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暮光世界当团宠》 第一章 穿越暮光 一丝泛着凉意的微风拂过，带来难以形容的诱人味道，甜美又粘腻，将奈希从沉重的黑暗中唤醒。翕动鼻翼，那味道愈加浓郁，微微睁眼，视线却模糊不清。 “抱着这孩子。” “把它扔出去！” 两道惊雷同时在耳边炸响，奇异的声线分别带着颤抖的紧张和磅礴的怒气鼓动耳膜，仿若电流，激起酥麻的痒意。 奈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声音！而且她居然能听懂！ 不只是两人的话语，衣料的摩擦声，手术台架的碰撞声，窗外隐隐传来的蝉鸣…明明都是第一次听到，奈希却清楚它们的含义。 “把她给我”另一道低而悦耳的声音传来，“我已经控制住了，爱德华，把孩子给我”这声音急促，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奈希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处境，被一只冰冷的大手草率得托着，然后又被草率地递到另一双冰冷的手里。 递到？ 视力好似恢复了几分，奈希模糊地看到自己藕节一样的小胳膊，和上面仍然温热的血迹，之前那种甜腻的味道又来了。 我竟然能听到声音？我竟然变成了小婴儿？我竟然觉得血的味道诱人？ 奈希混沌麻木的大脑被接二连三冲击刺得生疼，而疼痛，让人清醒。 看来她没能熬过那次心脏骤停，现在这是投胎转世了，甚至得上苍恩赐，拥有了上辈子不敢奢求的健康，只是…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是蕾妮斯梅”，那道低柔的女声再次响起，打断了奈希的疑惑。 “哦，她真美！” “贝拉怎么样？” 几道身影以诡异的速度聚到周围，快到看不清轨迹，甚至在原地留着残影。抱着奈希的金发美人身后多了个肌肉型男，另一侧是噙着柔和笑意的温婉丽人，微微皱眉的沉稳男子拥着她的肩膀，而一个娇小可爱的黑发精灵正试图凑近，后面好像还拉着一个，被挤在外围看不清容貌。 惊讶地看着连在想象里也不曾见过的俊男美女，耳朵贪婪地吸收着他们略显嘈杂的声音，奈希第一百次感叹此生的神奇。 “她是不是饿了？”见小宝宝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处打量，黑发女孩不确定得问。 奈希还没消化完听到的话，嘴里就被喂进了刚才还在吸引她的香甜的…血？ 被包在软和的毯子里，进食的本能已先于理智，指挥着小嘴拼命吮吸，从未尝过的绝美味道和带着喘息的吞咽声争先恐后地冲向大脑，让她忍不住满足叹息。 耳边传来轻笑，一直抱着奈希不肯撒手的金发美人将飞快见底的瓶子放在一边，亲昵地用鼻子蹭了蹭怀里柔嫩的小脸，嘴里咕咕地逗弄着。 这时，楼梯的咯吱和沉闷的咚咚脚步声传来。现在任何声音都能吸引奈希的注意，上一世只能在想象中描画的声音啊，就这样或轻或重或近或远，像礼花一样绽放在耳畔。 就着被举高的姿势抬眼，又一个黑发帅哥从楼上走下来。 t恤紧绷肌理，起伏的胸膛明显蒸腾着愤怒，双眸涡旋暴戾，黑沉得近乎失焦。他的手臂被血色覆盖，上面的血管鼓起清晰的纹路，同样染血的双手无意识得紧攥着，隐约能听到骨骼扭曲地挤压声。 楼上的那个贝拉怕是凶多吉少，而我这个无辜新生儿正是罪魁祸首！ 这个认识让奈希原本新奇兴奋的心慢慢悬起，又狠狠下沉。 如果要以别人的生命做重获新生的代价，她宁愿永远像上一世那样，在死寂的冷漠世界被病痛折磨。 这个人是要来报仇吧，也好，死了干净。 但那双布满杀意的瞳孔，在与奈希对视的瞬间，突然被什么刺破云雷、卷去冰霜，蒙上迷茫和怔忪，甚至慢慢震动起来，仿佛透过那双稚嫩清透的眼睛看到了此生挚爱。 “嘿，雅各布，这不是她的错！”那几道身影又聚拢过来，这次他们挡在奈希面前，阻隔了对面意味不明的视线和蠢蠢欲动的攻击。 “哦？那会是谁的错！”仿佛重新找回了理智，男子终于开口。声音并不大，甚至略显低沉，但其中的讽刺和愤怒不容错辩。 “卡莱尔，快来，贝拉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似一阵旋风刮来，一道狼狈的身影出现。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紧张的气氛，只顾拉了人一眨眼又消失在楼梯口。 黑发青年闻言也不再试图动手，扭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 剩下的人都明显松了口气，唯有奈希已经惊到呆滞。 雅各布！卡莱尔！前面还有什么来着？爱德华？蕾妮斯梅？贝拉？血？ 后知后觉的奈希哪怕上辈子习惯了波澜不惊，此刻心中也掀起惊涛骇浪。 这里竟然是暮光之城的世界! 这…简直是，奇迹！ 前世因为严重的心脏病和听力障碍，奈希几乎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每天睁开眼，不是医院的套房，就是那个荒凉凄清的别墅，过得无趣且淡漠、灰暗又孤寂。整个世界仿佛都是冷冽色调，唯一的鲜活是书籍。 每一本书于她都是一个新鲜广阔的世界，有生动的人和事，有真实的景和情，每每沉浸其中都有分享别人生活的快意错觉。 打开书页，她就是在战火中重建家园的斯嘉丽，就是在山野上牧羊高歌的小海蒂，就是挥舞着魔法棒的赫敏，就是顾影自怜的林黛玉，甚至可以客串一把潇洒走穴的胡八一。 当然还有暮光系列，绝对能列进最爱书单。区别于其它吸血鬼类型的血腥暗黑设定，暮光之城文如其名，唯美又温馨，每每翻阅都令人沉溺。 而自己竟然如此幸运，能穿越其中，成为卡伦一员！ 但是！但是里面人类少女在吸血鬼和狼人间纠结不定的三角关系，和雅各布先后爱上贝拉母女的狗血剧情也曾被奈希列为名著槽点之首。而她现在，竟然是槽点核心主人公之一：蕾妮斯梅… 第二章 狼族对质 身边的几人突然警戒起来，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向屋外，幽暗的丛林隐隐有黑影和绿光交错攒动，躁动的空气裹挟着模糊不清的低吼，那是独属于猛兽的威胁之音。 两道健硕的身影从楼上一跃而下拱卫窗前。其中之一已经变身棕红色的兽形，从咬紧的利齿间挤出凶狠的喉音，引来另两匹同伴立在他身侧，伏低前身，随时准备前扑御敌。那是雅各布和他的从狼——莉亚、赛斯姐弟。 另一个身影则抬起手，做出安抚的姿势，扬声保证道：“山姆，契约依然有效，贝拉和蕾妮斯梅都在控制之中，我们绝不会给福克斯和拉普什带来危险。” 但没有人答话。同一族群的狼人在化形状态下可以共享思想，不同族群的则只有头狼可以在脑海对话。 对峙在无声中进行，原本情同手足的两匹头狼此刻为了各自守护的珍宝在脑海中争辩较量。 你清楚她们有多危险！那可是吸血鬼新生儿，毫无理智和控制力，会毁了我们的拉普什和福克斯！别忘了我们为什么会变身成这样，我们的职责是守护家园，而不是保护会毁了它的敌人! 但她们还没有破坏契约，你不能只用臆测就定罪。 等她们失控就晚了！ 我会盯着她们，还有卡伦家的这么多人，你也可以随时来监督。这件事不是只有你死我活这一个办法可以解决。想想看，你难道打算仅凭一个危险的可能就搭上兄弟们的命？ 黑色的头狼懊恼地甩了下头，他当然不想。 这是个加固契约，延长和平的机会！ 棕红色的头狼抓住了他的动摇，乘胜追击。爱德华也郑重点头，天赋为读心术的他能听到双方的对话，代表卡伦家族再次对狼人许下承诺。 黑色的头狼龇了龇牙，眉骨间聚出纠结的褶皱，卡伦家族确实值得信任，他们在这里的几年不仅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类，还驱逐了几个误入此地的流浪吸血鬼，和几头横冲直撞险些伤人的棕熊，也许…可以再相信他们一次？ 眼神依然是凶狠警告，身形却在缓缓后撤，他的从狼们显然已经听到了他的决定，不情不愿地跟着后退，有几匹还不甘得向前走了几步，似乎立刻被首领喝止，才愤然转身。 最终，星星点点的绿光隐去，林间细细簌簌后恢复安静。 这边棕红色的头狼微微颔首，莉亚和塞斯姐弟踱了两步，也转眼消失在一侧的树林。 “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你，贝拉醒来如果看不到她会伤心，仅此而已。” 巨大的身形不过昂首一抖，便又变回那个帅气的黑发青年，他率先回到屋里，依然冷着脸，瞥眼看到奈希时甚至冷哼了一声，似乎在恼怒自己的心软。 跟在他后面的男人满脸疲惫，古铜色的短发凌乱，唇边还带着血，那是刚才为挽救贝拉，不断啃咬注射吸血鬼毒液留下的痕迹。 爱人生死未卜，女儿又差点被狼人击杀，如果没有雅各布的帮助，他真的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支撑下来。 这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他抬手拍拍雅各布的肩膀，用低哑的声音回道：“谢谢，又欠了你一次”。 抬眼看向被众人护在中央的小婴儿，男人露出虚弱又欣慰的笑，伸手想抱过她。 奈希早在两人进屋的瞬间就竖起防备。 这两人应该就是暮光之城系列的男主和男二，自己此身的父亲—吸血鬼爱德华和以后的爱人—狼人雅各布。奇怪的是，雅各布面对自己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遇见烙印之人，反而杀意浓重。而爱德华，他倒是确如原著所说，能听到别人的想法。 “哦，蕾妮斯梅，你有你母亲的眼睛。”爱德华小心翼翼托着襁褓，轻抚婴孩柔嫩的脸颊，对手上传来的热度有些惊讶，这似乎比正常人的体温还要高，几乎相当于狼人的温度。 奈希紧张地盯着爱德华。蕾妮斯梅的天赋是通过触碰让别人看到她的思想，这完全违悖她原本的性格，不过只要不主动触碰就可以避免泄露心声，暂且还算可以接受。 但如果被爱德华听到想法，发现自己顶替了他们的女儿，会不会立刻马上当场被撕碎？ “还是我来吧，你去清洗一下”，刚才抱着奈希的金发美女才脱手半分钟就有点无法忍受，是婴儿控罗斯莉无疑了。 这是目前最不会伤害自己的人，奈希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她怀里，忍不住向她伸出小手，眼角偷瞄爱德华的反应。 他本神色平静，眉间却突然皱起诧异的纹路，看向站在角落的加斯帕，递出去的手一顿，猛然夺手揽回奈希，盯着她观察起来。 脑中警铃大作，奈希呼吸都停了，紧张和恐慌几乎是在脑海里尖叫。 刚才险些被雅各布攻击时只觉心灰意冷，但此时，仅仅是被爱德华怀疑，心头却滚过诡异的酸涩和战栗。 “爱德华，别这样，她在怕你”，一旁的加斯帕难耐呻吟，天赋为情绪控制的他对奈希的情绪感同身受，哪怕身为吸血鬼没了心跳，也能体会那种近乎窒息的心悸。 “我听到了，我只是不懂为什么…”爱德华的眼神惶惑。 “嘿，宝贝，我是爸爸，我不会伤害你”他轻柔地哄着，笨拙地拍了拍，边微微摇晃边继续观察。 “得了吧，你刚才在楼上恨不得把她撕了”罗斯莉没好气地说道，又转向雅各布：“还有你！臭狗，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的眼神，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雅各布轻哧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身上楼。 奈希有些疑惑地看着几人的互动，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看来爱德华没有听到自己的想法，只是因为听到加斯帕对自己情绪的感受才发现异常。 接连的惊喜惊吓已经让她疲惫不堪，暂时的安全让属于现在这具身体的婴儿本能占据上风，她撑不住沉坠的眼皮慢慢睡去。 第三章 可控防御 仲夏的夜，有风徐徐，并不显闷热。客厅里，一个小婴儿被男人揽在臂弯，合眼睡着。 “爱德华，还是让罗斯抱她吧，你的姿势太僵硬了。”一直没说话的埃斯梅开口道。 “你们发现没有，蕾妮斯梅很聪明，她似乎能听懂我们的话，完全不像刚出生的孩子。” 爱丽丝吐了吐舌头，暗自庆幸从贝拉生产开始持续压抑的氛围终于稍微缓和。 “个头也好像比刚抱下来的时候大了一圈。” 大大咧咧的艾美特也对蕾妮斯梅甚是关心，他一直在罗斯莉身边警戒着，壮硕的肌肉鼓胀，随时准备应对来自任何地方的攻击。此刻，他放松地甩了甩膀子，低头凑到罗斯莉脸侧偷了一个香吻。 爱德华蹙着眉，他也发现蕾妮斯梅在肉眼可见地长大，比刚出生时几乎长了2公分，脸也没有初生时微皱的模样，鼓出了满月宝宝的婴儿肥。 这不正常！当然，关于她的一切都不正常，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吸血鬼混血儿，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她甚至像她的母亲一样可以屏蔽自己的天赋。 是的，他听不到蕾妮斯梅的想法，哪怕是属于正常婴儿的那种杂乱无序的想法。也不对，刚刚，在她睡去之前，他似乎听到一声带着泣音的微弱的“幸好…” 愧疚和后怕的情绪瞬间涌来，他差点丢掉和贝拉的孩子，那是贝拉明知有丧命之险也受尽苦痛拼尽力气保下的孩子，是二人本不敢奢望的奇迹。 他俯首吻了吻那可爱的小脸，将宝宝交给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罗斯莉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同样的传递动作，已与一个小时前的草率截然不同，满是珍重和怜惜。 奈希是在埃斯梅的怀里醒来的，母爱天赋和岁月沉淀中和了吸血鬼的冷艳气质，令慈祥笑容在她26岁的脸上毫不违和。 嘴里被喂进奶嘴，下意识地吮吸了两口，味道却有些差强人意，奈希渐渐从起床呆中清醒过来，双瞳对焦，奶瓶里是白色的液体。 卡莱尔也在一旁，一边拿着卷尺比划，一边小心地观察她对牛乳的反应。 奈希知道人类食物也可以为自己提供能量，做出一副吃得正欢的样子，生怕他们再来喂人血。 爱德华和雅各布不在周围，安静的环境让她心神放松，终于可以开始思考现在的处境。 昨天经历的一切简直像坐过山车，呼啸而过又跌宕陡然，若是放在前世心疾严重的自己身上，怕是早就死了几遭。如今危险已除，庆幸愉悦终于小心翼翼地释放开来，挤走残余的惶恐和不适，轻快地占据正健康搏动的心。嘴角忍不出翘起，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天啊，她在笑！”罗斯莉被这个娇娇软软的笑容萌了一脸，迫不及待地搓搓手冲埃斯梅道：“该我了。” “这里的狗味真是够了！”艾美特抽抽鼻子。 埃斯梅嗔怪地瞪他一眼，语气却依然温柔“他只是担心贝拉，而且我们该谢谢他昨天对奈希的维护。” “奈希？”奈希？艾美特、罗斯莉和奈希都惊讶扭头。 “不好听吗？我预见大家都这么叫她，她很开心。”爱丽丝从房间另一侧的衣帽间出来，轻巧的脚步像在跳舞，手里举着刚完工的小衣服不太确定地问：“这件怎么样，是不是还是有点儿小了？” 她竟然还叫奈希，这是怎样奇妙的缘分。 难道自己就是蕾妮斯梅，前尘只是一场梦？或者蕾妮斯梅是自己的转世？又或者蕾妮斯梅和奈希是两个平行世界的映射？刹不住车的猜想让奈希心跳加速。 但如果是这样，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不是雅各布的烙印爱人。昨天若不是贝拉恢复心跳，他恐怕已经咬断了自己的脖子。今天他也只关注贝拉的安危，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存在。这绝对不会是书中描写的那种一眼万年的烙印关系。 奈希冷静下来，虽然读书时就对这段烙印十分抵触，发现雅各布的冷淡时甚至悄悄松了口气，但没有烙印意味着自己和蕾妮斯梅并不是同一个灵魂。 雅各布不会爱上自己，那…卡伦一家呢？ “宝贝，你怎么会因为雅各布不喜欢你就怀疑我们对你的爱？” 刚下楼的爱德华从众人杂乱的心音里捕捉到陌生的一缕，还没来得及为能听到女儿心声开心，就被它脆弱的语气和担忧的内容惹得心疼不已，他抱过女儿亲了又亲，和泛起薄雾的杏眼认真对视，心中无比确定才一天大的女儿具备成熟的思维。 奈希悚然一惊，脑海下意识竖起戒备。昨天爱德华明明听不到的… 爱德华诧异挑眉，突然听不清了，细碎的心音仿佛被猛地捂进罩子。眉头微蹙的女儿显然在防备，看来昨天真的吓到她了。 可是昨天他除了一开始的焦躁不耐，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她为什么会怕自己？还有这能力…他对女儿的天赋有了点猜测。 同样的猜测也浮现在奈希心里，也许自己具备的是可控防御天赋。刚才被爱德华听到是因为心神放松，毫无戒备。 这显然是个好事，只要自己保持警醒，就足够安全。只不知蕾妮斯梅原本的天赋还在不在。看着正给自己换小衣服的这辈子的祖母和姑姑们，奈希没有勇气伸手尝试。 前一世，她出身豪门沈氏，家族世代从政从商，无一不是人中龙凤，连最浪荡不羁的小堂哥也因为设计鬼才混得风生水起。只有她，病弱不支事，是家族眼中最无用的残缺品。 人人带着面具，事事强调规矩，来来往往假装关切的面孔上皆是虚伪的表情。 唯有眼神骗不了人，那些或失望或嘲讽或怜悯的眼神如根根尖刺，扎一遍遍体鳞伤，又扎一遍鲜血淋漓，扎到伤口结痂，扎到落痂成茧，便再也伤不了人，伤不得心。 在茧里生活太久，奈希已经对亲情不抱任何期待，习惯淡漠，习惯自我封闭，习惯拒人千里，习惯远远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然后默默告诉自己，不在意。 如今，竟然可能会通过触碰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内心，怎么可以！ 尤其是，她并不是他们期待的、挚爱的那个蕾妮斯梅…奈希攥紧仍然肉肉的小手，逃避地合上眼睛。 第四章 贝拉转化 爱德华退在一边，双眼却没有离开奈希片刻。 他向身边的卡莱尔低声说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女儿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看来她没有吸血鬼的听力。 众人都听到了爱德华的推测，再看向奈希的眼神皆是惊喜。 成熟的思维和可控的防御，意味着不管是对她自己还是对普通人类来说，她都比预想的更加安全。对爱德华的戒备倒是有些莫名，不过天长日久，相信她总能感受到父母的爱。 全然的未知有了部分答案，卡伦们对混血婴儿的担心稍稍缓解。现在更令人挂心的是贝拉，她的转化已经持续了一天，远远超出他们经历过的时间。 骤然的安静令奈希不安，她偷偷睁开眼，目光顺着众人担忧的视线和爱德华急切离去的背影看向楼上。 贝拉应该会平安无事吧？应该会吧？ 雅各布已经因为自己的到来失去了烙印爱人，那贝拉呢？会不会也因为自己这个窃取了她女儿灵魂的异世者改变命运？ 贝拉的转化是在两天后完成了。 那天一早，爱德华惊喜失措到控制不住音量的高喊将奈希从睡梦中惊醒，相信他只轻叫一声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不过得益于他在楼上一叠声的呼叫卡莱尔，没有吸血鬼发达听力的奈希也知道，贝拉要醒了。 爱丽丝冲下来，“抱她离开，我们不能冒险！” 奈希毕竟是半人类混血儿，有呼吸，有心跳，更重要的是，血管里流淌着香醇的血液。虽然对于已经素食很久的他们来说，奈希的味道闻上去并不像食物，反而更像气息迷人、层次丰富的香水。 但是谁能说得准新生儿呢，每个吸血鬼新生儿都是破坏力惊人的不定时炸弹，强壮、嗜血、缺乏理性。一旦贝拉失控，带有人类血液的奈希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攻击的目标。 事关奈希安危，罗斯莉当然马上行动，飞速起身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闪过，眨眼间又回到奈希身边，手中多了一大包东西。抱起她的动作却轻柔缓慢，边轻拍安抚，边躲进别墅最角落的房间。 家里所有的男性都上了楼，他们要负责在贝拉失控的时候靠数量压制她。 奈希当然并不担心，既然贝拉按剧情那样安然醒来，那么她应该也会像原著中所述，不仅拥有防御天赋，还有超强的自控力，是个让加斯帕都惭愧的理性新生儿。 嘴里又被喂进牛乳，奈希有些无奈地看向罗斯莉。 哪怕在躲藏，罗斯莉也准备了她可能会用到的全套婴儿食品和用品。 很显然，从得知贝拉怀孕开始罗斯莉就在学习如何照顾婴儿，两天来，她无比迅速地代入母亲的角色，让曾经做过母亲的埃斯梅都毫无用武之地。她甚至能很快分辨出奈希是想进食、休息还是方便，即使奈希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像真正的蕾妮斯梅那样用触碰表达诉求。 悬了两天的心落地，奈希竟然有些困了，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在罗斯莉冰冷却无比安全的臂弯中安心睡去，没有发现，自己的小手已经开始依赖地抓着罗斯莉的发尾。 楼上 初醒的贝拉美得动人心魄，唯有妖异的绯色眼睛和独属于吸血鬼新生儿的躁动释放着危险。 她惊奇地感受着变得完全不同的世界，和历经曲折失而复得的爱人交换了一个旁若无人的吻。 一直守护在贝拉床前等她醒来的雅各布，此刻却退到角落。 他难以形容现在的感受，既为贝拉的平安无事高兴，也清楚地知道贝拉现在并不能算是平安无事。她从破碎中挣扎而出的新生，也是他最后一丝侥幸的熄灭。 曾牵肠挂肚而反复煎熬的心渐渐平静，依然酸涩不甘，但是渐渐平静。无数次幻想的缥缈将来已经在很久以前就被扼杀了，是他一直不肯面对现实。 现在是时候做好一个头狼该做的事了，哪怕脱离山姆的队伍，也应该守护家园。山姆有一点是对的，作为新生儿，贝拉和蕾妮斯梅都是潜在的威胁。既然选择保下她们，就有义务防止她们失控。 雅各布跳出窗户，两匹巨狼立马显身踱到他身前。 看，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为了追随自己的莉娅和塞斯，为了拉普什，不能再继续任性了。 肌肉猛地膨起，涨裂脆弱的衣服，一匹棕红色的头狼赫然出现，他畅快地抖抖毛发，昂首长嚎，和同伴一起跃入林间。 在雅各布刚刚变形的草地上，现在立着贝拉和爱德华。 贝拉刚刚惊讶完自己变得绮丽动人的外貌，现在又在惊讶从三楼跳落竟像在平地迈出一步一样轻松，自以为缓慢的一小步竟然走出了几米开外。 原来，这就是做吸血鬼的感觉。 不过，她能适应做吸血鬼，却还是不能适应爱丽丝的审美。 银色缎带细高跟？开什么玩笑？脱下扔在一边。至于冰蓝色真丝裙…算了，狩猎回来再换。 爱德华笑着拉起她的手，两人消失在树林的另一个方向。 “哎呀，还想看她笑话来着，没想到第一次跳窗户竟然还挺优雅。”艾美特可惜地咂咂嘴。 “她的时尚感一点都没有像她的平衡感那样提高。”爱丽丝皱眉呻吟。 “我还是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加斯帕也皱着眉，他刚才是控制贝拉的主力，时刻准备在贝拉崩溃的时候帮她压制爆发的情绪，可是贝拉根本没用他帮忙。 “好了，你们也去狩猎吧。”卡莱尔永远是那个操心的老父亲。 “尤其是你，罗斯，你太久没有进食了。”埃斯梅陪着罗斯莉回到客厅，罗斯莉的眼眸已经是饥饿的黑色。 “我怎么可能离得开这么可爱的宝贝。”罗斯莉低头看着沉睡中的奈希，满脸拒绝。 她犹豫了一下，彷佛不舍得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发现，但终究还是开口说：“我怀疑爱德华对奈希天赋的猜测是错的，奈希好像有别的能力。” 别的能力？ 众人好奇地望过来。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们要自己来看。” 爱丽丝快步靠近，罗斯莉轻轻将奈希的小手贴在她脸上，爱丽丝疑惑的眼睛骤然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罗斯莉。 罗斯莉冲她确认地点点头，“我也是刚才才发现的，本想亲亲她的手心，却意外看到了她的梦境。” “看到？怎么可能？”艾美特吓了一跳。 罗斯莉气得想打他“小点儿声，你要把她吵醒了！” 加斯帕也来“看”了奈希的“特异功能”，再次被冲击得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卡莱尔“看”后却有些忧虑，罗斯莉见他抬眼急忙说：“你也发现了是不是？” “她的梦境很灰暗，很紧张-”卡莱尔斟酌着语句，想更准确地形容自己所看到的，“有些凌乱的画面，应该是她眼中我们的样子，她好像很珍惜，却笃定自己会失去。” “为什么？她怎么会失去我们？我永远不会抛弃她。”罗斯莉有些激动，却顾及奈希还在自己怀里睡着，努力压低了声音。 她也看到了那些画面，明明都很温馨，在奈希脑海中的样子却满是压抑和酸楚，她本来不明白，经卡莱尔一说，顿时有了“就是这样”的同感。 “爱德华说的可能没有错，”卡莱尔又分析道，“她的防御天赋来自贝拉，只不过进化了可控制性”。 “而这个展示思想的能力，不正和爱德华的读心术完全相反吗？她继承了父母双方的天赋，以不同的方式。” “但她没有主动给我们看…”卡莱尔紧接着点出关键，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奈希还不够信任他们，没有接纳他们，还在防备他们。 罗斯莉低下头，手指在奈希沉睡的小脸上轻柔抚着，疑惑又苦恼。 宝贝，你在怕什么呢？别怕呀，我们都爱你。 第五章 初见贝拉 再次醒来后，又被例行投喂的奈希发现卡伦一家有些怪异。总在若有若无地观察她，好像在期待她做些什么。 怎么着？是对我一直只喝牛奶不满了吗？ 奈希自我检讨半响，没发现自己有别的什么明显异于原主蕾妮斯梅的地方。 好吧，其实奈希也承认，半个吸血鬼血统确实令血液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 生而为人20年，她对“饮血”这样的维生方式从心理上是拒绝的。 但也只是心理上。只要回想起初生那夜尝到的腥甜味道，现在的身体会陷入一种诡异的战栗，胃会兴奋地蠕动，连齿间都开始分泌唾液，喉头更是干渴无比。 所幸人类的食物还是上辈子的味道，并没有像纯吸血鬼那样食如土泥。但有血的甜醇作比，那些丰富多彩的滋味还是显得平淡无奇了。 停下，不能这样想，奈希极力拉回几乎脱缰的对血的渴望。 底线还是要遵守的，卡伦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都能作出素食的选择，她能靠人类食物维生已是极大的幸运，怎么能因为一点儿口腹之欲就放任自己变成杀人凶手、嗜血怪物？ 相信善良的卡伦一家会支持她的选择。 只要…他们没发现自己不是蕾妮斯梅。 奈希心下一片黯然。前世只通过书页间的点滴文字就爱上了卡伦一家，无数次想象自己是其中一员，和这个家庭里的每一个人亲密无间，可以为其中任何一个万死不辞。 如今她竟真的身处其中。不过短短几天，感受到的爱那么真挚浓烈，比以前20年的加起来都多百倍，叫她如何能不贪恋。 “他们回来了！”爱丽丝轻巧欢快的声音响起。 彷佛按下了某种开关，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向门口，被盯得快炸毛的奈希顿感浑身一轻，心跳却骤然急促。 是贝拉！要见贝拉了！贝拉还是自己现在的母亲！ 奈希脑中闪过一连串的惊叹号，然后被粉丝将见偶像的激动无措扫荡得一片空白。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放松又蜷起，嗓子产生类似干渴的不适，比平时多了热切的目光紧追到门口，却很快被挡了个严实。 卡伦们像备战一样铺开站位，将抱着奈希的罗斯莉护在最后。 奈希：…… “我真的只昏迷了两天吗？”风铃一样轻灵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比奈希更甚的紧张和不确定。 得益于成年人的身高和吸血鬼逆天的视力，贝拉先一步看到了朝思梦想的女儿。 一头灿烂的金色小卷发，温暖的巧克力色眼睛略微有些懊恼，正努力寻找身前身影们的缝隙，完全不是孩子的神情，像大人一样敏锐、聪明。 她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顺着加斯帕侧身的空当对上贝拉的视线，呆愣片刻后抿起小嘴，露出一个羞涩软糯的笑。 贝拉内心顿时波涛汹涌起来，犹豫地向前迈出一小步。 所有人突然都跟着动起来。艾美特和加斯帕并肩挡在贝拉身前，爱德华从身后抓住了贝拉的胳膊，连卡莱尔和埃斯梅都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奈希有些着急，贝拉很安全，她不会伤害自己。刚才的缝隙又被挡住了，但是匆匆的短暂对视已经让她足够确定，贝拉就是书中的那个贝拉，坚强美好，自制力惊人。 “我很好，”奈希听到贝拉在保证，但又犹豫地加了句：“你们还是别走开，以防万一。” “加斯帕，让我们过去，这是贝拉的权利。”爱德华语气低沉。 “爱德华，我怕，风险…” “非常小。听着，加斯帕，在我们狩猎的时候，她闻到了在错误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的徒步旅行者的味道，被迷惑…”爱德华在卡伦们的抽气和惊叹声中讲述了贝拉克制自己的伟大事迹。 但是贝拉再次试图走近时，加斯帕呲起了獠牙，还是不肯让开。 抱着自己的臂膀冷硬如铁，因为紧张戒备绷得很紧，罗斯莉也没有因为爱德华的话放松分毫。 但这凝滞的气氛、冷硬的臂膀，这眼前的一切都如此温暖，让奈希的眼中突然泛起湿意。 记忆中的时光漫长也短暂，曾经的过往模糊又清晰，从来没有哪个瞬间如此刻般，强烈地让奈希感受到被保护、被珍惜。 即使自认能很好地自控也让卡伦们继续警戒的贝拉，哪怕惊叹于她违背天性的自制力也没有放松警惕的卡伦们，是真的，真的和上一世的沈家完全不同的家人。 贝拉慢慢向自己走来，每走一步她都停顿片刻，分析着自己的情绪、喉咙里燃烧的干渴、周围人的站位。 加斯帕的手还放在她肩膀，艾美特也随着她的移动慢慢后退。卡莱尔和埃斯梅甚至微微抬起了手，似乎随时准备防止贝拉猛扑过来。 这一步一停的犹豫却让奈希几乎要被自责和愧疚溺毙。 太自私了，她太自私了。 明明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明明可以和他们说明，明明不是他们期待的那个人，却贪恋偷来的温情，不肯说出真相。害他们蒙在鼓里、害他们错付疼爱、害他们白白担心。 歉疚和即将失去的恐慌一层层累积，压得奈希喘不过气，这是前世不曾体会过的情绪。应该说，从发现进入暮光世界之后，她就越来越不像从前的自己，麻木冷漠的本能慢慢失效…她新奇、忐忑、惊喜、惊惧，她变得如此感性又鲜明。 深呼吸，努力平复心绪，却激起汹涌的泪意，奈希再也忍不住，抽噎着哭了出来。 卡伦们的反应一模一样，这是奈希第一次哭，他们马上围住她，把正牌父母隔在了圈子外，僵在那里。 “怎么了？她受伤了吗？发生了什么？”贝拉的声音最为明显，也最为焦急，她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女儿，心脏明明已经停止跳动，却好似被利剑刺穿，眼睛一痛，几乎要掉下泪来。 但是没人回答她。站在圈中心的罗斯莉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刚才紧张过度，肯定勒疼她了，该死，怎么总忘记宝宝受不得吸血鬼的手劲。她慌张地轻拍轻摇，吻着脆弱的柔暖发顶，嘴里不住道歉。 围在一旁的卡伦们更紧张了，十米开外也能分毫毕现的敏锐目光不断扫描着奈希身体各处，想上前安抚却被保护欲爆发的罗斯莉挡得无处下手。 第六章 坦白身世 奈希拼命摇头，哽咽得说不出话，心下生出决绝的孤勇，抬手抚上罗斯莉的脸庞，然后是卡莱尔、埃斯梅、爱丽丝、艾美特、加斯珀… 众人瞬间呆了，不仅被惊讶清空了表情，连大脑也一片空白。 他们看到了什么？不是，这样画面他们昨晚才偷看到过，重点是，奈希竟然主动给他们看了！ 仍然是奈希眼中他们的样子，却完全不同于梦境里的灰暗萧索，而是那么温暖明亮、色彩斑斓，甚至闪动着七彩的光。没有只言片语，却胜过千语万言。没有人会怀疑其中恳切的爱、珍视和…不舍。 本来密切关注他们思想来判断女儿情况的爱德华还以为自己突然天赋失灵。但他没心思探究自己的异常，捏捏身边焦急无措的贝拉的手心，示意她自己先去看看情况。 几乎是瞬间移到艾美特身后，平时比他强壮有力太多的大个子此时却像个轻飘飘的木偶，被轻易拨到一边。 奈希明显比他离开时更大了一些，可以稳稳得坐在罗斯莉怀里。 此刻，她薄薄的眼皮哭得透粉，还有大颗大颗的泪滴滚落，小嘴抽吸着，细细得打着嗝，但是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甚至抿出了笑涡。抬眼看到他，眼睛一弯，撑着小胳膊探手过来，想摸他的脸。 爱德华有些莫名，但他怎么舍得拒绝女儿的邀请。 几乎在触碰的瞬间，众人的心声重新响在脑海，现在换他大脑空白了… 不仅仅是因为“看”到奈希眼中的自己，还因为在杂乱中分辨到一缕细弱的小心翼翼的心音： 这是我关于你们最美好的记忆，应该说这世出生后，每天都是最美好的记忆。谢谢，还有，对不起。我不是你的女儿… 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爱德华的眼神变得凌厉，还有几分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困惑挣扎。 不是蕾妮斯梅？那她是谁？会不会给家人带来危险？但她和我们的回忆那么真实… “爱德华？”许久没有听到爱德华反应的贝拉已经不能用担心来形容，焦躁向愤怒的方向发展，本来被控制得很好的情绪岌岌可危，几乎立时就要失控。 “亲爱的，别过来，她不是我们的女儿！” “什么？” “怎么可能？” “你在发什么疯？” … 卡伦们还没从惊叹和感动中回过神来，就被爱德华的话砸蒙了。 罗斯莉最为激愤，几乎在尖叫，护着手中的宝贝拼命后退：“你们不想要她就给我！” 贝拉已经顾不得自己是不是会失控，子弹一样冲到近前，把加斯珀撞了一个趔趄。不敢置信的眼神来回在爱德华和一如自己记忆中可爱模样的蕾妮斯梅间转动，最后锁定在爱德华脸上，无声地逼要一个解释。 爱德华痛苦摇首，他也不愿相信，但是蕾妮斯梅的异常早有迹象：无故的防备、成熟的思维、还有她此刻的心声… 本以为已经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在听到爱德华那句否定的瞬间还是痛彻心扉。 奈希逼自己冷静，脑袋僵涩又杂乱，却固执地推着思维继续解释。她努力回想前世的一切，回想那些虚伪的奢华和真实的无情，那些空洞黯然中的日日夜夜和病残折磨下的心灰意冷，当然还有被他们点亮的今生。 锋利审视的目光慢慢柔和，狂乱的心渐渐安定，爱德华的注意力从小姑娘破碎的絮语上散开，眼光覆上她勉力镇定却依然满是脆弱的面容和微微颤抖的身躯，发出轻轻一声叹息。 “傻孩子…”他伸手抱过奈希，终于明白那些戒备、眷恋和不舍。 她带有前世的记忆，可那又怎样呢？ 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就不配拥有爱和希望了吗？那他们这些没有灵魂可言的家伙该怎么办？ 他只觉这就是上天的恩赐，让残破的灵魂互相温暖，拼凑出圆满的完整。 “你就是我的女儿，那些记忆不重要，你和我们未来共同的记忆才重要。”爱德华坚定的话语传来。 奈希陷入一种茫然的呆滞，她停下脑海中语无伦次的解释，努力想明白爱德华的话，脑袋却不肯运转。 “宝贝，我们爱你，我们要你。”爱德华有些好笑，更多的是心疼，无比认真地和她对视，坚定地传递自己的心意“不许胡思乱想了，你就是奈希，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这回奈希听懂了，眼睛一下子闪起了光，仿佛雷雨后最晴朗的皓月星空，柔和动人，璀璨地令人陶醉。但那光又很快黯淡下来，不确定地瞟向其他人。 爱德华心里咯噔一下，他的想法并不一定是大家的想法，甚至不能代表贝拉。 脑中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大家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但他现在竟没有勇气去看身后贝拉和其他家人的反应，如果… “你吓死我了，小坏蛋！”罗斯莉反应过来，恨得想打奈希的小屁股，又被那汪着水光的眼睛软了心肠，舍不得下手，“我才不管什么该死的记忆，你就是我的宝贝！”说着想从爱德华手里抢人。 贝拉先她一步，已经将奈希抱在怀里，“宝贝，不管发生过什么，我很高兴是你来做我的女儿” 怜惜的亲吻不停落在发间，一句话被断得零零落落，听在奈希耳里却无比清晰。 环顾四周，已经听明白爱德华意思的卡伦们都是如释重负的放松表情。 活了几百年，什么稀奇事没见过，奈希这样的情况他们不是第一次听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只是小孩子瞎担心，竟会觉得大家会不要她了。 奈希又想哭了。 刚刚止住的眼泪在她这里不值钱，混合着欣喜、后怕、感动、踏实，扑簌簌一个劲儿往下掉，甚至带着几分娇气和委屈。 今天算是和家人们真正认识的第一天，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是个小哭包，脑袋努力保持清明，终于想起一个正事：贝拉还没有看到我的能力。 奈希向上伸出手，慢慢触碰贝拉的脸颊，却只得到一个疑惑的眼神。 “怎么了，宝贝？”贝拉以为她想要什么，求助地望向爱德华和罗斯莉。 奈希：…… 竟忘了自己继承了贝拉的防御天赋，而不是原主蕾妮斯梅拥有的反防御天赋，贝拉看不到自己的想法！ 一旁的爱德华闷笑出声，显然听到了她囧囧的心音。见不得爱妻迷茫着急，他赶紧解释了奈希的意图。 “只有我看不到？”贝拉被打击到了，这是女儿独有的交流方式，那么亲密，那么神奇，她竟然因为该死的防御天赋看不到！ 其他的卡伦们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尤其是艾美特，就差在地上打滚。 “这也不是坏事，奈希继承了你的防御天赋，而且可以控制，这对她来说安全得多。”埃斯梅安慰道。 “奈希？”贝拉第一次听到这个小名。 “爱丽丝预见到的，说她很喜欢。”卡莱尔笑着解释。奈希和爱丽丝一起点头，神情和动作完全神同步，任谁看都是一家人的样子。 爱德华也在一旁帮腔：“她上一世就叫这个名字。” 第七章 初次开口 想到女儿的上一世，爱德华突然朝卡莱尔确认道：“奈希现在很健康，对吧？”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心脏和听力都很好？” “你确定要和她比心脏？她的心脏健康得像台永动机。和我们比的话，听力要差一些，但是在普通人中算是顺风耳级别了。”卡莱尔嘴里开着玩笑，神情却严肃起来，看奈希竖着耳朵关注的小模样，爱德华的发问显然不是一时兴起。 “爱德华？”贝拉最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不能“看”到女儿的思想已经足够让她懊恼，现在竟然还牵扯到健康问题，她必须知道！ 爱德华犹豫地看了一眼奈希，不确定她是否愿意把前世的伤痛展示给更多人，直到听见女儿在脑海里说不介意，他才斟酌着开口“奈希前一世…有心脏病”。 罗斯莉倒抽了一口气，埃斯梅也惊讶又遗憾地捂住了嘴。 “而且还是聋哑人…”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吸血鬼从各个方面来讲都太“健康”，这些人类疾病对于他们来说十分遥远，但毕竟和人类混居多年，当然知道残疾人的生活有多么不便，病人要承受多少痛苦。 而这些，正是他们的小宝贝在前世经历的。 “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因为她太小了，不过…她还没开口说过话。”爱丽丝缩缩脖子，并不想当这个扫兴者，但她确实已经担心好久了。 奈希一下子愣住。前一世在无声的世界生活太久，她已经习惯沉默，没有了表达的需求和欲望。哪怕这一世惊喜于听到声音，也从没想过要张嘴说话。而且身怀原主蕾妮斯梅的天赋，她下意识觉得，能通过接触传达感受已经足够敞开自己，所以从不曾试过… 迎着众人担忧且期待的眼神，喉头像突然哽着棉花，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立马抿紧了唇。 胆怯去而复返，如果今生还是个哑巴怎么办？家人会不会嫌弃她？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多好运… 现在能清楚听到奈希心音，爱德华的心里当然没有嫌弃，只有浓浓的心疼和无奈。 能明白她的心情，但是她太快放弃了，明明还没有尝试，不是吗？ 而且，她刚才明明哭出了声！这个自卑的小傻瓜。 “奈希，不可以这么想，我们永远不会嫌弃你。”爱德华认真道：“试一试”。 “爱德华，你别-”贝拉悄悄拉拉他的袖口，冲他摇头：“奈希今天已经做得足够好”。 “没关系，贝拉，让她试一试。”卡莱尔也鼓励地看向奈希，他相信自己的医术做体检绰绰有余。 这应该只是心理上的障碍，现在趁她还小，又正对大家敞开心扉，正是突破屏障的最佳时机，以后若习惯了只通过触碰倾诉，反而更不容易开口。 想法在脑中一转，已经得到爱德华认同点头。 “试试吧，奈希。”爱德华又开口劝说，放软语气诱哄道：“想想贝拉多可怜，都看不到你的想法，难道要让别人转述吗？你不想亲口告诉她？”贝拉马上配合地做出委屈表情，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真的在伤心。 被父母的一唱一和逗笑，气流划过喉咙，带动声带轻微的震动，一丝微弱的气音逃不过吸血鬼的耳朵，也把奈希吓了一跳。这感觉并不是全然陌生，刚才哭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小心调整自己寻找刚才的位置和感觉，她鼓起勇气再次试着开口： “妈妈…” “哎！” 贝拉瞬间红了眼眶，原来做母亲是这样感动和圆满的体验。 她低下头，额尖与奈希的相触，怀抱紧了又紧，在奈希脸上亲了两口。 原来她真的身体健康，可以开口说话，奈希也惊到了，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眼泪无意识地滑落，不知是为了前世的悲苦，还是今生的庆幸。 “还有我呢？”爱德华满是期待的脸凑过来，眼巴巴看着奈希，仿佛等待被猫主子临幸的铲屎官。 奈希破涕而笑，再次张嘴尝试。这次有些难了，婴儿的肌肉还软糯无力，想要指挥它们移动到正确的位置发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帕-爸…爸爸”。 “还有我！” “还有我！” 见爱德华得逞，爱丽丝、艾美特也纷纷求翻牌，争先恐后地挤上前来，教奈希叫姑姑和叔叔。 “滚一边儿去，奈希还这么小，你们就别强人所难了，没看她都累了吗？”罗斯莉拍开艾美特的脑袋，再次凑过来想从贝拉手里接过奈希。 “婴儿应该多休息。”她一本正经得解释自己的迫不及待。 “好啦，罗斯莉，让贝拉跟孩子多亲近一会儿，她才刚见到奈希。”埃斯梅都看不下去了，拉着恋恋不舍的罗斯莉朝外走：“咱们也该狩猎了。” 埃斯梅是对的，昨天因为发现奈希梦境的秘密，大家都有些担心，并没有按大家长卡莱尔的安排外出狩猎。再加上之前待命贝拉生产和转化的时间，确实有些久了。 干渴已经越来越频繁得侵袭着他们的神经，如果再不进食，失控的人就轮到他们了。 “你们去吧，我和爱丽丝还好。”加斯帕淡淡开口，他们的眼睛是偏深的褐黄，还不算饥饿状态。而且也需要留人在家，以防万一，毕竟贝拉还在新生儿期。 卡莱尔点点头，和艾美特一起跟了出去。 “你们准备去哪儿？我可好久没喝到美洲豹的血了，啧啧，不能提，一提就流口水。”艾美特轻松的玩笑声极速飘远。 屋里的几人相视一笑，都知道罗斯莉绝不会舍得去那么远。如果可以，她说不定就近找几头母鹿垫吧垫吧，就跑回来继续围着奈希转。 贝拉有些笨拙得调整奈希的姿势，让她横躺进自己的臂弯。 奈希看起来确实有些疲倦了，却仍然强打精神，用水洗过般清凌凌的眸子看着她，满是孺慕信赖。 “睡吧，宝贝，妈妈在这儿，妈妈爱你。” 第八章 林间小屋 啾啾鸟鸣将奈希从美梦中唤醒，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是的，奈希从未觉得清晨如此美妙。所有压在心上的负担、惶恐、忧虑和桎梏一夕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现在就像窗外的鸟儿一样，轻盈畅快，抖抖翅膀，就可以直上苍穹。 满心的愉悦压不住嘴角，原来笑是这么容易的事。 明媚乖巧的笑容让所有人发出满足的喟叹，爱丽丝和罗斯莉被萌得双手捧心，快步过来俯身献吻。 脸颊浮上害羞红云，她其实还不太习惯这些亲昵。 “牛奶？或者你想开始试试蛋羹？”埃斯梅从厨房探头。 奈希下意识看向罗斯莉，企图像往常那样用希冀的眼神传达心意。 罗斯莉当然立刻心领神会，正要代她开口，却收到卡莱尔不赞同的一瞥。他无奈叹气，再次提醒：“奈希，你要练习开口。” 这是昨晚就达成的共识，奈希既然生理上完全健康，就应该习惯像正常人那样用语言说出想法，而不是用眼神，或者她的触碰天赋。 有天赋当然很好，非常好，但那是很私密的部分，不应该成为她表达的主要方式。她值得拥有更正常的生活，拥有前一世未曾体会过的一切美好。 奈希深吸了一口气，其实现在的身体还太小，器官和肌肉没有发育完全，她对身体的掌控还很有限。 “探羹，蟹蟹！”语气努力沉稳，但是怎么听怎么萌的小奶腔，和因为缺齿而含糊不清的发音顿时将她打回原形，更别提还有顺流而下的口水了。 卡莱尔瞬间破功，为了伪装成熟老父亲而一向严肃的面容寸寸龟裂，终于绷不住大笑出声。 窘迫只持续了一瞬，奈希很高兴能给家人带来欢乐。一直是他们在接纳自己、包容自己、照顾自己，而她能回报的太少了。 别以为她没发现刚才气氛里的沉重和小心翼翼，肯定是爱德华已经坦述了前世的一切，埃斯梅和罗斯莉眼圈都红红的，不知道哭了几次。 对了，爱德华？贝拉？自己的父母怎么不在？奈希好奇四顾。 “他们去看礼物啦，可能很快回来，也可能…”爱丽丝看出她的疑惑，坏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再回来，哈哈！” 加斯珀揽过几乎要笑倒的娇人，宠溺地勾勾她的鼻子。 “你猜他们会不会把屋子拆了？”艾美特的坏笑更甚，被罗斯莉赏了个暴栗。 “怎么了嘛~” “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了吗？再说了，奈希心理年龄比贝拉都大，该懂的早就懂了,对吧？”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奈希拼命摇头，拒绝上车。 同样的感慨也在不远外的林间小屋中发生。 像油画般梦幻得攀着紫藤萝、金银花和暮夏玫瑰的小巧别墅坐落在林间空地上，奇形怪状的木门前是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同色的石头墙壁在夜光下如紫水晶般闪着幽暗神秘的光，现在则被穿过枝叶的光斑照亮，流动着灰珍珠一样柔和静谧的色泽。 这是爱丽丝送给贝拉的19岁生日礼物，一个属于她们一家三口的小家，虽然贝拉已经不需要过生日了。 贝拉和爱德华躺在客厅壁炉前的地毯上，放松地讨论着变得不同的一切。 做一个好的——要说出这个词不是太容易，虽然奈希现在已经是非常真实重要的人，但把自己当成一个母亲还是有点困难。不过贝拉猜任何人身处她的位置，都会有一样的想法，毕竟她没有那漫长的九个月来适应这个称呼，还有一个心理年龄比自己都大的孩子。 再次忍不住叹气，眉头被温柔的指尖轻柔，爱德华明白贝拉的沮丧，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快太突然了。 从他的出现开始，一个人类少女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遇见、了解、爱上吸血鬼，和狼人在友情爱情间徘徊，经历生死危机、分别重聚、结婚生女，现在转化才不过几天，又得知女儿是离奇的异世魂魄。 “介意吗？她不是正常的孩子…”爱德华有些心虚，昨天他没问任何人的意见就表了态。 “怎么会！”贝拉看他误会，急忙解释：“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我以为可以有大把的时间陪她长大，教她，引导她，参与她生命中的每一刻。”她的声音黯淡下去：“但是现在，好像不需要了，她已经什么都懂，而且长得那么快…” “是的，这会很遗憾，不过-”爱德华侧身撑起脑袋，一下一下理着贝拉灿烂的秀发，柔声开导：“你也知道了奈希前世的故事，因为病痛和封闭，她没有几天正常的生活。咱们教她享受健康的身体，尽情地大笑、奔跑、撒娇，引导她放下心结，去看、去拥抱这个世界，参与她今生的每一刻，这也会很有成就感吧。” 随着他描画，贝拉的眼神越来越亮。 填充一个空白的灵魂是父母的成就，修补一个破碎的灵魂也可以是。她迫不及待想回到奈希的身边，开始这项令人兴奋的伟大工程。 奈希刚吃完蛋羹，其实她已经长牙了，可以尝试更多食物，下次要让埃斯梅试试苹果泥和瘦肉粥。突然被一阵风抱进怀里，竟然是贝拉他们回来了，众人都有点儿惊讶。 “谢谢你，埃斯梅，爱丽丝。真的，非常漂亮，非常完美。”贝拉亲完女儿，抬头感激道。 “这么说那房子还好好的？”艾美特揶揄问：“你们昨晚干了啥？讨论国家财政赤字？”他笑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贝拉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别生气，别生气，别生气，她对着自己念咒，很骄傲的发现自己依然在控制之下。 “叮铃铃…”电话铃声救了艾美特。 卡莱尔面色复杂地看向贝拉：“是查理。” 气氛瞬间沉重，在贝拉转化伊始就被列入计划的搬家话题，又被提上讨论桌。 “我想让查理见见我，他会有自己的猜想，随便什么都行。理论上，这不会违背吸血鬼的规矩。难道让查理知道我还活着，而且幸福，不好吗？” “但这会让他陷入困惑和危险，见过之后呢？再这样距离很近地生活几年，你怎么解释奈希？” “我很抱歉，贝拉，离开是保护你父亲的唯一方法。” 第九章 见到查理 争论声在奈希耳边持续了很久，但她却没心思细听。 剧情！这两天只想着这场穿越对自己的影响，却忘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她不是雅各布的烙印爱人，那么雅各布就不会为了留住她而去找查理摊牌，卡伦一家和狼族的关系也将不再稳固。如果难以避免和吸血鬼“王族”——沃尔图里开战，他们就少了最有力的盟友…这是块危险的多米诺骨牌！ 奈希着急起来，“啊啊”两声引起众人的注意，她想讲出自己的担忧，但发现以现在的说话能力着实吃力。索性伸出手，从贝拉怀里探出身。 爱德华急忙俯身主动贴上女儿的小手，然而他什么都没看见，疑惑抬头，对上奈希希冀的目光，好像在向他讨个主意。 见他没明白，白胖的小手指指脑袋，盯着他开始抿嘴运气，一副你快听的催促模样。 但是听什么呢？她的脑袋一片安静。 竟然看不到？听不见？奈希慌了，摇手要爱丽丝和卡莱尔过来，认真地贴上他们的脸。 “雅各布？你想见雅各布？” 不是，不是！奈希又努力描想他变身狼人的样子，和以后他可能会发挥的作用。 “对，他是狼人，别害怕，他不会伤害你。” 奈希：…… 完蛋了，这是禁止剧透的意思？ 接触只能让人看到她这一世出生后亲眼看到的画面，而爱德华的读心术，一碰到关于剧情的想法就完全失灵。 怎么办？这是你惹出来的麻烦！快想！怎么办？奈希逼自己冷静。 和沃尔图里的对战可以避免，只要她不出现在人前，不被误会成没有理智的吸血鬼小孩，沃尔图里就没有理由来行使他们可笑的审判权。 雅各布，既然不是烙印爱人，保持距离才是对双方都好的选择。这样也能免得牵连无辜的拉普什少年，让被吸血鬼刺激得接连变身的他们暂停觉醒奎鲁特狼族基因。 至于查理，如果他真如原著所写，会是一个接受能力很强的父亲。只要卡伦们愿意信任他，给他一点点提示和时间。 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奈希努力安慰自己。本以为已经解决了最大的烦恼，从今天开始每天都可以无忧无虑，晴空万里，却原来还有一个又一个问题等在前面。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生活吧，永远在翻山越岭。也对，前世那样一潭死水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眼前的卡伦们还在疑惑又焦急地观察她，现在要做的是说服他们，给贝拉，也给查理-那个一直在为贝拉担惊受怕的可怜父亲-一个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 查理，查理，奈希在心里反复默念。 “查理！你想见查理？”爱德华终于听到了，高悬的心放了下来，他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差错。 奈希拼命点头，又眼巴巴去看卡莱尔，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 卡莱尔为难地和埃斯梅对视一眼，在福克斯的时间并不算久，如果不是有贝拉这个意外，其实还可以等爱德华他们在附近的西雅图读完大学。但是… 也罢，让他们见一面，如果查理不能接受，他们就尽快搬走。 “那你要做好准备了，贝拉-”卡莱尔妥协叹气：“你的外貌，还有奈希”。 卡莱尔到查理家的时候，雅各布也在，他谎称刚去看过贝拉，是被提心吊胆的查理叫来问情况的。 见到吸血鬼造访，雅各布有些悻悻，“就像我刚才说的，查理，贝拉已经好多了，只是在治疗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儿…变化，这事儿卡伦医生最清楚，我没想到他会来，早知道他来我就不用越俎代庖了。” “谢谢你，雅各布。”卡莱尔是真心欣赏这个赤诚的小伙子。 “卡伦医生，雅各布在说什么？贝拉现在到底怎么样？” “她很好，应该说，前所未有得好。”卡莱尔赶紧道：“不过正如雅各布所说，她有点儿‘变了’，我来是想让你在见她之前做好准备。” “什么叫‘变了’？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事情会不合常理，你会很疑惑，但要做好听不到解释的准备。” 查理快要疯了，卡莱尔的表情很严肃，但说出来的话简直是在搞笑，女儿在他们家大病一场，差点撒手人寰，现在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变化，还不打算给自己解释？ “你简直在浪费时间！”雅各布看不下去了，干净利索地起身脱衣服，然后在两个父辈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霍然变身。 他已经尽量挑宽敞的地方了，但巨大的狼型还是撞歪了茶几和斗柜，将客厅挤得满满当当。 查理吓得从沙发秃噜到地上，惊恐地看向卡莱尔，手哆嗦着指向眼前的巨狼，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突然眼花。 但卡莱尔并没有给他令人安慰的答案，只是皱着眉，镇定又担忧得开口； “你看到了，查理，你生活的世界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还有很多没法解释的未知的东西。好消息是，如果你愿意不深究，那么日子还可以和原来一样。” 眼睁睁看着棕红色巨兽变回他看着长大的熟悉男孩，查理咽了口唾沫，“别告诉我这就是贝拉的变化。” 卡莱尔失笑：“不不，当然不一样，贝拉的变化优雅地多。” “好吧”查理眼神仍然有些发直，他试图摸烟，发现手抖得厉害；“我现在可以见她吗？” “当然，随时欢迎。” 查理的来访如同书中描写的那样顺利。贝拉在卡伦们的指导下摆出优雅的、人类的坐姿，时不时鼓起鼻翼和胸膛，假装自己在喘气，起身、走路等每一个动作都放慢，再放慢。 在查理看来，她依然是那个贝拉，只是漂亮得多，虽然面色苍白，但神采奕奕，完全不像生过病的样子。 他抹了把脸，脑海里又忍不住猜想了一下卡莱尔和雅各布口中的“变化”，其实开车来的路上他已经想象了很多种可能，但是眼前的贝拉肯定不符合其中任何一种。 而且还有这个小东西，他才不信什么收养远方亲戚的鬼话，瞧这小模样，简直和奈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爱德华这个混蛋！但是他们的婚礼是什么时候来着？也就上个月的事吧。怎么可能？难道这也跟那个所谓的“变化”有关？ 不不，还是算了，查理摇摇头，如果这是她活下来的代价，是她必须保守的秘密…那么所有震惊、痛苦、害怕、愤怒、怀疑，都可以被克服。只要能留他们在附近多住一段时间，能让他经常见贝拉几面，他可以努力勇敢，接受一切不可能，放弃所有好奇心。 身处其中见证全程的奈希像看了一部最煽情的电影，被感动得眼泪汪汪，也在最后查理小心翼翼的拥抱中感受到了外公的喜爱和接纳。 第十章 生长速度 之后的时间彷佛过得很快，奈希在飞速的生长中逐渐找回对身体的控制，从和失控的口水斗争，和虚软的腿脚较劲，到慢慢开始正常起居。 三个月大的时候，奈希已经像三岁的孩子了，体型甚至比刚学步的孩子苗条优雅，像个迷你版的小淑女。 内里本就住着成熟的灵魂，她早早就开始说话、走路、看书、听音乐，尤其喜欢跟查理去钓鱼，安安静静坐上一天也不会烦闷。 卡伦一家则忙忙碌碌，他们对奈希过快的生长忧心不已，唯恐她不久后就长大成人，然后急速衰老。墙上给奈希量身高的刻度线越划越高，家里的气氛也越发紧张起来。 爱丽丝和罗斯莉开始不停给她拍照，想要抓紧一切时间留下所有珍贵美好的记忆。卡莱尔和爱德华埋头于各种史料典籍，企图寻找有相关描述的传说故事。埃斯梅因为她丰富的饮食需求天天耗在厨房。而贝拉，几乎一刻都舍不得离开，每天要说无数遍的爱。 奈希想告诉他们自己不会有事，但是各种努力未果，禁止剧透的魔箍限制了一切方式。她心中越来越不安，难道真的只能顺着走剧情了吗？ 这种不安在爱丽丝预见艾瑞娜将来拜访时达到顶峰。 原著中，前来和解的艾瑞娜从远处看到小小的蕾妮斯梅，误会她是不懂事又不受控的吸血鬼儿童，亲赴沃尔图里揭发，招来了沃尔图里制裁大军。卡伦家族不得不从全世界找来亲朋好友作证，再加上狼族的协助，才勉强有了和沃尔图里对面而谈的底气。 那场注定会两败俱伤的战斗被爱丽丝和她带来的证人及时阻止，沃尔图里的掌门人阿罗因为惜命选择放弃制裁，原著就此大团圆结局了。 但是奈希一直觉得隐患重重，权威被挑衅的沃尔图里显然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现在没有狼族盟友的他们一开始就失去了足以对峙谈判的平衡局面。 艾瑞娜，怎么能阻止艾瑞娜的到来？ “埃斯梅，你还记得埃斯梅岛那里的故事吗？”爱德华捧着书下楼，眉头打结。 “关于什么的故事？” “马普切人，黑夜天使，这里写黑暗天使留下了血脉。” 奈希眼前一亮。 何必非要阻止她来，我可以走啊！ 埃斯梅岛！巴西！ 爱丽丝就是从那里找到了关键的证人。如果能鼓动他们带自己去巴西，就能避开艾瑞娜，也能让他们知道混血儿的情况！ “埃斯梅岛？”打定主意，奈希故作好奇地开口：“在哪儿呀？” “在巴西呢，是卡莱尔买给埃斯梅的礼物，也是借你爸妈度蜜月的地方。”调笑的目光聚集在爱德华和贝拉身上。 “他们就是在那儿有的你。”艾美特不放弃任何一个开车的机会。 贝拉一个眼刀扫去，危险地握了握拳头。 奈希强忍尴尬：“那我也想去。” 众人迟疑地相互对视。 “我觉得…是要去一趟。”这是爱德华目前找到的最接近的传说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女儿在努力提示他们。 难道她知道答案？她说想去巴西，难道答案真的在那里？ 不管希望多么渺茫，他愿意一试！ “但是，奈希，你还太小，乖乖和姑姑们呆在家里好不好？” “我也去！”奈希严肃地坚持。 众人被她紧绷的小脸逗笑，紧接着又心疼起来。奈希前世没去过什么地方吧，现在外表虽然是个孩子，其实内里也有20岁了。怕被人发现异常，天天拘在家里，他们竟没想过她会不会觉得闷。 “去！去！这就带你去！”贝拉狠狠亲了亲她的小脸，心疼地答应。 蜜月游变亲子游，似乎也不错？ 奈希还不知道自己的坚持被家人误会错了方向，听到同意自己去，大大松了口气。 呼！终于可以躲过一劫了。 一周后 里约街头 美国的初冬正是巴西的初夏。已是入夜时分，不同于街道安静的福克斯，这里的人们刚开始享受一天中属于自己的放松时刻。 鼓点轻快的乐曲三三两两，响在街道的不同角落，却并不冲突，反而透着和谐的热闹。 穿着轻薄汗衫的人们，或在街边摆座小酌，或随着节奏起舞，跳着爵士或桑巴。不同的风格，相同的快乐，不管跳的好不好，总有热烈的掌声和更加热情的舞步应和。 时不时有踢球的少年们呼啸而过，带来一串道歉，带走一串笑骂。 这是奈希从未见过的样子。那些熙攘的洒脱的欢快的热情的人群让生命和生活有了更鲜活的模样，也给“活力”二字做了更形象的注解。 如果这次危机能够顺利度过，她就可以安然迎接自己未来至少100年的生命。她会很快成年，然后保持年轻的外貌和精力，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安排。 前一世，她从来没有规划过未来的人生，因为知道自己残破的身体支撑不了很久。 今生，她也似乎只顾围着剧情转，没有想过剧终后的百来年，甚至更久的时间，要如何度过。 而现在，看着眼前无比平凡但无比快乐的人们，奈希第一次对以后，有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风光旖旎的埃斯梅岛，两大一小三个身影走上码头。 这次，其他卡伦们并没有一起来，他们还要接待随时可能造访的艾瑞娜。 狼族杀死了艾瑞娜的心上人劳伦特，归根到底是为了保护贝拉。虽然他们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什么错处和歉疚，但毕竟和坦雅姐妹多年情分，如果能和解，自然再好不过。 不远处的别墅依然是精致又充满野趣的样子，木质的结构，藤编的陈设，纱帐翻飞，烛火摇曳。不过时隔半年，贝拉却觉得恍若隔世。抱起一路东张西望的好奇宝宝，她几乎要留下泪来，如果不是…这会是多么完美的重游。 爱德华放下行李，将两个心爱的女人拥进怀里，“会有办法的”，不知是在安慰她们，还是在安慰自己。 奈希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燥热的海风带来微咸的湿气，身子有些黏哒哒的。从宽大的床上撑起身子，浅浅打了个哈欠，可算睡饱了。昨天到得太晚，爱德华和贝拉不需要休息，她却困倦得不行，完全不记得是怎么躺下的。 “嘿，宝贝，睡得好吗？”再细微的动静也逃不过吸血鬼的耳朵，贝拉已经出现在门口。见奈希乖巧点头，她俯身落下一吻，满眼疼宠：“爸爸一会儿会带客人过来，奈希不要怕。” 三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们看出奈希对血液没有冲动，不会伤人。但她每每见到生人，本就内敛安静的神情会瞬间冷却三分，那是来自上一世的不安全感，卡伦一家除了加倍疼爱别无他法。 第十一章 得到答案 考瑞是在奈希吃早饭的时候到的。典型的土著打扮，咖啡色皮肤，齐肩黑发油亮，一进门就死盯着她皱眉，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又一个孽种！”观察半响后她仿佛终于看穿了对面人的伪装，恶狠狠加重语气：“孽种！” 贝拉闪身护在奈希身前，纠结地看向爱德华，不知该不该杀她灭口。 爱德华也满脸怒气，却冲贝拉微微摇头，他捕捉到了自己想要听的字眼：“又一个？你还知道什么？” “去找纳维尔吧，反正都是恶魔的孽种。” 爱德华和贝拉没有介意她言语里的不敬，反而惊喜对视。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呢，当初发现怀孕的时候，考瑞就给过悲观的预言，一个“死”字曾让爱德华坚定地想拿掉孩子，竟然没有想过这意味着她见过，或者至少传说中有过相同的情况。 “请带我们去见纳维尔！” 纳维尔是个高大的青年，眸色既不同于素食吸血鬼的淡金，也不同于一般吸血鬼的赤红，而是暗淡的暖柚色，看起来毫不危险。 他听说了几人的来意，并没有关注奈希，反而热切地看着贝拉：“你是她的母亲？” “是的，你是混血？”贝拉被他盯得颇不自在，爱德华却并不在意纳维尔有些无礼的目光，回视的眼神反而有些同情。 他已经听到了纳维尔脑海中盘旋的痛苦回忆。这孩子的母亲没有贝拉的幸运，被强壮又贪血的吸血鬼混血儿折腾得痛苦万分，没撑过生产就没了气息，纳维尔是被姨母拽出母亲肚子的。 纳维尔听到问话，勉强将注意力移开，甚至低头看了眼一直安静坐着的奈希：“你们想干什么？” “你现在多大了？是几岁完全长大的？你也能永生吗？”贝拉的提问一个接一个，句句急切。 纳维尔盯着贝拉，表情更奇怪了，似悲苦，似惋惜，也似释怀。他沉默半响，缓缓开口：“应该有150岁了吧，7岁成年，我觉得我应该能一直活着，但是谁知道呢。” 呼…明明不用呼吸，贝拉和爱德华却长长出了一口气，几个月来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碎成了齑粉，被这口气吹得无影无踪。 眼前的青年丝毫没有衰老或虚弱的痕迹，健壮结实，和纯血吸血鬼一样永生的可能性极大！ “你有兄弟姐妹吗？”稚嫩的童音响起，眼神迫切，似乎在催他赶紧讲清楚。 原著里纳维尔还有几个异母姐妹，都是混血，但他的姐妹无法分泌吸血鬼毒素，且都陆续离世，并不是永生之体。独独纳维尔有吸血鬼的毒液，在初生时无意中咬伤了姨母，后来被转化了的姨母抚养长大。 奈希不知道其中道理，有可能是性别的关系，但必须要给爱德华和贝拉说明白，不能先给他们无谓的希望，再在未来的某一天给他们无情的绝望。她不会像他们之前猜想的那样只有被加速了的短暂一生，却也不会像他们一样拥有漫长的永生。 “没有，我母亲在生我的时候被我折磨死了。”纳维尔显然不知道奈希的意思，他沉浸在深深的自责里，又看向贝拉，而这个混血儿的母亲活了下来。 什么？你没见过你父亲？奈希想接着问，但是被无形的力量封住了嘴。该死的剧透禁忌！ “我是被姨母抚养长大的，但她在我20岁的时候也去世了，后来我一直孤身一人。” 奈希呆滞，变了，都变了！原著的设定被一下子推翻。 是了，原主蕾妮斯梅是雅各布的烙印爱人，设定肯定要向狼人靠拢，体温偏高，生命有限。现在她和狼族无关，也就不用强制减龄了？ 也许现在的纳维尔和她也未必是长生不老，但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她可以比100年活得更久！ 奈希的心一下子飞扬起来，露出和父母一样如释重负的笑，被爱德华高高举过头顶，欢呼着悠了一大圈。 回到别墅，爱丽丝打来电话说艾瑞娜已经走了，和解很顺利。一家三口相视一笑，彻底没了心事。 埃斯梅岛之行变成了度假。无人岛的幽秘可以让贝拉和爱德华放心晒日光浴，展露钻石般耀眼的肌肤。奈希在不远处踏浪，她的皮肤在太阳下只透着珍珠般润泽的光晕。 “皮肤不会发光，”贝拉有些嫉妒地感叹：“会呼吸，面色红晕，吃正常食物，她肯定会比我更适应在人群中生活。” 爱德华取笑地看着妻子，突然得意地挑了挑眉，示意贝拉去看奈希。 只见奈希正欢快地向他们跑来。贝拉想起了他曾经的描画，会心一笑。 这是奈希第一次奔跑，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加速跳动的心脏、急促粗重的呼吸和濡湿鬓发的汗水，感觉真好… 不过，愉悦惬意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接连听到土著居民指指点点的耳语后，三人脸上畅快的笑容渐渐黯淡，转为忧虑。 “这个小姑娘长得太快了点儿吧！” “你也发现了？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我隐约记得她刚来的时候，个头儿不过刚到她妈妈大腿那里，现在都快过胯了。” “可不是嘛！” “哎，你们听说了吗？考瑞认出她是孽种！” “天啊！” 然后便是忧疑的打量和惊惧的躲闪。 爱德华和贝拉对视一眼，心里明白，这会是奈希成长过程中躲不掉的猜疑。 连吸血鬼都惊叹的生命力，在人类眼中，会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哪怕是回福克斯，奈希也再难享受这样的自由快乐。福克斯太小，几乎所有人都彼此认识，奈希的异常太容易被发现。不只是福克斯，在任何地方定居都有可能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甚至引起人类政府注意。 纠结良久，爱德华决定给家里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先从难以置信的拒绝，到沉默思索的迟疑，再到无可奈何的妥协，为了奈希健康成长，也只能如此… 第十二章 缇欧一家 英国 杜伦大学 一个身穿卫衣，头戴兜帽的男孩坐在树下，修长的腿上驾着一把吉他。低哑的歌声断断续续，最终在一声手拍在弦上的杂音中结束。 周围女学生花痴的声音太烦了，他已经尽量找人少的角落，却还是甩不掉这些浅薄的人类。 “快看，那个就是咱们大学最年轻的副教授吧！” “听说也不年轻了，但是看着完全就是个学生啊。” “是啊是啊，好帅！我可以！” 靠上背后树干，露出苍白的精致面容，下颌因为后仰的动作勾出清晰线条。帽檐外的褐色短发扫过紧锁的浓眉，鼻梁高挺，更显得眼眸深邃。明明是不耐烦的动作，却引来又一轮赞叹低呼。实在呆不下了！他跳起身，背着吉他跨上单车向校外骑去。 正值周末，也该回趟家了。虽然有点儿远，他还是喜欢骑行。 因为第一次见她，就是在林间骑单车，眼神清亮，嘴角弯弯，带着绚烂的光芒和醉人的香气。他以为自己并不存在的灵魂在那一瞬间剧烈地振动起来，仿佛想挣脱他空洞的躯壳，拼命向她贴近。那是他几百年生命中最眩目震撼的记忆，也是后来支撑他踽踽独行这么久的唯一力量。 现在，终于快了。他们半年前刚参加过爱德华的婚礼。再耐心一些，他两腮微动，咬牙压制自己最近越来越蠢蠢欲动的迫切。 庄园在望，缇欧夫人正在给牛放血，她的天赋是治愈，可以无痛采集动物的血液且不剥夺它们的生命，庄园里饲养的众多动物成了他们一家丰盛的“粮仓”。 见他回来，缇欧夫人忙招呼他喝还带温度的新鲜牛血。跟人血比，味道自然是差远了，不过比冷藏过的要好很多。他并不客气，将车随意地靠在篱上，接过血袋豪饮起来。 “呵！妈又给你吃独食！”跳脱的雷米奥从窗里发出愤愤不平的怪叫。 走进屋里，老缇欧在看电视，赛琳娜正擦着她的枪。这是他这一世的家人，也是卡伦一家在英国的亲人。从血脉上来讲，吸血鬼当然没有亲人，他们的定义基于共同的饮食习惯、信任和爱，对他来说，还有她。 喝过缇欧夫人端进来的牛血，赛琳娜别起枪向外走，留下一句“晚上回来。”还是那么寡言冷面，但已经比刚来这个家时多了些人情味。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赛琳娜的样子，吊绑在仓库一角，及肩的黑色短发沾满灰尘，被额际的冷汗粘在脸上，脸上污迹斑驳，浑身没几处完好，尤其是下身，脏乱到看不出颜色的衣裤上，血迹已经干涸。几个男人拳打脚踢，似乎在逼问什么情报，赛琳娜面无表情，被打得狠了也不过闷哼两声，唯有眼神亮的惊人。 他说不上为什么会被那个眼神触动，只觉得好像遇到了另一个自己，拉她一把，就是救曾经在族人尸骸上恸哭的自己一命。 “这姑娘真可怜，身上伤疤累着伤疤，不知道受过多少罪。”缇欧夫人最是仁者慈心，给赛琳娜疗伤时，见到她伤疤累着伤疤的身子，心疼地直掉眼泪，有些伤也不好对男人们细讲，只好自己絮絮叹气。 醒来的赛琳娜定定看了他们一会儿，也许是无处可去，也许是贪恋缇欧夫人给她温柔擦身掖被的温暖，她选择了留下。 没有留在他们家，却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脚步不曾远离，以报恩的姿态默默守护在周围，企图以磨练出的战斗本能，给他们一家在战乱中护出一方安宁。 本没想转化她，但意外发生在那个冰冷刺骨的冬天。缇欧先生那时是兵器工厂的总设计师，被标的为重要目标，遭遇了敌军空袭和狙击双重攻击。赛琳娜突然冲出来挡在他身前，一枪正中胸口。缇欧夫人远在战地医院，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同在工厂的他甚至没有犹豫，迅速做出了决定。 战争中到处都是血腥，赛琳娜的新生儿期过得格外艰难，对血的欲望非一般毅力能敌，觉醒的影踪天赋也让他们很难控制她。 一家人特意搬到远离人烟的挪威，用了两年时间好歹稳定住了她的素食习性。彻底融入家庭是很久以后的事，他们才知道这个沉默清冷的女孩经历过怎样的炼狱。 “其实也没什么，这种事总要有人来做。”赛琳娜的语气平淡。 她是被政府从小培养成间谍的孤儿，童年充斥着残酷野蛮的训练和竞争，少年时便身入敌营生死无顾，最终没逃过被同伴出卖被组织抛弃的下场。 哪怕装作漠不关心，也咬牙坚持，因为她心中，有大义；可哪怕装作坚强无畏，她到底选择了他们，因为她也会，需要栖息。 就像后来，她永远闲不住，不像卡伦家的爱丽丝、罗斯莉那样上学读书或是游山玩水，而是一次又一次投身军旅，做飞行员、特战队员、突击队员、拆弹专家、特勤要员。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冲在头里，然后一身硝尘归来，在看到他们的瞬间，眼眸闪过温和笑意。 “哐当”一声，打断了他的回忆，是雷米奥见赛琳娜出门，慌忙起身间碰倒了椅子。急忙拉住这个冒失的小子，皱眉问道：“你跟去干什么？拖后腿吗？”赛琳娜现在是缉毒警察，任务都极危险，不是一个孩子可以随便掺和的。 “还要等多久！”恨恨坐下，雷米奥泛着红润血色的面容因为懊恼皱成一团：“哥，你得帮我，我知道你很厉害的，你先教我吧，我…想跟上赛琳娜，让她再也甩不掉我！”依然青涩的脸上满是期冀和坚定。 “好”他听到自己爽快答应，心底里却在遗憾，那时没有人能像他愿意教雷米奥一样，教他怎么靠近心爱的姑娘。 雷米奥本是孤儿，寄宿家庭正好是缇欧一家的邻居，从他们搬过来时就喜欢围着冷艳的赛琳娜姐姐转，像发现了肉骨头的幼犬，后来又成了小狼狗。面对赛琳娜的漠视、不耐、训斥或是威胁，脸上是无赖的笑，眼里却总是执着。 那时的雷米奥肯定以为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等他长大就可以和她并肩而立，再不分离。 谁知，寄宿家庭突然要搬走。雷米奥一下子慌了，执拗地从车上抢下自己的行李，扭头就来了缇欧家，开口时嘴唇都在颤抖，说想留下，在庄园里当个劳力也好。大家只当他是孩子心性。那家人对他算不上好，但毕竟还是人类，而且他马上17岁了，上了大学就可以申请独立生活，忍一忍总能过得去。 赛琳娜一言不发把他劈晕，扔到寄宿家庭新家的门口。谁知他硬是又摸了回来，在倾盆大雨中敲响了缇欧家的门，眼神也像被淋得透湿，绝望又固执地盯着赛琳娜，最后撑不过高烧的眩晕倒在廊下。 缇欧夫人治愈了他的高烧，却治愈不了他的执念。病床上的雷米奥梗着脖子，一副我就赖定在这儿的模样。 “我们是吸血鬼，你要是留下，就要给我们当晚餐了。”赛琳娜清冽的声音让他猛然回头。 “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漆黑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团火，灼地赛琳娜错开视线。 “你聋了吗？”她故作凶狠：“我说我们是吸血鬼，会杀了你！” “我不在乎！”雷米奥撑起身子：“我情愿被你杀了，也好过-”他的声音因为哽咽顿住，“也好过被你抛弃！” 赛琳娜狼狈转身，逃似的跑了出去，差点撞倒门外的缇欧先生。雷米奥泄了力般跌回枕头里，用胳膊遮住眼睛。 “她说的是真的，我们是吸血鬼，不能收留你。”老缇欧叹息。 “我说的也是真的，我不在乎。”雷米奥双眼通红，语气倔强冷硬。 “我们不应该被人类发现身份，除非把你转化成同类，否则只能杀掉你。” “什么？你可以把我转化成吸血鬼？和赛琳娜一样？” “是的，可是-” “我愿意!” “你不知道这种转化意味着什么，你会失去正常生活的机会，不能见光，不能吃人类的食物，不会生老病死，却也不是真正得活着。” 但是雷米奥不管，他心甘情愿接受转化--等他成年之后。得知自己还有机会比赛琳娜年长，至少外貌上年长，雷米奥简直乐坏了，终有一天他要高大强壮地站在赛琳娜面前，做她的男人，而不是男孩。 全家人都知道雷米奥对赛琳娜的心意，只有赛琳娜自己不愿面对。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别扭，一个追一个逃，在家里总难得正常对话两句。 但天知道他有多羡慕雷米奥，至少，雷米奥能和心爱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心平气和，相安无事。 而他，等待了7个世纪，煎熬了7个世纪，铲除了她可能面对的所有威胁，却仍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唯恐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第十三章 重回家乡 三年后 西雅图 颜值远高于平均水平的几个俊男美女在机场出口翘首以待，吸引了不少的视线和偷拍。 “啧啧，瞅瞅这一个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 “几个男的也很帅啊，身材和长相我都可！” “你说会不会是模特公司的？” 议论声连一旁的查理都听不下去了，他不自在地咳嗽两声，要不是为了接宝贝女儿和外孙女，他才不要跟卡伦一家站在一起。 爱丽丝眼睛最尖，已经看到远处的身影，激动地扯加斯珀的袖子：“出来了，出来了。” 查理连忙踮脚眺望，眼圈一下子红了。看到了，他的贝拉，还是那么美丽，爱德华那个臭小子，好吧，也还是那么帅气。还有旁边的…少女？那是奈希？ 小姑娘个头玲珑，看上去有十四五岁的样子，杏眼带笑，是温暖的巧克力牛奶色，浅了两个度的栗金色卷发高高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小巧的瓜子脸。嘴唇嫣红，脸颊透粉，汪着浅浅的梨涡，彷佛盛满了醉人的蜜。 哪怕卡莱尔已经提前讲过，他也看过照片，可真的亲眼见到这样少年姝色的外孙女也是受惊不小，倒抽了一口气。 周围的路人更是瞬间寂静。这是真人？如果世间真有天使，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这长得也太美太甜了！ 等一众神仙颜值含泪交换拥抱，上演完最常见的重逢情节，呼啦啦走出大门时，他们才缓过神来，然后疯狂懊恼：刚！才！竟！然！没！拍！照！ 三辆车一路飞驰，驶进西雅图近郊的住宅区，这里有卡伦们置下的新家。 爱丽丝兴奋地跑在最前面，面对众人，挡在门前：“我们准备了惊喜。” 看到贝拉不信任的苦笑，她俏皮眨眼，从背后扭开把手，倒退着走进屋里，露出身后室内的模样，“生日快乐！奈希宝贝！” 卡通气球五颜六色，在地上、天花板上、窗台上、衣架上，满屋子滚来滚去，隐约能看到墙上挂着手写的“生日快乐”，多层蛋糕竟然是被礼物盒垫起的，顶端有个糖塑娃娃，金色长卷发，穿着蓬蓬裙，活脱脱是奈希小时候的样子。 罗斯莉尴尬捂脸，“我就说不要气球。” “我很喜欢，谢谢爱丽丝姑姑，还有罗斯莉姑姑！”清亮柔和，又有着奇妙韵味的嗓音响起，奈希笑着上前拥抱许久未见的家人。 当初，卡莱尔根据奈希半岁前的数据，结合他们在巴西问到的情况，分析出生长曲线，推测至少需要三年，她的生长速度才能平缓到正常人类水平。为了躲避异样目光，爱德华和贝拉决定带她去周游世界，本是无奈之举，却意外得因祸得福。 走遍千山万水，奈希像从寒冬走到四月，从枯朽走回少年。 身体飞速地脱胎换骨，从孩童抽条成少女模样，眼神却渐渐清透明朗，从萧索阴郁融解出热忱的光。 她见识了最壮观宏达的美景，也见识了最精致细腻的艺术，见识了最人间烟火的柴米油盐，也见识了最真实生动的喜怒哀乐。 她不仅可以用眼睛看，还可以用耳朵听，用手去触摸，敞开心去感受。 她在亚马逊被突然从泥河中张嘴的鳄鱼吓出一身冷汗； 在日本被翻身蹭个不停的娇软奶猫萌得满眼桃心； 在法国街头听流浪艺人的吉他听到泪目； 在日本海湾看鲸血染红的海水看到心惊； 在韩国见识到超棒的舞者，吹起惊叹的口哨； 在新西兰被爱德华抱着跳下峡谷，放肆地大叫大笑。 发丝飞扬、脚步轻快，所有的阴霾一去不返，曾经的伤痛浅淡无痕。 原来世界如此之大，原来自己如此渺小，原来还有这么多美好和不幸，原来自以为的忧疑哀惧不值一提。 前世今生，那个抱着伤痛自怨自艾的女孩简直是井底之蛙，人间光怪陆离，值得倾尽生命和热情。 三年的旅行拉长了空间的距离，却丝毫没有拉远家人间的连系。 罗斯莉恨不得每天给她打视频电话；爱丽丝总会寄来各种奇装异服，并且勒令她必须穿着在某个景点拍照留念；含蓄一些的埃斯梅和卡莱尔更关心她的身体健康，对一些国家的街头小吃持保留态度；艾美特和加斯帕几乎只在视频电话的时候出现，而且会被挤在角落，努力半天才能露个脸。 这世界风景很美，故事很多，但要有人分享才会觉得珍贵。 她无比感激，也无比庆幸，遇到卡伦一家，遇到爱德华和贝拉。他们给予的，已经远不止是无私的亲情，还有灵魂的新生。 “我好想你们！”她加紧拥抱，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几乎和埃斯梅一样高。 大家还是老样子，吸血鬼总是老样子。 卡莱尔没离开福克斯医院，他和埃斯梅仍住在那个福克斯别墅，两人也依然是那样温和儒雅。 加斯帕早已经习惯了素食，在人群中也能和其他卡伦们一样淡定，他和爱丽丝在西雅图读大学，这个新家主要就是他们两个在住。 艾美特不耐烦念书，和罗斯莉开了间酒吧，大多数时间住在店里。他一直在为自己找到一个有正当理由昼伏夜出的职业洋洋自得。 至于查理，他鬓间白了两分，精神头倒是不错。听说也有了伴儿，是老哈里的遗孀，因为经常帮查理做饭走到了一起。熟知剧情的奈希并不惊讶，倒是贝拉收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晃神。 “好啦，礼物时间！”爱丽丝搓搓手，期待地看向奈希。 奈希正笑着的脸顿时僵住。她一点儿也不期待！ 这几年在外面都没逃过姑姑们的生日礼物轰炸，眼前这堆不用想，肯定也是蕾丝绸缎的海洋。她们的审美就不能与时俱进一些吗？ 求助地看向贝拉，却只收到一个自求多福的挑眉。 “要不，还是先吃蛋糕？”奈希强笑着争取缓刑，收获威胁的爆栗一枚。 爱丽丝的表情就差没把“给老娘拆礼物”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奈希心如死灰，举手投降。 第十四章 生日礼物 艾美特最先出列，他的礼物是最大的盒子。他满脸自豪，主动帮奈希拆开包装，一副你一定会喜欢的笃定表情。包装盒的一侧倒下，露出里面巨大的毛绒玩偶。 众人：…… “怎么了？奈希难道过的不是四岁生日？” 罗斯莉已经懒得说他了，抱着一个同样不小的盒子递给奈希，“我的奈希宝贝也到该打扮的年纪啦，虽然咱们天生丽质，可是谁会嫌化妆品多呢？”原来这沉甸甸的，是内容满满的梳妆盒。 轮到爱丽丝了，她最迫不及待，还不等奈希放下罗斯莉的礼物就开始喋喋不休：“从那边到这里的盒子都是我的礼物哈，卡莱尔说你以后不会长得太快了，所以我给你准备了好多衣服鞋子，不用担心风格，各种类型都有一些，以运动休闲为主，毕竟你快该上学了。当然礼服和高跟鞋也是有的，以防万一有学长邀请你参加毕业舞会什么的。别瞪我，爱德华，我不信你想不到这个可能。” 奈希看着她指的几十个盒子，有点儿头大，好吧，以后慢慢拆。 加斯帕的礼物是新款笔记本电脑：“生日快乐，刚才爱丽丝也说了，你要上学，这个写作业可能会用到。” 奈希：……怎么有点儿高兴不起来？ 卡莱尔的礼物是家庭药箱。 奈希：？？？ 她理解自己是这个家里唯一食五谷杂粮所以可能生病的人，但是药箱就有点儿夸张了吧！她在外面折腾了三年，风餐露宿的时候也是有的，依然健壮得像匹小马，连感冒都没有过，怎么就需要家庭药箱了呢？！ 埃斯梅微笑着走过来，手里的盒子很小，锦缎绸带下还压着几朵风干的丁香花，很埃斯梅的风格，“生活快乐，奈希，听说这是中国那边的传统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枚翡翠玉镯，春水般透绿，温润细腻。 奈希惊喜道谢，这是目前为止最正常的礼物了，难为她还记得自己前世是个中国人。 最后，是查理，他有些紧张得搓了搓手，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披萨盒一样的包装，递给奈希前似乎还有些不舍，抬头看了眼贝拉，大手在盒子上摩挲半响，“这是你妈妈的照片，我还跟蕾妮要了一些。我们不敢跟她说你的事，但是你要相信，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很喜欢你。” 贝拉都要哭了，她比奈希更激动，和查理紧紧拥抱。她也不过才大学毕业的年纪，在现代社会里连结婚都嫌早，却因为有了一个女儿，逼自己飞快成熟。其实，谁还不想一直做父母怀里的娇娇女呢。 奈希也被感动得鼻酸，郑重接过相册。 “奈希，我们也有礼物给你。”爱德华有些尴尬得摸摸鼻子，也递来一本相册：“不过好像跟查理想到一起去了”。 里面竟是这三年来他们一家三口在世界各地旅行时的照片。 那些安静的、羞涩、开怀的、笑闹的、搞怪的、惊奇的、绝美的瞬间被一帧帧贴在一起，记录了奈希一点点长大的样子，也记录着奈希敞开心扉拥抱世界的过程。 有些奈希甚至不知道是他们什么时候拍下的，不过是一个侧脸，一个背影，或是一串脚印，却能瞬间将她拉回当时场景，记起那一刻的震撼和感慨。 这是生日礼物，也是最好的旅行总结，奈希拥抱父母，感激他们为她做的一切。 礼物时间后，是房间参观时间。 新家比福克斯别墅小一些，但是房间并不少，奈希甚至还可以有一个独立的衣帽间。 幸好幸好，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安置爱丽丝送的满地礼物。 卧室是极简北欧风，正合奈希心意。罗斯莉本想把它装成宫廷风，来一个有流苏帷帐的公主床和雕花梳妆台什么的。但是正巧那会儿，奈希他们在北欧旅行，发了好几张宜家的照片，对里面的设计赞不绝口，才让卡莱尔的设计方案以微弱优势胜出。 贝拉他们的房间还是经典田园风，和原来住过的林间小屋极像，衣帽间和书房半空着，等待新生活的填补。他们在福克斯别墅的东西已经搬过来了一些，剩下的需要再整理整理，决定去留。 终于，要安定在家人们身边，开始稳定的生活了，这里会是她未来数年的家。奈希满足长叹，抱着毛绒大熊安然入梦。 兰德中学 校门口熙熙攘攘，正值开学季，高低胖瘦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假期见闻，也有一些明显是新生，形单影只，好奇张望。 奈希单肩挎着书包下车，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上学。 卡莱尔一直主张他们应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念书，在对各种知识有基本了解的基础上选择职业和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假装自己是正常人，过正常的生活，通过融入人群保持理性和克制，不被吸血鬼的嗜血本能支配。 但奈希太特殊，她几乎没有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且因为曾经的经历寡言敏感，在思想还不成熟的人类学生中，怕是会被排挤欺负。 卡伦们曾犹豫要不要在家教她，以后直接念大学，那时候的人际关系应该会简单的多。 如今奈希的变化简直是意外之喜，虽然性格仍然偏内敛沉静，但已经算是正常范围内的内向，被近乎犯规的美貌加持，反而有种惹人怜爱的乖巧软糯和引人探究的神秘韵味。不过他们还是保守地选择让奈希直接从高一开始念书，长相小了些，但是同为新生的环境应该会比插班生更好融入。 学校离家不算远，旁边就是爱丽丝他们念书的西雅图大学，爱德华和贝拉也在准备申请，他们还没有换身份，高中毕业的时间其实有点久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嘿，你也是新生吗？”一个打扮靓丽的女孩子率先过来搭讪，典型的金发碧眼美女，身形高挑，淡妆精致，活泼的短裙上面露着一截腰线，随意一个撩发，引来周围一串口哨，“送你的人是你哥哥？” 第十五章 初入校园 奈希的出现早引起了附近众人的关注，哪怕一些高年级学生故作高冷，眼神也时不时瞟向门口。 这个小姑娘太漂亮了，低调的低马尾和简单的t恤牛仔也遮不住她的光芒。更何况还有坐在车里的帅气男人，带着墨镜和鸭舌帽，胳膊随意搭在车门上，探出车窗对女孩细细叮嘱，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温柔关切。 第一次遇到女生的热情搭讪，奈希点头友好笑笑，有些尴尬，别说陌生人误会了，就连她自己，现在对着爱德华永远17岁的脸也叫不出爸爸。 背后车后窗摇了下来，露出贝拉的绝美容颜和冰冷视线：“宝贝，我们下午过来接你。” 嘴里跟奈希说话，眼睛却扫向痴迷盯着爱德华的女生，满含警告。 女生却满不在乎，甚至挑衅地挑挑眉，伸手去挽奈希的胳膊：“我叫佩妮，你呢？我有预感，咱们会成好朋友的。” “…奈希”奈希不太习惯这种自来熟，微微皱眉，终究没有躲开对方的手，被拉着走向教学楼。 “你初中是哪里的？我就是这个学校初中部的，对这儿可熟了，食堂马马虎虎吧，但是体育馆是真的好!你打算选什么课？我最讨厌计算机，但是好像大家一般都放在高一。还有数学，我真的一门都不想选…”佩妮喋喋不休，一路左拐右拐，轻车熟路。 “嗨，麦姬，假期怎么样？我喜欢你的新发型！” “哇哦，蕾娜，是你吗？你这是去哪儿晒了这么一身性感的黑皮？” “杰弗森，我劝你善良，别再盯着奈希美女看了。” “是的，戴维，我还会去啦啦队，但如果你去校队，我要再考虑一下。” 佩妮好像认识这里所有的人，和每个路过的学生都能聊上两句，见奈希震惊地看着她，笑着勾住她的脖子，“哈哈，是不是被吓到了？一看你就是听话爱读书的乖乖女，我本来不怎么喜欢你这一卦的，但是怎么办呢？放眼望去，咱们学校也只有你的颜值配作我闺蜜了，我可不想以后只能邀请一些歪瓜裂枣当伴娘。” “咳咳…”原来是个颜控，奈希被这豪放的发言惊到咳嗽。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被人接纳的感觉，似乎不错？ 拿到选课表，奈希有些迷茫。前一世虽然没去过学校，为了让她不丢家族颜面，家里也给她安排了家庭教师，文学、外语、数学、基础科学、绘画都有系统学习，甚至内容都是偏西方的。但这里，毕竟是另一个世界，又是在文化完全不同的美国，她该怎么开始学习呢？ 选课老师早就注意到这个小姑娘了，长相甜美，文静又有礼貌，现在却微微蹙眉，被一旁唧唧呱呱的女生指点着写了两笔，又犹豫顿住。她忍不住走过去开口：“需要我帮忙吗？” 小姑娘立刻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讲了自己的困惑。 “这样的话，我建议第一年你先选英语1、代数1、世界文明史、地球科学、外语、体育、计算机和一门选修课，歌剧或者音乐鉴赏怎么样？外语的话，我推荐法语，蛮适合你的气质。”最后一句明显带了调笑。 奈希眼睛亮晶晶的，很满意老师的推荐，文理搭配，而且都是基础课程，可以很好地引导以后的学习。不过法语就算了，前世已经学过，去年在法国旅游的时候也有跟当地人交流，并不生疏。 “还是选意大利语好了，比较适合听歌剧。”她眉眼弯弯，双手递过已经勾画好的表格，字迹干净，笔法秀气。 一旁的佩妮似乎并不十分乐意，但也知道这些基础课逃不掉。她哀嚎着交了表，挽起奈希的胳膊开始讨要福利：“奈希宝贝，我这可算是舍命陪君子了，你得把你哥哥介绍给我！” “他已经结婚了…”奈希无奈扶额。 “哦，不！”佩妮发出比刚刚更惨烈的哀嚎，“这世界怎么对美女如此不公！那你有其他哥哥吗？” 奈希：…… 看来以后不能让卡伦家的男士来学校了，招待同学去家里玩什么的也要免了。 几日后 “体育馆2号场地！限时2分钟！” 只看文字都能想象出佩妮咬牙切齿的模样，奈希抿嘴一笑，赶紧收拾散落了一桌的书本纸笔，再次邀请对面噼里啪啦敲键盘的琳达：“你确定不一起来吗？” “啦啦队？你饶了我吧！我可没有你们那么好的肢体协调能力，要不是体育课必修，我对跑步都敬谢不敏。”琳达果断抬手跟奈希拜拜，眼睛都没离开屏幕。 一周的选课试听后，佩妮到底没能坚持跟奈希保持所有课程相同。但奈希却很庆幸她的不坚持，在唯一没有佩妮的计算机编程课上，奈希结识了又一个至交——琳达。 长长的棕色羊毛卷让她看上去有点儿像《哈利波特》里的赫敏，圆圆的脸庞，圆圆的眼睛，腮上微微有几粒雀斑，个头是和奈希差不多的玲珑娇小。 刚开始，琳达也像其他学院派一样，既看不惯也融不进校园红人的社交圈子，讽刺他们是“只会秀肌肉和大腿的蠢货”。 后来，被奈希硬拉着加入佩妮的午餐桌，才发现带着有色眼镜的自己是多么狭隘。活跃在啦啦队和社交圈的佩妮并不浅薄，相反，她认真刻苦，多才多艺，热情友好。 而佩妮也发现，琳达并不是想象中刻板无趣的书虫，论起搞怪和美妆心得不输任何人，只是更喜欢编程和数学建模，一钻进去就心无旁骛，才给人留下死读书的怪咖印象。 当然，最让她们惊讶的是奈希。完全不是外表展露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富家傻白甜，而是彻底的行动派，对什么都好奇，学什么都努力。 这不，才开学几天，她就已经加入了啦啦队、排球队和街舞社，对舞台剧也蠢蠢欲动，最后因为时间实在排不开才勉强作罢。 第十六章 英国亲戚 “对不起，我来晚了。”奈希进来的时候，排练已经开始。佩妮边热身边瞪她，奈希吐吐舌头，赶紧放下包加入其中。 “来来来，好了。”啦啦队队长吉尔招呼众人。 佩妮立马满眼崇拜地跟上去，又转头悄声对奈希说：“你听说了吗？吉尔已经拿到宾夕法尼亚大学、布朗大学和康奈尔大学的预录取通知书，她还在等普林斯顿的。”吉尔是高三学姐，绝对的全能狠人，全校偶像当之无愧，“我要是能拿到常春藤任何一所的录取通知书，就死而无憾了”。 “你也可以啊，现在才高一，有很多时间可以准备的。”奈希好笑地瞥了眼她双手捧心的感慨模样，又道：“而且拿到录取通知书只是又一个起点啦，后面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也对…”佩妮正准备继续说什么，被吉尔打断，“佩妮，先听我说完再发表高见。今天我们要排一个新走位，来，杰奎拉，咱们两个示范一下。” 吉尔早就看到奈希和佩妮两个在交头接耳，但是谁舍得说奈希呢，她从没有见过比奈希更适合做女孩的女生。 生得那么美，又美得毫无攻击性，让同性生不出丝毫嫉妒，脾气软但不娇气，性格韧却不固执，永远是那么柔和又认真的模样，直让人想疼到心坎里。 结束的时候已是傍晚，每个人都满头大汗，结伴在旁边配套的卫生间冲澡。 “你体力真好，最后几个动作我都快喘不过来气了。”佩妮的呼吸还没有平复，羡慕地看着只是小脸微红的奈希。 奈希动作一顿，很快若无其事地说：“因为我经常运动呀，排球和街舞的活动量可比这个大多了，你也该试试。” 和大家在一起太久，她几乎忘记自己不是正常人，体能强悍、皮肤坚韧、体温偏高，再剧烈的运动也不会让她气喘吁吁，落汗如雨。顶多是呼吸急促，薄汗透肤，却也足以让她感到活力的释放，畅快淋漓。 索性人类的基因在她的身体里发挥了更大作用，如果像卡伦一家的话，她会有太多没法解释的怪异。 “叮铃铃”估计是贝拉的电话，奈希赶紧加快动作，三两下冲了个战斗澡，跑出去套上衣服。 “又是你哥嫂来接？”在隔壁隔间的佩妮已经见怪不怪，语气中的陈醋酸味扑面而来。她家住在市区的公寓，每天要搭公交车上下学，老爸保证的红色小奔遥遥无期，佩妮已经开始谋划自己先买个二手车。 果然是贝拉，奈希来不及回答佩妮，赶紧接起电话：“喂？嗯，刚结束的，我马上出去。”她把东西胡乱扔进运动包里，“抱歉，亲爱的，先走一步”，换来佩妮傲娇的冷哼。 校门外，照例是爱德华的银色沃尔沃停在路边。奈希小鸟一样欢快上车，红着脸躲开贝拉的拥抱，“我刚训练完，一身汗，没来得及好好洗就出来了。” 贝拉和爱德华笑开，尊重小姑娘的羞涩。奈希现在还申请不到驾照，他们俩每天会开车接送奈希上下学。不方便的时候，还有附近的爱丽丝和加斯帕。其实奈希更想自己骑单车，不过距离确实有些远，只得作罢。 “奈希，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贝拉通过后视镜和爱德华视线交流半响，终于对着奈希好奇的眼神开口：“卡莱尔在英国的亲戚要来住一段时间”。 “以便回去之后换一个身份，”爱德华赶紧解释道；“你知道吸血鬼，总要想办法换身份生活才能不被人注意年龄和外貌的差距。” “我们还有英国的亲戚？”奈希惊讶。 “是呀，还是卡莱尔在欧洲生活的时候结识的，跟坦娅家差不多。”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放轻松，他们都很好，老缇欧夫妻比埃斯梅都要慈祥，他们的儿子跟我可是好哥们儿。” 贝拉也并不熟悉这些亲戚，哪怕知道对方是卡伦家的至交，仍有些不自在，更担心敏感的奈希会怕生。爱德华已经安慰她好久，爱丽丝也预见他们会相处融洽，但她仍有隐隐的担心，好像有什么会失控脱轨，向着未知的方向一去不返。 到家的时候，卡莱尔和埃斯梅竟然也在，他们正和爱丽丝商量住处的事情。卡莱尔打算把福克斯的别墅让给缇欧一家，他和埃斯梅搬来这里，或者搬到当初给贝拉一家单独建的林中小屋。 贝拉自然不介意卡莱尔和埃斯梅借用林中小屋，不过她更赞同爱丽丝的主意，干脆把这边相邻的两栋房子也买下来，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更好。 见大家都同意，爱丽丝迫不及待出门去询问邻里的出售意向。奈希匆匆上楼洗澡，对即将到来远亲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看来真的关系很好呢，卡莱尔竟然愿意让出自己的家，爱德华和爱丽丝他们也不以为意，这要是放在中国古代，都算通家之好了吧。 效率极高的爱丽丝第二天就带来了好消息，虽然左右两户没有搬家的打算，但是对面一家正要搬走，有招租意向。 于是，圣诞节后的寒假时间，卡伦们几乎在搬家中度过。 卡莱尔夫妇和爱丽丝一对搬到了新租的房子里。奈希一家没有挪动，空出来的房间被搬进了罗斯莉两口的东西，方便他们回来小住。更多的还放在福克斯别墅的纪念品，要理解长寿的吸血鬼有太多收藏，被搬进了林中小屋。 力大无比的艾美特是搬家主力，一箱一箱衣服搬到眼花，调侃说要是再这样下去，下次搬家他们估计需要一栋摩天大楼，被爱丽丝和罗斯莉联手一顿胖揍。 路过的加斯帕完全无视他求助的眼神，单手扛着钢琴走进奈希家的起居室，在埃斯梅的指挥下摆好位置，又顺手抄起爱丽丝的梳妆台和全身镜出门。 贝拉上学时开的那辆红色皮卡这次帮了大忙，来来回回拉了不少大件，包括卡莱尔的医疗设备。 身单力薄的奈希被禁止动手，虽然和人类同学相比体力强悍，但在吸血鬼看来，仍在稚龄的她简直是一捏就碎的玻璃娃娃。 正巧佩妮打电话约她去滑雪，奈希几乎是被全家人打包扔出了门。 第十七章 爱是什么 “好呀你！家里藏了这么多帅哥，你都没给我介绍一下！”佩妮一上车就开始数落奈希，琳达也在，前排是另外两个交好的女同学。 “哈哈，别闹，他们都有主了，哈哈！”奈希被佩妮和琳达联合起来挠痒，笑着告饶。 她们这次要去宝石山，离西雅图不远，车程也就一个多小时。 “怎么是去滑雪？放假前不是说去远足露营？”奈希好容易逃出魔掌，赶紧转移话题。 前排的露娜回头笑道：“某人听说哈德林学长要去滑雪，迫不及待要去偶遇呢。” “哦～”众人异口同声，暧昧地去看佩妮。 佩妮脸都红了，哽着脖子否认：“瞎说！还有你们！怪腔怪调地哦什么，上次我发滑雪的照片，不知道是谁嚷着要去呢。” “是是是！”奈希忍笑附和。 佩妮和哈德林实在是对欢喜冤家，旁人都看得出来两人对彼此有意，当事人却当局者迷，非要故意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反而坐实了彼此“不喜欢”的猜测。 但愿这次“偶遇”能有突破，不然她们这些闺蜜太心累了。 不，她收回刚才的话，哈德林这样的蠢货活该做一辈子单身狗！ 奈希她们刚到停车场就碰到哈德林。他竟然带着女伴，看到佩妮一行，还故意亲昵地揽着女伴肩膀低头耳语。这个大猪蹄子，太气人了！ 佩妮脸都白了，奈希犹豫要不要转身绕路避开。琳达却像满血的斗士，拉着佩妮直走上前，“嘿，哈德林，没想到竟在这儿碰到你，这位是？” 哈德林似乎没想到她们会直接过来，“嗨，真是巧合，这是我朋友菲妮，我们正要回去。”他嘴上回答着琳达，眼睛却一直看向佩妮。 “哦～又一个朋友…”琳达语气嘲讽，“那倒是不巧，我们刚到，还要好好玩几天，这就失陪了。”说完拉着佩妮头也不回地朝里走。 几个小姐妹趾高气昂地凑在一处说说笑笑，完全没把哈德林放在眼里的样子，好像刚才的问候只是迫于同学礼貌。 转过拐角时，奈希悄悄回头，那个菲妮已经气呼呼地甩手上车，显然不满哈德林对她的介绍，也被琳达刻意的“又”字调拨了神经。哈德林懊恼地踢了下车轮，目光追过来，似有悔意。哼！活该！ 和琳达一样昂首挺胸的佩妮，却瞬间垮了肩膀，“你们总说他喜欢我，这就是喜欢吗？”总是自信又神采奕奕的眼睛此时满是黯淡和茫然。 晚上 姑娘们将床垫拉到壁炉边，挤挤挨挨地并排躺下，不知谁先起了话题：“你们说爱是什么样呢？” 一片沉默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贝丝小声说：“可能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吧，生死相许。” “爱就是荷尔蒙的作用，完全的化学反应，等消退了就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是习惯和亲情。”学霸琳达开始科普，然后声音转低，“有些连习惯都不剩，就像我爸妈，最后各奔东西，追求新的荷尔蒙刺激。” 爱情哪有什么固定的样子呢，奈希想到了卡伦一家，有罗斯莉和艾美特的激情四射；也有爱丽丝和加斯帕的纵容信任；有卡莱尔和埃斯梅的细水长流、温情脉脉；也有爱德华和贝拉的历经曲折、不离不弃。 人不同，阅历不同，心态不同，所以爱的方式不同罢了。爱德华活了一百多年，远比她们成熟，又那么爱贝拉，还曾自以为是地离开过。哈德林和佩妮不过是十六七的孩子，真心假意，是非对错，哪里能辨得清呢。 奈希斟酌着开口，挑拣了能说的故事讲给她们听，几个女孩啧啧感叹。 “爱情之所以迷人，大概就是因为它难以捉摸吧。” “我们热衷爱情可能不是因为对方的样子，而是喜欢爱情里自己的样子。” “就是就是，因为爱上一个人，成为更好的自己！” “然后把他一脚踢开，哈哈！” “对！哈哈，去他的臭男人！” 夜色已深，笑闹声渐低，所有烦恼都像一旁噼啪燃烧炉火中飞出的火星，耀眼一瞬，然后消失无影… 奈希回家的时候搬家已经结束，起居室一角新挂了一把吉他。 “这个是哪儿来的？” “我的，奈希想要？”爱德华摘下吉他，随手拨了一个和弦。 “真的可以吗？”得到肯定答复，她眼中闪过雀跃。 前世她听不见声音，没有机会接触音乐。家族里的其他姐妹也只学了钢琴、小提琴之类，吉他在她们眼里过分低俗市井，上不得台面，也拿不出手，是戏子娱人的玩意儿。 但只有听过才知道，乐器哪分贵贱，吉他也可以悠扬、可以豪爽、可以欢快、可以惆怅，可以表达情感，可以直击人心。它甚至是最适合讲故事的乐器，淡淡弦音就着一副好嗓，就可以直击内心。 爱德华听到了她的心声，眼中流出心疼和欣赏，“来，我教你”。印象里好像好友也喜欢吉他？ 想到好友，真的好久没见了，说是明天就到。卡莱尔的意思想邀他们在美国常住，和坦娅家一样，既做至亲，也做近邻。听说他们家新加入了一个小子，小小年纪却对赛琳娜执着不已。这次来了可要好好“吃瓜”，顺便考察一下。 奈希在爱德华的指点下抱起吉他，轻轻拨动。贝拉也靠在一边，双手撑在沙发上，满眼宠溺得看着父女二人，只觉此生圆满。 遥远的英国，坐在窗台上的青年也在收拾行李前，最后一次轻拨琴弦，低声哼唱： “lovingcanhurt lovingcanhurtsometimes” 爱会伤人，会让人痛彻心扉。曾经的他那么无知又狂妄，逼得所有人没有退路，遍体鳞伤。 “butit''stheonlythingthatiknow itistheonlythingthatmakesmefelive” 但这是他唯一的坚持，也是唯一能依赖的存在。两世加起来千余年的生命都黯淡无光，唯有她出现的短暂时刻炙热明亮。 “lovecanheal iswearitwillgeteasier rememberthatwitheverypieceofyou” 爱能治愈，能渡人熬过苦生。每个瞬间被反复玩味，细细珍藏，幽暗漫长的等待便有了温度，有了指望。 “别唱了别唱了，拉行李的车已经到了，可不会单独等你哦！”雷米奥敲了敲门，也不进来，双手插兜靠在门框上，个头几乎要碰到顶梁，少年的青涩褪尽，三年时间已经足够他长成健壮的青年。 暼他一眼，慢悠悠放下吉他，“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男人的身影突然消失，雷米奥只觉得房间里刮起旋风，所有物件都虚化成幻影，然后不过片刻功夫，当男人再次出现，地上多了两个行李箱和一个纸箱。 雷米奥:…… 行李车在乡间小路上摇摇晃晃，慢慢消失在夕阳尽头，重逢的时刻终于近了。奈希，我来了！ 第十八章 远方来客 缇欧一家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寒假的尾巴。 假期习惯了赖床，奈希猛一早起还有些困倦，靠在贝拉肩头，娇娇打着哈欠，眼睛还有些睁不开，被路过的艾美特揉了把脑袋也没清醒。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贝拉跟着众人起身，奈希被带得一激灵，勉强打起精神，抬眼看向门外，啧啧，不得不感叹吸血鬼的逆天颜值。 卡莱尔陪着一对老夫妻走在前面，60岁上下年纪，浅褐色头发，脸上微有几丝皱纹，无碍他们的俊美，反而平添了风度翩翩的优雅从容，和卡伦家一样象征素食的琥珀金色眼眸中含着慈和的笑意。 爱德华跟在后面，身边是三个年轻人。最显眼的是一身黑的冷艳女子，骨骼纤细，身形消瘦，一头黑色卷发及肩，巴掌大的精致面容冷峻，薄唇纤鼻，同样的暖金眸色在她脸上却透着豹子似的凌冽，不愧是久在部队警队混迹的赛琳娜。 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棕发青年紧挨着她，眸色深浓，眉眼带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泛着红润，该是那个尚未完成转化的新成员雷米奥。 和爱德华离得最近的男子身材高大匀称，脸庞棱角分明，并不显魁梧，但绷着夹克的肌理精壮。褐色头发凌乱，同色眉毛和深邃的桃花眼微垂，有种奇异的忧郁哀伤。 他似乎不太舒服，眉头轻皱，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什么巨大的冲击。等走上台阶，他终于抬眼，在和奈希对视的一瞬，突然透不过气来一般，惊喘两下，顿时红了眼角。 但大家没有注意他，卡莱尔正在为两边互相介绍。主要是奈希和雷米奥，其他人至少在爱德华婚礼的时候就已经见过，爱德华和罗斯莉更是和他们有老交情了。 “这辈分可怎么论呢？”看着和赛琳娜差不多高的奈希，雷米奥可说不出让她叫叔叔的话，众人皆笑。 “还是直接叫名字吧。”缇欧夫人提议，“早就听卡莱尔炫耀过，今天可算见到真人了，真是个小美人。” 奈希羞涩垂首，见到陌生长辈还是有些紧张。 “这是德米特里。”爱德华拍着好兄弟的肩膀。 德米特里？这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奈希歪着头想了想，还在犯困的脑袋有点儿不太灵光。是前几年旅游时偶遇的人？还是…原著？ 原著！德米特里！奈希不可思议地抬头。 沃尔图里的九大卫士之一！那可是贝拉最忌惮的追踪者，是卡伦一家躲不开沃尔图里的最主要原因！ 这几年的生活太梦幻美妙，她竟然忘记了原著中卡伦一家的最大威胁！ 爱德华发现又听不到女儿的心音了，偶尔有“沃尔图里”、“德米特里”闪过，像夹杂了嘈杂电流声的无线电。他诧异看向奈希，只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受惊似的瞳孔摇晃，手有些抖，不知所措地握起又松开。 德米特里也发现了奈希的异常。这明明应该是两人今生的第一次相遇，但看奈希的表现，却不像是第一次知道他。难道奈希也是重生？ 方才感受到奈希元识的灵魂震颤，和再次见到奈希的惊喜激动，瞬间冷凝。巨大的悲苦和绝望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他溺毙。他坚持了这么久，等待了这么久，难道只是为了迎接迟来的惩罚吗？ 加斯珀痛苦皱眉，他努力利用天赋控制德米特里的情绪，却收效甚微。在众多或欢喜或新奇或惊讶的情绪中，德米特里的悲伤那么突兀又深重，和他通感的加斯帕也像灵魂被拽进深渊，挣扎下坠。 爱德华不明所以，他没有听到德米特里心里有什么想法，却能听到加斯帕脑海里痛苦的呻吟。 大家都发现了几人的异常，尤其是德米特里摇摇欲坠的身子和半分没离开过奈希的视线。贝拉已经开始警惕，侧身把奈希半挡在身后。赛琳娜也疑惑皱眉，侧肘顶了顶德米特里以作提醒。 “抱歉，我可能还没有适应时差。”德米特里有些慌乱，轻咳两声，随口扯了一个蹩脚借口，却越描越黑。 奈希勉力镇定，食素、姓缇欧、跟爱德华是好友、住在英国，眼前的德米特里和原著差别太大，很可能并不是同一个人。她假装好奇开口：“德米特里是意大利名字吗？” “不，我是英国人。”德米特里声线紧绷，喉头滚动，奈希的提问有些奇怪，但那声音像救命绳索，拉住了他下坠的灵魂。 紧握的拳头微微放松，奈希轻呼了一口气又问：“那你去过意大利吗？” “没有…” 德米特里的眼睛渐渐发亮，奈希不记得前世！虽然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过自己，但她随自己回答放松下来的身子明明白白说明，她对那惨烈的前世一无所知，他还有机会！眼神从死灰中复燃出火光，渐渐炽热，饱含掩饰不了的浓烈感情。 还在垂头疑惑的奈希没有看到，但卡伦们和缇欧一众瞬间明了。这样的眼神他们不陌生，那是爱德华看贝拉的眼神，是加斯帕看爱丽丝的眼神，是吸血鬼看到自己歌者的眼神！ 紧张的气氛一松，但两家人的表情怪异起来。 缇欧夫妻自然笑开了花，看向奈希的眼神，从对世交家小辈的关爱，变成了打量儿媳妇的热切。 卡伦家这边却笑不出来了。罗斯莉眉毛都竖了起来，要不是被艾美特拉着，差点儿冲上去找德米特里拼命；爱丽丝惊讶得长大了嘴，和加斯珀的对视满是不安；连一向奉行散养、尊重差异的埃斯梅和卡莱尔都不赞同得皱起眉。 贝拉的吸血鬼龄还短，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本能觉得大事不妙，将奈希护得更紧。 爱德华本就被“好兄弟看上我女儿”的狗血现实惊得不轻，又听到每个人弹幕刷屏般的心声，脑海简直乱得要炸锅。 他按按额角，趁自己脾气失控前，从牙缝里挤出语气不善的邀请：“德米特里，看来咱俩需要单独聊聊！” 第十九章 他的歌者 白雪覆盖的林间 爱德华和德米特里缓缓踱步，皮靴踏雪，带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脚印错落，隐约露出沃黑的泥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并肩而行了。 “所以，是我的女儿？” 没了嘈杂的心音，爱德华慢慢平静下来。来回琢磨了几遭，竟发觉这不是件坏事，甚至值得皆大欢喜。珍宝被劫掠的恼怒神情维持不下去了，再开口的语气便多了几分调侃。 德米特里轻笑，语气已经恢复往常的柔和优雅，“你知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他再一次庆幸爱德华听不到自己关于前世的想法。能和爱德华如此心平气和地谈论奈希，简直是前世不敢想象的美梦。 “是啊，我知道…”爱德华想到初见贝拉时的自己，自然理解好友此刻的心情。 “跟我说说奈希吧，我想知道她的一切。”前世他还没来得及了解全部的她就失去了她，今生他绝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这算不算作弊？”爱德华觑他一眼，想起自己和贝拉经历过的波折颇有些忿忿不平，“哼，也太便宜你小子了。” 德米特里摇头失笑，突然想起奈希刚刚的异样，不禁发问：“你们原来跟奈希怎么讲我的？她刚才听到我的名字好像有点儿害怕的样子。而且怎么会问到意大利？” 爱德华也是满脑袋疑惑，开口时甚至有些凝重：“怪就怪在我们没提过你的名字，而且刚才那会儿她又不给我听心声，实在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也不对，不像故意施展天赋屏蔽，倒像是又跟那个禁忌有关…” “禁忌？”爱德华的话信息量有点儿大，德米特里连忙打断，把捕捉到的关键词反问出来。 “是的，我一直怀疑奈希身上有一个禁忌，限制她告诉我们一些事情。当初她笃定自己不是我们的女儿，却又很熟悉和信任我们；是她坚持要见查理，才让查理有机会再见到贝拉，天知道我多庆幸那个决定，贝拉感觉很圆满，查理也很安心；也是她引导我们去巴西寻找答案，得到答案又很惊讶，好像觉得那不是正解。”爱德华有点儿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她见过另一个是我们女儿的人，根据她的经历做出一些判断，然后发现有些结果一致，有些则不然。” 德米特里已经完全蒙了，奈希就是奈希，他绝不会错认自己的歌者，但是爱德华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当然记得巴西的事，那之前你们担心坏了，还跟老缇欧打过电话。但是你说她不是你们的女儿？” “抱歉没跟你们提过，奈希有前世的记忆-” 轰！像一颗炸弹丢进德米特里脑袋，前世的记忆！怎么会，怎么办，怎么可以… “-生理上她当然是我们的女儿，但是她觉得自己是借身还魂，灵魂占据了蕾妮斯梅的身体，大概是这个意思。” “她…有说过前世的生活吗？”发问的声音干涩，德米特里像跪在刑架前等待宣判的囚徒，心口被扯出破洞，从内到外席卷过刺骨的寒风，只等着那毙命的一枪来临。 “当然，她前世是聋哑人，还有严重的心脏病，虽然出身豪门，但家人都很冷漠，还嫌弃她没用…可怜的孩子…” 这？显然不是他所知的前世。看来奈希和自己一样，也有过奇遇，只不过不论前世今生，奈希的奇遇都发生在他们俩相识之前。 悄悄松了口气，对奈希的心疼后知后觉地涌上，原来，他的宝贝还受过那么多委屈。 他好像突然理解了前世那个在沃尔图里崩溃恸哭、木然赴死的少女，她曾挣扎在灰暗里，是卡伦一家给了她渴求的爱和鲜活多彩的生活，却被那时霸道无知的自己剥夺所有，被迫背负愧疚。这样算起来，自己比她前世的家人还要可恶百倍吧。 庆幸和后悔的情绪交织，如藤条缠绕心脏慢慢收紧，德米特里竟觉得眼眶发酸，还好，他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已经改了，所以，奈希，求你，这次别放弃我。 “还好这辈子身体健康，性格也比刚开始开朗一些了。”爱德华不用扭头就能听到好友哀痛到无以复加的心声，前世的故事被屏蔽，他以为德米特里只是担忧心疼奈希的病痛和心伤，赶紧补充道。 吸血鬼对歌者的关注和保护甚于本能，他自然理解好友的心情，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转移了话题：“话说雷米奥怎么还没有转化？我听见他可是早就迫不及待了”。 德米特里勉强从复杂的心绪里收拾起精神，提起那个不让人省心的雷米奥，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想等来这边以后让你们帮帮忙，本来前年满了18岁他就嚷着要转化，但是老提欧担心我们几个控制不住新生儿期的他。卡莱尔转化了你们几个，又是学医的，应该会更有经验一些。其实刚才就该跟你们商量这件事的，没想到遇到奈希…” 最后两个字陡然柔软，被他在舌尖转了又转，带着醉人的缱绻。爱德华好笑地瞟他一眼，甚至开始自省对贝拉有没有这么腻歪。 德米特里被看得不自在，握拳抵在嘴边，低头咳了两声，问道：“贝拉的新生儿期怎么样？我看她现在适应地还不错。” 提起贝拉，爱德华顿时满脸骄傲，“说了你可能不信，她几乎没有新生儿期，一开始就有很好的自控力，第二天就可以抱奈希了。” “你说什么？!” 衣领被一把抓住，爱德华清楚地听见好友脑海里在咆哮，你怎么可以让新生儿接近奈希！ “我是说，简直不可思议，贝拉太厉害了。”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反应过激，德米特里尴尬地松了手。爱德华的衣领已经被他吸血鬼的手劲揪成碎布条，在夹杂雪屑的冬风中尴尬地摇荡着，像极了爱德华此时无语的心情。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儿，不要一提到奈希就这么…”爱德华还没感叹完，两人突然僵立，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兽影立在林间。 威胁的喉音在利齿间翻滚，凶狠的眼神满是被背叛的愤怒，他前腿压低，身形后坐，摆出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嘿，雅各布，这是我的朋友，和我们卡伦一样食素，并不会破坏契约。”爱德华见状立刻开口，心中暗恼他们竟忘记福克斯是奎鲁特狼人的领地。“抱歉没有提前告知，卡莱尔会尽快拜访你们的族长。缇欧一家也会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并不会在附近狩猎，更不会伤人。” 棕红色的巨狼闻言抖抖耳朵，慢慢立直了身子，却依然不满地呲了呲牙。 爱德华扭头看了一眼德米特里，又转向雅各布说：“是的，我知道，但你看他的眼神也不怎么友善啊。” 巨狼哧了一声，表情有片刻柔和，贝拉怎么样？ “她很好，这几年过得很快乐。”到底对雅各布心怀感激，爱德华忍下心中的酸意，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见见她，她会很高兴，她…贝拉她一直很挂念你。” 不必了，我也很好，托你们的福，我的同伴又要开始变身了！雅各布恨恨地在脑中抱怨。 奎鲁特狼人的基因只有碰到吸血鬼气息才会被激发。当年卡伦一家在此定居，血脉里保护家园的本能被催动，族里的青年几乎尽数变身。这几年爱德华和贝拉在国外，爱丽丝他们也搬到了西雅图，只有威胁气息最弱的卡莱尔和埃斯梅还住在福克斯，狼人们变身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快要恢复常态。 结果现在，又来了什么缇欧一家，拉普什估计又要充满狼嚎了。 这是两族流传在血脉里的对抗，爱德华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歉意安慰他道：“缇欧家来了以后，卡莱尔他们会搬走。” 哼！有什么用！还不都是吸血鬼！总之，我会盯着他们的，雅各布撂下警告，一个纵身跃入林间，眨眼不见了踪影。 “咳咳，狼人？”德米特里仿佛闭气了很久。 爱德华苦笑着解释：“附近的拉普什是奎鲁特人聚居地，狼人嘛，向来和我们吸血鬼不对付。但是我们无意为敌，卡莱尔亲自去谈下了和平契约。刚才你也听到了，契约内容对于你们来说肯定并不是什么问题。一般我们两边会井水不犯河水，但雅各布比较特殊，他-”爱德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贝拉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帮了我们很多次，这也让他觉得更有责任去防止我们越界。” 德米特里点点头表示理解，既然对奈希的安全没有威胁，甚至帮过他们，那自然不算敌人。只是雷米奥很快要接受转化，很容易失控暴走…看来到时候要看紧他了。不然被群狼人盯上，光那味道都够人受得了。 他抽抽鼻子，突然脚步再一次顿住，酥麻的震颤从灵魂传导向肌肤，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就在不远处… 第二十章 查理探访 吸血鬼没有一日三餐的习惯。福克斯别墅里，原本为奈希准备的餐具食品已经被搬到新家。饥肠辘辘的奈希只能去附近的查理家觅食。 饭桌上，奈希柔声跟查理说着卡伦一家的想法。 卡莱尔提议以后对外说，奈希是他新收养的女儿，也就是爱德华名义上的妹妹。毕竟，以她现在的相貌说是贝拉的女儿肯定无人相信。在家里，她也已经很少喊他们爸爸妈妈，而是直接叫名字。幸亏是在美国，叫长辈名字也不会失礼或者奇怪，要是在中国，这种关系可真不好办了。 查理耸耸肩，“我早就说这样不行，你们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他提过，那时候你照片里看起来已经八九岁了，和贝拉就像是姐妹俩，在哪儿照的来着？我记得背景好像也是冰天雪地的”，他起身从一旁的五斗柜抱出一本相册，哗啦哗啦翻了两页，找到了自己想到的那张，倒过来放在桌上，拿指头点了点。 一旁的苏探头瞅了一眼就笑了，“俄罗斯拍的，你都念叨好多遍了。” 奈希也认出那张照片，是在西伯利亚的冰原，她和贝拉都套着毛绒绒的皮帽，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笑得一脸灿烂。除了一个面色红润，一个白皙到透亮外，竟看不出二人有什么差别，别无二致的精致骨相，眉眼、鼻梁、甚至嘴角的弧度，都那么相似。 另一面是她的单人照，也是在俄罗斯，她正学身后芭蕾舞海报里的姿势，亭亭玉立、翩翩欲飞。再往前翻，是他们一家三口的自拍，脸太大看不见背景，好像是某个湖边。还有在迪士尼乐园的、在街头的、在演唱会的、在荒野的，这些是贝拉通过邮箱发给家人的旅行照。没想到查理将它们都洗了出来，一张一张按时间排好，规规整整贴进相册，还在旁边写了注释。 “我没能好好陪贝拉长大，本来以为可以在你身上弥补这个遗憾，没想到-”查理叉着腰斜靠在餐桌上，感慨地看着眼前一眨眼功夫就成大姑娘的女孩，“-你比她更过分。” 奈希摩挲着已经泛旧的相册，眼圈渐渐红了，“对不起，我-” 查理看着奈希贴心又焦急的小模样心里软得发酸，揽过她吻吻发顶，嘴里安抚说：“我不是在怪你们，奈希，我是在怪我自己。”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从没能好好照顾贝拉，更遑论小奈希，现在人老了，发现少了回忆，又怎么能怪孩子们。 “不管怎么说，终于不用再以这样年轻帅气的模样做外公了。” 奈希被逗得破涕为笑，抿出两个梨涡。 午后 查理送奈希回老别墅，顺路履行一下片警的职责，见见镇上的新居民——缇欧一家。 刚下车，奈希就感受到一侧不远处紧盯的视线，她有些瑟缩，脚步微顿。 哪怕知道他不再是自己前世所知的那个沃尔图里先锋，心里也是有些怵的。而且他的眼神，幽深晦暗，她看不明白，却本能觉得危险，难道他想喝自己的血？ “噗！”爱德华听到奈希的心音，直接笑喷，看来好友还任重而道远。 德米特里从奈希出现就挪不开视线，脑中弹幕式地闪过一排排“她在发光！”“太美了！”“简直是天使！” 爱德华忍无可忍，用胳膊肘撞他，“行了啊你，她还是个孩子。” 德米特里低头失笑。听到他的心音，爱德华面色稍霁，是啊，他们的愿望殊途同归，都希望并且会不惜一切，守护奈希永远快乐幸福。 查理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走到几人身前。 爱德华忙为两人介绍，“查理，这是德米特里，我在英国的远房表哥。德米特里，这位是贝拉的父亲，查理警官。” 德米特里左手扶袖，躬身伸手，“很荣幸见到您，先生。” “你好呀，小伙子！”查理被德米特里的手温冰得瑟缩一下，“快进屋吧，看你手都冻僵了。” 走进屋内，只见平时空旷宽敞的客厅此时显得有些拥挤，十来个人或站或坐，个个容貌俊美，简直像好莱坞明星聚会。 查理有些闹心，卡伦一家还不够，新来的缇欧们也都颜值这么高，小镇又要沸腾一阵了。 “塞宾斯·缇欧，叫我老缇欧就好，这是我夫人杰奎拉。” “我叫查理，欢迎你们来福克斯，多亏你们的加入，这里常住人口终于可以恢复1600人了。上次破1600还是卡伦一家搬来的时候。” 众人皆笑。贝拉走上前和查理拥抱，然后揽着奈希退回一旁，这种场合总是长辈们的主场。 一直到坐下，贝拉拉奈希的手都没有放开，她已经从罗斯莉那里听说了奈希是德米特里歌者的事。奈希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被愤怒、焦急、惶恐、不舍的情绪轮番轰炸，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另一边，听缇欧先生介绍过几个小辈，查理重点关注了雷米奥：“冒昧地问一下，这孩子要在这边上学吗？如果要的话，我得提前准备警车开道，不然学校门口会被围观的人挤堵车的。” 其实他完全没有夸张，福克斯人口稀少，且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居民，难得见几个外人，连外出上学工作的年轻人返乡都会被围着问个不停，更何况完全陌生的面孔，还是颜值这么高的陌生面孔。想当初卡伦家来的时候，那场景，啧啧，简直不堪回首，他们上下学必经路上的车祸都多了好几起。 缇欧先生和卡莱尔对视一眼，刚才他们已经谈过雷米奥的事，既然很快就要转化，短时间内肯定不能上学或者工作了。 “雷米奥已经高中毕业了，但他身体不太好，暂时没申请大学，这次来也是想找卡莱尔帮他调理调理。” “这样啊…”查理打量着一旁的高大青年，实在看不出他哪里身体不好，他哥哥都比他看着苍白。他哥哥…嘿！这小子眼睛看哪儿呢！ 见连查理都发现了德米特里肆无忌惮的目光，爱德华忍无可忍得咳了两声，狠狠瞪他一眼。 德米特里收回视线，倒不是因为爱德华的提醒，或是查理的注意，而是发现奈希有些怕他，被他盯得坐立不安。看来，要想个更好的办法接近她，仅仅凭亲戚的身份还不够。 查理坐了一会儿，就礼貌告辞。卡伦一家也适时起身，说是要给他们留些整理行李的时间。 “回神，回神，车早没影儿啦~”雷米奥正来回搬着东西，路过还伫立在屋前眺望路口的德米特里，语气满是揶揄。 屋里的老缇欧夫妻笑出了声，见德米特里扭头，立马装作很忙的样子，埋首整理手边的箱子。赛琳娜抱着臂从楼上走下来，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但嘴角和眉头微挑，明显也在调侃。 笑着摇摇头，德米特里转身进屋，开始帮忙收拾新家。多一个劳动力进度自然快多了，不等天色擦黑，东西基本都已经归置到各人的房间。 “真是太好了，我本来最担心德米特里。”提欧夫人坐在刚铺好的床上，欣慰地感叹，并不是所有吸血鬼都有幸找到自己的歌者，但德米特里这样活了七百多年的老光棍也着实罕见。 “是啊…”老提欧立在窗前，语气慨叹，神情却并不是全然的放心。德米特里比他们还要年长，之前不知经历过什么，虽然外表俊逸随和，但性情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和阴沉，像夏日里凝结雷暴的低压天气，平静中总隐约有风雨欲来的危险。但愿歌者的出现能成为吹散乌云的太阳吧。 月色艰难地在层层林叶中找到缝隙，透撒下三两束晖芒，被皑皑白雪散射出莹莹润光，落在楼上窗边人的眼中，融化成了甜蜜的糖。 德米特里沉浸在今天与奈希相见的每一瞬回忆中，一遍遍描摹，一遍遍回味。 太好了，奈希还是曾经那个奈希，没有像他曾担心的那样因为蝴蝶效应从这一世消失或者变化；奈希又是崭新的奈希，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有惶惑和憎恶，而是纯粹的好奇。 好几次他几乎耐不住叫嚣的思念和贪恋，想立刻把她揉进怀里，锁在身边。在背后死捏着拳，拼命默念自己定下的戒律，才勉强压住蠢蠢欲动的手。 他的奈希，他的宝贝，实在太过美好，不管是微笑还是发梢，无论是呼吸还是心跳，都恰到好处地戳中他的死穴，连回想片刻心都会一阵酥软。 发现自己又快按捺不住疯狂的爱欲，他赶紧关停脑海中循环播放的录像，再次默念起重生伊始就下定的决心： 绝对，绝对不能再犯前一世的错误。 藏好真实的自己，变成她喜欢的模样。 别再吓跑她，诱到身边，牢牢抓紧。 月光好像被偶尔路过的浮云遮住了，方才还一派清亮的山林此刻陷入幽暗，正如窗前男子的眼神，因为复杂又压抑的心绪，变得晦暗不明。 第二十一章 意外再遇 卡伦一家此时正趁奈希睡着聚在卡莱尔家的客厅。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会没提前预见？”罗斯莉满是怨念，对爱丽丝发着脾气。早知道她就把奈希藏起来了，才不会让什么臭男人以所谓歌者的理由抢走她们的宝贝。贝拉也在生气，同仇敌忾地瞪着爱丽丝。 “拜托，你们讲不讲理。”爱丽丝当然理解这两个母爱泛滥的女人的心情，不过她真的很无辜啊，她的能力其实受限于预见对象的熟悉程度和行事作风。德米特里是第二次见面，而奈希，奈希正处在满脑子新奇想法的青春期，甚至比普通人类的青少年多几分尝试的勇气和新鲜的热忱，可以预见的提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让她怎么可能预见得到，两人间存在这么深的羁绊。 “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卡莱尔打着圆场，德米特里他自然信得过，甚至有些暗自庆幸。当年身为吸血鬼猎人却被吸血鬼恶意玩弄转化，可谓哀莫大于心死，是老缇欧引导他自控、食素、学医，重新找回了生的价值。后来周游各地，结识了众多好友，才偶然发现，几乎所有素食家族都曾被缇欧夫妇指引。把奈希嫁到这样品性纯良、德高望重的人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就是说啊，”贝拉和罗斯莉心中的怨念比她们表现出来的更加夸张，听得一清二楚的爱德华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他也舍不得女儿，但还是忍不住为好兄弟说话：“总会有人出现在奈希身边的位置，我很高兴这个人是德米特里。贝拉可能不熟悉他，但是罗斯莉，咱们在欧洲的时候全靠他家照拂，相处过那么久，你还不信德米特里的为人吗？” “不是不信他…”罗斯莉懊恼地抓抓头发，不知道怎么反驳爱德华。 “只是舍不得奈希。”贝拉帮她说完，语气甚至有些脆弱。一切都太快了，普通人家也会感叹“吾家有女初长成”，而奈希把这个时间压缩成了四年。 爱德华轻叹一声，把她拥进怀里，啄吻着额角发顶安慰道，“奈希又不是马上就嫁人了，而且他们会在这里住很久。” “你说的对，奈希总会有爱人。”贝拉垂着眼睛摇摇头，抿嘴否定着自己的不舍，“你知道吗，我好像突然理解查理的心情了，查理见到你的心情，那种愤怒和欣慰的矛盾，哦，天啊，我这是怎么了。”她仰头拼命眨眼，试图掩藏夺眶而出的眼泪。 “好啦好啦，怎么突然这么伤感。”爱丽丝见不得人哭，立马语气轻快地开口，“要知道我还担心奈希被学校里哪个毛头小子骗走呢，人类男人怎么靠得住，过几天变心了，受伤的还不是我们家小奈希，现在好了，只有奈希伤他的份儿。” 贝拉破涕为笑，点点头，这倒是真的，爱德华、加斯帕、卡莱尔，哪个不是被自己的歌者吃得死死的。她的奈希，值得这样专注炽烈的感情，值得一个执手相随的爱人。 走进奈希房间，沉睡的人儿在夜色中似乎也散发着柔光，悄悄落下一吻，宝贝女儿，恭喜你将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 平整洁白的雪地陆续碾过交错的车轮印和凌乱的脚印，沉寂许久的校园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英国的亲戚？” 琳达和从前排扭身过来聊天的佩妮显然对亲戚来访这种事没有什么好印象。 “但愿不是我家唠叨的姑母和只会尖叫乱跑的表弟那样的亲戚。”佩妮撇撇嘴，顺了顺刚烫的头发，颇有些嫉妒地看着奈希和琳达的天然卷发。 “也别是我家总来借钱吸毒的舅舅那样的亲戚。”琳达左手撑着腮，右手里的笔一下一下戳着书本角落的页码，直到两个数字的封闭空间全部被黑点戳满才意兴阑珊地丢下笔。 奈希急忙摆手，“特别好的一家人，缇欧先生是卡莱尔的堂叔，夫妻两个完全不像我想象中的庄园主，反而像是退休的大学教授，很有学识修养的样子。三个孩子比我大些，各有风格。” “缇欧先生是卡莱尔的堂叔，那他的孩子岂不是你的叔辈？” “嗯…是这样没错”奈希昨天一直因为德米特里的出现神思不属，倒没太留意辈分的问题，毕竟吸血鬼间实在没法区分什么辈分。现在被琳达一说，她才发现，哪怕自己已经被刻意提了一辈，还是要叫德米特里和雷米奥叔叔。 “长相呢？”颜控佩妮的重点永远在颜值。 “我打a！”奈希一脸严肃，还郑重地点点头，努力体现自己评分的可信度。 “切…”琳达和佩妮一起翻了一个白眼，“你看谁都是a。” “我就不明白了，你家那么多帅哥美女，怎么就没把你的审美养得刁钻一些呢？”佩妮恨铁不成钢地去戳奈希的脸蛋，却被手上嫩滑的触感软了心肠，力道顿减八分。 “但是确实挺帅啊…”以德米特里和雷米奥的长相还得不到a？ “能有多帅？比你爱德华哥帅？” “嘶…”四周的同学一阵倒吸冷气，三人忙随众人的目光看向教室门口。 只见一个身穿铁灰色长风衣的男子立在那里，身形修逸，姿容舒朗，中古风格的欧系俊颜，搭配从容淡漠的神色，像刚从米兰时装周t台上走下来的男模，莫名有种冷艳的禁欲性感。 “有这么帅？”佩妮的声音呆滞到飘忽，琳达已经完全傻掉。 而奈希，震惊地睁大眼，德米特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各位好，我是新任世界史老师，德米特里·缇欧。”声线低而微哑、语气轻且错顿，普通的自我介绍，听起来竟像是一首吟诗，遥遥从中世纪的古堡传来，质感分明。 从他进门起陷入诡异安静的教室瞬间被炸出口哨和窃窃私语。 刚缓过神的琳达狂摇奈希胳膊，“天啊啊啊，这就是我心目中达西的模样，影版《傲慢与偏见》应该找他演！” 奈希被她晃得发晕，却再不敢抬眼。德米特里怎么会来兰德中学教书？他不是应该…好吧，她也不知道这个不是沃尔图里卫士的德米特里应该做什么。但是这太让人不安了，难道他有什么企图？难道他是沃尔图里的卧底？ 忍不住脑补了6种反转、8个“真相”的奈希第一次在课堂上走神了。直到下课铃响起，蒙愣的双眼才在书页上聚焦，意识到自己一节课竟然什么都没听进去。更尴尬的是，德米特里的视线犹如实质，正沉沉压在她身上，不知是在不满她的学习态度，还是在期待亲戚间的寒暄。 “我该改口叫你老师了吗？”出教室门肯定会经过他面前，知道躲不过的奈希硬着头皮起身上前，状似轻松地开玩笑。 “随你，只要不叫叔叔就行。”德米特里似乎有些惊讶，清了下嗓子才开口，声音却依然暗哑。 “奈希，下节是代数，教室有点儿远…”已经走到门口的佩妮回头招呼，收到奈希感激的一瞥。 “那，我先去上课了。”是松了一口气的轻快。 “嗯，回头见。”是压抑着不舍的低沉。 走出教室，立刻被琳达和佩妮两个围住，“我说过啦，人很帅的，能打a。”奈希急忙自救。 “谁说这个，啧啧，眼睛恨不得长在你身上，一节课几乎都在盯着你看，他肯定对你有意思！别回头！现在也在咱们后面跟着的，我敢保证他还在看你。”佩妮凑在奈希耳边压着气声讲悄悄话。 “怎么可能！”奈希差点儿跳起来，脸瞬间涨红，“你这脑补也是够了，我刚才上课有点儿困，一直走神，他估计看到了又不好说我…”知道吸血鬼能把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奈希尴尬得要死，拼命拉佩妮的袖子让她闭嘴。 “虽说佩妮电影看多了，有点儿想象力过盛-”琳达斜睨着举止颇为异常的奈希，好整以暇地开口：“但是这次她应该没有多想，而且我看你也，唔-” 意识到话头不对，奈希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她也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是亲戚！禁止胡乱猜想! 让别人不要胡猜，可奈希自己却管不住自己天马行空的乱想。整整一天，她都没能好好听课，再一次被数学老师点名的时候，她懊恼地站起来，主动承认错误。 “好吧，卡伦小姐，虽然你发呆的样子也很可爱，但是我更喜欢看到你求知欲旺盛的小眼神。”苏珊老师摆手叫她坐下，对这个向来乖巧好学的小姑娘没有丝毫脾气。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课后的排球练习，队员们突然发现，今天她们竟然能接住奈希的扣球了！ 队长特别高兴，对b队的进步大夸特夸，直到自己的一击长球缓缓飞到对面，却差点砸到奈希，她才发现，自己夸错了… 隔壁篮球场地因为新成员的加入，吸引了不少女生。 奈希都快崩溃了，不怪她啊，这都是德米特里今天第几次出现了！这人到底要干嘛？ 第二十二章 沃尔图里 晚上 又翻了个身却依然毫无睡意的奈希叹了口气，干脆抱起枕头敲响了父母的房门。 爱德华早听到了她小心翼翼的心音，打开门自觉卑微举手，示意他会躲得远远的，不会偷听。但这次，奈希没有像往常那样用眼神催他离开，而是拉他的手示意他留下。 爱德华好奇挑眉，女儿长得太快，已经开始有属于少女的小秘密，以往总是抢他的老婆，还把他踢到一边，今天倒是难得。 并排坐在床头的两个女子精致如画，在灯影下氤氲着相似的轮廓，几乎像双生的姐妹。 爱德华双手抱臂斜靠在门框上，目光软成一片，所有心绪都如潮退去，唯有爱意横生，铺天盖地，这是他世间最爱的人儿啊，在他眼前，也在他心里。 “睡不着？”贝拉轻抚着奈希的头发，清越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却依然动听得像风铃。 奈希摇头，犹豫半晌。 “你们知道沃尔图里吗？” “沃尔图里？” 空气有瞬间的安静，就像奈希此刻的心情，紧张到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贝拉的神色，却只看到她和爱德华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贝拉轻笑着摇头，满脸纵容的宠溺：“什么是沃尔图里？听起来像是一个地名，是你在地理课上听到的？” “你怎么会听说沃尔图里？”不同于贝拉完全的茫然无知，爱德华已经站直了身子，但微蹙的眉峰间没有警惕焦虑，只有单纯的疑惑。 这不该是听到吸血鬼王族的反应！奈希来回看着两人的神情，试图从中找到对上位者的敬畏，对独裁者的厌恶，或者久被威慑胁迫的蛛丝马迹。 “沃尔图里是意大利的一个小城，那里住着阿罗家族，他们应该算是现在最年长的吸血鬼家族了，一直挺有野心。”爱德华向贝拉科普，声音轻柔，在奈希听来却如一记响雷。 “就是那个住在阳光最充足山顶的家族？原来那个地方叫沃尔图里。”贝拉恍然大悟，点头感叹：“佩服佩服，一直生活在城堡里不见天日，可需要不小的定力。” “你知道吗，他们现在还穿中世纪的长袍和披风，保持着所谓的高雅格调。不过现在的人们好像还蛮喜欢复古风，他们的城堡几乎算是当地标志性旅游景点，收入不菲呢。甚至搞出了一个圣马库斯节，专门纪念1500年前将吸血鬼驱逐出城而牺牲的马库斯神父。” “让我猜猜，这个马库斯神父就是阿罗家族的人？” “没错！是不是很讽刺？” “但是相当聪明！起码能保障他们优渥的生活，而且游客偶尔消失是最不容易引起怀疑和调查的，不是吗？”贝拉忧心忡忡起来，“这么说来，卡莱尔仅凭医生的工作养家，太辛苦了。怪不得艾美特和罗斯莉在经营酒吧，也是在补贴家用吧？看来要争取下奖学金了…” “哈哈哈，宝贝儿，你还真是傻得可爱。”爱德华笑到弯腰，被恼羞成怒的贝拉丢了一个枕头，连忙憋笑安抚：“我们好歹是活了百十来年的吸血鬼，怎么可能真的只靠卡莱尔一个人的工资生活，名下土地房产的租金就够普通人过好几辈子了。还有爱丽丝，她的预见天赋可帮我们投资了不少好项目。” “别告诉我你是什么上市公司的ceo，有私人飞机、豪华游艇什么的。”贝拉一下子从床上跳到爱德华眼前，因为惊讶瞪圆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准备接受自己嫁了个隐形富豪的惊喜。 “那到不至于，别忘了我们要保持低调。不过你就别担心钱的问题啦，奈希你也是，想买什么告诉我，咱们家可不穷。” 被点名的奈希呆滞着看着已经甜蜜相拥的父母，还没从“连沃尔图里也和原著不一样了！”的震惊中缓过神，发现话题已经歪楼到卡伦家的生计问题。 “哦，对了，你刚才问沃尔图里，是有什么事吗？”看到一脸懵的奈希，爱德华终于想起这次睡前密谈的主题。 “没，没有，我就是上课听到的，隐约记得那边也有住吸血鬼，所以有点儿好奇。”已经想明白这个变化对卡伦家意味着什么，惊讶像受热的玉米粒，蹦跳着炸成爆米花，膨胀成惊喜。 没有难以抗衡的绝对权势！没有随时可能被审判的威胁！这一世的沃尔图里只是个普通吸血鬼家族的居住地，不再是原著里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吸血鬼王族！ 奈希已经顾不上被疑心，欢快地跟贝拉交换了晚安吻，几乎是跳着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扑进柔软的大床，埋进被子里释放了一个无声的尖叫。真好，真好，今后，是完全自由的人生了。 “你这几天心情不错啊~”发现奈希又在哼着小曲，本就精致如画的面容因为愉悦的神情更显明媚灵动，琳达有片刻的愣怔，喃喃道：“长成这样简直是在犯罪。” 奈希无奈地嗔她一眼，继续向餐盘里加鸡排。高体温和强体能意味着更大的消耗，她很容易饿，也从不用担心发胖。前几年在各地旅行，最幸福的事就是品尝美食，从街头吃到街尾，从城东吃到城西，她可以边走边吃一整天。 这种时候，贝拉和爱德华就会特别无奈，不能吃只能看，还要看她吃得那么香，简直是折磨啊折磨。贝拉曾经没抵住诱惑，尝了一口她的火鸡面，然后舌头疼了好久！当晚就跑去猎食了一头麋鹿，才好歹缓过来。 想到父母的囧事，奈希抿嘴偷乐，心情更好了，又夹了两块甜甜圈。佩妮看着她越堆越满的盘子，羡慕得无以复加，寒假不过多吃了几顿烧烤，她就增重了5斤，脸上还不太明显，但是颤巍巍的肚腩，无时不刻不在控诉她的贪嘴。 “真奇怪，为什么你就可以怎么吃都不胖。”佩妮放下自己的一餐盘沙拉，无声叹气，真的是毫无食欲。 奈希正要答话，突然第四个餐盘出现在桌上。 “介意拼桌吗？”爽朗又略带慵懒的男声响起，一个嘻哈男孩不等她们回答就一屁股坐下。黑色额带绷在发际，金发短发凌乱随性，杂草似的朝天梳着，一身球衣在偏瘦削的身上更显宽大，精致白皙的脸上是玩世不恭的坏笑，看向奈希的眼神却专注认真。 “我的天…”佩妮失去表情管理，这可是兰德中学街舞社的社长，常年稳居校园红人榜前列却行事颇为低调的大神学长安德鲁。 兰德中学的校园明星其实分为两派，一派是以运动健将、啦啦队员、校园歌手为代表的社交红人，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众追捧，接近他们就等于融入了主流圈子。 另一种就是像吉尔、安德鲁这样的贵族大神。家境优渥，能力过人，在学校的存在感极强，也随和不摆架子，但只有那么几个自己圈子的好友，并不怎么和普通学生打交道。 今天是哪阵风把这位大佬吹来了？ 奈希也很惊讶，赶紧反思了一下最近的时间安排，好像并没有耽误过街舞社的活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暗自叹了口气，安德鲁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傻瓜怎么办。他自觉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单独给她教舞步、纠动作，暧昧却不越界的肢体接触连他自己都脸红心跳，可小姑娘还是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连一点羞涩都没有。 难道要表现得再明显一点？心中的想法千回百转，他表面上却依然淡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薯条，一边状似无意得开口：“佩妮也是啦啦队的？” 被点名的佩妮疯狂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 “怎么没来街舞社试试？常听奈希提起你。” 这话就听着有点儿怪了，透着跟奈希莫名其妙的亲昵。琳达和佩妮对视一眼，看向奈希的眼神明晃晃写着“八卦”二字。 安德鲁也没打算听佩妮的回答，转头又问奈希，语气明显柔和不少：“奈希周末有安排吗？” “暂时没有…怎么了？是街舞社要加练吗？” 兰德中学街舞社在油管上有自己的频道，会定期上传社员的编舞作品和一些名作cover。最近确实有个群舞在排练，因为队形和动线复杂，大家配合得磕磕绊绊，始终达不到拍摄要求，奈希第一反应就是要加练。 “咳咳咳”安德鲁一口可乐差点儿没喷出来，这么思维清奇的美女让他怎么撩！深吸一口气，努力挽救话题：“倒也不是。听说最近有部电影不错，想问你-” “奈希！”清冷的声线带着薄怒横插进来，打断了安德鲁的话，德米特里出现在众人身侧，“介意我也拼个桌吗？”。 “当然不…”奈希头都大了，这一个两个的，今天都是怎么了？尤其是德米特里，他吃的哪门子饭！ 德米特里从容坐下，但安德鲁汗毛都竖起来了，狠厉的威压让他狼狈错开视线，不敢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第二十三章 歌者意义 午饭是在无比尴尬的氛围中结束的，奈希顶着数道意味不同的目光，感觉自己都要消化不良了。饭后又被佩妮和琳达逼问安德鲁的事，简直身心俱疲。所幸下午没课，离排球训练时间还早，可以先在图书馆放空一会儿，躲躲清净。 也许是受上辈子的影响，书一直是奈希的避风港。漫步在书架间，她就像是行走在光阴岁月里，随手就可以摘出一朵思想的火花，一段古旧的故事，甚至一副浮生的留影。也不拘什么主题，只这样细细看过一个个书脊，时不时抽出来翻两下书页，就足以让她沉迷于文字本身带来的满足。 午后阳光从矮窗斜射进幽暗的角落，透过层层叠叠的书架，投射出不规则的光影，带着书墨香气的浮尘悬停其中，似是霎那停滞，又仿佛转眼永恒。 突然身旁边落下黑影，奈希以为是自己挡了路，连忙侧身，抬头却发现是德米特里立在那里。 怎么在这儿都能遇到，奈希有些惊讶，轻声礼貌问好。 “好巧~”依然是优雅的英伦腔调，因为刻意压低，多了几份暧昧不明，“在找什么书？”高大的身形靠近，单手插兜，是最慵懒闲散的姿势，却莫名有种迫人的意味。 骨相修长的左手在书架高处拨了拨，最后状似随意地搭在中间层，却将她围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德米特里微微低头，认真凝视着奈希，总是盛着哀愁似的眼睛此刻却灿若星河，语气是与深邃眼神不符的调笑：“我问了一个很难的问题吗？” 从他靠近起就有些呆愣的奈希此刻更是无措，对方明明没有体温，近在眼前的胸膛却让她脸上蒸腾出热意。张了张嘴，大脑却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强过一下，渐渐乱了节奏。 得不到她的回答，男人眼眸黯淡下来，却固执得追着她的眼睛，跟着她低头的动作矮下身，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右手动了动，似乎想来托起她的下巴，但最终握成了拳，落回身侧，再次开口的声音发苦，透着几分脆弱：“讨厌我？” 奈希连忙抬头否认，却发现德米特里已经离得太近，深邃的眼睛仿佛充满了她整个视野，她甚至可以从里面看到小小的慌乱的自己。 她自然也能看到，自己的一句“怎么会”，让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迸发出怎样的光彩和喜悦。 “嘿，奈希，你看我找到了什么！”琳达的脑袋从另一侧探过来，看到德米特里也有瞬间惊讶，不过很快淡定地点头致意。 慌忙避开视线，奈希随手抓起最近的书举了举，假装镇定道：“我想我也找到合适的书了”。 挡在身前的身影似有片刻僵硬，然后侧身让开路，奈希轻声道谢，不敢再抬头看他的神情，飞快走到外面。 “你还不相信他喜欢你？”琳达满脸坏笑。 “你想多了…”偷眼看到在不远处坐下的德米特里视线一直钉在自己身上，奈希赶紧扭回头，嘴上强自反驳，心下却不再确定。 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的问题，都已经远超普通亲戚间关怀的范围。 可以以青春不老的体魄度过至少100年的时光已是老天厚待，奈希给自己不知道可以持续多久的生命做了密密麻麻的计划，想歌唱、想舞蹈、想结识更多的生命，想尝试不同的可能，但其中不包括爱情。 她早就想得明白，异种混血对人类来说是危险的异类，对吸血鬼来说同样是。自己注定要独身一人，啊，不是，有家人她当然不会孤独，只是从爱情的角度来说上独身一人。 之前她一直做得很好。学校里的追求者不少，有小心翼翼的试探，也有大张旗鼓的告白，她可以做到礼貌但疏远，甚至冷脸拒绝。 但是德米特里，他是爱德华的至交，是卡伦家族基于信任和爱认可的亲人，如果真如琳达和佩妮所说，对自己有意，该怎么办呢？ 奈希叹着气走出校门，背后仿佛依然能感受到灼人的视线，直到上车都无法隔绝。 贝拉不等奈希坐稳就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今天怎么样，奈希宝贝，过得开心吗？” “挺好的。”奈希乖乖系着安全带，眉眼弯出甜甜的笑意。 贝拉心中软成一片，又吻了吻小姑娘细软的发顶，才转身坐正，和爱德华在后视镜里交换了一个甜蜜的对视。 “真的挺好的？那为什么又屏蔽我？”爱德华一边惬意地挂挡启动了车子，一边调侃的视线转向奈希。但后视镜里，小姑娘眼神躲闪，两手因为他的问话下意识蜷起，一下一下扣着坐垫，连嘴角都抿出薄痕。 轻松的笑眼被严肃取代，“怎么了？” 听爱德华语气才发现不对的贝拉也紧张地探身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不，没有，我只是-”奈希慌忙摆手，犹豫地看着二人，不知该不该和他们讨论德米特里的事，“我只是有点儿困惑，你们也知道德米特里现在在我们学校工作，但是他…” 奈希低头摆弄着手指，还在兀自尴尬，没看到贝拉和爱德华的神情已经化为了然。 “他对我的态度有点儿-”奈希努力挑选着合适的词，挣扎良久才泄气道：“-奇怪，也许是我多想了”。 “也许你并没有多想。”爱德华勾起了笑，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 “爱德华!”贝拉慌张阻止。 “亲爱的，她有权利知道。” “知道什么？”这两人显然有事瞒着她，只透过后视镜用眼神争执。 “你是他的歌者！”贝拉到底懊恼开口，回头握住奈希的手，不舍得摩挲着。 见奈希惊讶又茫然的小模样，爱德华也突然有些伤感，“很抱歉，从来没有给你提过这种事，我们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快…”。 “所以-”奈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会杀了我吗？” “是啊…什么？不不不！”爱德华哭笑不得，“天啊，杀你？哈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会伤害你的人。” 不是吗？原著里，对歌者的着墨甚少，一笔带过的寥寥数语里，能隐约看出那是种类似专属灵药的存在，味道有致命的吸引，吸食后会让吸血鬼能力大增。像爱德华这样能抵抗诱惑，反而爱上歌者的，几乎算是吸血鬼里的异类了。 “奈希，歌者，是吸血鬼漫长永生中所能拥有的，唯一一次心动。”敛去笑声，爱德华的语气无比郑重。 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雨丝绵密，模糊了窗内女孩玲珑脱尘的面容，以往温柔又灵动的双眸此时却有些茫然。 爱德华又说了很多，他描述的歌者和原著完全不同，是吸血鬼的专属，有些类似狼族的烙印爱人，却更难得遇见。大多数吸血鬼要经过数个世纪的等待和寻找才会碰到自己的歌者。 对不同吸血鬼来说，歌者带给他们的感受也会不尽相同。比如卡莱尔，埃斯梅诱发了他无尽的怜爱和照顾欲；比如加斯帕，爱丽丝能给他带来难以比拟的满足情绪；比如艾美特，罗斯莉是他眼中最美丽性感的缪斯；又比如爱德华，贝拉的血曾是他最上瘾的毒品，她防御天赋屏蔽下的想法更是无解的神秘，诱人探索，然后渐渐沉迷。 而德米特里…作为最出色的追踪者，能感受到每个生命体的元识。奈希元识激起的灵魂共振，即使爱德华只能听到几分，也能感觉到那种触电般的战栗。 随着“活着”的时间变长，身为人时拥有的一切化尘归土，亲眼见这世间沧海桑田，吸血鬼身上属于人性的部分真的会被消磨，所有欲望和情感都会褪却颜色，在没有尽头的生命面前变得不值一提。可以想见，歌者的出现会是怎样的冲击。仿佛万籁俱寂中的唯一鸣响，泼墨漆黑里的一点光明，又仿佛一个按钮、一根引线，瞬间将已经遥远的世间红尘拉回已经干涸空洞的生命。这样的诱惑没有几个吸血鬼可以抵抗，只会拼命抓住，执着维系。 朦胧的雨雾带着早春的寒意，顺着车窗肆无忌惮地攀爬到女孩的额头，却被旺盛燃烧般的温度熏蒸得四散奔逃，溃不成军。瞧，这世界总是如此矛盾，她明明是如水柔软的性子，却有着火样灼热的体温。就像那个男人，明明是最冰冷淡漠的吸血鬼，看向她的眼神却那么热切浓烈。 她没想到那是出于对歌者、对挚爱的渴求，更没有想过一个生命对于另一个生命可以有这样的意义。 手被小心握住，扭头只见贝拉担心的目光，后视镜里，爱德华也在微皱眉头观察她的神情。意识到沉默太久，奈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但勉强不了自己立刻理清如麻杂乱的思绪，只能回握贝拉，倾身撒娇地靠在她肩头，低声呢喃，“我要想想…” 第二十四章 音乐节！ 一身黑衣宽松，旋转跳跃间却勾勒出纤细身形，金色的长发高束马尾，随着甩头动作划出帅气弧度。音乐是bts的fire，前几年很火的南韩男团舞，霸气却有节制，被向来柔和的奈希跳出来，意外地干净利落，表情时而戏谑时而蔑视，眼睛里像真的烧起了一把火。 周围不时有口哨和喝彩，但奈希恍若未闻，她一心沉浸在身体和心灵的舞动里，努力放空自己。 那天之后，德米特里没再出现在校园，连卡伦们都不怎么在家，他们都去了福克斯别墅帮助雷米奥转化。但独处的时间增多并没有让大脑清明，奈希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她想起已经丢在记忆垃圾桶很久的前世。哪怕身处边缘也见惯了豪门恩怨，那些觥筹交错后的虚情假意，那些放浪形骸后的空虚落寞。有了名有了钱，情反而成了最奢侈的东西。他们假装不在意，但谁不贪一份真心呢，连残破的自己也并非不曾幻想翩翩。 她想起以为早已翻篇了的剧情。现在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再是原著里的暮光之城，太多的变化曾让她暗自庆幸，感恩上苍既赐她暖意深浓的亲情，也赠予万事顺遂的福运。生活太过美好，美好到不真实，让她有庄周梦蝶的疑惧。 当然，想的最多的是德米特里。穿越几年，其实她对原著里的德米特里已经印象模糊，作为配角里的配角，他的存在感实在比不上同为沃尔图里卫士的简和亚力克姐弟。但现在，不再是书页上短短两行文字，不再是电影里一闪而过的侧影，他鲜活而霸道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用那双灼热逼人的眼睛宣告着两人间不容无视的牵绊。 歌者 对吸血鬼来说，这感情源于基因，源于本能，是再自然不过的执着坚定。对于人类，这爱太突然、太莫名，无根无据得令人迟疑。太多的思绪翻涌、交织、堆积，纷繁躁动着膨胀成团，拥堵在心口，急需汗水和疲惫的发泄。 从bts到seventeen再到exo，节奏越来越激烈，奈希的心却渐渐静下来。最后一首换到了女团mamamoo的gogobebe，慵懒的前奏响起，奈希扔了帽子，顺手解开发带，任由金色长发瀑布般散下，随音乐律动出别样的性感和俏皮。 口哨声更响了，女孩子们的尖叫几乎要刺破屋顶，练习室不知何时成了奈希的独舞舞台。玲珑纤细的身影仿佛破开了什么封印，又或者挣脱了什么樊篱，不像刚才男团舞时较着真憋着劲的凶狠，而是疏朗又惬意。 管他呢，随心就好。 这是几年游历的馈赠，也是卡伦一家娇养出的骄傲，生活总有变数，但她有随心而行、随遇而安的底气。 一曲终了，掌声一片。从舞中跳回现实的奈希表情瞬间羞涩，冲众人点点头，转身退到一边。 安德鲁走过来，满目激赏，吹了个喝彩的口哨，“太棒了，奈希，你真的进步好快。情绪和节奏把握也没得说。我都快指导不了你了。” “社长过奖了。”奈希礼貌得笑了笑，把头发随意扎起，回身翻自己的包，想擦擦汗，喝点儿水。 然而有人提前洞悉了她的想法，纸巾和矿泉水被送到眼前。安德鲁笑嘻嘻得伸着手，见她不接，又往前递了递。 “谢谢…”奈希迟疑得接过。这种待遇就有点儿特殊了，平时指导舞步、点评动作也就算了，可以说是社长的职责所在，可递水就… 有女生注意到两人别扭的互动，碰碰旁边人的胳膊，用下巴点了点，“瞧！连安德鲁大神都沦陷了。” “有什么办法，我要是男生，也得沦陷。这颜值、这身材，跳舞还可盐可甜。” “你觉得安德鲁能成功吗？” “够呛吧，之前篮球队的杰森、橄榄球队的沃克和唐尼，还有谁来着，反正几大校草可都铩羽而归。” “怎么会有人拒绝得了沃克，天啊，那张脸，在一整教室的玫瑰花海里对我告白，我会幸福得晕死，再挣扎醒起来说‘yes’的！” “就是说啊，不过你还别说，她家人也都颜值超高，说不定她都对帅哥免疫了。” “你见过她家人？” “你没见过？她哥哥和嫂子每天接送她上下学的，偶尔是她姐姐姐夫来，听说他们家的小孩都是收养的，啧啧，绝对是按颜值挑的。” 社员们偷瞄和窃窃私语，让奈希更尴尬了，她不是没意识到安德鲁的心意。但他从未挑明，接近的分寸也拿捏得刚好，让她找不到理由拒绝。 时间也不早了，奈希背起背包，冲安德鲁点头告辞。 安德鲁脸上闪过失望，但他不想放过今天的机会。跟其他人的猜想不同，他从不觉得竞争对手在校内学生之中，而是那个漠然一眼就让他冷汗涔涔的男人。最近他不在，连奈希的家人都很少来接她，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想到这儿，他咬咬牙，抬脚三两步跟上奈希，“嘿，要搭顺风车吗？我看你好像今天骑车来的，今天跳了这么久，再骑回去多累啊。” 奈希顿住脚步，转过头认真得看着他，明明在微笑，眼睛里却没有分毫笑意，“谢谢，不必了。”一句话将安德鲁冻在原地。 见奈希转身又要走，安德鲁懊恼得咬了下唇，到底不甘心，又扬声叫住奈希：“嘿，好吧，这个事我本来想在车上慢慢说，但是既然…那就现在告诉你。” 前面纤细玲珑的身影停下，雪白的运动鞋在地上踟蹰得点了点，终于换了方向。 安德鲁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涌上窃喜，赶紧道：“你知道bumbershoot音乐节吧？今年他们给出五个校园社团衔接暖场的名额…” “你说什么？我们有机会去？”奈希惊喜的声音几乎要变调。 开玩笑吗？bumbershoot音乐节？那可是最老牌的大型音乐节之一，美国西海岸的夏季盛会！不仅是摇滚爱好者的天堂，也集合了舞台剧、视觉艺术、舞蹈、电影等众多艺术形式，绝对的视听盛宴。她早就和家人约好，今年一定要去见识一下，没想到现在竟然有可能登台的机会。 “这取决于我们能不能竞争过别的学校社团。”安德鲁故意卖了个关子，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奈希急起来，什么尴尬、什么保持距离，全被抛在脑后，一颗心被bumbershoot和名额竞争吊得七上八下。她脑子里飞快想着主意：“我们可以趁春假多排练几个群舞，群舞视觉效果更好，或者增加一些武打、杂技的元素进去？应该会更有竞争力。” 娇俏的小脸皱成一团，纠结又认真，自己埋头喃喃自语，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亮，“社长当然能想到这些，你已经有计划了，对不对？” 轻咳两声，安德鲁不忍心再逗她，轻松得笑开，“我们社团作为一个韩团的特邀嘉宾，会为他们的表演暖场，并且完成一个合作舞台。” 奈希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内心有一万个小人在拼命尖叫，清凌凌的眼睛因为震惊蒙上了水雾，一层一层氤氲出热切和惊喜，怎么会… 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少年，被喜欢的女孩这样信赖又崇拜得注视着，安德鲁只觉得热血沸腾，几乎忍不住上前握住那攥在一起的小手，把她兴奋到发红的秀颜扣在胸前。 他从没如此庆幸过当年的一时兴起。两年前，韩国组织过一个叫《stagek》的综艺，邀请各国kpop爱好者以国家为单位临时组队，进行舞蹈挑战赛，最终获胜队可以获得和原曲组合同台合作的奖励。 他们社团正好有几个kpop迷，又实力强悍，在他的鼓动下，竟成了当时唯一以社团集体成队的参赛者，取得了ikon场的冠军，并由此和几个韩团的团队建立了联系。 去年有学长毕业，被招徕进其中一个经纪公司做专业编舞兼伴舞，自家有男团获邀，便牵线搭桥为原来的社团争取了这次机会。 其实当初获奖的社团成员大都已经毕业，新来的学生们更偏爱个性酷炫的街舞，对韩团整齐划一的刀群舞兴致缺缺，想再组一个高水平队伍并不容易。否则，以奈希练习不过大半年的水平，安德鲁再有私心，也没办法让她加入。 “所以，后面需要你协调下社团活动时间，尽量多来参加排练。”有了这个完美“诱饵”，雷米奥自信极了，仿佛已经看到奈希对自己日久生情，小鸟依人的样子。 “没问题没问题！”奈希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完全没察觉有异，满脑子飘着“我要去bumbershoot音乐节了！”“我要和真正的韩团同台演出了！”“我的天啊啊啊啊！”，连招呼都没打，就晕晕乎乎去了更衣室。 第二十五章 谈及身世 那天之后，奈希几乎暂停了其他所有社团活动，一头扎进了舞蹈练习室。 暖场曲目选的是《shapeofyou》和韩团舞《blingbling》，正是奈希最喜欢的风格，节奏舒适，适合卡点。经过安德鲁的编排，既符合曲风和歌词，也充分凸显了团舞特点，动线多变，又层次分明，穿插着一些街舞的地板动作，简直让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德米特里终于得以回到校园的时候，奈希刚完成一次录排，满头薄汗却仔细看回放的眼睛那么明亮。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身影，任由自己的元识肆意捕捉纠绕着奈希的元识，一波盖过一波的战栗从尾椎攀爬到天灵，礼花般炸裂。难耐得捏紧双拳，两腮滚动，他几乎要关不住内心的困兽。 怎么办？他好像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压抑。这是他的歌者，他的心肝，哪怕身着黑衣，哪怕素面朝天，在一众凡人中也那么耀眼，像黑白背景上唯一鲜红的玫瑰。还有那双眼睛，闪动着他也曾有过的纯粹和热忱，简单一望，就让这个世界变得精彩万分。 但那个男生又来了，他凑在奈希身旁，冲着屏幕指指点点，嘴上在点评刚才练习时的问题，身体却有意无意得越靠越近，甚至想把手搭在她肩头。 奈希似乎有些不自在，站直身子拉开些距离，小手在脸旁扇着风，笑着提了几句自己的建议，便借故走开。 德米特里捏紧了拳，怒意从胸口烧到头顶，又被奈希的动作熄灭、抚平。 真好，他的奈希，他的奈希没有接受这些人类的追求，甚至没有给他们一点点机会。 等奈希擦着头发从更衣室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熙熙攘攘的校园有些空空落落，天色转暗，夕阳和新月同时挂在天空的两边，在青蒙的底色上印下遥遥相对的圆。 走下楼梯，有个身影等在转角，见她来了，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两步，又好像担心她排斥，迟疑地收了脚。 “你怎么来了？”见到德米特里，奈希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慌乱，本被刻意回避的问题又回到眼前，而她，还没有清晰的答案。 “爱丽丝他们要狩猎，爱德华和贝拉去看雷米奥，今天我来接你回家。”德米特里的声音很低，尤其是最后两个字，低哑得有些颤抖。 视线碰触，奈希瞳孔晃得厉害，逃避似的低了头，不敢再看对面烧着爱意和渴望的眼睛，“哦，雷米奥，他怎么样？听说转化还算顺利？” 娇小的身影走过身侧，德米特里转身跟上，因为女孩下意识的眼神躲闪，心下一片苍凉，失望却不敢绝望，仿佛置身汪洋，仅有一根名为“爱她”的浮木，便不愿放弃靠岸的希望。 “有卡莱尔和缇欧夫人，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雷米奥可没有贝拉那样惊人的自制力，把艾美特揍得够呛，靠大家一起阻挡才没冲出去血洗福克斯小镇。” “啊？那怎么办？你这样出来没关系吗？” “带他去加拿大边境那边饱餐了一顿，现在好歹正常点了，最近我们会轮流跟着他。尤其是加斯帕，之前就听说他最有对付和训练新生儿的经验，这两天看着确实厉害。” “那当然！”提起家人，奈希满脸骄傲，与有荣焉的小模样逗得德米特里轻笑，原本萦绕不散的尴尬在笑声中渐渐消融。 “那你新生儿时期是谁训练的？缇欧先生吗？” “当然不是，正相反，老缇欧是我训练的.” “骗人！” “我怎么会骗你…” “卡莱尔说过，缇欧先生比他都年长100多年，那就是500多岁了。” “嗯，没错。” “那你？” “我23岁，725年了…” 七百二十五年，这是元明清三朝累计都尚不及的漫长岁月。奈希有一瞬的恍惚，她曾觉得前世的十余年空寂无比，机缘下加入卡伦后，也感叹过爱德华、卡莱尔漫长的生命，但这些在德米特里的七个世纪面前，都显得过分短暂。怪不得琳达评价德米特里像褪色的油画，既有高贵古典的浓郁，也有铅华洗尽珠玑不御的淡漠。 “那你…”奈希顿住，她好奇德米特里的这七百多年，更好奇七百多年前的德米特里。 两人已经走到车边，德米特里沉迷地看着身侧有些窘迫无措的少女，抬手想抚过她被晚风吹散的发，但到底心有余悸，握了握拳，反手为奈希开了副驾的车门，开口道：“想知道我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 奈希尴尬地摆摆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吧。” “对你，不会有不方便。”语气笃定，简单几个字，却让奈希脸有些烫。 早春的天短，傍晚时分路灯已经亮起，在车窗上投下斑驳的街景。现代的霓虹飞驰而过，数百年前的故事伴着低哑的英伦腔调娓娓道来。 中世纪的欧洲，吸血鬼因数量猛增而渐渐狂妄，不仅不惧显露身份，而且四处割据领地，被各地君王忌惮。 吸血鬼猎人应运而生，他们经过艰苦的训练、研究，加上血的教训，打磨出各种对付吸血鬼的工具和战术，为人与吸血鬼对峙的天平增加了不少砝码。吸血鬼猎人们也因此被世人推崇追随，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氏族，人称猎魔军。 德米特里正是出身猎魔军，父亲是当时颇有名望的吸血鬼猎人，他从小就有异常灵敏的感应，被父亲寄予厚望。但可惜生不逢时，显赫一时的猎魔军也难逃盛极必衰的命运。 中世纪末期的吸血鬼渐渐式微，少了“怪物”的威胁，君王对猎魔军的忌惮多过依赖。一名贵族被吸血鬼美女蛊惑，向君王诬告说德米特里的家族以猎杀吸血鬼为名滥杀无辜、排除异己，实则有叛乱野心。君王不听辩驳，当场下令灭了他的族人。 他就是在那时被那个女吸血鬼转化的。她带他藏在树上，逼他亲眼看着人类士兵杀光他的家人，和追随他们家族的勇士，在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将利齿插入了他的后颈。 后来的一切都模糊得像在梦里，他能看到那个妖异的女人开合着红唇，说自己刚喝干了那名贵族的血。人类不过是这样愚蠢、贪婪、自私、盲目的家伙，又比吸血鬼高贵到哪儿去。 他能看到还没死透的族人，挣扎着撑起身子，颤抖着爬行，然后绝望得再次倒地。 他能看到野狼和秃鹫在周围兜转，血水被践踏的声音和翅膀扇动的声音挥之不去，似乎在等一个下嘴的良机。 但他最清晰的感觉是疼，像烈火沿着血管一寸寸灼烧，又像重拳把骨头一寸寸拍碎。拼命呼吸，有空气涌进身体，但他感觉不到心脏的收缩，感觉不到肺的膨胀，所有器官好像集体迷路，在漫长的燃烧击打中不知所踪。然后突然出现，像从高空坠落冰雹，狠狠砸回内腔。心脏开始搏动，以涡轮的速度加速，带着搅碎肋骨的架势，越来越快，疯狂得奔跑撞击，摩擦出更多火焰，终于，砰得一声，在爆炸后寂静无声。 醒来后的他，血目猩红，脑子里空无一物，只剩下进食的本能和无由的燥怒。满地尸骸是他的第一餐，尚带余温的血填饱了他的肚子，也暂时冷却了他的狂躁。 理智回笼，入目是弟弟死不瞑目的面容，而脖颈上赫然是他留下的血洞。女吸血鬼的那句话回荡在脑海，愤怒、羞愧、恨和绝望轮流焚尽了他的灵魂。 从那以后，四处游荡，落魄潦倒、欺骗杀戮，哪里分什么吸血鬼和人类呢，坏得都一样。 “天呐…”奈希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出口的话因为哽咽微微颤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很遗憾。” 她知道，并不是每个吸血鬼的开端都会像贝拉或者新转化的雷米奥这样，是美好的，充满祝福的故事，但她没想到德米特里的会如此惨烈，“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 “这些又不是你的错。”听见奈希细弱的泣音，德米特里竟比回想往事还要心痛，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暗恨自己不会说话。 车轻缓地刹住，已经是奈希的家门口，但两人都没有动。 德米特里扭头看着兀自伤心的小姑娘，满心爱怜和感动，他抬手抚过晶莹的泪痕，认真看着奈希的眼睛：“除了对家人有愧，其他的，都没什么了。遇到你，一切都值得。” 奈希呆住，这句话告白的意味太明显，承载的心意也太沉重。曾经的悲苦、屈辱、孤寂和绝望那么深浓，她不过听了简单的轮廓都觉得心头钝痛，他竟说都值得，只因为遇见了她… 德米特里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奈希已经不敢再听，爆红着脸冲出车门，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靠着门滑到地上，将自己蜷成一团，埋头在膝间。 第二十六章 秘密基地 外面传来埃斯梅与德米特里的寒暄，汽车驶离的轰鸣，和埃斯梅开门进屋后，厨房碗碟的轻响。今天爱德华和贝拉不在，肯定是不放心她自己在家，让埃斯梅来照顾她。 奈希现在不敢也不想面对任何人，勉强定了定心神，一手撑地起身，从窗口一跃而出。感谢混血带来的强悍体质，她的皮肤坚韧，平衡和协调力惊人，两层楼的高度，对她来说像下两层台阶一样，轻而易举。 窗下院子里正停着她的山地车，是她上下学或回福克斯看查理时偶尔会骑的。福灵心至，原本一片混沌的脑袋想到了完美的“避难所”——她最近刚发现的一个秘密基地。 那是城郊间的一片树林，她来往福克斯的时候总会经过。树干高大笔直，树冠结实茂密，攀到梢顶可以看到半个西雅图和终年覆雪的雷尼尔山。听着叶随风动，鸟伴虫鸣，看着长河落日，云卷云舒，奈希总能找到心灵的平静。 今天是她第一次晚上来这里。夜晚的山林有些阴冷，猫头鹰的咕咕声，不知道什么动物拨草而过的簌簌声，在一片漆黑中分外扎耳。随着攀爬向上，不时有鸟儿扑棱棱飞起，在枝叶间夺路而逃。 “抱歉呐~”奈希悄声对受惊的鸟儿们道歉。 月亮的柔光渐亮，再往上是脆软的细枝，已经够高了。举目四望，磅礴山峦只余暗沉轮廓，唯有城市的方向灯火璀璨，照出一片热闹。 奈希坐在树梢，因为一路攀爬仍有些气喘吁吁。眺望着与往日不同却壮丽依然的景色，渐渐失神。 她本来想好了的，不被德米特里打扰，按照自己的计划随心生活。如果她果真是他苦等百年、独一无二的歌者，应该会尊重自己的生活方式。就当，就当是多了一个家人，处得来就在一起；处不来，自有卡伦们给她撑腰。 但是想是一回事，身处其中是另一回事。她好像错估了吸血鬼对歌者的感情，德米特里的爱意远比她能想象的要深重浓烈，也远超过她能给予的回应。她的随心而行对德米特里来说，会太不公平。 晚风冷却了脑中繁杂的燥意，却无法消解烦愁，奈希靠向冷硬粗糙的树干，遥望远处的灯海，胡乱猜想着每盏灯后的故事。却不知，她的第一次任性，第一次不告而别，会造成怎样的惊慌和混乱。 “奈希宝贝，出来吃饭啦。”埃斯梅抬手敲了敲房门，稍等了片刻，又加重力道敲了两下。原本暖笑着的面容因异常的安静慢慢沉下。 不对劲，奈希不是完全的吸血鬼，往常同在一栋房子里，哪怕隔着老远也能听到她轻快的心跳和细弱的呼吸。但此刻，整个房子只有钟表的滴答、冰箱运转的低嗡，还有窗帘被夜风吹动翻卷的窸窣。奈希不在家！ “奈希？奈希？”埃斯梅焦急之下全然顾不得力道，敲门的动作更急，锁舌被震荡得咔咔作响，原本坚实的房门在一声急过一声的敲击下变得脆弱不堪，勉强支撑片刻就砰的一声寿终正寝。 埃斯梅顾不得整个倒在地上的房门，直冲进房间，里面哪里还有奈希的身影，唯有窗扉大开。 抖着手摸索出手机，慌张间她竟不知该先打给谁。爱丽丝的来电像救命稻草，接起的瞬间，两边同时吼出警告：“奈希出事了！” 德米特里回到福克斯别墅时，提欧夫人正焦急的踱步，一见他的身影就快步迎上前，“德米特里，雷米奥跑出去了！” “怎么回事？爱德华他们呢？” “已经追去找了，哎，还不是为了赛琳娜…”提欧夫人叹着气揉揉额角。 本以为雷米奥完成转化，和赛琳娜两个人就可以水到渠成。哪成想，雷米奥觉醒的天赋竟然是“诱捕”。吸血鬼本就有种天然的魅惑，外表、气息、谈吐，他们被上天设计成最吸引猎物的样子。而雷米奥的天赋，将这种魅惑发挥到了极致。 初次狩猎，他就让一群铃鹿乖乖走来，引颈就戮。见到赛琳娜，那天赋更是一股脑倾斜而出，几乎形成有实质的结果，把二人包裹其中。 所有痴念、思慕、爱欲和执着，在小小的空间里交织碰撞，发酵成了最烈的酒，让人目眩神迷。他缠着她，抱着她，吻着她，怎么也要不够她。赛琳娜从没有这么柔顺又依赖得纵容过他，雷米奥简直要发了狂，全然不曾想过这只是他天赋造就的假象。 卡伦们没有听人墙角的爱好，只在别墅外围守着，对雷米奥的所作所为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暗自庆幸，这样总比在外面大开杀戒的好。 然而任何吸血鬼的天赋都不可能一直作用，在他因为饥饿而暴躁的瞬间，那玄妙的氛围裂出缝隙，赛琳娜陡然清醒。 几天里的一切在脑中无比清晰，愤怒和羞耻成了磨人的钝刀，一下一下，斩不断情丝，却割出纠结的伤口。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气到发抖的手狠狠扇下一巴掌，却迟迟扇不出第二下。 她其实对雷米奥的执着并非无动于衷，否则当初也不会默许家人把尚未成年的雷米奥留下。只是歌者的不确定性让她并不敢早早接纳，如果雷米奥转化后，歌者并不是她…吸血鬼历史中并非没有这样狗血的先例。而且特警、特战队、特工做久了，她已经习惯特立独行，融入缇欧一家尚且用了数年光景，更何况是接纳爱人。 但现在，这肆意忘情的纠缠当真非她所愿？对这个心虚却还固执扣着自己的男人当真毫不动心？ 她的气恼，是对雷米奥，更是对自己。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无力面对，只能逃避出去，想求一个空间和时间冷静。 而这，刺激了本就处于新生儿狂躁期的雷米奥，他像被点燃了引线的不定时炸弹，瞬间冲破了爱德华和卡莱尔的防线，直追而去。 德米特里听了缇欧夫人的话也揉了揉额头，对这对欢喜冤家有些无语，这是在折腾什么呀。不过也好，两人的关系确实需要一个契机，否则以赛琳娜不戳不动的温吞性子，雷米奥还有的等。 感受了下雷米奥的元识，好像在附近的山林里，远离人群，倒也没什么大碍，爱德华他们应该应付得来。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不好了，我预见奈希遇见了暴走的雷米奥-”爱丽丝刚和埃斯梅确认过奈希的失踪，声音慌到变调。 “什么？”德米特里惊得差点儿捏断话筒，一向平和的暖金色眼里升起血雾。 雷米奥还是新生儿，本就极难自控，现在又正因为赛琳娜的逃避，情绪激动，遇到奈希会发生什么？有心跳，有呼吸，血管里流淌着新鲜甜美的血液，吸血鬼血统虽然压制了她的血液作为“食物”的吸引力，但万一呢？ 德米特里不敢往下想，前世奈希在他眼前被撕下头颅的画面毫无预兆地钻入脑海，如果今生也晚了一步？不！他准备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绝不是为了重蹈覆辙！ 奈希的元识好像在两人聊天时就感受不到了，这是她的天赋，警惕或者紧张的时候自动形成防御，爱德华早就提过。所以他一直没有很在意，但此刻，这该死的天赋让他找不到她了。 “给奈希打电话，让她放下防备，我需要知道她的位置。”德米特里冷静的声音从话筒传来，爱丽丝却听到一种风雨欲来的疯狂。 雷米奥的元识依然那么狂躁显眼，大致方向应该是一样的，德米特里挂断电话，在缇欧夫人担忧的目光中飞身出门，转眼消失在午夜的树林。 “喂？爱丽丝？”奈希接起手机时一阵心虚，这可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虽然本意并不是想害家人担心，但显然已经把爱丽丝和埃斯梅吓得不轻。听到电话那头语无伦次的关心，奈希也有些手足无措：“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在-不也不知道我的具体位置，这里是去福克斯路上的一片森林，埃斯梅你别哭呀，我错了，我只是想…总之我会尽快回家，你们别担心。” “别动，奈希，”爱丽丝听到奈希的声音，勉强镇定了一些，本想警告危险，又怕奈希害怕反而会更加紧张，只得哄到：“现在太晚了，你自己回来不太安全，我们这就去接你，不过需要你放松一些。” 奈希这才发现自己又处在不安的戒备情绪里，连忙放松。柔和的元识在树林深处亮起，熟悉的战栗又来了，德米特里顾不得沉醉，立刻调转方向疾驰。 上树容易下树难，漆黑的环境让每一次跳落都有种蹦极的惊险。好不容易到了地面，奈希长处一口气，暗暗嘲笑自己自讨苦吃。吸血鬼的气息靠近，应该是爱丽丝来了。 可扭头才发现，原来是才分别不久的德米特里。他眼尾猩红，浑身紧绷，嘴唇抿到发白，靠近的每一步仿佛踩在刀尖上，带着奈希看不懂的疼痛和孤勇。 第二十七章 化险告白 雷米奥猛扑出来的时候，德米特里早有准备。 他一把将奈希带转到身后护住，侧头低声安慰：“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然后不退反进，迎着兽一样赤红着眼的雷米奥直冲过去，在马上将撞的一刻矮身侧倒，结结实实绊了雷米奥一跤。 高大的身躯狠狠砸在地上，发出沉闷轰鸣，土石飞溅，在树干草叶上打出噼里啪啦的碎响。 这种跌撞对吸血鬼来说，伤害几乎为零，雷米奥很快就爬了起来，已经陷入暴走的他被气得够呛，注意力全被害自己跌跤的德米特里吸引，愤怒咆哮着开始了第二轮进攻。 德米特里冷眼看着雷米奥逼近，愤怒的情绪几乎压抑不住，就是他差点伤害到奈希，就是他险些害自己再次失去挚爱！ 对面人杀意浓重，反更激起雷米奥的狂躁，身体里尚且残余的属于人类的血液沸腾起来，铁拳带着连吸血鬼都畏惧的速度和力量直奔德米特里的面门，却只穿透了风一般的残影，收势不住砸进前方的树干。 砰！一声闷响，足有七八层楼高的云杉被砸出了半拳深的大坑，离地面极高的树梢剧烈摆动着，树根处的土层都微微松动，好险没被连根推倒。 但此刻没人关心这棵倒霉的树，两个身影转眼缠斗在一起。吸血鬼的速度和力道，让这方寸山林，瞬间刮起破坏力惊人的龙卷风，时不时发出连环车祸般的巨震。 新生儿缺乏经验和头脑，雷米奥跌跌撞撞，完全凭蛮力攻击，又不善躲闪，几次险些被扭断脖子，求生的本能让他渐渐生了些怯意，打斗间脚步暗暗后撤，但又舍不得不远处味道鲜美的猎物，一个不留神被掀翻在地，脖颈被冷硬狠厉如鹰爪的手握住，收紧… “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 两声惊叫同时响起。 奈希已经认出突袭者是缇欧家的新成员雷米奥。新生儿本就难以自控，一时暴走也罪不至死，更何况雷米奥是亲人。 另一边，竟是赛琳娜和卡伦们一起赶来。赛琳娜不顾德米特里骇人的神情，冲上去就攻击他制住雷米奥的右臂。 德米特里的动作顿住，奈希的声音将他从暴虐中唤醒。愤怒消退，后怕如潮水般涌来，他侧身躲过赛琳娜的拳头，一把将雷米奥扔出老远。 转身几步走到奈希面前，双手握着她单薄的肩膀，眼眸逡巡着花瓣般娇嫩甜美的容颜，珍惜得看了一遍又一遍，叹息一声，不容拒绝得将奈希拥进怀里。 “别再这样吓我了！”语气竟比受惊不轻的奈希还脆弱几分。 不远处，雷米奥被赛琳娜扶起，呆愣愣直盯着她瞧，因暴走而鼓起的青筋慢慢平复，脱缰的理智也渐渐回笼。已经比他矮一头的“姐姐”正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状态，雷米奥抿了抿嘴，眼神深不见底。 这边，卡伦们焦急地围笼过来，想要看奈希的情况。 “天啊，奈希，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谢天谢地，幸亏德米特里及时赶到，但是我的奈希宝贝肯定吓到了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突然跑出来！我都担心死了。” 头一次见识你死我活的肉搏，还是加了倍速和武力值max的吸血鬼版，奈希的脸色还有些惨白。但她努力笑着，一一回应家人的关切。 德米特里默默退到一边，看着奈希被家人安抚，眼中懊恼、嫉妒、希冀和绝望交织，他多希望自己是那个最有资格第一个拥抱安抚她的人，多希望奈希此刻能看他一眼，对他露出那样柔软的笑。 但是不可能了吧，今晚的相见本就是他的孤注一掷，可奈希，连正式表白的机会都不给他，甚至因为他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而独自一人跑到这里。 苦涩从心底蔓延，像浸透毒液的藤萝，攀爬过心脏，顺着血管和筋脉伸展到四肢百胲，瞬间枝繁叶茂，将躯壳和灵魂一并淹没。明明是温暖颜色的瞳孔一片空洞黯淡，却仍固执地盯着那抹倩影，固执地等一个审判。 爱德华的耳朵微动，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转身拉拉贝拉。大家这才注意到德米特里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默默叹息着让开了身。 奈希琉璃般的水眸残留着些许惊惧后怕，抬眼望过来，彷佛隔着悠悠岁月。德米特里有些恍惚了，不过一瞬间的时间，他好像立在前世今生交界的光影里，被沉重的深情和悔恨坠在原地，那些想刻意忘记或珍重收藏的画面蜂拥而来，争先恐后地挤进脑海，一帧一帧都是奈希的模样，与眼前的人影重合。 “奈希，对不起…” 对不起前世违背你的心意，对不起惹你难过悲伤，对不起害你丢了性命。 艰难开口，德米特里心中生出几分悲怆的孤勇，“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爱你-”。 哽咽让话顿在喉头，德米特里才发现自己竟在流泪，浑身紧绷到几乎要痉挛，拼尽力气稳定自己，出口的语调依然在颤抖，“能否赐我荣幸，常伴你的左右。” 这样小心的、脆弱的、卑微的话语，却像一记重锤，凶狠地砸在了奈希心上，砸碎了几天来所有的犹疑迷茫。 看来德米特里今天真的被吓到了，不再隐晦地暗示，不再婉转地试探，大胆越线的拥抱第一次让她直观而非想象地感受到歌者的重要。身负如此突如其来又无力抗拒的情感，德米特里的请求竟然只是允许他伴她左右。 那还犹豫什么呢？既然她对于德米特里是左右命运的唯一，是无可更改的注定，而她也并不排斥，甚至隐隐欢喜，那么何必抗拒。没必要勉强自己全部接受，允许他的走近，对于他来说，就已经是巨大的成全了吧。 想到这里，奈希低下头，竟有些懊恼曾经的纠结。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德米特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前，一步距离，是他一贯克制的隐忍。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他似乎怕她为难，语气有些着急。 见他误会，奈希连忙摇头，抬眼竟是他腮边挂着的泪水。 细柔的手抚过脸颊，德米特里只听见一声叹息般的回答，“是我的荣幸”。 很久之后，在奈希与德米特里的婚礼上，当卡伦家的远亲们好奇地八卦两人的情史，问奈希是什么时候决定接受这个“大冰山”的。奈希嘴里告饶，可脑海里倏然闪过几年前那个昏暗的黑夜、那片黎明前的山林，和那双被自己含糊应允瞬间点亮的眼睛。 奈希无法形容德米特里那时的神情，似哭似笑，似劫后余生，过度紧绷的肌肉颤抖着，眼中迸出光来，仿佛在燃烧灵魂。 但奈希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心情，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被需要、被仰望、被渴求、被珍重的感觉太过于清晰和强烈，她的心满得快要沉底，又轻盈得飞越苍穹。这就是爱吗？感到安全、满足、甚至有些得意的窃喜，觉得踏实、欣慰、还有些酸涩的感动。 眼前的男人已经激动到不知所措，手抬起又放下，好像她是个精美易碎的瓷娃娃，只敢用目光贪婪地注视逡巡，最后轻轻覆上奈希还留在他颊边的手，将寻了两世的珍宝拉进怀里。 好乖，真的好乖，小手悄悄拉着他的衣角，就这样信任地缩在他胸前，任他的臂膀越收越紧。奈希的体温很高，当然是相对吸血鬼而言，抱在怀里像是一个小太阳，将德米特里冰冷的怀抱都熏蒸出暖香。 但小姑娘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挣扎着想要向周围看，看来是终于想起家人还在附近。德米特里低笑出声，放松了力道，抬手勾勾她的小鼻子，见奈希窘迫得脸都红了，连忙安抚，“他们早就走了。” 四周果然不见了卡伦们的身影，连刚才被德米特里揍得不轻的雷米奥也不知所踪，奈希这才松了口气，小手呼扇呼扇的，给发烫的脸颊降温。 德米特里宠溺地看着奈希，柔声问：“我送你回家？” 奈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她眼睛一亮，“我一直想在这里看日出来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在这儿？”德米特里有些疑惑。 “嗯嗯！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景色超级棒的，跟我来！”奈希转身，想像往常一样自己爬上树顶，谁知却被握住腰肢，身子一轻，转眼跃上了云杉的第一层分杈。哈，是了，有吸血鬼这样的极速交通工具，哪还用自己爬树呢。 德米特里带着奈希三两下攀到顶梢，小心将她安置在较粗的枝丫上坐好。 “你看！”奈希兴奋地指点着。 德米特里立在稍低点的细枝上，一手抓进树干固定身形，一手揽着奈希的肩，环出一个安全的弧度，也挡去了寒凉的夜风。确定奈希安安稳稳在自己的保护之下，他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一看过去。 第二十八章 渐入佳境 城市的方向灯火阑珊，星星点点像掉落凡间的星辰。另一边的雷尼尔山只剩下暗影轮廓，影影绰绰像蛰伏在秘境的猛兽。 斗转星移，晨晓渐近，墨色的天空渐浅，变灰，慢慢放亮，太阳从城市的边际线一跃而出，在维塞尔河上洒下粼粼波光。 景色确实不错，但怎及怀中的少女万一。一时赞叹、一时惊奇、一时感慨、一时痴望，每个表情都鲜活又可爱，让人怎么也看不够。 就许他这样看着她吧，许他爱她、护她、宠她、伴她，永远永远，德米特里心中默默祈求，在奈希额角落下虔诚的一吻。 福克斯别墅 赛琳娜坐在沙发上，懊恼地扶着额。刚才对雷米奥的回护太过明显，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在意，她也无论如何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皱眉发出第二次警告，“不许再用你的能力控制我！” “只要姐姐不离开我！”雷米奥眼都红了，跪坐在她身前的地板上，执拗地仰视着赛琳娜清冷的容颜，神情与几年前的少年重合，又渐渐剥离。 眼前人早已不是那个求收留的男孩。个头拔高，肩膀厚实，脸有了棱角，声音渐渐低沉，这已经是一个男人，一个用行动证明自己曾经稚言的男人。 赛琳娜狼狈地别开视线，这也是前几日将她压在身下的男人。 “我知道姐姐在顾虑什么，以前不过是想着我还小，不懂感情，更不会接受异族，等我转化了又怕我的歌者不是你。但是赛琳娜，我没变，我从13岁就清楚自己要什么，甚至其他人也都清楚，只有你不敢去看我有多爱你！”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被雷米奥喊出来的，他粗喘着默了片刻，然后低低笑了起来。 “怕是连老天爷都知道我的痴心，特意给了这样的天赋，我其实不是故意的，这就像是孔雀开屏，我只是本能想要使劲浑身解数，祈求你的垂怜。” 声音越来越低，脆弱的语气让赛琳娜不禁转回头。 她知道雷米奥说的是实话。大多数吸血鬼的天赋并不是可控的，不能收放自如，更类似于一种应激模式，连情绪都不能控制的新生儿更是难以控制天赋的施展。 所以他对她释放天赋，应该确实只是本能使然。但这也说明，他对她的执着，到了何种难以自制的程度。 默默叹了口气，赛琳娜站起身，“明天去给奈希道歉，我下周会入职cia，你给自己准备个身份，各种训练尽快跟上，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脱离新生儿期，执行任务需要稳定的状态，还有，不许再对我使用天赋！” 直到听到楼上赛琳娜关门的声音，雷米奥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这是接受他了吧？是吧？一定是的！ 道歉？没问题！ 训练？没问题！ 快速脱离新生儿状态？没问题！ 不对她使用天赋？哼哼，这可由不得她！雷米奥一个箭步冲上楼梯，不一会儿赛琳娜的房间传出羞恼的惊呼。 不过过了一个周末，佩妮和琳达就发现奈希像变了一个人。当然，她依然是那个秀美不可方物的人间天使，也依然柔和温暖，满怀热忱。但她眼中多了几分娇、几分恼、几分心事，便像多了炊烟的乡野村集，多了锦鲤的荷塘月色，一下子变得生动。 “哟，仙女终于下凡啦？老实交代吧，那个幸运的男孩是谁？我要在他被全校男生打死前瞻仰一下。”佩妮抱臂侧坐在奈希的桌子上，身体威胁地前倾，一副不问出答案不罢休的八卦神情。 同桌的琳达也一脸好奇，几乎占了半个脸的杏眼瞪得溜圆。 奈希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一阵骚动，快上课了，老师来了。 自从德米特里代课了世界史，这门课就被申请调课的学生挤爆了，甚至有些高年级的学生想申请重修。 依然是一身郁灰色的风衣，里面是浅色的高领羊绒衫打底，褐发微乱，指骨纤长，身形挺拔，眼神忧郁… 不对，今天的眼神怎么一点儿也不忧郁？往日总垂出哀愁角度的桃花眼，此刻挑出轻快的上扬，被藏不住的笑意压缩出几缕纹路。 顺着他温柔的视线，佩妮和琳达转向奈希。一模一样的笑意浮现在她娇美的脸上，清澈温暖的瞳孔专注地与德米特里对视，像洒满阳光的泉水，波光粼粼。 一切诡异的变化都有了解释，佩妮扶额，谁来收了这两个在课堂上公然撒狗粮的冤孽！ 其他学生自然也发现了两人的异常，一个是刚来就引起女生轰动的“英伦忧郁王子”，一个是小小年纪就被男生集体推封的“兰德精灵公主”。 我擦，这对视，有情况啊！这怎么行！他（她）怎么配得上… 学生们三三两两凑头窃窃私语，然而愤慨讨论半天，也不得不承认，也只有他们两个的颜值才配得上彼此。 奈希被各种探究的目光打量得不好意思，赶紧埋下头不敢再看。 台上德米特里清清嗓子开始讲课，俊美的外形和低醇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学生们的注意力，教室里渐渐只剩下那个遣词优美、语调古典的英音。 旁边琳达用笔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腰以示不满，奈希测过脸求饶地笑，琳达见了哪还气的起来，叹了口气在本子上哗哗写，“我说什么来着！你还敢不承认！不过你俩好歹收着点儿，缇欧老师这样会被开除的。” 她把本子推给奈希，字是和她人一样圆圆的安瑟尔体。 奈希接过来认真看着，眉头轻轻蹙了起来。琳达说的没错，别说高中生是未成年了，哪怕在大学里，老师和学生谈恋爱都是大忌。 她抬头担忧地看向德米特里。讲台上的男人显然没有这个顾虑，眼神像被锚定在她身上，缱绻缠绵，彷佛他不是在介绍欧洲文艺复兴的几个阶段，而是在念独写给她的情诗。 一小时的时间太短，奈希还要去上其他课，还要去社团活动。两人走在教学楼间的连廊上，身边还有来来往往的学生，他甚至不能牵她的手，还要保持一拳以上的社交距离。德米特里第一次对奈希的学生身份充满怨念。 “你就不能…” “不能！”奈希斜睨他一眼，好笑又无奈。接受他，绝不等于放弃自己的计划和生活。也许等她读了几十遍高中，也会像艾美特一样充满厌学情绪，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她很珍惜这个校园，珍惜每一个学习的机会和身边的朋友。 “你想学什么，我可以教你啊。”德米特里的声音如往常一样低沉内敛，可奈希偏偏从中听出几分委屈。 感觉到他沉沉的视线，奈希不敢抬头，踢着步子呐呐道：“你又不是什么都会…” 德米特里第一次在学识上被人小瞧，都快气笑了，想伸手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到底忍住，“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可在好几个大学教过书。” 大学教授也不见得什么都懂呀，奈希暗自腹诽，却不好意思再反驳他，扣紧怀里的书不再说话。 看出她的不以为然，德米特里心下颇有些挫败，失落后又觉得好笑，自己的胜负欲真是来的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争的呢，学海无涯，他确实知之甚少，不过是想多和她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想分离。 但奈希下节课的教室很快到了，德米特里不便再跟过去，只能依依不舍得停了脚步。 佩妮和琳达早就到了教室，正虎视眈眈地等着奈希。见她终于被“骑士”护送过来，忙迫不及待地凑过去“逼供”。 “说吧，什么情况？” 这可怎么说呢，隐去吸血鬼和歌者的前提，奈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段关系，只能含糊道：“嗯…简单说就是，他一见钟情，我试试也行？” 佩妮：…… 琳达：…… 这简单说也有点儿太简单了吧？这么草率的吗？对你一见钟情的人还少吗？别人你怎么不都试试呢？而且他不是你远方表叔吗？ 槽点太多，她们竟不知道从哪句吐起，一时噎得表情精彩。 楼上的另一间教室，嗡嗡震动声从裤兜传来，安德鲁摸出手机一扫，随意的动作顿住，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阴沉。 “嘿，社长，奈希好像和那个新来的老师在一起了。” 简短一句信息被翻来覆去得看，捏着手机的手越攥越紧… 果然！他就知道那个男人不怀好意！奈希一定是被他骗了！什么高知贵族，都是假象！听说他们一家现在住的还是奈希养父的房子，说不定是来骗婚的！ “抱歉，阿莱德老师，我想我需要去一下卫生间。”安德鲁坐不住了，不等老师回答，就猛然起身向外走去。 “喂？你刚才的信息什么意思？” “喂？你之前说那个新来的老师是奈希的亲戚？” 一个接一个电话打出去，他的心越坠越沉。该死！该死！那是他守着开花，等待采撷的蜜果，竟然被一个骗子占了先机。 怒极反笑，安德鲁再次按开电话，“喂？学监部吗？我想举报…” 第二十九章 社团排练 正如琳达担心的那样，德米特里果然被学校约谈了。 几个领导表情各异，坐在一起，像在进行三堂会审。 教学组长对德米特里的学识颇为欣赏，心里暗暗惋惜，委婉地暗示他与学生走得太近，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我们恐怕要重新考虑你的教学岗位。”督学才没有那么客气，直截了当摆出了官方立场。在教师队伍管理上，连校长也要让他三分，这是督学的权利，也是职责所在。 “先到行政岗位上做几天，”等督学唱完红脸，校长赶紧缓和语气，他可不希望因为一个似是而非的举报，就损失一名在业内颇具声望的教员，“等…” “不必了，我辞职。”德米特里淡然道，表情里丝毫没有窘迫慌张，反而透着隐隐的愉悦。 有什么关系呢？这完全是一个构不成选项的选择题。 他本就是为了接近奈希才想方设法进来这里，现在心愿得偿，离开又何妨。 有人举报？很好，说明这里的学生很聪明，已经看出奈希是他的了。但愿他们足够聪明，不要再打奈希的主意。 何况还有雷米奥，正急需他的引导和训练。 这小子终于得了赛琳娜松口，猴急猴急想要摆脱不稳定的新生儿期，既要学会伪装正常人类的习惯，也要学会人类特工必备的枪械格斗知识。 他自知那天触到了德米特里的逆鳞，回去后道了无数次歉。最近也一直极力忍耐狂躁和冲动，蔫头耷脑地陪着小心。 德米特里说不出原谅的话，却也知道那不是雷米奥能自控的，又唯恐拳头会引他再次暴走，连揍一顿都不敢，只能先想办法训练他。 揉揉眉心，德米特里开始有些担心自己能和奈希共处的时间，幸亏吸血鬼不用睡觉而奈希需要，雷米奥的训练就安排在夜里吧。 奈希到练舞室的时候，再次被八卦的打量洗礼了。一些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女生围过来，“听说你钓到缇欧老师了？” “听说他是你养父的远亲？” “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怎么样？他吻技好不好？” “我的天，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辞！” “有什么关系嘛，我就不信你没经验。” “缇欧老师那个级别的经验，还真没有！” “那个颜！啧啧…那个身材！啧啧…还有那个手！” 见大家越问越离谱，奈希有些头疼，只能礼貌尬笑，胡乱点头应着。 “在乱聊什么？还不赶紧练习！再提醒一次，不是所有人都能上的，公演只选7个人。”一贯懒散又戏谑的声音，此刻在奈希耳中犹如天籁，她看向插兜靠在门口的安德鲁，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对bumbershoot音乐节的渴望，让众人乖乖作鸟兽散，但注视安德鲁和奈希的眼神兴味更浓了。 哟呵，这可是求而不得的典型呢。 丝毫没有注意其他人的目光，安德鲁此刻眼中只有对面那个铃兰一样馥柔灵秀的姑娘。 来之前他一直在想，他输在哪里呢？不，他不承认他输了，奈希只是被骗了。 可为什么连骗子都能骗到她，而他却没能得到一个接近的机会？ 是他太骄傲了吗？保持着矜贵的姿态，总以为奈希会像以往那些女生一样，被他一个眼神就撩拨得前赴后继。 泰德说得没错，追姑娘就要脸皮厚一些，多缠着些。从前他总是不屑，现在却万分后悔。如果他早一点袒露心迹，又怎么会让奈希被一个后来者轻松骗去。 音乐已经响起，马林巴琴圆润的音色带起轻快节奏，迅速激起律动本能。 摆头，矮身，后撤，抬手，繁而不乱的舞步动作，精准卡进每一个节拍。安德鲁暂时抛开心事，将身心都浸入旋律。 他对舞蹈的编排当初赢得了满堂彩，连最傲气的社员都眼露激赏。 但是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为了排练队形变化，社员们被分为三组，在镜前跳着一样的动作。明明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是高手，合在一起看却诡异得别扭，不像在合作群舞，而像是擂台斗舞。 大家对细节的处理都带有自身风格，或偏妖娆，或偏冷硬，甚至有人会加进一些即兴动作，这是独立舞者诠释节奏的本能。 队形变化更是乱七八糟。在大多数社员看来，繁复走位是对他们忘情舞动的打扰，会让一些动作变形，更会影响原本的节奏。 三组人很快都撞成一团。安德鲁皱起眉头，这样不行，社团舞者到底不是韩国培训体系下的练习生，想复制他们那样整齐划一的刀群舞并不现实，而且也不见得符合这里音乐节观众的口味，要想办法调整一下了。 奈希也停了舞步。刚才后面的女生忘记走位，被她撤步的动作带倒在地。手忙脚乱地扶起对方，心里暗暗祈祷人家没有发现她看似细腻柔嫩，实则过分坚韧有力的皮肤。 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一头红发的女孩毫不在意地拍拍手，不仅没发现异常，反而一脸惊艳地问道：“你刚才的wave好有感觉，是有什么特殊技巧吗？” 不管怎么改动，一些基本的队形和齐舞是必不可少的，而这些只能通过大量练习相互磨合。安德鲁挑出几段喊大家又练了几遍，然后开始征询改编意见。 不得不说，这个社团真的是卧虎藏龙，几番讨论和演示就提供了一套全新的思路。在七人的大组合中，拆分出两人、三人的小组合，增加小组合的队形排布和分量比重，既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完整性，又可以提升舞步难度，突出亮点。 “还可以加入故事性的表达，”说这句话的时候，雷米奥眼睛盯着奈希，脑海中已经有了他们俩个跳双人舞的画面。 “哎？这个主意好！这首歌的mv就是叙事性的，咱们的编舞也可以加入一些感情纠缠的故事元素，会更有看点！”大家纷纷附和。 短短一次练习当然不可能完成全部编排，小组合的编舞被安德鲁分派给几个实力舞者，后面还有统一风格、舞步衔接、全舞整合和成员磨合等一系列工作。好在离音乐节还早，社员的配合度也很高，大家都很有信心。见天色不早，安德鲁摆摆手，示意今天就到这里。 众人擦着热舞后的汗水，三三两两出了练舞室，奈希也跟在后面准备离开，被安德鲁叫住。 “我听说了…”安德鲁因为刚才的讨论和喊拍，声音有些哑。 没头没尾的话，却彼此心知肚明。奈希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什么。对面的视线灼人，是此刻她不能接受的心意。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对你的事说三道四，”暗自握拳，安德鲁咬牙逼自己继续，“但是奈希，你别被他骗了。” 奈希猜想过他会说的话，“奈希，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奈希，我比他更适合你”。她心里也准备好了回绝，以前婉拒别人时用过的说辞已经在脑海里就位，只等对面抛出一句引言。 可是安德鲁的一个“骗”字，堵住了她将出口的回答。 什么？骗？奈希的表情从为难变成疑惑茫然。 “你难道从来没怀疑过他的企图吗？”安德鲁气急。 意识到安德鲁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奈希有些无奈。 “他能有什么企图…”他可是七百多岁的吸血鬼，论天赋和实力，论财力和声望，有几人能及他呢。 可这解释又没办法解释…也不对，她为什么要跟安德鲁解释呢？ 奈希暗笑自己的傻气，再抬眼时已经一片疏离淡然，“安德鲁，谢谢你的关心，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误会，又误会了什么，但是德米特里-也就是缇欧老师-绝对不是坏人，我很清楚自己的决定，也希望作为朋友，你能尊重和祝福我的决定。” 作为朋友！简简单单四个字，击穿了安德鲁强自镇定的伪装。真狠呀，用那么温柔的，带着笑意的语气，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奈希估计自己都没有发现吧，她的话里话外已经开始护短，她的神情已经那么像他。 这比单纯的拒绝都更伤人自尊。安德鲁竟感觉，自己像个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在不自量力地卖弄是非，而眼前，是上帝视角的观众，洞悉一切，用嘲弄又怜悯的目光欣赏他的表演。 一直紧握的拳渐渐松开，炙热又焦灼的眼神慢慢冷却，天之骄子的骄傲不允许他做这个小丑，不允许他再放低姿态。不过是个女孩子，不值得… “倒是我多嘴了，抱歉呐，祝福你们，”，唇边又挂起不羁的坏笑，安德鲁双手插兜，抬了抬下巴，“行了，赶紧回去吧。” 见他恢复往日的慵懒姿态，奈希暗暗松了口气，道别的语气也轻快不少。只是推门而出时，那个靠墙而立的身影依然未动，在黄昏的暖光中投下萧索的影，不知为何，心下有些不安，但愿他是真的想开了吧。 第三十章 放肆初吻 街舞社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出来了，其中却没有奈希的身影，但德米特里一点儿也不着急，他能感受到那清润的元识正在更衣室方向，停留半响，然后以轻快的节奏拐出楼道，走下楼梯，穿过小广场… 适时抬眸，娇小纤瘦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校门口，远远看到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乖巧的性子让她不愿害人久等，脚步不过踟蹰片刻，就哒哒哒跑过来。 一把揽过心爱的小姑娘，紧紧扣在怀里，埋头在她颈间深嗅，等元识共振带来的酥麻稍缓，才慢慢放开。现在接送奈希的任务自然而然被他独揽，这几乎是二人每天唯一的独处时刻。 奈希显然还不适应这样的亲昵，不等他全然放手，就窘迫地拉开距离，埋着脑袋钻进车里。 德米特里轻笑着启动车子的时候，奈希的脸还红红的，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眼睛飘忽地看着窗外，半分不敢和他对视。 别扭的小模样让德米特里又爱又恨，忍不住探手牵过攥成一团的柔荑，轻轻揉散，冰冷的指骨沿着温热的纹路寻到缝隙，一节一节探出，收紧，完成十指相扣的亲密。 掌中的小手有些不知所措，像被他冰冷的体温冻僵，颤抖得微张着，细嫩的指尖透着胭脂薄粉，犹疑片刻便想向后缩。 “我今天辞职了。” 手里扣紧不放，德米特里抢先开口，一句话成功暂停了奈希的动作。 “因为我们的事吗？”奈希立刻想到了琳达的提醒，语气焦灼又自责。 德米特里没想害她担心，连忙扭头笑着安抚：“没关系呀，奈希，我进兰德中学本就是为你，不然的话，我该去隔壁教书的。” 隔壁可是西雅图大学，听起来像是不自量力的话，奈希却知道他是说真的。 德米特里现在的身份已经32岁了，是年轻的史学专家，做过大英博物馆的研究员和杜克大学的副教授，履历再光鲜不过，实在没必要屈居在一个中学做基础课老师。 “而且我家奈希那么忙，哪怕同在一个学校里，一天也见不得几面。” 奈希的脸轰得一下，又烧起来，招架不住这亲昵又委屈的语气，瞳孔慌乱摇晃，嘴里呐呐道：“我还是学生呀，而且还有那么多东西要学…” “我知道，我知道。” 小姑娘的求知欲和探索欲他是见识过的，能怎么办呢？等吧。德米特里默默叹了口气，将此刻已经乖顺安放的素手拉到唇边，印下难耐的一吻。 冬季还像还没过去几天，突然就不怎么下雨了，一翻日历，已经临近春假。 校园里明显多了些躁动，连一向气氛低沉的课堂都活跃了几分，午餐桌和各个社团更是热闹非常。 以往这种时候，佩妮都是最兴奋的那个，会早早开始提议各种假期活动。 奈希和琳达都已经做好了被她狂轰滥炸的准备，奈希连推辞借口都想好了，她要为音乐节排练，没时间去迪士尼，或者百老汇，或者好莱坞，更没时间跳伞、蹦极和翼装飞行。 然而这几天，她们并没有等到佩妮的邀约。一向风趣热情的美少女，好像突然话少了很多，整个人心不在焉的，连吃饭都常常出神。 “你怎么了？”琳达忍无可忍，“可别说你没事，盘子里的薯饼都快被你捣碎了。” “嗯？你说什么？”佩妮恍然回神，意识到琳达在跟自己说话，顿时恢复往日的阳光，嘻嘻笑着问道。 琳达翻了个白眼，冲奈希道“我说什么来着？” 奈希有些担心得看着佩妮，“琳达问你怎么了，你最近好像不太对劲。” 好朋友们的关心好像突然戳中她的脆弱，佩妮表情有一瞬的坍塌，高扬的嘴角掉落，眼睛迅速眨动，鼻翼鼓动着，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但是就像意外裂开缝隙的面具，短暂一瞥就被拼回贴合，严严遮起。不过塞一口薯饼的功夫，佩妮又扬起明媚的笑，还是那个无懈可击、引领风潮的校园明星。甚至突然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我很好啊，没什么不对劲。倒是你们，春假别想逃。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忙人，奈希要排练，琳达是有数学建模小组的活动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咱们不去远的地方，安吉拉学姐的派对，去一下总可以吧！听说会邀请西雅图大学的兄弟会，我可就指望这次派对脱单了！想想看，大学生男朋友哎，虽然比不了奈希家的缇欧老师，但也肯定比咱们学校这些乳臭未干又自命不凡的小屁孩们强多了。” 佩妮声音越来越大，尤其是最后几句，像是故意说给谁听。奈希碰碰琳达的胳膊，用眼神示意斜后方。 哈德林正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过，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这边，脚步似乎刻意放慢，但到底还是渐渐走远。 琳达都快骂脏话了，转头看看哈德林路过后又瞬间黯淡的佩妮，满脸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傻，他不值得你这样。” 佩妮低着头不说话，显然还没有放下，也始终走不出来。奈希叹了口气，“如果真的喜欢，就主动一次，总好过任性错过后后悔。” 琳达还想说什么，被奈希摇头阻止，佩妮此刻若有所思，看来听进去了她的话。这个傻姑娘需要的，不是理性的劝说，不是感性的安慰，而是一个真正死心的机会。 回家的路上，奈希和德米特里说了这件事。她本意是想慨叹佩妮将自己困在死胡同的患得患失，谁知德米特里关注的点却落在哈德林那边。 “你说的对，”他点头赞同道：“有时候，他不是不爱或者不够爱，只是不懂得爱的方式，需要被多给一点点耐心和机会。” 就像曾经的他… 在吸血鬼王族做执法者太久，总是那么高高在上，总是那么自我又武断。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歌者，也习惯用绝对力量说话，丝毫没有平等和尊重的想法。 但今生，他改了，他真的改了！改了食性、改了个性、改了身份、改了家族，一点点打磨掉曾经的傲气和棱角，修塑出她可能喜欢的样子。日复一日回想曾经在一起的时光，哪怕并不愉快，也是仅有的可以支撑他等下去的一切。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德米特里猛然停车，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他失了分寸。他转身下车，绕过车头去拉奈希，不等奈希下车站稳就把她紧紧锁进怀里。浑身剧烈得颤抖着，仿佛抱着唯一浮木的溺水者，在险些被狂浪吞噬的惊惧和后怕中不断浮沉。 奈希一脸莫名，却没有推开他，好奇地仰头看看他发红的眼睛，然后乖乖歪了脑袋靠在他肩膀。 看，他错的多么离谱，明明，明明奈希是这么心软的姑娘。 “我也是的，奈希，我也是的。我爱你，非常爱你，但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所以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德米特里哽咽，拒绝去想后果，但是又强忍着后怕逼自己开口，“奈希，你别放弃我。” 奈希被他乞求的语气惹得心酸，本想回抱安慰一下，谁知稍有动作就被拥得更紧，手臂完全伸不开，只能小幅度地拉着他的衣摆摇了摇，埋在他胸前小声咕哝：“知道啦。” 德米特里微微放开，惊喜的眼睛在奈希被闷的发红的小脸上来回逡巡，一种熨帖的圆满铺展开来，如被海浪抚平的沙滩。 奈希的脸越来越红，想拍开他的手转身上车。但是德米特里从她的纵容里找到了得寸进尺的信心，手迅速从奈希的肩膀抬至脸侧，挡住她欲转头的动作，顺势扶住后脑，落下两世来第一个吻。 颤抖的双唇小心翼翼贴近，花瓣般柔嫩的触感和清甜温热的气息传来，一路传导着战栗的电流，转眼浸入四肢百胲。德米特里干涸已久的心脉在这一刻仿佛又重新注满鲜血，搏动出轻快鲜活的力量，在冷硬身体里激荡出火的热烈。 轻柔的试探渐渐失控，他不得章法地深吻着奈希的唇瓣，贪婪地吞吮，甚至凶狠地磨咬起来，一副将她拆吃入腹的架势。怀里的女孩有些吓到，轻轻挣了两下，放肆的唇齿不甘不愿得收了些力道，探出舌来添吮安抚。 奈希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本能得张嘴想深呼吸，正在她唇缝间徘徊的舌不小心滑了进去，然后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激动地里外探索。 奈希憋到极致，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用鼻子呼吸，小巧的鼻翼拼命翕动，汲取着体内已寥寥无几的氧气。她想推开德米特里，却发现浑身软得抬不起手，连脑袋都晕沉沉的。 这不可行，再这样下去就要晕倒了，奈希勉强打起精神，猛合牙关，咬了德米特里的舌头一口。 正兀自沉迷探索的舌一僵，不甘不愿得退开，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得扫过唇瓣，德米特里抵着怀里小姑娘嫩白的额头，低低笑出了声。 第三十一章 蔷薇战争 早春的风还有些寒意，调皮撩起女孩的发梢，将几缕碎发扫到小巧的鼻尖。 德米特里抬手将它们拨开，手指随着痴迷的目光，一一抚过眉眼、脸颊，声音是足餍的暗哑和低柔，“生气啦？”他问。 奈希此时哪有功夫回他，口鼻并用攫取氧气，闭眼缓和呼啸而来的头晕目眩，脸色有些发白。 德米特里这才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拉开一些距离，仔细打量起奈希的神色。 “对不起，我有些失控，”得不到奈希回应，他着急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奈希摇摇头，等眩晕感过去，才睁眼瞪他，“你怎么这样，我都喘不过气了。” 小鹿般清透的眼睛此刻盈着水光，被吻得嫣红的小嘴还细细喘着，明明是数落的话，却因为残留的春意显得半点没有气势，反而更像在撒娇。 德米特里勉强平息的心火又烧了起来，眼神深得危险，眸子亮得灼人，握着奈希肩膀的手又紧了几分，恨不得再把她揉进怀里，吻个天长地久。但到底顾及奈希的身体，趁自己后悔前将奈希塞进车里，跃上路边的树顶吹了会儿风，好歹把翻滚的欲念压了下来。 回到车上，小姑娘好像气还没消，小嘴微微嘟着，就是不肯看他，粉贝一样圆润的耳朵倒是红彤彤的，可见心里也不平静。德米特里失笑，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见她不理，又凑过去偷了一个香，被羞恼得捶了一拳，才心满意足地转手发动了汽车。 回到家后的德米特里像傻了一样，呆呆地坐着，一会儿摸着嘴傻笑，一会儿又皱起眉头，还掏出手机哒哒点按。雷米奥凑过去瞅了一眼，他竟然在搜索“女生接吻有没有缺氧窒息的风险”，翻了几页回复，又哒哒键入“如何教老婆接吻换气”。 “噗哈哈哈”这是什么奇葩处男问题，谁能信这货活了七百多年！雷米奥觉得自己快笑缺氧了，哦不，吸血鬼不需要氧气，噗哈哈哈哈。 缇欧先生背着手站在一旁，看向德米特里的眼神有欣慰，也有担忧。别人不知道，都以为是他们夫妻收留了德米特里，其实他们是被德米特里拯救的。 十五世纪的欧洲仍是列强的战场，而战争是吸血鬼的乐土。 不需要费力寻找就取之不尽的鲜血，不需要费心遮掩就无人问津的死亡。人类在贪婪中挥刀相向，吸血鬼在狂欢中举杯高歌。 缇欧夫妇的噩梦就是从这里开始。 他们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惊碎小镇平静的铁蹄，如沉沉滚雷，从地底传到窗外，从天边传到心里。 “是残兵！” 是残兵！马匹疲惫的嘶鸣，铠甲凝结的血迹，还有骑士眼中残留的杀戮气息，都在嚣张宣告他们的身份。 “我们是约克公爵的骑兵，正在讨伐兰凯斯特家族，请履行你们的家兵义务，为白蔷薇而战！” 高扬的号角和铮鸣的铁刃不容抗拒，他们是世代受约克家族庇佑的私军后裔，从未见过哪怕一个子爵，却也背负着守卫白蔷薇家族的责任。 往日热闹的小镇一片寂静，连痛哭都不敢发出声音，一个个男人走出门去，窗里是掩面的母亲、妻子和稚童。 残阳如血，少年强忍泪水的挥别，是塞宾斯和杰奎拉对儿子最后的记忆。 一年、两年，儿子来信说红蔷薇家族的亨利国王已经被抓做俘虏； 三年、四年，儿子来信说有新的国王加冕； 七年、八年，只闻战况来回的拉锯，却再没有儿子的消息。 杰奎拉坐不住了，她要去找儿子，哪怕只剩一具残骸，也该有个地方祭奠。 一路打听消息，一路追着战场，没有追到儿子的下落，却正巧碰上一身戎装的德米特里。 “托米！”杰奎拉的呼叫惊喜又凄厉，马上的男人肃容铁衣，活脱脱是他们想象中儿子长大的样子。 太久没见了，近十年光景，冲淡了梦中的音容，模糊了记忆里的眉眼，他们曾无数次担心对面不相识，也曾因为一个背影错认，然后失望。但此刻，她无比确定，这就是她的儿子，她的托米。 德米特里皱皱眉，淡漠开口，“你们认错人了。” 这样的父母并不少见，战争造成了太多生离死别，每天都会有浸透眼泪的故事上演。而他，活过了上百年，心早已冷硬如铁。 “托米，我的托米…”双鬓斑白的夫妻老泪纵横，伏在马前恸哭，紧攥着马笼头的手满布青肿和血痕。 心中某个角落被溶解出酸涩，俯看着他们的德米特里有霎那失神，竟隐隐希望自己就是托米。 “我不是托米…”提缰拨转马头，绝尘而去，留下跌撞追赶的身影。 再见时，他们是吸血鬼聚会的正餐，脖颈手腕都嵌着利齿，血水呛进气管，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德米特里还没明白自己为何会不由自主冲过去，制止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嘿！满地尸骸还不够你们享用？何必再杀掉两个活人。” “你谁啊？少管闲事！”被打断豪饮的吸血鬼们颇为不悦，但对面强者的威压让他们乖乖闭了嘴，不甘不愿离去。 老夫妇两个被像破布一样丢在地上，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眼睛却盯着德米特里的方向，迸出惊人的亮，破出血洞的喉头滚动，嘴巴张合，还在叫着“托米”。 也许是等待的时光太过漫长孤寂，也许是粗糙的大手太过温暖慈爱，又也许只是一时被神明蛊惑，等德米特里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给两人注射了毒液，静静坐在一旁等着转化完成。 再次醒来的塞宾斯和杰奎拉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浑身充盈的力量和冲动找不到出路，在心头聚起燥火，在脑中炸出狂暴。诡异的饥和渴从胃蠕动到喉咙，又被四周腥甜的气息引诱到齿尖，迫不及待想要血液的浸润。 然而，面前一个男人青松般站定，有着无比熟悉的眉眼和神情，沉静开口：“不可以”。 那是他们的儿子！焦灼有了出口，狂乱有了慰藉，两人竟奇异得稳静下来，被德米特里引导着，一点点克服新生儿的暴躁，学会用动物血满足食欲。 有时也会崩溃失控，有时也要挣扎打斗，天长日久，也慢慢知道他们又错认了人，但看着那张酷似儿子的脸，所有狂躁都慢慢消融成信赖和感激。 就当是移情吧，也感谢上苍，还能赐他们可以移情的亲人。 很久以后，当他们也走过很多地方，终于找到儿子的埋骨地；当他们也见识过高层贵族，探听到这场蔷薇战争的后果前因；当他们也足够淡定，可以行走在尸骸间而不被诱引。德米特里缓缓开口，提议分离。 “我已经完成引导者的角色。” 塞宾斯和杰奎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舍，他艰难开口：“这样说可能很冒昧，但是，我们不能成为一家人吗？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们真心把你当自己的孩子。” 对面的男人眼神闪过纠结挣扎，仿佛不愿向心底的脆弱屈服，又不忍放弃在手的温度。他沉默良久，才从紧抿的薄唇中挤出几个字：“我姓缇欧。” 塞宾斯激动得手都抖起来，视线迅速被泪水模糊，又被赶紧抹去，嘴里连声应着：“好，好，那我们也姓缇欧。” 约克家族的家兵大多都随领主姓氏，对塞宾斯和杰奎拉来说，那姓氏算不上耻辱，却与那年的黄昏相连，与儿子的尸骨相系，是提起来就酸苦的疼痛。 于是，就有了淳朴善良的缇欧夫妇。他们游历各国，劳慰疾苦，不断丰富着自己的学识素养，也将素食主义传播开来，形成如今遍布五大洲的素食大家族。 他们是跟在德米特里身边最久的人，久到能看懂德米特里温和绅士外表下，永远在煎熬挣扎的灵魂。如今，遇到奈希，找到了自己的歌者，本以为他能就此安稳，但现在看来，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还没祝贺你，”缇欧先生和德米特里站在屋顶，俯瞰着一望无际的杉木林，“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谢谢！”德米特里的语气真诚，他知道缇欧夫妻为自己操了不少心，数百年的相处，他们是真的把他当孩子疼爱。 “不过，你要学会真正开始人生了，”缇欧先生话音一转，“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你一直被背负的东西逼得太紧，如果学不会放下，终究弹簧也会崩断，还是会伤人伤己。” 德米特里的目光倏然犀利，他盯着缇欧先生，心生警惕，却只从对方慈和的脸上看到真挚的关切。转过脸，再开口的语气恢复温和，“我知道该怎么做，”然后飞身跃进自己房间的露台，冲仍在房顶的老人摆摆手，进了房间。 缇欧先生叹了口气，德米特里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或者是故意不愿去理解他的意思，但愿奈希的陪伴能化解他内心的焦灼暴戾吧。 第三十二章 春假派对 雷米奥的嘲笑，和与缇欧先生简短的交谈，并没有影响德米特里的心情，他从没有如此幸福过，每日的相处都能感觉到奈希在一点点接纳自己。 两个人像寻常人类的小情侣一样手拉手逛街、看电影。当然德米特里主要在看奈希，完全不觉得电影里那些飞来跳去的“变异人”有什么好看。 奈希则喜欢带德米特里去福克斯探秘，像小主人翁一样讲解各处美景，尤其是林中小屋，那可是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这是我几个月大时穿过的衣服，基本上一两天就穿不了了，可爱丽丝和罗斯莉还是买了这么多，甚至还亲手做！” 提起家人，奈希的语气既幸福又无奈。小衣服、小玩具、摇篮、摇床、童车、童椅，她的幼儿时期只有短短三个月，却拥有比别家孩子三五年加起来还多的旧物，满满当当都是卡伦一家无度的疼爱。 “我可以给你买更多！”德米特里竟有些嫉妒，急急抱着奈希表态，后悔自己没早一点出现，见证她出生，陪伴她长大。这样，她此刻怀念的，便也会有他了。 其实奈希也没在福克斯待过多久，能跑能跳后的成长期几乎都在外国。所以更多的时候，两人会一起探索。深泉峭壁，有了德米特里，一些奈希原来到不了的地方也可以如履平地。 但是奈希的包容接纳让德米特里越来越不满足，内心的野兽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美妙，却一直叫嚣着不够，不够，还要更多！ 为期七天的春假终于如约而至，虽然大多数学生会因为社团活动和体育比赛，并不能享受完整的假期，但春假毕竟是春假，到处都是好天气，随时都有好心情。 尤其是，这次春假，还有个备受瞩目的校际派对！ 安吉拉学姐可不只是兰德中学的校园明星。她参演过几部美剧，知名度不算高，但好歹走过好莱坞红毯。好友圈子里，不仅有同学，还有其他演员和粉丝，每次派对的规格都堪比毕业舞会。 这次春假派对，是她毕业前的最后一次狂欢，听说她下个月就要进组一个新剧，连毕业典礼都不一定能赶回来。 奈希本不想参加。这种嘈杂的、吵闹的、目的性极强又很难真正交流的场合，对她来说，没有丝毫吸引力。更何况，身边还有个德米特里，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处，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德米特里。 但是架不住佩妮一顿卖惨苦求，连琳达都跃跃欲试，奈希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本以为德米特里会坚决反对，在家人那里也要费一番口舌。哪知道，她刚小心翼翼地试探两句，众人就满不在意地同意了，甚至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她的装扮。 “还是不要黄色的吧，黑色比较显气质，最百搭，不过时。”贝拉歪头看看爱丽丝举着的两件礼服，严肃点评，然后又扭头问爱德华：“你觉得呢？” “你说得对，宝贝，”爱德华当然对贝拉的话无条件赞成，笑着瞟了眼满脑子弹幕的奈希。 爱丽丝皱皱鼻子，已经对贝拉的审美无力吐槽，迈着轻快舞步转到奈希面前，“奈希宝贝，别听贝拉的，你自己选。” 其实黑色的那条确实比嫩黄的好看，但爱丽丝危险的挑眉让她不敢伸手。干笑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然后飞速转身跑回房间，拿出自己已经挑好的裙子，小心翼翼地献宝：“这件雾霾蓝的怎么样？” 很简单经典的吊带款式，不规则裙摆自然散开，零星点缀着几颗碎钻，不是纱制，却有着柔和的朦胧感，像雾霭缥缈的子夜星空，神秘又浪漫。 这下，贝拉和爱丽丝都说不出反对的话了。裙子的颜色饱和度极低，既不沉闷，也不抢眼，她们已经能想象到奈希穿上它后，化身人间精灵的唯美模样。 “咳咳，外面再加个小西装，”眼见马上就要这样敲定，德米特里忍不住开口，怕奈希不乐意，又凑过去小声解释：“我怕你冷…”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奈希最终还是披了一件米色外套，纤挺白皙的脖颈上加了锁骨链做装饰，脸上是浅淡的拿铁咖系妆容，披肩编发松松打散，仅缀一条缎带，因为不习惯高跟鞋，楼梯下得小心翼翼，却依然惊艳了三月的黄昏。本在谈笑的卡伦们瞬间失声，德米特里更是陷入呆滞，久久没有回神。 琳达和佩妮的反应也差不多，奈希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她们以为见到了仙女本仙，直到奈希笑着招呼她们，才捂着嘴无声尖叫，扑过去一阵捶打。 “奈希，你这也太好看了吧！” “就是就是，美爆了！” “完蛋了，今晚男生的目光肯定全围着你转！” 何止是男生，屋里院里的视线一下子全集中在了奈希身上，短暂寂静之后，便全是关于“那个女孩”的窃窃私语。 很快，便有大学生打扮的男生举着饮料过来搭讪，“请允许我为美女服务，可乐还是果汁？” “果汁，谢谢！”一道风铃般轻快悦耳的声音先于奈希回答。 “贝拉？你们怎么来了？” 奈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贝拉、爱德华、爱丽丝和加斯帕都站在她眼前，旁边还有个含笑看着她的德米特里。 “我们是西雅图大学舞台剧社的呀~”爱丽丝恶作剧得逞般嘻嘻笑起来。 “我们是西雅图大学的准新生。”爱德华冲她眨眨眼。四周男生龌龊的心思正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此刻脸上的微笑显得有些狰狞。 “我是西雅图大学的老师。”德米特里已经迫不及待走到她身边，以占有的姿势拢着她的肩，解释的话几乎是在耳语。 奈希：…… 好呀！怪不得不介意她参加派对，原来是可以近距离监视！虽然她也没打算放纵玩乐，可是，在一众长辈眼皮子底下轰趴？这也太惊悚了吧。 一旁的琳达还算淡定，佩妮已经又开始疯狂无声“啊啊啊”，只觉得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帅哥美女，可以死而无憾了。 贝拉和爱丽丝穿着烟绿和雅灰的小礼服，几位男士也是莫兰迪色系的穿搭，和奈希站在一起，像是迷路的精灵族，与眼前浓艳的派对格格不入。 不过，也只是像而已。活泼跳脱的爱丽丝，打完招呼就拉着加斯帕跳舞去了，爱德华和贝拉也很快结识了包括安德鲁在内的另几个准新生。 只有德米特里，一直守着奈希，也不打扰她和小姐妹的集体活动，只是眼神寸步不离。 “不来点儿什么？”安吉拉早就注意到这个沉默却帅气逼人的男人。不是现在好莱坞流行的硬朗壮汉款或阳光美男风，而是像从十四行诗中走出的中世纪勋贵，内敛忧郁，有着目空一切的高傲，和专注压抑的深情。 “不用，多谢。”果然是古典的英音，措辞礼貌优雅，但眼神敷衍，恐怕都没在她脸上聚焦，就转了回去。 顺着他的视线，安吉拉看向那个一来就惊动四座的精灵女孩。奈希，她是知道的，确实美，但美得太纯，总感觉少了点儿明暗的对比，缺了些深浅的层次。不像他，单单立在那里，就是一副浓淡相宜的画。 她还想再试一试，这是个心有深渊的男人，而她，最喜欢探险和征服。 虽然注意力都在奈希身上，可吸血鬼发达的感官让德米特里无法忽视眼前这个女生跃跃欲试的野心。 妆太浓，香水太冲，花哨的指甲慢慢在杯口转着圈，身子微微前倾，既不含蓄，也不放肆，恰到好处地表现着兴味，元识浮流繁杂，但不浑浊，是个虚荣心作祟的普通女孩，没有什么威胁。 迅速鉴定完毕，德米特里释放出适度的不耐，“劝你离我远一点。” “否则呢？”精致的细眉轻扬，安吉拉咬着唇瓣，弯出挑衅的笑。瞳色幽深，在纷乱彩灯中，竟像漩涡，激流涌动着危险的诱惑。 德米特里有瞬间失神，这眼神像极了那个拖他入地狱的妖异女吸血鬼，更神似上辈子对他纠缠不休的切尔西… 奈希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站在一处的样子，电音鼓噪、人声嬉闹中，偏生隔出一方安静的角落，灯光打在安吉拉脸上，她笑得大大方方，有她没有的妩媚和果敢。 “奈希，要不要吃点儿什么？”琳达刚拿到童星伍德的签名，兴奋得小脸绯红，急需一杯冰饮镇静，拉着奈希就想往摆满食物的长桌走。佩妮早和啦啦队的姑娘们组团去了，正和几个男生嘻嘻哈哈。 奈希眼中闪过茫然，眼前的人们正值青春年少，在大胆搭讪，在轻松谈笑，在热切追星，在肆意玩闹。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勇敢，甚至被卡伦一家纵容得有点儿恃宠而骄。可是看到他们，她才发觉自己缺少的态度，不是不敢尝试，而是既有勇气接纳，也有胆量付出。 第三十三章 狩猎远行 下次有派对，说什么也不能去了。 沉沉睡到日头高照，奈希还是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仿佛还能听见震耳欲聋的摇滚和姑娘们被抹蛋糕的尖叫。 费力撑起身体，晃晃脑袋，踢踢踏踏走到卫生间，耷拉着眼皮往嘴里塞进牙刷，牙膏清新的薄荷香终于让她精神一点。镜子里脸还带着没睡饱的懵，和昨晚她从德米特里眼中看到的倒影渐渐重合… 可能是她当时发呆有点久了，表情里的茫然也显得脆弱，回过神的德米特里顿时慌乱起来，几步迈到她的眼前。 “你别误会，奈希，我都不认识她，”解释的话语无伦次，握着她肩膀的手有些用力，似乎想把她拉进怀里，又怕错过她的表情。 当时他眼睛里的她也是这样懵，一下子没明白德米特里在紧张什么。直到越过他僵直的肩膀，看到被丢在后面笑容勉强的安吉拉学姐，奈希才反应过来，无奈嗔他一眼。 “我没误会，是你在误会。” 有点儿好笑，也有点儿心酸，他怎么这么傻呢，她怎么会怀疑吸血鬼对歌者的忠诚。 不远处的爱德华在嗤嗤偷笑，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和几人的心音，他低下头跟一脸莫名的贝拉耳语几句。好了！现在连贝拉也开始乐了。 一旁的琳达简直没眼看，这还是那个忧郁淡漠的缇欧老师？她不信！ 德米特里才不在乎，他甚至有点儿庆幸刚才的插曲，让他可以顺理成章地站在奈希身边，用亲密耳语劝退那些狗胆包天的男生，和想来碰碰运气的女生。 于是，派对的后半段，对于奈希来说，就是被德米特里不停投喂的过程，连琳达都识趣地让位了。 眼神再次聚焦，奈希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呼噜呼噜漱了口，又认真洗了把脸，终于摆脱起床呆，神清气爽地下楼了。 贝拉早就听到奈希起床的动静，刚热好牛奶和三明治，见她下楼，瞬移过去交换了一个早安吻。 “奈希，你假期这几天有什么计划？”坐在一旁沙发上的爱德华慵懒发问。 “最后三天要去学校街舞社排练，这几天…写作业吧，怎么了？” “我们要狩猎了，艾美特这次想跑远一点，去趟加拿大，或者墨西哥，奈希有兴趣一起吗？” “哇！可以吗？”奈希猛抬起头，灌牛奶的动作收不住力道，嘴上惊现一圈奶迹。 “带奈希干什么？”贝拉诧异问道，这事爱德华还没跟她商量过。 卡伦们以前狩猎没带过奈希，连在外面的几年，爱德华和贝拉也是轮流出去狩猎，从不会让奈希跟去。奈希从小就拒绝饮血，这是她对食性的选择，如同他们坚持素食一样。所以，他们也不愿奈希看到，他们狩猎时屈服于兽性的一面。 更何况，远途的狩猎崇山峻岭，他们不会疲累，但奈希需要进食，需要睡觉。 而且这次，缇欧家多半也会一起，新转化的雷米奥虽然在接受加斯帕和德米特里的训练，但离稳定还早，对奈希来说实在危险。 贝拉一一列举着反对的理由，奈希原本亮晶晶的期待眼神黯淡下来，也对，不方便… 爱德华见不得奈希失望，赶紧争取：“有什么关系嘛，虽说大家一起去，又不一定要同时进食，也轮流就好啦。主要带奈希去散散心嘛，原来每几天就换一个地方玩，奈希多开心。回来以后，因为上学和搬家的事，奈希还没出过远门呢。是不是，奈希？” 小脑袋拼命点啊点，眼巴巴看着贝拉。 “那一去两三天，奈希怎么休息？” “我们在加拿大和墨西哥都有房子的，晚上自然有地方住。” “雷米奥…” “雷米奥有我们十几个一起盯着呢。再说了，德米特里不会让奈希有事的。” 最后贝拉还是同意了，不是被爱德华说服的，而是实在抵不住奈希乖巧又渴盼的眼神。 “这次奈希也一起去？”爱丽丝迈着舞步进门，声音像欢快的百灵鸟，她已经预见到一次美妙的全家出行。 加斯珀眉头舒展，显然也在期待即将到来的野味大餐。 埃斯梅笑着跟在后面，“卡莱尔上午有一台手术”，她解释了卡伦大家长的暂时缺席。 “我来给缇欧家和艾美特打电话，”爱德华一跃而起，吻了吻仍有些担心过度的贝拉。 “我已经打过啦，”爱丽丝眨眨眼，“罗斯莉他们马上就到，缇欧家也没问题，喊我们去那边出发，卡莱尔也会直接去汇合。” 下午就要出发，奈希赶紧回房间收拾东西，吸血鬼随时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可不行。洗漱用品、充电宝、手机，这些是必须的，还有平板电脑，有作业的学生伤不起。吃的…一会儿去厨房冰箱里搜刮一下，可能不太够，要趁中午去超市采购一趟了。 楼下传来引擎熄火的声音，估计是罗斯莉两口到了。奈希赶紧把铺摆在床上的“必备物品”塞进包里，蹬蹬跑下了楼。 “哦，我的奈希宝贝，好久不见，”果然是罗斯莉来了，奈希还没站稳，就被这个金发美女抱进怀里盖了一脸红唇印。 艾美特冲奈希咧嘴笑着，拍拍背上的大包：“放心吧，奈希，保证你两天里什么都不缺。” 瞪着那个将近一人高的徒步登山包，奈希下巴都快掉了，“你们这是带了什么？” “让我想想…帐篷、睡袋-以防你想野营一下-微波炉、咖啡机、电热壶，吃的话，有鸡蛋、牛奶、面包、咖啡豆、土头泥、速食披萨和各种罐头，还有一些生的牛排、鸡排和鱼排什么的，大概是这些吧，亲爱的？” 艾美特扭头问罗斯莉，得到敷衍的点头认可，他又转向奈希：“你要带睡衣和靠枕吗？这里还有空间放。” 奈希：…… 贝拉多少还记得人类时的生活方式，也被这阵仗惊得不轻。但是其他卡伦们一脸“还是你们想得周到”的赞赏表情，埃斯梅甚至打开冰箱，想要再找些方便带的食物。 奈希简直想冲过去狂摇他们肩膀，大喊“拜托你们清醒一点。” 但是性格决定命运，她只是抹了把脸，弱弱抵抗：“我们只去2天，不是2年…” “所以我们没带电饭煲和煎锅呀，”罗斯莉理所当然道，说完又向爱德华抱怨：“都怪你，每次都这么突发奇想，早知道奈希要去，我们就提前过去把那边的房子收拾一下了。” 不不不，大可不必！ 眼见那个大背包还要被塞东西，奈希决定再挣扎一下，“其实你们给我抓个兔子、鱼什么的，我自己烤烤吃就行，真不用带这些…” “哦！对了，还可以吃烧烤！那要带些盐和胡椒粉，家里好像还有个烤架来着，我找找。”埃斯梅恍然大悟，转身去储藏间扒拉烧烤架，罗斯莉转去厨房拿调料罐，两人都自动忽略了奈希的后半句话。 让你嘴欠！奈希恨不得抽自己，已经没眼看那个越塞越满的包。 爱德华忍着笑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养成你，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乐趣了，你就体谅一下，嗯？” 也…也行吧。 于是，出门的时候，艾美特的一个包，变成了他和加斯帕一人一个包。 等到缇欧家，看到德米特里手里那个更大的包时，奈希已经满脸木然。 爱德华扬声调侃：“所以，你是自动放弃背奈希的权利咯？” 他们这次要去加拿大，打算用跑的，开车太耽误时间。跑的话，路线自由得多，还可以发泄一下被仿人类生活拘束太久的精力。 德米特里才不理他，手一甩把包丢给雷米奥，然后瞬移到奈希身边。 午后阳光正好，虽被茂密林叶遮去不少，仍有细碎的光束挤过层层阻碍，在吸血鬼俊美的脸上投射出隐约钻闪，越发显得那桃花眼柔情潋潋。 冰凉的手指抬起奈希的下巴，“晚上没睡好？” 周围都是长辈，奈希可不好意思跟他当众腻歪，往后躲了躲：“也还好。” 德米特里眉头蹙了起来，瞬间移走又回来，抖开一件披风把小姑娘裹好，兜帽也细细系好，才转身背起她，扭头叮嘱：“路上时间还长，你睡一会儿吧。” 四周皆是取笑的目光，奈希窘极了，红着脸小声说：“这样怎么睡得着”。 但事实证明，真的能睡着！ 刚起步的时候，奈希很兴奋，身边的景物突然便虚化了，成了线条错落的残影。 她从来没有移动得这么快过，以前旅行的时候，偶尔也会被爱德华背着蹿来蹿去，但都是为欣赏美景或是跨越障碍的短暂跳跃，并不追求速度。像现在这样为赶路极速奔袭还是头一遭。 可慢慢的，耳膜鼓动，什么都听不清了，脑袋也供血不足似的，晕晕乎乎起来，迎面的风被德米特里严实挡去，胡绒的斗篷暖意融融，她像被妥帖安放在世界尽头的角落，眼皮渐沉，酣然入梦… 第三十四章 人间秘境 奈希是突然惊醒的，后面有人小心托着，想把她从德米特里背上抱下来，但她手臂已经酸麻，牢牢在德米特里颈上围着，一时竟拆不开，旁边人不敢再动，犹豫片刻，扶着她转了个圈，挪到德米特里身前。 德米特里轻手轻脚地接过，本想低身去捞她的腿弯，一抬眼，却发现小姑娘已经醒了，兜帽下的眸子氲着朦胧水雾，可能因为四肢僵硬不舒服，秀气的眉头轻轻蹙着，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但看清是他，就信任得又闭上眼，埋头进他怀里打了个哈欠，脑袋蹭啊蹭的，嘴里嘟嘟囔囔说胳膊疼，神情是平时少见的爱娇。 德米特里只觉得心脏的一角-不，是全部的心脏-都瞬间崩塌、消融，化成一汪温热甘泉，将身体每一寸都抚慰得柔软；然后又急速解构、坍缩，变成深不见底的黑洞，贪婪吞噬一切，拼命想拉奈希和他腐朽的灵魂一道，坠入深渊。 生理的干渴已经让瞳孔染上黝黑，心上的饥馑更甚，让那黑瞳暗不见光。 德米特里难耐得抱紧自己的女孩，抬手小心揉着她喊酸麻的胳膊。 揉起来其实更难受，奈希疼得龇牙咧嘴，这下完全清醒了。 “很难受吗？”见她表情痛苦，德米特里也紧紧皱眉，扭头想喊卡莱尔。 “没关系啦，手麻是会这样的，缓一下就好。”奈希借力在地上蹦跶几下，甩甩手，对自己强悍的恢复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天色转暗，已是黄昏时分，他们在一座小屋的客厅，埃斯梅和缇欧夫妇正在打扫房间、摆置东西，卡莱尔、贝拉和爱德华见她精神起来，放下心，谈笑着走开，窗外传来艾美特几个畅快的笑声。 “我们这是在哪儿？”奈希好奇问道。 “美加边境的原始森林。”德米特里柔声回答，仍然谨慎得揽着她。 奈希好奇地走到屋外，瞬间被眼前的美景夺去呼吸。 这，才是真正的大自然！ 连绵起伏的山峦一直延伸到天地交界，一边平缓柔和，完全被整齐挺拔的云杉林覆盖，一边陡峭高耸，在绿意中露出褐红岩壁，而中间，是翠若碧玺、波光洌滟的巨大湖泊。水鸟成群飞过，在镜子般的湖面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倒影；三五只驼鹿在浅滩饮水，悠闲地抖抖耳朵。 “太…太美了！”奈希只觉得词穷，找不到更好的表达来形容此刻的震撼。 “奈希，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垫垫？烧烤的话，估计要等他们玩够了，才会给你抓。”埃斯梅端着热气腾腾的披萨走到奈希身边，笑着望了望远处在水里撒欢打滚的小子们。 “嗯？这里也通电的？”奈希才注意到这个房子的样子。坐落在朝阳面的两山夹角，一片天然的避风坳地，两层木制结构，三角形屋脊和平台露台层叠错落，搭配高大落地窗，是个不亚于福克斯别墅的现代风豪宅。 “这里虽然临湖，但是雨水不算多，常年阳光明媚的，所以太阳能发电很方便。”卡莱尔走到埃斯梅身边，揽着妻子笑答。 房顶上反光的原来是太阳能发电板，屋里的家装也一应俱全，在与世隔绝的秘境完成这样的建造…奈希难以想象需要多少功夫。 “其实也还好，就是有点儿费车。”爱德华听到奈希脑袋里的惊叹号，走过来并肩站着，颇有些得意地叉着腰：“还有时间，不过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那时候我们还没搬到福克斯，罗斯莉他们出去度蜜月，或者该叫蜜年？爱丽丝和加斯帕也旅游去了，我和埃斯梅闲来无事，就想在这里建个度假的地方，像埃斯梅岛那里一样。”卡莱尔解释道：“当然，爱德华是主力。” 原来是这样，奈希啃着披萨，心里还在啧啧称叹，也就吸血鬼能这么肆意，要让一般人来，没个直升飞机绝对搞不定。 “烧烤暂时没有，但是可以先搭好篝火呀。”缇欧夫人举着烧烤架提议。 众人点头赞同，分头去捡木柴，奈希也想帮忙，被缇欧夫人拦住，催促德米特里：“快带小姑娘去玩玩，这种事哪用得到她。” 德米特里应声：“让他们玩吧，烧烤的食材我带奈希去抓。” “嗯嗯嗯！”自己抓的才有意思，奈希满心期待，还去工具棚扒拉出绳子和篓子带上，猎物总不能用手捧回来。 其实大多数兽类的肉都太粗，烤出来并不好吃，奈希的目标还是鱼、兔子和山鸡这样体型小的。但走在山林里，举目都是粗壮的树干和浓密的灌木，只有满眼绿意，哪有小动物的身影。 偶尔有簌簌草声，但还没等奈希回头，就不见了动静。印象里，捕猎都需要设陷阱、投诱饵的，他们这样两手空空，真的能抓到嘛？奈希越走越泄气。 “傻丫头…”德米特里揉揉她的脑袋，难道忘记有他在这里。他能看到树上螳螂和蜥蜴的较量，能看到草丛里山鼠惊慌的眼睛，能听到高空鸟儿振翅带起枝叶的抖动，能听到远处母豹产仔痛苦压抑的低吟。这些画面和声音纷繁杂乱，但都清晰无比。 几个闪身，奈希的篓子里就多了一只野兔、一只松鼠和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 奈希：…… 所以你是来炫技的？ “还想吃什么？”德米特里背着手问她，仿佛奈希说霸王龙，他也能随手抓来。 “咳咳，不用了，这么些已经吃不完了。” “刚才不是还说鱼？” 德米特里抱着她从崖边一跃而下，吓得奈希紧紧扒在他身上，感受到他胸腔起伏的闷笑。笑…笑什么，没见过人玩蹦极吗？ 平稳落地，崖下是鹅卵石浅滩，紧连着碧波湖水。奈希欢呼一声，脱了鞋哒哒哒跑进水里。石滩被阳光晒得温热，水下却还是寒凉，白皙脚丫走在光滑圆润的石头和翠嫩可爱的水草间，被湖水映得清清凌凌。 “奈…希…”远处传来叫声。 夕阳最后的余晖中，艾美特光着膀子，从水里举出一条大鱼，他身上钻石般的细闪和鱼鳞的反光交相辉映，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亮一些，罗斯莉也在一边，兴奋地冲他们挥着手。 得了，连鱼也不用自己抓了。奈希挥手回应，心里流下宽面条，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四肢退化？ 冉冉篝火已经升起，众人陆续回到屋前。缇欧夫人接过德米特里手里的篓子，转去暗处收拾，不让奈希看到血淋淋的场面。加斯帕和爱德华笑着打赌，一会儿要在漆黑的树林里蒙眼赛跑，劈里啪啦的火光中，每张脸上都是轻松的笑。 鱼最先上架，被缇欧夫人沿鱼脊斩成两半，细细撒上盐和胡椒粉，还淋了些啤酒，炭火把鱼脂燎灼殆尽，鱼肉蛋白迅速变性，凝固成喷香的焦白，鱼皮急速收缩，变得焦黄酥脆。香味破笼而出，四散奔逃，窜进奈希的鼻子，勾出馋虫，涌动在口腔里，刺激出忍不下的唾液。 “哈…太香了。”奈希迫不及待下了第一筷子，被烫得仰天长叹。虽然没有丰富的调味，但胜在肉质鲜嫩，再加上真正篝火的碳烤，那种恰到好处的焦香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一条鱼吃得奈希小肚子滚圆，懒懒靠在贝拉身上，听着其他人谈笑，只觉得满足又惬意。 “嘿，奈希，听说你要去bumbershoot音乐节表演？”艾美特可是狂热的摇滚爱好者，每年都要去赶几个音乐节，对奈希表演的消息最是兴奋。 “也还不确定啦，是我们学校社团会去，我不一定能选上的。” “要表演什么？先给我们看看呗？” 也好，家人们还没见过她跳舞，奈希起身，活动活动手脚。 众人满脸期待，目露慈爱，罗斯莉和埃斯梅甚至举起手机。 怎么看怎么像给自家小朋友录儿童节演出的幼儿园家长，额…有点儿囧。 但音乐响起，一切杂念便消失不见，连表情都邪魅起来，和身体的律动合二为一。 “哇哦~”众人对视一眼，爆发出惊叹和喝彩，此起彼伏的口哨和叫好声中，他们竟觉得心情复杂，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宝贝好像真的长大了，可以这样性感又帅气，散发着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间的繁复魅力。 德米特里尤其激动，他目光沉沉，两腮滚动，双手捏得死紧，恨不得立刻把奈希抱走严严藏起，这样的魅力怎么能展示给别人，家人也不行。 一曲终了，随机播放到一首慢谣，奈希喘着气停下，被德米特里一把拉进怀里，黢黑的瞳孔映着火光，亮得惊人，像是要将两人寸寸烧熔，化为一体。 旁边响起取笑的咳声，奈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推拒，德米特里才不放手，他只是柔了眼神，托起奈希的一只手，随着节奏缓缓摇起舞步。 ihavefaithinwhatisee nowiknowihavemetanangelinperson andshelooksperfect idon''tdeservethis youlookperfecttonight 周围人渐渐加入，他们都从歌中听到心意，眼前是自己的挚爱，是命运赐予的奇迹，亲爱的，你今晚真美。 第三十五章 结婚年龄 夜色渐浓，奈希已经沉沉睡去，卡伦们和缇欧们的狩猎才刚刚开始。山林无尽，是他们最肆意的猎场。黑暗不是问题，空间的起伏崎岖更不是，他们已经在人群里安分太久，急需纵情快意的释放和汲取。 幽暗的林间不时有惊鸟腾空，林丛抖动，间或能听到重物倒地的闷响和走兽凄惨的嘶鸣。不用任何技巧或天赋，只需要绝对的力量和速度，飞扑，压倒，利齿咬破皮骨，吞咽声急迫又贪婪，这是他们优雅外表下的唯一丑陋，也是强大力量下的唯一弱点。他们吸食血液，依赖血液，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王者，也是游走地狱边缘的妖魔。 一具具尸骸倒下，代表饥饿的黑色终于褪去，变成足餍的淡金。几道身影飞身回到别墅，替换护守奈希的家人，眼眸依然黝黑的身影们走到屋外，相视一笑，几个纵跃消失林间，一轮新的杀戮又开始了… 奈希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微风带来湖水的湿润气息，深吸一口，仿佛胸肺间都盛了一汪碧波，栽了一片翠绿。在床上歪斜着伸一个懒腰，嗯，真舒服。 床尾传来轻笑，德米特里竟站在那里，暖金的眼眸柔光洌滟，氤氲着醉人深情。 “早，我的宝贝~” 奈希哀叫一声，将头蒙进被子，“你怎么进来了！” “嘿，德米特里，注意言行，我们可都听着呢！”爱德华的声音带着气恼和警告。 “得了吧，你夜探贝拉香闺的次数还少？”艾美特不客气地拆他的台，然后马上被几个人围攻，嘴也被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 德米特里靠近床边，将小姑娘连人带被子抱起来。被子蚕蛹似的扭动，挣扎半响无果，才趴在他肩头不动了。 “好啦，别闷坏了。”从被子里挖出小脑袋，爱怜吻着红透的脸蛋，德米特里满心柔软，恨不得马上就把奈希娶回家，天天这样守着她醒来。 “你先放我下来…”奈希窘极了，只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团糟，全被看了去，太丢人了。 德米特里如何会看不出小姑娘的心思，在她耳边低声悄语：“我的奈希，什么时候都这么美。” 怀中的小脸更红了，蚕蛹又开始扭动起来，德米特里笑着抖开被子，把她放下地。小姑娘马上跑进卫生间锁上门，半天也没有出来。 奈希下楼的时候脸还是红的，不敢看长辈们揶揄的笑，只能捧着杯子狂喝牛奶，像小奶猫一样缩着，眼睛却瞪得溜圆。女士们被萌得血槽都空了，恨不得上去一顿呼噜揉搓。 众人昨晚都已经饮饱喝足，今天主要是娱乐一下。不用再等轰鸣的雷雨，不用担心被人类察觉注意，大家可以尽情运动，享受乐趣。 这次来的人多，卡莱尔翻出棒球和网球，奈希两种都不太会，也怕被他们堪比导弹的攻势误伤，打算去湖里游泳，但被造船的缇欧夫妇吸引过去。 缇欧先生原先就是小镇木匠，变成吸血鬼以后，有了大把的时间和力气，每次的家都恨不得全是自己一点点手工刨楔出来。这次来这里最是兴奋，围着屋子上上下下瞧了几圈，和卡莱尔讨论了不少建造时的细节。 “怎么也没造艘船…”这是他唯一遗憾的地方，这么大的湖，不坐船去钓鱼简直是浪费。 缇欧夫人也不懂那些现代的运动，在一旁给缇欧先生打下手。 没有现代高级的电气设备，只有几样趁手的老家伙，大大小小，奇形怪状。见奈希满眼好奇，缇欧先生一边掰甘蔗一样轻松砍下两棵细木垫底，一边给奈希讲解着各种工具的用途。 雷米奥以前给缇欧先生做过木匠学徒，这次也来帮忙，身为新生儿的他，力气比一般吸血鬼都大得多，此刻一人拖着一截巨木走过来，按照缇欧先生的要求，抬到了两棵细木垫起的轨道上。 躺下来也有半人高的巨木死沉死沉的，奈希连推都推不动，雷米尔抬得也并不轻松，放下以后龇着牙甩了甩膀子。他的眼睛还是危险的棕红色，但显然已经吃得很饱，情绪平稳，表情轻松。路过奈希时还想伸手揉把脑袋，但被紧张过度的德米特里一掌掀飞，砰得一声摔进湖里，砸出巨大水花。 “卧槽-”雷米奥抹着脸上的水，都被摔蒙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德米特里，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 “离奈希远一点。”德米特里面无表情，眼含警告。 雷米奥这才想起自己对奈希来说，还算是危险人物，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垂头丧脑，三两下从水里爬出来，冲还惊讶捂着嘴的奈希道了句抱歉，甩手挥斧头去了。 缇欧夫妇都笑着摇摇头，继续手里的活计。吸血鬼的平衡力和控制力就是最好的工具，看似随意的下手，都带着最合适的力道和分寸。只见他们这里一铲，那边一刨，原木就听话得褪去树皮，抖掉碎屑，大块小块的废料掉落，渐渐露出独木舟的形状。 奈希看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觉得好像也不是很难，捡起一块小臂长的废料，开始动手做自己的小船模型。她学着缇欧先生的步骤，挖出空腔，凿出船型，削薄船壁，打磨船体。 中间埃斯梅叫她去吃午饭，她也吃得匆匆忙忙，终于赶在缇欧先生的独木舟下水前，完成了自己的模型。 船头细尖，船肚却胖鼓鼓的，与奈希印象里常见的平头平底的蓑舟不同，更像竞技运动里的划艇，甚至是小孩子叠出的纸船。浅淡的原木色泽，自带圈圈层层的纹路，刷上清油后，颜色多了釉质的栗色光彩。 虽然体型几乎缩小了20倍，但奈希的小船看上去还没有硕大的独木舟精致规整。放进水里跌跌撞撞，似乎再多几秒就要撑不住翻船。不过奈希依然很满足，这可是她第一次独立完成手工作品。 爱不释手得欣赏半天，奈希把它捧上楼，擦干包好，准备放进包里，一眼看到还静静躺在书包角落的平板电脑。 完了！光顾着玩，作业还没碰呢。 楼下，众人正商量怎么回去。 德米特里坚决反对原路返回，他对奈希手麻的痛苦表情心有余悸。 “你们直接回去，我们等过境了租个车。”爱德华提议。 这里离西雅图有300多公里，哪怕从边境线开始开车，回去也要五六个小时，一直坐车也不会舒服，德米特里依旧蹙眉。 “我联系看看能不能租个私人飞机。”他起身出去打电话。 爱德华和贝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感叹，德米特里对奈希真是没话说。 “约好了，是个直升飞机，对起落条件要求低些，明天上午10点从尤里镇外接。” “谢谢…”爱德华的道谢真心实意，他甚至不确定，在对奈希的照顾上，还有谁能比德米特里做得更好。 德米特里挑眉，眼神里有疑惑，还有一种近似被冒犯的不悦，“为什么要道谢。” “谢谢你这样照顾我们的奈希呀，”爱德华能听到他的想法，心里很是感动，嘴上却故意逗他道。 德米特里双眉紧皱，被“我们的奈希”这种表达刺得心头钝痛。是啊，奈希还是他们的奈希，他们可以理所应当得和奈希住在一起，朝夕共处，天经地义地护她爱她，甚至可以因为别人的照顾道谢。而他，还是外人。 他不要这样！不要！ “我什么时候可以娶她？”暗哑的声线满是压抑情绪，明明嗓音低沉，却让四周一静。 卡伦们和缇欧们当然对两人的发展乐见其成，但是结婚？ “她才五岁！这个年纪应该还在幼稚园吃棒棒糖呢，怎么可以和人结婚。”吸血鬼龄还不长的贝拉仍然是人类思维，不管半吸血鬼的女儿看上去多大，五岁就是五岁，是该被父母好好保护疼爱的年纪。 “就是说啊，我们还没宝贝够呢！”平时住在店里的罗斯莉最近和奈希见得少，即使已经从心底接受了德米特里，仍然不想这么快就把奈希拱手相送。 卡莱尔和埃斯梅向来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想法，爱丽丝好像已经预见了什么，但笑不语。 爱德华有些头痛，他们家的人基本都是晚婚的典型，还真没面对过这样的难题。 “公平点儿，贝拉，她马上就高二了，卡莱尔前不久给她检查也说她的身体年龄有十六岁了，这差不多就是我们俩相遇的年纪。罗斯莉，在你那个时代，奈希的年纪早就嫁人了。”爱德华忍不住为好友说话，却也没打算马上就遂他的心愿：“但是现在确实不行，至少应该像我们一样等到高中毕业”。 高中毕业，那就是八岁，也算过了那个马普切混血儿给出的成年年纪。还算…可以接受吧。 贝拉和罗斯莉纠结半响，勉强点点头。 德米特里虽然心急，但也知道这是女儿奴的卡伦一家能让步的极限了，能有这样掏心掏肺爱她的家人当然是好事，也多亏了他们，今生的奈希才能这样明朗快乐。 第三十六章 佩妮恋情 奈希是第二天被背到一片农场，才知道自己要坐直升飞机回去。 “这也太奢侈了吧？”她有些慌，甚至满是自责，来回看着德米特里和家人，不安地问：“是不是因为我说手麻，你们才找来飞机的？” “没事的，宝贝，我喜欢这样照顾你。”德米特里拥着无措的少女，贴在她耳边轻声诱哄：“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嗯？” 引擎发动，螺旋桨加速出强烈的风和噪音。直升机没多少空间，其他人并不打算坐，只是把行李甩了上去，然后站在一边，等着目送奈希和德米特里离开。 他们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没有皱眉阻拦，没有客套推辞，没有责怪她娇气，而是理所当然，笑容欣慰。 奈希心中突然升起久违的惶惑和茫然。他们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怎么配得上这份好，她只是误入此间的异世魂魄，平凡又无趣，残破又卑微，甚至算不上善良，算不上完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无缘无故地宠她，他又怎么可以这样无凭无据地认定她，万一她放了心，当了真，这一切又突然被老天收回… 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奈希努力赶走脑中虚伪矫情的胡思乱想，被坚实的怀抱带着往上走。 身边的男人以为她被强风吹得难受，转身侧挡在前面，双手虚掩她的耳朵，眼中是专注的关切和化不开的深情。 这怀抱冰冷，又带着隐隐强势的偏执禁锢，却让她感觉温暖安全，方才飘摇不定的心像找到属于自己的重力，安稳复宁，尘埃落定。 瞧，不只是她想紧紧抓住这些爱，这个人也在拼命努力抓住她，小心翼翼，步步珍惜。 飞机抬升高度，脚下人影慢慢缩小，眼前视野渐渐开阔，举目是望不到尽头的原野山川，铺满早春的绿意。 奈希慢慢被吸引去注意，也不敢往外探身，小手扒在门框上向外瞧。 德米特里并不拦她，一手圈在她腰上，一手稳稳抓住固定架，怕什么呢，有他护她。 小姑娘不知看到了什么，兴奋地用手指着，扭头想和他分享，却正好撞进守护在原地的胸膛。柔软的唇瓣，带着甜美气息从下巴擦过，馨香馥郁的小人受惊似的顿住，呆楞在他怀里。 奈希体温带来的热度，顺着相触的臂膀窜入心肺，瞬间燎起大火，一路烧进眼眸，烧尽理智。他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和奈希独处，元识的贴近纠缠已经难以满足，他就像嗑药的瘾君子，毒瘾发作得越来越烈，越来越急，迫切需要一剂猛药，缓解心瘾。 两只手都有保护奈希的重要使命，他只能低下头去，用冰凉的鼻尖，用颤抖的嘴唇，去探，去寻。 鼻尖划过细软的发顶，紧张扇动的眼睫在下颌扫出痒意，找到了，一吻落在眉心； 鼻尖蹭着白皙的额头，唇瓣捕捉着振翅欲飞的蝴蝶，找到了，两吻落在眼睛； 鼻尖顺着秀挺的鼻骨下移，甜美的气息越来越浓，随着细弱急促的呼吸，从下巴呵到唇齿，找到了，无数个轻吻辗转，温柔掠夺，贪婪汲取。 直到他的唇舌也磨出热度，直到他的心肺也溢满馨香，德米特里才恋恋不舍得停下，抵着奈希的额头不住呢喃，“奈希，奈希，我的奈希。” 奈希头晕目眩，已经分不清鼓动耳膜的轰鸣是外面螺旋桨的动静，还是自己心跳的声音。刚才，灵魂好像有一瞬脱离了她的躯体，被过速的心率推挤出天灵，在气流涌动的半空无助盘旋，直到听到德米特里缠绵的呼唤，才悠悠落地。 水眸缓缓睁开，朦朦胧胧带着潮湿的柔软和迷离。德米特里不敢再看，抬起头紧紧怀抱，将仍然蒙愣的小姑娘按进胸膛。 这样就很好。虽然不能马上结婚，但她不是在他怀里吗？没有前世的冷眼相对，没有惨痛的生死决绝，这样乖顺得依靠着他，纵容着他，让他从舌尖甜到心里。 德米特里默默想着，企图说服自己困兽般躁动不安的欲念，心的牢笼摇摇欲坠，他只能把怀抱珍宝的臂膀紧一点，再紧一点。 爱德华他们回来的时候，奈希早就到家了，正聚精会神得做作业。玩了这么几天，作业还一点儿没碰，后面三天有排练，估计也没多少时间，只能趁今天加班加点。 艾美特跟过来取车，嬉笑着邀请大家：“今天晚上去我们店里玩玩呗？虽然喝不了酒，听听歌，蹦个迪也不错啊。” 赛琳娜举举手机，示意自己有工作。 雷米奥肯定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德米特里要押着他回去训练。 缇欧夫妇有些犹豫，艾美特好一顿赌咒发誓，说店里驻唱歌手一把好嗓子，唱乡村民谣一绝，好歹让老夫妻点了头。 爱丽丝和加斯帕当然是去的。 埃斯梅说要留下来照顾奈希，推着贝拉和爱德华，让他们玩尽兴。 “都去都去，奈希也去！”艾美特不嫌事大。 “艾美特！”贝拉和罗斯莉齐齐吼他，奈希才多大，怎么可以去酒吧。 “咱们这么多人看着，还有监护人人在，能有什么问题嘛，”艾美特无辜道，又转向奈希积极怂恿：“奈希，你自己说，去不去玩？” 奈希木着脸摇头，亮了亮手里的平板，惜字如金得解释：“作业…” “噗哈哈哈！”艾美特暴笑出声，所以说嘛，上学有什么好，永远逃不掉作业和考试的噩梦，还是他明智。 奈希第二天在学校碰到琳达和佩妮，跟她们绘声绘色得学了艾美特的神情，“他就是这么嘲笑咱们学生党的！”奈希的语气颇有些怨念，但因为气质柔软，让人听不出半分嘲笑，反而像是在安抚鼓励。 佩妮捧场得哈哈大笑。她是来给球赛做啦啦队应援的，穿着青春活力的运动卫衣和短裙，高扎马尾，妆容精致，眼角眉梢都是兴高采烈的喜意。 奈希和琳达对视一眼，都嗅到不同寻常的八卦味道。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佩妮肩膀，“轮到我们审你啦，说吧，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佩妮赶紧绷住脸，装作若无其事。 “嘴角都要挂到耳朵上啦，什么事这么高兴？”奈希伸手捏捏她的脸，素白的手指在阳光下像透明一般，清甜的笑在冰莹剔透的脸颊上绽放，明媚又温婉。任谁看着这样的美人都会心头柔软。 哪怕日日相见的佩妮都失神片刻，嘴里不自主地交代：“我跟哈德林学长告白了，他说‘好’。” “啊啊啊，真的吗？” “天啊，祝贺你！” “哇，太好奇了，快详细说说。” 听到奈希和琳达两人此起彼伏的兴奋尖叫，佩妮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懊恼扶额认输，奈希这家伙竟然使美人计！ 在这个惊天大瓜面前，什么数学建模都不值一提，琳达最是兴奋，揪着佩妮就到了操场。三人在树荫里席地而坐，佩妮在姐妹淘的严刑逼供下，老实交代了告白学长的前后经过。 表面傲娇的哈德林果然也对佩妮有意，那天派对见佩妮颇受欢迎，被好几个大学男生搭讪，谈笑嫣然，心里气得不轻，闷头把果汁当酒灌。 佩妮偷眼看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很解气，却也很酸涩。像是在炎炎烈夏喝下一杯柠檬太多的冰水，第一口冰爽过后，酸苦的味道才后知后觉，从口腔蔓延到喉头。 她突然想尝尝父亲私藏的威士忌，不是好奇烈酒的味道，只是觉得，喝完以后龇牙咧嘴的表情，适合现在，掩饰心里张牙舞爪的悲伤。 不知不觉，果汁就喝多了，佩妮自嘲笑笑，起身去卫生间。哪成想冤家路窄，出来洗手时，正好碰到哈德林。 两个人宁愿用果汁把自己灌醉，都迈不出走向对方的一步。佩妮突然觉得没意思，不是难堪，不是心灰意冷，就是没意思。 连表面的客套也懒得维持，甩甩手上的水转身就走。却被哈德林叫住。 “嘿！”语气懊恼，还带点儿咬着牙的狠：“那些兄弟会的男生只是来玩玩，你不会当真了吧。” 佩妮气极反笑：“和你有什么关系？” 哈德林眼睛都红了，额上绷着青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如何，只感到挠心挠肺的焦灼，嘴里明明还是果汁的甜腻，却比灌满黑咖还苦涩。 “你就不能喜欢个正正经经的男孩子？”他忍无可忍地吼出声。 “我喜欢你。”佩妮跟他对吼，吼完才反应过来出口的是什么。 她尴尬得扭身想走，被惊喜到语无伦次的哈德林牢牢攥住手腕。 “最后，他吻了我。”佩妮说完，大叫一声捂住了脸，感觉自己快要烧熟了。 琳达经过兴奋、八卦、土拨鼠尖叫等几个阶段后，已经来到了柠檬树下，她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奈希：“话说你家那位已经早就吻过你了吧，你俩要不要交流下心得？” 然后琳达就被群殴了。 这是什么世道，琳达无比悲愤，被喂狗粮、喂柠檬就算了，还要被打！ 第三十七章 双人热舞 练习室里，大家已经开始热身了，奈希赶紧放下东西加入。 自从改了编舞方向，团队的进度惊人，好几个小组合的编排都异常出彩，让大家反而有了选择困难症，不知该如何取舍。 春假这几天的任务，就是把小组合编舞分别融入整体，查看效果，最终由社员们票选出最佳，从而敲定最终版本。 小组合展示极要求细节和难度，奈希毕竟是新人，哪怕学得快，协调性好，功底还是欠缺的。不过能参加群舞，她已经满足，尽力配合每个团队的编排，一遍遍改着走位和动作。 安德鲁站在镜前，本应该观察考量整体效果，可目光渐渐失控，不断被这个总在边角补充留白的身影吸引。 怪不得哥们儿说他陷得太深，他果然还是逃不出她的引力。 娇小的姑娘好像永远不知疲倦，在高密度节奏下，依然精准地控制着动作和表情，跳得认真，却又有享受的自在惬意。每一下都如同在他心上舞蹈，踩动着心跳的节奏，摇摆出心湖的涟漪。 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他要放弃，上次的退却不过是面子作祟，他不信他赢不过那个骗子！重要的是结果，过程怎样，没必要在意。 想到这里，他失神的目光重新聚焦，嘴角弯出势在必得的笑。 “嘿，奈希，上次提的那个双人舞，你考虑的怎么样？”安德鲁趁休息的时候叫住奈希。 “啊？一定要嘛？”奈希有些为难。 安德鲁上次确实提过双人舞，可是他编排的动作太暧昧了，如果说其他小组合突出的是技巧，那这个双人舞突出的就是性感。气息纠缠，身躯贴近，努力暗示男女间荷尔蒙冲撞的激情。 但她又很难指责安德鲁怀有私心，shapeofyou本就是关于荷尔蒙的故事，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男欢女爱。 “有顾虑？”安德鲁挑眉，“我以为你想做一个有专业精神的舞者。” “我当然想，只是…”奈希脑海里突然蹦出德米特里的脸，如果他知道，会生气的吧，会生气却不敢跟她生气，只会紧咬着牙压抑，直到愤怒变成眼中哀凉的残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会开始顾及德米特里的想法，她想让那双桃花眼不再垂出哀伤角度，不再溢满绝望寒苦，而是盈着幸福暖光，盛着醉人甜蜜。 “只是什么？这样吧，我来改一些动作，你看-”安德鲁打断她的思绪，演示了几段变化。 好一些，但还是有点儿… 见奈希依然蹙着眉头，安德鲁表情有些无奈，他抬眼看看周围，把奈希拉开几步，压低声音：“奈希，我不想给你压力，但是你必须要有小组合的part，不然我没有理由把你放进最后上场名单。” 奈希震惊得抬头看他，小鹿一样水润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安德鲁有一瞬心软，恨不得就顺了她的意，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到底狠狠心开口：“如果直跳群舞，你走位精准，团队配合性高，是最好的人选，但是现在，奈希，你没有任何优势。” 奈希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新编舞不再用整齐划一的气势取胜，而是指望用高难度的炫技博眼球，社团里大部分人都比她更有资格上台。 “奈希，这不仅是为你自己，也是帮我，维克、马谢弗和希尔的编舞你也看见了，我需要更惊艳的小组合编排，不然连我都可能没办法上台。” “怎么会…” “怎么不会，艾尔菲学长邀请的是这个社团，又不是我。” 奈希沉默了，这里确实是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别说她了，连社长都可能因为编舞不够精彩而失去机会。 放弃吗？音乐节的吸引让她不忍错失这唾手可得的机会。德米特里会理解的，奈希不断安慰着自己，慢慢点了下头。 安德鲁明显松了口气，恢复平日玩世不恭的轻松笑容，歪头示意镜子前的练舞位置：“那我先教你动作？” 奈希深深呼吸，英雄就义一般跟上前去。 动作确实改动不少，情色意味满满的贴身舞部分被大幅删减，安德鲁也很专业和绅士，并没有趁机揩油。 学完整段动作后，奈希放心不少，再跳时动作便放开许多，表情也开始融入歌曲氛围。 安德鲁没想到奈希会这么快适应，虽然妖娆表情并不适合她，或者说她根本不懂妖娆，骨子里的纯和柔让那一颦一笑更像狡黠的撒娇，但他可耻得动了欲念，呼吸粗重，掌心发烫，在最后近身时，就想不管不顾得吻上去。 奈希不知是看出了他的意图，还是即兴所致，突然竖起手指挡在两人唇间，柔软唇瓣故意从指上划过，还带着缓慢的节奏和摩擦的质感。 安德鲁从没有觉得哪个动作会这么诱惑，火一下子从似触非触的唇烧遍全身，胸口鼓动的燥热几乎要泯灭他的克制。 四周突然响起口哨和喝彩声，原来是其他社员被他们的合作吸引，一直在旁边围观。 “哇喔，这个编舞绝了。” “不愧是社长！” “最后一个动作，啧啧，太有感觉了，奈希厉害哦~” 七嘴八舌的称赞彻底破坏了气氛，安德鲁暗自懊恼，却也万分庆幸，现在还不是时候，轻举妄动只会让奈希生了戒心。刚才…是他冲动了。 奈希已经退开老远，害羞得谦虚几句，又开始配合其他小组合走位。 安德鲁握了握拳，别急，别急，慢慢来。 他们的双人舞毫无疑问以高票入选最终编舞，性感永远是最抢眼的主题，再加上两人颜值的加持，让性感都多了两分高级。 另外两个入选的都是三人组，所以最后组合成了8个人。 敲定编舞后，剩下的就是磨合。 现在的进度已经比安德鲁预想的要快，《blingbling》是他们曾经的参赛曲目，按照对方团队要求，他们只需要沿用参赛时的编舞，合作舞台也会由对方团队在七月初提供方案。 等于他们已经完成了所有设计工作，只需要按图施工，细细打磨。 离最终表演还有五个多月，时间绝对充足，安德鲁大手一挥，决定恢复大家的假期，利用以后正常的社团活动时间练习。 社员们欢呼一声，作鸟兽散去。 奈希出门时正碰上结束活动的琳达，她的数学建模兴趣小组好像最近要参赛，从放假第一天就开始集训，到现在还没休息过。 “你们总不会一天也不休息吧？”奈希颇为同情。 “当然不是，明后天两天假呢。”琳达一副已经心满意足的样子。 “这么巧？我们也取消了后两天的排练！” “真的？那咱们一起去远足吧！我早就想去福克斯那边转转了。” “可以呀，我外-我是说，贝拉的父亲就住在福克斯，我们可以去他家吃个便饭。”奈希差点说漏嘴，惊了自己一身冷汗。 “好耶！那要不要露营？听说那边离海滩也不远。”琳达没注意她的紧张，一心在远足安排上，兴奋地提议道。 “可以啊，就怕你家里不放心。” “才不会，我妈都好几天没回家了。”一提起母亲安娜，琳达表情黯淡下来，闷闷不乐地踢着脚边的石头。 安娜在政府特殊部门工作，一执行起任务来几天不回家是常事。奈希自然理解这种亲情的羁绊，叹息着拍拍琳达的肩膀。 “不提她了，总之，我露营没问题，”琳达又扬起笑容，戏谑地瞥一眼奈希：“反倒是你，你家哥嫂，还有缇欧老师，都那么紧张你，会放你出来露营？” 对了，还有德米特里… 奈希有些头大，犹豫半晌，小心开口问道：“要不，叫上佩妮和哈德林一起？” 呵，这是自家那位也会去的意思咯，欺负她没男朋友呗？琳达已经预见到自己会被喂多少狗粮。 哈，世界总是对单身狗这么残酷。 佩妮对这种活动向来最是积极，电话里刚听一个“露”字就一叠声地应好，拍着胸脯保证承包大家的吃喝。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谈笑清晰传来，德米特里等在校门外路边，听得一清二楚。 奈希还记得他，奈希想和他一起去，真好。心头欲壑被涨潮的幸福填满，满到他承受不住，伸手捂上心口，于是，连冰冷的指尖也染上温度。 德米特里不禁低头笑出了声，低磁中透着轻微疯狂的沙哑，奈希，别这样宠我，我会贪得无厌的。 “看来昨天背回来的背包不用拆了。”等奈希走近，德米特里已经恢复往日模样，温和内敛，唯有眼神炽烈，蚕丝一样细细密密缠绕上来，将女孩围裹进自己的世界。 奈希不敢深看，只顺着他的话连连摆手，“不用带那么多呀，用不到的，而且你一个人背，他们会怀疑…” “好，听你的。要不要给查理带些东西？” “可以啊，哎，应该从那边带几条鱼的。” “下次再去就是了。” 宠溺的低语和清润的女声交织，在春暖花开的煦煦风中慢慢飘远。 第三十八章 远足露营 春的气息吹醒了福克斯的原野山林，雪还没完全化干净，但新嫩绿意已经从湿泞的泥土和潮润的枝干冒出，连绵出磅礴的生命韵律。 尾巴蓬松的红松鼠正在树根下扒拉自己的库存，却被还没从冬眠中彻底清醒的刺猬扎了爪子，吓得一溜烟窜回树上，发出一串细细簌簌的轻快声响。 奈希最熟悉这样的环境，已经开始脑补吃烧烤的场景，虽然刚在萨尔加湖吃了个过瘾。 是的，那个人间仙境一样的无人秘境被卡莱尔叫做萨尔加，据说是为了纪念一位意外故去的挚友。 不确定琳达她们是否能接受这种野生烧烤，也不便让德米特里展露吸血鬼的捕猎身手，奈希咂咂嘴，有些遗憾。 “想吃？一会儿给你抓一只。”山路对于德米特里来说，和平地没什么区别，装作和大家一样，气喘吁吁攀爬，其实注意都在奈希身上，自然发现了她露馋的表情。 “什么？你不会是想吃这么可爱的松鼠吧？”佩妮常年混迹啦啦队，跳操出来的体力和心肺功能此时发挥了作用，和橄榄球队的哈德林一路领先，走在最前面。听见德米特里的话，震惊地回头去看奈希，不敢相信最温柔貌美的人间精灵，竟会想现场捕食小动物。 “哈…说得好像你不吃肉一样…哈…”琳达最缺乏运动，在一旁拄着登山拐直喘气。 奈希笑着吐了吐舌头，对自己的贪吃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见德米特里还是一副随时待命的架势，轻轻摇摇他的手：“不是带了牛肉？就烤那些好了，现捉的收拾起来也麻烦。” 冰凉纤长的大手立刻反手握住温热柔荑，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倒映着春光的桃花眼，此刻只望着眼前佳人，闪动出醉人柔情。 琳达：……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帮奈希说话？是为了吃狗粮吗？ 女生的远足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爬山，三个姑娘时不时就要停下来拍照。 佩妮的拍照重点当然是自己，这次有了哈德林这个专属摄影师，更是拍得不亦乐乎，跳的，跑的，爬树的，摘花的，要不是天气还冷，她甚至想来一套野溪比基尼系列。 琳达则喜欢微距微焦，背着自己的宝贝单反，沉迷于万物新生的萌动和挣扎，在潮泞山路上或跪或趴，把自己扭曲成诡异的姿势，还滚了一身泥巴，让佩妮好一顿取笑。 奈希只是拿手机随手拍着，她更喜欢宏大的构图，人迹罕至的天然山林自带丰富层次，不需要什么摄影技巧，也能拍出令人赞叹的幽密或清雅。 但她和德米特里都很默契地没有拍彼此的人像，照片容易暴露身份，也许现在还没什么问题，但几十年后就是极大的隐患。 赛琳娜一直在政府机密部门供职，早就警告过联网大数据的可怖，他们都已经把前置摄像头贴了起来，也从不使用指纹功能。 等他们走走停停，找到合适的露营地时，时间已经过午，几个人早饿得不行。佩妮拿出几个三明治，分给众人。 两人其实昨天就商量好了应对之策，但是看到德米特里接过食物的僵硬模样，奈希还是忍不住想笑，又不好笑得太幸灾乐祸，轻咬唇瓣使劲憋着，倒把自己憋得两腮透粉，眼泛水光。 德米特里见状又恨又爱，把早春初桃般的姑娘揉进怀里，狠狠咬了一口，咬完自己先心疼了，疼惜地啄吻她粉薄的眼皮、皙白的脸颊，最后落在馨软莹润的唇上，浅浅磨蹭。 “咳咳…抱歉，两位是否能顾及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呢？”琳达一口三明治正准备下咽，差点儿没被噎死。 不能怪她大惊小怪，主要是眼前的画面太刺激了。也许是两人的身高差太完美，也许是奈希实在太柔太乖，也许是德米特里的动作克制却疯狂，明明也算不上十八禁的动作，可就是透着深沉激烈的欲，让空气一下子就燥热起来。 气氛被打断，德米特里不好再继续。揽着奈希寻了一处岩石坐下，装出吃东西的样子，趁其他人不注意，迅速将手里的三明治塞进奈希的包装纸，自己只捧着包装纸空动嘴。 两个三明治对奈希来说并不算多，她怕被人发现，一口一口快速咬着，腮帮圆鼓，像个藏食的小仓鼠。 吃得太快有点儿噎，奈希皱眉捶捶胸口。德米特里赶紧递了瓶酸奶，轻笑着顺顺她的后背。 露营地选在林中一片靠近溪流的开阔草地上。简单垫了肚子，德米特里和哈德林负责搭帐篷，三个姑娘在附近捡树枝。 “听佩妮说，你现在在西大教书？”哈德林对这个曾经的学校风云人物满是好奇，一边配合串帐篷支架，一边跟德米特里搭话。 “嗯。”奈希不在身边，德米特里就又是那个矜贵疏离的缇欧老师，惜字如金，丝毫没有畅谈的意思。 哈德林摸摸鼻子，他算是体育生，文化课成绩实在一般，至今还没收到任何一封正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计划先念个社区学院，然后转学去西雅图大学或者华胜顿大学。 本想着跟德米特里打好关系，到时候混个推荐信什么的，呃，现在看来，这难度比数学考试不挂科都高。 以后再说吧，还有两年时间，谁知道到时候什么样呢。 正午的气温逐渐升高，虽然太阳还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却也投射出融融暖晕。 搭帐篷的动作大开大合，厚实的冲锋衣便有些碍手碍脚，哈德林额角已经泌出细汗，干脆脱了外套，随手扔在一边的背包上。 里面的汗衫紧贴肌理，随着抬举或下压的动作贲鼓出精壮的曲线。男孩脸上已经有了些棱角，薄唇紧抿，下颌凌厉，微卷的栗色短发过耳，行动间依然带些青涩和跳脱，却也渐渐开始释出成熟韵味。 不远处的佩妮双手握脸，单单看着那个卖力的侧影，脸颊便蹿上热度和红晕。这是她喜欢的男孩，恼过、骂过，可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还是会吸引目光，牵动心肠。 奈希侧头看着这样的佩妮，为她开心，也有点儿迷惑。她熟悉的只有吸血鬼和歌者间的天生羁绊，深浓且炽烈，执着又长久。 而佩妮，佩妮的感情是情窦初开，是年少慕艾，清浅甜美，也许会在悠悠时光里消散，也许会在世事无常中变色，但最初的美好总是真挚。谁又能说这样不好呢？ 琳达抱着树枝从两人身边走过，无奈得翻了个白眼。可错身之后，低垂的眼眸中多了她自己也未能觉察的失落茫然。 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各奔东西。父亲早早另娶，娶了又离，听说现在干脆也不结婚了，只一任一任地换女友。母亲算是嫁给了事业，天天围着一项项秘密任务转，别说她这个女儿，连自身的安危都置之度外。 最该教她爱情的两个人，偏偏是两个极端，让她对爱情这种东西没了幻想，没了期待。 可现在，眼前的两对像是在给她做正确示范，不厌其烦地告诉她，别怕，这才是爱情的样子。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顶开坚硬的壳，春草一般顽强挣扎，小心试探，从尘封一冬的冻土中，艰难冒出芽来。 琳达突然有些惶恐，这样的变化让她觉得不安全。 把手里的树枝扔在帐篷前，琳达叉着腰假装抱怨：“我一点儿都不想吃晚饭了，狗粮吃饱了，谢谢！单身狗申请离场消食。” 佩妮靠在哈德林怀里，笑得没心没肺，大方摆手，只提醒她注意安全。 奈希发觉她表情中的不对劲，有些担心，想劝阻，被德米特里拉住。 “放心，我标记了她的元识，会留意她的。”德米特里在奈希耳边悄声说。 倒忘了德米特里还有追踪天赋… 奈希恍然发现，自己还没见识过德米特里的本事，初见以来，他一直像一个平凡男子，除了无法隐藏体温，连一些吸血鬼的特质都不甚明显。 他很少在她面前快速移动，在西雅图的校园阳光里没有闪闪发光，从不曾使用天赋跟踪她、偷窥她。甚至连追求，也是传统又郑重的告白，从未用歌者意义道德绑架她，强求她的回应。 他就像敛去鳞片的巨龙，卸去铠甲的骑士，不夸示力量，不炫耀风采，袒露出真实又脆弱的心脏，任她珍惜或践踏，没有半点儿怨言。 眼睛涌上酸涩，奈希埋进德米特里胸膛，紧紧揪住他的衣襟。 瞧，哈德林还晓得脱掉外套，用肌肉诱惑佩妮。这个傻瓜的冲锋衣依然好好穿在身上，连脖子都没露。 德米特里因为奈希的主动受宠若惊，揽着纤柔腰肢，用下巴蹭蹭小姑娘蓬软的发顶，“怎么了？” 奈希才不好意思讲自己的小感慨，手指戳一戳他的腰线，嗫喏着开口：“我问你哦，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为什么你的皮肤没发光？” “因为我涂了防晒霜？” 奈希：…… 第三十九章 烙印爱人 地表依然潮泞，但在午后热度的蒸腾下，已经比早上好了许多，山路渐渐坚实，琳达也从刚刚虚浮的慌乱中镇定下来。 看不到腻腻歪歪的两对，她终于可以专注在摄影里。 脚下的溪水比想象要长，乱石堆叠、粼粼淙淙，掩映在幽深密林之中，光影缭乱，正是最好的素材。 琳达拍着拍着，不知不觉就向下游走出好远。 前面水声骤响，抬眼一看，林木渐渐稀疏，视野霍然开阔，溪水消失在断崖之上，竟然已经到了海边。 惊喜欢呼一声，琳达跑到崖前。 溪水仿佛在这里才露出本来面目，收起轻快柔和的平缓，奔腾着激流而下，挂出一道银涟。 崖壁陡峭如刀切，但并不高，不过十来米，望下去不觉胆怯，反而激起纵身一跃的豪情，让人想尝试一把惊险刺激的悬崖跳水。 不过这次还是算了，天气还凉，离数学建模比赛没几天了，如果现在感冒，组长会把她骂死的。 琳达遗憾得后撤几步，离开崖边，观察起四周风景。 这里是一处三面环崖的浅湾，对面崖上修着公路，崖下便是一望无际、碧波连天的大海。 太适合拍照了！琳达像是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兴奋地举起相机。 露营地 佩妮和哈德林两个在打牌。 奈希还是惦记着吃烧烤，也不让德米特里帮忙，非要试着自己抓条鱼。挽起裤腿迈进及膝深的溪里，东摸西找，半天也没什么收获。 德米特里笑着看她在水里忙活，装作不经意地把鱼往奈希手边赶。 但他突然察觉了什么，笑容转淡，站起身，蹙眉向西边看去。 奈希刚抓到一条巴掌大的小鱼，正兴奋得双手握着向他炫耀，见状也顾不得鱼，任由滑不留手的小鱼挣脱，跌回水里。 “怎么了？是不是琳达出事了？” “我不确定，有只狼人离她很近，好像就是和贝拉认识的那只。” 奈希：…… 倒忘记这里离拉普什保留地不远了。 她不忍心告诉德米特里，对人类来说，雅各布可比吸血鬼安全多了。毕竟，他们可是为了保护族人才变身的。 放下心来，刚才损失的小鱼就显得尤为可惜，虽然也不够塞牙缝的，但是苍蝇腿也是肉啊，那可是她亲自抓到的呢。 “需要我去救她吗？”德米特里郑重问她。 “那倒不必，不过他们确实不喜欢外人到拉普什，我还是去看看吧。”奈希淌着水上岸，做在草地上慢条斯理穿上鞋袜。 “我跟你一起去。” “别别别，忘记卡莱尔跟他们签订的契约啦？你们更不可以踏入拉普什半步。”奈希一想起两族的世仇就头疼，摆着手安抚德米特里：“你还是赔我一条鱼吧，刚才被你一吓，我抓的鱼都掉回去了，有这么大呢。”她心虚地比划了小臂长的一截。 德米特里失笑，并不戳穿她，拉起小姑娘吻一下额角：“好，保证给你抓一条一样大的。” 奈希想的没错，雅各布当然不会伤害人类。 相反，他远远注视着那个趴在崖边拍照的身影，陷入了从未有过的震惊和冲动。 明明还是早春，海风裹挟着湿冷空气，拍在身上寒意浓浓，可他觉得自己被突如其来的热浪淹没，从未有过的高温铺天盖地，并非灼烧，而是热情。 那个女孩努力探出崖壁，似乎想拍瀑布坠落的瞬间。 这有什么好拍的呢，她海藻一样在风中摇曳的卷发可比瀑布美多了。 还有圆润可爱的脸庞，大大的聚精会神的眼睛，甚至鼻翼两旁的几点雀斑。 都强烈又鲜明得吸引着他。 这一刻，所有把他与命运束缚在一起的线瞬间被斩断。 一切证明他价值，吸引他存在的东西——他的身份，他的姓名，他对家人的爱，对部落的忠诚——像系在一处的气球，被咔、咔、咔，剪断了联系，慢慢与他产生距离。 但他并没有漂走，一根新的线把他与这个世界连结起来，仿佛有一种新的引力被定义。 雅各布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山姆，保罗…在原来的狼群时，和他们共享思想，感受过太多次这种悸动。 但是轮到自己身上，他才真正理解这种强烈的感情。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山姆会抛弃莉娅，义无反顾地奔向艾米丽。 他现在也是这样。贝拉不再重要，应该说没什么再重要，只有眼前这个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只有她会是他唯一的重心。 琳达发觉有人在看她，吓了一跳，本就拿得不稳的相机瞬间脱手。 那可是母亲送她的单反！ 她忘记自己还半挂在悬崖上，只顾着伸手去抢救下落的相机，无处着力的身子因为再次前探的动作失了平衡，眼看就要倒栽下去。 雅各布目次欲裂，他从来没有这么慌过，女孩向崖下倾斜的身影像凌迟处刑的利刃，狠狠扎进胸口。 心脏痛得紧缩，血液冻到凝固。索性身体还在替他下意识动作，以人形的极限速度飞扑过去，一把拉住了琳达的…脚脖子。 第一次庆幸自己具备野兽的身体素质，雅各布深吸一口气，猛然使力上提，一下子就把琳达拉了上来。 琳达吓得腿都软了。虽然她想试试悬崖跳水，可是这样毫无准备的倒栽葱可不在考虑范围之列。 仰躺在地上，拼命平复呼吸，可脑袋嗡嗡作响，全身都被一种痛麻覆盖，说不清是哪里疼，或者哪里都疼。 那个救了她的男孩，焦急地跪在她身边，慌乱摸着她的脸和头，声音听起来像隔着一层膜。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这里疼吗？” 琳达浑身脏兮兮的，裤子好像还磨破了，躺在那里一时起不来，身子还在发抖，男孩以为她是身上有伤，情急之下就想解她的衣服。 “我没事，我没事。”琳达赶紧拦住他的手，缓过了最初的惊吓过度，这会儿感官逐渐清晰，其实好像也没伤到哪里。 见他一个救人的，比自己这个被救的还紧张，琳达有点儿想笑。 眼前的男孩身形高大，偏深的麦棕色肌肤更显他肌肉健壮，颧骨和眉骨高耸，漆黑的眼睛在其中深邃狭长。 此刻他喘着粗气，胸膛起伏，眼神有种热烈和笃定，体温偏高的掌心扶着她的后脑，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她搂进怀里。 瞎想什么呢？琳达暗暗唾弃自己。 四肢恢复些力气，双手撑地坐起身，身边的男孩赶紧扶住她，还怕她坐不稳，侧身让她倚在自己怀里。 “谢谢你救了我，和我的相机。”抬抬手，手里是已经被攥变形的相机带子，她侧头道谢，才发现两人离得这么近。 男孩灼热的呼吸拂在脸上，背后清晰传来他胸膛的热度，灼灼目光认真凝视，仿佛在说，刚才不是她的瞎想… “琳达？琳达！”奈希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的天，你怎么了？” 奈希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她以为只是需要跟雅各布解释一下她们的擅闯，没想到琳达真的出了事。 琳达干咳一声，不自在地解释到：“我刚才差点掉下悬崖，是这位…先生救了我。” 奈希惊讶得捂住嘴，不敢想象她描述的场景，如果不是雅各布在，琳达岂不是… “谢…谢谢你！”声音已经带了后怕的哭腔。 “哼…”雅各布从奈希一出现就臭了脸，别指望他对吸血鬼有什么好态度，半个吸血鬼也不行！ 原来她叫琳达，多么动听的名字。 但显然她和爱德华家的小鬼是朋友，真让人恼火，怎么总是和那帮吸血鬼纠缠不休。 奈希身上属于吸血鬼的气息让他烦躁不已，也让他对琳达的安全生出本能担心。 哪怕知道卡伦一家都是素食，也通过观察和打探，发现奈希连动物血都不饮，但他们毕竟是吸血鬼，万一… 强烈的保护欲让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丝风险，扶着琳达的手臂下意识挡在前面，变成护卫的姿势。 琳达尴尬极了，挣扎着想站起来，奈希连忙上前扶她，却被雅各布一把挥开。 琳达：？？？ 奈希：？？？ 琳达在奇怪，两人好像认识，却又诡异得不对付，她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讨厌奈希。 奈希也在纳闷，她理解雅各布对她和其他吸血鬼的厌恶，但是这防备心也太重了吧？帮她同学防备她？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女孩们的疑惑太明显，雅各布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反应过激，别扭得解释：“我怀疑她腿上有伤，怕你猛地拉她扯到伤口。” 说着又回头看看她们来时走的山路，不仅是沿溪方向，任何一个方向都不平坦，想要走到能开车的大路上需要费不少力气。他皱眉提议道：“路不好走，要不我抱她回去吧？” 这下什么都不用解释了，奈希立刻明白是哪里不对劲，雅各布对琳达太特殊了！对查理、对贝拉，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过的特殊。这种特殊在狼族身上只有一个解释——烙印爱人。 第四十章 琳达母亲 过了春假，离毕业舞会就不远了，兰德中学开始进入舞会筹备季，到处都有在邀请舞伴，或者在烦恼怎么邀请舞伴的男生女生。 但是琳达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个上面，她甚至开始上课走神，咔塔咔塔按着圆珠笔，在课本上一戳一戳。 奈希知道原因，暗暗叹了口气，也替他们发愁。 那天琳达确实没什么大碍，坚持拒绝了雅各布的提议，被奈希扶着走回露营地。佩妮也吓得不轻，抱着琳达又哭又笑，扬言早晚要没收她的单反。 露营当然是不能继续了，几人让琳达躺着休息了一会儿，把刚布置好的帐篷烤架又收拾回包里，赶在天黑前出了山林。 在查理家吃了晚饭，被德米特里挨个送回家，琳达肯定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可最近，雅各布天天来学校守着她们放学，拍着拉风的火红摩托邀请她搭车。 “这不是好事嘛？”爱德华和贝拉从奈希那里得知这件事，都觉得高兴。 爱德华庆幸终于少了一个强劲的情敌。 贝拉…贝拉一直觉得辜负了雅各布，最是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对雅各布来说，这当然是好事。但是琳达-”奈希顿住，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两人的差距。 那不仅是狼人和普通人类的差异，如果有爱情，这些都不是问题，就像爱德华和贝拉。 可雅各布和琳达的差距在学识和未来规划上，在认知和生活理想上。就像他们各自生活的地方，一个是海崖山溪，一个是铁壁楼林。 雅各布的使命是家园，琳达的天空在学界。不是说哪种生活就更有价值，更崇高，只是太过不同，难寻交集。 贝拉无言以对，这确实不是她有资格评判的事，选择在于他们自己。 琳达的心不在焉一直持续到下课放学，奈希和佩妮绞尽脑汁，也没逗出几句话。 佩妮以为她还没从那次意外中缓过神，偷偷跟奈希讨论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可能性，还头头是道得分析说，雅各布的追求会不断提醒她那天的场景，持续刺激神经，导致她反复紧张和焦虑。 奈希倒不觉得琳达有那么脆弱，但她也不好跟佩妮解释雅各布的情况，只能支吾劝她，要让琳达自己判断和决定。 几人都神思不属得往外走着，琳达突然尖叫着冲出门去，扑进一个打扮干练的女人怀里。 身形消瘦，神情疲惫，女人额角还包着纱布，腮边有些青肿，被琳达撞得踉跄了一下，似是碰到了伤口，疼得呲了呲牙。 “你受伤了？严重吗？我刚才是不是撞到了？让我看看。”琳达发觉女人的僵硬，脸顿时白了，手熟练地摸找她身上包扎的位置，视线却模糊起来，说不上是因为担心还是委屈。 “我没事，宝贝，就是想你了。”女人拉住琳达的手，将已经泣不成声的女儿搂进怀里，安抚地轻拍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这次可以在家多休息几天了。” “谁要你只休息几天，你就不能…”不再去了？琳达哽咽着咽下后半句话，知道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哭求就妥协改变。 这估计就是琳达的妈妈了，看来任务完成得很是艰苦，奈希不知该为琳达开心还是难过。本想拉佩妮从旁边悄悄走过，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却见女人抬头看到了她们。 她放开琳达，冲奈希和佩妮和善一笑，主动伸出手，“你们就是琳达的好朋友吧，我是她母亲，你们可以叫我安。” “你好，西顿女士，我是奈希。”奈希连忙恭敬握手，还是不太习惯直呼陌生长辈的姓名，折中地称呼了姓氏。 “你就是奈希？”女人眼睛一亮，握手更热情了一些，“赛琳娜提起过你，说你会是她的弟媳。”她俏皮地眨眨眼，丝毫不觉得八卦晚辈有什么不妥。 奈希来不及尴尬，只觉得世界真小，“您认识赛琳娜？” “当然，她算是我的同事，这次多亏了她，我欠她一命。”女人满眼感慨。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后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奈希不敢想，心中对赛琳娜和安这样的人只有敬佩。 对家人来说，她们是失职的，不见身影，不得依靠，反而叫家人提心吊胆，熬断心肠。 可总要有这样的人，不计得失，不图回报，在看不见的地方，为众生守一处明亮。 直到两人走远，奈希才收回目光，对自己曾经的判断有了一丝怀疑。也许雅各布和琳达并非没有可能。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和安其实是同一类人，心中都有超脱自我的坚持和信仰，有践行使命的勇气和执着。但雅各布和安又不一样，他的坚持里有琳达，他的执着也为琳达。 这样同时满足她崇拜和安全感的男子，琳达真的会拒绝吗？ 不远处，骑在红色摩托上的雅各布还在默默望着。 琳达还没答应他的追求，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不会放弃，也无法放弃，烙印爱人就像上天对奎鲁特人承受磨难的补偿，是他们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时的慰藉和光。一直追随就好，反正这次总不会再有吸血鬼横插一脚。雅各布自嘲笑笑，发动了摩托。 奈希在回家的路上问德米特里，是否会为赛琳娜担心。 “她是吸血鬼，”德米特里看看奈希，有些无奈地提醒道：“只要她想，她可以比子弹跑得都快，而且视力听力都是常人的百倍不止，没什么东西能伤到她。” 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奈希羞赧地掰着手指，贝齿在嘴唇上咬出娇小可爱的月牙。 这样的奈希让德米特里心尖发颤，他伸手握住还扭在一起的小手，放在嘴边啃了一口。 瞧，他留下的齿印是尖圆的，怎么看都不如奈希的小月牙可爱，不满得再咬一口，有些痛了，奈希捏起了拳头，想往回缩手，德米特里赶紧收起利齿，温柔添吻过刚才的痕迹。 奈希被德米特里禁锢得动弹不得，他的唇舌已经顺着手臂游移到脖颈，在动脉处反复流连着，却丝毫不觉危险，只有酥麻的痒透肤而入，流窜过心脉，模糊了神智。 “到底是份危险的工作，而且现在武器装备越来越先进，还是要让她多小心-唔-”，她勉强打起精神叮嘱，却被不满地封住唇瓣，没完没了的舔舐啄吻，似乎在抗议她关心别人，又像在乞求她多看看自己。 到家的时候，奈希脸还是红的，德米特里冰凉的指尖抚过时，甚至被烫得一缩。 奈希懊恼瞪他，却拿他无可奈何。所有暧昧的、过分的、令人脚趾蜷缩的亲昵，都被解释作情不自禁，而歌者，就是吸血鬼的情不自禁。 爱德华迎出门来，看向德米特里的目光不善，不管是他的表情，还是他脑中的想法都太欠扁了，爱德华甚至有些后悔曾经帮他说话。 “谢谢你送奈希回家，我们就不留你吃饭了。”从牙缝里挤出逐客令，爱德华堵在门口，将奈希逃也似跑上楼的身影挡了个严实。 德米特里挑眉：“再有两年，这话就该我对你说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爱德华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原地爆炸。 “你确定？”贝拉走到爱德华身边，两腮绷出威胁的弧度，双眼冒火，垂在身侧的手捏得死紧，随时准备迎头一拳。 爱丽丝和加斯帕从对面的院子瞬移而来，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火药味十足的对峙明明玩笑意味更浓，德米特里却清楚看见，他们眼里认真的不舍和坚定的保护。 那眼神像极了上一世在沃尔图里谈判时的样子，因为担心而妥协，因为妥协而无奈，却又有着不顾一切的凶狠决绝。 他们是真的真的很爱奈希，这样很好。 德米特里没有说话，拍拍爱德华的肩膀，转身离开，留下卡伦们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理智上，他们清楚歌者与吸血鬼间的联系，那是非生死无法割裂的深刻羁绊。也知道奈希值得拥有这样一心一意的爱护和幸福。看着自家一对一对的甜蜜，再看看吸血鬼族群里那么多或美满或惨烈的例子，怎么还会不明白两人在一起的意义。 但是他们又太过特殊。且不说奈希是罕见的半吸血鬼混血，是他们从小娇养长大的宝贝。只看德米特里，实在是个令人琢磨不透又隐隐不安的家伙，连爱德华都很少能听到他的想法。 原本以为这是漫长岁月淘练沉淀下的从容，是沧海桑田烟云散尽后的淡漠，可他看奈希的眼神，实在深得可怕，偶尔流露出的心音也疯狂惊人。 爱德华甚至怀疑，等奈希出嫁，德米特里说不定会把她藏到天涯海角，让他们再也找不到她。他可是世间最厉害的追踪者，既然善追踪，也必然善躲藏… 想到这儿，爱德华不由打了个寒颤，被自己的发散思维吓得不轻。 不至于吧？不至于不至于，他摇摇头，揽着贝拉回屋，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还要给女儿做饭呢。 第四十一章 女大难留 啊！完蛋了！他的麻椒鱼！ 前几天奈希在家看电视，盯着这个中国菜咽了半天口水。他好不容易从华人街的超市和小店采购齐了食材，又翻遍油管主播找到了简易教程。磕磕绊绊做到第七步，被这个该死的家伙一打扰，怕是锅都要熬干了！ 爱德华的身影嗖得一声从门口消失，转眼出现在厨房灶台前，手忙脚乱检查锅里的食材。 还好还好，颜色看着还不错。最后一步，盛盘淋油！ 麻椒的香气和辣椒的鲜辛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唔，这个味道真是…”贝拉从后面搂着爱德华的腰，歪头看他忙活，此刻纠结地皱着眉，嘴巴长了几次都没形容出这种刺激感。 爱德华也紧皱眉头，吸血鬼五感敏锐，麻辣的味道在鼻腔里近乎一种痛觉，横冲直撞到五脏六腑，仿佛一把把飞刀，沿途割出细碎的血痕。滋味，实在不怎么美妙。 “爱德华，你们在做什么？好香啊！”还没完全下来楼梯，就透过栏杆探头探脑的奈希惊喜问道。哒哒哒踩着拖鞋一路小跑，小鸟一样落在两人身边，眼巴巴看着菜盘：“这是麻椒鱼吗？是吗是吗？”小手不确定地指着，又眼巴巴看向爱德华。 这谁顶得住，被飞刀插成筛子也心甘情愿啊。 爱德华揉揉奈希的脑袋，将菜端上桌。 吸血鬼不能吃人类的食物，味同嚼蜡不说，还不能提供营养和能量。所以家里的餐桌向来是奈希的专属，她两眼放光地盯着眼前的新菜色，已经完全忘记刚才家门口的尴尬，不等放凉就迫不及待地下了筷子。 “额哈…”烫和辣一起在口腔炸开，带着奇异的辛香和焦麻，好吃! 前世她的身体不允许过于刺激的饮食，每日素淡，没有半分趣味。今生托生在美国，哪怕贝拉懂些厨艺，热爱生活的埃斯梅也勤于研究，但到底总是西式味道，缺少些乡情和风味。 今天的改善伙食简直出乎意料！奈希的嘴被麻得发肿，小脸浸出细薄的汗意，眼睛惬意眯起，像只足餍的奶猫。 贝拉撑着脸坐在一边，抬手给她擦擦汗，脑中灵光乍现：“奈希宝贝，既然你这么喜欢中国菜，要不然今年暑假咱们去四川旅游？在那边过生日的话，说不定可以抓一只熊猫宝宝给你做生日礼物。” “大可不必！你就放过熊猫吧，那可是中国的国家保护动物…”奈希满眼惊恐，原本停不下的筷子，因为贝拉的提议顿住。 自从他们在日本的动物园见过一次熊猫，贝拉便一直对这种黑白相间的蠢萌生物念念不忘，总想偷一只回家养。奈希还以为过了这么久，她早就忘了这茬儿，没想到还惦记着呢，竟想利用她的饮食喜好假公济私。 “不去不去。”为了熊猫宝宝的安全，再喜欢吃中餐也不能去，“而且我和琳达她们约好再去福克斯森林野营，建一个友谊基地，怕是要些日子呢。” 这还是琳达自己提的，她对春假那次因为她出意外没能野营的事颇为愧疚，一心想着在暑假弥补遗憾。 而且这里的人，对手工好像有种偏执的热爱，连女孩子也不例外，琳达竟然想在溪边建一座树屋。 不久前才动手凿过木船的奈希，自然知道这是项多么大的工程，既感动又佩服，一口应了下来。 “想要建成什么样的？需要帮忙吗？”爱德华斜靠在一旁的吧台上，双手插兜，对敲敲打打的事很感兴趣，“不够的话，还可以喊艾美特和加斯帕一起。” “你们出马的话，估计一晚上就建好了-”奈希无奈扶额，“我们要的是过程，没有亲力亲为、齐心协力合作的过程，怎么能叫友谊基地？” “而且还有哈德林和-”奈希的声音突然小了，手里的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和德米特里呢…” 爱德华手捂胸口，真疼，中国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女大不中留啊。 奈希少说了一个人，还有雅各布。 本以为他追求琳达的道路会艰辛且漫长，谁知莺飞草长的四月还没有结束，琳达就已经坐上他的摩托。 佩妮有些不敢相信，怀疑她是错把感恩当作喜欢，悄悄拉着奈希嘀咕：“琳达在想什么？那个雅各布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那个保留区，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是你知道别的女生怎么形容他吗？她们都说他是来骗钱的飞车党，专门骗琳达这样单纯的书虫。” 连佩妮都能看出两人的距离，奈希又何尝不知，可是她们都高估了少女的理性。 琳达正处在人生最茫然的阶段。最近母亲安所在的部门出现了严重的学术分歧，她被排挤到最背景板的文员闲职，虽然每天在家的时间多了，但是郁郁寡欢，仍然没有分给她多少关心。 琳达刚开始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失落，曾经那么努力优秀，不过是想得到母亲的注意和认可。她一直以为母亲的缺位是因为工作忙，她也理解这种繁碌和危险。可现在，她没办法再骗自己，安永远工作第一，只是因为她从来没把亲情放在心上。 于是雅各布炙热的爱和全心全意的陪伴成了最烈的酒，充满了刺激和诱惑，一口下去就能灼烧完所有理智和顾虑。 佩妮在为琳达不值，可奈希却觉得雅各布更可怜。 他似乎总是那个给人疗伤的角色，曾经的贝拉，现在的琳达，都只捧着鲜血淋漓的伤口走到他面前，索取温暖，而他只懂得毫无保留得付出，用专注和热情抚平对方的伤痛，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对等的爱。 不过雅各布也不曾在乎过吧，就像她的德米特里，只要得到一丝回应，就无比满足。 不只是德米特里，还有她的家人。 奈希突然有些愧疚，她又何尝不是那个捧着伤口寻求庇佑的人，被他们的爱治愈，所能给予的回应，却永远无法与收获的爱对等。 但至少…至少可以回赠他们礼物？ 吸血鬼不再过生日，她好像从来没有送他们礼物的机会。 这次…就在自己的生日上回赠好了。 关键是先想好送什么！ 他们不吃人类食物，不缺钱买衣服，兴趣寥寥，少有贪求。 奈希陷入长久的苦恼，直到无意瞥见书柜里的木船，才灵机一动。 送他们亲手雕刻的饰品怎么样？既可以承载心意，也方便长久保存。 这当然比刨出一个粗糙的木船麻烦得多，但是奈希最不缺耐心和毅力。 设计、选料、采购工具、学习工艺，除了有一些绘画基础和少得可怜的手工经验，她几乎是从零开始，却乐在其中。 相比于完全陌生的木刻，设计几乎算是最简单的部分。奈希本来想刻戒指的，但是木戒对吸血鬼来说太脆弱了，说不定轻轻握下拳头就得报废。 所以最后的计划是，给每名女士做一枚胸针，给男士们做袖扣。 图案结合了每个人的名字、性格和花语。 埃斯梅是温柔清雅的茉莉，罗斯莉是娇艳热烈的蔷薇，爱丽丝是自由明媚的鸢尾，贝拉是勇敢珍重的雪绒。 男士们的图案与自己的歌者呼应，增加枝叶比例和抽象弧度，便多了几分端方舒朗。 至于德米特里，就给他对应自己的铃兰，纯真美好，幸福来归。 奈希捧着手稿左看右看，心下满意，越发跃跃欲试了。 不过实际雕刻她可不敢放在家里，吸血鬼耳力惊人，她又不能时刻屏蔽自己的思想，万一被爱德华他们发现端倪，就失去惊喜了。 工具和木料都是网购，寄到佩妮家里，再带来学校。 奈希利用短暂的午休和自习时间加班加点，先拿自己的铃兰胸针练手，一点点雕琢磨刻。 混血血脉里的控制力帮了大忙，她几乎不用任何工具辅助，就能勾刻出流畅的线条，锉切出理想的深度。 佩妮和琳达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恨不得当场预定下婚礼穿戴的全套首饰。 “你们确定婚礼上要戴木饰？”奈希哭笑不得。 “只要好看！”两人对刚显雏形的雕花爱不释手，枝叶舒展，花苞玲珑，含羞微垂，紧紧簇簇，一眼望去仿佛就能闻到铃兰清新幽密的香。 “错觉！只是错觉！你们闻到的是檀木香…”奈希才不要相信她们的吹捧，她一个新手，哪有这么高超的水平。 在她看来，这个半成品粗糙极了，完全不是她心目中的样子。而且实际上手才发现，图稿里有些细节并不容易实现。 木刻还是不够立体，而且颜色单一，只靠简单浮雕和镂空，做不出金属首饰的丰富层次。 奈希摆弄着工具，一时有些一筹莫展。 心思都在礼物上，奈希没有发现，德米特里和家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吸血鬼敏锐的嗅觉，让他们没有错过奈希身上沾染的木料香气。 听不到奈希脑海中关于这香气来源的任何信息，爱德华禁不住好奇和贝拉的怂恿，半夜偷偷潜入奈希房中，拉起她的手贴在脸上。 呵！好家伙！满脑子都是制作袖扣的奇思妙想，肯定是做给德米特里那小子的！ 爱德华心口又痛了，女大不中留啊…t^t 第四十二章 双双嫉妒 德米特里当然也闻到了奈希身上沾染的檀木气息，柔和宁隽，沉郁悠远。 好闻，但不是奈希身上惯有的清甜香气，反而像男孩子用的香水，瞬间让德米特里竖起警觉。 是怎么亲密又长久的接触，才会有这种程度的气息交叠。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又紧，他却不敢开口问她，生怕是个锥心刺骨的回答，带来一个无可挽回的结果。 奈希平时也是个话不多的人，可她今天尤其沉默，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扭头望向窗外，两眼没有聚焦在任何一处，无限放空着，似乎为了什么心事重重。 或者为了谁… 不敢问，也不敢细想，德米特里只能用同样的沉默试探，等奈希自己回神。 然而他只等到，奈希恍恍惚惚下车，心不在焉道别，毫无留恋进门。 德米特里能清晰感受到自己从难以置信到绝望再到疯狂的整个过程。 心沉了下去，以为到了底，可还是继续沉下去，在没有尽头的深渊挣扎不起，越落越深。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开始颤抖，怎么抓都抓不出那浅浅的圈。胸肺有种窒息的压迫堆叠，明明不用呼吸，却有种喘不上气的恐慌。 如果奈希喜欢上别人…不！不可以这样想！ 可是如果奈希…不，没有如果！ 可是如果… 不！！！ 愤怒的一击打在方向盘上，本就被捏得摇摇欲坠的方向盘瞬间碎裂，“嗞…轰！”刺耳的刹车声后是震耳欲聋的冲撞。 一脚踢开撞到变形的车门，德米特里踉跄着钻出车子，跌跌撞撞冲入森林。 车祸？车祸算什么，“如果”两个字已经是最精准毒辣的子弹，一遍遍扫射过他的胸膛。 若是未曾拥有，便也不会奢求。可他曾那么近，那么近得拥抱过自己的救赎。 原来她的笑，她的吻，没有填满过他心里的黑洞，只把它蚕食得更阔、更深，甚至打磨出贪婪的利齿，想要啃食更多甜蜜。 “叮咚”信息的声音响起，德米特里一阵恍惚，突然意识到这是奈希的专属铃音，慌忙翻找出手机。屏幕已经在车祸里撞得碎裂，可他透过花白的碎纹，看到成为解药的一句： 你喜欢银色还是金色？ 抬手捂住眼睛，心中有雀跃的希望从黑暗中挣扎而出，从小小一角破出芽来，节节拔高，瞬间长成参天大树，结出亿万束光和热，刺破沉重的黑和苦。 我不喜欢银色，也不喜欢金色，我只喜欢你！ 他狠狠敲着屏幕，打出的话却撒着软甜的娇，第一次发现，这样俗不可耐的套路，可以这样完美得表达他的心情。 奈希快被他的信息烧熟了，好不容易想到的灵感都要搞忘了。 刚才打算怎么做来着？上色！翻看了一些视频，她发现上色说不定可以解决木饰不够立体的问题。 利用饱和度浅的水性颜料，重复多遍上色，可以突出明暗对比，甚至能伪装镂空和悬浮效果，视觉上也更加丰富。 比如铃兰，当然要涂成清透的白，但枝叶却不宜上绿，突兀又不好搭配，还是仿金属饰品的金银两色好些。算了，不问直男了，先画出来看看再说。 奈希拿笔细细描绘，直到睡着，在梦里都还在勾勾画画。 做了一晚上梦，奈希第二天起来一直不太清醒，坐进车里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你换车了吗？” “唔，昨天为了躲一只突然冒出来的小狗，不小心把方向盘扭断了，所以…”德米特里神色如常，提起昨天的囧事还有些不好意思。 奈希了然得点点头。没办法，吸血鬼的手劲太大，卡伦家的车也报废过好多次了，幸亏他们有钱，不然真折腾不起。 昨晚想到了解决思路，也下单了几种心仪的颜料，奈希心情大好，一路上都笑意盈盈。 伸手扭开电台，旋律像泉水一样，在清晨的清新空气中轻快流淌。 小姑娘随着音乐轻轻晃着脑袋，时不时哼两句曲调，睫毛浓密的杏眼弯出惬意弧度，细白的手指在腿上打着节拍。 德米特里从后视镜痴痴凝望娇颜，突然生出冲动，想就这样一直开下去，开下去，无止无尽，永伴朝夕。 这视线存在感太强，但奈希已经习惯，甚至翘起嘴角，回敬一个笑涡。 轻快的旋律还在继续，电台里的男声在唱： butshefellinlovewithanenglishman 心跳一顿，奈希若无其事移开视线，耳朵却慢慢红了。 颜料还要等几天才能到，而且上色前需要风干木料，实在急不来。 下午都没课，奈希把铃兰胸针放在一边，开始刻别的。 这一动手就忘了时间，直到看到嗡嗡作响的手机上闪烁着安德鲁的名字，奈希才发现已经到了社团活动时间。赶忙收拾东西，把几个初具袖扣形状的圆片小心收进盒子里，大大小小的工具装入袋子，又清理了满桌木屑，才急匆匆向舞蹈练习室奔去。 “迟到可不是你风格啊。”练习已经到了第一次休息时间，安德鲁取笑得看着一头扎进来的奈希，装作不经意伸手去顺她跑乱了的头发，声音压出低哑暧昧：“也没必要这么急。” 奈希向后躲了躲，自己伸手扒扒头发，也装作不经意得解释道：“不好意思啊，学长，给男朋友做礼物忘了时间，下次不会了。” 安德鲁的笑容僵住，像被人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心中的怒气和酸气涌动，像被摇了许久的汽水，被猛然打开瓶盖，瞬间失控喷溅。 “是吗，那希望下不为例。”他僵硬说着，语气已经冷下来，眼底的笑意褪尽，层层翻上嘲讽和警告。 什么人嘛，明知道她有男朋友还来纠缠，委婉提醒一下还摆脸色。奈希心里也有了气，再跳舞时便多了几分较劲似的力道。 歌的内容和编舞本就暧昧，加一分力道，便多三分火热的激烈。安德鲁血气上涌，怒气便慢慢消散。 刚才是他冲动了，一听到她的话，一想到她现在属于别人，他就控制不住自己。骄傲和爱慕在激烈厮杀，但最终，总是渴望她的心略胜一筹，占领高地。 看看眼前精灵般舞动的女孩，你会死心吗？会放弃吗？ 不会，当然不会！那就不要再做这样把她推远的事！ 心中忍不住大骂自己几句，安德鲁想起更重要的计划。 再到休息时间时，他满脸歉意：“抱歉，刚才…我承认自己有点儿嫉妒，拜托，有谁会不嫉妒你男朋友-”这个词他发得艰难，内心有声音在拼命否认，表面却努力维持风度和幽默：“我也下不为例？” 他这样坦荡调侃，奈希反而不好意思了，微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转身去一边喝水。 谁知安德鲁也跟上来：“嘿，奈希，刚才其实已经通知过社员了，但是你不在，咱们要在毕业舞会上预演一下两支曲目。” “啊？是吗？”奈希以为编舞需要保密，听到要预演有些惊讶。 “嗯，学生会希望咱们能提前表演，毕竟很多毕业生并不会继续留在西雅图读书，在西雅图的人也不一定都有机会去音乐节现场。” 这，倒是真的，奈希点点头：“好的呀，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倒也没什么需要特殊准备的，只是时间紧张了些，练习要加快了。而且-”安德鲁眼神幽深，“毕业舞会需要穿礼服入场，还有合影什么的，你应该没问题吧？”只不过都需要和舞伴一起… 他咽下最后一句，现在还不敢冒险，否则他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奈希没多想，既然社员们都去，自然没什么问题，爽快得答应下来，又投入新一轮练习。 两人都没有看到，练习室窗外的角落，一个男人因为他们的对话和舞姿，眼神从癫狂到荒凉，心口仿佛涌出乌浓的黑雾，转眼将所有神采吞噬，与身前阴影融为一体。 德米特里今天是去处理车辆保险的，稀碎的车头和保险公司工作人员狐疑的目光，都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早晨的轻松氛围让他短暂放下心，甚至生出岁月静好的欢喜，以为昨天不过是错觉，是自己一时敏感。 可他刚才听到了什么？奈希竟然答应别人参加毕业舞会！ 他现在看到的是什么？奈希竟然和别人这样贴身热舞！ 眉眼、指尖、腰肢、脖颈…分分寸寸透着亲昵，是他从没见过的妖娆风情。 素淡的铂金色眼眸溢上猩红，凛戾的困兽在胸中嚎叫暴走。耳边似有尖锐呼啸，将鼓膜震出心脏狂跳般的嗡鸣阵痛。 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可笑又可悲，可是怎么办呢？ 也许对别的吸血鬼来说，歌者只是一念执着，但奈希不一样的。奈希是他日日夜夜的心疼，是他岁岁年年的痴梦，是用了七个世纪揉入骨血的清醒和魔疯，剜去奈希，这幅躯体，连带灵魂，还能剩下什么？ 第四十三章 前世真相 “你怎么进来啦？”奈希拐出更衣室的大门，一眼就看到等在走廊角落的德米特里。 “想你了。”德米特里走上前拥抱奈希，刚沐浴完的人工香味也掩不住她血液的甜美味道，更遮不住她独特鲜艳的元识。本就发达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恐慌和战栗前赴后继，激起了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扶着她尚带湿气的后脑吻了上去。 周围路过的社员吹起起哄的口哨，奈希羞极了，抬手使劲锤了两把。 德米特里放过快喘不过气的小姑娘，紧了紧臂膀，贴在她耳边低语：“奈希，别跳舞了好不好？” “什么？”奈希有点儿不明白他的意思。 “别跳舞了，嗯？”德米特里抵着她的额头，语气很轻，眼神却杂糅着脆弱的乞求和可怖的空寂。 “为什么？”奈希难以置信，德米特里从来不干涉她的兴趣爱好，今天为什么突然… “你是不是刚才看到我们跳舞了？”想到这种可能，奈希了然。 身边又有学姐路过，冲她打招呼，看到德米特里还暧昧得眨眨眼。 奈希尴尬笑笑，拉德米特里往外走，一边低声跟他解释：“这是我们要在音乐节上表演的舞蹈，原本的编舞配合度不太好，所以改成了小组合，我知道我那段有点儿性感，但是曲风就是这样啊…” 两人已经走到无人的楼梯间，奈希缓下脚步，摇着德米特里的手，笑眼弯弯，小声求饶：“你别生气呀。” 若在平时，德米特里肯定早被这笑容和撒娇的语气融化，什么答应不了呢。可今天，现在，在烹油沸水里反复煎熬，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奈希离开自己！所有风险都要铲除，干净彻底，不能留任何隐患。 那个心思不轨的学长是风险，跳舞是风险，连这学校，也到处都隐患重重。 “也不要上学了-”德米特里已经陷入一种压抑的疯狂，语调依然轻柔，可说出的话让奈希不寒而栗：“和我在一起不好吗？不要去学校，不要跳舞，不要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就和我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奈希打断他，总是柔和的杏眼睁得大大的，布满困惑、震惊和愤怒，彷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这眼神，让德米特里一瞬间回到上一世两人对峙的时候，以为恐慌已经到了顶点，此刻却掀起更狂暴的海啸，铺天盖地袭来，狰狞得嘲笑着：你又要失去她了… 不要！德米特里慌乱地去抱奈希。 奈希才不给他抱，她努力忽略德米特里骇人的话语和危险的眼神，安慰自己那是普通的吃醋耍脾气，心里既怕又委屈，扭身欲走，想给彼此留点冷静的时间。却不知，自己转身的背影与上一世毅然赴死的身影那么相似，两相重合，瞬间击溃了德米特里的理智。 他扑上去从后面抱住奈希，颤抖的声音语不成调：“对不起，奈希，你别放弃我，别再用死惩罚我。” 奈希一下子愣住，再？死？这样莫名其妙的话绝不会是他一时激动的口误。转身直愣愣地盯着德米特里狂乱的眼睛：“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到与原著完全不同的剧情和德米特里初见自己的异样，奈希心中泛起不详的预感。 紧揽着她的手臂一僵，德米特里终于有些明白缇欧先生以前劝他的话。 是啊，他越绷越紧，不曾放下，他患得患失，心生渊崖，不过是因为，还没得到一个宣判。 颓然松手，德米特里逼自己缓缓开口。 于是，奈希听到了他隐藏七百多年的故事。 上一世，他是被切尔西带回沃尔图里的。 切尔西的天赋是“情感纽带”，能加强或切断除了爱恨以外的感情或意欲，她加强阿罗对她的信任，加强美男子对她的渴慕，加强追随者对沃尔图里的忠诚，切断所有质疑和同情，是阿罗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也是沃尔图里坚不可摧的秘密武器。 切尔西遇见他时，他正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猎魔军世家出身的骄傲，让他总要出头伸张正义，可饥饿袭来时，他又忍不住自己嗜血的欲望。 理智和失智，贪婪和唾弃，所有对立的情绪在他脑中来回拉扯，锯出疼痛，又痛到麻木。 直到，那个过分美丽的女人出现在面前，让他产生无端的亲切和信赖。 她说，不是你的错，他便真的好过了许多； 她说，跟我回家吧，他便对一个从来没到过的地方，产生依恋和归属； 她予他银剑，他便有了仗剑天涯的豪勇； 她授他卫徽，他便有了维护规则的使命。 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存在的意义，远离良知谴责的滋味太好，哪怕后来知道了那是切尔西的天赋作祟，也选择顺从。 但对沃尔图里忠诚，并不代表他也会接受她滥情无心的勾引。 也许切尔西加强欲念的能力在其他男人身上有用，可她太蛊惑人心，又自以为是，总让德米特里想起那个害自己灭族又堕落的妖异女吸血鬼。 那份深埋心底的恨和由此黑暗下来的世界太过深重，足以令他免疫。 于是，本已平息的对抗又开始在他心头拉锯，对切尔西的依赖和厌恶成了新的折磨，让他越来越冷肃淡漠，越来越喜欢外出执行任务，远离那个视自己为入幕之宾的女人。 不过是偶然路过福克斯森林，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任务了，只记得自己穿过林间，远远看到了视线尽头升起的，属于自己的太阳。 那是戴着耳机蹬着单车的奈希，林叶间投射的光斑依次点亮她细白的手、纤弱的脖颈、明润的眼眸，反射出纯馨的柔光，元识鲜亮，带来他从未感受过的激烈震荡。 完全没有在意她是谁，来自哪里，有什么想法。她是他的歌者，那就要跟他走，回沃尔图里！ 他不在意奈希的反抗，那些咬着牙憋着劲的挣扎，在他眼里更像小猫的跳脚，奶凶奶凶的，毫无攻击力，反而萌得人心尖发颤。 他更不在意奈希的特殊，呼吸暖馨，血液幽甜，却不勾人食欲，心跳激烈，体温灼热，但不似普通人类脆弱。连面对他，也只有被劫掠的惊怒，没有对瞬移和利齿的惊恐。 这小东西是什么呢？管她是什么呢！被他瞧见，便是他的了。 他发狠地抱着自己的女孩，深埋在她脖颈间嗅吮，被完全契合的元识撞得目眩神迷，浑身战栗。 “我是卡伦家的，你…你别乱来。”怀里的小姑娘还在努力抵抗，伸手推拒着他的亲昵，语气倔强。 原来是卡伦家的，怪不得身后有熟悉的元识追赶。 德米特里轻嗤一声，半点儿没放在心上，只低了头逗弄眼角微红的奈希，像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玩具，鼻尖在嫩软小脸上蹭动，声音也似眼神危险：“你以后就是我家的了。” 卡伦家赶来，已经是几天之后。卡莱尔带着爱德华和贝拉一路追到阿罗面前。 “奈希是卡伦家族的人，想必你也已经看到，她不是人类，我们没有违反任何规则，只想带她回家。”卡莱尔还算镇定，勉力维持着基本礼仪，只有紧皱的眉头，显示了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卡莱尔！我的老朋友～”阿罗吟诗般唱出寒暄，又转向爱德华和贝拉，满脸热切：“还有亲爱的爱德华和贝拉，太高兴又见到你们。” “奈希在哪儿？”贝拉才没心情跟他客套，一想到奈希可能受到的惊吓，和可能将受的裁决，她就满心焦灼。 爱德华已经从身边沃尔图里人的脑海里听清原委，奈希被绑来，并不是因为他们所担心的违反规则。 松一口气的同时，新的怒火翻涌升腾。仅存的理智让他拦住几欲上前拼命的贝拉，低声说了情况。 阿罗愉快地笑起来，一点儿也不为难地为难道：“这可怎么办呢？她是德米特里的歌者，去留由不得我。而且混血儿？从未有过，风险无法预料，很有必要接受监督…”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放过奈希，她的天赋没什么特殊，换我们留下好了，你让奈希走！”爱德华忍无可忍。 但贪心的阿罗怎会轻易应允，先是提出“邀请”卡伦全家搬到沃尔图里常住，见他们几乎要暴走，又勉为其难地让步说，只让爱丽丝来也可以考虑。 考虑什么？放奈希走吗？德米特里那一刻突然无比清醒。 阿罗是稀有天赋的痴迷收藏者，更是贪享权柄的野心家，一个读心术，一个预言术，会是他最得意的新宠，更何况还附赠一个天生防御，一个情绪控制。 明知奈希是他的歌者，还提出这样的交易，阿罗显然是想用他的命解卡伦的恨，用他的消失招揽卡伦的加入。 呵，他早清楚阿罗的面目，没有期待便没有失望，带着奈希离开就是了，天涯海角，他的天赋可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们。 转身离开，德米特里却没有注意到爱德华阴沉的注视，和与他握手后，阿罗意味不明的笑容。 第四十四章 惨烈结局 从德米特里刚回来，切尔西就知道了奈希的存在，那个花瓣一样娇嫩的，清纯美丽的混血女孩，被他如珠如宝地护在怀里，半分半秒也不忍分离。 怒愤和嫉恨如火燎烧，愈演愈烈。那是她一眼看中的男人，即使潦倒颓唐，也风华洌滟的男人，撩拨了几百年，也没对她笑一下的男人。现在却对着另一个女子露出那样痴迷的神色。 鲜艳的红甲险些被捏断，一脚踹开跪在地上取悦自己的男侍，切尔西气到失笑，她知道歌者对吸血鬼来说再特殊不过，那又怎样呢？毁掉就是了。 可恨的是，德米特里回来后就一直守着那女孩，只有唯一的人类仆人——吉安娜能靠近他们的房间，送去衣服和食物。 直到卡伦家追来，切尔西才找到机会。德米特里当然要去对峙，也当然不会冒险带奈希一起。她轻而易举破开门，没有半分犹豫捏住女孩的脖颈。 一切都要快，德米特里能轻易分辨元识，很快就会知道她在这里。她已经派人盯着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速战速决！ 然而，清脆的骨骼断裂声没有响起，手下的质感从柔嫩变得坚硬。女孩毫发无伤，甚至还用轻蔑的目光扫她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呵，有意思，竟然是有防御天赋的混血。不过，身体有防御，心也能有吗？ 切尔西凑近奈希的耳朵，吐气如兰，话语却像阴森的毒蛇，一下一下弹出信子，娇笑着说：“哟，本事不小嘛，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救你家人？他们可是为了你，要主动献身沃尔图里呢。” 女孩的神情终于变了，惊惶又焦急，喉咙还在她手里，发不出声音，眸子却剧烈晃动着，紧盯着她，像在求她讲个清楚。 切尔西也想再欣赏一下她的可怜，可手机信息闪烁，德米特里要回来了。 奈希呆呆站着，得知家人的处境，她被惶惑和愧疚压垮了神经，见到罪魁祸首回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崩溃痛哭。 哽咽得说不出话，眼睛却拼命睁大，泪水已经没有形状，疯狂涌出，在她苍白的脸上铺满破碎晶亮。她似乎想求他，又摇着头放弃，在他强势禁锢的怀里停止挣扎，任由痴迷的啄吻落在唇角，眸子里的光一点点黯淡。 “我们该走了。”德米特里抚过滚烫的泪痕，还不懂那时心中闪过的慌和痛，他的宝贝不是好好在他怀里吗？有什么好怕呢。 直到发现围拢过来的熟悉元识，德米特里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阿罗发现了！ 门外火光冲天，所有沃尔图里卫士，和迫切渴望成为卫士的追随者们，团团围在院中。 阿罗和卡伦们，缓缓走到中心，露出一贯的欢快笑容，用唱歌剧一般的美声问候：“这是准备去哪儿，我的兄弟？” 当然哪儿都去不了了。 德米特里心下苍凉，并不可惜自己腐朽空洞的生命，却万分遗憾与奈希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他还没能好好认识她，还没能逗她笑一笑，今晚便要永别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的莽撞，如果换一种方式接近，此刻的他们会不会正笑靥相对？但是一切没有如果，至少现在，有卡伦们在，她是安全的。 他往前迈了一步。阿罗看向简。 立刻，近似转化的痛苦遍布全身，那不是凭毅力或者态度就可以压抑掩饰的疼，那疼让他身体自残地扭曲着，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惨叫。 阿罗要除掉德米特里！这个认知让切尔西震惊不已，转头狠狠看向奈希，都怪她！只有她消失，只要她消失… 另一边，爱德华一双眼睛在几日未见的奈希身上打转，专心听着她在脑海中的安抚和劝说。 他的宝贝女儿脸色那么苍白憔悴，身子还在打着摆，却说自己很好，在这里很开心。明明心音乱做一团，也还在拼命往外倾泻，向他推挤，字字句句都是问他们有没有事，喊他们快走。 心痛到无以复加，他们怎么可能丢她一个人在这里。眸光愈发坚定，他用口型向奈希保证：别怕，没事的。 可突然，阴狠的心音从角落响起，有人要对奈希不利！他迅速扭头，锁定了躲在斗篷里的美艳女人，怒吼着猛扑过去。 守在阿罗身边的亚克力见状，瞬间夺去爱德华的五感，半空中的身体像风筝断了线，顺着惯性栽进花坛，再也爬不起来。 卡莱尔飞身欲攻击亚力克，被简转头盯住，痛呼一声跌落。愤怒又焦急的贝拉被大力士菲力克斯钳制。寂静的院落顿时充满女声的哭喊和男子的惨嚎。 看着卡伦家的几人狼狈倒地，阿罗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双手合十，带着讽刺的疑惑问凯厄斯：“总有人不太懂礼貌，是不是？”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家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奈希的神经已经被压上最后一根稻草，她茫然得喊着，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够不够大，好像没有人注意到她，除了…那个刚才想掐死自己的女人。 她此刻还死死盯着自己，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意，彷佛在嘲讽：我说的没错吧？你不光救不了他们，还会害了他们。 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奈希混沌的大脑此刻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身前的德米特里眼看就要从痛苦中缓过来站起身，奈希下意识扭头跑起来，跑向那个叫切尔西的女人。 杀了我！ 她用眼神传递着乞求，在冲到她面前的一刻卸去所有防备。 于是，德米特里好不容易挣扎站起，却只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奈希被切尔西摘了头颅扔进火里。 “不！”悲极疯狂的痛叫不仅来自他，也来自同样悲痛的卡伦们。 在同一刻失去最重要的人，所有不甘退让、畏惧顾虑都失去意义。 贝拉像被打开了体内洪荒之力的开关，突然释放出庞大的防护罩，覆盖住爱德华和卡莱尔，罗斯莉、艾美特、爱丽丝和加斯帕不知什么时候也闯了进来，在沃尔图里大开杀戒。 简、亚克力和菲力克斯是沃尔图里仅有的攻击天赋卫士，但他们的天赋根本穿不透贝拉爆发出的防御墙，甚至摸不到它的边界。引以为傲的攻击失去作用，一向高高在上的表情终于碎裂出惊慌，他们无可适从得躲藏着，被艾美特和加斯帕轻易扭断了脖子。 德米特里只盯着切尔西，她美艳的脸庞此刻洋溢着满足自得，当然，这也成了她最后的表情。 熊熊烈火因为丢入的尸首越烧越旺，德米特里呆立在大火前，任由身后你来我往，战况惨烈。吸血鬼无法自杀，他竟该死的不能了结自己。 所以，当爱德华满身怒恨得向他走来时，德米特里竟有种终得解脱的释然，他学着奈希的样子走向命运，卸去一身防备。 原来肉体的焚烧，并不比心灵的煎熬好过，他该死，让奈希承受了这样痛苦的双重折磨。他宁愿所有折磨都加在他身上，不，再多百倍也好，只求换一个再见奈希的机会。 但是不可能了吧，那么美好的姑娘一定会去天堂，而他…必然永坠地狱。 再次睁眼，他站在天光大亮的郊野，眼前是媚笑着的切尔西。德米特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杀错了人，自己也没能死绝，还在胸口翻滚的毒恨和新生儿的爆发力一起作用，不等切尔西开口，就撕了她的头颅和四肢。 卡伦一家不见踪影，连沃尔图里也没了痕迹。德米特里茫然四顾，直到四处奔袭也不见高楼，所到之处皆是中世纪模样，他才艰难相信，自己重生了。 重生！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有机会赎罪，有机会再见到他的女孩？ 巨大的狂喜和冲动将他淹没，抬手捂住眼睛，笑着笑着，有泪如注。 七百年太久，他每时每刻都在计划，要做哪些事去保奈希安乐，以什么的面貌重新去见奈希。 已经解决了切尔西，他又找到简和亚力克姐弟两出生的村庄，在阿罗发现这两个天才之前杀死了他们。没有了最得力的攻击型卫士和帮助加固成员忠诚的切尔西，今生的沃尔图里如断双臂，沦为普通家族，再也不能胁迫卡伦一家了。 救下缇欧夫妇虽是意外，却也让他有了推行素食，传播吸血鬼家族概念的帮手。不仅有卡伦一家，他要让奈希的家人遍布世界，有庞大的家族给她撑腰。当然，有了亲戚身份，哪怕只是世交故友，是不是就容易接近奈希一些？ 七百年太久，他也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如果这个世界并没有奈希，他要怎么办… 于是，引导卡莱尔，救下爱德华，建议他们去美国，推荐小镇福克斯，他心惊胆战得矫正着时光的齿轮，唯恐任何一丁点偏差，就会让奈希错过来到这世间的机会。 幸好，这里还是上一世那个世界，所有人都如期而至，让他终于又见到自己的宝贝，也终于要等到迟来的审判。 第四十五章 家人反应 夜幕四合，昏暗的天色让影子都不甚分明，学校早已空无一人，楼梯间里静得可怖，只有奈希微乱的心跳和艰难的喘息在方寸间回响。 德米特里不敢抬头，生怕从奈希脸上看到憎恶和愤恨。他甚至不敢动一动，唯恐承受不住奈希的决定，再次做出无可挽回的逼抢。 “你怎么敢！”突然有咆哮撕裂沉寂，破风的一拳狠狠砸在德米特里脸上，爱德华满眼猩红，出口的话如冰棱，带着彻骨寒厉。 他一把拉住奈希，想护到身后，却发现她体温掉得厉害，见他打人被吓了一跳，扯着他袖子的手都在抖，下意识地喃喃劝着：“别动手呀…” 奈希这是在为他说话吗？德米特里惊喜抬头，灼灼目光溢满渴求和期待，直直望向决定自己生死的法官。 他这才看到奈希现在的样子，眼泛轻雾，嘴唇煞白，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冻僵的状态，见他看过来，甚至瑟缩一下。 爱德华心都在滴血。天色已晚，往常奈希早该到家了，人没影不说，电话也不接，连德米特里的手机都打不通，他才想着来看看。本以为两个人在搞什么浪漫的小约会，哪成想却听到这样骇人的前情。 怪不得！怪不得德米特里当年对他们那样特殊，怪不得他看他们的眼神总带着深意，怪不得他劝自己别错过贝拉，怪不得他对奈希的关注和独占欲强烈得惊人，太多怪不得砸在心头，溅出一圈一圈的怒和恨，难以平息。 展臂把奈希拥进怀里，奈希长大后，他很少这样做，可现在他迫切地想抱着自己的孩子，确认她还好好活着，护她在臂弯里免受伤害。 “奈希，别怕，爸爸带你回家。” 说完看也不看德米特里一眼，抬手把奈希公主抱在胸前，纵身离去，留下一个心沉谷底的男人，失了所有生机，与漆黑夜色融为一体。 奈希依赖得靠在爱德华胸前，牢牢圈着他的脖颈，竟从他冰凉的体温中汲取到阵阵暖意，封冻自己的坚冰慢慢融化成泪水，一滴顺着鼻骨滑落，消散在风里，一滴顺着眼角淌进爱德华的衣领，氤氲出一朵酸涩的痕迹。 奈希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气吗？当然气的，又气又痛，替那个前世的女孩委屈，更心疼前世的卡伦一家，他们受了一场以爱为名的无妄之灾，痛彻心扉，付出生命。 怕吗？也是怕的，又怕又怨，他竟然瞒了自己这么久，精心编制了华丽梦幻的网，一步步诱她心甘情愿，随时准备收网囚监。 但是，恨吗？她竟无法说出一个“恨”字。 前世的故事对她来说，只是另一个版本的暮光之城，所有掠夺、惊怕、愧疚、抉择都属于那个世界的奈希，她并没有经历。 她经历的，是今世，是小心的接近，是珍视的守护，是无度的疼宠，是甜蜜的心动。 是的，她已经动心，雕刻袖扣时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想起他时羞涩加快的心跳，都是她自投罗网的信号。 这样的自己让她觉得愧疚，心好似分裂成两半，不停在谴责和辩驳，混乱拉扯。 “天啊，这是怎么了？”贝拉一直在门口不安踱步，见奈希被爱德华抱着回来，吓得不轻，冲过去扑在奈希身上，上上下下得看，以为她哪里受了伤。 本已被风干的泪腺，因为贝拉的味道和声音，又开始弥漫湿气，奈希转身投入贝拉怀里，努力压下哽咽的声音。 对面房子的卡伦们听到动静，也出门来看，见状焦急得皱起眉头。卡莱尔想上前给奈希检查，被爱德华拦住。 “她没受伤，只是吓坏了，贝拉，带她去休息吧，其他的，咱们进去说。”爱德华语气是少有的严肃，众人皆是一凛。 贝拉揽着奈希回到房间，埃斯梅重新热了晚饭端上来，两人眼看着奈希吃光，才微松了口气。 “我没事的。”奈希露出笑容，一如既往地乖巧柔软，却看得人心痛。 贝拉红了眼，再次拥抱她：“我多希望你能有哪怕一瞬成为我，奈希，这样你就能知道我有多爱你，多渴望保护你，你不用总装坚强的，宝贝，还有我们可以依靠。” 埃斯梅更感性，早就满脸泪光，拼命点着头，凑过去吻吻奈希的额角。 “我知道呀…”她当然知道，不管是前世愿为奈希委身沃尔图里的卡伦，还是今生一路疼宠她长大的卡伦，都是最无私的家人，是她随时可栖的港湾，是她忠于自我的底气。 奈希抱着贝拉的手躺下，依恋得蹭一蹭，独特又迷人的冷香气息是她从小嗅到大的熟悉味道。 心头的撕扯被这香气麻痹，变成丝丝缕缕的疲惫，蜿蜒缠绕上脑海，模糊了意识。 贝拉一直等到奈希入睡才下楼，温柔敛去，只余一脸冷肃。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爱德华其实没有听全，他到的时候，德米特里已经在讲回沃尔图里后的事。但随着他的讲述，从前被屏蔽的心音突然解禁，虽然凌乱繁杂，也足以让爱德华拼凑出完整的故事。 “所以，他是重生的？前世害奈希惨死，今世便换个身份重新来骗咱们的女儿？”贝拉最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德米特里拼命。 卡莱尔却有些欲言又止，他是这个家里和德米特里接触过最久的人，德米特里有心事，他能看出来，可他看不出德米特里的帮助和引导里，有任何虚假或利用。 是，他做错了事，可他用重活的七百多年来补救，每天活在自责痛悔里，一寸一寸掰正自己的筋骨，又一分一分改变吸血鬼种族的面貌，这样的刑期还不够长吗？这样的悔改还不够彻底吗？ 可是，他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选择是奈希的，他不会干涉影响，只会坚定支持她的所有决定，给她发自心底的祝福，或是，万死不辞的保护。 “谢谢你，卡莱尔。”爱德华听到了他的想法，感动只余，有些汗然。贝拉还年轻，又爱女心切，为母刚强，总会冲动一些。可他已经一百多岁了，历经世事，却也陷在一时怒愤中失去理智，忘记了这是奈希的选择，本不该由他们插手。 爱丽丝没有表态，她似乎很少能预见到有关奈希的画面。本以为这是由奈希本身的特殊决定，现在看来，是重生的德米特里影响了两人的命程。他一直在努力校准，也在竭力改变，让奈希和他的未来有了最难以预料的轨迹。 理智上，她自然是站在奈希一边的，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可感情上… 她握紧身边的大手，加斯珀立刻回握，暖玉色的眸子专注又关切地看向她，一阵暖熏的情绪围裹上来，抚平她片刻的低落和担忧。 瞧，她永远是加斯珀的中心。很难想象，如果失去她，加斯珀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加斯珀也曾有过荒唐的过去，但他为了她抛下一切，为了她融入卡伦家族，为了她艰难转变食性，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一个原谅吗？ 只要将德米特里代入加斯珀，她就难以自控得产生怜悯和同情。 贝拉突然向外冲去，附近有同类的气息，而且异常熟悉。 “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贝拉已经出离愤怒，但顾忌楼上可能已经入睡的奈希，质问声压得极低。 立在树下的男人神思恍惚，整个人似乎只剩一双颓然的眼睛，在燃烧最后一点生命。他凝望着帘纱卷动的窗扉，语气乞求：“奈希怎么样了？她刚才脸色不太好，还发抖，现在好点儿了吗？有没有吃东西？有没有哭？” 积攒在胸口的怒骂突然就出不了口，贝拉捏紧拳头，仿佛从他身上看到几年前以为自己跳崖的爱德华。 失去歌者的吸血鬼，就失去了最后一片灵魂，这是对一个吸血鬼最大的惩罚，比处决他的生命更甚。还需要什么痛打责骂，他每天都生活在炼狱里。 “奈希还好，也只是还好。”爱德华走了过来，“你该知道说出真相的后果，我们不会再支持你。” “爱德华，我…”德米特里眸光微动。 “但我们也不会阻拦奈希的决定，”爱德华沉声道：“也希望你能尊重奈希的决定，别再让她做出极端选择。否则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双眼一点点溢上猩红，喉头一寸寸艰难滚动，德米特里强压心头悲怆，也无法应一声“好”。 他重活七百年，把自己敲裂砸碎，碾作齑粉，又重新捏塑，烧炼一新，不是为了放手，不过求一个奈希。 他不需要别的任何人的许可和认同，更不需要谁的理解和同情，只是却也从不敢想，如果是奈希，再坚定说不，他该怎么办。 就…就先给她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缓冲。 德米特里飞快转身，像是怕自己后悔，朝着空寂无人的方向，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第四十六章 心灵讯息 第二天起，德米特里的身影就消失在奈希的世界，但他又仿佛无处不在。 奈希不再让人接送，她开始早早起床，带着耳机骑行到学校。 四十分钟的时间说长不长，听上十几首快节奏的舞曲就可以望见学校图书馆的塔楼。 “奈希，早上好，很抱歉今天不能送你上学，我是说，所有事都很抱歉，我想，我该给你一点时间接受整个故事，我不是以前展示给你的那个男人，或者说，不完全是，但我爱你，从未改变。” 习惯了每个老师的上课节奏，走神就变得容易起来。 前座的佩妮一直低着头，一手夹笔撑着下巴，一手搭在腿上，指尖动得飞快，显然在跟哈德林聊天。连身边的好好学生琳达也时不时瞄一眼手机，被雅各布逗得抿嘴直乐。 “奈希，这会儿在上世界史吧？我敢说迪弗先生讲的没我好。好怀念给你上课的那段时光，应该说，我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想你了，我的宝贝。” 学校的午餐永远是那么几样，哪怕奈希不怎么挑食，也吃得厌烦。索性最近餐桌上的话题都围绕着毕业舞会，给单调食物增加了不少佐味八卦。 某个学姐竟然邀请了自己的爷爷，某个学长好像要趁机出柜，有人已经被连拒了八次，有人在申请抱着迈克尔·杰克逊的照片出席。 “奈希，中午好，有没有好好吃饭，别忘了吃水果。” 午后的时光总是最惬意的，课不多，奈希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木刻的工程里。 前两个刻起来还有点儿磕磕绊绊，后面掌握了一定诀窍和规律，奈希简直是下刀有如神助。尤其是袖扣，不需要镂空和裁磨形状，只需要刻出花纹和浮雕，一对儿几乎一个中午就能完工。 “奈希，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在图书馆打发时间？真恨不得变成书上的一粒浮尘，至少可以在你四周盘旋，幸运的话，还可以落在你的发梢指尖。” 社团练舞的进度很快，社员们本就是个中高手，最近几次都能配合得很好。安德鲁开始放大家练习自己感兴趣的其他舞蹈。 奈希一向喜欢韩舞，可能是当年旅行时，太被街头艺人的表演惊艳，现在学的跳的都是kpop，最近出横空出世的itzy最得她心，但舞蹈难度有点儿大，很是练了几日。 “奈希，今天练舞累不累？想到你跳舞的样子，我还是有点儿生气，只有一点点，真的不可以再改改吗？我嫉妒他可以扶着你的腰。” 时节近夏，天慢慢变长，骑行回家时的天光还亮，让她可以一路追着夕阳。 “奈希，作业多吗？不多的话推荐一部电影给你，《时光尽头的恋人》，女主角容颜不老，从不敢接受爱情到勇敢追爱的故事。人类真傻，竟然不懂爱的郑重可贵，轻易就拾起或放下。奈希，对我来说，爱不是随手拾取的花，而是撞进生命的光。” 天气渐热，晚上快要盖不住被子了，可是奈希又舍不得换。 她喜欢那种整个埋进棉花的感觉，软绵绵，暖烘烘，把自己包裹出最舒适的安全感。 “奈希，我是不是很笨？准备了七百多年也没有给你一个完美告白，简单的爱你两个字远远不够，但我竟然想不到别的词句。送你一首《allofme》，别误会啊，我是你的，你是自由的。” 一到周末，同学们都很兴奋，奈希却有点儿茫然，以往的周末有人陪伴，街市山林，去哪里都可以带回一兜欢笑和浪漫。但现在，窗外风景正好，她却有些意兴阑珊。 “奈希，分享一串初绽的铃兰，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铃兰最像你，娇小可爱，清婉纯静，像远星的叹息，也像风中的精灵。听说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我能否祈愿，属于我们的幸福重新回来。” 最近，卡伦们待她总有些小心翼翼，尤其是贝拉和爱德华，似乎想劝什么，但欲言又止，好像怕她想不开，又怕她心太大，处在一种她看着都纠结的状态里，让人有点儿哭笑不得。 “奈希，我知道在你心里，我肯定比不上家人的地位，但是求你，能不能别因为他们的阻拦就放弃我？你可以因为我前世的错恨我骂我，也可以怪我今生对你还不够好，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只接受你一个人的惩罚。” 奈希从没发现，德米特里是这样多话的人，最近收到的讯息，几乎比两人认识以来所有的对话都多。 她也从不知道，原来这样一字一句的倾诉，可以这么容易就走近自己，像潺潺细流落进心底，奈希能清晰看到水滴石穿的过程，清醒得看着自己不再清醒。 她找出德米特里推荐的电影，抱着枕头看了两遍，真的好甜啊，那种狡黠又笨拙的试探是她原本期待的爱的样子。 她找出德米特里推荐的歌曲，按下单曲循环听了又听，真的好美啊: you''remydownfull,you''remymuse myworstdistraction,myrhythmandblues. 这样直白又写意的歌词是她听过的最美的情诗。 所以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她期待的爱太简单，所以被那些复杂的背负沉重的爱吓住。 是不是她以为的爱都很轻盈甜美，所以无法理解那些纠缠的剜心刺骨的痛。 曾经，她还跟姐妹们讨论过爱情的模样，自以为理性得去开导别人，却原来也只是旁观者清。 琳达是最先发现异常的。 “最近怎么不见你的骑士接送啦？”她没有大剌剌得问出声，而是又启用了姑娘们的悄悄话本子。 奈希看到纸上字，睫羽扇动，半天没能落下笔。 琳达见状拉回本子，犹豫一下，再次刷刷写：“你们，吵架了？” 她以为奈希和德米特里是最不可能吵架的一对，奈希永远是那么柔和的好脾气，而德米特里，他眼里只有奈希，她才不信他会惹奈希生气，或者生奈希的气。 奈希手里的笔顿了又顿，想要将前因后果浓缩成短短一句话太不容易，何况里面还有吸血鬼的秘密，和重生这样难以解释的奇遇。 “如果，只是如果，你爱的人在认识你前做过很严重的错事，但为接近你，隐瞒一切，又努力改变自己，成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会原谅他吗？” 琳达拿到本子，满脸疑惑，她似乎搞不懂这个问题的重点在哪里，但还是斟酌着写道： “为什么是我来原谅他呢？我甚至会感谢他。成为别人变得更好的原因，是个多么值得欣慰的事，更何况是我爱的人。至于他曾经的错误，如果可以挽回，我陪他一起挽回，如果要受惩罚，我陪他一起受罚。” 琳达的眼神纯真又坚定，完全是个陷在爱情里的小女生，奈希看得好笑，看来雅各布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得到琳达的真心回应了。 至于她写的话…初看之下并不太符合她的情况，可奈希一字一字读着，竟有些鼻头泛酸。 是啊，能以自己的存在，成为改变别人的力量，是个多么值得欣慰和感激的事。 德米特里前世没有选择，他不知道会遇见她，也没被教过爱和妥协，只是因为她的出现，她的以死抗争，让他学着改变，直接的间接的救了那么多人类，也安稳了那么多吸血鬼的灵魂。 奈希突然有些骄傲，也隐约有些明白： 也许，上天创造歌者，并不是为了满足吸血鬼，而是为了约束他们。 至于原谅，为什么是她来原谅呢？她有什么资格替那个以身赴死的少女原谅？ 她不是前世的奈希，而德米特里，也不再是那个助纣为虐嚣张任性的德米特里。 佩妮也发现她最近有些神思恍惚，和琳达交换过几个信息量巨大的眼神后，眼巴巴凑过来，摇着她的胳膊求：“好奈希，陪我去挑礼服吧，我最满意的礼服上次学姐派对穿过了，这次做哈德林的舞伴，我不能输啊，快帮我挑一套艳压全场的！” “好好好！”奈希快被她摇散架了，忙不迭地点头，正好她也要出席舞会，家里准备的礼服只适合跳优雅的华尔兹，她还需要一条适合热舞，又不显轻浮的短裙礼服。 佩妮听了直拍胸脯：“没问题！走啊，逛街啊，保证给你找一条好看的，让你从清纯精灵变身性感尤物！” “噗！”奈希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那还是不要了！” “哎呀，开玩笑嘛，就这么说定了啊，这周末去扫货，你们俩谁都不许逃。”佩妮劈里啪啦拍着两人的肩膀，对两周后的毕业舞会顿时有了信心。 也…行吧，她好像从来没跟琳达和佩妮一起逛过街，趁德米特里不在，也体验一把传说中的闺蜜时间。 奈希已经做好了决定，只等一个契机，亲口对他说明。 现在，就先罚他多提心吊胆几天吧，就当，为前世的自己出出气。 第四十七章 逛街扫货 阳光大好的周六，连高楼林立的繁华街道，也多了几分暖色和春意。行人来来往往，不像工作日那样匆忙，因为惬意悠闲的步调，让整个城市的呼吸都慢了不少。 街角的咖啡厅本就生意不错，今天好像顾客格外多些，尤其是年轻的男孩子，连点单的时候都忍不住频频回眸。 咖啡师顺着他们的视线瞟了眼临窗的位置，了然笑笑，暗叹一句，青春真好。他要是再年轻十岁，也会忍不住想过去搭讪吧。 三个女孩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装扮简单，妆容浅淡，却依然显得神采奕奕、清新迷人，仿若沾着晨露的花瓣，不需要任何修饰，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插画。 尤其是最纤瘦的那个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上，骨相精致，眉眼温柔，秀挺的鼻尖微翘，沁甜的嘴角轻扬，梨涡浅浅，满盛蜜糖，像上帝最用心雕琢的精灵，误入凡尘。 似是发现了四周聚焦过来的惊艳目光，她两腮微红，垂头搅动着手边的饮品，时不时侧脸和同伴谈笑。 “咱们这是第一次一起出来逛街吧。”琳达翘着二郎腿，慵懒得靠着椅背。 “是呢，你们两个大忙人，别说逛街了，之前哪次约你们不是提前一个月排档期？”佩妮说着自己先笑了，她其实也忙，做社交红人的代价，就是时时刻刻要保持曝光度和参与感，哪怕在家窝着，也要费些心思发些分享动态。 “这个奶茶还真好喝，你们要不要尝尝？”奈希怕她又翻出德米特里的事来讲，赶紧转移话题，哪成想撞到了另一个枪口上。 “不！谢谢！”琳达和佩妮异口同声，她们可不像奈希，怎么吃都不胖。 奈希缩缩脖子，乖乖闭嘴，捧起奶茶，嘬了两口，有珍珠被吸起来，配合苦甜的奶茶味道，真的好治愈！ “不过咱们人可真矫情，家里有不花钱的咖啡不喝，非要掏腰包在咖啡店喝，还跟犒劳自己一样，倍儿高兴，这都是什么心理？”琳达摇摇头，抿一口新出的陨石拿铁，露出和奈希一模一样的满足神情。 “这和家里的咖啡怎么能一样？咱们掏钱喝的是态度，是心情，是自由的味道！”佩妮义正言辞。 “哈哈哈”奈希被逗得大笑，恨不得举双手赞同，“话说一会儿去哪家店选礼服？” 她从来没自己买过衣服，一点儿经验都没有，可是昨天爱德华一听她要跟闺蜜逛街，二话不说就塞来一张卡，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见到喜欢的东西不要犹豫，就差说一句“随便刷”了。 “我的大小姐，逛街的精髓在一个‘逛’字。”佩妮对奈希科普，然后扬起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商业街，“目的地不是一家店，而是那里，全部店…” 大大小小的招牌和宣传海报鳞次栉比，橱窗里的每件东西都像在闪着金光。衣服、包包、鞋子、首饰、化妆品，或整齐或错落，铺展着最华丽的样子，在用每一寸炫亮的纹理诱惑观众，引人买账。 奈希站在广场中央，有些瞠目结舌的茫然，但琳达和佩妮已经兴奋起来，随便指着一个方向：“ready？go！” 说是来买礼服的，可是她们什么店都要进去看两眼，什么东西都要试两下，裙子要试，鞋子要试，新出的口红色号当然更要试。穿在身上的时候赞不绝口，但脱下来就笑着摇头。 “要给您包起来吗？” “不了，谢谢。”她们有一百种理由拒绝导购员期待的问询。 奈希全程傻着眼跟在后面，偶尔被拉去做模特，试穿几件她们口中“太挑人”的衣服。 “果然！人美穿什么都好看！” 她穿着一件造型另类、颜色诡异的长裙，被琳达和佩妮两个凑头在一起啧啧称叹。看着镜子里厌世造型的女孩，奈希满脑子：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倒是店长在后面满脸激动，这件衣服很少有人试穿，偶尔有猎奇的顾客套在身上，也实在惨不忍睹，偏偏被这个女孩穿出了森系仙气。她偷偷举起手机，拍了一张发到品牌销售群里，顿时引发一轮轮惊叹： “这是今年晚春系列那条长裙？” “我瞎了！你哪儿找来这么个仙女？” “我的天！我本来以为这是本季最难卖的单品，但是如果让她拍个官宣图的话，保证能卖爆啊啊啊。” “真的！而且她怎么能做出这么无辜又懵懂的表情，简直是犯规！” 这张偷拍图后来被一路传到营销总监和设计师，引发了一轮疯狂寻人，她们想聘这个女孩做品牌模特，却遍寻不得。 此刻的奈希还不知道自己激起了怎样的波澜，求饶得看着佩妮和琳达，眼巴巴问：“咱们能先吃个午饭吗？” 她倒是不累，但是她饿啊，一路走一路试，体内能量消耗得不要太快。真不知道她们两个普通人类女孩，怎么还依然精力充沛，意犹未尽。 初步了解了她们的战斗力，奈希午饭吃了十成饱，还买了杯续命奶茶抱在怀里，准备舍命陪君子。 不过还好佩妮终于想起本次逛街的主要任务，开始着重逛一些集合小众品牌的高级零售店，最后沉浸在reformation、c/meo和keepsake的试穿中，无法自拔。 “多好看啊，哪怕平时穿也不会突兀，舞会穿也显得有内涵，最重要的是还便宜！”佩妮举着标牌，幸福得要晕掉。 经过一上午看似漫无目的的探店，她已经初步了解礼裙市场的普遍价位，并被那些动辄四位数的标牌惊得心颤肝颤。现在看到这么平价又有设计感的礼裙，她简直要跪地哭谢。 “喔！这条好看的！”当她穿着一条藏青鱼尾裙出来，奈希和琳达都忍不住惊呼。 裙子是经典的收腰长款，粗肩带设计，打个蝴蝶结，可爱又不乏优雅，深v领拉长脖子线条，腰线以亮片装饰勾勒，既增加了亮点，也给人“胸以下都是腿”的视觉效果，雪纺质地，裙摆微微透明，与上面饱和的藏蓝色形成层次对比，更显通透飘逸，如果再搭配一双罗马绑带的高跟鞋，绝对是满分！ 佩妮自己也越看越喜欢，在镜前转了又转，也不介意它是唯一不参与折扣的单品，就爽快付了钱。 “你呢？没有喜欢的吗？”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佩妮开始替奈希发愁。 奈希的气质太纯太仙，但她要跳的舞偏欲，想要通过一件衣服，就实现视觉转化和对接，实在…有点儿难度。 奈希倒是无所谓，她其实有看到了一件还不错的红裙，第一眼有些普通，便没太在意，可后来逛来逛去，竟都没有那件适合。 她又拐到那家店前，看看品牌，好像没怎么听说过，里面也没挂几件衣服，红裙在橱窗一角，甚至不算显眼。 “这件吗？颜色有点儿显老吧？”琳达怀疑得歪头打量，勃垦第红实在不像年轻女孩穿的颜色。 可是她错了！当奈希穿着这件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自带浓浓神秘感的深酒红，中和了奈希身上如水清透的单纯，质感十足的缎料隐透华光，与奈希珠光氤氲的肤色交相辉映。心形抹胸设计露出弱质纤纤的锁骨和颈背，裙摆是不规则立体剪裁，刚刚过膝，不散不收，恰到好处得勾勒出玲珑曲线。有种高贵与堕落的矛盾在女孩身上杂糅，让人想叹一句：又纯又欲！ 琳达和佩妮半天才缓过神来，齐齐喊了声：“卧槽…” 正等她们评价的奈希：…… “不过我还是有点儿不满意，”奈希纠结得皱着眉。 “这你还不满意？”佩妮难以置信，跟她这身效果比，自己刚才那件就是渣渣。 “不是不好看，是抹胸裙跳舞不方便，要是你那样的吊带款就好了。”奈希解释。 “我们店的衣服是可以定制的，您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提，不太复杂的修改的话，三个工作日就可以拿到成品。”店员赶紧在一边殷勤进言。 原来可以定制，奈希心动了，跟着店员到后面隔间讨论修改细节。 琳达和佩妮也不闲着，挑了店里其它款式进了试衣间。 “你在这家订的啊？”店里好像又来了几个顾客，声线清朗，一听就是年轻的男孩子。 “嗯，这家的定制款还不错。”这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安德鲁！ 琳达和佩妮换衣服的动作一顿，奈希在隔间也止住了话音。 “话说你小子行啊，真的把奈希女神拿下了？”第一个开口的男生调笑道，语气轻浮。 “还不算吧，又没有正式被安德鲁带来咱们的聚会，我可不承认。”另一个陌生的男声慵懒又不屑。 “由不得你不承认，她已经答应做我毕业舞会的舞伴了。”安德鲁声音自得，内容却让奈希心惊，她什么时候答应做他舞伴了？ 谁知他的下一句是更骇人的一击响雷。 “咱们的赌约，可是我赢了。” 第四十八章 源于赌约 隔间里的女孩半晌没有说话，唇边的笑容淡了两分，指尖在画册上轻敲两下，突然对店员歉意道：“不好意思啊，这裙子我不用改了，等会儿我换下来就直接包起来吧。” “好的好的”店员忙不迭应了，她其实全程都在欣赏小姑娘的颜，除了“加斜肩带”外，什么都没听见。 奈希站起身，看着还穿在身上的礼服裙微微蹙眉，她不想让别人先看到自己精心装扮的样子。不过，外面的事情总要解决。 高跟鞋咔哒咔哒，清脆又优雅，打断了几个男孩的说笑。 纤白的腿、暗欲的裙，身姿摇曳，步伐从容，比走红毯的女星还夺人眼球。这一定是个大美女！有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可等看清女孩的脸，他们全露出了然的笑，调侃得吹起口哨。竟然是奈希！ 安德鲁眼中的惊艳还未及收起，就对上奈希波光清浅的眼眸。 “奈希，我…”他慌得站起身来。 可奈希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只是含笑点头：“学长，好巧，我还要换衣服，先失陪了。” 兄弟们还在肆意打趣，怪他要约会怎么不早说，还叫他们出来虐狗。安德鲁一颗心极速下沉，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怎么办？奈希肯定听到了。 那她还会做他的舞伴吗？还会来街舞社吗？还会…再见他吗？ 他承认，刚开始接近奈希是存着一份好胜心的。那时的奈希初入校园，笑容腼腆，又乖又甜，是所有男生心中的魔咒。 哥们儿几个打赌比谁先追到她，一向不参与这种幼稚赌约的安德鲁，那天鬼使神差，一边例行斗嘴互怼，一边漫不经心得下了注。 后来，当他因为教舞靠近而脸红心跳，因为委婉拒绝而嫉妒不甘，因为合作舞台而暗生雀跃，甚至为了邀她做舞伴费尽心机…怎么还会不明白，他早已经泥足深陷，心不由己。 他甚至道不清心动的起点，是她随澎湃鼓点翩翩舞动的身影，是她略带紧张的第一声“学长”，还是暖阳下第一眼，那双清凌凌的眸光。 他只知道现在对她的心思，绝不仅仅是源于赌约。 他只是好面子，只是不想在哥们儿面前丢脸，奈希会理解的是不是？ 而且，还有音乐节呢，看在音乐节的份儿上，奈希也会原谅他的是不是？ 安德鲁一遍遍在心中宽慰自己，嘴上笑骂着朋友们，让他们快滚，别耽误他约会。 听到外面的对话，琳达和佩妮都快气炸了，脸憋得通红，恨不得冲出去大骂三百回合。可她们拿不准奈希的意思，所以勉强按捺着。见奈希进来，二人立刻围上去。 佩妮都快背过气了，“奈希，就等你一句话了，我马上就能出去削他们！” 琳达稍微冷静一些，但也严肃得看着奈希，“都这种情况了，别告诉我你还要参加毕业舞会？” 奈希感动又好笑，边换衣服边安抚她们：“别气啦，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毕业舞会的话，既然不是真的要预演，我自然就不去了，不过这条裙子还是要买，我有他用。” 她俏皮得眨眨眼睛，见两人还气冲冲的，上前轻轻环抱着呼噜呼噜毛，“好了好了，不气了，一会儿请你们吃晚饭。” 奈希是真的不介意，佩妮和琳达放下心来，挽着胳膊陪她走出去。 外面现在只剩安德鲁一个人，坐立不安得等在店门口，听见脚步声赶紧回头，却看到奈希还有同伴，尴尬得顿在原地。 “我可以和奈希单独说几句话吗？”他现在顾不得客套，只想赶紧跟奈希解释。 刚才他都想好了，现下的情况虽然在预料之外，但好好利用一番也可以成为正式告白的契机，奈希毕竟还是小姑娘，多说几句自己的纠结挣扎，就被感动了也说不定。爱情电影里不都是这样的吗？总要有狗血的误会和波折，才能有心心相印的happyending。 “不好意思啊，学长，我们还有重要的事。”佩妮高傲得瞥他一眼。 “是啊，实在没办法把奈希借给你打赌！”琳达狠狠加重了最后两个字，满意得看着安德鲁脸上一阵青白。 “女士，您的裙子包好了。”店员毕恭毕敬得递过包装袋，对几人间诡异的氛围有些好奇，眼睛来回瞄着，心中暗叹，啧啧，美女总是故事多哦。 奈希礼貌道谢，然后冲安德鲁道：“学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没误会，但是我没有意愿做你毕业舞会的舞伴，还请尽快另寻他人吧。” “奈希，我不是…”安德鲁焦急开口，他没想到奈希竟然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当着别人的面明晃晃得拒绝，一时有些恼怒，不由冷了语气：“预演是事实，如果你连预演都不参加…” “那恐怕连公演你都要另请高明了，我本来就水平有限，就不给大家拖后腿啦。”奈希依然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偏着脑袋，笑得眉眼弯弯，“我们先走一步啦，提前预祝学长几次表演成功。” 安德鲁如遭雷劈。被驳面子的恼怒如潮退却，慌乱后知后觉涌来。奈希竟然不在意威胁，甚至主动放弃音乐节的演出机会，那是她那么渴望的机会，他以后再没有什么可以抓住她的砝码了，怎么办？ 他想低下头道歉，想抓住她的手挽留，可是奈希和她的姐妹们早已经走远，头也不回，还那么开心得笑着，仿佛他只是渺小的蝼蚁，丝毫影响不了她的心情。 他确实没有影响奈希的心情。奈希甚至一扫几日来的犹疑，笑得如释重负，她已经越发确定自己的心意。 原来爱他才会感念他的付出，才会在意他的隐瞒，才会一边恼恨，一边不停替他的错误找出各种借口，替自己的心软找出各种理由。 她甚至在庆幸和窃喜，自己何时醒悟都不会晚，那个傻瓜会一直傻傻等她，傻到牵肠挂肚也不敢出现，还在可怜巴巴发着信息，问她今天是不是在出门散心，几点回家。 佩妮和琳达两个本来还担心她是强颜欢笑，努力跟她凑趣逗乐，可奈希的好心情肉眼可见，甚至比刚开始逛的时候都轻松惬意，实在看不出任何勉强。 晚饭是奈希最爱的中餐馆，饭后还有最新上映的喜剧电影助兴，等她们各自被家人男友连环夺命call的时候，三个人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道别的时候霓虹璀璨，琳达跨上雅各布的摩托，被他细心系好头盔，佩妮有哈德林来接，小跑着奔过去前，还不忘扭头跟她挥别。 奈希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有些伤感。这么真挚美好的闺蜜情只能维持短短三年，然后她就必须消失于她们的生命，不能再见，避免联系，最好的结局不过是“渐行渐远”。 “看来淘到好货啦？”贝拉风铃般的动听声音带着笑意。 “嗯！”奈希也笑起来，炫耀得举举袋子，“很好看哦，不过有点儿露…”说到最后，她偷瞄一眼驾驶座上的爱德华，有点儿心虚。 “咳咳，有多露？胆子不小啊！而且还敢违反宵禁时间！”爱德华从后视镜里瞪她。 “你还说！都讲了要看电影，你还打了三个电话。”哪怕奈希是面团儿似的好脾气，也有些哭笑不得，她们一家子吸血鬼，哪儿来的宵禁时间。 “哎哟，还会顶嘴了！”话是狠话，可语气渐渐绷不住了，爱德华笑出声。奈希终于走出来了，他能听到现下她愉悦平和的心绪，有些感叹，更多的是为她高兴。 回到家，奈希试穿了礼服，自然又赢得家人们的交口称赞，尤其是爱丽丝，难得和贝拉统一了审美，夸人的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倒，还提出了无数个鞋子、首饰的搭配建议，简直要把她当橱窗里的展架布置。 等奈希终于被放过，时针已经走过午夜十二点。 奈希匆匆洗了个战斗澡，一头栽进松软舒适的大床，摸出手机，翻到社交平台，翘起的小腿一摆一摆，犹豫片刻，还是难得发了一个动态： “买到了心仪的礼服，坐等舞会到来。” 设置仅好友可见，她可不想再让安德鲁误会，让那个傻傻的某人看到就可以了。抱着大熊滚了一圈，她自己先红了脸。 那个傻傻的某人当然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睁着艰涩的眼睛一字字看去，舍不得一下子看完，又忍不住一眼看完，被词句的含义刺到心痛，又为能看到她的消息满足到心酸。 舞会！舞会！她果然要去舞会了… 是去做那个男生的舞伴吧？ 她还是答应他了吧？ 原来重新来过，她还是不要他吗？ 手指捏到碎裂，又被强悍的自愈力复原。 可他还是要去，德米特里近乎自虐得想。 这场毕业舞会，他还是要去，是他被她的甜蜜恋情杀死，还是她被他再次疯狂劫掠，两人的今生，也总要有个了结。 第四十九章 毕业舞会 毕业舞会绝对是兰德中学一年一度的节日，今年也不例外。 会场按照惯例，设在学校的穹顶餐厅，门外就是回连曲折的紫藤花廊，配合今年的“青春留念”主题，两侧装饰了梦幻灯帘和毕业生照片。 当然，主题什么的，都不重要，西装革履的年轻绅士，和精妆华裙的翩跹少女才是舞会主角。 他们走过花海，走上红毯，第一次被密集的镁光灯洗礼，留下最华丽的青春留念。 德米特里等在后墙外的小路上，可以透过攀着藤蔓的稀疏围栏，看到绚美如画的灯火花廊，和穿梭其间的一对对璧人，可以听到穹顶餐厅的音乐舞曲，和无忧无虑的纵情谈笑。 可他眼中依然是沉沉死寂，嘴里含着发苦的忐忑，一颗心被层层片片剥去期待，就等最后致命的一击，粉碎内核。 他已经看到佩妮，穿着优雅的藏蓝长裙，手戴蓝色妖姬腕花，挽着高大挺拔的哈德林，笑得一脸灿烂。 他也看到安德鲁，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佩金盏花领花，站在候车区草坪前，等待着自己的舞伴。 他到的真早，德米特里苦笑，奈希还没出发呢。 奈希的元识还闪烁在家的方向，轻盈跳跃，似乎心情很好。可他不好，他一点儿都不好，德米特里神情恍惚，心中有颓唐和暴虐在悬崖边撕扯，不知哪个会占山为王，哪个会被彻底埋葬。 入场的过程有些漫长，却也渐渐进入尾声，毕业生和准毕业生们一对对步入装扮一新的餐厅，连那个安德鲁，也已经揽着一位身着淡黄衣裙的陌生姑娘走过。 德米特里终于觉察出不对。 如果安德鲁另有舞伴，那邀请奈希的是谁？ 而且奈希好像才刚刚出发，以汽车的速度，必然赶不上入场和起宴，这是什么情况？ 整个人陷在一种呆滞的沉沦之中，他眼睁睁感受着奈希元识的一点点移动，却不敢去想这姗姗来迟意味着什么。 柔和鲜明的元识由远及近，从城市边缘出发，最终停在校门外，那条他常等她放学的马路。 奈希似乎是下了车，元识移动的速度变慢了，没有走进校门，没有顺着布置好的舞会指引牌走向后广场连廊，而是绕着校园外墙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寻找着。 她在找什么？奈希有吸血鬼血统，能感应到周围吸血鬼的存在，这个距离，应该已经发现他了，怎么还会越走越近？ 爱德华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感官敏锐，肯定更早发现附近有同类，怎么还不知死活得放任奈希乱跑！ 不不不，肯定是他的能力出故障了，是他思念成疾出现幻觉了。 否则怎么会感受到，那软糯又灵动的元识停顿一瞬，然后像终于发现了目标，哒哒哒加速着，跑到他的身边。 “呼…呼…呼…” “怦怦…怦怦…怦怦…” 细细的轻喘，轻快的心跳，在耳边不断放大，不不，都是幻觉。 近似香水的馨甜血液，参杂着各种人工制品的味道，争先恐后钻入鼻息，不不，都是幻觉。 德米特里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有一万道声音在尖叫着否认，却耐不住一道声音卑微的乞求，僵硬得转过头。 后街路灯稀少，只能借来三分校园内的华彩。 奈希就站在那半明半暗的光线里，穿着酒红抹胸短裙，手戴金赤玫瑰腕花，难得盘起一头长发，还蹬着最不喜欢的细高跟鞋。 她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笑意盈盈，水雾朦朦的眼睛直直看向他，仿佛在说，不是幻觉，都不是幻觉，我真的来了！ 双眼泛上猩红，耳边似有轰鸣，德米特里狠狠喘息一声，也无法缓解此刻心脏骤缩的悸动。眼前的女孩带着模糊光晕，一颦一笑都在重拾他碎落一地的灵魂，都在把千疮百孔的他从新拼凑。 奈希愿意见我！ 奈希今晚好美！ 奈希在对我笑！ 脑海一下子涌入太多惊喜，挤挤挨挨，艰涩得无法转动，他不明白… 然而惊喜还远没有结束。几步外的礼堂已经响起音乐，奈希随着前奏伸手，与她腕花相配的玫瑰领花开在娇小手心，耳边传来美好到不真实的柔声： “这位先生，能请你跳只舞吗？” 德米特里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朝思暮想的娇躯按进怀里。真实的触感让他终于确定，死灰落尽的心星点燃亮，转瞬间燎原成战栗的狂喜和饥渴的贪婪。 “奈希，你没机会了…”你没机会再从我身边逃离，今晚你本可以亲手扼杀我全部的希望，却偏偏主动成全了我全部的奢望，我再也，再也没力气放手… 明明是发狠的威胁，可语调破碎，怀抱她的身躯颤抖着，奈希感觉颈间有冰冷的液体滴落，德米特里竟然哭了！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被心疼的酸涩取代，奈希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折磨他这么多天呢？明知道他有多在意她，明知道他有多提心吊胆，也没有给他回一通讯息。 伸手环住劲瘦的腰背，轻轻抚拍，本想安慰，却换来更紧的拥抱，几乎要把她挤碎。 “奈希，对不起…”对不起曾伤害你，那时的我还不懂爱，又被教得太过自我。 “奈希，求你…”求你原谅我，求你拉住我，别让我再落悬崖，永坠地狱。 “奈希，我爱你…”我爱你，源于歌者与吸血鬼的羁绊，顿于火光弥漫的异域，被悠悠岁月凿刻愈深，早已融入骨血，无法剥离。 带着泣音的话语未尽，可奈希能听懂，也因为听懂，更加心疼，也更加坚定。 爱一个人也许需要慷慨，需要忍耐，也会经过意外。而他们，是对方特别的人，既然他愿意奋不顾身，不计平等，那她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也盲目一点，跟着心动的节奏，去拥抱爱他后的万种可能。 于是她忍着羞涩开口，声若蚊嘤：“我也是…” 我也对不起，对不起仗着你的爱欺负你，利用你的爱惩罚你。 还有… “你也是什么？”德米特里惶然无措，奈希在说什么？他刚才说了什么？所有思考能力都消失无踪，他想不出，也不敢想。只能傻傻盯着娇颜，看她樱唇翕动，一字一顿： “我也爱你！” 像被一下子抽干空气，又像是一下子失去感官，德米特里只觉得轰的一声，好不容易拼凑在一起的自己，又瞬间崩塌。 不过这次不是被痛苦击溃，而且被一种细腻的浪潮拍打、淹没，而他只愿沉醉其中，再不复醒。 奈希竟然也爱他？ 哪怕知道所有真相，也选择爱他？ 有什么突然在心底爆炸，翻滚膨胀出巨大的惊喜和满足，填满了黑洞一样深不见底的渊崖，填满了空洞失魄的躯壳，却没有停止，还在无止境得扩张着，下一刻又要溢出眼眶。 他想问：“你说什么？” 他想确认：“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想要求：“再说一遍！” 可他不敢，他害怕会听到另一个答案。 于是以吻封缄，温柔辗转。 不管，他不管，他听到什么就是什么，落进他耳里便容不得她再反悔收回。 不管，他不管，既然是两情相悦，所有的嫉妒、霸道和亲昵就都堂堂正正，理所当然。 轻浅的啄蹭渐渐失控，贪婪的深吻也难解心瘾。好奇怪，为什么交渡的气息这么清甜，他却怎么尝都不腻，为什么他的心可以这么满足，却还在叫嚣着索取。 没完没了，不管不顾，奈希又要喘不过气了，她抬手捶打德米特里两下，偏头抢回呼吸，努力躲闪不断追来的唇舌，抱怨道：“好了啦，都被你勒痛了。” 怀里的宝贝说痛，德米特里赶紧放开手，低头去看她有没有事。 揉揉胳膊，发现手里的领花都刚才突然的相拥挤歪了，奈希一阵可惜，举到德米特里眼前抖两抖，嘟着嘴道：“看看，都成这样了，你还怎么戴？” 德米特里失笑，接过歪歪斜斜的领花，小心又珍重地整理片刻，他今天穿的是风衣，没有专门插领花的纽孔，便佩进左胸口袋。 原来她今天的精心装扮是为他，幸福咕嘟嘟冒着泡泡，眼眸中缱绻流转，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哑声赞叹：“还不都怪你，美到犯规，引人犯罪…” 奈希脸刷就红了，德米特里并不是习惯甜言蜜语的人，谁承想战斗力也这么让人难以招架。 她嗫嚅着说不出话，只能睁大眼瞪他，却不知自己薄雾蒙蒙的杏眼丝毫没有气势，反而莹莹糯糯，让人哪怕罪加一等，也想据为己有。 一旁灯火通明的礼堂又响起舞曲，德米特里深吸口气，勉力压下激狂涌动的心绪。 邀舞的事怎么能让女生做？ 他后撤半步，左手背后，右手伸在奈希面前： “美丽的公主，能否与我共舞一曲？” 奈希欣然一笑，交出左手，在喧明熙攘的舞会旁，在昏暗无人的小路上，和她的他翩翩跳起爱的圆舞曲。 somesayloveitisahunger anendlessachingneed isayloveitisaflower andyou,itsonlyseed 第五十章 珍贵礼物 月上枝头，曲终人散，笑闹的人声陆续涌出礼堂。毕业舞会当然不止到这个时间，学生们还有心照不宣的二场。 德米特里和奈希抵额相视一笑，酒不醉人人自醉，何况他们没有喝酒，只是就着月色就上了头。 一曲一曲的舞步兜转，终于让德米特里从狂喜中慢慢平静。他痴痴看着自己的姑娘，眼神一寸寸描摹，想把今天，想把此刻，永远印在脑海，珍重收藏。 从精致描画的眉眼，到平添韵味的裙装，德米特里突然视线一顿，落在奈希胸口的胸针上。 裙子是露肩的抹胸款，胸前还有浅v开衩，本应该是故意秀事业线的设计，却被奈希用胸针别在v字中间，既不影响裙装整体造型，也不容易走光，甚至给纯色裙增加了些许亮点。 不过德米特里关注的并不是奈希的精巧心思，而是那胸针散发的檀木香味。 被外层涂料的人工气息覆盖，也被周遭各种混杂的气味稀释，隐隐约约，不甚明显，但应该是檀木味道没错。 紧盯着那枚铃兰图案的胸针，德米特里拥着奈希的手一紧，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涌起，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的关注让奈希有些紧张，下意识就想把戴着腕花的左手往身后藏。 德米特里终于敏锐了一把，赶紧捉住她的手，凝神轻嗅，这才发现这腕花的玫瑰香里也隐着檀木的味道。 心中的不安更甚，可表情不显，温柔轻笑着问：“藏什么呢？怎么香香的？” 哎呀！本想等会儿再给他的，奈希有些懊恼，谁知他这么快就发现了。 想往回抽手耍赖，却被紧紧扣着腰肢，惩罚得咬了咬唇瓣。 德米特里仔细观察两眼便发现端倪，从含苞待放的花里夹出一对袖扣。 没了玫瑰花苞的遮挡，檀木香气更浓郁了，木制的袖扣遍染咖底，边纹精致，釉光细腻，中间雕着一串铃兰，掩映在舒展的枝叶下，单独琢成清透的白。 和奈希佩戴的胸针明显是一对！ 奈希有些不好意思，背着手踮一踮脚，视线逃开老远，清清嗓子小声说：“呐~送你的礼物…” 德米特里已经摸到背面的刻字，是他们的名，亲密得排在一起。心被一个猜想撞得地动山摇，他喉头滚动，不可思议地问：“你亲自做的？” “嗯…第一次刻这些，不太熟练，花了蛮长时间，”奈希脸都红了，还是不敢看他，却装作任性霸道的样子嘟嘴，威胁的声音比棉花糖都要甜软：“你，你不许嫌弃丑！” 他怎么会嫌丑！这可是奈希亲手雕刻出的袖扣！ 小小的礼物，在手里丁点儿大，德米特里竟觉得有些捧不住。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小心翼翼抚过花纹，能看出雕工质朴，并不十分精细完美，可有什么关系呢？他只觉得这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谢谢你，奈希…”谢谢你，让我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幸福浪漫的夜晚，幸福到心声惶恐，害怕是自己用掉了毕生好运，才换来这一晚的心满意足。 “嗐！谢什么呢，你给我的东西更多啊。”奈希见他喜欢，也开心起来，又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对袖扣，嗯，涂上油封确实亮一些，她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自得，满意得眯了眼。 檀木幽远的香气萦绕鼻尖，德米特里收袖扣的动作突然一顿，不安的预感终于找到出口：那天奈希的一身木香！之前引他嫉妒，惹他发狂的檀木香… 德米特里简直想一巴掌拍死自己。让你胡思乱想！让你乱吃飞醋！ 那日的争吵虽说也有看到奈希和安德鲁两人热舞的原因，可若不是之前已经被这檀木香刺激了神经，也许他也不会一时冲动，就说出让她不再上学的话。 吃醋竟然吃到自己头上，德米特里简直欲哭无泪。 更何况这醋吃得代价太大，让他失了理智，破了戒律，放出了内心的困兽，差点儿失去等待七百年的爱人。 后怕疯狂涌起，几乎把他冻成坚冰，德米特里又探手抱过奈希，埋头在她颈间，任由女孩灼热的体温从接触的皮肤渡来，一点点温暖他的冰冷，融化他的僵硬。 今天的德米特里似乎格外激动，又格外不安，奈希纵容得倚在他怀里，任他抱着，心下暗叹，想要安抚一个患得患失的忠犬，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啊，不对，不能说他是忠犬，毕竟，吸血鬼和狼是天敌… 奈希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逗笑，胸膛震出轻快的搏动。 德米特里松开一点，一脸狐疑，但开口声音依然温柔宠溺：“笑什么呀？笑我吗？” 奈希觑他一眼，“对呀~”然后忍不住又笑起来，这样子多像无奈的边牧，可他跟狼是天敌，噗哈哈哈… 以为是她意识到他吃醋的源头，德米特里难得有些窘迫的脸红。 可奈希的笑那么欢畅，笑到梨涡都深了两分，笑到身形都歪歪倒倒，笑到他想一辈子做她的笑料。 其实也好，他并不后悔告诉奈希前世的故事，因为这是唯一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危崖。 之前的快乐像是在独木桥上的舞蹈，赏心悦目，却也惴惴惊魂。他时刻绷着弦，悬着心，唯恐松懈半分便一脚踩空，坠入深渊。每分每秒都像从上天那里偷来的时光，让人不敢享受。 而现在，他爱惨了这样肆意开怀的奈希，也喜欢这样终于松弛的自己。 “叮当当当”学校塔楼尽职尽责传来整点的钟声。 德米特里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 奈希也是一惊，原来这么晚了，回家肯定又要被爱德华和贝拉数落了。无奈得撇撇嘴，拉住德米特里的袖口摇一摇：“咱们回去吧。” 哎，真想把奈希早点儿娶回家啊！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今晚不过刚得到奈希的回应，德米特里就开始得寸进尺得想。 深叹一口气，揽住不赢一握的腰肢，他纵身一跳上了树梢，然后不过几个起伏就跃过幢幢楼宇，靠近近郊的住宅区。 爱德华早听见外面的动静，等在门口，见到德米特里冷哼一声，转脸冲奈希扬扬下巴，示意她赶紧回房间休息。 额…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奈希一步三回头，可是还没到门口就被贝拉一把拉进去，顺手把门摔得山响。奈希缩缩脖子，不敢接招贝拉的瞪视，丢下一句“我马上洗洗就睡啦”，然后一溜烟跑上楼。 不管了不管了，交给德米特里好啦。 她还没跟家里说她要与德米特里和好的事，主要是贝拉一提起德米特里，表情就凶狠得吓人，让她只想当缩头乌龟。 德米特里能想象将要面对的怒火，其实那天得知真相后，卡伦一家没有联手把他撕碎，已经让他有些惊讶。 可是眼前的爱德华很平静，只说了一句：“以后要在十点前送回来。”就转身往回走。 好像听到德米特里脑中的惊讶疑惑，他顿住脚步，微微偏过头，语气杂糅了万般情绪：“作为父亲，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对奈希的伤害，贝拉也一样，可是奈希…我们尊重她的决定，只希望你能对得起她的勇气。” 德米特里一下子愣住，不是因为卡伦们轻而易举的放过，而且因为爱德华最后半句的提醒。 今晚他一直在为心愿得偿而欣喜欲狂，一直在庆幸奈希的心软，感动于她的礼物和回应，却没意识到，重新接纳他，不，是第一次彻底接纳他，需要多大的勇气。 奈希是有多勇敢，才会爱上他，信任他，即使知道他本质还是那个偏执的疯子，也轻快跑来，羞涩开口： “这位先生，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我也爱你！” “呐～送你的礼物…” … 这些甜得不能再甜的话，原来也有坚韧又郑重的底芯，被裹上层层蜜糖，送来安慰惊惶绝望的自己。 德米特里竟发觉，他被奈希宠爱了。 被轻柔得捧在手心，被妥帖得收进心里，被关切又纵容得问： “你是不是也会痛？” “你是不是也在怕？” “这样会不会好过一点？” “是想要我才发脾气的吗？呐～给你～” 就连现在，抬头也能望见，小姑娘贴在窗户上，担忧得看着他，对上他的目光，立刻吐着舌头陪起笑，好像在为家人的失礼道歉。 傻丫头，干嘛这样宠他？不怕他更贪心吗？ 全身的温度好像都汇聚到了眼眶，德米特里只觉视线都模糊了。 可他怎么舍得少看一眼自己的女孩？拼命眨动双眼逼退泪意，回报以最温柔的笑。 爱德华进门后抚了抚胸口，暗暗表扬一下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挺有气势的，应该效果不错！ 可还没等他得意完，就被贝拉提住耳朵：“这就是你说的奈希的舞伴？” “啊啊啊，老婆，疼…”爱德华立刻龇牙咧嘴装可怜。 “你疼个屁！”贝拉都忍不住爆粗口了，“我不管，这次要是奈希出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还不是嘴硬心软？爱德华偷笑一下，环着自己的爱人应诺：“好～” 第五十一章 不详信号 德米特里直到回到家还晕晕乎乎，要不是吸血鬼从不睡觉，他都要以为今晚的一切是梦境。 福克斯别墅亮着廊灯，其实他还不习惯称之为家，实际上，转化后他从没觉得任何地方是家。不过现在有了奈希，也许他们可以建一处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 德米特里满怀憧憬，已经开始构想房子的位置和样式，一进屋却发现，今天家人聚得格外齐全，连总不见身影的赛琳娜都在，而且氛围分外严肃。他对紧皱眉头的四个人耸耸肩：“你们怎么了？” 原本藏不住的笑意，在听完赛琳娜的话之后消失一空。 中东地区出现了没有引导者的新生儿，而且已经引起了人类的注意！ “是你们部门有什么风声和动作了吗？”德米特里眉头也打了结。 “不是，网上传开了几个视频，”赛琳娜声音清冷，有淡淡的懊恼：“cia还没有动静，可能是我级别还不够。” 她把手机里的视频点开，递给德米特里。 月色朦胧的街角，一个男子双目赤红，正叼着小孩的脖颈贪婪吸食，身上长袍被鲜血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镜头晃动厉害，偷拍者压着极低的声音惊呼：“天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干什么？！” 可就是这极低的声音也被那男子听见，他突然转过头来，两眼因为曝光闪着越发鬼魅的红，咧嘴嘶吼一声，倏然闪身，从原来的位置消失踪影，下一秒就出现在镜头前，带血的利齿和无神的红眸成了放大特写。 镜头掉在地上，彻底黑了屏，但凄厉的惨叫被清晰收录进来。 视频应该是某个社交平台的动态分享功能，拍摄一定时长会自动截录上传，现在被传播到油管上，引来了大批网友围观。 “这是新出的丧尸电影吗？求名字，想看。” “楼上的，不嫌眼晕吗？镜头太晃了，差评！” “这叫手持摄影，很有代入感的，估计是小成本电影。” “我怎么不觉得像电影？也太真实了吧！” “同上！丧尸病毒真的来了！世界末日要到了！” 虽然评论里，大多以为是小成本恐怖片，也有一些极端宗教分子借机捣乱，散布末世论，可同为吸血鬼，新生儿的特质还是可以一眼看出的。 后面还有几个视频也是类似画面，里面的新生儿并不都是同一个，最早的视频甚至可以追溯到年初。 怎么会突然出现多个无人引导的新生儿？这在吸血鬼种族里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吸血鬼转化并不是打一针，受点儿痛就能轻易实现的过程。需要被转化者血液含量在60％-70％时，即失血休克临界点时，被注入足量毒液才有机会顺利转化。 但大多数吸血鬼很难控制自己不把猎物吸干，被转化者也有可能熬不过烈火灼烧般的转化过程，毙命于疼痛。 这样苛刻条件是上天对吸血鬼种族的筛选和束缚。除了最早几批无心插柳的幸运儿，近千年来的吸血鬼，几乎都是像雷米奥这样，在精心准备下转化，也必然有引导者教导训练。 除非… 德米特里和家人们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种可能－－有人在故意制造新生儿大军！ 奈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头高照，西雅图的五月总是阳光明媚，对吸血鬼实在不友好。爱德华他们今天又要涂好多防晒霜才能出门了，奈希抿嘴一笑，有些幸灾乐祸。 可下楼一看，客厅里竟人满为患，卡伦全家都在，德米特里和缇欧夫妇也在。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她赶紧看看手机，5月21日，难道是吸血鬼民族节日？可他们表情这么丧，不像过节啊… 爱德华听到她的想法，不合时宜得笑出了声，本来紧绷的神经一松，突然觉得，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 奈希一脸懵得跟大家打完招呼，自己乖乖去厨房做简易早餐，被跟来的德米特里揽进怀里。 “你们怎么来啦？”奈希不敢大声，偷偷张着嘴型问。 德米特里眉间的褶皱还没有平展，揉一揉小姑娘的脑袋，怕吓到她，但也知道必须让她提高警惕：“有人拍到吸血鬼新生儿，在网上发了视频。” 奈希：…… 就这？奈希不好意思说他们大惊小怪，但是这种事也值得紧张？现在的网络鱼龙混杂，到处是博眼球的摆拍和搞怪视频，她不用看就能想到视频下会出现哪些评论。 那边的众人还在商量对策。 “咱们大家族的人比较注意，但是不排除有流浪吸血鬼在有摄像头的地方狩猎，赛琳娜去筛查监控了，还是要尽量减少视频证据。”缇欧先生说。 “我和爱丽丝去一趟吧，可能的话尽量把这些新生儿处理掉。”加斯珀主动请缨，他对付新生儿最有经验，再加上爱丽丝的预见能力，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要把他们处理掉？”奈希有些纳闷，悄悄跟德米特里咬耳朵。 “因为他们无人约束，会暴露身份。” “所以为什么要害怕他们暴露身份？”奈希继续咬耳朵，温热的气息吹在德米特里脸侧，让他半个人都酥痒起来。奈希没发现他的分神，还在小声问：“沃尔图里也不是王族了，还有谁会制裁他们吗？” 德米特里勉强定定心神，垂头细语：“你应该问，前世的沃尔图里为什么要制裁暴露吸血鬼身份的人，或者说为什么今生没有强制的律法，我们还会保持隐世的共识。” “因为我们吸血鬼个体强大，但作为种族，还很渺小。”爱德华他们当然能听到奈希两个的嘀嘀咕咕，接话道。 “奈希，不要小瞧人类的力量，贝拉，你也是。” 这两个年龄还小的新成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可其他成员都有数十上百年的阅历，都深知其中危险。 早年的吸血鬼们也曾野心勃勃，想要建立属于吸血鬼的帝国，成为高于人类的主宰。他们也确实曾经辉煌过，不论在东方还是西方，都有渴慕永生和力量的君主追捧他们，把他们捧为上宾。 但转化的高风险、新生儿期的无理性暴虐和对人血的彻底依赖最终都成了审判的枷锁，总会有明主贤臣举剑相向，总会有受尽苦难的百姓倾力复仇。再强大的吸血鬼也经不住千百人围剿，高调的对垒终究难逃寡不敌众的结局。 这就是吸血鬼不成文规矩的由来，唯有销声匿迹，大隐于市，才能保全性命。 尤其人类近一两个世纪的发展简直可怖，从冷兵器到火器的进化还没多久，更多高科技武器和检测设备已然层出不穷，一人暴露可能会牵连全族被搜捕，就如同欧洲地区的狼人，早就已经被歼灭到销声匿迹。 这几百年来，他们一直做得很好，美洲有素食主义的卡伦家族坐镇；欧洲的沃尔图里和罗马尼亚家族虽然不对付，却在几次交锋后维持着诡异的平衡；亚洲的梵誉家族分散多国却同气连理；一些零散游侠虽然没有加入任何家族，也都还算安分，等闲不会轻举妄动。对于人类来说，吸血鬼已经成为传说中的存在。 但是现在！中东地区的新生儿大军毁掉了他们几个世纪的努力！ 德米特里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本以为断了沃尔图里的臂膀就能保护奈希的安全，却忘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没有了一个绝对权力的震慑，总会有宵小之辈不计后果。他几乎立刻就想带奈希远走高飞。 “但也没必要过度紧张，”爱德华被德米特里咆哮的心音喊得头疼，“目前看，关注度很小，而且猜测的方向集中在丧尸之类，真感谢人类创造出这么一个形象，还普及度这么高，帮我们吸引了不少火力。” 众人都轻笑起来，气氛终于松快不少。 “对，而且这次怕是恐怖组织的手笔，即使被查到，也可能被归于病毒实验之类。”卡莱尔分析说，又转向加斯珀：“你们还是别去了，那边本来就是交战区，如果被哪一方来一轮空袭…” “对啊对啊！”奈希听得心里发毛，说不定没人注意的，万一去了反而被误伤，就太亏了。 “那就再观察一段时间，最近大家都要小心，各国的情报部门都不是吃素的，表面不显山露水，甚至还故意粉饰太平，说不定背地里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幸亏有赛琳娜还在机要部门工作，可以提供一些内部情况。卡莱尔，麻烦你跟梵誉和坦雅他们也通个气。”德米特里终于松了口，他是素食家族最年长的吸血鬼，在这种决定种族命运的时刻总是拍板的那一个。 这几个视频果然没掀起什么波澜，周围更是风平浪静，只有一些灵异爱好者还在网上兴奋，声称自己见过这种丧尸，或者已经感染病毒。 奈希也小心在学校观察了几天，没有听到同学们有相关的讨论。琳达和佩妮都在和各自的男友甜甜蜜蜜，而其他学生，已经开始计划不久后的暑假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