东海,而现下最有可能被九色玉蚌一族余孽视为藏身之地的地方,只能是东海中的舟山之巅…… …… …… 因为白晞夫人现下心思全在找寻九色玉蚌一族余孽这件紧要事情上,所以尘瑶和尘鸢二人也是一点不敢耽搁,匆匆自枯叶观中收拾妥当之后就一路护送着白晞夫人顺着镇江来到钱塘江,再顺着钱塘江来到东海边上,自这里去舟山不过半日行船工夫,因为每日里乘船前去舟山采买海产的百姓太多,为了掩藏自己真身,几人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乘风踏云,也只得似寻常百姓一般乘坐渡船在东海中急急而行,却没想到偏巧在渡船上看见一人,白晞夫人对此人并不怎样熟识,但是尘瑶却认得此人正是齐云山上的尘鸾,或者该称他是昔日清风天上的祭司神侍鸢水花颜才对。 尘瑶好奇这个鸢水花颜此时乘坐渡船急急赶往舟山到底所为何事,因为尘瑶记得他应该是一直待在齐云山上的才对。 眼见真身被一眼认出,鸢水花颜却倒是也一点没有在意,他向几人坦承因为花裳自从在大理城中遭受一番欺心残虐之后就一直留在天荒之境中,未再回去齐云山上,南华上仙为此大怒,鸢水花颜无奈几次想要去天台山上将花裳带回,却次次都是空手而归,此次是微微感应到了花裳在舟山上的微弱仙气才急着要去舟山上一探究竟的。 尘鸢和尘瑶听了之后心中忍不住同时“格”的一沉,心知这个自来在天台山上就没有安分过一日的小妖女此时若是当真身在舟山,那必定是已经和九色玉蚌一族余孽连成一气,如此东海水祸自然也是少不了她一份,这个鸢水花颜兴许对此早已心中明白,因为少司命和妖皇山的关系自来匪浅,而那个九色玉蚌一族余孽尘水云沧又一直投靠在妖皇山上惹是生非不断,若是此次在舟山上降妖诛魔时这个鸢水花颜一心想要护着女儿,到时会不会暗地里倒戈相向还为未可知,但是他现下毕竟是南华上仙座下弟子,轻易也不是那么好得罪,此事本就不好轻易让南华上仙知情,因为当初是元始天尊亲自下凡诛灭九色玉蚌一族的,而南华上仙又是元始天尊弟子,那个尘水云沧当初毕竟曾经在帝皇山上修行过一段时日,如此会不会让元始天尊误以为是娲皇殿有意私放九色玉蚌一族余孽为祸世间还为未可知,说不定此事到了最后灵娲宫和上清天之间还是免不了一场互不相让的口舌之争…… …… …… (三) 就在几人各怀心思的在渡船上相对无言时,舟山渡头却是已经近在眼前,白晞夫人因为寻找九色玉蚌一族余孽心切,踏上渡头之后即开始施法探查九色玉蚌一族余孽在舟山之上的妖气踪迹,而出人意料的却是,鸢水花颜此时却主动提出来要跟随白晞夫人一起探查九色玉蚌一族余孽踪迹,说不定借此可以顺利找到花裳。 “看来你早就知道你女儿可能也是此次东海水祸的罪魁祸首之一了,”尘瑶忍不住向他直言,“但是还请你见谅,因为本座实在不知你此时心中所想,少时为了不被你背后捅刀子,本座现下只能出手封住你一身法力,”他说。 “仙长你尽可随意,左右在大理城中时,你对花裳也未曾有过一点客气,” “尘瑶,如此行事成何体统,”白晞夫人在一旁微微有些责怪的急急阻拦他说,“这位鸢水仙长只是前来寻找自己女儿,你却为何会怀疑他心怀有异?” “夫人,为了素贞师姐,夫人可以不惜一切,那尘瑶怎知,这个鸢水花颜为了自己女儿,会怎样行事?”他问。 “尘瑶,鸢水仙长即是前来寻找爱女,只要爱女被他顺利带回去齐云山上,你又何必担心会被背后捅上一刀,”白晞无奈。 “师兄,夫人所言不错,现下封住他一身法力,少时反而会让他轻易被对方掌控,” “哼,你们以为,这位鸢水仙长真的会相信咱们,” “沐水尘瑶你不必多言,花颜在此自封法力即是,” “鸢水仙长,是夫君素日里对座下弟子管教无方,尘瑶方才多有得罪,” “无妨,教女无方,也是花颜之过……” 鸢水花颜说话间已经施法自封自己一身精深道法,白晞无奈之下也只能是在几人护持下继续顺着舟山之上的妖气踪迹一路上向舟山最为巍然险峻的一座山巅断崖上急急而行,若是她猜的不错,舟山之巅本是施法催动东海冲天风浪,引滔天海水倒灌人间大地的最中心阵眼,若非是在此阵眼上施法,即是九色玉蚌一族余孽,也断难在素贞水漫金山瞬间借势在江浙一带造成如此惨绝人寰的滔天水祸。 …… …… 但是没想到,此时正在隐身舟山之巅的一众妖孽就像是早已经算准会有人来此缉捕他们一般,事先早已在山巅上设下连西天佛祖和大罗金仙也难逃脱的逆天三绝阵,而因为此逆天三绝阵本是脱胎自昔日清风天上的清风伏魔阵,并非寻常妖族所修阵法,因此上四人在误入阵法时竟自是半点也未曾察觉,及至发现自己已经被阵法所困时,已经再难脱身,幸而鸢水花颜昔日曾在清风天上修习过清风伏魔阵法,因此上才得以在阵法中拼死逃脱出来,只是因为他之前曾经施法自封身上道法,现下虽然侥幸自阵法中脱出,却是无力施法降妖除魔,因此上方才自阵法中逃脱即被几个杂毛小妖出手擒住,押去舟山之巅上的无涯洞中关押起来。 无涯洞昔日本是鲛族之人闭关清修之用,现下已被当成是关押囚俘的天牢,鸢水花颜在被几个杂毛小妖押进无涯洞中时竟然意外的在洞中看见一人,只是惊鸿一眼之间,鸢水花颜立时在无涯洞中大惊失色的失口惊叫出来一声,“碧瑶娘娘,你,怎会在此……” “鸢水花颜,是你,你,怎会来此?” “娘娘,你是来找少司命的,少司命现下可是也在这里?”他问。 “自然,花裳既然现下正在这里,她又怎会不在,” “娘娘,当日在齐云山上,花颜没能及时认出来娘娘,早知那个灵瑶是娘娘所派,自然不会让她轻易被抓去帝皇山上,” “无妨,你可知道,让人看一眼就再忘不掉之人,其实多数都该是自己的灭族仇人才对,” “娘娘,现下东皇一脉前尘已远,娘娘你却为何再次身渡凡尘,来此前尘旧地?”他问。 “哼,当然还是因为你那个好师尊啊,”鸢水花颜疑惑之间,却忽然间听见洞口之外一个灵犀净澈的清婉声音,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轻盈的妩媚少女如落花流水般婷婷袅袅在碧瑶娘娘身边,这自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少司命剪影,自从沦落凡尘以来,她却倒是显见的比昔日在清风天上时更加活泼可爱上许多。 “少司命,久见了,”他说。 “哼,本宫就说你是在齐云山上仙奴当的习惯,一点也不将封灵剑之仇给当一回事情,难道当年的大战中,风鸾一族族众没有因此而魂消魄灭之人?”鸢水蒹葭一双翦水清瞳冷然瞪在他脸上,“不过看样子因为花裳的事情,你这段时日在齐云山上也没少受罚,”她说。 “少司命,封灵剑一事,花颜也曾亲口问过师尊,或许东华帝君当日并非当真如此狠毒绝情,不然九大修仙门派门下那些天赋灵根的众多弟子,又该是从何而来?”他问。 “哼,显见的因为那个沐水尘瑶是东华帝君转世,你就在这里替他拼命说情,” “少司命,之前在灵渺山下,花颜曾无意间见到过娲皇殿中的大师兄花水风颜和二师兄云水尘翊,若是来日你亲眼见到他们,或许即知花颜口中之言真假,” “哼,即是如此,现下本宫也不能就这样将三位义兄出卖给你……” …… …… 因为碧瑶娘娘亲身下凡来到舟山岛上,让少司命终于能够和她母女相见,少司命心情激动之余在鸢水花颜这个昔日神奴跟前自然是更加口无遮拦,让鸢水花颜因此而得知此次江浙一带的滔天水祸果然是正如沐水尘瑶之前所料,此次在舟山之巅兴风作浪,引起江浙一带滔天水祸的罪魁元凶,自然是那个当年在鸢花花境被封印时及时逃脱出来,后来径自投靠去了妖皇山上的九色玉蚌一族漏网之鱼尘水云沧,他当年自鸢花花境中逃出之后立即回去东海之中寻找自己族民,却发现当初父皇被杀之后,九色玉蚌一族全数族民尽皆被剔除身内仙根妖力,成为寻常海蚌,非但只有几十年寿命,还要世世代代被海边渔民捕来取珠炖汤,如今东海之中的千万海蚌虽然不知已是多少代族民,但是他们毕竟还是九色玉蚌一族之后,尘水云沧断然不会让他们继续这样以寻常海蚌之身被海边渔民日日捕捞残害,因为之前曾经将定光珠借给天荒之境魔主逝水尘徽用来疗伤,逝水尘徽后来将清净天上一样独门秘笈私下传授于他,此秘笈虽可助尘水云沧以自身妖力点化寻常海蚌仙身,但是尘水云沧心知若是想要恢复东海之中千万海蚌族民身内仙根妖力,非以千万凡夫百姓身内精元喂养蚌身不可,因此上才耐心在妖皇山上蛰伏亘久,等到逝水尘徽传授秘笈彻底修炼有成之后即开始苦心策划着恢复东海之中千万海蚌族民仙根妖力一事,因为之前在嘉兴城中,尘水云沧曾经因为一条小蛊蛇无意间和一个名叫素女的小蛇妖结交,后来才知这个素女即是青城山上的青女宗少宗主素贞,也是帝皇山上的仙华一派掌门至尊沐水尘劫之女,因为定光珠一事,尘水云沧曾经一度在心中恨极沐水尘劫,因此上长久以来也一直未曾再和这位青女宗少主有任何联系,但是没想到这位青女宗少主却还一直在心中记挂着他,有一日,青女宗门下一位名叫清瑶的女弟子忽然前来妖皇山上,声称是素贞少主有事情想要劳烦他帮忙,因为妖皇山相距钱塘江不远,所以素贞少主想要劳烦他替自己在江浙一带寻找一人,根据少主占卜测算,此人应该是家住杭州城中,姓许名仙,因为少主和这位许公子素来有些恩情纠缠,所以才执意非要将他找到不可。 尘水云沧听后自然以为此事只是举手之劳,随即满口答应下来,几月之后果然在杭州城中找到了那个许仙,清瑶在青城山上接到消息之后立刻挑唆素贞少主和婢女小青一起来到杭州城中,但是后来在这个许仙被法海禅师关在金山寺中时,清瑶却私下里悄悄来到妖皇山上,之后素贞即在清瑶的暗中挑唆下以水漫金山之法想要逼迫法海将许仙自金山寺中放出,却未曾想到一切皆是尘水云沧和这个清瑶暗中设下诡计,为的就是要借着素贞水漫金山机会在舟山之巅施法引起冲天海啸,让东海海水倒灌大地,在江浙一带引发滔天水祸,借此吸取水祸中惨亡的千万百姓精元,恢复九色玉蚌一族族众妖身…… 当然,此次素贞会在一时冲动之下以水漫金山之法逼迫法海禅师放人,自然是因为那个清瑶暗中施法催发了素贞心中妖性,最终成功让她为了将金山寺中的许仙救出而一气之下水漫金山,才让尘水云沧得以暗中趁此机会在东海中卷起滔天巨浪,引海水倒灌大地,让江浙一带千万无辜百姓葬身汹涌大水,而在水祸中惨亡百姓精元被趁机吸取干净,灌入到东海千万海蚌身内,助他们恢复九色玉蚌妖身,虽然因为已是千百代族民后裔,这些玉蚌族人即是恢复妖身也再难恢复昔日上古妖族神力,但是即是作为一个法力低微的小小蚌精,也一样可以在海边渔民捕捞时施法自保,这样结果,尘水云沧心中其实已经十分满足…… …… …… (四) 其实事已至此,一切已经很明白了,尘水云沧身为九色玉蚌一族余孽,暗中设计利用素贞水漫金山机会在江浙一带引发滔天水祸,趁机吸取水灾中惨亡的千万凡夫百姓精元点化东海中那些寻常海蚌仙身,只没想到因为妖皇山和天荒之境关系,此时非但牵涉进来了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这两个妖皇山上的惹事妖精,还将少司命和花裳也给一并牵涉进来,鸢水花颜眼下倒当真是欲哭无泪,但是显然,此次特意自忉利天上下凡来到舟山岛上与少司命见面的祸水碧瑶,却在心中从未将此次的江浙一带水祸当成一回事情,她现下心中只是非常在意鸢水花颜口中那句她在心中并不敢轻易相信的惊人言词,那就是大司命他的元神,现下当真还在三界中能够寻得一丝真实踪迹? 当日慕容水裳在长安城外溘然而逝,碧瑶真身自然也随之回去忉利天上,师父为了拜谢她助自己父兄在人间渡劫之恩,一直替她留心着中原之地上若隐若现的东皇一脉残余仙气,此次舟山岛上之行,也是因为师父无意间发现了舟山之巅隐约散发出来的和碧瑶身上几分相似的亘古萨埵灵源之气,却未曾想到除却少司命,竟然还意料之外的在无涯洞中见到鸢水花颜,更加是自鸢水花颜口中得知了大司命在世间踪迹,虽然心中并不敢轻易相信,但是祸水碧瑶此时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帝皇山上一趟,当然,即是云水尘翊当真是大司命转世,祸水碧瑶也只是想亲眼确认一下他在三界中的生死而已,她自知自己此生并无任何必要让他记得自己,毕竟,在亘久之前,他就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 许是因为已经自封自己一身法力,鸢水花颜现下在无涯洞中还算是行动自由,洞外并无任何妖兵把守,但是现下他想要自无涯洞赶去清风伏魔阵之前,却是再也不可能的,因为此时无涯洞外虽然没有任何妖兵把守,却因为一个一身青衣的青女宗门下弟子在洞外的溘然现身,而让鸢水花颜刹时间脸色大变,因为在尘水云沧跟前,碧瑶娘娘和少司命对她自然是一口一个清瑶姑娘的甚是礼貌客气,但是在自己跟前,二人自然再无任何假意遮掩必要,因为眼前这位清瑶姑娘的真身,鸢水花颜自然能够一眼看穿,因为她本来就是昔日清净天上的夕颜神女,也是后来天荒之境中的魔妃盈水夕颜,当初她被沐水尘劫设计在帝皇山上失贞之事鸢水花颜自然知道,而且听说,她还为此失了身内胎珠,如此她隐姓埋名投入青女宗门下必然也是为了要寻机报复沐水尘劫,今日青女宗少主素贞水漫金山之事,看来即是她为了当日帝皇山上一事的有意报复,当日沐水尘劫让她失去身内胎珠,今日她就让少主素贞因水漫金山惹下滔天大祸,逼沐水尘劫大义灭亲,父女相残,如此狠毒报复之下,才可稍稍消减一些她当日在帝皇山上所受的失贞弃子之痛…… 但是,自己现下该将当日在逆天峰下因一念之差出手救得沐水尘鸢性命一事坦然告知给她吗,当时沐水尘鸢五识封印意外被风刀霜剑阵法所破,额间瞬时现出一点黛青色云纹印记,虽然当时自己记忆尚未恢复,对这枚黛青色云纹印记没有任何记忆,却还是在心中微微一动之间忍不住出手将他自亘河溺水阵眼移开,后来自己在齐云山上有幸恢复记忆,才想起此云纹印自己昔日只在清净天上的云中君额间见过,但是此次在前来舟山的渡船上再次和他相遇时,他额间那枚黛青色云纹印记却已经被有意施法封印起来,此举定然是沐水尘劫私下所为,不然夕颜神女此刻又怎会认不得近在眼前的亲子,而且据自己天眼所观,现下沐水尘鸢身内那颗劫云珠已经完全和他的妖身融合为一体,无法自身内强逼出来,此事自然也一样该是那个沐水尘劫刻意所为才是,因为天台山本在江浙地界之内,沐水尘劫可是在沐水尘鸢身上自来没那么好心,因为尘鸢身内的劫云珠可疗复逝水尘徽身内创伤,沐水尘劫一心想要他二人因此而父子相残也不一定,天荒之境现下毕竟还是三界中一大祸世隐患,而现下看来,天庭也断不可能想要下诏书招安天荒之境,双方亘久以来的相互对峙只是因为天庭一直未能全盘掌握天荒之境底细,冒然出兵怕是会损失甚大,因此上发兵讨伐天台山一事才一直耽搁至今,不过眼下看来,最终决战时机已经近在眼前,因为天道运行自有定数,师尊前日里曾经在齐云山上夜观天象,天台山上空一颗妖星已经渐渐褪去昔日闪耀璀璨,渐成失色陨落之象,此星象现下定然是早已经被灵霄殿中的玉帝知悉,天帝自然也是再不会放过这个彻底剿灭东皇一脉余孽的绝好机会,天庭不趁此机会兵发天荒之境,又更待何时…… …… …… 虽然鸢水花颜在无涯洞中一直在苦心思虑着该如何设法将白晞夫人和尘瑶,尘鸢二人自清风伏魔阵中解救出来,但是少司命和花裳却是根本一点也没将他的苦心思虑给当成一回事情,因为即是鸢水花颜口中之言当真,少司命也一样是在心中恨极了东华帝君,毕竟这个东华帝君亘古以来即是云中君好友,但是却在天帝讨伐东皇一脉时背信弃义,和天帝站在同一阵线助纣为虐,而父神大司命是不是当真是帝皇山上那个二师兄云水尘翊,还要等待母亲碧瑶自帝皇山上归来才能真正确认,在这段时间里,她自然是不会轻易将那个东华帝君转世的沐水尘瑶给自清风伏魔阵中释放出来,而花裳因为之前在大理城中所遭残虐,更加不会好心将沐水尘鸢给自清风伏魔阵中放出,更何况魔主现下还在急等着他身内那颗劫云珠疗伤,自然是更加自清风伏魔阵中释放他不得,只要等到几日后舟山岛上之事了结,这三人自然会被全数押解回去天荒之境中听凭魔主发落。 鸢水花颜因此上而在无涯洞中很是心急如焚,急切开口劝说少司命和花裳及时收手,不要再和身边这位魔妃娘娘一起这般翻江倒海的任性胡闹下去,但是谁想到就在此时,金山寺中的法海禅师却忽然间义愤填膺的从天而降,在神女夕颜猝不及防之间,一掌击在她胸前。 神女夕颜心中明白,立时运功逆转自己经脉,却哪里想到法海禅师之前早有准备,在一掌击在她胸前时,已经暗中施法封住她身内任督二脉上的两处要穴,让她在一时三刻之内根本无法运功逆转身内经脉。 少司命和花裳登时间大惊失色的质问法海禅师为何如此,鸢水花颜也在心中十分不解身为西天佛祖座下弟子的法海禅师今日为何如此在几个女子面前这般激动失态,但是法海禅师现下正在气头上,哪里还能心平气和的向鸢水花颜这个齐云山上的三清弟子解释这一切缘由,更加顾及不到任何人颜面,当即在四人面前气冲斗牛般的将自己在金山寺中所探查来的一切竹筒倒豆子般悉数质问出来…… 原来因为法海禅师和腾蛇将军本是多年至交,对腾蛇将军心性脾气本就了如指掌,因此上心中对腾蛇将军忽然之间变得如此残虐暴躁自然会感觉到非常诡异蹊跷,因为腾蛇将军是在金山寺中借宿时心性忽然有变的,法海禅师心中疑虑之下,就暗中在金山寺中仔细探查蛛丝马迹,怀疑问题是出在金山寺中,后来终于在金山寺中的后厨房里发现了当初许仙给腾蛇将军烹煮药茶时剩下的半罐子雨前清茶,仔细查验之后,竟然发现这些雨前清茶中竟然已经被事先煨饱三界中最让人防不胜防的七伤绝杀粉,因为此毒本不致命,只是会在误食入体之后渐渐让人迷失心性,变得暴虐嗜杀,六亲不认,因为许仙家中本身就是开药铺子的,所以法海禅师起初以为此毒是许仙下的,因为腾蛇将军始终不同意他和素贞亲事,他气愤之下暗中作手,算计腾蛇将军本也是人之常情,但是质问许仙时,许仙却矢口否认一切,甚至连七伤绝杀粉为何物都推说不知,后来法海禅师也想到许仙本是一个凡间书生,七伤绝杀粉这样的珍奇之毒本就不是一个寻常凡夫可轻易得到,而且腾蛇将军是女娲大神身边护法,又怎会当真在毫无察觉之间中一个民间书生算计? 后来经过查问,许仙招认此雨前清茶是自枯叶洲上买来,法海禅师听了之后感觉到此事愈加不可思议,断不相信沐水尘瑶会暗中设计毒害他的师尊,再经多番逼问之下,这个许仙终于承认暗中加在替腾蛇将军烹煮而成的雨前清茶中那一小包药粉,是自素贞身边的一个名叫清瑶的门内弟子手中得来,因此上断定必然是这个清瑶趁着许仙和素贞纠缠不清的机会暗中借许仙之手以七伤绝杀粉毒害腾蛇将军,想要腾蛇将军在心性极端暴虐中失手误杀妻女,造成难以挽回的大错…… 只因法海禅师自来即是非常嫉恶如仇之人,既然查知此事是这个清瑶所为,定然不能将她轻饶,他先是急急赶去嘉兴城里找到正在四下巡查水祸灾情的腾蛇将军,幸而因为腾蛇将军是女娲大神真传,身内混沌真元可以让绝杀药力不至于完全浸染奇经八脉,尚可自身内逼出,随即以佛祖亲传六字真言施法将腾蛇将军身内的七伤绝杀粉药力尽数自身内吸取干净,封在自己掌心之中,只因腾蛇将军身内七伤绝杀粉被吸尽之后需要十二时辰才能彻底自心性暴虐中恢复清醒过来,因此上法海禅师也没有在腾蛇将军身边多一刻耽搁,即起身愤愤赶去许府的药铺子中,将藏匿在药铺子中的剩余七伤绝杀粉药力尽数吸取入自己掌中,然后即义愤填膺的在江浙一带四处寻找这个清瑶,而经素贞指点,他知道这个清瑶身内会隐约散发出一丝瑶草清香,因察觉到舟山之巅有一丝瑶草清香气息散化,就立刻飞身赶来舟山之巅,方才在这个清瑶胸前那猝不及防的一掌,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自己也好好尝尝自己亲手所调配出来的七伤绝杀粉滋味…… …… …… 法海禅师虽然嫉恶如仇之下一掌将七伤绝杀粉药力尽数灌在清瑶身内,却也知道自己此刻只身一人断难敌过舟山岛上这一群祸世妖孽,因此上趁着少司命和花裳当场因为清瑶身上之伤大惊失色时及时自舟山岛上逃离,急着赶回去金山寺中处理腾蛇将军之事,那时因为沐水尘劫已经恢复清醒,水漫金山真相也已经水落石出,雷峰塔外封印早已被他施法撤去,素贞眼见许仙为了成仙成佛枉顾二人情意,气愤之下离开金山寺径自去了许家抱回自己孩儿,想要等着母亲自舟山岛上归来之后和小青一起回去青城山中,但是沐水尘劫却知白晞现下既然身在舟山岛上,只怕是不会轻易顺利自舟山岛上脱身,只得先好言劝说素贞和小青带着孩子速速回去青城山上坐镇,自己稍后一定会将白晞顺利自舟山岛上护送回去青城山上,素贞现下已知一切都是那个清瑶贱人在背后捣鬼,想要亲自去舟山岛上清理门户,但是沐水尘劫却知道这个清瑶既然身内隐约散发出一丝瑶草清香,素贞眼下即是去了舟山岛上一切也是枉然,所以还是态度十分强硬的要求素贞现下必须要速速回去青城山上,余下一切事情,自然有他这个帝皇山上的掌门之尊一力承担下来…… 但是谁想到,天不随人愿,在沐水尘劫只身一人急急赶来舟山岛上时,这里却早已经是人去岛空,找不到白晞一点踪迹,沐水尘劫气忿之下随手抓来一个正在沙滩上晒太阳的小蚌精,逼问她岛上妖孽去向,小蚌精惊吓之下只得将自己所知之事全数招供出来,沐水尘劫才知因为法海禅师义愤填膺之下的打草惊蛇,舟山岛上一众妖孽已经押着白晞,尘瑶,尘鸢和鸢水花颜四人一起急急自岛上撤离,返回去天荒之境中向魔主逝水尘徽告知神女夕颜一事,因为神女夕颜在受了法海禅师一掌之后神识狂乱之下打伤在场众人向舟山岛外奔逃而去,众人一时寻她不到,也不敢在舟山岛上再稍加滞留耽搁一时半刻,毕竟当时众人心中都一心以为只要能够及时将沐水尘鸢给带回去天荒之境中,魔主身上的多年沉伤即可得到彻底疗复,痊愈如初…… 事已至此,沐水尘劫知道现下自己唯一能够做的也只有速速回去帝皇山上调兵遣将,因此上一把将这个小蚌精给狠狠丢在地上之后立刻飞身赶回来千里之外的帝皇山上,前日里他也曾在帝皇山上夜观天象,知道天庭发兵攻打天荒之境已经是一触即发之势,而那个魔主逝水尘徽若是也曾在天台山上夜观天象,自然也会提前做好一切战前准备,而这天台山上仙魔纷争的旷古一战前的最重要一个准备,自然该是让这个逝水尘徽身上旧伤被彻底疗复如初才对,现下那个神女夕颜已经疯疯癫癫的不知所踪,尘瑶就算知道尘鸢身世,但是他本是东华帝君转世,逝水尘徽又岂会轻易相信他口中之言,除非尘鸢额间封印解除,不然父子之间没任何相认机会,当然,等到逝水尘徽因为尘鸢身内的劫云珠无法强行逼出而不得不将他全身精血给尽数吮吸干净的一刻,自然会因为身内的劫云珠灵力而惊觉到一丝让他此生最为不可思议的残忍真相…… …… …… 三十五 故友相见 (一) 被自舟山岛上带回来天荒之境中的白晞,尘瑶,尘鸢和鸢水花颜四人其实最后只被留下来尘瑶和尘鸢二人,白晞夫人和天荒之境之间本来就无甚太大恩怨,逝水尘徽自然很客气的派人立刻将她给送下天台山去,至于鸢水花颜,他现下已经是齐云山上弟子,逝水尘徽自然也不好将他给强行留在天荒之境中,而且因为现下眼看着是和天庭开战在即,自己断然不可在此时大肆派人在三界中寻找夕颜下落,此事也确是只有顺势托付在这个鸢水花颜身上才能让自己稍稍放心一点。 但是沐水尘瑶和沐水尘鸢二人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了的,非是因为沐水尘鸢身内那颗劫云珠,在知道那颗劫云珠根本无法被强行逼出之后,逝水尘徽也从没打算吸取他身内精血替自己疗伤,只是他之前在大理城中对待花裳的残虐手段可不是逝水尘徽在心中能够轻易放过了的,所以现下也只好先将他给交在少司命和花裳手中,任凭二人对他如何狠毒报复,毕竟逝水尘徽现下的全数心思都在眼前这个看起来确是有些像是东华帝君转世的沐水尘瑶身上,昔日在清净天上身为云中君这个至尊无上的云雨之神时,自己和身为三清一脉的东华帝君本是亘古相交的至交好友,现今千余年时间匆匆而过,未曾想到,二人今日竟然是在如此势不两立的情形下在天台山上惊鸿一见,而今他虽已投胎转世,却仍然还是一身仙风道骨,淡然超尘,自己却已经彻底沦落成为一个一身落魄,满目沧桑的魔族之主,虽然,他现下仍然还是未曾觉醒过一丝身为东华帝君的前尘旧忆,但是逝水尘徽以为,既然是亘古之交,今日他有幸来到天荒之境中,自己这个当主人的自然有必要带着他在天台山上四处闲散游逛一番,想必在天台山上下仔细闲游观看一番之后,他自然也会在心中彻底断绝想要开口劝说自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意…… …… …… 其实在逝水尘徽当日在帝皇山上身受六欲焚心之伤后,虽然天荒之境确是自此安静蛰伏了数百年时日,但是在这安静蛰伏的数百年时日里,他也是一直在天台山上苦心筹划,争战四方,接连收服了江浙一带数十座妖山,又大肆拉拢象山上的夜摩一族,而这些被收服的数十座妖山上各个都养活着不下数万妖兵,如此庞大的妖怪大军每日里不知道需要多少钱粮供养,但是逝水尘徽他却倒是自来不允许手下妖兵妖将自左近村镇中抓来那些凡夫村妇蒸煮,他以为既然来日想要打上天庭,一统三界,凡人的利益总还是要顾及一些的,毕竟天庭上那些日日收受凡间大把香火的神佛仙圣,也必须要尽力满足凡人利益才有大把凡间香火收受。 但是即是如此,这些妖山左近村镇中的凡夫百姓日子也自来没有好受过一日,因为圣源树神尘水清逸手中有一本上古秘笈,里面记载了无数改造之术,这些改造术法可以将凡人改造成各样新奇怪胎,身强力壮的耕夫可以被改造成两条腿走路的耕牛,驴子,既能犁地又能撒种,每天还只需吃一把干草,逝水尘徽一直以为既然众生平等,那凡人也该像耕牛一般去犁地耕作,山上小妖有粮食吃,自然不会天天想童子肉吃。 逝水尘徽自来不喜欢看见手下小妖将凡人抓来吃掉,因为凡人的身体是泥土捏的,他可不想其他那些尚未被收服的妖山上的妖王笑话他的天台山穷的只能让麾下妖兵吃土。 但是让手下妖兵天天吃粮食也确是很不像个样子,毕竟三界中只有和尚才会天天吃素,天天吃素的妖精,怕是要被当成是妖魔精怪里的一群大小太监。 所以逝水尘徽开始派手下小妖将抓来的凡间妇人给改造成一只一只母驴子,母奶牛,改造之后的这些母驴子母牛是可以和那些被改造成耕牛驴子的耕夫交*配产仔的,产下来的牛仔子驴仔子身上并没有人肉,小妖们可以拿来炖煮,而真正的耕牛驴子成精之后也是可以吃这些肉的,因为这些肉既不是人肉也不是牛肉驴肉,是改造出来的一种全新的肉,其实为了山上小妖能在不同类相残的情况下吃上一锅上好牛肉驴肉,逝水尘徽他却倒真的是在天台山上费尽了心思。 但是这样的炖肉逝水尘徽自己确是自来也不会尝上一口的,倒不是他自来喜爱吃素,而是当初在清净天上时以天地灵气中的萨埵灵源为生已经习惯,因此上三界中一切珍馐玉肴在他嘴里都自来不曾有过任何一丝可以让他念念不忘,流连不已的绝美滋味。 只是这样的改造之术后来却渐渐的被天台山上的那些小妖私下里滥用,将那些凡人孩童给改造成小猫小狗让自己的小妖精崽子戏耍虐待取乐,这些小妖精崽子虐待猫狗的残虐手段简直是人神共愤,他们平日里最喜爱的就是将猫狗给用绳子勒在树上,然后将手中铁条在炭火中烧的通红,之后可以将通红的铁条从猫狗眼睛里扎进去,从鼻子里扎进去,从耳朵里扎进去,从嘴巴里扎进去,从肚脐里扎进去,甚至从便门里扎进去…… 逝水尘徽知道这些小妖精崽子如此惨绝人寰其实真的只是因为平日里在左近村子里看见过那些村子里的孩童这样对待过那些真正的小猫小狗,这也算得上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了,既然如此,自己也根本就没必要伸手去管教他们。 …… …… 虽然沐水尘瑶知道逝水尘徽再继续在天荒之境中这样嚣张跋扈下去迟早会引动天庭震怒,十万天兵天将兵临天台山上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但是他也知道,即是逝水尘徽自来没有在天荒之境中如此嚣张跋扈的任性而为,身为东皇一脉余孽,天庭也不会轻易将他放过,只是在尚未有万分决胜把握的情况下,逝水尘徽也一直未曾太过惦记着和天庭开战这件事情,而且即是要和天庭开战,先去打天帝还是先去打玉帝也确是一个不太好草率决断的问题,玉帝的后台是三清道祖,天帝的后台是天界众神,弄不好还会请来西天佛祖帮忙,哪一个都不是善茬子,他自己再怎样在天台山上嚣张任性,目中无人,也还没到可以随意对自己手下妖兵妖将生死不顾的混账地步。 但是就这样在天台山上自在为王,不去招惹天庭,他自己心中那一丝一统三界的勃勃野心和炽烈贪欲日渐炽盛,也必然会将自己给折磨的如遭五内俱焚,天庭中的那些神佛仙圣长年以来总是以为自己对三界众生的统治管束是天道自然,天经地义,但是三界中谁不知道,那些被天兵天将不容分说一刀砍了的人间小妖,其实多数从来也不会害人。 神仙杀妖精总是那样天经地义,一个杂毛小妖的死活,在那些天庭神仙眼中就像是飞雪中一只掉落在雪地上的断翅蜻蜓。 逝水尘徽一直知道要想改变这一切除非是自己成为天帝,兴许他这辈子真正想要的并非只是要打上天庭,成为一个一统三界的九五之尊,而是想要让妖精在天庭中掌管三界,神仙在红尘大地上狠命挣扎求生,如此才算是他这个在天荒之境中蛰伏至今的东皇一脉余孽对天庭众神佛仙圣的最疯狂报复,虽然这样的疯狂报复,未必能够淡然消解下亘古以来自己心中多少难以忘却的积怨和仇恨…… 但是至少,这一切和当日东华帝君的冷然背叛之间其实自来并没有多大干系,自己和他不过只是一对言语相和的亘古知交,他本是三清一脉嫡传,和自己本来就是两个势力中人,虽然当日封灵剑一事确是有些让人忍无可忍,但却也是他一个三清嫡传的分内之为,自己本没任何理由将他给强行拉在东皇一脉势力中与三清道祖反目成仇刀剑相向,而且当日东皇一脉惨淡落败已成定局,为何还要无辜牵涉上任何旁人和自己一起陪葬? 所以其实,逝水尘徽自来未曾在心中对东华帝君当日所为有过一丝仇憎怨恨,本来自己昔日在清净天上修持的也尽数是一些需要彻底断绝七情六欲才能有所精进的清净功法,这些清净功法后来多数都被自己私下传授给了云染,不然料想他一个疏影山上的灵族太子也未必能够在亘久清冷的绛云轩中这样心如净水的清修侍奉上自己这样多年…… 但是一想到云染,逝水尘徽在清眸流转之间,却还是不能自已的微微紧蹙一蹙一双深湛清眸上那一对青丝半掩下的沧黛色眉睫…… (二) 逝水尘徽知道这千余年来东华帝君府上的日子自然是一直过的很好,所以虽然他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转世成沐水尘瑶,但是自从出生开始,就被抱去帝皇山上的娲皇殿中过活度日,一下子从三清一脉嫡传成为女娲一脉侍奉,不过因为一直未曾恢复东华帝君真身,却也一直在帝皇山上平心静气的当他的三师兄,所以逝水尘徽知道沐水尘瑶现下是没任何兴致再和自己在天台山上多闲散漫步上一时半刻的,但是因为云染,逝水尘徽却是特意在今晚的月圆之夜将沐水尘瑶给带来天台山上一座最高山峰上面…… 当时沐水尘瑶才被押来天台山上时,虽然逝水尘徽对他多有优待,允许他在天荒之境中自由行动,但是翦水花裳却还是在私下里特意警告他每月里的十五月圆之夜千万要好好待在自己卧房之中不要轻易出门,因为那一夜里天台山上的千万众生绝望号哭之声犹如人间炼狱,他一个仙风道骨的修仙之人若是亲眼见到那些被改造的众生惨状,只怕是会给生生吓死。 但是不知为何,今夜的月圆之夜,逝水尘徽却特意将他给带来这座天台山上的最高山峰上面,有意让他在这里低头俯瞰天台山中一切众生之相…… “魔主,天道轮回,自有定数,凡人此生作恶,来世必会投胎成牛马受苦,魔主你又何必非将他们给用妖法改造,如此违逆天数,尘瑶以为本没必要,” 在山峰上低头俯瞰了半盏茶时辰之后,沐水尘瑶终于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哦,六道轮回还不是被天庭上那些神仙管着,他们能将凡人变作牛马,本座为何不能,难不成只因为本座现下只是一个沦入魔道的魔主之主?” “魔主,你知道,妖法改造之术最忌十五月圆,每月十五月圆之夜,那些被改造出来的牛马都会因妖法异样而变回凡人面容,但是身子却还是牛马样子,因为变回凡人面容时可以开口说话,那日夜里的众生绝望号哭之声,听来确是有些让人惧怕,”尘瑶无奈,“如此惨绝人寰之事,若是惹得上天震怒,只怕魔主劫数难逃,”他说。 “哼,本座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那些天庭神仙眼皮子底下做下此事,就自来不会怕什么劫数难逃,”逝水尘徽说话间忍不住淡然一笑,“不过你若是当真觉得那些鬼哭狼嚎讨厌,本座少时命人一一割掉他们舌头即是,”他说。 “魔主,如此残忍手段,你真的是彻底变了,” “嗯,本座知道了,昔日你在天庭上的任何知交,必先要是个惯会遵守你心中那套清规戒律之人才可,”他说,“既然如此,你现下就去天牢中静心去当一个本座手下囚俘可好?”他问。 “嗯,魔主执意如此,尘瑶无话可说,只是天台山上的天牢在哪里,还劳烦魔主替尘瑶亲自带路,”他说。 话已至此,逝水尘徽也以为现下自己不亲自将他给带去天牢中关上两日,他这张嘴只会继续在这里惹自己生厌,因此上只得依照他心意在前面引着他自山峰上下来,一路上径自直奔后山中天牢所在之处慢步行来,只没想到这个沐水尘瑶在直奔天牢而来这一路上舌头也一刻没有闲着,向逝水尘徽直言寻常凡夫一听说要被带来天台山上差不多都是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因为御膳房中每天都会抬来牲畜炖肉,而每日里被抬进御膳房中的牲畜都是那些被用人间男女改造而成的牛马繁衍出来的,虽然这些马仔牛仔都是一群异常怪胎,但若是能够存活下来,也一样算是天下芸芸众生之一,既然如此,下次在入汤锅之前,何妨先将它们给宰杀放血,就这样活生生的扔进汤锅中,不知在临死之前要遭受何样极端痛苦…… 但是逝水尘徽却冷然言道凡人对被改造成牛马的绝望恐惧本是痴愚蠢笨至极,因为那些凡人是从来不会认为下辈子投胎成牛马有什么可绝望恐惧的,他们若是能在此生参透一些事情,本该可以早日脱离这样一个随时可能被抓去改造成牛马这样让人绝望恐惧的悲惨处境才对。 “哼,身为昔日的清净天上尊神,你在这些凡夫百姓之前很有优越感的吗,”尘瑶显然的是对他现下口中这些混账言词心中即气忿又好奇,随即直言开口问他: “前日里见一只小牛仔被抬进御膳房炖煮,母牛一直追到御膳房外号叫,谁人不知那只母牛是用凡人改造成的,但是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牛仔被扔进汤锅煮熟,她又岂能不在御膳房外放声号叫,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结果那只母牛后来被挖掉眼睛,割掉舌头,让她看不见牛仔下锅,也再号叫不出声音,魔主殿下,你说这样对她,到底是残酷还是慈悲?”沐水尘瑶在天台山中漫山遍野的众生哀嚎中不紧不慢的开口问道。 “哼,她知道自己是人,生出来的牛仔又不是人,她痴呆到以为只要是自己生的就是自己骨肉,她愿意日日在御膳房外号丧没人管她,但是半夜里扰人清净,就别怪本座手下那些小妖发怒割掉她舌头,” “那只小牛仔只是长成一只牛仔样子,其实血肉既不是人也不是牛,你为了让天台山上那些牛马成精的小妖既能天天大口吃肉,又避免同类相残也算是费尽心思了,只是为何不将牛马改造成人样,最后出来的效果岂不是一样?”他问。 “嗯,此生身为娲皇一脉弟子,竟然能在口中说出如此言词,,”逝水尘徽在天台山上的皎皎月色中有些无奈的摇头提醒他说,“你本是人,又不是妖,思虑事情自然是这样,但是你以为天庭上那些天兵天将,会怎样以为,”他说。 “如此说来,你们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怕天庭发兵的,”尘瑶忍不住冷笑,“可知若是天台山上兵将当真可以和天兵天将相提并论,你们心中本该自来不存此虑才对,” “哼,近日来天象中的妖星渐灭之象,当真是让有些人心中得意的太过早些,”他说…… …… …… (三) 天台上的天牢虽然自来是被安放在山中一个最为清幽寂静的地方,但是牢房中的动静简直是惊天动地,惨绝人寰,因为现下被关在天牢中的凡人全数都是那些曾经在台州城中动手缉捕过天台山上妖孽的官府差役,所以他们一被关进来,负责看守天牢的妖兵即有意将这些人间官差给两人一间的关在牢房中,而且特意给其中一个吃了软筋散,所以现下的每一间牢房中,都在发生着同样一件惨绝人寰的事情。 因为自来没人给这些被关着的官差送饭,而凡人又最多只能饿上七日,因此上到了饿到前胸贴后背时,凡人心中那仅存的一点点人性霎时间荡然无存,一个手脚活动如常的人面对着一个吃了软筋散之后身体像一滩烂泥一样堆在牢房中的同伴,而身边又恰巧有一把剔骨刀,谁都能想到会发生什么,天牢中虽然没人管来送饭,但是若是想要柴禾汤锅,却倒是随叫随到,不到半月,天牢中每个牢房里就开始炊烟四起,柴禾烧的越旺,汤锅中冒出来的香气就越浓,为了让存粮不至于过快腐烂,很多人都是从耳朵鼻子舌头手脚开始割起,尽量让自己的存粮晚一些咽气,待到尘瑶前来天牢中观看时,那些吃了软筋散的人差不多都只剩下来一个没有四肢的身子还没有被吃完。 “太残忍了,”沐水尘瑶在天牢中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说,“想要试探人性,点到即可,又何以非要做到如此地步,”他说。 “他们敢为了保护百姓和本座手下兵将动手,本座敬他们是凡人中的英雄,因此上从没想过要将他们给押上山来砍掉脑袋,只是想要在天牢中关上一个月就放他们下山,算算时日,现在差不多也该到了将他们放下山去的时候了,”逝水尘徽忍不住一脸冷冷清清的淡然言道,“只是看样子他们已经喜欢上在天牢里关着了,不将自己那份剩下的存粮吃完,是不会走的,”他说。 “身为魔主,只因为自己可以不吃不喝,以天地灵气日精月华为食,就可以在凡人面前这样优越,若凡人在饥饿难耐时吃同伴求生是恶,那若有一日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可自行成精,那三界中的神仙妖精又该怎样优越?”他问。 “嗯,杀人是杀人,堕胎却不算杀人,这样的规矩在三界中尽人皆知,天地灵气即是可以自行成精,在没成精之前,太上老君也没有将自己嘴巴堵起来的道理,”逝水尘徽忍不住冷然一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倒是当真没错,神仙和妖精再如何打架,也未曾似凡人这般不可理喻,”他说。 “即如此,你本可以考虑在天台山上安分度日,不去招惹那些天庭神仙,” “哼,一统三界若也算是不安分,那天帝和玉帝就更加该死,” “道法自然,玉帝和天帝只是分管九州八荒,未曾以一统三界的至尊霸主自居,” “世上凡人说天上神仙是好人,本座倒不奇怪,但是问题是,要先供得起五方香火,” “不,你本自一直知道天上神仙受凡人香火办事,为了凡人利益降妖除魔,其实是因为凡人太过弱小,不适当保护一下,一个寻常杂毛小妖一个一个的杀,不出三年也可以将人间凡夫尽数杀灭,到时天地人三界失衡,也一样是个麻烦,天庭贬神仙下凡,又能去何处投胎,全数一跟头栽进畜生道去的嘛,”他说。 “哼,世间凡人自己日日为吃喝求生操心费力,却还没忘了关心那些天庭神仙利益,本座该说他们是有慧根呢,还是痴愚蠢笨至极的呢,”他问。 “你愿意继续在下界和他们厮混在一起,不是已经很明白了吗?” “哼,要想现下立刻让本座将你给自天牢中带出,舌头最好放老实一些……” …… …… 虽然确是有些不愿意在这样一个惨绝人寰的地方多停留上一刻,但是这样一个对眼前的一切如此心如净水无动于衷的淡然模样,却倒还是在一瞬之间引诱起了逝水尘徽对他的强烈忿然和怒火,但是面对这样的强烈忿然和怒火,尘瑶只是在天牢中淡淡的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问他,“给我预备的那间牢房,可是已经准备妥当?” “哼,东华,你之前在东瀛山上时,也是这般对人没礼貌的吗,”逝水尘徽忍不住上前一把将他手腕子狠狠攥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清静地方,本座有东西给你,”他说。 逝水尘徽说话间已经将他给强行自天牢中拽出,二人随即来到不远处一处分外清静如水之地,此处松竹叠翠,清溪潺湲,逝水尘徽当即伸手自背后剑袋中信手抽出一把碧沉如水的三尺长剑,“此剑,你可还认得?”他问。 “这……”沐水尘瑶一时间看在眼前这把碧沉如水的三尺长剑上疑惑不解的呆呆停滞了片刻,口中像是有什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言语却又生生给咽在嗓子中一样。 “这把绛尘剑是本座当年自灵渺山中捡回来的,”他说,“你可知昔日这把绛尘剑的主人是谁?” “绛尘剑传言为疏影山上的灵族太子随身所佩,你都如此问了,这把绛尘剑定然是当日和天帝兵马在清净天上激战时,自你的祭司神侍逝水云染手中跌落凡尘,流落在灵渺山中的,”沐水尘瑶无奈开口言道,“只是不知他现下已经转生到了何处,”他说。 “你就那样确定他现下已经转生人间?”逝水尘徽微微有些嗔怒的将绛尘剑挥手扔在他脚下,“那好,东华,本座现下愿意相信你当年慈悲为怀了一次,没有将封灵剑依照天帝旨意投入亘河溺水之中,以你法力,倒是立刻伸手将这把绛尘剑捡起来感应一下,说不定能够借此感应到云染的转生之地也说不定,”他说。 “这,魔主,也好,他若是当真已经转生人间,不尽快寻到,日后难免也是个祸延人间的妖胎孽障……”沐水尘瑶说话间已经无可奈何的悄然俯身伸手将脚下绛尘剑轻轻拈在手中…… 但是未曾想到,绛尘剑溘然握在手中那一刻,沐水尘瑶却刹那间感觉到自己身内真元一阵逆转暴冲,一捻真灵随即自元神中硬生生脱离出来,在逝水尘徽眼前渐渐化现成一道超然道影,此道超然道影非是旁人,正是东瀛山上少阳府中的东华帝君一魂所化幻影,而东华帝君一魂离体之后的沐水尘瑶,也在溘然之间恢复了自己被封印已久的真身容颜,原来现下正在逝水尘徽眼前手握绛尘剑的沐水尘瑶,真身非是旁人,正是当日在清净天上为护云中君殒命当场的逝水云染…… “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逝水尘徽溘然之间被惊的目瞪口呆,“东华,你……”“无妨,此道幻影只是本座昔日在逝水云染投胎时寄在他元神内的一魂所化,因为他天生体质特殊,忘川之水难以彻底抹消他前世记忆,虽然当日他的元神能够伪装成已经被忘川之水洗去记忆之态,但是此欺心伎俩也只能用来诓一诓酆都大帝那个实在人,岂能轻易逃过本座法眼,本座知道若是任凭他带着前生记忆投胎,记忆觉醒之时也定然是三界祸乱,苍生遭劫之日,因此上才寻得他投胎转世之身,将一魂强行寄在他的元神内,只为能够强行压制他前尘记忆觉醒,以免他记忆觉醒之后难以抑制身内祸世妖力而大肆涂炭生灵,祸乱人间,果然,他当日转生成了西燕皇帝慕容冲之子,若非慕容冲因为贪恋长安而被部下所杀,此子长大之后定然也是个在中原之地大肆屠戮无辜百姓的少年狼主,幸而因为本座一魂牵引,他后来被帝皇山上的沐水尘劫收为座下弟子,因为一魂寄在他元神内,众人曾经误将他给当成是本座下凡渡劫的转世之身,现下因为绛尘剑在手,本座与他机缘已尽,却不知这几百年来的强行压制,能不能彻底化散他身内祸世妖力,今后他能够走到何样地步,只看他自己本心而已,本座已经再无能为力……” 话音未落,东华帝君一魂已经随着眼前道影消散而在天台山上杳无痕迹,瞬时回归去了东瀛山上少阳府中的东华帝君本体之内,但是因为东华帝君一魂离体而瞬间恢复前尘一切记忆的逝水云染此时在昔日旧主眼前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有心俯身行当年的祭司神侍之礼,但是自己现下却还是帝皇山上弟子,而眼前的昔日旧主,现下却正是帝皇山一脉的宿世仇敌,而关于沐水尘鸢身世,逝水云染在知道逝水尘徽本无心去吸取尘鸢身内精血疗伤时,一瞬之间竟然下定决心要将此事先暂时隐瞒下来,因为现下夕颜神女不知所踪,若是逝水尘徽一怒之下兵临帝皇山下,自己才当真是祸乱三界,生灵涂炭…… “怎么,和东华帝君一魂纠缠的久了,现下还是想要劝本座归降帝皇山?”逝水尘徽眼见云染在自己跟前一脸疑虑不定神色,只得微微有些苦涩的冷然看着他问。 “不,魔主千万不可误会,云染此生不会起心背叛魔主,只是天象所示,天台山上妖星渐成式微殒灭之势,天庭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剿灭天荒之境的绝好机会的,魔主本该尽快将此事做好万全打算才可,”他说。 “无妨,虽有万险,不惧一死,天数如此,逆天而行……” …… …… 眼见得天台山上空一颗耀眼妖星日渐光彩晦暗,逝水尘徽心知天庭正在急不可耐的调兵遣将,十万天兵天将降临天台山上最多只是月余之限,而据潜伏在九大修仙门派中的细作眼线回报,虽然白晞夫人现下已经安然回去青城山上,但是因为沐水尘瑶和沐水尘鸢现下还被滞留在天台山上,沐水尘劫已经纠集了九大修仙门派门内的总共数万精兵强将,准备着等到天庭发兵讨伐天荒之境时一举攻上天台山来,逝水云染心知现下天荒之境中虽然有数十万妖族族众,但是能够充当妖兵妖将之人也不过十万之众,如此情形下双方一旦开战,战局对天荒之境一定是极端不利,正在心急如焚时刻,却忽然听得山下小妖来报,昙华山上的沐花云冲和沐花流鸢,特意前来投靠天荒之境,想要相助魔主一臂之力。 逝水尘徽虽然对二人此举心中微微有些疑虑,却还是命人将二人即刻带进来天荒之境中,及至看见二人一脸风尘的来在自己跟前时,逝水尘徽心中却倒是顿时间有几分明白,因为眼前这二人中大师兄沐花云冲虽然还算是身无大碍,但是他身边这个沐花流鸢,已经被用很严酷的刑罚折磨的手脚经脉俱断,沐花云冲在逝水尘徽跟前自然也没有很客气,直言因为亘久之前鸢花花境曾经得到过云中君恩泽,自己身为鸢花花境太子,有责任在此时代替鸢花花境偿还云中君的这份昔年旧恩,只是听闻天荒之境中的圣源树神可治世间一切疑难杂症,现下自己师弟身内经脉俱断,还是劳烦圣源树神先行替师弟他医治好全身经脉…… 沐水尘瑶心知沐花云冲此次定然是花大价钱收买了昙华圣尊二十余年前新近收下的若轩,若云二人才能顺利自昙华山上私逃出来,因此上自然在逝水尘徽跟前对沐花流鸢身世一直闭口不言,逝水尘徽看着沐花流鸢现下这个落魄样子也确是当真有些可怜,随即命人将他二人给一起护送至圣源树神所在之处…… 但是谁想到几日之后,昙华圣尊即只身一人前来天台山上踢门,向天荒之境讨要他的两名座下弟子,逝水尘徽自然是一直在天荒之境中闭门不出的未曾理会此事,昙华圣尊无奈,只得请守门小妖替自己带一句话给沐花流鸢,若是想要再见他的生母一面,现在就立刻跟随自己去象山上的夜摩界中一趟。 沐花流鸢此时身内经脉才刚被圣源树神施法恢复如初,身子还十分虚亏,正在仔细安歇休养之中,圣源树神不耐烦之下让几个小妖去天台山下将这个昙华圣尊给尽快赶走,因为对座下弟子出手如此狠毒之人他在普天下的师尊中还确是自来未曾见过。 花裳在一旁微微有些戏谑的直言这个昙华圣尊自己一头三尺青丝,当然不好强按着脑袋给自己的座下弟子剃头,但是生来身内天赋灵根的弟子可都是十七八岁即可结丹驻颜的,像云冲和流鸢这样的清俊样貌,再一直留着一头三尺青丝,青衫羽裳披肩之下,心中七情六欲能彻底修得干净才怪。 但是不管怎样,昙华圣尊一句夜摩之界还是幡然提醒到了花裳,因为多年以来天荒之境一直在大肆拉拢象山中的夜摩一族,自己和夜摩天女盈水若初也一直是以姐妹相称,若是这个沐花流鸢当真是盈水若初的私生子,不若自己私下去象山将盈水若初也给一起请来天荒之境中助阵…… …… …… 三十六 绝境反杀 (一) 昙华圣尊感觉自己眼下当真是欲哭无泪,当年自己费尽心机的让族人在夜摩界中复生,却没想到族人因为记挂应龙之仇,而私下里背着自己和天荒之境狼狈勾搭,竟然放任若初只身一人去天荒之境中助阵,他们是早已在心中认定此次天庭若是当真派兵讨伐天荒之境,应龙一定会以三军统帅之尊现身在天台山上,到时若初自然有机会一举击杀应龙,替夜摩一族报仇雪恨,但是他们却没想到应龙是上古神龙,法力无边,若初虽是夜摩一族天女,但是当初湘妃身内灵气已经尽数被用来复生夜摩一族,现今若初身内还能残余下多少东皇一脉神力能够抗衡应龙这个威震四海八荒的上古神龙之尊,或许他当年不顾酆都大帝阻拦强行以逆天之法复生族人当真是有些太过自私,以至于在如此自不量力的私心算计之下,自己一手复生出来的族人心性也一样变化的如此自私至极又自不量力的愚蠢不堪之极。 但是现下不管怎样,眼看着天庭和九大修仙门派联手讨伐天荒之境在即,流鸢,若初,云冲三人继续留在天台山上必然会遭到无端牵连,虽然昙华圣尊知道自己现下最不愿意去见的一个人就是花水风颜,但是无可奈何之下,还是只身一人急急赶来帝皇山上,却未曾想到帝皇山上现下正在没头没绪的处治着另一桩纷扰纠结,听说是因为沐水尘劫前日里亲身前去齐云山上找南华上仙商议九大门派兵发天荒之境一事,在这样的战前紧要当口,娲皇殿中的二师兄云水尘翊却好端端的惹上了一个天台山上派来的细作眼线,这个细作前日里假扮成娲皇殿中一个洒扫婢女,暗中想要在云水尘翊茶中下药,却被早已察觉到她异状的花水风颜给当场抓个现行,因为娲皇殿中近来确是多了几个洒扫婢女,但是这几人却全都是经花水风颜之手自山下抓来的私自和左近村镇中少年男子婚配的小狐狸精,因为本来也不曾对那些少年男子做下什么吸取精元之事,所以就只从轻罚她们在娲皇殿中当三百年洒扫婢女折罪,但是这个化身洒扫婢女混入娲皇殿中来的女细作真身却是一只鲛女,花水风颜是自来未曾记得自己亲手抓过一个鲛女上帝皇山上来的,所以早已在暗中留心监视着她,果然见她包藏祸心,趁着众人不备想要悄悄在尘翊茶中下药。 因为鲛人一族当年也曾被封印在天荒之境中,现下已经成为魔主逝水尘徽手下,所以当时花水风颜认定这个鲛女即是天荒之境中派来帝皇山上潜伏的细作眼线,但是不知为何,在她身上却有忉利天上的腰牌信令,而且腰牌信令上耽水湘莲四字十分显眼,问她此腰牌信令从何而来她却一直闭口不言,而经过花水风颜仔细探查之下,她私下里下在尘翊茶中药丹并非是能够致人死地奇毒,而是消解投胎转世之人身内忘川水效用的回神丹,此丹药确是在忉利天上非常寻常,不知为何一定要悄悄下在尘翊茶中不可…… 花水风颜有心要先将这个鲛女细作给关押起来等待师尊回来之后再行处治,但是云水尘翊却因为自来在娲皇殿中威严冷峻惯了,所以自然是不愿这样轻纵一个天台山上的细作眼线,所以很自然的,云水尘翊的眉心在一瞬之间忍不住爽然若失的深深蹙了一蹙之后,随即淡然自若的吩咐几个门下弟子立刻将这个鲛女细作给押去斩妖台前…… 花水风颜为此感觉到这个二师弟近来在帝皇山上却倒真是已经嫉恶如仇到如此失心疯地步了,所以此次昙华圣尊前来帝皇山上造访,花水风颜是真的不敢让他向斩妖台前多看一眼,毕竟现下一直捆缚在这个鲛女细作身上的刑具仍然还未曾被施法松懈下来,以至于这个鲛女细作在斩妖台前受刑的模样真的是有些让人惨不忍睹。 昙华圣尊在斩妖台前亲眼所见,法阵中是一个口径丈余的铜缸,内中灌满符水,受刑鲛女的半身鱼尾被浸在铜缸中的符水中时,会似万箭穿心般痛不欲生,除此之外,她的腕子上还被箍着一对真言枷锁,虽然这对真言枷锁看起来倒像是一对精致玉镯,但是被箍在腕子上时的痛苦却一点也不比符水浸身要小上多少…… 其实昙华圣尊心中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眼见得和天荒之境大战在即,沐水尘劫定然是已经许给了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二人一个空口允诺,那就是只要此次讨伐天荒之境功成,就会立即将二人自帝皇山上释放回家,花水风颜自幼在三界中四海云游,八荒浪荡的已经习惯,放不放他下山,只要他想回家,沐水尘劫料来也再难看得住他,但是这个云水尘翊却不一样,自从被强留在帝皇山上之后,若是没有沐水尘劫亲口谕令,他自然是不会擅自下山,但是离家多年,又岂有不心中怀念的,所以此次讨伐天荒之境,云水尘翊早已在心中打定主意非要一战功成不可,现下又怎会对一个天台山上派来的鲛女细作手下留情。 但是昙华圣尊现下可是再也没心思顾及这个整日被泡在铜缸中痛不欲生的鲛女细作,趁着沐水尘劫现下还未曾自齐云山上返回,昙华圣尊向花水风颜直言现下要他跟随自己立刻去天台山下一趟,若是想要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急切的前来帝皇山上找他,只要将先前被这个鲛女细作暗中下药的那碗回神清茶端来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即可,因为忉利天上的回神丹,昙华山上其实也一样是有不少存货…… 花水风颜一时间却倒像是被昙华圣尊口中这些没头没尾的疯癫言词给弄得很不知所措,更加不知昙华圣尊为何非要让自己在他跟前仰着脖子将回神丹药茶一饮而尽,但是看昙华圣尊现下的急切样子,却又像是其中必有重大隐情一般,花水风颜虽然知道现下大战在即,帝皇山上容不得一丝闪失纰漏,但是心中却又当真对昙华圣尊口中这碗回神丹药茶深深有些好奇,正欲依照昙华圣尊所言行事时,没想到师尊沐水尘劫却忽然间在斩妖台前从天而降,一巴掌将花水风颜手中药碗给咣啷一声打翻在地,因为据确切消息,天庭三日之后即会发兵天台山上,在此紧要时刻,又怎能让昙华圣尊为了一己私欲在帝皇山上横生枝节。 好在据沐水尘劫前日里在齐云山上得到的消息,此次兵发天台山上,天帝和玉帝各派出来五万兵马,玉帝的五万兵马是九曜星君统帅,天帝的五万兵马是临时自崂山上请来帝俊尊皇统帅,真武大帝,东华帝君,应龙几人此次都不会参战,毕竟这几人本来也自来不是玉帝和天帝能够轻易请得动的。 昙华圣尊此时早已经在天台山上探听到沐水尘瑶之事,却在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二人跟前绝口未提,因为现下他的注意力其实一直就只在应龙这个上古龙神身上,只要他不参战,昙华圣尊现下就暂时能先稍稍放下一些心来,因为料想九曜星君和帝俊尊皇法力还不足以对若初和流鸢有多大威胁。 (二) 因为帝皇山和天台山相距几千里之遥,为了能够准时参战,沐水尘劫当即一声令下让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带着门下数千弟子速速赶去天台山下,至于斩妖台前这个鲛女细作,刚好一并押解去天台山下,必要时好歹也能用她来换回那些在激战中不小心被天荒之境生擒活捉的门下弟子。 昙华圣尊无奈之下也只得先匆匆离开帝皇山上赶回来昙华山上,草草点了门内数千弟子一起急急赶来天台山下,至于若轩和若云这两个孽障崽子,也只能等到自己从天台山下回来之后再仔细斟酌处治二人。 此时齐云山上的数千弟子也已经急急赶来天台山下驻扎,南华上仙正在和沐水尘劫在一旁仔细判断此次战局情势,其余上清,紫霄,天师,梵净,菩提,九华,六大门派弟子也相继陆续来到天台山左近驻扎,此次这六大门派只管外围支援,因此上驻扎之地差不多都是在天台山下三十里开外地方,毕竟六大掌门当时虽然确是得了天庭许诺的事成之后可立刻得道成仙飞身天庭的优待好处,但是心里却也并非那样心甘情愿的想要让门下弟子在此次仙魔争战中当战场上的送死炮灰。 但是无奈天数运行轨迹亘古不变,眼看着决战时刻已至,随着九曜星君齐齐一声令下,十万天兵开始强势向天荒之境进攻,逝水尘徽自然也非是临阵仓惶应战,早已事先在天荒之境外围设下无数逆天阵法,陷落其中的天兵天将非死即伤,此次逝水尘徽下定决心要和十万天兵鱼死网破的决一死战,下令手下众兵将对胆敢来犯者一律格杀勿论,不留一个活口,因此上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天台山上就已经是满地断肢残躯,尸横遍野,死伤无数,但是因为天帝身边自来有白泽这个宠臣,而白泽又是妖族中的第一背信叛贼,惯会将妖族中亘古以来的一切机要隐秘出卖给天帝换取自己荣华富贵,因此上天荒之境四外所设机关阵法在启动运行之后很快即被九曜星君看破其中关键,随即被九曜星君一一以应对之法全数破坏殆尽,此时天荒之境外的第一道屏障已失,众妖兵随即倾巢而出和十万天兵天将在天台山上决一死战,但是十万天兵天将现下尚有几大修仙门派弟子从旁助阵,而妖族之人其实自来即是最不愿意和这些修仙门派弟子对上,因为这些修仙门派弟子长年在人世间斩妖除魔,对妖族之人功体弱点差不多早就已经是了然于心,了如指掌,因此上双方对战时众妖兵自然会吃亏不少,尤其是在帝皇山,齐云山,昙华山三派夹击之下,众妖兵显见的是渐渐开始落于节节败退之地,见此情形,逝水尘徽顾不得自己现下身上尚有严重伤势未愈,亲自上阵以云气化剑和十万天兵对战,虽然自来知道即是身为昔日的清净天上尊神,想要在天台山上凭借一己之力打上天庭,横扫千军,一统三界,也一样非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但是这一次可是十万天兵自己打上门来,如此嚣张狂妄,也不要怪他对昔日同僚翻脸无情,下致命狠手,因为自己只要在此后退一步,身后这些妖族族众最终也就只余下斩妖台一个惨烈下场,而东皇一脉的真正法力,九曜星君只怕是自来未曾真正见过。 因为逝水尘徽一气之下在两军阵前暴冲身内真元,登时间一股宏大无比气流笼罩在天台山上,众天庭兵将和几大门派弟子一时间难以承受如此宏大气流冲击,纷纷一头栽在地上难以起身,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因为身内真元稍稍充沛一些,眼见情势不妙立时施法将自己真身护住,免受阵前宏大气流冲击,二人虽然一直未曾恢复前世记忆,但是东皇一脉功法本就是相互之间感应甚深,因此上此宏大气流对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的真身创伤本来即会稍稍轻微一些,二人因此上得以拼死冲出气流笼罩范围,拖命逃下天台山来。 但是显然,身为阵前指挥的九曜星君此次可是断然没有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这般幸运,因为在一气之下暴冲身内真元的一刻,逝水尘徽已经决定此战是孤注一掷的逆天之战,因此上早已暗中下令唤醒那些一直在天荒之境深处极幽深之地亘久沉睡的上古凶兽,这些凶兽在上古年间因为性情暴烈,而一直飞扬跋扈的欺辱一向体格孱弱性子绵软的神兽白泽,所以白泽后来在得到天帝宠信之后开始疯狂报复这些冤家对头,长年对这些蛰伏在四海八荒的深山水底的上古神兽大加欺迫残害,其中自白泽手中侥幸逃出生天的一些神兽后来相继前来天荒之境中寻求安身之地,后来逝水尘徽将他们全数安置在天荒之境中一处极其幽深清静之地,让他们在此处幽深清静之地长年沉睡休养,恢复元气,现下算算时日,这些上古神兽身内元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逝水尘徽才最终决定将这些沉睡在天荒之境极幽之地中的上古神兽全数唤醒,助自己一臂之力。 (三) 虽然逝水云染和圣源树神在一旁极力阻止,但是花裳却还是在此紧要时刻依照魔主之意施法将这些亘久沉睡在天荒之境极幽之地的上古神兽全数唤醒,这些神兽中有一些现下尚未完全恢复元气,但是昔日在四海八荒中威名远扬的毕方,蛊雕,獬豸,当康,夔,灭蒙,貔貅,赤眼,当扈,陆吾,鸣蛇,钩蛇,朱厌,诸怀,兕,重明,祸斗,诸犍,蜚诸,凿齿,九婴,乘黄,猰貐,英招,屏蓬,火鼠,九凤,狍鸮,山鹮,这二十几只上古凶兽现下身内元气却已经完全恢复,这些上古凶兽才刚自更久沉睡中一夕惊醒过来,身内庞大妖力长久瘀滞,无处发泄,正好需要立刻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因此上一下子全数自天荒之境中冲出来四下里耀武扬威的喷毒吐火,妖力大发,因为这些上古凶兽身内火灵根之力甚为强盛,以至于才刚经历过滔天洪灾水祸的江浙一带一时间又开始似被冲天烈焰侵袭一般,一夕之间赤旱千里,颗粒无收…… 因为这样一大群上古凶兽一下子冲出天荒之境肆虐为祸,十万天兵天将和九大门派修仙弟子在交战中登时落了下风,首当其冲的即是在阵前指挥作战的九曜星君,在猝不及防之间尽数被这些上古凶兽所掳,成为天荒之境人质,帝俊尊皇不得已之下只得先暂时下令停战收兵,打算先设法将九曜星君给自天台山上救回之后,再从新排兵布阵,一举破敌。 但是眼下天荒之境兵力强盛,又在手中攥着九曜星君这些紧要人质,帝俊这里现下却只有一个鲛女细作被押在两军阵前,以一个换九个,逝水尘徽又怎会当真傻到这样地步? 帝俊尊皇因此而在天台山下愁眉不展了整整数日,却仍然是未能思虑到能够将九曜星君全数安全救回的奇谋妙策,此时昙华圣尊不得不再次向沐水尘劫提起回神丹一事,沐水尘劫见事已至此,无奈之下也只得亲手自昙华圣尊手中接过来两颗回神丹交在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二人手中,因为这是眼下能够将九曜星君自逝水尘徽手中解救回来的唯一机会,虽然是步险棋,但是现下也是不得不兵行险招,行此下策…… 两枚回神丹入口之后,天台山下自此再不在有帝皇山上的大师兄花水风颜和二师兄云水尘翊,只有昔日清净天上的水月殿之主湘君和清风天上的忘忧宫之主大司命,一切前尘旧忆似怒海狂狼一般翻江倒海在神识中汹涌泛滥之际,花水风颜忽然之间回身反手一掌击在昙华圣尊胸前,因为刚才在天台山上生死拼杀时,自己的对手正是夜摩天女盈水若初,夜摩一族的因缘来历自然是再瞒不过帝皇山一脉的,花水风颜忿然质问昙华圣尊为何要让湘妃转生成为夜摩天女,是不是如此一来,即可将她永世掌控在自己手中,三界中任何一个男人都永世没有任何机会肆意染指于她,包括自己这个失忆夫君…… “哼,当日在帝皇山下自己一掌落下时的怒火中烧,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昙华圣尊一手按在自己胸前,冷言冷语的瞪眼质问他说,“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她的夫君,为何当日却连她身内封印千年的胎珠都未曾察觉?”他问。 “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那时不可能认得出她,却故意挑唆她前来帝皇山下寻我,可对?”花水风颜忍不住冲着眼前一脸正气浩然的昙华圣尊冷冷清清的忿然一笑,“放心,想趁机上位,将本座女人拐走,你还差得远呢,”他说。 “随你心中如何思量,本座若是当真想要趁机上位,当初就不会放任沐花流鸢结丹驻颜,修持仙道,”昙华圣尊无奈言道,“若是当初坚持强逼他自幼修行佛道,也不会成今日刀剑相向局面,”他忍不住深深叹口气说,“但是本尊也知道,东皇一脉修行之道一脉相传,他即是你的亲生血脉,剃他头发,难于砍他脑袋,”他说。 “所以,你这枚回神丹,其实只是想要本座以父子名分,设法诓骗他临阵倒戈,背后捅云中君一刀,”花水风颜忍不住忿然冷笑,“修佛修到如此歹毒地步,怕是真正动凡心了,” “花水风颜,嘴里放干净一点,本座只是不愿你一家三口在本座眼皮子底下自相残杀到不可收拾地步,”他说。 “你以为本座会信,你这么些年也没将回神丹送一枚给若初,难道不是因为凡间一句笺言,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 “花水风颜,难道刚才在阵前相对时,你竟未曾看见若初左手腕子上那一串碧玉手串?”昙华圣尊淡然问道。 “废言,你这个长发和尚手里自然最不缺这样玩意,” “花水风颜,佛门一脉规矩你是知道的,本座若是亲手替她在手腕子上戴上一串念珠手串,就代表着愿意将她收为座下弟子,既然师徒名分已定,又岂可轻易僭越?”他问。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得不到她,就让她入你门下当尼姑,她现下是夜摩一族体质,本来就不可与外族男人成亲,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花水风颜,湘君尊神,你怕是当初在忘川水里泡的时间太长,把脑袋泡成了南瓜,风隼一族之人本是卵生,以逆天之法复生成夜摩一族,自然不可与外族之人成亲,因为成亲之后根本下不出来一只鸟蛋,香火难以为继,但是湘妃神女和你一样,是先天灵炁化生,即是转生成夜摩一族天女,也无法化消她身内的先天至阴灵炁,又怎会因体质特殊无法和外族之人成亲,东皇一脉当初曾经点化世间万物生灵,湘妃神女身为东皇一脉尊神,身内至阴灵炁足以将夜摩一族功体彻底融合化消,又怎会因此被永世束缚在象山之中……” …… …… (四) 云水尘翊心知现下少司命正在天台山上,也知翦水花裳真正的身世来历,鸢水花颜刚才本欲向自己行昔日清风天上的祭司神侍之礼,却被南华上仙很不客气的伸手拦住,因为昔日清风天上之事前尘已远,既然鸢水花颜现下是齐云山上弟子,大司命现下又是帝皇山上弟子,二人之间现在已是平辈论交,再无昔日祭司神侍一说。 而且南华上仙心知,鸢水花颜现下正很急切的想要向大司命为祸水碧瑶求情,毕竟这位碧瑶仙子也算是鸢水花颜的挂名岳母,此时以祭司神侍身份行礼,云水尘翊可以根本不看齐云山一脉颜面,昔日在清风天上,这位大司命即是三界出名的冷峻无情,比东皇尊神还更加近似于无私无情的天道化身,不然既然现下已经恢复起清风天上的一切前尘旧忆,为何却还这般将这位现下毕竟身携忉利天上令牌的碧瑶仙子禁在伏魔阵法中煎熬折磨,想是也一直在心中未曾在意忉利天上之人前来向他兴师问罪。 其实云水尘翊心中未必当真将祸水碧瑶身上那块忉利天上令牌完全不当一回事情,而是现下就想要动手将这块令牌彻底毁去,因为即是鸢水花颜口中之言当真,云水尘翊也一心以为当初碧瑶她虽然确是被忉利天上的耽水湘莲自舟山岛上带走,二人在忉利天上也确是一直以师徒名分相称,但是在昔日宇文邕和慕容水裳的那一世里,她倾其一生苦心筹划,终于一举覆灭大隋皇朝,替宇文一族报仇了恨,在历经大周,大隋,大唐三朝因果相续之后,她在忉利天上的因缘早已散尽,耽水湘莲也未必能再当得起她一声师尊出口,自己现下即是再亲手赐死她一次,魂魄也该是被酆都大帝所收,兴许在旁人眼中,自己昔日在清风天上将她赐死,是因为身为大司命,本该天道无情,心无尘念,却不知自己当日心中所想,却是她此生为鲛族公主身份所累,为了解救父母族众不惜亲手铸下如此大错,来生若只是一个出生在寻常人家的平民弱女,说不定倒是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的过活度日,世人不知,平凡人日求两餐,夜求一宿的寻常日子,才该是三界中众生钦羡的最好日子…… 但是显然,此时此刻,自己已经再没有了任何非要亲手再赐死她一次的必需理由,因为现下她活着,或许还可以向云中君交换来九曜星君中至少一人的活命机会,虽然云水尘翊心知,以云中君昔日在清净天上的脾气性子,她一人现下至少可以向天荒之境换回来三人…… …… …… 显然,花水风颜现下在两军阵前可是一点也不似云水尘翊这般耐得住那副自来冷峻无情的淡然性子的,因为眼下最让他心急如焚的一件事情即是,若是九曜星君中的一人在天台山上有个什么闪失,一切势必是再也不会有任何转还余地,但是云中君现下已经彻底入了魔障,不会听任何人劝的,即是在两军阵前已经一眼看穿自己和尘翊真身,也断然不会听从自己和尘翊口中任何一言一语,因为在他心中,自己和尘翊现下已经成了东皇一脉反叛,竟然相助天庭兵马和他在两军阵前刀剑相向,而且自己手中一把斩云剑,尘翊手中一把穿云剑,他不登时给气的急火攻心才怪,因此上花水风颜溘然之间带着自己刚才在天台山上生死拼杀时的满身血污,扑通一声双膝落地,决心自己此刻就以这一介血痕斑斑的血污之身,一步一跪的跪上天台山去,以此真心将自己当成人质换回九曜星君,即是如此,身为东皇一脉余孽,天庭自然也是再放不过他,但是无妨,自己可以先一剑捅在他身上,再一剑捅在自己身上,如此自己可以和他同入地府,去找酆都大帝叙旧,九曜星君也可以因自己这份恩情自天台山上得胜撤兵,天荒之境中众人自然也就随之安然无虞,左右天帝心中所要一力剪除的只是云中君这个东皇一脉余孽,只要得偿所愿,自然也不会再有任何兴致关注天荒之境这样地方,若初和流鸢若是执意不愿离开天荒之境,就在天荒之境中继任魔主之位,当个永世逍遥自在的凡间魔主也好…… …… …… 沐水尘劫以为花水风颜此举简直是失心疯癫之极,以他现下这一身根基道行,莫说是一剑捅在云中君身上,怕是连云中君的一根头发丝都别想轻易接近,天下之事若是双膝一跪都能如愿消解化散,天道运行至今的无私无情岂不是一个亘古笑话。 但是谁想到就在此时,忽见半空中一卷五彩祥云翩然而降,顷刻间一股清圣无比的三清之气横扫天台山上,将九曜星君自数只喷毒吐火的上古凶兽围困中轻飘飘解救出来,那些上古凶兽在这股清圣无比的三清之气中像是被下了软筋散一般,登时间匍匐在地动弹不得,山上其余一众妖兵妖将亦是如此,山下众人见此情势登时间惊骇不已,原来在此紧要时刻,竟然是上清天上的元始天尊脚踏五彩祥云从天而降,破除天台山上的凶兽围困,将九曜星君自众妖兵妖将手中安然救出,一缕清风送来天台山下,随即,一声清冷道音自天台山上肃然传来,翩然入耳…… “帝俊尊皇,下令撤兵吧,天帝和玉帝已经将此事交予本座全权处治,十万天兵天将损兵折将到如此地步,不要说天帝和玉帝,连本座都快要看不过眼了……” 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登时间给吓的脸都快绿了,心知云中君决计不是元始天尊对手,现下唯一可以用来牵制元始天尊豁命一拼的,就是帝俊尊皇和九曜星君了,但是没想到帝俊尊皇和九曜星君听见元始天尊口中之言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带着剩下的天兵天将自天台山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其余六大修仙门派弟子更是急不可耐的相继自天台山外围退散而去,二人心急之下立时急急自山下飞身上来,沐水尘劫,昙华圣尊,南华上仙三人见状,也只得随后一一自山下飞身上来,鸢水花颜随即趁机将碧瑶自伏魔阵法中解脱出来,飞身将她给安然护送上天台山来…… …… …… 三十七 亘古之约 (一) 显然,虽然是元始天尊亲身驾临天台山上,逝水尘徽心中也未曾有过一丝缴械归降之念,因为三清一脉自来与东皇一脉只是平辈论交,元始天尊在自己跟前的身份,其实自来未曾高贵多少,更何况他身后是天荒之境中千万妖族族众,自己缴械归降,无异于将这千万妖族族众亲手送去天庭斩妖台上。 但是谁想到,正在云中君和元始天尊在天台山上相互对峙不下的紧张时刻,花裳却一眼看见阿爹身旁的碧瑶娘娘,眼见得碧瑶娘娘被伏魔法阵折磨的从之前的云鬓花摇,花颜月色一夕沦落成眼前这幅披头散发,花容失色的苍白冷清模样,心知如此歹毒手段自然是碧瑶娘娘一直心心念念的大司命所为,她一气之下登时间一剑向此刻正俯身向元始天尊施礼的云水尘翊刺来,逝水尘徽见状,急急一个闪身挡在云水尘翊身前,那一剑即直直刺在逝水尘徽身上,血流如注,元始天尊眼见逝水尘徽被刺伤,一气之下挥手将花裳手中之剑给打落在地,少司命在一旁眼见魔主受伤,一时间不知所措,逝水尘徽因为是被花裳手中那把自沐水尘鸢手中收缴来的青冥斩妖剑所伤,因此上伤势分外深重,一剑下去几近是让他身内根基尽毁,法力尽废,逝水尘徽身内也因此而开始渐渐真元流失,灵力涣散,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俯身在地,元始天尊无奈,只得先让其余众人先在一旁稍待片刻,自己现下必需要先处治一下眼前事情。 逝水尘徽虽然身受剑伤,但是却很不愿意让元始天尊施法替他疗伤,元始天尊对此自然也未曾多加理会,而是顺手先将隐藏在众妖兵之中的鸢水尘封,鸢水尘迹和尘水云沧三人给施法抓来自己跟前,因为之前江浙一带水灾泛滥时,元始天尊本来曾因江浙一带水祸亲派身边侍从下凡查探,侍从查探出是腾蛇将军之女素贞所为之后即刻回去上清天上弥罗宫中回奏,元始天尊因此上只得亲身前去灵娲宫中找女娲大神理论,却自女娲大神口中得知白晞夫人怀疑此事蹊跷,已经自青城山上下凡去寻找素贞。 其实元始天尊早在侍从回奏水祸情形,听说水祸中惨亡百姓身内精元已被吸干净时,就已经隐隐察觉到此事有异,后来因为察觉到舟山上出现的玉蚌一族余孽妖气,心中已明白其中缘故,之后因为察觉到这股妖气流窜到了天台山上,又得知天庭十万天兵天将已经降临天台山上攻打天荒之境,双方激烈交战之下十万天兵天将损兵折将甚是惨重,也因此战之故,江浙一带一夕间自水祸泛滥变为赤旱千里,百姓生机断绝,苦不堪言,这才心念一动之下亲自前去找天帝和玉帝协议论断,之后亲身下凡来到天台山上,因此眼下,他才最先将尘水云沧,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这三个造成江浙一带滔天水祸的罪魁祸首自众妖兵中施法擒抓出来,想要对三人重重责罚…… “哼,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本是尘水云沧自己一手策划而成,尘封,尘迹二人只是对此事稍稍从旁搭了把手,此万千杀孽与他二人无关,”尘水云沧在元始天尊跟前一时间怒火冲天的冷冷言道,“即是想要依靠斩妖除魔积攒自己功德,也不要这般肆无忌惮的无端牵连无辜,此次江浙一带水祸死伤人命云沧自己一人担下即是,千刀万剐,随你心意,”他说。 “哦,这时候想起来不牵连无辜了,”元始天尊淡然冷言,“为何不能从一开始就一人做事一人当?”他问。 “废言,当时云沧怎知道你会出头来管这档子闲事的啊,”鸢水尘封在一旁冷冷言道。 “哼,当年是本尊一时失察,才让九色玉蚌一族逃了尘水云沧这一条不知好歹的漏网之鱼,现今既然造成江浙一带百姓因水祸泛滥死伤无数,本尊自然会将你三人一起严加治罪,” “好啊,打量本皇子是那样贪生怕死之人的嘛,”鸢水尘迹在一旁亦冷冷言道。 “元始天尊,云沧说过,不许你牵连他二人的,” “但是你既非将刀架在脖子上逼他二人和你一起作孽,本尊又怎能轻易饶过他们……” “元始天尊,你……” “好啦,少时若是想死的舒服一点,现在就立刻给本尊将嘴闭上……” 但是元始天尊话虽如此,却也知道此次水祸虽然造成江浙一带数十万无辜百姓惨亡,却也可说是当初自己在东海边上一时冲动之下将九色玉蚌一族斩尽杀绝之因果,毕竟长久以来江浙百姓日日在海中捕捞肉*蚌取珠炖汤也一般是造孽无数,现下精元被用来恢复玉蚌族众妖力,也是因果往来,没什么可过多计较的,所以最终只是出手废掉三人身内九成真元,让他们以后再不能凭借自己身内妖力在人间为祸作孽,滥杀无辜,即将此事匆匆了结…… …… …… 自然,接下来元始天尊真正该要好好斟酌处治的,还是眼前这个因一念之差致江浙一带赤旱千里,颗粒无收的天荒之境魔主逝水尘徽,昔日,他也曾经是在清净天上一身仙风道骨,淡然超尘,而今却因为沦入魔道而在自己跟前一身落魄,满目沧桑…… 元始天尊因此而心中很是不忍,随即一脸爽然若失的淡然开口,“云中君,久见了,”他说。 “哼,什么久见,东皇一脉和三清一脉本来就没多大交情,依照道法自然之理,本该是再也不见才对,” “嗯,既然没甚交情,你身边这个名叫翦水花裳的丫头,是不是该立刻随本尊回去上清天上,你也知道,本尊的弥罗宫中,可是已经很久没动过替人洗髓换骨的刑罚了,而之前齐云山上的洗髓换骨,其实至多只有本尊亲自出手时的三成之力,” 元始天尊一言出口,可着实是吓坏了一旁的翦水花裳,逝水尘徽听了元始天尊口中之言后登时间心中大怒,“莫要忘了,本座才是天荒之境魔主,”他说。 “所以,现下只要你愿意归降本尊,自然可以一个人抵了你身后这一众孽障罪责,这笔买卖是不是很划算?”元始天尊直言问他。 “归降,元始天尊,上清天上是不是又需要看守丹炉的仙奴了?”逝水尘徽冷言问道。 “云中君,你说话这样难听,可也别怪本尊当众不给你颜面,可还记得亘久之前,咱们二人曾经在东华帝君府上对弈一局,当时咱们二人可是在东华帝君眼皮子底下打赌,这一局棋局谁若输了,就要入对方门下三百年,本尊记得当日本尊有幸赢了你半步棋子,但是后来你却失言赖账,一直不肯来上清天上拜师,现今本尊前来天台山上向你讨还这笔欠账,本也是件天经地义之事,毕竟现下因为此次天台山上的仙魔之争,江浙一带赤旱千里,颗粒无收,犯下如此大错,本尊即是当真罚你去替本尊看守三百年丹炉,也不算公抵私债,”他说。 元始天尊话至如此,一旁的花水风颜和云水尘翊心中倒是顿时间微微松了口气,以为此事若是当真能够依照元始天尊口中之言处治了断,自然也算是件止战干戈的万幸之事,但是谁想到因为元始天尊方才对待花裳的口中戏言,让之前已经在齐云山上尝过洗髓换骨滋味的花裳给登时间吓的惊心动魄到花容失色,魂飞天外地步,因此上元始天尊随后之言花裳根本是一句也未曾入耳,只知道自己是决计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生不如死的惨淡境地的,因此上趁着元始天尊不备,悄悄的想要以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一枚梨花鸩丹自裁,此枚梨花鸩丹还是当日自齐云山上偷带出来的,只是昔日齐云山上那些以梨花鸩丹自裁的反叛弟子后来全都变成了梨花精,自己虽然一点也不想要变成齐云山上的梨花精,但是眼下却也再没任何其他办法逃过上清天上的洗髓换骨之痛了…… 但是未曾想到,梨花鸩丹入口一刻,花裳却溘然发觉到自己身后一丝温柔气劲正在源源不断的将梨花鸩丹药力自她身内生生吸走,她大惊失色之下连声惊叫不可以,但是为时已晚,逝水尘徽已经用尽身内最后一点残余真气,将她身内的梨花鸩丹药力尽数吸进自己身内。 花裳这才发现原来即是根基尽毁,法力尽废,元始天尊也是未必能够轻而易举将魔主手到擒来的,而即是根基尽毁,法力尽废,魔主他,却仍然还是可以用尽自己身内最后一点残余真气,将她身内的梨花鸩丹药力给尽数吸取干净。 花裳不知魔主为何会如此牺牲自己将她救下,她本是天荒之境中最为娇肆任性的一个惹祸妖精,不管是当初舟山岛上的嗜血杀粉,还是江浙一带水祸泛滥,还是不顾尘水清逸和逝水云染的拼命阻拦执意将那些沉睡在天荒之境极幽之地的上古凶兽唤醒放出,一桩桩一件件,最后却全都要魔主他一人尽数替他一力承受…… 但是在即将身死道消,烟消云散的终末一刻,花裳只听见魔主口中一句最灵台如水之言,“元始天尊,江浙百姓的债,我会如数奉还,但是云中君此生,永不为奴,既然夕颜而今仍在三界中杳无踪迹,云中君此身真元灵力还归天地之后,会化作天上四时云雨,人间四季清风,在三界中永世陪伴在她左右……” 花裳指尖抚摸着魔主在自己跟前愈渐风流云散的纤纤玉体,气急之下忿然质问元始天尊为何如此残忍,眼见魔主身受青冥斩妖剑之伤,却有意看他在自己眼前这样一点一滴的真元流失,灵力涣散,只为在他一身真元灵力还归天地之后,化作漫天云雨滋养江浙一带的千里赤旱之地,三界中如此残忍手段,竟然当真会出自上清天上的三清道祖之一,元始天尊之手…… “哼,本尊行事手段,又岂止你这个只知道在本尊跟前这般不知好歹的唬天跳地的惹祸妖精眼前所见,”元始天尊淡然之间已经轻轻挥手以一把三昧真火将逝水尘徽玉体化灭,“千余年都未曾让他放下当年东皇一脉落败执念,这一世他的尘世之缘,今日已尽,这一身玉体废躯,也该如此化散天地,”他说。 “哼,花裳要你永世不要忘记,若是花裳此生用尽一生来想要让你和魔主一般化散天地,也未必不能如愿,” “好,果然是东皇一脉生出来的孽障根子,当日他自清净天上沦落凡尘,不知所踪,本尊就已经知道会有今日,他之前在天荒之境中被罗傛灵源浸染过甚,心中妖性渐生,身内妖力不散,此生本就极易沦入魔道,祸乱三界,本尊也知如此行事未免太过自私,但是化灭他此生被罗傛灵源浸染过甚之身,斩断他与魔族之间孽缘,是本尊为了让他能够真正修成大道不得不为之事,少时本尊自会送他去人世投胎,仙子你本是鸾族血脉,又是圣源之身,此生可与天地齐寿,这一世魔主护你一世,来世,换你渡他成道可好?”他问。 “哼,既然本宫也是东皇一脉余孽,和魔主一般对东皇一脉执念甚深,你又怎会放心将他交在我手?”她问。 “仙子,如何才是对尘徽他最好,本尊知道你心中自然明白,” “你,当真是奸诈至极,如此处心积虑的苦心设计,无非只是想要花裳自己心甘情愿将魔主送上你一早为他设计好的大道上去,” “仙子,本尊相信,迟早一日,你会明白本尊苦心的……” …… …… 虽然花裳对元始天尊如此处心积虑的苦心设计魔主心中忿恨至极,但是因为元始天尊方才已经及时出手将魔主元神收走,现下自己也只能是先暂时回去齐云山上等待魔主投胎转世,但是没想到此时元始天尊却忽然开口向他寻问起沐水尘鸢下落,料想是当日福禄镇中之事的秋后算账,因此上很不以为然的命手下小妖立刻将沐水尘鸢给自天荒之境中带来元始天尊跟前,自己不怕和他在元始天尊跟前当场对质,左右洗髓换骨的滋味自己当日在齐云山上也不是一点没有尝过。 但是未曾想到,及至沐水尘鸢被带来元始天尊跟前,在一旁先惊慌失措起来的反而却是那个帝皇山上的娲皇殿殿主沐水尘劫,元始天尊自然是一眼看穿这个沐水尘劫现下心中所想,因此上很不以为然的开口向他不紧不慢的言道,“怎么,当年自己在尘鸢身上做下的那些缺德事情,难不成还以为是积德行善,替天行道不成?”他问。 沐水尘劫心中自然明白元始天尊言中所指,无奈之下只得冲着沐水尘鸢额间信手一捻,登时间替他解除了额间封印,一瞬之间,只见尘鸢额间渐渐浮现出来一枚黛青色云纹印记,在场众人这才惊觉到原来沐水尘鸢他,竟然当真是云中君的亲生血脉,那当日云中君在帝皇山上所受的六欲焚心之伤,又是何故? “好啦,腾蛇将军既然不便对此事开口直言,众人也就不要再继续逼问他了,只是当日福禄镇上一事本尊却是一早已经派人私下查探清楚了的,想是因为那些人误饮了内中渗入溺魂丹药力妖血,尘鸢当日才不得不在福禄镇上大开杀戒,此溺魂丹之事到底和腾蛇将军有何关系本尊在这里也不会再继续多加查问下去,只是因为日前本尊已经自巫山上将已经因七伤绝杀粉而陷入失心颠乱的夕颜神女给带回去了上清天上医治,本尊自夕颜神女口中得知了逝水清尘这个名字,因此上本尊以为腾蛇将军现下应该不会出言阻止本尊将尘鸢恢复清尘本名,将他带回去上清天上照料夕颜神女一事,” “好啊,敢则拐孩子的买卖,三位尊长一人占了一桩,而且拐去的还全数是东皇一脉的孽障根子,”沐花云冲在众人中忍不住一句冷言脱口而出,“那敢问师尊,师弟他现下,是不是也该知道自己生身父母此时就近在眼前的了,”他说。 “师兄,你……”沐花流鸢在一旁脸色忍不住微微一变,“师兄,这样时刻,你怎可如此煽风点火,不嫌事大,”他说。 “无妨,左右流鸢在昙华山上,自来只是一个俗家弟子,本座现下就恢复他的本名,花水尘缺,自此之后,他和本座之间,再无任何干系,”昙华圣尊忍不住淡然直言道,“现下本座手中还有一颗回神丹,尘缺,这颗回神丹可助你与若初母子相认,至此,为师当初欠下你的,也可算是彻底还清,”他说。 “师尊,当日,你可当真是为了一己之私,有意牺牲流鸢生母?” “确是如此,湘妃昔日身为天庭神女时,即是对天地间芸芸众生予取予求,为师既然也是天地间芸芸众生之一,自然也是一早习惯伸手向神女讨取自己心中最大所求,当日神女牺牲自己满足了为师心中所求,为师将你抚养长大,也算是微渺偿还了一下神女当日深恩,现今你生身父母近在眼前,为师与你缘分止此,昙华山上,日后你也再不必回去,” “师尊,你……” “若是心中对为师还有一丝惦念,千万记得,在你生身父母跟前,仔细掩饰好当日为师在昙华山上将你罚的全身经脉俱断的丝丝痕迹,”他说。 “师尊,流鸢当日确是对师尊你犯下上清斩魂丹大错,师尊你当日本可将流鸢一掌格毙,清理门户,却心软留下流鸢性命,流鸢此生本该在昙华山上永世侍奉在师尊你左右报还此恩,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看你脸颊上自来未曾有过的那一抹青涩腮晕,难道才在天台山上几日,就已经被天荒之境中那些小狐媚子迷惑住了?”昙华圣尊心中顿时忿然不已,“既如此,少时你还是先跟随为师回去昙华山上,等为师替你将头上三尺青丝剃的干净之后,再回去你生身父母身边不迟,” “师尊,你忘记流鸢身内生来是天赋冰灵根,此生注定修仙有道,修佛无缘,” “好啊,为师倒是当真想知道,就天荒之境之中这些狐媚货色,哪一个能让你这个清净天上的水月殿少主如此凡心蠢动,”他说。 “师尊,流鸢在天荒之境中这些时日,一直被翦水花裳精心照料,流鸢心中一直对她感激不尽……” “哈,师弟你倒是自来未曾察觉,自己那一副天生备胎的清纯容颜,”沐花云冲在一旁一时间忍不住噗嗤一下谑笑出声音来,“她这样的妩媚仙子可不是世上任何男人都能驾驭自如的,祸水碧瑶当初能将清风天上的大司命引诱破戒生出来少司命,少司命后来又能将齐云山上的鸢水花颜引诱的未曾破戒却生出来她,她之前只在大理城中栽到过逝水清尘手中一次,但是你觉得她那次为什么会那样轻易的栽在一个王府世子手里?”他问。 “好啦,沐花云冲,你现下立刻给本尊闭嘴,”南华上仙在一旁着实是有些听不下去了,“像你这般六根不净,口不择言的花精太子,昙华圣尊当日在长安城中,就该将你魂魄给送去酆都大帝手中好好收拾一顿之后,再让你投胎成大理城中一个六欲炽盛的寻常凡夫,让你好好尝尝一辈子欲*火焚心却求而不得的悲苦滋味,其实当初若非那颗违逆天道的六欲焚心丹,东皇一脉即是落败,云中君也未必会自此沦入魔道,万劫不复,”他说。 …… …… 三十七 亘古之约 (二) 因为实在懒怠理会天台山上众人你一言他一语的纷杂口舌之争,元始天尊随即携着逝水清尘和云中君元神匆匆飞身离开天台山上,但是天荒之境现下却也不可以一日无主,少司命以为既然圣源树神尘水清逸长年在天荒之境中已经习惯,随即让他继任天荒之境之主,碧瑶也决定此后长留天荒之境中陪伴族人,此生再不会与大司命有任何恩怨纠葛,至于忉利天上,师父当初既然愿意让她回来中原,自然也在心中知道什么是旧主难忘,毕竟人间自来是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水莲圣王心中对她动情,到底不过是因为她是一个中原之地鲛女,是在忉利天治下之地极其少见之人,自然会对她私欲炽盛,但是碧瑶却知,他身旁那位温柔贞淑的水莲皇后,才是该永世被他挚爱不渝之人…… 虽然少司命至今不愿承认父亲当年是在清风天上亲口下令鸩毒赐死母亲,但是现下若是强行要让父亲留在天荒之境或者是去妖皇山上,自然也是断不可能,虽然东皇一脉落败至此,父亲身为清风天上的大司命,此生又怎会心甘情愿沦落到与天荒之境中一众妖魔鬼怪为伴地步,虽然妖皇山之前和花水山庄之间私相往来过甚,但是好像,父亲现下却正因为如此而一直在劝说湘君断绝和花水世家之间一切亲缘血脉关系。 只是没想到湘君非但一点不肯听从父亲规劝,反而一气之下在天柱山上开山立派,广收弟子,一心想要等待时机将东皇尊神自峨嵋山上搭救出来,所以自此之后,人间的修仙门派中横空出世了一个在尘世江湖中行踪飘渺的隐秘门派,忘仙一派,只是长久以来,忘仙一派其实在人间各大修仙门派中一直不甚扬名,是一个在人间只存在于一些在江湖上隐秘流传的亘古传言中的隐世门派,中原之地的江湖武林上极少能见到忘仙一派弟子身影,但是忘仙一派的当家掌门花水风颜却是在各大修仙门派中声名远扬,只不过这个名声却一直不甚好听,因为他的夫人和儿子一直没有和他一起在天柱山上过活度日,而是一个在象山中当夜摩天女,一个在昙华山上跟随昙华圣尊清修,众人不知为何湘君在和昙华圣尊的针锋相对中竟然会莫名其妙的一败涂地到如此惨淡地步,但是现下正在齐云山上当小道姑的翦水花裳,心中却一直是清清楚楚…… …… …… 三十年之后,杭州,望湖楼…… …… …… 今日楼上的客人看起来倒不是很多,其实西湖边上的望湖楼上哪一日里客人能少,只是今日整座望湖楼都已经被翦水花裳给用十锭金子包下,楼上自然除却花裳一人之外再无第二个客人。 当然,只要花裳愿意,倒是也不介意现下正因一些私事滞留在杭州城中的那位昙华山上的大师兄沐花云冲带着若轩若云二人来望湖楼上蹭一顿吃喝,毕竟现下花裳也正暂时栖身在西湖边上的一间沐云客栈之中,看招牌也知道这家沐云客栈其实背后就是沐花云冲的本钱。 若轩和若云虽然入昙华圣尊门下已久,但是一直只算是记名的俗家弟子,因为昙华圣尊以为虽然当初二人在滁州城中的软香楼上已经妖身化灭,但是若是有一日玉蝶圣皇亲自来到昙华山上,自己也不能阻止圣皇执意将他二人自昙华山上带走,就像是流鸢一样,自己即是私心不愿让他知道生身父母是谁,最后也难免会因一个小妖女离开昙华山上。 所以此次沐花云冲说想要带着若轩和若云一起来杭州城中云游,昙华圣尊口中也是一点没有反对,毕竟三人长年在昙华山上日子过得也是平淡无味的很,杭州城是人间第一似九天仙境一样的繁华锦瑟之地,三人想要趁此去杭州城里闲逛几日,昙华圣尊本没任何充分理由阻止和反对。 若轩在杭州城里一直在有意打探一些关于天柱山上的忘仙一派消息,若云当然知道他本来就对沐花流鸢那个一直蛰伏在天柱山上当忘仙一派掌门的生父有很大兴致,或许和修佛一派功法相比,他心里还是更加喜欢修仙一派功法,不过若云就很不一样,身为昙华山上弟子,她之前一直在背地里悄悄爱慕着自己的亲兄长若轩,但是现下在杭州城中却反而开始越来越关心自己在炼化仙丹方面的成绩,毕竟以她现下这个年纪,若是问她一个女人到底是在三界中璀璨绚丽的万众瞩目还是在深宅中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才算得上是一辈子的幸福归宿,这个若云一定是会连眼都不眨的去璀璨绚丽的万众瞩目的,既然如此,那她现下凭什么还要多浪费上一丝感情心思在若轩身上,毕竟男女有别,一个男人就算是拼了命的想要在三界中璀璨绚丽的万众瞩目,也是一点不耽误自己在背地里娶妻生子,过天伦日子的,但是一个女人,却好像自来即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万众瞩目和相夫教子,始终是只能得到一个,当然,似花裳这般可以将相夫教子责任尽数推脱在那些忠心侍主的婢女奶娘身上的昔日天荒之境中的尊贵公主除外。 但是现下在齐云山上只是一个位份低微的小道姑子的花裳今日却是一点也不介意三人一起来望湖楼上找自己蹭上几碗上好的花雕酒喝,因为花裳心中也是很知道若云本来只是为了自己在昙华山上的身份地位和尊宠虚荣才会日日不辞辛苦的在上清观中借了人家三清一脉的丹炉一心一意开炉炼丹,其实她根本就没一点炼丹天分,也未必对炼丹有什么强烈兴致,只是只要不要哪天想起来去齐云山上借丹炉炼丹,那显然一切都很好说。 …… …… 不过在望湖楼二楼上靠近轩窗的那个最好位子上,一碗上好花雕下肚之后,若云还是在花裳跟前开始有意无意的将话题给牵扯到现下花裳心中最为执念不已的魔主身上,她现在心中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就是: “才短短三十年,元始天尊的效率也真够快的,难道已经浸染入元神中的暗罗傛灵源,也能被洗髓之法彻底清洗干净?”她问。 “那又能怎样,”花裳忍不住一手托在腮上,“夕颜神女现下还被留在上清天上,若是元神不被清洗净化干净一些,你以为夕颜神女当初能在清净天上炼化出来一颗六欲焚心丹,日后在上清天上就不能再炼化一颗出来,”她说。 “可是不对啊,元始天尊想要云中君日后在上清天上的弥罗宫中对夕颜神女不动情,只要时刻让他记得夕颜神女曾经在帝皇山上被另一个男人强行非礼过就可以了,男人心中都很在意这个,但是元神清洗净化干净之后,他心中还会很在意这个的吗?”若云疑惑。 “哼,元始天尊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本宫怎会知道,”花裳忍不住眉开眼笑的品尝着桌案上一盏上好的雨前清茶,“不过若是本宫猜的不错,不出三月,魔主他就该自己去齐云山上当小道士了,”她说。 “所以,看你现下这一身素净打扮,不会是又想要扮作卖身婢女混进去段府中替段尘徽渡劫去的吧,”若云忍不住一脸嗤嗤戏谑的笑看她说,“仔细这一次,老子可未必像儿子那样好对付的了,” “哼,你这小蹄子这辈子怕是迟早要吃亏在这张撕不烂的贱嘴上,不过像你这样坏心眼的小蹄子,想来至少是在这人间俗世中,还是不大容易吃亏上当的,”花裳冷笑。 “是啊,像本姑娘这样机灵聪慧的九天仙子,什么时候也不会成为那些傻不拉几成为别人踩踏上位的垫脚石之后,还被人倒打一耙诬为害人妖精的呆笨傻子,就像是当初你在沐王府中遇见的那个阿秀一样,” “这倒是,看你前日里在这望湖楼上那样一脸笑眯眯的施舍给那个名叫苏小云的凡女一小口袋麝香保心丹,我就知道你自来不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善茬子,” “怎么,我好心施舍给她麝香保心丹替她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娘续命,难道在你这只小妖媚子眼里竟不是乐善好施,积德行善?”她问。 “哼,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现下既然是在上清观中赁了客房住着,你就将麝香保心丹方子教她又能怎样,她一个人间凡女,老娘又这样半死不活的病着,耽误的她到现下都没有嫁人,若是有了这张麝香保心丹方子,她日后在杭州城里也好赚钱养活自己,好过像现在这样每日里靠着在上清观中扫地给自己和她老娘换取一日两餐,”花裳气忿。 “哦,说你这只小妖媚子傻吧,你还当真是傻,你只知人间有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样说辞,却不知人间同样还有宁可借钱不可带路这样说辞,就是说遇见别人家里没钱买米时,你可以好心借给他钱让他买米,但是千万不可好心将他给拉来和自己一起当差或是买卖,因为你若是让他和你一起在府衙中当差,迟早自己会被他给使手段赶出府衙,而且还是背着极坏恶名被赶出来,你若是好心让他来和你做同一行当买卖,迟早会让他给使手段将自己买卖搞垮,因为若非如此,他就要永远受制于你,不得自由,但是谁又受你一次之恩就一辈子欠了你的,久负大恩如大仇的道理谁人不懂,人家嘴里说着大恩大德当牛做马,但是若是你真以为受你之恩就理当应该一辈子替你当牛做马报答,那你就等着日后死无葬身之地才是理当应该,这世上无人是必须要一辈子为别人而活的,就算是受了你救命之恩,也是一样,所以你以为我若是好心将那麝香保心丹方子给了那个苏小云,你又怎知道她不会为了独占这张方子在杭州城中发家致富而在暗中想要设计将我弄死,毕竟以她那个蠢脑子,自然会以为若是我死了,她就是杭州城中唯一有这张麝香保心丹方子的人,难道你不知因为哥哥经日里陪着我在上清观中炼丹,这个苏小云她因为将我哥误当做是我师父,才认识没几天就在我哥跟前一口一个干爹义父的,一开始还只是说我师父就像是她的亲生父亲,在我师父房中能够感觉到家中温暖,没几日就变成我师父就是她亲生父亲,我师父禅房就是她家,后来,不出所料,因为她一直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我师父,而是我亲哥,就开始暗戳戳的在我哥跟前说我闲话,一心挑唆我哥将我给自上清观中赶走,收她当贴身弟子,她那小算盘打的可是精致的很,指不定是在算计我哥手里多少丹药方子的呢,其实你以为让她知道我师父就是我亲哥她就能知难而退的吗,我告诉你,那本姑娘怕是只会死的更快,因为若我只是师父身边一个随侍弟子,她想要觊觎那些丹药方子,只需设法让师父将我给自上清观中赶走即可,若我根本就是我哥哥的亲生妹妹,她想要觊觎那些丹药方子,我就非死不可,因为只要我活着,我哥就永远不可能变成她亲哥……”她说。 “是啊,现下这个世道,天下苍生中还有几人值得让咱们去好心救渡一二,说到底,天下苍生死活却又本来关咱们什么事情,看看当年沐王府后园子中那些将阿秀姐姐像泥土一样踩在自己脚底下狠命作践的丫鬟婆子,若是天下苍生都是些这样货色的天下苍生,全都死绝也不为过,据说近来杭州城中接连发生了几桩因为一些邻里纠纷生出来的灭门血案,大家都在议论感叹为何现下这些本来是该一辈子衣食无忧平凡度日的寻常百姓心中戾气却是一日比一日强烈,以至于时常会为了邻里之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小纠纷生出来那些让人震惊的灭门血案,”花裳一脸很不以为然的冷眼笑言道,“其实谁不知道凡人生来都以为自己是三界中心,三界众生都该围在自己身边磕头跪拜的,妖精好歹还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但是凡人,逆我者亡是一定的,但是顺我者可也未必能有多少好日子过,不然难不成当初在沐王府中,阿秀她对那个迎春还不够谦卑顺从的嘛,” “这是当然啊,可不就是因为杭州城中那些个凡夫百姓现下一个一个的全都衣食无忧,家境优越,日子过的开心,才会以为自己本该更加开心一些,而凡人又能有什么办法给自己找些乐子寻些开心的呢,当然是变着花样的去欺负身边一些比自己柔弱的老实人了,听说杭州城里有些家中权势很大的人不许旁人名字和自己一样,不许旁人衣裳和自己一样,甚至不许旁人和自己各自走在大街上时,太阳照下来的身影碰在自己身影上面,旁人家的孩子生病了,花钱请来一辆马车送孩子去医馆急救,却不许这辆救命的马车从自家门前经过,耽误了人家孩子急救,让人家孩子病死,还一脸笑眯眯的说是人家上辈子做了缺德事的报应,如此一再挑衅旁人心中的忍耐底线,到了最后真的将人家惹火,非但是自己,连带着自己全家都连给人下跪求饶的机会都没有,早知自己当日炼五色石补天救渡下来的天下苍生都是这等下贱货色,女娲大神简直是要后悔当初没将那些用泥土捏出来的凡人身子给一个一个用五色石敲的粉碎,”若云忍不住冷言道。 所以在若云眼里,一直以为若是天下苍生肯将欺负老实人的毛病给改掉一半,杭州城中这几日里至少会减掉一半的灭门血案。 不过即是如此,若云在心中也一点没以为自己这样耍弄那个凡女苏小云是在故意欺负她,因为三界众生本就是有尊卑之分的,既然众生平等这样的说辞连在人间那些凡夫百姓之中都是个天大笑话,那在一个凡女在一个仙姑跟前说众生平等,就更加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奇异笑话。 而且若云始终以为凡间的混乱不堪本来问题就出在西天佛祖嘴里这个众生平等说辞上,因为这个西天佛祖日日张嘴闭嘴的教化凡人众生平等,却一点也没办法让人间真的如他所愿众生平等,既然如此,不若自幼就不要让那些这辈子根本没本事让自己和别人平等的柔弱众生知道西天佛祖口中的众生平等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 …… 三十七 亘古之约 (三) 但是在望湖楼上听若云这样一顿絮絮叨叨之后,花裳却一心以为这个若云她现下竟然沦落到要整日提防一个人间凡女算计陷害,简直是失心疯了,只是不管怎样,在这凡尘人间,狗永远是狗,人却未必永远是人这样的道理花裳却还是一日也不敢忘记了的,因此上心中自然也没有太过为了那个凡女苏小云在望湖楼上和这个若云小仙姑争执,左右红尘俗世中的这些个是非恩怨也和自己无甚太大牵连,现下最重要的是,想要在杭州城中去段府后园子中的角门外面自己在头上插根草卖身为奴,可是自来没有当年在大理城中的沐王府后园子角门外面那样容易,因为段府在杭州城中和一般的侯府深宅可是很不一样的,府内自来没有家养奴婢一说,府内一切奴婢下人其实全都是只和段府签订几年合约的寻常百姓,并非是段府之中私产,主子任意打骂发派奴婢的权力是一点也没有的,若是一不小失手将府内奴婢打死,就算不是死罪,也不要想那样容易的花钱了事。 而这样的严苛规矩其实最根本原因只是因为现下段府中的现任主人段尘徽本是大理太子,但是自幼被送来杭州城中的段府里作为质子过活度日,同样,大宋也会将内宫中一位三品妃嫔所生的小皇子自幼送去大理城里当质子,期限大约也就是待到质子长到十八岁左右即可放回去再另换一个,只是段尘徽在段府中的一切奴婢下人都只能是被杭州官府指定发派,若非是实在必要,是断不可能主动大肆花费银两采买奴婢下人的,毕竟杭州官府也会时时盯着段府中的这些奴婢下人,以免让大理细作眼线趁机混入府中,让那位远在大理城里当质子的小皇子随时有性命之危。 这也是花裳眼下心中最为心急如焚的一件事情,混不进去段府之中,自己是断没办法替他渡劫的,此生不能顺利渡劫,只能刀剑加身的横死在杭州城中,再等待下一世轮回,但是花裳自来是个急性子,可不敢想象还要在齐云山上等待魔主他下一世轮回投胎到什么年月时日。 “哎,每次都只能是扮作婢女混进去,也难怪沐少尘他当初看不上你,”若云无奈,“难道除却婢女之外,你当初就没想到要扮作一些能够让他看得上眼的女子?”她问。 “哼,本宫是个妖精,怎知道凡间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而且凡间女子得宠失宠不过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本宫要是想赶上男人心思的善变,岂不是要将自己给活活累死?” “这只怪你自己,明明自己还是只妖精,却一心想要渡魔主他当神仙,却对清尘少主对你的私心爱慕视而不见,现下在杭州城中如此形单影只也是活该,但是你千万不要忘记,你的魔主他本来就是一个沦入魔道的昔日天界尊神,待他渡劫得道之后,他还是神仙,你还是妖精,知道本仙姑为什么一直只是在上清观中好心施舍银钱给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治病,却从来不曾施舍一分银钱给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的吗?”她问。 “哼,你是昙华山上弟子,除却发失心疯了,又岂会施舍银钱让凡人去念四书五经,” “嗯,算你猜对了一半,但是另一半原因你就不知道了,其实谁人不知凡人生来就喜欢将人给分成三六九等,但是最高等的自然是那些个读书人,他们这些读书人可是自来都看不起那些个不识字的民夫的,但是即是那些个读书人自己,也一样是状元看不上举人,举人看不上秀才,秀才看不上没考上秀才的,所以你想想,若是一个人的慧根让他这辈子只能考上秀才,那他施舍银钱去让一个虽然生在穷苦人家,慧根却能考上状元之人去读书赶考,那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人家考上状元之后会看得起你吗,状元看不起秀才本是人之本性,人家自然会感激你施舍银钱让他有机会考上状元,但是这却一点也不妨碍人家考上状元之后反过头来看不起你这个一辈子都没机会考上状元的秀才,但是本仙姑现下在这杭州城中可是连秀才还不是呢,才不会傻到施舍银钱让那些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去读书考状元,考上状元之后再反过头来指着我教化他生出来的儿子说若是不好好读书,日后就只能是和我一样在道观里洒水扫地混口饭吃,而在那些读书人眼中,这世上只有最没出息之人,才会依靠在道观里洒水扫地混口饭吃,本仙姑可不愿意浪费银钱养出来这样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豺狼,”她说。 三十七 亘古之约 (四) 幸而望湖楼今日是让花裳独自花钱包下,不然若是楼上楼下全是那些个读书人围在这个若云小仙姑身边,指不定要因为她这张撕不烂的贱嘴闹成什么样子,不过就算是最后闹得将整座望湖楼拆掉,却也好像是一点也不关花裳的事,花裳现下最关心的只是怎样才能顺利混进去段府之中替魔主渡劫,因为若是那个元始天尊此次一点不肯通融,那六月初六段尘徽生辰之日那场生死之劫,怕是当真很难安稳渡过,虽然当初在天台山上那句永不为奴确是很削元始天尊颜面,但是好歹眼下段尘徽这幅凡胎皮囊在杭州城中也是很养眼的,若是当众以血淋淋的斧钺加身毁掉,到底还是有些太可惜了。 当然,花裳心中也自是知道凡尘中的男欢女爱终抵不过心中一捻私欲,和一副自己痴心爱慕的养眼皮囊相比,那个容颜模样和魔主至少有七分相似的清尘少主,在自己心中显然是更加重要。 其实此次前来杭州城中,齐云山上众人一直都是齐声反对的,阿爹他自然也在心中没那么情愿放自己下山,他们全数都一直在心中暗戳戳的担心自己真的已经在心中暗暗喜欢上魔主他了,如此齐云山日后根本没办法向上清天上的元始天尊交代,但是只有花裳自己知道,魔主他在自己心中自来不是最重要的一个,至少自来就不比自己父母重要。 若想要知道这世上谁在自己心中是最重要的,只要看看那些人在西湖中拼命挣扎时,你会最先伸手去救谁就知道了,若是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谁心中最为重要,只要看看自己和旁人一起在西湖中拼命挣扎时,谁会最先伸手救你就知道了,但是清尘他就一定会先伸手救自己的嘛,至少他现下已经知道了他亲生父母是谁……所以,这一次自己只是想要帮魔主他在人间渡劫,好歹当初魔主也是牺牲了自己才顺利保下来天荒之境的,而且天荒之境想要在三界中继续安稳度日,也确是不太好过分得罪元始天尊,不然南华上仙为何要有意告诉自己六月初七之劫,难道灵隐寺中的灵签不会泄露这个天机,段府之人本来就最为喜爱在每月初一十五去灵隐寺中上香求签的。 三十八 望湖仙影 (一) 眼看着相距六月初七已经不到三个月时间,花裳以为自己现下已经等不及段府门外张贴出来招收侍奉奴婢的告示了,不若径自闯进段府之中将段尘徽给强抢出来省事,但是若云却以为这样强行逆改段尘徽在人间命数,只怕惹得元始天尊震怒,让他在人间再接着历一世轮回,到时候怕是让花裳连哭都哭不出来,而且不要忘了,既然是南华上仙点头默许她来人间替段尘徽渡劫的,那自然不会让她在杭州城中如此任性行事,想要强闯段府,怕是比登天还难。 花裳虽然在心里未必很喜欢这个六根不净的若云小姑子,但是不管怎样,这一次她的这套口中说辞却倒是真正有一些道理的,既然如此,花裳觉得左右整座望湖楼都已经被自己花钱包下,那不妨就在这望湖楼上耽搁几日,再看一看情况变化再说。 当然,既然是花裳出钱,若云也乐得这几日里在望湖楼上陪吃陪喝,陪着花裳在楼上俯瞰堪比天庭仙境的西湖断桥,烟水人间,正在二人一心算计着该怎样不露声色的混进段府里去时,可巧段府中的内务总管这一日里不知为何,匆匆跑来望湖楼上找一个旧日相识的店伙计商议替段府采买两个会弹琵琶又身世清白的美貌少女一事。 原来因为大理和大宋之间虽然自来交好,但是在边境一带却也是常年相互滋扰,纷争不断,前日里双方在川蜀一带边界上一场激烈交兵,大宋禁军损失数千兵将,因此上大宋天圣皇帝一气之下将段尘徽返回大理的期限又延后两年,这样一来太子选妃之事就被彻底耽搁掉了,而太子十八岁上还没有选妃,这在大理皇族中本来就是一件极不合规矩之事,所以他父皇无奈之下,只好命人亲自护送三十个大理采女来杭州城里侍奉尘徽,这三十个大理采女都是自大理后宫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等宫人,被送入段府之后虽然名分上只是洒扫婢女,但是却都是可以侍奉太子夜寝的,待尘徽回去大理城中之后,这三十个采女中凡是侍奉过太子夜寝的,都可被封为侧妃,前途无量,但是可惜其中两个琵琶弹的最好的采女红颜薄命,在来杭州途中因为水土不服生病殁了,负责护送这些采女的內监侍卫担心自己因办事不力被太子责罚,心急之下只好暗中买通段府中的内务总管,让他想办法在杭州城里花钱采买上两个会弹琵琶的美貌少女,混入其中充数,左右这三十个采女也未必各个都能被太子殿下临幸,估计也发现不了其中混进去了两个杭州城中女子。 三十八 望湖仙影 (二) 在向望湖楼上的店伙计仔细打听了段府现下需要的两个美貌少女身世条件之后,花裳以为这简直是个混进去段府之中替魔主渡劫的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而若云现下虽然已经将心思全都放在了要在三界中风光无限,扬名立万上,但是若是能够有机会混入段府中玩耍几天,她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因此上二人立刻将一包差不多一百余两的银钱一脸笑眯眯的强硬塞在店伙计手中,余下的事情,自然也不必二人多说。 果然,三日之后,二人即在望湖楼上被段府中的内务总管仔细端详一番之后欢天喜地的给带去了杭州城里的驿馆中给几位负责护送这些采女入段府的內监侍卫过目,但是花裳在一眼见到眼前三位內监侍卫的真面目时登时间给气的险些当场晕死过去,原来这三人花裳可是再认识不过的,总共两个侍卫一个內监,都是花裳旧识,云染化名清染,尘鸢化名少鸢,流鸢倒是没有化名,却有意假扮內监随云染和尘鸢二人一起来到杭州城中,那三个真正执行这次护送差事的侍卫內监现下还不知被捆绑起来扔在了哪个深山古洞子里面,云染心系昔日旧主,前来杭州城中和他见面花裳倒是还觉得说得过去,但是尘鸢和流鸢,分明是一心冲着自己来的,不然以尘鸢脾气,怎会将夕颜神女丢在上清天上私自跑来杭州城里,魔主现下又不记得有他这个亲儿,而且元始天尊心中那样看中云中君,怎会轻易将尘鸢放下来横生枝节,自然是因为他此次前来杭州并非为了云中君之事,而是为了自己私事,尘鸢并非先天灵炁化生,元始天尊自然没兴致浪费任何心思在他身上,洗髓之法虽然会让人痛不欲生,但是没有太上忘情根基,谁也不会将这样的痛不欲生机会平白浪费在你身上。 但是现下对花裳来说,最麻烦的反而却是流鸢,自己当日在天荒之境中确是很关心他,但是好像只是因为他那时被昙华圣尊下狠手伤的身内经脉俱断,甚是可怜,理当多关心照料一些,她可一点没想到这样的关心照料竟然会让流鸢在心中生出来这样的天大误会,昙华圣尊这个一派掌门现下看来当真是修仙一脉中的一个天大笑话,总共四个关门弟子,却是贪嗔痴恨妒五毒俱全。 只是现下这三个人却好像是一早知道自己会费尽心思前来杭州城中惹是生非一样,有意在入府之前克扣自己和若云的胭脂水粉分例,花裳知道几人不过只是想让自己和若云看起来在三十个采女中姿色平平一些,最好是一直让段尘徽看不上眼才好,因为段尘徽是元始天尊心中认定的日后会在上清天上成就太上忘情大道之人,若是花裳在人间和他过分纠葛不断,势必会遭受天劫无情摧折,说到底,元始天尊虽是天界至尊道祖,但却到底还是个男人,男人心中自然自来只知什么叫红颜祸水,好歹当初在清净天上,夕颜神女还是必须要炼化六欲焚心丹才能得偿所愿的,但是显然,在元始天尊心中,花裳却是连六欲焚心丹都不必要的,不过他可不知道南华上仙竟然会在私下里故意纵容自己来杭州城中惹是生非,想是因为南华上仙也在心中知道元始天尊此次对云中君执念过甚,已经不顾及天道运行定数和道法自然之理,而花裳说不定却反而能将一切天道异数导上正轨,毕竟大司命昔日曾是东皇一脉中堪比东皇尊神的最近似于天道无情之人,此天道无情一脉相传下来,花裳本身自然也会有这样天命定数,不然南华上仙当日也不会非要将她给留在齐云山上当小道姑不可,虽然她在齐云山上时也自来未曾在三清殿中洒扫跪拜过一次。 …… …… 翌日,三十个自大理而来的一等采女按时被送入段府之中等待太子殿下过目,但是段尘徽虽然自幼在美人如云的杭州城中长大,却自来未曾十分贪恋女色,只是身为大理太子,若是自己十八岁了还在府内孤身一人,连个侍奉夜寝的宫人都没有,杭州城中百姓难免会对此议论纷纷,以为自己不是喜欢男人就是包藏祸心,存心留在杭州城中替大理当细作眼线,对大宋自来即有不轨之心。 但是尘徽却知道自己既然心思自来不在女人身上,又何必让那三十个采女抛弃亲人故土千里迢迢自大理来到杭州城中侍奉自己,只是眼下这三十多个待选采女已经戴着遮掩面容的珠翠帷帽在前院中等候多时,自然也该将她们立刻好生安置去后院花园中几座清净轩榭中安身度日才是,至于翻牌子的事情还是稍等几日再说,本来年纪模样和霓衫羽裳全都差不多的女孩子站在一起时就全像是一个爹娘生出来的一般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更加上这些女孩子现下又全都是被珠翠帷帽掩面,根本看不清轻纱珠翠内的清晰面容,因此上在三个侍卫內监将这三十个女孩子带走时,段尘徽对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甚太过在意,只没想到其中一个女孩子因为心中紧张而在慌乱之中脚下被她身上那一身迤逦拖沓在地上的霓裳仙袂纠缠牵绊的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自己脚下,头上所戴轻纱珠翠被瞬间磕飞,段尘徽心中本来也并未多想什么,只是伸出手来顺势将她自脚下轻轻搀扶起来,但是,在这个入选采女将一袭如云青丝半掩下的仙姝妩媚容颜恍然送入他一双深湛清瞳中的一瞬…… “你,叫什么名字?”他惊慌之间忍不住眼前灵光一现的莫名看着她半尺青丝遮掩中那一双横波流转的翦水清瞳,“本殿问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啊,太子殿下恕罪,小女本名沐花裳,但是在院中待选时,二位侍卫哥哥替小女另外取了沐水云这个名字,”花裳看起来是一脸娇羞的低头躲避着他眼睛,但是这却一丝难掩她充溢在清瞳翦水间的媚惑笑意。 “你姓沐,许是前朝南诏皇族后嗣,”他说,“既然如此,你自此之后就叫沐水云,花裳二字确是太过显眼,你自此之后就留在本殿身边侍奉,可好?”他问。 “水云谢过殿下恩赐,” “殿下,即知她是前朝皇族后嗣,你还要将她留在身边侍奉,这是为何?”清染,少鸢,流鸢三人听了之后一时间几乎给惊诧的目瞪口呆。 “不为何,尘徽只是觉得,自己和她从前好像见过,而且父皇虽然让你们三人一起跟随过来侍奉,但是三个男人做起奉茶端水的差事来也未免太过辛苦,多一个女子一起分担一些杂务也好,”他说。 “不,不可以,太子殿下即知这些待选采女全都轻纱珠翠遮面,却只有她暗中施此伎俩让殿下你一下子就关注到了,如此深沉心机,此女留在殿下身边恐非妥当,”少鸢说话间已经急急赶上前来一把拉扯在花裳的一身迤逦霓裳之上,“你昔日在你爹爹身边时连只茶盏都未曾亲自动手清洗过一次,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性子,怎能在殿下身边贴身侍奉……” “殿下救命,水云和这位侍卫哥哥前世无冤今世无仇的,侍卫哥哥他为何就一口咬定水云笨手笨脚不会侍奉的呢……”在少鸢手忙脚乱的狠命撕扯之下,花裳却反而顺势一头倒在太子殿下怀中,气的少鸢登时间跳脚乱叫: “说你十指不沾阳春水都算客气的了,殿下还不知道你之前在大理城里的沐王府中时将王府后园子里的莲花池中扔进去几千条毒蛇,然后再将王府里那些婢女婆子一个不剩的全扔进去莲花池里,”他说。 “殿下,救命,水云真的不知道这个侍卫哥哥口中到底在说些什么,沐王爷和二位王妃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了悲华寺中长住,府内奴婢下人尽数遣散,只留了几个管家婆子看守王府宅院,怎有机会在近年里发生这样惨绝人寰事情,” “不,殿下,你别听她的,她的嘴里自来没有一句真话,”清染在一旁忽然淡淡一句。 “这位侍卫哥哥,你不要一上来就血口喷人,水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是侍卫我是婢女,难不成殿下夜里还当真需要你来侍寝不成?” “你……” “好啦,都不要吵了,本殿到底也是大理太子,身边不管是男人侍奉还是女人侍奉都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但是连自己手下几个侍卫內监婢女打架都管教不了,那才真的算是丢人现眼,既然你们几个这么喜欢打架,那就一起去后花园中的那间禁室里将里面那个女花精给狠狠打上一顿,打得尽兴之后就回来替本座倒茶研磨,”他说。 …… …… 段尘徽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出口,清染,少鸢,流鸢和水云四人竟然真的急吼吼的争相自前院中奔向后花园方向而去,待到四人终于争先恐后的奔来后花园中这个段尘徽口中的禁室门前,却见殿下口中的禁室竟然是眼前这样一间青痕斑驳的破败监牢,窗子都是被封钉严实,透不进去一丝阳光的,门上一把生锈铁锁,看样子已经数月未曾打开过,这也难怪,殿下既然说这里面关着的是一个女花精,自然也是不需要让人每日里进去替她送水送饭的,但是奇怪,禁室里面散发出来的一丝瑶草清香为什么竟然会让几人感觉到那样熟悉,少鸢蓦然惊醒之下立时抬腿将禁室大门一脚踹开,四人随即急急进来禁室之中,果然看见禁室中正被捆妖索五花大绑在一根粗大铜柱子上的这个女花精,正是少鸢的生母,夕颜神女,但是连少鸢都在心中不甚明了的却是,夕颜神女是何时自上清天上下凡来到杭州城中,又怎会被殿下误认为是女花精被关在这间见不得光的禁室中的…… “清尘,对不起,阿娘在你离开上清天上之后,实在是忍不住……,”夕颜神女一脸惨白无力的忍不住淡然冲他笑笑,“但是谁想到才设法混进来段府中半月之余,就遇见了前来段府中化缘的那位灵隐寺法华禅师,”她说。 “娘,你也太大意了,这个法华禅师连天荒之境中的小妖平日里都不愿意和他一头撞上,”少鸢说话间已经急急上前想要替夕颜神女将身上的捆妖索解开,却被附在捆妖索上的佛言符咒给一下子打了回去。 “清尘,不必白费力气,那个法华禅师,其实是白泽所化,他下的符咒,又岂是你能轻易解开,” “神女,你怎知那位法华禅师,他是白泽?”清染在一旁忍不住急急追问。 ,“哼,他想是忘了,本宫虽然是东皇一脉中人,却只是一棵昔日被云中君赐了神女名位的瑶草精,同样都是妖精,怎会看不穿他的人间化身,”夕颜忍不住冷然笑道。 “神女,那现下,可有任何法子能解开这道捆妖索?”流鸢问道。 “你师父昙华圣尊出身风隼一族,或许可以将他给请来一试,” “既如此,流鸢现下即可以千里传音之法,将师尊自昙华山上请来,” “不可,千里传音会惊动那个法华,还是劳你大师兄亲自回去一趟才好,”少鸢言道。 “也好,大师兄本来也是个花精太子,一去一来最多只需三日,” “但是为何,和尚寺里会有妖精念经,”清染忍不住疑惑,“灵隐寺里难道连个护法神都没有?” “放心啦,那些护法神生来就不是为了降妖除魔的,他们只管谁那条舌头不老实,说他们一个不好,就一杵子敲死,这样凶残霸道的事情,三界中好像当真只有那些脑袋抽风的护法神干的出来,”花裳忍不住气忿言道。 “公主说笑,那些护法神的霸道只在恒河边上,杭州城里可自来不是他们的天下,”流鸢心中仔细思忖之下,很快开口向几人言道,“白泽虽是上古神兽,但是想必已经在天帝手下争得仙位,灵隐寺众僧自然察觉不到他身上妖气,”他说。 “哼,左右天帝也不是什么好人,”少鸢忍不住开口怒言。 “少鸢,可知寺院中的和尚为何总是不招人喜欢,”清染问他。 “哼,喜欢教化人的,谁会喜欢,” “这是自然,受人教化,确是一件非常惹人愤恨的事情,而且更加惹人愤恨的却是,因为弱小,你就必须是错的,你就必须感恩戴德的受人教化,若是开口反驳,那就立刻去死,因为死人是再不会开口反驳什么的,” “清染,如此怨气冲天,怎么,你曾经受东华帝君一魂牵引的火气至今还未彻底消散?”流鸢在一旁淡然开口问道。 “这些旧日江湖恩怨不必再提,我现下只是担心,这个法华禅师的真正目标,是云中君,” “无妨,元始天尊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但是此举若是天帝在背后指使,将是个很大麻烦,” “怎么,天帝还想要阻止云中君去上清天上替元始天尊当仙奴看守丹炉不成?” “仙奴的位份虽然低微,但是到底也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换你是天帝,会不会担心东皇一脉余孽来日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所以,你以为这一次天帝是暗戳戳让这个白泽对云中君下死手,非要他在杭州城中魂飞魄散,云散烟消不可,” “自然,换成是我,也一样如此,”清染瞬时间脸色开始微微清冷紧张起来,蹙眉冷言之间,已经悄然自随身所携锦囊中倒出几粒九转回阳丹,交在少鸢手中,让他立刻喂入神女口中,随即四人立刻转身退出禁室,仍然是回来前院中听凭太子殿下差遣,尘徽自然是准许四人晚上全都睡在他卧房外面的几张暖榻上,却倒是一点也没顾及到水云是个女儿家,其实在珠翠轻纱下第一次看见她那一袭苍白如雪的冰凉脸颊上一瞬之间清眸绽开,横波流转,媚惑之态让人瞬时间失魂落魄时,他就已经溘然感觉到花裳二字在他自幼清湛如水的尘世记忆中虽然再寻不到一丝让他爽然若失的莫名痕迹,却好像是自己在人间流连之后唯一能够回得去的一个刻骨铭心所在一般,因为三界众生,此生此世真正回不去的,其实只有记忆中那一段段想不起来也忘记不了的从前和过去,因为只有过去的日子,才总是那样淡然如水的让人刻骨铭心,刻骨铭心的就像是三日之前,虽然知道那个女花精在禁室里面受刑的模样本来就有些惨不忍睹,却还是忍不住只身一人前去禁室中看了一眼她受刑时那惨不忍睹的可怜样子。 那一日,禁室中只有他们二人,身为花精一族,她在禁室中却倒是可以一直不饮不食而活,但是连尘徽自己都知道,若非捆妖索加身,她现下早该因为在禁室中的生不如死而绝望自戕。 禁室中就像是早已经淡然了任何不知不觉间的时辰流逝一般,连尘徽自己都没有幡然察觉到,自己此时此刻,竟然已经在这里和这只在法华禅师逼问下一口咬定只是为了吸吮他身内精元修炼魔功才有意假扮婢女混入段府中的女花精四目相对了整整两个时辰之久,但是在这本来该是让任何一个被捆妖索加身的妖精都喜出望外感恩戴德的两个时辰里,这个女花精她竟然连抬头看自己一眼的深深激动和欲念都不曾有,难道她真的不希望被从捆妖索中释放出来,至少,她总该希望可以有机会回去她的族人之中,只要她之前未曾在杭州城中大肆杀生伤命,尘徽以为自己兴许还能够在法华禅师跟前替她出言求一求情,毕竟在大理界内,花精和凡人之间长年相互混居通婚,若她真的是出身大理界内的花精一族,法华禅师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卖给自己这个大理太子一个顺水人情。 但是现在看来,她是真的已经累了,累的即是自己现下就身在她的眼前,也再没兴致稍稍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其实除却有意隐瞒自己花精一族身份之外,她当初伪装成一个洒扫婢女混迹在自己身边时,自己就以为她是府内婢女中唯一一个单纯的让人出人意料的奇异少女,她竟然在被他一眼注意到之后,没有一点想要专横独宠的寻常少女心境,她不在意他身边每天多少洒扫婢女争相上来亲手奉茶以求他能稍稍多看一眼,只要这些被多看一眼之人中能够有她一个,她看起来就已经非常心满意足。 虽然若是当真只是为了吸取他身内精元,她如此淡然心境倒是也不该如此出乎他意料之外,但是不知为何,他那时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在心中隐隐感觉到她就像是一阵不知为何而来,最终也一样会不知为何而去的渺渺清风,是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会随时悄然无声的背弃自己而去的仙姝媚影。 所以他后来对她极尽殷勤讨好,她却反而开始有意和他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及至后来,她被前来府内化缘的法华禅师一口揭破花精之身,他才知道,自己的一生一世,于她不过指尖一捻流逝漏沙,她可以在三界中与天地齐寿,而他只能在人间匆匆几十年生老病死,归葬尘沙。 当她残忍的告知他混入府中引诱他注意只是为了伺机吸取他身内精元时,他气极之下忿然将她关入禁室,冷眼看她被法华禅师的捆妖索严刑加身,只为让她没任何机会从自己身边逃走,自此隐身四海八荒,和自己再不相见。 但是这样真的就可以有机会将她给一生一世留在自己身边的嘛,段尘徽知道自己的私心任性终有一天会天地不容,万劫不复,但是不知为何,这样的天地不容和万劫不复,到头来,却成为了自己心中一段最爽然悱恻的私欲炽盛和刻骨铭心…… …… …… 三十八 望湖仙影 (三) 段府中的日子一天一天的看似像是府内后花园莲池中的一池深湛碧水一般波澜不惊,岁月静好,但是谁人不知,这世上哪里会有真正的岁月静好,只是死掉的人已经再不会说话了,而活着的人,却是要一天一天的努力伪装成一切风平浪静的淡然样子,而这样一天一天努力的辛苦伪装自然没有白费,终于在六月初六之前,让花裳知道了段尘徽此次的凡尘之劫内中一个惊天隐秘,而这个惊天隐秘,还是段尘徽在自己书房隔间暗室中亲口对清染,少鸢和流鸢三人说出来的……原来当初在将尘徽送来杭州城中当质子时,大理当今圣上宝德帝,也就是尘徽这一世里的生身父皇就有意让尘徽成为蛰伏在杭州城中的一个最深藏不露的细作眼线,因为自从宝德帝登基上位之后,一直对川蜀和荆楚之地虎视眈眈,而且也自来不满向大宋称臣,一直在极力拉拢大辽,西夏,回鹘,吐蕃几个一样向大宋称臣的番邦,甚至和几大番邦狼主歃血为盟,伺机联手围攻大宋,瓜分中原,只是十几年来却一直苦寻不到一丝动手时机,但是偏在此时,段尘徽在杭州城里无意间查探到了一个惊天隐秘,那就是当今大宋天圣皇帝身边一个最宠爱的李美人,竟然是当年被大宋太祖赵匡胤生擒活捉之后又被太宗赵光义鸩酒赐死的南唐后主李煜孙女,她父亲本是李煜的一个遗腹子,当年赵光义因李煜诗词中有反叛之意而亲下谕令鸩酒赐死李煜,在李煜被赐死之后,府内奴婢下人随即被官府遣散发卖殆尽,其中一个名叫环儿的小婢女因为曾经偶然被李煜看中侍寝,被遣散之后很快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后来悄悄将孩子生下之后隐姓埋名的抚养长大,因所生是个男孩,自幼让他苦读诗书,此子后来考中举人,成为杭州知府,段尘徽这个大理质子自然很轻易的和他攀上交情,他在知府任上因为段尘徽的暗中挑唆极力结交军中大小将领和四方江湖好汉,还特意将自己一个姿色娇媚又灵犀聪慧的十四岁女儿送入宫中为妃,以便及时知悉宫中情报消息,因为段尘徽曾经暗中许诺他若是来日大理,大辽,西夏,回鹘,吐蕃联手围攻大宋事成,可以将江浙之地相让给他,任他在杭州城里登基为帝,恢复南唐国号。 因此上李美人的父亲虽然身为杭州知府,暗地里却一直在和段尘徽私相勾结,伺机让江浙一带恢复南唐国号,而要顺利成事,必须先要设法暗中行刺当今大宋天圣皇帝,趁着皇帝被刺杀后朝廷上下一片混乱时和大理,大辽,西夏,回鹘,吐蕃派出的数十万大军里应外合,覆灭大宋,让江浙之地恢复南唐国号,而偏巧,自己的女儿李美人一个月前才替天圣皇帝赵祯生下来一个麟儿,李美人在赵祯身边素来很是得宠,因为之前已经有数位妃嫔替赵祯生下公主,此次李美人替赵祯生下麟儿,赵祯大喜之下更加是对她口中要求言听计从,有求必应,李美人随即趁机提到依照杭州城中风俗,孩子满月时要在外婆家摆酒筵才会保佑孩子一辈子荣华富贵,身体安康,因为李美人在后宫妃嫔中位份不是很高,因此上她生下来的小皇子虽然是赵祯长子,按规矩却难以被立为太子,赵祯为此感觉到自己对李美人有愧,对她口中要求当然是言听计从,有求必应,因为小皇子满月那天正是六月初六,因此上赵祯在这一个月时间里竟然大肆效仿当年的隋炀帝杨广,带着手下数百文官武将陪着李美人和小皇子一起乘龙舟顺着大运河一路南下巡游来了杭州城中,暂且在杭州城中一处幽静行宫中安歇下来,此时李知府身为当朝国丈,自然是很殷勤的将外孙的满月酒筵一事全权接管下来,很顺利的说服赵祯将此次满月酒筵开在灵隐寺中,因为灵隐寺是杭州城中香火最为旺盛之地,在此替小皇子操办满月酒筵,小皇子此生定然能够得到佛祖护佑一世富贵安康。 赵祯因为自来知道灵隐寺在杭州城中名望,自然很快同意李知府提议,但是他却不知道李知府此时早已在暗中将灵隐寺中的法华禅师收买下来,想要法华禅师在满月酒筵当天在灵隐寺的后厨房中暗中做下手脚,将能够让人浑身瘫软的软筋散悄悄下在酒筵菜肴之中,因为软筋散发挥药力要在入口之后的一盏茶时分之后,因此上虽然赵祯身边有试食官随身伺候,也必然躲不过软筋散之毒,一切计划妥当之后,段尘徽特意千里飞鸽传书回去大理皇宫之中,让父皇替他送来三十个采女随身侍奉,因为书信上内容用的是大理暗语,宝德帝心中立时明白尘徽信中真正所求,随即将宫中三个武功绝顶的大内高手假扮成护送三十个采女来杭州的內监侍卫悄悄潜入段府之中,只没想到才一出大理城即遭清染,少鸢,流鸢三人冒名顶替,段尘徽不知三人已遭顶替,很快将自己一个月来的苦心策划之事向三人失口泄露出来,但是三人心中却早已知道那个法华禅师既然是白泽所化,段尘徽苦心设计的在六月初六灵隐寺中的满月酒筵上一举行刺大宋当今皇上赵祯之事自然会因为法华禅师暗中出卖而惨烈落败,之后在杭州城中以谋逆之罪公开斧钺加身也是一件理所当然之事,毕竟他现下只是一个被养在杭州城中的大理质子,以行刺皇上的谋逆罪名将他处决,大理那边也确是无话可说,他父皇宝德帝纵是再怒气冲天,也没本事让大宋皇帝在杭州城里刀下留人,更严重的是法华禅师的公开身份是灵隐寺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若是在公开处决的刑场上以替罪人超度为名暗中施法将段尘徽元神收去,必然会将段尘徽元神暗中交在天帝手中,如此段尘徽就当真会在凌霄殿中苦刑加身,万劫不复,甚至魂消魄灭,点滴不得残存…… 三十八 望湖仙影 (四) 因此上在六月初六之日到来之前的六月二日这天,正在李知府一脸兴冲冲的在灵隐寺中为小皇子的满月酒筵大肆铺排操办时,却在猝不及防之间被自灵隐寺外冲进来的一队御林禁卫当场生擒活捉,罪名是暗中指使自己女儿李美人以掺入春药的熏香迷惑圣上,以此得到圣上独宠,这在大宋律法中是以下犯上之罪,罪不容诛,现下李美人已经被圣上下令关入暴室之中等待处治,而李知府本是当初的南唐后主李煜遗腹子之事现下也已经被圣上全然知晓,圣上大怒之下令御前侍卫长立即亲率一队最精锐御林禁卫前来灵隐寺中抓人,而正当灵隐寺中因为禁卫抓人一片大乱时,正在灵隐寺中假扮当差杂役的清染早已趁乱悄悄自寺院后角门中逃走,一路上快马加鞭逃回来段府中替尘徽报信,少鸢和流鸢立刻表示既然李知府已经被抓,只怕他到时为了保命,一定会将太子给招供出来立功折罪,现下太子殿下必须立刻自杭州城中逃跑,但是若是那个李知府当真招供,大宋必定会立刻封锁住自杭州到大理这一路上的一切逃生通路,严加盘查一切来往客商路人,太子殿下断难在如此严加盘查缉捕中顺利逃回去大理,不若反其道而行之,现下就立刻自杭州城向北逃去齐云山上,因为大宋自立国以来一直尊崇三清一脉,赵祯更是自号道君皇帝,必然不敢擅自兵临齐云山下,而且依照大宋规矩,只要非是那些大奸大恶杀人无数的江洋大盗,寻常有罪之人只要愿意入空门修行,不管为僧为道,官府都会自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继续追究此人罪责,若要追究,也要等此人受不得空门寂寞自愿还俗之后再依律治罪,此规矩自然是因为佛道两门戒律严格,身在空门中的罪人很难有机会继续在世间为恶作孽,太子殿下此时若是自愿上齐云山上当道士,大宋皇帝自然不会再继续追究殿下叛逆之罪,只是因为太子殿下在杭州城中如此包藏祸心,苦心筹划覆灭大宋国朝,只怕上了齐云山之后,此生再难有机会下山还俗,回去大理,但是若不如此,大理和大宋之间只怕是难免一场生灵涂炭的兵戈战火……………… 《云梦亘古谣》三十八 望湖仙影 (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三十九 太上忘情 (一) 因为此时被关在段府后花园禁室中的夕颜神女已经被自昙华山上闻讯赶来的昙华圣尊施法自捆妖索中释放出来,让若云先将她给送去象山之中托付若初仔细照料,段尘徽心中释然之下在清染,少鸢,流鸢,花裳四人的一路护送之下很快自杭州城千里迢迢的出逃至齐云山上,此时李知府已经在赵祯面前将自己和段尘徽私下谋划的一切一口咬出立功保命,却忘记段尘徽好歹也是大理太子,纵是包藏祸心,逆天反叛,只要他愿意自此在齐云山上当一辈子道士,不再入凡尘惹是生非,大宋律法自然也不能将他怎样,但是这个李知府可是当年的南唐后主李煜之子,虽然只是个未曾和李煜见面的遗腹子,但是既然私心想要占据江浙之地恢复南唐国号,即是将段尘徽给咬出来立功保命,也断然不能轻饶,当即被推出问斩,李氏一族全数被发配岭南,至于李美人,虽然此次春药惑主之事东窗事发过于突然,赵祯怀疑此事内中必有隐情蹊跷,但是她当初入宫也确是为了替她父亲充当宫中眼线,当然也一样轻饶不得,只是因为她毕竟是小皇子生母,又是李煜孙女,眼下江浙之地百姓心中仍然心向南唐之人不知能有多少,如此大张旗鼓斩尽杀绝也确是容易让江浙之地百姓心中暗自怨恨不满,所以思来想去之下,还是决定只将她废黜美人名号关在行宫暴室之中,只是命人将暴室门窗封钉结实,只留下一个小开口每日送进饭食即可。 之后经过将近三月的大肆搜捕,杭州城中一众和此事相关之人尽数被抓捕处治完毕,赵祯随即派人去大理向宝德帝送去一封亲笔书信,让他将大理城中那个已经年过十八岁的大宋质子派人安然送回大宋,虽然此子是先帝身边一个寻常三品妃嫔所生,身份名位自然没有段尘徽这个大理太子尊宠高贵,但是要想段尘徽这辈子在齐云山上安安稳稳的当一个一心向道的三清弟子,大宋质子必须在三月之内安然自大理归来,而且自此之后,双方之间再无需相互指派质子,杭州城中的段府,自己也会下令彻底拆毁,因为经过这三月来的仔细探查,已经断定李美人以春药惑主之事是段府中几个內监侍卫暗中设计嫁祸,看来段尘徽那几个手下是当真沉不住气的很,连六月初六这日都等待不及,就这样丧心病狂的想要自己在龙床上因精元虚亏猝然驾崩,让大宋朝廷上下因此而一片惊慌失措,混乱不堪……………… 三十九 太上忘情 (二) 长年烟云飘渺,梨花绽放的齐云仙山,早已经在一日一日的仙音缭绕,暮鼓晨钟下淡然了任何不知不觉间的时辰流逝,山上纵然亭阁楼台众多,廊檐精轩榭致,但是除却一般门人弟子居住之外,多数也不过是被众多灵禽仙兽作为栖身静修之所,灵禽仙兽修成人身之后,就来南华上仙座下听法,南华上仙自来很愿意将这些灵禽仙兽收为座下弟子,也很愿意将三界中修行有成的各路散仙收在自己座下,只是齐云山上虽然自来灵禽仙兽繁盛,门人弟子众多,但是其中最为南华上仙看中的一位素衫仙长,自从来到齐云山上之后,却自来惯于独自一人在倚云峰上寂寞清修,身边即没有呼来唤去的侍奉童子,也没有跟随在侧的灵禽仙兽,但是每次翦水花裳在倚云峰下抬眼凝眸之间,孑然埋葬在她一双翦水清眸的横波流转之中的,却是淡青烟水间,他孤身一人寂然落寞的立身在倚云峰上落日余晖笼罩下的挺拔身影,在溘然抬头仰望见山峰上那个落日余晖下的俊美身影时,她几乎瞬间感动的潸然泪下。 她兴许真的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怎样来形容他双眸阖闾时那深黛色的卷曲眉睫和紫黛色的三尺青丝在他的额头和脸颊上所凝结成的淡青色的美,那仿若就是烟水伴飞虹七彩,秋水共长天一色的静美和清逸在他一点朱砂的额头眉间,黛眉微敛的阖闾双眸,妖孽妩媚的水嫩脸颊,淡青如水的庄严轮廓和挺拔俊美的清净身影上的最完美剪影,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水墨丹青的无情天地,怎敌得过你倚云峰上恍若隔世的一抹淡然黄昏中那一剪寂然落寞的仙姝媚影,落霞与孤鹜齐飞的一瞬,时间悄然的自清凉如水的寂寞晚风中荏苒流逝,晚风中,她看见他在浮云澈水的淡青烟水中温柔似水的淡然睁开双眸,那一双清澈深湛的湛蓝色双眸,慈悲怜悯的寂然凝望着齐云山下的三千红尘世界,那仿佛注定是他将用一生一世去永恒护佑和守卫的花开花落的凡尘,四季轮回的大地,但是,这片三千繁华的红尘大地,却注定是他要以倾尽自己一生一世的悲伤和痛苦为代价的一生一世的护佑和守卫,因为,天地不仁,四季轮回花开花落,道法无边,浮生寂灭生死一念,所以,含眸凝睇的一瞬,她看见他湛蓝色的清澈双眸中冷冷清清的寂然滚落下几颗逝水的清泪,许是因为他的眼眸之中已经溘然收留下这红尘大地上的太多太多爱恨苦孽和恩怨夙仇吧,那一双蔚蓝色海洋一般的深湛清眸之中淡然滚落下的几颗逝水清泪,最终在清凉如水的袭袭晚风之中溘然坠落下倚云峰下的千仞悬崖,滴落在青松半掩,水波清澈的飞瀑流泉之中,悄无声息的随着涓涓流水,滋养着齐云山中的娇娇嫩草,繁茂花树…… 三十九 太上忘情 (三) 现下正是九月节气,倚云峰上晴空万里,云卷云舒,苍霞与孤鹭齐飞,倚云峰下青松半掩,碧潭清澈,秋水共长天一色…… “喂,挪开你那一双媚惑天下的眯眯眼,他以后可是要当你公爹的人,”清尘在倚云峰下的一片淡青烟水之间很挑衅似的瞥眼看在花裳脸上。 “怎么,夕颜神女什么时候又炼化出来一颗六欲焚心丹了?”花裳忍不住回眸冷眼斜睨他问。 “她又回巫山去了,说是自来喜欢在巫山中净心清修,其实还是怕自己忍不住跑来齐云山上横生枝节,” “哦,所以魔主他三五百年之内是很难认出来你这个亲生儿子了,”花裳忍不住一脸同情的冲他脸上看看,“其实若非段尘徽在段府中时一直未曾接近女色,以你这样七分相似模样,说不定还能以私生子名分和他相认一次,”她说。 “这倒容易,只要以忘尘丹让他失忆一次,不记得自己之前一直未曾近过女色即可,” “所以南华上仙常说,有时候在一个人心中刻骨铭心深埋着的,不过只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前尘误会,就像是你师父曾经在帝皇山上亲手炼化出来的那颗丧心病狂的溺魂丹一般,” “无妨,现下南华上仙也算是我半个师父,” “你和魔主拜一个师父,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放心,南华上仙亲口说过,他此生当不起你公爹师父,日后能当他师兄已经满足,” “哼,元始天尊这一脉门人,对让魔主他入太上忘情大道的执念,当真是让人目瞪口呆,望尘莫及,” “但是不修到如此地步,我和阿娘,都没机会和他相认,” “哼,太上忘情之后,再相认又有何用?” “但这也是日后能让天帝放下对他执念的唯一办法,” “哼,说的好像一切都是咱们这些东皇一脉余孽的错一样,所以这世上被苦心教诲感化的,未必是真正犯错之人,只是在激烈争斗中败下阵来之人,可对?”她问。 “道法自然,世上本无邪不胜正一说,天道长存,成王败寇本是顺应天意,” “哈,如此佛门一脉普渡众生,岂不是将自己给自以为是的放在了定夺天下苍生是非善恶和七伤苦痛的三界至尊位份上,怪道那个自来慈悲为怀的昙华圣尊一片好心渡人济世,却常被他座下几个忤逆弟子给当成是个自以为是的憨傻笑话……” …… …… 三十九 太上忘情 (四) …… …… 几日之后,天柱山上,忘仙殿外不远处一间松竹掩映的小小凉亭之间…… …… …… 凉亭之中的汉玉石桌上,一壶清茶,一盘残棋,一盏蜜果,一本缺页泛黄的绝世秘笈…… …… …… 东华帝君在凉亭中漫不经心的执起一盏雨前清茶,“怎么,这盘棋你还没彻底输呢,手里这枚小小玉子怎么就那么舍不得向棋盘子上扣呢,”他问,“是心疼你这本宝贝秘笈?这倒也是,再这样一页一页撕下去,用不了三五盘棋也就该撕的差不多了,” “帝君此言差了,天柱山上的藏经阁中这样的绝世秘笈何止千万,自从忘仙一派开山立派以来,花水世家的藏书楼差不多已经被本尊都搬空了,”花水风颜忍不住冷冷笑笑,“你若愿意,藏经阁中那些破书尽够你撕上几千年的,”他说。 “哎,虽然恍如隔世,但是好歹,你现下也算是在人间有个正经营生了,”他说,“只可惜,大司命似乎不是很愿意成为忘仙一派的执法长老,” “无妨,只是一个挂名的,他的女人和女儿现下都在天荒之境中,外孙女在齐云山上也是个出了名的惹祸妖精,你以为像他现在这样处境,敢在江湖上四处宣扬自己是天柱山上的执法长老?”花水风颜一脸嗔怪的冷冷瞥了东华帝君一眼,“怎么,看到东皇一脉余孽现下这样一个一个拖家带口的狼狈模样,你很开心嘛?”他问。 “哦,敢则本座今日特意自少阳府中跑来陪你下棋,就是为了让你这般自本座嘴中套话,”东华帝君一脸好奇的敛眉斜睨了花水风颜一眼,“怎么,你现今还是一心想要将东皇尊神自峨嵋山上搭救出来?”他问。 “哼,东瀛山相距天柱山能有多远,好像一来一去多辛苦似的,”他说,“本尊今日敢在这里和你将话敞开,自然不怕你转头去凌霄殿中告状。” “那又何妨,天庭上有元始天尊坐镇,漫天神佛仙圣,哪个胆敢公然拂元始天尊颜面,”东华帝君忍不住淡然笑笑,“只是你可能不知,其实东皇尊神数千年前就已经在心中萌生出了退隐蓬莱归墟之意,”他说。 “哼,所以天帝连这点时日都等待不得,东皇尊神若是自愿退隐,东皇一脉自然会尽数追随而去,但是天帝主动打上门来,情势可就不一样了,天柱山现下就是东皇一脉余孽隐忍蛰伏,伺机而动的祸劫之地,花水风颜此次倒是想要看看,天帝敢不敢当真派天兵天将前来天柱山上撒野,” “哎,如此冲动行事,看来湘妃和流鸢当初还不若一直跟在昙华圣尊身边稍稍稳妥一些,” “少在本尊跟前提他,今日可是本尊加封流鸢和云染忘仙一派执剑长老的好日子,” “怎么,云染现下没有在齐云山上侍奉旧主,却擅自跑来天柱山上当执剑长老来了?”东华帝君心中微微有些疑惑的蹙眉言道,“当日在他投胎转世时,本座以一魂入他元神牵引他走上正途,却未曾想到,他今日到底还是背弃正道,来天柱山上和你一起厮混,”他说。 “怎么,你失望了?” “不,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云中君和你之间,选择了你,难道是因为天柱山上的月例银子比齐云山上更多一些?” “哼,云中君现下又想不起来他是谁,他也不愿意一直待在齐云山上让南华上仙嫌弃,南华上仙一直怕他会在齐云山上横生枝节,所以他就只能先来天柱山上和本尊一起混了,其实不是本尊直言,云中君此生若是能入太上忘情大道,你东华帝君现下早该去灵山上了悟成佛了,” “满口胡言,若是修佛,流鸢该比本座更有机缘才对,” “哼,当初昙华圣尊那只老狐狸也是这样想的,只可惜,他是本尊的亲生血脉,自然是生来就被掐了这道慧根,” “所以,你现下又何必非要以执剑长老之名将他给硬生生关在天柱山上,昙华圣尊毕竟自幼将他抚养长大,这样强行断绝二人之间一切关系,不怕在江湖上传出去一个忘恩负义名声?”他问。 “哦,你如此说,好像连本尊都该对你当初的不杀之恩感恩戴德似的,”花水风颜的一双黛月眉睫陡然间向眉心之间紧紧蹙了一蹙,“怎么,现下是不是当真在心中有些后悔当初没横下心来将封灵剑一把丢进浮图山下的亘河溺水之中?”他问。 “你该庆幸,本座是三清一脉,非天帝一脉,”他说,“各为其主,天经地义,” “所以,玉帝那个老杂毛难不成是犯了失心疯了,和天帝联手对付东皇一脉,到底对他有何好处?” “天道运行如此,”东华帝君一时间手执茶盏淡然笑笑,“不信,本座方才已经施法在你跟前这盏雨前清茶之中,你现下一看即知……” “哼,倒要看看你能在本尊的天柱山上弄出来什么迷惑玄虚……” 花水风颜说话间忍不住低头向自己跟前这盏雨前清茶中仔细一看,只见清茶碧澈中隐隐浮现出的,是杭州城中西湖边上那座声名远扬的望湖楼中正在大肆弹唱着的一出戏话本子…… 据说,当年云梦城那一场死伤惨重的蛊毒之祸,本是天帝受上古神兽白泽巧言挑唆所致,目的自然是为了借此将东皇一脉中人身内神力损耗殆尽,再伺机一举诛灭,此事当时虽是天帝私下和白泽一起密谋,却自来未曾瞒过玉帝,女娲,伏羲,帝俊等诸位三界尊皇之眼,但是因诸位三界尊皇在太乙山上夜观天象,眼见东皇一脉诸星光彩渐失,伏羲尊皇随即亲自开八卦图占卜测算,最终窥得一语天机谶言,此天机谶言中言道东皇一脉中人因心中渐生七情之伤,背离无私无情天道,长此下去,难免会因心中私欲而冲动之下一手造成毁天灭地,崩毁三界之劫,因此天道无情之下,东皇一脉注定陨落在即,而诸位三界尊皇若是强行插手此事,势必引动天道运行混乱,三界秩序崩坏,到时三界遭劫,天下大乱,天崩地裂,生灵涂炭,此是诸位三界尊皇和漫天神佛仙圣心中最不愿见到之事,为此,只得迫不得已牺牲东皇一脉,毕竟,即是东皇尊神自己,想必也并不愿意亲眼见到为了东皇一脉中人一个清白公道,而让天下苍生付出生灵涂炭万物寂灭的惨痛代价…… …… …… (全文完) 四十 七杀之疑 (一) …… ……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 ……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 ……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 ……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 …… 众芳摇落独媗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 ……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及天涯不见家…… …… ……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 …… 十年之后的齐云山上,仍然还是一如往昔的白云苍驹,岁迁月流,倚云峰上晴空万里,云卷云舒,苍霞与孤鹭齐飞,倚云峰下青松半掩,碧潭清澈,秋水共长天一色…… …… …… 虽然南华上仙自来很看好清尘和花裳二人天资,但是修道成仙这样的事情也自来只能是顺其自然,没有强行按头的道理,所以这十年间花裳和清尘二人其实自来很少留在齐云山上,反而更加喜欢在天台山上长住,南华上仙自然也一直对此不甚在意,毕竟云中君和清尘这段父子亲缘眼下还是南华上仙心中一桩十分在意的麻烦阻碍,唯恐成为云中君此世修炼太上忘情大道功亏一篑的一道心魔孽障。 其实南华上仙心中自然知道,自己心中所虑的真正问题也未必当真是在这个逝水清尘身上,反而更该是在这个逝水清尘的母妃夕颜神女身上才对,因为一个当初能在清净天上这样的一尘不染仙境中私心炼化出六欲焚心丹的女人,她现今又当真能够在巫山之巅这样的云雨迷离之地安分修行上几日…… 其实近几日里,只要一想到巫山之巅,南华上仙总是会忍不住在心思微动之下紧紧蹙一蹙眉头,倒不是因为巫山之巅现下又该已经是到了狂风暴雨摧花折草的六月时节,而是因为近日来他在齐云山上夜观天象,眼见得荧惑守心和白虹贯日两大异常天象在渐渐向巫山上空靠近,这是传说中毁天灭地的七杀命格即将再次现世之兆,而上一次的七杀命格现世之兆,曾在亘久之前,显现在澜沧江畔三百里外的隐仙山上空,而昔日的隐仙山下,正是传言中被封印已久的雪楹花境所在…… 齐云山上的众弟子中,自来只有曾经在清风天上侍奉过少司命的鸢水花颜对昔日雪楹花境被封印一事微微有些耳闻,虽然他被送去清风天上当差时雪楹花境已经被封印亘久,但是自离恨天上传言出来的些许八卦轶事中,鸢水花颜还是隐约知道,当日亲手将雪楹花境封印起来的,正是清净天上的纤尘轩之主云中君,而东皇太一却一直严禁清净天上众侍卫宫婢私下里传言议论此事,据说是云中君那时因为练功走火,气血逆冲,微微有些神识不清,已然记不得自己曾经亲手封印雪楹花境之事,东皇唯恐云中君因为这些流言蜚语神识再受刺激,因此上才以上皇之尊对清净天上亲下封口圣令,只是清净天上的众人之口又岂是当真仅凭一句圣令就能封得住的,所以此隐秘传言很快就被隐隐流散到了清风天上,只是因为云中君这段记忆后来看似却是一直也未曾恍然恢复起来,因此上日久年深之后,鸢水花颜也渐渐的将此流言蜚语彻底忘记…… 但是鸢水花颜至今不知道的却是,亘久之前,南华上仙也曾在上清天上的弥罗宫中听见元始天尊私下里提到过此事一次,因为当日雪楹花境被封印之时,也正是曾于澜沧江畔的隐仙山下横空降世的七杀命格在三界中溘然消失之日,元始天尊看似是对其中隐情略知一二,但是当时却未对南华上仙开口言明此事内中蹊跷,自此之后一晃几千年时日在人世三千繁华中似江水东流般匆匆流逝,而今,昔日清净天上的纤尘轩之主已然落身在齐云山上十年有余,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巫山之巅上空却接连出现荧惑守心和白虹贯日两大异常天象,这只怕是毁天灭地的七杀命格即将再次横空现世之兆,只是不知为何,远在千里之外的巫山之巅上空出现的这两大异常天象,近来却让在齐云山上净心清修的云中君身内开始莫名出现气血逆冲的修行异常之态,以南华上仙修为,自然不难堪破其中隐秘蹊跷,因为传言亘久之前,云中君确是曾经一心想要以自身道法强行化消掉在云梦城中偶然相遇的那一人身内足可毁天灭地的七杀命格…… …… …… (二) 自从十年之前为了不打扰云中君在齐云山上的净心清修而独自一人寂然回来巫山之巅后,夕颜神女每日里除却在巫山之巅的烟雨迷离中清修度日之外,却是一刻未停的采遍巫山中的各样珍稀药草炼化仙丹,毕竟既然身为神女,炼化仙丹救治巫山左近身染重病的凡夫百姓本来也算是她的分内之事,但是其实只有夕颜自己知道,她这十年中在巫山之巅所炼化出来的所有仙丹灵药中,只有一枚自己心心念念的回神丹,一直被她日夜珍藏在随身所佩锦囊之中,片刻不曾离身,她知道在真正修成太上忘情大道之前,元始天尊是不会允许云中君恢复一切前尘记忆的,东皇一脉九位尊神之中,云中君是最被元始天尊看中的一个,但是偏偏也唯有他,当日被自己的一枚六欲焚心丹所牵连,破了清净之身,还有了一个至今未及相认的儿子,这自然也该是至今让元始天尊心中最为恼火的一件事情,而唯一可以挽回这一切的机会,就是让云中君此世在齐云山上净心修成太上忘情大道,心中对她和清尘不再触动一丝凡尘私念,而这,眼下却是让夕颜神女心中最为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情。 虽然心知眼前这枚千辛万苦炼化出来的回神丹此世并没有任何机会被送去齐云山上,也心知世间之爱本在成全二字,但是私心之下,她还是希望,在真正修成太上忘情大道之前,他能够在蓦然回眸之间记起来她的仙袂剪影和如水容颜哪怕只是惊鸿一瞬,她此世当真能够容忍与他在太上忘情的大道中再也没有一丝牵连羁绊的嘛,或许巫山之巅上净心清修的这十年白云苍驹,烟雨迷离中,眼前这一枚心知或许当真永世也未必能有机会被送去齐云山上的回神仙丹,已经成为她此生此世心中一丝唯一始终不能,也始终不愿一心参破的亘古执念…… …… …… (三) 巫山之巅常年烟雨迷离,但是却不常雷雨交加,因为巫山之巅虽然自来就是一个灵气充溢的清修渡劫之地,但是因为左近凡人村落不是很多,而清修渡劫之人却时常需要依靠救济那些寻常凡夫百姓于危难之间替自己积攒功德,所以这里本就从来不是那些清修渡劫之人心中喜爱的栖身度日之地,也因此而难得长年不见天雷滚滚的雷劫天威,夕颜神女昔日本是巫山之巅一株娇嫩瑶草,虽也曾受过巫山之上的风雨摧折,却因云中君出手相助,而未经风火雷三劫就得以化为人身,赐封神女之位,这本是夕颜心中一桩自来百思不得其解之事,因为当年自己初次飞身清净天上之时,纤尘轩中的众位宫婢侍卫即匆匆赶上前来稽首恭祝自己渡劫功成,但是夕颜自己却从不知道自己在巫山之巅到底渡了什么劫,在自一株瑶草化为人身之时,她是得云中君神力相助,巫山上空连个天雷影子都未曾见到…… 但是更加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为何今日巫山上空却一反往昔的烟雨迷离,反而却开始渐渐的乌云翻滚,雷鸣阵阵起来,这是夕颜神女在巫山之巅自来未曾亲眼得见过的一次让人着实是忍不住心生恐惧的异常天象,此异常天象看似像是荧惑守心和白虹贯日在巫山上空相互交结而引动的天雷降世,是传言中七杀命格现世之兆,虽然夕颜神女自来只在清净天上的闲散传言中听到过一些关于昔日里七杀命格在澜沧江畔的隐仙山下横空现世的八卦轶事,却自来未曾以为这桩前尘八卦与自己有何相干,只是不知为何,虽然昔日七杀命格传言前尘已远,但是在今日的巫山之巅,伴随着九天之上的天雷隐隐,在荧惑守心和白虹贯日两大异常天象猝然相交的一刻,一道异常天光忽然之间猝不及防的直奔夕颜神女心口而来,引得夕颜神女瞬间心头气血倒冲灵台,渐入走火入魔之兆,她直至此时此刻才蓦然惊觉到自己身内隐隐躁动着的一股自己之前从未曾察觉到的汹涌神力,恍然之间开始惊恐不安的大惊失色起来,因为刚才心头气血在天光引动下倒冲灵台的一刻,她溘然惊觉到原来自己灵台之内,还曾深深隐藏着一段被东皇一脉法力亘久尘封的前尘旧忆,而这段今日才终得解封的前尘旧忆,也终于让夕颜神女在此时此刻心中灵台清明的深深意识到一件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之事,原来自己身内这一股隐隐躁动着的汹涌神力,即是昔日有幸残存在自己身内的一股七杀命格残力,这股残存力量虽然只是当日七杀命格力量的一分微渺残余,但是此时此刻却也足够让夕颜神女凭着一己之力冲上齐云山去…… (四) 就在夕颜神女一念之下携着那枚自己一直珍藏在身上的回神丹匆匆自巫山之巅千里迢迢的赶去齐云山上时,远在十八层无极天上的凌霄殿中,虽然白泽已经信誓旦旦的向天帝回禀到方才引动天光降世的荧惑守心和白虹贯日两大异常天象已经开始渐渐自巫山上空远去,但是因为天帝现在已经因为天光降世而对夕颜神女身世知道的一清二楚,心中又怎能不对方才那道直冲夕颜神女心口的异常天光生出一点忧心疑虑,虽然昔日真正的七杀命格早已在三界中消失亘久,但是若是这位夕颜神女身内当真残留着一股七杀命格残余力量,虽然倒是当真不至于能够毁天灭地,但是她若是一心想要来凌霄殿中大开杀戒,估计此事也当真是难以善了,毕竟眼下能够被推出来顶罪的东皇一脉已经彻底陨落尘世,即是一股子全数杀尽怕是也难以真正消解她心头之恨,保不齐又会一心迁怒到凌霄殿来,这却倒是天帝此时心中一个不得不忧心忡忡的心头大患,因此上眉头紧锁之间,天帝立时下令让凌霄殿中几个法力高强的神官立刻赶去巫山之巅,诛杀夕颜神女,却未曾想到几位神官在凌霄殿外开天眼之后,却悻悻告知天帝那位夕颜神女此刻已经不在巫山之巅,天帝心知这位夕颜神女现在心中最恨仇敌本该是齐云山上的那位云中君才对,猜想到她此刻一定已经是匆匆赶去齐云山上报仇去了,因此上眉头一展之下,立时间决定当机立断定下一个引诱云中君和夕颜神女自相残杀之计,只是此计虽妙,一时之间却不知该派谁去负责执行才是。 “陛下不必为此忧心,臣下此时心中倒是有一个再合适不过人选,”白泽眼见得天帝在帝座上一脸深思熟虑样子,立刻殷勤的凑上前来替主子分忧解难: “陛下可还记得蟠桃园中的那个孙小福吗?”他问。 “嗯,一只小小毛猴儿,爱卿无事非要提起这个话茬子作甚?”天帝看似一脸不悦的唉声叹口气说。 “陛下,他好歹也算是陛下你的亲生骨血,而且臣下亲自教导他八百年,让他褪去毛发变作人样,如今也算是天庭神官,只是陛下你一直只是让他在蟠桃园中值守,未免太亏待他了,臣下知道陛下你后宫妃嫔无数,子女众多,这个孙小福他实在是生来不入陛下法眼,但是既然陛下你自己都说,一个小猢狲能够生在蟠桃园中自然算是有福之人,才顺口给他取名叫做孙小福,如今既然有立功机会,不管怎样,也该轮到他一回了,若是此次他能顺利立下此功,臣下也只求陛下你能好歹给这个孙小福封个爵位,毕竟他才一出生,他生母就大出血薨了……” “好啦,这件事情以后就不要在凌霄殿里四处宣扬啦,当时朕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想要在蟠桃园里顺手采个蟠桃吃却不慎咬到舌头,舌尖渗出来些血丝污在那半个吃剩的桃子上面,朕厌弃之下随手将那半个桃子丢在地上,转身离开蟠桃园,却未想到那半个被朕舌尖血丝污了的桃子随后被园中一只母猴子抓起来吃了,后来那母猴子因吃了朕留在桃子上的血丝有孕,生下一只算是朕亲生骨血的小猴儿来,让朕在三界之中贻笑大方,虽然那母猴子产后大出血薨了,但是这只小猴儿却一直在蟠桃园中无病无灾活蹦乱跳,朕每次在蟠桃园中一见到他就心烦意乱,就算后来他褪去毛发变成人样,朕也一直不喜欢他,爱卿既然曾经在蟠桃园里尽心教导他八百年,想必对他本事也是心中有底,爱卿以为他真有本事能替朕一下子除去云中君和夕颜神女这两个心头大患?”天帝一脸心烦意乱的悻悻问道。 “陛下,当日若非臣下在杭州城中失手,让段尘徽和夕颜神女得以顺利自段府之中脱身,也不至让陛下你有今日之忧,也罢,今日臣下就在陛下面前以性命替小福他求取下来这个封官进爵机会,若是此次小福他不能顺利完成陛下所托,臣下愿与小福一起被陛下贬下凡间受生老病死之苦,如此,陛下可是满意?”他问。 “爱卿,朕知道因为小福他自小受朕冷落,在蟠桃园中卑微苟活,难免让爱卿你想起往日东皇一脉对待你之不公,但是此事干系重大,诸位三界尊皇现下都将眼睛死死盯在朕身上,能将云中君和夕颜神女二人不动声色顺利斩除也并非一件容易之事,如此重要事情只放在他一人身上,爱卿倒是真心算是对自己这个得意门生自卖自夸了,虽然他算是朕的骨血,朕也未必不想让他有个封官进爵机会,但是此事一旦因策划有失而功败垂成,咱们凌霄殿可必将成为三界众生口诛笔伐的众矢之的,”天帝微微有些犹豫不决的皱眉叹口气说。 “陛下放心,让两个仇敌相互之间自相残杀的手段臣下自来极少失手过,上次杭州城中那一次失手,也是元始天尊暗中做手所致,但是元始天尊他纵有逆天本事,这一次臣下也倒是想要看看他到底能够私心护持云中君多久……” …… …… 四十一 齐云孽缘 (一) 因为已经在倚云峰上独自清修了十年之久,南华上仙以为云中君现下该是已然彻底斩断了此世大理太子的这段凡尘俗缘,所以就让他自倚云峰上回来南华观中,恢复了他逝水尘徽的道号,云中君现下自然还未能想起逝水尘徽这个道号与自己的亘古渊源,但是不知为何,这个道号却总是让他想起来昔日里很少在齐云山上出现的那个据说已经在天柱山上位至忘仙派护法的逝水云染,或许还有清尘和花裳,这两个孩子近来也很少出现在齐云山上,他自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南华上仙暗中劝说的结果,只是自来不知南华上仙为何如此在意这三人在齐云山上的自由来去,若只是因为他们本是妖孽之身,齐云山上妖孽出身的门人弟子本也不少,但是似这三人一般被南华上仙如此在意的妖孽弟子倒还真是不多,唯一的一个鸢水花颜,也早已下山多日,据说是回去青鸾山上独自清修去了,那里毕竟是他出生的地方,他想要回去,南华上仙自是不好强行阻拦。 但是自从鸢水花颜下山之后,南华观中各项大小事务的分派处治之责就开始渐渐的落在了才自倚云峰上下来的逝水尘徽身上,对此他倒是一直未曾有过什么抱怨之言,唯一的忧虑却自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南华观中虽然女弟子不是很多,但是近日来却是一直有一个自称因面容受伤而经日里轻纱掩面的道号清宁的小师妹在三清殿中对自己分外亲近,一连几日在殿中亲手替自己斟茶奉水,逝水尘徽自然是能够猜到其中深意,只是如此道心不坚之举,逝水尘徽一念之下,竟然一直替她私下遮掩下来,因为逝水尘徽清楚记得,南华观中清字辈的弟子中并没有清宁这个名号,若是自己不私下替她遮掩,只怕齐云山上的梨花林中又要多化生出来一个小梨花精了。 好在南华上仙近日来一直只在自己禅房中静心清修,很少来三清殿中问话,逝水尘徽本打算着趁此机会好言劝说这个清宁赶快寻个机会下山逃命去才是正经,但是不知为何,这个清宁她却一直未曾给过自己任何一个开口机会,她像是能够一眼看穿自己心中所想一般,只要自己刚一开口,话音未出她就开始急急躲去一边,尘徽一开始以为她是觊觎观中可以医治自己面容的仙丹灵药,因此上悄悄将观中能够寻到的仙丹灵药包成一包放在殿中桌案上面,却一连几日未见她伸手来取,这倒是让尘徽心中不觉间深深有些好奇,她总不至于是想要找自己报仇来的,自己这十年来一直在倚云峰上独自清修,从未奉师命下山斩妖除魔一次,怎可能有什么妖孽精怪寻仇寻到他身上来? 其实虽然现下尚且算是道法初成,逝水尘徽还是可以一眼看穿这个清宁真身的,他知道她是一株仙气盈身的小瑶草精,只是不知她为什么仙气盈身,却自甘堕落,非但无心拜入齐云山门下清修成道,反而却如此费尽心思的在三清殿中引诱自己破戒吃酒。 她几次以素酒试探自己,逝水尘徽装作不知,只是借口自己平日不喝素酒遮掩过去,其实也并非是有意遮掩,因为在齐云山上,素酒自来即是一众女弟子私下里最喜爱喝的,男弟子很少会喝,这只小瑶草精看似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急于求成,已经急不可耐的有些心慌意乱起来了,这让逝水尘徽心中很是有些奇怪,因为虽然是经日里轻纱掩面,但是她的轻盈身影却总是在三清殿前的清风落日中让他忍不住眉睫紧蹙,只因那身影太像是十年前杭州城中那个扮作侍婢混入段府之中的小妖女了,只是当日那个小妖女虽然是扮作婢女混入段府之中,却好似并没有什么急于求成的明确目的,不然自己当日也不会在段府中拼力阻止她被那个法华禅师带走,只是后来她还是借着李知府东窗事发之机趁乱自段府之中逃走,而自己也被迫来到齐云山上修道,自此之后,他就在齐云山上彻底失去了她的任何踪影音信,时至今日,她却还是一个在自己心中一个忘不掉也想不起来的飘渺存在。 其实逝水尘徽知道自己若是当真想要寻个机会一把扯掉她的掩面轻纱,自然也是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却一直迟迟不愿如此待她,虽然修道之人都知在酒中下药总是要比在茶中下药要更加容易成事得多,但是既然她现下还不敢匆忙在酒中下药,逝水尘徽以为至少是在眼下,即是想要在三清殿中斩妖除魔,也断然不是个最好时机,毕竟他心中一直只是分外好奇,好奇她这样苦心在三清殿中隐忍蛰伏,到底是想要在这一盏素酒中给自己下什么仙丹灵药。 (二) 他和她的相互试探在三清殿中总是因为心机较量而微微显得有些狼狈不堪,防不胜防,这让逝水尘徽心中一直有些深深的心急如焚的奇怪感觉,他是在担心她嘛,他不知道,毕竟,她是妖精,他是道士,虽然道士不一定遇见妖精就一定要无情斩杀,但是若是因为遇见的是一个娇嫩妩媚的小妖女才有心手下留情,那是对之前一切被斩杀于自己剑下的妖孽精怪最大的不公,修道之人不能有分别心,却可以有慈悲心,一个妖精有没有在人间杀生伤命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吸过凡人精血的妖怪身上会有凡人血气,自然不必剑下容情,没吸过凡人精血的妖精,若是当真喜爱流连人间,也不必多加管束,只是需要稍加提醒他们一下,凡人重病在身时,也会想办法取妖精精血治病,人间一些破戒妖道也时常会吸妖精精血修炼邪功,不要自持法力高强在人间肆意流连,修道之人能管得杀生伤命的妖精,可管不得杀生伤命的凡人。 但是谁想到,眼前这只小瑶草精竟然明目张胆的潜上齐云山来,即是当真只是为自己一人而来,逝水尘徽还是在心中以为,她也实在是太过肆意大胆,即是从未曾吸过凡人精血,齐云山上也未必是她该来的地方。 只是让逝水尘徽万没想到的却是,仅仅半月之后,这个道号清宁的小瑶草精就在逝水尘徽的措手不及间狠狠的栽在了虽然身在禅房,却对三清殿中的一切了如指掌的南华上仙手上,南华上仙在她身上搜查出一枚名为回神丹的灵丹之后暴怒之下出手封了她一身法力,她在仓促挣扎之间,一袭掩面轻纱终于自脸颊上轻轻滑落,逝水尘徽一眼之下才知,原来,真的是她。 堪堪十年,从杭州城中到齐云山上,逝水尘徽不知为何她要对自己如此执念不改,那枚回神丹被南华上仙收了,自己也再没机会知道这枚丹药她到底是为什么非要伺机化在酒中让自己一饮而尽不可,但是不知为何,南华上仙虽然是在三清殿中将清宁她当场生擒活捉,一时间却好似并不知道该如何处治她才好,逝水尘徽也因此而不必分外担心她会成为梨花林中那些含苞待放的梨花弟子中的一个,但是不知为何,在眼见得南华上仙对待这只小瑶草精的处治微微有些迟疑不决时,他竟然会在这样时刻主动开口请求南华上仙将这只小瑶草精送给自己当亲传弟子,既然她已经在齐云山上这样多时日,就让她成为齐云山上一个真正的女弟子清宁又有何不可? “这,尘徽,你可要想好,她这一次潜上齐云山来,本来就是冲着你一个人而来,”南华上仙脸上微微露出些许迟疑之色,“十年道行,你当真以为自己能独自应付以后之事?”他问。 “上仙,清宁她十年间对弟子如此执念不改,定然是有弟子一直不知道的紧要隐情在内,上仙也知,尘世间任何因果缘法迟早都会有彻底了断之日,若是当真能够早一日了断,想必也是上仙心中最为愿意之事,”他说。 “尘徽,你可想清楚,你叫她清宁,她也未必当真有心当这个清宁,昔日鸢水花颜所受之劫你该是有所耳闻才对,他现下已经回去青鸾山上了,但是你此生此世,又能回去哪里,”南华上仙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说,“难不成你今时今日,还是想要回去大理城中当一个凡人太子,但是即是如此,朝廷又怎会轻易放你回去?”他问。 “上仙,尘徽这十年间在齐云山上修行的,本就是顺其自然之法,从未曾以为违背自己本心强行修持是自然之道,是尘徽自己有心要让她跟在自己身边,日后她能修道成仙,还是吸了尘徽精元成仙,尘徽也只会一心顺从天意,心中不会有悔,”他说。 “既然如此,本座也不多说了,一切但凭你好自为之……” “多谢上仙成全,” “哎,不成全又能怎样,这本就是你此世该渡之劫,本座又当真岂能有本事逆转天意,” “上仙……” …… …… (三) 因为清宁始终是不方便继续待在三清殿中,尘徽很快即将她带回来倚云峰上跟随自己清修度日,他心中当然也是一清二楚的知道这个清宁根本自来即是无心修道的,不过无妨,瑶草本是无情众生,生来只是依靠吮吸天地灵气,日精月华过活度日,一世花开,无悔无怨,因此上即是无心修道,在人间也担得起仙子之名,她此生本就是不必非要修道争一个真仙名分的,只要能够顺利渡过五百年一次的天劫,自是可以与天地齐寿,所以尘徽知道她既然十年前并非是为吸自己精血而在杭州城中扮作婢女混入段府,那今日自然也从来不是为了吸自己精血而扮作道姑潜上齐云山来。 所以他现下一心只想要知道那枚回神丹中埋葬着的一切,他是凡人,她是花精,这让逝水尘徽心中更加疑惑他和她之间的渊源是不是当真已经超过了他的现世,凡人对自己的前世总是会微微有些莫名所以的深深执念和好奇的,所以自然而然的,他现在急切的想要在倚云峰上和她多说说话,他现在很显然的已经是对这只一身素衫却仙袂飘然,一支松钗束发却难掩倾世妩媚的小小花精打心底里开始波澜泛滥的充溢出一捻情不自知的深深好奇和兴致。 但是奇怪的却是,自从跟随自己来到倚云峰上之后,她却好似是比之前在三清殿中时越来越乖巧温顺上许多,她看起来微微有些惧怕他,在他跟前自来不敢肆意开口言词,这让逝水尘徽心中总是微微的有些无奈,因为她是花精之身,吮吸了她身内真元是可以修为精进非常的,她因此而在心中深深惧怕自己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和寻常花精不一样的却是,她身内有元神,三魂七魄俱全,本该是个已经修成仙身的花精仙子才对,逝水尘徽知道三界苍生自来分为有情众生和无情众生,有情众生身内生来三魂七魄俱全,虽然阳寿不一却俱可入轮回投胎转世,但是花树草木却不一样,他们是无情众生,生来身内只有二魂七魄,没有命魂,魂魄和真身水乳*交融,只要能渡过五百年一次的天劫,即是与天地齐寿,一世花开,无悔无怨,但是一旦身死道消,即是魂消魄灭,烟消云散,无缘三途六道,忘川轮回,只有一样情形可以例外,那就是修道成仙,渡化仙身,如此可与有情众生一般修出元神,以元神和二魂七魄融合,化生出命魂,自此三魂七魄俱全,可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只是修成仙身的花精仙子时常会被天庭上的大罗金仙收为金童玉女,很少有人会继续流落世间,因为无情众生修仙自来不易,即是以花精之身被天庭收为近卫侍从,想要真正渡化仙身也是件千辛万苦之事,因为无情众生化生命魂入轮回转世本是违逆天道之事,六道轮回中自来未曾有花树草木这一道,所以眼前这个身内元神之内三魂七魄俱全的小小花精,不知为何,竟然会让逝水尘徽在隐约间,有了一念神女下凡之感,毕竟她身内的充盈灵气,是可以让世间任何一个苦心修道多年的寻常真仙都该打心底里惊叹不已和望尘莫及的。 (四) 倚云峰上的日子一天一天的看似非常平静如水,清宁这几日里看起来却倒是已经没有之前刚来倚云峰上时对逝水尘徽的微微惶恐和惧怕了,只要不提吃酒,逝水尘徽对待她的态度自来还是很清冷和善的,甚至开始对她亲手奉上来的两碟子清茶点心开始微微的有了一丝深深的喜爱和贪恋。 这两碟子清茶点心即是在齐云山下的左近村镇上也是极少能够品尝到的,其中一碟子桂花糕虽然在人间很是寻常,但是却是只有在云梦城中才能吃到的独特风味,而另一碟子杏仁酥,更加只是云梦城中特有,逝水尘徽虽然之前一直只在杭州城中长住,但是在杭州城的一些酒楼食肆中,想要买到云梦城中的羹果点心还是很容易的,所以他之前在杭州城中是见到过这两碟子本是云梦城中特有风味的清茶点心的,只是一直未曾亲口品尝,因为不知为何,他在杭州城中每次只要一见到酒楼食肆中的这两碟子清茶点心就好似是记忆中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在久远之前自生命中被生生剜除掉了一般,不要说是亲口品尝了,甚至是每次一见到这两样清茶点心就恨不得要立刻转身落荒而逃的一般。 但是连逝水尘徽自己都很惊诧的却是,现下自眼前这只小小花精手中亲手奉上来的这两碟子清茶点心,他竟然非但未曾心生慌乱,反而却还愿意亲口吃下多次,他总以为是自己既然已经在齐云山上修道多年,自然心性比之前在杭州城中时要平心静气上许多,但是久远记忆中那生生被剜除掉的一切,难道当真只是一捻本自未曾存在过的心中魔障嘛,那为何眼前这只小小花精,她在十年时间里一直对自己如此痴心不改的苦心执念设计,为何南华上仙对她身上那枚回神丹如此暴怒不已,他知道他和她之间的渊源极有可能已经超过了他现世的一切,所以,在她再一次在他眼皮子底下苦心在倚云峰上寻找那些可以炼化出回神丹的珍奇药草时,逝水尘徽终于忍不住开口向她问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怎么,你,什么都已经知道?”她尚未来得及将那些苦心寻得的珍奇药草急急隐匿起来,在他清澈如水却又深湛狠厉的冷淡眼神中,被惊吓的将一株刚才寻到的珍奇药草紧紧攥在手心里,下意识的将手中药草向身后反手隐去。 “不必了,回神丹炼化起来旷日持久,本座虽不知这回神丹到底为何会让你如此执念,但是想必,你来齐云山上的目的,也未必能让你有心耐住性子再从新炼化出一颗回神丹来,”他说。 “所以,你早知道我是想要引诱你和我一起下山?”她看起来一脸难以相信的吃惊样子。 “在齐云山上,你本来就什么也做不得,却随时可能变成梨花林中那些梨花精中的一个,除却想要引诱本座随你一起下山,这样让人恐惧的地方,你怕是连一盏清茶的工夫都不愿意多待,”他说。 “但是你真的愿意瞒着南华上仙和我一起下山,你可知道下山之后你是凡人,我是妖精,你在我跟前本自无一点自保可能,”她忍不住试探的问他。 “无妨,下山之后本座想要斩妖除魔,并不违逆任何天道,” “所以,你心里始终以为,妖精只有按照你的意愿过活,才可不被你亲手斩杀,” “你这么问,是真的准备下山之后去杀生伤命的了?”他清眸流转之间微微有些警惕的淡淡看在她脸上。 “若说杀生伤命,杀一人救千人,可算是杀生伤命?”她问。 “算,也不算,算杀一人,也算是杀了千人,”他说。 “为何?”她看起来当真是对此深深有些疑惑。 “杀生就是杀生,不管为何都是杀生,但是不杀这一人,就是杀了那一千人,以小殉大,并没有任何过错,只是杀一人而救千人,也会因此而将那被救的一千人变成依靠牺牲他人性命苟活的不义之辈,这一人也一样算是被那一千人所杀,不管何时,依靠牺牲他人性命让自己苟活都是违逆天道之举,对那一个人,杀他是伤命,对那一千人,救他们反而却是诛心,自此世间不过是多了一千具依靠牺牲他人性命苟活的行尸走肉,所以在选择杀那一人之时,也一样算是将那一千人一起杀了,”他无奈之下冷冷言道。 “既是如此,你现在还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下山,去澜沧江畔的隐仙山下走上一遭?”她问。 四十二 隐仙山下 (一) 虽然是私自下山,而且自齐云山去澜沧江一路上千里迢迢,自己十年前的大理太子名分也会让自己需要小心躲避一路上的官府驿站,但是澜沧江毕竟是在自己此世的出生故乡之地,因此上对这次一切因缘牵绊都莫名未知的澜沧江畔之行,逝水尘徽看起来却倒是深深的有些迫不及待和义无反顾,或许这就是前世不能忘却的牵绊记忆所致,虽然他今日已然再记不起来亘久之前那发生在云梦城中的一切红尘缘起…… 清宁自从下山之后,虽然看起来当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飞身澜沧江畔,但是连逝水尘徽都已经隐隐察觉到她心中其实反倒是更加希望这千里迢迢的路途所耗费的时日更加长久一些,逝水尘徽现今虽已是在齐云山上修道多年,但是毕竟十八岁之前也曾是杭州城中的一个风流少年,他看出来清宁其实现下很在心中纠结不已,因为到了澜沧江畔的隐仙山下,也许就是他该身死道消的殒命时刻。 所以,逝水尘徽在一路上一直是微微有些不能自已的对此次的澜沧江畔之行打心底里有一些深深的,莫名其妙的爽然若失和隐约好奇,因为他以为至少即是要死,自己也总该设法让自己死个清楚明白才是。 但是清宁一路上却只是自顾自的低头走路,一句闲话也不肯和他多说,好像自己当真是和她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的,逝水尘徽知道此中根源只怕就是在之前在齐云山上那杀一人救千人的疑问之中,她是花精,他是凡人,她可与天地齐寿,他落生人世不过短短二十几年,她和他之间即是有任何渊源牵绊,一切也都该是发生在他的前世才对,或许他前世当真曾经为了救千人而杀过一人,而那个被杀之人,许是她的亲人,许是她的恋人…… 所以在逝水尘徽心中,自齐云山到澜沧江畔这千里迢迢的一路上,许是他此世走过的最长一段路途,因为她是有意先带着他来到澜沧江畔,大理城就在澜沧江畔他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她问他要不要先回去大理城中待上几日,他尘世的父皇母后此时仍然还在大理皇宫中好端端的活着。 他告诉她不需要了,因为大理皇宫之中现下已经被册立了一位新的太子殿下,从一开始将他给送去杭州城中当质子时,父皇母后就已经准备好了要随时放弃他了。 “你很怨恨他们?”清宁看起来微微有些疑惑,“但是这在皇族中是很寻常事情,公主也会随时被送出去和亲的,”她说。 “人间的亲缘本是罪孽,你倾尽一切,又能留他们在你身边相伴到几时?”他问。 “照你这样说,生来即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大街上的孤儿岂不该是这世上最享福之人,因为他们此生此世,再无机会尝到与亲生父母生离死别的爱别离滋味,”清宁一双清澈眸子好似是有些咄咄逼人的深深看在他一双同样清澈如水的流转清瞳之中,“所以在这人世间,将一个小小婴儿的父母杀了,却反而要比将一个已经在父母身边相伴多年之人的父母杀了,罪孽要小一些,可对?”她问。 “自私一些说,确是如此,因为你若将这个小小婴儿亲手养大,他未必会多记恨你,” “可是,好像,你看起来也不是需要以如此手段苟活之人,” “所以,其实你在这世上认识的一切芸芸众生,都只是你自己心中以为的那个样子,而并非是他们在这世间显现出来的最真实样子,” “既然如此,你现在可还有胆量和我一起去三百里外的隐仙山下走上一遭,”她问。 “有何不可,”他说。 (二) 相距澜沧江三百里外的隐仙山下,曾经也是一片烟云缭绕,仙气充盈的花树繁茂之地,如今却在日久年深的岁迁月流之下,沦落成为一片草木萧索,花树萎靡的荒芜惨淡之境,清宁眼见烟云半掩下如此了无生气的荒芜故土,忿然之下忍不住回眸即向逝水尘徽身上爱恨交加的狠狠一掌下去,但是以逝水尘徽现下道行,这看似狠厉的一掌却至多不过只是让他一身淡青素袍微微有些仙袂飘然而已。 他自来到隐仙山下,即已一眼看出此处是被天界神力封印已久之地,若是他的猜测不错,此地就该是上古传言中的雪楹花境所在之地,传言雪楹花境在上古年间因为叛逆天庭而被一位天界尊神施法封印,只是不知为何,眼前的封印之法,却隐约之间让逝水尘徽感觉到心中一丝异常颤动,或许,这也正是清宁此次执意要带他前来此地的最根本原因,她即是花精之身,身世来历必然是和眼前这片被封印已久的雪楹花境有莫大渊源,而此地封印昔年即是被一位天庭尊神所下,那她自然以为,自己这个长年在齐云山上以三清道法修行之人,必定有办法替她施法破解眼前这一片雪楹花境故土的神力封印。 但是逝水尘徽却知既然亘古之前天庭会派人施法封印此地,必然是因为此地是一片祸害人间的妖魔横行之地,雪楹花境在上古年间本来即是一个天地不容的异数存在,因为世间楹花虽然自来是以雪楹,火楹和蓝楹三脉为主,但是亘久以来却只有火楹和蓝楹两脉愿意臣服天庭,在人间安分度日,而雪楹一脉自上古年间就开始叛逆天庭,在隐仙山下自立为王,不服天庭管束,后来更是公然以十万大军攻上无极天,冲至凌霄殿外,扬言要斩杀天帝,杀尽凌霄殿一脉,终于被天庭在忍无可忍之下杀除祸首,将整个雪楹花境封印起来,自此之后,雪楹一脉绝迹三界,隐仙山下这片雪楹花境故土,也渐渐被三界众生忘却干净。 清宁真身虽然只是一株小小瑶草,但是逝水尘徽知道她却未必不是昔年雪楹花境中侥幸逃脱封印的漏网族人,因为雪楹一族皇族之人也是嫡出庶出有别,雪楹花王的正宫皇后自然是非雪楹花精不可,但是后宫嫔妃却可以是三界中任何奇花异草,无情众生血脉多承母族,清宁的母妃若只是雪楹花王后宫中一个位份低微的小小花草之精,那她即是有雪楹一脉血统,真身也可是一株小小瑶草,但是不管怎样,这也不妨碍她现下的如此欺天叛逆之举,她想要引诱自己施法替她破解雪楹花境封印,将封印中的一众花妖精怪再次放纵出来祸害人间,祸乱三界,如此大逆不道行径逝水尘徽又怎能一再纵容,但是她若当真是雪楹一族皇族之人,当初的雪楹花境被封印之事,站在她的立场来看,她今日此举也确算得上是一桩天经地义之举,因此上逝水尘徽一念之间,已然开始在左掌中暗自运上一身三清道法,他心知此时此刻以自己一身道法内力想要一掌让一个花精妖孽真元涣散是断不可能的,但是只要能够一掌废掉她一身法力,让她成为一个永世不能施法作乱的废人,也算是让三界苍生自此躲过一劫,而且即是她自此成为一个没有法力的废人,自己也可将她日日带在身边,幸而这段时日以来在齐云山上的日日相处,让他已然隐约堪破她真身上一处细微弱点,此处弱点看来该是雪楹一脉的相通弱点才是,因为传言中,当日亲率十万大军攻打凌霄殿的那个祸首,也是因为雪楹一脉真身的一处细微弱点被趁机杀除掉的,所以此时此刻,逝水尘徽断定自己一掌下去,这个清宁自此之后一定是法力尽失,万劫不复。 (三) …… …… 一个月之后,东海三座仙岛中一座不甚出名的方丈岛上…… …… …… 虽然方丈岛上不似蓬莱仙岛那般的奇花瑶草,灵芝仙药遍地,但是味道甘甜的仙果子倒是不少,因为当日在隐仙山下,那个逝水尘徽在反手一掌向清宁袭来时,清宁虽然一时之间着实是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幸而被一直躲在一旁窥伺的孙小福及时出掌移开,所以其实本就未曾受到多少伤害,当然也无需什么药石调养,只要多吃些方丈岛上的仙果子就可日益恢复体力。 孙小福知道自己此举其实已经算是违反天帝和恩师命令了,因为天帝和恩师此次让他来人间行事,本来就是要有意一手促成逝水尘徽和清宁之间的自相残杀,双双殒命的,但是自己当时只能将自己从一个翩翩公子再次变回去毛猴真身才能有机会混上齐云山去,但是一只小毛猴子在齐云山上能做什么,除了趴在树上看二人从三清殿到倚云峰上的日日相对之外,还能怎样,及至终于等到逝水尘徽和清宁二人背地里瞒着南华上仙下山,一路上千里迢迢的来到澜沧江畔的隐仙山下,他才有机会出手将清宁救下,其实本不必要,因为逝水尘徽当时本来就是要出手一掌将清宁当场格毙的,但是不知为何,自己当时在齐云山上一眼见到清宁真颜时,就立刻被她给迷惑的神魂颠倒的,毕竟是昔日清净天上的尊贵神女,容颜姿色又岂是蟠桃园中那些个珠圆玉润的洒扫宫婢所能相提并论,这样的神女风姿自是三界中任何一个芸芸众生见之都会义无反顾的为之爱慕倾倒,孙小福在那一刻,几乎完全忘记自己的真身只是一只杂毛小猴,而神女她,在清净天上时神位即是云中君亲赐,后来云中君沦入魔道,成为天荒之境中的祸世魔主时,她是他身边随侍千年的专宠魔妃,甚至,她还曾为他孕出胎珠,他们的孩子现下也只待云中君修仙有成,恢复前世记忆时即可父子相认。 为此,孙小福特意在方丈岛上的一股清泉中仔细端详了自己的翩翩公子之身很久,平心而论,他自觉的自己现下一身雍容华贵的鲜艳华服,一张粉雕玉琢的清秀面容,头戴紫金发冠,脚踏锦缎宝靴,从头到脚处处彰显出天帝之子的尊宠荣耀,到底有哪一处不能取代云中君成为夕颜神女心中最为重要之人,更何况那个云中君当时在隐仙山下本来就是要出手一掌将她格毙当场的,是自己拼却一身法力在云中君掌下强行将她护下,如此深恩厚意,神女心中又岂会当真没有一丝真心感动,他承认他现在就是在觊觎神女夕颜的绝世美色,他不在意她曾当过云中君的魔妃,而且若是当真能够让神女被自己的痴心痴情深深感动,爱上自己,那也该是对这个让天帝忌惮多年的云中君一个最大的羞辱和挑衅才对,毕竟,一个男人在心中所爱之前本来就是没必要顾及什么公平竞争的,既然云中君现下还未曾恢复起来对夕颜神女的任何前尘记忆,那自己现在不管怎样设法亲近清宁,也确实算不上是什么心机深沉的趁人之危和趁虚而入,毕竟自己是真的喜欢清宁,甚至不惜为她付出身家性命的那样喜欢,天帝虽然自来不喜欢自己,但是再怎么说,他也算是自己亲爹,即是出于颜面问题不愿意让自己当众唤他一声帝父,但是若是在自己和云中君之间抉择,天帝也必然会是将心偏向自己身上才对,至于清宁身内残余着的些许七杀命格残力印记,现在看来,对三界苍生也未必能是什么天塌地陷的灾殃祸害,毕竟真正的七杀命格早已在三界中消失已久,只要能够设法将清宁身内残余着的那些许七杀命格残力强行祛除,天帝也未必会阻止他和清宁之间婚事,孙小福自认为在用心争取自己幸福方面,自己还是相当有自信的,他自信清宁很快就会真心爱上他的,毕竟,在那个男人为了三界苍生决心残酷无情的断然牺牲掉她的时候,是自己一片深情的日夜守护在她身边。 (四) 清宁这一个月来在方丈岛上日子过的看起来确实是非常幸福开心,或许真的是因为隐仙山下逝水尘徽那样义无反顾的反手冲自己决绝一掌时彻底激发起来自己心中埋葬已久的前仇旧恨,也或许是女孩子心中最易被自己心之所爱之人的决绝言行激发起来不可收拾的冲天叛逆之心,所以清宁现在决定在方丈岛上好好休养放松一下,毕竟此刻自己身边这位救命恩人孙公子,看起来也确实算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翩翩公子,清宁确信他只是因为对自己心存悲悯同情之心才在隐仙山下及时出手将自己从生死一刻中温柔护持下来的,本身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图谋不轨之心,因为眼前这位孙公子虽然一身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装扮,却被清宁一眼看穿他其实也是一个长年精进修道之人,清宁自以为天下修道之人都是一般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想来这位孙公子心中对自己这样的落魄女色也必然不会有什么动摇本心的非分之想,毕竟修道之人的纯阳之身是很重要的,一旦因故被破,结果只能是似云中君一样的沦入魔道,万劫不复,清宁心中可是自来未曾想过要有意害眼前这位温柔正直的孙公子破戒入魔,毕竟当日在云中君身上,她已经亲眼所见天庭尊神沦入魔道时的逆天沉沦,万劫不复。 所以,虽然方丈岛上的仙果味道极好,清宁在不自觉间也总是以为自己倒是当真不该如此长久的和这位孙公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岛,毕竟自己现下还算是一个欺天叛逆的祸世妖女,因为雪楹花境一旦解封,花境中的幸存族人是极有可能会在澜沧江畔四下里残杀凡人吸取他们体内精元恢复一身妖力的,若是雪楹花境之中当真还会有许多幸存族人…… 小福好像是很快看穿了清宁心中所思一般,这几日里挖空心思的想要逗她开心,因为方丈岛的沙滩上经常会有些小蚌精趴卧休憩,小福瞅准时机随手逮住一只小母蚌精送给清宁当做贴身丫鬟,清宁因为不知这只小母蚌精是被这位孙公子强行捉来,以为她是自愿的,稍加思虑一下也就顺势将她收下,取名芙儿,毕竟在清宁心中,一个小小妖精若是心甘情愿来替人为奴为婢,自然是因为私心有求于人所致,若是自己当真能够让这个芙儿得偿所愿,也算是一件积德行善事情。 但是谁想到因为这个芙儿本来是被小福设计强行捉来,自己本来并无任何棘手事情要有求于清宁,因此上半夜里想要悄悄逃跑,却是怎样也逃脱不出小福事先设下结界,直到第二日太阳出来,这个芙儿已经在结界中被折腾的半死不活,小福见状得意洋洋的好生将她给讽刺嘲笑了一番,一脸贱贱的轻浮嬉笑之态让这个芙儿在心中忿恨不已却又因为法力低微而实在是无可奈何,小福本来即是毛头猴儿化为人身,骨子里贱贱兮兮的嬉皮笑脸之态是再难端正起来的,再加上因为他毕竟也算是天帝之子,自来以为将下界妖精强收为奴是自己的骄傲特权,更因为他自小在蟠桃园中无忧无虑长大,不管年岁如何,孩童心性自来难改,因此上一味的只知道在清宁跟前挖空心思的羞辱戏耍芙儿逗她开心,有时清宁着实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主动开口要放芙儿自由,小福以为这个芙儿既然已经让清宁开始心生厌弃,那自然是罪该万死,伸手一把将芙儿摔在地下就要一脚踩死,清宁见状急急开口阻止,坚持要求小福将芙儿立刻放掉,但是如此轻易放人对小福来说却是一件极其没有成就感的失败之举,小福自始至终要的不过只是能让芙儿心怀感激的自愿留在清宁身边服侍而已,所以自此之后小福开始对芙儿温柔相待,教化她在神女身边为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芙儿不知这是小福精心为她设下的奴役手段,果然开始在清宁身边忠心耿耿的尽心服侍起来,小福因此而在心中很是骄傲,毕竟他今日在这个芙儿身上施展下的一切心机手段,都是往日白泽恩师的精心调教所致,但是似乎,故意使手段戏耍羞辱似芙儿这般的心思单纯之人也确实算是一件让人心中非常畅快淋漓之事,小福深以为自己这个自小不受待见的天帝之子往日里在蟠桃园中的卑微下贱直到今日在这个芙儿身上才终于是被完全释放的扬眉吐气,痛快淋漓,也是在这个芙儿卑微求饶的弱小身形中,小福他生平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自己身为天帝之子的无比尊荣高贵,骄傲自豪,自此之后他开始更加变本加厉的在芙儿身上寻找着他长久以来求之不得的所有尊贵荣耀,充分行使着自己天帝之子的尊贵身份在芙儿面前的所有骄傲特权,他深知想要让芙儿完全臣服于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一巴掌之后立刻赏赐给她一颗甜枣,今日对她羞辱讽刺明日对她温柔夸赞,将她指着鼻子骂哭之后再立刻温柔递上一块丝绦让她擦拭眼泪,之后再苦口婆心的指出她在服侍清宁时一不小心犯下的所有疏忽和失误,虽然那些疏忽和失误也许根本不曾存在,自己只是在有意刁难和戏耍她,但是身为天帝之子,小福心知若是想要芙儿此生此世都对清宁忠心不二,万死不辞,仅仅只是依靠拳头拿走她的自由之身是根本不够的,最重要的是依靠心机手段完全拿走她的最后一丝自尊才是最可靠之法,失去自尊就等于是失去了一切反抗和逃脱的主见和底气,如此芙儿她不但会永世甘于在清宁身边为奴,还会发自内心的以为清宁即是用鞭子血淋淋的抽打在她身上,也是为了对她的爱和挽救,这样清宁即是有一天想要一刀将她杀死,她也会感恩戴德的甘之若饴,因为一个合格的奴才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有幸能够在一个最需要的时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主子含泪亲口赐死…… 四十三 秋神之疑 (一) 清宁在大多数时候其实是在心中很不喜欢看见眼前这位看似对自己分外殷勤讨好的翩翩公子只是为了要逗她开心就对芙儿经日里喜怒无常的肆意戏耍取乐寻开心的,因为她心中对逝水尘徽之恨是不管芙儿怎样跪在她脚下卑微服侍都难以彻底抹灭抵消的下的,但是孙小福却一心以为既然清宁现在心中恨意难消,那就更加应该在这个芙儿身上多加舒缓释放自己心中忿恨一些,如此才能时刻让自己心情欢快愉悦,幸福自信,需知脸上时刻洋溢着深深幸福自信的女人,是三界中最为高贵美丽的,而这世上的一切高贵美丽,其实都是依靠平庸下贱之人的卑微衬托而来,而现在这个婢女芙儿能够在方丈岛上有幸活着的最根本原因,无非就是她身上这一点点可以让清宁看起来分外高贵美丽的反衬价值。 不过看起来,清宁心中自来即对这位锦衣翩翩的孙公子对自己的所有谆谆教诲都在心中分外的不以为然,她其实私下里很不愿意在芙儿跟前提及自己昔日里在清净天上的尊贵神女名位,因为自己现下当真只是一个为天庭不容的落魄神女,其实三界中谁人不知,沦落人间的神仙在大多时候,真的是比天生的仙精妖孽还要风尘落魄,无地自容的多。 但是纵是清宁如此自伤心思一直只是深深埋葬心中,孙小福又哪里能够猜测不到,不然他也不会这样长久以来一直在清宁跟前刻意掩饰自己的天帝之子身份,虽然像自己这样的庶出之子在天庭中其实也一直没什么权势地位,但是至少,总不能让清宁因为自己这个天帝之子身份心生芥蒂不是,享受天帝之子特权和承担天帝之子义务在孙小福看来从来就不是一回事情,因为享受天帝之子特权是可以为清宁带来实在好处的,而暴露天帝之子身份,会让自己立刻又被从新打回和那个云中君一模一样的竞争处境之中,这当然是孙小福现在最需要极力避免的一件事情。 他的心思其实一直就很单纯,他爱清宁,愿意为她付出包括身家性命在内的一切,但是让清宁全心全意的爱上他却注定会是一件非常艰难事情,因为他这一辈着实是吃了一个出生太晚的大亏,在自己在蟠桃园中哇哇出生之前,清宁和云中君不知已经在清净天上并肩相伴多少云卷云舒,岁迁月流。 这是让孙小福现在心中最为耿耿于怀之事,因为云中君现下虽然不在清宁身边,也已然成为了清宁心中一道永世不灭的深深刻痕印记,人间传言中的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这句话可自来不是白白流传下来的,虽然在很多时候,想让一个女人在心灰意冷之下情不自禁的移情别恋,也未必是件很难办事情。 所以后来芙儿就开始在方丈岛上变本加厉的成为了孙小福手中一个需要时时肆意戏耍取乐才能心满意足的温顺宠物,其实连宠物都不算,太过温顺服从的宠物最多只能成为主人身边一只忠心耿耿的听话走狗,在很多时候,芙儿的温顺服从除却会被小福一脸贱兮兮的轻蔑耻笑之外还会被他打心底里厌烦嫌憎,以为芙儿现在已经日益成为自己身边一个名副其实的三界中最让他恶心之极的讨厌女人,至少在孙小福心中,三界中最让人恶心讨厌之人莫过于两样,一样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温顺奴才,一样是人家让她干什么就去干什么的听话走狗。 清宁以为孙公子这般对待芙儿着实是让人觉得有些分外不可理喻,但是小福却好心教化她三界中欺软怕硬本是众生常态,弱者的宽容大度只能换来无尽嘲讽耻笑,只有强者的宽容大度,才算是真正的宽容大度,而且这样的宽容大度在任何时候都是足可以让三界众生发自内心的感动落泪的,就像是贫贱之人的善良品质其实在旁人眼里往往是一文不值一般,因为只有权势威严下的善良品质才会让人发自内心的感恩戴德,而贫贱低微之中的善良品质,只是一个人人都可利用的廉价资源,这也是三界中富贵之人越积德行善越让人称赞尊敬,贫贱之人越积德行善越让人羞辱耻笑的最根本原因。 其实清宁身为昔日清净天上的尊贵神女,也知人间神寺中的繁盛香火未必是因为凡夫百姓一味感激众多神仙真圣在人世间的慈悲为怀,普渡众生,更多的是担心自己不敬神明会遭受到的莫大天谴报应,凡人总是三界中最为喜怒无常心性不一之人,若是没有十八层地狱和天谴报应的严厉威慑,天庭神仙即是再拼尽一切的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也未必能得人间凡夫百姓多少感激尊敬,凡人只会真心尊敬天庭中那些即可让自己心生惧怕又会让自己心生依赖的一众神仙真圣,在这些凡人心中,神仙只是被用来稽首敬畏的,但是若是不能让人全心全意的心生畏惧,又哪来全心全意的一心尊敬,这是世间凡人长久以来始终未曾改变的卑贱奴从心性,即是连清宁自己,都始终是对他们如此卑贱心性一脸无可奈何的日渐无动于衷,清冷相待。 都说世间凡人总是习惯于对待天庭神仙的慈悲偏爱有恃无恐,而这样的慈悲偏爱却正是世间妖魔苦苦仰望却始终求而不得之念,但是神仙慈爱世人毕竟只是自己身为神仙该当一心恪守的无私责任本分,而在这样该当一心恪守的无私责任本分之外,三界中的一切神仙真圣,心中私欲偏爱的,还是那些自来不忍一剑斩落的仙精妖孽才对,不然天庭中又怎会有那样多渡化仙身的妖孽精怪,而凡人历经千百年的苦苦修持,却最多只能成为一个法力低微的人间小仙,齐云山上那些凡人弟子自来很不满意南华上仙对逝水尘徽这个大理在逃世子的私心偏爱,但是若是让他们知道他曾经是清净天上的尊神,也曾是天荒之境魔主,心里也就未必能有这样忿忿不平,耿耿于怀的了。 (二) 方丈岛上的日子待得时间长了也是日似一日的甚是百无聊赖,虽然孙公子还是每日里挖空心思的依靠羞辱耍弄芙儿来讨清宁欢心,清宁也总是莫名其妙的开始担心起来此次逝水尘徽私自和自己一起下山,千里迢迢的跑去澜沧江畔的隐仙山下,但是最终结果却是失手让自己这个小妖女自隐仙山下顺利脱身逃走,他此次只身一人回去齐云山上必定会被南华上仙狠狠责罚,如此倒也算是自己牵累他了,因此上清宁一直以为,自己现下不管怎样都该先设法去齐云山下探听一下消息才对,虽然知道有上清天上的元始天尊护持,齐云山上的清规戒律也未必当真能够对他怎样,但是他若真的在齐云山上受罚,那必然也是自己现下一个最大麻烦,因为雪楹花境的封印眼下只有他一人能够破解,而且他和她之间的前尘恩怨,也当真是并非只有雪楹花境封印这一桩罪孽…… 他曾经在无极天上的凌霄殿前,亲手动用五雷阵法诛杀了她的兄长,虽然对三界众生来说,他当时只是在斩妖除魔,护佑苍生,但是在这被他亲手护下的三界苍生之中,却唯独没有她的兄长一人,而清宁当时虽然还只是一颗未曾化形的柔弱胎珠,却因已经六识初成,而有幸以胎珠之身亲见了他与兄长之间在云梦城中相识,相知,直至最后生死相杀之间的一切前尘宿怨…… 所以不管怎样,清宁都以为自己现下总该要去齐云山上看看他的,至少,是在齐云山下稍稍探听一下他的消息,她并未将心中一切全数告知给眼前这位对自己一片痴心的孙公子,因为眼前这位孙公子虽然一直自以为给予她的都是她心中一直想要得到的一切,但是清宁可自来没有以为自己当真是个喜爱以羞辱耍弄芙儿寻衅作乐的人,而且前日里她刚才知道芙儿是被孙公子用拳头强收为奴的,所以一直也以为本该趁着这一次的齐云山之行找个机会让这个芙儿设法脱身逃走才对,毕竟若是换成自己,也未必能那样心甘情愿的让一个男人将自己捉去讨他心中痴心爱慕之人欢心,而且,以拳头强迫他人听命于自己,除非对方是个天生奴性极大之人,不然最后能够回报回来的,也就只剩下积怨甚深之下的背后狠狠一刀而已,毕竟这个孙公子现在已经并不满足于只将芙儿自由夺走,还想要一并夺走她心中最后一丝自尊,这样的欺人太甚之下,芙儿若还能继续忠心耿耿的服侍在自己身边,那就当真是逆反天理,违反天道的很了。 但是不出所料的,孙公子一听说自己想要去齐云山下探听消息就一脸不自在的撒娇样子,她知道他对她的心中所念,也一并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将在隐仙山下的出手相救当成是他心中一个最大倚靠,好像如此他就当真可以取代云中君在她心中的一切前尘记忆一样,一个男人想要取代另一个男人成为他人心中最重要的一个,看起来也自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是这样的不容易此时此刻,好像还当真挡不住眼前这位孙公子心中所有百折不挠,一往无前的执着决心,不过这样的百折不挠和一往无前说到底又和芙儿她有什么关系,随手将一个弱小无辜之人推出来做人情来讨好心中所爱的人,即是日后当真修仙有成,似芙儿这样的无辜弱小必定也不会因此而处境变的多好,所以清宁以为,芙儿还是尽快设法逃的远远的才好,毕竟现在这个孙公子在芙儿跟前张口闭口就是芙儿哪里都不能和他相比,如此下去,他必定会以为芙儿既然哪里都不能和他相比,那身份低微之人牺牲自己成全身份高贵之人,也该是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才对,就像是人间的千金小姐被满门抄斩时,总是贴身婢女冒名去替主子顶罪一样,因为若不如此,在凡人自幼所受教化中,这位本无任何过错的贴身婢女也会因被指认是背叛主子的忘恩负义之人而被众人在忿然怒火中私刑处决。 所以不管这个孙公子这几日里心中到底是何念头,清宁几日之后还是很快带着芙儿离开方丈岛上,一路上看似闲散游玩般的直奔齐云山下而来,她知道孙公子一定是在后面一直跟着二人默默守护的,也一直不甚在意,她有意先带着芙儿一路上兜兜转转的来到妖皇山下,因为她知道东海蚌族现下尽数只归尘水云沧一人所管,而尘水云沧平日里经常会客居在妖皇山上,毕竟舟山上除却天荒之境中的众多妖孽精怪时常往来之外,自来清净非常,而尘水云沧又自来是个喜爱聚众玩乐之人,因此上时常是一年三百多天中却倒是有二百多天会客居在妖皇山上,余下时间不是在天台山上就是在人间四处玩耍游逛。 因为不知此时尘水云沧是不是当真还逗留在妖皇山上,清宁随意开口向妖皇山下一个巡查小妖打探了一下,果然听说尘水云沧前日里已经动身去了天台山上,因为天荒之境中也有他很多故交,听说那个已经恢复前世记忆的大司命这段时日里一直逗留在天台山上,尘水云沧很不放心自己那些性子狂傲的知交故友,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惹到这个长年一脸严肃的大司命,凭空招惹出来什么麻烦事端,所以还是决心自己亲自去天台山上逗留一段时日,摸清这个大司命现下脾气心性才是正经,毕竟湘君他现今还可以继续当那个曾经的花水风颜,大司命他现今可是未必还会甘愿继续当那个曾经的云水尘翊。 (三) …… …… 几日之后,天台山上,一片层峦叠翠的繁茂花树之中,一间松竹掩映的小小凉亭之内…… …… …… 凉亭之中的汉玉石桌上,一壶清茶,两只茶盏,清澈茶水中清晰倒影着的,是两道数千年未曾一见的知交身影…… …… …… 大司命在凉亭中漫不经心的执起一盏雨前清茶,“怎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难道还当真怕眼前这壶清茶中是被下过药的不成,”他问,“你莫不是忘了,本座现下还是凡身,这又不是转心壶,若是当真被下药了,先躺尸的还指不定是谁,” “大司命此言差了,你本来也早该知道,本尊可自来是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的,”秋神蓐收听了之后忍不住冷冷笑笑,“不过即是如此,连本尊册封太子的大礼都不来捧场,也确是有些说不过去的吧,”他说。 “哼,本座可不像你,自来惯会偷奸耍滑,因私废公,天台山上这样多心性不定的妖孽精怪,本座怎能轻易离开,不过倒是你,现今既然已经认祖归宗,被册立成了西方天界太子,你现下不专心在西方天界辅佐你帝父少昊,平白跑来天台山上来和本座叙哪门子旧?”大司命问他。 “哎,白帝虽然是我亲爹,但是谁让我一出生就被他给过继去了黄帝家里当儿子的呢,那时四海八荒都以为我是黄帝和嫘祖生的,常言道,生恩没有养恩大,我都修成上神了他才想起来去黄帝家里认我,这个西方天界太子,换成是你,你以为能当的有多大意思?”秋神蓐收看似一脸怨气冲天的咬牙絮叨着说。 “好啦,你嘴里这一套骗鬼的说辞就别在本座跟前这样卖力表现的啦,不然你倒是说说,现在本座和白帝一起掉进亘河溺水里面,你会第一个伸手拉谁?”他问。 “当然是先伸手拉他的啦,谁让他是我亲爹,不过本尊也不会对不起你,大不了跳下来和你一起魂消魄灭不是成了,”蓐收忍不住微微蹙眉说道,“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这当真是打算要和本尊一刀两断,恩断义绝的了嘛?”他问。 “哦,这样说你们父子联手诓我在帝皇山上被软禁那么多年,连个道歉都没有,最后反而却倒像是我在不依不饶的和你无理取闹的了?”大司命微微有些嗔怪的冷眼看着他问。 “是你自己办事不利,被那个腾蛇将军给抓了现行,不管那个王莽是不是个术法所化假人,既然受人所托,本来就是该当忠人之事才对,是你自己非要在定光珠这桩事情上逞能强出头的,本尊不信当初云水世家就只有你一个人有本事混上帝皇山去,”蓐收无奈,“不过此事却倒是有些是帝父他对不起你了,为了能够顺利让我渡过此劫,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诳语,就用在了你这个生来最天道无私的大司命身上,”他说。 “哎,父母爱子之心天下皆是一样,想当初,你还在你母后凤鸿肚子里时,因为炎帝手下朱雀将军心中觊觎你母后美色,因百般殷勤引诱不成却反而平白挨了凤鸿一巴掌而因爱生恨,诅咒凤鸿肚中孩儿出生之后,必会在修成上神之前为炎帝之子一剑斩杀,此事你帝父自然知道,但是看在炎帝颜面上,也未曾去和那个朱雀将军过多计较,毕竟你帝父的生母皇娥也是凤凰一族族人和凡人私生下的,既然你帝父所在的西方天界号称是百鸟为官,自然也不好去和那个朱雀将军过多计较什么,但是即是如此,在你出生之后,这个事关你生死命途的诅咒你帝父却是当真不能一点也不当成一回正经事情的,因此上只好悄悄斩断你左手上的半根小指,以道术化为一条白蛇,然后急急将你给过继去了黄帝家里,让你自幼上了黄帝家宗谱,而那条道术所化白蛇,自此就在西方天界当了你的替身,你帝父对外宣称这条白蛇即是凤鸿怀胎十月所生,那朱雀将军信以为真之下,果然日后在人间应验了当初诅咒,这条白蛇在沛县被炎帝之子化身的刘邦所斩,也是那刘邦粗心大意,斩蛇之后急急而去,未能看破那条白蛇本是道术所化虚假活物,障眼之体被斩之后道术消解,化归于无,蛇头也立时恢复成那根断指原形,但是那时你还未曾修成上神之身,此瞒天过海之事断不可轻易暴露出来,所以后来白帝又将这半根断指自人间收回之后交给酆都大帝,以傀儡之术将他放入一个即将受孕女子肚中,出生之后就成了注定会将大汉皇朝截为两段的王莽,这个王莽本是假人,自生到死都是被酆都大帝以傀儡之法操*弄,寻定光珠助他断刘秀生机本来就注定不能成事,此事虽然坑苦本座,但是好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现在即已修成上神,那朱雀将军诅咒自然已经算是彻底化消掉了,看在你自幼被过继出去寄人篱下的份上,本座倒是也不必和你父子二人过多计较什么,”大司命温声言道,“不过既然现在那个假人王莽已经化为你那半根断指原形,你帝父也该有本事替你重新将那半根断指续接上才对,”他说。 “啊,那是自然,帝父他还特意要我来好好谢谢你呢,”秋神蓐收忽然之间一脸喜笑颜开的向他说道,“其实你有什么心事也着实是没有必要在本尊面前这样藏着掖着的,不就是天柱山上忘仙一派那点子事情嘛,你们想要将东皇尊神自峨嵋山上搭救出来,这本来就是一件最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你放心,帝父他身为掌管西方天界的五方天帝之一,自来也不是和那个凌霄殿里的天帝老儿一条心的,当日东皇一脉遭劫,帝父他实在是因为天意如此而不能私自出手相助,但是现下时过境迁,数月前荧惑守心和白虹贯日两大异常天象同时在巫山上空显现,那天帝老儿当初对雪楹花境做过什么亏心事情他自己心知肚明,打量三界中就他一个聪明人,大家都是不问世事的傻子不成,左右本尊自来即是个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这一次,只怕凌霄殿上很快就有个天大的热闹看了,”他说。 “雪楹花境,昔日本是清净天上不许任何人私下提及的一大禁忌,本座可自来不以为凌霄殿中的热闹算是什么好事,”大司命蹙眉之间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说,“但是常言道,心之所至,劫数将起,此劫纵是不复,又岂是你我这样旁人能够轻易插手的了的,到了最后无非也只是一切但凭天意而已,”他无奈言道。 “哎,你们东皇一脉啊,就是自来太过遵循天道,什么天道无私,天道无情,天道无常的,人间凡夫百姓遇到不公之事,还会仰着脖子大骂一句天道不公苍天无眼的呢,可是你们呢,经日里左一句道法自然,右一句任凭天意的,若是帝父天生也是你们这样性子,本尊又当真岂能有命活到今日,难道因为被那个什么朱雀将军诅咒了本尊就一定非要遵从天意经日里伸着脖子等着被炎帝之子一剑劈头砍过来的嘛?”他问。 “你帝父非先天灵炁化生,自然可以凭借一己之意依从天道,人道,王道权衡行事,但是东皇一脉即是先天灵炁化生,心中即是想要生出来一些凡尘杂念,怕也自来并非那样容易,”大司命清冷言道。 “哼,先天灵炁化生就很骄傲的吗,东君和望舒还不是在东皇一脉覆灭在即时见风使舵的投靠帝俊,当了叛徒,不过只是那个望舒最后的下场着实是有些惨不忍睹就是了,” “你有所不知,东君和望舒虽然曾经归属东皇一脉,但是此二人却并非完全是先天灵炁所化,他们本是盘古大神的左右眼睛修成人形,东皇尊皇当初只是随意将二人归在自己治下,但是说到底,他二人和东皇一脉也自来没有多大关系,”大司命淡然言道,“只是本座倒是着实是不太知道,那个惹怒腾蛇将军的许仙他,现今到底是怎么样了?”他问。 “不知道,一个凡人,无非是要么活着要么死了,不过只要素贞仙子现下已经和他一拍两散,无甚相干,你是吃饱了撑得还去关心这样一个趋炎附势的无耻小人,”蓐收忍不住气忿直言,“好好的黄花闺女现在给生生弄成了个带着一个小拖油瓶的再嫁女,腾蛇将军现下在帝皇山上一定已经是给气的发疯,”他说。 (四) 虽然私心之下一直不想为了东皇一脉私怨而无端牵连到西方天界的白帝父子,但是既然这个蓐收确是一番发自肺腑的真心好意,大司命一时间也确是不好断然拒绝,只是匆匆好言将他给尽快打发回去西方天界去了,毕竟在五方天帝之中,白帝的脾气是最不好的,因为秋神蓐收即是他的儿子又是他的下属,所以他现下是三界公认的司秋之神,主三界中一切杀伐决断,若是当真搅合进来东皇一脉之事,也是一个祸乱三界的天大麻烦,而且东皇一脉又岂是愿意轻易将知交故友拖下水的,不然花水风颜他现下为何要一心决绝的和自己此世出生长大的花水世家断绝一切亲缘干系。 但是一想到天柱山下那个四大修仙家族之一的花水世家,大司命还是在不可名状间忍不住深深蹙一蹙眉,因为虽然花水风颜自己不说,大司命也一样知道这个花水世家本是上古年间雪楹花境中的皇族中人私下里和若水之畔的凡人私通繁衍出来的一个天赋异禀的修仙家族,虽然此家族先祖当初并未能有幸承袭下来雪楹一脉皇族血统,只是平白担着一个花水姓氏虚名,但是亘久以来,凌霄殿中的天帝老儿却一直未曾放松对花水世家的严厉监视,若非东华帝君自来和花水世家中人长年交好,这个修仙家族怕是在当年花水风颜出生时就已经无端覆灭在那个天帝老儿手中,湘君他这也算是在人间投胎时平白捡了一条性命,其实大司命自来知道,东华帝君心中真正在意的只是云中君而已,那可当真是血染江山如画,怎敌眉间一点朱砂,那一身白衣胜雪的仙袂飘然,也难怪夕颜神女她为心中一捻炽盛私欲,甚至不惜动用六欲焚心丹这样违逆天道的邪欲药丹,若非当时一双开启天荒之境封印的玉钥中的其中一枚是在自己手中,即是碧瑶她,只怕也是更加愿意为了盗取玉钥痴心委身于云中君怀中的才是,不然自己现下已经在天台山上逗留多日,为何她却一直不愿自天荒之境中出来看他一眼,经日里将女儿打发出来做什么,这丫头的心思现下已经开始越来越只放在花颜和花裳父女二人身上了,但是花裳她,可是自来不愿认下自己这个大司命外公。 不过不管怎样,大司命以为自己心里始终还是很关心和在意花裳她的,因为花裳眼下正有一个旁人轻易一点插不得手的天大麻烦,那就是本该一直在天柱山上侍奉他爹或者是象山上侍奉他娘,再不济也该是在昙华山上侍奉他师父的沐花流鸢,这段时日里却一直存心赖在天台山上,这让清尘这小子心中很是不以为然,只是看在湘君颜面上,又着实是不好将他给立刻自天台山上赶走。 如此情形下,湘君在天柱山上的逆天大计只怕是越来越会被三界众生当成一个天大笑话,那天帝老儿虽然自来行事手段卑鄙无耻之极,但是凌霄殿却自来并非可以轻易放肆之地,更何况四海八荒和中原九州之间自来也并非是完全界线分明,天帝和玉帝二人虽然名义上是分别掌管四海八荒和中原九州,但是凌霄殿若是当真告急,玉帝也一定会派兵倾力相助,天柱山一派和凌霄殿之间战力本就已经是这样让人不可理喻的云泥之别了,但是天台山上眼下,却还在经日里任凭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相互乌眼鸡一样的争风吃醋,献媚夺宠,即是花裳自己并无任何心思在沐花流鸢身上,现下天台山上经日里在这二男一女身上发生的一切,也时常是让大司命以为湘君和云中君眼下简直就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四十四 痴心不改 (一) 今日已记不得是自己因故逗留在天台山上的第几日了,碧瑶她终于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自天荒之境中出来,在大司命眼前一身霓裳飘然的盈盈现身,但是这显见的也确是未曾让大司命一时之间怎样不可思议的受宠若惊,因为二人现下身份,已经再难重回昔日清风天上的那样高贵威严和叛逆挑衅,那时,他是清风天上的威严尊神,她是东海鲛族中的尊贵公主,她为了盗取玉钥毫不吝惜的丢却了身为一族公主的一切娇宠高傲,甚至不惜以自己的一身清白对他苦心设计,他知道能让鲛人一族中的尊贵公主心甘情愿的沦落至此自然只是因为自己手中那把天荒之境封印的破封玉钥,毕竟,对三界芸芸众生中的任何一个而言,自己的家人,恋人,族人是尘世间唯一三样能够让自己为此放弃一些骄傲尊严的最重要存在。 所以后来,大司命在清风天上果断下谕赐死了她,身为清风天上执掌天道法则的尊神大司命,在他近乎是和天地齐寿的亘古岁月中,他深知只要自己在一念私心之下一步行错,天道法则即会随之偏离正道,他并非当真无私,却因为天道法则,在那一刻,只能果断选择对她无私,但是,当真是那样的吗,既然无私,为何却执意要等她将孩子在忘忧宫中生下,当真只是因为她肚中孩儿甚是无辜,还是因为她肚中所孕,本即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至少那时候,她在忘忧宫中只是能够多活一天算是一天而已,人间判死之人还可等到秋后问斩,更何况一个忘忧宫中身怀六甲之人。 其实他知道在盗取玉钥计划彻底被破坏殆尽之后,她是非常不情愿在忘忧宫中将肚子里这个孩子给顺利生下来的,为此她甚至悄悄在忘忧宫中寻找过滑胎丹药,此举当时也确是让大司命在心中很是伤感无奈,她只知道他要杀她,为了清风天上的执法公正杀她,却不知他那时已经私下里替她安排好了转世投胎时的一切,只是这一切终不是她心中最需要的,不然她后来也不会一直待在忉利天上,虽然她在忉利天上的那个师父却倒当真是待她不错,但是纵然如此,她最后也一样要老老实实的回来中原,因为谁人不知,忉利天上那群神仙,各个都是一百个老婆也不嫌多的,甚至,他们自来习惯男女之间相互厮混,也管不得什么神仙妖精,凡夫魔女,只要欲念一起,什么天规天条,清规戒律,连鬼都唬不了的玩意还想能唬住谁,据大司命所知,莫说是男男女女之间,忉利天上两个男神一不小心生出孩子来都是件可以公然昭告三界的寻常事情,碧瑶若是当真想要在忉利天上安身立命,那才真是发了失心疯了。 但是,她即是现下已经回来天台山上又能怎样,哪个女人会愿意再继续待在一个当初亲口下谕赐死自己的男人身边,离开他,她也一样还是从前那个尊贵骄傲的鲛族公主,而且既然东皇一脉现下已经落魄至此,她眼下就是想要立刻再嫁他人,也完全不必顾忌自己这个已经沦落凡尘多年的落魄前夫。 男人当真是只有沦落到一无所有的惨淡境地心中才会时时想起那个曾经在自己身边百般迁就的妩媚女子,尤其是,他们二人之间至少还有一样斩不断的牵绊,那就是他们之间毕竟是一起有过一个亲生女儿的,看在女儿份上,自己这段时日里在天台山上倒是一直和她这个鲛族公主勉强维持着一副各不相干,相安无事的尴尬场面。 但是蒹葭平日里本来就更加喜欢多逗留在妖皇山上一些,自从东皇一脉遭劫,蒹葭她就一直流落人间,她在人间和一众仙精妖孽厮混已久,现下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自己这个亲爹,知道他要来天台山上,就一早躲去了妖皇山上,左不过是怕自己将她给按在齐云山上修炼,她自幼在清风天上时就贪玩成性,有了花裳之后,脾气性子倒是一点没改,不过这也难怪,花裳又并非当真是她怀胎十月所生,说到底,这孩子其实也一样算是被两个男人生下来的,虽然圣源树神是无情众生,树上结个果子本是寻常之事,但是在大司命心里,他毕竟是个男的,总该想办法让花裳她褪去圣源树神血脉,承袭蒹葭血脉才是,不然她何时才能真正回归东皇一脉神女名位,她现今在天台山上的任何一样肆意任性之举,说到底,也不过只是因为她自来只将自己给当成了一个自幼在天荒之境中娇宠任性的魔界妖女,而非是东皇一脉统御天地万物,普渡三界苍生的尊贵神女,虽然当神女的代价,对她而言,确是有些太大,但总还不至于到一点不能忍受的苛酷地步。 (二) 花裳自来不是个只知在天台山上肆意任性的蠢笨妖女,毕竟连元始天尊当日在天台山上都非要开口称她一句仙子不可的,所以大司命心里那点心思算计,自然是半点隐瞒不过花裳的一双横波流转的深湛眸子的,但是想要让她心甘情愿的回归东皇一脉,担负起一个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神女责任,至少是在现下,花裳以为大司命他还真的有些是在心里算计的有些太过火了,而且是非常分外的有些十分太过火了,东皇一脉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惨淡下场早已经成为了三界苍生眼中一个天大笑话,谁不知道天庭上的神仙若是哪一日里当真法力尽失风尘落魄起来,那可是连人间一个法力低微的杂毛小妖都不如的,云中君只是有幸被元始天尊看中想要收在座下,不然天帝老儿又岂会轻易放过他的,但是除此之外,元始天尊怕是也没什么闲心再去管谁的了,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什么非要去按照三界众生意愿心甘情愿的去当一个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劳什子神女,只因为如此可以平白为三界苍生带来很大好处,毕竟身为神女,对三界苍生自来只能是予取予求,有求必应的,但是这样的三界苍生是不是也未免太过自私,凭什么为了你们的予取予求有求必应,本宫就一定要牺牲自己眼下可以天经地义的拥有和享受的一切逍遥自在和娇宠任性,去当那个随时可能因为失去利用价值而被三界苍生翻脸无情的一脚踢开的劳什子神女,而且至少是在现下,花裳心中还是非常清楚明白的,不管是清尘还是流鸢,他们二人能够经日里簇拥在自己身边争风吃醋,献媚争宠,可不是因为自己是什么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尊贵神女,毕竟他们二人的生母一个是神女夕颜,一个是神女湘妃,二人总不至于还想要再弄个神女花裳回家供着,所以在他们二人眼中,还是妖女花裳更加千娇百媚的让人神魂颠倒惊心动魄一些。 花裳知道这也是眼下大司命他在天台山上最看不惯自己的一桩罪过,但是那又怎样,他连替自己生过孩子的碧瑶娘娘都能亲下口谕赐死,都天道无私到这样地步了,这个名义上的外公,借花裳八个胆子,她也断然不敢随意亲近他身边一步,而且,也本自无甚必要,因为碧瑶娘娘是决计不会轻易纵容大司命在天台山上这样明目张胆的心思算计的,毕竟,当初在清风天上,碧瑶娘娘就从来没有在心中动过一丝丝想要为了大司命褪却妖身修成神女的痴心念头,毕竟虽然都说是凡人对天神的偏爱有恃无恐,妖魔却对此苦苦仰望却求而不得,但是你却总该知道这样的苦苦仰望和求而不得到底是他自己本身还是他那个光彩荣耀的尊贵天神名分,若是有一天他落魄了,你还能似之前那般对他苦苦仰望求而不得的嘛,所以,天神得到的爱和仰望中到底有多少虚情假意,现下怕是也只有大司命自己心里最为一清二楚,从私心上说,花裳心里一直是不愿意看见碧瑶娘娘对大司命怎样藕断丝连旧情难忘的,因为像大司命这样自以为是的男人,心里一定是很坚定不移的以为将自己给送去上清天上去当小道姑子才是眼下能够护自己一世无忧的最好办法。 所以花裳这段时日里在天台山上最不惜一切的事情就是拼尽全力的在碧瑶娘娘跟前试探她对大司命心意,但是对碧瑶而言,眼下却是有另一件很棘手的事情在等着她斟酌处治,因为圣源树神尘水清逸这几日里要短暂闭关,但是前日里天台山下却无端跑来一个名叫芙儿的小蚌精,这小蚌精在天台山下被巡山小妖发现时已经是瘦弱不堪神识错乱了,但是碧瑶却一向只是勉强懂些医治疗伤之术,经过几日休养,这个小蚌精看起来神识已然清醒恢复过来,但是身子却还是需要再卧榻多调养几日才是,好在蚌族之皇尘水云沧近日里也一直逗留在天台山上,在这个芙儿身子稍好一些时,碧瑶自然也就顺势将这个芙儿给带去了尘水云沧眼前,但是谁想到此举确是当真替天台山无故招惹出来一桩很大麻烦,因为芙儿身上所受伤害,被尘水云沧他一眼看出来是凌霄殿一派功法所致,尘水云沧既然身为蚌族之皇,自然有他自己的各样消息情报来源,因此上很快查到了那个天帝老儿在蟠桃园中豢养着的那只杂毛猴子身上,关于那只杂毛猴子,虽然那天帝老儿一直以为是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三界中其实早就已经开始私下传言那只杂毛猴子其实就是天帝老儿和蟠桃园中一只母猴所生,这一下可是彻底惹怒了尘水云沧,当即回去妖皇山上挑唆青狐一族和天柱山结盟,寻个适当时机一起打上无极天去,因为天台山和妖皇山一直私交甚深,碧瑶娘娘生怕天台山再一次被那个天帝老儿盯上,毕竟当日天台山是因为魔主偏巧是云中君尊神才有幸逃过一劫,但是这一次,仅凭自己和圣源树神二人之力,只怕是很难让天荒之境中的众妖在天柱山一派和天帝老儿的相互仇杀中全身而退,所以眼下大司命的事情,碧瑶已经是在心里确是有些再顾不得了,毕竟,鲛人一族现下也已经决定要和天荒之境一起同生共死,当更加紧急和重要的事情需要被一个女人一力承担起来时,心中的那个男人也只能是暂时被搁置在一边,毕竟一旦母族覆灭,任何一个男人的爱对自己而言,都只是一分高高在上的骄傲施舍,即是这个男人是大司命,一切又当真能变得怎样? (三) 虽然当日天台山上那场仙妖大战后来因为元始天尊横加出手而不了了之,但是花裳可自来没以为当初以天荒之境战力会轻易输给那被几只上古凶兽追的丢盔弃甲的十万天兵天将,所以这一次就算是天台山上再次开战,花裳也以为以天荒之境现下战力也是一样可以不必要有任何担心的,而且大不了最后还是让云中君他去开口求一求元始天尊出手相助,再怎么说,天荒之境中的妖精这些时日来也是一直未曾下山杀生伤命的啊,不然以那个昙华圣尊的性子,又怎会容忍流鸢这些时日以来寸步不离的赖在天台山上,虽然流鸢自来只是昙华山上的一个俗家弟子,但是即是湘君心中不甚在意,昙华圣尊也是绝对不会轻易放任他沦入魔道的,不过师父到底只是师父,流鸢自从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对这个昙华圣尊的任何言语教诲差不多也全数只当成是耳边风了,只是若是昙华圣尊口中言词当真并无什么太大过错,花裳以为流鸢还是大可不必对昙华圣尊这样大逆不道的冲动叛逆的,因为这样的冲动叛逆,眼下看来却已经成为花裳心中一个不可理喻的天大麻烦,那就是这个流鸢他一直这样执迷不悔的赖在天台山上的一个最充分理由,就是他自以为喜欢她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从来和她本身无关,他希望她可以一直这样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喜欢和爱,就只将他给当成一个信奉他的信徒即可,不需要感激,不需要亏欠,不需要感动,不需要回报,他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她不要主动开口将他给从天台山上赶走。 花裳可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在他身上作了什么孽了,只不过是替他好心换了几次伤药,还惹得他师父前来天荒之境外跳脚踢门,然后他就开始想尽办法的赖在自己身边,连他大师兄前来劝他都不肯听,只是不知为何,他大师兄近来却倒是未曾再来天台山上一次,本来花裳以为流鸢心里该是为此很高兴的才对,但是不知为何,流鸢这几日里却反倒是因为一直不见师兄前来而感觉到心里非常惶惶不安,很不自在,果然还是很怕师兄将他弃了,只是他这个师兄自来半仙半妖,半正半邪的,在江湖上也一直行踪不定,所以出于好心,花裳在仔细斟酌几日之后,终于还是开口劝说流鸢,“不管怎样,现下你师兄他脑袋上还顶着擅自破封鸢花花境这个罪名,虽然自从鸢花花境解封之后,天庭也一直没怎么追究此事,但是也说不定天庭是想借此恩惠顺势做个便宜人情,拉拢鸢花花境中的臣民人心,但是这样的便宜人情又当真岂是平白施舍,若是有一日天庭让鸢花花境中的朝臣百姓做个选择,若是不将你师兄交给天庭处治,就立刻将鸢花花境给从新封印起来,你以为到时候你师兄下场将会如何?”她问。 “所以,你觉得我现在应该立刻下山去寻他?”沐花流鸢微微有些嗔怪的看着她问,“和他相比混江湖的本事,我的道行可是差了不止一个鸢花花境太子名分,他是能翻手祸乱三界的人,绝对不会将自己给沦落到这样众叛亲离地步,”他说。 “但是你现下也至少该知道他此时此刻到底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他是你师兄,若是当真一切风平浪静,怕是你也不至于一连几日心慌意乱,浑身不自在到连手中茶盏都攥不安稳,”花裳无奈,“其实你本来就是湘君和湘妃两位天庭尊神之子,生来的天人感应总是不会错的,只是你一直不相信你师兄他此时又隐身在江湖纷乱中在暗中伺机算计着什么而已,因为你很怕你在你师兄心中的分量永世比不过他心中那些权衡算计,”她说。 “他好歹也是鸢花花境太子,心性当然不是那些寻常凡夫百姓可比,”流鸢听了花裳口中这样言词就好像是被瞬间戳中心事一般,脸色顿时微微一变,“各自拖家带口的师兄弟还能当真维持几年情分,天下无不散筵席,什么情分到了最后不是一样桥归桥路归路,尘归尘土归土,他现下心中到底是在算计什么,即是不愿意对我明言相告,我又何必如此多此一举的去四处寻他,三界之大,你以为他这么多年在江湖上没有自己的隐藏势力,而且无情一脉亘古以来,自来只是和云中君牵绊甚深,和我父母自来没什么太大交情,我父母只是湘水之神,出了楚地无人在意,云中君可是恩泽三界的云雨之神,师兄他现下即是当真祸乱三界,怕是也只有云中君才有本事将他降服,你现在这样的急急赶我下山,倒不妨先去问问逝水清尘,问他愿不愿意替他父亲去江湖上找找这位鸢花花境太子,”他说。 “哼,既然如此,那你们二人也可以现在立刻一起下山去三界中寻人,你师兄他当初在天台山上也是明确说过鸢花花境之前受过云中君恩惠的,你也知道,天荒之境现下还在一直被天庭盯着,本宫只是不想你师兄在现下这样时刻节外生枝,替天荒之境惹来麻烦,但是他倏忽之间这样一反常态的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样长时间未曾在天台山上现身,莫说是你,就连本宫心里也紧跟着开始莫名其妙的惊惶失措起来了,”花裳气急之下微微有些嗔怒的含眸看在他脸上,“哼,若说是惹麻烦,你可曾忘了当日天台山上那场仙妖大战,你爹爹还曾站在天兵天将一边,”她说。 (四) 虽然心中一直对花裳以这样借口赶自己下山很是耿耿于怀,忿忿不平,但是流鸢心中却也一直知道眼下自己确是应该尽快在三界中寻到师兄踪迹,因为若是师兄他现下当真没有隐身在纷乱江湖中暗中算计什么,自己心中是决计不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惊惶不安,心慌意乱的,师兄的本事流鸢心中自然知道,身为鸢花花境太子,师兄他自然是最有担当不过的,若非为了解封鸢花花境,他当日也不会在昙华山上这样费尽心机的算计自己心甘情愿替他下毒弑师,流鸢倒是一直不知自己当日对师父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为何却还可十分轻易的就逃脱严惩,得到原谅,许是因为母亲颜面,许是因为师父好*性,许是因为父亲尊位,许是因为自己确是不值得师父为此破戒动杀,但是最重要的一点,自然是师兄他当日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他存心引诱哄骗,师兄自来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也自来惯于一人做事一人承担,决计不会无端牵连他人,所以其实,流鸢以为自己心里却倒是很喜欢师兄他的行事手段和脾气性子的,昙华山上昔日里也曾有门下弟子行止不端,结伴下山去盗取左近村镇中的店家财物,倒不是因为昙华山上时常亏待他们月例银子,而是有些人贪图别人财物本性难改,只是其中一些门下弟子还算是守江湖规矩,每次只将盗得财物揣在自己怀中,不牵连他人,而另外一些门下弟子因为性子卑劣,每次都将盗得财物揣在一起下山的同伴怀中,甚至诱骗同伴动手,自己躲在外面望风,这样即是事情败露,也可将罪名全数推在那些被他诱骗下山的同伴身上,自己落得清白名声,但是奇怪的是,师尊却时常对这样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主动出面替那些被诱骗诬陷的门下弟子当众主持公道,还他们清白,师尊对此的解释是世上无人有义务保护谁人一生一世,那些被诱骗诬陷的门人弟子必须学会自己面对和解决此事,不然即是这一次替他们主持了公道,那下一次呢,人总不能一辈子依赖别人替你主持公道活着,求人毕竟不如求己,师父从不介意门下弟子对待世道不公时行事凶狠残暴一些,因为谁人都知道这世上有些恶人本是不可教导的,既然不可教导,那就只能一刀下去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了。 所以其实师尊他自来在心中即是很偏爱大师兄的,许是因为大师兄的性子多少有些师尊他年少轻狂时的浪荡影子,相比之下,连流鸢自己都以为自己之前在昙华山上时确是自幼有些太过乖巧温顺,端庄安静了,兴许这样的乖巧温顺和端庄安静,在师尊眼中还是有些像极了一个清冷高傲的东皇一脉尊神,这样的清冷高傲自然是时时提醒着师尊眼前这个被师尊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座下弟子,其实是一个他心中即羡慕之极又嫉恨之极的男人的血脉,但是即是如此,师尊他在心中也一直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因为只要自己在昙华山上一切无忧,师尊他总可以在自己母妃跟前好好骄傲得意一番,只是说实话,流鸢心中其实是自来不愿意师尊他在自己母妃跟前怎样骄傲得意的,毕竟,自己现下还不以为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个很让人讨厌的人呢。 所以,其实自己现下这样心急如焚的在江湖上寻找师兄踪迹其实说到底还是稍稍有自己一点私心的才对,若是大师兄可以长年安分守己的待在昙华山上,师尊他爱慕自己母妃的心思是不是就会渐渐清淡下去,虽然流鸢心中自来知道师尊他从来不是个为了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据为己有不择手段之人,但是也确是不愿意师尊他永世摆脱不掉对母妃的爱慕之心,因为那滋味确是不是很好受的,这一点流鸢现下心中可是比谁人都要清楚的,因为他现下也正是这样难以自控的疯狂爱慕着花裳,即是知道花裳她早已心有所属,也仍然是一日不肯放弃,他对她的爱其实是很自私的,流鸢知道,因为若他真的爱她,本不该像现在这样因为始终得不到她而感觉到自己这一生一世已经再无任何活着的价值和真意,若爱她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得到欲求已久的幸福愉快,这样的爱当然是这世上最自私的爱,但是流鸢自己却自来以为既然自己是东皇一脉子弟,而天地万物当初又是被东皇一脉化生而成,那自己当然也当得起三界少主这个名分,一个三界少主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自私任性一次又能怎样,身为湘君和湘妃二位尊神之子,自己这个三界少主难道连为了花裳年少轻狂一次的权力都没有的嘛,左右自己是师父教出来的弟子,不管自己现在心中到底是对花裳是怎样一番心思,父亲也只会将这笔账给一并算在师父头上,以为是师父教坏自己的,其实让师父和父亲为此剑拔弩张一段时日也好,母亲为了二人不当真闹出什么乱子,必须在二人跟前清楚明白的表明自己现在心里到底更加爱谁一些,流鸢自认为自己和花裳不一样,自己这辈子可是一点也不希望自己有两个爹的。 四十五 移花之令 (一) 流鸢没想到自己此次下来天台山之后,只在江湖上行走了不到月余就很意料之外的在齐云山下找到了大师兄沐花云冲,他那时正栖身在齐云山下左近村镇中的一家山野客店之中,此客店名叫云水客店,平日里客人并不是很多,大师兄在客店中住的自然是客店二楼一间最上等客房,但是却只是单间,另一间价钱更加高些的上等套间,此时正被一个道姑打扮的娇媚少女当作一个暂且将就一下的粗陋栖身之所,流鸢只在大师兄的客房里隔窗向走廊对面稍稍瞄了一眼,就立时一眼认出对面上等套间里住着的这个小道姑子,其实正是昔日清净天上的夕颜神女,虽然夕颜神女她和大师兄一样是花精之身,无情一脉,但是鸢花花境在澜沧江畔,夕颜神女却自幼生长在巫山之巅,她和大师兄之间本该自来未曾相识才对,为何大师兄他却好似是有意一直跟在这位神女左右,难道大师兄他也和自己对花裳一样,当真是忽然之间开始莫名其妙的对这位夕颜神女动了男女之心…… “喂,你不要自己是什么人,眼睛里看见别人就全都是什么人,”沐花云冲对流鸢的忽然到来显然是一时间有些很措手不及,“你让花裳那小妖精给哄的神魂颠倒的,她让你下山来找我,你就当真来了,你也不想想,她是怎样平白无故的忽然认定我现下一定是正隐身在江湖上算计什么的,你该不会当真以为她只是在找借口让自己好容易有机会在天台山上再见不到你这个碍眼麻烦的吧,”他问。 “师兄,这样在背地里说一个女孩子坏话,不是咱们昙华山上弟子所为,”流鸢看起来很不喜欢从师兄嘴里听到任何一句对花裳稍有不敬的冒犯言词,“而且她说错了吗,你好好的不在昙华山上念经,跑来这家山野客店里盯着一个落魄神女做什么?”他问。 “哼,她倒确是一点也没说错话,但是难道你一点也不会怀疑,她为什么会在你师兄在江湖上的行踪上,一点没说错话?”沐花云冲无奈问他。 “师兄,若是到了连花裳都要这样苦心算计的地步,问题是不是当真已经非常严重?”流鸢一瞬之间幡然醒悟过来,“难道此事当真已经严重到会威胁到天台山存灭地步?”他问。 “你非无情众生一脉,此事本不该冒然将你牵扯进来,”沐花云冲知道事已至此,再怎样隐瞒都已经无用,只得无奈直言问他,“近来你在天台山上时,有没有见过圣源树神尘水清逸?”他问。 “好像,确是很长一段时日未曾见过,不过圣源树神时常会闭关清修,平日里也很少从天荒之境中出来和旁人相处,”流鸢言道。 “若是现下圣源树神当真只是在天台山上闭关清修,花裳那小丫头也不必如此急着将你给打发下山来,这世上哪个女人会嫌弃身边多一个予取予求的备胎和观音兵的,她此次这样急着将你给打发下山来,只怕真正是为了查探这个而来,”沐花云冲说话间将自己左手掌心轻轻在流鸢眼前一晃,流鸢好奇之下定睛,只见沐花云冲左手掌心中清晰浮现着一枚淡青色花钿印记,此印记流鸢隐约记得只在昙华山上一本上古秘笈中见过,据说是叫移花令,此令可以让天下一切无情众生俯首听令,不敢有半点违逆,传言是久远前称霸澜沧江畔的雪楹花境号令天下花树草木之用,违令者立斩不饶,因为无情众生没有完整的三魂七魄,除非渡为仙身生出元神,催化命魂成为完整的三魂七魄,可入轮回投胎转世,不然一旦身死即是魂消魄灭,三途六道再无一点痕迹可寻,所以无情众生轻易是不会无故自寻死路的,因此上对移花令自然是会唯命是从,半点不敢违逆,虽然大师兄他已经有完整的三魂七魄,但是鸢花花境中的其余族众,可未必也是如此,这世上能够让大师兄他甘愿唯命是从之人,除却这枚传言中的移花令之外,自然只能是以鸢花花境全数族民性命要挟才可,若是当真如此,那圣源树神既然也是无情众生一脉,莫非…… “不错,你被那小丫头哄了,圣源树神早已因为移花令现世而不得已离开天台山上,现下正在隐仙山上听命在移花令之主座下,不然天台山上的花树草木只怕一夜之间就会被化为一捧飞灰,”沐花云冲无奈言道,“花裳那小丫头自然是不知道这移花令到底为何物的,但是以她心性,即是知道,谁敢威胁天荒之境,她也决计不会轻饶,只是这个移花令之主,却着实是一个她决计招惹不起的狠厉人物,早在久远之前,他的出生,本就是个天地不容的存在,”他说。 “既然天地不容,他却为何能够活着,如此违逆天道之人,天庭上那些神仙真圣又岂会当真对他这样势必祸乱三界之人坐视不理?”流鸢疑惑。 “自然,当日他的出生本就是为了祸乱三界而来,天道能让他出生,天庭却未必会容他活着,但是不知为何,本来他该是一个传言中已经被天帝施计诛杀之人,而今却忽然现身在隐仙山上,还扬言要一统三界,将齐云山给杀个片甲不留,因为移花令真言在身,师兄也只得依照移花令主之言听令行事,夕颜神女即是令主交给师兄的一个重要任务,令主要师兄确保夕颜神女在齐云山下一切安好无虞,待到他来日亲身攻上齐云山时,师兄也要确保夕颜神女不要在齐云山上冒然现身,让令主难做,”沐花云冲看似对流鸢没有半点欺瞒,“所以你现下即可尽快回去天台山上转告花裳,只要圣源树神在隐仙山上没有任何背叛令主之举,天荒之境令主也是不会轻易去动的,移花令主自己本来即是个妖精,又怎会轻易得罪世间妖族,毕竟想要一统三界,总要先有自己一派势力,他不依靠天下妖精魔怪,难道还能去依靠人间凡人?” “师兄,你话虽如此,但是如此重要事情,你当真要连师父都一起隐瞒下来,这可是桩事关三界苍生的紧要事情,你现下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流鸢直言问他。 “哼,三界换谁当主子,与我何干,但是我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会让整个鸢花花境跟着一起陪葬,”沐花云冲忍不住冷冷直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鸢花花境昔日虽曾受过东皇一脉尊神恩泽,但是毕竟仙妖有别,你身为东皇一脉子弟,心中是不是也一直以为,若是有一日为保三界苍生非要诛灭鸢花花境一族不可,你也会拼命将我护持下来,你只知如此算是对我的深情厚义,但是却也从来不会明白为何我非但不会对你心存感激,反而还会恨你入骨,”他说。 “师兄,既然鸢花花境现下境地如此不堪,你为何却还坚持要将此事独自担在自己一个人身上,那个移花令之主又没有三头六臂,说不定他出手都未必能打得过师父,而且即是连我父母都对付不了他,你忘了云中君还可请元始天尊出手相助,”流鸢当即忍不住蹙眉提醒他说。 但是显然,沐花云冲自来心思就比流鸢清醒通透的多,既然移花令主现下除却一统三界之外最想要干的事情就是血洗齐云山,那自然是冲着云中君来的,因为除他这个云雨之神外,齐云山上还有谁能够和一个无情众生纠扯上任何恩仇私怨的,云雨之神本就是天道为了恩泽天下苍生而以先天灵炁化生出来,而天下苍生中最需要被他这个云雨之神恩泽的,自然就是世间一切无情众生一脉生灵,现下只怕这个云中君非但不能出手助三界苍生渡过此次移花令主现世灾劫,反而他自己才最有可能是此次移花令主现世的最大症结所在,若是当真如此,只怕却倒反而是件好事,因为东皇一脉现今沦落至此,这个移花令主心情总会好些,如此鸢花花境处境也可暂时安稳一些,只是让沐花云冲现在心中最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桩疑惑却是,为何这个移花令主会特意让自己前来齐云山下护持夕颜神女一切安好无虞,她即是东皇一脉中人又是云中君的魔妃,难不成当真是因为,昔日他和云中君曾同时爱慕上这位夕颜神女,但是夕颜神女却弃了他这个和她一样是花精之身的移花令主,反而却义无反顾的投身在云中君这个先天灵炁化生而来的东皇一脉尊神怀中,让他成为四海八荒之中一个最大笑料…… (二) 流鸢虽然自来知道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知道大师兄自来心思手段不是自己可以轻易猜度出来,但是说到底,这个移花令主现下也只是能够以移花令号令天下无情众生一脉,而那些花精树精在流鸢眼中又自来无甚大惧,这个移花令主想要一统三界至少是在流鸢看来,只怕才该是一个四海八荒中的最大笑话才是,所以既然师兄现下并不想让旁人知道移花令之事,流鸢也以为除却花裳她兴许从来也是欺瞒不住之外,其余自己能够接近到的神仙真圣,即是师父和南华上仙,自己也可以先替师兄将此事暂且隐瞒下来,毕竟师兄至今还只是个妖精,流鸢心中也确是不敢自信师父和南华上仙知道移花令之事后会怎样对待师兄,神仙对妖精的爱总是有条件的,即是没有条件,也总归是有一条不可逾越的底线,而师兄现下的一举一动,显见的都是在疯狂触碰着这一条不可逾越的最后底线。 神仙的底线自然是不能危害三界苍生,但是这个移花令主既然想要一统三界,三界中一场刀光剑影的灾秧劫祸却总是免不了的。 所以在低头仔细斟酌思忖一番之后,流鸢忽然抬起头来两眼放光的看在师兄脸上,“师兄,除却无情众生之外,这个移花令主是不是也不介意多收一个有情众生当做一个侍奉杂役?”他问。 “你又在胡闹了,难不成你当真为了花裳那小丫头,想要只身一人独闯上隐仙山去?”沐花云冲冷言问他,“别以为那个移花令主发起怒来,圣源树神当真能够护你,”他说。 “但是我不亲自去一趟隐仙山上,怎能确定圣源树神现下确是一切无恙,那可也算是花裳的一个父亲,虽然两个男神生出来一个女儿这件事情,在三界中早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最大笑话,”流鸢无奈。 “哼,你也知道这是个笑话,无情众生却倒是时常雌雄不分,公的也可开花结果,但是和一只鸾鸟一起生出来一个女儿,这才是圣源树神这辈子里一个最大笑话,实话告诉你,圣源树神在隐仙山上的日子自来不算太好,因为久远之前,这个圣源树神就因为已经和几大妖族族众一起被封印在天荒之境中而无法出来听令于移花令主,移花令本是令主当时取自己身内一点精血以逆天之法炼化而成,可号令天下一切无情众生,但是移花令并非什么可以操控天下一切无情众生生死的邪令,只是移花令主施在天下一切无情众生身上的一样信物印记,若是当真想要天下一切无情众生尽数听命于他,自然依靠的还是自身逆天武力,但是那时他武力虽然逆天,本性却并不好杀,即是有人故意毁去手上移花令烙印,他也不甚在意,圣源树神当初因为被封印在天荒之境中,无法被移花令掌控,移花令主自然未曾在心中有多在意,左右那时移花令主也未必认识他,但是后来天荒之境封印被破,圣源树神却和云中君成了知交,这自然是让移花令主心中很是气忿,但是放心,移花令主现下留着这个圣源树神还是能有很大用处的,因为自圣源树神口中,令主他好歹能够多探听出来云中君之前在天荒之境中的一切,”沐花云冲眸光流闪之间向流鸢直言,“但是你若是去了,这个移花令主现下的脾气可是非常不好,你并非无情一脉出身,只怕这个移花令主若是当真喜怒无常起来,你可是连拔腿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他说。 “啊,若是当真如此,那我现下更要立刻前去隐仙山上看看,”流鸢听了师兄口中之言后,顿时开始心急如焚起来,“这个什么移花令主既然在心中如此在意云中君,总该先去劝说他和云中君之间的一切,千万不要轻易牵扯迁怒到花裳身上,花裳现下和清尘还没成亲呢,她现下可当真不能算是云中君家人,”他倏忽之间急急言道,“只是不知,这个移花令主他,现下到底知不知道清尘身世?”他问。 “放心,虽然是为了鸢花花境迫不得已听令于他,但是据师兄这段时日感觉,脾气性子不好其实也不一定就当真好杀,” “即是如此,那我这次上隐仙山上,本该不至于当真有什么性命危险才是,” “好啦,既然你坚持要去,师兄也知道拦不住你,但是当真到了生死危机时刻,也别指望师兄能立刻长翅膀飞回去救你,”他说。 (三) 既然心中主意已经打定,流鸢自然是在云水客店中再未多耽搁一分,立时急匆匆向澜沧江畔的隐仙山方向一路狂奔而去,这里沐花云冲当然还是继续护持在魔妃身边,不容她在齐云山下有半分差池,只是这魔妃不知为何,近来身边总是在死缠烂打的纠缠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孙公子,其实以沐花云冲道行,自然能够一眼看穿这个孙公子其实本是一只杂毛猴儿修成人身,只是这只杂毛猴儿身上有天帝血统,怕不是那凌霄殿中的天帝老儿私下里和哪只女猴子精私通生下来的,当然,这样的事情即是已经被闹得三界皆知,眼下也是一点不关沐花云冲事情,只是现下这只杂毛猴儿日日纠缠在魔妃身边反而却当真倒算是沐花云冲眼中一个不大不小的棘手麻烦,因为这只杂毛猴儿若是当真在心里觊觎魔妃美色,最能得偿所愿的办法自然是立刻将魔妃给从云水客店中劫持回去凌霄殿中,只是这个杂毛猴子未必知道,除却现下正在齐云山上净心清修的这个还未曾记得魔妃是谁的云中君之外,远在千里之外的澜沧江畔,隐仙山上,还有一个正在冷眼天下,睥睨三界的移花令之主,眼下也在痴心关注着这位魔妃在齐云山下的一举一动,自己既然已经接了护持魔妃无虞的紧要任务,一旦魔妃她有什么差池,势必会牵连鸢花花境被移花令主迁怒报复,毕竟,之前自父皇母后的闪烁其词中,沐花云冲也能隐约猜测到久远之前,鸢花花境曾经背弃过这个移花令主一次,但是这个移花令主为何会忽然之间在隐仙山上横空现世,父皇母后却一直不愿向自己坦然言明,许是因为受到了移花令主威胁,毕竟自己心机深沉的名声在三界中尽人皆知,那个移花令主自然也不会非常信任自己,更何况自己现下还算是昙华山上的首座弟子,相比圣源树神,自己显然是更加容易对这个移花令主生出背叛之心来的,其实沐花云冲心中也知,以魔妃法力,自来不需要自己在旁边尽心护持,移花令主只是在借此试探自己忠心,其实这又有什么太要紧的,鸢花花境自来只想要在三界中安稳过自己日子,至于三界之主今日是谁,明日是谁,当真很重要吗,若是移花令主当真有本事当这个三界之主,自然对鸢花花境也是有很大好处的,至于昙华山一脉,自然是能护几个是几个,只要令主愿意将几个紧要之人留下,沐花云冲自以为自己也不会对此有多大怨言。 (四) 因为鸢花花境昔日确是曾经受过云中君恩惠,所以沐花云冲在客店中很快即寻得机会以鸢花花境太子身份和化名清宁的魔妃相交,清宁也知沐花云冲曾经在天台山上相助过云中君对战天帝和玉帝派下来的十万天兵天将,所以对客店中的这一次偶遇心中并未有什么太大疑惑,清宁现下栖身在客店中只是为了寻得机会再去齐云山上寻找云中君,设法再将他引诱去澜沧江畔的隐仙山下,破除雪楹花境封印,沐花云冲此时才知魔妃和令主二人之间定然是有莫大渊源,若是魔妃当真也是出身雪楹花境一脉,那二人自然该是同族才对,如此令主他却倒是可能并非有意试探自己,而是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护得他这个流落世间的族人无虞,只是因为令主未曾明确下令,沐花云冲此时也不敢冒然将移花令现世之事直言告知给眼前这位清宁魔妃,只推说自己闲来无事浪荡江湖,暂且在这家客店中些许盘桓几日,过几天逍遥闲散日子。 清宁看起来却倒是很高兴能够在客店中遇见沐花云冲,因为她现下急于想要尽可能的减少一些和那位对她百般殷勤讨好的孙公子的单独相处机会,自己刚刚设法让芙儿在这个孙公子眼皮子底下逃去尘水云沧身边,她知道此举定然会让这个孙公子对她非常愤怒伤心,但是说到底,这个孙公子对待自己这样一厢情愿的痴心爱慕,也是自己眼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棘手麻烦,不管自己现下心中对待云中君到底是爱是恨,都和这位孙公子没有任何关系,自己也是决计不可能放弃和云中君之间的一切爱恨转头爱上这位痴心一片的孙公子的,感激和爱慕之间的差别有如天壤,只是这样的天壤之别,孙公子他是永不会真实感觉到的,即是云中君现下再记不起来她又能怎样,她知道只要一枚回神丹就可让一切回去那个兴许此生此世再也回不去的从前,元始天尊有意让他投胎失忆之后再将他送去齐云山上渡化,但是清宁却知,这样的渡化自来只是一桩自欺欺人的强买强卖,因为既然投胎之后他再也记不起来一切前尘旧忆,自然也就失去了选择接受渡化还是不接受渡化的一切自由,如此渡化手段在清宁眼中多少有些挟恩求报意图,让被渡化之人在强行的被动感激中心甘情愿驯服顺从,昔日东皇一脉中人可自来未曾如此渡化过世间任何一个芸芸众生,因为世间万物生死荣枯,繁华一瞬,三界生灵一生一世,悟又怎样,不悟又怎样,既然一切总有一日终会归于尘土,为什么一定非要参悟道法不可,而且参悟了又能怎样,世上最难不过放下,清宁知道自己心中现下最放不下的到底为何,而这一切,却自始至终和这位孙公子没有一点相干。 但是清宁却没想到,很快,这位孙公子就因为方丈岛上一件天大祸世,而让清宁再也无法与他两不相干,据这位孙公子在客店中义愤填膺的一番说辞,清宁知道因为芙儿之前在方丈岛上遭受的一切,尘水云沧激忿之下派人报复,派遣一众虾兵蟹将去方丈岛上疯狂血洗,之前方丈岛上本来有孙公子自海宁花果山上招纳来的数千猴儿充作手下兵将,这些猴兵各个都是拖家带口的举家住在方丈岛上,那些虾兵蟹将在方丈岛上大开杀戒,将岛上猴子不分大小杀了大半,而其中死伤最为惨重的,自然是那些并无任何还手之力的猴儿幼崽,孙公子在清宁跟前一顿声泪俱下的义愤控诉,让清宁一时之间心中很是愧疚不已,但是自己毕竟曾经和尘水云沧知交甚深,怎样也不可能亲自去找尘水云沧替那些猴儿幼崽报仇,而且说到底,此事还是自己牵累他了,若是之前自己不擅自好心将芙儿给送去尘水云沧身边,料想事情也不至于变成现下这个惨烈局面。 只是现下,不管清宁心中怎样愧疚,看样子这位孙公子此次都是非要去天台山上找尘水云沧血债血偿不可,眼看着这位孙公子胸中怒火越来越大,一旁的沐花云冲却一直是眉头深蹙的对这位孙公子口中言词反复斟酌思忖,因为他深知尘水云沧自来不会放任手下兵将在执行任务时任意滥杀老幼妇孺,一念之下,他先行在客店中要了一桌上等酒菜招呼这位孙公子暂且先吃几杯上等好酒消气,自己却寻个借口先行离开,之后即急急飞身前去方丈岛上查探,却只见岛上确是有不少猴兵尸首,但是其中却并未见到一具猴儿幼崽尸首,随手抓来一个侥幸逃出命来的猴兵仔细探问之下,才知这一群方丈岛上的猴子族中自有规矩,每只猴子都是长到八百岁才行成人礼,在行成人礼之前,自然是被称为幼猴崽子,所以这位孙公子口中所说的残杀猴儿幼崽,自然指的是这些还没行过成人礼的猴儿,幸而不是八千岁才行成人礼,不然尘水云沧就该被人说成是下令残杀刚出生的小猴崽子了,而且就算是真的杀了那些刚出生的幼猴崽子又能怎样,事情是因孙公子而起,是他先无故将芙儿捉去虐待,尘水云沧可没有无故来方丈岛上抓只猴子回去虐待,这位孙公子看来心中自来即有一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优越规矩,只许他无故欺迫旁人,不许人家反杀回来,据这只侥幸逃出命来的猴兵招供,他们这群猴兵在没来方丈岛上之前,在花果山左近不知肆意滥杀过多少凡夫百姓性命,毕竟猴子杀人和人杀牲畜一样,都是习以为常之举,只是三界众生自来眼睛只看得见别人如何来杀自己,却从来看不见自己如何去杀别人,因此这位孙公子才会因为方丈岛上的猴子被杀在客店里对清宁一番义愤填膺的血泪控诉,却忘了尘水云沧他即然身为蚌族之皇,眼睛自然也只看得见芙儿这只小蚌精被一只杂毛猴儿欺辱虐待,他可自来没有闲心去对那些方丈岛上被杀的猴子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位孙公子强求一只蚌精去同情可怜一群被杀的猴精,沐花云冲以为这位孙公子的心思还当真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自己在客栈中特意为他要来的那一桌上等酒菜中,每道菜都是众生血肉,难道这位孙公子在每次用膳之前,还要像模像样的对着盘子里的烧鸡炖鱼一顿悲伤垂泪,悲天悯人不成? 四十六 隐仙山上 (一) 其实即是没有沐花云冲特意飞身去方丈岛上打探一番,清宁也自来不会轻易相信眼前这位孙公子口中的全数言词,毕竟她和尘水云沧算起来也是有很深远交情了,毕竟他们曾经一起携手对付过腾蛇将军之女素贞仙子,清宁倒是自来未曾想到自己一个尊贵神女终有一日会落魄到经日里和一群仙精妖孽一起为非作歹,混迹江湖,但是现下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这个神女之位到底是怎样得来。 在齐云山下日日枯守的日子眼见得已经是让清宁在心中越来越不胜其烦,倒不是因为眼前这位日日纠缠在她身边的孙公子真身是只杂毛猴儿,而是她自来未曾对这位孙公子有过一点点的爱欲私心,甚至,若是让自己此后日日和这位孙公子一起过活度日,还不若回去巫山之巅当个普渡众生的寻常仙姑,世人自然是希望神仙都是永世不会成亲生子的,因为世人惧怕成亲生子之后,即是从无七情六欲的神仙也会开始在心中渐渐生出分别心来,世人要的是神仙对自己无条件的爱,甚至,千万凡夫百姓之中,只独独偏爱自己一人,但是,若是有一日这个神仙已经无力再爱世人,信奉的崩塌也只是在一念之间而已,世上有哪一个凡人会关心天庭上的神仙会不会很倦很累,他们只会关心自己还能从这些被信奉的神仙身上得到多少偏爱,但只一样,世间凡夫俗子倒是自来没有人胆敢觊觎任何一个天庭神仙的绝美音容和清净仙身的,虽然再怎样仙姝妩媚,清净无暇,不过也只是一具被称为粉骷髅的妖媚皮囊。 但是,孙公子他并非凡人,为何却对一具转瞬即逝的粉骷髅如此垂涎觊觎,这似乎是修仙之人的大忌,而且,听沐花云冲口中之言,这位孙公子在天庭中的身份也算是非常尊贵,想必即是真身是只猴儿,身边也不会缺少一心攀龙附凤的美艳少女,他到底为何这样一厢情愿的苦苦纠缠在自己身边,若当真只是爱慕上自己这具却倒还算是仙姝妩媚的美丽皮囊,那他也该知道她心中所爱也一样该是另一具仙姝妩媚的美丽皮囊才对,当然,她自来未曾以为孙公子这具华丽皮囊有哪里不好,只是,三界众生眼中各有所爱,兴许这位孙公子他,只是暂且还没有遇到一具比自己更加美艳媚惑的绝色皮囊,因为他从未认真关心过她昔日和云中君之间的一切爱恨恩仇,只是希望她可以抛却从前的一切和他在一起逍遥快乐长久,但是若是当真如此,她还要苦心在巫山之巅炼化那枚回神丹做什么,为什么不竟自替自己炼化出来一枚忘尘丹,但是忘记一切,自己就会心甘情愿和孙公子他在一起吗,兴许一样未必,因为即是忘记一切前尘,他日江湖相遇,孙公子对她的长久关爱,也未必能够抵得上云中君在纷乱人群中回头看她一眼。 其实,连沐花云冲也未必知道,自从巫山之巅一夕恢复往昔记忆的一刻,她和云中君之间就已经成为了此生不渝的生死仇敌,只是,这样的血海深仇,云中君今生却已经再难记起,虽然常言说,众生只报前世恩,不讨来生债,但是当神仙的,又岂会当真能投一次胎就可将前生恩怨一笔了结,而且,是自此再无任何纠葛的彻底了结,如此亘久根深的恩怨纠葛,自是孙公子这样的毫无牵涉之人所不能感觉,孙公子只知云中君曾是自己心中挚爱之人,却不知云中君他,也曾亲手杀死过自己另一个心中挚爱之人,而自己,却在记忆被刻意封印之后在巫山之巅再一次不能自已的痴心爱慕上他,而这一切,她现下自是不愿意和任何不相干之人提及,虽然沐花云冲也是无情众生一脉,但是自幼在和尚堆里长大的他,现下只怕也是很难对自己心中痛处心如明镜,清宁知道除却想要不惜一切破除雪楹花境封印之外,自己现下最想去的本该是昆仑山上才对,因为那里曾经是她心中那另一个挚爱之人的埋骨之地,但是日久年深,岁迁月流,而今她又能在巍峨千里的昆仑山上寻到什么,而且,那毕竟是她未曾真正出生在这世上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她因为机缘成为了三界中唯一一颗有神识记忆的胎珠而已。 (二) 虽然沐花云冲一直以为这个孙公子他现下确是自己在奉命执行任务中一个很大麻烦,但是相比之下,因为魔妃近日来一直没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再次混上齐云山去,所以沐花云冲现下最为担心的反而还是流鸢,按照行程,流鸢现下应该已经身在隐仙山上才对,他是自己师弟,只要随口说是自己私心引荐,移花令主未必会有什么太大怀疑猜忌,毕竟尘水清逸在隐仙山上也会尽力帮他遮掩,应该还不至于有什么性命之忧,毕竟东皇一脉受天帝算计落魄人世的事情三界尽知,以移花令主的脾气性子,自然不会有兴致亲手杀一个如此风尘落魄的神仙崽子,虽然仙妖有别,两立,但是能让一个神仙崽子在自己手下殷勤侍奉,移花令主心里该是很开心惬意才是,毕竟不管仙妖,当个呼奴唤婢的尊贵主子的滋味总是会让人很上瘾的,流鸢好歹也是沐花云冲自己一手教化出来的,察言观色见色行事的心机手段平日里虽然不显,但是关键时刻用来保命还是足足有余的,而且,移花令主也自来不是什么喜怒无常嗜杀成性之人,若是要杀,第一个要去杀的也该是那个凌霄殿里的天帝老儿才对。 因为东皇一脉和天帝之间也一样是仇深似海,因此上流鸢现下在隐仙山上一切也确是正如沐花云冲心中所料,只要一开口就说是被师兄沐花云冲有意引荐而来,自然是很轻易的就在隐仙山上混了一个端茶奉水的洒扫杂役差事,其实移花令主心里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只是东皇一脉现下和天帝也是生死仇敌,移花令主为此也是懒于和流鸢这个落魄人世的小神仙崽子计较什么,毕竟,若是当真想要一统三界,四处树敌总是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事情,而且,他是东皇一脉中人,而东皇一脉中的云中君,却是移花令主心中一个最恨之入骨却又不愿忘却的恩仇纠葛之人,所以,能有一个东皇一脉中人自愿留在隐仙山上,对移花令主而言自然也是件最顺从心意的事情,因为至少,在自己哪一刻又控制不住的回忆起来久远之前的一些前尘旧恨时,这个小神仙崽子也可以随时用来摧折一顿替自己消气。 但是连流鸢自己都没想到的却是,一连数月,自己在移花令主身边小心侍奉时,竟然并未曾因为端茶奉水稍有差池而遭到移花令主的一次无情责罚,这样的出奇优待反而一时间让流鸢心中有些很不知所措,因为没有责罚也就等于是这个移花令主至今还对自己没有心生出来一点点好奇兴致,这样自己也就很难自他口中打探出来任何自己需要的重要情报,甚至至今,自己连他的真实面目都未曾有机会窥见一次,只因这个移花令主虽然在隐仙山上的居所不过只是半山上的一间宽敞竹屋,但是因为竹屋之中也是有隔间的,这个移花令主平日里吃睡都在自己的隔间之中,让流鸢很难窥见他取下头上轻纱帷帽的一刻,自从流鸢上来隐仙山上,经日里只见到这个移花令主一身淡青素衫,轻纱帷帽掩面,说话声音却倒是威严霸气中淡淡沾染着几许清冷和煦,看似是一个经过亘久大风大浪之人,话音里每每透露出来一丝让人难以参透的超凡和沦落并存的奇异感觉,一如天仙堕魔,一如神圣落尘,但是更加真实的却像是一个被这个纷扰尘世辜负的心灰意冷却又暗流涌动之人,好像他留着这一口残喘之气活到今日,只是因为要将之前上天如何对待他的因果一样一样尽数奉还回去之前,需要留着这条活命不能轻易死掉,却倒是和东皇一脉中人现今执念有些相像,所以心中分外疑惑好奇之余,流鸢也会私下里悄悄的向尘水清逸小心探问关于这个移花令主的一切前尘昔日,但是没想到因为尘水清逸之前和移花令主并不相识,因此上一直在流鸢跟前对有关于移花令主的一切闭口不言,只是严厉提醒他无事不要肆意揣摩移花令主心中所想,毕竟流鸢亲爹花水风颜虽然出身花水世家,但是却自来未曾继承无情一脉一丝血统,移花令主心中是未必真将流鸢当做自己人的,以移花令主一身无边法力,即是在隐仙山上将流鸢一掌废掉,也一样是不怕他父母和师父亲自找上隐仙山来寻仇,因为至少是在眼下,三界中能够和移花令主一决生死之人也是掰着手指头就能数过来的,但是偏偏这几个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出手干涉天道运行,因缘相续,流鸢总不至于当真以为自己是三界苍生中很特殊的一个,关键时刻三清如来梵天帝释斗姆女娲全都上赶着前来替你保驾护行,若是当真如此,先天灵炁化生出来的东皇一脉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样境地。 (三) 隐仙山上这几日里日子过得却倒是异常清净如水,波澜不惊,许是因为今日对移花令主而言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在移花令主单独睡卧的竹屋隔间之中,今日竹案上除却一壶清茶之外,竟然很意外的多出来两碟子精致点心,流鸢认得这两碟子精致点心一碟子里装的是杏仁酥,一碟子里装的是桂花糕,都是昔日楚地云梦城中亘久流传的特色点心,心中好奇之下险些开口相问,因为他心里确是很好奇澜沧江和云梦城之间相距千里之遥,移花令主怎会喜欢将云梦城中这两样特色点心寻来当做茶点吃食,据流鸢所知,自幼在澜沧江畔长大之人,是极少喜爱吃桂花糕的,因为桂花糕的味道和大理城里的各色鲜花糕饼相比,着实是有些太不起眼,即是流鸢自己,平日里也不是很喜欢桂花糕,因为他毕竟自幼也是在昙华山上长大,平日里大理城中的各色鲜花糕饼吃的多了,对滋味寻常的桂花糕自然是有些不屑一顾,只是因为感觉花裳有些喜欢,所以现下也在一直在心里说服自己桂花糕的滋味其实本来也算很好而已。 但是还未及流鸢开口,就已经被尘水清逸急急一把自隔间中拽了出来,尘水清逸警告流鸢在隔间里的竹案上出现杏仁酥和桂花糕这两样点心时千万不可轻易进来隔间中打扰令主,虽然移花令主自来不甚嗜杀,但是若是当真在这样时刻有意打扰到他,一巴掌将你全身筋脉给打的稀碎这样的结果是近乎无可避免的,而且移花令主可不是昙华圣尊,下手时可不见得还能有兴致顾及到自己下手轻重,令主他虽然自来不是残暴嗜杀之人,但是说到底,也是在心中自来不在意他人生死之人,流鸢身为有情众生一脉,生死就更加不会在移花令主心中有多大分量,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尘水清逸自己和流鸢之间只能有一人活命,令主他最终也会选择放弃流鸢,救下清逸的。 所以虽然心中强烈好奇,流鸢现下也是断然不敢轻易闯进去竹屋隔间对移花令主开口相问一些事情的,而眼见得清逸和流鸢二人急急自隔间中退出之后,移花令主终于在一声轻叹之间轻轻的伸手拈起桌案上一盏清茶,是云梦城中特有的雨前清茶,淡淡清香,亘久流传,前尘往昔,沧海桑田…… 或许传言中的一些事情并非全数是真,但是若是这传言和千年一遇的异常天象有关,三界中就再无人胆敢一点不将这个亘久传言当真。 久远前的澜沧江畔,一直流传着关于七杀命格的亘古传说,传说当荧惑守心和白虹贯日两大异常天象交汇之时,即是身负七杀命格之人降生人世之日,身负七杀命格之人一旦横空出世,日后必然会毁天灭地,祸乱三界苍生,因此上三界众生中的各个族群里,若是当真有婴儿在荧惑守心和白虹贯日两大异常天象交汇时出生,按照规矩都是在七日之后的黄道吉日时分处死祭天,不然定然会让全族尽灭,三界尽毁,如此残忍规矩亘古延续,无一例外,而让谁也没想到的却是,这一日,根据澜沧江畔三百里外隐仙山下的雪楹花境中的占天师梭罗树仙观测天象所知,千年一遇的荧惑守心和白虹贯日两大异常天象今日竟然会忽然显现在雪楹花境皇宫上空,而两大异常天象交汇之处,一道灵光竟然径直扑向了后宫中那间最不见天日的冷宫之中…… 端坐圣王玉座上的雪楹花境花皇花水连城听了占天师的回奏之后,心中一时间很不耐烦,他自然知道现在后宫里那间不见天日的冷宫中关押着的女囚到底是谁,因为那女人是数月之前自己亲自下诏关进去的,关进去时他就知道她当时已经怀有身孕,但是却没想到这个命硬的孩子竟然能够在她肚里待到今日未曾滑胎,而且,还是传言中的身负七杀命格之人落胎降世,这本来也是难怪,毕竟冷宫中的日子可是一日都不好过的,屋子破败不堪,阴暗潮湿不说,连门窗也都被死死封住,只在门上开个小洞,每日投进去一些残羹剩食,往日被关进去的女人大多受不得几日折磨即气绝身亡,何况如今正关押着的这个,还是自己特意叮嘱值守太监每日的残羹剩食定是要馊掉坏掉之后再从门上小洞中投喂进去的,因为这个女人正是自己的废后漱雪,在整个雪楹花境皇宫中所有女人中,让自己最为嫌憎厌恶的一个女人。 漱雪在连城还是太子时就被父皇母后指名成为了自己的太子妃,理由是她容颜姣好,端庄贞淑,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她在太子府中时就时常像是一根花容月貌的木头美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妖娆媚惑之处,让连城打心底里嫌憎厌恶之极,就因为有她,自己宠爱的一株小杜若草精蘅儿一直只能在太子府中当一个位份低下的美人,除非苍天开眼,让这个漱雪忽然之间在太子府中一病死了,不然蘅儿她就只能一直在太子府中当一个位份低微的美人,有父皇母后护着,自己是断没办法私自将这个漱雪废掉将蘅儿扶上太子妃之位的。 漱雪身子本来娇弱,自幼又有气喘顽疾,连城本以为她在太子府中长年被自己冷落,心情苦闷旧病淤积之下本来也活不了多久,谁想到父皇母后几年之后忽然拜了三清道祖之一的通天教主为师,跟随通天教主去太清天上修道成仙去了,花水连城只得匆匆登基继位为当朝花皇,在群臣恭贺中,漱雪被立为皇后,蘅儿被封为婕妤,蘅儿为此时常在寝宫中和连城大吵大闹,非要当皇后不可,但是连城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废后理由,只好时常将漱雪自母族陪送过来的一只小灵宠阿若召来让蘅儿寻衅责罚一顿出气。 阿若本来是一只七彩翅膀的小络纬精,自幼被漱雪养在身边,对她极为忠心不二,所以连带着让连城在心中也是对她厌恶之极,因为就是她每日里教唆漱雪怎样巩固自己在后宫中的皇后地位,让连城找不到一点废后理由,但是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美人就这样厚着脸皮占据着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位置也是让连城在心中分外不胜其烦,越来越感觉到这个漱雪当真是一个雪楹花境中最让人嫌弃讨厌的女人,甚至是在整个三界中,他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讨人厌弃的女人,自己每日里一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她没招没惹自己,也忍不住想要将她乱刀砍成碎块才能心情舒畅愉快一些。 三界众生中谁人不知整日里和一个让人打心底里厌恶之极的女人相处是件多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而且还是一个整个三界都没见过的这么让人讨厌之极的女人,连城从不介意在群臣面前公然嘶吼漱雪是这世上最让他厌恶之极的女人,没有之一,若是有一日真能让她去死,自己绝对是多一日也不让她活。 (四) 其实虽然废后之事自来不是连城自己家事,而是必要经过群臣商议的国事,但是只要连城有心废后,总能很快找到一个让群臣难以反驳的最坚定理由,很快,机会来了,因为皇后长年无子,渐渐引起后宫之中无数非议,漱雪心中自是着急万分,那个阿若虽然忠心,却并不十分聪慧,只知道皇后长年无子是因为皇上从来不曾让皇后侍寝,所以在连城的有意诱导之下,阿若竟然当真教唆漱雪在自己饭菜中下迷药,为了怀上孩子强行在自己迷醉之后与自己交*欢,事后自然是被顺理成章的治了一个欺君之罪,废除皇后之位,打入冷宫,虽然御医再三劝说自己皇后已经身怀有孕,即是废后,也可先让皇后将肚中孩儿生下来之后再打入冷宫,但是既然连城自己心里已经是一万分的厌恶漱雪,又怎会真心喜欢一个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所以坚持立刻将她给打入冷宫,就只希望她在冷宫中一尸两命,让她和她肚中孩子自此之后在雪楹花境中消失的干净彻底,了无痕迹。 无情众生在为渡为仙身之前,是只有此生一世之命的,依靠渡过五百年一次的天劫延续与天地齐寿的活命,一旦身死,即是魂消魄灭,烟消云散,三途六道难觅一点痕迹,漱雪她当然只是一个和连城一样的雪楹花精,不要说渡为仙身,她现下怕是连修仙二字都不知为何,所以她和她肚里的孩子一旦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可自来不会像是那些有情众生一样,死后还有轮回转世一说,无情众生自来只有生死,没有轮回,所以但凡是连城能有良心一点,即是心里厌恶皇后之极,也断不会一心希望她在冷宫中一尸两命,更何况无情众生死后烟消云散,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但是偏偏,因为心中实在是厌恶漱雪之极,连城这一次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对漱雪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讲什么良心,他非但是立刻命人将漱雪给打入冷宫,还命人将冷宫门窗封的死死,让她整日里不见一点太阳,生怕她在冷宫中死的不够太快,要知道无情众生长年不见太阳,对自身真元损伤极为严重,更何况冷宫门窗封死,漱雪也难以吮吸到发散在空气中的足够罗傛灵源,漱雪心知皇上对待自己的一切行止不过只是为了要极力讨取蘅儿欢心,因为蘅儿她现下,也已经是有孕之身,而蘅儿肚中的孩子,纵是现下还未及出生,已经让皇上他为之日日心花怒放,欢喜若狂。 漱雪知道冷宫中的女人是永世没有翻身之日的,因为皇上若是心中对你有一点点情分,都不至于要将冷宫门窗死死封住,其实即是心中有旧日情分又能怎样,废后的真正意图,本就是为了剪除皇后母族在朝廷中的权势,在稳定朝政,削弱外戚的江山大业之前,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当朝皇后,到头来终究只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被用来舔血祭刀的卑微弱女,更何况自己现下肚中怀着的这个孩子,还是传言之中的七杀命格之主,生下来就注定会牵连全族,祸乱三界,天下之大,注定是无此子容身之处。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还要生下他来,生下他来,他也一样活不过七日,皇上他一定会在文武百官和族中长老的极力挑唆下在他出生七日之后的黄道吉日将他斩杀祭天,这是亘古以来身怀七杀命格的婴孩出生之后的唯一下场,亘古至今,从无任何一个例外。 但是,那毕竟只是一个传言,一个只凭占天师一条舌头信口开河的残忍传言,所以,在冷宫中不见天日的苟延残喘中,漱雪一日一日喘气活着,只是为了能够活着将肚子里的孩子顺利生下,她自是知道只要她在冷宫中绝望而死,肚子里的孩子也会一并生机断绝,但是无情众生一旦身死,是会魂消魄灭烟消云散的,而漱雪却私心妄念,想要活着让这个孩子出生降世,留下一个完整血胎,因为她想要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当真身负传言中的七杀命格,万一是那占天师夜观天象有误,此子说不定还在雪楹花境存有一线生机也为未可知。 只是万没想到,这个赶尽杀绝的蘅儿,竟然为了能够及早被册封皇后,连怀胎足月的时间都不愿意施舍给她一丝一缕。 蘅儿的出现虽然带来了冷宫中长久不见天日后的第一缕明媚阳光,但是随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她手中金盘中横着的一条三尺丝绦,和一柄锋刃匕首,漱雪清楚这是蘅儿背地里瞒着皇上私自来冷宫里想要尽快赐死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因为皇上再怎样痛恨自己,也必是要等到孩子出生七日之后的黄道吉日再杀皇儿祭天,如此才能向上天祈福,避免雪楹花境因七杀命格现世而出现那些传言中生灵涂炭的天灾秧祸。 所以漱雪在一瞬之间感觉到自己已经是愤怒之极,想当初在太子府中,这个蘅儿若是想要被太子临幸,非自己点头准许不可,太子纵是宠她,没有自己点头应允也决计不敢私自将她召去临幸,自己为了讨好太子一味纵容二人在太子府中纵情欢乐,本以为如此太子心中多少会稍稍感激自己一些,却未曾想到他登基为帝之后,却对自己薄情寡恩到如此惨绝人寰地步,而这个蘅儿,竟然还如此厚颜无耻的在如此时刻只身一人来到这里挑衅自己,若非是她在背后枕边谗言挑拨离间,自己当初本可自请让出皇后之位,贬为庶人赶出宫去,即是此身不得再嫁,也可回去母族之中安度余生,但是在蘅儿背后一味的谗言挑拨之下,皇上扬言即是将她在皇宫中折磨至死,也绝不会放她出宫逍遥自在,漱雪本来即因此在心中恨极蘅儿,现今她竟然又在自己怀胎未及足月时就这样急匆匆的前来冷宫里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漱雪一时间怒火攻心之下,反手之间一掌打在蘅儿已经怀胎七月的滚圆肚皮上面,蘅儿猝不及防之间大声惨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地,肚中顿时间痛的直在地上左右翻滚,被自门外闻声赶进来的几个宫女太监急急搀扶起来送回寝宫,虽然经过宫中太医全力救治,下身仍然还是出血不止,太医情急之下斗胆向皇上进言,为今之计只能是将皇后檀中死穴内的一点心头血取来当做药引,才能保蘅婕妤性命无忧,只是檀中死穴中的心头血一旦被取出来,皇后娘娘自己恐将因此而性命不保。 四十七 五灵之气 (一) 花水连城在听到太医口中之言后立刻派人去冷宫中取来了皇后檀中死穴中的一点心头血救蘅儿性命,至于被取了心头血之后的皇后自己,花水连城是再没一点心思关心她死活的,只是因为心里以为这一下这个三界中都从未见过的最让人厌恶嫌弃的女人一定是必死无疑的了,因此上冷宫的门窗就再没必要劳时费力的从新封死,看守侍卫也一并撤下去了,虽然知道那个忠心耿耿的阿若此时一定会趁机前去冷宫中探看主子,但是一只无关紧要的小络纬精,只等皇后一死就将她立时打发出宫即是,现在她想要去冷宫中探看主子,谁又有必要非拦着她不可,毕竟主仆一场,临死送行也是应该,花水连城自认为自己自登基以来一直就是个慈悲为怀的良善皇帝,自然不愿意对阿若擅自去冷宫中探看废后一事多加苛责处罚。 所以在漱雪被自檀中死穴中取走一点心头血之后,正在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之间幸而被阿若及时将自己身内三分真气渡进她身内得以苟延几日性命,阿若因为幼年时曾经听络纬一族长老无意间提及的五灵之气可以起死回生,替人续命,因此上不惜以身犯险,拼尽性命自凤凰,麒麟,应龙,和清净天上的云中君身内分别取来风,雷,水,冰四灵根之气,灌入皇后娘娘身内,用来滋养皇后身内的木灵根元气,果然因此而侥幸救下皇后性命,几日之后,终于,在怀胎十月之后,决定肚中孩儿生死命途的一刻还是在漱雪的一念绝望中残忍到来,孩子的出生时辰和占天师的占卜掐算分毫不差,他,确是传言中千年一遇的七杀命格之主,漱雪知道母子生死在此时此刻已经被上天注定,而偏在此时,蘅婕妤在寝宫中早产分娩,生下来的却是一颗未曾化形的胎珠,据太医言道,因为久远之前,雪楹花境的初代花王花水保义曾经为求天帝将他渡为仙身而抽去了雪楹花境的部分地气殷勤进献给天帝,助天帝精进修为,所以亘久以来,雪楹花境地气一直有所缺失,而蘅婕妤母族所在之地却正是雪楹花境中的地气缺失最为严重之地,因此上蘅婕妤生来身内真元虚亏,所孕胎珠不能化形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花水连城心中自然知道太医口中之言到底何意,因为雪楹花境中的臣民族众自来即是依靠地气为生,雪楹花境中本有一处天地初分时就灵炁充溢的仙脉灵泉,此仙脉灵泉可以将澜沧江畔发散着的萨埵灵源和罗傛灵源吸入灵泉之内交融催化成充盈整个雪楹花境的仙灵地气,依靠吮吸此仙灵地气充沛身内真元,雪楹花境中的众臣民族众可以很轻易的渡过五百年一次的天劫,与天地齐寿,而且想要修道成仙,渡化仙身,也是相比其他无情众生一脉中人更加轻松容易一些,因此上依靠此仙灵地气,雪楹花境渐渐的拉拢臣服了澜沧江畔很多无情一脉族群,甚至是连曾经一度势力大到足以和雪楹花境在澜沧江畔分庭抗礼的鸢花花境,都因为贪念仙灵地气而自愿臣服在雪楹花境治下,但是也正因为此仙灵地气对精进修为的出神功效,渐渐的引来凌霄殿中的天帝垂涎觊觎,天帝当时不知以何样说辞引诱了雪楹花境的初代花王花水保义,让他为了能够自己被渡为仙身而甘愿将雪楹花境中的部分地气以凌霄殿中的紫金葫芦抽取出来献给天帝,之后很快将皇位传给儿子,自己飞身去了天庭为仙,但是雪楹花境却因地气缺失而致使部分族众身内真元日渐虚弱,住在地气缺失之地的族人很多都因难以抵抗五百年一次天劫而灰飞烟灭,其余人为了活命只能去抢其他族人地盘,因此在地气缺失严重之地四外,经常会发生族人因为相互争抢地盘而聚众械斗之事,而蘅儿母族所在之地,也是地气有所缺失之地,只是缺失的尚且还并不十分严重,所以她的母族一直没有下决心要搬离故地,去和别人争抢地盘。 蘅儿初入太子府中时身子确是有些过于单薄柔弱,自己登基为帝之后虽然一直命太医在寝宫中对她多加照料调养,但是因为先天地气亏失太过严重,以至于身内孕化出来的胎珠不能化形本来也是太医意料之中之事,花水连城即是因此而在心中疼惜蘅儿万分,此时也对掌中这颗未能化形的胎珠回天无力,无计可施,但是听到蘅儿在金丝锦榻上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着自己孩儿的可怜样子,花水连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太医此事当真再无一丝补救可能? 太医低头仔细斟酌思忖半刻之后,终于还是欲言又止的向花水连城吞吐言明,此事虽然棘手,但是却也当真是并非无任何补救之法,现下唯一办法即是传言中的胎珠寄体之法,此法只要将此颗胎珠放入一个有血脉亲缘又身内真元充沛之人身内温养滋润,以被寄体之人身内真元精血日日供胎珠吮吸滋养,待到三次天劫之后的七七四十九天,即是胎珠自寄养之人身内脱胎落地之日,此时胎珠已经被温养的真元充足,只要脱胎落地即会见风化形,成为一个本该有的婴孩模样,但是如此一来,被寄身之人要以一人之力承受本该二人承受天劫,因为他要代替身内这颗寄生胎珠承受双倍天劫,真元耗损之大难以估量,也正因如此,在胎珠自被寄生之人身内脱胎落地之时,也是此人真元耗尽,油尽灯枯之日。 虽然蘅儿在亲耳听见太医口中之言后,一连声的在锦榻上求皇上让自己继续温养胎珠,但是太医却直言蘅儿身子虚弱,根本不可能成功将胎珠温养化形,而蘅儿母族中现下又一时间难以找到更加合适人选,思来想去之后,花水连城最终还是将主意打到了冷宫中那对丧气母子身上,皇后这个让人厌恶的女人现下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无甚大用了,至于她刚在冷宫中生下来的那个身负七杀命格的孩子,左右七日之后也是要被杀来祭天的,不若就暂且看在他还有一丝温养胎珠的用处上,让他先苟延上这一千五百年性命,因为雪楹花境中的地气缺失,族中民众在渡风火雷三劫时就已经是危机重重,生死在天了,一个人同时抗下二人的双倍天劫,眼下只怕也只有这个传言中的七杀命格之主才能有希望做到,也算是这个孽障崽子走运,毕竟也是因此而侥幸得了一千五百年性命,至于他到底能不能顺利扛过这五百年一次的风火雷双倍天劫,也确是非是自己这个当父皇的能管得到的了。 (二) 身为雪楹花境太子的花水清鸢自幼即跟随自己的母后漱雪和侍女阿若一起在隐仙山上的一间宽敞竹屋中过活度日,因为无情众生一脉生来即可以吸吮天地灵气为生,无需以众生血肉充饥,所以长久以来,竹屋四外前来采食的松鼠刺猬雀鸟虫蝶却倒一直是数不胜数,其实说是采食,倒不如说是吃药,只因漱雪皇后母族中多有炼丹炼药奇才,传下不少医药奇方,花水清鸢自幼即得母后传授不少母族中秘不外传的炼药奇法,因此上经日里在竹屋前面的一片开阔空地上晒制自隐仙山上采来的各样奇花异草,依照母后教授的奇方炼丹炼药,久而久之,隐仙山上的大量生灵都慕名前来竹屋求药,花水清鸢自然是一贯来者不拒,因为其实他自幼是被和母后一起发落来隐仙山上惨淡度日的,因为他生来身负七杀命格,自幼被族众不容,隐仙山其实已经是在雪楹花境界外,尚且容得自己和母后一起安然度日,但是自己出生的那个雪楹花境,花水清鸢只怕自己此生只有一次回去机会…… 因为自己炼化的仙丹灵药在隐仙山上医治好了无数生灵病痛,渐渐的开始被称为是隐仙山上的花水药仙,其实他们本来还该称他为花水大夫才对,只因自己生来身内即有一捻三界罕见的被风雷水木冰五灵根之气催化而成的雪楹灵源,此捻雪楹灵源让自己身内真元生来即有九转还阳之功,但凡是隐仙山上病的奄奄一息的生灵,只要自己将身内一丝真元灌入对方身内,再严重的伤病也一样可以慢慢好转,痊愈如初,只是此捻雪楹灵源可以压制自己身内的七杀命格,所以不管是母后还是阿若,平日里都吩咐自己不到必要时刻,最好不要轻易动用身内这一捻三界罕见的雪楹灵源。 其实花水清鸢一直知道母后和阿若为何会如此在意自己身内这一捻三界罕见的雪楹灵源,身为一个花精太子,和一切仙精妖孽生下来的婴儿一样,自己生来即是有记忆的,当初,母后在冷宫中将自己生下,因为自己生来身负七杀命格,是传言中千年一遇的七杀命格之主,本来在出生七日之后就要被族人在黄道吉日斩杀祭天的,但是父皇却偏在这时,前来冷宫之中和母后交易,父皇可以放母后出冷宫,去隐仙山上安稳度日,但是必须要借自己的身子来温养蘅婕妤产下胎珠,母后因为如此至少可以替自己苟延一千五百年性命而一口答应下来,虽然这样的交易中多少也是掺杂着一些母后想要自由度日的私心,但是不管怎样,对母后而言,清鸢的性命安危却仍然是最为紧要的,其实按照太医的说法,在将蘅婕妤所孕胎珠施法移入清鸢身内的一刻,清鸢此生就注定是要为身内这颗胎珠殒命的了,即是有幸渡过双倍摧残的风火雷三劫,待到胎珠脱身落地一刻,也是他真元耗尽,油尽灯枯之时,但是也许,他身内这一捻三界罕见的雪楹灵源,可以在胎珠脱身落地一刻有幸保下他一条残命,哪怕他因此而变成一个身子羸弱的无用残废,漱雪也可以在隐仙山上的竹屋中和他一起相依为命,了此残生…… 所以一转眼十八年时间匆匆而过,清鸢身内这一捻三界罕见的雪楹灵源,在这十八年中其实并未当真动用过一次,因为虽然母后和阿若都对自己身体里这颗日日贪婪吮吸着自己身内精元的小胎珠心中嫌弃忿恨之极,但是清鸢心里却倒是开始日渐微微怜惜偏私起她来,他自然知道自己身子里的这颗小胎珠化形之后一定是个小公主的,因为据说这颗胎珠出生时通体粉嫩嫩的,而且异常柔软水润,一看就是一个美人胚子,清鸢隐约知道当日父皇就为这颗胎珠赐名为清宁公主,而自己的名字,却是母后亲自取的,父皇那时只怕是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只是为了清宁能够顺利化形,才决定让自己有幸苟活上这一千五百年之久,但是这对清鸢而言,已经是个天大的恩赐了,至少,在隐仙山上这平淡如水的十八年日子里,他已经深深的爱恋上这个生养了自己的浩渺天地中的一花一叶,一切万物,虽然知道与天地齐寿此生对他已经是个不可能的奢望,但是至少是在这一千五百年的苟延活命中,他决定要好好的活上一次。 因为雪楹花境中的地气流失严重,对雪楹一脉族人对抗最为厉害的风火雷三劫影响甚大,所以雪楹一脉族人到了十八岁时即会纷纷自雪楹花境中出走,去四海八荒中一些天地灵气最为充沛之地修行渡劫,清鸢现今既然也已经十八岁了,即是漱雪心中再为恋恋不舍,也只能在他十八岁生辰那日下决心立刻放他下山历练,在临行之前,漱雪特意将自己云鬓上一支晶莹碧透的楹花碧玉簪子取下来揣在清鸢怀中,此玉簪是漱雪自幼束发之用,通体被雕琢成一枝碧玉色楹花形状,是漱雪自幼爱不释手之物,据说此物还有辟邪护体之功效,而今清鸢即将下山历练,漱雪自然是将此支玉簪揣在他怀中当作辟邪护体之用。 虽然心中也是一样对自幼长大的隐仙山恋恋不舍,但是对不入轮回的无情众生一脉而言,修行渡劫之事却是此刻最不容耽搁之事,因此上在自己的随身包袱中装满足够玉贝盘缠之后,清鸢很快匆匆下山,一路直奔千里之外的云梦城中而来。 (三) …… …… 一月之后,相距隐仙山千里之外的楚地云梦城中…… …… …… 清鸢自从千里迢迢的自隐仙山上来到云梦城中之后,本来打算着在城中休憩几日之后就前去云梦城西三十里外的莲花山上寻个清净之地闭关清修,因为三界中自来是天帝掌管四海八荒,玉帝掌管中原九州,而云梦城所在的楚地却正是在八荒和中原之间,自古被称为是三界第一灵气充盈之地,所以清鸢此次下山历练选中的第一修行之地即是云梦城西的莲花山,因为莲花山上冰灵之气充沛,而自己身为雪楹花精,身内灵根为木,在冰灵之气充沛之地修行,对自己能够顺利渡过三劫是有很大裨益的。 但是在只身前去莲花山上修行之前,清鸢却一直不能自已的在云梦城中日日闲散游逛,许是因为自己身为花精,在隐仙山上长年依靠吮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过活度日,除却一些山中野果之外,未曾吃过任何人间吃食,因此上云梦城中摆满在各个街边摊位上的各色糕饼点心散发出来的阵阵清甜香气一直在无情引诱着清鸢在云梦城中一日一日耽搁不去,他虽然心知这些人间吃食对自己的清修渡劫一点没有裨益,反而还会让自己心中五蕴炽盛,私欲渐起,但是清鸢心中却也是一直在不停说服自己,他只是浅尝几样云梦城中最有名的糕饼点心,应该不至于当真会勾起心中任何七情六欲。 所以这一日,清鸢在云梦城中人群熙攘的热闹大街上心思纷乱的闲散游逛时,终于忍不住将身停留在街边一处清香四溢的糕饼摊位前面,两眼望着摊位上的几碟子精致点心忍不住两眼放光。 摊主极力向他推举了摊位上最出名的两碟子点心,一样是杏仁酥,杏仁味道浓烈,点心酥皮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另一样是桂花糕,口感清甜细腻,桂花香气沁人,清鸢此时早已被摊子上的杏仁和桂花香气引诱,急忙自随身包袱中取出来几枚青绿色玉贝,他虽然是初来人间,但是还是懂的在大街上是要花钱来采买自己喜爱吃食的,他满心以为手中这几枚玉贝已经足够自己将眼前这两碟子精致点心采买下来,却未曾想到因为人间凡夫自来只是用金银铜钱采买货物,自己手中这几枚以上好绿松石打造出来的贝壳状玉贝虽然在雪楹花境中可以任意采买货物,但是人间凡夫却并不识得,因此上贩卖吃食的小贩以为他是故意来消遣捣乱的,一连声的大喊大叫着让他立刻走开,不要耽误自己的正经生意,清鸢以为自己花钱采买吃食,并无任何过错,却被眼前这个脾气暴躁的小贩如此当街斥骂,心中顿时一阵无名火起,暴怒之下陡然出手掐在小贩脖子根上,将眼前这个小贩给掐的因喘不出气来而张牙舞爪的连连嘶哑求饶,但是清鸢一时激忿之下手上真力却是愈加充沛,眼看就要将眼前小贩当街掐死,却在措手不及之间被一阵如沐清风般坚韧而又柔和的强劲仙力隔空将他掌中真力轻轻卸下,清鸢只感觉到自己掐在小贩脖子上那几根手指像是被人凭空抽去真力一般,瞬时间轻飘飘的自小贩脖子根上散开,清鸢心知来人必是一个修行精深的江湖高手,好奇之下回眸一眼之间,却只见眼前一个容颜绝美似世外仙姝,媚影一袭如梨花踏雪般超凡脱俗的羽衣男子不知何时于熙攘人群中从天而降,发髻如云,容颜似玉,白衣胜雪,媚影如姝,脚踏之处一缕云气缭绕四散,玉腕翻转,指尖一捻真气挥洒自如,清鸢感觉到自己已然看的呆傻,万想不到在这凡夫俗子熙攘不堪的人间云梦城中,竟能遇见这样一个似世外仙姝般一尘不染的九天仙子,虽然明知他是个男人,但是似这样一个一绾云松青钗攒头束发,几许璎珞珠串披散垂肩,眉间一点云纹朱砂点染,一袭鲛绡披风携风披挂的仙姝剪影,将他形容为九天仙子甚至都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些才对。 但是清鸢此时此刻心中却并不知道,就在这回眸一眼的一瞬,自己在这位九天落尘的仙姝男子眼中,一样也是一个面容如云水一般清明净澈,身形似清风一般轻盈寂寞,一绾青丝松散,双眸澈水横波,眉间一点楹花云纹点染,胸前一串桃珠璎珞垂挂,一袭青缯薄衫流云半卷,半盏蕉叶披风携风披挂的世外仙姝少年,四目相对之间,清鸢一眼看出眼前之人是个天庭尊神,这位落尘在云梦城中的天庭尊神,也一眼看出清鸢是澜沧江畔雪楹花境一脉皇族中人,清鸢很想主动上前向来人示好,却一时间怎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在一个天庭尊神跟前,自己这个小小花精多少还是有一些自惭紧张而又不知所措的。 却没想到就在清鸢一时间不知自己此时此刻到底该如何是好时,没想到倏忽之间,只听见一个温柔声音似亘古清风一般清冷传入自己耳中: “才开始修行就在人间枉造杀业,雪楹一脉族人的张狂性子,倒还当真是一脉相传,” “喂,你不要倚仗自己是天庭尊神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信口开河,人间这些凡夫本就自来不讲道理,我又不是没钱给他,他这样子出口不敬,本就是自己讨打,”听见这位天庭尊神一开口就对自己横加斥责,清鸢瞬时间反而却倒是感觉一身轻松起来,“敢则是人间香火受的多了,一开口就是这样偏袒徇私,”他说。 “哦,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就一口咬定本尊受的是这云梦城中香火,”来人忍不住淡然一笑的轻声问道。 “你下凡来这云梦城中,连眉间云纹朱砂都未曾有意掩饰起来,若是在下猜的不错,你该就是清净天上那位云中君才是,听说你们东皇一脉在三界众生跟前自来没什么神仙架子,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以真身下凡,你倒是一点不怕东皇尊神怪罪,”他说。 “嗯,却倒是个聪慧非常的妖精,不过即是出身无情众生一脉,为了些许口腹之欲耽搁修行渡劫,这聪明*慧根却倒是一点也没用在正道,”云中君清眸流转之间一声轻叹的淡然看在他脸上,“可知你们无情一脉不入轮回,一次天劫渡不过,即是魂消魄灭,烟消云散,渡劫之事,怎可如此掉以轻心,”他说。 “哼,没想到你这个天庭尊神却倒是很喜欢替我这样的孽障妖精操心,我能说这是在三界中笼络人心的苦心施舍嘛,”他问。 “哎,本尊看你这个小花精也是将自己太当一回事情了,即是施舍,又何来苦心,难不成你以为自己浑身上下有哪里值得本尊费一番苦心将你收为己用?”云中君一脸戏谑的挑衅他问。 “可是好像,你刚才确是有意想要引诱起本太子注意才出手救下这个口不择言的嚣张小贩,” “怎么,救人一命还需要挑时候的吗?”云中君疑惑。 “当然,神仙自来偏爱世间凡人,救人一命自然是出于本心,但是对本太子这样的妖精,是杀是救,可就不一样了,需要在心中好好斟酌权衡一番才是,”清鸢直言。 “哎,要怎样你才相信,东皇一脉自来对三界众生一视同仁,你若为善,救你即是本分,你若为恶,杀你也是责任,凡人自来以为神仙只会救人不会杀人,那是因为以凡人能为,为恶也伤不到你们这些法力高强的妖精身上,凡人为恶,若是只伤到其他凡人,自有凡间官府处治,本尊可从无闲心管这样闲事,即是要管,也该是女娲上神先出手才是,凡人本是为她所造,和东皇一脉确是也并无多大关系,但是你就不一样了,看你一身打扮,想必在你父皇跟前也并非是很受宠爱,这个太子殿下尊位你刚才绝口不提,现下却如此在意,想来也只是想要在本尊跟前稍稍维护一下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但是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妖族里的太子殿下,自来即是被供奉给天庭诸位神仙真圣的上好侍从人选,所以,现下还是好好珍惜一下在三界中的逍遥快活日子吧,说不定哪一日里你父皇一道谕旨,自此被送去天庭永世为奴的日子就要来了,”他说。 “你给我闭嘴,本太子即是个妖精,妖族永不为奴这点骄傲还是能一身担起来的,”清鸢气忿之下回头一手将身旁摊位上那两碟子精致点心囫囵装在自己随身包袱之中,想要立时转身躲这个满口胡言的云中君远远的,但是无奈那个脾气暴躁的小贩偏就是不愿收下他手中这几枚绿松石玉贝,二人相互拉扯之下,整个摊位差点都被掀翻过来,云中君无奈之下,只得随手将自己胸前一串垂肩璎珞上的一颗璀璨宝珠取下来替清鸢了结这两碟子精致点心的价钱,贩卖点心的小贩自然是为此一脸受宠若惊般的连整个点心摊子都丢下之后急匆匆手捧宝珠飞奔回家去了。 (四) 清鸢没想到云中君会为了能有更多机会和他搭讪结交竟然一出手就将整个点心摊位买下来任他畅快吃喝,但是因为一心惦记着要去莲花山上修行,所以对摆在眼前的数十样各色精致点心,清鸢也只能是每一样只是浅尝上几口即已经心满意足,不过这毕竟也算是吃了人家点心,所以清鸢一念之下,还是很直白的开口问云中君这样好心请他吃这些点心,是不是心里正在他身上打什么主意? “嗯,这一次聪明却倒是用对了地方,”云中君随即伸手褪下自己腕子上一串晶莹碧透的葡萄石手串,“伸出右手腕子,本尊这就替你将这串葡萄石手串戴上,”他说。 “怎么,你想要收我当你弟子?”清鸢一时间惊诧不已的瞪眼看在云中君手中这串晶莹碧透的葡萄石手串上面,“你,是当真的?” “怎么,你以为本尊法力低微,当不得你师父?” “喂,你身边缺个随身仙奴就直说,大不了本太子想法将这些点心钱还你,” “哎,世间妖孽总是以为神仙自来只偏爱凡人,而这样的偏爱却是身为妖魔一辈子求而不得,怎么,现今有机会得到了,却反而不愿意了,”他问。 “喂,说的好像神仙就一定比妖精尊贵多少似的,可是本太子是要一个人硬抗两个人天劫的,你也总该算计一下值不值得在我这样的倒霉妖精身上浪费心思,” “无妨,你身内那颗温养胎珠虽然确是有些贪婪,日日不吸饱你身内精元绝不会住口,但是你身内那一捻三界罕见的雪楹灵源确是足可让你在渡劫时护身保命,而且,本尊不妨直言,收你为弟子,本也是为了你好,你即是花精之身,不修出元神,化生命魂,让自己三魂七魄俱全,是不入轮回的,一旦身死,即是魂消魄灭,烟消云散,三途六道了无痕迹,但是本尊却可传你清净天上一样隐秘功法,此功法可助你将身内这一捻雪楹灵源化为元神,催生命魂,不必渡为仙身即可三魂七魄俱全,只要元神魂魄相融,你即可与天下有情众生一样此生身死,也可入轮回投胎转世,若是渡过三劫之后你愿意继续跟在本尊身边,说不定当真能够渡为仙身,得赐神位,”他说。 “什么,才吃你几块糕饼点心,就已经开始算计着本太子死后怎样投胎了,你是算准了本太子只能活到一千五百多岁的嘛?”清鸢气忿。 “怎么,你自己身内这颗胎珠到底能让你活到一千五百岁之后的哪一日,你心里当真是一点不清楚的嘛,”云中君忍不住蹙眉问他。 “喂,即是如此,那也不过只是宫里几个废物太医的口中说词,本太子从落胎开始就是被这些胡言乱语一直逼命到现下,但是若是没有身子里这颗胎珠,本太子也未必能有幸活到今日,这一千五百年活命本来就是身子里这颗胎珠赏赐,所以,还请你以后不要再信口说本太子身子里这颗胎珠什么肆意言词,”他说。 “若是本尊猜的不错,这颗胎珠可是你同父异母的胞妹?” “那是自然,不然本太子也没那么好*性子将个这么贪吃的胎珠养在自己身内,” “你打算去莲花山上修行?” “当然,云梦城四外灵气最充沛的地方还能是哪里,武当山本太子也不敢去啊,” “那又何妨,真武大帝又不会当真将你怎样,” “但是本太子到底是个妖精,一个东华帝君,一个真武大帝,都是这辈子见面就非躲着走不可的,” “哎,只可惜本尊和东华帝君自来交好,看来少阳府中的糕饼点心,你以后可当真是无缘得见的了,” “无妨,他喜欢吃的,本太子未必喜欢,” “你可喜欢昆仑山上的吃食?”云中君清眸横波之下淡然开口问他。 “昆仑山,那不是五方天帝之一的白帝少昊地盘,怎么,你们之间很有交情?” “还算可以,所以,若你愿意戴上这串葡萄石手串,本尊可带你去昆仑山上修行,你也知昆仑山上自来灵气充沛,是世间修行之人望尘莫及之地,只因那是凡胎禁地,因此上长年渺无人迹,世间妖魔因为惧怕白帝威严,也轻易不敢踏上昆仑山地界一步,但是本尊可带你上昆仑山上修行渡劫,怎么样,这个师父拜的是不是还不算太亏本?”他问。 “听起来却倒是不错,但是本太子还是以为,这个师父是不是拜的有些太轻松容易了些,”清鸢话虽如此,但是到底还是难以掩饰住一双翦水清眸中那一丝极其迫不及待的期许眼神和渴待目光。 四十八 昆仑山上 (一) 虽然巍峨千里的昆仑山上自来因渺无人迹而不见一丝凡人生气,但是却也自来因为灵气充沛而奇花异草漫山遍地,珍禽灵兽数不胜数,确是一处不知比隐仙山上灵气充沛上百倍千倍的绝好修行之地,甚至连已经被戴在清鸢腕子上的这串晶莹碧透的葡萄石手串,都在昆仑山上的充沛灵气中异常仙气缭绕,清鸢一念之下,轻轻自怀中取出来那支母后在临行前亲手自云鬓上取下来交给他的楹花碧玉簪子,随手插在自己一头如水青丝之中,想要这支玉簪也在昆仑山上的充沛灵气中一样仙气缭绕一些。 云中君对此自然只是很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他很快在昆仑山中寻得一处名为尘寰玉洞的清净洞府,让清鸢将此洞府当作一个净心清修的上好修行之地,洞府中石桌石榻还算齐全,对清鸢而言也算是一个很好的栖身度日之所,只是没过几日,他就在尘寰玉洞外一处奇树林子里修起一座青石砌成的丹炉,又开始遍采昆仑山中的奇花异草炼化仙丹灵药,云中君对此心中很是无奈,虽然一个花精喜欢采奇花异草炼化丹药本是自然天性,但是昆仑山上自来渺无人迹,山中珍禽灵兽又不会轻易生病,他在这里劳心费力的炼化这些仙丹灵药好似是一点没有用武之地,反而却会耽搁自己修行渡劫,但是说到底确是也算是修行之人的本分之事,因此上云中君对此倒是一直未曾多加干涉,只是一味的任凭他这样任性而为下去。 但是很快,云中君就在奇树林子里的青石丹炉中发现了一桩让他气忿不已的逆天隐秘,因为青石丹炉里散发出来的一丝丹药气息,让云中君瞬间惊觉断定出来清鸢现下正在丹炉里苦心炼化的,正是天庭中人最为禁忌的六欲焚心丹,六欲焚心丹可诱天庭众神仙真圣堕入男女私欲之道,而一旦为此破除清净之身,此世就要永受一道不可言说的天道禁制,那就是以六欲焚心丹引诱自己破身的女子若是对自己不再忠贞不二,自己纵是天庭尊神,大罗金仙,也一样会立时真元涣散,身死道消,因此上六欲焚心丹一直是天庭众神仙真圣心中一个最大禁忌,炼化此丹之法也是自来未曾外传,三界众生极少有人知道,为何花水清鸢一个妖族中的花精太子,却竟然能够知道此丹炼化之法,莫非…… “喂,别以为本太子不知道你心里在算计什么,雪楹皇族中本来修道成仙之人就那么几根指头数的出来的几人,他们自从得道成仙之后可是再也未曾回去过雪楹花境的,不会轻易泄露天庭私密的,这个丹药方子本太子是在母后族中传下来的一本上古秘笈中见到过的,那本秘笈是以梵文书成,许是忉利天上之人随意泄露出来的,”清鸢看见云中君眉目间那一丝从未见过的严厉神情,随口就将一切推在和天庭关系自来有些疏淡生远的忉利天上,左右云中君也断然不会当真亲身前去忉利天上清查此事,将天庭和忉利天之间本自即十分疏淡生远的关系清查的更加疏淡生远上几分。 “哼,忉利天上之人,却倒是能够做得出来此事,” “所以,你当真也是很惧怕这个?”清鸢一瞬之间竟然感觉到自己当真是对此微微有些疑惑好奇。 “六欲焚心丹非神仙真圣凭真元内力可以强行抗衡压制,一旦沾染,注定入魔,妖族永不为奴是骄傲,神仙真圣永不为魔自然也是一世恪守真言,”他说。 “其实本太子怎么觉得,你们这些当神仙的都是嘴里一套背后一套,张口闭口三界苍生,但是又怕入魔怕成这样,妖魔也是三界苍生,难道天庭自来看不起曾入魔的神仙,分别心这样大,你们平日里修行不知道都修到谁身上去了,”清鸢说话间只能无奈灭了丹炉中的一捻真火,“不过既然你不喜欢,本太子自此以后再不炼化这劳什子焚心丹了还不成,”他说。 “哼,犯了如此大忌,还不因此遭些责罚,本尊怕你以后当真敢逆天而行,祸乱三界,” “喂,什么意思,我不是炉子火都灭了……” (二) 许是因为前日里云中君两指点在自己璇玑穴上时自己因为措手不及未曾及时施出一点内力对抗,结果就这样浑身动弹不得的躺在尘寰玉洞中的这张光滑石榻上一连几日身内真气紊乱,痛不欲生,他知道云中君是在等他亲口认错,但是只要自己可以自行冲破穴道,这错也就不必认了,毕竟清鸢心中可自来不以为私自炼化天庭禁忌丹药当真是什么需要主动开口认错的严重事情,左右那丹药也只会引诱天庭上那些自诩无七情六欲的神仙真圣男女交*欢,若是他们自己因为私自做下那些男女交*欢之事一念入魔,那又关六欲焚心丹什么事情,这样的浅薄修为,即是废了,又有什么可惜? 所以花水清鸢在石榻上定气凝神之下,打算着再运身内混元真气最后一搏,却只听见云中君在石榻边上一手端着一盏温热药茶冷冷一笑,“你安心吧,没有十天半月,你下不了榻的,”他在石榻边上一脸冷冷清清的蹙眉看着他说。 “你下手也太狠毒了,本太子若是修为稍差一些,非成个半身瘫痪的废人不可,” “方才给你煎煮好的银杏莲子苦茶,为何要偷偷吐掉?”他问。 “太苦了,难以下咽,你忘了,本太子才是隐仙山上的花水药仙,”清鸢忍不住一脸苦不堪言的忿然说道。 “本尊曾经好歹也跟太上老君学过几日丹道之理,虽然慧根清浅,道术不精,但是却总还不至于连一碗药茶都煎不好的。” “哼,跟太上老君这个杂毛道士还能学出什么好来,”清鸢在石榻上忍不住深深凝蹙起一双翦水清眸上两弯卷曲眉睫,“连天帝老儿都眼馋雪楹花境地气,”他说,“幸而本太子想要修出元神,催生命魂,不需要弯腰受这渡为仙身恩赐。” “嗯,妖精就是妖精,既想要修行的好处,又不想对天庭低头弯腰,”他淡然冷笑,“如此贪心不足,难怪遭世人嫌弃至此。” “那你现下就将本太子身内刚修出来的元神收回去啊,连催生出来的命魂也一起收走,本太子也未必当真只能活到一千五百来岁。” “哼,那你可知道身内助你修出元神的这一捻雪楹灵源来历?”他问。 “本太子当然知道,本太子身内这一捻雪楹灵源是出生时自母后身上承袭而来的风雷水木冰五灵根之气催化而成,听灵宠阿若说,母后身内那一丝冰灵根之气当初是自你身上取来,怎么,就凭这一丝冰灵根之气恩赐,你就想要本太子一辈子欠你这个人情?”清鸢气急败坏之下一脸凝眉蹙目的淡然叹口气说。 “所以本尊此世才能有缘当你师父,本尊倒是当真想要问一问你,你经日里在那些丹药方子上劳心费神的做什么,在这渺无人迹的昆仑山上,炼丹无用又耽误你修行渡劫,你这是何苦?” “什么,你,你该不会是趁着本太子躺在榻上不能动弹这几日,将本太子那些丹药方子给一把火烧成飞灰了吧,”清鸢一时气急,“你经日里教给本座念诵的那些经文,什么北冥有鱼南冥有鬼,此身非我有没有的,本太子也以为,你们这些神仙经日里在这些劳什子经文上劳心费神的做什么,既然一念生一念灭,天下芸芸众生为何连一只小小蚂蚁都在拼命活着,”他说。 “好啊,说的本尊好像当真喜欢日日在你耳朵边上念经一样,”他说,“但是谁让东皇尊神自来喜欢请元始天尊来清净天上讲经,还说是为了本尊好,”他一脸无奈的含眸冲他淡然一笑,“本尊以为,东皇尊神口中之言总是不会有什么错的,所以……” “哼,敢则你们这些天庭神仙也一样是老的什么样子,小的也一样什么样子。” “怎么,嫌本尊经念的不好,那本尊现下就将你给送去灵山上听西天佛祖念经可好?”他问。 “不,你经念的很好,你要是愿意,现在就开口哪怕念一句也行,”他看起来一脸瑟瑟发抖的乞求可怜样子,“而且,昆仑山相距灵山千里迢迢,也不算很近的才对。” “嗯,念经就不必了,以后别嫌本尊煮的药茶难喝,采的果子难吃,本尊就谢天谢地了,” “哼,以后你给我吃什么,喝什么,本太子端着碗全数收下就是,”清鸢眸光流转之下,忍不住在光滑石榻上狠命吸口气说,“你这是准备让本太子在昆仑山上日日向你化缘度日的吗,”他说,“不过本太子怎么觉得,你是神仙我是妖精,就算化缘,也该是你向我化缘才对。” “无妨,天地万物当初尽是东皇尊神一手化生而成,本尊养你,就像天地养育万物,本尊杀你,也像是天道轮转下的四季枯荣,万物生灭,”他说,“所以你向本尊化缘还是本尊向你化缘又有何异,天地养育万物,万物还归天地,此中道理,你总有一日会参悟明白。” “怎么,本太子眼下可是还没算计着下山之后要去为非作歹祸乱三界的呢,”清鸢一念之间淡然笑笑,“现下算计着日后怎样清理门户,是不是当真有些太早,”他说。 “好生闭眼睡上一觉,”云中君无奈之下在石榻前淡然阖起一双翦水清瞳,“本尊少时还要入山采些奇花灵草回来替你煎茶养身,这一次,可不要再偷偷全吐掉了,”他说。 …… …… (三) 在尘寰玉洞中净心修行百年之后,昆仑山上的日子开始一日一日愈加似一泓秋日净水一般清净尘寂,波澜不惊,因为昆仑山上灵气充沛,其实清鸢是自来不需要似凡人一样日日饥餐渴饮过活度命的,只是云中君既然日日都自山中采来果子,清鸢若是不吃,却好像当真是心中嫌弃昆仑山上的果子难以入口,其实本来就尽数是些入口之后尝不出来任何滋味的青涩果子,云中君这样长久时日以来,竟然还以为清鸢心中一定会十分喜爱这些果子,因为这些果子虽然滋味差些,但是吃了之后可以精进内力,对清鸢修行渡劫却是很有好处,虽然清鸢现下身内已经修出元神,催化出命魂,三魂七魄和元神彻底融合,可似有情众生一样入轮回投胎转世,但是风火雷三劫毕竟非同小可,一旦渡劫失败,魂飞魄散灰飞烟灭都是寻常事情,即是清鸢身内元神是雪楹灵源所化,渡劫之事也决计不可生出一点漫不经心,其实若是为三界众生思虑,花水清鸢若是当真渡风火雷三劫失败,兴许却倒是一件好事,毕竟他自出生开始,就是一个天地不容的罪孽存在。 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能够让他出生,自然不是为了让他自一出生开始就被三界众生嫌憎怨恨,即是三界众生当真想要弃了他,云中君以为至少自己,也可以在昆仑山上稍稍费心一些,兴许渡过三劫之后,一切都会很不一样,毕竟至少是在现下,他还不想放弃心中这不可名状的一丝丝侥幸心思,以为三界众生都有向善之心,天下芸芸众生既然都可一心向善,又怎会当真容不下一只小小花精在昆仑山上安分守己的清修度日。 所以一晃一千五百年时日似白云逝水,岁迁月流般匆匆而过,五百岁时的风劫,一千岁时的火劫,一千五百岁时最为至关重要的天雷之劫,以花水清鸢的天生资质,都在云中君的意料之内安稳渡过,虽然后续五百年一次的天劫仍然还是避无可避,但是只要雷劫安然渡过,后续天劫却倒是当真可以稍稍掉以轻心一些,所以在安然渡过雷劫之后,花水清鸢即一脸激动的想要立时下山去江湖上行走闯荡一番,毕竟若是他心中猜想不错,因为他身内元神是雪楹灵源化生而成,灵力比寻常花精要充沛强盛上许多,即是清宁的胎珠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当真自他身内脱胎落地,也未必当真会让他真元耗尽,油尽灯枯,但是即是如此,雪楹花境他也是很难再回去了,毕竟他的族人因为他身内的七杀命格,是不会容他在雪楹花境中替他们招灾惹祸的,只是因为心中惦念母后境况,花水清鸢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还是必须回去隐仙山上让清宁胎珠顺利自他身内脱胎落地,只要清宁胎珠落地时见风化形,父皇就不会再继续为难母后,说不得自己以后要一生一世带着母后在三界中四海为家,江湖浪迹,云中君虽是他师父,但是总有一日要回去清净天上尽他的天庭尊神本分,该说自己现下在心中竟然当真是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和他长久分开的嘛,但是世上万事万物,生灭是缘,聚散也一样是缘,自己并非不愿意随他一起去清净天上当个逍遥神仙,但是也确是在一时间还放不下心中那一丝妖族永不为奴的尊荣骄傲,而且天庭上规矩太多,不若在人间尘世中浪迹江湖来的更加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一些。 但是谁能想到,世间之事,一念之间即已是天壤之别,瞬息万变,未及七七四十九日的回归之期,灵宠阿若已经顺着他身内的一丝雪楹灵源气息一路上风尘满面的匆匆寻至昆仑山上来,自阿若口中,花水清鸢才孑然惊闻到雪楹花境前日里遭遇惊天变故,仁德王花水连仁因为身体日渐虚弱,自感难以渡过五百年一次的劫数,竟然为了能够被渡为仙身而在私下里投靠凌霄殿中的天帝老儿,双方暗中勾结达成一笔隐秘交易,天帝老儿暗助花水连仁在雪楹花境中发动夺位宫变,待到花水连仁登基成雪楹花境圣王之后,会年年抽取雪楹花境地气上供给天帝老儿,天帝本来一直觊觎雪楹花境地气,在交易达成之后倾力相助花水连仁发动夺位宫变,皇上和一众后宫妃嫔已于数日前惨遭屠戮,朝中大臣愿意投降花水连仁者可保下全家性命,不愿意投降者全家皆被斩杀,皇后虽然被废已久,但是隐仙山上的那间竹屋却也在这场血流成河的惨烈宫变中未得幸免,皇后娘娘以身相护阿若侥幸逃脱花水连仁残杀,让阿若寻着雪楹灵源气息尽快找到清鸢,让清鸢趁着身内胎珠未到脱胎落地时日立刻下手将身内胎珠毁掉,只要胎珠被毁,清鸢即可有幸保得性命,隐仙山上是断断不能再回去的,虽然是废后所生太子,花水连仁也一样不会轻易将他放过,自此之后清鸢在三界中即是四海为家,一世漂泊似无根浮萍,只要能够保得一条性命,皇后娘娘即是魂消魄灭,烟消云散,此生也是再无一点怨恨遗憾…… (四) 因为心念母后在隐仙山上的安危和雪楹花境地气有失,虽然阿若拼命劝阻,直言皇后娘娘此刻怕是已经凶多吉少,花水清鸢还是一意孤行的执意要回去雪楹花境平叛,阿若没有办法,只得决心要紧紧跟随在少主身边一起回去,云中君心中清楚花水清鸢此时一身精深道法已经非一千五百年前可比,心中对此却倒是未曾有多少担心挂怀,而且此次花水清鸢回去平叛,本来也算是雪楹花境内务,自己断不可轻易出手干涉,只是现下胎珠还在花水清鸢身内吮吸精元,却倒是稍显有些累赘,因此上云中君在花水清鸢下山之前,让他将身内胎珠暂且先行移入自己身内,自己即是他的师父,二人内力功法一脉相传,胎珠在自己身内也可吮吸精元温养,待到花水清鸢顺利平叛,再将胎珠收回身内即可。 虽然花水清鸢心知自己身内这颗胎珠在吮吸精元是着实是贪心的很,日日都要吸得饱饱才会住口,但是现下将胎珠放在身内也确是有些累赘碍事,而且万一平叛失败,兄妹二人也会被皇叔花水连仁一网打尽,而师尊即是天庭尊神,身内精元充沛的一出手即是洪荒汹涌之力,暂且让清宁吮吸上一阵子确是半点无碍,因此上也就顺势将身内胎珠施法移入云中君身内,临下昆仑山前,花水清鸢将怀中那支楹花碧玉簪取出来交在云中君手内,算是自己这个孽障弟子临别时的一样信物,若是自己此次回雪楹花境平叛失败,日后清宁脱胎落地,见风化形之后,即将这支玉簪当作自己这个当皇兄的留给她的出生贺礼。 云中君心中却倒是一直没以为花水清鸢此次回去雪楹花境平叛会有什么差池闪失,也就随手将这支楹花碧玉簪接过,花水清鸢随即拜别云中君和阿若一起心急如焚的千里飞驰回去澜沧江畔,那时花水连仁已经顺利登基为雪楹花境中的新任圣王,但是雪楹花境中的臣民族众却尽皆心知这圣王二字其实已经让雪楹花境全体族众自此成为天帝老儿治下奴从,而花水连仁才一登基,即不顾及雪楹花境中的族众如何群情激忿,怨声载道,强行抽取雪楹花境中的大量地气上供给凌霄殿中的天帝老儿,花水连仁此举自然是让他在雪楹花境中人心尽失,因此上花水清鸢以当朝太子身份只身回来雪楹花境平叛,皇宫中的御林侍卫本自无心抵挡,在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的无边法力之下,花水清鸢似入无人之境一般只身一人径直冲进花水连仁躲闪不及的禁宫大殿之内,一掌下去就将这个皇族叛逆给打的灰飞烟灭,点滴不存,但是寻遍整个皇宫大内,却未曾找到母后一丝踪迹,阿若随即抓来花水连仁身边亲信严刑逼问,竟然惊闻到皇后娘娘早已被花水连仁送去无极天上的凌霄殿中当做医治帝后娘娘顽疾的药引,此时只怕早已经被打回原形入药,吃在帝后肚中,花水清鸢气急之下一掌将这个反贼亲信打的灰飞烟灭,之后虽然在雪楹花境全数族众的一力请求下,花水清鸢很快登基为雪楹花境中的新一任花皇,但是母后之仇却是让他一时间怒火攻心之下,身内七杀命格被瞬间激发出来,一心要打上无极天上的凌霄殿去,将那个丧心病狂的天帝老儿和无极天上的千万神仙真圣尽数斩杀干净替母后和因地气流失渡劫失败灰飞烟灭的无数族众报仇了恨,因此上,花水清鸢在登基为雪楹花境花皇之后的第一件事即是以自身一滴精血为引逆天炼化移花令,借此移花令号令天下一切无情众生一脉,因为他身内的七杀命格足可毁天灭地,让三界生灵涂炭,万劫不复,所以即是势力强盛如澜沧江畔的鸢花花境,也在不得已之下低头臣服在花水清鸢座下,花水清鸢因此上而在短短数日之内即集合起来数十万之众的无情一脉妖魔大军,一路上刀光血影所向披靡的径直冲上无极天来,兵临凌霄殿外,那时天帝手下天兵天将已经被花水清鸢打的丢盔弃甲,死伤无数,天帝无法,只得急急派人前去离恨天上找东皇尊神借将,虽然没有公开言明想要借谁,但是东皇尊神却在心中对此心知肚明,云中君现下正在昆仑山上,花水清鸢是他弟子,功法弱点死穴三界中怕是只有云中君这个当师父的在心中一切清楚明了,而且当弟子的惹下祸端,自然也该是当师父的亲自出来清理门户,所以东皇尊神心中一念之下,很快将云中君自昆仑山上急急召唤回来,让他现下立刻动身前去无极天上降服花水清鸢,护持凌霄殿中一众神仙真圣,云中君也知道东皇尊神只是因为昔日东王公之事,想要借机还天帝一个人情,自此之后东皇尊神和天帝之间即可恩怨了结,两不相欠,因此上也只得谨遵东皇尊神之命只身一人急急来到无极天上的凌霄殿前,烦请天帝手下将官传话去花水清鸢的数十万妖魔大军之中,让他们现下尽数自无极天上退兵,不然自己一旦开杀,交战中刀剑无情,不知多少兵将会因此而枉送性命。 花水清鸢心中早已料到天帝此次必然会去离恨天上找东皇尊神将云中君借来,因为之前派出的细作暗探并没能在凌霄殿中找到母后一点踪迹,手下众兵将都劝他不要再为此白费力气,母后她只怕早已经在凌霄殿中被当成药引香消玉殒,但是花水清鸢心中却始终不愿相信母后已经成为药引这一结果,想要再次派遣细作暗探去凌霄殿中乔装探查,却再无人愿意冒险前去,最终只有阿若一人愿意假扮天庭侍女混入凌霄殿中仔细探查母后下落,待到云中君派人来自己大军中传话时,阿若也偏巧自凌霄殿中传出消息,帝后服食剩下的药渣中确是能够寻到一丝雪楹花残瓣气息,可知皇后娘娘确是已经被当成药引,只是现下仍然是生死未知,花水清鸢怒极之下立时想要下令数十万大军冲进凌霄殿中将天帝老儿和一众躲在凌霄殿中的神仙真圣尽数斩杀干净,但是现下凌霄殿前却是云中君在一力护持,想到之前在昆仑山上那一千五百年的师徒情分,又一字一字记起昔日云中君在尘寰玉洞中教化给自己的真言谶语,花水清鸢恍然之间幡然清醒过来,云中君虽然是东皇尊神借调来无极天上护持凌霄大殿,但是毕竟也是天庭中人,他是断然不会放任自己将凌霄殿中的天帝老儿和一众神仙真圣尽数斩杀干净的,若是当真如此,以云中君脾气,势必会以身相殉,不负东皇尊神之命,自己现下即是心中对天帝老儿恨之入骨,也着实是不愿意公然和云中君刀兵相见,毕竟,云中君在云梦城中因为一串葡萄石手串成为自己师尊之前,已经先因为两碟子精致点心成为自己一世挚友,身为弟子,自己自是不该公然忤逆自己师尊,身为雪楹花皇,自己也断然不该如此背弃自己挚友,因此上思虑良久之后,花水清鸢决定先命数十万大军退下无极天去待命,自己只身一人前去找云中君谈判,因为他现今心中还仍然是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兴许母后她现下仍然还在凌霄殿中活着,因为母后非是仙身,若是当真身死,是不会在凌霄殿中残留下一丝雪楹残瓣气息的,所以他立时以雪楹一族秘法私下传信给阿若,告知她待到自己撤军时,一定要及时自凌霄殿中出来,让自己将她一起带走,随后,他即一个人只身前来凌霄殿前见云中君,想要让云中君替他向天帝传话,只要答应将母后活着归还和日后不再觊觎雪楹花境地气,自己立刻下令数十万大军撤回下界,自此之后凌霄殿和雪楹花境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凌霄殿不先来挑衅,雪楹花境永世不会再兵发无极天上。 四十九 岁迁月流 (一) 云中君在凌霄殿前的仙云缭绕中一脸清冷麻木的凝眸看着在五雷阵中痛苦挣扎的花水清鸢,他心知五雷阵再继续维持下去,花水清鸢必然会真元流散,法力尽失,成为一个再无任何真元法力的羸弱废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现下却是不管怎样都要坚持将这五雷阵法维持下去,直到阵法依五行方位自然轮转完毕,虽然启动五雷阵法也一样会让自己身内真元损耗过甚,但是若不如此,即是自己这个当师父的,也未必能够出手治住花水清鸢身内七杀命格激发出来的毁天灭地之力,毕竟,自己在昆仑山上耗费了整整一千五百年苦心,都未能暗中化消掉他身内这个毁天灭地的七杀命格,若是当真为了三界众生着想,自己当日在云梦城中,就该出手断他生机,但是那时他还尚未在人间为非作歹,做下任何天地不容罪孽,总不该只因为身内这个千年一遇的七杀命格,就立时将他判死,所以自己当日才会主动开口要将他收在自己座下为亲传弟子,带他去昆仑山上修行渡劫,为的就是想要设法化消掉他身内这个足以毁天灭地的七杀命格,但是现今看来,自己已然失败,据天帝手下得到的情报消息,花水清鸢此次是誓要荡平无极天,剿灭凌霄殿,将天帝和一众天帝一脉神仙真圣尽数斩杀干净不可,他之前忽然下令大军退下无极天,本该是个引诱凌霄殿中天兵天将乘胜追击的诡计圈套,是要将这些天兵天将尽数引诱入妖兵埋伏一网打尽,他只身一人前来独闯凌霄殿,是来明目张胆的公然行刺天帝,将天帝首级斩下示众三界,如此欺天叛逆确是应了七杀命格是千年一遇的天地不容存在这一天机谶语,所以现今为了护下凌霄殿中一众神仙真圣,为了三界众生不至于被七杀命格生灵涂炭,云中君无奈之下也只得狠下心来以自己身内真元为引,动用三界中最为狠绝暴戾的五雷阵,以耗损自身真元为代价,想要让花水清鸢身内真元流散,法力尽废,自此成为一个无法再以身内七杀命格祸乱三界荼毒众生的羸弱废人,而花水清鸢他现下在五雷阵中的痛苦挣扎,正是身内真元即将流散干净之前的最后挣扎。 云中君在五雷阵中亲眼见到花水清鸢眼中的深湛恨意和伤心失望,在最后一丝的苦苦挣扎中,只见他狠命褪下手腕子上那串牵系师徒名分的葡萄石手串,以最决绝的挣扎颤抖在自己脚下拼尽身内即将流散的最后一丝真元触碰到自己惊慌失措之下无处安放的手腕,将那串晶莹碧透的葡萄石手串挣扎按在自己手中,自此刻起,二人之间彻底挚友情绝,师徒缘散,随即,在云中君一脸难以相信的孑然震惊之下,花水清鸢的仙身在五雷阵中瞬间化灭,只余下一缕残损元神,在阵法中劫尽荼蘼,云中君大惊失色之下,立刻自怀中取出当日花水清鸢离开昆仑山时交在自己手中的那支晶莹碧透的楹花碧玉簪子,施法将他这一缕劫尽荼蘼的残损元神融在手中这支晶莹碧透的楹花碧玉簪中,以玉簪作身,及时护下他这一缕内中魂魄已经残缺损毁严重的残损元神,他是断想不到五雷阵法对花水清鸢的杀伤之力竟然会严重至此的,但是却也瞬间幡然醒悟到因为雪楹花境地气流失严重,若是花水清鸢之前在雪楹花境中曾经耗费大量真元补充地气,确是会因为真元虚亏在五雷阵法中被残杀至此,云中君一念及此,心中即是再怎样后悔不及,现下也只能是先以大局为重,他随即淡然将手中融了清鸢残损元神的玉簪轻轻收在自己怀中,急急前去花水清鸢手下的数十万妖兵中传令,直言花水清鸢现下已然殒命在凌霄殿前,大军若是现下还不立刻退下,必然会被凌霄殿中一众神仙真圣出手剿杀干净,这数十万妖兵中大多数并非雪楹花境中的兵将,本来只是因为移花令掌控才不得已听令于花水清鸢,云中君此言一出,自然立刻各自溃败退散而去,余下的雪楹花境一脉兵将无奈之下也只得先行退回去澜沧江畔,但是没想到天帝对雪楹花境一脉心中恨极,不依不饶的下令让云中君施法将整个雪楹花境封印起来,让他们和人间相互隔绝,云中君以为雪楹花境和人间即是相互隔绝起来也并无什么大碍,而且雪楹花境一旦被封印起来,天帝也再不能觊觎那里地气,因此上很快奉天帝之命对雪楹花境施下封印,之后即匆匆返回凌霄殿中向天帝复命,本来天帝还想要云中君将和雪楹花境暗中勾结的鸢花花境也给一起封印起来,在云中君的再三求情下才勉强答应暂且放过他们。 至此,云中君在凌霄殿中的任务已经彻底了结,可以随时回去离恨天上向东皇尊神复命,但是云中君在凌霄殿中拜别天帝之后却并未将身返回去离恨天上向东皇尊神复命,而是只身一人落魄回来昆仑山上的尘寰玉洞中,他将怀中这支融了花水清鸢残缺元神的楹花碧玉簪轻轻放在洞中石榻上面,之后将自己手中这一串让二人师徒恩断情绝的葡萄石手串轻轻箍在石榻上的这支楹花碧玉簪子上面,作为护体之用,虽然知道玉簪中这一缕残缺元神中的魂魄已经损毁严重,兴许永世无法再醒转过来,但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还是决定要长久留在这灵气充沛的尘寰玉洞中,日日看着石榻上的这支楹花碧玉簪吮吸洞中充沛灵气,希望终有一日,玉簪中的残缺元神可以被昆仑山上的充盈灵气修补完整,元神中的残魂可以恢复灵性,醒转过来,那时自己可以将这支玉簪投入凡尘人世,让他得以在人间投胎转世,如此也可些许弥补一些他在五雷阵中所受痛苦,不管千年万年,云中君以为自己在这尘寰玉洞中可以一直等待下去,等待这支楹花碧玉簪在尘寰玉洞里的充沛灵气中终于激发出一丝躁动灵性的一日,毕竟,自己当初是怎样也没想到五雷阵会将他伤至如此地步的,而自己在凌霄殿前动用五雷阵,其实也是一样中伤了自己身内这颗温养胎珠,因为五雷阵是以自身真元为引,因此动用五雷阵时对云中君自己身内真元也是耗损过甚,因此而一样会牵连到自己身内这颗温养胎珠灵力受损,无法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自他身内脱胎落地,见风化形,而且自己现下也不知这颗胎珠到底要在自己身内温养多少时日才能最终瓜熟蒂落,脱胎落地,甚至,连她此世到底能不能够自他身内脱胎落地都无法确知,所以,此世他当真许是要在这尘寰玉洞中了此残生,永世陪伴在这一对被自己中伤至此的异母兄妹身边,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了,也许多少个天地生灭,亘古洪荒之后,一切终会回到昔日自己带他初上昆仑山上来时那个记忆中已经再回不去的曾经时刻,自己当日以一串葡萄石手串和花水清鸢结下这亘古师徒之缘,其实兴许当真只是为了终有一日要亲手将他诛杀,自己早已知道若是他身内的七杀命格当真无法彻底化消,天庭自是不会容他在这世上活到可以毁天灭地,祸乱三界那日,所以自己才这样不惜一切的要让他修出元神,催化命魂,让和有情众生一样,三魂七魄和元神彻底融合,即是真身化灭,也可入六道轮回投胎转世,他只希望天地不容那一日真正到来时,自己可以亲手将他诛杀,这样自己才能将他元神投入凡尘人世投胎转世,不管怎样,自己若是此世终不能护他在三界中安然度日,至少还可护下他元神不被天庭众神仙真圣不容。 只是现下,一切都已经不及,自己终究还是亲手将他在五雷阵中戕杀至此,真身化灭的一刹,他应该是在心中恨极自己这个绝情至此的神仙师尊的吧,天帝对雪楹花境所做一切自己本自一清二楚,但是最终,却还是为了护下凌霄殿中众神仙真圣而舍弃了他,有心无心,深情无情,当真都只是在一念之间而已,就像是出生死去只在一呼一吸之间,前世今生,只在一个生死轮回之间,现下想想,当日初带他上昆仑山上来时,自己还一心以为能让他有完整元神魂魄,得入生死轮回即是上天最大恩赐,毕竟世间浮生寂灭也只在一瞬,但是在世人眼中,这样的恩德是不是也当真是有些太过残忍,投胎转世之后,也许对自己而言,他还终究是他,但是对他母后呢,对雪楹花境呢,东皇一脉化生天地万物,本是依从天道自然,但是自己身为清净天上的云雨之神,却在一日一日云卷云舒清风冷雨的恩泽苍生中,渐渐成为一个俯瞰众生睥睨天下的清冷尊神,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三界众生,以为得入轮回转世,是对一个无情众生一脉生灵一桩慈悲为怀的天大恩赐,自己当时在凌霄殿前动用五雷阵对付花水清鸢是不是也仍然是还在心中一心以为自己如此是在阻止他欺天叛逆,枉造杀孽,在那一刻,自己已然彻底忘记,自己只是他的师尊,却不是他的主人…… (二) 山中不知岁月,一晃三百年匆匆而过,石榻上的碧玉簪子仍然还是那样安静如水的没有一丝灵性气息,云中君知道自己自此只怕是当真要在这灵气充沛的尘寰玉洞中了此残生了,其实岁月流逝之间,他已察觉到自己一头青丝云鬓中已经渐渐点染出来几根如雪白发,他当真已经是在心中因为花水清鸢而动了一丝最不应该的尘念和凡心的吗,其实这却当真又有什么要紧,情之一字不过色欲,爱之一字不过分别,尘念凡心最多不过只是心中一念分别之心,但是自己最终却还是为了东皇尊神之命而弃了花水清鸢,弃了自己心中这一念已经蠢蠢欲动的尘念和凡心,现下,又在这尘寰玉洞中枯守不知岁月时日,弃了自己身为天庭云雨之神恩泽三界苍生的一切本分责任。 终于,在昆仑山上不知年月的寂然枯守中,东皇尊神一脸无奈的倏忽现身在尘寰玉洞中,其实对东皇尊神而言,花水清鸢如此结果本是早已在他意料之中,因为七杀命格注定天地不容,众神忌惮,而今随着石榻上这支碧玉簪子愈加细若游丝的残魂灵力,七杀命格气息已经愈渐在三界中消弭殆尽,既然这是天意,即是云中君和花水清鸢曾经在昆仑山上有过那一千五百年的师徒缘分又能怎样,这支碧玉簪子中的残缺元神灵力涣散,一缕残魂似风中残烛,注定是云中君此世再攥不住的一念前尘往昔,即是再攥不住,却又何必在记忆中如此阴魂不散的念念不忘,永世纠结…… 所以那一夜,东皇尊神悄悄的在递给云中君的一盏雨前清茶中化入了一枚忘尘丹,致使云中君饮过这盏雨前清茶之后即在尘寰玉洞中沉沉睡去,翌日懵懵醒转之后即将与花水清鸢相干的一切前尘旧忆全数忘记的干干净净,甚至在清眸流转之间分外有些疑惑的定睛看着石榻上这支了无生气的碧玉簪子,即似曾相识,又再想不起来,东皇尊神只敷衍他说这支碧玉簪子本是昆仑山上一个为祸三界邪怪,云中君是奉天帝之命前来降服这个邪怪,双方对峙中云中君受伤失忆,忘记了此次前来昆仑山上任务,如今邪怪已经被东皇尊神自己收服,不能再为祸三界,这支碧玉簪子即是此邪怪原身,现下云中君任务已经了结,本该即刻返回去清净天上尽自己云雨之神本分,可知他在昆仑山上这些年来,人间大地上长年干旱少雨,三界众生苦不堪言,在这样下去,人间大地上可是要天怒人怨,一片鬼哭狼嚎的了。 云中君半信半疑的听从了东皇尊神口谕,打算即刻动身回去清净天上,但是临行之前,他以为即是一个为祸三界的邪怪原身,自然该自此长留在尘寰玉洞之中安然沉睡,不再涉身红尘,祸延三界,因此上翻手之间已经将洞外一块三丈余高,一仗余宽的粗粝青石死死封在洞口,之后施下障眼法掩去洞口青石痕迹,因为尘寰玉洞四外花树繁茂,奇花异草丛生,过不了多久,花树藤萝肆意蔓延之下,三界中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知道尘寰玉洞入口所在。 但是云中君后来却并不知道,在好言将他哄回去清净天上之后,东皇尊神却随即悄悄来到长年烟雨缭绕的巫山之巅,当时云中君饮下那盏化入忘尘丹的雨前清茶之后即沉沉睡去,趁此机会,东皇尊神施法将云中君身内那颗温养胎珠强行取出之后收入自己袖中,因为这颗胎珠受到五雷阵牵累而不知何时才能够脱胎落地,日日在云中君身内贪婪吮吸精元会让云中君因为动用五雷阵而真元损耗过甚的仙身愈加雪上加霜,而且东皇心中也确是担忧这颗温养胎珠不知哪一日里就会激发起云中君已经因忘尘丹而彻底忘记干净的一切前尘旧忆,毕竟若非和花水清鸢在昆仑山上这一千五百年的师徒缘分,当日他在凌霄殿前动用五雷阵中伤花水清鸢,本来也该算是一件天经地义之事才对。 但是不管怎样,这颗尚未化形的胎珠却是一个无辜生灵,因此上东皇尊神随手将这颗胎珠埋入巫山之巅的温润泥土之中,任凭她在巫山之巅日日吮吸天地灵气,日精月华,直到在巫山之巅的温润泥土中生根发芽,长成一株灵气充盈的小小瑶草,只是东皇尊神未曾想到这株小小瑶草后来会在巫山之巅的风雨摧折中被云中君所救,甚至将她带去清净天上恩赐神女名位,这虽也是当日她以胎珠之身入云中君身内温养真元的一丝前尘之缘,但是至少是在东皇尊神心中,这一丝恩仇交加的前尘之缘,却注定要成为云中君此世一个避无可避的难渡劫数。 清宁当日在云中君身内温养胎珠时,因为云中君喝下的那盏化入忘尘丹的雨前清茶,致使她也一并受到牵连而前尘记忆尽失,其实自从被放入皇兄清鸢身内温养开始,她即是颗已经生出六识和记忆的胎珠,但是当初尘寰玉洞中那一盏化入忘尘丹的雨前清茶,不仅一念之间了断了皇兄和云中君之间的一切前缘,也让自己自巫山之巅破土而出之后,和昔日昆仑山上的皇兄师尊只如初见,而今齐云山下的云水客店之中,二人之间却已经成为生死仇敌,毕竟,当日,是他在凌霄殿前亲手设下五雷阵诛杀哥哥,也是他在隐仙山下亲手将雪楹花境施法封印,雪楹花境中长年地气流失,亘古封印之中,族众至今生死不明,渺渺昆仑山上,尘寰玉洞入口杳无痕迹,她现今竟然已经是连哥哥当日的埋骨之处都难以寻到,因为云中君当初在尘寰玉洞外亲手施下的障眼法,三界中只怕是无一人能够破解。 如此却倒是当真也不必劳烦沐花云冲陪自己前去昆仑山上去寻找尘寰玉洞了,即是找到了,融了哥哥残缺元神的那支楹花碧玉簪子,也未必当真能让哥哥残魂醒转过来,毕竟,当日哥哥残魂若是当真有救,也不会被云中君就这样弃在尘寰玉洞中永世沉埋,现下自己身内只有当初在皇兄身内温养元神时吮吸来的一点点七杀命格残力,即是拼尽性命,怕是也难以将雪楹花境封印强行破开,所以还是必要再次设法上齐云山上将云中君给引诱去隐仙山下才行,只是雪楹花境封印破除之后,族众若是还可侥幸存活,势必会杀了他替皇兄报仇,即是清宁自己,现下在心中也是一直不知到底该不该亲手杀他替皇兄报仇,只是眼下自己就这样在齐云山下一日一日平白耽搁着却倒当真也不是一件正经事情,因为心中一直在急切惦念着要尽快设法破解雪楹花境封印,所以一念之下,清宁决定现下立刻动身去一趟天台山上,看看可不可以借花裳和清尘二人将云中君给引诱下齐云山来,虽然此举凭良心说也确是有些对不起花裳和清尘二人,但是和自己族人相比,他们二人毕竟只是云中君亲眷,而云中君当日又是在凌霄殿前亲手诛杀她皇兄之人,如此恩仇宿怨纠葛起来,却又是当真能在其中分清到底是谁对不起谁的呢…… (三) 清宁在心中微微的感觉到有些对不起孙公子,因为自己执意要只身一人前来天台山上,让沐花云冲不必跟随自己一起前来,却未曾想到孙公子会在身后一路跟随自己来到天台山上,但是谁知道花裳不知为何近日来在天台山上脾气暴躁的很,一见到这个孙公子寸步不离的紧紧跟随在自己身边,心烦意乱之下竟然在措不及防之间反手一掌将他给打回原形,现出猴儿原身,这本来已经是让孙公子他在光天化日之下非常羞愤难当了,花裳却还在一旁张口闭口的杂毛猴子杂毛猴子的一顿大喊大叫,清宁心知花裳是以为孙公子是自己在人间寻来的一个新欢,毕竟云中君现下是被元始天尊看中之人,三界众生只怕都已在心中认定自己此世再难成为他身边一位随侍神妃,却倒真是未曾想到,自己这个昔日清净天上的尊贵神女,而今在三界众生眼中却已经沦落成为如此一个自甘堕落的声名狼藉模样。 无可奈何之下,清宁只得先行将已经被花裳一掌打回原形的孙公子暂且送回去方丈岛上,但是方丈岛上现下却已经只余下几百只猴兵自尘水云沧所派一众虾兵蟹将的乱刀斩杀中侥幸存活下来,孙公子对此显然是对自己很有怨言,毕竟一切都是自己当时擅自将芙儿给带去天台山上交还给尘水云沧而起,心中愧疚之下,清宁只好亲自前往海宁花果山上,又替孙公子好言招拢来数千只猴兵,而且心甘情愿留下来帮忙照料这些猴兵一些时日,因为孙公子被打回原形之后一直觉得自己的猴儿原身面目粗鄙丑陋至极,总想着要尽快想办法让自己再变回人身样貌,清宁以为三界生灵样貌本无美丑之分,但是若是孙公子执意坚持,自己当然也无任何必要阻拦,因此上孙公子很快离开方丈岛上,清宁以为似孙公子这样的修仙之人想要变回人身想必也是不难,最多数月时间,等到孙公子再次回来方丈岛上,自己即可脱身离开,毕竟眼下最为紧要的事情还是尽快破解雪楹花境封印,知道封印中的雪楹族众现下到底是死是活…… …… …… 孙小福离开方丈岛上之后即匆匆返回来无极天上的蟠桃园中,因为事先已经秘密传信给恩师白泽,因此上白泽现在正在蟠桃园中等他,一见到他的猴儿原身,白泽立时猜到这狠毒一掌必是天台山上那个嚣张丫头花裳所为,但是眼下当务之急,却是要想办法尽快帮助小福变回人身,毕竟当初小福就是变成人身之后才能有幸得到天帝一点仁慈父爱的,若是一旦让天帝再次看到他这个猴儿原身,天帝心生厌恶之下小福这辈子在凌霄殿中也就休想再有封官进爵的出头之日了,天帝本就子女众多,一个庶出怪胎想要在这一众尊贵荣宠的皇子皇女中出人头地,不知要像千年王八万年龟一样,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行。 但是小福本来功底浅薄,当初苦修八百年才能变化人身,如今被一掌打回原形,想要再变回人身非是一朝一夕之功,除非…… 虽然知道此法未免过于残忍,但是为了小福前途着想,白泽还是在蟠桃园一处偏僻之处抓来一个正在打理桃枝的洒扫毛女,让小福速速将这个毛女身内精血吸取精光,小福虽然一时间还是犹豫着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一想到自己如此粗鄙丑陋面貌实在是无法与清宁相配,还是忍不住闭起眼来将眼前这个娇小毛女身内精血给大口吸取个精光,只剩下一副空心人皮绵软在地,而吸足精血的孙小福也立时变回之前风流倜傥的孙公子样貌,白泽随后开始着手处理地上这张被吸干精血的绵软人皮,因为想到当日那只生下小福的母猴因产后大出血薨毙之后,被天帝随意命人挖坑埋在蟠桃园中一棵六千年一结果的蟠桃树下,为了方便小福拜祭,桃树下草草立了一块木牌,如今那只母猴尸身早该已经腐化成为一滩烂泥才对,即是如此,现在即是将此坟刨开用来掩埋这具毛女人皮,也算不上是对小福的母妃不敬。 虽然知道刨坟是对母妃不敬,但是小福现在也是满心想着要赶快处理掉这具毛女人皮,所以二话不说就开始在蟠桃树下挖土,却未想到将坟挖开之后,却见内中掩埋的母妃尸身完好如初,并没有一点腐坏迹象,想来是因为蟠桃树下泥土中有蟠桃仙气所致,小福在蟠桃树下乍一见到母妃尸首立时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扯着脖子一通胡喊乱叫着要将母妃救活,白泽见他在自己面前大声哭叫的如此哀苦凄惨,也是忍不住在心中一阵同情恻隐,忽而想起来之前天台山上那场仙魔大战被元始天尊出手平定下来之后,因为天荒之境和几大修仙门派之间恩怨化解,帝皇山上的沐水尘劫曾经主动将定光珠归还给了尘水云沧,听说尘水云沧随后将定光珠转赠给了妖皇山上的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兄弟二人,作为妖皇山上的镇山之宝,白泽深知这颗定光珠在三界传言中有起死回生之效,因此上立刻好言将小福劝住,告知他若是能够上妖皇山上顺利将这颗传言中能够起死回生的定光珠借来,说不定小福母妃当真可以起死回生也不一定。 …… …… 小福虽然之前一直在蟠桃园中苦修,但是定光珠的传言也曾略微有所耳闻,因此上白泽此言一出,他即认定这颗定光珠一定可以让母妃起死回生,心急之下竟然将母妃尸身自坟坑中一把抓起扛在背上即匆匆飞身回来方丈岛上,清宁见到孙公子已经顺利变回人身自然是在心中替他高兴,但是却不知为何他此次回来身上还多了一只死去多时的母猴,孙小福此时也来不及向清宁细细解释,只是在方丈岛上急着召集猴兵,清宁见状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立刻自方丈岛上脱身离开,因此上很快开口向孙公子拜别,孙小福此时虽然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但是却也心知清宁昔日和妖皇山上之人交情,未免计划败露,自然也是好言敷衍清宁几句之后,即放任她只身一人独自离开方丈岛上,自己却在方丈岛上一连几日紧急训练这数千只才被招来方丈岛上的猴兵,打算着亲率这几千只猴兵攻上妖皇山去将定光珠强抢到手,因为他心知为了之前芙儿之事,自己此次想要去妖皇山上借定光珠让母妃起死回生,简直是白日大梦异想天开,左右这江湖上什么东西不是凭着拳头强抢而来,什么是非对错正邪善恶,只要自己一仗打赢,那自然什么都是对的。 所以在清宁才回去齐云山下的云水客店中不久,妖皇山上就发生了一场至数千妖兵死伤的惨烈大战,青狐一族战力本来就无法和方丈岛上的凶残猴兵相比,更何况现下妖皇山上的青狐兵将中还有很多妖兵只是雪松脂胶所化成的木偶之身,战力更加不堪,因此上一场突如其来的莫名大战之中,方丈岛上的猴兵无甚伤残,妖皇山上兵将却死伤数千之多,而孙小福此时却早已经在双方激烈混战时悄悄潜入妖皇山上的藏宝阁中,趁机将定光珠盗走,急急赶回去方丈岛上想要以定光珠之力让母妃起死回生,却不想反而让母妃尸身上的皮肉速速腐化,成为一具腐朽白骨,孙小福此时才知定光珠可以起死回生只是三界中一个弥天大谎,以讹传讹的欺心谣言,气愤之下一把将定光珠丢在地上,哭天抹泪将母妃尸骨在方丈岛上寻个风水上好的地方埋了,这时攻打妖皇山的数千猴兵也已经全部回来方丈岛上,此事只能就此作罢,至于妖皇山上那枉死的数千妖兵,孙小福也未曾想到要主动去妖皇山上开口道歉,左右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也自来没有任何道理可讲,自己又不知定光珠能起死回生只是一个江湖谣言,所以妖皇山上那数千枉死妖兵只能是他们自己战力不堪,技不如人,自己是无用废物就不要怪别人踢上门来对你喊打喊杀,总之他们的多少死伤都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要怪就只能去怪是谁在江湖上无故散播下定光珠可以起死回生这一无事生非的无耻谣言。 (四) 因为当时方丈岛上的猴兵忽然无缘无故攻上妖皇山来时,尘水云沧偏巧正在舟山岛上的无涯洞中闭关清修,及至闭关结束回来妖皇山上时才知道此事,再加上妖皇山上藏宝阁中的定光珠被盗,尘水云沧早已在心中断定此事必定是那个孙小福因为觊觎定光珠所为,气忿之下悍然下令数十万虾兵蟹将血洗方丈岛,只要是会喘气的猴子,不分公母老幼一个不留,那孙小福要是想去天帝老儿那里告状就只管让他去告,尘水云沧却倒是在心中一直不信,凌霄殿中的天帝老儿什么时候会有闲心管方丈岛上一日之内死了多少只杂毛猴子。 因此上几日之后,在方丈岛上一阵哭天喊地的惨烈哀嚎之中,数千只杂毛猴子不分公母老幼尽皆被斩杀干净,甚至是连刚出生的小猴崽子都没放过,孙小福那时偏巧不在方丈岛上,因为母妃头七,他要去海宁城中的金箔店中采买一些金箔纸锭烧给母妃,没想到正是在这一空当时候,方丈岛上一片血流如注,数千猴兵无一幸免,那些心毒手狠的虾兵蟹将竟连一点战力没有的衰弱老猴和刚出生的小猴崽子都没有放过。 待到小福提着一篮子自海宁城中采买回来的金箔纸锭回到方丈岛上时,只见方丈岛上一片尸横遍地,污血四流,从伤口上看,定然是尘水云沧手下那群虾兵蟹将所为,心中愤恨之下,只得含泪将几千只猴兵尸首在方丈岛上尽皆挖坑掩埋之后,在母妃坟前烧了那一篮子金箔纸锭,之后即开始在心里认真考虑着该怎样让这个尘水云沧血债血偿,只是现在确实还有些不是时候,天帝交给自己的任务本来是让清宁和云中君二人自相残杀,最好是让云中君杀了清宁,消解掉她身内残留的七杀命格之力,但是清宁却又是自己一眼见到即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的痴爱神女,孙小福一直以为只要能够成功消解掉她身体里残留着的七杀命格之力,即可顺利保下她性命,但是七杀命格之力即是只是一点残留余力,都是非同小可不容小觑,除非是想办法让那个尘水云沧祭刀,让清宁以身体里残留的七杀命格之力全力诛杀尘水云沧,借他一命消耗掉这股子七杀残力,如此清宁才有机会被天帝饶过性命,所以孙小福以为自己现在还是应该立刻起身前去齐云山下找清宁诉苦,只要能够说动清宁替方丈岛上这些枉死猴兵主持公道,尘水云沧就该死到临头了,虽然清宁之前和这个尘水云沧多少有些交情,但是毕竟自己之前曾经在隐仙山下救过她一命,她应该知道在自己和尘水云沧之间到底该做何选择。 孙小福一想到这里,立时匆匆自方丈岛上一路飞驰的赶来齐云山下,却偏巧赶上清宁正和沐花云冲自云水客店中出来,二人连行囊都已收拾妥当,看样子是要彻底离开云水客店,出于好奇,孙小福急着开口追问清宁此次到底是要去哪里,清宁感觉到自己也着实是没有任何必要对他隐瞒,直言自己要跟随沐花云冲回去澜沧江畔,因为沐花云冲师弟前日里自隐仙山上传来消息,说是隐仙山上有人要见清宁,清宁至今记得若是隐仙山上现今当真有人能够知道她的真正身世,除却那个在当年的凌霄殿前一战时下落不明的阿若姑娘之外,怕是再无他人,虽然不知沐花云冲的师弟为何现下不在昙华山上,却反而是在隐仙山上,但是若是这个阿若现下当真还有幸活着,想必她一定是很想要从自己口中打听一些旧主下落,毕竟自己昔日和云中君之间那些前尘过往,只要在江湖上稍稍探听一二,即可全数知道,虽然清宁一直自认为自己和那个阿若之间当真是没有任何交情,但是她当年毕竟是因为要替皇兄打探皇后娘娘下落而在凌霄殿中一直下落未知,生死未明的,现下她既然已经活着回去隐仙山上,自己当然也是很想替皇兄知道他当日直至在五雷阵中身死道消一刻都在心心念念的皇后娘娘下落,最终结果到底怎样,虽然时至今日,这个消息对清宁而言,确是已经再不重要,因为不管任何消息,皇兄他而今,都已经再听不见…… 五十 云隐仙踪 (一) 许久许久时辰里,一袭青衫蔽体,霓裳半卷的清逸身影,就这样在隐仙山上那间历经无数日月消长四季轮回的宽敞竹屋轩窗外一身沧桑的寂然而立,而轩窗内那张清香弥散的斑驳竹榻上,昏睡已久的清宁神女一睁开眼睛,就发觉到轩窗外一缕一缕的如水清风在寸寸炽烈阳光的和煦普照下正肆无忌惮的温柔吹拂在她身上,现下正是四月时节,竹屋外的青石小路四下曲径通幽之处,自是数不尽的松竹梧桐照影,杨柳榆槐随风,枝头花开花散,朵朵引蝶招蜂,树下嫩草染露,千万草虫争鸣,竹屋廊檐外几许绿竹幽影斑驳摇曳之间,一缕如水清风蓦然吹过,不远处一丛花树下一泉横波碧水,渺渺潺湲的清澈碧波上一时间落花朵朵,飞花片片,清宁意乱神迷之间懵懵自斑驳竹榻上仿若无知无觉一般痴痴翻身而下,在一缕清风拂面中径自从竹屋中顺着翠绿廊檐一直走到那一泉潺湲清澈的横波碧水前,俯身轻轻伸手捧一捧脚下这一泉明澈如镜的清波澈水,瓣瓣落水残花半掩之中,仍旧是那昔日里的一绾云卷青丝半掩,一双翦水双眸清澈,眉间一点朱砂点染,身上一袭蕉叶披风半卷,胸前几许桃珠璎珞垂肩…… 隐仙山上阵阵鸟鸣虫动之声,声声颤动着清宁身后这个玉指翻转之间以绿叶为刀,青枝为剑,手中一柄青枝嫩叶的绿竹权杖,腕上一串晶莹碧透的葡萄石手串的世外仙姝少年一剪出尘脱俗的似水容颜中那忘愁净水一般清净明澈的翦水双瞳中几许澈水含愁的深湛眼神和目光,清眸流转的一瞬,她在一泉清澈倒影中看见他横波澈水的翦水双眸中冷冷清清的寂然倒影出一剪已经在凡尘人世中溘然沾染上这红尘大地上的太多太多爱恨苦孽和恩怨夙仇的沧桑剪影,而现下,在这一剪止水波澜的沧桑剪影一双清澈深湛的翦水清眸中,却当真是一脸温柔却又满目沧桑的含眸定睛着眼前这个清瞳翦水,眉睫卷曲,青丝被肩,容颜清澈的妩媚少女眉间那一点清莹水润的朱砂胎记点染,月轮点点间七殊瑶华云纹惊鸿初现…… “皇妹……”含眸轻唤之间,只见一袭容颜似水消魂妩媚的仙姝剪影恍然之间云鬓花颜的淡然回过一双冷冷清清的翦水清瞳来,“妖精,你错认了人了,本宫可未曾记得自己何时有过一个楹花碧玉簪子成精的皇兄,”她说。 “刚一见面就被惊吓的一连几日在竹榻上昏睡不醒,皇兄现下这个楹花碧玉簪子的真身,当真让你这样激动?” “哼,女娲上神座下还有个玉石琵琶精当差,咱们雪楹花境的花皇跑去昆仑山上修道,硬生生将自己从一只楹花精给修成一只女人头上插着的玉簪子精,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冷冷看着他的眼睛,“只是你现在的真身已经是这支楹花碧玉簪子了,连昔日花皇手中的雪楹权杖也沦落成为这样一根返璞归真的绿竹权杖,你现下还有心情继续来当雪楹花境中的花皇圣主吗,”她说,“现在还迟迟不去齐云山上将云中君抓来解除雪楹花境封印,难道你现今还在惦记着腕子上这串葡萄石手串,本宫该说你是生死一场大彻大悟,还是像从前在云梦城中那样的记吃不记打……” “你不是一样如此,既然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一半是心慌意乱,口不择言,一半是幡然惊醒,大惊失色: “你不会又打算对他用六欲焚心丹,然后……” “皇兄勿急,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普照的,虽然本宫是颗胎珠时就有六识和记忆,但是毕竟此世可也是初次见到皇兄真颜,至于那六欲焚心丹的炼化之法,本宫当初在皇兄身内温养时虽然听皇兄你说的一清二楚,但是自从记忆缺失之后,却也只是仅凭着一点散碎回忆胡乱炼化出来,”她忍不住淡然笑笑,“其实即是用了那枚六欲焚心丹,清宁也以为,兴许在云中君的那一段缺失记忆中,本宫当真一直只是皇兄你在他心中一个弥补替身。” “胡闹,一个女儿家这样满口胡言乱语,岂不无端招人笑话。” “可是若非如此,皇兄你当日在尘寰玉洞中又怎能侥幸得来这一线生机。” “哼,什么一线生机,这条命本是皇兄自己拼力争来,”花水清鸢忍不住潸然叹口气说,“尘寰玉洞中虽然灵气充沛,但是玉簪子里的残缺元神也是足足吮吸了数千年天地灵气昆仑精华才得以渐渐修复完整,那时元神中的一缕残魂虽然终于醒转过来,但是却因元神已经和玉簪子彻底融合簪子上又有这串葡萄石手串箍着,就像被封印一般连去投胎都投不了,”他含眸之间忍不住眉心一点雪楹云纹妖华熠熠,“皇兄那时的绝望痛苦也非是三言两语能够言说,只得又硬生生在尘寰玉洞中吮吸了数千年灵气,才终于等到巫山之巅上的荧惑守心和白虹贯日两大异象交汇,激发起来你身内残存下来的一丝七杀残力,因而牵连了玉簪子中的七杀之力瞬时爆发,才让皇兄这个玉簪子本体借此力得以瞬间脱胎换骨修成人身,样貌却倒是还和从前一样,但是眼下这个碧玉簪子真身,即非无情之身也非有情之身,对世间情感自然也已经淡然许多,只是还在心中放不下你这个从未有缘得见真身的血亲皇妹而已,”他说。 “无妨,自来最是无情帝王家,”清宁说话间忍不住淡然笑笑,“皇兄在上,其实,一个隔层肚皮的异母妹妹,记得起来,记不起来,却又有何不一样的,”她含眸凝睇之间,不知不觉的,已经恍然一眼深深刻在他一双横波流转的翦水清瞳之中,“只是,如今你师尊却是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说,“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宫早就以为,心机深沉,六根不净,他这个齐云山上的修道之人,只怕本自即是白当了的,只未料到,之前在隐仙山下时,他竟然还想要对本宫动手,当真是不可救药至极……” “无妨,自来债多不愁,破除雪楹花境封印,血洗齐云山,扫平凌霄殿,咱们前仇旧怨一起了账,”隐仙山上一抹清风云卷碧水如天的淡青烟水之间,他忍不住涩然笑笑,倏忽之间在隐仙山上一片风轻云淡的淡青烟水之中难以抑制的潸然落下几滴逝水清泪,一句皇兄在上,一怀纷扰愁绪,几多伤心落魄,落魄中,几许逝水清泪,一抹红尘寂寞,脚下亘古红尘大地,一切万物,生机盎然,天上万缕阳光普照,孤鸿掠影,清风云卷,已经记不得几千几百年了,昔日的云梦城中,亘古的昆仑山上,一切前尘过往,恩仇积怨,到底是善是恶,是劫是缘…… (二) 四月天里的大理城,天气晴雨最为变化莫测不过,自来有“洱海之边,晴带雨伞”之说,方才天上还晴空万里,烈日当头的,转眼间一阵清风吹来一片阴云滚滚,这大理城里登时间细雨绵绵起来,路边行人纷纷撑伞四散,躲在街边店铺廊檐下遮风避雨,只是这绵绵细雨才不过白雨跳珠乱入船了不到半个时辰,忽然一阵卷地风来忽吹散,大理城中又顿时间晴空万里,烈日当空起来,街边上的地摊货郎又开始扯开嗓子吵嚷叫卖起来,引的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花水清鸢因为时下心中十分不喜凡尘之中纷扰吵闹,一气之下带着清宁在洱海之畔径自来到素以山清水秀清净出尘著称的点沧山山顶上面,这里山水清幽,游人渐少,山间亭台古寺淡然清净,林间青石小径青痕斑驳,在点沧山顶上放眼一望,整个洱海晴雨碧水清波尽收眼底,花水清鸢他心中总算感觉到十分满意,终于转回头来开始平心静气的和清宁开口商议他之前所言正经事情: “皇兄终于决定要上齐云山上去了,”清宁一瞬之间忍不住心花怒放的微微笑笑,“但是在那之前,真的不打算先去云梦城中看看?” “时过境迁,前尘已远,去和不去,又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在点沧山山顶上一片阳光普照云淡风清之中冷冷清清的淡然涩笑着说。 “皇兄,杀人未遂和非法囚禁,哪个罪名更加大些,”清宁一念之下仍然是忍不住含眸微微笑笑,“所以在皇兄你心中,现下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在花境解封之前,什么打算都是空的,如此严重的地气流失之下,封印花境,他本就没打算给雪楹一脉生灵一条活路,” “所以,皇兄你……” “放心,现下还不到报私仇的时候,”他说,“花境解封之后,若是族众损伤不算太大,不妨先看看东皇一脉和天帝一脉鬼打鬼……” “皇兄你就是嘴硬,说来说去,你就是在拼命给自己找理由让他先多活几日,”清宁听了之后忍不住淡然笑笑,“七杀命格现世即是天意难违,皇兄你却又为何非要一心逆转天意不可。” “确是,若非我在尘寰玉洞中亘古沉眠,本该千年显现一次的荧惑守心和白虹贯日,也不会历经这样长久时日,才再次在巫山之巅上空倏忽现世……” “那是皇兄你在昆仑山中修行日久,感念上苍所致,不过好像,一样也是他在修成太上忘情之前必要的一次劫数,” “七杀命格之力足以毁天灭地,他身为清净天上尊神,心中一捻私心尘念想要强行化消预感中的三界之劫,却倒也算是他的责任本分,”他说,“只是不该如此是非不分,对天帝觊觎雪楹花境地气一事视而不见,助纣为虐到如此地步……” “皇兄,前日里清宁见你左肩上有一块血红淤痕,想必是当日在凌霄殿前,他将你一掌逼入五雷阵中时所留,已经穿透身体深深刻印在你元神中了,才会在如今这个玉簪之身的肩头仍然清晰显化出来,如此刻骨铭心的深仇旧恨,虽然东皇一脉现今落魄至此,但是皇兄你在心中,当真不会怪我当初非要跑去清净天上当一个尊贵神女……” “无妨,雪楹花境的公主,神女当得,魔妃也一样当得……” “皇兄,那,你可愿意让清尘叫你一声舅舅?” “愿意,” “皇兄在上,清宁在此谢过皇兄无上恩赐……” “谢什么谢,皇兄虽然身子已经成了玉簪子,七情六欲却是还在,哪有舅舅不认外甥的道理,”他说,“只是千万记住,皇兄现下的称号是祸世楹皇,非是从前那个匆匆平叛登基的雪楹花皇,天道不公,初心染尘避无可避,苍天无眼,就光明正大的当一个毁天灭地的祸世妖孽又能如何……” 说话间,他一念恍然之下轻轻伸手抚了抚自己肩头那一抹刻骨铭心的殷红血痕,溘然之间淡淡阖闾起一双深湛眼眸,在点沧山顶上一样风轻云淡的淡青烟水之中又一次难以抑制的潸然落下几滴逝水清泪,昔日隐仙山下的雪楹花皇,今日隐仙山上的祸世楹皇,但是,终是一念避无可避的初心染尘,红尘落魄,落魄中,几许逝水清泪,一抹红尘寂寞,脚下千倾洱海碧水,清波澈水,水天一色,天上万缕阳光普照,孤鸿掠影,清风云卷,已经记不得几千几百年了,师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的,回不去的是过去,求不得的是当初,有些人,一旦放手,就再无后悔药可吃,有些人,一旦爱上,就再无回头路可走…… (三) …… …… 几日之后,一片苍松古木,遮天蔽日,林溪飞瀑,烟水迷离的齐云山上,一缕仙云袅袅,几许飞瀑流泉,放眼松竹斑驳,千朵梨花踏雪的千仞倚云峰上…… …… …… 虽然弹指一念之间,已然是数千年白云苍驹,岁迁月流,但是烟云缭绕,青峦叠嶂的亘古齐云山上却又能在一日一日的仙音渺渺中荡漾起几许纷扰波澜,倚云峰上一阶阶青石斑痕,一缕缕清风四散,放眼望,流云下几多苍松古木半掩,清风中几许山溪飞瀑清湛…… 其实,这是花水清鸢此生此世从未有缘来过的地方,虽然南华上仙在妖族中的名声多少要比武当山上的真武大帝好些,但是即是在数千年前,天庭神仙里他也只认识一个云中君,现今更是如此,所以此次上来齐云山上,他只是来找云中君的,至于其他闲杂人等,即是那个自称是齐云一派掌门之尊的南华上仙,只要胆敢出手阻拦,也一样是一巴掌飞出去三丈余远…… 却倒是差点忘记,他现下的道号是逝水尘徽,自恃是被元始天尊看中之人,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独霸在这灵气充盈的千仞倚云峰上,但是这一次,只怕是那个长年在上清天上自命清高的元始天尊,也一样护不下你…… 花水清鸢虽然自幼在隐仙山上过惯了采药炼丹的清净日子,灵台本该清明净澈的很,但是自从亲身尝过五雷阵滋味之后,在尘寰玉洞中漫漫数千余年的亘久挣命时日里,却早已是愈渐让他的清明灵台昧尘染垢,孽障沉沦,一夕修成人身,涉身红尘之后,眉眼之间更是日渐凝结出一抹消解不去的凶残戾气,只是轻轻自倚云峰上的一泉清溪碧水中伸手捧上一捧清水,淡然洗去脸颊上那一抹昔日里雪楹花境中皇权帝位艰难争斗和以移花圣令逆天而行的刀光血影中愈渐沾染上的血染凡尘,才当真溘然显露出来他出尘脱俗中海风一般温柔寂寞,云水一般清净明澈的洁净面容和轻盈轮廓,一样还是昔日里的一绾青丝半掩,难遮双眸澈水含愁,眉间一点朱砂点染,身上几许桃珠璎珞披散垂肩,不一样的只是,指尖这一串让人刻骨铭心的葡萄石手串上,早已被他以一枚亲手炼化的回神丹药气淬炼多日,纵是逝水尘徽此时已在倚云峰上修行的如何六根清净灵台清明,前尘往昔一念而起纷至沓来,也只消这一串葡萄石手串放在他掌心间的恍然一瞬…… …… …… 但是,或许是自己多心了,而今的倚云峰上,时隔数千年荏苒岁月之后再一次在清风云卷中四目相对的一刻,那一双自云梦城中初见之后亘古未变的横波深湛的翦水双眸,出尘脱俗的清丽容颜,云水清澈的轻盈轮廓和淡青如水的清净身影在自己眼前恍若隔世的一抹阳光普照中淡然点染出的那一剪仿若是齐云山中烟雨伴晚风迷离,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淡淡海风般寂然落寞的仙姝剪影,让他一瞬之间忍不住不可名状的迷惘爽然,潸然泪下。 流霞与孤鹜齐飞的一瞬,时间悄然的自清凉如水的寂寂晚风中荏苒流逝,晚风中,他看见眼前这个浑身上下似有若无的四散笼罩散播着一股子齐云山中浮云澈水四时花开的清逸灵气的生死仇敌在一捻袅袅仙云的缭绕护持中横波流转的淡然蠢动蠢动自己水润卷曲的黛青眉睫下那一双清澈深湛的翦水清眸,“喂,方才就是你为了跑来倚云峰上见我,将齐云山上弟子打的落花流水?”他冷冷看着他问,“难道你竟不知齐云山中那一片如雪梨花林中为何长年梨花盛开的吗?”他说,“但是本座看你模样,只怕是未必能有去那片梨花林中修行的福气,因为那片梨花林里,收不下似你这样眉间戾气如此之重的妖精。” “哦,既然道眼已开,那你现下却倒是仔细开眼看看,本座现今到底算是个什么妖精,”花水清鸢眸光流转之间冷言问他。 “没想到竟然是你,看来昆仑山上灵气充溢确是不假,不然一只被东皇尊神一掌打回原身的玉簪子精怪,本该自此永世沉眠在尘寰玉洞之中才对,”道眼观世之下,他淡然叹口气说。 “昆仑山上灵气充沛确是不假,但是这条残命,本皇却也当真是耗费数千年时日才苦苦争来,”他说。 “方才听一个前来报信的道童说,你现下住在隐仙山上,自称祸世楹皇,但是隐仙山下的雪楹花境早已被封印亘久,”逝水尘徽清眸流转之间忍不住淡然笑笑,“你这个光杆子楹皇怕是在隐仙山上也很寂寞,”他说,“不过即是特意前来倚云峰上寻我,那你此次前来,到底是来求签还是算命?”他问。 “都不是,只是前来用一串随身之物,些许换些山下清茶点心的银钱。” “嗯,既然来了,就是有缘,”逝水尘徽说话间已经轻轻将左手掌心伸出张开在花水清鸢眼前,“到底是什么随身之物,立刻取出来让我过目就是,” “怎么,才数千年时间,当真不记得了?”花水清鸢说话间已经将那一串被回神丹药气淬炼过的葡萄石手串轻轻放在逝水尘徽掌心,只一瞬之间,一捻回神丹药气清香四散之下,一花一叶一浮生,一木一石一净土,一笑一念一尘缘,一云一尘一清净,只是这齐云山上的一云,一石,一草,一木,一人,一念,于这三界众生,三千红尘之中,当真有什么不一样吗,前尘往昔,前仇旧恨,纷至沓来,一瞬之间,是劫是缘,是情是怨,当真一切都是劫数,石是云之根,玉是石中皇,他今日已是隐仙山上睥睨三界的祸世楹皇,而自己,却已沦落成一个齐云山上的修道凡夫,七杀命格再现尘世,自己却已经身落凡尘,虽然东皇一脉现今落魄至此,但是若是他一时冲动之下再起心要打上无极天凌霄殿去,三界浩劫,生灵涂炭之祸眼看着已是避无可避,除非…… …… …… “好,很好,一串清净天上再寻常不过的葡萄石手串而已,”逝水尘徽说话间已经轻轻将掌心这串回神丹药气清香四散的葡萄石手串在措手不及之间一弹指又紧紧箍在花水清鸢左手腕子上面,“送出去的手串泼出去的水,怎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他说。 “哼,已经放手的弟子,本该也没有再次收回来的道理,只是本皇眼下并没什么心情理会这个,本皇只问你,澜沧江畔的隐仙山下,你现下,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是清宁要你来的?” “那又怎样,” “当然,你来,她来,本就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其实,即是兄妹二人此次一起前来倚云峰上找他兴师问罪,那却又有什么不一样的?清溪飞瀑旁一棵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千年银杏树下,逝水尘徽心中忍不住一颤一颤的徒劳镇摄着自己无垠心海之中那纷纷扰扰的凡尘之念,净水波澜,齐云山上的一草一木,一云一石,一花一叶,一人一念,于这三界众生,三千红尘之中,当真又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啊,本没什么不一样的,齐云山上,仙音袅袅,齐云山下,花谢花开,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水墨丹青的无情天地,怎敌得过你云卷风清中恍若隔世的阳光普照之中那一剪海风轻抚般寂然落寞的仙姝剪影,那一剪容颜似水,轮廓轻盈的仙姝剪影在倚云峰前看似飞扬跋扈,嚣张霸道的一缕音容笑貌,几许戏谑作践,却当真注定了自己这一生一世一辈子的苦孽沉沦,万劫不复,放眼齐云山下,水阳江畔,那熙熙攘攘,喧嚣嘈杂的三千红尘纷扰,那仿佛注定是他将用一生一世去永恒护佑和守卫的众生皆苦的凡尘,烟水无情的大地,但是,天地不仁,四季轮回花开花落,道法无边,浮生寂灭生死一念,任何守护都是有代价的,他知道,而他,对这个三千红尘人世最天经地义的守护办法,曾经却只有一个最避无可避的杀字…… 所以,含眸凝睇的一瞬,他感觉到自己湛蓝色的清澈双眸中冷冷清清的寂然滚落下几颗逝水的清泪,许是因为他的眼眸之中已经溘然沾染上这红尘大地上的太多太多苦孽沉沦和刀光血影吧,那一双湛蓝色海水一般的深湛清眸之中淡然滚落下的几颗逝水清泪,最终还是被他自己恍然之间给执手深深擦拭掉了,水墨丹青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 …… (四) 虽然现下只是一个道法不精的人世凡胎,但是雪楹花境的封印亘久之前既然是自己亲手施下,自然,而今只要拼尽一身道法,即可强行破除化消,只是连逝水尘徽自己都没有想到,亘久封印之下,雪楹花境中的千万生灵族众因为地气流失严重而渡五百年一次天劫失败身死之人不计其数,即是当初花水清鸢耗费自身真元补充地气,也仍然是难以为继,但是因为封印同时阻挡了天雷天火之劫降下,渡劫之人尽数是因风劫而死,但是风劫自来和天雷天火是不一样的,并非上天降下,而是自身中因修行到该渡劫之时诱发的真气狂躁暴冲所致,因而风劫最初只是封闭心窍,继而引动元神狂躁脱出身体,元神一旦脱出,魂魄离体之下,身体自然会随之化灭,要想渡劫成功,只需在元神脱出之前强行运功打通心窍即可,但是无情一脉众生身内本来并无元神,缺失命魂的二魂七魄不会轻易脱离身体,因此上无情一脉众生自来极少有渡不过风劫之人,所以眼见得雪楹花境故土上一片族众横尸,不管花水清鸢和花水清宁兄妹二人心中多忿恨难当,一直在一旁灵台清醒的逝水尘徽却早已在心中断定这一片横尸现下只是因地气流失严重而在渡劫时心窍未能及时打通而已,他们身内二魂七魄尚未脱体散化,只是因心窍封闭而长年沉眠,处于假死状态,现今只要能助他们打通身内心窍,魂魄也会随之醒转过来,如此即可死而复生,恢复如初,只是想要助如此众多无情一脉生灵全数打通心窍,现今只有一个办法,逆转他们身内尘寂真气,你逆风之力打通心窍,而火助风势,以火攻为上,但是火又不能太盛,不然会焚化真身,水可消火,冰可化水,自己身为三界云雨之神,身内又是先天灵炁所炼化而成的冰灵根,为今之计,只有让花水清鸢以七杀之力将自己元神焚尽,才可让雪楹花境中这一众假死族众顺利渡过风劫,起死回生,这本是当日自己在雪楹花境中亲手做下之孽,今日如此偿还,也是未为不可…… …… …… 其实当真在雪楹花境的仙脉灵泉之畔以身内七杀之力亲手将一捻三昧真火引燃在眼前这个一身青衫素袍的昔日三界云雨之神身上时,花水清鸢只是在阖闾眼眸一次一次的在心中说服自己眼前之人本是雪楹花境亘古灾劫的罪魁祸首,如此下场也只是弥补过失,血债血偿而已,但是他现下毕竟只是一介人世凡胎,三昧真火焚灭凡身之痛,又岂是清湛火焰中那一双安然紧闭的如水清眸能够淡然遮掩住的,凡身化灭之后即是元神中的灵炁散化,若非先天灵炁如此源源不断的流散而出,随风散化在雪楹花境全数假死族众身内,他们也不会这样在历经亘久沉眠之后还能这样轻易的起死回生,恢复如初,但是待到全数族众都从地上爬起来恭迎自己这个在昆仑山中亘古沉眠的祸世楹皇之时,逝水尘徽却已经在仙脉灵泉之畔只余下一缕气若游丝的残缺元神,和当日五雷阵中的自己又是何其相似,都说是天道好轮回,但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这一缕气若游丝的残缺元神,花水清鸢心中却倏忽之间不知因何而隐隐泛滥出来一丝淡然轻叹,之前,自己一直以为他为了维护天庭弃了自己,但是今日,自己一样也是为了雪楹花境弃了他,虽然当初,这条性命是自己在昆仑山中历经数千年岁月苦苦争来,但是上天好生,天道法则下,处罚本该轻于罪孽,而今,换自己来为他这一缕残缺元神争得一线生机又有何不可…… …… …… 虽然西王母所居瑶池守卫森严,但是花水清鸢还是顺利自瑶池中盗来一颗千年青莲子,在以雪楹一脉真力将逝水尘徽一缕残缺元神融合入这颗千年青莲子之后,花水清鸢让清宁在花境中暂代自己花皇之位,因为他知道昆仑山中有一池冰寒彻骨的亘古寒潭,既然逝水尘徽这一缕残缺元神曾遭受三昧真火剧焚,那将这颗融入他这一缕残缺元神的千年青莲子抛入昆仑山中那池亘古寒潭中孕化莲身,自然能够化消掉他这一缕残缺元神上的火焚伤痛,如此自己也算是自此和他两不相欠了,或许在青莲之身孕化而成那一刻,自己和他此世师徒缘分,也就该彻底恩怨两清,风清云散掉了…… 花水清鸢一念之下随即携着手中这一颗不知是恩是仇是情是恨的千年青莲子匆匆自雪楹花境动身赶去千里之遥的昆仑山上,清宁在皇兄动身之后,才敢在仙脉灵泉之畔悄然落下来几颗不知是何滋味的清冷泪滴,她此时并没留意到身后的孙小福已经默然不语的陪伴着她在此不知几个时辰,却始终不知该如何上前安慰,因为他此次并非是直接自齐云山下而来,当日清宁和沐花云冲自齐云山下的云水客店中退房离开时,他就一直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因此上对祸世楹皇之事早已了然于胸,他此次正是为了这个祸世楹皇而来,因为在得到自己传回去凌霄殿中的消息之后,天帝就很快派恩师白泽来澜沧江畔匆匆见他,因为七杀命格之事非同小可,白泽希望小福此次能够将三界安危之事责无旁贷的一肩担起,毕竟此次是他在天帝一众皇子皇女中出人头地封官进爵的一个绝好机会,万不可轻易错失。 孙小福乍一听到白泽口中之言,虽然心里已经猜到必是为了花水清鸢可能会再次去凌霄殿中寻仇一事,但是却还是在心里更加担心此事会不会牵连到清宁头上,白泽虽然打心底里气恼他都这时候了心里还是只想着一个根本自来未曾将他这只杂毛猴儿放在眼里的落魄神女,但是却也直白告知给他此次任务却倒是还当真少不得要牵连到这位尊贵神女身上。 “不行,天帝的死对头既然只是那个花水清鸢,为何却要如此一直抓着清宁不放,”小福气急之下愤怒质问,“有本事现在就派十万天兵去昆仑山上,把云中君这个东皇一脉余孽直接斩草除根。” “事情若是如此简单,还要你来做什么,”白泽气恼说道,“你虽自小在蟠桃园中,难道一点听不见天庭众神仙真圣口中那些闲言碎语,”他问,“难不成你也愿意日日听那些神仙真圣经日里私下嚼咱们凌霄殿的舌头根子,说什么当年凌霄殿是云中君一人护下,咱们去打东皇一脉是忘恩负义?” “呵,连凌霄殿中的神仙都敢说这话,”小福眼珠一转之下反而咧嘴笑笑,“这好像是恩师你的失职,”他说,“不过恩师你在天庭中的名声自来不好,想必对此也说不响嘴。” “哎,谁让咱们都是好人呢,要知道能让人当面说出来一个坏字的,还真的不算是什么极坏之人,真正的坏人,你只能开口闭口的说他的好处,不然可是会很快大祸临头的,”白泽无奈,“坏到让人不敢说一个坏字,只敢四处说他多好,才真正是坏到一定境界之人,” “确是如此。” “所以你的机会来了,”白泽突然之间两眼放光的咝咝看着他说,“其实现在,虽然云中君和花水清鸢之间已经算是生死仇敌,但是他二人之前毕竟曾是师徒,云中君对花水清鸢的影响可是刻进骨子里的,所以现在花水清鸢会不会再次打上凌霄殿来,甚至一怒之下毁天灭地,三界倾覆,只怕都只是云中君一人能够掌控,”他说,“但是这样局面却是天帝现在心里最不愿意见到的,他可是在心里一句也不想要听到什么凌霄殿当年是被云中君一人护下,花水清鸢要不要毁天灭地只在云中君一人身上这样言词,”白泽忍不住无奈叹道,“所以天帝希望你能趁着二人之间现在恩怨积深机会,借着曾经出手相救清宁神女这层恩惠,设法取代云中君成为花水清鸢心中最为重要之人,只要你能够顺利成为花水清鸢心中挚友,他要不要毁天灭地自然就会落在你的身上,只要花水清鸢此后不再被那个云中君影响什么,你就成了大家口中一肩担起三界安危,护下凌霄殿的一大功臣,从此大家落得耳根子清净,却不是很好。”他说。 五十一 前尘之孽 (一) 一抹炽烈斜阳和煦普照中的巍峨昆仑山上,一抹七彩霓虹散播下的淡青烟水之中,清澈寒潭里的一枚千年青莲子在七彩仙光缭绕中云淡风轻的开枝散叶,含苞待放,而莲瓣绽开那一刻,也正是云中君自青莲花苞中脱胎而出,化生仙身之时,一双阖闾清眸在淡青烟水中溘然睁开的一瞬,他倏忽之间轻轻的拉起清鸢手腕,在斜阳普照之中淡然抬头含眸眺望着昆仑山远处一座朔雪寒峰上那一抹淡青烟云中温柔似水的七彩霓虹普照,他知道梵天界中身披七彩霓虹的护法侍卫总共只有两个,一个是忉利天庭中的圣莲大祭司逝雪青莲,一个是化自在天上的小少主子鸢尾祎陀,今日不知是这二位中的谁偏巧临身昆仑山上,不过那又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只是一份以人间雨后霓虹初现来提醒山下一众凡夫俗子明日天气晴好,可以及时晾晒稻谷的轻闲差事,自己这个三界云雨之神身在哪里,这一抹七彩霓虹自然是会随后出现在哪里,只是现下,花水清鸢他一绾青丝半掩下的那一双自来清冷呆滞的翦水清眸在淡青烟云下那一抹温柔如水的七彩霓虹潸然普照下竟自是一瞬之间稍纵即逝过一丝这世上最斑斓耀眼的深湛眸光,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深湛眸光刹那之间仿若是让云中君心中隐隐似万箭攒心一般爽然若失的伤心欲绝,痛不欲生,他倏忽之间竟自是不可抑止的自清净灵台深处汹涌泛滥出一丝为何自己当初会为了天庭弃下了他这样的凡心私念,只是转瞬之间,又被寒潭边的彻骨清凉给幡然惊醒过来,看着眼前之人一绾青丝半掩下那一双深湛净澈的翦水清瞳,横波流转,恩怨交加,一抹七彩霓虹若隐若现,七彩霓虹隐隐中,他和他一样无二的眉间一点朱砂,三分凤眼含眸,一双清瞳翦水,几缕目光如炽…… 昔日天荒之境中的魔主逝水尘徽毕竟也曾贪恋过这红尘人世间诸般酒色淫*欲,也曾为此无端祸乱天下苍生,虽然在他心中,因为自来自恃自己灵台清净,一尘不染,而自先天灵炁化生而出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出离尘欲,一心在东皇尊神座下心无旁骛的青灯黄卷,勤加修行精进,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竟自也会痴心惦记起一株妩媚瑶草,虽然那株小小瑶草当日在巫山之巅能被自己一眼回眸,只是因为她的胎珠曾在自己身内长年温养,但是为何,今日的巍峨昆仑山上,在本非女儿之身的花水清鸢跟前,自己却竟自是仿若已经忘记了一道自己之前深信不疑的刻骨铭心的真知至理,一眼之间爱上一个人,是色,一念之间爱上一个人,是欲,前世西子湖畔三千回眸,只换得今生断桥之上一次萍水擦肩,花颜月色,尽是人世间虚无缥缈之空色之幻,红尘色欲,尽是大千中诱人沉沦堕落之风尘迷障,自己本自该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才对,但是现如今,他却在昆仑山上一抹温柔普照的七彩霓虹之中如此恋恋不舍的贪婪攥携着一个人的手腕,只因花水清鸢是自己的昔日弟子,而清宁是清鸢的异母皇妹,当初在清净天上,前尘记忆封印缺失的那段寂然时日里,自己到底是在透过清宁看着清鸢,还是因为被忘尘丹封印的前尘记忆中的清鸢,自己才对清宁如此执念,现今已经再也分不清了,只是,他现下为何却在昆仑山上的清风云卷和霓虹落日之中这般瑟瑟打抖的轻轻将手腕抵在自己脖子根上来回抓绕抚摩,就好似是将自己当作是他长年豢养在身边披毛戴角的温驯宠物高兴了就伸出手来给自己抓抓痒痒似的,披毛戴角的小畜生一向是喜欢主人的纤纤玉指温柔灵巧的抚摩在自己脖子上面给自己抓抓痒痒的,难不成因为自己今日是被他在这亘古昆仑山上以一株彻骨寒潭中的出水青莲渡得仙身,自己此世就要当他身边一只温顺灵宠,不管这只温顺灵宠和自己的主人之间,到底谁是神仙,谁是妖精? 一眼之间爱上一个人,是色,一念之间爱上一个人,是欲,当日的云梦城中,萍水相逢之间,擦肩回眸江湖两忘,是缘,今日的昆仑山上,恍若隔世之间,前世今生一线相牵,却是劫,是自己不管怎样都一般是咎由自取在劫难逃的劫…… “师尊身上沾染上的这些青莲花气味,可是着实有些让人头晕目眩的,”一抹七彩霓虹散播普照的淡青烟水之中,他的几根纤纤玉指仍旧温柔似水的轻轻抚摩在他脖子根上。 “才渡化的仙身,青莲气味自然是还未及散去,”爽然若失之间,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淡然看着他说。 “青莲花气味是不是自来和雪楹花气味相冲?”他问。 “一为仙界之花,一为妖族之精,自亘古洪荒时起,即是如此,” “玉石之身是仙,是妖?” “随缘,”他说, “师尊这谎话说的倒是一惯滴水不漏的,女娲上神身边的玉石琵琶精又什么时候被人尊称为玉石琵琶仙子的了,” “她是女的,你是男的,世间对男人总是比对女人要宽容良善上许多,” “这样的宽容良善,可是世人对一只妖精的可怜施舍?” “妖族中人也自来以为天庭神仙可怜,因为要遵守成百上千的天规天条,清规戒律,”他说,“但是若无这成百上千的天规戒律管着,又哪里来的凡间香火,” “所以,上天好生,自来只是随口说说,七杀命格,本就不该容于天地,”他的几根纤纤玉指恍然之间不可名状的在他脖子根上微微颤了一颤,紧接着,似一把淡青如水的青玉匕首一般刻骨铭心的在他膀子上面狠狠抓挠上一道和自己肩头上一模一样的殷红血印,“自此之后,咱们之间可也算是恩怨两清,你落魄了,沦落凡尘了,也仍然是仙,我一统三界,众生俯首,也仍然是妖……” …… …… (二) 自昆仑山上回来澜沧江畔之后,云中君虽然未曾再轻易踏进雪楹花境一步,却也未曾再从新回来齐云山上,而是一步踏上了天柱山脚下的那一条在斑驳古松间蜿蜒而上的青石阶子,他知道湘君和大司命一定已经在天柱山上的忘仙殿中等待自己很久了,毕竟,即是为了三界清净,东皇一脉此世断然不可轻易去找凌霄殿中的天帝寻仇,为一己私念挑起蔓延三界的无边烽火,但是将东皇尊神自峨嵋山中解救出来,却是当下最为紧要的一件事情,近年来天帝在天庭上已经是愈加嚣张跋扈,东皇尊神虽然是先天神灵,化生天下万物,但是却并非是天道运转中不可或缺的一位先天尊神,天帝随时可以将东皇尊神押赴钟山问斩,至今未曾动手,只是因为一直未曾寻到一个天赐借口,但是湘君现下在天柱山上的一切做派,却反而会随时被天帝抓住其中一些天经地义的端倪借口,湘君自来做事就极不妥当,当初在清净天上时就没少因此而惹出来一些天怒人怨的祸殃乱子,花水清鸢虽然自来不认识湘君,但是因为他的母后至今在凌霄殿中生死未知,下落不明,又因为地气流失和皇族尽灭而对天帝恨之入骨,他是一定很愿意来天柱山上找湘君结盟的,但是一心要打上凌霄殿去将天帝千刀万剐的祸世楹皇,又怎会当真将东皇尊神生死放在心上。 而且自己也是该前来天柱山上看看云染了,不然在天柱山上时间长了,这孩子只怕是要将自己这个昔日旧主彻底忘了。 至于清尘,虽然清鸢早已在昆仑山上将一切坦然告知,但是若是不想让东皇尊神之事牵连到他,现下还是不要急着将他认下才好。 花水清鸢还算是愿意给自己一些颜面,被押在隐仙山上的清逸,流鸢和云冲都被放下山来,其实自己本来就是他的师尊,他本是自来就很听从自己口谕,只是唯独是在打上凌霄殿去这件事情上,他断不会那样听从自己,但是自己本来就只是他的师尊,非是他的主上,他自来也未必是一定非要对自己忠心不二唯命是从不可。 却倒是当真没有想到,今日里的忘仙殿中这样吵嚷热闹,若是自己记得不错,今日本该是花裳生辰,昔日里的天台山上,少司命时常戏谑说要让花裳成为自己魔妃,但是她生来只该成为天荒之境中的太子妃,那时自己虽然沦入魔道,却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少司命自来非常任性,当初在清风天上时即是如此,虽然她的出生自来非是大司命心中所愿,但是自出生之后,大司命对她的娇宠溺爱却是三界之中人尽皆知,但是因为碧瑶之事,她自花裳出生之后,就在一心任性的肆意将花裳给养成一个欺天叛逆的魔族妖女,大司命这些年的日子一定是很不好过,碧瑶,少司命,花裳,一个耗尽一世凡身覆灭了一个繁华锦瑟的盛世皇朝,一个心心念念想要血洗齐云山,还有一个,一心跟着自己在天台山上仙魔对战,祸乱天下。 流鸢本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毕竟是湘君和湘妃亲子,昙华圣尊弟子,但是自己现下虽是青莲仙身,七情六欲还是有的,清尘的太子妃可是没那样容易被谁横刀夺爱的,清尘此世都不必明白,为什么一眼之爱是色,一念之爱是欲,该明白这个真言至理的,本该只是流鸢才对。 (三) 今日因为是花裳生辰,因此上连平日里不怎么上天柱山上来的鸢水花颜都匆匆自青鸾山上赶来,忘仙殿中早已安排下几桌羹果点心和蜜饯酥酪,大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等着自己前来,之前雪楹花境中发生的一切,料想已经被殿中众人明了于心,倒是难得花裳没有赌气跑去澜沧江畔任性胡闹,但是好像,也是一直在忘仙殿中很不开心的敷衍众人,想是因为清宁此次并未随着自己一起前来天柱山上,但是好歹她现下也是在和她的皇兄在一起,准备恢复雪楹花境昔日繁华生机,以花裳脾气,应该还不至于很讨厌花水清鸢这个刚才自亘古沉眠中清醒过来的雪楹花皇才对。 大家看来都不愿意在自己跟前开口过问雪楹花境中的一切,因为虽然已是青莲之身,但是此次自己既然能够只身一人活着前来天柱山上,就说明事情已经顺利解决,至少是还不至于像大家之前以为的那样在劫难逃,只是不知道自己此次前来忘仙殿中,到底是不是想要立刻将清尘认下。 其实自己现下认不认他又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忘仙殿中在座之人怕是早已经私下里将一切告知给他了,但是云中君其实现下在心中最为担心的反而是清尘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在雪楹花境中还有一个自称祸世楹皇的霸气舅舅,会不会一时冲动之下跑去雪楹花境中和他的舅舅一起厮混胡闹,即是不主动来和天柱山结盟,花水清鸢也是一定会起心去攻打无极天上的凌霄大殿的,这件事情本来即是避无可避,但是东皇一脉,现下却是必须要顾及到天下苍生的,虽然多年以前,确是天下苍生先负了东皇一脉,但是这却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让三界烽火蔓延生灵涂炭的最充分理由。 所以在云中君看来,这场众人齐聚的生辰筵席本来就该是为了等着雪楹花境那边的确切消息而特意安排下如此盛大排场的,因为这明显是要昭告天下东皇一脉彻底沦落凡尘,和天庭决裂,这想必是少司命的主意,为了让雪楹花境将仇恨自东皇一脉全数转移去凌霄殿中,花水清鸢既然现下已经回到雪楹花境中,若是当真想要和天柱山结盟,双方也好有个相互牵制,雪楹花境若是胆敢借着报仇名义肆意祸乱三界苍生,东皇一脉至少还可以些许掣肘他们一些,毕竟东皇一脉此世的目的只是将东皇尊神自峨嵋山上救出,不会再想要以三界苍生为赌打上天庭去找天帝寻仇,而花水清鸢即是一心想要打上凌霄殿去,其实也只是为了要寻回他的母后,断了天帝对雪楹花境地气的垂涎觊觎,他并非一定非要杀了天帝不可,只是在心里自来从未在意过天帝是死是活。 (四) 在天柱山上正在为了花裳的生辰大肆铺张时,远在澜沧江畔隐仙山下的雪楹花境之中,也一样是在大开筵席为了两个人接风洗尘,一个是在凌霄殿中被禁数千年的阿若,一个是费尽千难万险将阿若自凌霄殿中搭救出来的孙小福。 借着将阿若自凌霄殿中搭救出来这桩恩德,孙小福终于有机会在花水清鸢和花水清宁跟前坦承自己的天帝之子身份,因为自己是个自小被天帝冷落在蟠桃园中的庶出怪胎,所以很快就轻松得到了花水清鸢和花水清宁兄妹二人对他发自内心的深深怜惜和同情,也因此上让孙小福不失时机的向花水清鸢透露出来关于漱雪皇后在凌霄殿中的隐秘下落。 据孙小福言道,漱雪皇后当初被掳上凌霄殿去,是因为她的体质中有能够医治帝后顽疾真元,帝后医治身内顽疾心切,本想要将漱雪皇后打回原形整个扔进药锅炖煮,但是却及时被殿中御医阻止,出主意让帝后将漱雪皇后真身化作一枝楹花,束在鬓发上日日吸取精元,每次煎药时也可取下一朵花瓣入药,如此长久调养之下,才能让帝后身内顽疾彻底痊愈。 孙小福自告奋勇的想要一人前去凌霄殿中,将漱雪皇后真身化作的那枝楹花自帝后头上盗来,在雪楹花境的仙脉灵泉中恢复人身,但是清宁听了之后却急切表示如此危险之事孙小福自是不必为了雪楹花境亲身冒险,此事本该是自己和皇兄的分内之事才对,其实若非当日在凌霄殿前皇兄被五雷阵所伤,说不定早已率军打入凌霄殿中,斩杀天帝和帝后,将漱雪皇后立时搭救出来。 “公主,当时云中君为何会在凌霄殿前对花皇动用五雷阵,”阿若一时间脸上满是疑惑问道,“花皇当时明明是去告知云中君雪楹花境撤退之事的,”她说。 “什么,这怎么可能,云中君他当时明明是说皇兄那时只身一人打上凌霄殿来,是为了前来斩杀天帝的,本宫那时可是正在云中君身内,此事断然不会听错,”清宁忍不住一脸错愕的惊诧言道。 “想必此言是云中君当时特意说出来给公主你听的,云中君自来忌惮花皇身内的七杀命格,当初带花皇前去昆仑山上修行本就是为了要设法化消掉这个七杀命格,但是七杀命格降世本是天意,非是云中君可强行以道法化消掉的,既然如此,他为了三界众生,想要彻底斩断七杀命格祸世之患也为未可知,”阿若直言。 “阿若,云中君毕竟是花皇师尊,你怎可在花皇和公主面前对云中君如此胡言乱语的编派非议,”孙小福侧目对阿若温柔说道。 “哼,没想到他对花皇心思竟然歹毒至此,如此心毒手狠之人,还怕让天下人唾弃不成?”阿若气愤。 “阿若,你可知,公主她,早已和云中君……” …… …… 五十二 心之所至 (一) 虽然忘仙殿中的众人心中料定今日雪楹花境中必定会派使臣前来天柱山上,但是却万没想到竟是夕颜神女亲自前来,这却是让众人一时间感觉到分外不知所措,毕竟夕颜神女昔日也是东皇一脉中人,而今却已经像是已经和忘仙殿中众人形如陌路一般,在湘君以忘仙殿殿主之尊上前向她尊称一声夕颜神女时,冷冷的开口言明自此之后,自己只是雪楹花境中的清宁公主,再非是东皇一脉中的夕颜神女,雪楹花境和东皇一脉前仇难了,神女之尊,她现下着实是再也承担不起。 花裳一眼看见清宁身后跟随着的一男一女中那只杂毛猴儿,立刻怒气冲冲的上前质问他为何还这样不知好歹的纠缠在魔妃身边,他的底细花裳前日里早已经尽数打探清楚,天帝本是昔日祸害雪楹花境最深之人,他一个天帝之子就不要经日里在魔妃身边当什么深情少爷了,若非魔主当日以一人之力护下凌霄殿,孙小福这个天帝之子怕是早已经让雪楹花境兵将给乱刀砍杀在蟠桃园中了,还能在如此三界一片清净平和的安逸日子里跑来人间勾搭魔妃玩乐,现今又无端跑来天柱山上肆意挑衅,左右现下东皇一脉也已经和天帝成了生死仇敌,大不了今日就将孙小福的猴头斩下来为雪楹花境和东皇一脉结盟祭旗。 “哈,雪楹花境和天柱山结盟,小妖女,你是不是当真是在心里想的太多?”一旁的阿若忍不住一脸谑笑的看着她说,“哪个不要命的敢和你们东皇一脉结盟,怕是像猫儿一样九条命都不够丢的,” “你这只小虫子倒是也不必在魔妃跟前如此急着表现自己,你们那个花皇算起来也算是本宫的舅舅,即是魔妃想要将你赐给花皇为妃,本宫也一样有本事将你给弄进冷宫里去,” “花裳仙子,阿若方才虽然言词稍稍激烈一些,但是所言也并非不对,当日云中君在凌霄殿前动用五雷阵,确是有些太过残忍,”孙小福一把将阿若拉在魔妃身后,对花裳一脸真挚的语重心长言道。 “哼,一个经日里躲在蟠桃园中吃喝玩乐,连前线战场都未曾上过一次的杂毛猴儿,却倒是敢在今日的三界一片清净平和中指责当日一人挡在凌霄殿之前的云中君对待花皇动用五雷阵太过残忍,你这颠倒是非的本事看来却倒当真是你那天帝老子真传,”花裳气忿言道。 “但是花裳仙子可知,当日在凌霄殿前,本是不必非要动用五雷阵不可的,因为花皇当日前去凌霄殿前,是要告知雪楹花境撤退消息的,”孙小福一脸无奈的慨然说道。 “哼,云中君当日自天帝口中得到的消息可并非如此,但是好像,云中君当日动不动用五雷阵,对凌霄殿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即是不动用五雷阵花皇也会撤兵,但是动用五雷阵的结果不是一样也是撤兵的吗,你这只杂毛猴儿此世只需记住一件事情,那就是花皇当日在天庭一众神仙真圣中只认得云中君一人,他当日只是为了云中君一人退兵,不是为了你那个天帝老子,也不是为了天庭中千万神仙真圣中除却云中君之外的任何一个,若是花皇当日没有机缘在云梦城中和云中君相识,他那时还有什么理由从无极天上退兵,只怕是早已经打进凌霄殿去将你那个天帝老子给一刀两段了,所以不管当初动不动用五雷阵,你那天帝老子的凌霄殿当初都是被云中君一人豁命护下来的,后来你那个天帝老子派兵攻打东皇一脉,本宫怎么感觉却倒是有些像是要彻底抹消掉凌霄殿当初是被云中君一人护下来的这样闲言碎语的才对,”花裳冷言笑道,“你如今这样坚持不懈的在雪楹花境和东皇一脉之间费尽心机的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无非也只是想要让雪楹花境和东皇一脉之间相互残杀,让你们凌霄殿趁虚而入,收拾残局,落得一个力保三界平和的好名声,本宫告诉你,没那么容易,至少现下本宫想要将你这个杂毛猴儿在天柱山上一刀两段,你那个天帝老子未必愿意管你,”她说。 “仙子脾气好大,”孙小福忍不住咧开嘴角嘻嘻一笑,“但是仙子可知,自来成王败寇,不论何时,都是失败者承担一切错误,输了就是错的,赢了就是对的,在下至少现在还是天庭上的一个杂毛皇子,但是东皇一脉却已经尽数沦入魔道,仙子以为现在世间百姓口中,受尽指点谩骂之人该是你们东皇一脉,还是凌霄殿中的天帝一脉?”他问。 “哼,世间凡夫百姓那张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你以为本宫之前见识的还少了,就像你身边这只小虫子,她看样子现下只是魔妃身边一个贴身奴婢,她若是甘心一世为奴,忠心侍主,会被说是奴性极大,死不足惜,她若是不甘心一世为奴,想要出人头地,会被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她到底该怎样才不会被世间凡夫如此肆意编派,本宫却倒是以为,她现下最该做的,就是立刻用匕首将那些世间凡夫嘴里的舌头全数切下来下酒,”花裳气急之下忍不住跳脚言道。 (二) “仙子,阿若是灵宠,不是奴婢,”阿若显见的是很不愿意在口舌争风上向花裳认输,她眼珠一转之下忽然之间淡然笑笑,“但是好像,仙子你当日在天台山上,可是差一点被元始天尊给收去上清天上当奴婢的,只可惜,仙子你却一点不珍惜这样求之不得的天大福气,”她说。 “咦,你们雪楹花境中的规矩却倒是当真有些奇怪,”花裳看起来真心是微微有些好奇,“你自己当奴婢当出来了优越感,就觉得别人没有机会当奴婢是件很可怜的事情,”她淡然谑笑,“怎么,连你也觉得本宫是和三清道法有缘,但是看中什么就什么和三清道法有缘,不若公然在三界中强抢来的光明正大一些,不过元始天尊可未必是这等脾气,人家只讲道法自然,一切随缘,只是遇事不会像你身边这只杂毛猴儿一样在前线战场上刀光剑影时只知道躲在蟠桃园中玩乐,等着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再出来一脸慈悲的替人埋尸,”她说。 “仙子,管杀不管埋,当日可是天荒之境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孙小福义正言辞的严肃说道。 “怎么,难道本宫也非要特意准备好一把封灵剑才叫管杀管埋?” “仙子,事过境迁,此时旧事重提还有什么意义,此次清宁公主前来只是想要亲口问清楚一件事情,若是有一日东皇尊神和雪楹花境只能选择其一,云中君心中到底该是个什么算计,”他说,“毕竟,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慨然叹道,“雪楹花境,可是着实承受不起被人再背叛一次的了,”他说。 “好啊,杂毛猴儿,你这是当真准备和你那个天帝老子划清界限的了,”花裳一念之下,忍不住冷清谑笑,“即是如此,你现下至少手中也该提着那个白泽的首级来当投名状才对,”她说,“毕竟亲疏有别,本宫还不知道雪楹花皇他现下是不是正在心里算计着出卖东皇一脉讨好天帝,来换回他那个一直在凌霄殿中下落不明的漱雪母后的呢,”她说。 “花裳,立刻给本尊退下,”云中君淡然无奈之下,一脸止水波澜的轻轻冲清宁伸出手来: “将右边腕子给我,”他说,“然后,凝神运气,” “哼,众目睽睽之下,你想做什么?”清宁恍然之间一脸大惊失色的呆呆瞪着他入目剑眉下一双清瞳凤眼,“莫要忘了,本宫已经……” “七杀残力不尽数自你身内清除干净,你身边这位天帝之子也未必当真能够护得下你,”他说,“你皇兄自来天真,以为七杀残力能够当你一世护身之符,但是当初你渡三劫都是他当替身,长此下去,你这个未曾亲历三劫的真身,怕是会受不住七杀残力反噬,日渐枯萎败落下去……” …… …… (三) “公主,你的丝绢掉了……”天柱山上一片层峦叠翠,古木成荫,流泉飞溅的淡青烟水中,一缕逝水清风,一袭素白丝绢,清风逝水之间,青丝半绾下一双清瞳翦水,云鬓花颜间一双阖闾清眸…… “想是被风吹的,方才那阵清风吹的急了,” “公主稍等,尘徽下去替你寻回即是,” “不用了,想是已经吹下山崖去了,” “公主……”似从前一般清凉似水的清净声音,却是再不似从前那样白衣胜雪,璎珞垂肩的一剪素衣青衫的清净剪影…… “云尊……” “这个名号,还是当初你在清净天上初次见我时叫的,” “那,应该已经是在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了,”清宁蓦然之间蠢蠢欲动的阖开眼睫下一双翦水清眸,“云尊,你别误会,我知道你当日在凌霄殿前时,确是不知道皇兄他本是想要来和你说……” “误会?他当时说了又能怎样,七杀命格毁天灭地,一念之下,结果也仍然还是一样,”云中君一念之间忍不住微微笑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说,“虽然在天庭一众神仙真圣中,他自然是不会连我也一起杀了,但是,也只是不会杀我一人而已。” “哼,即是同族又能怎样,若是母妃当日没有在仁德王叛乱中被杀,在母妃和皇兄之间,清宁也是不知该站在谁一边,毕竟,母妃二字,是先母后妃,但是皇兄二字,却是先皇后兄,”清宁忿然冷笑的含眸看着他说,“所以到头来,其实三界众生心中最为重要之人,本就只是自己一人而已。” “万物生生不息,求生本是天性,私欲本是自然,” “哼,昔日在清净天上,可未曾见到云尊对天地万物如此宽容淡然,” 说话间,只见一剪霓裳仙袂在脚下几阶青痕斑驳的青石阶子上面飘然迤逦几下之后,转瞬之间即在一片淡青烟水之间消失不见的无影无踪,杳无痕迹…… …… …… 但是很快,在天柱山下一株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柳树下,云中君瞪眼看着正在柳树底下怀抱一只爪子受伤流血的小小刺猬悉心为它医治料理爪上伤口的花水清宁一双翦水清眸之中深深泄露散播出来的那一缕心净如水,波澜不惊的清澈眼神和目光,他微微的有些好奇,“自从回去你皇兄身边之后,却倒是越来越和他一样的天真任性了,”他说。 “喂,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它受伤了,看不到吗?” “生死有命,聚散皆缘,”云中君的眼睛一瞬之间微微颤了一颤,“你不替它疗伤,上天也一样会的。” “如此说皇兄当初能在昆仑山中修成一只碧玉簪子精,是云尊你逆天而行,背弃天道之为了?” “何止,你皇兄贪心不足,为了救活自己族人,还在仙脉灵泉边上一把三昧真火将我元神焚了大半,”他忍不住淡然笑道,“逆天的代价非寻常人能够承受,因为天道之下,纵是再法力无边,也终有回天无力之时。” “所以杀一人救千人的初心,现下还是在你心中亘古未变?”清宁疑惑,“只是自来不在意那个被杀之人是不是自己?” “你皇兄他其实也是一样,”他说,“所以我现下一点也不担心他当真会以身内七杀命格毁天灭地。” “为什么?” “因为天帝为了牵制他,不会轻易杀了漱雪皇后,但是毁天灭地之后,来杀他的人可就不止会是天帝一人,虽然身内七杀命格可以让他三界无敌,即是西天佛祖都降不住他,但是只要天帝以为西天佛祖有七分把握能够将他降服,漱雪皇后必死无疑,”云中君一念之间忍不住微微叹口气说,“而且以天帝心性,只要西天佛祖能够将他降服,是断不会心软留下他性命的,只要天帝出手,必定是魂消魄灭,烟消云散,到时雪楹花境又能在天帝的垂涎觊觎中苟延几日?”他说,“怎么,你以为对你皇兄而言,他能放心的下整个雪楹花境安危而一时冲动去毁天灭地,为雪楹花境带来必死无疑的灭顶之灾?” “哼,皇兄心中这样算计,也只是怕你心中更加在意东皇尊神性命安危而已,”她说。 “活在世间,清醒本是最不应该之事。” “哼,你念了这么长时间经,刺猬已经跑了。” “跑了就跑了,”云中君忍不住淡然笑笑,“不然你一定会起心将它据为己有……” …… …… 清宁坚持要将刚才逃跑的那只刺猬寻回,因为她本来就已经起心要将这只刺猬给据为己有了,但是云中君此时却也一样是坚持不许她去找那只刺猬,因为东皇一脉中人自来不会因为自己喜好而违背任何一只生灵意愿强行将它据为己有,他在其他任何事情上都可以肆意放任清宁撒娇任性,唯独在此事上没有任何破例商量。 但是正在此时,却只见昔日清净天上绛云轩中的祭司神侍逝水云染手中捧着刚才逃跑的那只刺猬一脸微笑的赶上前来,只是刚才想要伸手将这只刺猬拎给清宁,却被云中君挥手之间将这只刺猬自他手上打下,刺猬滚成一团落地之后立刻伸开四条小腿想要再次逃跑,却没想到孙小福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手疾眼快的又一手将它给提起来送在清宁跟前。 “哈,还挺肥实的,想要训练成灵宠带在身边,恐怕还是要费一些时日,”孙小福一脸得意洋洋的咧嘴笑说。 “孙公子,既然它这样执意想要逃跑,你这又是何必,”清宁淡然向他一笑,“强人所难,总不是件好事,”他说。 “只要能让你高兴,小福可是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也是在所不惜,今日小福就是要强它所难,它又能怎样,看它一脸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听你话的样子,是不是很是可笑?”他问。 “可是孙公子,将旁人做人情讨女人开心,你这为自己目的牺牲别人的毛病,到底是和谁学来?”云染在一旁瞥眼冷冷看着他问。 “什么叫牺牲,以清宁的公主之尊,这能叫做牺牲吗,这叫做它和公主有缘,是它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福嬉笑说道。 “哼,福气,这样的福气,你怎么不自己亲自来修?”云染冷言问他。 “呵,小福倒是想修,但是你主子心里不平衡啊,当日在帝皇山上,清宁被沐水尘劫霸王硬上弓,你主子嫌弃她,将她赶走,现在她身边有小福这样的痴心人了,你主子又开始心里不平衡了,怎么,难不成清宁和他分开之后非要一世不嫁,他心里才能稍稍平衡一些?”小福气愤,“即是当初自己将人赶走,今日却又来平白惦记什么,小福再不济也是天帝之子,清宁能够得小福如此痴心,也不算是辱没了他这个前任,”他说。 “哼,杂毛猴儿,你若是再不闭嘴,云染身上这把绛尘剑可是已经很久没有开杀了,” “杀了小福,你以为天帝会轻易放过疏影山?” “你之前在忘仙殿中,不是还一口一个云尊对待雪楹花皇非常残忍的吗?”云染冷笑,“怎么,一样的残忍,天帝也想要亲手来上一次?”他问。 “哈,谁让天帝是三界之尊,本就有权对三界一切芸芸之众生杀予夺,但是东皇一脉现在可是没有这等权力的,一样是霸王硬上弓,对你,就是强行非礼,对天帝,就是开恩临幸,强行非礼是要按律处治的,开恩临幸是要叩头谢恩的,怎么,你不服,那就立时跟随小福去凌霄殿中效忠天帝,跟着这个落魄的云中君做什么,谁能真正为你带来好处,你心中怎会一点也不自知的?”小福一时间得意忘形的开口嘻嘻一笑,“可不要等着来日大祸临头时悔之不及,那时小福可也再没办法替你向天帝讨情告饶,毕竟,跟错主子,可是天庭中的最大忌讳,”他说。 (四) 因为逝水云染执意要跟随着孙小福和阿若一起将清宁给好生护送回去雪楹花境之中,孙小福气恼之下才一到澜沧江畔即将逝水云染给硬生生赶走,但是他却也没有继续跟随着清宁和阿若一起回去隐仙山下,左右澜沧江畔也有雪楹花境中的巡逻兵将,确是不需要孙小福一路上亲自跟随,孙小福知道花水清鸢现下心中最为紧张之事自然是漱雪皇后安危,因此上向清宁自告奋勇说想要回去凌霄殿中设法搭救漱雪皇后,清宁虽然知道此事断然不是轻易可成之事,但是料想小福他既然是天帝亲子,此行不管成功失败都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因此上也就勉强开口应了,小福随后一脸喜笑颜开的直奔无极天上的凌霄殿中而去,但是因为天帝平日里很少主动召见他,所以在只身自澜沧江畔返回来凌霄殿中之后,小福第一件事还是速速来到白泽所住之处前来探听消息。 “哦,还知道回来,可知道天帝现在正在大殿中生你的气呢,”白泽一面手中摇着一把鹅黄羽扇,一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翻着白眼咄咄数落他说。 “哎,这叫什么,那个阿若是恩师你出主意让我将她搭救出去博取花水清鸢信任的,但是谁想到这小丫头在花水清鸢心中的分量也就那样,还不足以将他给感动的想要一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本少爷恩情的地步,”小福看起来一副很无辜的沮丧脸色,“但是你们现在却又一味的押着漱雪娘娘不放,哪里有让本少爷去空手做人情博取信任的道理,”他说。 “哼,你这猴儿脑子里除了那个花水清宁之外看起来也是再装不下什么,”白泽一脸不悦的看着他说,“你想想,若是现在立刻放了漱雪皇后,雪楹花境想要和天柱山结盟还能有什么顾忌,即是清宁能够被你感动,但是雪楹花境中能够当家做主的又不是她,她皇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算计她能干涉什么,你这样经日里追在那个花水清宁身边又有何用,现在最紧要的是将那个花水清鸢给紧紧抓在手里,但是好像,他现在最多只是在心里不讨厌你,要说喜欢,也确实是没多喜欢,”他说。 “哎,谁让本少爷当初变成人身太迟,若是他当初在昆仑山中能够有缘和本少爷认识,就那个云中君经日里一脸不苟言笑的严厉样子,花水清鸢他一定是很快就被本少爷的温柔欢喜给折服的五体投地,喜极而泣的,”小福说道。 “哼,快不要这样自信满满的了,即是当日是你在昆仑山中对他百般相助,怕是也抵不过云中君在昆仑山中对他回眸一眼,” “可他们现在已经算是生死仇敌了呀,虽然算起来,此次雪楹花境中的损失也着实是算不上太大,”小福气愤,“世人皆是如此,原谅仇敌总是比接受别人友善来的容易许多,”他说。 “所以这就是当神仙的好处,能把人弄死,也能把人弄活,不过这才是眼下最麻烦的一件事情,族众都复生的差不多了,花水清鸢却还是在心中对云中君耿耿于怀,这哪里是仇是恨,分明是不想因此而不再和云中君有任何纠葛,恨之入骨和刻骨铭心,本就只是一念之间而已,花水清鸢知道云中君心中始终放心不下他身内的七杀命格之力,天地万物当初本就是东皇一脉化生出来,虽然天道无情,但是你可知,天道之情,只有情到深处才会看似无情,只有天地万物为之所爱之人,才知无情二字本真,花水清鸢是无情众生一脉,云中君是天道无情的东皇一脉,他二人之间本就是旁人很难介入进去的,云雨滋养花草,润身无声,但是你对他的关爱,确是需要他心怀感动,就像放债一般,你的关爱让他欠情,他将情还你之后,和你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白泽无奈言道。 但是显然,白泽口中一番道理这个孙小福他的耳朵里面却是一句也未曾听得进去,他始终以为只要能够将漱雪皇后带回去雪楹花境之中,花水清鸢一定会对他感恩戴德,那时再让花水清鸢主动开口将清宁许配给他定然是件水到渠成之事,只是没想到天帝此时对他心中所想早已经是了如指掌,气恼之下径直让手下侍卫将他给抓回去蟠桃园中,再不许他出来,毕竟天帝当时只是让他下凡去设法收服花皇兄妹,最好是让雪楹花境和东皇一脉之间相互残杀,两败俱伤,谁想到他却一心只在那个花水清宁身上,脑子里再装不下凌霄殿安危一事,但是天帝心里可是自来未曾打算着要让花水清宁当自己儿媳,她毕竟曾是东皇一脉中人,而且看样子,这个花水清宁心中是一点没有小福的,既然如此,以后也就不必要让这个小福再下凡去给凌霄殿丢人现世的了,打量方丈岛上的事情自己这个当天帝的一点都不知道,想要用漱雪皇后去讨好花水清鸢,让雪楹花境出兵替他去剿杀东海蚌族,砍了尘水云沧替方丈岛上那些猴兵报仇,亏他想的出来,看到时候花水清宁是一巴掌掴他脸上还是那个尘水云沧脸上,更可气的是他明知花水清宁当年在帝皇山上之事,还是一心在她身上,他虽然是只杂毛猴儿,但是毕竟是天帝之子,他的女人不说身份尊贵,至少也该是个身子清白之人,若是当真和她成亲,凌霄殿岂不是成了三界众生口中一个最大笑话。 可怜小福自此之后就被天帝命人强行关在蟠桃园中不得再擅自踏出一步,因为天帝现在本来就已经再顾不得他,眼下雪楹花境和东皇一脉之间相互勾结已经成为必定之事,那个漱雪现在却倒当真是杀也不是放也不是,当然,因为帝后身子顽疾现今还未能彻底痊愈,这个漱雪现在杀是不能杀的,当然放更是不能放,而那个花水清鸢想必也是没那么天真,凌霄殿想要以漱雪皇后为诱饵,引诱他投诚,转过头来去对付东皇一脉,似乎也是不大可能,难道为今之计当真只能是和东皇一脉重新言和,双方设法化解干戈,恩释前仇,但是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在天庭诸位尊主面前公开承认自己当日是误信白泽谗言,一时冲动做下对东皇一脉亏欠之事,如此不要说凌霄殿颜面何在,自此之后,三界众生只怕见了自己都要绕道而行,承认自己过失有时候当真是没有旁人心中以为的那样容易,即是在人间尘世,一个人偷盗别家财物承认起来容易,但是若是此人在偷盗别家财物之后又转头诬陷在旁人身上,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一世隐瞒下去,因为承认此事,不仅是承认偷盗之事,还要一并承认诬陷之实,如此对此人而言代价岂非太大,牺牲他人成全自己本是凡人本性,天帝自己却是怎样都没有想到,有一日如此棘手麻烦会沦落到自己这个三界之尊头上,不过好在漱雪皇后现下还在自己手里,只要运筹得当,天帝以为此事还是尚有一丝回旋余地的,毕竟,这世上善心唯一的价值就是用来被牺牲掉的不是吗…… …… …… 五十三 尘世之劫 (一) 既然清宁公主前日里在忘仙殿中的口中言词早已让东皇一脉中人心中明白雪楹花境立场,因此上现下湘君是再等不及什么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决定立刻兵发峨嵋山上,救出东皇尊神,对此众人却倒是一点没有异议,云中君更加点头赞成,因为至少如此一来,就能够将雪楹花境的立场更加撇清,云中君心中着实是不希望雪楹花境被无端搅进这场东皇一脉和天帝一脉的激烈争斗里来,虽然若是能得花水清鸢一身七杀之力相助,必然是会更加容易成事。 但是万没想到,因为心里早已算计到东皇一脉近日来必然会对峨嵋山有所动作,天帝早已命人事先在峨嵋山上排设下狠厉非常的封魂大阵,而且此阵是在东皇太一和神使帝阍被成功自峨嵋山上的软禁之所搭救出来之后才被施法催动,断却众人后路,云中君心中知道此阵三界中只有一人能够催动,而此人并非天帝一脉,因此上决定兵行险招,以自己一人之力强行将阵法破开一方逃生缺口,让众人先行脱身,随即强行逆转一身真元牵制阵法,逼迫暗中施法催动此阵之人为了维持阵法运转而不得不拼尽一身全力,最终因真元消耗过甚而致使隐身咒法失效,孑然现身在自己眼前。 此时的云中君虽是一身污血斑斑,两眼血泪斑痕,但是,天罡北斗,星璇闪耀,在封魂阵中以云气为剑,打破阵中八卦幻象之后,一瞬之间摄魂催命的一剑指在秋神蓐收胸前三寸檀中死穴上面,只消五个手指头稍稍反手抖上一抖,即刻剑点檀中,一剑毙命。 “好啊,这么多年不见,云尊什么时候成了这样一个一等一的江湖高手,”星璇位中,八卦幻象之间,本自是已经被云中君一身真力摧折之下身内真流气血逆冲倒转,浑身上下经脉受损真力涣散的秋神蓐收,在云中君的剑下却仍旧是微微有些不怀好意的冷冷戏谑道: “这却倒是很好,你是云神,我是秋神,常言道,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你这一辈子都该是躲着我的才对,”他说。 “哼,本尊和你爹白帝论交情时,你还在你娘肚子里呢,” “嗯,就因为帝父往日里和你们东皇一脉中人交情太深,才牵累我被天帝借来在峨嵋山上当这份排设封魂阵的苦差,怎么,你身为东皇一脉中一等一的练家子,不觉得很亏欠我,很对不起我的吗?”他问,“你可知,我现下被你这样用一把云气化成之剑指在胸前最要命的这个檀中死穴上面,可也只是为了让我们西方天界一众生灵在天帝老儿眼皮子底下好好过活度日下去,”他说。 “白帝会怕天帝,五方天帝之中,他自来难道不是最为嚣张狂傲的一个?” “喂,什么嚣张狂傲,不过只是一点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硬脾气而已……”话音未落,只见一口殷红鲜血,自嘴角之间涓涓细流一般嘀嗒流淌下来,染红身上一袭青衫素袍,半卷锦罗披风。 “提精养气,真流回转,护住少阴三经,任督八脉,” “要你猫哭耗子,” “本座只是不忍见你真流逆冲,经脉俱断而已,”温柔似水的如炽眸光,言不由衷的冷言冷语,“吐这么多血还不快些坐下将真气聚拢归元,”他说,“你素日里这真诀妙法到底是怎样练的?” “别高兴太早,若是天帝连本神都不信任,暗中留有后手,你就只等着日落时分去替你那些小伙伴收尸好了,” “大司命倒是信任你,结果你们父子二人是怎么对待他的,”他问。 “都这时候了还来和本神提这个,本神身上这些伤当真是白替你们受了吗?”峨嵋山上,一念前尘旧义,一双清眸翦水,一绾青丝半卷,一脸泪下潸然…… “既然身在凡尘,难免有七情六欲,”他说,“但是本尊和你爹一起掉进水里,你会先伸手拉谁,”他无奈笑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家都是一样,” “既如此,你要杀便杀,左右本神和花水清鸢一起掉进河里,你也一样会先去伸手拉他,”他强撑着挣扎拱手向他抱了抱拳,云中君一念之下纵身上前反手一剑,悄无声息的将他右手上一根手指齐根斩断下来,血淋淋掉落在自己脚下: “既然做戏,不妨做的真些,左右你爹也有本事替你接上……” …… …… (二) 虽然天帝心中对蓐收确是未曾全心全意托付信任,但是东皇一脉既然已经自峨嵋山上逃脱,却也刚好正中自己下怀,毕竟自己虽然身为天帝,名义上是三界之主,但是行事手段也自来不可逾越诸位三界尊皇心中底线,因此上东皇一脉本就是不能轻易杀得,现下这些人已经顺利将东皇太一给护送去了蓬莱岛上退隐,看样子东皇太一在峨嵋山上这些年来却倒是想明白了一些道理,天意自来只是顺其自然,并非能以是非善恶论断,正邪对错即是能在世人心中论断一时,不过三五月时间就已淡忘,谁又能记住谁一辈子的呢,三界之主到底是让天帝来当还是让东皇来当,说到底,却倒是又有什么不一样的,东皇仁慈,天帝也未必残暴,为了能够从新争回这个三界之主而挑起无边战火,让三界大乱,生灵涂炭,到底算不算是为了一己私欲祸乱三界,荼毒苍生,战火荼毒之下,遭受战乱灾劫的三界苍生,心中最恨之人到底是谁,是天帝还是东皇,谁又能说的清呢,唯一能够断定的是,天下苍生,都会对曾经一手化生了自己的天神尊皇最终为了自己权势又决然背叛放弃自己的残忍现实在心中义愤填膺,伤痛欲绝,虽然这对东皇太一而言确是有些不太公平,但是谁让这世上但凡是个有灵性的活物,只要稍稍得到一点机缘恩赐,心中贪欲即会被渐渐引诱上来,总是想要借此得到更多的呢,所以似东皇太一这样自来只知顺其自然一心为善的尊神,这三界之主之位是断然当不长久的,还不若及早抽身去蓬莱归墟中安然退隐,天帝这个三界之主虽然确是凭借心机手段当上,但是也确是比东皇太一更加能够将这三界秩序长久维持下去,毕竟,对三界苍生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眼下对凌霄殿而言,最为棘手的一个大麻烦即是当年攻打东皇一脉之事诸位三界尊皇心中怕是早已心知肚明,不然人间也不会忽然之间莫名其妙的横生出来这些惹人生厌的戏话本子,虽然心知肚明始终是不能代替真凭实证,但是料想东华帝君这些年来在东瀛山上的少阳府中也一直未曾闲着,早已经将最为紧要的一些真凭实据给尽数搜罗在了自己手中,白泽在地府中一直未曾找到那个名叫梓岚的楚子陵一族巫女阴魂,人间也四处找不到她的后身,当年大理城里确是有一个名叫迎春的女子有些可疑,但是她出生时白泽特意掐指算过,虽是楚子陵一族巫女后身,但是却并非那个梓岚,虽然不知是不是那个东华帝君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但是因为大理城始终是女娲上神治下之地,白泽也一直未敢冒然前去探查,不过若是东华帝君当真已经插手此事,想必当时即是去了,也未必能够如愿探查出来什么。 人间那些莫名其妙的戏话本子必是东华帝君暗中所为,哼,不是他也是他,东华帝君倚仗他是玉帝一脉,有三清道祖在背后撑腰,一味的为了跟东皇一脉中人那点私交和凌霄殿作对,天帝心中早已经是对他厌恶之极,当年封灵剑一事就是他暗中作梗,以至于今日让凌霄殿面对如此棘手局面,若是当年凌霄殿有意设计东皇一脉之事被公然昭告天下,诸位三界尊皇齐心合力助东皇太一重登三界之主之位,自己这个前任天帝还能落个什么好下场,虽然这些已经安享清闲日子甚久的逍遥尊皇未必是愿意多管闲事之人,但是若是东华帝君公然将真凭实证拿出来放在他们跟前,想必他们也都乐得将自己给自天帝之位上拉拽下来好好奚落一番,看热闹的自然不嫌事大,左右这三界之主之位天帝争得,东皇也一样争得。 所以现在设法阻止东华帝君将手中凭证在三界中大肆公之于众才是眼下一件最紧要事情,而对东华帝君而言,东皇一脉中能够凭借三言两语即可让他回心转意的也就只有云中君一人,但是偏偏,云中君现下心中最为在意之人却已经是那个隐仙山下的雪楹花皇花水清鸢,若是自己一念之下可以救得漱雪皇后,一念之下又可能杀了漱雪皇后,天帝相信,云中君心中是会知道到底该怎样权衡算计的…… …… …… (三) 虽然湘君心中到底还是有一些忿然不平,但是因为云中君已经在私下里和天帝交易,要以东华帝君手中那些当初天帝设计东皇一脉的真凭实据交换漱雪皇后性命自由,此事也就只能这样听之任之的不了了之下去,左右被人设计到如此落魄境地在三界中也确是一件非常丢人现世的事情,借此永世隐瞒下来也好,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愿意轻易承认自己失败而已,正义战胜邪恶也好,成王败寇也好,失败的一方总要承担一切牺牲责任,不然总会被世人指责为不识大体不顾大局,湘君心里自然是很不忿的,但是若是让东皇一脉重掌天庭势必要牺牲三界众生,这样牺牲旁人成全自己的作为也确是有些太过自私自利,不仅是东皇尊皇,东皇一脉中的任何一人,也未必能够决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事情,是非善恶不过只是一个口舌虚名,和三界安危相比,确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在东皇太一决心自此归隐蓬莱归墟之后,众人也就不再去思虑要和天帝争个什么是非对错,决定自此在人间尘世当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神仙也并无什么不可,只是谁想到天不随人愿,还未等众人在蓬莱岛上向东皇尊神告辞,相距天台山三百里外的海宁城中就发生了一件让众人分外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就是不知为何,自来在妖皇山上还算安分的尘水云沧,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三人,竟然无故带着数千妖兵去海宁城中大肆砍杀城中凡夫百姓中的成年男子,一夜之间死伤人数达数万之众,海宁城中半数人家家中成年男子被尽皆砍杀干净,只余下孤儿寡母大声号啕,哭声震天,当地城隍土地将城中之事急急上报天庭之后天帝随即派下来数千天兵天将剿杀城中妖孽,非但将那几千肆意杀人的妖兵妖将尽数清剿干净,还在海宁城中将尘水云沧,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三人生擒活捉,带回去凌霄殿中请天帝发落,天帝随即命人将三人押赴钟山处斩,皇甫圣皇大惊失色之下急急派人来蓬莱岛上找少司命相救,少司命因为平日里和三人甚是交好,听闻此消息之后自然是急的跳脚,但是因为当时被带去海宁城中的数千妖兵已经被尽数斩杀干净,没能留下来一个活口,而此事又是三人瞒着皇甫圣皇私下而为,因此上皇甫圣皇现下根本对此事到底是因何而起一无所知,只知道东皇一脉既然已经和天帝前仇尽释,说不定能够前去凌霄殿中找天帝稍稍求一求情,看在东皇尊神当初一手化生出天地万物,说起来也算是妖皇山一脉父神的情分上,好歹能够先拖延一些时日,将此事来龙去脉问个清楚,至少也该让妖皇山知道三人到底身犯何罪,即是要死,也总该死个明白才是。 少司命一气之下就要只身独闯去凌霄殿中让天帝放人,但是花裳却在稍加思虑之下,认定此事和那只当日在天台山上让自己一巴掌打回原身的杂毛猴子脱不了干系,现下只要前去海宁城西三十里外的花果山上,定然能够找到那只杂毛猴子。 清尘和流鸢听了花裳口中之言后自然是争着要前去花果山上捉那只杂毛猴子,但是东皇尊神以为那只杂毛猴儿到底也是天帝之子,还是先让湘君和大司命前去花果山上找他问明此事内中隐情即可,毕竟之前方丈岛上的数千猴兵也是让尘水云沧给尽数斩杀干净,他因此而怀恨在心,设计报复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他愿意将此事说个清楚,从中寻到让天帝放人理由,事情即可到此为止,他若是执意不识好歹,非要致三人于死地不可,不要说是天帝之子,即是天帝本人,该杀也一样杀得。 湘君和大司命心中倒是自来知道这样的闲杂差事总也是落不下二人的,毕竟云中君自来只管打架,暴脾气上来就敢一手将那只杂毛猴儿的猴头给揪下来,只能奉命急急赶来海宁城西三十里外的花果山上,果然见那孙小福正在花果山上当一群猴子精中的杂毛大王,这倒是让湘君在心中很是奇怪,因为据说他之前已经被天帝下令关在蟠桃园中不得擅自出园,怎么才几日工夫,就跑来这花果山上当猴子大王来了? “哈,本大王怎么说也是天帝之子,天帝嘴里再怎么言之凿凿,也不过全都是说给外人听的,糊弄傻子的言词还需要多费什么心思,”孙小福在一群杂毛小猴的簇拥下一脸得意的笑嘻嘻说,“也怪有些人当真就是太傻,听说本大王被天帝关起来了,就以为天帝当真是个公正无私的明君圣主,却不知想让明君圣主替你主持公道,也要看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价值,或者说,人家为你主持公道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又要为你担当什么责任,若是你对天庭价值甚大还可,若是什么价值没有,除了去死,还能有什么办法,”他说。 “所以,你这是已经亲口承认海宁城中之事是被你一手设计的了?”大司命一针见血问道。 “对啊,是本大王一手设计的,那又怎样,你们来咬本大王一口啊,人头可不是韭菜,割掉之后可不会再新长出来,所以其实让一个人先被设计砍头,然后再好心还他清白,让他沉冤昭雪,真的是一件让人非常开心的事情,要知道,让一个有罪之人被当众砍头,其实根本没多大意思,能让一个无罪之人被当众砍头,才是一件非常让人开心的事情,所以本大王决定先让那三个胆敢得罪本大王的人被押去钟山上砍头,然后再将他们罪不至死的证据给拿出来替他们沉冤昭雪,大不了追赠个什么真君仙君的,皇甫圣皇那个老家伙还要去凌霄殿中跪在天帝脚下低三下四的磕头谢恩,其实你们也知道,天帝的本分就是要让不愿下跪的人给摆弄的心甘情愿下跪,不愿听话的人给摆弄的心甘情愿听话,谁让妖皇山当初和东皇一脉关系甚好,杀这三人只是为了好好敲打一下这个皇甫老儿,让他知道现在谁才是能够对妖皇山一脉生杀予夺的三界之主,”他说。 “哼,将人逼到忍无可忍,到时你怕是连下跪的机会都没有,”湘君冷言。 “但是本大王现在已经是对你们东皇一脉忍无可忍了,但是杀你们多没意思,杀了你们心中最爱的人才稍微有那么一点意思,对,本大王就是想要报复,当初清宁和阿若的性命都是本大王亲手救下,本大王对清鸢花皇也是一片全心全意,但是结果呢,还是抵不过那个云中君回过头来看他们一眼,就算是块石头心,也该有被感动暖了的一日,可对?”他问。 “啊,可别,你要是想要一厢情愿的来温暖本座的心,本座不介意立刻将心挖出来送你,你将暖心当作彩礼强送给人家,还不许人家退还彩礼的吗?”湘君忍不住嗤嗤一笑,“花水清宁要是当真看得上你,我们东皇一脉,集体去灵山上当和尚去,”他说。 (四) 虽然这个孙小福在花果山上死不松口,让湘君和大司命始终不知道此事来龙去脉,但是花裳却早已暗中带着清尘和流鸢二人一起来到舟山岛上查探消息,因为出事之前,按理该是尘水云沧在舟山岛上的无涯洞中独自闭关修行的时候,尘水云沧一定是在那时候忽然之间受到了什么强烈刺激,才会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来如此疯狂事情。 果然,在无涯洞前,三人惊诧发现了一座新近修葺起来的小小坟茔,坟茔前的墓碑上明晃晃的镌刻着芙儿二字,花裳对这个芙儿多少还是稍稍知道一点的,因为当日是魔妃亲自将她带去天台山上,交在云沧手中,因为那时芙儿的身子看起来非常单薄羸弱,整个人也有些神情萎靡,云沧只得匆匆将她给带回来舟山岛上休养,毕竟这里有当初灵脉源泉散出的灵气,对她休养身子有很大好处。 但是即是如此,这个芙儿这段时日以来本该在舟山岛上好好休养身子才是,怎会忽然之间溘然殒命,随后尘水云沧就带着尘封尘迹和数千妖兵一起去海宁城中大肆滥杀城中百姓,花裳以为此事既然是和那个孙小福脱不了干系,那必定也是和这个芙儿牵连甚大,毕竟当初魔妃将她给带去天台山上,就是因为这个芙儿那时和这个孙小福之间相处的很不愉快。 哼,就凭孙小福一笑起来脸上那贱贱的鬼样,料想三界中除了他亲爹,也再无一人能够和他相处的非常愉快。 但是芙儿当初既然被云沧送来舟山岛上休养身子,又不知为何会忽然之间匆匆殒命,想必在她在舟山岛上休养身子时云沧他又去妖皇山上小憩了,这样一来,他就必须另外派人在舟山岛上照料芙儿,此人必然是知道一些事情内情的,如此皇甫圣皇是可以自此人口中知道此事来龙去脉的,但是看皇甫圣皇样子,确是对此事一无所知,如此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当时在舟山岛上奉命照料芙儿之人,现下已经被那个孙小福花大价钱收买下来,有意将此事内中实情隐瞒下来,相助那个孙小福致云沧,尘封,尘迹三人于死地。 花裳一念之下,决定先和清尘,流鸢二人小心躲避在芙儿坟茔左近那片枝叶繁茂的花树林子中,看看少时会不会有人前来自投罗网。 果然,半日之后,只见一只年纪不大的小海螺精提着一篮子金箔纸锭一脸愧疚不已的悄然来到芙儿坟茔前面祭拜,流鸢随即抢先自花树林子中一步冲出来反手将她给按在地上,小海螺精因为心中有愧,自然一下子猜到流鸢为何如此对她,没等随后紧跟上来的花裳和清尘开口,就主动将前日里在舟山岛上发生的一切对三人褪口脱出: “一切都是那个孙小福做的,不关小妖什么事啊,听说之前这个孙小福被天帝下令关进了蟠桃园中,但是他却在蟠桃园中和前来探看他的恩师白泽大发脾气,白泽为了将他自蟠桃园中搭救出来,向天帝直言小福现在年纪已经不小,也该先给他指个通房丫鬟了,天帝一想之下也确是这个道理,所以准许小福从蟠桃园里出来,亲自来人间挑选通房丫鬟,谁知道孙小福他来人间之后却很快找来舟山岛上,指名要让芙儿当她的通房丫鬟,那时小妖正在奉云沧蚌皇谕令在舟山岛上照料芙儿,也曾好言提醒芙儿这个孙小福不是个能够相信之人,但是芙儿禁不得他的花言巧语,最终还是同意和他一起去天庭享福,小妖没有办法,只好也随着芙儿一起跟那个孙小福离开舟山岛上,孙小福初时确是曾将芙儿带回去过方丈岛上一段时日,因为芙儿眉眼之间确是和那个清宁魔妃有三分相像,其实长得花颜月色的女子容颜上多少都有几分相似,所以没过几日,孙小福就开始厌烦芙儿到底只是个替身,即是二人已经云雨,孙小福也很快将她给冷落在一边,后来芙儿对孙小福说想要离开方丈岛上,回来舟山岛上,孙小福一怒之下打了芙儿一顿,芙儿身上被打得血痕斑斑时,猛然之间又让孙小福想起来方丈岛上惨死的那数千猴兵,一气之下就将芙儿身内真元抽了,丢进海宁城中一座生意最为兴盛的青楼鸳鸯楼中,让整个海宁城中的男人全都去鸳鸯楼中糟蹋芙儿,芙儿在鸳鸯楼中受尽那些海宁城中的凡人男子欺辱,小妖法力低微,相救不得,直到芙儿被那些男人给糟蹋的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了,孙小福早已暗中查探到云沧蚌皇那时已经自妖皇山上回来舟山岛上,而且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也偏巧和他一起来到舟山岛上,就趁着芙儿还有一口气时将她给丢回来舟山岛上,为的就是让芙儿在彻底断气之前将她在海宁城中遭遇告知给云沧蚌皇,芙儿在向云沧蚌皇告知了自己在海宁城中的鸳鸯楼里怎样受尽欺辱之后溘然殒命,云沧蚌皇法力精深之下却也一样是回天无力,相救不得,暴怒之下拉上鸢水尘封和鸢水尘迹一起胡乱纠集了妖皇山上和东海蚌族中统共数千妖兵去海宁城中大开杀戒,只要是在海宁城中见到的成年男子,一律格杀勿论,大街上的男子杀干净了,就一脚踢开百姓家宅院门,跑去百姓家中杀人,如此逆天之举自然是早已被孙小福一状告去了天帝那里,天帝随即派数千天兵天将去海宁城中清剿,云沧蚌皇和鸢水尘封,鸢水尘迹三人被活捉去钟山等待处斩,但是小妖全家受到那个孙小福威胁,不敢随意向皇甫圣皇开口言明此事,但是心中却也是一直以为对不起芙儿,只好趁着那个孙小福去花果山上当猴子大王时,私下来芙儿坟前稍加祭拜一下……” …… …… 五十四 烟水无情 (一) 因为舟山岛上的这只小海螺精已经将事情一切来龙去脉向花裳,清尘,流鸢三人褪口脱出,花裳随即将这只小海螺精给带去花果山上威胁孙小福,孙小福一看事情不妙,立刻急急找来恩师白泽商议,白泽因为不愿意将事情闹大,牵累在自己身上,只得主动回去凌霄殿中劝说天帝放人,其实天帝心里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怪只怪孙小福和白泽这两个无用废物当时没有将那只多嘴多舌的小海螺精就地收拾料理干净,现在眼看着事情败露,也只能在无可奈何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寻个理由下旨放人,然后将白泽和孙小福给一起关进蟠桃园中思过千日,自此再不愿亲自召见这个孽障崽子。 自从漱雪皇后被天帝下令放回来雪楹花境,花境中的日子看起来就像是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波澜不惊的清净时日,清宁在皇宫禁苑的御膳房中很精心的炖煮好了一锅银耳雪梨羹,要让漱雪皇后好好补养补养身子,毕竟,昔日在雪楹花境中执掌六宫的皇后娘娘现今却是这样一身落魄的自天庭侥幸拖命回来澜沧江畔隐仙山下的昔日故土,虽然她并非是自己的亲生母后,但是按照后宫规矩,却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尊贵母后,若是不想让自己的花皇兄长哪一日里自雪楹花境中打发出去和亲,现下设法尽心讨好一下漱雪皇后确是很有必要的。 清宁知道漱雪皇后其实在心中是极其不愿意在宫中日日见到自己的,毕竟自己母妃当初可是想要将漱雪皇后和皇兄一起斩尽杀绝,而且为了温养身内胎珠,皇兄可是以一人之力硬抗双份天劫,这让漱雪皇后心中非常不忿,好像皇兄现今这个碧玉簪子真身当日本自是被清宁给牵累的一样,至少是在漱雪皇后心中,若非当初自己在皇兄身内吮吸了太多真元,皇兄他也未必会在凌霄殿前被云尊的五雷阵中伤至此,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东皇一脉各位尊神中,除却东皇尊神之外,就只有云中君可被三界众生尊称一声云尊,这云尊二字可自来不是什么空口吹捧,若非身为东皇一脉中一等一的道法之尊,这云尊二字又是如何能够平白担待的起的。 但是云尊二字,毕竟已经是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现下虽然还未曾回去齐云山上继续清修,而是和云染一起在人间四下云游,但是清宁知道,他迟早会再次云游来澜沧江畔,只是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为了谁而来而已。 那只肥肥的刺猬当日到底还是一路跟随着自己回来了雪楹花境之中,常言道,人往高处走,刺猬当然也是,它知道皇兄法力精深,昔日又当过云中君弟子,跟着皇兄一起修炼,自然是能够得到很多好处。 但是自从皇兄在雪楹花境中收下这只刺猬徒弟之后,却一心想要将它给化成一只灵族族众中的刺猬样子,让他头上长角,身上生出双翅,清宁知道皇兄心中只是在无故嫉妒那个逝水云染而已,毕竟当初昆仑山上的一千五百年岁迁月流中,自来没有这个逝水云染的任何一次出现。 皇兄他在皇宫里也一直没有放下当初在隐仙山上时的花水药仙名号,只是那座炼药的丹炉看起来非常陈旧,也非常寂寞,所以,他看起来,一直也很寂寞,他的眼神是清澈的,清澈得仿佛再也难以收容下这尘世上的一花一草,一颗眼泪。 他寂寞的翻开手中一封已经淡淡的被晚风拂过的信笺,信是尘水清逸来的,信中说,云中君前日里又回去了天台山上一次,因为天荒之境,始终是一个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地方…… 漱雪皇后近来经日里淡淡的对着寝宫里的梳妆台上那块明亮如水的淡紫色铜镜微微的笑着,英雄末路,美人迟暮,隐忍了这么多年的痛苦寂寞,她最后终于还是赢了,她没有理由不笑,虽然已经是有一点凄凉,有一点寂寞,有一点夕阳无限的脉脉悲伤,但是,在曾经的冷宫中十月怀胎寂寞产子的惨淡回忆中,她终于还是赢了,…… 但是也许,对现今的清宁而言,皇宫才是一个真正让人觉得寂寞的地方,寂寞的是它处处都隐刻着雪楹皇族痕迹的一花一草,让一个人终身的希望只是有一天可以亲自站在宫门前睁开眼睛亲眼看看这里,但是看过以后,她就会走,对身后的一切不再有一丝丝的留恋,她终究不会忘记,她是为什么来的这里,这里的一花一草,其实从来和她没有一点刻骨铭心的深刻关系,她终究是不知自己到底会不会为这里流尽她的最后一颗眼泪。 所以,晚风阵阵之中,她只是想静静走走,花叶纷飞之下,她只是想静静的看看…… 清宁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经日里在雪楹花境中这样漫无目的的随意走走看看中,莫名其妙的走来澜沧江畔,她静静的站在澜沧江畔淡淡的回眸眺望了一眼远处水天一色的隐仙山剪影,她的轮廓恍然之间已经消瘦的可怕,是因为心乱还是情乱,心乱中,一天天睁眼看着皇兄手中一封一封字迹分明的远来信笺,情乱中,一日日闭眼回忆着很久很久以前的清净天上一切前尘旧忆…… 但是时间始终是留不住的,转眼,又已经是风催枯叶,转眼,又已经是一个寂寞的日落时分。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世间凡人一个一生一世的悲哀,却是一个和天地齐寿的仙精妖孽心中一念不得解脱的亘古疑惑。 她的疑惑是因为她曾经错爱。 但是,错爱也是爱,如果世间任何生灵活着都只是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那他现在,总也该看起来比曾经在清净天上时更加沧桑冷淡一些了才是,尽管无情岁月永世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英雄迟暮的沧桑痕迹。 挡不住的才是爱,还不清的才是情,她爱过他,那不是假的,只是,那个时候,她很天真,天真的会为一个男人喜欢她就笑,不喜欢她就哭,她恨过他,那也不是假的,只是爱恨之间,爱却总是会比恨多上那么一点,因为彻底爱上一个人时,就已经注定要欠他的,哪怕仅仅只是欠他一颗眼泪。 (二) 所以,清风逝水的澜沧江畔,她今日里,只是想过来看看。 她一个人孤独的站在澜沧江畔,寂寞的让人感动。 风轻轻的在吹,吹落她肩上一片沾染花瓣,她忍不住呆了一呆,然后,淡淡的俯下身体,伸出手去悄悄的拾起了它,就在那一瞬,一丝曾经最温柔的记忆在她的眼睛里蠢蠢欲动,自己曾经在他的身内贪婪的吮吸过他仙身中和皇兄一样灵力充沛的精纯真元,让她知道,她是活的,这一世,她来到过这个让她惶惶不安的人间尘世。 她淡淡的抬头…… 天边一抹淡紫色的斜阳,眼前一个淡紫色的人影,他微微的冲她笑了一笑,那笑容一瞬之间让整个尘世云淡风轻。 他总能这样及时的出现在她眼前的,及时的让她天真的以为此世他活着原本就是为了等她,阵阵清风中,他轻盈挺拔的轮廓,像是被人一刀刀削刻出来的,尘世深处不为人知的一枝出尘青莲,虽然有一些伤心,虽然有一些无助,却还是心甘情愿的在陪伴着他已经在心中净如止水的,曾经贪恋的地方,他总能等到她的,虽然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的在心中疑惑她是不是缺失记忆中另一个人的生命替代。 “没想到这样巧,”清宁忙不迭的伸手,匆匆想要向眼前这个昔日清净天上的尊贵云尊行礼,其实,已经不必要了,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按了按她的手腕,他说他不在乎。 他必定是不在乎的,如果记忆缺失之后,在巫山之巅遇见她只是此世一个寻常偶然。 清宁忍不住淡淡的笑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唯有这样波澜不惊的淡淡笑笑,一辈子再见不到他是不可能的,齐云山和隐仙山,间隔的,原本就不是太过遥远。 多少不可思议的念头已经在望着他剑眉之下那双云淡风轻的眼眸时一闪而过,他们曾经远隔千里,她恨着他,他杳无音信,他惦着她,她也了无牵挂,他们恋爱过,那不是假的,但是,他们却仅仅只是恋爱过。 所以,她只想过来看看,爱他,可以永世也不让他知道,恨他,也可以永世也不让他看见。 但是,一辈子再见不到他是不可能的,他伤到过你,你就离开他吗?你总有一天会再过来看看,尘世上最遥远的地方,原来就是你最不愿意看见的地方,清宁一瞬之间欲哭无泪,她的眼眸里已经是这尘世上最绝望的寂寞,他们又见面了,而且距离是那样的亲近,他们的中间只隔了层淡青空气,她看的见他肌肤上的纹理,他数的清她眼眸上的睫毛,最温柔的记忆在她的眼睛里蠢蠢欲动,他爱过她,不是在仙音袅袅了无尘心的清净天上,而是在天荒之境之中,只有那时,他才可以真正爱她,若是可以,她曾经真的希望此世他可以在天荒之境中永沦魔道。 但是,多少过去,已经在一日一日的尘世纷乱中不可挽回的匆匆而过,而今一如往昔的澜沧江畔,她竟然突然又有了一点点恋爱的感觉了,记忆中最无法抹灭的一点点恋爱的感觉,记忆总是有一些悲伤,有一些寂寞,有一些亘古不变的蠢蠢痕迹,虽然曾经短暂的消失,但是,终于又在她的眼眸里重新来过。 “怎么这么冷?”他双手攥着她的肌肤蠢蠢的诧异,“看来雪楹花境中的地气流失,仍然还是那样严重,”他说。 “是年纪一年一年长了,越来越怕冷了,”清宁忍不住微微笑笑,“其实你忘了,我当过清净天上的神女,自来不需要依靠雪楹花境中的地气活着。” “知道怕冷,还要出来四处乱走,”他微微嗔怪。 “怎么,不可以吗,”她说,“皇兄都没这样管过我。” 她淡淡的微笑的就像是一剪澜沧江畔的惨白剪影,其实,多少念头,已经在她欲哭无泪的眼眸里一闪而过,他还是像从前那样,青丝半掩,眉睫微蹙,一身如雪仙袂在晚风中微微的颤动,年龄永世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他完美的像是一阵与整个三界都刚刚擦肩而过的海风…… “他们还好吗?”他的眼睛里是生命中与生俱来的深深无奈,“你的那些族人,漱雪皇后,还有,你皇兄和那只小灵宠,”他说,“还有,那只到底还是被你捉回去的刺猬。” “雪楹花境里一直太平无事,皇兄继续在皇宫里当他的花水药仙,”她淡淡的摇了摇头,“他其实还是更想去隐仙山上当之前那个住在竹屋子里的祸世楹皇,他总觉得那样的日子比在皇宫里当雪楹花皇要刺激好玩上许多,”她说。 “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你应该知道,”他的眼睛望着她蠢蠢欲动。 “送我回去,嗯,是隐仙山上那间小竹屋子,然后,陪我一起吃顿午膳吧,”清宁的眼睛里是这尘世上最淡定的光,“就当是你这个齐云山上的云游道士去我家里化缘。” 他的眼睛一瞬之间淡淡的流了颗眼泪,在那一刻,他们四目相交。 生命在四目相交中诞生,时间在四目相交中死去。 清宁的眼睛微微的动了一动, “爱上我是不是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云尊?”她问。 他淡淡的点了点头,他的眼眸里泪过无痕。 (三) 她淡淡的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是从前在天荒之境中一样,但是等到她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寂寞无声的来到隐仙山上那间宽敞竹屋前面时,她才知道皇兄他,竟然早已经在竹屋子里面等着他们。 其实清宁知道皇兄他此时未必当真是在这里特意等着他们,因为皇兄他平日里也是很喜欢隔三差五的跑来这间宽敞竹屋里一个人静静待上几个时辰,所以她知道现在这间宽敞竹屋的厨房里只有几碟子精致糕饼点心和果子蜜饯,而且还是之前被皇兄他一个人吃剩下来的,所以现在,他倒真的像是来她家里化缘来的,除了一些残羹剩食般的糕饼果子之外,他们三人的餐桌上就真的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 温柔炽烈的明媚阳光透过轩窗淡淡洒在三个人身上,云中君一瞬之间忽然寂寞的笑了一笑,那笑容似乎能瞬间将冷冷的冰雪融化。 “嗯,怎么了,既然是化缘来的,难道还嫌桌子上的吃的是剩下来的?”清宁涩涩的看着满桌子的残羹剩食尴尬问道。 “没什么,”他淡淡的冲她笑了一笑,“只是少了些素酒。” “那怎么行?”清宁忍不住微微嗔怪的直向他瞪了一眼,“好容易天帝不再惦记我们雪楹花境了,谁还敢不要命的无端去招惹那个上清天上的元始天尊,”她说。 “怎么,这样的待遇是让你羡慕了还是嫉妒了?”云中君的眼眸一瞬之间微微的动了一动,“但是,当神仙的代价,你们也都看见了,三界众生,都是身不由己,”他说。 “所以,其实你一直以为一个妖魔愿意苦心修行,从来不是因为想要当神仙,而只是想要得到神仙对他独一无二的私心偏爱?”她问。 “怎么,难道你以为他会贪心的想要让天庭一切神仙真圣都对他私心偏爱?”云中君忍不住淡淡微笑起来,“其实他需要的,从来只是他们中的一个,” “怎么,不可以吗,”清宁忍不住淡淡的说,“只因为我们现在还活着吗?” 她的眼眸微微的动了一动,仿佛是恍然看见云尊的嘴唇在轻轻的颤抖,所以,她立即阻止了他,“千万别跟我说,你不后悔,”她说,“不然我会现在立刻要你去死。” 她淡淡的看着他,看的是那样温柔而又仔细,他的肌肤有一点点粗糙,她早就注意到了,老天到底是公平的,到底也是没有额外施舍给他最后那一寸超出任何人的想象的极端的完美,然而,她还是淡淡的看着他,淡淡的凝神细数着他眼眸上一根一根卷曲的睫毛,其实她是数不清的,在他离开以前,所以,她淡淡的看着他笑了,在那一瞬,多少黯然,已经在她那双欲哭无泪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曾经在仙音袅袅了无尘心的清净天上,他是那样紧紧的抱住她的身体,她的轮廓,她身体和轮廓上的每一寸肌肤,他抱着她深深的吻她,吻她的眼眸,吻她的睫毛,她的眼眸已经攥紧了他,就像是海洋已经攥紧空气。 那时的清宁淡淡的闭着眼睛,没有挣脱,她为什么要挣脱,她早就已经爱上他了,在整个三界都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虽然她心里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枚天庭中人最为禁忌的六欲焚心丹,但是自此之后,他和她之间就像是一股炽烈火焰一般的亘久蔓延到了天台山上的天荒之境中,他自此沦入魔道,成为天荒之境中的魔主,她自此成为了魔主身边跟随着的一个随侍魔妃,她以为他们之间可以就这样像一股炽烈火焰一般的亘久蔓延下去,直到,那一日的帝皇山上…… 但是现在,他却在清宁惊诧错愕的惶恐眼眸中悄无声息的栽倒在她仿佛是风吹一吹就要散了的娇嫩肩头,身内灵血顺着他青筋暴起的坚韧手腕一滴一滴淌落下来,就像是在一滴一滴的清洗干净他身上沾染过的一切尘世痕迹…… 风轻轻的在吹,吹过他曾经在清净天上云淡风轻的烈烈呼吸和心跳,清宁的身上却还一如既往的像是一株娇嫩瑶草一样的单薄娇弱,微风轻轻抚过她鬓角细若微丝的一缕如水青丝,她的如水青丝在阵阵晚风中温柔如水的笼罩着他,笼罩着他斜阳中棱角分明,晚风里剑眉入目的完美轮廓。 风轻轻的在吹,吹落竹屋轩窗外一片一片纷乱飘落的残花败叶,阵阵晚风吹动着天边一抹淡紫色的斜阳,斜阳中,一剪淡淡的愁绪犹似人间六月盛开的青莲花,她望着他青莲摇曳中紧闭的双眼微微无奈的笑笑,无奈他原来竟然还是从前那个样子,青丝半掩,眉睫微蹙,一身如雪仙袂在晚风中微微的颤动,年龄永世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他完美的像是一阵与整个三界都刚刚擦肩而过的海风…… 他们的中间只隔了层空气,她看的见他肌肤上的纹理,他数的清她眼睛里的睫毛,最温柔的记忆在她的眼睛里蠢蠢欲动,他爱过她,不是在仙音袅袅了无尘心的清净天上,而是在天荒之境之中,只有那时,他才可以真正爱她,若是可以,她曾经真的希望此世他可以在天荒之境中永沦魔道。 曾经,他的眼眸里有恋爱的颜色,永世不会消逝和褪却的恋爱的颜色,他用一双清冷眼眸深深埋葬下她深湛的眼瞳和娇嫩的面颊,那一刻,多少万众瞩目的美丽和寂寞,已经在那双深湛清澈的翦水清眸中不为人知的一闪而过…… (四) 如果等待真的也是一种爱,那清鸢以为,自己现下,至少该去齐云山上看看,哪怕最终也只能看见他消瘦轮廓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翦水清瞳,清瞳里,一颗冰凉寂寥的逝水清泪…… 数月前,云中君在隐仙山上的宽敞竹屋中溘然昏死过去的一瞬,他才知道,本该已经在凌霄殿中被折磨的真元枯竭奄奄一息的母后为何能够真元充沛生气盎然的回来雪楹花境,是云中君将自己身内七成真元灌在母后身内换回她一线生机,自己只余下三成真元勉强支撑着这具已经娇弱不堪的青莲之身,是他太过天真,竟然当真相信天帝身为三界之主,既然亲口允下要放归母后,就一定会让母后活蹦乱跳的回来雪楹花境,但是那时,说什么都已无用,清鸢一念之下决然的将云中君给带去上清天上,求元始天尊出手相救,虽然代价兴许是让清宁永世在雪楹花境中再也等待不到他再一次回来澜沧江畔的隐仙山下…… 所以对一路上自澜沧江畔千里迢迢风尘满面的清鸢而言,今日的齐云山上,自然还是像昔日里一般烟云缭绕,青峦叠嶂,堪堪依旧还是旧日里的那一弦弦仙音渺渺,一念念往昔如烟,一阶阶青石斑痕,一缕缕清风四散,放眼望,秋水长天之下,千树梨花纷乱如雪,回首间,孤鸿落霞一刹,随风飘渺万里层云…… 但是,秋水长天之中,一剪一如昨日烟水般的淡青色人影,他现在正在波澜不惊的冷冷站在倚云峰上的炽烈阳光之下,就像是一剪轻盈的出尘剪影。 清鸢没有上前开口唤他,眼睛里却一直在淡淡的看着,看着他的鼻子,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苍白的比烟水还要寂寞的完美轮廓,那轮廓仿佛是格外唯美的难为世俗所容。 清风吹过眉间半掩三尺青丝的一瞬,云中君终于忍不住落落的给了他一个眼神,一个尘世上仿佛是最苍凉而又寂寥和沉没的永世的沦落眼神,他现在的确应该是很沦落的,为了眼下这个已经再也不在他的眼睛里真实存在的苍凉尘世。 清鸢的心瞬间沉没到海底,为了他眼神之中那一抹世人无法形容的淡淡绝望。 “清鸢,”他在倚云峰上淡淡的失口唤了一声,“回去吧,”比雨后的黄昏还要惨淡和寂寞的清冷眼眸中,“现在,这里已经再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说。 “师尊,你清醒一点,”他淡淡的站在昔日师尊的眼前,眼睁睁的看着师尊眼神中一瞬之间荡漾出的那一丝犹如冷冷烟水一般的无情寂寞。 清鸢在倚云峰上一瞬之间忍不住冷冷清清的淡然一笑,他的脸上看起来淡然一笑的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么自由,那么纯粹,让人欲罢不能的深深的自由和纯粹,那自由仿佛要深深攥紧了自己眼前的一切,就像是阳光攥紧了空气,时间攥紧了生命,海洋攥紧了尘沙,天道轮转攥紧生灵万物,抓不住是爱,还不清是情,曾经的云梦城中,他俘获自己,俘获任何人,原来也一样是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眼神,而这样的眼神,在历经多少世事沧桑之后,显然已经是越发的刻骨铭心的彻底和深刻了。 “和天地齐寿就能这样荒废修行?”他的眼睛里是天道无情中与生俱来的深深无奈,“昆仑山中不知岁月,”他说,“但是雪楹花境,可不一样。” “你真霸道,也真任性,”清鸢忍不住淡淡的摇了摇头,眼睛里清澈的如深湛的海水一般温柔,“你的眼神就像是即是死了也一定要带上我一起的一样,”他说。 “那是自然,七杀命格毁天灭地,为了给天庭一众神仙真圣一个放心,我自来不介意带着你一起入六道轮回,”他的眼睛一瞬之间蠢蠢欲动。 清鸢的眼睛淡淡的流了颗眼泪,在那一刻,他们四目相交。 云中君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的动了一动: “当你师尊是不是已经是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问。 清鸢淡淡的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泪过无痕。 所以,“给你,”他说,他轻轻的伸出手来,然后,清鸢忽然感觉到自己腕子上微微的一沉,竟然是之前用回神丹淬炼过的那串葡萄石手串,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将这串碧绿色的葡萄石手串给温柔的戴在清鸢惨白冰冷的纤细手腕上面,之后,沧桑寂寞的冲着这个昔日的花精弟子风轻云淡的淡然一笑,“当了你师父,就永世都是你师父,”他说。 “师尊,你……” 他淡淡的凝眸看在师尊脸上,眼睛里倒影着的,其实是师尊眼神里那一汪清澈的如深湛海水一般的温柔寂寞,在那一刻,多少蠢蠢欲动的横波流转,已经在清鸢一双横波流转的翦水清瞳里逝如流水的一闪而过,他和他,清风中,一样的棱角分明,阳光下,一样的剑眉入目。 …… …… 五十五 风卷云散 (一) 天台山上一年四季层峦叠翠,繁花四散,流泉飞瀑,松竹和风,这里本自没有人世间一切的被称之为苦厄的一切,但是却有人世间一切的被称之为在劫难逃的一切。 清尘和流鸢少见的为了花裳在天台山上的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打了一架,沐花云冲身为流鸢师兄当然会在偏心师弟之余尽量公平公正的拉架劝架,但是曾经在钟山上死里逃生的云沧,尘封,尘迹三人却倒是很乐于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大家却倒是全都知道清尘现下的心情非常不好,因为他亲爹现下正在齐云山上闭关清修,亲娘又一直躲在雪楹花境中轻易不得见面,反而是流鸢亲爹现下正在天柱山上开山立派声名远扬,若是流鸢就一直这样待在天台山上对花裳痴心一片,兴许不知哪一日里就会如愿以偿的将花裳给感动的稀里哗啦,这显然是清尘现下心里最为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情,毕竟眼下湘妃神女的例子就在眼前,虽然心中仍然还是深深爱着湘君,但是却总是会情不自禁的被昙华圣尊给感动的稀里哗啦,在尚未分清自己心中最为重要之人到底是谁之前,只能一直躲在象山中对湘君和昙华圣尊二人都避而不见,左右神仙也不是凡人,即是在象山中躲避上个万八千年的,看似也只是一件很寻常事情而已。 似乎至少是在现下,流鸢的身世地位看起来已经是比清尘要稍微更加尊宠贵气上那么一点,虽然雪楹花皇是清尘舅舅,但是这个舅舅好像自从上次自齐云山上回去澜沧江畔之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江湖上传出来什么轶闻八卦了,看来他也自来不是个喜欢在江湖上声名远扬的人,对清尘和流鸢比拼家境权势并没有什么太大助力,所以清尘以为,眼下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自己一双拳头了,本来这世上能够真正保护自己的也就只有两样,一样是拳头,一样是刀子。 虽然其实大家全都知道流鸢如此举动完全就是想要硬生生的横刀夺爱,但是显然,流鸢至少是在现下,心中是一点不愿意轻易放手,依稀记得当初在天荒之境中疗伤时,当自己在午后的一缕阳光照射下第一次睁开眼睛时,他在天荒之境中的第一眼,看见的只有眼前这个似一剪出水芙蓉般婷婷袅袅轻盈妩媚的花裳仙子,他在天荒之境的竹榻上像是一个初生婴儿一般的将她出尘的剪影刻骨铭心的深深埋葬在自己一双深湛明亮的翦水清瞳里,虽然自己本是昙华山一派弟子,更是湘君和湘妃二位天庭尊神之子,但是那时,他的一双充满着七情六欲的翦水清瞳中装载着的,未必全是这世间一切的慈悲,隐忍和真挚信奉,而是慈悲中的一点点怀疑,隐忍中的一点点嚣张,真挚中的一点点迷惑,信奉中的一点点叛离…… 但是,他毕竟也是东皇一脉中最乖巧温顺的一个,至少是在花裳跟前,花裳知道他的乖巧温顺可决计不一定是来自于他的亲生父母,而是来自于他的师尊,当初他也并非没有亲自动手对付过他的师尊,那一次,他能够有幸在他师尊掌下逃脱死劫的唯一初衷,只是为了在世间代替他师尊来陪伴在他母妃身边,他的生死其实自来只在他师尊的一念之间,或者,是在三界中一切佛门中人的一念之间,因为东皇一脉那时早已成为天庭叛逆,所以东皇一脉中人自然也是和三界中的一切妖魔鬼怪一样,是世间僧道只要遇见就决计不会轻易放过的生死仇敌…… 流鸢一直不知他生下来之后身内就有被昙华圣尊强行加持上的真言佛咒,虽然这样的真言佛咒对他的身子自来没有什么太大妨碍,但是却可以让昙华圣尊心中对他更加多一分放心和信任,昙华圣尊自来不是一个能够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即是这个人是自己自幼养育长大的座下弟子,他大师兄本来就是一个前车之鉴,昙华圣尊未曾在他的大师兄身上加持上任何真言佛咒,所以他大师兄在昙华山上自来就很不安分,而流鸢虽然自来不知自己身内的真言佛咒,但是真言佛咒在他身内却是在无知无觉中渐渐的开始让他在他的师尊跟前分外乖巧温顺,毕竟,他要想在昙华山上容身,身上的冰灵根仙气就一丝一缕不能显露出来,因为东皇一脉那时在三界众生眼中已经沦入魔道,和世间一切妖魔鬼怪并没有什么太大分别,虽然昙华山上的昙华寺中也有不少被收留下来的妖魔孤儿,但是,若是花裳猜的不错,这些孩子在被收留进昙华寺中时,身内的法力就已经被昙华圣尊他给废掉的差不多了…… 仙佛的慈悲本来就很虚伪,这本没什么好奇怪的。 养蛇先拔毒牙,养鹰先要熬掉鹰的野性,世间一切慈悲都是如此,割肉饲鹰,舍身饲虎,到头来都只是在一次一次的证明灵山佛祖的无能和无奈。 天地本无情,而最无情的,是让世间多了凡人这种最无情的孽障。 花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来即对世间凡人如此厌弃和偏见,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三界中的佛门一脉如此憎恨和嫌弃,兴许仅仅因为她生来即是个魔族妖女,虽然是少司命的一个有心之举让她在这尘世上懵懵出生,但是毕竟,她的真身,还是被滴入了一滴鸾鸟身内精血的圣源果子所化,所以她生来就该是一个魔族妖女,而非天庭神女,身为一个魔族妖女,憎恨佛道本该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才对,但是为何又有人说,佛魔本自同根同源,这兴许是连灵山上的佛祖都难以参透的道理,而花裳知道的只是,若是佛魔当真同根同源,那三界中佛魔之间的生死拼杀就更加证明了世间一个亘久不变的道理,越是同根同源,自相残杀起来才越是残酷暴虐,在金銮宝殿上的争权夺位之中,叛臣的儿子总比妃嫔的儿子要好处理一些,至少叛臣的儿子是没资格争皇位的。 佛法只有在高高在上举世称颂时才会满眼慈悲的俯瞰人间,但是谁人又知当日恒河之畔的孔雀皇朝中发生的那些事情…… 无间地狱中的刑罚只是用来对付诽僧谤佛的人的,这也就算了,为何世人总会相信,诽谤佛祖菩萨之后,自己的家人兴许会有血光之灾,自己的孩子将会重病不治或者横遭意外,花裳也不相信佛祖菩萨会如此残忍暴虐到连无辜的孩子也不放过,但是希望让世人轻易相信这些言词,希望世人永世不会想到要质疑这些言词,这本就是佛门一脉的最大孽障,而流鸢现下显然是对自己身为昙华圣尊弟子这件事情分外得意,毕竟当日清尘在福禄镇上亲手犯下的那桩惨绝人寰在三界中尽人皆知,流鸢以为像清尘这样可怕的人,花裳怕是在天台山上四处躲他还来不及,现下的殷勤亲近只是迫不得已的逢场作戏,他总是对自己这样自信,自信清尘很快就会成为花裳的前任,而且还是一个让花裳在心中最为深恶痛绝伤痕斑驳的暴戾狠毒前任,这在流鸢心中,是一直坚信不疑,不容辩驳的,倒是当真像是昙华圣尊一手教养长大的亲传弟子…… (二) 时间在天台山上的暮鼓晨钟和云卷云舒中就像是不存在的,晨曦朝露之中,碧瑶在山林间轻轻的捧起一株嫩绿的小草,将它小心的栽种在脚下湿润的泥土之中,生命对她并非是山下村镇中成千上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凡夫百姓,而仅仅只是天上的飞鸟,林间的小兽,仅仅只是水中的一只小蟹,溪间的一只蝌蚪,仅仅只是脚下泥土中的一株嫩草,干枯落叶上的一只小虫,仅仅只是一只落在自己指尖的蜻蜓,一只岩缝中游走觅食的蜈蚣,一只草叶上抖动翅膀的草蜢…… 有时,她会在天荒之境中反复煎煮着一壶一壶不知味道的清茶,因为煮出来的清茶就顺手洒了,没有人喝过一盏,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清茶味道…… 最在意她的人,伤她有多深,她最在意的人,伤她有多深…… 但是,被伤的再深的人,总也该从天荒之境里出来晒晒太阳,一直留在天台山上陪着碧瑶的大司命在篮子里放好了一包他在天荒之境里能够寻找到的散碎银两,和碧瑶一起去山下村镇上替孩子们采买糕饼点心,他一个人可以照顾好天荒之境中的所有孩子,等到天荒之境中找不到采买糕饼点心的银两时,他就去山下给人医治任何郎中大夫都医治不好的奇异病症,遍知天台山上一切珍奇药草的他被人称为起死回生的神仙,每次下山,都可以赚回天台山上几百年都用不完的银两。 碧瑶心中虽然很感激他,但是却仍然不愿意答应他那个其实并无什么大碍的真挚请求,因为…… “对不起,花裳的事情,谁也替她做不得决定,”碧瑶微微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说,“你也知道,花裳名义上是东皇一脉中人,但是其实……” “但是毕竟是蒹葭让她出生在这个尘世上的,”他的眼神中孑然流露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淡淡隐忍和强烈,“你总该记得,当日在清风天上……” “所以大司命是以为碧瑶活的有些长了,”她蠢动着一双呆滞眼眸淡然如水的苦涩一笑,“大司命当真可笑,这条命当初本是碧瑶侥幸逃得,又不是大司命你下谕留得,” “碧瑶,东皇一脉虽然落魄至此,你也着实是不至于看笑话到如此地步,” “所以花裳不喜欢当神仙,你也一样着实是不至于耿耿于怀到如此地步,” “碧瑶,仙妖到底有别,神仙落魄了,也仍然还是神仙,” “哦,难道你现下还想要我每天将你供奉起来三拜九叩,就为了一条活命?”碧瑶冷笑,“碧瑶可当真不知,原来天庭神仙也一样要靠刀架脖子来赢得世人称颂。” “但是你那个忉利天上的师父,不是也一样是神仙,” “你好像很讨厌他,” “他为了自己一己私利祸乱中原,难道还想要人喜欢,” “但是天帝为了自己私利祸乱人间,最后结果却只是宽容二字,但是反过来,妖魔若是哪一日里失手误杀几个凡人,看看世间有谁愿意宽容妖魔一次……” “即是如此,花裳执意不愿当神女,本就不该如此放任纵容,” “你不必总是提醒我,”碧瑶的一双清澈眼眸中淡淡的流落下一颗晶莹滚圆的冷冷清泪,“但是清尘又不是大司命你,”她说,“他可自来没有亲下口谕赐死花裳这样机会。” “本座只想知道,你心中现下到底是爱是恨,”他说。 “可是人活着总还是有些可以恨的理由和借口才好,”碧瑶一脸无可奈何的淡然苦涩一笑,“若是有一日连恨的人都没有了,那活着才真的是个天大笑话,”她说。 说完,她忍不住淡淡的蹙一蹙眉,眼睛看见的是天上几许云卷云舒,脚下几株弱草嫩芽,生来为鲛族中人,让她能够听见世间一切有情众生和无情众生的言语和哭泣,天地无情,众生皆苦,但是最让世间受苦的,是人。 不知道已经多少次将被凡人刀箭所伤的小鸟小兽轻轻捧在掌心,多少次将被凡人摧折的花草深深埋入脚下泥土,但是世间生灵的痛哭何曾在耳边断过,屠刀下待宰的牛犊,汤锅前哭泣的羔羊,网中挣扎的鱼儿,笼中禁锢的飞鸟…… 每一朵花朵被人摘下,每一片叶子被人撕扯,是伤,是痛,是凡人无法听到的撕心裂肺,每一只小兽被人残杀,虐打,是血,是泪,是凡人凶残暴虐的残忍冷酷…… 天上的神仙收受了人间香火,对这些残忍暴虐视而不见,自诩慈悲为怀的西天佛祖,除了一句世事无常,什么也不会去做…… 曾有一位大神说毁灭是为了重生,重生才有希望…… 仙佛神圣眼中的众生只有凡人,而就是这些备受他们偏袒的凡人,自相残杀起来,也一样是让人不忍直视…… 只身行走在凡间尘世时,不知道多少次看见路边在树枝上上吊寻死的凡人,一旁看热闹的总是说人总会被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压死,但是碧瑶看到的却是,多少人明明眼中看得清清楚楚一只骆驼背上已经背负了多少根稻草,但是却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在一根一根的向上面添加着自己手中那把看似永添不完的稻草…… 他们手中的稻草自然是永添不完的,因为凡人心中的贪欲永无止境。 天庭上的神仙都喜欢说什么众生平等,世间生灵并无什么尊卑贵贱,但是一只小猫被人杀了也就杀了,一只咬了人的小猫却会被凡人打死。 灵山上的佛祖喜欢说什么众生皆苦,有情皆伤,但是在碧瑶眼中,世间众生多半的痛苦,是被凡人强加在身上,即强加在自己身上,更强加在一切众生身上。 那些神佛仙圣口中说的一切自来只有凡人在听,因为只有凡人才会焚香求佛,祈求佛祖保佑他们让自己一辈子都会非常快乐…… 但是对一个凡人孩童,一只烤鸡就是最大快乐,而这快乐的旁边,就是一群眼睁睁看着母亲被炉火炙烤的出生小鸡。 一个凡人孩童的宠物小狗被恶人偷去吃了,这只宠物小狗刚刚生下几只满月狗崽,恶人将吃完的小狗骸骨扫来街上,几只狗崽将四散的骸骨叼在一起,趴在上面呜咽哭泣…… 昨日还在舔舐自己肚皮的母亲今日已经变成一堆吃剩的骸骨,几只狗崽剩下的,也唯有趴在骸骨上凄惨无助的呜咽哭泣…… 人间大地上,一花一树,一鸟一兽,皆为生灵,自诩万物主宰的凡人,已经恶贯满盈的逾越了世间生灵的最后底线…… 所以,山下的村镇集市上,大司命第一次看见碧瑶眼角间的一滴冷冷清泪,他深深的有些无奈…… “碧瑶,你流泪了,是不是在忉利天上待得太久?”他问她,一脸深深疑惑的深深看着她的眼睛问他。 “师父之前常说,众生皆苦,忉利天上,也就只有师父一人常说这些,”她说。 “可是你看集市上这些凡人却是很快乐的啊,” “就是因为凡人快乐,众生才苦,”她说。 “你那个痴呆师父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一花一叶一菩提,或许本来就是空幻,” “但是世间只有三千繁华锦瑟是空幻,撕心裂肺的痛苦从来不是,”她说。 “你本是魔族中人,对待凡人,自然会有些苛待,”大司命言道。 “所以,你以为花裳当了神仙,就会开始在心里喜欢起来这些凡人?”她问。 “你不要总将忉利天上那套胡言乱语说给她听,左右她这样慧根,也未必能够听出来个好歹,” “既然如此,你现下就将她给送去上清天上,岂不是一劳永逸,”她说。 “你以为她是云中君啊,” “你不是也一样不是……” …… …… (三) 和天台山上一样,天柱山上的日子近来也是这样一日一日的看似平静如水的暮鼓晨钟,花开花谢,心情愈加烦躁的好像也就是那个一直被南华上仙很看不顺眼的逝水云染,他自来很少有机会能够悄悄跑去齐云山上找云中君,南华上仙一直以为有他在云中君身边一定是会妨碍修行的,但是让逝水云染心中非常不忿的却是,这个欺软怕硬的南华上仙,自来不敢公然阻拦那个身负七杀命格之力的花水清鸢千里迢迢的自雪楹花境中跑来齐云山上闲逛,虽然南华上仙却倒是曾经言道其实在云中君心里,一直是非常在意逝水云染的,因为若是哪一日里云染和清鸢一起掉进水中,云中君是一定会伸手先将云染拉上来的,但是云染心中却知,云尊在那一瞬间即是当真会先伸手拉自己上来,也断不会放任那个花水清鸢一人在水中殒命,因为那是一个让云尊即是在身死道消之时都放心不下,一定非要带他一起去六道轮回的人,他们之间的渊源牵绊是这世上任何人都插入不得的,因为昔日花水清鸢之命本就是依靠风雷水冰木五灵根之力强行护持下来,但是真正滋养了花水清鸢身内木灵根的,却只是云尊身内的冰灵根之力,可以说,是云尊身内的冰灵根之力,让身负七杀命格的花水清鸢祸胎降世,因此上,花水清鸢,也注定是此世云尊心中最放不下之人,这当然会让云染在天柱山上的清闲度日中深深忿然恼火,因为昔日能够日日跟随在云尊身边的人,本该是他,而不是花水清鸢那个祸世妖精,这样的忿然恼火让云染近日里在天柱山上修行法力时经常会倏然显现出来一丝走火入魔之兆,所以湘君在近日来很少再放云染下山,因为怕他心生魔障,毕竟他是疏影山上的灵族太子,而灵族自上古洪荒时起就和凡人之间的关系很不友善,若是想要让他能够长长久久的在天柱山上修身养性,就尽量不要让他看见那些天地间残忍无情的芸芸众生之苦,灵族之人自来就是这样,对狼吃羊视而不见,凡人杀羊却总能看见,而且看见的又总是羔羊被杀,云染他其实很不愿意在心中坦然承认一件事情,若是有人将一只小羊喂养十年,必然也是很不忍心杀它。 他自来不会被那些喂养宠物的人感动,因为他自来以为只有凡人和宠物全都吃饱时才会生出情来,凡人饥饿难耐时会杀了宠物来吃,宠物饥饿难耐时也会咬死凡人来吃。 他自来以为凡人之间的情也一样如此,悲天悯人的良善也只是在日日衣食无忧时才能被人看见。 道法无边,但是最后,却还是天地无情,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现实。 但是,这一切本该都不关云染这个灵族太子的事情才对,不知为何,近来一向性子温顺的云染却总是在心中莫名其妙的嫌弃这个阳光普照的人间尘世。 许是尘世间的凡人确是有些太过让人失望,当初东皇一脉为了这些世间凡人被天帝在背地里一手设计暗算时,又有哪个神仙菩萨有办法改变这天数注定的一切…… …… …… (四) 云染现在的心绪让湘君一直在心底里深深的越来越有些替他担心,他厌弃凡人,本不是他的错,因为他本就是妖,但是凡人毕竟是得三界中一切神佛仙圣没有条件和底线的全力保护的信众,身为一个妖精,即是他是灵族太子,冒然动世间凡人一根指头都是上天庭斩妖台的最充分借口和理由。 所以湘君现下已经不再派他去山下左近村镇上的那些凡人家中做善事了,因为他不喜欢。 湘君也知道自己在云染眼中自来只是云中君的替身,或许,连替身都不是,只是爱屋及乌的结果化现,因为身为东皇一脉中人,自己眉间也一样是有和云中君眉间相差无几的一点朱砂,其实世人都很喜欢神仙菩萨额头间的一点朱砂,因为那象徽着慈悲,良善,法力无边和有求必应。 其实只有法力无边和有求必应是真的,因为已经收受了人间香火。 不过眼下湘君心中却正因为天柱山上收受的太多香火而正悄然生出来另一件极其烦心的事情,那就是自打前日里流鸢自天台山上一身衣衫不整的狼狈跑回来天柱山上之后,先是将身边随行的一众天台山上派来的杂毛小妖一瞪眼全都给吓得四散流窜掉了,然后一大早的就吵嚷着要忘仙殿中的几个位份低微的新入门弟子去后院水井之中打上来几桶清凉净水,说是前日里在天台山上被那个逝水清尘给一把揪着头发一顿拳脚相加之后,自己的一头三尺青丝给他那只脏手弄的沾灰染尘的,趁此机会好好清洗侍弄一番,总也是件天经地义的事。 谁想到湘君一眼看见他洗头用的沐膏玉露,登时间心中一阵无名火起,火冒三丈起来,人世间帝王将相,皇亲国戚素日里洗浴时也不过是以蛋清皂荚和上香油豆面用粗布包裹起来除尘去垢而已,但是这个孽障崽子,他却是以东海之中珍奇稀有的黑亮珍珠,和上皂角,首乌,麝香碾碎成粉,再将花草之中选来兰芷,杜若,芍药,茉莉四色清香花草捣烂成汁之后一起添入到泡了薄荷叶的淘米米浆之中,用添了沐膏玉露的米浆洗过一次之后,又换干净米浆再洗一次,之后再换清水浣洗两次才算满意,当真是骄奢至极,他可知自己洗头所用沐膏玉露本自是世间医治幼儿恶疾的救命良方,虽然这个孽障崽子洗浴过后倒是还知道吩咐忘仙殿中几个洒扫杂役将自己方才洗头用过的那盆添了沐膏玉露的米浆送到天柱山下去施舍给山下村舍中那些无钱给孩儿买药治病的穷苦人家,但是他却早已在米浆之中悄悄洒入些许迷尘香粉,这些幼儿饮过米浆之后,身上恶疾倒是可以登时间烟消云散,但是长大成人之后,就会因为迷尘香粉在身内隐隐发作而在不自控间成为一个江湖上声名远扬的采花拔草盗贼,湘君知道他这是在有意报复那个逝水清尘,因为逝水清尘是云中君之子,而云中君是三界云雨之神,但是云雨二字,在人间凡夫口中,却自来被用来暗指男女交*合之事…… 湘君为此是当真想要在忘仙殿中当众狠狠责打这个被昙华圣尊一手教养出来的孽障崽子一顿,但是却被偏巧前来天柱山上闲逛的东华帝君好言劝阻下来,东华帝君向湘君直言既然东皇一脉现下已经沦落尘世,落魄江湖,那就趁此机会好好在人间体验一把闯荡江湖的潇洒快意又有何不可,既然是人间江湖,那本来就该什么角色都有才对,采花拔草之事在人间江湖中本来就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为了这样些许闲杂琐事就要在忘仙殿中当众责打流鸢,难道不怕他被天帝那个心机老儿给趁机使手段笼络收买过去,当年天帝是怎样收买笼络世间凡夫人心暗中设计东皇一脉的,若是当年事情在天柱山上再重新来过一次,东皇一脉可未必能有当初那样幸运,因为下一次,天帝可决计不会在封灵剑一事上再出现任何差错闪失,毕竟对天帝而言,正义之所以能够战胜邪恶,是因为只有打赢的,才是正义的,不管怎样,输了就是输了,东皇一脉若是想要起心重新执掌天庭,就要准备好自此永世背负起来一个祸乱三界,荼毒苍生的私心名声,这本是云中君心中早已清楚明了之事,不然,他也未必能够以一己之力担当起这个睥睨天下恩泽苍生的三界云尊之名…… ……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