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孤独的你》 第1卷 春雷 第1章 记忆 这个世界充满了怪异。 这是永久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在永久明白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现在依旧处于梦境之中。 梦里,似乎总是有些缥缈虚幻的声音传来,低声细语念叨着什么,可永久始终听不太清楚,甚至连是男声还是女声都分不大清楚,但他总觉得这声音很耳熟,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永久想要回应,想要知道是谁在说话,可惜,梦终究是梦,转瞬间便支离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又像是过了许多年,永久终于清醒了过来。 刚醒来的永久就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原本入睡的地方,明明是躺在自己的卧室,醒来时,却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刚张开眼睛就看到了从来没见过的床帘,是自己从来没有用过的东西。并且能感觉到身体各处都有着奇怪的疼痛,从心脏附近到手指脚趾,每一寸皮肤都隐隐作痛,似乎是受了什么伤。 疼……我这是没有睡醒吗?现在依旧还在梦里吗? 永久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发现难以控制,并且行动迟缓,仿佛是那种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但身体还处于沉睡中的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睡觉前还好好的,现在却像是得了很久的病,浑身虚弱无力。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永久莫名慌乱。 过了一会,身上似乎恢复了点力气,他慢慢地用手撑着床坐了起来,开始观察周围的一切。 现在是白天,窗帘没有拉上,外面刺眼的阳光能够轻易照进房间,却不会觉得炎热,还能很清楚地查看整个房间。 永久转动着脖子,缓缓扫视,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看上去十分华贵的床上,身旁的家具无论是书桌、座椅还是衣柜,都显得古典而又淡雅,有种古代东方、西方混合在一起的感觉。 然而这些家具的制作工艺,却表明了它们是现代科技的产物。 不过永久是看不出来的,他并没有接触过生产加工家具的机器,只不过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毫无疑问不会是古代产物。 滴。 永久尝试着用遥控器点亮了墙上的壁灯,可能是为了保持房间的古典风格,这壁灯中还有像是煤气管道一样的东西,不过这应该是盏电灯,温暖的橙色灯光在阳光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不堪。 在壁灯下方的书桌上,有一面不小的平面镜,镜子上的木质框架有着相对花哨的雕纹,这些纹路诡异又引人注目。 然而在镜中,有着比花纹更诡异的东西。 镜子里面,有一位身着女仆装的少女坐在书桌前,悠闲地端着一个杯子,品尝着里面的液体,神情十分放松,桌上还摆着一本古老的书籍,仔细翻看着,然后像是察觉到永久的视线一般,抬头瞄了他一眼,目光又重新移到书上,不再理会。 镜子外面,桌旁空无一人,桌上空无一物,镜中与镜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永久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咖啡香味。 这……永久惊愕茫然,完全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想要逃离这里,自己全身的关节却像是瞬间生锈了一般,动一下都无比困难,最后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连眼睛都不能闭上,思维也慢慢僵化,他就像是一个木偶一般静静地看着镜中女仆。 这种可怖的情况究竟持续了多久,永久记不清了。现在时间的流动在他眼里并不像是平时日常生活里的那样均衡,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和平时不同。 女仆在看书时不会有其他多余的举动,永久只能从她偶尔端起桌上的咖啡中,知晓时间还未停止。 终于,不知从哪传来的钟声开始报时,伴随着第一声种响,女仆将书旁的书签夹入书中,合上了书,第二次钟声传来时,女仆站了起来,第三次钟声过后,女仆出现于镜外。 看着女仆出来,永久感觉到自己慢慢的能控制住身体了,他想要远离这个女仆,可身体依然没有多少力气,下床的时候一脚踩空,摔在地上。 “你醒了。”女仆对永久的慌乱滑稽的行为没有一点反应,淡然地陈述着事实。 看着女仆那漆黑的眼眸,永久逐渐镇定下来了,似乎她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安抚人心。 女仆见永久迟迟没有反应,慢慢走到了永久面前,俯视着永久继续说道: “你似乎有很多疑问。” 她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随后一动不动,等待着永久的回应。 看见女仆似乎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永久咧着嘴勉强回应了一个微笑。 他缓缓站起,下意识地想要对女仆提出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会从镜子里出来? 可是话说不出口,有种诡异的恐惧瞬间填满永久的脑海,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晕眩的感觉。 不能问,永久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不能问出这个问题。 “这里究竟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慌乱中,他急忙提出了两个问题,生怕女仆等太久。 “哦,对,忘了说了。” 女仆像是想起来什么,深深地看来永久一眼,然后挂上了一副职业假笑,双手提起两侧女仆裙摆,轻轻行了一礼。 “欢迎来到影馆。” 赏心悦目。 “剩下的问题,就由影馆的主人来为你解答吧。” 女仆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身走到了门口,推开房门,然后看了永久一眼,示意他跟上。 直到现在,永久似乎已经恢复过来,不再有那种乏力的感觉,他急忙跟了上去。 哒,哒,哒。永久的脚踩在看上去就十分昂贵的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他已经十分控制自己的力度了,但还是不能像女仆那样不发出一点声音。 可能是因为还没有完全恢复吧。 他跟着女仆走出了房门。 走廊的采光十分合适,就算是阳光直射,从窗户透入的阳光也不会让人感到耀眼,女仆不快不慢的在前面带着路,永久和她一起走下了楼梯,来到一楼。 一路走到拐角,拐了个弯后,遇到了一位体型高大的人。 他身着西装,脸上戴着一个只有眼睛和嘴巴开口的圆形面具,洞中却一片漆黑,他对女仆和永久点头致意,就转过头,盯着面前的花园,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仆没有理会,带着永久绕过了这位男子,一路前行,停在了一个巨大的门前。 推开大门,永久觉得这里应该是个图书馆,图书馆正中央的空地上,躺着一位年幼的小男孩,他的身旁堆满了书,手上还拿着一本明显不是他这个年纪会看的古老读物。 女仆就停在了门外,示意永久自己进去。 这就是影馆的主人吗? 永久咽了口唾沫,走向这位小孩。 “你……你好。”永久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好,我叫万灯,你呢?”小孩坐起身来,笑眯眯地问道。 “永久。”永久回答道。 万灯一边点了点头,一边放下了手中的书籍: “永久吗,不错的名字。” 万灯发出了无关紧要的感慨,紧接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略带一丝对状况的无奈,笑着说道: “既然你已经遇到过黑猫了,还没有死在黑猫爪下,那么就留在影馆吧,我们会告诉你我们知道的事情,最主要的是…… “包吃包住。” 黑猫?什么黑猫? 这个词语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大脑的锁,一个记忆片段突兀跳出,他渐渐地想起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仅仅只是遇到了一只黑猫而已,他却差点死掉。 这只黑猫和永久以往见过的猫不同,它琥珀色眼眸深邃而又明亮,充满着智慧,永久甚至能从它的眼睛中观察到人性,观察到一些厌倦,一些嘲弄,一些同情。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超出了永久的理解范围,他身上不断冒出细密的伤口,像猫抓一般的伤痕凭空出现在他身上,从四肢蔓延至心脏附近,最终,在即将刺入心脏的一瞬间,停止了。 永久失去了意识。 “黑猫……”永久低声念叨着,不敢大声说话怕黑猫再次袭来。 他如同发疯一般想要撕开自己的衣服,查看心脏附近的伤口,却发现伤口已经接近愈合,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伤口已经愈合了,很神奇吧?不过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是昨天夜里遇到的黑猫,濒死到痊愈只用了一个晚上,我都想把你拿去解剖一下,看看你的身体构造了。”万灯幽默地说道。 可永久听不出他话语中开玩笑的成分有多大。 万灯等待着永久彻底平静,然后继续补充道: “被黑猫伤害过的人都会失去一些东西,最常见的,是记忆。 “你试着想一下,自己失去了什么。” 永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的记忆确实是有些残缺,但他不知该如何寻找自己究竟是失去了哪方面的记忆。 “你来自哪里?”万灯开始提问。 还没等永久回答,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多少岁了?” “你最亲近的人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永久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抽搐了一下。 我最亲近的人是谁? 我的师傅。 我的师傅是谁? 永久想不起来了。 万灯看到永久的反应后,没有再发出声音。 陷入沉思,永久闭上了双眼,缓慢地在记忆中搜寻,心里夹杂着期待,夹杂着不安,十分惶恐。 我能想起来吗? 不能。 永久最终得到了答案,他和师傅在一起生活的细节都记得十分清楚,唯独遗忘了师傅是谁,甚至连是男是女都记不住了。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耳边有响起了那似有似无的声音,他依然听不清这声音在述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他觉得不能去寻找有关于师傅的信息,至少现在不能。 永久停止了回忆,那令人恶心的感受也随之停止,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看样子是想不起自己最亲近的人了。”万灯低声说道,随后给了永久一个建议:“我们会帮你找回你失去的一切,在这之前,你就在影馆里打工吧。” “我们会将这世界的本质慢慢地告诉你,总之,欢迎来到影馆。” 这个世界充满了怪异。 这是永久现在才知道的事情。 第1卷 春雷 第2章 工作 在这里打工吗?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永久的记忆里,他常年跟着师傅在外面流浪,居无定所,并且,自己也没有其他熟识的人,不知道自己该回到哪去。 因为他并不拥有那个被称为“家”的归属。 或许永久渴望着一个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家。 “那么,在这里工作需要做些什么呢?”永久下意识问道。 没有一点安全感的永久开始盲目信任他人,只能在心里祈祷万灯并不会害自己。 “不用着急,你还有时间想想究竟在不在这里打工,不用现在就做出决定,就算是你已经想好了,上岗之前也有个培训期,不是吗?”万灯笑着反问道。 虽然永久并没有打过工,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听从万灯的安排。 万灯没有多说,挥了挥手将女仆喊了过来,并对永久说道: “先让女仆带你熟悉一下影馆吧。” 接着他揉了揉眼睛,躺地上继续看那本古老的书了。 “跟我来吧。”女仆依然挂着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她带着永久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从来时的路返回,永久发现,原本站在那里不知道想写什么的那位带着面具的男人早已消失不见。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当他们走到了楼梯旁,女仆开始向永久介绍影馆: “地下室是储藏室,一楼大厅、食堂以及娱乐场所,二楼员工宿舍,三楼禁止入内。” 十分快速地说完了这些话,甚至感觉就算永久没听清,她也没有再重复一遍的意思,好像是觉得这件事很麻烦一般。 “禁止入内吗……”永久低声念出了女仆说过的话。 虽然永久并不明白为什么禁止入内,但是他能感觉到听从女仆的话是最好的选择。 “嗯,没错,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进去。”就算永久的声音十分小,女仆依然听到并做出了回应。 他正想主动询问女仆一楼的具体情况时,从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 “下午好,啊,这位是新人吗?女仆大人。” 大人?称呼一位女仆为大人永久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永久下意识地转过身,他看见了一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背着书包可能是刚刚才放学。 她身着很普通的衣服,感觉就像是故意选了一个既不会引人注目又不显得平庸的搭配,脸上似乎是化了一点淡妆,但永久并不能确定她是否化了妆。 “是的。”女仆点头回答,然后就消失不见。“他就交给你了。” 这位少女看着奇妙莫名的永久,笑了笑,说道: “女仆大人她就是这样的,十分讨厌麻烦。 “我叫菱,欢迎来到影馆。” 看来“欢迎来到影馆”这句话是规定的用语,除了那位面具男子,其他人都对永久说了一遍。 “你好,我是永久。”他礼貌地回复道。 “挺不错的名字。”菱发出赞许。 经过了十几分钟,菱带着永久逛遍了影馆每个应该熟悉的地方,除了三楼,三楼禁止入内。期间,他觉得“影馆”这个名字并不是很恰当,如果让他来取名的话,他可能会给这里取名为“图书馆”。 永久刚刚才知道,他才去过的万灯所在的图书馆,实际上比看上去要大了不少,连通一楼、二楼和三楼,总共占据了影馆大约一半的面积,很难想象会有人在家里修这么大一个图书馆。 万灯应该是十分喜欢读书吧。 在影馆工作的人几乎全是内部推荐的,像永久这样的几乎没有,在黑猫爪下生存下来什么的,这种入职理由非常可笑。 入职手续十分简单,只需要填写一下自己的最基本信息就行了,工作人员甚至对永久说“乱填都无所谓”。 当然,工资发到哪必须填写,不然没有工资概不负责。 然后工作人员在永久的左手手腕处绑上了一条黑色的丝带,这黑色丝带慢慢收紧,最后与皮肤融为一体,只留下一个类似于纹身的痕迹。 纹身的花纹十分简洁,但他注意到自己的纹身似乎和菱的纹身不太一样,而万灯和女仆的纹身在衣袖下方,永久没有看到。 “这是一般员工的标志,有了它你就可以随意进出影馆啦。”菱笑嘻嘻地说明。 这东西感觉不错,就像是一个随身携带的出入证明,虽然永久还是不习惯这种不科学的东西,但他经历了这么多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竟然和他看见的不同,他升起了想要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世界的念头。 入职手续经过了很长时间才搞定,永久和菱走出办公地点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这时,菱伸了个懒腰,对永久说道: “我们先去吃顿饭吧,吃完了我们组队去做任务,我会一直教导你,直到你能够独当一面,这是我们影馆对新人的特别礼物哦。” 咕噜咕噜。 永久的肚子开始发出声音,他从昨天晚饭后就没再吃过什么。 “好的,听你安排。”他揉了揉肚子,觉得自己应该能吃下不少东西。 餐厅处于影馆一楼的正中央,他们不多时就能走到。 等到太阳完全落山时,他们吃完了晚饭,在吃晚饭时,永久从菱那里得知,这个世界其实到处都有着不科学的东西,一些原本只存在于神话或者是传说中的生物或者物品,是真实存在的,这些东西被统称为: 怪异。 “看那里。” 走出餐厅大门时,菱伸手指了一下天空,此时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天上悬挂着些许繁星,而菱的手指,指向的是月亮。 此时天上竟然有两个月亮,中间虽然有点空隙,但能让人感觉出这两个月亮是一体的。 “这就是接触了怪异的标志,能够看到、听到、感受到怪异之人,就能看见目前所知的最大怪异——第二个月亮,我们称其为……” 菱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用着低沉的语调继续说道: “第二个月亮。” “这有区别吗?”永久一脸茫然。 “没有。”菱咧开嘴笑了一下,“我只是开个玩笑嘛。” 接着,她就带着永久走到了影馆中的停车场中。 菱走到了一辆车旁边,坐到了驾驶座上,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 “走吧,该上班了,我的假期不知道排到了多晚。” 永久说不出话,走到了副驾驶座坐下,然后对着菱问出了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影馆的工作主要是做些什么呢?” 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 “我先问一下,你会什么能够伤害别人的能力,或者说手段。”菱边开车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伤害别人吗。 会用剑应该算是吧,虽然在这个使用枪械的时代还用冷兵器是种十分不理智的做法。 不过永久在小的时候确实是和自己的师傅练过剑。 师傅曾经说过,永久的剑术天赋很是一般,就算是和普通人比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差,但还是要教永久剑术。 每当永久不想上课或者说是练得不好时,师傅就又开始念叨了,说永久天赋不行,自己教的这么好,却还是这幅德行。 但就算是如此,师傅依然教了永久很久很久。 “你的剑术天赋很是差劲,但你还是有着其他的优点。” 这是师傅对永久说过最多的话。 “我稍稍会一点剑术。”永久从自己的袖子中抽出了一支大约有着十多厘米的笛子,这是师傅送给他的“剑”。 “不过我只能以这笛子当剑用,师傅不允许我用其他的剑。” 永久对菱补充道。 一直都是师傅在照顾着自己,没想到失去了师傅自己会变得如此不堪。 菱随手拿起了车上的零食,扔进嘴中: “不错,这样我就不用单独准备你的武器了,不过标准配备的还是会给你准备好。” “也就是说,做你们这行,武器是必须品?”永久理清了思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菱笑了笑,对他说道: “是这样的没错,不过仅限于新手阶段,如果你能活着拿到你的第一个月工资,那么你差不多就该了解我们的战斗方式了。 “到那时,武器不再是必需品。” 这样吗,永久点了点头,不知为何,他现在没有一点害怕的情绪,相反,十分亢奋,对他的工作充满期待。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你是从黑猫手里活下来的人。” 此时他们已经开到了一座大山里,因为车外下起了暴雨的缘故,菱将车暂时停下。 “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活下来的。”菱转过头来凝视着永久,眼睛睁大,神情严肃地对永久说道。 “不知道。”在永久的记忆里,自己只是单方面地受伤而已,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做。 此时,他心中突然多了一个疑问,难道死在黑猫手里的人很多吗? “姑且问一下,在黑猫爪下生存的概率多大?” 菱听到这个问题,像是身上的力气一下子都被抽空一般,深吸一口气,靠在了车座靠背上: “据我所知,只有你一个。” 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这死亡率是有多高? 看见永久的表情变得十分难以置信,菱勉强挂上了一副笑脸: “至少你活下来了,这代表着,你不是十分强大,就是十分幸运。 “活下来就足够了啊。” 她发出感慨,眼角似乎有光芒闪烁。 “抱歉,我刚刚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永久默默地看着菱,他似乎有些心疼这个女孩,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是黑猫曾经伤害过她。 但永久实在是嘴太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可窗外雨越下越大,如此巨大的暴雨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停歇。 “今天的天气预报可没有说会下雨啊。”菱看着手机碎碎念叨着。 永久轻轻点头,在车上等待着实在是有些无聊,他思维发散,问道: “要不我们找找附近有没有村落之类的,避一下雨。” “那就这样吧。”菱“嗯”了一声,将车重新打上火,行驶得小心谨慎。 永久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脸部肌肉肉眼可见地拉扯了一下: “你看起来岁数和我一样大,还是学生,对吧?你有驾照吗?” 菱笑了。 “影馆的工作人员不需要驾照这东西。” 第1卷 春雷 第3章 教堂 不可否认的是,菱的驾驶技术十分卓越,在崎岖的山路上都稳得不行,如履平地。 呼,看着菱开车十分平稳,永久吐了口气,悬着的心缓缓放下,这时他注意到远处似乎有一些光点,似乎是有住在郊外的人家。 “你看那边是不是有光?”永久对菱说道。 “好像是,我们过去看看吧。”菱点头回应,将车开往光的方向。 碾过了几个泥坑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村庄前面。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啊,噗嗒噗嗒的那种。”菱撑起了一把透明的伞,来到永久这把接他下车。 噗嗒的声音?永久仔细聆听了一会,只能听到雨声,其他什么都没听出来。 “没有听到。” “是吗,我却一直能听到这种声音,我都快要耳鸣了,快停下来!” “……” 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大约只有十几二十家,只有村子中间的一个教堂,和紧挨着教堂的一座稍稍大点的房子亮着灯以外,周围一片漆黑。永久和菱应该就是追着这些光过来的。 “这里竟然有个村子?导航上并没有看见。”菱有些疑惑。 永久笑笑:“可能是因为这个村子实在是太小了吧,地图上没标注出来很正常。能在这种天气找到一个村子已经很幸运了,说不定还能借住一晚,不用挤在小小的车里。” “这倒是。” 聊着聊着,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教堂门前。 永久伸出双手,用力推着大门,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极低的响声。 可能是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的缘故,教堂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神父和一个教士,神父坐在椅子上祈祷,教士看到永久他们进来,走向了门边。 “请问有什么事吗,远道而来的客人。” 教士有着稍短的黑色短发,感觉有些疏于打理,显得十分凌乱。 可就算是这儿样,配上教士长得不错的脸,漆黑深邃的眼眸,以及在教堂形成的神圣的气质,总觉得有种奇异的美感。 果然,只要脸长得好,其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教士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并不是这个村的居民,对着他们问好的同时神色颇有些戒备。 “我们是来避雨的,外面雨下的很大,不敢在泥泞的山路中开车,所以想来借住一晚。”菱对着教士解释道,“不过如果不欢迎不速之客的话,我们会马上离开,” 那位教士看着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年轻男女,心里放下了戒备,神色放松露出了微笑: “原来如此,欢迎你们来到这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说到这里,他伸手示意永久他们进来后,便来到了神父身边站着。 这座教堂十分巨大,感觉和周围的村民家格格不入,由祭坛部分、讲坛部分、坐席部分构成,看上去十分精致,就连细节处都尽善尽美。 可永久却感觉这个教堂十分压抑,呼吸都有些不自然。 教堂中央坐着一位神父,他正虔诚地对着一个雕像祈祷,表情庄严,神色严肃,就算是永久他们进入教堂也没有偏头去看。 “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请允许我占用你们一点时间,向你们介绍我们全知全能的主,世界的记录者,统领时间长河的主宰。”教士眼中充满着狂热的光芒,用着极度兴奋的语气向他们传教。 永久闻言,转头望向这个雕像。 这个雕像莫名有种诡异的气氛,是一个被斗篷笼罩的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祂伸出的手里拿着一本十分厚重的书籍,书籍中文字飞舞,就像是在自动记载着什么东西一样。 就在此时,仿佛有一句又一句的低语凭空浮现在永久脑海之中,他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哭泣以及数不清的哀嚎,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深渊。”菱看着这座雕像,低声说出了这个词,将永久拉回现实。 深渊?好奇怪的名字,这个神叫做深渊吗? “您知晓深渊之主?”教士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看了菱一眼,“我们即将举行一个仪式,一个供奉深渊之主的仪式,我们想邀请您参加,不知您是否愿意?” “这是我的荣幸,教士。”菱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教士转头看了看永久,对菱说道: “那么这位……” “他是刚刚接触怪异的新人,暂时还不能接触神明。” 教士笑了笑,看向永久道: “原来如此,愿深渊之主保佑你。” 此时,神父结束了祷告,站起身来。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神父的语气十分庄严沉稳,有种成熟的魅力,“我去为你们准备一下换洗衣物吧,你们可以去清洗一下,小心着凉。” 说完,神父走入一个门里,消失于黑暗之中。 教士则在过道右侧第一排随便找了一个椅子坐下,目视着前方的雕像,过了许久,轻闭双眼开始了祷告。 “不管是深渊还是其他的神明,我们所供奉的祂们雕像、画像或是其他什么圣物,都不是祂们真实的形象,只是祂们想让我们看到的样子。” 菱眼神恍惚了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随即恢复正常,补充道: “神是不可知,不可直视,不可描述的。” 别妄想知晓神的真身,别妄图揣测神的意志。 虽然菱并没有说出这两句话,但这两句话却浮现在永久心里。 神似乎是真实存在的,这是永久人生十六年从来没考虑过的事情,他自小时候开始就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神存不存在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可是知晓了“怪异”的存在,那么神是真实的也没啥好奇怪的吧? 我是否仅仅只能知道我可以知道的东西? 这个问题永久得不到答案,但他认为自己必须保持谨慎,在各种神话中能了解到神明的力量是自己不能想象的,如果冒犯了神灵,可能只有死路一条吧。 永久叹了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下心中的压抑,与此同时,下意识看了菱一眼,似乎是想在她这里寻求一点提示。 菱并不想再多说什么,就像刚刚只是在自言自语。 突然,永久似乎觉得好像有人在注视着他,那道锐利的目光如同针一般扎在他背上。 有人在监视我? 这个想法瞬间浮现在永久脑海,他在还没有接触过怪异时,曾经有过这种感受,但这次不同,被如此明目张胆还不加以掩饰的目光死盯着,永久只觉得浑身寒毛卓竖,身体紧绷不敢寻找目光的源头。 只能强忍着不适等待监视者消失。 “你怎么了?”菱看着僵硬的永久,疑惑地问道。 随着菱的声音响起,永久只觉得这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他深吸一口气,憋在肺里,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在微微发颤,有点站不住。 还不明白窥探他的人究竟是带着善意还是带着恶意。 永久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复了菱一句:“没什么啊。” 菱看了他一眼,沉默几秒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 “先不说这个了,你跟我来,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说话间,她用手指了指教士的方向,教士依旧在闭眼祷告,紧接着,她用手示意永久不要引起教士的注意。 菱牵起永久的手,垫着脚尖不发出一点声音地走向了教堂内的一个门,永久发现这个门并不是刚刚神父进去的门,而是一个完全关紧的门,上面似乎还有些许灰尘。 菱走到门前,屏息凝神,用着极轻的力道缓缓推开房门,没发出一点声音。 进入房门后,她重新将房门关紧。 这是一个杂物室,各种大大小小的柜子箱子杂乱的堆在一起,窗户没有窗帘,外面挂着的灯光照射进来,才有了一点昏暗的光。 冰冷昏暗,只有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让人感到孤寂、恐惧。 正当永久想问一下菱为什么要带他来到这里时,倒在面前的箱子中突然发出声音,然后一个物体从箱子里面窜了出来。 永久差点大叫出声,但还没等他开口,嘴巴就被菱用手死死捂住。 “别发出声音,你冷静点。” 等到永久彻底冷静下来后,菱打开了手机屏幕,借着屏幕的亮光,才看清从箱子中出来的是一个小女孩。 女孩看上去十分年轻,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大,她先是伸出了一只手,竖着食指比在嘴边,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音,然后对他们说道: “这里的村民都是邪教徒,他们在地下举行一场古怪的仪式。” 听到这句话,菱清澈的眼眸瞬间盯住了女孩,就像是想通过女孩脸上的表情看她有没有说谎。 “我们不能确定你是否说的是实话。” 永久看到了菱的反应,本来想伸出去搀扶少女的手也收了回来。 少女似乎是察觉到了菱的戒备,当即补充道: “我叫郑瞳,本来是和家人在一起旅行,路过这个村庄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接着,我们就想来这里避雨,没想到却遇到了这种事,父母为了救我被村民抓走了,我最后逃出来躲在了这里。” 郑瞳边说边抽咽着,最后剩下的只有极低的哭声。 “说实话,我也觉得这场暴雨实在是太巧了点。”永久对着菱低声说道,“要不我们逃走吧?” 虽然不清楚神父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但永久总觉得这个教堂十分阴冷,显然不会是在做什么好事。 他左顾右望,发现了房间墙壁上方有个窗户,如果将地上的箱子叠在一起应该能轻易翻过去。 永久想到这就蹲下来准备捡箱子。 “我无法知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但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决定相信你。”菱对郑瞳说出了这些话,然后看了看正在搬箱子的永久: “逃走是不可能逃走的,但我们先出去,远离这个教堂,再说其他的事情。” 菱说着便顺手提起了永久和郑瞳,一跳就踩在了窗台上,然后直接跳了下去。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明白了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的永久索性直接将所有事都交给菱决定。 “祈祷,只需要祈祷就行了。” 说完,菱直接闭上了眼睛开始祈祷,永久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一道几乎不可视的青烟凭空浮现,环绕着他们,然后向外飘散,最终停留在教堂旁的大房子前。 第1卷 春雷 第4章 风 “这是神的恩惠。”菱睁开眼睛,看着青烟,向永久解释着这青烟是什么,“看来今天运气不错,能接受神的指引。这是我们最常用的一个技能,向神许愿,如果神感兴趣的话或许会帮助你,不过,不是所有神都这么好说话就是。” 菱的潜台词是,只有她信奉的神是这样的,其他神就不知道了。 永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 “那么这个正确率大概有多高?” “如果神不捉弄你的话,就一定是对的。”菱简洁地回答道,眼中却闪过一丝悲伤。 这么说,果然是神吗,并不会在意凡人的遭遇,只凭喜好就决定了凡人的命运。永久心里想到,却不敢说出声。 “你们在说些什么?”郑瞳脸上挂满了疑惑,看样子她应该是看不见青烟。 “这你并不需要知道。”菱没有解答。 说话间,他们快速钻入阴影之中,躲藏在建筑的影子内,走向青烟所指向的房子。很快,就来到了青烟停留的位置,青烟随之消散,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房门没有上锁,只需轻轻一推便能打开,永久看见了这个房间比想象中要凌乱不少,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几近破碎,就像是被强盗光顾了一般。 在房间的阴暗角落里,有一位三四十岁的男人正坐在那里,不过,与其说是他坐在那里,更应该说是他被绑在那里,他身上缠绕着几圈绳索,将他牢牢绑在地上。 他头发凌乱,胡子也有些长,就像是长时间没打理过,眼眸中满是沧桑,衬衫十分肮脏,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快跑,神父在向邪神献祭路过的外来人,整个村子的居民都被他用邪神的馈赠所控制了。”男人看见有人进来,发现是自己没见过的人,就用着嘶哑的嗓音说道: “献祭仪式即将完成,现在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我问,你答。”菱走向男人,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反而是随手拉起一张已经碎裂的椅子坐了上去,她将右腿架在左腿上,十分悠闲地往椅背上一靠,俯视着男人用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你是谁?” 不知为何,就算是坐在少了两条腿的椅子上,菱依然一动不动,坐得十分稳固。 看上去就像是一种杂技……永久和郑瞳上前几步,一左一右地站在菱身旁。 男人叹了口气,沉吟了几秒道: “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至于名字,不说也罢。” “很好。”菱笑了一声,依旧以刚刚的态度,注视着村长,“神父用什么控制的村民?你脑子中的那两只虫子吗?” “……”村长沉默了一会,“是的。” 村长一下子似乎变得更加苍老,就像是他的时间在飞速转动一样。但是,他又强打起精神,对抗着想要控制他的虫子。 “我似乎撑不了多久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请尽快。” “神父究竟想做些什么?”菱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身子略微向前倾,似乎想给村长些许压迫感。 村长当即摇头道: “我不知道,神父是几年前自愿来到这个村子布教的,一开始和村民相处得十分融洽,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没安好心。” “很好,非常好,老实在这里呆着吧,说不定能捡回一条命。”菱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假笑,让人不知道她现在的想法。 “真、真的吗?”村长的眼中浮现了希望。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可能罢了。”菱十分坦率,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变,随意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神父在哪里祭祀?” “就在教堂的地下室。”村长十分坦诚地回答,看上去想要说更多,却快要张不开嘴。 教堂地下?我们刚刚一直站在邪神祭坛的上方?都不知道说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永久听到村长的回答楞了一下,随即一阵后怕。 这可是能控制人心的邪神!说不定自己现在就已经被控制了,只是不知道而已。 “那我的大脑中现在有虫子吗?”永久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菱却未察觉永久的异常,笑呵呵地随口说了一句: “你见到邪神啦?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就能把虫子塞进你脑子里,神父真的能隔空控制别人,还需要待在这个小村子里?” “确实……”怎么想控制别人的能力还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点,但菱一副瞧不起神父的语气,还是稍稍让永久放心了点。 “那么再见,我们去找神父聊聊天,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还活着。”菱迅速站起,将椅子移到一旁,语气轻快地向村长告别。 “……再见。”村长没想到面前的少女竟然不准备逃跑,甚至还要去找神父,一时间颇有些无语。 村长还想多说几句,但不知为何,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只有坐在那里,目送三位年轻人离去,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如果睡着了一样。 就着灯光,永久三人回到了教堂附近,菱这时候却不像刚刚出来那样,东躲西藏,反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在前面,路上,她甚至还拿出了两把手枪,分别递给了永久和郑瞳: “拿着吧,让那些不入流的家伙尝尝科技的力量。” 手枪?永久整个人都愣住了,这就是菱之前所说准备的武器?虽说本来还以为对付怪异会用到更加非科学一点的东西,但枪这种东西也太暴力了吧。 “怎么?不会用?”菱看着永久和郑瞳拿着枪的呆愣模样,还以为使他们不会用,一本正经地向他们介绍用法: “抬起手,扣动扳机,就完了,很简单对吧?” 说着,直接一脚踹开了教堂的大门。 与菱的坦荡不同的是,永久越是靠近教堂,他就越是忐忑和担忧。 因为他并不知道面对神父究竟会发生什么,要是出了问题,他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终于来了,我最后的祭品。”神父的声音依旧稳重、沧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邪恶。 他话音未落,教堂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巨大的镰刀,它以极快的速度,旋转着向众人飞去。 菱在其他二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掏出了自己的手枪,扣动着扳机。 砰!砰!砰! 连发三枪,子弹精准无比地打在了镰刀上,那个镰刀却没有丝毫反应,依旧按照原本的轨迹飞来。 原本永久还以为会很轻松就能解决掉神父,毕竟菱带着两个近乎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新人,都自信满满,可当敌人的攻击来临时,他才猛地醒悟了。 再怎么说,这也是祭祀着邪神的危险人物!对怪异没有丝毫了解的人,只能靠菱的保护。 菱看见子弹根本不起作用,左手一挥,一道青光从她手中飞出,却没有命中镰刀,而是打在了他们身旁的空地上。。 瞬间,从那片空地处吹来一阵强风,将三人吹开,他们随风倒向一旁,避开了镰刀。 咔。 镰刀径直插入地面,仿佛没有受到一丝阻碍,坚硬的石板在刀刃面前如同泥土。 一股黑色如同淤泥一般的物质从镰刀开始向外漫延,周围一切都随之腐烂。 什么东西?永久的脑海中刚刚浮现出这个问题,还来不及细想,就看见菱将手里的枪放进包中,冲进了教堂,速度快如疾风。 或者说她本来就是风也未尝不可。 看起来菱像是能控制风一样,这就是她所说的“他们的战斗方式”吧。 “远离这些黑色的东西!”菱看着永久他们还停留在原地,冲他们大声喊道。 听到她的声音,永久和郑瞳连忙爬起,跑向一旁,永久想了想,选择跟着菱进入教堂。 他双手握枪,谨慎的绕过那些黑色淤泥,缓慢走进教堂,然后用手中的枪指向教堂中央的神父,却不敢按下扳机。 与此同时,他看见菱飞速跨过教堂的椅子,身上有青色光芒闪烁,手上握着不知哪来的长剑,全力劈向神父。 神父张开了嘴,用着永久听不懂的语言吟诵着,节奏鲜明,富有韵律,犹如诗歌。 在神父的吟诵声中,他的周围似乎多了些一层层叠在一起的血色波纹,挡住了菱的长剑。 嘭! 菱在落地的一瞬间,以拳击的步伐向前方跨步,提起左手握拳,一拳轰出,打在了神父的血盾上。 咔。 血盾应声碎裂,如同镜子般破碎,一片一片坠入地上,转瞬消失不见。 “真是可笑,区区凡人也妄图抵抗神赐予我的力量?”神父咧嘴狂笑,笑得十分猖狂,第一次见面时所展现的神圣感消失无踪,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神父伸出右手,猛地一挥,一把漆黑的镰刀瞬间成型,光芒一闪,斩向菱的头颅。 一股飓风袭来,将菱吹离镰刀的轨迹,同时,她将右手的剑横着砍向神父。 神父来不及躲闪,抬起左手,想要抵挡,却被迅捷的剑斩断了手臂。 “就这水平?”菱适时发出了嘲讽。 看样子她的嘲讽十分有效,信奉邪神的神父早已失去理智。 “卑贱的人类……竟然让我受伤,让我流血了!”神父低声吼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这样了。” 随即,神父快速吟唱着,又生成了一个血盾,然后吟诵着一大段永久根本没听过的怪异话语,最后大吼着,用响彻整个教堂声音祈求邪神: “新鲜的血肉奉献给您,伟大的深渊之主。请赐予我永恒的生命与强大的力量!” 地下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中间却夹杂着些许错乱的狂笑,转瞬间,尖叫声戛然而止,仿佛从来没有响起过,然后,教堂的地毯渐渐变成了红色,就像是被鲜血浸透一般。 看样子法阵应该是隐藏在教堂的地毯下,在献祭仪式即将完成的时候,缺失祭品的神父选择用他自己做了最后的祭品。 神父身上的一半血肉掉在了地上,填满了地毯上的最后一点空隙,整个地毯每一处都沾满了鲜血,然后他身上剩余的血肉没再掉落,看样子,献祭完成了,但他现在已经没有人样。 一根又一根的白骨从神父剩余的血肉中钻出,膨胀、碎裂,转瞬覆盖其身,形成了一副坚硬的骨甲。 这还是人吗?永久无声地叹息着,只觉得自己心脏急速跳动,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第1卷 春雷 第5章 燕尾 在教堂中的明亮灯光下,站着一个和教堂格格不入的怪物,这怪物浑身上下都被坚硬的骨甲覆盖,只有脑袋还露在外面,但是脸色苍白,眼窝深陷。 怪物张嘴大叫,还能看到他的牙齿在不断伸长,渐渐变成恐怖电影中那些怪异生物用来撕裂猎物的尖牙。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种可怖的怪物,曾经是位神父。 这时,菱没有犹豫,拿起长剑捅向神父眼眶,直接穿透了过去,再猛地斜向下挥动,留下一道伤口。 伤口不浅,却没有血液流出,神父就像是没有受到伤害一样,甚至连嚎叫中都不带有一丝痛楚。 就算是受到了普通人必死无疑的致命伤,可神父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用着被骨头包裹着的拳头轰向了菱,十分沉重却并不缓慢。 “啧,彻底没救了。”菱轻易地躲过了这一拳,叹了一口气,“永久,我们影馆的工作,就是清理这些东西。” “嗯……”永久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他看着神父那些坚硬的骨甲,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枪,从袖子中掏出师傅给他的笛剑。 他手中的笛剑由原本翠绿转为灰色,最后完全变黑,却不像是被墨水浸染的那种黑,而是如同动物毛发一般,充斥着生命力的漆黑。 就像是拿着一只动物。 神父看见自己的拳头不能击中菱,也就没有再尝试,稍稍后退半步,开始了吟唱,打算继续使用法术。 在他的视线里,自己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面前的少女。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管。 随着神父的吟唱,永久听见了让人胆颤的声音,有种莫名恐惧浮上心头,就在这时,神父肚子附近的骨甲裂开一道像是嘴巴一样的口子,在此之中,传来了一道尖叫。 当。 永久脑子一痛,感觉是有人用一把锤子狠狠击打自己的大脑,接着他肺部剧痛,捂嘴咳嗽,发现手心已被染红。 菱则被声音震得向后仰去,转瞬间便清醒过来,一剑捅进了神父的骨甲。 “怎么会这样?我献祭了这么多,为什么得不到足够的力量?” 神父的声音从骨甲中传来,充满着不甘,可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能挥手想再打菱一拳。 “你真的以为你献祭了自己,邪神就会赐予你力量吗?只会照单全收罢了,然后给你留点微不足道的反馈。” 说着,菱毫不费劲地躲开了神父的一拳,然后她靠近神父,手中的剑缓缓亮起青色光芒,手臂猛然一甩。 乓! 明明是细长的剑,却好像有着万千力道,但又无比迅疾,瞬间砍在神父身旁的骨甲上,骨甲应声开裂。 “永久!”菱朝着永久大声喊道。 永久此时眼中一片昏暗,但是能够感觉到在听见那一声重响后,自己能清楚“看见”自己的身前有一条丝带一般的东西,被菱喊了一句,下意识地挥动手里的笛剑,使出了他师傅曾经教他的剑式。 《踏风之诗》一式——燕尾。 这是永久年少时,反复修炼过的剑法。 他凭借着本能用笛剑顺着丝带斩去,剑光清澈如天空,剑气如燕在剑光中翱翔,一剑,绕开了菱,却能准确刺入菱砍裂的缺口处,不知是他自己动的手,还是笛剑带动了永久。 最终,他终于能看清周围的一切,教堂中央骨甲碎了一地,骨头碎块中却没有半点血肉,就像是神父凭空消失了一样。 “神父呢?”永久有些慌乱。 “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神父已经死了,也许是,邪神知道他已经必死无疑,连他最后一点血肉都吞噬了吧。”菱唏嘘不已。 永久这才放下心来,握着笛剑的手缓缓垂下,只是他的眼睛被这剑光闪的有些眼疼,只能虚着双眼。 难以置信,在没接触怪异之前,永久用这剑式已经无数次了,现在却见到如此情景。 “走吧,我们可以继续出发了,剩下的一切就交给后勤部队解决了。”菱见怪不怪,直接收起了拿出来的所有武器,盯着还在发愣的永久: “看,这不是想做就做得到吗?恭喜你,在第一份工作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杀人。 “这可是个难得的经验。” 杀人?对啊,就算杀死的是已经不成人样的怪物,但那终究是个人。 永久一阵反胃,自己的身体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即猛地弯下腰吐个不停,因为此时距离他们吃晚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很快就吐光了自己的胃。 恶心的感觉还未停息,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异常难受。 这时,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拿着几张纸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回头一看,发现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 “我们的工作就是清理这种垃圾,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是为民除害就好。”菱用着安抚的语气低声说着。 她的话语中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永久顿时觉得自己好受多了。 “谢谢。”永久拿过纸,仔细擦干净嘴旁的污渍,用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菱微笑着点了点头:“等以后习惯了,就没事了。” 习惯吗,能习惯这种事情,换个角度讲,也是件可怕的事。 说完,菱独自一人走向了当初神父进入的房间,回来后,她说那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郑瞳想下去寻找父母,但菱怎么也不让郑瞳下去。 之后,三人回到了车上,等待着影馆的后勤人员。 “你们就先睡会吧,我还不是很困。”菱摩挲着方向盘道。 “好。”永久与郑瞳异口同声地回答,郑瞳躺在后排座位上,直接就睡了过去,明显她已经十分疲惫。 永久在喝了一点水后,坐在副驾驶上,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在他的梦中,那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似乎听得比以前更加清晰,却在永久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转瞬即逝。 …… 等永久睡醒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阵颠簸,菱正驾驶着汽车行驶在减速带上,他被这种晃动惊醒。 “哟,你醒啦?”耳边响起菱的嗓音。 明明我还没睁眼,菱就知道我已经醒了,她也太敏锐了吧? 永久心里想着,然后开口打了声招呼:“早。”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后排座位,发现此时郑瞳已经不在了,疑惑地问道: “郑瞳呢,她去哪了?” 菱呵呵笑道: “她已经被影馆的工作人员接走了,我带一个新手就已经很恼火了,难道还要再带一个吗?” “听起来,你好像有点不高兴?”永久觉得菱似乎心情不好,尝试着问道。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算了,我没那心情让你猜了,好消息就是这次是突发事件,所以有着不错的奖金拿,但是,因为幸存者只有两名,业绩评价相当低,你是新人暂时不记录这些,因为还没到你的第一个任务,而我,这低评级会留在我的档案上。”菱说话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说起来在我睡着前菱好像说过,第一份工作还没开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 永久疑惑皱眉: “那么我的第一个工作到底是什么?” “等到达了目的地再和你说明。”听到永久的问题,菱十分敷衍地回答了一下,然后想了想,不情不愿地开始说明: “我先来给你讲讲你需要了解的东西吧。 “永久,你知道‘怪异’是什么吗?” 你不是给我说过?正当永久想要回答的时候,菱自顾自开始了解答。 “所谓怪异,是通过一种奇异的能量,借助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规则,引发出的任何有可能发生于这个世界的现象,比如说各种神话、传说,甚至于人们的妄想,或者说原本不应存在的魔法,这些种种,都能被称为怪异。” 说道这里,菱不自觉停了下来,眼神带着些许感慨,要不是她开车还能准确过弯,永久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已经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菱笑了笑,开始补充: “这种‘奇异的能量’呢,就是我们的原动力,你怎么称呼它都无所谓,像是魔力、斗气之类的称呼,反正就是充斥于这个世界的能量,当然,某种手段可以用你的生命来代替这种奇异的能量,不过那基本算是殊死相搏了,总有一个人要死。” 永久听到菱讲述完毕,只觉得荒诞,虽说他有些不相信这种东西,但他想起了斩向神父的那一剑,不知是否是借用了这个世界的能量。 想到这里,永久不自觉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说起来,我挥斩出的那一剑,是借用了这个世界的能量吗?” 那如同电影特效般的丝带,以及自己挥剑时那玄之又玄的感觉,让他在问出问题的同时,心中就隐隐有了答案。 菱一脚踩下了刹车,在车停稳后,不答反问道: “在接触过怪异之前,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答案不言而喻,永久顿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自己隐隐猜到时的感觉,和被人亲口点出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彻底相信了。 “我们人类实在是太过于渺小,想要对抗那些诡异的生物,逐渐摸索出了能使自己变强的方法,那就是学习各种能引发这个世界神奇现象的手段,以及类似于修仙小说里写的那种,将能量存于体内,掌握不同的能力。” 菱没有做太多的解释,只是简短地说道: “就像是我身上那青色的光,就是最常用的手段——用能量来强化自身。” 不等永久开口提问,她将车停在了路边,似乎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吧。”菱看向窗外,“接下来的那一段路,只有靠自己走了。” 车似乎停在了一条进山的小路旁,走出车门,站在小路旁,看着漫长的坡道延伸至看不见的地方,只能让人心生疲惫。 对了,还有一件事。 “话说回来,菱你好像对深渊很了解?影馆工作人员都知道很多关于神的事情吗?” 虽然这是永久后来才注意到的事情,当初菱看见教堂里的雕像时,就直接念出了神的名讳,当时还没注意,现在想想,那不是邪神吗? “深渊吗?我当然很了解啦。毕竟,我可是深渊的信徒哦。”菱在“信徒”这个单词上加重了读音。 第1卷 春雷 第6章 庆博雅 “深渊的……信徒……”永久重复着菱的话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呆在原地,仿佛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菱用那轻松、自然的语气说出来的话。 菱竟然是深渊的信徒! 如果没有之前在教堂中的遭遇,永久也许只会认为对于深渊的信仰是一种普通的信仰,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地方,然而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全身僵硬,血液凝固。 菱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在开玩笑吗?可这并不好笑……永久无声低语着,接着挂上了一副自己都看不下去的表情: “菱,你信仰的深渊和神父信仰的深渊是同一个吗?” 永久强装镇定,至少现在菱还没有丧失理智,应该不会拿他去当祭品献祭给深渊……大概吧。 希望她不会这样做。永久心里叹息。 菱保持脸上表情不变,没有接永久的对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永久,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反常的气氛持续了许久,见自己面前的菱始终没有说话,永久终究是扛不住这股压力,下定决心,带着就算发生什么我也反抗不了的心态,自暴自弃了。 直到现在,菱终于绷不住了,发出了笑声: “我信仰的是深渊,而神父信仰的是深渊之主,一个打着深渊名号行骗的伪神罢了。” “伪神?”永久有些诧异,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个词,接着充满疑惑地问道,“那么‘深渊’指的是那位神的名字?并不是指的一个地方?” 菱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了答案: “是的,深渊就是深渊,深渊可从来没有什么所谓主人,深渊之主?更是可笑之至。” 菱十分快速的说话方式说完这句话,永久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菱已经重复这句话不知道多少次了,想必,当初在教堂听见教士称呼祂为“深渊之主”时,菱就已经动了杀心吧。 “这个世界有着各种各样的神话,各种各样的神,以及对应的信仰,如此多的神明,就连记住祂们的名讳都何其困难,更不用说完全了解,自然而然,就有伪神滋生。” 永久斟酌片刻,缓慢开口道:“那么,我是否也应该找个信仰?” 他没有选择再提起伪神的话题。 “信仰并不是必须的,就算是了解了怪异的人照样有无神论者。但如果你拥有信仰,那么你信仰的神或许能为你提供很多便利。 “经过漫长的实验和摸索,我们已经知道了很多神明所拥有的权能,比如说深渊对应的就是时间与知识,喜欢的贡品为祂不知道的知识,只要能献上足够多神明喜欢的东西,或许哪天,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神明会稍稍帮助你。” 说完,菱做出了总结:“总的来说,类似于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在永久的印象里,神应该是被供奉的存在,这个等价交换的概念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样啊。”永久缓缓点头。 “当然,是神概念中的‘等价’,并不是我们的‘等价’,这是必须了解的事情。”菱仔细做出了解释,“等你了解了足够多的神明之后,再做出你的选择吧。” “当然,我会首先向你介绍我们伟大的神明,世界的记录者,统领时间长河的主宰——深渊。” 听到菱的建议,永久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做出反应,反而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现在知道的情报还是太少太少。 要不就信仰深渊算了?时间与知识之神感觉是个不错的选择。 “该出发了,我们在这里滞留了太久,虽然时间还很充裕,离邀请函上的时间还有很久,但是作为客人,早一点到也没什么不好。”菱说出这句话打断了永久的思绪,她直接踏上了通往深山的路,永久紧随其后。 这是个不错的旅行圣地。永久踏入这条山路之后,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五月份已经能够算是夏天,在影馆里就已经感受到了炎热,但此处的风却很凉爽,并且风里混杂着淡淡的泥土散发出来的味道,以及一些植物腐烂后的厚重香味,这些都是永久喜欢的味道。 尤其是森林中那些不知名的香草所散发的独特气味,加上花瓣和果子的甜香,对永久来说无异于享受。 他喜欢生命的气息。 但永久却对影馆抱有不好的想法,这个想法无论怎样都始终徘徊于脑海,挥之不去。明明影馆占地面积极大,里面有着相当多人,影馆中间还有一片巨大的花园,里面养着非常多他甚至没有听说过的植物。 本该是这种本该充满生机的地方,永久却感受不到太多生命的气息。 影馆如同死物。 这种被称为是“生命的气息”的东西,他也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有一丝丝朦胧的感觉,但是永久能确定,这是真实存在的。 永久很清楚,当初是因为没有参照对象,所以并没有发现影馆的异常,现在来到了深山,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这才明白了,影馆应该是有着许多秘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怪异,还是影馆本身就不太对劲。 嗯,这并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想的事情。永久在心里做出总结。 收束思绪,这时他们已经走了相当远的路程,走在前方的菱从她的包中拿出薯片在吃,为了不沾到手上,她甚至还是用的筷子,一片一片夹着吃。这让永久有些好奇,想要知道菱的包中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话说回来,衣服内包里还装着菱给的手枪呢,是她忘记收回了吗? 不注意都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这把枪的重量,这让永久十分不安。 他终究还是提了出来:“菱,这把手枪……” 话音戛然而止,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他清楚菱会明白他的意思。 “你就留着呗,等到以后自己快要失去理智,被黑暗吞没时,可以给自己来一下。”菱伸出食指指向永久的心脏,嘴里发出“嘭”的声音。 虽然菱的语气听起来感觉像是在开玩笑,可永久觉得她此时应该无比认真。 “这样啊……”永久想要伸入包中掏出枪的手,缓缓收回。 哒,哒,哒,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如此安静的气氛中甚至能听见各自的脚步声。 他们走完扭曲的山路,终于走到了相对比较宽阔的大路上,鞋子上已经被潮湿的泥土沾满,令人厌烦。走了长时间的山路,可永久还是没有习惯这种感觉。 现在已临近中午,他依然没看到任何建筑物的影子,跟着菱一步一步往前迈,如同一个被控制的傀儡。 直到这个时候,菱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诧异地说道: “你看前面是不是躺着个人?” “好像是。”永久定睛一看,看到前方不远处似乎是有个男人倒在路旁的草地上,一动不动,虽然看上去没有外伤,但他现在就像是平时悬疑剧里的那些受害者一样,与已经死了无异。 “走,我们过去看看。” 说着,菱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用树枝戳了戳地上的人。 “死了吗?”菱简短有力地问着,她的语气和目光,都显示出她对面前的人毫不在意,只是出于“职业道德”才去随口问一下,根本不想知道这人是死是活。 他身上穿着略微有些厚重的衣物,有一些看上去就挺危险的武器挂在上面,身材消瘦,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时,这个倒在地上的人突然以一个极度扭曲的角度转动头,打量了一下菱。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鹞子翻身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菱,说道: “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来得这么慢啊?” 男人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转而露出爽朗之至的笑容:“没事,我不介意。” 但他脸上有一道很恐怖的刀疤,就算是笑容也会让人感到害怕。 谁?是菱的熟人吗……永久想到,却没有问出口,等待着菱的回答。 “你谁?”少女发出疑问。可见她也并不认识这个人。 男人有些苦恼地回答道: “你是影馆的员工,菱,对吧?我应该没有认错。 “算了,既然你不认识我,那我就做个自我介绍好了,我叫庆博雅,是一位赏金猎人。”男人这样说道。 他无奈地摇头,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显然他并没有料到菱不知道他。 “那么,你是?”庆博雅像是现在才发现永久一样,转头看向永久,冷淡地询问。 “我叫永久,也是影馆的员工,现在应该算是……试用期吧?”永久略感不爽,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哦哦,初出茅庐的新人吗?”庆博雅听到永久说他是影馆的员工后,态度有了极大转变,马上脸上就挂上了那副爽朗笑容,“我们这就算是认识了啊,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老哥我。” “……好。”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永久有些不大适应,勉强回应道。 “这里距离流云庄还有一段路程,不如我们一起走吧,路上还能有个照应。”这位赏金猎人神情轻松地邀请着他们。 流云庄?这是我们的目的地吗?听起来像是一个避暑山庄的感觉,听到这个名字,永久突然有一种他们是来旅游的错觉。 “我们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菱不答反问。 庆博雅指了指远方,那里似乎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建筑物的轮廓: “一个人走在路上难免会觉得无聊,何况还要走那么远的路。” 菱点了点头,直接越过庆博雅,快步走向前方:“永久,赶紧跟上,我们还是早点去比较好。” “……来了。”永久快步向前跑去,经过庆博雅时还不忘记点头致意一下。 “我就当你同意咯。”庆博雅的脸色并没有任何改变,连忙跟了上去。 从这时开始,菱就没有像之前那样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而是和永久并排着行走,将庆博雅一人挤在后面。 几十分钟之后,一个华丽的庄园出现在他们眼前,然而,让永久感到奇怪的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这完全和庆博雅所说的“一个人无聊”相悖,他本想着引起话题,但看到菱一副严肃的表情,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第1卷 春雷 第7章 流云庄 流云庄的“庄”,应该指的是“庄园”,而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避暑山庄”。这是永久看见流云庄的第一个想法。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吗……”永久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 流云庄四周被广阔而又清澈见底的湖水所包围,里面还围着一圈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的石头所筑成的围墙,进入流云庄甚至还要走过一条吊桥,看上去有点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城堡,如果有人和永久说里面住着公主,说不定他都会相信。 菱从背包中拿出一张精致的信封,信的材质十分不错,上面还隐约画着一些云朵的图案,菱摩挲着信封,告诉永久:“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来到这里,在这之后具体是做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旁边的庆博雅从怀里掏出信封,嘿嘿笑道: “当然啦,我也是,只不过我的邀请函没有那么高级就是了。” 永久能很轻易地发现庆博雅的信封材质没有菱的那么好,上面也没有云朵的图案。 “那么……我们要分开进去吗?”庆博雅的嘴角勾起一丝无奈,毕竟别人看到他和影馆的人一起进入流云庄,多少会有些想法。 虽然庆博雅并不在意,但是他怕菱会觉得他是在借影馆的势,影馆和赏金猎人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菱没有发表意见,低着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同样的,他身旁的永久也保持着沉默。 沉默持续了许久,直到十二点钟整,天上的太阳刚好旋转至流云庄的正上方时,阳光直照,将三人的影子锁入脚底的一瞬间,这种诡异的沉默才被打破。 “我们该走了,永久你和我并排着进入,庆博雅,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就跟在我们后面吧,现在进去,说不定正好是午餐时间。”菱拉着永久的手臂,拖拽着走进吊桥。 “好的。”庆博雅显然对菱的抉择没有异议。 三人用着相同的步伐有序地进入吊桥,很快便进入了流云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镌刻着细腻花纹的木门,在开启的大门后面,有一个类似于影馆中央花园的壮阔庭院,不同之处在于影馆花园的植物种类繁多且大多是永久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而流云庄的庭院里,只有寥寥几种,种植整齐,让人感觉十分规矩。 在庭院中,永久似乎闻到了香草的气味,这种香味始终在他脑海中环绕,虽然他并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香草,但总觉得好像在来流云庄的路上闻到过。 清心、淡雅又令人印象深刻。引得永久向庭院里多看了几眼,但没有寻到什么特殊香草的踪迹。 “恭候多时了,欢迎各位来到流云庄,菱大人,庆博雅先生,以及这位是……”一位穿着得体的男人来到了他们面前,看他的装扮,应该是一位管家。 “他是永久,影馆员工。”菱在永久回答之前抢答道。 “原来是永久大人,久仰大名。”管家恭敬地向三人鞠了一躬,神色敬重地说道。 “你好。”永久知道这只是谦辞,他并没有什么大名可以给管家久仰,不会又是在黑猫爪下活下来这件事吧?只能尴尬地冲管家点了点头。 “由我来为你们带路。”管家没再多说,将三人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前,然后打开大门。 进门便是一个宽广的大厅,大厅里有神的雕像。 却不止一座。 在大厅两侧,整齐摆放着两列各式各样的雕像,姿势、样貌以及装饰都完全不一样,细看之下,甚至连材质都有区别,其中,名贵宝石所铸成的雕像也不占少数。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也有深渊的雕像。 永久在这些雕像中发现了自己唯一一个认识的神明,但和当初在教堂看到的有所不同,大厅内的雕像更为精致,栩栩如生,明显是强大手艺人精心雕琢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雕像实在是太多了,被包围在中间的永久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像是肺部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难道流云庄的人是在同时“供奉”着这么多的神明吗……这样的想法让永久不寒而栗。 他不管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些雕像仅仅是装饰品,反而可能会充满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或者说,这些雕像全都是“神”。 他被“神”包围了,所有“神”都用威严的目光直视着他。 永久感觉自己腿有点发软,渐渐有些站不住。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菱依然带着那副轻松自在的表情,仿佛没有受到一点压力,甚至还想要吃个午餐…… “管家,现在应该是午饭时间吧?”菱神态自然地询问道。 “当然,如果你们想要就餐的话,请随我来,流云庄的厨师会做出令你们满意的料理。”管家脸上带着自豪的表情,然后向着餐厅走去。 菱轻轻颔首,将目光从管家身上移开,貌似随意地拍了一下永久的后背: “怎么了?已经饿到走不动路了吗?你体质不太行啊。” 说完,推着永久往前走去,不过永久感觉,自己不是被推着,而是像个包一样被提着,腿只是虚踏在空中。 等出了大厅,永久这才觉得不适感稍稍有些减轻,他对着菱说了一句:“谢谢。” “你体质不太行啊。”菱笑着重复了一遍,“你感觉到了什么?” “我看见了‘神’,许许多多的‘神’。”永久如实描述到。 他暂时没有说出自己腿软得走不动路,但菱肯定是已经猜到了。 “看到了神吗?”菱若有所思地低语了一句,然后向永久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正常来说,一般都不会在雕像这种‘神的象征’这里看到神明,唯一的可能就是,祂们通过雕像在观察你,甚至没有隐藏自己的行为。” “总而言之,就是神明想要你知道,祂们在盯着你。”菱摇头苦笑道。 “菱,你的意思是,神明在看我?”永久反问道,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是值得神明注意的。 “嗯。”菱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你可能是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引起了神明的好奇吧,比如……” “没死在黑猫爪下。”一旁许久没有说过话的庆博雅带着一丝玩味补充道,“哎呀,我当时就在想那个遇到黑猫都没死的人是不是你,现在可以肯定了。” 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吗?永久有些疑惑。 同样,菱也有些疑惑:“你怎么还跟着我们?” “我也要吃饭的嘛。”庆博雅好笑地嘟囔了一句。 菱看上去虽然有些不爽,但也没有反驳。 流云庄的餐厅十分宽阔,看上去能接待不少客人,但此时,餐厅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在享用午餐。 菱的视线扫过餐厅中所有用餐的人,最终停留在了餐厅中央,一位年轻人身上。 这是有着深邃眼眸的男子,虽然看上去应该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但他沉稳的姿态与表现出来的气质与他年纪不符。 这个英俊得有些令人讨厌的人正向菱挥着手,笑得清新自然:“好久不见,菱女士。” 只是女士这个词用来称呼十六岁的少女多少有些不妥。 女士?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菱暗自腹诽一句,走到他旁边抽出一张椅子坐下,说道: “直接叫我菱就好了,‘女士’这个词,我不大喜欢。” 男子笑了一声,随即开口说道: “你真是太谦虚了,以你在影馆的表现来看,尊称你为‘老师’都不为过。” 菱轻轻颔首:“那你以后就喊我菱老师吧,我不介意。” “好的,菱老师。”就算是菱这近乎开玩笑的话语,他也没表现出异样,反而是顺着话直接喊上了。 另一边,永久拉过在旁边看戏的庆博雅,问道: “这人谁?看起来好像很强的样子。” “这个人挺有名的。”庆博雅收回视线,指了指稍稍远离二人的桌子的角落,“我们去那边说。” 永久跟着他走到了角落,庆博雅故意用着低沉的嗓音说道: “他的名字叫做检星华,是繁星基金的大少爷。” “繁星基金?”永久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微皱眉头道,“怎么听起来像是个保险公司。” “确实是个保险公司,不过是正常侧那边是,只是名字不叫繁星基金,对于我们怪异侧来讲,这是个相当庞大的组织。” 是用正常侧和怪异侧来区分有没有接触过怪异吗?感觉太普通了,普通到不大适应。永久心里暗道。 “那繁星基金在怪异侧这边也是保险公司吗?”永久对这个问题有点在意。 庆博雅想了想,说道:“与其说是保险公司,不如说是算命的,繁星基金对于占星术这方面,有着不低的学问。 “而这位大少爷,却并不是说占星术有多么优秀,相反,他占星术非常弱,甚至不如他的兄弟,但是,他在其他方面实在是太优秀了,比如说,击杀怪异。 “他的战斗技巧,跟赏金猎人中的高层相比,只强不弱。” 庆博雅的形容永久根本无法理解,他唯一见过的赏金猎人也就只有庆博雅了,但是比赏金猎人的高层都强,那绝对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就在永久思考的时候,庆博雅将他拽到了菱和检星华身边,坐在一个桌子旁。 “初次见面,请问你就是那位在黑猫爪下活下来的永久先生吧,久仰大名。”检星华将目光投向永久,菱刚刚应该是在向检星华介绍自己。 永久渐渐快要习惯,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平静的对检星华点头。 “这人是庆博雅,我想你应该认识。”菱顺口就念出了庆博雅的名字。 “是的。”检星华点了点头,“从不使用怪异能力,全靠现代科技战斗的赏金猎人,我姑且还是听说过。” 虽然用着十分客气的语句,但永久总觉得检星华对庆博雅十分不屑,甚至不想与之为伍。 “话说回来,你们影馆知道流云庄发生的事吗?”检星华问道。 什么事?永久对此一无所知,菱也摆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因为她也并不知情,而庆博雅则是摆出了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态度,不关心这些事情,只当是来旅游。 “流云庄的主人,在不久前去世了这件事。” 第1卷 春雷 第8章 礼物 流云庄,染上了灿烂阳光的餐厅内。 众人的脸上却挂满了寒意。 庄主死了?永久心头一紧,险些脱口问出。 空调是不是开的有点低?永久莫名背脊发冷,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现在依旧环绕在他的脑海中,现在流云庄就如同神界一般,所有神都在注视着他。 “他……是多久去世的?”菱问道,检星华的话语扰乱了她的思绪,让她说话都有些迟缓。 检星华却依旧保持着刚刚那副模样,仿佛已经经历过太多类似的事情: “大约是三个月以前,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对吧?” 菱听到这句话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脸色越来越难看,身旁的庆博雅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 庆博雅拿出收在衣服内包里的邀请函: “这封邀请函的落款是半个月以前,你们的也是这个时间吗?” “是的,刚刚好是十五天前。”菱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地说道:“如果我的小学数学没有问题的话。” 这时,永久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一直执着于送信的时间,难道说这封邀请函是早在三个月以前就死去的流云庄庄主在半个月之前写的?那简直太奇怪了吧。 “这会不会是他写邀请函的时候故意把时间写成半个月前的那天呢?”永久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可能。”菱十分简短地回答道,然后又详细给永久说明:“这种纸是一种在怪异侧很常见,但十分特殊的纸,并不像是其他的纸一样可以乱写,这纸上面只能写‘事实’,也就是说,不能造假。” “对,没错。”检星华点了点头,“并且上面盖的章是只有拥有着流云血脉的人才能用的章,然而流云庄庄主流云晨他,并没有任何血亲。” “隔了几代的都没有。”庆博雅接过话茬,一脸玩味。 菱听到这些话,顿了几秒钟,突然有点烦躁:“并且这次邀请的人似乎还不少,各个势力或多或少都有一点,这流云晨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菱的反应让检星华轻笑了一声,他随即用着平缓的语气无奈地说道: “也许他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和我们开个玩笑?你知道的,流云晨是一个孤独的人,他只是太寂寞了吧。” 听到检星华的回答,菱却并没有表现得很赞同,反而是呼唤过来一个女仆,叫她们拿点食物,自顾自吃了起来,女仆也比较上道,给永久和庆博雅也准备了一份。 检星华见菱并不搭理他,也只是笑笑,继续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永久和庆博雅听到这里,同时将目光移向彼此,对视了一下,低语道: “总觉得有些恐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可能和庆博雅比较合得来……永久想到,这时,有一个他见过的人走到了他们身边。 “看来你对流云晨感到有些不快啊,菱。” 这个声音是从面具下传来的,这个男人就是永久曾经在影馆碰到过的戴着面具的人,只是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萧景山。”菱脸上带着诧色,“你怎么也来了?你们应该是绝对中立才对,流云晨也邀请了你?” “是的,我也收到了邀请函。不过相应的,这就代表着流云晨并不想做什么坏事,对吧?”萧景山若有所思地回答道,“除非,他是想破坏‘公约’。” 然后,萧景山转头看向了永久:“当初在影馆没有好好打声招呼,实在不好意思,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景山,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影馆员工在我这里有特殊优惠。” 说完,递给了永久一张名片。 名片十分简洁,上面写着鲜血快递——萧景山几个大字,以及电话号码和邮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好的,以后有需要我会找你的。”永久回答道,只是鲜血快递这个名字让他感觉有些不适,这是专门送血的快递公司吗? 这时,菱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侧了下脑袋,表情突然变得凝重。 哒,哒,哒,永久听到了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正当他感到奇怪时,他看见一位头发苍白的老人从大厅那边走了过来。 老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奇怪的是,他左脚踩在地上没有声音,右脚却如同金属,踩在地上会发出沉重的响声。 “安尘。”菱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安尘虽然看上去已经接近迟暮,脸上布满皱纹,但气质如同年轻人,全身散发着的生命气息如同长势正好的大树,没有一点衰老的感觉。 怪异。 这是永久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词语。 这个老人对于他来说应该算得上是人形怪异。 虽然现在依然看上去是一个“人”,但如果从本质来看,他可能有一部分已经是非人的存在了。 “安尘,身体强化以及武器使用方面的元老级人物,曾经在赏金猎人的总部,得到过他的教导。”永久身旁的庆博雅向他解释道,“有规则的战斗他不算很强,但如果是无规则一对一的厮杀的话,他可以说是最强的,没有之一。” “安尘称呼他修行的技术为,安详战术。” “菱。”老者笑笑道:“不要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可怖的怪物,还能勉强算是你的半个师傅,只是,好久不见了。” 安尘叹了口气。 “是我依旧处于第三阶段,实在是没有脸面见您。”菱第一次摆出一副恭敬的表情,低声说道:“我实在是没有料到您也会来,自从那天开始,我就没有丝毫进步,实在是……” 说到这里,菱站了起来,向安尘鞠了一躬。 “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好转吗?我知道了。”安尘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先不说这些了,姑且先介绍一下吧。” “这是目前跟着我的新人,永久。”菱说道,然后指向庆博雅:“这是路上遇到的路人甲。” “安尘先生您好,我叫做庆博雅,曾经有幸得到过您的指点。”庆博雅没有理会菱的埋汰,转而恭敬地对着安尘问好。 一副很谦卑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爽朗的赏金猎人,反而有点书生气质。永久有样学样,在庆博雅之后,向安尘行礼问好。 “我知道你,永久。”安尘轻轻颔首,低沉说道,“我很难以想象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说实话我有心招揽你,不过你已经加入了影馆,这或许对于你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选择了,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就是向菱学习。” 说完,这位强大的老人将一个深褐色的背包交给了菱,背包看上去感觉十分沉重,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流云庄,所以给你……给她准备了一点礼物。”安尘简单地说道。 “这是我想的那个吗?”菱问道,然而她现在似乎并没有打开看的想法,直接向安尘道谢: “谢谢!” 然后就将背包挂在自己肩上,如同母亲搂着孩子一般,抱在怀里。 安尘的黑眸直视着菱的眼睛,很久没有说话。 在这种沉默的压力下,菱并没有选择退缩,没有移开她的目光。 “就算你嫌弃我啰嗦也无所谓了,我还是想说,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此生或许再无进步。”终于,安尘又一次开口,嗓音低沉,内含惋惜。 菱听到这些话,只是笑了笑: “我知道,但我并不会后悔。” “好的。”看样子安尘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但还是继续说了一句,“你要知道,我们所知的一切既渺小又可笑,希望你能保持自我。” 说完,安尘转身走到萧景山旁边,对他说,“萧景山,跟我去一旁没人的地方吧,我们聊聊私事。” 萧景山点了点头,随着安尘走出餐厅,两人越走越远,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悠长的走廊深处。 随着安尘远去,原本紧张的菱也放松下来,她坐回原位,继续享用着自己的午餐。 永久却什么也吃不下了,信息量太多让他有点想不明白,他原本打算慢慢接触怪异,趁着第一次工作了解这个世界,毕竟自己对于怪异侧这边可以算的上是一无所知,永久忽然有了些危机感,开始没话找话道: “菱,安尘先生所说的向你学习具体是指的哪一方面的学习?比如说你用的那种青色的能量吗?” 虽然只是感觉,他总是觉得这种类似于魔法的东西好像挺适合自己,毕竟和自己的剑法很配。 菱侧头瞟了他一眼,她眼睛中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显得十分深邃。 她平淡地回答道: “要不,你干脆直接跟我一起信仰深渊好了,影馆很多人都是深渊的信徒,只是会有些危险,偶尔,嗯,偶尔会在睡梦中听到几乎囊括所有东西的话语,当然,问题并不是很大。” 说到这里,菱唤来一个女仆,对她说道: “请带我们去这个房间,我想这应该是流云晨为我们准备好的房间。” 说着,她拿出那副邀请函,递给了女仆。 女仆稍稍看了看,确定了是哪个房间后,将邀请函还给了菱:“请跟我来。” 说着带领永久和菱走向角落的楼梯,来到了二楼,到达指定的房间门口,女仆并没有进入房间,只是向二人做了个提裙礼,就向楼下走去。 菱推开房门,进入房间后首先检查了一下有没有监控类的东西,等检查完毕以后,才坐在床上,永久则坐在椅子上。 “感觉你好像有点紧张。”菱面带轻松,“先不急,我先看看安尘送给我什么礼物。” 她将背包放在床上,伸手打开一看,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谢谢。”菱喃喃自语,又一次道谢。 可就在她打开背包的时候,永久似乎看见里面好像是有人的手指与脚趾,背包里装的是人类的四肢? 永久想要看清,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时,菱就将背包拉上,锁在房间的柜子里,小心的将钥匙用细绳串好,系在自己的脖子上。 “流云庄的安保措施应该还是很不错的,不过,希望有人不会和影馆作对吧。”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永久有些恐惧,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这你不需要知道。”菱似笑非笑。 第1卷 春雷 第9章 愿望 永久看着菱脸上那很难算得上是和善的表情,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道: “要不我们换个话题?信奉深渊需要什么准备吗,比如说什么仪式,或者贡品?可我并没有什么祂所不知道的知识。” “并不需要这些东西,就用你左手手腕处的纹身就可以了。”菱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手腕的纹身,看似随意地说道,“这个纹身虽然只是个身份证明,但是它是深渊的创造物,能隐约与深渊进行沟通。” 永久伸出左手,挽起袖子,在他看向自己的手腕以后,原本拥有着十分简洁花纹的纹身开始延伸,如同活物一般开始在永久的手腕上流动,迅速缠绕、连结,最终变成了一大串毫无规律的数字。 “这有点类似于身份证号码,不过是影馆专属,因为上面带了一丝的深渊气息,所以极难伪造,并且将自己手腕紧贴额头上,心里默默呼唤深渊,就能知道深渊会不会接受你了。” “那还有不接受的情况吗?”永久十分疑惑,会拒绝凡人成为信徒的神,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是自然,我之前说过,影馆里也有很多不信仰深渊的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深渊拒绝了他们。”菱的声音回档在房间,让永久有些微微愣神。 “为什么会拒绝,信徒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因为深渊是时间与知识之神,想成为祂的信徒,唯一的要求就是,有着祂感兴趣的‘未来’。”菱娴熟地说着,“总之,先试一试吧,从某种方面来说,深渊已经算的上是十分好说话的神明了。” “反正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未来吗?如果深渊真的能知道我的未来的话,那还真想和祂聊聊。永久笑了笑,默默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就将自己的手腕贴在额头之上,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深渊”。 似乎听到了文字的律动。 如同一根针从手腕中钻出,最后刺入脑髓,一种清凉却带着一丝刺痛的感觉迅速充满永久的大脑,接着顺着血管直下,流淌全身。 这漆黑的纹身,在永久毫不知情的时候包裹住了他全身上下,布满每一寸皮肤。 “不要睁眼,深渊正在寻觅属于你的未来。”菱的声音适时响起,提醒着永久。 永久渐渐失去了身体的控制,就算是想睁开眼睛都无法做到,但就算是闭着双眼,他却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 这是地球吗? 有一个地球正被永久握在手里,十分小巧,永久甚至能用手将它包住。这是地球的模型吗?但如此精美的模型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之小却如同一个真正的地球一样,自己甚至能在上面看见影馆,看见流云庄,看见昨晚战斗的教堂,只是没有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这堪比显微镜的视力从何而来,但想想应该是深渊的权能吧? 紧接着,他视线变得模糊,思维仿佛脱离了身体,渐渐没入黑暗之中。 渐渐的,他能够看清周围,他看见自己仿佛在星空中漂浮,有着无数繁星包围着自己,在繁星的深处,有一个无比巨大的眼睛,这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仿佛蕴藏着无与伦比的知识。 深渊? 永久看到这个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祂是深渊。 深渊的本体是一个眼球?不是说神是不可知、不可描述的吗? “恭……喜……你……” 没等永久细想,悠扬的声音就回荡在永久耳旁,在声音响彻的这一瞬间,永久忽然有了明悟,紧接着,他睁开了双眼。 啪。 包裹住永久的黑色纹身如同脆弱的丝线一般一扯就断,永久只是睁开了眼睛,这些纹身就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手腕处的身份证明,其余再无痕迹。 “很不错,看来你拥有一个十分有趣的未来。”不知何时菱已经来到他的身边,对他含笑说道,“只是,深渊并不会告诉你,你拥有着什么样的未来。” “有趣的未来吗?那也不坏。”永久松了口气,紧接着开口询问,“那么,我接下该做些什么?” “仅仅只需要许愿就足够了,许愿你想要获得的知识,深渊是位十分慷慨的神明,对于知识来说,基本上算是有求必应。”菱想了想,然后给出了答案,然后又开口说道:“但这也算是缺点,在许愿的时候必须说出‘一个’、‘一种’之类的词语,以及必须是自身能够接受的知识,如果没有详细说出自己想要的知识,祂会将符合条件的知识全部塞入你的大脑中。” “毕竟,祂是一个‘慷慨的神明’。” “这会有什么后果?”永久止住了想要尝试的想法,先向菱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虽然他觉得知识越多越好,但谨慎些总没坏处。 “深渊所掌握的知识何其之多?仅仅只是一点就足以摧毁一个凡人的大脑,让其成为一个毫无意识的接近于人偶一样的东西,怎么?你想试试?”菱开着玩笑。 永久却笑不出来,难以想象这是种什么感觉。 “那我应该许什么样的愿?”他想在许愿之前先问问菱的意见,这样比较安心。 “希望收到一个芭比娃娃?”菱想了想,回答道。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永久完全不明白菱究竟在说些什么。 菱嘿嘿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这就是例句,许愿应只有‘一个’,并且想要得到的是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的东西,某些特殊情况就需要特殊的说法,不过这些没法教,懂的都懂,不懂的也不配成为深渊的信徒,死了算了。” 菱的意思是:愚蠢的人不配成为知识之神的信徒吗? “嗯……”永久发出了声音。 “我想想,什么样的愿望比较适合你。”菱思考了一下道:“要不你这样说吧…… “请赐予我能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下使用,能让我平安融入怪异侧,最适合我,我现在能够使用,不会有任何危险并且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一种技能。 “简单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会有任何危险并且不用付出任何代价’这句话了,照本宣科念就完事了,当然,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请自行选择,保命最重要,总之格式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这种从正常侧过来的人还有些麻烦,因为我生来就是怪异侧的人,但从我的角度来说,许这种愿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但你要记住的是,没有什么愿望是能免费实现的,现在基本上只能算是‘新手礼包’,深渊会根据你未来的精彩程度决定你究竟能获得多少,用完了只有‘等价交换’了。” 神明价值观中的等价交换……永久想起之前菱说过的话。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请求‘帮助’,就像是之前我在教堂时的祈祷一样,只要能让事件变得更加有趣,那么很有可能会获得祂的‘帮助’,虽然我不知道那时候哪里有趣了,不过结局是好的就足够了。” 意思是还可能有坏结局吗……永久心里自语了一句。 “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菱话音刚落,永久就下意识地将手腕抬起,紧贴在额头上,闭上双眼,默念了一声“深渊”。 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深渊就像是直接出现在了永久的旁边,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却能感觉到自己好像“看”到了深渊,如同皮肤突然获得了只能看到深渊的视觉一般,可他清楚是,一切皆为错觉。 但和深渊沟通的渠道已经连接。 请赐予我能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下使用,能让我平安融入怪异侧,最适合我,我现在能够使用,不会有任何危险并且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一种技能。 许愿结束,深渊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但留下了一些知识在永久的记忆深处,只是永久并不知道该如何查看。 “看来你已经成功了,只要开始回忆深渊手里拿着的那本书,就能知道深渊赐予了你什么知识。”菱适时解释道,“它被深渊称作——记忆之书。” 有点神奇,难道说那本书就是开启记忆的钥匙吗?永久开始了回忆,教堂里的雕像他不敢去想,怕不小心与邪神建立了沟通渠道,他开始回忆起流云庄大厅里的那些雕像,其中有一个就是深渊的雕像,他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那本书的模样。 巨大、厚重,漆黑的封面、封底与书脊,洁白的书页,以及,上下飞舞的文字。 永久回忆里的那本书渐渐翻开,所有文字都汇聚在了第一页上面。 隐天功。 “是一种名叫隐天功的技能,看起来有点像是修仙小说里的功法,还能修仙的吗?”永久“看着”脑海中的记忆之书,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向菱请教。 “有这种可能,深渊有着其他位面的知识是被证明了的,这个隐天功是肯定能用的,毕竟当初说明了要能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下使用的技能。”菱解释道。 紧接着她又说:“不过能不能修成神仙就不知道了,先试试?” “好。”永久回答,然后他就按照记忆之书上的描述,开始修炼。 叶隐于木,木藏于林,林立于地,地困于海,海与天连成一线,是为隐天。 永久突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看见天地间有无数色彩涌动,蔚蓝如同大海,赤红近似火焰,还有沉重的深褐色就像是土地,青绿,应该就是风,以及其他的种种颜色都随着永久隐天功施展,全部汇入他体内。 “这些各种颜色就是你之前说过的能量吗?”他疑惑开口。 “嗯,没错。”菱轻笑,然后说道:“恭喜你,正式步入怪异侧,虽然目前仅仅只是第一阶段,希望我能成为你成长的见证人。” “第一阶段?”永久一时间有些茫然,他转过脑袋,看向菱:“我记得之前你和安尘先生对话时说过你现在是第三阶段吧?这是划分实力的境界吗?” “对,从第一阶段开始,一直到第九阶段,一共有九个层次,其中,每三个阶段都是一道坎,我目前就止步于第三阶段了,阶段看着就好,只代表着修炼程度,最重要的还是对于世界规则的了解,这对于实力的影响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