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公主有点惨》 楔子 忆流年 夜国皇宫、冰凌殿 “报告皇上,五公主已经没有可能恢复成正常人了。”宫中最有名望的太医胡广深开口,看着躺在床上静静睡着的五公主夜千凌,忍住那快要溢出胸膛的同情与悲伤,轻轻叹了口气。 身着龙袍,万人之上,万民敬仰的夜国统治者,终于把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逼疯了。 广德帝,夜氏王朝的统治者,文武双全,年少时便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同时作为嫡长子,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帝。在广德帝的统治下,夜氏王朝日益壮大,成为大陆上国力最强大的两大国之一。国家版图也在不断的扩张壮大。 广德帝有五个子嗣,均由皇后一人所生。在崇尚一夫多妻制的世界里,夜西城身为皇帝带头打破这一定律,之后的好多年里,只有皇后一个妻子,除了7年前来到皇宫的陆太师之女,陆妃陆翎羽。 广德帝看了看躺在床上瘦的几乎皮包骨的女儿,一向隐忍没有什么表情的他露出一瞬的悲伤,不过立刻,就被平静所取代。沉默半晌,连一向和他交情尚好的胡太医也没敢出声询问。 与广德帝相识多年,从小就是非常好的朋友,又是他四皇子夜千格的师父,胡广深知道现在的广德帝心里并不好受。 “为什么会这么严重,”过了很长时间,广德帝终于出了声,摸了下床上女孩那苍白没有一丝活力,近乎病态的脸,“朕知道凌儿她这些年受过很多苦,她母后,她弟弟的事情全部算到了她头上,从15岁到现在七年了,她完全就是变了个人。但无论受过多重的伤,她总是很快恢复,装作什么都不在意,朕时常都忘记了,她还是个刚过20岁不久的孩子。” 广德帝仔细看着女孩,那脸病态的离谱,昔日夜国第一美女、女战神成了如今只能在床上丝毫动不了的废物。眼神一恍,发现那露出的手臂下,一道道的陈年旧伤,颜色深浅不一,看深的地方疤痕的颜色,那时几乎都打到骨头,有多疼啊。仅手臂那么细的地方伤口都那么狰狞,想想那隐藏在衣服下,会是什么可怖的景象。作为一个女孩,顶着这样的伤,会有多难受。 一旁的胡广深听到这话,想起种种往事,又看着躺在床上像个植物人的五公主,终于忍不住,不顾后果破口而出:“皇上,五公主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您无数次把她折磨的只剩半条命,甚至在五公主仅仅剩半条命的时候,根本不管五公主爬都爬不起来,叫她拖着淌着血的身子去打仗。”胡广深刚讲到这七尺男儿眼泪也忍不住浸满了眼眶,“臣听随军的小徒说,多次见到五公主从衣袖、裤管往外滴血,甚至在军事部署时拿针扎自己手心,强迫自己清醒,怕动摇军心。等到人都走光,一次次的失去知觉,当时就怕五公主挺不住。当时醒来的时候,五公主反而安慰小徒,说没关系,只要还有一条命,就很幸运了。” 听到这,广德帝已经面如土色,近乎呆滞,胡广深虽不想太刺激他,但还是忍不住的继续说:“七年前,五公主是多么的可爱,无忧无虑,性格又不拘小节,甚至当时很多大臣联名上书说您太宠五公主了,连臣当时都有些看不下去。但即便有多受宠,五公主从没有恃宠而骄。”想到那时那个可爱的娃娃脸女孩,胡广深感叹:“她那么优秀,能文能武,13岁开始从军,从无败绩,有次靠着搏命的心态赢得了一场特别重要的一仗,皇上当时您还训斥了五公主,罚她面壁三天,怕她胡乱做事。” 广德帝听到这些,似乎沉浸在那多年前的回忆里,那时候夜千凌是有多开心,多幸福,有父母、有哥哥姐姐疼惜,可那件事发生过后,再也看不到那样的笑容了。 只是那么一瞬间,一切都变了,母亲永远离开,哥哥姐姐对她边缘化,父亲的报复般的折磨。时间长了,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总是那样的沉默,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就算一次次疼昏过去,脸上也没有一丝恐惧,完全就像灵魂被抽干了,心枯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胡广深想了一秒,觉得还是应该说:“三年前,陆妃无意提到了六皇子,当时五公主刚从战场连夜赶回来,取得了大胜,您当时没有表扬、称赞一句,直接一个窝心脚将五公主踢飞五米远,原本脸色就苍白被那一记窝心脚踢的往外大把大把冒冷汗,五公主就蜷缩在地上,本来就瘦的没有什么肉的身体,被那一脚踢断了三条肋骨,身上衣服全被可触的血染红了,原本内伤就没好,疼的全身衣服都被汗浸湿了,仍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当时您在气头上,竟然让五公主顶着重伤在暴雨天乾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从此烙下病根,那两条腿能养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胡广深想想就觉得后怕,那时的情况真的让他现在都觉得有阴影,“您下旨让五公主起来的时候,她早就不知道失去意识多长时间了,太医院都没有想到,五公主还能起床,恢复正常。当时臣在她耳边说了句,醒来吧,皇上原谅你了。当时她神志未清,转醒过来睁眼就是找皇上您,没看见您,第一句话就是问父皇在不在,恍惚听到说您原谅她了。但是她的眼神臣到现在还记得,那种失去多年的光亮。可是臣还没有回答她,想想就算是骗骗也好,谁知道皇上您来了,说弟弟被她害死,为什么她还活着。当时五公主都懵了,脸上的欣喜还没收去,您就这么对她。当时五公主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完全已经麻木了,从此再也看不到一点开心的表情了。她和您道歉,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您边让她道歉边让她自己扇耳光,五公主的性格又不会留手,醒来的时候越发的沉默,除了见您和殿下公主们,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一个月之后皇上您又派五公主去打仗,当时两条腿直不起来,打了封闭针勉强能下床走路。但是臣给她治伤,五公主竟然问臣该不该打胜仗,该不该回来,是不是她的父王真的希望她永远回不来。臣只能和她说不是,昧着良心说如果不回来,皇上就再也不会原谅她了。只有见面,才会有化解矛盾的一天。” 胡广深说着说着,也忍不住流下泪,有些哽咽,不自觉望了眼一旁一言不发,神情大变,受尽巨大打击的广德帝,只见他用年轻时常年征战,有着老茧厚实的手摸了下五公主瘦的脱相的面容,听到胡广深下面的这句话,终于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胡广深说,臣这句话,五公主听进去了,她就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的人,把自己彻底榨干了。 房间一片死寂,甚至隐隐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似乎又是过了很久,这回久的完全记不清时间,外面天空都开始变黑了。 广德帝如此英雄的豪杰,竟然也会流下眼泪,竟是为了这么个他恨的已经给伤害成这般的女儿。 “她头上的钢钉是怎么回事?”广德帝恢复了些神智,想起什么,抬头问一旁还没从悲伤中缓过来的胡广深,那种深深的无力和痛楚,让九五高位的广德帝瞬间苍老。 提到这一茬,胡广深就立刻火冒三丈,但强力的忍住火气有些没好气的开口,但转瞬间就变成愤怒,“两年前,有一个长相特别像六皇子的小孩子进宫,就是陆国舅家的小儿子,您看到之后就忍不住抱他,等国舅出宫后直接来到冰凌殿,把睡梦中的五公主从床上拖下来,用尽全力的胡乱踢她,五公主当时也不敢躲,只能等到您一阵暴雨般的踢打结束,睡衣都被鞋印和溢出来的血弄得脏污不堪,挣扎的爬起来跪下,抱住您大腿问您发生了什么,你却根本体会不到五公主有多担心您,伤成那样子还在担心皇上您,原本就没好的肋骨又一次被您踢断。听当时的侍女说,五公主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嘴唇都在滴血,当时五公主整个人都慌了,到那时候还是在担心皇上您,转头问安公公发生了什么。那一次您即便看着嘴唇都失去血色的五公主,让她到皇后的寝宫门前,跪行整个坤宫百圈,膝盖都近乎烂掉。您为了折磨五公主,真的是什么方法都用尽了。” 胡广深有些讽刺地挖苦,想为这么多年一直隐忍着的那么单纯的女孩叫屈,才20多岁,就感受了那么多痛苦,真的一个错,需要用全部来偿还吗? “好巧不巧,那阵彦国和我们闹了点不愉快,您又一次叫五公主拖着那么重的伤去打仗,封闭针已经不管用了,打了几次还是站不起来。五公主翻阅藏书阁古书,终于找到这个方法。知道的所有人都不同意,这个有极强的副作用,一次会大伤身体,两次便会神志不清,很难醒转,而第三次最好的情况就是植物人,甚至连理智都不会有,而最差的结果,就是命都保不住。即便知道这样做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到最后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就硬生把钢钉插进去......” 第一章 演武场 夜国皇宫、御花园 “昊儿,等等姐姐啦,否则姐姐生气了。”十五岁的五公主夜千凌刚从战场上回来,大胜而归,战败的陈国派过来使者要把国土并到我们大夜王朝。 这原本是值得称赞要嘉奖的好时机,夜千凌想都没想,刚进宫看到弟弟,也不去见广德帝,立刻决定和这个刚出生两年的小弟弟玩一会儿。 毕竟从13岁开始,长年征战,在皇宫的时间确实有些减少。战场的厮杀有些疲倦,见惯了生命的凋零的五公主此时更希望看到新生,尤其这个刚出生不久同父异母的弟弟。 就像是很多弟弟妹妹,就希望父母再给生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尝试做哥哥姐姐的瘾。 夜千昊自顾自的往前跑,把夜千凌甩在后面几米远。古灵精怪的夜千凌哼了一声,故意藏在一个一米多高假山的后面,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一脸委屈的嘟嘴,丝毫看不出混迹战场的多年女战神。男孩回头没有看见夜千凌,停下兴奋的脚步,一路小跑来到她身边,用肉嘟嘟的小手摸上姐姐的鹅蛋脸,咿咿呀呀的说了句:“陪我玩,陪我玩。” 夜千凌看到弟弟有些讨好的可爱模样,心里顿时觉得被暖化了,立刻把夜千昊抱起,笑着说:“昊儿,五姐给你带回来好多好玩的玩具,等晚上回来给你带回来,够你玩几年啦。”摸了摸男孩长长的睫毛,有些兴奋。 想想从陈国边境带回来的各种各样小孩玩的风筝、拨浪鼓,都是在闲暇时间去买的,把这个月的俸银都给花的一文不剩,也没有什么感觉,好容易做了姐姐,可要做个宠弟狂魔。 “五公主,终于找到您了,皇上让您立刻到演武场一趟。现在都等着您呢。”大内侍卫之中排行第三的楚冥出现在眼前一个翻身轻功落下,焦急的说。 “这么慌张做什么呀。”夜千凌有些没放在心上,薄唇轻启,声音带着点撒娇,微笑的拍了下楚冥的肩,说道:“阿冥,好容易可以和我弟弟玩会儿,父皇又要把我叫走,真是的,我又悲伤了。” 语罢,无奈的叹了口气,弯腰把夜千昊轻放到地上,蹲下,有些委屈轻捏了下他的脸:“父皇找姐姐有事,先不陪你玩了,等姐姐把事办完,回去带好玩的找你。”夜千昊看着夜千凌一脸不舍,但还是懂事的没有表现什么。 夜千凌安慰着对夜千昊笑了笑,转头吩咐了下身后看顾夜千昊的随从,淡漠的开口:“好好照顾六皇子,玩一会儿就把他送回去。” 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帮我和陆妃问好,就说凌儿再去拜见。” 一个轻功,飞檐走壁,瞬时间来到了演武场。 皇家演武场,简单来说就是只有军队中最显赫的存在,只有称得上是皇家顶级军人才可以进入。 还没赶到演武场,就听得到啪啪啪啪的拳脚相击的声音,旁边呐喊声震的骨膜都有些发疼。 大哥,是大哥。 夜千凌脚步一顿,眼睛划过一抹光亮,看了一眼身后的刚赶上来的楚冥,有些嗔怪的开口:“阿冥,大哥回来你都不告诉我。” 身后的楚冥有些无奈,拿她无办法,只能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夜千凌一瞬间没影了。 夜千凌到的时候,只见太子殿下夜千宸只草草几下,他那个连对手都称不上的人嘭的一声昏倒在地上,静默几秒,振奋人心的呼声响破天际。 一旁正在观战沉浸在胜利中喜悦的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端了个架子没什么表情,见到获胜,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声,还不错,但眼中的赞赏和欣慰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没有什么比儿女出人头地,更值得骄傲的了。 夜千凌立刻大声将双手做喇叭状叫道:“大哥真厉害,大哥好棒啊。”整个人快要蹦起来,见大哥回头看着自己,整个人像打鸡血一般猛挥挥手。 夜千宸虽身为太子,但夜国是有名的以武治国,身为太子,仍是需要作战打仗,因为兄妹两个人在军队都有职位,四处征战,算起来,两个人半年没见了。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把视线移向夜千凌,见夜千凌刚把铠甲脱下来,只穿了件白色跨马衣,头发高高束起,大大的圆眼睛里满是光彩,身材修长,更是继承了母亲的厚嘴唇,超级性感。那种清纯与性感的结合,让美丽别具一格,年仅十五岁就已经进入候选的夜国顶级美女名单里。 广德帝顺着声音看到夜千凌那一身随意的装扮,没有刻意修饰便有如此风华,一脸自豪,露出笑容,转头看着这个他疼宠的女儿。两个人刚刚对视,夜千凌就立刻有些撒娇但规矩的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广德帝见夜千凌这么规矩,也知道是因为有外邦使臣,不能随意行事,心中更是软到不行,立刻说了句平身,让夜千凌站起身来。 “凌儿,这次做的不错,刚刚去上哪里逛了,没第一时间来看你父皇母后?”广德帝随意的问道。 五公主向来随心所欲,在宫中极其受宠,但做事极有分寸,从来不会做不合规矩的事。广德帝对她也一向放养,也不给她定什么规矩,以免限制了她。 “回父皇,儿臣去找六弟去玩了会儿,想过把做姐姐的瘾,然后就被叫来了。”说完最后一句,夜千凌似乎在为被无故叫来有些委屈和不愿。 广德帝看到夜千凌真的是笑意都隐不住,古灵精怪,却识大体,孩子性格真是怎么宠都不为过。笑了下,没有继续和她说什么,转过头对太子夜千宸说:“等会结束到御书房,朕有事问你。” 听到这话,夜千凌有些同情的看着夜千宸一眼,默默摇了下头,哎,做太子真是累,除了管军队,还要学习治国,这么多年,实在是没有什么休息时间,是兄妹几人中最忙的那一个,不管什么时候,大哥永远是在忙碌的路上,哎。真是可怜。 因为夜千宸回来,这次比武就没什么夜千凌的事情了,夜千凌就成了那个充当啦啦队的人,每当开始比武的时候,声音喊的最大,让人不由得怀疑这嗓子能不能被喊破了,但即便如此,张牙舞爪的样子却不让人反感。 全场被这个不一样的五公主震惊到,在他们的认知里,一般的公主都是大家闺秀,在公开场合不发一言,深沉的坐在一角充当花瓶的角色,而这个夜国五公主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混迹在军士们中间,一起加油,整个人像一个小太阳,不管在哪里,都让人感觉到开心,气氛就会变的和谐。 整场下来,这个夜国五公主成了受关注最多的对象,一改公主规矩的模样,正常比武下来,受关注最多。 直到喊得有些累了,夜千凌抬头望了下广德帝那边的方向,和旁边的军士告个别,直接来到一旁,靠着边上的墙,一步一步往广德帝身边挪,边挪边看着周围,防止自己这么偷偷摸摸被人看到。 广德帝看着夜千凌这好笑的模样,立刻伸出胳膊,招了下手,咳嗽了一声:“鬼鬼祟祟干什么,喊累了?” 夜千凌听到广德帝的声音,露出笑意,笑着小跑到他面前,做到下一层的台阶上,有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父皇,凌儿好渴,刚刚喊的嗓子都要冒烟了,想喝点水。” 说完,眼睁睁的瞅着桌前的酒,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微笑的看着广德帝。 广德帝看了下眼巴巴瞅着他的女儿,语调平和但透着宠溺的说:“这是酒,父皇说过女生不许喝酒的,别盯着这个。”说完,转头对身后的宫女吩咐;“去拿一壶温水来。” 夜千凌看着那宫女去拿的时候,头趴在桌子上对着广德帝微笑,就只是笑,不说话。广德帝看着这么萌且傻的表情,忍俊不禁:“傻笑什么啊,看给你开心的,什么事这么高兴?”夜千凌听到这话,转了滴溜溜的大眼睛,声音变的特别可爱的撒娇状:“凌儿好长时间没回来了,父皇想没想儿臣呀?” “你就会哄父皇开心,你要天天在宫里,整个宫里都能被你弄得鸡飞狗跳,有时候还是出去转转吧。”广德帝摸了下女孩的头发,英俊的面庞上说不出的疼惜。 “报告皇上,温水来了。”宫女拿着水壶,夜千凌立刻接来直接咕噜咕噜全给喝光了。 喝完之后立刻站起来,笑着对皇上说:“父皇,喝完水之后我满血复活了,继续去喊去了。” 说罢,看了广德帝一眼,立刻跑到演武场台前,和其他军人一块给大哥加油。那气氛,实在过于和谐了。 在演武场外观看的陆妃和她的侍女,因为不属于军旅之人,不允许进演武场,在外边看到两兄妹的情况,脸色完全铁青。 第二章 危风起 比武完后,夜千凌和熟悉的军士们再见,想起回宫之后还没有去看母后,直接往坤宫那里去,独自一个人走走停停看到有什么东西和之前不同就摆弄摆弄,这样走走转转,来到皇宫里最大的流心湖旁。 这个流心湖旁边有个小花园,里面有许多当世稀品花木,夜千凌最喜欢玫瑰,在这里种了许多不同颜色,不同种类的玫瑰,每当有作战任务的时候,就会有夜千凌的宫女来浇水培育,在这个小花园中,玫瑰是生长最好的。 在小花园看了会玫瑰,隐约听到人声,但也没放到心上,过了一刻钟,才出了小花园。 刚出小花园,就看到流心湖里有一个小孩的影子,在水上漂着,一动不动,看起来不太好。 夜千凌水性并不好,但救一个小孩还是绝对没问题的,丝毫没有犹疑,直接跳入水中,刚碰到那个小孩,刚看到脸,一瞬间呆在那里,是夜千昊! 夜千凌即刻发懵,反应过来的时候四肢都是麻木无力的,竟然敢谋害皇子,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艰难的将小孩带上岸,可已经没有呼吸了。 夜千凌不顾自己湿漉漉、还在滴水的身体,忍住呼之欲出的眼泪,抱着夜千昊沉默不语。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夜千凌忍住巨大的悲伤,保持着最后一层理性,现在只能快些找到皇上,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在皇宫杀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昊儿,”远处声音传来,夜千凌猛地抬头,陆妃疯了一样向面前冲来,整个人完全失去理智。而她的身后,竟是,父皇。 夜千凌看到来人,双膝发软,直接跪倒在鹅卵石地面上,低着头忍住要往下掉的眼泪。陆妃匍匐在地抱着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夜千昊,摸着夜千昊的湿湿的头发,眼泪不停的掉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昊儿,看看母妃,昊儿,你怎么在这里,昊儿......”陆妃原本美丽的长相瞬时变得沧桑,不停的喊着夜千昊的名字,希望能够将其唤醒。 广德帝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夜千昊的模样,脚下虚浮,险些倒地,一旁侍卫扶住他,低声叫了句:“皇上。” “父皇,”看到当时受到打击要倒地的广德帝,夜千凌条件反射的想站起来,想要扶住皇上。广德帝一阵大力抓住她的手腕,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凌儿,怎么回事?” 广德帝一向脸上没有什么软弱,痛苦的表情,只是这一瞬,夜千凌却看到那一抹悲凉,也是,没有什么比中年丧子更让人难以忍受。 “父皇,儿臣出演武场之后就想要去母后那边,顺道路过这里,在这小花园看那些玫瑰呆了一段时间,可出来之后就发现六弟......”夜千凌忍不住眼泪,内心十分难受,说不出来的压抑,悲伤无所遁形,“儿臣看到水里有人,想救,游过去发现竟然是六弟。” 夜千凌扑到广德帝怀里,终于忍不住,眼泪不停地往下落,声音低哑,一抽一抽的哭泣,紧紧抱着广德帝,“父皇,到底怎么回事,儿臣从花园出来之后就看到六弟倒在湖里,救起他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眼泪把广德帝肩膀打湿,整个气氛陷入沉默。广德帝抱着夜千凌,摸着她的头,缓了很长时间才说出话:“凌儿,父皇一定会把凶手抓到,抄他全族,血债血偿,别怕。” 广德帝放开胳膊,抬起夜千凌的脸,见眼睫毛上水珠轻微闪动,有些心疼,“听话凌儿,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皇宫里会有刺客公然杀害皇子,这绝不是小事,父皇也很难受,但现在必须把事情查清楚,要不不仅昊儿一个人出事,整个皇宫都不得安宁。” 真是不理解,为什么男生都那么可以隐藏情绪,明明心里难受,却要以大事为重,皇帝尤甚。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一般担任重要岗位的能人,清一色男生吧。夜千凌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但是有些时候,心里还是会很难受的,这件事绝对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在一边独自悲伤,可不是能者所为。 “嗯,”夜千凌答应着,整个人在悲伤中没有平时随便的模样,回头看了一眼夜千昊的尸体,沉默不发一言。 “立刻调动禁卫军,把宫内全部搜一遍,如果有生人入宫,直接抓到议事殿,朕会让主谋者碎尸万段。”广德帝对身边禁卫军统荀逊领吩咐,蹲下摸摸夜千昊的脸,轻轻拍了下陆妃,看着陆妃近乎绝望的表情,温柔安慰,“小羽,昊儿遭遇不测,朕心里也不好受,但朕向你保证,绝对会让主谋者得到他应得的代价。” 广德帝剑眉英挺,是那种硬汉的长相,五官都感觉一阵霸气,让人不寒而栗,而声音是那种低沉的磁性,沙哑但好听,总是能给人安全感。 夜千凌看着广德帝安慰陆妃时那种即便自己悲伤还要安慰女人的样子,有些心酸,天下父母,应该没有人能够自己孩子不在还能无动于衷吧。 这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夜国皇后和三公主赶了过来。 身穿凤袍的夜国皇后慕子樱出身将门,年轻时曾跟广德帝南征北战,是有名的女将,蝉联京城第一美女数十年,直到近年来被自己的两个女儿夺得这个头衔。与广德帝一样,文武全才,内外兼修,是大陆有名的贤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正和刚回宫的三女儿夜千沐聊天。主要是三公主这次想报考全国文试,想征求她的意见,二人正在分析利弊。虽官场男女平等,但毕竟作为公主,七天都在考场,实在不甚妥当。 夜千沐,夜国三公主,夜国年青一代第一才女,大气浑然天成,做事稳重,与活泼、古灵精怪的夜千凌有很大不同,现任全国文学院首席弟子,师从大儒方和明先生。长相除薄嘴唇外几乎与慕子樱复制粘贴,性格完全是标准的公主模样,做事一板一眼,受人尊重。 慕子樱刚赶过来,第一眼便看到广德帝神色悲伤的安抚着陆翎羽,眼神暗了下,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大度的分享自己的丈夫。但也就一秒钟的时间,移开视线,看到一旁和搜查的禁卫军一起找证据的夜千凌,两个月没有见面,慕子樱作为母亲,一阵心酸。 夜千凌今年才15岁,却在战场上厮杀两年了,一年之中在皇宫里的时间不到一半。慕子樱看到又瘦了一圈的夜千凌,心疼的想叫她,走了几步,看到夜千凌在不停的忙碌,还是走到了广德帝和陆妃身旁。 广德帝发现有人走了过来,回头望了下,看到慕子樱,一怔,因为陆妃的缘故,这两年两个人见面时互相都没有好脸色。慕子樱因为生气不想理广德帝,而在广德帝多次讨好惨遭冷待之后,两个人好长时间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慕子樱见到广德帝回头看她,难掩悲伤,见这种情况也不适合和广德帝赌气、用眼神仔细勾勒广德帝英俊的五官,转头看着一直在哭的陆翎羽,强压下那种发堵的感觉,“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哭没有什么用处,还是先找凶手吧。” “臣妾知道皇上你难过,但凌儿还小,宸儿刚刚送使臣出宫,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慕子樱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广德帝,毕竟是自己丈夫的孩子。 “小羽的孩子死了,你开心了是不是?”广德帝听到慕子樱不痛不痒的安慰,原本就悲伤的脸开始扭曲,眼神透出寒芒,站起来目光复杂的看着慕子樱。 “你什么意思?”慕子樱听到这话,也不甘示弱,简直莫名其妙,原本看在广德帝难受的份上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听到这话忍不住了,“你伤心但话不能乱说,我有什么开心的?” 慕子樱也不再遵循规矩,毕竟二人是结发夫妻,在一起数十年,感情还是和他人不同,也不自称臣妾,火爆脾气上来,“夜西城,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快20年,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这两年你把这女人带回宫,违背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我没有和你闹,不是因为你是皇上,而我更不是因为这个才会喜欢你。” 慕子樱终究是没有把话说的太难听,“西城,我真的希望你从来不是皇上,我们一家七口过着平凡的生活。” 或许这句话压抑了很长时间,又或许慕子樱听到广德帝的话太过失望,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 广德帝心里五味杂陈,两个人谈恋爱5年,结婚19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因为酒后乱性,搞大了一个大臣之女的肚子,为掩悠悠之口,只能将陆妃娶回来。原本慕子樱就很生气,但是陆翎羽是一个如水般温柔的女人,和慕子樱这种将门虎女非常不同,广德帝觉得新鲜,对她格外好,慕子樱心里更不是滋味,一直没好气的对广德帝。 “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难受了。”广德帝在慕子樱面前其实除了生气以外,从不会自谦为朕,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暖,伸出胳膊,一把将慕子樱搂入怀中,轻轻抬起她的头在额前轻轻一吻。 慕子樱见到广德帝这个略带深情的吻,抱住他,把头搭在他肩上,动容,“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第三章 行路难 夜千凌在湖边寻找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一点凶手留下的把柄,因为弟弟的事伤心,从找把柄的时候就一句话都没有,身后楚冥没打扰她,这种气氛即便有心安慰,悲伤也是无法消弭的吧。 为什么杀手可以做的这么滴水不漏,掐的时间那么精准,甚至一个证物都没有留下,还是算准了那段时间宫内禁卫军侍卫不能经过流心湖,计算的实在是太精准,绝对是宫里的人做的。可是宫里的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来谋杀皇子啊。夜千凌实在是想不通,想不到任何可疑的人。 转头看着楚冥,后者被这目光吓了一跳,身体一震,还是开口试探的问:“五公主,怎么了?”其实夜千凌并没有想对楚冥说什么,只是自己在沉思,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楚冥见夜千凌没有回答,等了一会被这眼神看的发麻,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透过自己身体看其他什么,还是问道:“五公主?” 听到这个声音,夜千凌才从思维中回过神来,见楚冥离自己那么近,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一步,拉开安全距离,有些尴尬,“阿冥,我刚刚在想事情,可怎么都想不通。” 看着楚冥似乎略带询问的目光,还是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不解,“宫中到底是谁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我真的想不通。” “为什么觉得一定是宫里的人,即便把所有都掐的刚好,难道没有可能打听好宫里值班时间,凶手混进宫来的吗,时间掐的那么好不正是想让我们进入思维误区,以为是宫中的人做的?我们如果按他给我们的方向来查,绝对什么都查不到,还有可能冤枉到其他人。” 听到楚冥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夜千凌稍显吃惊,挤出一点笑容打趣:“阿冥,我可是很少见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夜千凌抬头直视楚冥,即便没有什么心情,还是轻叹了口气,“谢谢你,真的,阿冥。但是......” 本来想说些什么,夜千凌还是没有说,不是不知道楚冥对自己的感情,但是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去爱上一个人,至少自己做不到,夜千凌心中忍住一阵轻微的烦躁,还是没有说什么。 调整好状态后,笑着拍了下楚冥的肩,顿了一下,微微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说罢,因为已经沿湖寻找一圈还是没有找到,还是回到夜千昊出事的那个地方。 夜千凌看到自己母后来了,想冲到慕子樱身边求抱抱,可看到旁边的父皇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想想还是别火上浇油了。这两年这种情况屡见不鲜,早先还会劝一劝,到最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缓和气氛了。一旁的沐公主尴尬的在一旁安慰陆妃,可说出去的话一点波澜都没起,原封不动的打回来陆妃仍是半天没有反应。 就过了不一会,自己的父皇母后竟然抱上了。夜千凌睁大眼睛,不太敢相信,想想好久没看到这俩人拥抱了,看来气氛终于可以缓和,否则让这俩人的五个子女都跟着尴尬,两边安慰,两边都讨不到好。 因为整个气氛压抑,陆妃这时候忽然哭昏了过去,所有人吓了一跳,广德帝和慕子樱对视了一眼立刻将人上半身抱起,转头对旁边人吩咐快叫太医。 所有人都围到了陆妃身边,夜千凌刚走过去,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低头一想,猛地抬起头,这味道竟然和夜千昊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原本一般都会在水中浸泡失去本身的味道,但这种味道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夜千凌猛然想起在第一次踏入战场,在大哥手下做一名普通的士兵,在安国打了两天两夜,把这个国家打的一蹶不振,俯首称臣,在交降书的时候,就闻到安国一名女使身上就有这种味道,但是解释说是安国特有的伤药,可以活血祛瘀,有凝血之效! 在现场来回转,想找到这个气味的主人,可走着走着,香味越来越浓,而答案却是那么不能让人接受。 是皇后身边贴身侍女晚枫!这个连夜千凌都得尊重叫一声枫姨的皇后娘娘最忠心的侍女晚枫! 看到这个人,夜千凌整个人都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是啊,有谁能够一声不响的做掉一个皇子,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谁如此清楚皇宫内部轮值时间。 可是为什么啊,夜千凌双腿发软,整个人往下栽倒,有些受不住打击,旁边的沐公主猛地拉住她,压低声音:“你没事吧?”夜千沐看到她双腿发软,身体竟然在受遭受重大打击之下轻微发抖,有些错愕,没有想到夜千凌会突然变成这样。 夜千沐扶着夜千凌的后背,阻止其他要上来帮忙的人,降低分贝,脸上露出些许担心的神情,“凌儿,你怎么了?” 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轻易泄露,尤其是在外面,能少一个人知道就让伤害少一点,又有谁能受得了自己母亲杀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啊。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子女,又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母亲。 夜千凌缓了下心神,猛的喘一口气,许久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嘴唇仔细看的话都在的发抖,脸色苍白。夜千沐看到这幅样子,身体一震,“凌儿?”怎么会突然成这个样子,这幅模样,在接下来的好多年一直是夜千沐挥之不去的谜团。 “你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吗,凌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夜千沐有些焦急,没见过夜千凌这幅样子知道绝对是有事发生了。 “没事。”夜千凌终于缓了过来,从她手中挣开,摆了下手,掩饰性的捂了下这次打仗因为太过往前冲伤着的胳膊,“没事姐,我前几天受伤,突然一阵胳膊有些疼。”直起身子,不能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先去太医院包扎一下姐,等会我再回来。”说完,也不等夜千沐回答,就快步走开。 怎么办,夜千凌现在一阵烦躁,但除了烦躁之外,还有一丝害怕和悲哀,这件事情进退两难,但心中的天平却丝毫不曾犹疑的向母亲倾斜,脑子里想到的都是如何补救。如果瞒天过海,能瞒得住吗,如果有任何不利于母后的因素,自己也会毫不迟疑的铲除。可是想起那个未满两岁的弟弟,心里都在滴血。 “听说刚刚禁卫军在现场找到一个女士的耳环,绿色带钻石边的那个,正在拿去辨认来着,也不知道到底谁竟然敢在皇宫杀害皇子,抓到这人后就绝对是抄九族的。”一旁几个宫女在自顾自的讨论,没看到远处假山旁静静偷听的夜千凌。 事不宜迟,这种事情拖不得了,夜千凌知道再拖延的话不仅会查到晚枫,一定会查到皇后,到时候一国之母做这种事情,结果可想而知。 夜千凌立刻轻功偷来到皇后娘娘寝宫,从晚枫房中找出剩下的那个特别熟悉的耳环。这个耳环是晚枫的宝贝,是皇后娘娘当年祝贺她结婚的宝贝,价值万两黄金。除此之外,还看到了晚枫在房间中藏着的带有安眠成分的中药剂,翻出来带走,回到自己寝宫放好,不动声色的回到事发地点,可是人已经不再那边了,听说晚枫已经被抓去审问了。 知道这件事情不妙,一抓晚枫,母后必定会受到怀疑,不知道为什么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是不理解,但现在也不由得满足自己好奇心了。 为防止人怀疑,大摇大摆来到太医院来包扎,包扎完之后在众人目光中出门却又偷偷回去拿了瓶毒药,放到自己寝宫,完成所有的布置之后,来到了正在审讯晚枫的议事殿,还未进门,就听到棍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不由得加快脚步。 倒在地上的晚枫衣服被血浸透,两旁拿着有成年男子手腕粗的刑杖的兵士不停的往她身上袭去,猩红的血染湿了一片。晚枫在地上随着棍棒的击落上下抽动,直到后来全身痉挛,失去意识。 “启禀皇上,搜查过晚宫女的住处,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的东西。”禁卫军统领荀逊快步走到殿内回禀。皇上听到这话,原本恼怒的脸上莫名放松一点,看了眼一旁焦急的皇后娘娘,见慕子樱愤怒的转身要走,广德帝马上站起来想要拉住皇后,皇后娘娘立刻挣开他,扶起晚枫径直走了出去。皇后娘娘走后,只听到禁卫军统领荀逊犹豫了下,有些疑惑的开口:“可是臣在别的宫中找到了另一个耳环和剩余的安眠药。” 皇上立刻停止追皇后娘娘,面色恐怖的转头看着他,“是谁敢谋害朕的皇子?”广德帝语速明显增快,转过身放下胳膊,声音阴冷的像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谁?” 夜千凌知道一切无法避免,不知道会迎来什么,轻轻苦笑了下,只听荀逊声音都透出不可思议,作为曾经征战沙场多年的武将,还会如此拖沓。 广德帝有些不耐烦,正色催促,“快说,到底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看到一向杀伐决断毫不迟疑的荀逊竟然还会犹犹豫豫,知道这人绝对不是一般人,正色的等他开口。 荀逊迟疑了一秒,转头看向刚进来不久,在一旁毫不做声的夜千凌。 第四章 陌上尘 全场静默,没有一丝声响,甚至连倒在地上的晚枫悠悠转醒的呼吸声都能听到。荀逊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那个人就是五公主夜千凌。 没有人敢相信,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夜千凌只有15岁,还是个孩子,即便她很早入战场,也在战场上杀过数不清的人,可那是在战场,和在现实中杀人是不一样的,而且那个人可是自己的亲弟弟啊,是怎样的心如毒蝎,才能下这样的狠手,这和平时单纯随和的凌公主完全不搭边。 可是该怎么办,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即使所有人都想为自己开脱,现在也必须把所有罪名往自己身上揽,否则以后父皇和母后如何相处,他们又该怎么面对这些儿女。于是在决定定罪的时候,所有的代价都已经想好了。见惯太多人的生死,虽然自己也是怕的,也是难受的,但是委屈自己,所有人都能像以前一样,何乐而不为呢? 夜千凌看到荀逊明显指出自己,一声不发,醒来的晚枫复杂的表情,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神中有着读不出来的复杂。 说一个什么样的理由解释呢,说自己恨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抢了父爱,还是说恨陆妃这个第三者插入父母恩爱的感情,还是其他任何生搬硬套的理由,想想这些啼笑皆非、毫不沾边的解释,就觉得一阵心酸可笑。 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骗所有关心自己的人,看着他们露出不解、失望的表情,甚至骗着骗着,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个残忍的怪物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有人,这个答案一出现,后宫必定一阵轩然大波,可是走到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推着自己往前进了,没有退路了。 “什么?”广德帝看到荀逊明显指向夜千凌,这个答案任谁都想不到,一向沉稳的广德帝在露出悲伤之后不久,被一阵错愕所取代。“荀逊,你是说在凌儿房中找到了另一个耳环?”广德帝根本就不会相信,怎么可能,自己最宠爱的、最单纯可爱的女儿,竟然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任谁都要找借口为其解释。 荀逊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广德帝见荀逊没有否认,立刻转过头有些烦躁的看着夜千凌,“这段时间和谁结仇了,谁把这么大的帽子扣到你头上。” 夜千凌没想到广德帝竟然会这么问自己,果然,在父皇的眼中,自己还是个善良单纯,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可越是这样,心里就越不好受,知道这样的结果会对父皇是多么沉重的打击,自己的女儿残忍杀害了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究竟要怎样面对啊。 夜千凌看着那么相信自己的父亲,完全说不出一个字,真的不知道真相究竟要以怎样的方式说出口。 见她还是没回答,广德帝觉得有些恼火,毕竟刚刚经历丧子之痛,情绪还是不稳定,但仍旧是不愿意相信,语气渐渐变得严厉,“凌儿,现在不是你不说话的时候,犯人直接来把矛头转到你身上,你还不给大家提供一个思路,说话。” 夜千凌还是没有说半个字,静静呆在一边,不发一言。广德帝终于觉得不对,开始变得从未见过的阴沉,连声音都开始变得冰冷,“你别告诉朕这件事和你有关系。” 夜千凌抬起头,看到广德帝全身散发冰冷气场的样子,浑身一震,没有平时讨巧的样子,看了眼他,又低下了头,不言而喻。 广德帝看到夜千凌这个反应,瞳孔猛地放大,但一瞬间克制住,“有什么苦衷告诉父皇,父皇还是足够了解你。”不管怎么样,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向来活泼善良的小女儿去做那样的事。 还是一片寂静,直到广德帝快步走近,夜千凌抬起头,眼神露出一抹慌乱。第一次见父皇用这么平和但阴沉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夜千凌直到,父皇是真的生气了。 广德帝立刻单手抓住夜千凌的衣领,越来越紧,眼神一晃而过的不敢置信,紧接着被平静所取代。越是平静,越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你哑巴了吗?什么时候教过你父皇说话你敢不答话了?” 衣领被抓的越来越紧,窒息感逐渐增强,脸因为缺氧变得涨红,因为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已经掩藏不住慌乱,只能遵循本能拍打着胳膊,握着广德帝抓着衣领的手,艰难一字一字往外蹦:“父皇,父皇,好难受。” 广德帝瞬间回过神来,立刻将抓的衣领的手抽离,任凭夜千凌倒在地上,捂住被勒出一大片红痕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不时还有咳嗽声。 广德帝看着夜千凌在地上痛苦的模样,有些心疼,无意识往前一步,想安慰安慰她,但是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怎么还容得下心软。广德帝甚至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夜千凌做的,他该怎么处理,杀了她吗? 还是没有逼她,等着夜千凌把气顺了顺,缓过劲来,“说话,你也知道,父皇不舍得这么对你。” 夜千凌听到这句话,终究是忍不住,眼泪涌上了眼角,终究还是让父皇失望了。可是如今的自己,没有选择了。怨自己偏偏在那个时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也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母后和弟弟。 “对不起父皇,凌儿让您失望了。”夜千凌缓缓抬起头,眼睛中早已溢满泪水,不敢看广德帝失望的眼神,起身跪在地上:,“是儿臣做的。” “不可能,”广德帝十分肯定,即便得到亲口承认也无法相信,“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说是你做的,不知道这是诛九族凌迟车裂的罪吗?什么人可以让你连命都不要了。”广德帝蹲下身来,抓住夜千凌的两只胳膊,语速加快:“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为了任何人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事,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皇母后吗?” “父皇,真的是儿臣做的。”夜千凌压抑住心中的酸楚和无奈,鼓起勇气直视广德帝的眼睛,“儿臣知道这么做不对,儿臣也不想,可是只能那么做。” “你说什么?”广德帝没想到夜千凌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或许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孩子们都长大了,变得成熟,变得学会隐藏,变得连父母都需要猜测心中所想。广德帝放下手,过了大约一分钟后,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说?如果今天是你做的,不会蠢到把自己出卖,让自己被人怀疑,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朕,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说,真不介意让你疼到说。” 听到这么说,夜千凌身体一僵,终究是要来的,这一关是躲不掉的。但是父皇一向对自己极为宠爱,从不舍得多骂半句,可能说是因为在人前,他必须维持自己皇帝的形象,不能徇私。父皇的意思,是让自己快些说和自己无关,相信只要夜千凌说一句与自己无关,父皇绝对立刻把她拉起来,让她回宫。这点自信,夜千凌还是绝对有的。 夜千凌想了想,轻轻摇了下头,嘴角上扬了下,目光冰冷的看着广德帝,后者被这眼神一震:“父皇,儿臣很讨厌陆妃,她让您与母后关系发僵,甚至自从生完儿子,开始联络各方势力培养自己的关系网,母后完全都不在意,儿臣真的不理解,为什么母后她可以这么宽容的对待自己的情敌,她不愿意做的事,作为女儿,儿臣一定会来做,只有彻底断了陆妃的后路,让她经历丧子之苦,让她一辈子走不出来,才是对这个贱人最好的惩罚。” “畜生!”广德帝完全不可思议,猛地一抬手,一个用尽十成十的巴掌扇了过来,夜千凌知道这巴掌有多威力,一躲不躲,硬生受了这一击。 噗通,夜千凌直接被一掌打飞到一米远处的柱子上,从嘴中喷出一大口血,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去拿冷水把她浇醒。”广德帝面无表情吩咐旁边的侍卫,转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孩,嘴角被打裂,右脸几秒钟内快速肿起,紫青一片。 哗,一大盆冰水浇了下来,倒在地上的夜千凌全身剧烈的抖了下,意识还没有回归,茫然的抬起头,一脚踹上胸口,身子全部被踢的脱离地面,飞到五米远。 “噗”,又一口血喷出,感觉到身上有骨头断裂的声音,十秒内没法喘气,用手狠命的拍打胸口,想让呼吸能够继续,在那一瞬间,夜千凌以为或许这就是结束吧,其实这样没有遭受什么罪,直接什么都不知道挺好的,在接下来的近十年,她没有一天不希望如果那天就是结束就好了,要是那样,就可以少受那么多折磨,对这个世界还是有着美好的憧憬。 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广德帝看见慌乱喘不上气,用力拍打胸口的夜千凌,知道这一掌一脚用了多大的力气,像这样这么疼却一声不吭,需要多大的努力。 第五章 雪飞花 广德帝快步走到夜千凌的身边,一把将她拉起,旁边的荀逊以为还要动手,立刻出声想阻止,“皇上,五公主毕竟是女儿身,这两下就算是强壮的汉子都扛不住,五公主金枝玉叶,一向与人为善,皇上调查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与她有关,单凭她刚刚说的那话,朕就不允许。”广德帝说完,看着被他拽住衣领,嘴角不停向下流血、没有一丝力气的夜千凌,另一只手抬起她下巴,又看到被打的开裂、不停往下流血的唇角,苍白的脸色,火气稍微克制了一点,知道再不把她带走,或许事情还没有查明,就能被自己打死。 “既然不说,好,把夜千凌送到宗人府,让宗人府的隋高朗三天之内,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从这畜生嘴里听到招供。”直接一松手,人摔在地上,刚刚进来的三公主夜千沐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说要把夜千凌送到隋高朗那里,忙跑到夜千凌身边,看到那高高肿起泛着淤青的脸,半秒后从震惊中缓过来,抬头说:“父皇,隋大人是出了名的狠吏,让凌儿到他那里,还能有命吗?凌儿的性格您是知道的,儿臣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是她绝对是有自己的苦衷。” 见广德帝沉默,表情有一丝松动,继续说:“您千万别让凌儿受不白之冤呀。她刚刚从战场上大胜回来,应该嘉奖的,这样会伤了将士们的心,不利于士气。这段时间彦国又有动作了,这时候正是用人之际。” “这件事现在人尽皆知,这畜生又什么都不说,不让她吃些苦头堵不住悠悠之口。”广德帝还是没有忍心,想了下,“带回冰凌殿,不许她出宫半步,如果发现出宫,直接送到宗人府。” 夜千凌醒来的时候,旁边一个人都没有,想挣扎的发声,半边脸疼得难受。连药都不给上了,父皇您不知道凌儿有多疼吗?看来您真是失望了。 胸口的断骨没有及时被接,那种疼从胸口一直蔓延到上半身全部,哪怕直一个身子,都会扎心的疼。宫里从来都不会放药的,在战场拼杀,一点小伤根本就不会在乎,大伤就会有专门的医生上药,宫中连个消炎的药粉都没有。 诗禾和桐秋呢,为什么这两个人也不在。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女,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来照顾一下自己。夜千凌心里有些不好受,一个刚刚15岁的孩子,和大多数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讨厌孤独,尤其是在如此失意、悲伤、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一阵钟声敲响,一声、两声、直至27声——国丧! 夜千凌腾的一声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从床上坐起来,脑袋里近乎昏厥,凭着本能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再到捂着胸口往前跑。 有人挡在门外,被夜千凌几下给放倒,起不了身。国丧只有皇上、皇后、皇太后等才会敲响,皇祖母不在宫内,父皇和母后,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跑着跑着,听到往一方赶的宫卫宫女,听到他们在低声讨论,说皇后喝毒药自杀了。夜千凌听完,木僵了,就这样无力的,从十几级的台阶滚了下来。 “啊!”旁边几个宫女吓得尖叫,缓过神来发现是被罚在自己宫中面壁的五公主。上前想要搀扶,却被一人抢了先,那人从台阶顶上看到趴在地上,眼睛瞪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夜千凌,身体猛地一震,最快速度轻功从台阶而下,看着起伏的胸膛,稍稍缓了口气。 “五公主,”楚冥看着倒在地上没有曾经半幅样子的女孩,想摸一下她的脸,但又强自忍住,声音轻微颤抖,“五公主,你还好吗?” 面前的人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可能眼睛睁得时间太长,本能的合上眼,眼角无声的划下一串串眼泪。即便和她说话,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有哪怕一点往日的开朗。 皇上因为在冰凌殿中搜到证物,动手打了五公主,这件事在宫中传遍了,不知道夜千凌怎么有勇气违抗圣命跑过来,但那人毕竟是她的母亲,要过来是情有可原的,相信皇上不会因为这件事怪她。但是—— 楚冥暗自叹了口气,到底是为什么,夜千凌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明明就不是那样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这样。或许这个曾经独获圣宠的女孩,以后不知要怎么面对这未知的命运。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自杀,可能会崩溃吧。 想将夜千凌扶起来,旁边几个小宫卫快步往这边走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皇后为了保住五公主的命,自杀来让皇上放过五公主,可是五公主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真的是不理解。” 为救自己母后自杀?夜千凌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猛地推开楚冥,挣扎的爬起来,不顾从五米高的台阶上摔下去有多疼,快步挪到那个开口的宫卫那里,一只手抬起掐住那人的脖子,声音没有一丝波动,眼睛直直的看着那人,“把话说清楚,否则,就去死吧。”手劲慢慢开始增加,好像是被什么附体一样,没有自己的意识,含着泪的眼眶里布满血丝,狰狞好像要嗜血。 “五公主!”楚冥猛抓住夜千凌的手腕,低声有些焦急:“皇后为保你条命,把自己都搭进去,你想让皇后娘娘白死吗?” “不是这样的,”夜千凌回过神,往后退了几步,原本没怎么好被打的开裂的唇角一说话剧痛,捂住那断了的肋骨,口中又一次一阵腥咸,地面上赫然出现一滩血。 楚冥看到这样子,知道这回夜千凌受太大打击,但这仅仅是开始,皇上能够饶她一命,但是即将要是加到她身上的痛苦,还不如一下子了结好过一点。眼睛没有从夜千凌那悲伤的样子里移出分毫,待到夜千凌稍微平静了一点,对那跪在地上吓傻了的宫卫低声呵斥了声:“还不快走,在这里等死吗?” 宫卫风一般的爬起来,屁滚尿流的走开。直到人都走了,楚冥轻轻拍了下夜千凌的肩膀,“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所有人都不相信是你,如果你不说,不仅皇后娘娘会白死,所有爱你疼你的人都会痛苦,真正的犯人就会得逞,这一点你不明白吗?” 夜千凌没有出声,沉默良久,“晚枫在哪里,我要找晚枫,”抬头发颤看着楚冥,带着明显的焦急和不安:“帮我把晚枫找来,冥哥哥,我就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母后怎么会?” “晚宫女现在在皇后娘娘寝宫呢,太子殿下和三公主都在,刚刚皇上派兵士去快马加鞭紧急召二殿下,四殿下回宫。” “怎么会这样?”夜千凌终于忍不住,眼神茫然:“我要去告诉父皇,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的。”夜千凌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捂住胸口往冰凌殿跑去。 “嘭!”夜千凌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本来身上的伤一点药都没有上钻心的疼,抬头要打人,看到晚枫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立刻低声吼道:“你做什么了,母后为了救我自杀,你为什么不阻止她,本公主尊称你一声枫姨,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否则,我敢保证,我会一刀一刀活剐了你。” 晚枫看着和平时大相径庭的夜千凌,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夜千凌明显一怔,眼神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害了自己的母亲,怎么能如此大言不惭的指责他人,“晚枫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蠢,以为是你母后做的,自己抗着,哈哈,真是蠢得可以。” “你说什么?”晚枫笑着看到夜千凌听到这句话瞪大的眼睛,无所谓的笑了笑,轻轻拍了下夜千凌那被打一巴掌还淤青的脸,一阵挖苦,“曾经最受宠的小公主,变成如今这幅样子,我真的都忍不住大笑了。”也就在一秒钟的时间,晚枫瞬间变脸脸贴在夜千凌耳边,“不要想着告发我,相反你还得好好保住我的命,否则,太子府刚刚出生的小皇子可能就会莫名其妙毒发身亡。” “什么!”夜千凌没想到原本对自己很好的晚枫竟然杀害自己的弟弟,间接害了她的母亲,可现在连报仇都不能够。慢慢克制住,想到了什么,“陈峰那件事真的是个意外,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唯一的儿子英年早逝。他为了保护我被五马分尸,我真的对不起你,但母后她待你亲如姐妹,甚至我们兄妹几人,都尊称你为一声枫姨,我弟弟更是和你没有利益冲突。为了报复我,你大可以冲着我来,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对待他们。” 见晚枫没有说话,夜千凌轻叹口气,下定了决心,“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会替你背锅,你大可以把所有的矛头指向我,你也知道我去过你的房间将所有罪证全部消灭,毕竟是我欠你的,但是,大哥刚刚生的鸿儿是无辜的,我希望你不要为难他。” 晚枫表情明显松动,夜千凌继续讲:“你知道我说话算话,只要你答应我从此好好过你的日子,我夜千凌以名誉起誓,从今往后,这个秘密就会深藏心底。” 晚枫思考半秒,点了下头,仍旧露出复杂没有看懂的神色。夜千凌根本没有心思这些,往皇后寝宫跑去。 第六章 两难全 慢慢靠近坤宫,心里便越来越压抑和痛苦。到底该怎么面对自己,怎么样去面对那些曾经爱自己的人,事情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走到坤宫门前,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母后,夜千凌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大滴大滴的掉落,噗通跪倒在门前。不敢进去,这样自己怎么去面对母后,面对父皇和各位哥哥姐姐啊。 “皇上,五公主来了。”一旁的侍卫试探的向皇上开口。 没有声音,一片死寂。大哥和三姐转过头来,脸上愤怒与憎恨的表情不用思考就能发现。夜千凌苦笑一声,不敢进到屋里面,就在门口一动不动,眼中不停的往下掉泪。 夜千宸慢慢走了过来,一下子把人从地上拽起来,一只手拉住衣领,另一只手举起拳头,发了狠的往夜千凌胸口上砸来。砰砰砰几下,夜千凌冷汗瞬间冒出,脸颊上泪水和汗水混杂,一声不吭,连本能的躲避都被竭力的克制住。血从口腔中往外涌,打一次,喷出口血,打一次,又继续,不知道打了多久,夜千凌终于还是瘫软,被一松手失去支撑,再一次倒在地上。 夜千沐看到这样子,想去阻止,可现在又怎么能阻止的了,所有的人心理状态都不好,情绪起伏太大,怒火完全控制不住。毕竟自己的母亲为救自己的妹妹,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大哥现在有多生气,不用想都知道,又怎么能够去阻止呢?可是怎么办,难道凌儿如今,真的要经受这么多人的怒火吗,怎么能接受的了。 “别装死,爬起来。”夜千宸见夜千凌倒在地上不停吐血,上身痉挛,一脚踹到肩胛骨上,低吼了声:“滚起来,你有什么脸过来,滚。” 说着叫滚,但还是一脚一脚的往夜千凌的身上猛踹,根本不顾哪些地方能打,哪些地方不能打,整个人像是失去理智一般的癫狂。夜千凌只能用两只手抱住头,低声呜咽,躺在一片血泊里,一点叫喊声都没有,这么昏了过去。好冷,感觉整个身体都冻得麻木了,全身像散架一般的疼,慢慢移动一下腿,还好,还能动,只要还能动就好。裸露出的手腕碰到什么冰凉、软软的东西,猛地缩回手,但动作幅度太大,身体猛地一震,胸口一阵锥心的疼,又一次觉得从嗓子处喷出红色的液体。苦笑,什么时候吐血变成习惯,没有感觉了。睁开眼睛,白茫茫一片,几束灯光从房中倾泻而出,原来这场雪还没有停,也不知道这场雪停了,是否能够回到曾经呢? 衣服上好多被踢的鞋印,断骨还没有被接上,全身燥热,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也不知道在这雪地里躺了多久,这种冷暖交织,使得身上温度更加滚烫,脑子都有一些不清楚,浑浑噩噩的挣扎着起身,口中闷哼一声,嘭的又回到地上,哇的一声,一股夹杂着血块的液体把白净的雪地染得鲜红。咳嗽一声接着一声,肺叶子好像都要给咳出来,看着灯火通明的坤宫,广德帝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自从夜千凌来到这里,就没看到他动弹哪怕一下。 夜千凌看着广德帝的背影,眼泪就这么无声的流了下来,心中发酸,父皇,是不是您永远不会原谅我,我的人生应该从那顶罪的一刻,就已经悄然改变了。 折腾了一刻钟,夜千凌还是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虚弱的一步步往坤宫里面挪步。高烧使得夜千凌脑子既昏且胀,连嘴唇都轻微的发着抖,脸色微红,目光迷离,不管不顾的往宫内走去。 “夜千凌!”身后声音响起,夹带着愤怒与悲伤,朝夜千凌吼来。因为全身的伤太过疼痛,五感轻微缺失,甚至连后面那么大的声音都没有反应。 见夜千凌不应答,身后那个人三步并两步赶了上来,在夜千凌快要到门前的时候,从后一把抓住夜千凌的手臂,迫使她转回头。“聋了吗?耳朵也被打坏了吗?说话你没听到吗?”男生用力捏住夜千凌的手臂,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人活生生抓出一个洞,但即使这么大的力气,夜千凌也是没有反应,木然抬头看向来人,游离的眼神中没有半分情绪。 “你怎么?”那个人声音充满不可思议,由上而下不由自主打量下夜千凌,虚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直接把握住手臂的手放开,移到手腕,食指中指摁在她脉搏处,刚碰上去,身体僵了下,惊讶的抬头看着她,久久没有开口说半个字。 身后另一个男生赶了上来,一身青衣铠甲明显是刚刚从战场上赶回来的模样,看了下夜千凌,盯了一秒立刻控制住脸色,轻拍了下那男生的肩,“怎么了?”声音都没有什么波澜。说完看着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球都没动的夜千凌,“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是脑子出问题了是不是?”说罢,抬手狠戳了下她的脑门,夜千凌一点力气都没有的往后倒,如果不是当时手腕还被人握着,人早就栽倒在地。 夜千凌身形一晃,两个男生眼睛同时一凝,那个挖苦夜千凌、身着铠甲的帅哥一个利落的移步把夜千凌扶住,皮肤刚触上去,一阵滚烫,对一旁另一个男生语气有些正色:“什么情况?”抬头往宫里望去,见广德帝沉默不发一言的背影,知道这件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接到消息的时候,夜千峙和夜千格正在南部边境和隶属国索国交涉,针对上供的物品数量质量较差这个问题正在给予警告,顺势还铲除了他们国内的一些极端分子,忽然接到八百里加急的诏书,叫他们二人紧急回京,一问之下才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本二人都是极端愤怒不可思议,但看到自己的妹妹如今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该怎么应对了。 夜千格听到夜千峙的询问,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夜千凌,看着她几乎都已经没有自我意识,烧的都有些糊涂,转眼见夜千峙扶住夜千凌,放下握住她胳膊的手,没有立即回答夜千峙的问题,把手搭到夜千凌的额头上,对身旁的随从吩咐:“立刻把我的药箱拿来,马上。”一旁的随从不明就里,还是条件反射答了个好字,就马上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夜千宸在夜千格叫夜千凌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他们回来了,这时候站起身来,眉眼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走到门边,声音低哑又压抑,“回来的话看看母后,让她自己好好待着,她没有资格看母后。”说完,眼光瞟了夜千凌一眼,见夜千凌刚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全身不受控的抖了一下,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惊恐的看向自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也是没有办法,没有理会她,叫两位弟弟进去。 刚刚下了那么重的手,夜千宸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全家都极为疼宠的妹妹,从来不会让她受丝毫损伤。刚刚如果不动手,盛怒之下,父皇绝对会让夜千凌生不如死,作为太子殿下和大哥,必须要顾全大局,虽然心中不忍,但也只能这么做。 夜千峙看了眼夜千凌一眼,夜千宸看到夜千峙明显想说什么的样子,拍了下他的背,轻摇了下头,这种情况,只能先委屈一会儿夜千凌,即便没人相信她做了那件事,但毕竟是不争的事实,连本人都亲口承认,现在求情,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到时候,皇后娘娘的牺牲没有丝毫的意义。 夜千凌好像一下子想到什么,有些惶恐的看着夜千宸,忍住心里藏不住的害怕,强自控制身形,“大哥,你府上没有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夜千宸一下子没有明白夜千凌在说什么,着自己好长时间没见的哥哥回来都没有反应,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一个毫无相关的问题。 夜千凌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鸿儿的事情终究需要问的,如果不是因为鸿儿,自己绝对不会放过晚枫。鸿儿是大哥的嫡长子,又是目前下一代中唯一的子嗣,有着那么深的血缘羁绊,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再加上确实因为晚枫的儿子救了自己下场悲惨,确实对不起她,这应该是自己最大的让步了。即便知道如果真的顶罪了,好日子就到头了。 夜千凌没有说话,夜千宸对身边的夜千峙开口,有些不解,“前几天鸿儿莫名其妙高烧不退,我回来之后听到你嫂子和我说,我刚想送完安国使臣回去看看,就莫名其妙痊愈了。”平和的语调没有什么波澜,从小到大,夜千宸和夜千峙作为大哥二哥,关系特别好,平常有什么大事,也都是他们二位商量,然后再和其他弟弟妹妹说的,是兄弟,却更像朋友。 第七章 提笔伤 “你是怎么知道的?”夜千宸说完直接用探究和矛盾的眼光移向夜千凌,“你到底知道什么,有委屈你就说,父皇和哥哥姐姐都会替你解决,绝不会让你受委屈。如果你不说,母后这件事,大哥没有办法原谅你。” 夜千宸心里十分悲伤,叫两个弟弟进去看看母后和安慰一下伤心的父皇,独自一个人看着全身泛红,迷迷糊糊,眼神聚焦困难的妹妹,叹了口气,“这件事,如果你真的做了,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大哥。” 夜千凌听到这句话,慌忙抬头,一下子没有明白夜千宸在说什么,什么不要叫他大哥,隔了好久,才从混乱的思维中反应过劲来,“大哥,”终于打破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颤抖的抓住夜千宸的胳膊,声音哽咽带着迫切:“不可以的大哥,你别这么对我好不好,凌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求你,别不认凌儿好不好?” 身体慢慢向下滑落,终于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捂着疼得抽搐的胸口,眼泪含在眼角,忍住不哭,只是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大哥,你怎么对我我都愿意,别不认我好不好,是我错了,怎么折磨我我都愿意,甚至把命拿走我也无怨无悔,只求你别不认我。”轻轻抱住夜千宸的大腿,身体滚烫的让夜千宸隔着裤子都感受到那种病态的体温。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会问发生了什么?因为怕父皇母后担心,这件事你嫂子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刚刚明显就是在问鸿儿的事情。”夜千宸拽住她的后颈,毫不费力的拉起,声音带着笃定:“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去杀夜千昊,你究竟有什么软肋被人抓到,要帮杀手当替罪羊。” “有谁敢这么对你,只要你有委屈,和哥哥说,哥绝对会护你周全。”夜千宸盯着夜千凌明显是有什么想说的样子,继续步步紧逼。 不能说,在没有确保鸿儿是正常的情况下不会说,更何况母后的事情与晚枫无关,母后是为了救自己,才会选择自杀,这条命本不应该牵扯到晚枫的身上,想想她儿子还是因为自己送命,怎么可能说呢。真的好痛苦,矛盾的近乎绝望,良久,还是抬起头,脸上平静无波,“让我见见母后吧。” 夜千宸本来是要阻止的,现在进去只会让夜千凌更危险,但是身后浑厚的中年声音响起,带着不由分说的霸道和王者气息,“让她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夜千凌明显惊诧,一步一步捂着胸口走到母后面前,距离渐渐逼近,眼泪却彻底忍不住,越流越多,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般软弱,用衣袖一遍一遍的擦,却怎么擦都无法擦干,直到来到母后身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母后。” 没有人应答,一片静寂。夜千凌膝行几步,靠近慕子樱身旁,颤抖又喊了声,仍旧是一个人唱独角戏。 抽泣声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抱住那已经冰凉的身体,胸口疼的要胀裂一般,粗重的呼吸响起,嘴角开始因为咳嗽血开始不停往外涌。猛然发觉,怕弄脏母后,夜千凌一下侧过身,咳嗽导致眼泪滑落,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空洞的盯着慕子樱,身体颤抖得更厉害,狠命打着不争气疼得受不住的胸口。 “你还不说吗,”广德帝的声音明显带着苍凉,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母后为了救你把命都搭进去了,你还不说想让你母后死不瞑目吗?” 听到这话,夜千凌慢慢缩成一小团,佝偻着身体蜷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是不想说,凌儿不能说,不能啊。晚枫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鸿儿,而自己也不能对不起为自己牺牲的兄弟。 “好,”广德帝听到这话,铮铮铁骨的汉子眼眶倏然红了,控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把这个畜生送去宗人府,只给两天的时间,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从她嘴里听到实话,如果没有招供,宗人府从上到下的人全部给朕滚。” 去宗人府,即便不死,也会失了半条命,夜千沐已经求过一次情了,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没有挽回的能力了。母后骤逝,所有人都陷入无尽悲伤之中,再加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慕子樱牺牲自己保夜千凌一命,不管怎么样,命还在,即便回不到从前,好歹还是保住妹妹的一条命,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 广德帝陷入无尽的沉思之中,夜千凌被带走,也丝毫没有察觉。作为皇上,受万人敬仰,当时也有太多的不得已,如果不是妻子的牺牲,他根本就不会有选择,只能杀了自己的女儿,如今女儿保住了,妻子却不在了。广德帝依稀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那时的慕子樱和前不久的夜千凌一样,那么单纯善良,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宛若谪仙下凡,只不过夜千凌更有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和,而自己深爱的妻子,第一眼却有着生人勿进的冷漠。但在很多年后,慕子樱和自己说从第一眼想见,她就喜欢上自己了,随即述写了数十年鹣鲽情深的浪漫爱情故事。或许从这一刻开始,一切都已经脱离事情本身的发展,不受控了。 摸着妻子那标志性性感的嘴唇,低头轻轻吻了下,眼泪落到了爱妻眼角,像是并没有消失,还是可以哭泣,只是不想理自己罢了。 夜千宸看到这个场景,心里面堵得难受,自己的太子妃陆潇潇走进宫中,把他的头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拍安慰。隔了好一会,回过劲来,对一旁的弟弟妹妹使眼色,夜千峙明显懂了大哥的意思。掩饰住彻骨的悲伤,几个人走出了宫,留着父皇母后两个人,最后的缠绵。 广德帝有多么后悔,在这两年冷落自己的发妻,在还是东宫太子之时,两个人一起南征北战,作为太子妃,慕子樱从没有一点大小姐的架子,虽然相见是冷漠,但实际上,相处久了,就会发现慕子樱豪爽大度,有着一般女孩没有的霸气,但私下里却对夫君极端温柔体贴。即便长年在战场流连,还是把太子府收拾的井井有条,不仅在家让他无后顾之忧,在外帮助他一起拼事业,还作为长媳,事无巨细的照顾婆婆,让公公对他的丈夫放心。说实话,坐稳东宫太子,平和的没有一丝血腥的成为皇上,慕子樱是他最大的助力者。更重要的是,对他一心一意的深厚感情,即便他在在外面犯了美其名曰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还是那般的爱自己,从未改变。可是自己却仗着她对自己的感情,随意挥霍,在这两年里狠狠伤了爱妻的心。 广德帝越想心里越难受,越难受心就越来越往下沉,直至降到谷底。实在是受不了那种蓬勃而出的感情,汹涌的无法收回,惯性的伸出手颤抖的摸了下慕子樱的脸,像是这个动作这几个小时重复了几万遍,“小樱,你快点醒来,别和我闹了,起来的话我什么都答应你。如果你想隐居,过平静的生活,我就把皇位传给宸儿,我们俩个人找一个安静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像平常夫妻一样,过着我们自己的生活。如果你不舍得咱们的几个儿女,就让他们空闲时间到我们的小屋里住。像凌儿那个丫头,从小就没什么心眼,每次宸儿他们几个欺负她,指使她做这做那儿,她也乐在其中。你还记不记得孩子们小时候,我们在御花园看到他们四个在玩蹴鞠,格儿叫她去上我们那儿拿扇子给他们扇风,她那个小短腿一步一步往我们这边跑来,不敢慢走,又不敢摔,怕被训,小脸却还是笑的红扑扑的,我们那时就叫她来每天给我们端茶倒水。” 讲到这里,眼泪克制不住,往下大滴大滴掉下来。男儿不是没有泪,只是未到伤心时。“我知道凌儿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做那种事,给她几个胆子也不敢,但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只要她认定不会说的,这辈子都会把秘密藏在心里。”广德帝内心极为纠结,自言自语继续道:“可是如果她不说,就只能送命,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然后你就抛下我,一个人离开,你舍得吗?” 这种没有人回应的痛苦,让广德帝终于崩溃,一只脚抬起跨上床,静静地躺在慕子樱身边,把她抱在自己宽阔的怀里,一遍遍亲吻着那失温的嘴唇。一下、两下,直到嘴唇都要吻得麻木,吻得疯狂。 两个人互相折磨两年,明明渴望对方,却因为那个没有任何用处的面子将对方越推越远,一直冷战,几个小时前刚刚重修于好,却已是天人永隔。怀里的人没有给他一点安慰,好似破败的玩偶,冷冰冰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情。泪水不停往下落,一切再也回不去了。渴望半年的重归于好,竟成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拥抱,终究,只剩下一个人。 广德帝好像把半辈子的眼泪都留在了今天,都留给了这个他爱了半辈子的女人,他敢保证,这辈子,他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两个人已经把所有的感情,都透支给了彼此。随即吻遍慕子樱全身,像是与什么诀别,但是心里也知道,他的心,他的爱情,已经随着爱妻的远走,一丝火苗都挤不出来了。 第八章 夜未央 宗人府 被侍卫带到宗人府天字一号房,这是专门关押大逆不道皇族子嗣的地方,一把推进去后,随手关上了门。沉默,还是沉默,身上因为伤口发炎没有及时医治,体温较之刚才更加滚烫,刚被推进去,就失去意识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早就脏污不堪,半边脸上青紫,衣服底下不知掩盖了多少骇人的伤痕。 醒来的时候,感觉地上好硬,脑子里烧的几乎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不停的发抖,两只手臂环抱住身子,双腿紧紧靠到上身处,缩成一个小球,原本带着婴儿肥的女孩因为快6个时辰没吃饭,饿得发昏。因为身体的不适,对周遭环境极为敏感。有声响传到耳朵里,眼睛立刻朝声音处移来。门被人打开,一看来人,夜千凌没有说话,原来是他,夜千凌在心中默默哀叹,躲不过这个疯子。那人一身戾气,丹凤眼上翘,薄薄的嘴唇,仅从五官上就能感觉此人阴狠无情,不是一个善茬。 “隋大人,你来啦?”夜千凌挤出一丝微笑,挣扎着咬住嘴唇,直起双腿站起来,靠在墙边,常年作为上位者的优雅,绝不允许将失意与不堪向外人展露。 隋高朗有些探究的看着夜千凌,意味深长的轻摇下头,没有理会她强自维持的优雅,做出一副可惜的表情,“五公主,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臣只是好奇,把自己那么善良的母亲害死,是什么样的感受?” 听到这话,夜千凌那强逼自己挤出的微笑瞬时凝在嘴角,感觉一阵火气冲上头顶,怒瞪着他,但也就在几秒钟恢复原状,“隋大人的手段千凌还是稍有了解,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段,你应该知道,本公主一句话都不会说。” “那广德帝让五公主来到这里是做什么呢?在这体验一下罪犯的生活吗?”隋高朗云淡风轻的、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故意把罪犯两个字重读大声,好像让别人痛苦会让他开心似的,这种变态真可怕。不止如此,这人紧接着还低声浅笑了下。 隋高朗原本是户部尚书的私生子,母亲是青楼名伶宋诗诗,因为这个身份,母子二人无法登大雅之堂。但是凭借自己阴狠毒辣的个性,做事不择手段的风格,赢得了宗人府顶头上司官职二品大员的宗人府话事人孙翔的赏识,孙翔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这位隋大人从此便青云直上,一直做到了宗人府二把手。 可是有趣的是户部尚书仅有的两个儿子一夜之间全部在护城河里淹死,到现在为止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做的,没有办法,户部尚书便把他招了回来,入宗籍,成为唯一的儿子。现在因为户部尚书的关系,隋高朗在宗人府的地位已经快和孙翔不分伯仲,两个人也开始明争暗斗,隋高朗的未婚妻、也就是孙翔的侄女在一天雨夜里割腕自杀,没有抢救回来,导致这两个人现在更是交恶,水火不容。 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件事是隋高朗做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一直不能将他就地正法,户部尚书更是不知者不罪,装作什么都不清楚,将他儿子介绍给京城其他权贵,想给儿子铺路。 夜千凌没有理他,怒火在一秒钟从眼中闪走,用迷离的大眼睛盯着他,在眼神接触的一刻,面露轻微的阴狠,但转瞬间正色说道:“隋高朗,你有手段,有性格,有胆识,我很佩服你,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阻止你和我姐姐在一起。“看着他明显提到这事情火气上来的表情,有些感叹:“你攻于心计,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姐姐的感情,仔细想来,在这世界上,我姐应该是唯一能牵动你情绪的人了,还好她看透你这个人,要不我还要纠结怎么去对付你。” 身上每说一个字都钻心的疼,但这些话觉得应该要说。隋高朗和夜千沐年少相爱,在雨夜相识,夜千沐把重伤的隋高朗带到旅店,细心照顾了好久,那阵她经常不在宫中,没事就跑出去,夜千宸、夜千峙他们商量让夜千凌去尾随,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夜千凌就知道了自己姐姐谈恋爱了。因为这件事,夜千沐差不多半年没有理夜千凌,和几位哥哥也不说话,这两年因为知道隋高朗的为人,才重修旧好。 隋高朗知道现在夜千凌很难受,作为酷吏,仅仅是看一下脸色就知道身上受了多重的伤,这种强撑的感觉让隋高朗不禁生出一阵敬佩之情。但他仍旧没有说话,原本这个人就不是特别喜欢说话,在思考的时候,话是更少了,就在这时,夜千凌终于忍不住又一次昏倒在地上。 “凌儿!”隋高朗听到一个十分熟悉,但却陌生带着焦急的声音响起,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两人快一年没有私下见到了,没有任何停顿的转过头,看到来人,立刻躬身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二殿下、三公主、四殿下。”夜千宸嗯了一声,示意隋高朗直起身来。 身后的夜千沐没有看隋高朗一眼,立刻跑到昏倒在地的夜千凌面前蹲下,声音有些颤抖,扶住夜千凌的上身,让她躺在自己手臂上,焦急的喊道:“凌儿,你别吓姐姐,醒醒,快醒醒。” 夜千格快步走到夜千凌身边,摸了下她的脉搏,开始诊脉,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站着的夜千峙有些询问的眼神看向夜千格,“千格,怎么样,她还好吗?” 夜千格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向夜千峙,发觉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安慰众人,“没事,凌儿长年征战,身体底子很好,就是断了的一根肋骨得好好接上。但现在确实不能耽搁,发烧有些严重了。”说完拿出手边的医药箱,银针开始往夜千凌身上招呼。 刚刚见面时摸夜千凌的脉搏,那阵气息混乱,整个人虚弱不堪,但并不是特别严重,只是当时夜千格没有想到她会被训成这个样子。看着夜千凌在昏迷中不停往外冒冷汗,夜千格也是心里一阵难受,一旁夜千峙心疼的看了眼自己小妹妹,把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伸手摸了下发烫的额头,转头对夜千沐说:“没事,千格说没事就一定没事,别担心。”。轻拍了下夜千沐的后背,想让她别太紧张。 夜千宸看到隋高朗表情复杂,一直在盯着一旁单膝跪地一脸担心的夜千沐,有些叹息。走到隋大人旁边,顺着隋高朗的视角看去,而隋高朗却丝毫未曾发觉。 十分钟后,夜千格长长呼出一口气,语调也渐渐放松下来,轻轻拍了下夜千凌的头,“没事了,等会我手术接一下断骨,不会有大碍的。”平静了下周围人吊着的心,看着夜千凌身上的血水,语气忽然变得阴冷,转头眼神冰冷的看着隋高朗,“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从小到大没少被我们欺负,但除了我们,谁都不许欺负她哪怕分毫。”又想要说什么,夜千宸没等他开口,直接出声阻止:“隋大人并没有伤害凌儿,千格。” 隋高朗就是个疯子,如果此时此刻得罪他,凌儿或许就真的会被伤的体无完肤,但如果隋高朗有哪怕一点的感情,对夜千沐还有一点感情,也会稍微放水,不仅如此,夜千宸即将要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自从见到夜千沐,隋高朗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没有离开,听旁边夜千宸的声音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夜千宸也明白怎么回事,知道隋高朗一直深爱着夜千沐,两个人如果要在一起,真的需要付出太大代价了。隋高朗不知要付出多少,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隋大人,如今你和孙大人为这个宗人府首席争得如火如荼,千宸愿意帮助你登上这个位置,只希望隋大人可以尽量周旋,让凌儿少受些苦。”转头看在倒在地上的夜千凌一眼,又把目光转到夜千沐身上,安慰性的挤出笑容,“隋大人,你也知道,我父皇平时最疼凌儿,这么伤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希望隋大人能卖我一个面子,你想要的千宸都会给你办到。” 没等隋高朗说什么,夜千格焦急的说道:“现在要给凌儿手术接骨,这地方太不干净,隋大人,你们这有干净的屋子吗?”因为母后骤逝、妹妹受伤,夜千格状态有些恶劣,语气就变得咄咄逼人,本来就是一个急性子藏不住事情的人此时更表现得淋漓尽致。 什么叫有干净的屋子,这句话说真的有些讽刺挖苦,一旁夜千沐看了眼夜千格,知道这孩子现在心气不顺,打了下圆场,有些尴尬的看着隋高朗,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声音有些无措:“高......”夜千沐刚出口,就反应过来什么,立刻改口:“隋大人,我们兄妹几个情绪可能不好,四弟讲话有些冲,别介意,可以帮我们找一个可以手术的地方吗?” 听到这话,隋高朗原本有些愠怒的脸色瞬间没影了,看着夜千沐有些不知所措,露出难得的软弱模样,别说这举手之劳,就算摘天上的星星,他都义无反顾。面瘫脸终于有了表情,“三公主实在太客气,理解,请随臣来。” 第九章 曾记否 隋高朗带着一众人来到他办公的地方,这回连夜千宸和夜千峙都有些发愣,两人对视一眼,这什么情况,夜千沐的面子是真大啊,这直接让进自己的领地了。 夜千格也没功夫客套,将昏迷的夜千凌抱到屋子中间的桌子上,开始要接断骨。刚要把她的衣服掀开,忽然转头一脸厌恶的看着隋高朗,这意思不言而喻,男女授受不亲,接断骨必须把上衣给脱掉,作为外臣,在这呆着实在不合规矩。 夜千宸忙着打圆场,用手做个请的手势,“隋大人,请随我来,我们聊聊。”隋高朗也明白什么意思,让夜千宸先请,几个人刚要出去,夜千宸看到要出来的夜千沐,转过头笑着说:“沐儿,你先别出去,我们几个得有人帮千格打下手,要不他自己忙不过来。” 夜千沐明白夜千宸的意思,隋高朗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但是上到父皇,下到兄弟姐妹,都不看好这一对有缘无分的恋人。既然终究没有结果,就没有必要再营造独处的机会。 隋高朗的脸色暗了下,看着夜千沐明显不舍,对自己有感情的样子,力不从心。他每一天都在想她,想她的照料,想她的拥抱,想她给自己的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不知道究竟还需要做多少,这个女人才会回到自己身边,又或许这是一场永远没有结果的赌局。 隋高朗克制住萦绕心头的酸楚,见夜千沐不小心和他目光对视,一眼万年,那么温柔、充满爱恋的目光,自己多久没有见到了。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雨夜,母亲被自己亲生父亲的妻子派杀手追杀,两个人不停逃命,已经有快三天没有吃饭了,饿的饥肠辘辘。因为下雨天,母亲又左腿受伤,不能赶路,只能躲在一个破庙里,苟延残喘,甚至想着自己应该会在这个雷声阵阵的雨夜,和母亲二人孤寂的死去。 自己也不希望是一个私生子,没名没份,自小就和母亲在乐馆长大,母亲身为京城第一名伶,舞技为京城一绝,年轻时,和父亲相爱,却因为身份低微,无法登大雅之堂,无法被世人所接受,两个人分道扬镳,可不成想母亲怀孕,生下了自己,直到自己17岁那年,父亲在偶然间见到了与他极其相似的自己,产生怀疑,调查之下才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那时候,不相信那个身着一品官服,有着宽阔肩膀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在底层呆惯了,看到有阳光,也不相信这阳光是为自己照亮。那时,父亲每天都会来到乐馆找母亲,和母亲弹琴聊天,甚至想要给她赎身。渐渐地在他16岁生日的时候,在茫茫雪日,三个人一起过了这个生日。终于敢确认那个威猛高大,京城权贵的名人是自己的父亲,他是疼自己,爱自己的。隋高朗好开心,终于是一个父母双全,不能再让别人说自己是个没有父亲的野孩子了。 母亲拒绝赎身,在他的心里,母亲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温柔,从来不会拒绝别人。但是那次,却第一次正色的对官任户部尚书的隋策说:“阿策,我不会接受让你赎我,那样我会觉得是你把我买下来,我也是人,想和你平等的相处,想让我们走在路上,可以光明正大的手牵手。要是别人问起来,我们可以毫不犹豫的告诉他,旁边的这位,是我的爱人。你确实可以眼睛一眨不眨的把我赎出去,但是这件事会是我们之间一个永远的隔阂,如果不能给你平等的爱,我宁愿舍弃你,舍弃我们之间的感情。“ 那时阳光打到父亲的眼睛上,似乎有水光在晃动,父亲直接将母亲抱在怀里,在她耳边用情人间的低语:“诗诗,对不起,在我结婚之后不久,我就来看你,可是那时你和一个男人把酒言欢,我以为你把我忘了,我不应该太在乎男人的自尊,抛弃你那么久。” 那时的自己知道,过不久就可以离开这个充满脂粉味的乐馆,在父母亲面前尽孝,用自己的努力成为人上人,让他们老了之后可以颐养天年,为他们的儿子自豪。可是事与愿违,过了不到半个月,就被父亲的妻子派了杀手,追杀自己和母亲。 看着母亲受伤不停留血的左腿,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的骇人,可武功根本不足以和十数名专业杀手对抗,只能祈求雨夜可以掩盖血迹,掩盖行踪。可是还是在这暴风雨中,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果然,他们还是找来了。 拿起一边剑锋快要被磨平,沾满了献血的剑,这是混迹乐馆的师傅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就在不久前,为了救自己和母亲,死在了这些杀手的剑下。而他这个师傅,为了他的母亲甘愿在乐馆做一个打手,而前不久才听说,他的师傅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侠。 但是有着极高的声望有什么用,自己心爱的人永远不会喜欢自己。母亲从生到死,都只爱着父亲一个人,而对师傅的,只有感激,和那诀别时的眼泪。 “终于找到你们了,哥几个追你们两天,也是够能跑的。”五六个黑衣人从雨幕中现出身形,进到这个破旧的庙宇之中。领头的人看到挡在母亲身前的隋高朗,眼神中爆出愤怒的火焰,“你这个小鬼头,人不大功夫倒不错,杀了我们四个兄弟,今天我就让你为我兄弟们偿还血债,让你们这对儿抢别人老公的母子,去阴间抢情人吧。” 说着,拿起腰前的剑就要朝隋高朗方向袭来,后者立刻拿起剑挡在母亲身前,举剑相迎。因为人多势众和饥饿的关系,渐渐败下阵来,拿剑的手臂越来越不稳,最后被人一剑连人带兵器掀翻在地。 在那一刻,隋高朗想起曾经在乐馆中挨老鸨的打,想起被关在小黑屋忍冻挨饿,又想起前不久父亲的拥抱呵护,或许上天对他有所垂怜,在他生命的结束之前感受过父亲的爱抚,体验世间的温情。这一辈子,唯一后悔的是在父亲膝下尽孝的时间那么短暂。但曾拥有过,不负此生了。 这么想着,从来未曾流出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眼泪划过嘴角竟是咸的,自己原来第一次知道。眼睛闭起,预想的疼痛并没有来。又等了几秒,一个仿若天仙的声音幽幽响起,沉静中带着不通世俗的优雅,“睁开眼睛吧,没事了。” 隋高朗慢慢睁开眼睛,好多人手里拿着火把,使得破庙亮若白昼,所有人都是一副高贵的扮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往说话的人那里看去,一抬头,离得好近,好像再往前一步,两个脸就要靠上了。那眉眼,那明亮的眼睛,那薄唇,好像九天仙女落入人间,纯净的气质里不乏高贵。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谁都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刚见的陌生逐渐消失,好像两个人可以这么一直看下去,这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 “三,三小姐,”一旁侍卫扮相的女生差点说漏嘴,忙改口继续,“三小姐,老爷还在府中等着您呢,这么晚了该回去了。” 这时女孩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立刻移开了眼,尴尬的望向一边,“没关系,大哥他们已经回去了,晚点回去也没事。我们选择走这条路也不错,要不这对母子可能会在这大雨夜被人所杀。救人救到底,你们看一下那位阿姨怎么样,一定要治好她。”指向一旁倒在地上全身是血的宋诗诗,隋高朗一下反应过来,飞快跑到母亲身边,语调慌乱的轻摇着。这时才发觉,在刚刚打架的时候母亲一动未动,没有说一句话,原来已经不在了。 隋高朗跪倒在地,看着血液流尽,脸色苍白的母亲,磕了九个重重的响头。每一下,都狠狠的撞击地面,一旁的那些人想阻止,被女孩拦住了。从无望悲哀到火焰四起,再到被仇恨迷住了眼睛。那时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替母报仇,要将仇人血债血偿,碎尸万段。 周围寂静无声,每一个人都看到这个满身脏污的男孩磕破了额头,脸色变得阴沉冷酷。 夜千沐无意间来到这个地方,原本兄妹五个人选择五条不同的道路回京,看谁先回去,她不小心来到了这个地方,偶然看到这一幕,盯了好长时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作为夜国三公主,见到过无数的美男,横跨全部年龄段,而这个男生脸上脏污,身上衣服都快湿透,却让自己沦陷其中。那眼睛足够勾人魂魄,丹凤眼向上翘起,眉色很深,只看到那个眼睛,就已经对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但那时毕竟青春年少,也只有17岁,还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情爱,只觉得这个人很好,自己很喜欢。 夜千沐见隋高朗平静下来,犹豫一下走到他身边,蹲下:“死者不能复生,请节哀,那帮人被我们打走,有可能还会来。”沉默了半秒,想想还是救人救到家,对他说:“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会再来,我们可以给你找个地方躲一阵。” 隋高朗看着这个漂亮的女生,甚至可以说是盯着,直到夜千沐被看得发毛,想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了,才开口:“谢谢你,今日的恩情,我隋高朗来日一定奉还,不劳烦姑娘了。” 第十章 梧桐雨 没有阻止隋高朗回过头,见他把母亲冰冷的尸体抱起,在路过夜千沐身边的时候,还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挤出两个字:“谢谢。” 夜千沐点了下头,看着隋高朗就这么走出屋子,消失在一片暴雨倾盆之中。不知道想些什么,沉默了会,“好了,我们回去吧。”夜千沐拍打了下长衫上的湿湿的泥土,看着一旁的随从吩咐。一旁的随从立刻将夜千沐摘下的草帽递给她,转头对身后的人说:“所有人准备一下,我们回宫。” 隋高朗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知道何为归途,每一步都迈向了未知的不确定,母亲的离去,再也没有和他相依为命的人了。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平坦的大片荒地上。大雨遮住了他的视线,只能依稀看到有大大小小十多个简陋的墓碑,上面写着xx之墓。 或许是同病相怜吧,这时的隋高朗觉得心更加绞痛,这天底下,为什么要有身份的差别,为什么有些人一辈子丰衣食足,而有些人到最后连一个像样的墓地都没有。 隋高朗将母亲放到地上,拿着腰上的佩剑,直插在地,紧接着手腕用力,将土掀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可以容纳成人身体大小的洞出现在他的眼前。眼泪夹杂着雨水从他脸庞滑落,蹲下身,将母亲放到了洞中,注视良久,终于忍不住,咬了下发白的嘴唇,伸出手,一捧一捧用泥土将尸体盖住。当已经看不到母亲的身体之时,隋高朗猛砸向地面,雷声轰鸣,将他低哑的呜咽掩藏。身体因为痛哭轻微抖动,逐渐变得剧烈,充满血丝的眼睛那一刻变得嗜血可怖。 隋高朗望向周围,看到一旁有一个长方形的石板,虽然不甚规整,但是在这现场唯一可以作为墓碑的东西了。站起身,可是实在过于饥饿,用了半天的力气,才把那个石板搬过来。双膝跪地,用那原本沾满血但被雨冲刷干净的剑,写下了四个大字:“亡母之墓。” 这是隋高朗一辈子不会忘的时刻,也让他知道,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身边的人。做完这一系列之后,隋高朗跪在墓碑前,不知过了多久,站起身,漫无目的的离开。 现在悲伤没有任何用处,报仇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事情。走着走着,听到前方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被这声音弄得清醒了些,隋高朗马上认识到前面有人在打架,只晃了一眼,就作势要走。忽然觉得不对,又重新转回视线,隔着雨幕,他竟然看到了那个刚刚救他一命的夜千沐。 隋高朗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祟,只要看着这个女生,就和平时的自己做事风格大相径庭。隋高朗拔出剑,直接就冲到人群里,移到夜千沐身边,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身后,边挥动着往上赶的剑边试探着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夜千沐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看到隋高朗,惊讶的忘记了言语。待到隋高朗再一次阻止想要上前的杀手,夜千沐意识终于回归,缓缓摇了下头。看到夜千沐无碍,隋高朗直接将她搂在怀里,一个挺身,搂住她调转个方向,挥剑又把一个杀手封喉斩杀。 “三小姐!”一旁的侍卫看到这幅场景脸都吓绿了,竟然有人和三公主这么亲密,自己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脑子还没反应,身体上前,却被夜千沐喝止:“先别管我,这些人明显是有预谋的,既然是为我而来,那看能不能留一个活口。” “是,三小姐。”侍卫们得到指令,明显心安下来,开始专心的和那些杀手交战,刀剑相交的声音真是刺耳。夜千沐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学习武功,这时候没法保护自己。 打着打着,手中的剑越来越快,下手因为太过悲伤变得有些残忍,慢慢把这种有些不适的感觉强压回去,回过心神,隋高朗心里暗暗惊奇,这些杀手明显比刚刚对自己动手的那些人身手要强的太多了,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这个女生怎么会招这些人围堵,想想这些贵族,应该也有他们的烦恼吧。 终于那些犯人全部被打得毫无还手能力,唯独剩下一个这些人想要留作活口,打探一下消息。一旁侍卫对夜千沐说:“小姐,留了一个活口。” 隋高朗见没有什么危险,身体放松下来,忽然感觉自己手还放在夜千沐的腰上,尴尬的猛收回手,两人双双移开视线,不敢看旁边同样羞涩的另一个人。 “嗯,“夜千沐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失态,还在原地没动,开口:“谁派你来杀我的,今日只要你说,我可以饶你一命。” “做梦。”那个杀手只说了两个字,就从一旁的袖管中拿出一把飞刀,直接往夜千沐的身上袭来。 “小心那人!”侍卫们离的太远,要想阻止根本来不及,只见隋高朗刚说完,直接挡在了夜千沐的前面。那飞刀直接从后背刺入,一口血从嘴角缓缓流出,整个人倒在夜千沐的怀里。 “你这是干什么?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要这样?”夜千沐将隋高朗扶住,让他头靠在自己身上,侍卫们呼的一下全部涌到杀手身边,刚要做什么,那人直接张开嘴,咬舌自尽了。 其实刚刚分开之后,夜千沐原本想回宫来着,骑马的时候偶遇一个夫子庙,询问旁边人这地方是做什么的。被人说的有点动心,想着大哥夜千宸要过生日了,就想带点什么稀奇的东西回去。没想到什么都没有,把看管寺庙的老伯叫来,只被说是闲着没事干的人才会上这来,因为收不到供养,这夫子庙这段时间就关了,只有老伯没有地方去,才在这呆着没挪地方。灰头土脸,失望的出了寺庙,刚走不久就看见有人一直跟在后面,然后就出现了这事情。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隋高朗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人最重要的是生命,可是却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身体替他做出了选择。后来细想这可能就是一见钟情,言不由衷吧。 夜千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没有见识过这种无私的胸怀,她可以为亲人做一切,但其他人,真的做不到,也就是在那一刻,夜千沐被这仅见一面的人感动了。 刚要说什么,隋高朗头往旁边一偏,失去意识。夜千沐一看这种情况,忙把隋高朗扶起,一行人来到了几公里外的药局里。 午夜,药局早已关门,夜千沐头戴草帽,身上全被打湿,身边的人猛拍店门,大声向里面喊:“店家有人吗?我们这有人受重伤,可以开个门吗?”夜千沐看被人扶着,还没有醒过来,身上在滴血的隋高朗,转头和侍卫一起敲门,“店家,我们实在着急,您可以开个门救一下吗?” 等了一会儿,药局门开了,一个年过花甲、头发鬓白的老人推开了门。侍卫本想说什么,被夜千沐出手阻止,转头对老伯开口:“老伯,我们朋友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老伯可以帮我们看一下吗,真的拜托了。” 夜千沐从出生到现在,没有求过人,从来都是想得到什么,就有什么。没想到有一天会这么无能为力。太医到这边得一个时辰,隋高朗根本不能坚持那么长时间,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个老伯。 那个老伯没有想到衣着显贵的女生竟然会为了一个男生如此低三下四,看了下隋高朗,好像看出了什么,“姑娘,进来吧。”侧身给人让了个地方,继续说:“你的这位朋友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有吃饭了,姑娘现在还是弄点吃的吧。” 好厉害,夜千沐没有想到这人仅仅看了一眼,就知道隋高朗到底什么情况。感觉心中欣喜更甚,稍微有些放宽心,对一旁的亲卫说:“去带吃的回来,尽快。”说完,就一脸担心的看着趴在药局床上昏迷的隋高朗,坐在一角,一动不动,眼睛里全是这个为他受伤的男生。 在昏暗的灯光下,夜千沐看着隋高朗那布满脏污的脸,隐约能看到那俊美的容颜,那邪魅的诱惑。夜国皇室的人都喜欢看面相,如果这个人面相自己不喜欢,就很难亲近,可能这是自己母亲传授给他们的,小时候觉得不屑一顾,但稍微懂些事之后,见识过很多的人,发现还是有可取的地方。至少面前这个人,夜千沐对他的观感就特别的好。 “我们这里小工回家去了,这有些忙不过来,姑娘你来帮我递一下东西。”老伯手里拿着磨好的中药粉,轻轻洒在隋高朗的伤口处。身下的人可能感觉到那药粉浸入皮肤的疼痛,条件反射的把背挺得僵直,轻声呜咽了下。那像蚊子一般的声音稍纵即逝。夜千沐听到这声轻呼,试探性的摸了下那半侧的脸,虽然有泥泞,但是感觉到这人皮肤底子其实很好,五官精致,标准的帅哥,再加上此人无私坚韧,或许...... 第十一章 纠结帝 夜千沐沉默的思考没有动,这时候老伯打断了她那些想入非非,有些八卦的笑道:“看你们这个年龄,应该还没结婚吧,小姑娘你对他真好,老头子我都有些感动了。” 听到这话,夜千沐愣了下,连放在隋高朗脸上的手都忘了拿开,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看老伯的脸,有些局促紧张的说:“不是,老伯,我们不是那样关系。就是刚认识的朋友。”脸色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连声音都变的失去原本的稳重,变得有些害羞轻语,看着老伯明显不信的样子,也不想解释了,其实心里想着要真是老伯说的那样就好了。 夜千沐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陌生的想法,面前这个男生才刚认识几个小时,就会有这种不切实际、天马行空的想法。两个人,无论怎么样,都是不可能的。夜千沐即便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但还是知道,两个人的身份差距太大了,不管怎么努力,想要的那种想法绝对不可能实现。 老伯边拿起消毒药水涂抹伤口,转过头看着夜千沐还是维持刚刚的姿势没有动,继续手里的工作没有停,“姑娘,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如果两情相悦,能不放手就最好不要放手,否则,会让你一生遗憾。”语气中充满感叹,好像用一个过来人的立场来指点提醒她。 夜千沐从自我思考中回过神,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隋高朗,点了下头:“老伯我知道,谢谢您。”那语句发出来,充满悲伤,有些踌躇,但还是抬头看着老伯忙碌的身影问:“那如果注定无法在一起呢,那该怎么办?” “老伯我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谁和谁注定无法在一起的,只要你们愿意放弃部分阻碍你们在一起的因素,任何一对有情人都会在一起。”老伯几乎是凭借本能就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放弃的,如果放弃了不止会伤害到我自己,还有很多人,那这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夜千沐追问道,满是疑惑和矛盾。 “那就最好不要有开始,没开始的时候结束以后就不会有什么念想,对彼此都好。”老伯没忍住内心想法,继续道:“但是你要想好,错过了就永远无法挽回了。” 这天下有多少人是因为责任和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选择一个人走进婚姻。如遇一知己,两情相悦,相伴一生,此生无憾。 陈光远就是这样,因为错过深爱的人,在这个偏僻一隅做名民间医者,孤寂度过余生。 年轻时的陈光远被认为江湖第一神医,无数人拜倒在他门下,甚至现在的太医院院长胡广深都是他的徒弟,陈光远把自己看家本领尽数传授给他,只因为陈光远的小姨,就是他这辈子可遇不可求的爱人。两个人两情相悦,却因为家世的差别,女孩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世家公子,在结婚当晚女孩因无法接受自杀身亡。从此陈光远收敛锋芒,收了资质出色的胡广深为关门弟子,全部知识传授之后,离开,隐退江湖。 看到这一对有情人的第一眼,陈光远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女孩身穿只有夜国公主才能穿的带有孔雀环纹的服饰,而那个男孩,衣服明显就是个普通人,甚至在腰间的佩剑是他那位为了爱情在乐馆呆着数年的朋友的,而这个男孩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这就是为什么陈光远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他们,想帮助他们的原因了。 一个公主,一个伶人之子,要在一起,可能只有祖坟冒青烟了才有一点可能吧。这一对情人的身份差距,比当初的自己,要大太多太多了。虽然他曾经认识的夜国皇帝夜西城并不会在乎门户的偏见,但作为正人君子,从未进入乐馆半步,对这个职业嗤之以鼻,虽祸不及子孙,但这也是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即使知道不可能,陈光远还是不忍让一对有情人分道扬镳,可是又哪来那么多破解难题之法,只能看当事人是怎么想的了。 陈光远看到夜千沐稍微有些动摇,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也罢,人各有志,各有抉择,作为外人还是不评论为好。 “姑娘,伤势控制住了,没有生命危险了,放心吧。”陈光远放下手中的剪刀和针线,消毒好,放到了药箱里。 “谢谢您老伯,真的谢谢您。”夜千沐听到无碍了,原本有些悲伤的心绪终于蹦出欢乐因子,眼眶有些红了,谢过陈光远之后,来到隋高朗身边。 坐在床前,看着那俊美的眉眼,没有说话,想等着他睁开眼睛,可是等了一分钟,还是没有醒。夜千沐担心的看着隋高朗之后,转头对正在收拾医用器具的陈光远说:“老伯,为什么他还不醒?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陈光远听这话,安慰的笑了下,“麻药劲儿还没过,不用担心,一会儿就醒了。” “三小姐,”刚刚去外面带一些吃的回来的侍卫进来说:“吃的已经带回来了。” “好的,辛苦了,你先下去吧。”夜千沐没有看那人,眼神里全是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 “三小姐,大夫来了,不知道需不需要让他进来。”侍卫说道。 “不用,让他吃点东西回去吧,和他说一声辛苦了。”夜千沐看了眼陈光远,看到对方也在看着他,转头试探性的摸上隋高朗的额前碎发,想帮他整理一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找了太医,让他回去什么都别说。”停了下继续说道:“尤其是大哥他们,就说我想在外面呆着感受一下外面的风土人情,过几个时辰就回去。” 侍卫走后,陈光远看着现在这情况,也和侍卫一同出门,把门闭合,让这两人好好聊聊。 隋高朗意识恢复的时候,感觉全是说不上来的难受,可能因为麻药的原因,身体没有办法活动,只有两只眼睛张开,看到一旁坐在床边,已经睡着了的夜千沐。 隋高朗刚看到夜千沐的睡颜,脸刷的一下红到头顶。慌忙躲开视线,把眼睛移向别处,发现夜千沐还是没有动,发现夜千沐是真的睡着了。 看着这个昨日宛若仙子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女孩,看到这个女孩,就觉得特别心安,从心底涌上一股羞涩与欣喜。 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隋高朗那种欣喜又被一阵哀伤所占据,母亲被人害死,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他从今天开始,活着只有两个念头:报仇和认祖归宗,让母亲的灵位享在隋家庙堂之上,让父亲为他而自豪。 可是这个女孩的出现让他不受控制的想,有没有可能再加一个,娶这个女孩为妻,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从小生在乐馆的原因,深究起来,就懂了。最开始发生的时候不明白,但只要静下来一想就全部清楚了。 他恋爱了,喜欢上一个认识不到十二个时辰的漂亮女孩,以至于为了她连命都豁得出去,有点傻,有点天真,又有点可爱。隋高朗轻牵起嘴角,丹凤眼眯起,勾人心脾,让醒来的夜千沐迷失了眼睛。 两个人视线对视的一瞬间,几乎没有商量的同时移开视线,隋高朗这会儿不知道有啥话可以说了。还是夜千沐打破了沉默,“谢谢你救我。” 不知道怎么开启聊天,说话不冷场,夜千沐在脑子里想如果夜千凌在就好了,只要夜千凌在,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场合,话都是不停往外冒,从来不会担心冷场,可自己的性格一向是比较沉稳,见到陌生人会不知道说什么选择沉默,有点偏向于母后与陌生人见面的状态,这时候就有些尴尬了。 “不客气。”隋高朗麻药劲儿一点点过了,慢慢直起身子,靠在床上,夜千沐拿起一旁的枕头,靠到了隋高朗的后背。 “你怎么会被那些人追杀,那些人看起来就很不简单。”原本隋高朗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但是毕竟对着女生挺有好感的,虽然因为母亲去世没有什么心思想这个鬼使神差出来的初恋,但还是没忍住继续说。 “家里得罪了人,然后他们就来追杀我,不过没想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还有人堵住想杀我。”夜千沐苦笑,有些自嘲的说道。 “没事,反正已经过去了,以后出门还是小心点吧。”隋高朗刚说完,就发现这句话把聊天堵上了,完全就是一个总结发言,让夜千沐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两个人又一次陷入沉默,互相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这场景有些好笑。隔了一会儿,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 隋高朗知道逝者难以挽回,现在他必须向前看,见到这个女孩让他觉得冰冷的心都有些暖了,甚至笑的时候想着可不可以边谈恋爱边报仇呢? “我们看起来都不是特别能说的人。”两个人笑够了,隋高朗有些认真的看着夜千沐,伸出手:“姑娘,很高兴认识你,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交个朋友吧。” “好,”夜千沐轻启薄唇,眼睛里又说不出来的情绪,很深,隋高朗看着这样的夜千沐没有说什么,一会儿夜千沐抬起嘴角,把光滑细腻的手握到了隋高朗手上:“我叫单沐,很高兴认识你。” 刚碰到彼此的手,一阵酥麻席卷二人全身。 第十二章 意难忘 “隋大人,”一旁的夜千宸将隋高朗一下子回归现实,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迷茫的望着夜千宸,一会儿才知道怎么回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点了下头:“太子殿下,您刚刚说什么,臣没听到。” 夜千宸看到隋高朗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感叹,看了眼旁边的夜千峙两个人看了一眼,明白对方想什么,转回头,看着隋高朗,“隋大人,千宸刚才什么都没说,自从出来,你一直看里面已经快半刻钟了。” 隋高朗牵起嘴角,有些苦笑,没再继续说什么。 “隋大人,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很难忘记,但是你们两个人要在一起有多难?”夜千宸还是觉得开解他一点比较好,于是说:“我父皇只有两个女儿,凌儿她从小习武,在军队有职位,她以后喜欢的人非常有限制,相信你也理解。沐儿她比较宽松,但是你之前做的事情父皇很难把沐儿嫁给你,即便知道你们两情相悦。” 隋高朗知道,之前他选择了报仇,两个人就很难在一起了,他杀了父亲妻子,又将两个其他兄弟残忍杀害,在一天月黑风高的晚上亲手将他们推到水中,看着他们一点点咽气,事情做的太残忍了,他都被自己这种无情的模样震惊。即便没有找到证据,但所有都知道是隋高朗杀的。至今在户部尚书府邸,除了在外面人前,私下相处时,他和父亲没有正常的说过一句话。 在外面,所有人说他心如毒蝎,致使相爱的人却无法在一起,还对他失望透顶;在家里,父亲将他边缘化,没人和他说半句话,只在自己的房间一人孤单自酌。只有在审讯犯人时,才能将他这压抑的变态心理释放,缓解心里的痛苦。这一年里,他凭借着对夜千沐的思念才一步步捱到了今天。 隋高朗还记得当时他伤好之后去了户部尚书府,当时他和夜千沐在一起快有大半年,自从那次夜千凌跟踪他们被发现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偷偷摸摸的了,甚至有时候夜千沐的兄弟姐妹会来和他们一起玩,那时过得非常愉快。私下里隋高朗无意间救了宗人府首席孙翔的侄女,被孙翔所赏识,在他手下宗人府担任他的副手。 府门外有几匹上好的骏马,看起来府内应该是有贵客。隋高朗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现在进去,半年了,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这个地方。他想了好久,到底应不应该报仇,但是思来想去,只有报仇这一个答案,毕竟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不论如何,只要有一条命,就一定要恶人血债血偿。 “干什么呢?这是户部尚书府,您是哪家的公子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府门外的两个门卫看着隋高朗一表人才,长相酷似自家老爷的模样,有些不敢得罪,凭多年识人的直觉,这个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你好,我是来找您家老爷的,请这位小哥通禀一下。”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三块碎银子,差不多有五十两。那个小哥明显眼睛一亮,变得更加殷勤,侧身让隋高朗往门口处站一下,恭敬的说道:“公子,我们老爷正和贵客聊天,小的先去问一下什么时候完事。” 这位门卫看到银子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的,也忘记了这时候不应该去和自家老爷通禀任何事,想要进门去询问一下,忽然想到什么,飞快跑回来脸上欣喜的对隋高朗说:“公子,小的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找我家老爷有什么事?” 隋高朗想到什么,从衣服中拿出一个贴身玉佩,上面有隋家特有的花纹,是母亲还没有离开之前父亲给自己的,拿出这个,绝对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门卫没有仔细看那个玉佩,飞快的跑了进去。 不出半刻,隋策快步走了出来,兴奋不已。隋高朗看到自己父亲欣喜的模样,有些感动。 “父亲,”隋高朗看到隋策快步走到他身边,还没等自己说什么,隋策直接把他抱在了怀里。 “朗儿,你没死,你竟然没死,”隋策放开他,拉着他仔细检查了一番,看到什么事情都没有,松了口气:“你娘呢?你娘怎么没有一起来?爹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跑到哪里了,把爹抛下来,你们娘俩跑了。” 隋策这个人做事情比较自我,虽然已经中年,但还是童心未泯,因为人生一直平顺,除了母亲以外,没有什么事情让他悲伤过。 隋高朗不由得感叹,可他的儿子,却已经经历了太多了。可是这些又怎么会怪到父亲的头上呢? “爹,娘她......”隋高朗看着欣喜若狂的父亲,真的有些不忍心,可是隋策瞬间就明白了,就在一秒钟,甚至比一秒钟还短的时间,眼眶瞬间就红了。 “到底怎么回事?”隋策脸上哪见刚刚那个激动的模样,好像变了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动一下,声音变得暗哑:“你娘在哪儿?” 隋高朗刚想回答,看到从府中出来了三个人,两女一男,仅仅瞥了一眼,就认出来人了。 是夜千沐和她的两个弟弟妹妹,说说笑笑从府门出来,夜千凌不知道说什么好笑的,其他两个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是夜千凌往前看了下,动作一凝,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旁边两个人看到夜千凌立刻变得正经起来,夜千格轻推了下她,“哎,你怎么了?刚才你是怎么想的那个梗,简直是太有意思了。回去教教二哥,要不他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以后嫂子怎么办?” 见夜千凌还是没有动,夜千格转头看了夜千沐一眼,夜千沐也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没搭理他,顺着视线望去,看到了隋高朗的脸。 隋策赶到隋高朗不对劲,转回头看到夜千沐三个人,即使脸色不太好也维持体面的形象:“三公主、四殿下、五公主,你们怎么出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夜千沐急忙看着隋高朗的表情,见后者不敢相信,震惊的模样,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隋策看到夜千沐和隋高朗的不对劲,看着同样不可思议的夜千格和夜千凌,对夜千沐介绍:“三公主,这是臣的儿子,隋高朗。” 夜千沐看到刚刚那个场景,大概就猜到怎么回事了,有谁的妻子可以派那么多的杀手,除了京城显贵应该没有其他人。更何况隋高朗的母亲是京城第一名伶,父亲也不可能是平常人。 夜千凌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怎么说,一旁夜千格打着圆场,有些尴尬,“您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这位是?” “是臣爱的女人生的,之前臣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知道之后本来想给他和他娘接回来,谁知道他娘发生了意外。”隋策说道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哦,原来是这样。”夜千格点了下头,之前夜千格知道隋高朗母亲的事情,脑子里好像想到什么,看了眼一旁的夜千凌,正巧夜千凌和他想到一起了,对视了一眼,脸部肌肉明显放松。 户部尚书之子,这个身份相比与普通布衣和夜千沐在一起的几率会增大无数倍,本来他们几个人还在发愁,这两个人很难能在一起,可是这情况真的是苍天不负有情人。 而夜千沐的表情却与她的弟弟妹妹不同,脸上带着少见的无法掩饰的悲伤。 终于,还是要报仇了。 夜千沐理解,换到任何人身上,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一定要选择报仇才能对得起亡魂,但是夜千沐还是有一点点的希望,希望隋高朗可以不要做出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勾当。普通的父子相认很好,但是认识半年多,交往了也快半年,夜千沐足够了解隋高朗了。 你终究无法放弃报仇,可是你要报了仇,我们就注定没戏了。 夜千沐看着隋高朗,走到他身边,没看一旁隋策惊讶的表情,“你还是要做是吗?”夜千沐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心却已经在滴血,“你知道,只要你做了,我们就永远不可能了。这样,你还是要做吗?” 夜千沐见隋高朗没有什么表情,温柔美丽的脸上里露出一抹嘲讽:“好,你做吧,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会继续喜欢你,和你在一起,但是在你真要做的时候想好了,我们原本有美好的未来,想好之后你再做。” 那之后,两个人还是一样的在一起,可是无法改变的是,不由自主的患得患失,对于一个有可能没有结局的感情,两个人还是心中压抑、酸楚。 隋高朗还是选择了报仇,可那种血腥的手段被夜千宸和隋高朗压下来,不让夜千沐知道,原本夜千宸他们也不想告诉她,强制让他们分开之后,好久以后才知道,感慨自己大哥懂她的心,想给她一个美好的无暇的初恋,对于一个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打击的人来说,这种血腥的事情,确实她无法承受。 第十三章 宗人府 “太子殿下,”夜千宸的一个亲卫慌忙跑了过来,喘着粗气,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着急的对夜千宸说:“皇上刚从坤宫出来,往宗人府这边来了,然后......” 夜千宸本来对自己亲卫如此焦急失态,有些不满,听到这话脸色稍缓,似乎觉得有什么事不对,打断他催促道:“然后怎么样?” 亲卫气终于缓了过来,语速飞快:“皇上让胡太医跟来,说今天一定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把胡太医叫来就是为了保五公主的命。说什么只要不死,就往死里打。” 这回连隋高朗都不在想其他的了,这件事看起来皇上不把事情问出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夜千峙听到这话,对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夜千宸说:“大哥,这件事情父皇绝对不会轻易过去,他一定要从凌儿口中问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以凌儿的性格,照刚刚的情况来看,绝对不会说,现在也只能让凌儿受些苦,反正不管怎么样,父皇绝对不会要了凌儿的性命。”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但是千格给凌儿手术还没做完,一旦等会用刑伤口开裂.......”夜千宸摇头轻叹,“也罢,也不知道凌儿在想什么,谁值得他这样做。” 这件事情发生到现在还没过24个小时,现在每一个人心情都感觉有个石头在压着,感觉很堵,好像这件事情的发生注定会把原来事情发展的轨迹强行改变。 “大哥,二哥,手术结束了。”夜千沐从房间里出来,不由自主的看了隋高朗一眼,转头对夜千宸他们说道。 “怎么样现在,醒过来了吗?”夜千峙偏了下头,看了眼夜千沐背后,什么都没看到,这就要走进去。 “二哥,”夜千沐用手挡在夜千峙身前,脸上充满悲伤,其他的三个人被这种悲伤震了一下,夜千宸和夜千峙立刻侧过身,进到里面,看到夜千凌躺在手术的桌子上,一动不动,一旁的夜千格沉默不发一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痛苦。 夜千峙立刻冲到夜千凌身边,见她紧闭着眼,脸色苍白骇人,抬起头抓住夜千格的衣领,“千格,怎么回事?就接个断骨能发生什么事?你这么多年学医我不相信这个事还能出现意外。” 夜千宸走过来伸出食指中指摸了下夜千凌的颈动脉,脸色缓了回来,对一旁夜千峙说:“千峙,好好看看,千格把所有的器具全部收拾完了,你还能觉得有什么事吗?” 夜千峙听到这话,看着夜千格明显扬起的嘴角,“二哥,因为母后的原因,我们几个心情都不好,我想缓个气氛让你和大哥心情好一些。” “好什么好!”夜千峙恼羞成怒,看了眼没有一点笑意的大哥,转头看向夜千格,“我现在真是没有心思看你缓和气氛。” 夜千格听到这话,看到这两个人都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随意的态度开始变得正经起来:“二哥,怎么回事?是又发生什么事吗?” 夜千沐看到这个情况也觉得不对了,一旁隋高朗见夜千宸和夜千峙两个人都不说话,对夜千沐解释:“三公主,皇上马上就到了,说要提审五公主。” “刚入宗人府就要被提审?父皇这是干什么?”夜千沐不可思议的说道。 “父皇不会相信凌儿杀了夜千昊,想必是发现了什么,着急来问她的。”夜千宸看着躺在手术桌上,麻药还没醒的夜千凌,脸上一闪而过的心疼,对隋高朗说:“隋大人,我们刚刚说的那件事情,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父皇在的时候没有办法我不管,但是其他时间我希望隋大人你可以买千宸一个面子,千宸答应你的,绝不食言。” 隋高朗瞟了眼夜千沐,点头,当作知道了。 夜千凌在战场上厮杀已有3年,要说一点伤都没受那简直是在开玩笑,没人会相信。因为打仗嘛,受伤在所难免,对麻药的抵抗力就会增强,加上药量不多,醒来了。 睁开眼睛感觉手底下好像软软的,像是草席,望了下面前,还是在这个天字一号房监牢里,动一下牵扯到胸口的伤口,疼的不由得抖了一下。 刚刚清醒,脑袋浑浑噩噩的,有一种熟悉的麻软袭遍全身。 打麻药了?夜千凌感觉这种感觉好熟悉,直到感觉胸口有种被刀割的痛感,拉开胸前的衣服,看到绑着纱布的前胸,明白这么回事。 这种纱布打结的方式,除了夜千格,没有别人了。 夜千格一直以来和胡广深学习医术,但是有一点怎么也改不过来,就是夜千格在包扎伤口的时候永远都要打个死结,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打,他说为了方便和人区分开。作为未来的神医,一定要找一个区别于平常的大夫的特点。 夜千凌看到这个包扎手法,没有血色的脸上扬起了嘴角,想挣扎的爬起来,两只手臂还是没有什么力气,认命的躺回草席上。 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应对了,事情发生以来,没有什么时间坐下来想该如何应对这件事。 这件事绝对完不了,就算所有人能把这件事当作一个过去,自己也做不到,,毕竟母后是为了自己选择了死亡。这个坎可能这辈子都迈不过去。 夜千凌也是个人,她也想把这件事全部怪到晚枫的身上,因为如果没有晚枫的这件事,自己不会受这么多罪,母后和弟弟也不会死。想把一切怒火撒到晚枫身上,自己也许就有所解脱。 可是晚枫拿鸿儿威胁自己,即便治好了也怕她留一手,不用想,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留一手。再加上他的儿子因自己惨死,真的矛盾到快要把身体撕裂一般。 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夜千凌心想,躺在草席上,大力摁住刚刚手术完的胸口,闭眼开始想着自己的母后,自己该怎么样才能对得起她。 杀不杀晚枫,是现在压在夜千凌心里的一个无法抉择的选题。她想找一个人聊一聊,想问有没有告诉她究竟该怎么做,究竟怎么样,才能对得起所有的人。 “皇上驾到!”尖利的声音响起,刚刚还沉浸在母后离世,思想矛盾中的夜千凌猛地回过神来。 “皇上,您怎么大半夜来了?”宗人府首席孙翔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和家中小妾把酒言欢,听到这个消息,套上衣服就飞奔回宗人府。连衣服都随便套了件,有些衣衫不整。 广德帝没有理孙翔紧张、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扫了他一眼,挤出了字:“朕把夜千凌送进来你不知道吗?” “啊?”孙翔完全惊呆了,知道夜千凌卷入了一场杀人案,皇后自杀保五公主,却不成想竟然把人送到宗人府来。孙翔实在是后悔当时和小妾打得正欢,没有理下人通风报信。 “皇上,臣......”孙翔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有些磕巴。 “在私下里你做什么朕无权干涉,只是这件事,朕必须要一个结果,否则,别怪朕不给你留情面。”广德帝知道孙翔一向喜欢游戏人间,家中小妾五六个,私生活并不检点,但是做事还蛮有效率的,完成的质量也不错,所以一直没有这点事说他什么。 “是是是,”孙翔慌忙答应,看着广德帝阴沉的脸色,心中七上八下,慌忙称是。 “儿臣见过父皇。”夜千凌用尽全力爬起来,在广德帝进到监牢的一瞬间,跪倒在地,低着头,拒绝和广德帝对视。 广德帝看到夜千凌这么虚弱的模样,愣了一秒,但还是稳住心神,面无表情的对身后人吩咐:“所有人都先出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夜千凌完全没有想到,广德帝来之后竟然会这么做,原本她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了,甚至把命都已经架到脖子上,任凭父皇处置了。 “父皇,对不起。”夜千凌刚说完这句话,眼泪忍不住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广德帝看到夜千凌一秒钟流出的眼泪,沉思了一秒还是出口扎心:“凌儿,你这样子,父皇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了。” 夜千凌听到这话,彻底崩溃了,声音都带着颤抖,眼泪就这么控制不住,明明想让它停止,嫌弃自己的软弱,但还是忍不了,“对不起,父皇,凌儿真的对不起您,更对不起母后。” “你一秒钟可以流出泪,眼睛不眨一下的撒谎,甚至你母后都为保你自杀了,你还是如此什么都不说,可能你长大了,父皇已经不认识你了。”广德帝感叹道,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夜千凌听到广德帝声音充满悲伤,忍不住抬起头,“父皇。” 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什么话可以说,一时失语,不知如何应对。 广德帝听到夜千凌叫他,转过头和她对视,眼中那种不舍和心痛几乎无法隐藏。 “朕问你,你认为人命是什么?”广德帝的这一没来由的话让夜千凌更加发懵,这如此高大上的哲学问题让她只能想到夜千昊的事情,只能回答,“儿臣一时鬼迷心窍,现在真的是后悔不已,儿臣真的不是知道该如何面对所有的人。” 广德帝听到这样的回答,脸色瞬间青的让人恐怖,手捏的咯咯作响,有一瞬间,广德帝脸上的失望快要压制不住,还好当时夜千凌没有与他直视。 第十四章 身心创 “你不要转移话题,告诉朕,人命在你眼里和一己私欲相比,哪一个更重要。”广德帝几乎愤怒的要喘不过气来,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夜千凌的充满困惑的脸已经告诉他答案了,深吸一口气,还是等着她回答:“父皇,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答。” “说。”广德帝的性子,如果说一个字,就说明他已经是在竭力忍耐的边缘了。 “儿臣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如果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命,那这些人的性命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何必要那这两个作比较呢?”夜千凌想了想,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广德帝听到这话,身体一软靠到旁边的墙上,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父皇,您还好吗?”夜千凌想起身扶一下广德帝,但身上实在太难受,直接栽倒在地上。 广德帝沉思了好久,一旁的夜千凌也不敢出声,就这么静静望着他,等待他开口。 “是朕的错,把好好一个孩子养成这样。”广德帝抬起头,眼眶泛红,夜千凌立刻失态,慌忙双膝往前一挪,想要到广德帝身边,却被出声阻止:“在那跪着,不准过来。” “父皇,凌儿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您不喜欢听了,您知道儿臣不会说话,您别生气。您怎么对凌儿都行,您别生气好不好?”夜千凌还是状况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能让父皇如此愤怒。 见夜千凌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广德帝苦笑一下:“朕已步入中年,上天竟然和朕开个这样的玩笑。” 广德帝看着夜千凌,见她胸口的衣服上全是鲜血,知道刚刚夜千格他们来给她治伤,忍住要动手的冲动:“夜千凌,你听着。”来到她身边坐下,见夜千凌明显身体抖了下,“这世上,没有比人命更重要的东西。如果没有生命,就什么都没有了。”广德帝耐着性子说。 “你爱的人性命固然重要,但其他人性命同样重要,生命是平等的,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可以随便杀人。”广德帝看到夜千凌仔细盯着他,充满困惑的样子,更加心痛,“朕知道,从小你和宸儿他们学武,很小的时候开始到沙场打仗,在战场上杀过很多人,但是战场上杀人和在日常生活中不一样的。” 广德帝看着依旧没有明白的夜千凌,轻轻摸了下她的头:“战场上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国仇家恨,你死我活,一定会有人流血牺牲,但是在现实生活里,不管怎么样,都不可以杀人。因为没有什么恨需要用杀人来换取心里平静,自有法律可以裁决。” 夜千凌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没有出声。 广德帝知道夜千凌一定还是充满不解,伸出手,想看一下夜千凌胸口的伤,刚碰到夜千凌,她全身剧烈地颤抖一下,面如土色的猛抬头,嘴唇在恐惧中发着抖,“父皇,不要。” 不要什么?广德帝不用想都知道,不要打了。刚刚手术完,麻药劲儿刚过,很快就是皮开肉绽般的疼痛,如果此时再受伤,不仅刚刚缝好的线会开裂,刚接上不稳定的骨头说不定会再一次开裂,夜千凌想想都觉得可怕。 不管如何,自己也是个人,也是想舒舒服服,不疼的。夜千凌想。 广德帝见到夜千凌惊惧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才能让伤害小一点。两个人就那么默默无声的几十秒,广德帝终于狠下心,开口想让夜千凌可以后悔:“凌儿,这件事情,你真的不说吗?” “父皇,真的是凌儿做的,这样的事情有多严重凌儿是知道的,不会傻到给人顶罪的。父皇,您不管怎么对儿臣,儿臣都欣然接受,母后的这件事,儿臣真觉得没有什么脸再活着。”夜千凌还是把心里话说出口,不论如何,自己是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啊,这道坎,唯有死亡能够让自己心安吧。 “啪!”刚说完话,完好的半边脸又添上了巴掌印,不过这次不重,不太疼,不知道又是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广德帝双手抓住夜千凌的双肩,让她抬头看着自己,即便自己刚经历丧妻之痛,还是强自打起精神把这件事处理好。毕竟,身为皇上,这个社会不会让他停下来,即便有些累了,倦了,众人还是会推着他向前。 “父皇刚刚告诉过你,生命不是儿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说这样的话。”广德帝知道夜千凌现在心里难受,到现在,广德帝还是不相信夜千凌会杀夜千昊,但是这件事被架在上面,即便消息被封锁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定要给交代的。 “凌儿,你知道西郊南苑吗?”广德帝试探性的问道。 夜千凌听到这句话,震惊之余,有些不敢置信,想确定什么,即便知道自己绝没有听错。 广德帝看到夜千凌那极力掩饰的心慌,有些心酸:“凌儿,父皇不会害你,这件事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朕作为皇上,身不由己。” “您是不要我了吗,爹?”夜千凌不想让广德帝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用牙齿狠命咬住嘴唇,挤出点和平常一样的笑颜,但是眼泪已经把眼睛全部浸湿了,看不清父皇的样子,在眼泪掉下眼眶的瞬间低下头,毫无杂质的眼泪顺着眼角打到被踢的脏兮兮的裤子上。纯白终究是纯白的,永远不会和黑色混为一谈。 自从成为皇上之后,夜千凌从来没有叫过广德帝爹,身份所致,自从做了皇上,就好像成为孤单旅人,对你惧怕,对你加了层无形的屏障,这是没有办法的,即便感情还在,世间身份的差距,还是不可违背。皇上这个词是尊敬,是崇拜,而最平凡的爹,却是依恋,代表着最朴实、最纯洁的感情。 广德帝知道,在不到12个时辰之前,这辈子再也没有可以叫自己西城的人了,今天过后,或许再也不会从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口中感受到这么朴实的感情。是多么的痛苦无奈,才会让夜千凌这样。 西郊南苑,夜氏王朝最隐秘的存在,这是专门培养暗卫的地方,这里每一个人都没有感情,只有主人的命令,为了主人的命令,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尊严和灵魂,把自己变成一个活死人。这里的人自从进到里面,就会无名无姓,只有编号,永远低人一等,简单来说,到了这里,成为暗卫,就连人都不算了。而且一生一世,奴籍加身,永无更改。 夜千凌不懂,自己只是不懂生命平等或者不同的界限究竟是什么,她和侍卫宫女称兄道弟,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自己难过时,只会躲在角落里暗自疗伤,从来不会影响到别人,不把自己的痛苦强加于人,这不叫生命平等吗?每个人都是生命的个体,人各有异,这不又是生命的不同吗?怎么这样想,这样的一个人,还会迎来这样的命运。她是杀了成百上千人,多到连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是这些人杀完之后,没有一点后悔,都是该杀的,这样为什么还说自己不懂生命呢?为了自己爱的人可以不顾一切,为了让自己恨的人痛苦,拼上性命也要他死无全尸,在自己的价值观里来讲,这些都太正常不过了。 “为什么啊?爹,您可以杀了我,甚至任何刑罚折磨我都好,为什么要送我去那里?”夜千凌还没有从这个晴天霹雳中反应过来,“这个地方是什么爹您不知道吗?凌儿想过所有的答案,从来没有想过您会这样对我?” 夜千凌几乎算是崩溃了,见广德帝还是不回答,抓住他握住自己的手腕,把广德帝两只手合在一起,用激动到爆出青筋的手握着,拿着他两只手用力要打自己刚刚手术完刚刚缝合的肋骨,不要命的要往上砸。 广德帝看到这情况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刚开始不想伤她,可夜千凌在癫狂的时候连理智都有些丧失掉了,一拉没拉开,在没敢用力一拉还是没有动,广德帝脸色有些发沉,但还是好声好气耐心说:“放开,听爹和你说。” 夜千凌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还是抓着不放。广德帝没办法,眼看手要触到那刚刚缝合的伤口上,小臂用力一甩,夜千凌撞到一旁的墙上,嘭的一声,夜千凌感觉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用仅剩一点点的理智千钧一发之间把头抬起,避免撞到墙上,刚刚缝合的伤口明显裂开,血从伤口处流出,眨眼间胸前衣服全被血染透了。 好似疼痛换回了一点理智,听到广德帝低吼了一声你清醒点之后,苦笑,扫了眼身前的血,仰头强迫眼泪流回去。 “父皇,儿臣认命了,既然命定有这么一遭,随便吧。谁叫我杀了弟弟,害死娘呢?”夜千凌嘴角扬起,那清脆的笑声响起,明明在笑,眼泪却忍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 “凌儿。”广德帝从没有看到这样的夜千凌,想和她解释什么,告诉她不是她想的那样子,就听到夜千凌的下一句话,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爹,儿臣的主人是谁呢?” 第十五章 定如此 “你说什么?”广德帝被夜千凌问的这句话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主人?身为皇帝的女儿,夜氏王朝的公主,竟然说出谁是她的主人这句话,也难怪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丫头,”广德帝看着夜千凌衣服上渗出的血,心疼的往她身旁走,想将她扶起来,刚碰到她胳膊,一阵滚烫袭来,广德帝下意识把目光移到夜千凌脸上,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往下冒冷汗,嘴唇发青,眼神开始迷离,“你想死吗?把伤口故意往墙上撞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刚刚广德帝的那么一甩,没有仔细观察是根本就发现不了夜千凌故意把胸口作为第一受力点,离得近才发现,她任凭伤口渗出血,二次破裂。 原本心疼不已的广德帝拼力忍住体内的暴力因子,深深吸了口气,“很早之前,爹告没告诉你,你要再敢说这种话,做这样的事会怎么样?” 本来刚刚手术的时候夜千格把高烧暂时用药物压下来了,但是这手术伤口裂开,把伤口二次感染,直接变成了高烧,这种情况本来广德帝想叫胡广深进来瞧瞧,但为了顾忌夜千凌的面子,还是想把道理好好讲完之后再让他进来。 广德帝夜西城这个人,对所有人都狠,平时是因为夜千凌比较乖又听话,还是女儿,又会撒娇,也就由着她的性子来,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简直想都别想了,没给废了,都看在一个‘不忍’上了。 广德帝本身就是个战神,也一样受过很多伤,所以在他的意识里,只要不威胁生命的伤都不是事,更何况原本广德帝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想把夜千凌给打成个残废,还好最后情感理智全部找回,没有做那些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 实在烧的迷糊,夜千凌连忍住不倒下就花费了全部的力气,真的是没有听清广德帝问什么,于是广德帝又说了一遍,“告诉我,如果说想死这样的话会怎么办?”广德帝掐住夜千凌的下巴,疼痛强迫她对视。 “自己扇20个巴掌。”夜千凌一只手捂住流着血的胸,艰难开口。 广德帝放开手,示意夜千凌自己动手,移开一点距离,“动手。” “父皇,我凌儿不要,不要自己打自己,太没脸了。”夜千凌喘着粗气,从口中蹦出这几个字。 “你还知道没脸?”广德帝拉起夜千凌抚着胸口的手,那手上沾满血,“打。” 这时门外有声音响起,外面胡广深好像怕有什么事,还是壮着胆敲门问道:“皇上,需要臣做什么吗?” “没你的事,等会再进来。朕现在给孩子讲道理,你这么晚被朕叫来,找个地方先休息会儿。”广德帝大声回应着,一旁夜千凌被吓的一颤,不敢抬头了。 广德帝看着夜千凌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憋着笑,但面子上装的一脸严肃,好不辛苦,“还不动手?” “啪!”夜千凌一咬牙,知道没法避免,抬起手就给自己一个耳光。向来喜欢投机取巧的她这次实在没有什么心思想着怎么少挨打,这一巴掌十成十的力道,打的身体不受控的向一旁倒去。 广德帝看到这情况一愣,没有叫停,直到20个巴掌后,夜千凌被打的眼冒金星,眼神聚焦困难,才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惯性的继续动手。 即使没有昨天下午广德帝自己打的巴掌那般重,但是毕竟用尽了全力,原本带伤的脸这么挨完,血从嘴角往下淌,两边嘴角都被打的开裂。 “知道错了吗,还要说吗?”这几巴掌有些重,耳朵好像因为这剧烈的掌掴有些听不清,只能遵循本能的点点头,“还说?”广德帝脸色拉了下来,捏着夜千凌胳膊的手紧了紧。 夜千凌就感觉胳膊被捏的好痛,稍微抬一点头,只见广德帝脸色阴沉,马上明白过来,快速的摇了摇头。 广德帝这回终于满意,放开夜千凌,走到门边对门外的侍卫吩咐,“把胡广深叫来,马上。” 胡广深刚要休息,被侍卫的跑步声惊醒,一阵烦躁,但脑子清明一下,有什么意识在脑子里闪过,直接拿起一旁的药箱,往天字一号房跑过去。 果然,刚到牢房门口,就看见夜千凌软软的坐在草席上,头压的老低,胸口上血淋淋一片,胡广深简直是无奈的想骂人,但是因为对面这人现在是皇帝,又刚丧妻,不能也不想让他再难受,就没说什么,但也没有理会广德帝,快步走到夜千凌旁边开始诊脉。 “阿广,这孩子身上的伤有事吗?”胡广深听到这话,控制不住自己的白了他一眼,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五公主是个人,不是个畜生,就算畜生也会疼啊。” “这次朕可没有打她,就因为她错话打了她一巴掌,其余的......”还没等广德帝把话说完,胡广深不满,一脸无语的表情,毫不客气打断他,“那也是你让她自己打自己,这和你打有什么区别。” “这,这不一样,她要好好听话朕能罚她吗?”广德帝有些失语,年轻的时候就说不过胡广深,现在还是一样。这两人一向是黄金搭档,一个打仗,一个医疗,关系特别铁,即使他做了皇上情谊还是不变。 胡广深边二次缝合伤口,打了麻醉剂,边说:“你好好想一想,六殿下那件事绝对不可能是五公主做的,要真是他做的,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让人找到把柄,这你也知道。”拿起一旁的银针,放到烛火上烤,“皇后的事情臣知道你生气,但是把火撒在五公主这里,你做个父亲,想想合格吗?不管怎么样,她也不想害死自己的母亲。” “可是这件事不让她吃点苦头,她是绝对不会说的。”广德帝这么杀伐决断的人,现在竟然还开始纠结了,“难道让千昊白死,杀手逍遥法外吗?” “你想一想,可以让五公主用命来保守的秘密,会是简单的吗?只能慢慢等,慢慢来,要不适得其反。”胡广深这时候将所有银针将大穴封住,松了口气,“五公主从小练武,身体蛮好的,要不被你这么折磨,人都能半废了。” 广德帝听到这话,想了想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阿广,你知道悠亲王的三儿子吗?那个15岁莫名其妙失踪的那个?还有一品大员左中郎将冯轲的长子被从西郊南苑那边的竹林里找到的事吗?” 听到这话,胡广深心里有种隐隐不祥的预感,没有接话,只听见广德帝好久转回头,看着躺在地上,被扎麻药沉睡的夜千凌,“都是她做的。” “怎么可能,”胡广深完全三观尽毁,不假思索的否认,“绝对不可能,五公主她平时对每个人都很好,足够良善,也从来不会看到她有一点伤心的模样,更不会和人结仇,你怎么会这么说?” “刚开始朕也不相信,刚刚问她,她给朕的答案,都不用问她做没做,朕就根本不用怀疑了。”广德帝看着天生笑脸的夜千凌,还是不愿意接受,“她一直认为,只要和她打起来,做的事情她无法忍受了,就会杀了那些人,她对生命的理解仅仅局限于战场上了,平常这种事情很难发觉,直到今天朕在议事殿给了她一巴掌,恍惚看见她脖子上的疤痕,才觉得不对。” 胡广深等着广德帝继续说:“你记不记得,之前冯轲的长子从西郊南苑竹林里被找到的时候快要断气了,最后他说的是杀他的是一个脖子上有清晰疤痕的清瘦的青年。凌儿是女孩子,本身也不胖,被人认成比较瘦的男生情有可原。而且当时那人18岁,和宸儿他们一起学习,武功已然不弱,什么人能够这么轻易的杀他,事后一点痕迹都没有,也只有女扮男装的凌儿了。”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推断,没有事实根据的,你不能凭借这么几件事就认为凌儿杀了他们。”胡广深理智上已经信了,但情感上还是想给夜千凌狡辩一下。 “朕太了解她了,就像知道千昊那件事情不是她做的一样,问都不用问了。”广德帝苦笑一下,对胡广深说:“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早点发现给她纠正过来,或许其他人就不会拿她当挡箭牌,子樱也就不会这么早离开朕了。” 广德帝蹲下身,看着紧闭眉眼的夜千凌,摸了下她紧皱的眉头,或许这一辈子的父女缘分,会在几天后到西郊南苑那一刻开始,改变了。 把她送到西郊南苑,让她和那些暗卫一起生活,体验下那些人的处境,想着让夜千凌自己发觉她的那些想法是错误的,能让她懂得生命的价值所在。这样一举两得,既能平定悠悠之口,又能让她触动并为之改变,即便无法走出间接害了母亲的阴影,也能让她改正那些不对的想法。 知道的有这两个人,不知道的在暗地里有多少个人被杀,要再放任不管,不久之后的将来,一定会造成更大的遗憾。 广德帝决定的事情,再也无法挽回了。 第十六章 旧事提 夜千凌麻药醒来的时候,全身没有力气,抬起右手揉了揉干涩的双眼,余光看到广德帝没有走,坐在她身边,懒散的样子瞬间消失,“父皇,您怎么在这儿?” 睡眼惺忪之间,广德帝一点表情不愿给予,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嘴角刚刚说话的抽痛让夜千凌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父皇,您真要儿臣去西郊南苑吗?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吗?”夜千凌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是想争取一下,好死不如赖活着,正常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她也一样。 广德帝听到这样问,没有回答她,一点点的,夜千凌眼睛上的光慢慢散去,广德帝难过的把盯着她的眼神移开,看着那敞开的大门:“那就把事情告诉父皇,这件事就算了,否则,别怪父皇心狠。” 夜千凌从胸腔中泛出一层苦意,哈哈,没有用的,都说服自己去了,还存什么希望。 “哦,好的父皇,儿臣知道了。”夜千凌没有勇气看他,笑着望着衣服上那层层的血迹,笑中带泪的对广德帝开口:“父皇,儿臣有一个请求,父皇如果答应的话,不管您要凌儿做什么,凌儿绝不犹疑。” 广德帝听到这话,隐约觉得有种生离死别的氛围,又想解释一下不是她想的那样子,但又好奇她要说什么,就扬了下下巴,示意夜千凌继续说。 “儿臣知道每一个暗卫出来之后,都要认主,父皇,希望出来以后,儿臣的主人,只有父皇。”夜千凌有些尴尬,但还是说出她的要求。 听到这话,广德帝心里都觉得搞笑不得了,再配上夜千凌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这回维持面瘫脸也成为了一件难事。 怎么早先没有发现自己这个小女儿怎么这么傻?就算再怎么样,也是公主啊,只是去历练一下,让她学会那个道理,什么时候学会了自然就回来了,到时候相信那个抓夜千昊的凶手也差不多能从夜千凌口中翘出来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她真成为一个暗卫。 广德帝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心情不好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容:“朕和子樱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女儿,还主人?你真想做暗卫?” 夜千凌本来就古灵精怪,只是因为深受打击,思维有些迟钝,这时候反应过来,已经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松动下,试探性的问:“父皇,您是和儿臣开玩笑?” 广德帝想笑但觉得场合不对,又端成严父的形象,“每两年暗卫排名第一的人会免除暗卫身份,你忘了吗?父皇没有不要你,给了次机会,如果你可以在两年后排名第一,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来,继续做父皇的女儿,但如果期间没有成为第一名,那么除非你告诉父皇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要不你就只能成为暗卫。”广德帝说到这话,真的正经起来,“而且父皇保证,那时候你的主人,绝不会是父皇。” “好,成交。”夜千凌毫不犹豫的答应,“只要父皇还要我,这点惩罚是一定要有的,要不父皇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儿臣更加无法有半点心安。” 真是蠢得可爱,这句话明显就告诉自己夜千昊的事情不是她做的,还没有察觉,果然很早之前妻子就说夜千凌在他面前永远少一根筋。广德帝想。 广德帝敢说这个要求,自然是对夜千凌有极大的信心,甚至都不需要怀疑。这孩子虽然在自己面前比较蠢萌,但是无论从心智计谋,还是武功,很难会遇到对手。但是一向不喜欢束缚的女孩去那个西郊别院,这一点上,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 “父皇有件事要问你,”广德帝这时候觉得应该问一下他虽然确定,但没有得到亲口承认的问题,见夜千凌把身体正对着他,等着他问,“你有没有在战场外杀过人?” “父皇要你肯定的回答,你知道朕最讨厌谎言。”广德帝见夜千凌纠结了一秒,说道。 “有,”夜千凌想了想还是说出来:“有两个人,在战场外,儿臣只对两个人动过手。” 夜千凌这个人虽然不懂广德帝思考的那个生命平等,但是这两次动手都是偷偷做的,因为知道那两个人是朝廷命官之子,公然杀了他们,自然会有麻烦,广德帝既然问了,她根本就没想隐藏。 记得这两个人一个叫冯源,一个叫夜千和。夜千凌陷入短暂的回忆里。 在自己11岁的时候,杀了当时被称为悠亲王的三儿子,15岁的夜千和。 悠亲王是广德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他母亲比较受宠,这个人养成嚣张跋扈的性格,养出来的儿子更不是什么好货色,他那个三儿子最不像话,当时和中郎将的儿子冯源两个人臭名昭著,在京城中心地带的光华门抓了好几个平民女孩,当街带走,回去之后因为女孩们反抗,两个人把那些女孩残忍杀害。但是因为当时女孩们的父亲联合起来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女孩们是自杀的,这件事情才不了了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到底怎么回事,原本还义愤填膺,要让杀害自己女儿的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不知道给了封口费,话锋一转,变成了息事宁人的状态,甚至还为犯人说情。想想这世道,多不公平。 夜千凌当时第一次上战场,刚刚回来,因为大胜而归,心情特别好,就偷偷跑出宫,到光华门那边有专门美食一条街去转一转,就在吃一家特别有名的牛肉面的时候,亲眼见到这两个人把那三四个女生带上了车,刚开始没有理解到底怎么回事,只听见一个女生喊了声救命,马车就消失在视线里。 巧的是,当时那个卖牛肉面旁边有家烧饼店,那家老板家的女儿也在其中,当时那个要死要活的,夜千凌因为没有遇到过这种事,特别气愤,直接打听知道是这两个人,就冲到悠亲王府邸,却发现这个身为父亲的悠亲王竟然连管的不管,敷衍了事,最后找到那些女孩的时候,是在西郊南苑旁的竹林里。全身是伤,惨死当场。 夜千凌当时极端气愤,回去和夜千宸他们说这件事,本来事情都已经查到这两个人身上了,被收买的家人选择不上诉,冤情终究没有昭雪。 于是就在之后四天的雨夜,夜千凌将夜千和捅杀,用石头绑后沉入南苑的井底。第二天,杀了冯源,用同样的方法,不过这人太过高大,抬不动,知道这个人已经很难再活着,就给他扔在一旁的竹林里,这两个人得到了应得的惩罚。 这件事夜千凌没有和任何人说,不过让她不解的是,和广德帝说杀了两个人,却没有逼问她杀了谁,这真的太让人奇怪了。夜千凌真的特别想问到底为什么父皇什么都不问,听到这个消息,不应该问杀了谁吗? 广德帝看到夜千凌的表情,就猜透了她的想法,不动声色的没有问,只是继续说着去西郊南苑的事情,刚刚问的问题,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做什么事情之前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做,就算去了西郊南苑,也要时刻记住这一点。”广德帝开口说道。 “好的,凌儿记住了。”夜千凌听到这话,同意的点了点头。 广德帝因为要回去忙这两天里发生的一大堆事情,说了些话就要离开,夜千凌本来没有什么食欲,想想会有两年见不到自己的父皇,还是拉了下他的衣摆,“父皇,陪我吃顿火锅好吗?” 广德帝看见夜千凌不舍的眼神,没有拒绝,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对身后的人吩咐,“去准备火锅,拿到这里。” 夜千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再加上肋骨上的伤口特别疼,整个人丧丧的,因为这个手术是在胸腔,吃东西会特别痛的,其实并不应该吃火锅,但是为了让父皇能够陪陪自己,还是用这样的理由想和父皇再呆一会。 “这个白菜能吃了,父皇,给您。” “这个羊肉熟了,您吃。” 诸如此类,一顿饭当中,夜千凌几乎没有吃什么,即使知道父皇也没有什么食欲,但还是不希望他饿到,不舒服,竭力给他夹菜,仅入胃的那几口使得胸腔一阵难受恶心,火烧一般的疼,但还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笑着吃完这一顿饭。 广德帝看到夜千凌这副模样,心里泛酸。进西郊南苑之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会受多少的罪,但是广德帝没有选择,只能牺牲女儿,维持法律的公正严谨。 终于,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了,两个人各怀心思,即便火锅甚暖,心却冷如寒冰,充满凄凉。 “父皇回去了,”广德帝叫人收拾完之后,站起身,“明天一早,会有人带你去南苑,这两年,不要让父皇失望。”看着坐在草席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夜千凌,知道那下面的脸绝对不会有微笑,为了不再伤感,也为了夜千凌好,即便没有回答,忍痛打算离开。 “父皇,”夜千凌还是出声说话,“再见。”抬起眼睛,眼泪已经哭花了整脸,不舍清晰可见。 “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你随时就可以回来。”广德帝怕再呆着,会真的不舍得走。说完这句话,也没看夜千凌的表情,快步离开。 第十七章 西郊院 “五公主,”耳边好像有什么人在叫自己,夜千凌清醒过来,抬起头看到狱卒在耳边没敢大声将自己叫醒,虽然被叫醒有些不爽,但是还是维持很高的修养,挤出点微笑对那人说:“要去那里了吗?这么快。” “皇上说今天是一年一度的暗卫开学日,说已经给您准备好假名和身份证明,从最基础的学生做起。”那个侍卫本本分分、按照传过来的原话转达。 “学生?”夜千凌听到这个称谓写,简直想笑,“在西郊南苑,还用学生这个词,要真是学生,那些真正夫子底下的学生就不叫学生,应该叫大爷了。这个词是谁传给你的,这么没有水准。” 夜千凌因为母后的事情一直阴郁,但是接下来将是一场不能输的‘战役’,如果还是现在这样心情低落,到时候别说得第一回宫,甚至有可能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工具人。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爱都可以放一边,这是夜千凌很小的时候广德帝教给她的,虽然无法真正理解其含义,但是事情轻重缓急,还是能够分清的。 于是为了培养状态,开始一直以来自己最擅长的开玩笑调节心情法。 “回五公主,臣也不知道,一层层传下来就变成这样了。”侍卫特别认真,一脸正经的说道。 “不是,你这么正经的表情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咱能不这么正经吗?”夜千凌捂了下头,一脸无奈,这人太正经想逗逗都感觉不到互动,摇了下头,还是算了做个正常稳重的公主吧。 “凌儿,”牢房外传来声音,夜千格左右四处看看,然后偷偷进到了牢房内,这偷偷摸摸的样子,让夜千凌忍俊不禁。 仔细一看,见夜千格的眼睛明显肿了一圈,“四哥。”夜千凌脸色变得有些慌乱,开口。 “大惊小怪干什么,你被狗咬了?”夜千格按住夜千凌要站起来的肩膀,转头对一旁的侍卫沉声说:“你还不走?等着本殿下给你赏钱吗?” “是是是,奴才马上走,马上走。”那个侍卫赶忙灰溜溜的跑出去,半分未敢停留。 待到那人走后,两个人视线都从门口收回,夜千凌抓住夜千格的手臂,“四哥,你怎么哭了?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夜千格叹了口气,摸了下夜千凌的头,“你别和我说有的没的,把真相说出来你就什么罪都不用受,要不别给我扯这些。母后的事情咱们家没有一个人现在心情是正常的,你也别太贫嘴了,别以为我不会在你去西苑之前暴揍你一顿。” “好好,我错了,可别打我了,父皇和大哥已经把我虐的快连渣都不剩了,这伤都不知道暗卫入院考核怎么过了?”夜千凌抱头可怜巴巴状躲到一边。 夜千格单只手把夜千凌拉到她身边,与平时的花花公子样不同,十分正经,“父皇叫我和你说,在那里多思考,任何时候只要说出真相,就可以回来。” “哦哦。”夜千凌敷衍的点了下头,想把话题岔过去。 “你别敷衍我,自己想一想,别不懂事。”夜千格轻推了下夜千凌,想让她好好听听。 “四哥,别这么正经好不好,这一点也不适合你。”夜千凌没有忍住吐槽起来,深深看着夜千格,“走了,两年后见。” 夜千格没有阻止,望着夜千凌的身影,沉默,一直盯着夜千凌消失在视线里。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相见了。 西郊南苑 夜千凌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单薄瘦弱的样子好像有阵风吹过就能刮倒的样子,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什么,只能挺直脊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被侍卫送到一片竹林前面,才卯时,竹林已经排满了人。 夜千凌毕竟是身为公主,对于暗卫,夜千凌还是见到过很多。因为广德帝一向不喜欢皇宫中有暗卫存在,所以直系皇室中人没有谁有私家暗卫。 一入西郊南苑,生不如死,世世代代都难改变。不自由,毋宁死。可是在这个世道里,有些人终究逃脱不了既定的身世与命运。在这里,太差了只能被人打败,选择死亡;太强了,只能被贵人选择,过那种没有自由的人生,如果愿意,与主人生死相随,同生共死固然是好;如果不甚投缘,这个人的一生或许到认主的那刻就已经算是结束了。以后的那个人,就已经不算是曾经的自己了。 外界传言,西郊南苑,就是世间噩梦之所,能从中脱颖而出者,都不是人,是疯子。因为在那种每天压抑痛苦,生命都不能时刻保证的地方,能崭露头脚的人,无论是心智能力,还是残忍程度,都已经不是正常人的范畴了。当然,每次来这里做暗卫的人,要不是孤苦无依,流离失所,要不就是家族获罪,只能这样得到一线生机,还有最后一种最不近人情的:暗卫之子,生生世世,从生到死,都无法改变暗卫的身份。 夜千凌刚到西郊南苑的竹林前,寂静无声,没有人言语,好像这些人天生就不会说话一般。夜千凌无意识间被这种沉闷的氛围感染,原本因为母后的事情心里痛苦,无法原谅自己,夜千凌忽然觉得,或许在这里孤老一生,也是一种自我解脱。 夜千凌吓了一大跳,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论如何,这样都对不起所有对自己好的人。强行压制住这种自我否定的态度,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可以聊聊天,说说话,哪怕不说话一起呆着也好。可是看了一大圈,还是和刚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人去关注周遭,只是沉浸在自己狭隘的一方世界里。夜千凌着实无奈,觉得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看到后面有棵挺大的柳树,走过去靠在一旁的树上,沉默的闭上眼睛,想想还是睡觉吧。因为行军打仗,对环境极为敏感,也不担心错过进去的时间,想想进去之后就要开始入院考核,需要储备大量的精力。 从小袋子里拿出一点药粉,这是刚刚来的时候四哥包好送给自己的,怕伤太严重影响考核,还是没有忍心包好让她带着。 “这位姑娘,醒一醒。”夜千凌在睡梦中恍惚听见有人叫自己,一双凤眼映入眼帘。眼角上翘,眼睛中自带吸引人的魅力,鼻梁较高,夜千凌看到那男生的嘴,实在是太漂亮了,是那种极为性感的厚唇,看到这样一个嘴唇,喜欢的人甚至会忍不住上去触碰一下,用手,用嘴唇。 这样一个五官极其俊朗的男生出现在夜千凌的眼前,原本今天早上被侍卫叫醒非常不爽,这回又来了这么一个操作,眼中划过的一抹恼怒骤然消失不见,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这个男生真的太会察言观色,连这一秒的神情都能够如此准确察觉,看起来不是个一般人,给那个男生挪出一点位置,“这位公子有何贵干?我在睡得很好的时候你把我叫起来,希望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男生听到这句话,仔细的盯着夜千凌一眼,露出一脸探究又玩味的表情,夜千凌看到这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看这男生人神共愤的脸,转过头的时候用余光瞟到男生还是没有移开视线,看着自己。 “不是,你有什么事你说啊,你看着我做什么?”夜千凌恼羞成怒,一脸烦躁的回过头,即便嘴上的语调稍微有些不爽,但眼睛里闪着完全不同于现在语调的光。 喜欢看帅哥有什么不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在心情这么差的时候,能看到一个这么帅的男生出现在面前,甚至和自己搭讪,目光对视,心情怎么不会稍微好转一些呢?夜千凌在心里默默的想。 “姑娘,你衣服掉下来了。”男生没有理会夜千凌口中那种像欠她多少钱的架势,伸手指了指夜千凌因为穿着宽松的衣服掉下露出的白嫩的皮肤,没有忍住打趣:“现在女生是流行穿露肩的衣服了吗?” “哦,谢谢。”夜千凌看到这样子,脸瞬间红了,听到后面的这句,原本圆滑会说,能言善辩的夜千凌好像是得了失语症,连个声音都不知道该怎么发出来。嘴明明是张开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思维背叛了行动,行动又丢弃了思维,两个完全接不上。 两个人就是这么对视着,夜千凌见过很多人,但这个人从面相上看,就不是一个善于处理感情的人,这种人,那个上挑的眉眼,即便感觉男生尝试着隐藏,但还是能够从眼睛中看出一二。 男生看到夜千凌脸上的红晕,一刹那忘记移开视线,好长时间反应过来,尝试对夜千凌说:“姑娘,这里的人可能都不太喜欢互相交流,这让我觉得很压抑,姑娘如果也想找人聊会天的话,在下愿意奉陪。” “好啊。”夜千凌根本没有犹豫,这压抑的氛围压的她也很难受,真的特别需要找个人聊聊天,让她暂时摆脱这种悲观的状态。 第十八章 初相见 司炎,彦国嫡出皇子,太子殿下,母后早逝,自小被最受宠的贵妃抚养,腹黑深沉,做事阴狠毒辣,无出其右。 司炎的养母是皇长子的母亲,但自古以来皇位之争,立嫡立长,因此,这位贵妃自然是要给儿子谋划,对司炎自然是时刻防备,经常在背后下阴手,司炎从小到大,受到过无数次暗杀和贵妃的枕边风,一直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但因为司炎母亲的家族在彦国非常有势力,司炎的舅父是彦国首席大将军,外祖父是彦国丞相,祖母是彦国皇帝的姑母,再加上司炎是先皇钦定的未来皇室太子,因此,这个太子地位终究不能撼动分毫。 但是,许多人都知道,只要司炎这个太子殿下死掉,这个头衔就必定是属于皇长子的。无数次的暗杀,每日在刀口上舔生活,七岁之后的丧失母爱,司炎必定不会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单纯,不通世事。换言之,这个人从来都生活在对人的防备之中,更有甚者,可以说,这个人完全不懂爱。这样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爱的人,又如何会去爱人呢?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原生家庭能够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吧。有些人用一辈子,为了去忘记童年时期痛苦的回忆,甚至有些人,年纪轻轻,因为无法从原生家庭的阴影里走出来,早早放弃了宝贵的生命。 半个月前,因为有大臣联合上书,状告司炎的舅父护国大将军秦离在与李国的战场上故意害死了贵妃的弟弟,官任将军都尉的禾子玉,原因说是因为在战场的时候,禾子玉为抢军功,不顾秦离劝阻,在深夜率领近百人进行深夜偷袭,火烧李国营帐的时候被发现,近百人被连锅端起,除了带头的禾子玉因为是彦国皇亲贵族的身份没有将其杀死,其余全部当场毙命。 当时秦离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听到自己的贴身护卫慌忙把自己叫醒,秦离还是一脸不解,这大半夜的,下意识感受了下手底的温度,冰冷严寒,这分明不是在大床上,秦离瞬间清醒过来,发觉这是在战场营帐内,立刻上身直起来,“怎么回事?” 秦离看到贴身护卫脸色有些发青,近乎失态,知道绝对发生什么事情了。催促:“喘什么喘,跑这么点步喘成这样子,这是什么体力?” “将军,禾都尉他刚刚率领近百人,假传您的命令,去了李国的军营,拿了些火种,说是要去烧李国军营。”这着急的样子更加触动了秦离的火气。 “他有没有脑子!”秦离气的滚下床,腾的一声站起来,大吼了句:“这人是不是有病,和这个猪说一万次了,还是被他跑了,不说让你们看着他吗?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连一个人都看不住吗?都做什么吃的!” “将军,禾都尉冒充您的笔迹,直接说是您让他出去考察一下地形,臣问了他为什么这么晚出去,他拿出您的手牌,兄弟们实在是不敢不放行。”这位年轻的贴身护卫看到秦离火冒三丈的模样,一脸为难的说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秦离挠了下刚刚被吵醒烦躁的头发,“那个蠢货呢?他们现在是不是被抓了。”这句话明明应该是个疑问句,却变成了陈述的语气,好像结果完全肯定,不需要考虑一样。 “说是被抓了,现在被关在李国军营,那些人就等着我们去把他抢回来。”侍卫见秦离陷入纠结,知道这个一向正直的人是做不到袖手旁观的,因为这个人不仅是李国人,贵妃的弟弟,更重要的是,如果和贵妃结怨,自己外甥在宫里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所以,不管为什么,秦离都一定要救他,即便互相隔着太多的敌视和算计。 秦离整理好军队,要和李国人硬碰硬之时,就听到前方观察兵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将军,禾都尉的尸首被挂在百里开外的营帐前,说是激励军心,斩首示众。” “什么!”秦离脑袋轰得一声,李国国土面积较小,人烟稀少,经济也不发达,作为在彦国东面的一个小国,怎么敢和实力极为强劲的彦国公开叫板,是不想活了吗? 秦离真的是不明白,原本他以为李国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了禾子玉,所以就没有特别担心,但现在这种情况,贵妃的弟弟跟随自己打仗,虽然特别不喜欢这个狗仗人势的贵族败类,但是这一次,彻底得罪了贵妃一派了。 秦离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秦政说过,女生的枕边风真的是太重要了,对一个男生有太大的影响。这些年,因为顾忌秦家和先皇遗嘱,皇帝才没有废了司炎这个皇太子,但如果自己家族倒台,仅仅凭借一个先皇的诏令又能够维持多久,朝堂是必定是血雨腥风。 司炎才16岁啊,秦离想着,抬起有些疲倦的双眼望了下天,自己这个舅舅,父亲这个外祖父,究竟能保这个孩子多久啊。 “等晚上的时候去把那个谁的尸体抢回来吧,你们自己商议怎么抢,本将军现在有些事,让将士们都回到各自的帐篷休息。”秦离说完话转头一眨眼的速度回到了帐篷里。 说完这话,因为这个军队一直以来都是秦离在率领,一直以来互相像兄弟一样相处,有几个将领知道刚刚那种情势下,去抢人绝对是赔本的买卖,本来去的时候也不服气,一个个脸色都不是特别好。因为武将嘛,并不会考虑朝堂上那些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一朝权力更迭,万劫不复,子孙受害。 将士们因为都是秦离的亲信,跟随他南征北战,听到这个秦将军的死对头,这个在军队里狐假虎威的废物被杀死,一个个好像是要庆功的样子,在帐篷底下聊天,一个个笑容满面,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什么‘喜事’发生。但是,一想到有百名兄弟因他抢功而死,就对此人深恶痛绝,为这位都尉的死亡拍手称快。 其实禾子玉原本不应该被杀死的,就像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李国这样的小国,怎么敢和两大国之一的彦国叫板。只是因为在刚才,禾子玉在被关押的帐篷里贿赂一个士兵,然后逃脱,被抓回之后杀了五个兵士,李国将军大怒之下,不过众人劝阻,直接将禾子玉就地斩杀,为鼓励兵士,激励军心,斩首示众。 秦离从前方探子那边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真的是脸色都发青,只说了一句话,“人要是蠢了,一百个好运都抓不住。”说完就整顿兵士,鼓舞军心,开始一番激情四射的演讲。 ......尔等都是彦国的栋梁,我们之中有近百人被宵小之国所杀,今日,让我们报仇雪恨,一雪前耻,重振彦国雄风,好不好...... 一阵激情四射的演讲结束,原本因为兄弟之死,将士们足够悲伤,但是被这一阵鼓舞人心的话语说服完,完全陷入兴奋的状态,那一战,打的是酣畅淋漓,甚爽甚爽。 但是,让很多人不解的事,在最后,秦离并没有报仇杀了李国将军,甚至接受了后者的投降,让所有人都没想到,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让贵妃有了状告他故意杀人的把柄。 但是,秦离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讲的是江湖义气,重的是英雄胆识,也因此,与李国将军熟识,成为了好朋友。 就在这次大胜之后回宫,贵妃就拿这一点来让皇上对他整治,但彦国皇上毕竟有自己的思维,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谁对谁错,但是也想找个理由削弱秦离的兵权,正巧借由此机会,让秦离暂时交出大将军头衔,封为秦亲王,名为升职,实为削权。 身为臣子,秦家也知道皇上的用意,也没有说什么,但是也正在这个时候,贵妃开始抓紧时间动手,在司炎差点被火烧死之后,他们决定,暂时让司炎出去躲一躲,然后司炎就来到这个西郊院,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最为安全。 两国之间互相牵制,没有谁比谁强,所以来到夜国,这个封闭的西郊南苑,最为安全。就在这里,来到这里的第一眼,司炎就看到了那个曾经在战场上见过的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 半年前,冬日雪天,那场持续了很久的湖城争夺战进入中间的高潮阶段,夜国帮助陈国,彦国帮助李国,这四个国家在陈国和李国交界处,打的是难舍难分。就在那个时候,夜千凌被夜千宸派上了场,前段时间因为夜千宸新婚不久就被派去战场打仗,夜千凌就在家里陪着大嫂呆着,直到大嫂顺利分娩,夜千凌才来到这里帮助打仗。 那时,司炎是第一次来到战场,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个在战场上飒爽的身影,就把这个身影,深深的记到了脑子里,想有一天能够与其结识,可是后来问旁边的人,才知道,这个人是夜国五公主夜千凌,谁知道这次在西郊南苑见到了。 第十九章 交流党 司炎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夜千凌。身为夜国五公主,最受皇帝宠爱的女儿,夜千凌文武双全,受无数人尊敬喜爱。不管犯了什么错,也不至于把夜千凌放到这里来。司炎到了西郊南苑之后,把报名表交上去,看了在一边睡觉的夜千凌,没有忍住,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夜千凌的身边。 夜千凌在战场多年,即便在睡觉的时候,身体感觉的敏锐程度非常人可比,但是,因为受伤严重,又打了不少麻药,即便这麻药劲儿过了,但还是对反应速度有影响,于是即便司炎最后来到了夜千凌身边,夜千凌还是没有察觉。 在夜千凌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司炎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盯着那个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无法控制自己去移开视线。看到夜千凌害羞的表情,脸上的红晕,司炎第一次有一种想要亲近一个人的感觉。 想把她抱在怀里,捏着她的脸,说一声,你真漂亮,甚至更有甚者,让这个女孩,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 司炎在十多年的人生里,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爱,除了外祖父,舅父时刻为自己地位着想、已逝多年的皇爷爷把自己当成心肝宝贝和百年江山托付者、母亲在他年少时的叮咛嘱托。但这些人在长大以后,要么离开了他的生命,要么只教会他宫廷生存之法,把无限的希望寄托于他,对这种在人世间最深挚的爱,没有告诉他哪怕一点点。因此,这样的他很难懂爱,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可悲的,这样的教育方式,是失败的。这也就直接导致司炎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拿到手的第一动作就是抢,把东西抢到手,占为己有,用尽一切手段,不让这东西离开他的生命,只有这东西无法翻云覆雨、不会不翼而飞,那样在他的心里,这个东西就永远无法离开自己了。就像十多年前母亲给他做的风筝一样,司炎牢牢地抓在手里,不许任何人碰,这种强烈的没有安全感的心理,让他的行为处事,在周遭人的眼里,就是一种恐怖的释放,根本没有什么人敢与他交心,这个人只能是一个尊贵的王者,但却也是孤独而寂寞的行人。 或许,这样的人,适合做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但永远做不了那个只属于你的爱人。 夜千凌觉得这个人在第一眼看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那种男生本能喜欢的刻意的挑逗与亲近,不是那种花花公子,适合做一个倾听者,一个询问者,一个朋友。 “我叫伍凌,今年十五岁,来自京城,因为无亲无故,来到这个西郊南苑保个命,你呢,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夜千凌那前一天晚上才接的断骨把痛感从胸口向四周蔓延,努力的想直起身子,挤出标志性的礼貌微笑,但是嘴角上弯,可能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司炎没有问什么,看到夜千凌痛苦的样子,知道现在这个女孩身体不太舒服,但是同时作为皇帝之子,司炎也知道身处高位的人那种天生的好面子和不喜欢把痛苦让别人看到的心理。 “我是池炎,就是北方的一个猎户,因为打了一个野生的珍稀独角兽,被官府抓住,被判入狱十年,但是因为身手还不错就被勒令来到这里参加西郊南苑的考核了,这次我一定要进,否则,恐怕就要受十年的牢狱之灾了。”司炎在彦国皇宫原本是个没有什么表情的面瘫患者,这时候介绍身世的一大段话所包含的字数,恐怕是司炎私下里多年说过的最多的数量了。 司炎说的没错,在准备来到西郊南苑之前,他就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伪装成猎户的身份在夜国和彦国边境猎了一只独角兽,故意被官府看到,被抓入狱。也正是算准了两年一度的西郊南苑招生时间,用了些手段就来到了这里。 “十年?”夜千凌听到猎一个独角兽,就要判十年的刑期,不敢置信,“猎一个独角兽要判十年?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司炎不可置否,为了加长刑期时间,能够有理由进到西郊南苑,司炎还杀了个普通的官府喽啰,因为杀的人并不是十分有存在感,才判了十年,司炎原本觉得这个刑期不够长,但是想想错过了好时机,也就没有在做什么,找借口来到了这个西郊南苑。 西郊南苑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不管是文采还是武功,都要属于中上层,这样才有机会让院里培养,变成一个合格的暗卫,因为其实有时候,天才要比努力重要太多。天才决定你可达到的最高标准,而只懂得努力却平庸的人,只能达到中等水平。爱迪生说天才是由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智慧组成,可能并不适用于每一个情况,至少在西郊南苑选拔过程中,并不是这样。 许多人会有疑问,为什么只有司炎这个彦国人认出了这个美丽尊贵的女孩是夜国五公主,夜国的人没有任何人认出来。其实,我们可以试想一下,身为公主,会来到这个让整个夜国都恐怖的噩梦之所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夜千凌自己想来,身为她的父亲,广德帝也绝对不会同意,因此,见过的人,没有人会想到她会来。再加上封锁消息,也只有广德帝还有几个哥哥姐姐、一品大员知道,再没有什么人可以知道这个消息。 夜千凌这个人性格比较随和,从来不会得罪什么人,要说算是得罪的,能记起来的只有这个晚枫了,就算这个人,也不是夜千凌得罪的,只是事不由人,难以选择。 夜千凌听到这么说,看着司炎那举手投足充满霸气的感觉,明显不太信,但还是有修养的没有反驳,只是掩饰性的捂了下麻木的肋骨,“那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我是为了生计必须得来,而你为了避免牢狱之灾,那这次的考核,我们看来都是势在必得。” “是的,在来这里的第一天认识你,在下很开心。”司炎很少会表达自己的心理,说完这句话后,明显一怔,知道是挺开心的,可这种不同于刚刚官方的表达,让司炎有些错愕。一向是霸气,喜怒不形于色的自己,这样表达自己的心情,让他有一瞬间失去安全感,狠毒从眼中一闪而过。 夜千凌因为疼痛,没观察到他那抹眼神,如果能够看到,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对他有所防备,能够自觉的离他远一点,不用把自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甚至毁了身子、毁了大半生。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怎么去和人快速熟络起来。夜千凌是有些尴尬,一下子没想到话题,而司炎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和人交流的性格。 与夜千凌说话,有一部分是因为感兴趣,一部分自然是想从她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夜千凌作为女战神,在军队里担任极高的职位,甚至是将帅,知道夜国内部的机密必然不少。司炎这个一国太子,在敌国潜伏,即便是为了躲避追杀,暂时保命,也不能在这地方做无用之功。枭雄不打无利之仗,正是如此。 夜千凌见过很多人,在知道这个人不简单的情况下,因为自己一定要做两年后考试的第一名,这个人不管是从气场还是从语态上都像是用无数大字说明这个人的不简单,既然是以后的竞争对手,自然是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各位五湖四海来到西郊南苑,我等蓬荜生辉,马上开始第一场考核,请随我来。”一位白色长衫的男生缓缓走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凤目微张,仿佛公式化开口,看起来没有什么人类该有的情绪。 这一位是西郊南苑五年来最出色的天才,白瀚海。他是唯一一位暗卫出身担任将军职位的天才。这个人和夜千凌十分熟悉,两个人参加过一次又一次d的战役,虽然这个人一向是冷若冰霜,但是对待志同道合的朋友十分体贴,够朋友的。 因为五年前白瀚海离开西郊南苑的那最后一场考核中,这个人远超第二名上百分,几乎从进学开始,就是名列前茅,从未改变。广德帝特批他为西郊南苑训练师,开创了正式通过的暗卫不找主人的先例,这个人属于整个夜国皇家体系,军事天才。 广德帝对白瀚海极为欣赏,但是因为白瀚海因为家族之间尔虞我诈,白瀚海所在的大房一派被二房、白瀚海的二叔赶尽杀绝,甚至把白瀚海带到了送到了这个是非流离之地,白瀚海从曾经的不通世事,天真善良,变成现在因为在西郊南苑的打磨变得没有棱角。这个遭遇,让夜千凌总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在夜千凌很小的时候,白瀚海和她的大哥夜千宸从小一起长大,是特别好的兄弟。两个人的能力、胆识、性格都是人上人,被誉为夜国年青一代最出色的双子星,可是谁也没曾想到,因为发生了家族内斗,白瀚海的父亲,世袭宁亲王被人状告与彦国有勾结,证翻了一个小时才勉强翻完。其实宁亲王口碑特别好,下马后,大房一派死的死,剩下的除了这位被夜千宸等夜家兄妹拼力保住一命,再没有任何人活着。 第二十章 白瀚海 白瀚海因为在西郊南苑呆了两年,棱角差不多都被磨平,曾经的骄傲与飞扬,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被遗忘,夜千凌并没有着急起身,只是静静地盯着似乎是已经麻木的白瀚海,陷入一阵感慨之中。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来到这里,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魔咒,可以把一个好好的、有自我意志的人,折磨至此。这种没有一点点为自己着想的心态,在正常人眼里都已经是傻了。夜千凌不愿意在这里呆了两年成为这样的人,虽然这么想白瀚海不好,但是,没有自我意志的人,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夜千凌真的不想步他的后尘,虽然有些害怕,即便身为公主,曾经也不知道西郊南苑使用了什么方法可以把人调教成杀人机器。 “伍小姐,该进去了。”一旁司炎看到夜千凌盯着一处,随他的眼神望去,是那个被称为谪仙下凡的机器将军,知道这两人是认识的。 司炎曾经调查过他,把他的事迹全部了解了一遍,对这个人着实佩服,曾经想如果这个人在彦国出生长大,自己就有绝对的立场和能力把他收在自己麾下。司炎佩服这个人的坚韧顽强,不屈不挠,但是两年后见白瀚海目光无神、自我意识缺失的出现在战场之后,为这个人的命运遗憾,为这个人的变化感叹。如果他没有遭遇这些,或许曾经的双子星能够并肩站在驰骋疆场,不像现在这样,无论得到了多大的功勋,都无法摆脱暗卫的身份,永远低人一等。 白瀚海刚从竹林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树下和旁边一个男生说话的夜千凌,他半刻钟前才收到消息,说五公主夜千凌被送到西郊南苑,一直没有什么波澜的脸色露出一丝不敢置信。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西郊南苑是多么可怕的地方,广德帝把自己的女儿送到此处,很有可能会毁了夜千凌的一辈子。因为遭遇过,白瀚海真的不想让夜千凌步自己的后尘,他这件事,除非找到父亲被陷害的证据,要不他永远就只能是一个暗卫,从生到死,祸及后世。 白瀚海和夜千凌的哥哥夜千宸是非常好的兄弟,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年纪相仿,一起学武,一起钻研兵法,有着极为深厚的情谊。而作为夜千宸最小的妹妹,从小和他们一起学武,作为独生子,白瀚海一直想有一个兄弟姐妹。夜千宸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就对白瀚海说,我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从此以后,在白瀚海心里,一直把夜千凌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白瀚海立刻反应就是去夜千宸问清楚,虽然一直以来的棱角早就被磨平,但是是因为白瀚海对自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把爱与希望的心理转嫁到在乎的人身上。 夜千宸好久没有见到白瀚海情绪波动了,看到轻功快速到太子府的他,吓了一跳,面带笑意的对白瀚海说:“瀚海,你怎么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可是很久没有看到你生气着急了。” 白瀚海没有理夜千宸的打趣,面无表情的对他说:“五公主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她被皇上送去南苑,你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们是想害死她吗?”白瀚海语气有些激动,没有一直以来的平静。 “瀚海,我很久没有看到你这样了,我真的很开心。”夜千宸看着白瀚海声音有些哽咽,感慨良多。 两个人是那么好的朋友,志同道合,原本励志一同做夜国双子星,为夜国开辟疆土,王者天下。可是因为暗卫这个身份,注定太多限制,即便皇上曾经特批让白瀚海进到高层将军会议里,但没有办法号令全军,得到大家的尊敬。 从西郊南苑回来后,夜千宸本来希望看到的是那个依然英气勃发的少年,甲冠天下。可是却看到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曾经睥睨天下的兄弟短短两年变化至此,一直是他心头难以磨灭的遗憾。 白瀚海听到夜千宸这么说,轻轻低下头,移开视线,“你别说这个,这么失态不适合你,你告诉我,夜千凌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被皇上送到那里,那里什么样子你清楚,你看着我变成什么样子你就知道,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不是我吓唬你们,你们不想毁了她吧。”白瀚海心里也不好受,知道多年兄弟,最想让他振作起来的,就是夜千宸了。 “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了。”夜千宸听到这事,也是没有办法,“瀚海,凌儿被人陷害杀了夜千昊,母后为了救她走了,如果这件事不给天下一个交代,法律不就是摆设,可以任人唯亲吗?” “既然都知道这件事不是她做的,还要给她送到那里?给她送进西苑,她会废掉,你忍心让一个好好的孩子成我今天这个样子吗?”白瀚海激动地开口,把他一直想说的话说出来,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没有自我意识,就算有自我意识,也不能展现出来,他已经够痛了,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可是夜千凌还小,还有机会转圜。 “她毕竟是公主,父皇的女儿,父皇不会害她的,为保她一命,这是唯一的选择。”夜千宸拍了下白瀚海的肩膀,知道他马上要回去参与西郊南苑考核,也没有让他进府,想让他别担心。 “你能保证到那时候,皇上有办法改变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夜千凌吗?”白瀚海说道。 夜千宸身体明显僵硬了下,嘴角轻轻牵起一抹苦笑:“瀚海,好好照顾下凌儿,她还是个孩子,其他方面你放心。因为母后这件事,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有时间你开导她一下。” “千宸,”白瀚海缓了下心神,知道这件事情确实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现在的我过的一点都不快乐,我不希望凌儿也变成这样。” 白瀚海既然知道无法挽回,就不做无用之功,飞奔回考核场。 抬起头,两个人目光对视,白瀚海清楚地看到夜千凌眼眶中露出的无奈与伤怀,似乎眉头之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忧伤。这和两年半前自己的状态实在是太像了。 互相没有打招呼,只是心照不宣的移开视线。一旁一直坐在夜千凌旁边的司炎看到她在阳光下顺着眼眶滑落的眼泪,又一次被这个状况弄得半天没回过神。 “走了,”司炎沉思了几秒,拍了下夜千凌的后背,“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夜千凌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把阳光全部挡住的司炎,把自己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一瞬间并没有觉得挡住了那温暖的阳光,抬眼的时候眼泪已经浸湿了眼眶。 夜千凌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态,起身想要往竹林旁边集合点走去,司炎被这样的泪水弄得失去神智,近乎本能的抓住夜她的手臂,“伍姑娘,我们算是朋友了吧,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你没有办法的,”夜千凌听到这话,本来心里都很难受,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来自陌生人的关心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每当在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夜千凌就会变得十分冷漠,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动声色的挣开司炎抓着自己的手臂,牵了下嘴角,点下头,往那边走。 一路上看见许多人在经过白瀚海身边的时候,眼神充满崇拜,这样一个少年英才,威名显赫,即便身为最卑贱的暗卫,也仍旧无法掩饰风采。多少没办法成为暗卫的人,最大的目标就是像白瀚海一样,即便身份低下,但军功累累,正人君子,霁月清风,莫不如是。 “我叫伍凌,孤儿,京都人,来申请报名暗卫。”夜千凌面无表情的说出口。 女暗卫很少,可以说非常的少,因为女生和男生在力量等很多方面根本不值得一比,平均三年来十个女暗卫就已经是奇迹了。因此,在来到审核报名地方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着夜千凌。除了惨白的脸色,其余找不到任何有缺憾的地方。 “为什么要来报名暗卫?你应该是知道女生很少有人敢报名这里,这里可是有死亡指标的。”从来不多说话的白瀚海没有忍住开口询问,夜千凌低垂着眉眼,不敢看白瀚海。 “无父无母,为了生计来做暗卫。”听到这个问话,夜千凌又继续拿这个早就编好的蹩脚的理由应付。 “因为生计来这里?还第一次听说。”白瀚海第一次如此咄咄逼人,旁边的人都在想到底什么时候这个女生得罪了一向是沉默不发一言的白瀚海,以至于让他这么针对一个人。 “来这里总比去一些风月场所要强太多了吧。”夜千凌抬起头,知道白瀚海是因为什么,笑容里有些苦涩,眼神中带着不容易让人察觉的恳求:放过我吧。 白瀚海明显瞳孔一震,没有再说什么,旁边一个像训练师的中年人开口,明显是挽救现在这个尴尬的场面,“一个女孩来到这个地方不容易,既然来到这里就好好加油,祝你通过考核。” 夜千凌礼貌的点了下头,离开的一瞬间看着白瀚海不发一言的模样,想上去安慰一下,但是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还有什么立场、什么能力去任性,去随心所欲呢? 第二十一章 考核场 “从现在开始,听到名字的人请到左边站成一竖排。”白瀚海旁边的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生拿起一份竹简,开始点名,“赵泽熙。” “到。”人群靠前的一位男生往前走了一步,应答,站到左边自成一排。 “陈楚林。”女生继续念道。 “到。”又一位男生回答。 “隋英爱。”刚刚念完,全场一片哗然。因为很多跟随而来的人没有离开,所以也并不能清楚谁是来这里入考核的,谁是陪伴来的朋友。但这个明显就是女生的名字,能来到这个地方的女生真的会让人用别样的眼神看待,就像知道的那样,来到这里的女生,不仅需要极大的勇气,能力也自然要比和她们同年龄段的大部分男生要高太多。 “到!”回答的声音清脆而有力量,瞬间吸引全场的目光。有着向上的朝气,和出众的气质,这些都让夜千凌觉得此人是一个值得相交,可以结识的朋友。 ...... “伍凌。” 喊道名字的时候,夜千凌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边的司炎轻轻推了下她,也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你是叫伍凌吗?”司炎还是善意的提醒了下,力所能及,不想让夜千凌太过尴尬。这时候夜千凌才猛然回过神来,抬起头,“到。” 声音很小,要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 什么情况?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人来参加暗卫考核,这可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连声音都这么软弱的,又怎么能做得了暗卫。旁边的众人露出不懈和不解的表情,对这个女孩的印象不是特别好。 司炎听到这个声音也是有阵错愕,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手顿在半空。下意识望去,眼中的泪水在阳光的照映下闪闪发着光。这样的夜千凌和司炎调查中的那个女孩完全不一样,感觉缺少了些什么。自从刚刚接触的时候,就感觉夜千凌有什么东西一直压在心里,没有走出来。 白瀚海在旁边看到夜千凌的反应,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感伤,明知夜千凌并不适合也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前途渺茫,无奈西东。 真的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哪怕开心一点都好,可是真的做不到,只要有闲下来的时间思考,就会想自己的母亲是因为自己而死,这种事怎么会过去,怎么能过去。即便父皇说有机会回去,但又怎么会回到曾经呢?夜千凌不知道自己努力究竟有什么意义,就在这么思考的时候被点到了名字,那种痛苦挣扎、力所不及的感受正在与心中的信念作斗争的时候,语气自然没什么气势。 西郊南苑绝对不可以有软弱的人,连回答都说的很小声,那些训练师们对夜千凌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但因为是考核,也不想说太多,只是暗暗想着这个女生是绝对过不了的。 “司炎。” “到。”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夜千凌抬头看着司炎,眼神茫然,不知道眼神想透过他的身体看什么。 听到夜千凌那消极的语气,司炎虽然知道夜千凌到底发生什么以至于来到这里,但是因为他一向喜欢挑战,不喜欢太过懦弱,太过悲观的人,因此对夜千凌的印象就稍微下降了些,见她正看着自己,连眼睛都一眨不眨,明显是在想什么事情,也没有理她,目光扫了她一眼,走到夜千凌的后面站定。 “嘭!”一个身影快速移来,夜千凌本能的反应,刚要出手抵挡,但速度实在是太快,身体还没开始动作,就被人用和广德帝同样的方法,一脚抬起,夜千凌刚刚受伤的肋骨嘎吱一声,刚刚接好的骨头又一次断裂。 夜千凌原本在发呆,消极和挑战这两个相反的想法把夜千凌折磨的快要精神分裂了,被这么来一下,夜千凌被踢飞出去,身体腾空,倒在远处的地上。夜千凌身体感觉之后,没有出声喊一句,维持着刚刚被踢倒的姿势,低着头,轻轻咬了下嘴唇,感觉气道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一下,红色的液体喷射状从那前一天打烂的嘴里流出。 来这里的前一天,夜千格用精湛的医术把夜千凌嘴角上被打裂的伤口用药物遮盖,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时候因为从胸口中喷出的血把药物冲淡,打破的嘴角显现出来。 白瀚海看着夜千凌捂住胸口吐血的模样,没有挪动步子,面色苍白,瞬间失语,没想到会是这样。 夜千凌感觉两个骨头结合的地方像是被火焚烧了那般难受,好久,强烈的窒息感慢慢褪去。夜千凌缓缓抬起头,眼睛里似乎有一种自嘲的成分,和白瀚海目光对视一眼,就立刻压低视线,不想让白瀚海看到她虚弱的模样,挣扎的想要爬起来回去排队站好。 那根肋骨已经彻底断掉了,感觉断掉的那一小根骨头离开原来的位置,用手一摸,那原本的地方已是空空如也。 夜千凌自虐般直起身子,可刚直起来就不由自主的打晃,努力想要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一步步移回去,刚走到一半,感觉脑袋一晃,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被血呛住的喉管不停咳嗽,咳嗽声空洞且压抑,就在这大口大口的咳嗽声中,左面的皮肤被那断掉的肋骨穿透,肉眼可见的速度,身前的衣服被鲜红的血染透。 全场震惊,几乎所有的人都倒吸了口冷气,就是这么个软弱的女生,怎么身上会有那么重的伤。连一旁念名单的女生都震惊到忘记继续念下去了。 司炎望着夜千凌跪倒的背影,还没有理解右边的那一群人到底在大惊小怪什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白瀚海脸色苍白如纸,近乎失态,嘴角都在不由自主的抽动。 不一会儿,司炎发现夜千凌的衣服变了颜色,红色的血流的沾满全身,忽然明白过来,不敢置信的望着刚刚还有些瞧不起,不屑一顾的女孩。 司炎收到的消息是夜千凌只是受了点伤,不知道竟然会是这个样子,以白瀚海刚才的那一脚,绝对会出这么多血。司炎心里有些同情,有些怜悯,还有些心酸,甚至出现不可思议的心疼。 夜千凌抬起头不顾身体被穿透快要失去意识的感觉,嘴唇上的血沟被咬的极深,严重的地方甚至成了黑紫色,轻的地方嘴唇上的皮也向外翻起,艰难挤出一点笑看着凝在原地的白瀚海。 “你们还看什么看?”西郊南苑总长听到白瀚海把人踢出血之后,火速赶到这里,看到白瀚海失手把一个长发女生大的满身是血,走过去拍了下在原地笔直站着的白瀚海的肩膀,想让他冷静下来。看了眼低着头的夜千凌,对那个念报名表的女生吩咐:“继续念,别影响之后的考核。” 白瀚海在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因为失血过多,夜千凌的脸色嘴唇呈灰白色,身上因为剧烈的疼痛,冷汗与血水混合,几乎是强撑的想要爬起来。 “五公主,”西郊南苑的总长柯力快步走到夜千凌身边,低头在她耳边悄声说:“臣已经去通知胡太医了,公主您先坚持一会,一会儿就好。” 夜千凌眼眶中都有冷汗从额头浸入眼睛,有些睁不开,模模糊糊看到了柯力的身影,“柯叔叔,凌儿好疼,我这么坚持是为了什么啊?” 夜千凌的心里,自己就是个罪人,罪不容诛,自从间接害死母后的那一刻,就是凭借着一点对这个世界的期望活着,就是用广德帝说的那一点点的可能来麻痹自己。可是只要是个人,都知道无法挽回,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五公主,你知道如果今日你死在这里,不仅臣会被受处罚,瀚海会永远过不去这个坎,这西郊南苑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柯力叫一旁的暗卫用担架把夜千凌抬走。后者用尽几乎全部的力气握住担架的一头,执意不要上去。 “父皇不会的,他绝对不会滥杀无辜。”夜千凌轻轻笑了下,仿佛让人如沐春风,这句话显然不会打动她。 “那瀚海怎么办?他这一生都被毁了,你忍心让他再承受失手杀了你的悔恨吗?”柯力没有理会夜千凌的反抗,单手把她紧握着担架的手挣下来,听到这话,夜千凌瞬间不再反抗,任凭被暗卫用担架抬离现场。 白瀚海看着夜千凌刚刚在现场留下的血,沉默着盯着,也不管旁边人诧异的目光,离开竹林入口处,不久后返回,拿着沾了水的抹布一下下擦那深红的血。那一脚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大概也就用了8成力,没想到变成这样。白瀚海十分后悔,本来就不想让夜千凌来到这里步自己后尘,可是却那么残忍的伤了她。 在左边排队一直观察着周围的司炎看着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有些没想到,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么个事。虽然广德帝把夜千凌送到了西郊南苑,原本以为太过失望要放弃这个女儿,实际上夜千凌在夜国皇室还是有很高的威望的。既然这个人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那么如果夜千凌这次回来,一定要好好熟识这个女战神,夜国出色的公主,司炎心里悄悄地想。 第二十二章 花荼蘼 在赶来之前,柯力就已经叫人去通知了胡广深,一般夜千凌的事情一般都是小病小伤,不会去找胡广深,她四哥夜千格医术绝对能应付过来。 柯力是一个特别有能力的人,从寂寂无名的白衣变成如今西郊南苑的话事人,广德帝除了看中他精湛的武功,更重要看重他极高的人品修养,年轻时一手将他提拔出来,夜家兄妹和白瀚海更是都在他手底下学习过武功。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柯力第一时间就让人去找胡广深,因为以白瀚海一脚把人踢出血的架势,绝对不会轻,叫胡广深是最为妥帖的办法。 柯力也知道外界传言的西郊南苑有多不堪,这几年也想稍微给这个地方变一变,可是不管怎么样,仅凭这个暗卫的身份,社会上就没法将这些人高看,而出身白衣的柯力,单枪匹马,仅仅凭借皇帝的信任,怎么也怼不过西郊南苑的那些迂腐贵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柯力想改变,因为每次看到那些被这里压抑的失去自我意识的少年们,无能为力的痛苦深深折磨着他,尤其是两年前的白瀚海,这个从小他就收做徒弟,人品武功都是上上之选的弟子,到了今天这一地步。正因为此,柯力下定决心想要将西郊南苑改革。 白瀚海毕业后的这段时间,可想而知柯力是做了多少,让原本连话都不会说了的白瀚海找回部分人类的情绪。 在西郊南苑的第一年,如果你武功或文采任何一个属于上乘,你就会过的很快乐,除了一些必要的考核需要花费部分精力之外,不会担心任何事情,因此每名来到这里的的少年都会认为那些外界说的传言纯属虚言,但是到了第二年,就会感受到,世间的无情阴狠,在这里得到了全部的展现,会让人生不如死、如履薄冰,进而变成个行尸走肉的杀手。能够离开这里的,除了能力极要强,还必须有着强大的信念,若非如此,会被人吃的渣都不剩了。 夜千凌在担架上被人快速用止血剂止血,这种东西是专属于西郊南苑的,只有受伤太严重,不想让人死掉,用这种残忍至极的方法。用这个止血剂确实可以快速的将血液给凝住,但会让人身体快速变僵,无法动弹,全身所有的感觉都在伤口处,疼不死,却往死里疼。 柯力看着一直大量流血的夜千凌,知道真的是没有办法,从口袋里拿出这个止血剂,在她迷离的视线前,不忍的叮嘱:“五公主,忍忍。”还没等夜千凌回答,在她不解的眼神中,止血剂从那被骨头扎开的皮肤浇了上去。 连一声呜咽都没发出来,夜千凌双目圆睁,巨大的恐惧使得全身痉挛,从皮肤往里面有一个极冰的液体向皮肤肌理渗透,这个药剂好像每一个毛孔都不肯放过,进去之后还贪得无厌,想要进到更深处,身上成百上千个毛孔好像同时被针猛扎进去,不时液体晃动,内壁被这寒冰似的痛苦折磨的自我保护,开始拒绝痛感,想要变得麻木,可是这种痛苦根本克制不住,马上传到四肢百骸,以伤口为中心点向四周散去。 夜千凌根本不敢大口喘气,本能的想要用手捂住那剧痛的伤口。柯力见状。立刻对旁边人吩咐:“把她两只手绑到头顶,绝对不许她捂胸口。”说完抓住夜千凌的手,摁到头顶处。 “放开我,放开我。”夜千凌真的是从来没有过这么痛的时候,从未经历过的痛楚让夜千凌克制不住的慌乱,挣扎着想要手上的绳子挣开,可却是徒劳无功。西郊南苑的绳索全部是由牛筋制造,根本就挣不断。夜千凌实在没有办法,疼的太难受了,“柯叔叔,放了我吧,求求您,放了凌儿吧。” 夜千凌虚弱的好像一阵风要刮走的模样,终于撑不起那苦苦维持的坚强,一声声的哀求让柯力听得心里堵得难受。旁边抬担架的人好像听到了这声称呼,抬担架的手不由得停了下,而这一秒钟的动作被柯力准确的把握到。柯力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手上有菌,沾到伤口上对伤口不好。” 这一番挣扎,按的人和被按住的人都累得不得了。本来夜千凌一个女孩,没有什么力气,也没法挣开,但毕竟是武功卓绝的少年,绳子好几次就要被她解开,过了快十分钟,才到了苑里的一个干净而隐秘的卧室里。 刚进到里面,两个人影快速走来,一旁因为腿脚比较好,年轻的夜千格快速跑过来,看到这伤势,倒吸口凉气,不敢置信的缓缓抬头询问柯力,“柯首席,这是怎么回事?” “快把人放到床上。”胡广深没有心思询问这个,所谓关心则乱,作为医者一定要先摒弃自己的感情,夜千格还是没有做到这一点。胡广深在心里想着不管如何一定要改掉夜千格这个毛病,否则日后绝对后悔。夜千格的医术可以进到神医的阵营了,可是这一点还是没有改过来。 胡广深看到那伤口处的液体,血液干涸之后有透明的附在上面,好像什么药。伸出食指一沾,血液都快凝滞了,转过头看了下柯力,没有说什么,他也知道,如果没有那个止血剂,夜千凌现在恐怕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命都已经没了。 广德帝第一眼就看到那刺穿身体的断骨,这回从旁边的药箱里拿出手术刀和一大堆看都看不懂的医用设备,又看到透明的液体,对夜千格说:“格儿,去叫人打几桶干净的水,越快越好。” 沾上止血剂的伤口必须得洗掉,要不伤口时间一长就会溃烂,到时候疼都能给活活疼死。胡广深拿着沾了干净水的棉布擦拭着伤口,有时候会把表皮的肉给掀开,把药液缓缓的擦掉。棉布表面上还是有些凹凸不平,每一下摩擦着里面的嫩肉,不仅疼还痒,即便屏住呼吸想要硬生抵抗这样的疼痛,但还是受不住的昏了过去。 夜千格在一旁给胡广深打着下手,也没有给夜千凌打麻药,清洗的时候不管有多疼都得抗住,疼的一次次的摩擦昏过去,一次次疼的醒过来。夜千格真的没有见过夜千凌这个样子,全身已经被生理刺激着冷汗已经打湿了满脸,汗水不停地往下流,夜千凌昏过去的时候忍不住的抽搐,无法控制的躲避,清醒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努力克制自己一动不动,让胡广深可以方便动作。 懂事的让人心疼。 “胡太医,我真的受不了了,放开我吧。” “四哥,你们别给我治这伤了,我不想治了。” 夜千格没有理会夜千凌说了什么,和柯力两个人把夜千凌的四肢固定住,不让她来回移动,本能的躲避疼痛。终于等到全部擦干净了,胡广深叫夜千格把麻药拿来,不顾夜千凌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剧烈反抗,毅然决然的打进夜千凌身体里。 不一会儿,夜千凌感觉一阵熟悉的困意袭来,但真的是不想被麻药弄的失去意识,在困意袭来之前,用湿淋淋的眼睛看着夜千格,说道:“四哥,我打了这么多次麻药,这次是最痛的一次,我真的不愿意再受这种罪了。” 麻药已经在夜千凌身体里起作用了,看着夜千凌两个眼皮忍受不住困意,合在一起。夜千格听到这句话,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胡广深看到爱徒沉默的模样,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装作想要和夜千格聊天,“格儿,这种事情没有办法,谁都想不到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把五公主救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师父,她这个伤,死不了人的不是吗?”夜千格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 身为皇室的人,从小见过无数打打杀杀,对生命虽崇敬、珍视,但是一直认为,生命的目的并不是要永远的沉入悲伤,这样的痛苦,活着或许比死更让人痛苦,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为好。这件事过不去的,永远无法回头了。 “格儿,”胡广深听到这话更是震惊的差点拿错工具,直视着夜千格的眼睛,“没有谁可以随意的放弃生命,五公主自己不可以,身为哥哥,更不可以。” 夜千格刚要张嘴说什么,胡广深回头边接骨边说:“既然是夜千凌的选择,她就得承担后果,怕疼怕苦就要放弃最重要的生命,那这样的人不仅不成熟,而且愚不可及。” 夜千格没有听过胡广深把话说得这么重,条件反射的想要把困惑他的事情说出来,“可是。” 刚说两个字,胡广深叹了口气,“等会儿回去把人体经络画上100遍,好好想想,想好把感想和画好的图交给我。” 夜千格没说什么,点头称是。 刚刚用刀割开皮肉,开始把那断掉的一块骨头拿出来,在想到底要不要接上。因为那个地方就算少了半根骨头对日常生活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夜千凌身处军中,即使现在在西郊南苑也得进行武斗,不能让女孩有一点弱点否则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把柄。拿着两块钢板固定,把骨头接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 独木桥 柯力把夜千凌送到胡广深那里之后,直接出门,看到刚刚抬着担架的两个人要离开,立刻开口阻止,“等等。”那两个人有些惊恐的回头,虽然在西郊南苑,柯首席虽然比较沉默,与人为善,很少看见他对谁狠戾批评,但是不怒而威的架势,却让人不由得胆寒。 “你们刚刚如果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最好记住一件事,话少的人容易活。”柯力装作是个善意的提醒,却让那两个人慌忙对视一眼,双膝跪地,“首席大人,属下不敢,属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 柯力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暗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可以藏得住事情的人。柯力想到今年毕业的一群人之中,因为通过的人数才有十几个,并没有达到毕业人数标准,那些迂腐贵族就根据抽签,选到了两个人加到通过的暗卫之中去。原本柯力并不同意,但是十几年来,暗卫通过量一直很少,今年才十八个,连二十个人都不到,那些人怕广德帝知道这件事之后有什么想法,甚至把西郊南苑从此废掉,那些领头的南苑贵族暗自加了两名,够了二十个。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柯力真的不解,多两个人就觉得通过人数多了?简直是搞笑。但事情已成定局,通过名单都已经送走,只能无奈接受。 因为这两个人原本是富家公子,因为杀人实在家族保护不了了,事情被人捅破,就被关到监狱中去了。之后亲戚们想到这个方法来保住他们的命,他们在外面的亲戚拿大量的银子收买了这些贵族,进而保住他们一命,让他们可以继续待在这里,一年以后表现好就可以认自己亲人为主人,就可以回家了。不曾想,发生这件事,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那偏僻萧索的青云峰出来了。 “你们现在到青云峰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把你们放出来。”柯力摆了摆手,对这两个人说道。 其中一个本来想要说什么,另一个男生伸手拉他一下,阻止他继续开口。青云峰除了环境恶劣一点、更没有自由以外,其余的都要比这个西郊南苑好很多,主要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出什么任务,什么时候被干掉,被收买的贵族能保他们一时,却不能保他们一世。但如果继续呆在这里,仅仅因为刚刚他们听到那一句话,就要把他们软禁,可想而知,如果不离开,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柯力看着两个人快速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不知道接下来这两年,究竟会发生什么。两年之后,五公主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是哪儿?夜千凌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到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房间,棚顶上只有白色,侧头往旁边看了看,是一个放着八张床的小屋子。环境不好也不差,整洁但空旷,只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胡广深和夜千格治完伤之后,就回去了,在这呆的时间越长,夜千凌的身份就很难藏住,这种地方,公主的身份如果暴露,别有居心的人便会趁这个机会出手,那么夜千凌的性命就会受到考验。 伤口上又是一层厚厚的白布裹着,比上次那个还要厚,喘气的时候伤口紧贴上棉布就觉得堵得难受,也不敢剧烈活动,动动手脚都成谨小慎微的模样。这三天之内打了两次麻药,身体有些吃不消了,感觉四肢酸麻的难受,总觉得莫名其妙犯困,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提不起精神。在床上静静地沉思着,眼神空洞,呆呆的望着房间上方白白的棚顶。 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活着,四哥为什么不愿意帮帮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坚持的意义在哪里,真的想不到。没有人希望自己活着,没有人吧。父皇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而哥哥姐姐,就看四哥夜千格在自己来南苑之前红肿的眼圈就什么都知道了,母后这件事情,无法弥补了。还要不要坚持了?夜千凌真的很矛盾,眼泪从眼角悄悄的往下掉了几滴,在意识之后,立刻伸出手臂想要掩饰刚刚的失态,即便没有人看见。许多人都说女人生下来,就应该是被宠着的,大概是因为这十五年享受了太多,上天想要收回对自己的偏爱吧。 夜千凌想了好久,想着父皇曾经的宠爱,想起母亲为救自己选择死亡,好久好久。要不再坚持坚持吧,这么点苦难,就要寻死觅活,怎么对得起母亲为救自己的自杀行为? 哈哈,夜千凌在心里苦笑一下,也太逗了自己,被折磨犯贱了吗? 正在自讽般苦笑,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暗卫专属的黑衣,这个黑衣上面没有任何的点缀,而且只是普通的布料,一年四季不管多热多冷,都只可以穿这一种服饰,如果在一个寒冷的雪日里,看到一个身着单薄黑衣的人,那就不用想,就是名货真价实的暗卫,因为在夜国暗卫是等级最低的,没有人权,可以被人随意践踏凌辱,没有资格穿保暖名贵的服饰。 是不是要考核?夜千凌脑子里猛然这个想法出来,慢慢直起身子,从床上费力的爬起来,往外跑去。如果不能参加考核,就没有办法达到父皇的要求,两年后就没有办法出去了。 刚打开门,两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人挡在夜千凌面前,声音里没有波动,公式化的开口:“你不能出去,这是老大的命令。” 老大,说的就是柯力,而能够叫他老大的人,全部都是和柯力同一时期出来的兄弟。虽然柯力不是暗卫,但是他曾因为是平民的身份,有幸可以和暗卫们一同出入战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那段时间,是暗卫最好的时候,那个时候无主的暗卫有点趋近于平民,训练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把人整得生不如死,可自从这些掌管西郊南苑的贵族们到来,一切再一次变味,回到了残忍的暗卫时代。 这些人年龄都和广德帝相似,都是夜千凌的叔叔伯伯一辈,习武多年,仅凭夜千凌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厉害,也绝对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更何况,夜千凌身上还有这么严重的伤,这应该就是为什么柯力敢随意离开,不怕自己出这个门的原因吧。 夜千凌现在因为没有什么活力了,只是本能性的想要完成广德帝的要求,不想让他失望,否则一旦有人知道,夜千凌这个皇室出色的五公主,竟然连西郊南苑的考核都没过,到时候,皇室就会蒙羞。 “两位大人,小女是参加这次考核中的一员,因为生计,一定要通过这个考核,两位大人可不可以通融一下,让我出这个门,参加这个考核好不好?”夜千凌因为身体刚刚动完手术,脸色苍白,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发出的声音也觉得中气不足,让人觉得只要轻轻推一下夜千凌就能倒了的样子。 夜千凌说完,见这两位明显不可置否的模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果然这两人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也是,在柯力手下学武的时间是按年来计算的,作为他的好兄弟,又怎么会没见过这个曾经深获盛宠,文才武功样样精通的皇族五公主。 夜千凌知道想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和其中一个男人对视,那个男人没有搭理自己,“来到这里,就是名暗卫,以前的事情都不要再记得了,如果你有幸通过考核,会有暗卫编号,记得以前的事,反而会徒增烦恼。”那人看到夜千凌一瞬间的怔愕,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关门了,等会儿到了晚饭时间会把饭给你送进来,四殿下说你现在身体太弱了,饭必须要正常吃,否则别说练武考核,正常生活可能都有难度。很快第一场考核就结束了,你就会见到你的室友了。” 夜千凌听到最后一句话,飞快要从两人旁边离开出门。“你干什么?以为能出这个门?以你现在受伤程度,要过我们可能吗?”还是这个男人出声阻止,但是却是旁边那个一言不发的男人更快速的挡住她的去路,身法之快让见惯了太多功夫强的人也不由得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你,”夜千凌看到这个速度,还是在震惊里没有回神,西郊南苑真的是高手辈出,这个人的武功和柯力几乎不相上下,却一直深藏不露,让夜千凌瞬间觉得,这个地方待了这两年,只要有强大的意志力,还是有可能收获点什么的。更何况自己在走独木桥,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我如果不参加考核,就没有办法留在这里,这样你们还是不让我走吗?”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你要没进到这里,能够让你穿这个衣服吗?偌大的西郊南苑,难道连一件正常的衣服都没有吗?”那个爱说话的男人无奈的摇了下头。 不是传说夜千凌古灵精怪又聪明绝顶,这是什么玩意儿,憨憨傻傻的,付回真的是得怀疑坊间传闻的真实性了。望了下一向不喜欢说话的齐商河,后者和他好像想到一起了。 付回和齐商河同柯力是多年兄弟,一直都知道柯力特别欣赏夜千凌,说这个人懂事识大体,这种巨大的反差使得付回不太想搭理她了。 第二十四章 忘年交 夜千凌因为身上太过酸痛,不想思考太多,但还是准确的发现付回脸色拉下来,明显不开心的模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夜千凌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善于根据他人的反应来调整战术,这也是夜千凌能够十多岁进入战场,十五岁便可以带领比自己资历老太多的将军打仗的最重要的原因。善于把握形势,绝对不会猛拼,这样的做事特点让夜千凌立刻平静了下来,“抱歉,因为身上太难受,小女可能说话上有言语冒犯,得罪两位大人的地方,还望不要介意,在这里小女向两位大人赔罪了。” 这态度瞬间的转变让俩人都没想到,尤其是付回脸上的震惊更是没来得及收回。一向把所有人当做空气的齐商河也抬头看向夜千凌。 明明女孩已经知道他们俩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她竟然能放下面子,放下公主的架子,能屈能伸,齐商河原本内心鄙视这个无脑的公主,忽然觉得这个女生果然是不简单,可能刚刚有些低估她了。 夜千凌看到付回两人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赔着笑脸说:“两位大人,小女这是可以参加考核吧,您刚刚已经说我衣服都已经换过来了,但为什么这一轮不让我参加,我如果第一轮就不参加,又怎么能够让大家信服?”夜千凌知道和这两个人讲道理要比叫板要好太多,这俩人渐渐放松下来的脸色就告诉自己答案了。 “无妨,考核刚刚发生变化,说只要有信心直接进入第三关的人就可以不用参加前两关,刚刚老大已经给你报上名了。”自从夜千凌刚刚那波操作,让俩人刮目相看,付回也就语气好了起来,稍微耐心的解释道:“老大这么宠你,特意为你开了小灶,说实话,你身为一名公主,如果不是这样的特定场景,我们也不敢和你这样说话。” 夜千凌前面那句话,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原来还有机会,也就没有像刚刚一样那么着急,苦笑一下,“就像大人刚刚说的,进到这里,以前的记忆对我只会是伤害。”没有露出别样的表情,相反觉得好像和这两人拉近了关系:“两位大人,千凌有幸与两位结识,说实话,刚刚第一眼见你们确实没有什么什么感觉,但这位大人的武功让千凌着实震惊。”说罢指了下一旁仍旧维持沉默的齐商河。 “你现在刚刚手术完,元气大伤,先把身体养好吧,第三关是在3天后,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如果没有参加前两关直接参加第三关如果没有通过,就会立即被带到掖幽庭,这辈子永无翻身之日,而不会像其他人第三关如果没有过可以回去原来的地方。”付回看到齐商河仍旧没有表情,也不回答,又看了眼夜千凌苍白的脸色,加上刚刚她表现出来的让人欣赏的气度,忍不住提醒她。 “多谢提醒。”夜千凌轻抬嘴角,往屋里面看了下,看到那其余的七张空床,转回头,“大人,其他人什么时候来啊,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总不能一直在这呆着不和其他人接触。” “三天后考核完就过来了,现在在竹林那边的大通铺睡,那么多人也不会准备那么多房间。”齐商河在旁边真是佩服付回,刚认识哪有那么多话可以说,绝对是自己一直话很少,付回没人和他说话,这好容易逮到一个人把憋了好久的话架子终于打开了。 “走了。”齐商河实在受不了,拉着付回的后衣领,头也不回的带走。 “哎哎哎,你别抓我领子啊,好好走不行吗?”付回无语了,想骂人的心都来了,但因为打不过旁边的这位,只能忍住,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被拉着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夜千凌,“门给你锁上了,我俩在外面,你别想着跑哈,只要你不跑我们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夜千凌看到这个场景,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真羡慕这两个人,已到中年,竟然活的这么无忧无虑,不为生计发愁,不为俗世烦忧。心态如此年轻,真的让人好生向往。 门被关上,咔擦一声,外面付回怼齐商河的声音开始还能够听得见些,之后听见齐商河警告性的语句响起:“付回,你是想和我练练拳脚吗?”瞬间,一点声音都有没有了。 这种回归的静默把夜千凌从这种羡慕的氛围中硬生抽离出来,想着马上要参加的考核,其实并不是特别紧张,主要是不担心自己的实力,还有就是自己都进到这个暗卫住的地方里来了,已经算是个内定了,紧张干什么。好吧,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也有可能只是在这里住着,不一定会让自己进,这世道,还是用实力说话吧。更何况,仅凭实力来说,夜千凌可半点紧张的感觉都没必要。 这两天,除了日常的换药,吃饭,睡觉,也就在屋里做一做运动,像身体拉伸什么的,让体力恢复恢复。有时候付回进来送饭的时候会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齐商河送的,因为他实在受不了付回每次从夜千凌屋子里出来,话匣子就像是全部打开,好久之后才会消停。而上药的话,只是把药送到屋子里,自己上药。 特别疼,如果不是为了马上的第三场考核,夜千凌是绝对不会上药的,但现在也只能强逼着自己吃着这些苦到崩溃的药汤,顺道还得上那些一涂都要抽搐的伤药。 胡广深和夜千格这会儿一点都不担心夜千凌不上药,同时为了避人口舌,也就没有去西郊南苑,只是每天柯力都会派付回去上胡广深那里拿配好的伤药和煮好的汤药。 三天的‘禁闭’生活终于结束了,夜千凌在睡梦中被人叫醒,真是,这几天已经三次在睡梦中被人叫醒了,第一次是侍卫,第二次是那个叫池炎的男生,第三次是这个付回。 池炎,这两天的‘禁闭’生活过得,夜千凌竟然忘记这个在西郊南苑报名的时候唯一有过交流的少年了,那个帅到炸裂的脸,确实让人印象深刻。果然长得好的人,总是很快被人记到脑子里。 “今天辰时开始会进行第三场考核,你还有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这是你今天的早饭。”付回见夜千凌神思不属,开门见山的说道。 这两天的相处使得两个人之间有时候还能开开玩笑,这个‘为老不尊’的男人用他话唠的本事,成功打进夜千凌的交友名单里。听到只剩一个时辰这句话,夜千凌腾地站起来,飞快的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把饭随便扒拉两口就给塞到肚子里,边吃边用鼓鼓的嘴埋怨,“你为什么昨天不告诉我,让我今天这么早起床,你成心的吧。” “哈哈,”付回看到夜千凌气得想打人的样子,笑的老大声,一点都不掩饰,“这两天你也闲够了,这不是让你随时做好准备,时刻迎接挑战。” 夜千凌听到这话,更加想骂人,终于理解为什么齐商河这么个宠辱不惊的人有时候能被付回气的忍不住动手。也不理他,收拾收拾就出门了。 “你穿这件衣服出门?”付回没有计较夜千凌的不理人,继续善意的提醒,夜千凌忽然想到什么,“也是,让我穿这暗卫的衣服出门参加暗卫考核,这叫什么事情。”说完,见付回从一旁的床上拿来一件极其普通的翠色衣裤,快步离开。 “我们马上要进行的是第三轮考核,报名的两百人中,已经有80人淘汰回家,从现在开始,如果有人淘汰,就要进到掖幽庭一辈子困在那里做一个奴隶,现在有谁放弃的还有机会。”夜千凌刚往竹林处走,就听到了之前那个念名单那个女生的声音。 夜千凌加快脚步,很快,熟悉的竹林映入眼前。 在那一百余名通过者中,一个身影出列,那人以标准暗卫的行礼方式单膝跪地,“报告长官,属下放弃进入第三轮,属下退赛。” 这个声音响起好像一声炸雷在人群当中传播,好像有带头的人之后其他人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跪下开口:“属下放弃。” “属下退赛。” “属下自知能力不足,还是回去安稳度过一生吧。” 诸如此类。 这一下,有十多人离开,人数逐渐变少,只不过这个选拔有一点不好,它不是按照名额录取,这个选拔只会选择强者,选择有能力并且适合这里的青少年,因此,人多人少,对剩下的人来讲没有任何益处。 夜千凌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一直在人群中穿梭,终于在同样的人群外围找到了池炎的身影,刚看到这人的脸,两个人的视线准确的碰到了一起。这个人为什么要来看自己,这上百个人,女生虽然不多,但好歹加上本身在这里的暗卫差不多也有十五人,为什么要和自己目光对视,夜千凌在心里默默把司炎编排一遍,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 司炎在夜千凌到这儿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他知道夜千凌一定会来,这个突然改变的规则,应该就是为了她。到了竹林之后,就一直用眼神扫着夜千凌的身影。 第二十五章 首考核 司炎这两天一直忙着和外界传递消息,询问彦国皇宫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还有外祖父和舅父有没有受到什么处罚等等,顺道将自己在这里收集的情报传回外祖父那里。因为开始正式的第三轮考核之后,也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和外界沟通了。 夜千凌明明记得付回告诉自己参加前两关的人第三关如果不过就可以回家,这怎么和听到的不一样,其他人都不说吗?都不抗议吗?这么听话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正在夜千凌不解的时候,柯力从一旁的小路上走过来,看到正要离开的十多个人,他们虽然经历了两轮考核,知道这个时候反驳无用,只能招来惩罚,也就憋着一肚子气要离开。柯力看到这一群人不满但不能发作的样子,没什么表示,直到走到人群面前,看着这一群要参加考核的人,“属下见过总长。”所有的暗卫全部单膝跪地,标准暗卫行礼姿势,甚至连那些要离开的人都被这种强大的气场震慑,随众人跪倒在地。 场上只有夜千凌和司炎两个人慢了半拍,看到所有的人都跪倒后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这两个人,才有些尴尬的矮下身子。 柯力身为西郊南苑总长,有叫他首席的,也有很多人叫他总长,这个称呼很好区分,在没有外人全部都是暗卫的时候,大家叫柯力叫总长,而当外人面或者其他人称呼的时候,习惯叫他柯首席。 柯力明显注意到这两个人,夜千凌因为是公主,第一瞬间没有行礼很正常,而那位白衣青年,却得到了柯力的注意。柯力活了四十多年,见过很多的人,有些人仅凭一眼就能看透到心里,而这次他认真的观察这位反应慢了半拍的青年好几秒,却没有发现什么所以然。以天生的敏锐,觉得这个人必定不简单。 司炎做出这步操作之后也是挺无语的,都想狠狠的给自己来几拳,每次看到夜千凌,司炎的状态都与平常大相径庭,总会出点什么状况,还别说,这次还让这地方的长官留下印象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要做一名合格的暗卫,最重要的是要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如果连信心都没有,以后还会有成长的空间吗?”柯力示意众人起身,看着所有的人,把原因说出来。 “这次选择直接进入第三轮的考生,如果通过这次考核,在成绩排名的时候加两百分,借以表扬他们的勇气可嘉。”柯力说完这句话,实在有人忍不住了,毕竟前两关都是很简单的考核,如长途跑和文武试,只要像样一点就可以进入第三轮,他们并没有受过什么可怕的对待,这回被这句话堵得终于忍不住在下面抱怨。 “前两关考核满分一共才是两百分,这样也太不公平了。”一个胆子蛮大的男生开口抗议,“这样比赛有什么意义?”男生似乎说中了大家的心声,很多人都点头表示赞同。静默的气氛瞬间变得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表示不满。 “哦?”柯力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慢慢的笑意越来越深,眼睛上的阴冷就越明显,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场上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大。”齐商河在旁边看到这情况,马上走上前,压低声音阻止,这位的脸上终于不再面瘫,露出一丝担心的表情。 夜千凌不理解,一向柯力的性格虽然沉稳,但很少会生气,至少夜千凌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刚刚那一瞬间,夜千凌身体都感觉一抖,见惯大场面的自己竟然还会有一丝紧张。或许,这才是真正西郊南苑总长的样子吧。平常的时候是一个站在一边不说话的好像挂名一般的老大,实际上这个残忍可怕,仅仅一个脸色都让全场静默的男人,才是那个威名赫赫的大人。 柯力听到这声提醒,才勉强自己回过神来,克制住不把这种嗜血的残忍展现出来,声音变回原来的平稳,可刚要说什么就看见那个刚刚叫嚣的男生脸色煞白的呆立在原地。 柯力看到这个小男生露出这么恐惧的神色,想想还是没和他计较,继续说道:“各位还有什么异议吗?有的话大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场上没有一个人再敢吱声,柯力满意的语气放缓,“好了,最后一次问大家,不想继续留下来参加第三关的考生可以出去了。只有这一次机会,可要想好了,之后可就不能反悔了。” 好些人还沉浸在刚刚那种恐怖的氛围中,那些仅仅是因为想躲避牢狱之灾的人,当中的好些人还是放弃了。这前两关没什么压力,还觉得这里挺好的,不管怎么样也比蹲监狱好,可是看到刚刚柯力的样子,发现这里一定恐怖非常,既然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过第三轮,还是早早放弃罢了。 司炎转过头看着侧面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夜千凌,知道她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走,也走不了,想着接下来和她应该怎样相处。不一会儿,脑子里想出了好几种方式,最终,在十秒之后,做出他的决定。 这时,负责的人统计出来已经剩了102个了,他们之中有20多个是因为家族犯事,受到牵连,因为家族犯事没有太大,加上年龄较小,被送到这里做暗卫,如果无法考上就会直接送到掖幽庭,为奴一生。这些人是没有放弃的权利的。他们之中已经有好多人在第一二关被淘汰,直接被送到掖幽庭,这些人也是想开了,因为最坏的结果就是一生做奴隶,有一个机会还是要努力争取的。 付回用一脸无奈的眼神看着柯力,摇了下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发作,要不他能把柯力怼的哭爹喊娘。真是的,原本这几年因为南苑名声太差没有多少人来报,这回好不容易第三关的时候还有120个这回被他一个眼神吓走了快二十个,嘴唇都有些发抖,一大串的抱怨忍得心累。 柯力见还有100多个人,其实还是挺高兴的,没有看到和他的心情有着巨大反差的付回,走到一边,让负责这次第三关考核的一个男生讲考核规则。 “下面,我们进行第三关考核,这一关因为开始有生命危险,所以请大家保重。”说完示意所有的考生和他走。 夜千凌感觉胸口一抽一抽的疼,这两天杯水车薪的锻炼没有什么作用,手脚都不是特别灵活,这么大的麻药剂量可够夜千凌缓上一段时间的了。终于到了一个特别大的空地上,站定,指了下身后的蒙着黑布的大箱子,“这就是我们今天的考核项目,只要能在里面呆一分钟,这次考核就合格。”说完,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个人把黑布掀开,只在那一秒,全场震惊。 那叫什么大箱子,那是个装着猛虎的近三米长宽的正方形大笼子!那老虎明显就是好长时间没有进食,看到有活体动物到来,口水都忍不住流出来了。这叫什么考核,这简直就是要人命。 “这是疯了吗?我们进去命根本保不住,你们这是要我们当老虎的早餐吗?”人群中有人咒骂,声音因为恐惧都有着明显的颤抖。 “这是什么狗屁考核,老子不干了。”有人转身先要离开。 夜千凌看到这个场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头饿虎,第一时间就看这个老虎有什么弱点,等会进去的时候先攻击他哪里为妙。老虎的两条腿被用巨大的铁索绑到笼子后面,身体应该正好能碰到笼子的门,所以它没有办法出这个笼子,即便有人把笼子的门打开。 夜千凌想了好长时间,如果赤手空拳,要想在里面坚持一分钟绝对不可能。但看着样子一定是给武器,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应该也就是普通的剑,一个人要杀它确实很难。但是所有的人都要挑战这一只老虎,上百人挑战也能把老虎的体力熬一些出去,只能抱希望是在稍微后面出场,这样的把握会更大一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在里面怎么能呆一分钟,而是怎么样能杀了这只老虎。这应该就是常年身处战场的人的第一反应吧,一个字,杀。只有让它再也动不了,才能保存自己的生命。 “如果这只老虎不幸被你们其中的人杀死,我们会带大家上其他地方再认识一只。”这个负责的男生补刀。 夜千凌听到有什么声音回头,看见那十多个说要回家的考生被身着黑衣的暗卫拦了下来。 “刚刚我记得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离开,你们没有好好把握,现在还是回来想想怎么应对。”柯力看到后面被挡住去路的那些想要做逃兵的人,好心提醒道。 柯力在前面一直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一些人想着逃跑,一些人吓得呆在原地眼泪都要下来了,还有一些人没什么反应,在一旁想着如何应对。对于大家的不同表现,柯力并没有发表评论。 “好了,开始吧。”柯力对负责的那个男生吩咐道:“给大家分一下组。” 分组?全场的人顿时感觉看到了希望,不是单单的一个人去面对危险,还有别人一起合作,那样子成功的几率可是会大大增加,如果遇到一个大神一般的队友,完全可以说是躺赢了。 这些刚刚还紧张的人开始把视线齐刷刷的望向那个负责的男生。 第二十六章 猛虎吟 “四个人为一组,按念到的顺序来旁边取剑,一分钟之后笼子的门会打开,里面的人就可以出来。”负责的那个男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说道。 其实夜千凌并不是特别害怕,别说还有其他人,如果自己没有受伤,只要有把剑,胜率也是在九成以上,现在受伤的话也有六七成,所以有没有其他人夜千凌并没有特别在意。 “第一组,隋因,千柯杨,陈子玉、孟祥。第二组做准备。” 点到名字的第一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离笼子最近的青年听到叫自己名字的时候惶恐的抬头,看到流着口水的猛虎吓得一激灵,迟迟的不敢往前移动一步。四个听到名字要参加考核的人,没有一个去一旁取剑。 “你们干什么呢?快去啊,别耽误大家时间。”旁边有人不满的催促道。 “对啊对啊,既然你们第一个被抽中,就给大家带个好头,快去。” “磨磨唧唧做什么,去啊。” 这样的话进到夜千凌的耳朵里,忽然觉得好恶心,人性真的如此的恐怖,如果今天第一个去的人换到他们自己身上,他们的表现还不一定有这些人好,知道老虎现在是最饿的状态,进去的人风险非常大,幸灾乐祸吗?还是说让自己风险小一点? 司炎听到这些叫喊声,皱了下眉,转头看到一脸鄙视的夜千凌,只见后者脸憋得通红,好像要呼之欲出的要怼人。夜千凌冷笑了一下,低下头没有说话。 “第一组的考生请上前一步。”男人继续说道。 “这个真的会死人的,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还是人吗?我们怎么可能打得了这个发狠的老虎,我们是来做暗卫的。不是为了来多一个死人。”四个人当中的一个抬头大声对男人喊,完全没有从这种恐怖的现状中反应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道。 “隋因。”那位刚刚喊出声的男生回答。 “这位考生,你觉得暗卫应该这么回答长官的问题吗?用正确的方法,再来一遍。”男人明明是清冷孤高的模样,听到这句话,语气中竟然有一种胁迫的味道。 “报告长官,考生名叫隋因,今年16岁,来自京城,回答完毕。”这位名字叫隋因的男生说道。 “考生隋因,敢于说出自己想法是好事,但是在西郊南苑,没有这种权利。”男人说完话,直接拔出旁边人腰中的剑,从手中甩出直击那位叫隋因的男生的心脏。 直击一声,全场哗然,隋因应声倒地,还没等发出声音直接咽下了呼吸,头无力地垂到一边。 全场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这个情况持续了快半分钟。柯力看到这个场景,没有说话,默许了男人的行为,好像人命不值钱一般,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现在还有什么人有异议吗?”男人的声音好像鬼魅一般,让人不由得心脏收缩。 那位叫隋因的男生的尸体被人拖走,好像并没出现这一号人一般。但也正因为这一件事,没有人再敢有别样的想法。剩下的三个男生不约而同的上前,从旁边的桌子上取下剑,走到了笼子前面。 场上有几个女生实在吓得不敢再往下看,侧过脸,甚至希望把耳朵也封上,不让任何信息进到脑子里。一些胆子比较大的男生直起僵硬的身体,放空自己,尽力减少这种恐怖的感觉。 “把笼子门打开。”随着男人的声音响起,一边的门被两个人上前打开。就在那两个人打开笼子门的一瞬间,那头饿到疯狂的老虎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冲上门边,两位开笼门的人看到之后快速闪到一边,看来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这种情况,近乎本能的反应。没有见过这场面的考生看到这老虎的样子后,其中有几个胆子比较小的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三个人迟迟不肯进去,但是也不敢反抗,刚刚隋因的遭遇让所有的人都被在头顶敲响一个警钟。反抗的代价只有一个死亡,又怎么会有人敢去反抗,哪有人不怕死。 “进去,都在等你们。”男人不带语调的说出口,简直是个变态。 参加过第一二关的人就算被打死也想不到接下来的第三关会是这么个玩法,那三个男生正在内心挣扎间,被人就这么推了进去。 “吼,”老虎直奔到三个人身边,还没等到他们意识到有巨大的动物接近,一个血盆大口把一个人用嘴咬起,硬生把这个人的身体撕碎。 血向四处飞溅,这迅猛的力道使得离笼子比较近的人脸上被飞出的血喷到,场面简直是惨不忍睹,另外两个人好像要把身体贴在笼门边上,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后面却无路可逃,绝望的完全发不出声音。这场面没有人可以接受,有几个人甚至发现身下都已经湿透。还有好多人直接呕吐,想要把肺都要咳出来。 司炎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不太喜欢露出真正表情的脸都露出一阵不适。眼看血要溅到他的身上,迅速退后一步,望向一旁一直看着撕食人体没有一点反应的夜千凌。 事情发生的十五秒钟之内,笼子里的另外两个人一阵咒骂,说什么自己简直是有病才来到这里,又说这个地方是变态的可以,诅咒西郊南苑被火烧水淹,幼稚可笑但却让人心酸。两个人害怕的缩着脖子,拿剑的手颤抖着,生怕那老虎吃完隋因就奔向他们。 司炎没想到夜千凌竟然看到如此渗人的场面都无动于衷,经历了什么心才会如此的冷血,对死亡也没有应有的害怕。明明表面上像是从未被社会所熏染,但表现出来的冷漠却让人心悸。 老虎不到二十秒就把那人的肉吃的干干净净,灰白的骨头零零散散的被随意丢弃在笼子里,这时候再强大的心脏也应付不了了。人们呕吐,昏厥,失禁,这种恐惧与恶心让人们出尽洋相,好几个人都没有办法说话了。 就和预想的一样,那老虎吃完隋因之后,好像才塞了牙缝,又一个箭步飞到笼子边上,两个人都本能的往后躲,可门依旧是纹丝不动。那个长的比较小的男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旁边人高马大的男生拉到身前,让他替自己挡下一击。 现在还敢看这场面的人不多,但只要看到了,都被这种卑鄙的方式厌恶到。夜千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笼子里发生的事情,一直没什么表情,但看到后面这个操作,手中本来要有的动作硬生忍了下去。 60秒过去,三个人全部被老虎撕咬致死,一点肉都不剩,这个老虎经过专门训练,平均一下子可以吃20个成年人,吃完三个人之后,老虎的凶性被彻底的激发上来,血淋淋的大口往里望去,像是个无底洞,但即便这么残忍,这场考核还是继续进行。 柯力看着这一群人的模样,不动声色的找着适合进入这里的暗卫,养兵不是为了养孬种,而是为了日后所用,不适合的人,即便把他送到这个位置,也拿不起来。场上还能够看着的只有30多个,可是还能维持原本样子的,连十人都不到。他用眼神再次扫过众人,找夜千凌的影子,看到女孩就这么盯着,好像这些事情的发生对她来讲什么都不是。 柯力从小看着夜千凌长大,自己虽然不是她的武学老师,但好歹知道这个女孩的性格,不管如何,都不会这么丧失人类该有的情感。往夜千凌手上看去,手中一抖的动作让一向感觉敏锐的柯力发现,他想了一下,但没有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三个人的惨死使得后面的人根本不敢上前一步,一组、两组、三组被塞进去,可是之后,这些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昏过去的人被强行叫醒,意识稍微回过来就被放了进去。这已经不是变态了,人类都不会有这样的操作了。 近二十个人的死亡使得一向平静的夜千凌终于忍不住,在老虎要碰到那正在笼子里人的前一秒,一个看不清什么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进笼子里,只一下就把老虎的脖子切断。 绝对领域。 夜千凌的绝招,绝对领域。 这个绝招,夜千凌练了十年,从五岁开始,夜千凌跟着自己的武学师父少林寺寂空大师学习,根据大师教的暗器手法,自己用生铁锻造成材质极硬的铁质小圆盘,直径也就3cm左右,方便携带。这个暗器,夜千凌一直以来只用过两次,除了这一次,就是在刚刚回来的战场上,在威胁到生命的情况下,带着极重的伤使出这个暗器,从而杀死对方,保住自己一命。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几个武功眼力都十分可以的考生,再加上一些暗卫发现暗器出现的源头,所有人把视线集中转向站在那里完整的看着从老虎脖子处大量流血的夜千凌。 “你在做什么?”那个负责的男人说道,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掩饰不住震惊。在西郊南苑,还没有见过谁敢这样公开的违背规则,这里的人们也信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从刚刚一招杀死一只成年大小的老虎来看,这个人会是一个很好的暗卫,根本不需要担心会通不过这场考核,这样一波操作,救了别人,却害了自己。 第二十七章 紧握手 司炎在看到夜千凌出手的刹那,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袖口落入她的手中,还没等眨一下眼睛,那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司炎感到一阵冷风从脸边划过,顺着视线望去,老虎断掉的头掉在地上。 柯力本来想上去阻止,但这速度确实很难能够追上,想想还是算了,也就没有上前。 “我做什么你应该是看到了,20多人被这畜生吃掉,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是人该做的事情吗?”旁边的人自动离开夜千凌的周围,听着她说出这样的话,虽然感动但还是觉得这个人应该会步刚刚那位叫隋因的后尘。 “这是考核,不是你过家家,来这里的人都应该做好死的准备了,自己能力不足,就不要来到这里,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才是一直以来西郊南苑的办学宗旨,任何人都一样,你没有权利打破规则。”那位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夜千凌脸色一瞬间发青,眼神变得冰冷。 “不好意思,我一直认为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没有谁是天生的全才,这些人正要开始发展,就被你们就地斩杀,没有什么人,什么地方可以随意践踏他人的生命,今天你们叫牲口吃人,活生生把人扒皮抽筋,惨死当场,如果我有能力去保护这些人,为什么不做呢?”夜千凌抬起眉眼,眼角的嗜血即便上扬的嘴角都掩藏不住。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柯力看到夜千凌眼中的杀意,带着穿透力的声音响起,有些淡然的看着夜千凌的脸,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你有能力保护这些人?你拿什么保护?就你一个人,能打得过整个西郊南苑吗?” 柯力看着夜千凌被这句话触动,知道单凭她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达成目的,相信她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做得实在实在太不妥帖了。即使身为公主,不管如何都不会伤及她的性命,但这是西郊南苑,是整个夜氏王朝中最凭借规则和武力话事的地方,这波操作简直是太冲动了。柯力想过夜千凌会忍受不了这么残忍的考核,应该会提前出来,帮助其他人一起把这个畜牲杀死,或者会说些阻止的话,但是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最不适合的方式。 夜千凌听到这句话,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但是并不后悔,因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自己不动手,又会增加很多人的死亡。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看着柯力,“总长,我的确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什么本事,但是能救一个人是一个人,不是吗?” 一阵冷笑声响起,柯力带着冰冷的笑意看着夜千凌,但好像是对全场所有的人说的:“你救了大家?”柯力那种没有任何人情味的样子又一次出来,“现在所有的人都通过了第三关,除了你,但是场上如果有其他的人想帮你,并且一起杀死下一只老虎,那么你就通过了,否则,你也知道迎接你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刚刚还在感谢夜千凌的那群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不是不想帮,人都是自私的动物,谁会傻到没事为拯救别人的生命来牺牲自己,这也是人之常情。夜千凌并不觉得失望,见场下并没有人上前,淡淡笑了下,转头对柯力说:“让我见见那只老虎吧。” 夜千凌摆弄一下衣角,整理整理头发,刚要向前走,就听到后面一个男声进入耳膜,“我来帮她。”夜千凌听到这话,不敢置信的转回头,看到仍旧是那个第一面就惊为天人的司炎,那一如初见的凤眼。 司炎转头看向她,露出治愈人心的微笑,那微笑或许并不是那么耀眼,却感觉撼动了整个蓝天,磁性的嗓音随着轻启的唇瓣暴露在空气中,“我来帮你,夜姑娘。” 就这么一句,原本做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想法的夜千凌被这句话弄得好像迎来了春天。夜千凌自觉并不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就算现在到这个境地,也不至于被一个人轻易感动,但是这句话却让夜千凌的眼中划过一抹希冀的光亮。 夜千凌还是找回点理智,“池公子,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谢谢你,但是我并不需要谁来帮我。”这样的话夜千凌一点也不想说出来,但是不想因为自己让人受伤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这么善良,在自己濒临绝境之时伸出援手的帅哥。 在这时候还犯花痴,可见这个人的魅力有多大,温柔的话语让夜千凌眼神有一瞬间的柔软,池炎,这个男人叫池炎。 我记住了。夜千凌心想。 “夜姑娘身上是有伤吧。”司炎想了想,对拒绝他的女孩肯定的说道。 夜千凌觉得自己已经装的很好了,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身上有伤,这位池公子是怎么看出来的?见夜千凌脸上充满不解,“在那么小的笼子里,你的暗器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强的速度能够割断老虎的喉咙,所以你一个人能够保证不被杀死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二十,这样你还要去送死吗?” “池公子,你有点太小瞧我了。”夜千凌依旧是面带微笑,还是这么说了出来。 即便会死,也不能再拉一个人下水了,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我也愿意。”是那个在报名的时候气质出众的女生隋英爱,夜千凌又一次停下,不解的看着这女生,如果说司炎,夜千凌还觉得有一点可能,毕竟身为一个男生,看到女生受苦挺身而出蛮有可能的,但确实想不到这位叫隋英爱的女生帮助自己的原因在哪里。 夜千凌一直信奉一个宗旨,就是无利不起早,没有利益,陌生人不会没事对你热心肠的。 “算上我一个。”又有人出来。 “还有我。” 不知不觉,成了个小分队组团去打怪兽的既视感,七个人,两女五男,全部都是之前没有参加过第一二关选拔的考生,七个人站成一排,好像是一幅美轮美奂的优秀画作,让人看得一阵悸动。每一个人的长相都可以拿得出手,气质虽不同,但其中的深意,显而易见。 这几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平常人,在这种时候敢站出来的人,都不会是孬种。 这种操作完全颠覆了夜千凌的认知,有些不敢置信,好长时间才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谢谢你们。 “没关系,”一副桃花眼,看起来极端勾人,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进到这来的,看起来就像外面的纨绔花花公子,“你为了我们陷入危险,我们怎么可能不救你,这样不是君子所为。”这话明明就是对在场所有人听得,含沙射影的功力甚高,“简遂非,荆德市,17岁。”开始自报姓名。 荆德市是夜国除京都外第二大市,出身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都是些家底丰厚的商人,一定是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故,才会使简遂非来到这个恶魔之所。 “对啊,你刚刚那个手法真的是太强了,有时间教教我吗?”一个男生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眼神清澈的看向夜千凌。 看到其他人都是想要听他自报家门的模样,声音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我叫周孝捷,今年15岁。来自广科市。” “那么小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个好像是西郊南苑最早的入学年龄了吧。”简遂非没想到这男生这么小,这么小的孩子来这里真是太折磨人了,但现在这种情况,真的没什么心情考虑这些,快速熟悉众人,然后参加这个有生命危险的战役才是为所当为。 “隋英爱,17岁,邵阳市。”那位有气质的女生说道。 “赵孟戈,17岁,显扬市。”身形修长,看拿剑的手法应该就是个剑术高手。 “楚子穆,16岁,来自京都。”相较于其他人,楚子穆属于大众脸中的帅气小哥,和其他人独具特色的气场不同,亲和让人想要接近。 “池炎,16岁,来自韶音市。”司炎开口说话了,这时候还是感觉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但因为第一个出面,所有人对他都有着极高的心里评价。 “伍凌,15岁,来自京都。”又是一个15岁的,可能又上一个做铺垫,这时候也不觉得15岁来这里有什么另类了。 “都学过武功吗?”简遂非问道。 所有人在不同时间都点了头。也是,这个问题问的根本没意义,敢放弃第一二关的人如果没有点基本作战能力,根本没有这个胆量。 一切尽在不言中。夜千凌真的被这份善心触动到,心里甜甜的,但还是有一丝酸苦夹杂其中,现在只有好好的作战,才能够救大家。夜千凌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护这些人周全。 待到互相介绍完,那位负责人的男生带所有人来到旁边的一个院子里,又是一个笼子出现,这里的老虎要比刚刚那个大了快一圈,看起来更饥饿,更危险。 “等会进去的时候,我和伍姑娘、楚子穆三个人专攻正面,隋姑娘和简公子在左侧,周公子和赵公子攻击右侧,我们三方同时出手,一定要保证这畜生第一时间近不了身。”司炎说道。 第二十八章 情难藏 这七个人都是实力极强的青年,在考核的人中间几乎是大神一般的存在。有些人说真正有能力的人根本不需要刻意展示,仅仅从气质上就可以看出来,事实上真是如此。 柯力看到这七个人仅仅几分钟就可以把事情组织的如此齐整,尤其是莫名其妙就变成指挥的司炎,赶鸭子上架却仍是井井有条,更是心生赞叹。一个人自己厉害倒不算什么,但是指挥得当,带领队友一起披荆斩棘,那就是强者中的强者,是一定要抓住、不能错过的奇才。柯力扫了眼一旁的付回和齐商河,见他们一样在看着组织分工的司炎,明显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司炎并不想这么快就展露头角,否则枪打出头鸟,更何况自己还是那么个身份,被发现可就不是解释一下再随便道一下歉的事情。但是现在生死一线,如果没有明确的分工,就算个人能力再强,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司炎发现这些人都不擅长指挥,对自己的定位都不明确,万般无奈之下,挑过这个重担。 正面对抗是分工之中最危险的,需要足够的实力去担这件事情。夜千凌的实力不用多说,即便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暗器绝对领域还是使得那么精准,让她做正面没有任何问题。除了夜千凌以外,七个人之中司炎只认识这个和他同住一家客栈的楚子穆,两个人因同救一位姑娘相识,司炎见识过楚子穆的武功,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挑大梁的事情自然会想到他。 “有幸结识诸位,一同作战,是我池炎的荣幸。如果这次我们侥幸获胜,定以挚友为名。”司炎分工完之后,看到这些同龄的优秀青年,把手伸出来,悬空放到七人面前。 “那是自然,得如此志同道合之友,吾之大幸。”赵孟戈把手搭在司炎手上,看了眼众人,明明即将陷入危险,仍旧和煦如风,侠者的气质展露无遗。 “若平安归来,定与诸位把酒言欢,一醉方休。”简遂非的声音不再充满放荡不羁,被这种气氛,声音也一改往常。 直到最后,其他六个人都把手搭在一起,齐齐转头看向还没有反应的夜千凌,后者还是和往常一样发懵,目光毫不掩饰自己游离与状况之外。六人都等着她表态,夜千凌来回看着这几个人,眼神里露出的并不是女战神的霸气,还是那种不解与无措,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夜千凌心里还是有些不够相信,相信这没有任何利益掺杂的情谊。 司炎看着夜千凌这样软弱的模样,身为男性的那种保护弱小的本能不自觉的展现出来,耐心开口:“伍姑娘,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帮助都是需要用什么去交换的。伍姑娘刚刚救人于水火本就与利益无关,现在的我们也是一样。” 被这样一句话戳中心里,夜千凌有些尴尬,这的确是大实话,其实直到现在夜千凌还是半信半疑当中,但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瞬间打破了那种悲观又错误的想法,“相信我。”司炎眼神坚定的看着有些害怕的夜千凌,这样的目光让夜千凌僵立当场,“相信我们,相信大家。”司炎觉得刚刚那句话不妥,又改了一下,把我变成了大家。 这句话像是一个魔咒,直接把夜千凌心中的那个怀疑的种子强硬拔除,把手无意识的伸过去。 “加油!”七个人一同把手向下甩,这种团结一心的感觉让柯力心中甚为欢喜。看向旁边的齐商河,这实在有点太像他们年轻的时候了,仗义直爽,团结一心,攻克敌歼。 夜千凌看向众人,太没有安全感的人一直以来都只会靠自己,很难去相信陌生人,但司炎的一句相信我,让夜千凌彻底打开了心房。 柯力看着司炎和夜千凌两人间无形的电流,在心里默默感叹,这又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无用功。世间恋人千千万,怎么有时候喜欢的人终究是水中花镜中月,偏偏喜欢的人没办法在一起。 笼子被打开,轻功十分强劲的赵孟戈率先闪到老虎的右侧,在老虎要扑上去的一刻被移向左侧的简遂非一剑刺中后尾骨,那老虎瞬间转过头,疼痛使得它速度更快的移向简遂非,简遂非稍向右移,司炎,夜千凌,楚子穆三个人站成一横排,相隔不到一米,这样会使三个人的身手不受地方、人员的限制,可以最大程度上发挥自己的实力。 靠稍微笼子门右侧的楚子穆从右侧佯攻被这猛兽之王敏锐的发现,待它反应过来后,三面被包裹的它果断选择了正面战场,可能是天生的战斗凶兽,对战斗的通晓几乎是它们的本能,因为执着于中间的话身体的左右侧如果受到攻击都会被发现,这样就会减少视线以外的损伤。 楚子穆单独一个人没有办法面对这只老虎,在右侧靠外的周孝捷和在正面中间的司炎同时将剑对准老虎的头部,不管是什么动物,头部都是极为重要的,头部的穴也多,但那老虎的大爪子一挥,三只剑都被扇的拿不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术其实很难得到有效的发挥。除了司炎拿剑的手没有什么异样,另外两个被这猛烈的挥击打的一个踉跄,那老虎就要扑到离它最近的周孝捷身上了,夜千凌轻功一下来到那老虎的脖子处,拿起剑就是朝着老虎的脖子捅去。因为并没有那么强壮的体魄,一个女生,好容易在它背上稳住身形。 这时其他六个人从不同的方向攻击老虎,上面夜千凌将剑快速插向老虎的脖子,老虎挣扎的时候,其他六个人用剑砍断老虎的四肢,夜千凌把剑顺势一转,鲜血从老虎的脖子处大量涌出,几秒钟之后,轰得一声倒地。 外面的人看到这几个人的能力都不敢置信,人类竟然能用普通的剑来杀死万兽之王,简直超过了人们的三观。静默片刻,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干得漂亮,这几个人真的是太厉害了,这些人一定能够进到西郊南苑了。”人群中有人声音溢出嫉妒的感觉,声音暗哑的说道。 自己惜命没本事,不敢站出来,这时候又开始嫉妒他人的劳动成果,用命换回来的奖赏,弱者怎么有脸去嫉恨。柯循着声音找到来人,默默把这人记在心里,想着等会一定要让这人滚出去,要不就是让这人永远再参加不了。常年征战,柯力最讨厌的既是这种心长偏了的人。 七个人看着老虎已经没有声息了,这才放下剑,身体稍微放松了下。夜千凌也从老虎背上下来,手一松,剑被扔在地上。 夜千凌刚刚用力过猛,在老虎的背上为维持身形,胸前的伤口开裂,疼的刚刚一激灵,差点拿不了剑。这时候从老虎背上跳下来,疼痛让夜千凌身体无意识一缩,原本轻松又好久不见的开心表情眨眼间消失,伸手捂住胸口,低低地咳了两声。 七人都大难逃生,心里自然是激动的,像赵孟戈这样不争不抢,喜欢平淡的男生来说,脸上都无法掩饰住欣喜的神情,更何况除他以外的正常人呢? “你没事吧?”司炎正好在夜千凌的身边,看到她不用自主弯下的腰,扶住夜千凌的下落的身体,语气里带着关心,“你前两天受的伤又开始疼了吗?” 夜千凌见司炎这么关心自己,心中不禁产生疑惑,这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关心,刚刚第一个站出来要救自己,这回又是及时的抚慰,这个人自从和自己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一监视,萍水相逢,只是陌生人罢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怎能让夜千凌不怀疑司炎的居心。 是这么想着,不一会儿,夜千凌就感觉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是不是这个人对自己一见钟情了吧。现在自己也就是个平凡人,没有什么利用价值,欺骗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 夜千凌又开始自恋了,开始了自作多情的想象。但是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理由了。这时候,夜千凌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下来一点,不动声色拿开司炎扶住自己胳膊的手臂,尴尬的解释,“没关系,就是不小心碰的,没啥事,这点小伤没啥感觉。” 语罢,夜千凌不太好意思抬头看着司炎,拒绝对视,“谢谢你,愿意帮我,如果没有你,没有你们,现在的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 司炎的眼睛里好像有着万种星河,虽然无法辨识,但那样明亮却有清冷严肃的凤眼让夜千凌沉迷其中,几乎忘记周遭言语。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夜千凌心里为这点事真的是要疯狂了,好帅,怎么会有颜值这么高的人呢。夜氏王朝的皇族一个个长相迷人,见过很多符合夜千凌喜欢标准的帅哥,但是这不同于本国的长相,让人沉醉其中,情难自己。 第二十九章 何为真 全场响起振奋人心的掌声,不知道有几个人是真心为这七个人过关兴奋的,这里的大多数人应该都是为了自己能够侥幸过关而欢呼雀跃的吧。夜千凌现在很难会相信一个人,因为晚枫的这件事,更是打碎了她对人全部的信任。 司炎看到夜千凌看着自己的那发光的双眼,那眼中掩饰不住那深埋的忧伤,司炎知道自己的长相随了母亲,十个见到自己的女生有八个都会喜欢自己。一直以来觉得这种感觉并不好,甚至想躲一些这样的桃花债,但是被那样的眼睛看到,不忍心把目光移开。 对视的一眼,两个人均一愣,忘记移开视线,夜千凌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痛的冷汗沾满全脸,抬头看着司炎,发红的眼眶没有刚刚的神采,眼中平静无澜,四周欢腾,这人却没有任何情绪。司炎被这忽然变化的样子弄的一阵错愕,好好的,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为什么会流出如此绝望的情绪,这样的反应和周围的环境成为鲜明对比,格格不入。 “恭喜这七位考生,恭喜你们成功通过第三轮。”负责的男生回头用询问的目光在得到柯力的默许之后,回头说道。 “干得漂亮!”简遂非说着拍了下一旁隋英爱的肩膀,后者回头眼神不满的看着他的时候,简遂非才意识到,这是个女孩,慌忙摆了下手,有些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拍错了人了。” 隋英爱瞅了简遂非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那些因为保住一命开心的考生,没有搭理他。 简遂非想到隋英爱会是这个反应,也没有说别的,回过头时余光扫到夜千凌的裤脚上竟然在流血,眼神一变,看到侧着身轻微抖动的女孩,收起那游戏人间的模样。 简遂非原本是名门望族之后,所在的家族在夜国排的上号,但是母亲被父亲新纳的小妾气死,父亲对他极其残忍,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渐渐地,简遂非成为个玩世的花花公子。更让人觉得憋屈的,简遂非的父亲因为勾结外敌使一场战争中损伤数百人,父亲铃铛入狱被赐死,家族一夕倒台,简遂非被专门送到西郊南苑来,简遂非的母族用这种手段想让他保住一命。 这个人虽然性格放浪不羁,发生关系的女孩在倒台之前有近百个,没有得病也已经是人间奇迹。简遂非在刚开始报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隋英爱,那清冷的气质正是简遂非喜欢的类型,刚刚故意想要和隋英爱拉近关系,原本也想到她的反应了,就没什么在意。可是看到夜千凌在那边忍痛的样子,摇头感叹,充满疑惑,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这么漂亮的女生会有这么多的伤。 简遂非本来想和夜千凌认识一下,一贯和女生暧昧不清的性格以至于只要看到个长得有姿色的女生就想要发生点什么,本来想要下手,但是偶然间看到司炎望着夜千凌的眼神,简遂非混迹情场多年,太明白怎么回事了,也似乎看到未来两人的情感走向,也就不再打那种龌龊的心思了。 负责的男生抬了下手,大声对众人说道:“现在有82人通过第三轮,大家现在可以进入我们内院,由我们提供住宿,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养精蓄锐,为更艰难的下一关做准备。” 人群中一个年纪十六七的男生来回转头看向四周,鼓起勇气举手,再接到那负责的男生准许之后,底气不足的问:“现在可以退出吗?我觉得自己实力还没有达到可以进到这西郊南苑的水平,想回去多些历练,不知道可不可以?” “在第三关开始就给过大家放弃的机会了,大家没有离开就是代表相信自己的实力,既然相信就要相信到底,不论如何,在这里,只有输或死亡才能让你们放弃。”负责第三关考核的男人说道,这也就彻底断了考生回家的念想了,只能寄希望于下一关即便不过也不能威胁生命就好了。 这时男人带领大家到了夜千凌不久前出来的房门前,大家议论纷纷,对这个住处评头论足,一些曾经的富家子弟即便落魄,也对这种住处不屑一顾,而那些出自穷苦人家的青年,因为这个住处比自己家里好上太多,也就感觉一切并不是那么的苦了。 刚刚一同作战的几人在短时间内好像建造了革命友谊,自动跟在队伍的最后,周孝捷因为刚刚和赵孟戈同在一面作战,原本就比较喜欢交朋友,乐天性格的周孝捷就蹭在他旁边,“赵兄,刚刚也真的是凶险,你的身法好快,轻功真的特别厉害,你可以教教我吗?” 赵孟戈儒雅的回答周孝捷这明显小孩子的问话,也是,才十五岁的孩子来到这里本来就不容易,这里充满着竞争与残暴,自顾不暇,每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生命,必须要时时刻刻的小心周边。但是赵孟戈想到这样的纯洁之心甚为可贵,也就没有不耐烦,声音温和,“周兄,你这是太抬举我了,我只学过几年武功,这样的夸奖着实受不起。不过如果我能帮上忙,一定义不容辞。” “就等着赵兄这句话,我一定会好好学的,谢谢赵兄收我为徒了。”周孝捷性格大大咧咧,说话不太经过大脑,说完这句话后赵孟戈瞬间尴尬,同为考生,怎么可以私自拜师,即便开这样的玩笑都不应该。 “这岂敢,”赵孟戈立刻退后一步,稍微欠身鞠躬,“你我同龄,怎能说这样的话。” 原本的一句玩笑竟然让赵孟戈这样反应,周孝捷有些不知所措,话都说不利索,“不是,赵兄,我没那个,我就是开个玩笑。” 冰与火思维的碰撞,让在他们旁边的楚子穆和司炎对视一眼,哭笑不得。楚子穆忍不住开口:“赵兄和周兄两个人对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周兄的活泼和赵兄的沉稳简直是两个极端,这对话也是这么有趣,以后我们应该会很有意思的。” 这种诡异的氛围被楚子穆说的话打破,周孝捷立刻补救,“我一向说话不太经过大脑,没别的意思赵兄,就是想和你学学轻功,你真的很厉害。” 可怜巴巴的眼神让一向不说话绷着脸的赵孟戈嘴角上扬了下,“学习谈不上,我们可以相互交流。” 司炎在一旁观察这些人的动作状态,似乎想从其中得到什么,但嘴角的笑意迎合着这场景,让人很难发现。 简遂非走在隋英爱旁边,有意无意的看着身边的人,这时候司炎好像注意到这边,快步的走到简遂非旁边,“简兄,交个朋友如何?”司炎把手伸出来,想要和简遂非礼节性握手。 看到目光被隔断,简遂非这才把眼神收回,看向走上来的司炎,没有动作的盯着司炎的双眼,大概过了半分钟,时间长到司炎都脸色都要不太好了的时候,才伸出手握住司炎即将要放下的手,“好啊,池兄。”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司炎。 这两个人不是从来没见过吗?为什么简遂非看到司炎的表情是那么的不好,这一点连司炎这个工于心计的人都难以理解。 司炎刚要把手收回,简遂非一脸嫌弃般把手抽回,声音变得和刚刚作战时一样的深沉,“池兄,你还记得之前杀的那个人吗?” 听到这话,司炎是何等聪明,一下子就知道简遂非说的那个人是谁了。说的是前段时间杀独角兽的时候故意杀的那个人,司炎当时也不想这么做,只是情非得已,没有办法的事。 “你说的是在杀独角兽的时候的那个侍卫?”司炎在问话之前就已经确认了答案,语气故意变得笃定。司炎身为一国皇太子,怎么可能手底下就一个冤魂,因为他死去的人早就没法数过来,这样肯定的语气只是想让简遂非觉得自己是不小心或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在这里,有任何一个仇人,对自己都没有任何益处。 “我亲眼见过你杀那个人,像我们这种人,杀一个人无关轻重,但是你的手法真的是太残忍,我没有办法苟同。”简遂非说。 “我想你是误会了,”司炎面不改色的说,脑子里回想起当时用极其残忍的手段,眨眼间将那人四肢俱砍断,做成人彘,即便后来司炎快速离开被抓走之后简遂非去救过,可完全无济于事,那人早就咽气了。 这是简遂非一直以来见过最残忍的杀害,简直让他三观崩塌,即便自己能力颇强,身手较好,但是即便有多憎恨,也从来没有想到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去伤害他们,更别说是完全无辜的人。这段时间这件事一直记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那件事我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当时我脑子特别乱,等清醒过来就发现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我一直后悔这件事,这段时间四处找这个人的亲友,想弥补,可是最后知道这人是个孤儿,我想弥补却没有办法,为了惩罚自己,才来到这里,如果简兄觉得看不过眼,这样对我也没有什么。”司炎一说谎话就喜欢说很多,和高冷的面相完全不搭,这么搬弄是非也是没谁了。 第三十章 渐相识 简遂非看到原本面无表情的司炎提到这事变的如此伤心,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还是稍微放下了点心结。面色稍微好了点,也没有再咄咄逼人。 司炎观察到简遂非脸色渐渐回转,心里明白这人听到自己逼真的解释火气渐渐压下去了。这人的撒谎能力真的是登峰造极,这样说了之后简遂非怎么好意思继续指责,两个人各自和旁边人说话,也就不继续刚刚的话题。 夜千凌走着走着,就一个人慢慢变成了队尾,不和任何人交流,两腿机械般往前挪。这幅模样,即便有人看到有那么多伤,也力所不及,不知如何安慰。 隋英爱忽然想到什么,往后看了眼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夜千凌,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上面镀了层亮漆,看这个包装就知道这药价值不菲。 “我这正好有伤药,你先用着,看样子你的伤口很严重,又裂开了,不上药的话会很难受。”隋英爱停下脚步等到夜千凌赶了上来,把药瓶推在她面前,塞到她的手里。 夜千凌抬头用懵懂的大眼睛看着隋英爱,脸上露出一丝感动:“谢谢。” 在这里药物是多么重要所有人都知道,隋英爱愿意把这么珍稀的东西给夜千凌,除了感谢以外,夜千凌心里说不出来的心酸。 没错,是心酸,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原本的一国公主变成如今的苟延残喘,连一个伤药都没有的奴隶。 夜千格这段时间经常会让仆人悄悄送些药过来,可是很快就用光了,尤其是止痛的,因为实在太疼,夜千凌经常一次用两次的量,因为如果用正常的量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隋英爱看着夜千凌:“你不应该来这里,你的身体可能很难再承受西郊南苑的这些训练了。” 这话说的真对,但是夜千凌不能和她说自己是实在没有选择才来到这里的。隋英爱不是一个善于言语的人,但是看到夜千凌带着这么重的伤来参加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送命的考核,女性的怜悯不自觉的显露。 “没关系,既然来到这里,我就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通过的。”夜千凌说着,语气里没有半点退缩。 隋英爱很喜欢夜千凌这样子的性格,从刚刚七个人战猛虎的时候就已经让她对这个浑身是伤的女孩刮目相看。虽然很快就把那头老虎杀死,但是露出的武功底子能看出身手绝对不一般。隋英爱虽然不太喜欢与人交流,但是也喜欢和强者切磋,交个朋友。 前面忽然就停了,不知道负责那人说了什么,好多男生就争先恐后的进到一个个房间,明明不认识,却好像拉帮结派,这和刚来的时候一个个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点都不同。 “前面刚刚在说什么,怎么一个个都跑进屋里了?”楚子穆望了眼旁边的司炎,问道。 “应该是选择房间,可能后面几关要在一个短的时间里快速结束。”一旁的司炎说。 隋英爱望了眼说话的司炎,都是青春期的女孩子,一个个对异性还是有不一样的感觉,第一印象就是好帅,只是性格沉稳并不善于主动沟通。 “我们女生应该会自成一屋,”夜千凌这时候偷偷在一旁上完药之后疼痛稍微控制住,这时候主动开始与人交流了。“刚刚看到剩下的人里,女生只有五个,我们应该就在一个屋里。”往一旁看着隋英爱,因为刚刚的赠药,夜千凌对隋英爱这个女孩的印象非常好,这时候不管隋英爱说什么,夜千凌也会相信吧。 没办法,夜千凌觉得一个人好,就是这么简单。就算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是很容易去相信一个人,一直五湖四海皆朋友,什么时候被人捅一刀,才会知道陷害她的人有问题,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认定了答案,相信一个人,就不会再想其他。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明明刚刚还是不愿意相信人的模样,这会儿又恢复原状了。 “我们也在找一个屋吧。”楚子穆看向旁边的司炎和赵孟戈他们,提出了邀请。 一个屋子有八个人,夜千凌在这住了好几天,这件事还是知道的。 “好啊,和各位仁兄一起住,求之不得啊。”周孝捷听到这个消息,在一旁张牙舞爪的附和,举双手赞成。 “我再说一次,一个房间八张床,我们这里82个人,除五个女生住一间房以外,其余77个人十个房间,大家可以随意组合,不用把行李带过来,这几天大家在这里住,等到六轮考核都结束之后,成功通过的考生才可以自己的行李搬过来来,成为西郊南苑的一员。”那位还不知道名字的负责的男生说道。 “走吧。”司炎对旁边感觉什么都不在乎的楚子穆说道。 “那我们五个随便进一个屋吧。”周孝捷快步走到前面,想要抢到一个位置比较好、有阳光的地方。刚踏上门前台阶,旁边的楚子穆刚伸手,想要阻止什么,后面的声音幽幽响起,“那是女生的寝室。” 这个屋子就是夜千凌这几天住的,相较于其他屋子,这个屋子的采光特别好,不容易潮,再加上坐北朝南的布局,在西郊南苑已经算是上等的房子了。 果然物依稀为贵,就五个女孩子,连住的地方都有优待。 周孝捷的身体被身后西郊南苑里的暗卫的声音闪个一激灵,慌忙把他刚伸进去的脚拿出来,后面几个人除了赵孟戈以外都面带笑意,其中楚子穆最有意思,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周兄是要和女生一起住吗?如果你想我们是不会阻止的,你回头问一下隋姑娘和伍姑娘同不同意?”楚子穆继续逗他。 “不不不,那还是算了。”周孝捷几乎是条件反射,没有时间差的回到五人中间。 身后的夜千凌和隋英爱听到这是自己的寝室,直接就从几人中间穿过,走到屋子里。 “各位公子,等会再见。”夜千凌在进门的一瞬间忽然想起没有打招呼,有些不礼貌,就停下脚步,礼节性的告辞。 夜千凌进去的时候看到其余三个女生已经进去了,刚刚在一边上整理衣柜没有发现她们三个的身影,这时候见到,一个长头发扎着双马尾的圆脸女生说:“你们好,我们这段时间就住着一个寝室,好开心认识你们两个人,刚刚的打斗你们简直太厉害了。我叫千依依。” “我叫夜千凌,旁边的这位叫隋英爱,千姑娘这么说实在是不敢承认。”夜千凌进去之后,就坐在自己这两天呆着的床上,打完招呼想要睡觉。 “你恐高吗?”夜千凌想起隋英爱,对她开口,“我们就五个人,他们三个人都喜欢睡下铺,东西都收拾好了。咱这就剩一张下铺的床了,咱两个人你想睡在哪里,我就在另一个。” 夜千凌从床上爬起来,站起身问道。 “我都可以,没什么关系,我在上铺吧。”隋英爱也没有说其他的,直接来到夜千凌的上铺。 一阵军鼓声音传来,再是喇叭的响声,即便没有人提醒,明眼人都知道还没呆够的寝室又要离开自己一段时间了。 这回哨声,有预感,应该是要开始第四轮考核了。 没有给任何的缓冲时间,这西郊南苑整人手段真的是一流的。 出门的时候,很多人还没从刚刚的恐怖中间缓过来,紧接着就要开始下一轮考核,好多人精神都快要崩溃了。 “这还能不能行了,刚刚休息还不到一刻钟,又要集合,这要把人折磨成什么样子才能停止。” “最重要的是连放弃都不行,这地方还是人呆的地方吗?” 集合的人们全部都是用这种或是那种语言来骂这个考核制度有问题,来压迫人,太想放弃了,可主管的人不同意,这下一轮不知道这帮子人能不能保住命了。 虽然抱怨声非常大,但是人们还是好奇第四关应该做什么。 “我们刚刚说好这次我们几个人看看最后谁能最快速度通过。最慢的人选择上铺。”话唠楚子穆继续说话。 千依依看着这五个颜值较高的男生,边花痴边露遗憾的说道:“这个提议很不错,我们当时也应该这样的。” “这没有关系,他们那个方法耽误时间,这样挺好。”隋英爱面无表情的没有看说话着的千依依,等着第四轮开始。 “我们五个人胜负欲都这么强,看起来要赢可不简单。”简遂非原本不想和司炎在一个屋子里,不想和他有太多接触,但刚才那场与老虎作战无意识间把几个人拉到了一起,互相佩服,也多想和这些人有接触,再加上司炎他逼真的演戏确实骗过他,也就没有计较这么多,几个人成为同寝室室友。 “来吧。让我们看一下第四关究竟是什么!”周孝捷满脸兴奋,摩拳擦掌,开始放松身体,做考核前的热身准备。 第三十一章 珍馐宴 “你们面前是今天中午的午饭,你们可以现在来吃了。”这回又变了一个负责的男生,这个人明显比刚刚的那位要活跃不少,长相也是那种平易近人的感觉,大大的眼睛充满神采,感觉活力十足,之前所说暗卫全部是没有自己主见、没有性格,这回知道完全是瞎说,根本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 这个人指着前面的很多盘子里,里面装了两个颜色不同的肉块和红色的草莓汁一样的饮品,让所有的人来到盘子旁边。 夜千凌刚走到那盘子面前,就觉得不太对了,这个杯子装的饮品颜色不太对。不管是什么水果榨出的汁,都不会是如此鲜红的颜色,凭借多年的战场厮杀,几乎可以确定,那杯子里装的是人血。 太恐怖了。夜千凌立刻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一旁倚在树旁的付回。后者看到夜千凌的眼神,瞬时间明白了女孩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原本付回也知道,夜千凌绝对可以猜出来。 旁边的司炎看到那饮品的第一眼,也就明白了什么,这两个人同时往一旁盘子里的肉望去,两块都为褐色但深浅不同的熟肉完全不像平时的家禽。 是人肉和虎肉,一个一块! 疯了吗?夜千凌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连嘴唇都轻微颤抖,这是人该做的事情,还没有没人性,那可是人啊,连一个完整体面的离开都不能给他们吗?进到这里这么短的时间,脑子里已经迸出多少次变态这个词了。 简遂非、赵孟戈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根本连筷子都没有拿起来。旁边有人因为之前太过害怕,非常口渴,也没有闻到血腥味,猛灌了一大口,可在口中停留半秒,就从口中喷了出来。 这一喷,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所有的人都盯着这个男生,只听那男生喃喃开口,“好腥,怎么会是血?” 全场骚动,这饮品是血,那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那盘子里的是什么肉了。 “这是血?”离那人最近的男生拿起面前的杯子,鼻子一嗅,立刻失手,杯子砸向地面。 “这是给大家的最后一次机会,在你们面前的是什么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如果无法下咽,或者吐了出来,就请自动出局,回到自己该回的地方。如果能够咽得下去,就通过这一场考核。”声音没有第三场考核负责人的冷酷,但满不在乎的模样更让人感到心寒。 “这肉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从刚才在那头畜生那里死的人身上切下来的,我们前不久还和他们说过话,怎么能够吃进去!”夜千凌听到离她比较近的周孝捷被这种残忍惊呆了,本来年龄都比较小,没有经历过太多黑暗的事,一时间自然难以接受。 司炎知道,这一场考核是必须要有的,暗卫这个身份,出去干一些不能拿得上台面的事情很正常,也可以说,只要成为暗卫,除了到战场,在其他任何任务时,都没有办法避免做一些黑暗的事情。这时候就会遇到很多危险情况,没有食物吃一些平常吃不了或不能吃的东西很正常。 虽然以前没有吃过,但是都已经闯到第四关了,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一时间唧唧哇哇,讲话的人太多,也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但是能看到吐了好多人,声嘶力竭的咳嗽声还是清晰可闻。 一个人通过,两个人通过,不远处已经有人硬逼着自己吃了下去。 这时旁边的赵孟戈皱起眉头,屏住呼吸,把满满的一杯血灌进嘴里,紧接着又拿起盘子旁边的筷子,把肉塞了进去。 看那样子,就知道有多么的难以下咽,一向没有表情的脸这时候也憋得通红,生理本能的想吐,但是得强自憋着。 大概过了好几分钟,赵孟戈才慢慢缓了过来。眼中布满血丝,对旁边其他几个男生说;“忍一忍就好。” 这大概是赵孟戈来这里面说的前几句话了,霁月清风,年龄不大就可以看到词一样的影子。 司炎、楚子穆、简遂非没有任何商量的开始动作,先拿起杯子,后拾起筷子,重复赵孟戈的行动,完成考核。 刚完成,几个男生就转头看着夜千凌和隋英爱,这也是分外有趣,几个人这回真的有点一体的感觉了。 赵孟戈想了下,声音依旧是那么冰冷,但是说的话却不同于语调,“其他事情都过来了,这个相信你们也可以。” 夜千凌他们几个女生现在在一块,简遂非这时虽然没有什么心情再去挑逗女生,但还是没改本性,看着旁边盯着杯子一言不发的隋英爱,“隋姑娘,你身手这么好,这点也不会差的,吃完以后我们继续往下走。” 其他几个人都看出来简遂非对隋英爱有意思了,但是都明白这人是个如假包换的花花公子,在不知道最后能不能通过的情况下,这样有趣的追逐就当做枯燥恐怖生活的一个调味料,也是挺好的。 夜千凌看到一个疯狂挑逗,另一个面无表情,置之不理的模样,扫了一眼,就要伸手去拿杯子,手还没碰到杯子,眼神却碰撞到司炎的瞳孔中。 动作一顿。 夜千凌没有还是看懂司炎表情里的含义,但是可以明显感受到面前这个人是希望她能够通过的,她真的闲下来时想问问之前两个人是不是见过面,明显的关心让现在急缺安全感的夜千凌心里有种别样的滋味。 果然太缺爱了,啥时候这么自作多情了,天底下那么多人,怎么会偏偏喜欢上自己这样的人。 夜千凌眼神冷下来,移开目光,拿起杯子,面色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直接喝了进去,甚至连吃一旁肉的时候都没有皱一下眉。 离夜千凌近的那一圈人惊得仿佛要掉了下巴,吃着东西还能面不改色,这人也太重口了吧。 望着夜千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抬起的头,旁若无人的样子让司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快速划过一道悲光,但还没等人抓住,就无影无踪。 简遂非还是抓到了司炎一闪而过的眼色,有些不解,从刚刚的相处方式来看,两个人以前一定不认识,可是不明白为什么在看向对方时,流露出的眼神和平常完全不同。 有意思。简遂非忽然感觉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眼中流露出狡黠的神色。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真的是太可以了。 付回看到这个场景,不再倚着墙,直起身子看着夜千凌,伤感和同情几乎要把他压垮,从天堂到地狱,仅朝夕一瞬。 夜千凌在战场上那么多年,甚至还带着血的肉在没有食物充饥的时候都吃过,没有想到这个西郊南苑一场考核,都玩得这么大。 夜千凌第一次吃这种东西,是在半年前。那时夜千凌几天前才和夜千沐和好,两个人终于开始好好说话,整天在一起四处玩,走街串巷,买各种好玩好吃的,就是为了让夜千沐早点忘了一些不该记住的事情,就在一天晚上,被广德帝紧急召见。 夜千凌当时穿着刚刚买回来的一件米色长衫,上面只绣了几道花纹,特别简朴,但是夜千凌简直喜欢的不得了。因为之前从来没有穿过宫外的衣服,即便打仗的时候,也只穿过男生的衣服。 广德帝见夜千凌到了宫内还是不脱那件衣服,也只是宠溺的笑了笑,没有纠结这件事情,“这几天你也四处玩了,陪你姐也散够心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启程去乌兰城。” “去那里干什么啊父皇,那里又没有什么好吃的,还是在边境,要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凌儿才不去。”夜千凌从桌上拿起糖糕,嘭的一声猛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广德帝看到夜千凌这样子,原本不悦的心情现在稍微缓和,“乌兰那边施国昨天开始攻城,守将全部被杀,大部分人被活埋,乌兰现在一片废墟。” “什么!”夜千凌腾的一声站起,“他们疯了吗?施国一直以来怂的不行,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 就在那场战役里,为了活捉施国元帅,夜千凌几个人在丛林里过了十天十夜,直到最后活捉了那人,将其斩首示众,祭拜亡魂。 回忆被一个拍肩戛然而止。夜千凌往那人的方向看了下,周孝捷看着盘子和杯子里的东西,特别有意思的试探着问:“在吃这些东西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能告诉我一声吗?我想向你取取经,这我真的吃不下去,就算吃下去也得吐出来。” “只要饿了,塞进嘴里就能出进去,别想着那是什么肉,或谁的血,只把它想成可以充饥的东西就好。”夜千凌说道。 “可是怎么会不想,也没有办法不想,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简直了。”周孝捷用力挠了挠原本很齐整的头发,郁闷至极。 司炎看着夜千凌,这会儿终于移开目光,“周兄,伍姑娘说得对,把它们想成正常的食物,自然而然就吃下去了。” “先喝杯子里的东西,再吃盘子里的,要不根本控制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的隋英爱补充道。 “快到时间了,你一咬牙就能吃进去了前面第三关那么难都能过,这个算什么?”楚子穆继续劝着。 周孝捷听到这些话,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好,这回我什么都不管了,舍命陪君子了。” 说完,拿起杯子开始吞咽。 第三十二章 闲暇日 “放心,这种事情死不了人,别害怕。”夜千凌看着周孝捷吃完盘子里的东西脸色涨红,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来,忍不住说道。 周孝捷没有听清夜千凌说什么,望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刚要张口就感觉气息上涌,强压下去。 陆陆续续的,退场的退场,通过的通过,这关结束,仅仅剩了42个人。 不知道第五关和第六关会是什么样子,到最后,还会有人剩下来吗? 这一期是西郊南苑有史以来在第四关结束之时人数通过量最少的。以前好歹也有五六十个,现在这情况真的是从没见到。 这时候西郊南苑的高层又开始作妖了。什么仅剩四十二个人,人数不够了,第五关和第六关取消吧这类的。这种话在开高层会议时一直都没停过,柯力听到,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说这一次通过的人数不多,但胜在精品,因为这次的考核比平常难很多,能够通过的某些人有运气的成分外,有几个人是那种绝对是同期的佼佼者。 “这次考核之后,大家有两天的休息时间,白天可以穿着侍卫的服饰四处逛逛,晚上只要亥时回来就行。”负责人说道。 “这里竟然可以出去转,谁说这西郊南苑不近人情的,除了有些地方冷血以外,待遇还是挺好的,说什么没有人权,这让我们穿着侍卫的衣服,简直是太可以了。”楚子穆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要蹦起来,眉飞色舞的讲接下来的两天去哪里玩。 “池兄,这几天你想去哪里啊?要不我们一起去幽兰殿转转去,好久没听小曲儿了。”楚子穆转头看向司炎,很自然的说道。 夜千凌听到这两个人这么熟络的对话,露出一瞬间的不解,明明听说这两个人认识不久,但感觉熟悉程度绝不是那么短时间能够培养出来的。 司炎敏锐的发现夜千凌的怀疑,不动声色的看着楚子穆,“楚兄,我们二人应该只去过一次吧,这还是几天前的事,怎么,你又想去了?” 楚子穆听到司炎说这句话,往下继续附和,“主要是幽兰殿的头牌实在是太勾人,小弟我实在是被吸引住了。” 听到这话,旁边的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司炎摇了下头,有些无奈,“瞧你这点出息。” 夜千凌原本的怀疑被这样的话与笑声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司炎虽然在笑,但还是留个神经用余光看着夜千凌,直到夜千凌脸色恢复正常,才放下心。 “伍姑娘,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啊这两天。”旁边一向冷漠的隋英爱发出邀约,这倒让夜千凌没有想到。 “这两天我还有是没有办完,不好意思,等下次如果有时间我们在一起玩吧。”夜千凌很礼貌的拒绝。 不是夜千凌不想出去,只不过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从母后去世一直到现在,夜千凌除了那次在坤宫见到一面,再就没有看过一眼。这次不管怎么样,都要去见一见母亲。 “下次的话应该会是两年后吧,不过到那时我们什么样子还在不在都不好说。”简遂非在一旁说道。 夜千凌听到这话,自嘲一下,“也是,可是这件事情,我非做不可。” 夜千凌从不会这么咄咄逼人,一直以随和著称的她这次真的是没有了游玩的心情,现在即便两天开刀两次以至于元气大伤,虚弱到体力不支,也近乎自残般的忍着痛,好像只有痛才能够让自己开心似的。 “隋姑娘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啊。”简遂非说出了他的目的,这位花花公子怎么想的,人尽皆知。 “多谢简公子的美意,不用了。”隋英爱连面子都没有给他,直接拒绝。 简遂非被这强硬又直接的拒绝弄得更加来了兴趣,但混迹情场这么久,深谙追姑娘的哲学,来日方长,太直接把兔子逼急了可得不偿失。 “那我们几个这两天出去转一转吧,其他人应该都没什么事吧。”周孝捷忙着打圆场,“这样一起玩段时间还能增进感情,要不下一次出去玩真的就是何年何月了。” 旁边的千依依和另外几个女生过来,“伍姑娘,隋姑娘,我们这两天出去逛街转转呀。我们这三个人是刚来到京城,听说伍姑娘是京都的人,要没什么事的话带我们出去逛逛啊。” 这位叫千依依的女孩子如此活力满满,那刚来到竹林时的压抑氛围是怎么出现的,到现在夜千凌还一脸懵。不过千依依这个性格和原本的自己太像了,没有什么忧愁,好像致使她来到这里的那个原因也不值得她难过。 “不好意思,只能下次有机会了,我这两天外面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夜千凌得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看看母后,看看鸿儿究竟好没好,让晚枫离开宫里。 隋英爱虽然蛮喜欢千依依这种活泼开朗的女生,但是对于任何没有在那时站出来施以援手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在千依依看着自己的时候,冷淡的摇了摇头。 千依依没想到得到这么干脆的拒绝,也是有着强大的心脏,并没有脸色变差,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说隋姑娘应该是忙,就不打扰了。 这五个男生怕隋英爱一个人无聊,楚子穆有个鬼点子,想让她女扮男装和他们几个人出去玩,但是也只是想一想。 夜千凌终究没有忍心,对隋英爱说:“我明天办事去,我们俩女扮男装和他们一起出去玩,咱七个人把京城好好逛一逛,咱七个人都刚认识,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我有件事非做不可,做完之后就回来陪你们一起玩。” 隋英爱第一眼给人真的就是生人勿近,特别通事理,“没关系,我也没有什么事,你有事就先忙,没必要为了我那么匆忙回来。你要没时间我自己逛也一样。” 隋英爱还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她的性格有点像赵孟戈,表面冷若冰霜,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外冷内热,对她来讲其实更习惯一个人。但是赵孟戈因为一直以来是侠义之风,注重兄弟情义,为知己赴汤蹈火,所以内心要比隋英爱更加火热,更容易接近,也因为这一点,作为刚刚还一起同生共死的战友发过来的邀请,自然不会拒绝。 收拾好东西后,夜千凌看着摆在门前的侍卫装,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号,回去换完衣服就出来了。长长的头发直垂腰际,容貌清丽绝世,即便所有人都穿同样的服饰,夜千凌仍旧穿出了区别于其他人的独特气质。 想到要去见母后,给自己好好捯饬了一番,才有勇气出门。要不以这段时间病怏怏的样子去见母后,母后心里一定会不好受。 “嘭!”夜千凌脑子里很乱,想着很多东西,也没看见前面有人,猛地撞到前面人的胸口,身体差点被撞飞,被那人扶住后背,才没有摔倒。头上的疼痛让夜千凌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抬头望见那位“池公子”正离自己几厘米的距离,夜千凌吓了一跳,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不好意思,我没有看路撞到你了。”夜千凌尴尬的挠了下脑袋,想到什么,也没管礼不礼貌,“那你是在想什么吗?要是看到我为什么不躲一下啊。” 司炎被这问话弄得苦笑不得,这明明是她的错这时候反过来怪自己了,原本想打趣她一下的心被这句话问的也不剩多少了,但还是没有忍住,“伍姑娘你怎么这么喜欢说不好意思,没关系,我并不介意。”语气中带着暧昧挑逗的成分。 夜千凌见司炎这么说话,更是尴尬,脸色也渐渐变得露出红晕,本来刚刚说的话都不妥,但是话却受保护回去了,这时候更加抱歉了,“池公子,我刚刚一直再想别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司炎说话组阻止了夜千凌,“你的头没事吧,疼吗?” 夜千凌没有理解司炎这句话隐藏的意义,很自然地接话说:“没事,不疼,就是轻轻撞了一下。” 司炎刚刚是被夜千凌的颜值给惊到了,因为实在是太好看,才没有移开视线,和她撞了个满怀,这时候近距离看着夜千凌,更觉得想要和这个人多熟悉熟悉。 其实司炎大概也能够猜到到底是因为什么夜千凌一定要回去,也正为没有办法这两天和夜千凌接触进而打听情报、无所事事而忧心呢。这自然而然的挑逗,司炎的意思是想说自己胸口硬,但像夜千凌这样的没有经过人事的女孩,自然没法和他沟通。 好吧,司炎自己也没有过。但是男人嘛,这种事情天生就会,也不需要谁启发,向谁学习,一切水到渠成罢了。 两个人只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就不熟悉没有什么话题可聊,这时草草结束才是明智之举。“楚兄他们几个人在等我,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先走了。”见夜千凌点了下头,快速离开。 夜千凌只当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也并没有在意。穿着侍卫服出了西郊南苑,一路上吸引太多人的目光。就这样来到了京都皇家墓园,母后埋葬的地方。 京都皇家墓园,夜氏王朝皇族的埋骨之所,也是家族墓园,不会多留一片杂叶,一直干净如新是这个墓园的宗旨。身为皇后一国之母的慕子樱自然是葬在那里。 第三十三章 泪千行 夜千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来到了这个京都皇家墓园。每次在新年的时候祭拜祖宗,夜千凌都没有和他们一起来。因为在夜千凌很小的时候来到这里发了很长时间的高烧,紧接着失语,过了几个月才慢慢痊愈。自此以后广德帝就不让夜千凌来到这里了。 这里看守的人今天格外的多,可是夜千凌没有功夫想那么多,这两天她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半点耽搁不得,一旦任何一件事没有完成,这两年夜千凌可就没有什么闲心好好训练,自己爱的那些人也不知道会经历什么阴险的对待。 半秒钟没有犹豫,夜千凌轻功飞上墙头,一个空翻滚落地面,墓园外围一览无余,一个活人的目标格外的大,夜千凌必须速战速决,看完之后就要转去夜千宸的太子府。 这里每半个时辰就会有一拨人来巡逻,算算时间,再过一刻钟他们就要开始了,夜千凌矮着身子从那墓园的斜边往上走。这墓园有多个丘陵组成,其实说实在的就是人工建造的小山堆,每一个皇帝都有一个这样的小山堆,而离中间稍微远一点的小山,就是刚刚新建不久的广德帝这一辈子皇室人的墓园。 这里只躺着一个人,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慕子樱。 夜千凌越往上走,原本不支的体力更是举步维艰,心里也忍不住的压抑,这几天撑起的坚强又一次土崩瓦解。 一直到登上山顶,看到那个坐在孤零零墓碑旁一言不发的那孤独的背影。 父皇。 父皇怎么会在这里?这样让自己怎样去面对啊。夜千凌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就静静的站在原地。 “来了?”广德帝好长时间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沉重的哀伤,“听柯力说西郊南苑新生放假两天,说是要讨论到底要不要有下一关,你这几天怎么样?” 没有关切,只是平常的讲述一个事实,因为这件无法改变的事,父女两个人变成今天这幅样子。 “谢谢父皇关心,儿臣一切都好。”夜千凌其实也已经想到了放假是因为人数变少了,听到广德帝把事实说出来也并没有什么奇怪,只是没想到父皇会这么关心自己,打听自己的消息,甚至听这话,夜千凌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父皇都了如指掌。 没有平常的撒娇,甚至语气都格外恭谨,好像那个曾经的贴心、经常让人开心的小棉袄根本从来都没有出现,完全找不到半点曾经的模样。 广德帝知道,事情一定会变成今天这样,父女两个人能正常沟通都已经是超出预料之外的事情了。而夜千凌更是感叹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还是广德帝打破了沉默,“在那里怎么样,伤口现在怎么样了,疼不疼?” 事情才发生几天,怎么可能不疼?但这话夜千凌也只敢想一想,“没事,很快就不疼了,儿臣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的确,是没什么感觉了,隔几天就受伤,身体早就对抵抗疼痛有着自己的思路了。确实很疼,但心里却希望更疼一点,能够让自己的愧疚忘点,少点痛苦。 夜千凌从来之后,就一直盯着慕子樱的墓碑:元后慕氏之墓。夜千凌感觉从胸腔里传出阵阵酸楚,眼泪还是软弱的从眼角滑落,双膝一软,慢慢的膝行过去。 广德帝用余光瞟到夜千凌现在的模样,轻轻闭了下眼睛,忍住那盈满眼眶的悲伤,直到夜千凌挨到了墓碑前。 墓碑上的头像是用工艺师给刻制的,和皇后娘娘曾经的样子一般无二,可是却没有心思感叹这人的技术,看着那用石头刻的头像,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在南苑几天,有没有想清楚什么事?”广德帝还是问了出来,他真的不忍心让一直以来疼爱非常的女儿受那么多的苦。 夜千凌见一直以来广德帝都没有回头正眼看自己,苦笑一下,低垂下眉眼将想让已经溢出的眼泪快一点流出,竭力遏制即将要流下来的泪水,“父皇,母后是不是永远也回不来了,凌儿到底该怎么办?”声音中带着委屈和绝望,无力挽回的痛苦好像一把尖刀捅向心脏,不给自己留半点活路。 广德帝终于抬头看着夜千凌,见到后者明显几天下来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呈现出真实的病态,早已没有曾经的意气风发,活泼可爱。心里一阵绞痛,到底是为什么,命运要在自己中年之时,折磨自己全家。 “这件事情,父皇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如果你不说,朕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害死了朕的妻子,你自己的母后,不管从哪一点上,你都不值得人原谅。”广德帝应该能看出来夜千凌透露出的伤心绝望,却还是这样直白的伤她。 夜千凌没有说话,眼泪在听到这句话时凝在眼角被冰住了,身子僵硬的一点都动不了。广德帝这几天因为爱妻去世,天天在御书房办公、睡觉,除了上朝,没有离开乾宫一步。陆妃也因为失去儿子,天天抹泪,整个皇宫的气氛沉痛且压抑。这次因为听柯力说夜千凌有两天的假期,广德帝知道夜千凌一定会来这个墓园,去看望了陆妃之后,就来到这个墓园,想看看她会不会说,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但是夜千凌还是没有抓住。 也罢,既然各有选择,就不会在做无用之功。广德帝没有在和夜千凌说半个字,转身离开。 夜千凌在慕子樱的墓碑前跪了一夜,就这么看着那个石刻头像,一句话都不说,直到第二天早上朝阳初升的时候,两条腿已经麻木的不能移动分毫。夜千凌慢慢移动身体,坐到地上,然后尝试伸直双腿,跪了那么久,血液一直不通,能够清晰感觉到血液慢慢回归到双腿时的那种麻木的痛楚。好久腿部才能够稍稍伸直,尝试站起身,在离开之前看了眼那墓碑,心里慢慢念了句: 母后,对不起。 走路还是不那么自在,两条腿像是又不能打弯了,走起路来自己都觉得别扭。一晚上没有睡觉,精神状态更加萎靡,但是还是强逼自己来到了太子府。 陆潇潇是陆妃陆翎羽的侄女,陆翎羽是由小妾所生,十八岁之后才回到本家,所以行事风格和陆家有本质的区别。外界形容陆妃只有四个字,柔若无骨。也正凭借着这一点,和勾引男人的手段,让一向洁身自好、刚毅正直的广德帝在认识自己犯错后有了保护欲,没有顾忌发妻的心情将人带回宫。当时是说广德帝是喝酒喝多了然后就和陆妃发生了关系,早上醒来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广德帝固执己见的就把人收到宫中。 要说陆妃什么事情都没做谁信,但是这位妃子实在善于伪装,直到现在广德帝心里这位陆妃娘娘也应该是一个洁白无暇的好人吧。 夜千凌放心不下,有这样的女人在身旁,想想就知道以后在宫中哥哥姐姐一定是身处血雨腥风,如果陆妃再得子嗣,那么实在是太危险,想想都觉得恐怖。 但是夜千凌实在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管这么多事了,把现在迫在眉睫的事情做完就已经需要这一日不停奔波烧脑细胞了。 夜千凌不懂医术,就算闯进太子府去望到鸿儿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有把他偷出来,找大夫给查一查。 太子府的路线图夜千凌实在是过于了解了,根本不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直接就躲着侍卫进到夜鸿太子府小皇孙的屋子里。刚从窗户进入,就见到摇篮里夜鸿睡觉的小模样,好久没见的姑侄之情这时候让夜千凌忍不住想流泪,轻轻从摇篮中把小婴儿抱出来,找到最近的药铺,直接破门而入,“大夫,帮忙看一下这个孩子,特别着急,能帮我看一下吗?” 话说完之后,这才抬起头找人。看到一位白发老者,虽然穿着朴素,但仍觉得此人不简单,直接冲过去拉住那位老人的衣袖,语气满是商量,“老人家,帮我看一下好不好,拜托了。” 那位老者看到夜千凌这么着急的模样闪过一丝不解,这怀里抱着的孩子衣着显贵,不像是需要到药铺找医生的主,可如此的焦急却又让自己不太忍心。 “姑娘,我不是这个药铺的大夫,他们家大夫出诊去了,老夫也是来买药材的,老夫医术浅薄,只懂得一点皮毛,如果姑娘着急,可以让老夫看一下。”老者终究还是选择了帮忙。 这位老者就是曾经救治过隋高朗的那位神医,胡广深的师父,一代名医陈光远。因为来买些常用的药材,才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因为是这家的老顾客,和药铺的大夫熟悉,在大夫出去坐诊的时候就在这帮忙看个门,帮他照看一下。 夜千凌听到陈光远说这样的话,知道原来这位老者并不是一位专业的医生,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再找下一个地方时间一定来不及了,因为夜千凌直到每隔半个时辰都会有侍女进来看一眼,现在仅剩不到两刻钟了。 “那就麻烦您了,您能帮我看看这孩子身体里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毒或者其他的吗?”夜千凌语速飞快的说道。 陈光远明显没想到会是这样,看起来连一岁都不到的孩子能够被人下毒,那简直是太丧心病狂了。没有犹豫,从夜千凌手里结果孩子,开始诊治。 第三十四章 雨潇潇 “这孩子一点事情都没有,体内原来的毒剂量不大,可能下毒的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孩子没有任何事。”陈光远摸了孩子的脉搏,得出结论。 夜千凌明显不敢相信,晚枫把母后都给害死了,这种为了报复不择手段的人能够不敢下大剂量?换做谁在夜千凌的这个角度恐怕都不会相信。见夜千凌明显露出的怀疑,陈光远也是叹口气,还是为了稳定夜千凌的心神,年龄大了,见到年幼的孩子一脸无措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放心,老夫从不说谎,这个结果老夫敢保证绝对属实。”陈光远正说着,旁边的店小二补充道:“老先生比我家老板都厉害,老板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全部都是问这位老先生的。” 直到这话说出来,夜千凌脸色才渐渐平和了下来,放了心,但还是不解,想等会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在心里默默思考的氛围中猛然发觉自己实在太没有礼貌,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立刻望了还在熟睡的夜鸿,转头躬身行礼,“多谢老先生,晚辈感激不尽。” 这时候陈光远才静下心来看着侍卫装的夜千凌,好像从她身上看到什么,觉得这长相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和这人长的像的其他人。也是,夜千沐的那件事陈光远现在还记得,之前还私下里打听过这件事,但是听说两个人如今都是单身,宛若陌生人,一阵感叹。 夜千凌实在太过着急,习惯性摸下口袋,忽然觉得尴尬,口袋里面竟然是空的。也是,西郊南苑又怎么会给银子让自己在闲暇时间挥霍。 陈光远看出来夜千凌好像没带钱,微笑了下,带着长者的慈悲,“无妨,姑娘如果没有带钱就先去忙吧,就当老夫做一次善事了。” 夜千凌听到这话感激不尽,“真的对不起,晚辈马上拿了钱还您,叨扰您真的抱歉,放心,晚辈马上就回来。”说完,一鞠躬身影快速消失在陈光远视线之中。 “先生,你不怕这姑娘不回来送钱吗?她身穿侍卫的服饰,抱过来的孩子衣着华贵,绝对不是出身普通人家,口袋里怎么会没有钱?”店小二看到夜千凌离开自己的视线,忍不住问陈光远。 陈光远转过头看着店小二疑惑的样子,开始讲道理,“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必要太过看重。就算今日没有把钱送回来,当老夫我日行一善又如何。”看着夜千凌离开的方向望了眼,转头开始称要买走药材了。 夜鸿睡眠质量一直特别好,只要进入睡眠,不到时间是很难醒的,夜千凌知道他这一点,再加上不舍得用让人短暂昏迷的药物对他,也就没有做其他强制昏迷有可能会伤到孩子的事情,庆幸的是到最后给他放到摇篮里也没有醒。 望着夜鸿那圆滚滚的小脸,睡着的样子显得更加可爱,轻轻摸了下夜鸿的头,快速离开。转过头,原本的温柔荡然无存,开始赶去一个地方。 夜千凌本来想从大哥府里拿些银子去送给陈光远,但怕被发现,也就没有动作,离开了太子府。这次在太子府穿梭的如此轻松,是因为听说夜千宸被广德帝叫去讨论国家大事了。身为太子真心是累,夜千凌在心中默默同情了夜千宸一秒。 晚枫作为母后的贴身侍女,即便母后去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也没有搬离坤宫,如果想去让晚枫离开,只有进宫。但是皇宫内高手如云,要进到皇宫真的是不可能,整个皇宫都认识自己,夜千凌也知道不管是偷偷摸摸的进宫,还是‘光明正大’的穿着侍卫装代替其他侍卫进宫,路都被封上了。 正在想的时候,发现旁边一个马车在旁边停下,自己明明是藏在人群里,没有特意关注很难发现,这时被人发现怎么能跑的掉。马车后面是一个华丽的轿子,旁边和夜千凌身穿一样衣服的侍卫走过来,走进之后,夜千凌明显认出那人是大哥夜千宸府里的侍卫,那坐在轿子里的人,都不用想了,直接得出了答案。 “五公主,太子妃叫您进轿中一叙。”夜千凌见这人走过来,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听到叫自己进到轿子里见那人,想着反正宫里现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进去,轿子里的那个人不可能害她,也就没有继续纠结,掀开帘子跳上马车。 广德帝不喜欢让孩子们坐轿子以至于养成娇生惯养的毛病,因此不管是夜千宸、夜千峙、夜千凌这种经常在战场上混迹的儿女,还是像夜千沐、夜千格这样子偏向文学和医术的,都禁止在闲暇时间坐轿子,出门就要骑马。也正是这样,这几个孩子骑术绝对是上乘,因为如果骑术太差在全家一起出门游玩的时候被其他人落下,很多好玩的东西都玩不到了。但是像儿媳的话广德帝却不要求,出门的话出行工具不受限。以前夜千凌经常抗议,累的时候想坐一坐轿子出门,但却被广德帝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连最蹩脚的公主规模的轿子全坏了来做借口。听到广德帝都这么说了,夜千凌就再也没好意思要求坐轿子了。 “大嫂,”夜千凌欠身进去,见到应该也就几天不见,但却像不见一年的太子妃陆潇潇,立刻行礼问好。 陆潇潇是陆家的长女,与夜千宸青梅竹马,一直以来和夜千宸的几个弟弟妹妹关系也特别好,有点像大家的姐姐,极受尊敬。但是曾经也发生过一个插曲。 一直以来陆潇潇和夜千宸都是默认的一对儿,陆潇潇一定会是太子妃,日后皇后之位非她莫属,上到广德帝、慕子樱,下到夜千峙他们都特别喜欢她,所以当时陆妃和广德帝发生关系时,广德帝完全不认为有什么意外情况,谁来陷害自己。因为夜千宸的地位极其稳固,未来的皇上已是板上钉钉,陆家也不需要再找一个宗室之女进到皇宫,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意义,相反能引起皇后和皇子公主们反感,到时候陆潇潇的身份地位都会受到影响。 可以预料到的是,在陆妃的事情出现之后,皇后和陆家关系开始明显的尴尬,这种矛盾对立进而影响到了夜千宸和陆潇潇之间的感情。夜千宸当时不理解为什么陆家要做这样的事,因为这样做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使青梅竹马的两个人的感情岌岌可危。 当时身为长子的责任感想要放弃这段感情,因为身为太子,做的事情必须要顾全大局,陆家这个家族本身处事相当有问题,一旦陆潇潇成为皇后,陆家作为皇后的母族地位一定会提高,到时候一旦利用权利,做出一些无法弥补的事情,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想通后的那天晚上,夜千宸就和陆潇潇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没有想到的是,陆潇潇只是和夜千宸说了很少的话,问他真的是想好了吗,如果是真的想好了,就不要后悔,说确实自己的家族对不起皇后和夜千宸他们,但是这件事与自己无关,说自己并不在乎身份地位,这种东西就是浮云,没有任何意义。她要的只是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坚定且不容亵渎的感情。 陆潇潇真的就是那么想的,虽然是姑侄,两个人的性格实在是相差太大,但是夜千宸一直以来以皇室接班人来培养,大局观特别强,只是说再好好想想就回去了。 夜千宸也不忍心,两个人是真心相爱,虽然年龄尚小,但是都明白,那是要一生一世的爱情。但是慕子樱知道这件事,批评了夜千宸,不知者不罪,这件事怎么样也怪不到陆潇潇的头上,而且陆家话事人绝对不会这么糊涂,这件事情只能因为陆翎羽这一个人,或者说陆家二房,没有其他的答案。 慕子樱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找到了事情的本质,当初陆潇潇想要成为人上人,连同一直以来被边缘化的陆家二房故意灌很多酒给广德帝,之后就一夜云雨,成为皇妃,小算盘打的真响,地位有了,可是陆家就变得成为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大房二房彻底决裂,两房分家,虽然陆家身份地位与曾经最辉煌的时候没法相提并论,但是也是京都显贵的家族之一。经过皇后的一番说教,夜千宸还是继续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直到一年多前结婚,生子。 “你怎么出来了凌儿?”听到陆潇潇这话,夜千凌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抬头看着陆潇潇关切的目光,“大嫂,我没事,就是这两年不能经常见到大家了,心里有些不好受。” “凌儿,”陆潇潇摸了下夜千凌明显瘦了的脸,想缓和下气氛,“你终于不用天天嚷嚷着减肥了,看看你现在几天都瘦了这么多。”本来想缓和气氛,可是不由自主语气变得哽咽,轻轻伸出手,把夜千凌的脑袋摁在怀里。 第三十五章 偶然间 陆潇潇摸着夜千凌埋在她怀里的头发,看到连衣服都掩盖不了那明显变瘦的脊背,心里一阵发酸,“凌儿,大嫂什么都知道,这件事大家都相信你没有做,现在你因为母后的事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大嫂虽然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不要再这么瘦下去了。” 夜千凌好长时间没有坐轿子了,征战沙场刚刚回来,几乎要忘记轿子长什么样子了,一瞬间有些不适应,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头缩在陆潇潇怀里,眼泪含在眼角,强忍着不往下掉。好长时间才开口:“大嫂。父皇说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我到底该怎么办,母后这件事情就是因为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脸活着。” 不管是谁遇到这种情况,心里都不会好受,陆潇潇明白但是不知道怎么样安慰,毕竟子非鱼,没有人能够在思想上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在她的角度想问题。 “你大哥很担心你,这段时间经常派人答应你的情况,听说你使出绝对领域杀了一头老虎,大嫂很为你骄傲。记得母后曾经和我们说过,不管遭遇什么,都不要轻言放弃,只有坚持下去才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陆潇潇把夜千凌的头轻抬起来,看着她明显红肿的眼睛,“凌儿,如果消极处事,能够一时安乐,但却会让爱你的人遗憾终生。” “大嫂,我不知道坚持的意义在哪里,没有人会原谅我,我只能是个罪人,再也不会有人爱我、疼我了。”夜千凌感觉视线模糊,眼眶承受不住那么多眼泪的重量,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眼睛里充满着对前路的迷茫,父皇明明在去西郊南苑之前告诉自己只要两年结束成为榜首就会原谅自己,可是通过刚才的话,也知道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那自己上西郊南苑追求第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又一次迷茫,又一次疑惑,又一次绝望,不知道通往光明的道路不知道还有没有到来的一天。 “所有人都很疼你,只是那些人现在还没有想明白,等到想明白了,一切就好了。”陆潇潇安慰道。 夜千凌没有继续悲伤,静默半分钟控制住,没有忘记正事,“大嫂,坤宫现在怎么样,那些侍卫宫女什么的还在吗,是不是就只剩个空壳了?”想借机了解一下晚枫的现状,但却只能这么婉转的询问。 “母后走了之后这几天侍卫们有调到其他宫里的,也有被送到奴隶院的,像母后之前的贴身侍女晚枫晚宫女因为伤心直接离宫过自己的生活了。”陆潇潇感叹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一切物是人非。 “送到奴隶院?为什么啊?”夜千凌明显不解,直接问道。 “听说有一位宫女去太医院拿的毒药,间接害死了母后,父皇特别气愤,原本一气之下想杀她,但还是被人劝住最后只让她到奴隶院待一辈子。”大嫂对这个人感到惋惜。 那个宫女是皇后除晚枫以外最信任的侍女,虽然年纪不大,却冰雪聪明,原本她是想拿那毒药去浇那从外国进贡过来的毒花白兰,这种花只能用毒药喂养来培养的毒花。 这个花是帮着四皇子夜千格养的,慕子樱是为了帮学医的儿子一点忙,这种花她不放心让儿子自己养,怕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伤及孩子性命,就把花拿来自己养着,可是却发生了这种事。这件事确实和侍女无关,但是广德帝确实没有办法原谅她,也就没杀了她,给了她最大的宽容,让她进奴隶院孤老一生。 “是我对不起她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进到那种地方。”夜千凌低垂下眼,等到抬头忽然想到什么,装作漫不经心的问:“晚枫也离开了?她为什么要走,她能有什么地方去啊?” “好像说是到乡下住着不想再来待在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了,然后父皇就同意了,前几天就走了。”陆潇潇说。 “乡下?走得这么突然?”夜千凌不敢问太多,怕一向聪明的陆潇潇发现什么,就只问了这么句话,想要听到答案之后立刻将话题带过。 “可能是太过伤心吧,毕竟晚宫女服侍母后几十年了,感情一定很深。” 夜千凌听到陆潇潇这句话,真想起来反驳一下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这位晚宫女是个深藏不露的心机高手,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主子,不仁不义!但是夜千凌不能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说,原本到嘴边的话被硬生压回去。 陆潇潇看到夜千凌明显想要说什么,正等着她开口,可是迟迟没有等到也就作罢了。 夜千凌原本想要告辞,忽然想到什么,“大嫂,能不能给我一点银子,我想去开点药,伤口还是阵阵发疼。” “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客气,”陆潇潇习惯性摸摸夜千凌的脑袋,聊表安慰,“其他的嫂子不一定有,但是银子的话你随便用,这身体一定得养好了,要不以后年纪大了不知道会怎么样。”说完,就吩咐侍卫进来,拿出一口袋银子,放到夜千凌的手上。 “谢谢大嫂。”夜千凌艰难挤出一个微笑,“我们就放两天假,我去看看大夫,等到晚上就该回去了。”夜千凌没有办法,和陆潇潇辞行。 刚要离开轿子,身后声音响起,“凌儿,好好照顾自己,家里人都等着你回来。” 夜千凌听到这话,忽然一阵感动,转过头对陆潇潇说:“大嫂,就算现在的情况没有办法改变,我也要把这两年好好度过,毕竟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放心吧。”说完,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夜千凌在皇宫旁边的美食街点了份面条吃,好几个月没有吃到这家的面条,这家的老板一看到夜千凌的脸就眉开眼笑,“姑娘你来了?好长时间没到老伯的面摊吃饭了。” “是的老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好不容易回来吃您家的这碗面条,走过这么多个地方,您家的面条真的一绝。”夜千凌彩虹屁吹起来,不过这家确实很好吃。 “你就是一个孩子有什么可忙的,是不是这段时间又想让自己减肥所以连老伯的面都不来吃了,要不咋那么会瘦这么多?”老伯看到夜千凌明显小好几圈的脸说道。 “这可真没有老伯,这段时间我得出京一趟,大概两年左右才能回来,所以在出发之前特意来吃您家的面条,要不下次吃可是要等好一会儿。”这句话虽然是一个放松的语气来说,但实际上仔细看夜千凌的脸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老伯看到夜千凌的模样,知道这个女孩是有苦衷的,但不扒人伤口是起码的礼貌,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夜千凌吃着吃着,忽然听到远处有什么打架的声音,立刻精神起来,猛扒拉几口面条,稍微填了点肚子,把十两银子递给老伯。没有办法,虽然陆潇潇给了夜千凌好多碎银子,但最小的银子就是十两了,见老伯还得去找钱,立刻说了声不用找了,就轻功一跃跳上屋顶。 四周看看,看见远处有两方人马在打架,其中一方碾压另一方,本来夜千凌不想管的,但看到明显胜利方的身影很熟悉,也就没说什么,想要去看看是谁,就轻功来到那两伙人旁边的屋顶上。 那些人明显感觉到有人靠近,其中一人刚抬头,夜千凌明显身形一缩,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夜千凌在看到那个人之后,又看向胜方的其他人,这也太巧了吧,京城这么大,怎么那里都能见面呢? 司炎没有回答夜千凌的问题,只是那么静静看着她,盯得夜千凌心里一阵发毛,听见一旁的周孝捷说:“我们几个碰上几个小偷,敢抢我们的东西,这些人是活的不耐烦的吧。穿着侍卫装的人都敢抢。” 夜千凌移过视线看着那几个倒在地上的人,从屋顶上一个翻身跳下来,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小偷,“你们是怎么想的啊,为什么要偷穿侍卫装的人啊,你们打不过的不知道吗?” “可是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家里有母亲生病急需用钱,我们几个只能铤而走险,找些亲戚来想拿点钱回去治病。”其中一个人说。 听到这人的说辞,明显的漏洞百出,出来混的人如果蠢的话就更没有出头之日了,说的话有人信就怪了。 “那我问你,你母亲姓什么,多大年龄,家里有几口人?”楚子穆问道。 “姓胡。” “姓刘。” 这不同的答案一出来,就没有需要询问的必要了,连母亲的姓氏都不知道,刚刚讲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还不快滚!”简遂非一脸不耐烦的吼道。 那些人见打不过也惹不起这一群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飞奔似的逃离现场。 “你怎么会到这里?”楚子穆望了眼司炎,见后者还是看着夜千凌,“这个地方这么偏僻,伍姑娘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刚刚在面摊店吃面,就听到一阵打斗声,然后我就忍不住好奇过来看看,没成想竟然是你们。”夜千凌反问:“那你们呢?怎么会来到这里?” 几个人都面面相觑,尴尬的互相望了望,没有人回答。 第三十六章 敬朝阳 静默了好长时间,见五个人都不好意思说,夜千凌也觉得不应该问,想要转换一个话题,但刚要换话题,楚子穆开口说话了,“伍姑娘,我们刚刚碰到了一对夫妻吵架,我们本来是想去调节的,没成想上去之后夫妻联手对我们动手,我们觉得实在太尴尬,就跑开了。”刚说完就一脸生无可恋,“这叫个什么事啊。” “你怎么回来了?事情办完了吗?”简遂非听到楚子穆的话,打断他问道。 “嗯,完事了,本是是想找隋英爱的,想一起出来玩的,没想到碰到了你们,你们想在想去哪呀,要不我把隋英爱找过来,我们几个一起去玩呀。”夜千凌声音一向特别好听,刚刚把状态调整好,尝试不要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微笑的问道。 “行啊,”楚子穆和简遂非对视了眼,又瞟了眼司炎,“伍姑娘出生在京城,又在京城长大,知道好玩的地方一定比我们多,要不你把隋姑娘叫来之后你来推荐几个地方我们一起去玩。” 楚子穆看到其他几个男生都没有拒绝,继续说:“你平常喜欢在什么地方玩啊?” “楚兄实在是太抬举我了,我长大之后时常离开京城出去做事,好玩好吃的地方我就知道几家,说让我推荐真心谈不上,不过我们一起去看看,如果好玩的话,我就很开心了。” “行,”周孝捷应和,“我们都是外地的,楚兄虽然是京城人,但是去的地方我们可不敢苟同。”说完充满笑意的看着楚子穆。 “哈哈,好的,我马上回去,等会我们在荆门汇合吧。”夜千凌说道。 荆门是京城的第三重门,京城一共有九道门,夜国皇宫包括五道门,荆门管辖的一环是整个京城经济最发达的,很多人约会或者等人都会在这个门。 “你身体怎么样?”司炎忍不住问道,夜千凌听到立刻停下脚步转回头。 楚子穆听到司炎这个问话,吓了一跳,什么情况,这是干什么,刚刚认识就这么直接关心起女生的身体了? 夜千凌有些不解,看到司炎明显是关心的模样,眼中划过一抹不解,“多谢池公子关心,还记得我的伤,我自己都快忘记了,这点伤没关系,等会回来的时候我去药铺上点药就好了,没事。” 司炎很少会笑,除了平常和楚子穆他们之间一起,夜千凌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人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这时候他对自己露出轻微却想要掩饰的担心模样,虽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但还是笑着礼貌的回答了他。 夜千凌这段时间正因为皇后娘娘的事情,没有什么安全感,司炎恰到好处的关心让她心里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只是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且陌生,但没有在意,快步离开了。 西郊南苑 “隋姑娘,我回来了,出去转一转啊。”夜千凌回到了宿舍,见夜千凌坐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隋英爱听到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夜千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礼貌性的微笑了下,“你回来了?” “嗯,我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出去转一转吧,要不好容易休息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这呆着有什么意思?” “对了,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楚子穆他们五个人,他们特别有意思,这五个人本来想英雄救美,因为有一对夫妻当街打架,然后他们没忍住去帮忙,说知道被那两个人联合起来给打了。”夜千凌继续说道。 “啊?”听到这话,连没有表情的隋英爱都忍不住嘴角抬起,“那他们怎么样,没事吧?” “他们才不会有事,十对夫妻也打不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不过他们几个也是够尴尬的。”忽然想到什么,“隋姑娘,这两天出去了吗,听说休息的时间这里可是不供饭的,你该不会是什么都没吃吧?” “现在没有什么大的运动量,少吃几顿没有什么关系,这边我不太熟悉,也就不太想出去。” 夜千凌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但是毕竟是一起共患难的战友,也是看起来日后生活里要一起相处的朋友,自己在如此珍贵的放假时间里,抛弃她去做自己的事情的确是于情难容。 不想不想了,夜千凌心里想着,因为长期混迹在军旅中,夜千凌性格不拘小节,不太喜欢在心里想东想西,直接说:“走吧,我弄了点银子,我们一起去吃点好吃的,他们五个人还在等我们。” 自来熟的夜千凌拉着隋英爱直接要出门,后者虽然不太适应这种没有时间积淀的亲近,但是人是群居的动物,正巧身边的人和自己性格互补,对方的很多特质都是隋英爱羡慕的,也就没有推脱贸然的亲近,直接出门了。 两个人出门之后,就直奔荆门,刚到就远远看到那几个人站在荆门的旁边,司炎和简遂非半倚着墙,赵孟戈静静的站在一边头面向他们,周孝捷蹲在地上拿石头画画,但明显感觉到所有人思维在跟着旁边不知道在讲什么的楚子穆。 远处楚子穆讲了个笑话,五个人都是一脸笑意。 在土色的围墙旁,阳光打在这五个人身上,简直是一幅珍惜的画卷,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光芒,让夜千凌移不开眼睛,想到在接下来的两年,要和他们每天在一起,夜千凌觉得很开心,能得到这么优秀的人做朋友,真是无上的荣幸。 “我把隋英爱带来了,你们是不是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夜千凌拉着隋英爱小跑到司炎他们旁边,声音清爽的开口。 这时走近了,夜千凌才注意到这五个人刚刚是有多么受人注意,旁边那些女花痴像是因为夜千凌打破了这个场景像是要把夜千凌给吃了,夜千凌意识到自己竟然和他们一样刚刚偷偷看着他们,稍微捂住脸,黑暗中脸红了一秒。 司炎看着夜千凌把手从脸上放下来,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场,“伍姑娘,你去看大夫了吗?” “啊?”听到这话,夜千凌忽然愣住,一瞬间反应过来,“没事没事,我很好的,早就不疼了,我们去玩吧。” “没事,大家还有一天多的时间玩,不急于一时,现在去看看你的伤口,你现在的脸色已经发白了。”司炎像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语气平静地说。 夜千凌确实在刚刚回西郊南苑的路上感到过胸口的伤抽疼了很长时间,但因为着急不想让其他人等太久,特意忽略那种疼痛,这时还要说没事,司炎没有说其他的,知道让所有人不吃饭等着夜千凌确实不妥,想了想问:“等会儿你想带我们去哪里玩?” “京城有一个特别有名的小吃街,不知道楚兄带没带你们去过,不过是傍晚开的,我们喜欢叫它夜市,要是没去过我们晚上可以去。”夜千凌继续眉飞色舞的说:“现在正好要到中午了,你们要没吃饭的话我想带你们去有家特别有名的小商铺,那家虽然小但却是正宗京城菜,你们要喜欢的话我们就可以去看看。” “好啊,”楚子穆听到立刻赞同,“来这里一趟,各位朋友没有尝尝正宗京城菜实在是太遗憾了,说的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吧。”望着夜千凌,“你说的那家叫什么名字,看看我能不能知道。” “叫炒香居,离小吃街挺近的,不过是在一个胡同里面,这是我认为吃过的最好吃的一家京菜馆了。”刚走一步,忽然觉得胸口的每一处毛孔针扎一般的疼,猛地弯下腰捂住胸口,脸因为突然的剧痛从脖子处往上血液蔓延,瞬间脸变成白里透红。 “你怎么样?”旁边的隋英爱看到夜千凌弯腰痛苦的样子,吓了一跳,立刻扶住她。 夜千凌没有做反应,慌乱的从口袋里想要翻出四哥夜千格前几天送来的止痛特别管用的一瓶小药丸子。 那个药丸夜千凌这段时间一直吃双倍的,因为没有时间来治伤,所以只要不影响考核或日常生活也就没有什么闲工夫好好上药,只吃着止痛。正值夏天,伤口被棉布包扎的密不透风,有快20个小时没有换药和吃止痛的药丸,这样就更容易细菌感染,然后身体承受不住给反应了。再加上昨天在墓园跪了一夜,再强壮的人也会承受不住。 刚把那个装药丸的透明瓶子拿出来,这只手的手臂就被人牢牢地按住了。夜千凌就在这么短时间内,脸上的冷汗像刚从水里出来一样,大滴往下掉,“池公子,你干什么,放开我。”夜千凌的声音冷漠震惊中又带着疑惑,这种撕裂般的疼痛快要把她折磨疯了,抓着瓶子的手想要挣开司炎的钳制。可是,不管夜千凌怎么用力,终究不能松动哪怕分毫。 夜千凌强撑起最后一点理智,眼神因为疼痛变得焦距不清,声音微弱,“池公子,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放手,有什么事我们等会说!”见司炎还是不动,夜千凌把刚刚捂住胸口的那只手咬牙拿下来,想用两只手把司炎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挣开,可是仍旧纹丝不动。伤口因为没上药开始撕裂,流出的血把侍卫装快速浸红。 第三十七章 水光滟 “池公子,你先放了伍姑娘,有什么事情等会再说。”一向沉稳不说话的赵孟戈快步走过来,出声制止,见司炎还是没有放开,伸出手想要帮夜千凌把司炎的手挣开。气氛霎时间变得诡异,感觉两个人之间波涛汹涌,看来这原本的平和要被打破。 就在这时,楚子穆赶忙上前,对着几人赔着笑脸说道:“这是做什么,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说完这话转回头看着司炎,有些正色的问:“池兄,你这是做什么,伍姑娘不舒服,你先把手放开。” 其他几个人也聚了过来,旁边刚刚在欣赏帅哥的一大帮子女生都停住了脚步。 司炎回头又看了眼夜千凌手里的药瓶,立刻有所决定,把药瓶从夜千凌手里抢了过来,打开,倒出一个药丸塞进夜千凌的口腔中。 夜千凌本来想和司炎两个人置气,故意不吞止痛药丸,但身体实在是承受不住,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刚送到嘴里就咽进胃里。 刚吞进去,夜千凌就感觉手臂上的力道加大,司炎不容反抗的开口:“去药铺上点药。”说完就拉着夜千凌的手臂不管她因为错愕到忘记反抗,强硬的往一旁来的时候注意到的药铺那边拉去。 夜千凌现在的伤吃一个止痛药丸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痛的胸口像是有人在上面用刀狠狠地划一刀,就算是一点伤没有也挣不过司炎,更别说现在身上带着如此严重的伤。 夜千凌怎么用力挣扎,抓住她手臂的手仍旧纹丝不动,这时因为疼痛声音开始带着哭腔了,“放开我,你放开我,池炎,你有病吧,凭什么来管我,我说了我不去!” 司炎在刚刚夜千凌拿出瓶子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那瓶子里装的是止痛药了,谁叫人家是一国皇子,见多识广,就以刚刚夜千凌的身体,再吃几次止痛药的话,本来就一身是伤的身体真就彻底垮了,毕竟西郊南苑可没有那么闲功夫来管一个考生身上有没有伤。 “我是没有资格管你,”司炎声音变得冷酷,眼神更让夜千凌吓得一激灵,“但是作为以后很有可能要生活两年的战友来讲,我这么做你觉得合不合理?” 夜千凌听到这话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嘴张张合合也没有蹦出一个字。司炎看到夜千凌被自己说服,没有理她,看着楚子穆,“你们先到伍姑娘说的那家店吧,我们上完药就过去。” 这波神级操作仿佛让全场的空气停止流动了一秒,这回连楚子穆都弄不懂司炎到底在干什么了,这管闲事的能力真的是登峰造极,但是仔细想一想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司炎应该都不会这样做。可能就是因为夜千凌吧,就是因为夜国皇室五公主夜千凌吧。 夜千凌到现在没有反应过来这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被司炎抓着手臂,默默跟在他后面,穿过周围议论纷纷的观众,脸越来越红,等感觉到周围的人减少,捂住眼睛的手指缝分开一点,看着前面那个即便年纪不大就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司炎,心脏一阵悸动。 前方的司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两个人走到了一个药铺门前,司炎停下来看看外面的装潢,觉得尚可,就拉着夜千凌进去。 “等一下,”夜千凌没有仔细看他们俩是到了什么地方,毕竟这一道上走来,拉拉扯扯,不由得吸引了太多的目光,没遇到这种情况,羞愧的不敢抬头,只是被司炎这么拉着往前走,但前面这个人一停下,夜千凌就知道一定是药铺到了。用另一只手用力按住司炎的手臂,捂住的眼睛又悄悄展开一点空隙,从这微小的空隙中看到司炎转过头来,脸上仍旧是一点表情的没有,轻轻呼了口气,鼓起勇气的对司炎商量,“池公子,我真的没有事情,你我才认识几天,这样的关心我真的接受不起。” 司炎的眼睛划过一抹黯然,但还没等夜千凌准确抓住,就已经消失不见。这转变速度让夜千凌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揉了揉眼睛,确定答案: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那眼睛里没有做这件事应该有的担心,女人的第六感让夜千凌恍惚的发觉这人的行为和他的表情非常不符,原本有些欢愉异样感的心强逼自己镇定了下,没有再反抗,只是对司炎说了句谢谢就逃一般的奔进药铺。 司炎没有防备,抓住夜千凌的手臂再次无意识握紧,在看到夜千凌往药铺里走之后就把手松开,跟着进到了药铺。 进去之后,司炎一句话都不说,好像情绪对他来说是个稀有品,冷漠的站在一边。夜千凌第一时间就感叹这男生终于把自己的手臂放下了,可是心里竟然升起一阵失落,捂住眼睛的手放下来,自然垂落的头发遮盖住表情,等几秒钟意识回归过来,忽然发觉有其他人的眼光在盯着自己,强迫自己冷静几秒钟之后抬头一看前面,竟是刚来不久欠钱的那家商铺里的店小二。 夜千凌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阴差阳错回到这家店铺,也好,不用特意往这跑一趟了,本来是想等着中午吃完饭之后过来的。想起自己的钱还没有给,夜千凌在心里默默感谢这个‘池公子’一秒钟,从口袋里掏出银子,对店小二说:“小二哥,我来送欠的银钱了,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不好意思。” 夜千凌一瞬间觉得不好意思,把手店小二也没有想到这女生真的会来送钱,以为是一个霸王户,没想到竟是个诚实守信的好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往类型,但这世上没有人喜欢和梁上君子、无耻小人相交,这时候店小二的表情笑的那叫个开怀,热情程度比之前刚来的时候还要好上万倍。 “没事没事,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还回来送,很多人故意没有带银子然后说回家取再就没有回来,你是我来这干的三个月第一个还把银子送来的人。”店小二热情到眉飞色舞,讲话滔滔不绝。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哪有白让大夫做事的道理,我拿完银子之后本来想中午来送的,没想到正好到这里,就来还银子了。”夜千凌转过头望向四周,没发现要找的人,“小二,老先生回家了吗?” 店小二也顺着的夜千凌的视线望了望,笑着回答:“老先生在二楼诊室收拾东西,马上就要回去了。”说着指了指楼上。 夜千凌听到这话望了下一旁倚在墙边不说话的司炎,知道自己跑不掉,轻轻摇了下头,“小二哥,老先生如果没有事情的话,能不能麻烦他帮我看看伤?” “姑娘,你是哪里受伤了,看起来你不像受伤啊。”店小二可能因为有些兴奋,无视了夜千凌已经疼到苍白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行,我帮您问问,看看老先生有没有时间?” “多谢小二哥了。”夜千凌很有礼貌的点头感谢,看着小二哥往楼上走去,看着一旁的司炎,刻意忽视他的脸色,挤出点笑容对他说:“池公子,谢谢你送我来这里,我这人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见司炎听到这话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但还是咬了下嘴唇继续说:“我们可能刚认识,你不知道我是真的不喜欢看大夫,他们每次都给开特别特别苦的药,还不能吃糖缓一缓,消毒的时候感觉每个毛孔要是能够屏蔽这些药液就好了,所以我只要能坚持就不会看大夫的,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你的关心我很感动。” 司炎看着夜千凌散发着光的大眼睛,那种单纯,没有任何杂质的光让一向工于心计、性情阴冷的司炎心里猛地触动了下,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好陌生,但却好温暖。 好半晌,司炎移开了对视了好长时间的目光,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表情,但也不再那样的冷漠,“没事,我不太和女生接触,做事也比较直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夜千凌慌忙摆手,“你可不要想多,就像你说的,我们很有可能以后的两年都在一起学习生活,互相关心应该的。” 夜千凌虽然一直维持着开心的表情,但是呼吸越来越粗重,摸了下胸口之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下眉眼一秒,但还是抬着头微笑的看着司炎,“我们先坐一会儿吧,小二哥还没有下来。” 司炎看着夜千凌的样子,知道她是痛的厉害,就没有拒绝,两个人坐到一旁的接待座上,互相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店小二还没有下来,夜千凌有点受不住了,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又要去掏止痛药丸,司炎看到立刻上前摁住,“你先忍一忍,小二马上就下来了,这几天你是不是一直在吃这个,这只能止痛,对于治伤没有任何帮助,而且这东西有依赖作用,吃多了会对身体有害。” 夜千凌脸已经红得发烫,眼睛里好像有水光在流动,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司炎再说什么,就笑了笑回应,低下头的瞬间昏倒在地。 三十八章 菩提偈 司炎看到夜千凌倒在地上,瞳孔一震,眼神晃到地上女孩在昏迷的时候竟然还因为疼痛拧在一起的眉眼,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因为自幼丧母,在皇宫生活如履薄冰,司炎很喜欢观察身边的人。在西郊南苑考核的这几关里,司炎准确的观察到夜千凌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也正利用观察出来的这些,试图接近她。司炎的父亲,也就是现任彦国皇帝,他虽然没有给过司炎多少爱,但是在很早之前,他对司炎说过,控制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她的心,只要一个女人心属于你,你就能在她身上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 司炎一直鄙视这样的行为,但是现如今皇位之争的苗头已经燃起,不论如何,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守护属于他的这份权利与荣耀。而现如今稳固自己地位最重要的方式并不是安于现状,被动挨打,而是做出一定的成绩给所有人看看,让这个太子之位非自己不可,夜国作为彦国在整个大陆上唯一可以与之匹敌的对手,两个国家的军事实力旗鼓相当,从夜国军队担任重要职位的夜千凌手里得到一些军事情报,得到的回报可想而知。 司炎知道夜千凌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他本来是一个特别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他知道适当的关心对夜千凌现在来说,是多么的需要。于是他做了,可没想到的是,做的比想象的还要好。 听到有声音,司炎停止思考,抬头看见店小二扶着一个老者下楼梯来。 “这位姑娘怎么了,怎么会倒在地上?”店小二刚从楼梯上往下看,就看到夜千凌倒在地上,眉目间隐藏不住痛苦,小二快速扶老者下楼。 司炎见店小二和老者来到夜千凌身边蹲下,整理好表情,也蹲了下去,见店小二询问,平静地回答说:“她刚刚因为太痛昏过去了,麻烦大夫了。”语气无波无澜,说出来的话像是局外人,原本是想故作紧张,想要演出焦急的模样,可是这样没有重要观众的演出,自己也演不出应该有的感觉,这种表现和刚刚夜千凌清醒时候的表现简直是有太大的反差。 陈光远看着司炎的表现,迟疑了一秒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放下诊完脉的手,应该是对这病痛治疗有了一定的把握,很随意的又看了眼司炎,“你应该是这位姑娘的朋友吧,这女生这么严重的伤还不上药真的是太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了,你们没有发现吗?” 语气有些责备,但并没有多说什么,陈光远从刚刚下楼梯的时候就看出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如果用朋友两个字来形容可能并不太妥帖。站起来对店小二吩咐,“小伙子,你去准备温水,针线,和酒精,送到二楼治疗的那个屋子。”又转头对司炎说:“你把这姑娘抱起来,跟我到二楼。” 司炎听这话有一瞬间想拒绝,不管怎么样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装作关心是一回事,实际上没有经过同意就伸手去做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司炎迟疑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干什么呢小伙子,抱着这个姑娘和老夫上去啊。”陈光远刚上两节楼梯,却发现司炎没有跟上来,回过头看着没有行动的司炎,指了下躺在地上的夜千凌,有些不耐的说道。 大男人扭扭捏捏的成什么样子,抱一下怎么这么多事,陈光远在心里默默想着,脸色露出不悦,但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见司炎还是抱起夜千凌,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司炎上楼。 司炎刚把夜千凌抱起来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爱,自然而然很难去感受种种美好的人类感情,只是在抱起的一瞬间,觉得心里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地方,感觉身体莫名其妙划过一阵酥麻,但却转瞬即逝。 夜千凌有点重。 司炎没有抱过女孩子,在他的想象里,女孩子的体重就应该就像曾经练武的时候举的那些四五十公斤的木材一样。年复一年的训练,举木材对他来说早已驾轻就熟,但手中抱着这个女孩可不像木材那样,虽然不是特别重,但也没有木材轻,压着手臂并不舒服,司炎不知道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把女孩子抱起来,然后在她额角轻轻的一吻,说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可是想着想着,在皮肤与身下的女孩接触的一瞬间,从头到脚划过一阵热流,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穿过四肢百骸,司炎忍不住看了眼紧闭眉眼的夜千凌,环抱中的女孩身体怎么会那么柔软。 这是司炎第一次与同龄的异性有身体接触,16岁的自己还没有到成亲的年龄,又是长年处于权利交汇的中心,那里清一色是男人,与女人接触本身也不多,更加上他从来没有对爱情有过任何幻想...... 是的,没有任何幻想。司炎骨子里不相信爱情,因为他的父母真实的上演了一幅丑恶的婚姻游戏。 司炎的母亲是名门大小姐,有着特别美好的未来,可是却被一个男人毁了一生。 当时司炎的父亲是彦国的二皇子,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是未来认定的太子,但是司炎的父亲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不甘心只做一个亲王,为了拉拢朝中势力,就瞄上了司炎的母亲,彦国丞相唯一的女儿秦情。司炎的父亲每天营造见面机会,制造浪漫,不久就让司炎的母亲疯狂的爱上他,继而得到先皇的赐婚,成为当时的正妃。这时司炎的父亲就得到了丞相的助力。原本中立派的秦家没有防备的朝司炎父亲那方倾斜,打破了原本维持的平衡,之后顺利的当上彦国皇帝。 意想不到的是,在当皇上的第一年,就宣布自己有一个长子,名叫司林。原本秦情的嫡子加长子双重头衔的儿子,变成仅仅是一个嫡子。一个人的长子永远不会变,嫡子会因为妻子的褒贬而变得地位摇摆不定。与此同时,彦国皇帝还让一个女人做了贵妃。 在彦国,在有皇后的情况下,基本不会有贵妃这个头衔出来的,因为贵妃是众妃之首,仅次于皇后之下,一定程度上会使皇后的地位受到撼动,因此一般有皇后就不会有贵妃。 后来秦情才知道,自己拥有的爱情都是骗来的,根本没有那么美好的爱情故事,自己深爱的男人根本就不爱自己,而自己却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搭上自己的一生。她这辈子,都要在皇宫里度过了。对于追求爱的秦情来说,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因为这个男人,秦情和自己的父亲关系一度十分紧张,自己为了他做尽一切,却为他人做嫁衣。之后身体每况愈下,过了不久就去世了。在她在生命的结束之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报了个什么样的目的,秦情告诉自己的儿子,如果想要做大事,就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并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这句遗言,司炎记了十年,也正因为此,司炎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 陈光远看到夜千凌身上的伤口吓了一跳,瞳孔一阵,没想到把棉布拿出来之后,伤竟然会这么严重,陈光远在一秒钟震惊的没有动作。 原本缝合的手术地方早已开线,仔细看能够看到白色的骨头因为氧化露出的地方有些轻微的发黑。缝线的地方全部肿起,密集的黑色针线长在红色的肿胀的伤口里面,看起来狰狞可怖。因为天气太热,加上棉布并不透气,刀口的周围长起来快十个脓肿,简直不像人类能够接受的惨状。 陈光远这个人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如果伤势太轻他根本就不会给治,让找别人,果然神医就是有着独特的个性。见过太多受伤的患者,但这种伤势的话还能使用轻功在京城屋顶来回飞,像正常人一样,夜千凌真的是第一个。 看到这样的伤情,陈光远一时还没有想到怎么下手,他叹息的摇了摇头,还是给打上麻药,清理干净,开始动作...... 夜千凌醒来的时候,恍惚听见旁边有动静,想伸手揉揉没有睁开的眼睛,却发现手臂不听自己的指挥,在床上放着纹丝不动。战场上征战多年,对环境有着本能的敏感,半秒钟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感受到与手接触的地方像是药铺用的草席,才渐渐放松身体,恢复以往的镇定。 夜千凌知道这是被打麻药了,经常被打麻药所以身体对打麻药之后的反应特别清楚,所以夜千凌听到身边有没有刚刚的动静,轻声开口:“池公子,你在这里吗?”夜千凌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 “嗯。”司炎从刚刚手术完事就一直看着夜千凌,刚刚觉得维持一个姿势有点累,就想换一个姿势,没想到看到夜千凌眼睛晃动了下,就知道夜千凌醒了。于是司炎就在等着夜千凌清醒后开口说些什么。 第三十九章 雀跃谈 第三十九章 司炎抬头看着无法睁开眼睛的夜千凌,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可惜躺在床上的女孩什么都看不到,还从里到外都对面前的人充满感激。 “池公子,谢谢你带我过来,我们才认识几天,这份恩情我会记在心里的,真的谢谢你。”夜千凌感觉没有睁开的双眼里面竟然隐约有水光晃动,不知道是自己的精神作用,还是真的这样。 司炎听到这话,脸上浮出一抹冷笑,但是发出来的声音却与脸上露出来的反感不同,很平和的说:“你已经谢过我了,不需要这么客气。”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窗户,顺着窗户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客气有余。 夜千凌觉得和这位‘池公子’,唯一能够聊天的话就是自己感谢,对方说别客气,真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讲,原本张开的嘴想了想还是闭上了。 司炎也觉得两个人之间刚刚认识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聊,原本就没有多余话的他还是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夜千凌受不了这么沉闷寂静的气氛,想了想还是张嘴打破这份沉默,“我的眼睛睁不开,觉得特别不舒服。”声音里带着一点点装出来的恐惧。 司炎听到夜千凌说话,从窗外收回视线,“没什么,打完麻药都这样子,等一会儿就能睁开。” 不知道司炎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直男安慰应不应该,但是夜千凌听到这话之后感觉原本想要说的什么话瞬时被堵住了,噎在嗓子里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出来。 其实说司炎不爱说话真的不对,有那样的身份背景、成长环境,这个人就不可能是一个纯内向的人,但是就像夜千凌说的那样,两个人互相就认识几天,有什么话可以讲,两个人连共同的话题应该都没有刻意找到。 夜千凌毕竟是女孩,思想也比较敏感,在司炎做那一堆在他那个角度根本没有必要的关心的时候,夜千凌就觉得这个人对自己一定有不一样的感情。 年轻男女之间,尤其是认识几天的男女之间,又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呢? 所以夜千凌很早就认定,这个叫池炎的人对自己是有一点好感的,只是不太明白这一点点的好感,怎么能让他做出如此关心的事情。 夜千凌不愿意想太多了,她总是什么事情都想多,总是从别人角度想问题,可到最后自己受尽折磨。所以她想轻松一点,也想对自己好一点。 夜千凌对司炎是有好感的,但是两个人的身份差距如何在一起?一个是落难公主,一个是罪犯,只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不管怎么样,夜千凌需要一个方式,需要这么一个人,给予自己适当的关心,让她暂时忘记那些事情,能够专心的在西郊南苑学习。可是情感上,她却不想用一己私欲去如此伤害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好多种想法在脑中纵横交织,夜千凌最后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答案,也就无奈的放弃了,不知怎么回事,话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池公子,我从出生以来,一共打过六次的麻药,但这段时间就四次。他们说麻药打多了很容易把人打傻,你说我本来就不太聪明,有时候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要是再这么来几次的话,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和你们一起学习生活了。”夜千凌忍不住苦笑了下,眼泪从闭着的眼角滑了下来。 夜千凌从来不会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出任何软弱的情绪,可能是因为失去视线,这些一直隐藏的东西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展示在司炎的面前。 司炎看着夜千凌痛苦到绝望的模样,一时没有说出话,就这么盯着夜千凌因为难受稍微泛红的脸,有些认真的看着她,“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原来被打过这么多次麻药。” 见夜千凌没有出声,司炎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夜千凌的脸,目光诡谲,继续说道:“我没有碰过你说的麻药,但是以前也听说麻药这种东西弄多了身体机能会慢慢下降,你要身体能受住的话还是不要再用那东西。” “有些时候你并不能不用,那些痛身体本身是扛不住的。”夜千凌轻轻开口,好像在陈述一个很普通的事实。 夜千凌第一次打麻药,是在一年半前。 暴民作乱。 当时在夜国西北边境,环城,因为长时间干旱闹起了饥荒。流民遍地,百姓易子而食。当地的长官因为怕皇帝责罚,聚在一起商量完应对的方法之后就封锁了消息,为了防止人怀疑,城门允许进入,但禁止城里的人出去。正巧夜国四皇子夜千格每年有一个月在整个夜国各个城中行医,偶然经过此地,发现这件事情。 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发现这件事情比较严峻,夜千格就让自己的侍从八百里加急把消息传到夜国皇宫,自己也就在城池中待着。因为遍地都是饥民,夜千格在把自己的食物分完之后也开始忍受饥饿。在那段时间里,夜千格吃过野菜,吃过残羹冷炙,在生命垂危的时候,刚上战场半年的夜千凌赶了过来。 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夜千宸、夜千峙两个人都不在京城,而且他们所率领的军队距离此地光脚程就得20天,所以没有办法,只能让刚满14岁,上战场半年的夜千凌率军前去。 夜国有很多武将,但是能够代表皇上去镇压边防,得到皇上全部的信任,能够用虎符号令军队的人,在硕大的京城当时也只有夜千凌一个。根据广德帝本意,希望夜千凌能够借此好好锻炼一下,所有人都以为没有什么意外情况,也都没有当什么事,广德帝也没有叮嘱什么,直接就让夜千凌出发了。 在得知事情的当天,夜千凌就率军往那边赶,可是军队因为人数众多机动性太差,日夜兼程也只能够估量8天到达。在出发的第五天时,夜千凌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行军速度了。即便自己能等,四哥夜千格,无数饥民都等不了,于是带着五个亲兵先一步前往环城。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到了环城。可是没到城门口,就发现一大波人强行闯进城外的农户家里,把家里所有的吃的全部带走。 “五公主。”一旁的亲卫见夜千凌一动不动,轻声叫了她一下。 “没事,看看再说。”夜千凌听到亲卫叫自己,误会以为他们争取自己同意前去帮那些民众,只是拒绝让他们上前,“别着急。”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夜千格被两个人押解,好像那些人要对他做什么。 夜千凌听了好长时间才知道那些人是因为闹饥荒自发形成的暴民,夜千格因为穿着华丽被以为是官二代,再加上没有同意那些暴民要杀官员的想法,于是被这些暴民针对上,其中一个偏激的人要对他动手。 夜千凌为了救夜千格,自愿割肉赔罪,当时看到的时候夜千格的脸色都已经气的发青了。 那次差点伤到骨头,打了麻药,一点点手术才好。 司炎在来到这里之前,就把夜千凌这个人所有被调查出来的资料都研究个透。但是在调查的资料里,夜千凌并不是这样一个如此悲观的人。从第一眼在战场上见到夜千凌,司炎就觉得这女孩子那种向上的朝气让自己心里猛地一颤,退一步讲,如果那个在战场上潇洒英气的女孩是彦国的,司炎绝对会下完战场就和她结识,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有可能培养出超越友情的其他什么情谊。 司炎盯着夜千凌从眼角流出的泪水,低下眉眼看了下自己的双手,他不知道以后要不要做早就计划好的一系列事情。 夜千凌意识到自己把这种悲伤的观念传给了他人,瞬间调整了状态,“哈哈,没事,我就顾影自怜一下,就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要是把你搞的心情不好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眼睛虽然没睁开,但是抬起嘴角笑了下,仿佛刚刚的担忧痛苦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这变脸速度真的挺快的,是练过吗?”司炎看着夜千凌脸色变化的这么快,没有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几乎遵循本能的开口说道。 这是打趣啊!这是在开玩笑啊!夜千凌觉得受宠若惊,这平常高冷的人设这回竟然开起了玩笑? 被这一玩笑开的,夜千凌是真的忘记了刚才存在了几秒的难过,甚至想睁开眼睛看看这可以称得上是世纪场景的一幕,但是挣扎半天也没睁开。 “池公子,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开玩笑啊,认识你好几天你连话都很少说,竟然和我开玩笑了,真的好荣幸啊。”夜千凌兴奋的声音都变的轻快,如果现在能够睁开眼睛,她可一定要好好看看这时候司炎是什么模样。 别看司炎他自己不怎么说话,但他很喜欢活泼的人,也喜欢和活泼的人相交。像楚子穆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楚子穆就是一个特别乐天,开朗豁达的人。 第四十章 蒙骗始 司炎看着躺在床上无法睁开眼睛的夜千凌,沉默的低下头掩饰那冰冷的眼神,自小在皇宫长大,权利的追逐致使他强迫自己不动恻隐之心。 夜千凌很长时间没有听到声音,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悄声叫到:“池公子,你还好吗?” “没事。”司炎听到这话,抬起头,声音变回原来的样子:“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拿药。” 夜千凌听到这话,本来想说的话被这句话给硬生堵了回去,而旁边的男生说完没等她表示就逃一般离开屋子。 夜千凌见人离开,笑容瞬间消失,装作开心的样子太痛苦了,身上麻药劲儿慢慢过去,胸口又开始疼了。 “起来喝药了。”一个推门的声音响起后,司炎端着药碗进来,看着已经睁开眼睛的夜千凌缩成一团,听到声音后只抬起了一双大眼睛,磁性的开口。 夜千凌颤抖的手想要抬起来接药碗,可太痛了,拿不起任何东西,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拿住。 司炎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做到了床边,看着因为拿不动碗尴尬不已的女孩,停顿了一会儿见她真的拿不住,“别拿了,我喂你吧。” 夜千凌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司炎,因为不想麻烦别人想拒绝,可是知道自己是真的拿不起来,想了半天,布满冷汗的脸慢慢放松下来,苍白的脸上有了显而易见的红晕,“麻烦你了,池公子。” 司炎见到夜千凌的反应,心里大概知道了什么,拿起勺子递到了女孩的嘴边。 夜千凌看着司炎的动作,那么温柔,对自己忽然袭来的懦弱,贪恋感到不满,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看着司炎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的确,夜千凌被这种照顾感动了。 这段时间太痛苦了,总是一个人自己抗,即便全身的伤口触目惊心,却没有任何人关心哪怕一点。可是遇到仅仅认识几天的男生,不管因为什么目的对自己这么关心,有种暖流还是涌上心头。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一滴滴打到勺子上,顺着药液吞到肚子里。 环境忽然变得静默,夜千凌在被喂药的时候一直没敢抬头看司炎,含泪的眼眶因为重力原因控制不住的流着。 “你们在干什么,我们等了你们好久还没有来,你们怎么还没有完事?”不羁的声音响起,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恢复成正常样子,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楚子穆几个人也没有敲门直接就进来,把屋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虽急忙掩饰,可没有来得及,几个人看到司炎在喂夜千凌喝药之后,都没有想到两个人竟然发展的这么快。 其中楚子穆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有些错愕,还有一点气愤和不解。 “伍姑娘,你现在怎么样?”赵孟戈问道。 “没关系,伤好的差不多了,谢谢赵兄关心。”夜千凌不想其他人为自己担心,也不想让人同情自己,就没有告诉他们实情。 可是看脸色就知道夜千凌撒了谎,想着既然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也就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了。 隋英爱接过司炎手里的碗,继续喂着夜千凌,这时候夜千凌眼泪终于止住,只一会儿一点泪痕都看不到了。 “你们去那家了吗,味道怎么样呀?”夜千凌抬头,平静的问道。 “还可以,就是牛腩汤太甜了,我们几个吃的齁得慌。”周孝捷听到这问题,立刻抢答表达不满。 “我也不喜欢吃甜的,有一次吃他家牛腩汤吃的我绝食了三天,实在太甜了。”夜千凌表示赞同。 “你们两个人什么都没吃,刚刚给你们带了点吃的回来,我把我们觉得好吃的几道菜给买了,你们尝尝,味道好了的话我等会再去买几个,我们留着回去吃。”简遂非从一旁拿出几个大碗,再拿了两双筷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我每个菜夹一点,伍姑娘刚刚打完麻药,下不了床,还是在床上吃吧。”司炎漫不经心的说道。 夜千凌听到这话觉得难为情,可是说了不用之后,还是挣扎了好几次也没有爬起来,只能认命的强迫自己直起上半身,靠在软垫上,用抖的不成样子的手一点点夹着菜,慢慢往嘴里送。 本来隋英爱想喂她,看到这样子真的很不忍,但即便认识几天,这些人也知道夜千凌这个人有多么要面子,也就没有再说帮忙之类的话了。 “我出去转一转,看看有什么我们可以等伍姑娘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后去逛的地方。”楚子穆和司炎对视了下,对大家说道。 “等一下,我也一起去。”司炎制止住楚子穆的离开,放下吃饭的筷子,也没有吃多少,想想还是应该和他说些什么,就跟着楚子穆离开屋子。 两个人并排走,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终于楚子穆忍不住了,停下脚步看着司炎,“你到底怎么想的?” “那你怎么认为的,子穆?”司炎听到这样的问句,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楚子穆。 司炎和楚子穆其实不是不久前认识,两个人其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楚子穆真正的身份是司炎的太子侍读,但是在五年前,楚子穆的父亲在京城担任间谍需要楚子穆这个接班人去帮忙演的更逼真一点,就把楚子穆招到夜国来。 没想到五年后楚子穆得到司炎的飞鸽传书,说自己会到夜国京城待一段时间。 当时楚子穆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司炎是堂堂的彦国皇太子,是未来皇室接班人,他的安危何等重要。再说夜国和彦国又是大陆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百年来两个国家一直把对方当做最大的竞争对手,即便现如今关系有所缓和,也是暴风雨下的平静,受不起一丝一毫的意外情况。不管如何,一国皇太子来到敌国微服,简直是天方夜谭,不符合实际。 楚子穆遵循本能,立刻就否定了司炎的想法,让他再好好想一想,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论是谁,都不会同意的。但是楚子穆听到司炎说的情况之后,立刻明白了到底是为什么司炎要做如此的选择,楚子穆他不是不知道司炎在彦国皇室的处境,但是一个敌国皇太子,在夜国会有多危险可想而知,但是司炎和楚子穆分析了情势之后,楚子穆就没有再有任何犹疑了。 司炎告诉楚子穆,他有着成为人上人的心,现在是他最重要的时候,外祖家岌岌可危,现在只有自己短暂逃离彦国,才能保住性命,正巧夜国皇宫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确定要这么做之后,两个人就开始准备,进到这个地方,原本司炎不希望楚子穆被卷进来,但是楚子穆的父亲偶然间知道这个事情,就狠下心让自己犯罪入狱,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在司炎身边保护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什么怎么认为的?阿炎,你不觉得你对夜千凌的关心有点太过了吗?我都被你这波操作整的有些没反应过来。”楚子穆看见四周没人,压低声音说道:“你该不会才认识几天就喜欢上这个夜千凌了吧,你可不要忘记了夜千凌可是夜国五公主,她杀了我们多少同胞你难道不知道?”楚子穆情绪有些激动。 “你认识我这么久你觉得我喜欢她?”司炎声音带着盛气凌人的气场,低沉磁性的声音出口。 “我知道你不会,可是你刚刚的行为连我都被你弄得发懵。要是对她没有任何感觉,刚刚那么关心做什么?”楚子穆问道。 楚子穆盯着司炎意味深长的笑容,渐渐明白过来,“你该不会是?”楚子穆想说什么,见司炎没有否认,眼睛猛然睁大,不可置信的说:“你该不会真的是那么想的吧。”问完之后发现真的是如此了。“可是我听说夜千凌因为夜国皇后救她自杀,前段时间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你看看她刚刚那手连一只碗都拿不住,你确定要这么对她?” “你心软了?”司炎眼神中没有任何表情,抬起眉眼,眼神逐渐阴冷,楚子穆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没有办法改变了,他虽然因为在战场上的仇恨对夜千凌不满,可是女孩都已经成这样子,众叛亲离,几乎算是逐出家门,又怎么忍心落井下石。听到司炎在一旁说:“就像你说的,她杀了我们太多的人,那些人也有不到二十岁的孩子,也有很多人变得家庭失去主心骨,还有更多更惨的事情,你怎么不想想这些人,他们活该受这种罪吗?” 楚子穆知道司炎确定下来的事情很难改变,为了家国利益,这种才发现几天的普通虚假战友情还是不顾忌为好。没有再说什么,转移了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我听说陛下好几次想叫你回来,但还是被贵妃一派给阻止了,看样子如果你自己不回去这段时间不会召你的。” “我知道,这两年我一定让所有人知道,我是未来彦国天子,我有这个实力。”司炎除了楚子穆以外不会对任何人说出这样的话,身为皇太子的霸气与自信张扬,终究还是能够在真实的司炎这里看到的。 第四十一章 他时忆 因为夜千凌伤口难受,几个人好容易的休息时间就呆在药铺里,打打牌,聊聊天,虽然蛮快乐的,但是终究不是这么个事,夜千凌缓了三个小时感觉身体不那么难受了,不顾他人阻止站起身,想要和其他几个人出去转转。 “你这是干什么?”简遂非看着想要起身的夜千凌,明白过来,随即立刻开口:“伍姑娘,不舒服就别起床了。” 夜千凌听到这话,看了简遂非一眼,轻轻摆了下手,“没事,我好多了,一直在床上待着也不舒服,一起出去转转吧。” “伍姑娘,你刚刚手术完,身体刚刚才能动,麻药劲儿都还没过,不用因为我们的原因强逼着自己出去。”一旁倚在药柜上的赵孟戈也出声阻止。 “我知道,不过这应该是我们这两年时间里唯一的一次放松机会了,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让大家放松的机会都没有,那真的是罪过了。”夜千凌忍住身上的酸软无力,声音沙哑的开口。 几个人都刚认识几天,确实也没有什么立场对他人想法指手画脚,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互相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除了想要起床的夜千凌其他人都没有动作。 “这是怎么了?”楚子穆和司炎回来,看到气氛有些诡异,又看了眼刚刚手术完就起床,快要穿完衣服的夜千凌,“伍小姐,你这什么情况啊?刚刚手术完你就下床了,这是要去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帮你做的吗?” “没有,主要我现在没什么事了,清理完伤口就不痛了,一直在药铺待着也挺没意思的,要不我们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夜千凌没有看楚子穆,继续自己的动作,说完这句话,衣服也穿戴整齐了。 穿完之后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扯了下衣领放到鼻口,一脸嫌弃的放开,“我这正好也要买件衣服,我们也别在这坐着了,在这呆着多无聊,我都要睡觉了。”夜千凌伸手拿起床头的佩剑,就要出门。 “等一下,”周孝捷忽然想到什么,抬头,“今天是冬至,我们还没吃饺子,要不我们几个在这里自己包饺子怎么样?”说完,晃了眼大家的反应。 “好啊,你们有人会包饺子吗,我还从来没有做过,不过一定很好玩,周公子的这个提议我可要举双手赞成。”楚子穆看了眼一脸无语的司炎,立刻附和。 这个夜千凌也是真能作,不舒服就好好呆着呗。楚子穆在心里真是要骂夜千凌一百次了,但表面上还得维持个笑脸,忍得好不辛苦。 “我也没有自己做过,如果我们不自己做的话还得去买,这天气这么冷,我也不是特别想出去。”简遂非说。 “不过有人会包饺子吗?这是个药铺,他们这里能有包饺子的地方?”周孝捷有些兴奋,毕竟原本在家里也是个世家公子,没有做过这些家务也是正常,听到可以做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眼睛都掩盖不住喜悦,他就一个突发奇想,没想到还得到大家的支持。 “我会。”夜千凌想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很明显就是因为照顾自己才会产生的提议,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但大家都支持这个提议,她也没必要太过矫情。 司炎听到夜千凌发声,才抬头看着她,没有说话,但出门的动作已经说明他要去准备需要用的食材了。 “你好厉害,我们几个当中就你一个人会包饺子。不瞒你说,我平常特别喜欢吃饺子,但还没做过,不过这次有机会自己做,你可一定要教我。”楚子穆见司炎出去准备食材了,气氛也不再诡异,走上前对夜千凌笑着开口。 “谢谢,”夜千凌小声地对楚子穆道谢,“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谢谢你们。” “刚刚手术完出去做什么,你可别逞强,我们也都不是非要出去玩的人,再说这大冷天的出去还有可能冻成风寒,那回去之后可就不能舒舒服服的了。”楚子穆维持着笑容,“你只要做的好吃就好。” “好。”夜千凌感激的点点头,身体有些脱力,坐回床边。 “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包饺子?说句话你别介意,你看起来不太像会做这些事情的人。”其他人陆续去准备需要的东西了,留着楚子穆和隋英爱陪着夜千凌。 “好久之前了,和一个大哥学的,那时我还小,没有什么其他的事,那个大哥见我喜欢吃饺子,就教我了。”夜千凌很平静的说,可脸上却露出不知名的哀伤。 楚子穆也看出来夜千凌提到这件事露出明显伤感的表情,也就没有问下去,说了句和药铺的人商量商量用他们的地方煮可不可以,就出门去了。 包饺子是晚枫的儿子陈峰教自己的。那是刚上战场一年,因为夜千凌太过激进,做事不考虑后果,广德帝让她两个月没有仗可打,让她自己反省反省,只可以在宫里呆着或者在兵营和兵士们纸上谈兵。那阵子夜千凌天天愁容满面,一天也不露一个笑脸,在不让去打仗的一个月后,见广德帝还不妥协,实在受不了,赌气的连皇宫都不回了,每天都在兵营和一大群没去打仗的兵士们单挑,但是那时才14岁的夜千凌就在兵营鲜有敌手,数天的单挑没有一个人打败她。 慢慢的,因为每天都赢,夜千凌感觉到没有激情了,就开始换成兵士的衣服偷偷出去玩,直到有一次因为忍不住好奇心来到了幽兰殿——京城有名的青楼。 那次,夜千凌闲的没事四处溜达,正巧走到了幽兰殿旁边,抬头见这地方装修看起来比较华丽,立刻抬腿就要进去。可刚走到一半见旁边的门童表情不对,也不看自己,就一直盯着自己衣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看到自己穿的是兵士服。根据夜氏王朝规定兵士绝对不可以进入烟花酒巷之地,如果这样进去的话兵士和这个幽兰殿都得玩完。 夜千凌身体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调转,紧接着跑到旁边的卖衣服铺子那里买了件披风披上就往幽兰殿门口赶,两个门童看到夜千凌的模样,一表人才,看起来就不是缺钱的主,二话不说就要放进去。 可刚要踏进门,被人一只手拽住胳膊,“等一下。” 夜千凌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马上就要进去了被人拉住可想而知会有多难受,也就没理他想要挣开那人进去。 “太子殿下。”那人忽然蹦出这么一句,夜千凌听到这称呼后身体吓了个激灵,猛地收回要踏进去的脚想要往后看,可是望去连太子殿下的影子都没见到。 夜千凌知道自己被骗了,没有办法只能接受现状,转头对上他的视线,笑着说:“峰哥,这也太巧了,这都能碰见。” “还真是,”陈峰偶然路过看到一个极其像夜千凌的人要进去青楼,就在一旁盯了一会,确定是夜千凌之后瞬间拉住她,这时候见夜千凌这个样子,只能陪着夜千凌演戏,“五公主还是和臣回去吧,这地方可不是您这样的金枝玉叶该来的地方。” “一点通融的机会都没有了吗?”夜千凌眨眨她那双会发光的大眼睛,想做最后一次的努力。 “请回吧。”陈峰轻轻摇了下头,拒绝了。 “哎,好吧。”夜千凌轻轻叹了口气,语调都是隐藏不住的可惜,知道如果自己执意进去,会让他难做,就没说什么,理了理身上的披风领子,惋惜的看了眼幽兰殿的大门,灰溜溜的回去了。 可以想象夜千凌有多么憋屈,以至于回来一路上没有和陈峰说半句话,阴沉个脸快步往军营走去。甚至回去之后也没有和平常一样和其他人打招呼,气鼓鼓的回屋子里呆着去了。 “陈将军,五公主这是怎么了?”一位军士见夜千凌回来,像往常一样和她打招呼,但是夜千凌竟然一反常态的径直走了过去,有些不解,转过头问和她一同回来的陈峰。 “没什么事,五公主没有买到她想吃的草莓糖葫芦,正在闹脾气,一会就没事了。”陈峰一脸无奈的说道。 “啊?”那个兵士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情况,完全超过他可以理解的情况,整理好半天的表情才说:“五公主果然是吃货啊,因为没买到吃的还能这么生气,果然对得起她吃货的外号。” “什么吃货,你才吃货,我什么时候......”夜千凌在屋子里大声向外喊,本来就因为没有做自己想做的事生气,还被人胡乱扣了个帽子,更难受了。 “五公主,”陈峰出声制止了夜千凌继续说下去,和那位兵士点头打完招呼之后就走上前来,在门外说:“五公主,臣可以进去吗?” 夜千凌的话瞬间被噎住,想了想,就从嗓子里蹦出了个‘嗯’就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五公主,臣做错了吗?”陈峰走了进来,看到夜千凌这幅模样,平静的说道。 夜千凌因为烦躁四处狂甩的身子听到这话立刻停止动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是明知自己理亏,但就是感觉很委屈,毕竟身为一个武将不准许去打仗,甚至是软禁,自己父皇迟迟又不肯松口,再加上这回连个想做的事都不让做了,非常难受。但是陈峰确实没有做错。 第四十二章 放松时 “咕咕咕......”一阵肚子的叫声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陈峰看着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夜千凌,语气平静的对她说:“臣去吩咐给您煮碗面,五公主请稍等。”说完就要出门。 “我想吃水饺。”被子里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小小的从棉被里发出来。 陈峰实在是要忍不住笑意了,终于还是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啊,你别笑,你别笑。”夜千凌尴尬的从棉被里钻出来,伸手就要捂住陈峰的嘴,脸已经红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烧起来。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不笑了。”陈峰怕五公主恼羞成怒之后又整什么幺蛾子,及时收住笑容。 “峰哥,你终于不叫我公主了。”夜千凌动作停滞几秒,心里有些发酸,停止了动作,“峰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凌儿都把你当成亲哥哥一样看待,公开场合是没有办法,但私下里凌儿真心希望峰哥能够不和我那么客气,行吗?” 陈峰没有立刻回答,看看夜千凌诚恳的模样,点了点头。他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妥,但是两个人自幼相识,太客气确实有些不方便。 “和我去一趟珍馐房,我教你做。”陈峰笑了下,不再那么疏离。 “啊?”夜千凌瞳孔倏忽放大,不可置信的拉住陈峰的胳膊,“峰哥,你还会包饺子,你个大男人什么时候还会包饺子了,噢,好意想不到。你还要带我做?”夜千凌立刻摆手,放开他往后退一大步,“可别了,我们还是要珍惜粮食的,你一旦做完不能吃怎么办,凌儿决定保护你一点面子。” “怎么,男生就不能学做饭了,你看宫里掌勺的哪有一个是女的?”陈峰都要气笑了,夜千凌这表情就好像自己要教她包了一次饺子就能把整个京城的粮食都败坏光的架势。 “你看着,今天我要会包,而且能把你教会的话你就回宫一趟帮我把诗禾叫过来一起吃。”陈峰见缝插针的打赌。 “行,一言为定。”夜千凌知道陈峰喜欢自己宫中的贴身侍女诗禾,本来也想促成这对有情人的,想着就算包完之后就算不能吃也会让珍馐房的师傅再包一些饺子让这俩人培养培养感情,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关键词,回宫! 刚要反悔就见陈峰说:“答应过的事情可不能随意反悔,这可有点不太地道。” 夜千凌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回宫了,陈峰就想趁此机会让夜千凌回宫一趟,毕竟一直和皇上赌气也不是个办法,好容易找到机会,怎么可能轻易妥协。 夜千凌想了想,用手揉揉自己的脸,下定决心,“走吧,那还等什么,凌儿这次为了峰哥你真的是拼了,我还从来没和父皇妥协过呢,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你不会包了。”夜千凌立刻拉着陈峰的胳膊往珍馐房走去...... “你在想什么?”大家把食材全部准备好了,甚至把锅碗瓢盆、酱料、擀面杖这些东西都拿了过来,可所有都准备完了,夜千凌还在原地发呆。周孝捷立刻上前,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夜千凌本来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被这么一声吓得身子一抖,好容易才恢复成原状,“没什么,在想一些以前的事,”边说边看到桌子上需要的食材准备好了,嘴角轻轻扬起,“这速度也太快了,我刚刚发呆了一小会儿大家连食材都准备完了。” “我们商量了下,我和司炎想吃三鲜馅的,简公子和赵公子喜欢芹菜牛肉馅的,其他几个人都可以,众口难调,我们最后商量是这两个馅都包一些,伍小姐觉得怎么样?”楚子穆说着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刚刚洗完手还留在上面的水,噗通坐到桌子旁边的椅子上。 “好啊,那我去洗手去拌饺子馅。”夜千凌晃悠悠的从床上直起身子,在其他人的注视下来到了一旁用干净的水把手洗干净,开始拿刀剁饺子馅。 司炎从回来开始就一直看着夜千凌,他毕竟是一国太子,这种事情还真的不会,就和赵孟戈两个人在一旁摆碗筷。 “伍姑娘,你是看起来不像为了生计来西郊南苑的啊,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大家小姐。”周孝捷看着夜千凌包饺子的手,半晌,没有忍住,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话刚说出口,一旁的司炎和楚子穆同时抬起头,望向动作明显停滞的夜千凌。 夜千凌轻轻抬了下眉眼,但却立刻恢复原状,声音平静,“以前也有人这么说,我还真希望是一个贵族小姐,不用为生计整天忙上忙下,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无牵无挂,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种心态,才会看起来像是一个可以养福的小姐吧。” “也是,”一旁简遂非听了这话看了下夜千凌的手,上满不满老茧,高情商的他自然能够看出来这个女孩有苦衷,帮忙打个圆场,“伍姑娘的手确实比较细嫩,但是能看出来手上有好几处老茧,大家小姐手上可不会有这么多老茧。再说哪个贵族小姐会有一个飞镖就能砍断一只老虎头的架势。”说完抬头看了眼沉默不发一言的夜千凌,“没关系,伍姑娘的实力大家都看到过,这样的话凭借伍姑娘的身手这两年在西郊南苑就不会受什么苦了。” “英爱,把面皮给我点。”夜千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看向一边默不作声低头忙活的隋英爱说道。 “给。”隋英爱听到后直接拿起一些面皮,站起身递给了夜千凌,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好像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简遂非装出有些恼怒的模样看向夜千凌,眼中在抱怨为什么他自己不能那么叫隋英爱。 其实刚来西郊南苑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简遂非对隋英爱有好感,但是一向冷淡的隋英爱连理都不理他,要是换个其他人喜欢隋英爱,这些即将要成为战友的大家多少都会帮一帮,但是简遂非这个光靠看就能知道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的人,谁也不能做这个媒。 夜千凌把包好的饺子放到一旁的盘子上,听到简遂非话语里带着酸酸的醋味,“你要是个女生,我和英爱也就叫你小非非了。” “哈哈哈。”所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连一向面无表情的赵孟戈和隋英爱脸上都带了笑意。 “伍姑娘你,”简遂非哭笑不得,一向游戏人间的他第一次被人怼的哭笑不得,看着气氛变得融洽,忽然想到什么,望了眼司炎,又转回头问夜千凌,“说实话,你和池公子之前认识吗,为什么你们进展那么快,而对隋姑娘情有独钟的我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我觉得非常不公平。” 听到这话司炎和夜千凌不由得对视一眼,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才认识几天的两人确实和正常刚认识几天的人不太一样,每次两人单独在一起就会有一种不知为何的尴尬。 楚子穆听到这话真想骂简遂非哪壶不开提哪壶,等了一会儿见司炎和夜千凌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又只能痛苦的帮着打圆场。可刚要说话,就听到司炎在一旁开口,声音里没有什么波澜,“不认识,报名那天的第一次见。” 司炎并没有正面回答关于进展的问题,这样的解释让夜千凌在一旁尴尬的想要逃掉。她暗暗骂自己一万遍,怎么这么不争气,人家对自己一点点的关心,自己就陷入其中了。 更让夜千凌唾弃自己的是,她认识到自己对司炎的这种感觉不是喜欢,而是依赖,是受到巨大打击后想要从他人身上获得一点点的关心的心理,更何况,仅认识几天,哪来的什么感情。还有更可笑的,这种恰到好处的关心,对对方而言只是对弱者的同情与施舍。 司炎说完后,就继续摆碗筷,但是仍旧有些好奇夜千凌会做什么样的回答,虽然自己并不想玩弄一个女孩子的感情,可是在他的世界里,权位要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被人疼爱、喜爱过,根本不懂感情。他不认为感情这个东西有多么的珍贵,相反对其嗤之以鼻。 夜千凌因为包过很多次饺子,在皇宫,在军营,尤其是军营里兵士的数量可想而知,即便包的人很多,但是兵士更多,为他们包饺子自然需要非常快的手速了。就这一会儿,其他人一共还没包上20个,夜千凌就已经包了100多个了。 “好了,包完了。”夜千凌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对一旁烧水的赵孟戈说:“赵兄,水开了就可以包饺子放进去了。”紧接着拿起一盘包好的饺子来到烧水的锅前。 大家都要听夜千凌的回答,没有做其他反应。夜千凌停顿一下,无奈说道:“我和池兄才认识几天,这世间可没有什么一见钟情,池兄看我受伤挺严重对我关心一下而已,简兄你这回可是真的想多了。”好像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说完之后就见锅中的水开了,把饺子快速倒入锅中。 司炎没有想到夜千凌会有这样的回答,说实话,他第一反应不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而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夜千凌这回答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司炎以为夜千凌会很尴尬的说没有,会用一种羞涩的眼神看着自己。可到头来,除了感谢自己的关心,其余什么都没有猜对。 第四十三章 酒仙居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动手包饺子,说实话吃的感觉真的不太一样。”楚子穆边拿着筷子夹着一个金元宝样子的饺子边往嘴里送边说道。 “明天我们就要回西郊南苑了,不知道被外界认为人间地狱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两年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大家再一起包一次饺子。”夜千凌吃过无数次自己做的饺子了,那种第一次吃到自己动手做的东西的喜悦心情早就是过去时了,望了望外面的漆黑一片,联想到那未知的命运,声音也有些沙哑,充满悲伤。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再开心,因为阳光总会落下,黑暗终将来袭。不管怎么逃避,都无法改变即将要发生的现实。 “要不我们约定两年以后毕业,这些人再一次聚在这里,再包一次饺子,大家觉得怎么样?”见大家瞬间压抑,一向单纯没有被现实打磨的周孝捷虽然也有点难受,但是一向乐观的他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想转变这种压抑的气氛,提出了这个建议。 “这个提议挺好的,我们两年以后的今天再来一次这里,所有人都不可以食言。”一直不说话的隋英爱突然开口说道。 “好,”简遂非有些感慨,也不再是一直以来的花花公子模样,挨个看了眼众人,“说好的所有人,缺一个也是食言,我们就算为了不违背承诺,也要积极努力的活着。”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面露哀伤,想到回去后就要面临的考验,说不担心、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进到这被称为世间噩梦之所的西郊南苑,就无法决定自己的未来。 经常有人会问,未来与明天究竟哪一个会先到,其实在这里的人只会说出一个答案——未来。因为根本没有明天。 “就这么定下来了,两年以后我们再来,其实凭借我们几个的武功,只要争气点,还是有非常大的可能完成学业的。明明是开心的时候,就不要想以后的事了。”楚子穆这个吃货筷子都没有离过手,吃啊吃,听到这样的约定,也不免有点说不出的忧伤,看见大家难受了,补了这句话。 “说真的,这个约定已经定下来了,但是我真的想说我们现在应该都挺熟了,能不能别赵兄、隋姑娘这么叫,大家不觉得这样太陌生了吗?”夜千凌吃了四五个饺子就吃不下去了,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 这段时间夜千凌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不管刚开始被罚在宫门外没有饭吃,还是后来带着重伤胸口被打的太疼吞咽东西会有被火烧的灼痛,还是一次次痛昏忘记了时间,到后来,两三天不吃东西都没有一点感觉了。 本来夜千凌作为宫中有名的吃货,以前经常没事就找些好吃的塞进肚子里,虽然正餐吃的不多,但零食却吃的肚子都鼓起来了。广德帝经常因为这事训她,夜千凌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答应的真快但就是不改。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自己连饭都吃不下去多少。夜千凌自嘲的扬起嘴角,将委屈的眼泪硬生吞了进去。 这一幕被司炎准确扑捉到了,他拿筷子的手停顿了下,见夜千凌早早的放下筷子,低下头在那边不知道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这么叫确实不妥。”赵孟戈声音悠悠传来,这人也被饺子圈粉了,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着。原本看起来生人勿近的他感觉也因为这和谐的气氛融入了其中。 “那我们就叫彼此的名字,来到这里也不容易,以后要相处这么久,我们叫什么姑娘、什么公子的确实生分。”简遂非轻描淡写的说道。 “喝酒吗?”楚子穆把酒壶递到夜千凌和隋英爱的旁边,“你们两个人要来一口不?” 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隋英爱和夜千凌同时抬起了头,收回思绪,看到递过来的酒壶,隋英爱点了下头,拿起杯子递到酒壶下面,等到被倒满之后,一饮而尽。 简遂非正和其他几个人喝得起劲,余光正巧扫到了这一幕,眼中划过一抹光亮,但却转瞬即逝,想要抓都来不及。 有趣。真的很有趣。简遂非想。 夜千凌从来没有喝过酒,征战沙场已有3年,兵士们喝酒的时候她永远是以茶代酒。去年有一位刚刚16岁的兵士带了壶自己家酿制的葡萄酒,刚打开盖子就果香四溢。 当时夜千凌正检查军事布局,走着走着忽然闻到一阵果香,瞬间就移不开步子,后面跟着的兵士长看到她步子停下来,以为是有什么地方没有布置好,刚要卖惨,夜千凌抬手示意让他先别说话,头180度旋转,眼睛一下子瞟到一位瘦小的男生拿了个葫芦,猛然意识到什么,也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想,就装作丝毫不在意往他那个方向走去。 “杨啟,军队里面可以私自喝酒吗?”夜千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位叫杨啟的小头头,脸色不太好。 “回禀五公主,这当然不可以,军队里私下喝酒可是犯军纪的,需要进行军法处置。”这时杨啟也看到了那个葫芦,瞪了那个男生一眼,被瞪得男生吓得一激灵,立刻把葫芦放在旁边,站起来就开始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把酒私自带进军队的,这是我母亲在我当兵之前给我装的,她去年因为战争去世了,我没事就打开看一看,一直都舍不得喝。” 夜千凌听到这话本来并没有生气的脸上笑意尽散,慢慢走到他旁边,蹲下来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可能不太清楚,我最讨厌人骗我,你可以和我说实话,我会从轻处理。” “我真的没有,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问旁边的人他们都知道。”那男生看了下旁边的人,回头有些无措的说道。 “五公主,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母亲在去年与李国的战争中没有跑出来,去世了。”旁边的一位和他应该是同龄的男生说道。 夜千凌这时忘记酒这事,看着这两个男生,没有说话。一旁的杨啟觉得气氛有些紧张,忙缓和气氛,“五公主,是属下治下无方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属下愿意领军法。”说完就跪倒在地。 这是夜千凌才从思考中缓过劲来,一下子拉住杨啟的胳膊,“这可使不得,我在军中的年限与杨兄差了好几倍,这样的大礼我可当不得。” 说完看向那个男生,挠了挠头,有些正色的说道:“你知道军队不应该喝酒的,就算拿酒也是犯了军法,但是因为这个原因就稍微宽容一点,打二十大板,下次如果再犯,绝不轻饶。” 看了眼那个葫芦,强忍住了,回头对杨啟说:“给旁边那个男生十两银子,是个够义气的人。”然后稍微靠近,在他耳边轻声说:“是个可以栽培的对象。” 思绪渐渐回归。曾经的那个酒香夜千凌一直都没忘,但是因为广德帝的规矩,夜千凌也没有喝过。夜千凌很难受,也很委屈,这件事明明就不是自己的错,但却间接害了母后,或许这一生都是要靠弥补这个错误而活着,都说一醉解千愁,是不是喝些酒就不会再想,不会这么痛苦了。 “你不喝?”看见楚子穆拿起酒杯晃了晃,轻轻笑了下,“我不喝酒,刚刚吃了饺子太多了,喝不进去了。” “噢,好。”楚子穆刚点头,忽然想到什么,“不是,你刚刚顶多吃了四五个饺子吧,这就能饱了?遇到你这样子夜国就不需要这么多农民来种粮了。” “楚兄,”夜千凌刚要说什么,看着楚子穆不忿的表情,一下子想到什么,“子穆,子穆。” “哈哈,原谅你这一次吧。”楚子穆愉快的说道,同时还望了眼在一旁喝酒没往这边看的司炎,见他没看见就没意思的点下头就停止开玩笑了。 一夜无眠。 “没想到大家回来都这么兴奋,你看看旁边那些人苦大仇深的模样,我们七个人也是其中的另类了。”简遂非看了看旁边人和自己这边七个人的鲜明对比,真的是有感而发。 “担心是担心,但是一成不变的人生糟糕透顶。一想到接下来面临的挑战,我的两只手都快忍不住做运动了。”楚子穆兴奋的快要平地翻个跟头,走起路来也是飘飘然。 一旁的人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边的七个人,人家都恐惧、难受着呢,这七个人好像是去玩什么游戏似的,有些人都想要过来骂人了。这不纯是拉仇恨吗? “咱们还是平静一点吧,要不等会那些人就要忍不住对我们动手了。”夜千凌无奈的挠了挠头,有些好笑的说。 听到这话,司炎看了眼夜千凌完全放松的模样,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出这人是曾经威名赫赫的夜国五公主。接下来的这两年,就要和这样的夜千凌相交,司炎非常期待。 “所有人注意,给大家半个时辰收拾自己的寝室,半个时辰之后在大殿门口集合。”一位西郊南苑的兵士说道。 “我们先回去了,等会见。”夜千凌看了眼其他五个男生,和隋英爱转头要向女生宿舍走。 “伍姑娘,”司炎望着夜千凌的背影,没有忍住,见她回头,“别忘了擦药。” “好。”夜千凌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可转回去之后心里一阵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