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如戏全靠演技》 第1章 重生 她是一个刚刚在舞台上崭露头角的新星。 曾经是。 初中三年级的时候,应朋友的邀请去看世界巡回剧团的舞台剧,从此便憧憬于舞台的魅力之中,在高中和大学,都参加了戏剧俱乐部,开始学习表演。 她天生聪慧,但是对任何事情都兴趣寥寥,做事总是提不起劲,往往会半途而废,浪费了自己的才华,然而,只要登上舞台,她就会变得神采奕奕。 她从不认真对待任何事情,所以在学校的成绩一般,运动成绩也只是勉强过得去,但当她登上舞台时,看起来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在戏剧方面的天赋出人意料,在大学二年级时,她甚至获得了一位舞台剧导演的邀请,在当地的一部作品中扮演一个关键的配角,从此得到了业界的正式认可。 大学毕业后,她继续进修,并正式投入到演出中,外语专业的她受邀参加了国外戏剧公司的面试,直接飞到国外试镜和雀屏中选,也由此开始了自己多姿多彩的演绎生涯──到目前为止,似乎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在一次排练中,她从一层楼高的舞台上摔了下来,摔断了骨头,所以不得不休养一段时间。从那以后,她一次又一次地失去演出机会。最后,她不得不暂停自己热爱的工作,黯然回国。 她的名字,冯芷榕,终究被归为流星一般存在;经过与大气的剧烈摩擦,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这时,她的青梅竹马,正好从国外回来,两人久别从逢。他是一位退役的武术大师,打算在家乡开办一个儿童才艺班,听了她的经历后,说:“反正你只是偶尔客串表演,不如偶尔来帮帮我吧!”正式邀请她做才艺班老师和青梅竹马的武术助手。 那时她只想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但没想到她竟一点点的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失落感逐渐消失,也日渐从社交互动和教学中找到了另一种成就感,逐渐从整天满面愁容的表情变成了整天活泼微笑样子。 虽然这样平凡的生活只过了半年,但忙碌的日常生活让找回了久违的充实感。偶尔,她会因为噩梦而在半夜惊醒,但渐渐地,她可以开始反思过往的生活,甚至还考虑过自己该重新振作起来…… 然后,她死了。 那是一个下午,她刚收完一堂才艺课的费用,急着去银行存钱,因为担心银行快下班了,于是抄近路跑了过去。 那是房屋之间的一条小巷,平时几乎没有人,也可能是她太过匆忙了,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跟踪了。 当第一根反射阳光的棍子击中她的后脑勺时,她才通过自己在与地面的近距离接触中发现了一旁不轨的人影。 她想呼救,还记得青梅竹马说过,别以为随便学了一点所谓的防身术就想对付坏人,遇到坏人时,首先要做的就是大声呼救,她也还记得自己笑着跟青梅竹马说:“废话!这个连小孩子都知道!” 但是青梅竹马并没有说遭到一记重击后,该怎么逃跑。 更没有说过,挨了第一下之后,还会有第二下。 结果,她死了。 她只知道,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不仅处于痛苦之中,还不合时机的满脑子都想吐槽这个青梅竹马———— “什么情况!没人说过该怎么办啊!” 冯芷榕,享年29岁。终究就像流星一般,在这个世界上一闪而逝。 “啊啊啊啊!!“痛啊痛啊痛啊!!” “哇——哇——” 奇怪?哪来的婴儿声? “我收取的学费呢?银行关门了吗?都快五点了,再不去就晚了!等等,我睡了很久了吗?为什么头还是那么疼?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被碾碎了,头疼得要命,更重要的是,此时宝宝的哭声还在耳边用高分贝的方式不停地播放,就像在每个电视台同时播放广告一样烦人! “啊啊啊——” 虽然她想大声尖叫,但婴儿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直到她感到喉咙开始疼,才逐渐安静下来了。 “咦?” 冯芷榕发现,当自己停止抱怨时,宝宝的哭声也停止了,于是,她开始好奇的四处张望,寻找哭声的来源。 她的视力模糊,几乎看不见东西。 过了很长时间,她终于看到了一块血迹斑斑的布料,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视线。 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正在被抚摸。 “啊,这是一家医院! 如果是在医院里面,那么这里有婴儿就很合理了! 她完全忽略了那块血腥的布料。 自己肯定是被那个混蛋打晕了,然后被一个好心的路人送进了急救室,而又恰巧跟孕妇在一个病房。没错,应该就是这样。 但是,为什么孕妇哄小孩的声音就好像在自己耳边一样呢? “恭喜夫人,你是个健康的小女孩!”说这话的,似乎是一位年长的女性。 然后一个女人用温柔、微弱的声音说:“女孩……啊!爹和二老爷一直盼着是个女孩呢!” 似乎有些上了年纪的妇女说:“太太,过来抱着小姐先睡一会吧。厨娘的汤差不多也快熬好了。” “好的,张婶,二老爷有没有说过他想给这个女孩取什么名字?” 那个叫张婶的女人说:“说了!二老爷说,院里的榕树茂盛漂亮,如果夫人生了个女娃,就叫芷榕,有香草之容,榕树之魄。” “芷榕,冯芷榕,很好听。” “夫人先抱着小姐,我跟二老爷去报喜。” “去吧。” 木门嘎吱嘎吱地响着,冯芷榕稚嫩的脸都冷下来了。 什么? 这是什么古装剧的台词? 还有,为什么婴儿和她同名?难道他们偷看了病床上的名牌,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还有,旁边的产妇妈妈,请把电视声音关小一点,可以吗? 但这柔软的触感,略带血腥的空气,温柔的抚摸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这样也还挺舒服的。 不,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床铃在哪里?床铃…… 接着,冯芷榕又沉沉的睡着了。 这次她没有死,只是从黑暗中再次醒来的时候,再一次爆发出婴儿响亮的哭声。 这时她知道,自己重生了,完全重生了。 不仅是那笔重要的学费不见了,而且那袋在厨房里放了一天多的垃圾还没扔掉,肯定会被老爸老妈念叨半天——即使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虽然她平时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这种巨大的失落感已经掏空了她体内的一切。 想哭。 冯芷榕哭了,用新生儿的身份哭得彻彻底底。 第2章 千金小姐 那件事已经过去将近十年了。 冯芷榕能跑能跳,打从婴儿开始适应这个新的身体并不难,最难的是如何装得像个“真正”的孩子。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说话”,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几岁的孩子只能学会说话,所以她一开口便是一口流利的语言,这可吓坏了奶娘。幸运的是,她的父亲是朝廷官员,她的祖父曾是宰相,算得上是家学渊源。平日模仿父母和长辈的话,而且能像个天生异才一样说话,似乎也并不难。 辞官在家的祖父冯旭年纪尚幼便如此聪慧,自然成了专职教导她的先生,从父母那里抢过了培养她的责任。 父亲是一个古板的人,母亲平时也是传统女性的样板,从现代而来的冯芷榕却感到非常为难。她不任由骨子那股孩子般莫名的激情而任性,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勉强自己逐渐长大成为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但所幸,祖父似乎也是个怪人。 比起古板的父母和许多严肃的兄长,有时候还像个调皮的老孩子,这也让冯芷榕从一开始的尴尬一直到现在,慢慢地亲近祖父。 冯芷榕扮演孩子很出色,连自己的心性似乎都因为从娘胎里就开始又重新经历了一轮,慢慢地跟这一世的年龄稍稍融合。至今唯一不习惯的,是每天早上被奶娘叫醒,然后就开始摆弄她的衣服和头发。 真麻烦! “啊!疼疼疼疼──” 冯芷榕喊道:“奶娘,白娅!你们扯到我的头发啦!” 来到这辈子已经九年多了,连用词酌句都渐渐向这个世界靠拢的冯芷榕扭了扭身子:“像我前几天那样绑马尾不好吗!反正晚上也得解开,为什么要梳得这么紧呢?” 帮冯芷榕打扮的,除了奶娘彭氏之外,还有一个新来不到一年,刚被叫来专门伺候冯芷榕丫鬟白娅。 彭氏早已听惯了冯芷榕的胡言乱语,只是笑着劝道:“小姐,不要这样说!从早上到睡觉之间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还是得好生打理才行!” 虽然白娅的年龄比冯芷榕大一点,但因为自己只是婢女,而对冯芷榕在礼仪上有所顾虑:“没错啊,小姐,头发要梳理好了才有精神呢!” 冯芷榕听了,简直想翻白眼:“有没有精神得看睡得好不好,与梳头发没关系!”她觉得自己的常识才是实在的! 白娅好不容易把冯芷榕的整束头发都束了起来,并交给彭氏为冯芷榕编花样:“小姐,即便你再不喜欢梳头,也别像几天前那样,想要把头发剪掉!” 彭氏听白娅这么一说,脸也沉了下去,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且剪头发不是出家,就是出殡,小姐可别再说那种傻话了!” 冯芷榕撅着嘴,闷声不语,幸亏当时祖父知道后,只是严肃的念了她一顿,如果被她这辈子的父母知道,恐怕会来的是一个让自己不堪忍受的惩罚! 冯芷榕虽然至今没有受到过父母的惩罚,但看着父母惩罚自己的哥哥们所下的狠手,平日里也是不敢太过放肆。 想象一下,自己上辈子就已经二十九岁了,再加上这一世重温了九年的童年时光——如果还像孩子一样受到惩罚,这张脸往哪放? 不过,没人知道就是了。 想到这里,冯芷榕只能把满腹牢骚吞进肚子。 彭氏一边帮冯芷榕这个在她眼里似乎永远长不大孩子打理头发,一边与白娅闲聊着,冯芷榕就像娃娃一般,一声不吭的坐着,直到彭氏说:“成了!今天就这样吧吧!”,她才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喊道:“太好了!” 白娅被这突如其来的欢呼吓了一跳,彭氏倒是一如既往的认真道:“小姐,什么太好了?” “我我我……”冯芷榕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是的,便叫道:“对了!祖父今天要找我!我要先走了!谢谢奶娘,谢谢白娅!”然后便一溜烟的消失在她们面前,只剩下目瞪口呆的白娅和彭氏摇头叹气。 冯芷榕的祖父冯旭以养老为由辞官回家后,便成日盯着孙儿们学习,教导他们做人的道理,直到冯芷榕出生,这家里有了唯一的女娃后,生活的重心才逐渐转移。 冯芷榕上面有年纪与自己相差甚大的三个嫡兄和两个庶兄,她可能是父母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还因为她和五位兄长的年龄相距甚远,又是冯老爷的掌上明珠,可以说被冯家上下宠上了天。 虽然冯芷榕的父亲冯政道仍然整天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但对于这个女儿,长女又是嫡出,往往比起说教,更多的是无奈和变相的纵容; 至于冯芷榕的母亲周有韶就更绝了!虽然身为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也想教导自己女儿大家闺秀的风范,但这女儿要多调皮就有多调皮,几年的教导完全没有任何改变,又看着冯芷榕和祖父非常亲近,变放弃了那些磨练闺阁女孩的办法,让她读一些自己也读过的圣贤书,并恳求自己的丈夫让冯芷榕参加一些男孩的活动——马术、射箭等等,冯芷榕也参与了不少,事实也如周有韶所想的,冯芷榕比同龄的孩子们的表现更加出色。 于是,冯芷榕最终还是以其出色的表现,征服了冯家上下,同时也成为了让人又感到头痛和羡慕的人物。 冯家女眷所住的院子,比男仆所住的院子更往里靠。冯家的房子虽然宽敞,但养着一家老小和一众仆从,还是没有多余的空间能浪费,所以冯芷榕要穿过长辈和兄长们居住的地方,到众人都能来的花园时,总能看到兄长们在书房刻苦读书。 听说最近有两位兄长在准备科考,正在发奋图强,这对上辈子早已脱离学生身份多年的冯芷榕来说,想都不敢想,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冯芷榕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展示了她在前世磨练出来的最佳演技:扮演一个屁颠屁颠的孩子,朝冯家花园跑去—— “祖父!祖父!” 在这个年龄的冯芷榕,她的声音不用特别伪装,就能发出那种带着孩子声音的腔调,还没有完全脱去稚气的声音,搭上她那明显活泼过度的模样,总能让人莞尔一笑。在园中唯一的一个凉亭里,有一个头发花白、头戴巾帽的男人端坐着,与另一个身穿官服的陌生中年男子把盏相对。冯芷榕仔细一看,觉得这个陌生人没来由的有些熟悉,不知道自己在更小的时候是否曾经见过? 第3章 命格 冯芷榕的记性很好,上辈子就是这样。但不管她的记性有多好,这些年她在冯府内外见过的人也太多了,忘记一些人是很正常的。 她不知道家里来了客人,但是原本只对着冯家人展现出孩童模样的她,一时之间感到有些困窘,但随即她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孩子,不需要忌讳这个问题,,便松了一口气,姑且将自己的表现暂时转换过来,以平日母亲和奶娘所教的仪态对待。 “祖父! 冯芷榕的祖父,冯旭看着平日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没有表现失态,又觉得她这番转变很有趣,便放下手中的杯子,向旁边的男人笑了笑,介绍道:“这孩子周岁时,刘主薄也见过,一晃就过了八年,现在变成了这么一个活泼的孩子!” 被称为刘主薄的男子拱手对冯旭说:“冯詹事的千金从小便能看出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如今活泼精神,甚好。”刘主薄所说的冯詹事,便是冯芷榕今生的父亲,冯政道。 冯旭向冯芷榕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道:“芷榕,这是钦天监的刘主薄,你满月和出生的时候都有来看过你,是你父亲在朝中的朋友。” 冯芷榕看冯旭介绍得那么慎重,前世又曾经在教科书里学过钦天监是一个重要的单位,于是也打起万分精神和态度道:“刘叔叔好,我叫芷榕!” 刘主薄看到冯芷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道:“冯平章,你这个孙女可是活泼好动的,想来平日教养,要多费些心思啊。”刘主薄所说的“冯平章”,便是冯旭辞职前的头衔,为从一品平章政事。 冯芷榕一脸不服气,噘着嘴,小声道:“我很乖!”芷榕说的也对,她适应了这个全新的生活,全新的时代整整九年!她花了所有的精力才摆脱了她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和思想,现在她才能勉强适应这个礼仪繁多的时代。 冯旭咳了一声,道:“刘主薄说得对,当时荀监正也看过了,这孩子命格甚好,如果不是生在良家,恐怕会成为山林绿匪的头目。” 啊?匪类头目?难道那位监正说过自己会成为山大王吗?——冯芷榕的好奇心和脾气怂恿她想要发作,但她毕竟也知道自己还是个孩子,也因为好奇其中缘故,希望能多听一些关于自己的“八卦”。 刘主薄有点尴尬地看了一眼冯芷榕,说:“冯平章,荀监正当时可没有这样说,他老人家说的是,这个娃娃虽然是女儿之身,但有幸生在文武俱全的冯家,将来有可能出将入相。” 冯旭捋着花白的胡子,自然地道:“所以如果生在土匪之中,就是山中之王!”说着,看了看冯芷榕。 好啊!这老头在开我的玩笑! 在这个世界上,因为经常跟冯旭腻在一起,最熟悉冯芷榕真实个性的莫过于这位老祖父。毕竟,冯旭也曾经是当朝的宰相,目光如炬,冯芷榕学会说话不久就看出了她的与众不同,后来并没有与她道破,只借着好好教导这个调皮活泼的孙女为理由,慢慢摸清她的性格。 冯旭自然不可能知道冯芷榕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但即便如此,冯旭还是把她看作是一个早熟的孩子,甚至作为一个成年人对待,因此两人虽然是祖孙,想相处得像是好友一般。 冯芷榕一开始也因为自己的警惕和内在的伦理观念而心有芥蒂,但久而久之也慢慢放下了心,所以对于冯旭的言辞,她不愿意默默认栽,而是理所当然的还以颜色── “啊!我不想成为山大王,就算要做,也是做山大王的孙女,这样才有人疼。”冯芷榕的撒娇的靠着冯旭的膝盖,使出浑身解数来表现小孩子的撒娇和小女儿家的态度,反将了冯旭一军。 刘主薄看着两人“和乐融融”的样子,自然也笑了起来,又道:“冯平章真是好夫妻,有这么一个艾撒娇的孙女,每天都被逗笑得合不拢嘴!” 冯旭听了也是嘴角一扬:“我这孙女儿太调皮了,连她父亲都受不了。” 刘主薄笑着说:“这是自然,毕竟,她是冯詹事唯一的掌上明珠,必须好好养护才是。” 冯旭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冯芷榕的小脑袋,说:“刘主薄不知道,这个丫头古灵精怪,就像你和荀监正预料的那样,是个不寻常的孩子。” 不寻常呢?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刘主薄道:“她可是能够出将入相的逸才” 冯旭低头看着冯芷榕,道:“你这丫头说说,平日里最喜欢做什么?” 冯芷榕漾起最天真的笑容装傻道:“自然是喜欢跟祖父聊天了!” “胡说八道。”冯旭总是板着的脸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刘主薄,这丫头最喜欢缠着我带她去学骑马射箭了!” 刘主薄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个天生的将军!” “还差得远”。冯旭摇摇头说:“我的儿孙虽然各有千秋,但我实在不希望他们再打仗了,一旦他们上了战场,便是数年光阴,为人长辈者时常担心得夜不能寐。” 刘主薄压低声音,道:“毕竟是天下父母之心,虽是为报效朝廷,但那种豪情壮志,想使家人不担心也难。” 冯芷榕知道自己的父亲之上还有一个伯父冯正辉,她出生前不久在河北战死,一度让冯家陷入一片愁云,连冯旭也以此为契机,以修养的借口辞职。据说,心意之坚决,连陛下几次三番的威逼劝诱都无法阻挡,最后不得不准他离开朝堂。 冯正辉的遗孀曹中玉至今仍在冯府掌管内务,只留下两个嫡子和一个嫡女,前者因为忙于工作,很少见到,后者则因为远嫁,只在每年中秋和过年才会回家省亲。 另外,在冯芷榕父亲那一代,还有一个叔叔在朝廷工部任职,那就是冯旭的三儿子冯正勋,因为工作繁忙,甚少相见,所以让冯芷榕觉得很陌生。至于叔母曹中姵,因为经常卧病在床,也很少和她说话。 冯芷榕这辈子刚开始不久的时候,光是想起自己前世还没来得及与亲友们告别,就莫名其妙的死了,不禁难过了好些年,虽然身份不同,情况相异,但她能体会冯旭痛失爱子的感受,因此她在冯旭又要为此伤心难过之时,赶紧趴在冯徐的膝盖上轻摇,道:“祖父!我可是一个女孩!才不要做什么僵局,我要和祖父一直在一起!” 冯旭还没来得及伤感,看着冯芷榕眨着眼睛,说着这般只有女孩才会说的撒娇话,也是从心底感到温暖:“说什么傻话,你就算不出将入相,将来也是要出嫁的。” 冯芷榕听到要嫁人的事情,当即也不顾刘主薄在场,立刻跨下脸,撅着嘴:“祖父是想急着把我送出去!” 冯芷榕自然从奶娘彭氏那里听到过当朝律令:男人最迟20岁,女人最迟15岁便要定亲,定亲之后,最晚3年内必须结婚。当时她年纪尚小,觉得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但是想不到在冯家的日子如此之快,转眼之间距离定亲的年龄只有六年了! 虽然她知道在这严谨的古代礼仪中,不必期待什么“奇迹”,也不妄想成为一个和尚或尼姑自由在在的生活,尤其是自己冯家千金的身份,虽然处处养尊处优,但是也必须要遵守比常人更严谨的礼仪。 虽然冯芷榕前世算得上是个好孩子,但那只是与“现代人”相比而言,现在投生来到这古代的世界,还是被划入了调皮与出格的一类。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撒娇。” “那种事情现在还太早了嘛!”冯芷榕脑子一转,话题一转:“对了!祖父!不如祖父让我多学一点东西,就算以后不能继续躲在祖父身边,也没有人敢欺负我。” 这方面冯旭还没来得及反应,刘主薄倒是第一个笑出来了。看着冯旭向她投来疑惑的眼神,他假装咳了几声,说:“冯平章,其实下官今天前来,除了送信之外,陛下还希望在冯平章回信之前先听听意见。” 冯旭凝起目光,看了刘主薄一会儿,才说:“这件事还得问问我儿子,我做不了决定。” “陛下今日下朝后,也向冯詹事询问了此事,也说了跟冯平章同样的话。” 冯旭想了一会儿,对冯芷榕说:“祖父和刘主薄大人有事要谈。今天,你便自己学习去了!” 冯芷榕本来还想赖在冯旭的膝盖上听二人谈话,这时也知道要避嫌了,于是便站了起来后退几步,向二人行礼告别。 “等一下。”刘主薄看着冯芷榕娇小的身体和良好的礼仪,脑子里转了几个念头,又向冯旭道:“既然你们二人都拿不定注意,何不问问这个孩子?” 第4章 装傻充愣 “胡说。”冯旭不脱口而出:“那种事情能让孩子决定吗?” 问我?——冯芷榕一脸疑惑的呆在原地,总觉得进退两难。 刘主薄说:“冯平章切莫着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真的这么说吗?” 刘主薄笑着说:“冯平章在朝为官四十年,可是从陛下立储之时便看着陛下长大的,怎么会不了解陛下的性情呢?” 冯旭沉下脸说:“不可随便妄测陛下的想法。” 刘主薄又道:“陛下还说,当冯平章还会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就代表冯平章的脾气没有变,听听新鲜的想法也无妨。” 冯旭终于无奈地说:“以前在朝堂之上,大家都说我能猜出陛下的心思,但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最了解微臣心思的,就是陛下了。” 刘主薄此时将目光投向了进退两难的冯芷榕,道:“孩子,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想法,可好?” 冯芷榕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向用一种苦恼的目光看向冯旭,而冯旭沉重地点点头,道:“你就按自己所想的老实回答刘主薄吧。” “真的老实吗?”冯芷榕忍不住问出口:“祖父,是对您的这种老实,还是对父母的那种老实?” 冯旭的心情本来还有些郁结,听了冯芷榕这话又被逗开了,于是也笑道:“用你对我的那般老实便好!” 冯芷榕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是在心里斟酌了一番,这才对刘主薄道:“刘叔叔,请问吧!芷榕知无不言!” 刘主薄笑了笑,说:“其实,这次我前来叨扰,不仅是受荀监正的请托,同时也是奉了陛下之命。” 冯芷榕想皱眉,但又不敢表达得太明显,于是也抿着嘴静静地等待。 刘主薄继续说道:“陛下非常看重两朝老臣冯平章,也非常重视为朝廷出生入死的冯氏家族。冯家男儿几乎人人都在朝为官,殿下也都颇为关照,不过陛下也曾经说过,如果冯家生了女孩,也要像男儿一般接受教育。” 刘主薄弯弯绕绕地说了一大段长长的前言,这可让冯芷榕脸上一片阴黑——她总感觉这情况似乎不太妙啊? 刘主薄望傻愣着听自己的长篇大论的冯芷榕,不禁暗自觉得对方真是个孩子,似乎被自己的前言给弄糊涂了,便咳了一声继续说:“普通人家的女孩通常只学习女红、管账和煮饭,但大多数官员家的女孩则不必精通此道。相反,她们必须多学习其他技能,以便将来帮助丈夫的外家。所以陛下问冯詹事,是否要让女儿入宫读书?” “入宫…读书?” 啊,这不是真的吧?难道之后还要参加选秀吗? 不,不,不,虽然冯芷榕没有少看、也演过一些历史剧或古装剧,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卷入那种泥潭!更重要的是,演戏就是演戏,但如果现实情境像戏剧一样“刺激”,那么很少有人的身心健康能承受那么多重的打击吧?更何况,人的生命和时间都是一去不返的 如果要那么不自由的将人生葬送在里面,那还不如不要给她这辈子的时间! 好吧!她承认自己想得太多了。 冯芷榕有点喜欢这样自由的童年,但如果将来要过的是那种需要如履薄冰的生活,那可是一片苦海!她才不要! 听了冯芷榕略带迟疑的声音,刘主薄以为孩子还小,听不懂,便又说道:“宫里的学习和外面的学习略有不同,除了一般的礼仪外,还有琴棋书画,还要读圣贤之书,大部分都与男子所学一样。” 冯芷榕知道刘主薄已经给出了解释,这时如果自己继续装傻,也太过分了,便说:“那么,还能学骑马射箭吗?” 刘主薄听了一愣,说:“女子不需要学骑马射箭……” 冯旭解释说:“在我朝开朝之时,有很多女子学习骑马射箭来抵御敌人,但国事基本稳定后,女子就不需要在战场上与敌人作战了。” 冯芷榕拨弄着手指说:“可是我喜欢和祖父在一起……” 刘主薄笑着对冯旭说:“冯平章太疼爱这孙女了。” 也许冯旭也为此事感到骄傲,扬起嘴角说:“我向陛下辞官后不久,上天就给了冯家一个女娃,所以我最享受的就是这份天伦之乐了!” 刘主薄笑道:“冯平章的其他孙辈都没这么幸运,能让冯平章亲自跟在身边,怪不得这孩子这么亲近冯平章。” 冯旭道:“这孩子也很贴心,正好能让我有事可做!” 刘主薄点点头,回头对冯芷榕说:“孩子,你父亲和祖父都还拿不定主意,你自己觉得呢?” 该死,这就像一场有选择的游戏,错误的选择可能会导致错误的路线,甚至糟糕的结果! 冯芷榕干脆决定装死到底:“在宫中如果不能骑马射箭的话,可闷得紧!而且,我和祖父约好了,等我骑马的技术更好以后,祖父还要带我去游山玩水呢。”既然作为一个孩子,那就有一些任性的权利。 刘主薄听了冯芷榕的话,不禁好奇地看着冯旭,而冯旭也点了点头:“当时看这孩子学得那么认真,便答应了她。” 刘主薄笑了:“冯平章真对这孙女宠爱有加啊。” 冯旭摇摇头,问冯芷榕:“你在宫中即使不能骑马射箭,也还有很多要学的,而且以后你也要在冯家读圣贤书、学琴棋书画。现在陛下给了你这样一个机会,你要拒绝吗?”冯芷榕见冯旭脸上表情稍有变化,这可让她心中一紧。 “唔……”冯芷榕开始觉得有点为难了,她起初觉得冯旭不愿意让她离开,但现在为什么好像在劝自己进宫学习呢? 冯旭接下来的话可算解开了她的疑惑:“你在宫中学习的时间只有三年,将来还得定亲、嫁人。如果浪费了三年的学习时间,那就不好了。另外,宫里有很多好老师,所以我想你在那里会学到很多有趣的东西。” “但是,如果我在宫中读书,我就不能见到祖父了。”冯芷榕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还是有些不对,又补充道:“还有爹和娘,还有兄长们,都不能天天见面啊!” 冯旭笑了:“你这孩子,都半个大孩子了还这么爱撒娇!还有,你说娘亲便罢了,平日也没听你提起你父亲和兄长们,现在却又想起了吗?” 冯芷榕嘿嘿傻笑着,道:“平时天天见面嘛!如果不能见面,就会开始想念他们了,不是吗?” 刘主播说:“冯家毕竟还在京城,如果孩子进宫读书,第一年每半个月左右便可以休息两天。要回冯家也是可以的。” 冯旭也接着说:“再过三个月你就满十岁了,该是设帨的日子了,便可去王宫读书。待你三年出宫之后,祖父再带你去骑马,看看那些美丽的山川河水,可好?” 冯芷榕看平日里还算严肃的冯旭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能装出委屈的样子同意:“那,祖父可不能食言哦!” 第5章 决定入宫读书 冯芷榕前世是个戏精,此刻满脸委屈的模样发挥得淋漓尽致,且不说钦天监的刘主薄被她这样子惹得心疼,便连向来有目光如炬的冯旭都会被骗过去。那刘主薄见状,忙道:“孩子,不打紧。当进宫以后,与朝中大员的女儿们一起学习,她们都与你年龄相仿,你一定会有合得来的好朋友的。” ————但是我怕自己不能适应那些伙伴。 冯芷榕心中叫苦,脸上仍然是做真诚而委屈的样子:“刘叔叔,奶娘说我在冯家自在惯了,也没有哪家小姐和我一般胡闹,不知道跟其他人相处能不能合得来!” 刘主薄呵呵一笑,道:“这孩子虽然性格开朗,却也懂得礼节,尽管放心。”停了一下,又说:“而且冯平章是朝廷的要员,冯詹事也是三品大员,定然不会有人故意为难你。” 冯芷榕转身向冯旭投去求援和询问的眼神,后者也难得安慰道:“而我的外甥女,也是你的表姑母,正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就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也没人敢为难你。” 冯芷榕听了感觉比感动,更是满脸黑线:“祖父和刘叔叔都是这么说的,是不是代表入宫学习很危险,需要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啊?” 冯旭和刘主薄一时之间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安慰反而让孩子更担心,两个人愣了一会儿,然后由刘主薄说:“你祖父和我也是看你太过担心,才安慰你几句,却没料到你这孩子想得也忒远了。” ——还不都是你们危言耸听! 收拾完心里的嘀咕,冯芷榕只是偏偏小脑袋瓜子问:“真的吗?” 冯旭点头道:“就凭你这孩子的聪明劲,我看那些官家小姐们不被你闹得头疼就好了。” 冯芷榕见冯旭都这么说,心里知道自己如果再佯装不明白,那会让冯旭戳破自己的面具,也顺势做出惊讶的样子:“哎呀!祖父,芷榕这么乖,这么听话,怎么能糊弄得了别人呢!” “看你这孩子!”冯旭不情愿地摇了摇头,对刘主薄说:“今日之事,刘主薄可得好好向荀监正说说,当年荀监正看这孩子的命格,所言不假,属实是个人精。” 刘主薄笑道:“孩子年龄还小,再过几个月进宫磨炼磨炼,将来定然大有可为。”言语之外的意思正是先前所说出将入相一事。 “我朝还没弱到需要女人拿起兵器的程度。”冯旭摇了摇头说:“她父亲还没想得太远,但我希望这孩子一生平安顺心就够了。” “平安顺心……可是一种极大的奢求啊,冯平章。” 也许冯旭又想起了他在战争中牺牲的孩子,低沉地道:“我知道。”便不再说话了。 刘主薄也许是感受到了冯旭的心情,说:“长辈担心儿孙是正常的,但还请冯平章更相信荀监正和下官的眼光。每个人的人生都要经历一些坎坷,但能乘风破浪的人,定然有孩子这一号人。” 冯旭叹了口气,道:“还好这孩子是个女儿身,如果是个男的,我怕又让人操碎了心。” 刘主薄勾勾嘴角,道:“今日之事就这样了,若是冯平章同意了,下官就回宫让人安排。” 冯旭说:“我儿子现在一定还在宫中办事,请您在回禀陛下之前先告诉他一声,可行?” 刘主薄说:“这是自然。”语毕,便站起来对冯旭拱手道:“今日冒昧来访,感谢冯平章赐下官这壶好茶。” 冯旭也站起来拱手道:“冯某这才感谢刘主薄为这件事亲自跑了一趟。”并向冯芷榕叫了声:“孩子。” 冯芷榕便会意过来,也跟着行礼道:“谢谢刘叔叔。” 刘主薄笑着蹲下来,对冯芷榕道:“孩子,下官的女儿也获陛下圣恩,可以进入宫殿学习,也许你还会担心入宫学的事情,但在将来若在宫中相遇,希望你们两个人也可以互相照顾,可好?” “刘叔叔的女儿和芷榕相较,谁比较年长呢? 刘主薄道:“她虚长你四岁。” 冯芷榕笑了:“好呀!将来在宫中学习之后,我就可以和姐姐一起玩了!希望她不要被我吓到!” 看着冯芷榕的童言童语,刘主薄忍不住笑了出来,又站起来对冯旭拱手道:“冯平章的孙女可真活泼,和我家那个安静的娃儿不通,到时候或许还得让这孩子照顾她。” 冯旭道:“刘主薄一直很照顾冯家,两个小女儿互相照顾也是应该。” 刘主薄说:“那么下官就不再叨扰,冯平章,下官就此告辞了。” 冯旭做了个手势:“刘主薄,让我送你一程吧!” “那就劳烦冯平章了。” 冯旭对冯芷榕说:“孩子,你且在此等一下,祖父一会儿就回来。” 冯芷榕乖巧地点点头同意,看着两个大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干脆跑去找冯府的仆人,让他们再给冯旭煮一壶茶,之后,便乖乖地回到亭子那里坐了下来。 冯旭似乎在给刘主薄送行的过程中又聊了一会,直到冯府的仆人送来了一壶新热茶,冯旭才回来:“娃儿,为什么还有一壶茶?” 冯芷榕笑着说:“祖父平日早上总是喝两壶茶,刚才,祖父和刘主薄谈了很久,几乎滴水未进,我想祖父回来还得再热一壶茶,所以就让人先煮了。” 冯旭宠溺地摸了摸冯芷榕的头,说:“乖孙真贴心。” 冯芷榕傻笑着说:“不知道今年我到宫里读书之后,祖父会不会寂寞。” 冯旭意味深长地看了冯芷榕一会儿,说:“平日你脑子里想些什么,祖父当真捉摸不透,但这件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冯芷榕噘着嘴,知道冯旭又一如继任的问她实话,索性也直白的说:“娘曾经告诉过我,宫中的规矩森严,所以刚才真是有些害怕。” “看看你娘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冯旭无奈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说:“你只是在那里学习,并不是嫁入宫中。虽然规矩森严,但总不能缚你一辈子。” 冯芷榕打从心里一震,道:“那应该很可怕吧!” 冯旭没有否认,他说:“祖父对自己的孩子和孙子孙女没有太大的期望,只是希望你们能堂堂正正的做人,不至辱没冯家便已足够了。 冯芷榕点点头,说:“我还想在太阳低下活得堂堂正正呢!绝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冯旭笑着说:“这是我冯家的好孩子。” 冯芷榕跟着傻笑了一下,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地道:“祖父,刚才你和刘主薄说什么命格的,能对我说说吗?” 冯旭没有直接回答冯芷榕的问题,而是开玩笑说:“哦?刚才可是叫刘主薄为刘叔叔,现在怎么叫得这么生分了!” “祖父刚才不是说人家是个人精嘛!”冯芷榕抬起自己的小脑袋,故意表演了那瘸腿的高傲:“既然是人精,自然想要撒娇一下,变得人见人爱才行!” 冯旭摸了摸冯芷榕的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这才和冯芷榕说:“孩子啊!你真的想知道你出身时候的事情吗?” 第6章 出生时候的事 虽然冯芷榕自这世界诞生以来便有清晰的记忆,但毕竟当时仍是襁褓中的婴儿,无法知道外面的信息,所以她对方才冯旭和刘主薄所说关于她命格的事情毫不知情,自然很是好奇,也想知道得更详细。 且不说出将入相之类的荒缪之言,她想更多地了解关于自己的信息——不仅仅是出于好奇,而是想更加了解这一世的自己和这个世界。 当然,还有一种模糊的预感。 她觉得她知道的东西越多,她就越能减少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的概率。 例如,在前世,如果她更加警惕,她可能就不会遇到一个歹徒而死! 或者,如果她排戏之前,更仔细地观察舞台,更多地关注周围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摔下去了呢? 这样的纠结一直困扰着她,所以当冯旭问她是否真的想知道自己出生时的事情时,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当然想!” 当然,她还没忘记自己还是个孩子,便补充道:“我就是想知道!”如此撒娇的语气。 冯旭平时可对她这种撒娇的言语不买张,现在却像吃错了药似的对她说:“你出生的时候,因为您的叔叔不久之前在战争中去世了,陛下送来了许多礼物来安慰冯家,……其中,还指派了钦天监的荀监正专门依你的生辰八字推演命格,然后再吩咐刘主薄亲自送来冯家,可以说是备受隆恩……” 虽然冯芷榕不知道让人推演命格的意义是什么,但上一世读书的时候知道,钦天监是备受皇家重视的机构,如果是由皇帝如此指派,虽然沾了战死的叔叔之光,但自己的出生所受的“隆恩”也算重中之重了──如此一想,压力顿觉很大。 冯旭又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你的命格自然也交给陛下过目了,你能够出将入相,仕途显达。当时我和你父亲急着叩谢陛下恩典,却也十分庆幸……” 冯芷榕不假思索地说:“庆幸我为女儿身?” 冯旭挑了挑眉毛,对冯芷榕的话不置可否:“是。在我们这两代人中,冯家功名显赫……虽然受到两朝皇帝的信任,但凡事都要考虑周全,切不可好大喜功,以免功高震主。”冯旭所谓的“功名显赫”也包含着自己的成就,但因为他需要对冯芷榕客观地描述冯氏家族的现状,所以也并不在意谦逊。 冯芷榕笑了:“祖父,我可不就是生得刚刚好!” 冯旭接着说:“也庆幸,宫中时常来关照的人也只在你三岁的时候来的勤,如果看到你现在这半大人的样子,肯定知道你是个人精!” 冯芷榕高兴地道:“我就算没有跟着哥哥们一起念书,但整天听他们之乎者也,要说咬文嚼字的话还真能学舌唬人!” 冯旭知道冯芷榕是在开玩笑,便不打断她自顾自的笑声。冯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着说:“荀监正也说你不容易照顾。如果你只是像普通女儿那样做针线活,那就太可惜了。这就是为什么你的父母如此纵容你学习骑马和射箭的原因。” 冯芷榕道:“奶娘也觉得娘特奇怪,父母怎么愿意让我整天脏兮兮的,汗流浃背,不像个女孩子,我想,当年那些出将入相的评论,现在都已经被当作儿戏了!” 冯旭的目光愣住了,说:“孩子,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孩子还是成年人。”冯旭听懂了冯芷榕这句话的意思,觉得她干脆以“儿戏”来化解朝廷可能会对冯家起的疑心。 冯芷榕被冯旭的话吓了一跳,索性愣了一下,并没看出什么,然后回过神来,易装无辜的脸问:“为什么?” “你说的每句话,你做的每件事,你说的每句话,都让我想起以前见过的影子。” 冯芷榕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祖父曾经见过……朝廷中的官员?”虽然冯旭的话逼近了真相,但毕竟谁也想不到,在这个九岁的小身体里确实隐藏着一个成人的灵魂,自然如果冯芷榕继续“保持”自己的警觉和智慧,就不会太矫情了。 冯旭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出生时虽然因为伯父父而蒙受圣恩,但这也意味着往后宫里的人会继续记住你,你天生聪慧,以后难免还要经历一番风雨。” 冯芷榕沉默了一会儿,知道冯旭这是真的为自己担心,便不再开玩笑说:“祖父,您放心吧,我到宫里读书的时候,一定安安稳稳的,再也不闹事了。” “要是你知道就好了。”说着,冯旭站了起来,走出亭子几步,抬头望着外面的天空,道:“你这丫头,又睡懒觉了,没有规矩,今天是不是又没吃早饭吗?” 冯芷榕正在长身体,尽管她很容易饿,但是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所以经常不能和家人一起共进早饭,而是起床梳洗后随便喝一碗粥,便跑来和冯旭聊天,等上一个时辰左右再吃午饭。 最初的家里的其他老人和兄长对此都颇有微词,但芷榕年龄还小,又是冯家唯一的女儿,加上冯旭如此纵容,也逐渐不再有意见。 冯芷榕跟着冯旭走出亭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今天又睡晚了,以为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吃午饭了,连粥都没喝。” “胡闹,往后可不能这样。”冯旭敲了敲冯芷榕的头,道:“看你这孩子,晚上要是睡不着怎么办?” 冯芷榕笑道:“我晚上睡得好,沾床就睡!” 冯旭勾勾嘴角,似乎被逗乐了,便牵着冯芷榕的手来到饭厅。 冯旭牵着冯芷榕来到饭厅方才午时,冯芷榕的嫡、庶兄长们都还未到,但主掌家务的冯家长子遗孀曹中玉早以把里里外外全部打理好了,看着她和仆人、女眷忙里忙外的张罗饭菜。 冯家人口不少,而且冯旭提出,每日除公务之外,所有人皆共同用餐,所以每日的中饭,晚饭都要额外添加几张圆桌,虽然众人遵循食不语的规则,却也因人多而显得热闹。 起初冯芷榕不习惯这样安静的用餐环境,只觉得有些尴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将偷偷观察冯家人作为消遣,而在对冯家更加熟悉之后,她也开始主动找家人们聊天。 第7章 冯政道 冯旭和冯芷榕一进厅里,冯芷榕的母亲周有韶就上来叫道:“爹,你来早了!在这里坐一会儿。很快就弄好了。”说着,又对冯芷榕轻斥道:“你这孩子,今天早上又没吃东西!” 冯芷榕知道母亲没有真的埋怨的意思,只是撒娇地道:“今日睡得晚了,便直接去找祖父聊天了!” 冯旭在一旁补句道:“还有刘主薄。” “对!还有刘主薄!” 周有韶知道今天早上有贵客来访,说:“爹,刘主薄来的事情就是爹和二老爷之前说的事情吗?” 冯旭点点头,道:“刘主薄已经回去复命了。” “是答应了吗?还是……” “答应了。”冯旭道:“孩子也在一旁听着,依我看来,这恩典来得急的,也许等不到年后了。” 周有韶听了皱起眉头:“怎么来得这么早?”一边说着,把冯芷榕拉到自己身边,不舍地搭着她的肩膀轻轻揉了揉。 “孩子们也会长大,迟早要离开家。你也是在宫中学过规矩的,要替孩子筹备一下,让她能先学会一点宫中的礼仪,这样她以后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了。” “我明白了。”周有韶怜爱地看了冯芷榕一眼,又向冯旭道:“冯氏家族还在闺阁里,是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以后出宫不久,还等着定庚成婚,怎么想都觉得这个时间过得太快。” “孩子总是会长大的……”冯旭环视了一下大厅,说:“政道最近公务很忙,今天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饭了,他回来以后,你和他一起到我这里来。我必须和你的夫妇好好谈谈这件事。” 周有韶点点头,放开冯芷榕,回头看了看大厅的布置,然后她:“爹,大家都到齐了,请坐吧!” 冯旭点点头,这才走到主座坐下。 冯芷榕年纪最小,所以仍然呆在冯旭身边聊天,等着其他家人先入座。周有韶拍拍冯芷榕的小脑袋说:“芷榕乖,娘要去看看厨房好了没。”说毕,又走出了大厅。 虽然冯家有近30人,冯旭几个成年子女也因为公务繁忙,无心主掌家务,因此实质上没有分家;冯家的宅邸本来就不大,而人丁渐多,因此,他们后来又从邻居那里买了些地,扩建了很大一部分,给已经成家立业的孩子们居住,这才使得整个冯府住起来舒服多了。 之后,因为冯旭的长子冯正辉战死沙场,周有韶提议让大家一起吃饭,安慰冯旭的丧子之痛和曹中玉的丧夫之痛,让他们二人不会感到太难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也成为冯家的规矩。 但是,每每要要一起吃午饭,晚饭的时候,也会有人因工作原因而无法参加,所以每天负责家庭事务的几位女眷便要负责将这些琐事内外都打理好,但也让厨房的仆人知道要准备多少菜才好。 冯芷榕站在冯旭身边,看着陆续步入大厅的兄长们向冯旭问安,自己也跟着一一向兄长们问好。 冯家的男性如果在朝廷为官或另有其他工作的,通常赶不上午饭,因此,这时候前来问安的,都是准备科考的“毛头小子”──藏在冯芷榕年轻身体里的灵魂就是这样看待的。 成天埋头苦读的年轻人,脸色自然难以好看到去哪里,而且年轻人的的心思总是溢于言表,所以冯芷榕通常不需要费太多心思,便能猜到兄长们的心情,并以此来决定是否应该搭话,是否适合开玩笑等。 带众人到齐,以此站在座位上,冯家的大媳妇曹中玉吩咐冯政道的侧房晁美和仆人们给卧病在床的妹妹,同时也是妯娌的曹中姵送饭,安排妥当之后,才在冯旭的允许下分男女桌依次就座。 最小的冯芷榕本应敬陪末座,但她的位次却在嫂子们的前面。只因为个子矮,总夹不到菜,周有韶才在冯旭的允许下,让冯芷榕坐在她旁边,方便帮她夹菜。 冯家的人吃完饭后,仆人们才回到大厅收拾,这时,冯家的花园可就忙得不可开交。 冯家的人晚饭后都会散步,散步后会小憩一会,然后该读书的继续读书,改做事的去做事。当冯政道从朝廷回来时,周有韶通常都会陪伴在他身边,或者教冯芷榕一些简单的女红。 但今天却因为冯旭之前的吩咐而有所不同,冯旭说要在书房等冯政道下朝回来,周有韶估算着时间,带着芷榕到大门口等冯政道。 在门口等待的,除了她们母女二人,还有冯政道的偏室,也是周有韶的远房表妹晁美,但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 晁美是晁家的庶女,也是唯一的女儿。由于家逢变故导致孤身一人。后来,她被周有韶的父母收留,她虽然是晁家唯一的后人,但却因为是庶出的缘故,很难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取为为正妻,而看着冯政道没有纳妾,干脆把晁美送进了冯家大门。 冯政道原本是拒绝的,至于周有韶,当时年纪还小,又有两个儿子,她觉得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远房表妹是娘家长辈送来给她添堵的,甚至还因此闹了一段脾气。 周有韶在冯家人缘极好,又深得公婆喜欢,在冯旭夫妇的默许下,把晁美要作为偏房抬进冯家,后来在周有韶娘家对其软硬兼施之下,才勉强提了一等,作为偏室进门。 晁美不能做侧室,也不能做副室,最后还是因为周家的脸面才勉强做了下一级偏室。她觉得自己很委屈,但也因为自己的无助和无奈,在冯家过的挺自卑。有好几年,她觉得自己在冯家都抬不起头来。 当时冯政道既不想管女人家的争风吃醋,而且又忙于公务,再加上不想让妻子难堪,于是有一段时间对晁美非常冷淡,直到几年后才觉得晁美的身世实为可怜,这才开始改变对她的态度。 虽然晁美后来又给冯家添了两个男丁,稳固了地位,但她并没有摆脱多年来形成的自卑心理。她每天只服侍儿子和丈夫,如果没有必要,就主动避开周有韶。 当周有韶看到在停车侧门等候的晁美时,因为身份问题,她并没有主动打招呼。然而,晁美不知为何,自己今天没有注意到周有韶跟冯芷榕的到来,只是一个劲的在门口翘首以盼。此外,守在门口的还有几个冯家的侍从。 多年来,周有韶对晁梅的态度不温不火,当年闹的别扭,如今早已过去,而且冯政道对她也很好,加上冯芷榕出生了,过往的那些事情早已时过境迁了。 但纵如此,可还是看出两人之间的芥蒂──或者是永远弥补不了鸿沟,冯芷榕在一旁不敢轻易说话。 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姨娘这么界限分明的站两边的侧门,虽然冯芷榕不知道两个女的的过去,却也猜出了个大概,一次她没有像平常一般和周有韶有说有笑,而是静静的靠在母亲身边观察。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等了很久,不就便听到了一阵驾车的声音。守在门口的仆役最先迎了出去,而周有韶只是静静的站着没有动静,反倒是晁美一直看着外面,好像站不住了。 周有韶轻轻冷哼,正巧给冯芷榕听到了,冯芷榕看着自己的母亲,只觉得出生大户人家千金的台式让她直暗发抖,同时还庆幸周有韶对自己纵容有加,没有拿出这种态势来来压制自己。 过了一会儿,冯政道在仆役的簇拥下进了门。 “二老爷。” 周有韶和晁美同时喊了出声,这也让冯政道皱起了眉头。这时,晁美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和主母问好,心中暗自惊颤。冯芷榕见情况不对,寻思着解围,也跟着喊:“爹,您回来!” 冯政道看着矮冬瓜一样的冯芷榕挂满了笑容,原本凝结的心情也微微舒展了一些,然后说:“嗯,我回来了。” 周有韶见冯芷榕先抓住机会,便也趁机道:“二老爷,爹说以后你下朝后与切身一同去找他呢。” 冯政道点点头说:“爹现在在书房吗?” “是啊,饭后散完步便回到了书房等二老爷。” 冯政道点点头,迳自走了几步,又回头望着心事重重的晁美道:“还有别的事吗” 晁美听说他们要去找冯旭,只能先将肚子里的话暂且吞下,说:“妾身有件事要与二老爷商量,等二老爷忙完再吃不迟。” 冯政道又点了点头,和周有韶一起走到冯旭的书房。至于跟周有韶旁边的冯芷榕年纪还小,步伐自然不太跟得上,在大人们没有顾及到她的情况下,她只能小跑的跟着。 冯家和一般官宦之家相同。只有婚丧喜庆或接旨等大事才开正门,平常用于进出的都是侧门。而要从冯家的侧门走到冯旭的书房,则必须先经过进门屋后,再经过接待客人正厅和众人吃饭的内厅才行。 冯旭是冯家的家主,自然是住在内院的正房。至于他的书房,原本也是在宽敞的正房内,后来因为冯家扩建,空间更宽敞了,所以将书房搬到了正房旁边的耳室,起居之间也算方便。 冯政道、周有韶、冯芷榕来到冯旭的书房,冯芷榕小心翼翼地说:“爹,如果你要和你祖父商量,我可以先走吗?” 冯政道本来是同意的,刚想进房间的时候,便听冯旭从里面说:“政道,让孩子进来也好。” 第8章 商议 当房间里的三个大人说话时,不到十岁的冯芷榕无权说话,但即使三位长辈的话语有时故意变得隐晦,也骗不了她。 冯家的每个人都以为冯芷榕只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只有冯旭会把她当成半个大人──所以三个大人在讨论事情的时候,只有冯旭会偶尔假装关心冯芷榕的样子,偷偷观察她的表情。 冯芷榕总是摸不透父亲冯政道的脾气,所以她在冯政道身边就会变成一个乖巧的孩子,所以冯旭在这番谈话之间也看不透冯芷榕是在打什么算盘。 冯家的三位长辈都在谈论冯家相关的事情,多是谈论冯家正在准备科考的嫡子、庶子们的事情,冯芷榕听着虽然无聊,但还是当作打发时间的事情听着。 三个大人聊了许久,冯政道便说:“爹,我以为你要跟我说芷榕的事呢。” 冯旭顿了一下,道:“也是,刘主薄跟你说了吗?” “是。”冯政道皱着眉头说:“我拿不定主意,想让父亲决定,但刘主薄说……这是芷榕自己的决定吗?” “不完全是。”冯旭摇摇头,道:“刚才就想,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也快十岁了,几年后就得文定了,这样黏在身边也不好。” 周有韶笑着说:“爹是怕把芷榕宠坏了吗?” 冯旭勾了勾嘴角,道:“你这做母亲的不也是吗?” 冯政道噘着嘴,帮着妻子说话:“毕竟是第一个女儿,也是冯家唯一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稍微宠一点也是自然的。” 冯旭道:“虽然孩子并不恃宠而骄,现在过得也极开心,但只怕以后如果嫁了人,会在夫家受苦。” 听到说自己未来的事情,冯芷榕简直想翻一百遍白眼。 在上辈子的生活中,父母采取的是放任主义,加上早年长期在外国剧院工作,从来没有被催婚的情况。然而,在这一世中,似乎很难逃避这个状况。 虽然她热爱自由,但是她并不排斥相亲婚姻这种省时的方式,但是总要看了对方之后才知道喜不喜欢吧?如果不喜欢怎么办呢?作为必须由长辈决定的终身大事,自己能说服父母拒绝吗? 她在第一次听到亲事的时候救开始胡思乱想,似乎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能够决定自己终身大事的长辈非常喜欢自己,甚至不舍得让她嫁得不好,或者牺牲自己去做政治联姻 冯芷榕承认自己上辈子为了演戏,读了很多主题的剧本,所有这些在她的转世后变成了应付市场生活的主要材料,每当有人提到了关键字,她便会依据曾经的经验没完没了的幻想。 周有韶怜爱地看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冯芷榕,说:“这孩子聪明又贴心。如果她以后真的出嫁了,可着实心疼。” 冯政道抿嘴不语,冯旭看着儿子的脸说:“她进宫读书三年,这对她有好处,能交到更多的朋友,学到一些东西。虽然宫里能教的,冯家也可以请先生来教,但毕竟天下最好的先生都在宫里,不让孩子去学习还是不值得的。” 冯政道点点头说:“爹说得是。” 周友韶也说:“此次一离开便是三年,但仍然可以时不时地回家看看。当年我进入王宫时,娘家离京城很远,我在宫里住了三年。即使是逢年过节也不能回家省亲,若是冯家也远离京城,我便不愿让芷榕也像我那般背井离乡。 冯政道道:“这里离皇城,乘车也不过两刻钟的路,很近。” 冯旭看了看冯芷榕一眼,见她好像出了神,便不禁也道:“看这娃,平时好奇得很,现在正在说她的事情,她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冯政道和周有韶听到冯旭这么说,也向冯芷榕那里看了过去,果然看了小丫头好像发呆了。 冯芷榕本就把这三人的话当作背景音乐,并不是很关心,很长一段时间,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被三个成年人的眼睛盯着看,心底也上升一个尴尬,然后瘪了瘪嘴,道:“祖父,爹、娘,你们怎么这样看着人家?” 周有韶说:“这孩子,可是觉得无聊吗?” 冯政道说:“或许是。” 冯旭无言以对,这时看到冯芷榕自我解释:“我没有觉得无聊,只是想事情。” 周有韶走到冯芷榕身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可是有什么事要想啊?” 冯芷榕的脑袋转得很快,决定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刘主薄身上:“我还在想刘主薄里早上所说的故事呢!” 冯政道早上下朝之后,一直忙着处理公务,并不知道刘主薄来过冯家,后来接到刘主薄知会,也以为他只是带个话,所以此时听到冯芷榕口中提到的“故事”就引发了好奇心,道:“哦?刘主薄说了什么故事?” 冯旭没有阻止父女二人之间的对话,他想看看冯芷榕能变出什么花样,冯芷榕看着冯旭有些好奇的眼神,默默地笑着,说:“刘主薄说我将来可是要出将入相的,我想,这女儿家如何出将入相,但后来却是想到了另一边……” 冯芷榕吊人胃口的功夫在自己的表情上表现的淋漓尽致,这使得平日严肃的冯政道也不禁好奇地问:“想到哪儿去了?” 冯芷榕没有直接回答冯政道的问题,而是问:“我在想,看一个人的生日八字,真的能看到这么多未来吗?” 冯政道皱着眉头说:“虽然钦天监主要负责观察天象,但里头的主事们各个都熟悉天文、地理,甚至通晓命理学和相学。听闻的准确性十有七八,但也不是没有人出了命格所定。” “十个中七八个,那是相当准确的。”冯芷榕笑着说:“这推演人生的学问复杂得很,刘主薄也没有详细解释,但我实在很有兴趣,还想哪天也许能请教一下刘主薄呢!” 一向由着女儿的周有韶此时一反常态的说:“不行,我听我爹说过,如果不是命定之人学习推演之术,可是会鳏寡孤独的。” 冯政道在这一点上支持他的妻子:“你外祖父家便于此道有所关联,想来此话应该属实。” “啊?”冯芷榕没想到,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是自己的母亲,随后也假装惊讶的样子,道:“真的这么可怕吗?” 冯旭倒是平静地说:“具体情况谁也不知道,也有人说因为研究命理之学极其神秘,精通此术者不愿传授给平行不端的人,所以才散布了这种消息。” 周友韶说:“爹,可是我母亲……”周有韶一直认为是自己的父亲学会了推演之术,所以不仅妻子病逝,他所娶的二房、三房也相继死去。现在他老人家身边只有一个命硬的寡妇做为小妾陪着。 第9章 偏室的请求 冯旭以手示意周有韶不要再说了,说:“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但如果孩子没有这个命,纵使她再怎么哀求,钦天监的人也不会随便传授此术的。” 冯芷榕听几个大人这么说,脸上多了几条黑线。她完全没想到自己随意找来搪塞的借口居然发展成这样的状况,于是便主动踩下刹车,道:“爹娘若是担心,我便不学了,但是如果有机会问刘主薄请教自己的事情,可也有这样的禁忌?” 冯政道回答道:“刘主薄公务繁忙,岂是你相见便能见的吗?” “这可难说!”冯芷榕高兴地笑着说:“刘主薄说他的女儿也会在宫中读书,只要和姐姐成为朋友,相互往来,以后还会担心见不到刘主薄吗。” “胡闹,闺房里的女儿有闺房里的规矩,等你再大一点,就是闺蜜之间的交往,也不能随意见男性。”周有韶一脸严肃地说,“如果你们将来嫁得近了,要相互来往也方便得多,但那时你们都在彼此的夫家,还会有其他女眷或者彼此的丈夫作陪,那能由得你这么胡闹?” 冯芷榕见母亲较真了,只觉得自己指引话题的方向错了,暗道自己愚蠢,居然踩了像周有韶这样严格恪守礼仪的人的地雷,同时还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做,就连自己不经意间露出了委屈的脸也不知道。 冯政道平常虽然不能容忍冯芷榕肆意妄为,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女儿,看到她因不懂事受到指责,也是罕见的出言安慰:“这便是要你入宫学习的原因,有许多事情如果你懂了,就知道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冯芷榕的脑子还不错,这时也想到如果在她前世的那个年代,整天粘着朋友的父亲东问西问,似乎也很奇怪!于是,心里松了一口气,说:“刚才我还在想,整天缠着别人问东问西是不是很奇怪?刘主薄毕竟不是冯家的老师,这样说来也不大好意思。” 周有韶还想多说些什么,但被丈夫制止了,说:“好了,孩子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了,不用再多说了。” 周友韶叹了口气说:“也怪我以前把这孩子娇惯上天了,现在才知道要教礼仪已经晚了。” 冯旭看了冯芷榕一眼,说:“比起此时的责罚,你们俩作为父母,还是各自去忙吧,孩子眼看要进宫里去学习了,该安排的还是得安排,莫要白折腾了时间。” 冯政道点点头说:“父亲教训得是,有韶先去忙吧!我还有一些朝中公务要考虑。” 周有韶知道自己刚才可能有些反应过度了,又拍了拍冯芷榕的头以示安慰,说:“那我就先去忙活……爹,你想再来一壶茶吗?” “不用。” 冯政道和周有韶又对视了一眼,这才带着冯芷榕离开冯旭的书房。 当周有韶走出房间时,她突然想起了先前晁美焦急的样子,本想提醒冯政道,但想到冯政道忙于公务,自己也很忙,便连开口也嫌麻烦,于是便与冯政道分头各自做事去了。 冯芷榕本是被交代可以随便玩耍,但她还想回去找冯旭,但又想起祖父的表情似乎想独自看书,她也不想成为一个扰人的麻烦精,自己一个人蹦蹦跳跳的去到花园一侧的箭馆玩射箭去了。 ——现在,冯政道作为詹事府的主掌詹事,有很多事情要做。 平日里,詹事府都是在东宫安排,打点,虽然部下个个都能干,但毕竟主掌东宫之事也至关重要,所以每次上朝之时,陛下总会问起东宫之事。 然而当朝皇帝并没有明立储君──没有太子,自然也就没有东宫──于是詹事府也形同虚设,后来皇帝觉得有朝一日也是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便索性让闲置的詹事府顺手从翰林院处起届志学之年的皇子、皇孙们的教养,后来更担负起了宗室子女们的开蒙之责。 眼看又有皇子要进行冠礼,所有要准备的事务都交给礼部,但这其中又少不了要他来安排。所以,这阵子他底下的部署都快忙翻天了,他自己还要抽出时间仔细检查每一件要呈报的公务,确保自己的安排。 因此,当冯政道回到书房,坐下来展开一卷白纸时,他的脑海里满是朝廷的事务。 原本急着找冯政道的晁美远远的看着周有韶离开了冯旭的书房,又看着冯芷榕去了花园,想着冯政道可能有一点空闲时间,就去厨房拿了一壶煮好的茶,想要亲自给冯政道送去。 晁美小心翼翼地端着热茶来到冯政道书房门口。她看着冯政道皱着眉头凝思,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你来了?” 冯政道恰好思考到一个段落,抬头一看,只见晁美走了进来。他还记得早些时候她很是焦虑不安,此时见她端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就主动把白纸放在一边,叫她放下,问道:“为什么不让人拿着呢?” “妾身吩咐婢女做针线活,眼看夏天快到了,我想给太老爷和二老爷做几件凉爽的夏装。” 晁美在冯府从来没有被欺负过,但她性格腼腆显得有些畏缩,平时她怕别人说她在显摆,就不带贴身丫鬟在身边,让她们每天在自己的院子里忙针线活。 冯政道点点头,说:“难得你有心了。” “这是应该的。”晁美顿了顿,最终还是有些沉不住气,道:“二老爷,妾身有件事想请二老爷帮忙……” “你平日很少寻求帮助,怎么了?” 晁美一脸担心地说:“二老爷想必也知道,冯府里的年轻人都在准备科举考试,但是章立他……小少爷也将是束发之年,本应该提前准备的,但最近却整天都没心思读书,妾身相劝也劝不了……” “哦?”冯政道想到最近有些被忽视的孩子们的情况:“你知道原因吗?” 可能是怕冯政道生气,晁美犹豫了一会儿,说:“小少爷说他成日读书,闷得透不过气来,也许他太年轻了,沉不住气,二老爷能否教导他一番?” “这时期的孩子说这种话是很正常的。”冯政道和周友韶的几个孩子也有同样的经历,当时冯政道也很担心,但后来他觉得冯家的孩子们最终会安定下来努力学习,所以也没有太担心。 晁美看着冯政道无动于衷,又想着冯章立虽然年幼,确实自己可以靠的孩子,便恳求道:“这孩子虽年幼,确实不懂事,但是,二老爷,这个年龄的孩子也是需要长辈教导的,二老爷能否帮妾身劝劝章立?” 冯政道想了想,看到晁美一脸苦相,然后语气缓和了一些,道:“去看看也好,但恐怕他们这个时候已经休息了吧。” “不,不,妾身刚才已经看过了,都还在念书,只是小少爷不像四少爷那样专心。”晁美说的四少爷便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冯政道这一脉下面排行老四,也是冯家的庶长子冯章书。 冯政道站起来说:“好吧!我去看他一次。” “谢谢二老爷!晁美也不顾冯证道是否准备好,便绕到桌子的另一边要去搀扶他,冯政道觉得她这么担心很奇怪。然而,当他转念一想,意识到她太担心孩子了,便放下之前的想法,与她一同去看孩子。 第10章 庶长子 冯家尚未娶亲的男眷们住处与女眷住处是分开来的──从前这在冯家还算区分得严格,但在冯家的女眷们一一出嫁后,便有了些许变动。 女眷的住处位于整个冯府的最深处,再往前些便是男眷的合院。 在男眷的合院当中,位于正中间的便是冯旭与冯旭已故嫡长子冯正辉的住处,左右则依长幼住着冯旭嫡次子冯政道与嫡三子冯正勋,至于再下一个与男眷长辈并着的院落则是再下一辈的男眷。 男眷成年以后本当可以分家自立,但自冯正辉战死北河后,原本打算迁出冯府的冯正辉唯一嫡长子冯叙超便和冯旭商议着留下来,也免得自己的母亲闲下来后觉得寂寞。 也因此后来随着冯家子嗣渐长,冯家才又重新规划了居住的院落,让冯叙超这一辈的──也就是与冯芷榕同辈的男眷们住在与冯家长辈们比邻的院落,两个院落分明为“惠礼院”与“德正院”,分隔便只有一个回廊的距离,便于长辈探视、晚辈请安。 至于女眷们的住处则是一房女眷有一个小小的园子,也就是一个尚是宽敞的房间和小小的花园这般,每个小园子都有独立的走道与出口,便连未出阁的冯芷榕亦同。冯家有妻子的男眷们虽然也能宿在自己的书房,但时而还是宿在自己的妻子那儿,除非妻子有孕才会分房睡。至于唯一有纳妾的冯政道偶尔还会在晁美的院子待着,但顾及着妻子的心情、并不过夜。 冯家虽然女儿家少,但算上未分家男眷们的妻子也算是人丁兴旺。而女眷们若要前往男眷的院落也非不可,但基于礼教之故,总要有几个佣人跟着才行。 冯政道这方与晁美从冯政道的书房走出,才想着晁美没带着自己的丫鬟在身旁却有不妥,本想开口念个几句,又想着晁美今日这般心情,便也姑且按了下来不提。 眼下冯家庶出的子嗣们便只有冯政道这房的冯章书与冯章立二人,虽然嫡庶之分在从前很是严苛,但在当朝连续两代皇帝都非嫡母所出以后,嫡庶之分也从皇家开始逐渐模糊。 也因此,冯家的嫡庶虽不甚鲜明,却也还有着旧时的影子,是以冯章书与冯章立二人的房间便在他们这一辈所居住的德正院中陪在最末端。 晁美领着冯政道来到冯章立的房间前,小心翼翼地往内瞧了一眼,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小少爷,二老爷来看你了……” 冯章立听到声音猛然抬头,脸上显得惊慌。晁美看出不对劲,便是快步走到了冯章立的桌案前一看,脸上的颜色显得难看:“二老爷,便是如此!” 冯政道皱了眉,便道:“声音放轻点,怎么回事” 冯章立赶忙站起来,道:“爹、姨娘……我……” 冯政道抽起了冯章立正在看的书,道:“这并非科考的书籍。”脸上虽无愠色,但却也让人看不出来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冯章立结巴道:“是,是我朝地理与食货的书籍。” 冯政道左右翻了翻,还发现那本书出自民间、并非官发的书:“你看这个做什么” 还未等冯章立说话,晁美便急着道:“二老爷,眼看这孩子今秋就要科考了,但这孩子从前阵子起就被妾身发现并不专心于课业、净看着这类书籍……妾身问了,他竟然还说着想做个行遍天下的游商、不愿走仕途!” 冯政道皱了眉头,问:“此话当真” 冯章立看见事已至此,无法再瞒,便也坦承道:“爹,孩儿的确对经商有兴趣……姨娘她名下也有两个铺子,孩儿更小的时候曾去过几次,就觉得经商有趣。” 晁美扶着额头,感觉自己就要被气得头晕,又道:“二老爷,若是为了小少爷将来的前途,可是得像二老爷一样走过科考、期望有朝一日入朝为官的啊!但现下小少爷痴迷于这等不入流的书类,若是耽误了前途可怎么办才好” 冯政道皱了眉头,又向冯章立问道:“当游商很苦,商人地位在我朝又不见高、可是陪在最末未,你若执意从商、将来就连子子孙孙也都难以回头,你可知道” 冯章立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害怕、但看见父亲并没有生气,便鼓足了勇气道:“但是我们日常食用之器、身着衣料都是商贾替我们与农、工等人交易来的,便算是地位不高,也是不可或缺的。” 晁美看见冯政道并未如自己一般反对,又担心着冯政道兴许会同意冯章立的想法,心里一横,便道:“二老爷,您当时愿意收留妾身、妾身万死不足回报,然而四少爷与小少爷都是妾身所出,身为庶子若又不尽力求取仕途,将来若要翻身可是难上加难……” 冯政道听着晁美这么说,心里也是有些不快、却是不动声色地道:“冯家的孩子各个有出息,我也不曾亏待章恕、章理二人,他们从来都是与有韶的儿子们一起学习、你也是知道的。” 冯章立虽是隐隐觉得不对劲,但由于年纪还小、也无法猜想出些什么,只是道:“姨娘!便是从商,我也绝对会出人头地的!” “怎么出人头地!”晁美原本郁在胸口的气便冲口而出:“士农工商、商行在末,你是要如何出人头地”原本在冯家向来总显得畏畏缩缩的晁美唯一的指望便是两个亲生孩子将来能入朝为官、扬眉吐气,也因此两个孩子的课业是唯一她无法让步的事情。 晁美深深吸了口气,又转头向冯政道道:“二老爷,许是今年初时,大少爷回来替他带的稀奇礼物让他分心了,便连小少爷现在桌案上的书都是大少爷带回来的呢!……二老爷,大少爷是嫡长子、不怕往后没出路,但往后小少爷成家立业了可就真得靠自己啦!” 冯政道听了这话可不乐意,这不就句句指称他对自己的孩子不公、还会偏爱长子── 第11章 经商的想法 说来,冯政道的长子的确也曾让他伤透脑筋。 冯叙辉生为冯政道的嫡长子自是备受重视,后来果真也不负众望地考上科考,年纪轻轻地便当上了京城的官、甚至获得皇帝重用;眼看着前途大好,后来却因自觉不适应官场,和家中长辈知会了声便辞官回家,用自己当官时攒的一点小钱便远游行商…… 冯家长辈起初甚是反对,但看着冯叙辉年纪轻轻便生出的白发便觉不舍,又看他似乎在这方面意外地有天分、还将自己母亲与妻子陪嫁过来的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便是放了心由他去。 然则纵是如此,冯政道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的,只是看着儿子已是在商界混出了点名堂,也只好由他去。但方才晁美那一席话倒是激起了他内心一直未见消失的矛盾,因此虽一开始按着没有发作,但那股隐隐的不满却是越来越盛。 晁美本来便是不善看颜色的人,尤其为了儿子的前途更想是要据理力争──当下也没注意到冯政道的脸色正要变化,又是道:“二老爷,妾身向来没想过要争些什么,就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前途罢了!小少爷如今心性未定,妾身看来还是把这不入流的书给扔了、省得小少爷的心整天跟着大少爷一般在外遛达!”说着,便伸手要拿走桌上的书。 冯章立被激得急了,便是趴在桌案上护住了书,连个形式上的”姨娘”称呼都没顾及地大喊着:“娘,别!” “够了。”冯政道向来不是会大声斥喝他人的人,也因此他那声清冷的声音早是让晁美回过神来、心也凉了半截:“既然你要这么斤斤计较,那么也好……你就考虑考虑让章恕与章理都过继到有韶房下,这样他们可以改入嫡子的字辈、也无须你来操心是否能够出人头地了。” 说实话,冯章立成日的心思往外飘忽也是他不愿见到的事情,但既是有嫡长子冯叙辉开了的前例,冯章立又是个相较冯叙辉这样身分的人而言可以更加无拘无束的庶出子嗣,那么若是冯章立有这个才华也是好的。 况且若真的冯章立没办法在官场上混出个名堂,乖乖地理个小铺子不也挺好又或者再让他成为孩子们的启蒙先生也非不成……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冯政道的观点承袭自自个儿父母的观念,是之于这个时代而言、相对开明许多的──冯政道且在心中理了思绪,却又想起方才晁美屡屡提及冯叙辉从商与商贾不入流之事,这不明摆着拐着弯儿骂冯叙辉也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人吗 当自己的妾能够在自己面前直指嫡长子的鼻子嫌弃时,那他这个一家之主也不需要再为了一家和乐或者可怜晁美平日的模样而一再迁就。 “二老爷,我……”晁美脑子一时混乱,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而冯章立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也不敢作声。最后冯政道看着冯章立沉声道:“你若当真想好、便来找爹,爹不会阻你行商、但还是得先跟着你大哥学习。” 冯章立咽了口口水,道了声:“是。”便不敢作声,冯政道又看了彷佛失了魂的晁美一眼,便也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回去。 许久,惊魂未定的冯章立才看见自己的亲娘扑簌簌地掉下了泪来,而自己也因此感到鼻酸。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梦想竟会让自己的亲娘落得如此境地,而他也不晓得为什么向来总是十分平静、乃至时时都是面无表情的父亲今日竟然会现出怒色、进而对总是迁就着的妾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冯章立才要届束发之年,并未能完全猜得通透,但或许他今日再细细想过,便会了解父亲为何如此生气了吧 然则眼下,他已是连读书的心情也没了,只能将晁美搀扶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接着自己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亲娘眼中绝望的模样。 许久,晁美才道:“若要你们作成冯家的嫡子、对你们或会是好的,但是我将来可怎么办啊” 冯章立看着晁美自始至终都还为了自己与同母兄长着想,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道:“娘,我和四哥永远会是您的儿子,别想多了!” 晁美的身体微微发颤,良久,才又猛染地抓住了冯章立的双臂,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说道:“娘自年少时失怙、失恃,是个孤哀子,后来的娘家也是二夫人的周家勉强帮衬,嫁来冯家后便是无依无靠,就连生下了章恕和你,碍于身分的关系也只能称你们为四少爷、小少爷……” 冯章立看着生母说话的模样,心里头莫名觉得惶恐。 晁美则继续瞪着双眼道:“二老爷可好、没再替自己纳妾添房,但那也表示娘在这冯家也永远是位分最低的奴婢、横竖只比那些佣人们还好些!若你真的为娘着想、也把娘当娘看,就该听娘的话!” 冯章立不愿自己的母亲受委屈,但又真心对仕途毫无兴趣,一时之间也是支支吾吾,惹得晁美更加生气:“好、好!若你真要执意去做那些个低贱的工作,娘不阻你!但往后娘就只认章恕一个孩子,你就心安理得地去做冯家的小少爷吧!” 说着,未等冯章立有所反应,便是大力地将他推开来,气冲冲地离去。 冯章立便这么愣在原地,晌久,这半大的孩子才从红了的眼眶中迸出泪水来…… 且说冯政道满怀怒气离开德正院后,一时间也没有处理公务的心情,便姑且将公事搁着、前往花园走绕。 午后的这时女眷们若非在各自的院子里刺绣、厨房里做点心,便是在花园散步、下棋,冯政道看着来来往往的众人多是面上挂着喜色,便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也就多避着人走。 长期以来因为年少时听从个性强势的母亲训示,加上后来敬重元配周有韶的缘故,冯政道便没想过要再多纳妾、便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后来晁美被周有韶的娘家长辈软硬兼施地送进冯府时,他也因为满心觉得麻烦、加上周有韶不开心才没有亲近,如今的他被晁美这么一气,还当真后悔着为什么要迁就着周家长辈抬那么个麻烦进门纵使那周家是自己发妻的外家、又是外地声势赫赫的名门望族,但送进来的毕竟也只是他们的亲戚、不是周家人,左右当初就该拒绝吧!还惦念着什么对岳丈的孝心呢!胡涂! 第12章 那可不是爹能决定的 冯政道的个性本就不擅长处理女人间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自年少失怙、失恃的晁美本寄宿在周家就已经很是可怜,本是庶出、又曾长期寄人篱下的状况下,若是能够积极开朗才是难得。 冯政道身为嫡子,除却因为自家父母便是个表率、又因为个性的缘故并未纳妾,因此对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十分陌生,虽也曾耳闻朝中共事的文武官员们因家中妻妾之争而有些状况,但那总归还是别人的家务事、离自己远得很── 如今晁美这才小闹了一场,便让自己心烦,他也不禁想着其他人是怎么过的 当朝律令规范不得有平妻,至于纳妾的规矩则因品及各异,依照爵位与品秩而依序递减、至多如亲王也只能有姬妾八人,而如通房丫鬟等没有名分的丫鬟亦有其规范限制,如有超出则会被罚俸,还得散出一大笔钱财遣散妾室、替她们另觅良人。 虽然规矩立是立了,但规范范围内却也仅限于从仕的大夫们──又或者说仅限于京官们,再远处的就算想管、也管不着,况且平时公务要往来便已是忙得不可开交,谁还有心情管人家务事 顶多,便是谁看谁不顺眼、便顺手参他一本姬妾成群罢了! 但是又有谁愿意这样做人家做了、自己跟着做不就得了只要不要太过分,一切都还算安好。是以还是有许多大户人家是一轿子又一轿子地将美妾往家里头抬,或者并不将小妾抬进家门、而是蓄养着一堆通房丫鬟,很不欢活。 想当初冯政道纳晁美为偏室时,自己还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当时也没想得多、只当是收留一双碗筷罢了!后来当自己步步高升、十年前还因大哥战死而袭荫升官为詹事府正四品的少詹事时,便开始有同事劝说自己多纳几个妾、给冯家开枝散叶。 当时他兢兢业业于工作、更没多想,而现在只是摇头庆幸着自己并未被美色迷了心窍,家务事相对之下也单纯得多。 冯政道一面在花园散步走着,偶尔碰到冯府的佣人也没心思响应招呼,直到自己被一阵喝采声吸引住声音时,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声音的来源── “小姐又中靶眼了!” 绑着双环髻的小丫鬟白娅高兴地又跳又叫,一旁也有陪着的婢女百则帮忙拾箭与准备湿帕子让冯芷榕擦汗。 冯芷榕轻轻地推开了婢女百则的手,道:“我用袖子擦擦便得了,待会射完箭再劳烦你。”冯芷榕向来对百则可是客气许多,毕竟她是从周有韶身旁给点拨过来的婢女、打自己很小的时候便跟在身边的,除却年纪较长以外、也较成熟懂事,自然比起白娅而言也能将她当作平辈看待。 百则听了笑道:“小姐,哪有什么劳不劳烦的,奴婢们不就为了侍候您才待在这的吗” “百则,你再这么说我可就不让你跟着了!”冯芷榕佯怒道:“你跟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你只是领着冯家的薪俸工作,我劳烦你的事情本质上还是得劳烦的啊!” “小姐,奴婢可是签了死契的!”百则简单地提醒了句,又知道这些话冯芷榕不爱听,便道:“好啦!就如小姐所说的,拿人钱财、替人服务嘛!所以这也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啰,对吧!白娅!” 白娅看到自己被拖下水,便忙道:“百则姊姊可别拉着我进来,我这才初来乍到的,别欺负我什么都不懂,我是不会回话的!” “这不就回话了吗!”冯芷榕一面吐槽,又是搭箭张弓,紧接着身旁所有的吵闹都彷佛再入不了她的耳中,只觉眼前唯一凝视的目标就是她的一切── 咻── 只见冯芷榕松开了张满了的弓弦,在那瞬间,利箭破空飞出,竟是射破了上一把正中靶心的箭,整整齐齐地将它穿裂! “好!” 不远处的冯政道眼睛犀利得很,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鼓掌叫好,这也让冯芷榕与两位丫鬟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望。”二老爷。”说着,便双双行礼。 “爹!”冯芷榕可没忘记自己是个孩子,虽然每每与丫鬟、佣人们相处时都会忍不住露出些许自己的本性,但若是遇到了煞是精明的冯家人,总会习惯性地自动切换为演员的身分,彻底演绎出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活泼。 冯政道看见自己的女儿射艺高超,原先藏纳在心中的不快便被一扫而空,又看见冯芷榕开心地喊着自己,不觉也面生喜色走向前去,道:“爹一阵子没看你射箭,这技艺倒已是被磨练得精湛了!” 冯芷榕吐了吐舌头,道:“方才那是恰巧,若再射一箭恐怕也没那么幸运呢!” 冯政道摸了摸冯芷榕的头,道:“爹本想着你祖父与你娘都由着你胡闹,不让你在自己的院子内学女红,偏要让你玩耍,但竟也是让你玩出了点成绩。” 冯芷榕笑道:“爹这时还觉得我喜欢射箭、骑马是胡闹吗” “这可难说。”冯政道摇摇头,勾起嘴角道:“将来你总是要嫁人的,若是你的夫家不如此由着你,可该怎么办呢” 冯芷榕本不喜欢这类话题,但又看着父亲在这时候来到花园不比平常,便也决定顺着他的意继续说话,更是鼓起腮帮子展现小女儿姿态道:“人家才不想嫁人呢!” 冯政道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眼中却是充满着怜爱的目光:“你这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爹可没办法护你一辈子。” “那……”冯芷榕脑中思绪转了转,道:“爹就帮我找个可以由着我胡闹的夫家,不就得了!” 冯政道本想答话,却又像是陷入了思考中的停顿了一阵子,这才道:“那可不是爹能决定的。” 第13章 冯家的地位 冯芷榕被父亲这么突如其来的反应给搅起了疑惑,便也忍不住被这样的气氛给感染了。”为什么”她看见冯政道仅仅回过神来一瞬、又是陷入了思索,便是再多问了一句道:“婚姻大事若不由爹娘决定,还是祖父母吗” 冯政道摇了摇头,又是思考了一会儿,这才决定与冯芷榕多说上几句话。只见他拉着冯芷榕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与她说道:“你可知冯家如今的身分地位” 冯芷榕不假思索,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一说出:“祖父曾是朝中重臣、后来辞官时还被皇帝慰留多次,伯父生前是将军、身后又被追封,爹是正三品詹事,而祖母和伯母都是一品诰命夫人……可算是十分荣耀的了。” 冯芷榕绞尽了脑汁,又努力背出亲人们的官名:“还有大哥也曾在朝为官、二哥现下也是知事、还有叔父在工部……” 冯政道点了点头,没让她继续背下去:“总之,冯府或许无法比拟开国袭爵的功勋之后、也无法与世族公卿相较,根柢并不深厚,但也是承蒙先帝与陛下恩宠才有一家荣禄功名,而你又是我们冯家唯一的女儿、自是非比寻常……” 冯芷榕脑子转不过来,直问道:“为什么若是寻常人家的儿女总会想要高攀,但冯家人都正正当当地为自个儿争光、亦不是成日想着加功进爵,总不会想把女儿给卖了吧!” 冯政道苦笑了声,道:“自是不会将你给卖了,但人人却都觉得你这冯家唯一未出阁的女孩是待价而沽的明珠呢。” 冯芷榕嘟了嘟嘴,道:“爹不把我卖掉就得啦!难不成还有人想把人家从爹和祖父这里给抢走” “傻孩子,能从冯家手中将你抢走的人定是不会有,”冯政道停顿了一下,表情很是凝重:“却也不见得没有。” 冯芷榕只觉得一股不好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同时内心深处也开始惴惴不安,于是她索性看了看周遭,向一直候在一旁的百则与白娅吩咐她们给冯政道煮壶茶来,权作是歇口气儿,这才又向冯政道问道:“女儿不懂” “你不懂是自然,但往后会懂得的。”冯政道不知道为何突然收了声,冯芷榕这方可是急于想知道更多情报,也忍不住央求道:“爹,人家想知道嘛!” 冯政道看着冯芷榕撒娇的模样,心里也一软,道:“娃儿可知道宫中每隔数年便要选秀” “选秀” 冯政道点了点头,道:“选秀还有几个等第,选良人家子女入宫为宫女,或选文武百官中未出阁的女儿家作为皇族宗室的婚配……” 冯芷榕听着简直要昏倒,从前电视看得多、剧本也演得不少,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呢自己简直笨得可以!──然则也难怪,毕竟戏剧是戏剧,并且活在前世那个朝代,那样的事情太古早、离自己太远,一时半刻间难以反应也是正常的,只是…… 不会吧! 她可以大喊强抢民女吗 冯芷榕脑中出现千百个”在皇家的一百种死法”这样的胡思乱想,多出自于前世所看的电视剧与小说作品,不住满脸黑线。 冯政道看着自己的女儿似乎还懵懵懂懂的模样,虽然不愿再说,却也因为开了头而不得不继续下去:“……若是朝中重臣的女儿更会被优先选上。虽然爹算不上朝中大员,但主掌的詹事府可是皇上看的重中之重,被看上也是预料中的事。” 冯芷榕无可克制地露出苦瓜脸:“嗳……那可不好啦!” “小丫头倒是懂不少,平日你祖父都跟你说了宫中的事情了” 冯芷榕自觉要露出马脚,便道:“大家不都说宫中规矩森严吗越是贩夫走卒的寻常人家、规矩越稀松,而女儿在家里过得快乐,便是这么恰到好处的也很好,才不想在规矩森严的地方活得别扭呢!” 冯政道道:“你将来入宫中学习,也是要学那些规矩的。” 冯芷榕听了只觉不妙:“嗳!爹!我想着了!” “怎么” “入宫学习也就意味着离女儿想避而远之的将来更近一步,这可该怎么办!”冯芷榕看着有点慌张:“不会就出不来了吧!” “是不会……”冯政道没想到冯芷榕的脑子转这么快,又看着她那稚嫩的脸庞、竟能胡思乱想到天边去,心里头暗暗觉得好笑、却也没表露半分,只道:“你入宫学习的时间不过三年,三年出来后也是荳蔻,可还不急着出嫁。” “但是奶娘说过,我朝律令女子最迟十五便要订亲,但不就表示十五岁以前随时都可以被人订走吗”冯芷榕说得也没错,虽说最迟十五岁订亲,但若有门当户对的亲事,便都是早早被双方家庭乃至家族订了下来;尤其是女子该订亲的年龄早,若是待到邻近及笄才订亲,除非家大业大,否则恐怕也难已寻着好亲事。 冯政道听着冯芷榕的用词,忍不住轻斥道:“你这娃儿,怎么把自己说得跟商货一般” 冯芷榕觉得委屈:“是嘛!婚姻大事不由得自己作主、也不容家人保护与决议,不就是个任人议价的商货了吗” 冯政道道:“话虽不能这么说,但很多事情可还是由不得人的。” 冯芷榕也不是想让父亲为难,但满脑子想着的与心里感受的只是委屈和这个时代的不公,虽心里觉得不快,却也还是强迫自己说道:“爹,若真有那么一日,女儿绝对不会让您为难的。” 冯政道看着自己还不足十岁的女儿,只觉得她的眼中散发出来的光芒十分不凡。只是今日她这般委屈、强作懂事的话语,还是他这位为人父的人不愿听见的。 冯芷榕想着自己如今还是个孩子、说起这话来恐怕没什么说服力,因此又是认真地再次表明心迹:“我虽然平时任性,却也知道饮水思源的道理,爹大可放心。” 冯政道听着冯芷榕的话,内心只觉得满满的宽慰,父女二人便这么怀藏各自的心思对望了好一会,直到不远处百则和白娅的谈笑声传来之时,这才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第14章 观念差异 白娅在并未见得父女二人稍早的表情,只道是两人难得久谈、也为了平时少能与父亲相处的冯芷榕感到开心,便是感到喜悦地漾开了笑容道:“二老爷、小姐,茶煮好了。” 百则年龄稍长、也比白娅敏锐了些,虽然不知道父女二人方才谈论了些什么,但总觉得气氛不似早前她与白娅离开时那般,在无从探知的状况下也只好先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方才在厨房遇到了大夫人,她让奴婢们拿两盘糕点过来给二老爷与小姐配着茶享用。”百则所指的大夫人是曹中玉,也就是冯政道的嫂嫂、冯芷榕的伯母。 冯政道看到两名婢女回来,便也不打算再提及方才的话题,只与冯芷榕聊了近来的技艺学习,又吃了几块糕点、喝了几杯茶后便以回房处理公务之事离开。 待到冯政道的背影远去,冯芷榕这才无力地垂下肩膀,道了声:“总觉得好麻烦啊!” 白娅好奇道:“小姐刚才与二老爷聊了什么” 冯芷榕白了白娅一眼,道:“就你爱听!” 白娅委屈地:“谁让小姐吊人家胃口!二老爷才没走多久,小姐就说了声好麻烦、不就存心想让奴婢们搭话吗” 百则虽也是好奇,但在冯府工作久了,总是还识得时务:“小姐不愿意说,奴婢们就不打听了。” 冯芷榕偏头想了想,道:“百则,我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的出身” 百则点了点头,道:“小姐几年前可是听奴婢过好几次呢!” 百则是冯府中较为年长的婢女,本来是周有韶的贴身丫鬟,后来冯芷榕会走、会跑以后才被周有韶命令过来专门侍候冯芷榕,而等到冯芷榕年纪更长了些时,才又添了白娅过来帮手。 “你说过自己是商贾出身,父亲曾是能与王府往来的巨贾,那这样你爹是不是对那些王公贵族们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 百则本是不喜提及自己的过去,但一来冯府当时收留了家道中落的她、又给了自己家里头一个简单的安身立命之处,最后还聘雇了父亲主持冯府名下的铺子──冯家人之于她而言不但是得侍奉的主子、也是实实在在的恩人,因此在冯芷榕面前也不讳提起这些琐事。”虽然如此,据说那些贵人们府上的规矩都是宫中教出来的,父亲就算被要求带上上等的衣料、珠宝亲自到府上去给那些个主母、千金们挑选,也都是见不到人的。” “咦” “毕竟商人的地位不高嘛!”百则苦笑道:“所以父亲每次带了上好的货色过去,都是先与他们的管事者讲解一轮后,才由他们府内的人转达,一来一往可是要费上好些时候!” “咦就让人在外面枯等吗” 百则道:“不是,但也差不多。父亲每次都在接待商贾的下等偏厅中等着,但是父亲说王公贵族毕竟是王公贵族,就连偏厅也很是富丽堂皇。” 冯芷榕撇了撇嘴道:“真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啊!明明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从商贾手上买来的,却还这么瞧不起人!” 百则听着冯芷榕这么说,不觉笑了出来:“奴婢看全天下也就小姐会这么说,然则『士农工商』,众人虽需要商贾、却也是明摆着将商贾排行在末的。” 冯芷榕只记得自己曾看过”士为四民之末”、”百无一用是书生”,但如今当朝则是高举士大夫的牌匾,自然被草草的分类为四民的芸芸众生总会有个类别的排行被挤到最后。 当然,比起还能被归类在四民的人们,还有四民之外的贱民,例如囚犯或者其他被更加轻贱的职业。除了罪犯以外,不外乎为众人鄙弃的职业,例如替人们处理污秽的挑夫与身后之事的仵作等等。 不过与冯芷榕的旧有教科书观念较为不同的是,在当朝的乐户、衙役、狱卒等并不归类在贱民一类,而当朝也禁止私蓄死契奴仆、为的便是避免有人能避过官府的眼皮子造反,就连卖身、卖笑的青楼女子与乞丐,也都有详尽的分类,所有人的身分都是得到官府里登记的。 冯芷榕想着自己的出身算是顶好,虽是寒门出身的士族,可谓前不着天、后不接地,但若是步步谨慎、总能够小心平安。 百则看着冯芷榕不说话,也没猜到什么原因,只说道:“小姐能不对商贾抱持偏见可是难能可贵的事情,毕竟这话要是传出去,王公贵族们姑且不说、就连其他朝廷大员们也都不待见小姐呢!” 白娅虽然年纪轻得很,却觉得百则这话说得过,便道:“百则姊姊,这样说倒是不好。” 百则毕竟是待在冯家多年,虽然因为冯府自由的习气而较为口无遮拦,但毕竟脑子还是清楚的,便干脆承认道:“白娅说得对,是奴婢不好。” 冯芷榕笑着道:“百则的爹只因为商贾的身分而没少受委屈,所以百则为自己的爹抱不平也是人之常情嘛!” 百则知道冯芷榕在宽慰她、但又不想将这会得罪人的话题继续下去,便转道:“倒是小姐怎么突然问起奴婢的出身” 冯芷榕道:“刚才我与爹聊的是要入宫学习的事情……”冯芷榕简单地将为什么会想到商贾一事简单地说了出来。 百则和白娅虽算是冯芷榕的婢女,但每次冯芷榕去找冯旭聊天时、冯旭都不喜欢有外人打扰他们祖孙之间的天伦之乐,因此久了也就习惯在冯旭的照看期间便不去叨扰两人,自然今日早上与刘主簿的一席谈话也是不知。 “入宫学习”意味着什么,白娅年纪也还小、见识少而并不知道,倒是原为周有韶贴身丫鬟的百则曾听过周有韶未嫁时蒙受娘家恩泽而能入宫学习的故事,快快地反应了过来:“二老爷要让小姐入宫学习”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是早上时刘主簿告诉我的消息,祖父也同意我入宫学习。” 眼看白娅还有些发愣,百则倒是十分顺畅地接了话:“小姐入宫学习是什么时候呢” “祖父只说是设帨后便可以入宫,可没说是什么时候呢。” 白娅这时方才能接得了话:“小姐的生日是在未月,这可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 百则道:“二夫人曾说,皇宫入宫学习每年开春才开始,或许还得等到明年年节以后呢!” 冯芷榕听着讨论日期的事情也无聊,便是半带赌气地道:“这些事情倒是无所谓,左右也是得去了,倒是我得找时间多问问娘宫里头的样子,什么都不懂的话、总觉得出了这里随时都会被人给吃掉!” 白娅听了噗哧一笑,道:“小姐,谁敢吃您呀!” 百则倒是听出了当中的意涵,虽想宽慰、话到口中却是反问道:“小姐也不过快十岁,怎么想得比成年人多” 冯芷榕知道自己说过头了,便噘了噘嘴,道:“还不是人人都与我说宫中规矩森严,无规矩不成方圆,坏了规矩可是要被惩罚的……祖父与爹娘都待我好,说是惩罚也不过对我念个几句、要我抄书,但是换作在宫中、可不知道会被怎么办呢!” 说着,便”刷”地站了起来,也不等两名丫鬟说什么,便道:“不说了!不说了!我想回房换套衣服睡上小半个时辰,不然定是晚饭都没吃上、又会忍不住瞌睡了!” 白娅道:“小姐,奴婢去准备准备,百则姊姊就陪着小姐回去吧!” 冯芷榕听着也只是点了点头,便不顾不管地跑回自己的房间,连百则也都得快步才能跟上。身后,自是有其他冯府的佣人们将留在原地的残余给收拾干净。 第15章 心理准备 那时候,她还是个女演员。 由于荣获了国外当地的一个规模虽是不大却历史悠久的奖项,因而获得了被报社记者的采访的机会。 她本是较为内敛的人,也因为当时随行两天的工作采访过程中,她同时必须应付高度压力的正式排演,因此对于记者的访问并无法全心专注,也是由于这样的原因让她在采访出炉后,仅仅占据艺文版面的一个小小的角落。 当时,她的恩师难掩失望地对着她说:“芷榕,你是个演员,所以你『只能』是个演员。” 她愣了好久,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就算面对采访的记者,也还必须展现不属于自己的那一面── 而后,当她又有机会接受采访时,她又表现得过于亮眼而让恩师再度提醒她:“你的前后差距或许只会让人怀疑你的不公与作伪。” 她挣扎了非常久,只觉得一切无比复杂、不如当时学生时代在社团当中只需要将自己放纵于戏剧当中──兴趣与业余本身已然有差距,同真正的专职更是天壤之别。 从那以后,她开始当一个“会成长”的演员、屡屡惊艳人们的目光,更是刷新不少纪录,更因此跻身世界的舞台,而恩师的教导也自此刻入她的灵魂…… 冯芷榕在白娅与百则的帮助下,简单地将射箭时所流下的汗水拭去,又换了套衣服后,才让白娅与百则离开、独自在透着午后光亮的房间午睡。 躺在床榻上,她用力地拍打自己的双颊数次,将自己粉嫩的小脸蛋拍得通红,这才将原本覆于其上都要僵化了的童稚之气完全地卸了下来,露出原本那张对一切漠然的面孔。 那是冯芷榕本来的样貌,对什么都毫不关心、对什么都总提不起兴趣的模样。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冷静地放下此世冯府小姐的身分,藉由发呆来放松。 没多久,这副小小的身体便带给自己睡意,当冯芷榕睡上半个时辰醒来、便唤来在外头候着的白娅替自己简单地再梳过一回头后,便听见百则替周有韶给自己传话、要她往周有韶的房间过去。 冯芷榕与周有韶的居于同一座院落,周有韶宿于主屋、而她则在隔了一道矮墙的偏屋。 现在的冯府乃是冯旭与几位兄长分家以后所建,当时冯旭圣眷正浓、并承蒙先帝所赐之宅邸原址修建,座落于京城划分给三、四品官员居住的区域。 因冯家人少有纳妾的,夫妻之间多是同房,像是从前冯政道与周有韶便是同睡的。但在后来冯家人丁渐渐兴旺时,必须顾及男、女眷的分别,便就以前、后院的方式分了开来。只是在于依然因为冯家的男人少有纳妾的缘故,这男女眷的院落充其量也就是形式上的差异,又或者给予男眷多上一个能够安静读书、办公的书房。 冯芷榕前往母亲所在的院落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便看见那小院子走进走出的除了周有韶自己的贴身大丫鬟云璧外、也有伯母曹中玉的贴身大丫鬟甘柔。 冯芷榕站在母亲的院子门口稍加想了会儿,却也想不到母亲找自己的理由,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母亲的院子准备随机应变。 “娘,我来了。”冯芷榕站在门口唤了声,从她的角度还看不到房间里头究竟正在做什么,只看到正对房门的一张圆桌上摆着一迭又一迭的布料,隐约在l字形的房间转角处能看到属于谁的裙襬摆动着。 里头的人兴许听到了声音,又听见一些说话声,这才看到周有韶从房间内走出来。“快进来瞧瞧。” 因为前世为演员的因素,冯芷榕本来对人们的表情、举动等都十分敏感,这时看周有韶虽然表面上与平常无二、但眉宇间却抑着比午后在冯旭书房时更加忧心的神色,便也猜想或许是与自己要入宫学习的事情有关。 走进房门后拐了个弯,又发现曹中玉正面对自己在另一张桌上摆弄着盒子。盒中装着的无非不是首饰等小东西。“伯母,芷榕来啦!” “容儿,你来啦!”曹中玉与先夫冯正辉膝下只有一子一女,由于女儿早已远嫁、常常让她思念得紧,因此在冯芷榕出生后便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甚至比起自个儿的女儿还要更加宠溺,其余冯家长辈看着她有了寄托、便也任着她宠着冯芷榕,而冯芷榕知道曹中玉的状况,便也乐于当一个爱撒娇的晚辈与她亲近,甚至还在这些年间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蛋儿练就了一身撒娇的功夫。 周有韶牵着冯芷榕的手来到桌案边,看着那一盒又一盒琳琅满目的首饰,道:“你小睡的那会儿宫里又来了人,说入宫学习一事本来是明年开春才去,但你生日在未月,宫中的人说是待到明年开春可是迟了,便要你早些去呢。” 冯芷榕微微张了嘴巴,道:“真这么快” 在她想象中,宫里头做事应当如同公务机关一样,总会拖延上一小段时日,却不想竟是这般迅速──如此,可当真让她脑子里头的小剧场又欢腾地转了起来,直想着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曹中玉这时也跟着说道:“所以我正和你娘在替你张罗首饰与衣物呢!摆在外头桌上的那些布料是前些日子才选来的布料、还很新,晚些会让府里头的绣娘来替你量身子、做几套体面的衣服。” “那这些首饰呢”冯芷榕会这么问的原因主要在于当朝约定成俗的规范,除非遇到重要年节或大礼,女子及笄前是不需要戴任何首饰的。 周有韶道:“虽然你年纪还小,但到了宫中总会遇到年节宴会,头一年首个你得遇上的便是中秋、再来便是冬至,虽说届时也可以差人替你往宫中送去,但那样却不太好,娘得替你先准备好才行。” 冯芷榕噘了噘嘴,想着怎么事情来得这么快,但又转念道本来自己在家就是无所事事地玩耍,如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是无聊。 虽然早上在订定要前往宫中学习的时候她当真紧张了,但经过数个小时的沉淀、又是睡饱了午觉,也就恢复了平常心,决定将这份意外得来的新人生所发生的一切都当成工作给好好完成。 第16章 冯家大少 冯芷榕方才噘嘴的模样让曹中玉给瞧见了,便向周有韶道:“弟妹这些日子可得多和容儿相处点,这些准备的事情交给我便好,要不接下来三年可是聚少离多、转眼间女儿便要嫁人了。” 周有韶笑道:“嫂嫂可别这样,为娘该做的我还是得做,只是这孩子平日便当真是自由惯了、接下来这些个日子可得让她收敛、收敛才行。” 冯芷榕听了不住噘起嘴来抗议道:“娘,人家很乖的!” 周有韶笑道:“你再怎么样总比不过别座府上的千金一般娴静,接下来的日子可得把你平日在玩耍的东西放下,娘得好好教你针线,否则进宫后可少不了被人笑话的机会。” “唔。”冯芷榕虽然会针线,但的确比起这世环境当中打小便学女红的女子们还要差上许多,要说整齐的缝纫她懂、简单的绣花也勉强能行,但若要像是周有韶、曹中玉乃至其他绣娘们那样能绣出龙飞凤舞的整齐花样可会让她吐血三升! 本来还想出言抗议的冯芷榕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在这时展现孩子气的任性反抗,便是转问道:“宫中也学习针线吗” 周有韶理所当然地道:“是呀!女孩子总是要学习这些的。” 曹中玉跟着补充:“虽说冯府的女儿不需要自己亲手缝制嫁衣、平日的常服也有绣娘管着,但将来出嫁后总还得替孩子与夫君绣些什么的。” 想到这些,冯芷榕只觉得自己头昏眼花:“嗳,这样的话……其他绣娘不就要没工作了吗” 周有韶听了笑道:“你这孩子,就像我们冯府里头多少人要用衣服也不是每件衣服都得要你亲自做,怎么绣娘们会没工作可做” 冯芷榕傻笑着挠了挠脸,道:“我却没想这么多。” 周有韶听了也没搭理、手边也没停下,道:“娘先替你挑了两盒出来,你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多挑几个也好。” 冯芷榕踮着脚尖看着那些个首饰,将她们替自己整理出来的那盒首饰中的物事一一摆放出来检视,一面又是问东问西的,这才将所要的首饰给全确认过。 周有韶出身自大家、本是有眼光的,曹中玉的外家虽不特别富裕、却也代代书香,品味自也是有的,而冯芷榕生着的除了这世的知识以外、便是上辈子身为女演员对于流行的眼光与品味,因此三个人凑合起来对首饰的挑选眼光却也大同小异。 于是冯芷榕索性也不挑拣,只是将桌上的首饰都给摆弄了几回,便道:“娘与伯母挑的都好看,这样挺好。” 周有韶与曹中玉妯娌二人听了冯芷榕的话不由得相视一笑,两位成年人都想到了一块儿去,又由周有韶开口道:“你这孩子平日也都不摆弄这些,怕是将来有得看了。”说着,还以为冯芷榕什么也没考虑过,只是嫌着麻烦、想偷懒。 冯芷榕听了也没打算否认,便是笑嘻嘻地:“有娘教着我呢!才不怕!” 周有韶将冯芷榕带到了一旁的镜前轻按着让她坐下,又从盒中拿出一两项在她发前摆弄着,道:“你入宫时也会有宫婢服侍,这些个东西看起来虽然复杂、却也不难,往后你入宫学了仪态便不能随意地跑跳,也就不怕簪子不牢靠了。” 冯芷榕听了满脸黑线,道:“我以为娘让我坐在这里是想与我说些什么呢!原来还是笑话人家!”她可还记得头一回周有韶亲手替她别上珠花的那一年,自己觉得别扭、便蓄意藉由各种”自然”的闹腾将头上的珠花给”甩”了下来的那事,惹得冯家人都是一阵好笑,这才没让她平日里还得精心穿戴打扮。 曹中玉听着更是噗哧地笑了出来,道:“这便是了,容儿往后可辛苦。” 冯芷榕将视线转回铜镜内的自己,只觉得这镜子虽然磨得亮、但比起现代的硝酸银洗出的镜子总还差得远,左右看着只觉得伤眼睛,便又移到了自己腿上看着发呆。 她想着这些会挑完了首饰又选好布料也就要到晚饭的时间,又怕时间拖久了这些不怎么有趣的事情又要拖到明天,便是站了起来说着要赶快把事情完成。 两位成年人想着小孩子本来便心急、也不疑有他,便是专心地与冯芷榕一起挑布料。晚些府内的绣娘又过来替冯芷榕量身长,一连比划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 这时已是黄昏时刻,曹中玉早又往厨房那里去看着佣人们张罗冯府上下的晚餐,而周有韶让婢女们收拾收拾以后,本想拉着冯芷榕说说话的,却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云璧面带喜色地跑了进来道:“二夫人,大少爷回来啦!” “咦” 周有韶与冯芷榕不约而同吃了一惊,而周有韶这时也赶忙往外快步走去道:“那孩子不是说路上耽搁了吗怎么这会回来得如此快” 云璧开心地道:“奴婢也没听清楚就赶忙来通知夫人,少爷现在往太老爷的书房那儿去了,二老爷和少夫人也在,就等您了!” 周有韶听着自是高兴,回头又想起冯芷榕跟在自己身后,便缓了缓脚步待着冯芷榕跟上,换回平常从容的模样拉着冯芷榕在丫鬟们的陪同下走去惠礼院的书房去了。 云璧所说的大少爷便是周有韶的长子冯叙辉,原本曾在翰林院任七品编修、负责掌理国史,后来辞官从商、从此云游四海。 冯府因冯政道这一辈的尚未实质性地分家,因此在称呼上有段时间有所分歧。 冯政道战死的兄长冯正辉与曹中玉共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冯叙超是冯旭的长孙,本在家中便被佣人们称作大少爷,但后来曾在外地任了好一阵子官,因此便由接下来排行最长的冯政道长子冯叙辉承接了大少爷的称呼,直到后来因父亲战死、调职回京时,这才让整个冯府的称呼整个转换过一次。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冯叙超被人称作小老爷,而冯政道底下的四个儿子便被依序排行,到了冯政道胞弟冯正勋的独子冯叙集时,便被省略了排行称作少爷。 第17章 冯家大少的功勋 冯叙辉的临时归来让冯府上下尽皆欢腾,虽然冯叙辉长时间游历在外,有时便连年节也难以回京城与家人共同度过,但这份血缘亲情的浓厚却也丝毫未随着距离与时间淡化,反而每一次的归来都会让冯府如同面临喜事一般地张罗出犹如宴会的排场。 加以,冯叙辉曾在官场与长期在商场的历练,一年比一年还更懂得人情世故,每回回来总要拉上好几辆车子的货物送给冯府老小,就连佣人们也都会拿到分量相应的礼物,而其余父兄、弟弟们在官场交好的人们之间的礼更是少不了。 说来,冯叙辉要做到这样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冯旭祖上出身微寒,直到冯旭的父亲才得了个小小的县官做、无以庇荫子息,直到冯旭后来中了进士后、才稳扎稳打地步入仕途。 当时冯旭青年才俊,最后获得上级青睐而入朝为官,因得离乡背井而与兄长们分家,身为冯家的么子本身家产便是不丰,在京城着实克难了好一阵子、年节时还得靠兄长们合力接济,也因此现在的冯府虽因冯旭还在朝为官时颇得两朝皇帝的尊敬、又在冯正辉战死后又添上了许多荣誉,但这座宅邸却比起同品级京城官员们的府邸还来得小。 也由于冯旭洁身自爱、处事谨慎,冯府整体的发展并未如其他朝廷大员们一般地快,再加上与爱子生离死别的因故,本来因为冯府已日渐拥挤的而想着该分家,但后来便是往左右买地扩建以将就着解决院落不足的问题。 冯府虽不穷困、却也不特别富裕,加上冯家在京城立足不过三十年,在人脉与权位等许多地方依是有所欠缺,因此冯叙辉做得如此周到,其实也是在帮衬着长辈与平辈兄弟们的仕途。 有时候做为一个官员并不是洁身自爱、忧国忧民就好,除了要将自己的分内事务给做得齐全,还得同时顾及人情事故。 锋芒毕露的人不见得好、过于谨慎的也不见得行得通,毕竟只要是抛头露面的人,总得面临许多双眼睛盯着、看着,而冯叙辉便是以自己的兴趣与本事替冯家弥补齐全。 也因此本来冯家还是多少有人对于冯叙辉抛官、离家从商一事有些意见,久而久之藏纳在心里的疑惑也渐渐消失,而冯叙辉自也是因为家人的支持而更加卖力,转眼数年过去,也算是位小有名气的富商了。 且说周有韶这厢牵着冯芷榕的小手,娘俩便在冯旭的书房门口喊了声,这才踏进去。 冯旭的书房很宽敞,但一连挤进好几个人也略嫌拥挤。 “娘,我回来了。”冯叙辉一看到周有韶便又扯开了笑容,接着又低着头看向冯芷榕道:“我这小妹长得可快,转眼间便这么高了!” 冯芷榕知道在长辈环绕下自己还没有说话的余地,便是清脆地喊了声”大哥”以后,就由着众人各自说话。 周有韶许久未见儿子,冯叙辉这趟又回来得早,脸上自也是难掩喜悦之色道:“瞧瞧你在外头晒得都黑了。” 冯叙辉看着母亲怜惜的眼神,虽然每次回家母亲都是如此,但也依是有些不舍:“这次外地的商货运转地顺利,儿子还在南方与养蚕的农家谈妥了,往后我们自己的衣料铺子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冯叙辉自己名下的铺子不少,而他说的衣料铺子则是周有韶名下的铺子,是从前冯叙辉孝敬给母亲的礼物。 “娘相信你的本事。”周有韶看见自己的儿子如此能干,嘴角自也是浮起了骄傲的神色:“这回你会在家里多留几天吗” “应是会的,这次赶早回来了,便想着多歇息几天。” 一旁冯叙辉的妻子王淳芊道:“这次怎么会赶早回来” 冯叙辉看了爱妻一眼,笑道:“这次却也幸运,本来一路上还得像平时一般得防着意外慢慢地走,却不料中途被军队给越了过去,一路的障碍都没了,这才能够快快地回来。” “军队”手上还拿着一本书的冯旭这时终于出声:“陛下钦点南征的银甲军回来了” “是的,祖父。”冯叙辉在与冯旭说话时明显地换上一副更加恭敬且严肃的神色:“这动静如此大,但沿途孙儿却也没听到什么值得注目的消息,便只说是银甲军又一次大胜归来,只等着回京领赏。” 冯旭点了点头,而冯政道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才道:“这几日陛下的确开始着命让臣工论功行赏,看来还会忙活个小阵子。” 第18章 往事 开国时,开国皇帝太元帝与其麾下开国功臣一共领有九支军队,这九支军队由开国帝后与各路诸侯所领,一道拚下了如今的大烨江山,直到当朝之时由于京师禁卫军的增加与重新编制而又多了三支,因此总共有十二支军队、被称为大烨十二军。 “银甲军”源自开国皇帝所领的两支军队之一,历史至今已有近百年,是少数历经重新编制依然少有改动的唯二军队,当中也出了不少载入史册的名将。 后来当朝皇帝在六皇子未届加冠时便将银甲军的兵权暂时交给了他,让他南征北讨、保家卫国。 据说六皇子从小便是好动的孩子,因此当今皇帝便聘了最好的武师教他习武,又看他聪敏、也让他学习了不少兵法。 传闻六皇子戾气重,每每都把与他练习的同龄内侍、贵族子弟们折腾得凄惨,是以后来宫里的人也都不敢轻易地与他交往,后来六皇子的一门心思便放到了狩猎与军演上。 待到更大一些,想料不到这已然管不住的六皇子不如其他兄弟们一般读圣贤书、学习政务,反倒是主动向皇帝请缨、自愿上战场历练。 当朝皇帝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便是同意才届志学之年的皇儿披甲上阵,其后六皇子也不负期望,在战场上屡屡出奇制胜、为当朝立下许多汗马功劳──而后,便是在加冠以前获得了皇帝的信任,更从皇帝那儿亲手拿到了银甲军的兵符、正式执掌这支精锐。 而这次冯叙辉遇上的便是凯旋回京的银甲军──六皇子正式拿到银甲军兵符以后,便奉皇帝之命前往镇压南方边界动乱,据说处置得非常好,在边疆恩威并施、还迫让作风向来傲慢的南骧国王承诺要一起镇压一直以来总喜欢瞎闹腾的”滋事分子”。 冯旭对着冯政道说道:“詹事府那头可也忙碌了” 冯政道点了点头:“是啊!六皇子的军功赫赫、却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往来每次打胜仗都是记在功名簿上压后封赏,这次算是暂时解决了朝廷的心腹之患,陛下便下令要一次封赏,这次甚至还会封爵。” 冯旭的眉毛动了一下,道:“陛下要封爵” 冯政道点头道:“这回陛下着人研议除了要替六皇子追加封爵以外,还允许他在京城另外购买宅邸、自行立业。” “这可是莫大恩典。” 冯旭虽然说地淡然,但皇帝的这番举动可是意义不凡。 毕竟自开国以来、历代皇帝从不对皇子额外封爵,通常只是顶着个亲王的虚衔、称其为某王,便连自个儿的王府也都是记在皇帝的名下,至于所谓的亲王封地税收一事早在先帝时便都收了回来,全都折合成年俸、并无实质管理权。 而诸位皇子的封王也不能让后人袭荫,嫡世子每传一代便降一级、其余诸子则是嫡子降二级、庶子降三级。但若六皇子能够额外封爵,那爵位可就会代代相承、世袭罔替。所以若皇子们有心庇荫子嗣,便会让其读书、参与科考,想办法让后嗣子孙们再次跻身公卿王侯之列…… 冯政道苦笑了声,道:“爹有所不知,这可苦了咱们詹事府。” 冯旭勾了勾嘴角道:“六皇子的行为向来无法捉摸,这回的消息传了出去,恐怕诸多皇子都不愿意安分了。” 冯政道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却被爹给说中了。” 事关朝政、又涉及皇家,父子俩人便没在女眷与子孙跟前多说。停歇了会,冯旭转而问道:“京城这里只知道银甲军得了军功的消息,具体来说是如何” 冯叙辉看见冯旭问起了银甲军,便是话说从头:“祖父,原本南方边界时有骚乱,孙儿此趟南行是想着要替铺子寻上更稳妥的蚕农……却是这南方年年总要来个一、两次水患,虽是不比北方春汛泛滥,却也够吓人的!这南方的蚕农越靠西方那处的便是越不受水患影响、相较之下却也危险许多,本来底下的人还想发设法地要要护住运丝的道路,想不到这银甲军一来便是实实在在地镇住了边疆骚乱,于是孙儿此行便是大大顺利了。” 听了冯叙辉的话,王淳芊忍不住讶道:“就连南骧国王也服软了” “是啊!这点我也很惊讶,还听说六皇子亲自率领一支奇兵从南骧国的军队后方猝不及防地杀出,让他们阵脚大乱!甚至还生擒了他们领军的嫡出王子一回,现下南方的人都在传颂呢!” 冯旭道:“那六皇子也是大胆的人物。” 看着冯政道的表情,他本想夸赞,却不知为何又冷静了下来,只道:“便可惜六皇子至今依然一身血气,如今再如何有功、也是少能得到朝臣的称赞。” 冯叙辉道:“是啊!儿子在南方听人传颂的,便都说是银甲军如何如何,明明领军的是六皇子、却对他绝口不提。” “为什么” 冯芷榕忍不住出声询问,响亮的声音引得了众人的注意。她知道自己年纪还小、或不该插嘴,但这时被烹煮得冒泡的好奇心已然遮拦不住。 冯旭的书房内,所有的视线都向冯芷榕这儿投来,而站在冯芷榕身旁的周有韶稍稍握了握拳,便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这是何等的压力! 冯芷榕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好,那样令自己陌生的视线彷佛将周遭的氧气全都抽干了一样,快要令人无法呼吸。 或许此时只过了数秒钟,而她却感觉到这眨眼的时间已足以令人窒息。 但,她曾是演员,早习惯被各式各样的目光所注视。 正当冯芷榕想要说些什么时,王淳芊左右看了众人一眼,便打了个圆场道:“这毕竟是天家的事,不好议论。” 冯旭微微地点了点头,而周有韶看见话题告一段落,便催促着众人要抬起脚步共进晚饭,冯芷榕虽然觉得气氛不对、却也因为深知自己在家中的辈分而将心中的疑惑姑且按压下去。 本以为自己的疑惑至少得好阵子才有机会解答,却想料不到隔几日在周有韶领着她要出京师内城,前往外城的佛寺礼佛时便得到了答案── 第19章 混乱 说来,冯芷榕可是真心忘了前些天周有韶说要带她出门的事情,所以前一日也忘记了时间、直央着久别的大哥冯叙辉与自己说外头的故事而晚睡,直到隔日也想顺理成章地赖床时,却是被百则捉了起来和白娅一起替她梳头、打扮。 那可累坏了她这位未满十岁的孩子! 冯芷榕几乎是任由两位丫鬟替她擦脸、打扮,一面还在哈欠连连的状况下踏出自己的房门,一身懒散的气息更甚平常。 白娅虽然看着自家小姐这般想笑,但还是忍住了笑意,不断提醒冯芷榕得打起精神、省得又捱上一顿念。 这回前往外城烧香礼佛还带上了冯叙辉、王淳芊夫妻二人,算是对每趟冯叙辉出门行商平安的祈求还愿。 由于还要带着丫鬟与还愿的供品,周有韶本想命人赶三辆马车出来,这样四人再加上丫鬟们与所载的供品箱子才能有足够的空间乘坐与摆放,但冯叙辉却说道自己总是远游在外,想尽点孝心,便是要与淳芊和周有韶、冯芷榕四人共乘一辆,另一辆装载供品的车辆则让周有韶与冯芷榕身旁较为年长的丫鬟云璧与百则照顾,至于其他近侍丫鬟则都给留在府里头、没跟出来。 两辆挂有”冯”字牌子的马车便这么徐徐地上路,一路上四人有说有笑,好不快乐。 今日不是什么大日子,但或许是因为银甲军归师的关系,京城内显得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虽然银甲军军营依然驻在郊外,但据说京城周遭鼻子灵敏的商贾们早是盘算着要将粮食、衣物等货物都卖给银甲军的五万精锐,因此城内、城外来往的人便多了起来。 因为来往的人变多了,要通过门吏检查的时间也就拉长许多,虽然等候的时间较久,但一家四口人在马车里面聊天、也不觉得不耐。 只是等到冯家两辆马车临到城下之时,却听得前方似有吵闹声。 本来车内的众人是不太在意的,毕竟这样的事情偶尔也会有,但却听着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传来马匹不安嘶鸣的声音,便惹得冯叙辉皱起眉来:“娘,在城门这般闹腾的人虽然天下都有,但这里是京师、怎还有人敢闹事” 周有韶摇了摇头,道:“娘也是每个月才出城两次,怎么会知道这些” 倒是常常往外跑帮忙冯叙辉打理铺子的王淳芊道:“我想着也奇怪,平日若是有闹事的,若三两句话说着要拖去好好审审,该闭嘴的也就闭上了,怎么会今日还闹腾得这么厉害” 坐在靠外头的冯叙辉掀开门帘,问了车夫道:“前头是怎么了” 车夫无奈地指着前方道:“是永平侯府的车驾,恰巧与保定侯府的车驾冲撞了,两方正在理论呢!” 冯叙辉皱眉道:“就在这城门口” 车夫叹了口气,道:“大少爷,这两位侯爷府上的车驾一人要进、一人要出,却不晓得为什么马匹受了惊吓、因此磕碰到了,双方正谁也不让谁呢!” “堂堂侯爷,竟是如此……”冯叙辉摇了摇头,道:“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理清。” 车夫回头看看后头的队列,亦是越排越长,甚至连一旁的百姓也不顾前方侯府车驾身分地位、开始责怪起来。车夫眼看前头的事情或许还有好一阵子才会解决,便道:“大少爷有所不知,这前头马车内坐着的可不是两位侯爷,他们方才吵闹得声音可大!说是永平侯嫡子要回城、保定侯的嫡女要出城呢!两边的丫鬟们就这样骂了起来,真不知道是什么规矩!” 冯芷榕这时趁机偷看外头,总觉得外头剑拔弩张、情况不妙,便拉了拉周有韶的衣角,道:“娘,现下这样是不是不好出城” 周有韶想着冯芷榕或许害怕了,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不怕,我们再等等。”说着,又对着半个身子都在马车外的冯叙辉说了同样的话。 只见冯叙辉坐回了马车,问道:“这两位侯爷府上可是有过节不过是个小冲突罢了,还能占着门口谁也不让谁” 王淳芊苦笑道:“你长年在外头行商可不曾听说,半年前本来两位侯爷府是要结亲戚的,便是这永平侯的嫡幼子和保定侯的嫡女,但却听人说在请媒人下聘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些什么差池,原本好好的两座侯爷府竟是撕破了脸,眼下梁子结得可深!” 冯叙辉讶道:“本是要结两姓之好,难不成是聘礼不满意”冯叙辉这么想也不无道理,毕竟两家结亲,因为聘礼、嫁妆的问题而让两家子反目的事情也是有的。 周有韶把话茬儿接了过来:“谁知道事情究竟如何毕竟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关起门来各自赌气、也没人能问出些什么,就连两家侯府上下口风都紧得很。” 冯叙辉虽好奇,却也没好奇到定要将真相问个水落石出的程度,便只是点了点头,道了声:“也难怪今日如此。”便不再接话。 四个人又是聊了几句,便听得外头的吵闹声更剧,还有人跑步掠过马车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打闹声发出。冯叙辉这时也皱起眉道:“娘,今日时机或是不好,我们改日再出城可好” 周有韶拿不定主意,又伸出手掀开门帘,看着不远的前方不少士兵们皆从旁跑了出来,又看着似乎是两方侯府的家丁各执棍棒对垒、又有人已是倒在地上,便也皱了眉头想要说话,却看到那再度触发的械斗惊扰了彼此的马车! 冯叙辉一眼看向外头,这下心中可是暗叫不好── 冯府的马车本来就仅仅离事发之处约莫一辆马车的距离,那方有人执起的棍棒被打飞,便是直接甩道了冯府马车的马脚上,惹得平日温驯的马受了惊吓、也开始横冲乱撞起来! 马夫努力地控制车驾,尽可能避免伤人,一面喊道:“让让!惊马了!快让开!”一面使尽看家本领要将车辆停下。 而前方两辆侯府的拉车马匹见状亦是同时发作,这会儿东碰西撞,更是一片混乱! 在车内的周有韶等四人吓得简直要叫不出声,冯叙辉和王淳芊二人本下意识地想要护住母亲和幼妹,却因为马匹受惊过度乱闯乱撞而连自己也快支持不住,而此时一个不小心,年幼矮小的冯芷榕在三位成人的眼前便这么被硬生生地甩出车外── “芷榕!””小妹!” 冯芷榕在马车本来便撞得身子疼,后来又是头昏眼花,自也顾不及抓住马车窗棂,而那方一个不小心,周有韶本来紧握住冯芷榕的手便是硬生生地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甩开,冯芷榕这才飞了出去。 ──完蛋了! 冯芷榕倒是还不怕自己飞出去,但看得自己飞出马车的那瞬间,由于注意力过度集中的缘故,周遭的世界彷佛慢了下来。 她只知道自己被甩出马车后要好好地着地,也要尽可能躲远远的避免被马匹踩踏,但时间还是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也没来得及伸出手护好自己的头部,便是一阵巨大的疼痛爬上身体!── “──” 冯芷榕向一旁滚了好几圈,浑身都是伤口!她疼得想大叫、却叫不出声来。当她想要爬起来时,却又看见眼前保定侯府的马匹早已脱了缰要朝自己踩踏过来,她虽然反应灵敏、赶忙要往一旁逃跑,但那受惊的马匹也着实迅速,在冯芷榕还未能来得及迈步时便向她冲撞过来!── 周遭此起彼落的惊叫声,却也没人敢靠近。 而肇事的那两批侯府家丁自也是没发现这方的事情,只是自顾自地对着彼此叫骂。 在冯芷榕的脑子还没来得及构筑出任何词汇前,只听得后方一阵马蹄飞扬,数名骑兵呼啸而过!── 第20章 骚乱 冯芷榕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时,就已经沾上了一身马血。 似乎有什么刺痛了自己的眼睛,冯芷榕还以为自己被血浸污了眼,但整张脸蛋儿并没有被濡湿的感觉。 当她回过了神也不过是几个眨眼间的事情,便看见四匹马”哒哒”地挠着脚步,紊乱的马蹄声却意外地令人心安。 冯芷榕抬头看着,骑着四匹马的人皆身披银甲、头戴轻盔,其中一人的领口还绑着鲜红色的布巾,四人的银甲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夺目非常。 冯芷榕的脑袋虽然还是空的,却也凭借着本能赶紧爬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即使全身是伤、是血,冯芷榕依然对那身披银甲的将士行了大礼道:“多谢四位军爷相助。”她不知道这样说法是否得体,但看那四位骑在马上的银甲将士眼中皆露出了不一的目光,有赞许、有讶异,当然也有淡漠与疑惑。 随后整齐的跑步声响彻街道,约莫四十名京师禁卫终于是把闹事的人全给围了起来。 骑着马的四名军官并没有搭理已然浑身伤痕的冯芷榕,而冯家的车子停下来后,冯叙辉也赶忙跑来道:“小妹,可伤着了” 冯芷榕虽然浑身酸痛、又因伤口面积大而感到刺疼,却也是不想让冯叙辉太过担心,道:“伤是伤着了,但是都是擦伤,不碍事……大哥,我身上都是马血,还是别靠近我了。” 冯叙辉皱起眉来:“怎么不碍事大哥已经让云璧先去请大夫了,我们得快回去,你这伤得赶紧处理。” 看着冯叙辉担心的模样,冯芷榕心底升起了股暖意,道:“大哥,莫急,我被这四位军爷所救,只有一些皮肉伤、其余当真无碍。” 冯叙辉只担心着冯芷榕的安危,一时间也就忽略了骑在骏马上的四名人物,当下也是一愣便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身披银甲的四位将士,而那四位银甲将士并没有将视线放回兄妹两人身上,因此一时间也难以开口。 “芷榕,可伤着了” 那方,周有韶也在王淳芊的搀扶下相伴过来,百则则在不远处与马夫安排着马车。冯芷榕看着母亲与嫂嫂担忧的面容,不觉放软了音调:“娘,没事!多亏了军爷相救,女儿没事。” 冯芷榕刚才虽然是被吓着了,却也不像其他三人这般心有余悸。前世的她曾经在电影与戏剧中演出不少惊险场景,对她来说,该吓怕的、上辈子都吓得差不多了,至少自己现在没事便好。 三名成年人围着冯芷榕又是问了几句,看见她没什么大事、当真仅仅受了皮肉伤,这才松了口气。而冯叙辉也抓紧着时间与四名骑着马匹的军官朗声道:“多谢四位军爷相救小妹性命,不知四位军爷如何称呼草民必当回报!” 领头的那位系着红巾的军官只是侧头斜睨一眼便回过头去,而身旁的银甲军官亦是沉默不语,直勾勾地望着四人。周有韶吸了口气,行了个礼道:“妾为冯柱国府上次媳、冯詹事嫡妻,承蒙四位军爷相救小女,不胜感激。”此话一出,其余三人也跟着行礼答谢。 周有韶说的冯柱国便是当今皇帝赐给冯旭的功勋,然则冯旭身为继后舅父、数十年前早拒绝了外戚庇荫的爵位与功勋,因此临到辞官之时才由皇帝以侍奉两朝、劳苦功高为名强封勋阶,冯旭这才接受,但若平日会客之时,还是喜爱从前的同事称他为冯平章而非冯柱国。 提起了冯旭的勋号,领头的军官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冯柱国的儿媳” “是。” 周有韶维持着端庄的行礼姿势,而冯芷榕则板着一张脸忍着身上的疼痛,也管不得自己的视线向那军官投射而去。 高挂的太阳令她有些目眩,然则依然能够看见四名军官的脸都十分年轻。 那身披银甲的四名军官眼神个个凌厉,刚直的线条与挺直的身板散发着一种令人敬佩的威严,尤其是领头的军官更是有种浑然天成的大将之气。这厢,那领头的军官久久不语,便这么与冯芷榕无畏的视线相互碰撞。 “无须言谢。”领头军官的语句听起来有些高傲,但更多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淡漠。只见他做了个手势,算是回了礼,这才重新将视线放回那骚乱处。 那名领头军官勾了勾嘴角,缓缓地策着马匹驱开了包围着两侯府马车与家丁们的禁卫,徐徐地说道:“这小小京师却比南骧闹得还要欢腾,看来这京师的卫营还挺辛劳的。” 在重重京师禁卫当中堂皇地如此出口,可令众人脸上全闷黑了下来。这时只见一名身着禁卫军服的军官拱手道:“这位军爷有所不知,京城的街道自是比南骧那等地方有更多弯绕,可让军爷笑话了。”这话可是指京城之间的裙带关系复杂,不能简单地只分敌我处理。 领头的银甲军官露出了抹意义不明的笑容,道:“若是有什么弯绕,天子脚下都给踏平了便是,过几天若能下个雨,什么都没了,不是吗” 那位领头的银甲军官说起这话,无非就是要把闹事者全砍了的意思,这话说得还算明白,也让原本安静下来的永平侯府家丁们又再次闹腾:“你是谁!不过就是个泥沙上打滚的军户,也敢冒犯永平侯府” 永平侯府的家丁率先发难,保定侯府竟也是不落人后地跟着嚷叫:“咱俩家侯府的事情,不用你这小小军官插手!” “侯府的车驾也胆敢冒犯,不要命了!” “你是哪个营的!回头让咱们侯爷收拾你们!” “看来军爷在外头过得可快活,回到京师都不懂得尊卑了!” 两座侯府家丁此起彼落地叫喊着,又看着京师禁卫的人们只是包着他们不让他们继续把事情闹大,横竖想着他们小小禁卫也不敢对他们侯府的人如何,便是越骂越难听,而两辆侯府马车内的主人也像是吃了哑药一般不肯作声,就像是默许着家丁们闹事一般。 领头的银甲军官神色并无不耐,反倒是低头问了那名禁卫军官道:“你可听清楚了他们怎么说的” 同为军人,那京师禁卫军自然知道银甲军的不凡,便也只能勉强点头:“回头便把这些人给赶回去……这城门可不能再堵了。” “但是你管不动,所以、本将军决定帮你管。”领头的银甲军缓缓地说着,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有力:“卢校尉、国校尉、蒙校尉,你们三个把车子以外的人和马全砍了。” “遵令。” 第21章 仗势欺人 三名年轻的校尉面无表情,听闻命令便是立即抽出了佩在腰间的军刀──在众人皆傻了眼、不可置信的同时,此起彼落的哀号声已然尖锐地刺向自己的耳膜── 可怕! 于是,围绕在城门附近的众人们开始逃散,而京师禁卫军们看见眼前如此景象,脸色也都刷地惨白,但是他们不能动! 因为没有命令! 甚至,有好几个家丁大着胆子要攻击包围他们的京师禁卫、也被他们一杆子给戳翻了。 那站在一旁的禁卫军官也是白着张脸道:“将军,侯府的家丁得留着让府尹审判。”听他自称本将军,那军官也隐隐明白了对方的身分。 那领头的银甲将军一勾嘴角,道:“我不就让他们留了马车内的人了吗” 那此起彼落的惨叫声敲打着众人的胸口,但却似乎没有掩去领头银甲将军的声音,有侯府的家丁听到了,连忙惨叫着要爬进马车,而马车里头人人也拚命地向外推挤──那马匹早是被一马当先的蒙校尉给砍了,没了马匹拉动的车厢自是没能逃到哪里去,而眼前宛若炼狱的景象亦是持续上演── 在外围的人们自是被重重禁卫围住场内而没法窥探当中真相,然而里头的哀号声与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早已将恐惧带往人们的心口…… 还有些家丁索性发了疯地要突破京师禁卫往外冲,看着铁甲遮挡着自己的生路,便是拿起棍棒要打将过去,却是京师禁卫手中的长矛却也整齐划一地向前竖去,形成了更加尖锐的障壁。 那是个无能逃脱的行刑场。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骚乱便已平息下来,而马车内的主人依然没有出来。 领头的银甲将军朝着那京师禁卫军官道:“这不就解决了吗” 三名年轻的校尉回到了银甲将军身旁,在马匹上行了个简单的礼,这才一甩刀上血污、收刀入鞘。 京师禁卫军官的脸色苍白、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将军,您这样、下官不好办事。” “什么叫做不好办事”银甲将军的神色冷了下来:“放任刁民于京城作乱,便是办事” 禁卫军官硬着头皮道:“下官并非此意,只是这毕竟是侯府家事。” 银甲将军冷道:“那么,在大烨领土上作乱的,不就是我大烨家事了” 禁卫军官以军礼单膝跪下道:“下官不敢。” 见禁卫军官跪下,还大着胆子看戏的人们也都倒抽了口气。 任谁都知道天子脚下的京师禁卫各个桀敖不驯,能让那禁卫军官跪下的可会是什么大人物 这时,便有人说道:“这是银甲军!” 听到了这声音,便是此起彼落的惊叹声,也还有人大着胆子说平日侯府家丁欺人太甚、今日此事真是大快人心云云。 那银甲将军也不理会,便直接对那名禁卫军官道:“剩下的便交给你,如此举手之劳、也就无需道谢了。” 呃,举手之劳 那禁卫军官只觉得自己的口中嚼着黄连,满口苦处却无法说出,于是也只能起身好好收拾残局。 当今大烨辖内甚是太平,向来只蜷于京师防守的禁卫们压根儿没看过多少死人。 眼前的血流成河对他们而言可是着实陌生,有不少人早就白着张脸、忍着呕吐之意死撑在那,眼看着银甲军要走,却又得在百姓面前死活顶着张面子、好不辛苦! 不久,在银甲将军领着三名校尉离去后,京城府尹这才在衙役们的簇拥下匆匆赶到。府尹正要向银甲将军行礼时,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早就熏得他晕头转向,紧接着便是吃了满嘴灰── 银甲将军领着三名银甲校尉策马而去,而紧接着的善后便是那些禁卫与衙役们的事情。 那禁卫军官灰头土脸,又听得一旁的小兵偷偷地问道:“头儿,那人是谁”便是觉得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地回道:“你瞎了眼吗人家是银甲军的将军!” 那小兵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银甲军小的认得,但银甲军里头的将军那么多个,头儿你可认识” 禁卫军官苦张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说了!是大烨家务事!能这样说的银甲军头儿还有谁!” 那小兵愣了一会,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六、是六皇子!” 禁卫军官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不理那名凑上来打听的小兵,他任着京城禁卫死死地围住现场,这才向府尹那儿走去,商议着要让百姓不见到血腥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将现场打扫完毕…… 后来,有人说府尹令人去查探两辆侯府的车辆,发现永平侯的嫡幼子和保定侯的嫡女早与自己的贴身侍从、丫鬟们晕死在车内,府尹后来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人把外头的尸体清理完毕、扫洗过后才敢请人将娇贵的两位千金之驱给抬回侯府,说是择日另审。 原本有人以为永平、保定二侯定会将此事参上御前,但连续等了数日却都还是静悄悄地,显然是两位侯爷都决定将这闷亏给吃下肚。后来,才有人说,那日领头的银甲将军便是当今皇帝的六皇子,也是皇后嫡出的孩子,无怪乎其再如何张狂、侯府的人也都闷不吭声。 但除此传颂六皇子行径的人们却未曾想过,京城律法甚严,无论王侯公卿,只要能将事情闹成械斗的,定会严惩,而死了几十个家丁只不过是轻中之轻…… 待到冯芷榕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自己身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怪不得人人都只愿提及银甲军威名、却鲜少有人称颂六皇子。 虽然那天因为重重卫兵包围而让她未见得真切,但她已在外围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六皇子凌厉的手段。 后来,周有韶白着一张脸与冯叙辉、王淳芊三位大人带着她这满身是伤的孩子回府给请来的大夫治疗。全身的拉伤、皮肉伤的确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就连平日喜爱的射箭都全被严格禁止。 也多亏她真能忍住,大片的擦伤伴随着成片的结痂──那结痂之时可是痒得很,比起初时受伤的疼痛还要折磨人。 但前世她也没少受过伤,就为了一份演员的敬业与坚持而惯于忍耐,也因此延续到此世的耐性在这时可是大大地派上用场,她死命忍着不挠,总算把这段难熬的期间给撑了过去。 第22章 冯芷榕养伤 在这期间自也是有些京官听闻冯府千金受伤,便要求自家夫人们安排人或者亲自送来慰问,又让掌管冯府中馈的几位女眷们因着纪录、还礼等事情而忙得不可开交不提。 当然,这里头送来关心的人独缺肇事的永平、保定二侯侯府上的人,却也意外地有以银甲军名义送来的一小盒膏药,说是可以除疤,而冯芷榕在百则与白娅的照顾下天天涂呀涂的,还真的一点疤痕也没留下。 等到一切都揭过去、冯芷榕的伤也全好了以后也已然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距离她的十岁生辰也不过剩余一个半月,而这天气也越发热了。 时序早已入夏,京城这儿黄梅时节的天气可是半日放晴、半日下雨。 这样连番的折腾下来,成日便是又湿又闷、难受得紧。 自从受伤以后,周有韶对她的关心变更加频繁、约束自然也是更紧,便连平常一个月两次的外出礼佛都不愿带她出门,直让她快给闷坏。 也还好并没有人阻止她射箭,偶尔她要骑马时,周有韶虽然想反对、却也会因为冯旭的话而忍着让她继续自己有限的自由。 而冯叙辉自那日骚乱后,因着担心冯芷榕的伤、便是又推迟了几日才出远门,还说着这趟出门只是要去邻近的州府查核生意,在冯芷榕设帨之时肯定能回得来。 其余一切如同往常,而冯芷榕也乐得把握这般平凡的日常,毕竟过了设帨后不久,便要入宫学习了。 蝉鸣流响,扰人清梦。 冯芷榕前一日因为看书晚睡,这日本想偷懒再睡个回笼觉,但那蝉鸣与炎热却让自己怎么样也无法睡着,索性让白娅替自己梳了简单的头,大清早地便跑到后花园射箭。 白娅紧巴巴地跟在冯芷榕身后,深怕她又碰撞了些什么留下疤痕──明明只是往常一般的事情,白娅连日来却一直是万分紧张。而同样跟着冯芷榕的百则则是面色如常,并无异处。 那日白娅并未随车出门,也因此当冯芷榕满身是伤、甚至身上还带着泥污与马血混合的腥臭时,简直要吓坏了她!也还好百则十分冷静,二话不说便将她给赶了出去,只留着自己和云璧替冯芷榕仔细沐浴。 冯芷榕一开始也挺不习惯白娅的转变,后来便随她去了。 咚、咚、咚! 笃实的声音毫不拖泥带水地扎在了箭靶子上,亮白的羽尾在阳光照射下彷佛会发光!冯芷榕瞇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杰作,倒是没流露出半点儿雀跃的情绪。 “小姐又中了三箭!” 百则看着冯芷榕愈发纯熟的箭技,便是夸道:“这些日子小姐可是越练越勤,也是射得越发好了!” “还差得远呢!”冯芷榕晃了晃手上的弓,笑道:“我现在还拿不起一般成年人用的弓,这样左右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百则噗哧地笑道:“小姐难不成还想去跟人家比赛” 白娅道:“可有女子射箭比赛我怎么没听说过” 冯芷榕道:“娘跟我说过,宫中的宴会偶尔会让女子射箭,但也就是射好玩的!射不中的要罚诗、罚酒,那才折腾人呢!” 百则笑道:“小姐也真是的,平日读的诗书少,届时该怎么办呢!” 冯芷榕露出了调皮的表情道:“所以才要勤练箭,再怎么样罚也罚不到我便成了,不是吗” “小姐总是这么古灵精怪!”百则笑着,又拿起帕子替冯芷榕擦汗,又道:“说来小姐很快就要入宫学习了,这入宫又不能带着我们二人,万一小姐想家了该怎么办” 冯芷榕笑道:“又不是离不开娘的孩子,像祖父说的一般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还是说百则你真心舍不得我” 百则嗔道:“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呢!” 白娅听了也苦着张脸道:“小姐,百则姊姊便罢,奴婢没有跟着小姐的话,可当真寂寞得紧了!” 在白娅的观念里,百则曾是周有韶的贴身丫鬟,无论如何都还可以回去服侍周有韶,至于自己是从下层丫鬟那儿训练得宜上来的,第一个主子便是冯芷榕,而冯芷榕这一入宫、自己便没了主子,将来该怎么办可是毫无头绪。 冯芷榕将她的担忧看在眼里,却也得假装不知白娅的心事,道:“人家是孩子离不开娘,白娅怎么就离不开我了” 白娅道:“奴婢跟着小姐有好段时间了,小姐难道不会想奴婢吗” “我又还没入宫,急什么呢”冯芷榕将声音放软,权当自己在哄劝孩子:“而且我又不是入了宫就不回来,虽然宫中不能带自己的贴身丫鬟进去,但回家省亲时还得靠白娅帮我梳头呢!” 白娅听到冯芷榕这么说,心中的紧张也是缓上些许:“听说宫中的宫女们各个都是拔尖儿的,不像奴婢这般上不了台面,小姐到时候可别嫌弃奴婢梳头梳得不好!” 冯芷榕笑了笑、没再说话,又拉弓搭箭,再次射中靶眼。 第23章 看书 其实这段日子对于冯芷榕而言很是无聊── 且不论前世她活了二十九年多采多姿的现代生活,在网络环绕,且电视、计算机、手机无时无刻不待命的状态下,转世来到了这般古代生活时,可让她累得够呛。 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精神上的折腾。 冯芷榕并不是无法静下心来的人,但从前也总是因为工作填满生活的。 她已经忘记在只有公共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孩提时代到底是怎么过的,而转生来到此世时,起初又因殚精竭虑地适应现在的生活而没注意到生活的单调乏味,以至于后来她才找机会央求要骑马射箭,同时自己也会看书、下棋以姑且打发时间。 可以说,除却那伤眼睛的针线活儿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做以外,几乎能做的事情她都给做熟了,也正巧她碰上了射箭这门真心喜爱的兴趣,这才多少消解了不少无聊的时间。 然而射箭可是个体力活儿,冯芷榕也知道自己的身体还在发育中,若是强行做过了头可是得不偿失,因此其余的休息时间也得找找其他事情来做。 家中几位长辈的书房藏书不少,几位兄长、从兄们的藏书也是可观。这年头早有活字印刷、造纸业也早已普及,因此书本并没有想象中的金贵,便是一模一样的圣贤经书、家中每位男眷的房间内都有一套。 前世外文专业的冯芷榕在本国语文方面的底子也还算不错,读着那没有句读的书籍起初虽然很不习惯,但习惯后也就自然地通透。 冯家的女子少有藏书──这跟当朝所有女子的习惯几乎一样──也因此她当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父母能在冯旭的书房内看书。 冯芷榕的年纪还小,往来男眷、女眷之间的院落自是少了分忌讳,但也为了避免自己将来被家里人拘管地更加严格,便几乎未往兄长、从兄们居住的德正院去。 今个儿一早由于心里莫名地感到烦躁,为了让自己能够好好地静下心,冯芷榕大清早的便开始射箭,等到她回过神来时,才觉得双手的酸疼早已化为如千百根针扎般的刺痛、深凿着自己的筋骨。 冯芷榕这才皱了皱眉,便立刻被百则看了出来,道:“小姐,快把弓放下,奴婢替你揉揉。” 冯芷榕乖乖地听了话,又道:“还是让白娅帮我揉吧!百则,帮我去烧个热水,用毛巾敷一敷或许会好得比较快。” 百则点了点头便让白娅接手便退了下去,而白娅一边揉着冯芷榕的小手,一边道:“我看小姐手上的肉与我差不了多少,怎么小姐都能拿弓拿那么久” 冯芷榕笑道:“我打小便开始拿弓的,你若也跟我一样、肯定也能拿得动的。” 白娅道:“比起拿弓箭,奴婢还是比较喜欢绣花,那可有趣多了!” 冯芷榕摇了摇头:“绣花我可不行,多伤眼啊!” “是呀!奴婢的娘说,年轻的时候绣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要上了年纪,也就渐渐吃力了。” 白娅的母亲也是冯府内雇佣的绣娘,提起她来冯芷榕自是多了几分亲切:“那你还喜欢这么伤身体的事情我可不愿意做。”毕竟曾经身为一个敬业的演员,随时随地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在最好的状态也是她工作中的一环。若说排演或者拍戏过程中必须做出什么可能伤害身体的动作也就罢,但放作平时她可是不愿随意伤害自己的身体的。 白娅道:“小姐,但是奴婢是喜欢绣花,看着一块布料被图花绣满,很是好看呢!” 这就是所谓的成就感吧!冯芷榕懂得这种感觉:“喜欢的话趁眼睛还行的时候多绣一些,年纪大些后别再绣就得了!” 白娅听了噗哧一笑,道:“小姐说话怎么跟个老嬷嬷似的,便连奴婢的娘也很少这么对奴婢这么说。” 冯芷榕笑得有些僵,的确不意间又将自己把白娅当成晚辈的想法给显露出来,又道:“奶娘、百则还有你不是都成天对我叨念吗我从吃奶的时候听到现在,要学不会都难呢!” 白娅笑了笑,又要说些什么,便看得百则端了盆热水来。 百则看着两人有说有笑,自也是放开了笑容。她熟练地将放在盆缘的毛巾浸入热水,拧干后便是敷在了冯芷榕的手上,一面隔着毛巾揉捏着,道:“小姐和白娅在聊些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白娅道:“小姐说成日被我们叨念,自己也学了几句、反过来叨念我呢!” 百则一时无法想象,不住追问道:“小姐叨念你什么呢” “说我喜欢绣花,绣花、绣花,将来可会是老眼昏花!”白娅说了个顺口溜,又觉得自己说得不错,笑道:“被小姐叨念过,奴婢想忘都忘不了!” 冯芷榕听了也是噗哧笑道:“百则,可别听白娅这么说!我只是说她喜欢绣花就去,但是眼睛还是要顾着的,可没说过那样的顺口溜!” 百则看着两人一搭一唱,一面将冷掉的毛巾重新浸湿、拧干后再次给冯芷榕敷上,这才说道:“小姐说得倒是不错,奴婢的娘这几年的眼睛也是快要使不上力了,还好奴婢在冯府的月例也是不错,便央着娘别赶晚绣线,要不大夫都说了,再折腾几年眼睛或会看不见了。” 百则的母亲年纪较大,说起这些事情也是颇有经验。 “且不说这个了,”冯芷榕轻轻地推开了白娅与百则的手,站了起来道:“趁着午饭前我还想去祖父的书房看点书,祖父的书房我自己去便好,你们就看看还有什么事情、自己忙去吧!” 冯旭向来不喜仆役进入自己的书房,因此冯芷榕才会这么说。 白娅也是有些怕这冯家家主,当下便答应了下来,但百则可不同意:“小姐这么说可是为难奴婢呢!二夫人交代了,小姐走到哪儿、奴婢们就得跟到哪,太老爷不喜欢奴婢们进书房便罢,奴婢们便在书房外面等着就是了。” 白娅听着百则这么说后也是回过神来,道:“好险百则提起,我都要忘了!” 百则无奈地看了白娅一眼,道:“要不,白娅你怕的话,我跟着小姐去便好” 白娅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冯芷榕便道:“好吧!那就让百则跟着我就好,剩下的这边就交给白娅吧!” 白娅点了点头,在心里头暗骂自己没用,便是目送着两人离开后开始收拾起来。 而冯芷榕与百则一前一后来到了冯旭的书房,百则在外面候着,而冯芷榕看着冯旭并不在书房内,便如同往常一般地径自地抽了书来看。 冯芷榕看的书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当朝史书她在更早几年前便全看完了,现在手中拿着的便是风土纪。 第24章 陌生三叔 风土纪纪载的是大烨国与其周遭国家、部落的领土纪事,还有些语言相关的纪载,十分周全也有趣。冯芷榕这么一看便是要到午饭的时间,想着自己也该主动往厅堂跑,便是跳下了椅子将书收拾好要走出去。 这才将书推回书柜时,便听得外头百则的声音道:“太老爷。” “娃娃可在里面” “是,小姐正在里头看书。” 冯芷榕耳朵尖,当下便收起了看书时那份专注且严肃的样子,摆出了平时的姿态道:“祖父!”又要迈出书房准备向冯旭撒娇,想不到一个不察,”碰”地便撞上了一个陌生人。 冯芷榕平日虽然还算规矩,但在冯家还算是横着走的。在她还没能收得起此世这副身子孩子一般的野性时,冯家的老老少少可都是给她”撞”了个遍,这回撞上的人十分陌生,她便暗叫道肯定是来了客人,当下也就恢复了教养有佳的模样,后退了几步道了声:“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冯芷榕偷偷地看向那名来者,着着一身文雅的碧色衣袍,风度翩翩的模样、却又带几分冷漠,他虽然长得十分年轻、也是儒士一般的打扮,但冯芷榕却总能闻到他身上飘忽着的味道中带着几分沙尘与血腥。 “侄孙,这位便是我说的那孙女。”冯旭跟在后头走了过来,看着冯芷榕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青年道:“若看见冯府的千金已经无恙,那就没事了。” 没事什么没事 冯芷榕虽然乖乖地站在一旁,但还是将两人之间的对话记入心里,心想这般对话肯定是对方可能是来看自己的──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从那日意外受伤到今天也有一个半月余的光景,如果到现在才来慰问、未免过晚,或许是他与冯旭有什么要事相谈、或者只是单纯来冯府拜访,顺道提起自己罢了。 冯芷榕想了想,又听得冯旭道:“也是承蒙王爷关心,还劳烦侄孙跑这么一趟。” “晚辈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那青年的眼神锐利,又看了冯芷榕一眼,问道:“冯家小姐如今可好” 呃。 冯芷榕只觉得这人难以对付,若是放在平时,她还能够得体地应对进退,但冷不防地天外飞来这一句,还真不知如何应答起。于是她也索性回了套客气的语言道:“承蒙关心,芷榕在家一切安好。”冯芷榕这才将头抬起来看着青年的面孔,只觉得怪熟悉。 “是吗” 冯旭看了冯芷榕一眼,便径直对冯芷榕介绍道:“这位是银甲军的卢校尉卢飞劲,是武定侯卢为峥、卢将军的嫡孙,也算是你那三嫂的族兄。”冯芷榕听得冯旭的介绍,便是恍然大悟──当日在城门口听着六皇子号令拔刀砍人的其中一人不就是他吗!如此想着,冯芷榕不禁暗抽嘴角,原来还算是姻亲啊! 冯芷榕的三哥冯叙恪半年多前才结了婚的,她的漂亮三嫂卢玉娘平日总跟在曹中玉与周有韶左右学习主持家务,因此鲜少能与她谈上话。冯芷榕曾听说这门亲事是由武定侯卢为峥为自己远房亲戚牵线的,武定侯卢为峥又是冯旭当年在朝为官时的旧识,因此虽说卢玉娘是卢为峥远房亲戚的后辈、血缘关系差得可远,但多少也算是攀上了亲戚。 冯芷榕听了冯旭介绍,脑中已经快速地将彼此的关系打理好,但也知道初次见面不该攀亲带故,因此也只是行了个平辈的礼道:“芷榕见过卢校尉。” “卢将军与我也算多年交情,你们二人也算平辈,无须过于客套。”冯旭停顿了会,又道:“芷榕,你先离开吧!我和他还有些话要说。” 冯芷榕点了点头,向两人告退后,便走了出去,招了百则与自己前往饭厅。 冯芷榕或许是在院子待长了时间,前头的事情在几个时辰内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却是不知,看到冯府的佣人们匆匆忙忙地来回忙活,完全没人搭理她,这才出声问百则道:“百则,今天怎么不太一样” “是不太一样……”百则也是跟着冯芷榕一个上午,几乎从未离开过她身边,自然对这般忙碌的状况毫无头绪,还是等到两人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才迎来了白娅的呼唤声。 白娅的脚步也很急,看见冯芷榕和百则愣在原地,也顾不得什么,便道:“小姐,夫人正让奴婢寻着你呢!” “找我”冯芷榕微微惊讶:“可是有事” 白娅肯定地点了点头:“而且还是大事!” 百则听了轻斥道:“别兜圈子了,白娅,究竟是什么事” 白娅一脸的表情显然是在忍笑:“保定侯和他的嫡女还有永平侯和他的嫡子都过来了,说是要给二夫人、大少夫人还有小姐赔罪呢!” 冯芷榕简直吃惊地要张大了嘴巴:“为什么” 冯芷榕想问的不是”为什么他们要道歉”,而是为什么高高在上的保定侯与永平侯要还要携着自家的嫡子嫡女过来谢罪 要知道,虽然冯府一家获得皇帝眷宠,但该有的尊卑却还是省不去。保定侯、永平侯二位侯爷可是有爵位的,虽然他们二人若见到了冯旭这两朝老臣还是得礼让三分,但也不代表那日意外被冲撞了的周有韶等四人能受得起他们的赔罪。 更别提这两位侯爷都是开国功臣之后,尤其保定侯那支更是数百年的名门望族,饶是冯家出了再高的官儿,之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寒门寒士、不直一哂。 白娅看出了狐疑,又道:“听说是陛下说的,陛下为了那日城门的骚乱很不开心,这才有了今天的赔礼。” 但纵是如此,登门请罪这件事情依然不合逻辑,更何况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才登上门来,不就代表另有所图吗 冯芷榕想着自己就算杵在这儿左思右想也不见得能得到什么答案,索性与白娅说道:“娘是要我到会客的前厅去吗” 白娅点了点头,又左瞧右看、打量了冯芷榕一会儿才道:“小姐的装束还算得体,这就快些去,二夫人说了别让两位侯爷久等。” 第25章 侯爷拜访 冯芷榕生在此世已近十年,加上前世的历练,自然知道有身分地位的人就算为了任何事情再如何放软身段,自己这方该做到位的表面功夫也还是得做足、千万不能慢待,否则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轻松解决的。 来到大厅时,便看得两名尊贵的侯爷领着各自的子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地杵在原地,而周有韶与王淳芊也在大厅上有些尴尬。 大烨朝并没有男女不能相见的规矩,只需要有侍从、丫鬟们在场,并且彼此距离大于三步,基本上还算是合礼数的。 这时冯旭正在书房会客,而其他家中能作主的男眷们也都还没下朝,至于冯家的大夫人正在内厅张罗中饭,自然是得由周有韶出来见客。 冯芷榕看着里头的气氛尴尬,不自觉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便充当这微妙气氛的突破口走入厅堂,留着百则与白娅立于大厅的外缘等候。”娘、大嫂,我来了。” 周有韶看见冯芷榕来到,便招了招手让她来到自己的身边,并向她介绍道:“这位是保定侯赵侯爷、这位是永平侯钟侯爷。” 冯芷榕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芷榕见过两位侯爷。” 只看得保定侯与永平侯本来站立的姿态便是壁垒分明,这一会听冯芷榕说了声”见过两位侯爷”也没分次序时,便是自顾自地认为自己应当要先回话,同时道:“免礼。” 冯芷榕看着两人说了免礼后,又是彼此电光石火的视线对击,满脸的黑线都要掉了一地,只好硬着头皮打断:“谢两位侯爷。” 周有韶本是出身大家,加上保定、永平二侯表面上的态势十分明显,便也了解这是彼此在较劲。周有韶满心不想生事、只想快点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便也出声打了圆场道:“两位侯爷,小女已经到了,方才侯爷要说的事情……” 见周有韶起了话头,保定侯哼了哼声,没再说话。永平侯则是佯咳了几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本侯便让小犬来谢罪。文让,还不给冯夫人谢罪” 永平侯嫡子钟文让原本站在永平侯后头,一副藏纳着不甘不愿的模样,这会被父亲叫到前头来,也是收敛起颜色将手一揖,道:“冯夫人,那日小侄驭下不严,致使冲突产生、误伤了夫人一家,恳请冯夫人见谅。” 永平侯也帮衬道:“小犬那日回去后已经被本侯以家法收拾了一顿,恳请冯夫人海涵。” 道歉已是让死对头做了前头,保定侯的说词更是完善:“小女那日要出城礼佛,本侯这做父亲的担忧、便多派了几队侍从跟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管不动那么堆血气方刚的奴仆、那些个奴才又护主心切,这才造成冲突……还望冯夫人见谅。” 保定侯侧了侧身子,身后的女儿也走向前低头福身道:“冯夫人,那日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也万幸并未出什么大事,冯夫人、少夫人还有冯小姐如今平安、小女子便安心了。” 说着,又走到了冯芷榕跟前蹲下,牵起了冯芷榕的手道:“冯妹妹,那日让你受怕了,赵姊姊这儿有个亲手绣的香包,权且给妹妹压压惊。”说着,便从自己腰间解下了一个香囊别到了冯芷榕的腰带上。 人家高高在上的千金之躯姿态都摆得这么低了,这还能拒绝吗 冯芷榕虽然也是对几乎是目无王法的两位侯府子嗣不满,但却也没想过他们当真会来道歉。而来道歉也就罢了,姿态还摆得这么低,这道歉若不接受也就不识相了。 藏纳着”如果真有诚心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的腹诽,冯芷榕展现了十足十的孩童招牌笑容道:“姊姊别在意,我现在可就好好的呢!” 说着,又摸了把腰间的香囊,嗅了嗅手道:“姊姊,这样珍贵的香囊真的可以给我吗”既然对方都说了这香囊是由她亲手所绣,姑且无论真假,侯府千金亲手绣制的香囊乃属女子贴身之物,能亲自送出手也算是十分珍贵的了。 赵小姐看见冯芷榕那般人畜无害的脸,也是勾起了十足十的笑容道:“这是姊姊给你的礼物,自然可以收下。” 赵家小姐身后的保定侯又道:“那权作是小女儿家之间的赠礼,算不上什么!本侯还令人备了礼物,且当作是对三位的赔礼。” 冯芷榕听得保定侯如此说,心里觉得更加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位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侯爷能够纡尊降贵地来到冯府赔罪 若是那日结束不久便来,她或许还会想着因为事情闹大了、伤着的又是他们冯家,左右看着冯旭的面子也算是博个名声,但事情都过了一个半月才姗姗来迟,这怎么想、怎么奇怪! 想到这儿,永平侯开口这才给了她解答。 第26章 难不成不满意本侯的赔礼01 方才保定侯那番话语的意思是他们家的奴才护主心切,所以要怪便是去怪永平侯的车队冲撞了自家。永平侯表面上没说什么,一番话却也说得刺耳:“那日小犬出城替顺妃娘娘捻香祈福,还带回了几卷经书要给宫中的几位小主子们,回城时却不意遭受冲撞,顺妃娘娘说经书见了血不是好事,便是没领收小犬的好意。钦天监的大人们也都说了这番冲撞可得向人好好赔礼才是。” 永平侯将宫中顺妃娘娘搬出来的表情十分泰然,看来并非实实在在受了责怪,而是说起自家有顺妃娘娘庇佑,要冯家知个好歹。 说到底,或许“钦天监”三个字才是重点吧! 毕竟人人都知道钦天监在朝廷乃至整个大烨的地位,况且这一代的钦天监监正荀冕和当今皇帝的关系亦是十分得好,听说在朝堂上的对话可堪比兄弟、甚至师徒,因此人人都知道,若是开罪了这看起来不足为道的五品小官,就算人家修养好、不想说些什么,经由一回风言吹到了皇帝耳边、总也会将你拉下高台。 保定侯的嘴边挂起一抹讥笑:“到底若非钦天监那些人说话,永平侯也是不会来赔礼的吧!” 永平侯冷了冷脸,道:“那么保定侯的心意为何又跟本侯一般姗姗来迟” 听到这里,冯芷榕只想把自己的白眼翻到地球的另外一边──合着这两人的废话这么多,不是诚心诚意地来道歉大家虽然都能看出来,但是既然打着道歉的名号,就在别人家吵架了吧! 保定侯哼了哼声,向周有韶一揖,道:“冯夫人,这话本侯说出来也是对不住,但实不相瞒,那日在城门口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小女只是一介女子、被吓晕了后又病了一回,本侯爱女心切、也没顾得及周遭周全,是以这份赔礼是来晚了。” 保定侯这话虽也能瞧得出是借口,但总是完善地多。并没有拿出宫中的人仗势、也没提及真正的原因。 停了会,看见周有韶并没有打算回话打断自己,又自顾自地道:“那日的事情宫中已经降旨罪惩,小女错在先、本侯也是心甘情愿领罚,还请夫人莫要责怪。” 周有韶亦是回礼道:“事情都过去了,小女身上的伤也痊愈,两位侯爷也切莫要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周有韶话说得好听,也只是不想再生事。冯芷榕偷偷看着自己的母亲,觉得她将自己的表情与内心所想掩饰地很好,毕竟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周有韶没多说什么,但偶然提及两个侯府所生的事端还是多有责怪。 永平侯见状道:“孩子没事便好,毕竟冯家千金很受陛下看重,本侯这趟前来备上了一箱的赔礼,还请夫人莫再责怪。”说着,原本等在门外的下人们便将一个沉沉的大箱子抬了进来。 原来还是因为宫廷压力才来赔罪的──虽然是意料之内,但也还是太迟。 只看永平侯又是一个手势,永平侯府的下人们便将箱子打开来,里头又是分了数个箱子,飘出淡淡的药香味。”这些都是上好的药材,本侯让侯府的客卿大夫特地挑选的,且让冯家千金能够补补身子、压压惊。” 这惊压得也太晚了吧! 冯芷榕又是在心中偷偷地想象自己翻白眼的模样,简直要嫌弃到外层空间去。 周有韶道:“孩子还小、恢复得也快,这礼……” “收了便是!”永平侯大手一挥,又觉得自己似乎太不客气了,因此又放缓了语调说道:“这是本侯的心意。” “那妾便与小女承情了。”周有韶行了个礼、谨慎地挑选着用词遣字,并未将冯家给带上、省得往后人情往来更加麻烦,而冯芷榕见状也跟着福身答谢。 保定侯这时也招了招手,让外头的下人抬进了两个大箱子,一面向永平侯投去了挑衅的目光,一面道:“冯夫人,这两箱便是保定侯府的赔礼。” 说着,保定侯府的下人便将两个大箱子打开来,一箱迭满了各色布料,另一箱也是一小盒、一小盒的物事,飘散着另一种芳香。 “小女说了既是自己摊上的事,便是要自己赔礼,便亲自挑选了布料与香料作为赔罪。”保定侯说到一半,站在身后的女儿又是走向前来福了身子、这才退回原位。 保定侯勾了勾嘴角:“小女知道这赔礼来得迟,想来那些药材也是用不上了,便准备这些女儿家用得上的东西,听说冯家千金日后便要入宫学习,也算是一份额外的心意。” 周有韶看了那两箱子的物事,便是中规中矩的布料,虽然材质看起来还算不错,但也没什么特别。保定侯这时也是一揖道:“这便是保定侯府的心意,还请冯夫人收下。” 周有韶本想再次拒绝,又看了保定侯已是如此说着,也就同样回了礼。 本想着事情或许就此该告一段落,但冯芷榕总觉得这会或许保定、永平二侯还会吵出个什么东西来,便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得耐心。 果然冯芷榕所想的方向是正确的,正当周有韶想委婉请下人“上茶”送客时,那保定侯又开口说话道:“冯夫人也莫要见怪,这孩子家家小打小闹本是正常、却想不到那日却闹出那么大个事情来,可说是始料未及……” 永平侯这时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是跟着附和:“平日这不就是个正常的事情,反正这闹来闹去就是两家子的事情,说起来也没什么!” 冯芷榕偷偷瞅着自家母亲的表情泰然若定,但那藏在脸皮子底下的模样早就深深地将眉头拧成了结。 这两位侯爷来”赔礼”而带着自视甚高的态度便罢,赔完礼拍拍屁股走人便是,何必要在这边说这些 周有韶听到那句”没什么”时,身遭隐隐散发的气场令冯芷榕不禁哆嗦,『完蛋了!母亲要生气了!』 周有韶出身大家、识得大体,自然也懂得忍让、知进退,这并不代表自己是个软柿子能令人随意拿捏,况且虽然眼前是两位惹不起侯爷,但冯家──冯家虽无世袭爵位,也不是能跋扈横行的一品大员之家,但且不说冯旭在当今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凡以外,还是当今皇后的舅父,可是堂堂正正的皇亲国戚! 再说了,冯旭长子冯正辉虽早战死,功勋依然堂堂高挂;而冯政道虽只是正三品詹事,但负责教育众多皇子──谁知道有哪些个皇子与他十分投缘,若是知晓了今天的事,恐怕随便开个金口都能将两位无功无勋、只是个世袭爵位的小小侯爷给拍死! 他们一再退让、一再低调,为的只是能专注于朝政上报效皇帝与家国,并不代表他们真的怕事! 冯家的忍让,向来是为了大局── 第27章 难不成不满意本侯的赔礼02 虽然永平侯在宫中也有顺妃娘娘庇佑、保定侯也另有所恃,若真要认真与冯家相争,没有世袭爵位在身的冯家还是不愿迎其锋芒,但这也不表示在对两位侯爷高高在上的态度虚与委蛇以后、还要令人随意糟蹋搓磨。 周有韶终究是端出一副冷然的模样道:“侯爷这样说可就不是了,妾从未听说能够造成械斗的可是两家子的小打小闹,更何况还是在京城城门处。” 保定侯听到自己的话语被辩驳,一张老脸也立即垮了下来:“冯夫人难不成不满意本侯的赔礼” 周有韶听见这话便舍去了先前温和有礼的姿态:“并非妾与冯家不愿承侯爷的情,而是这份礼物太过沉重、同时太过虚浮,冯家受不起。” 永平侯眼色好,自是知道周有韶突然翻脸的原因。然则他却也与保定侯一般抱持着相同的不满与心思,但却决定让保定侯一人应付、自己则在一旁静观其变。 保定侯不负众望,那股本要消在肚子里的火气又翻腾起来:“冯夫人可知本侯此番前来可是好意赔礼可是赔到了,冯夫人可别不识好歹。” 周有韶勾了勾嘴角,道:“本来保定侯也无须赔这个礼,毕竟伤了平民百姓一事对于侯爷而言也只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所以小女被受惊的马儿甩出车外、只差一步之距便会命丧马蹄之下,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跟聚众闹事、草菅人命毫无干系。” 冯芷榕听着周有韶的话,机灵地演出了个”脸色惨白”、”心有余悸”的模样。而一旁自己的大嫂王淳芊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看着这情况也默默地靠到了冯芷榕身旁,将手搭在了冯芷榕的双肩上权作安慰。 周有韶几乎是瞪视着保定侯,道:“冯家不缺这些药钱、也不缺这些赔礼,小女过了这一个半月,该好的伤早好得差不多了,本来承着侯爷堂皇登门的心意也就委屈些承情、演演表面功夫便罢,但为什么一个上门赔礼的人还要咄咄逼人” 周有韶这句说得厉害,将人堂皇冒失、高傲无礼的态度只以短短的句子便得清透,这让保定侯的脸彻底地垮了下来,便是出声喝道:“本侯哪里咄咄逼人!” 保定侯这一喝着实用力,这让永平侯以及两人的子女都吓着了。而王淳芊搭在冯芷榕双肩的手也不觉收紧。 冯芷榕本有心理准备,因此被这么大声一喝也只是皱了皱眉,并不觉得如何。 周有韶说的话虽然放软、也放慢的速度,但言语之间的威严却也不容忽视:“原本这事情冯家本不愿闹大,到底这孩子的伤好了、也就没事了,但侯爷今日前来赔礼不像赔礼便罢,这番推诿的说词冯家可不愿领情了。” 保定侯还想骂些什么,就听永平侯忽地转了风向地说道:“冯夫人此话说得是,本侯领着小犬前来赔礼,本也是心怀愧疚,自不愿再额外添上几笔不敬之罪。” 永平侯这话说得差池,引得周有韶注目:“永平侯可是堂堂侯爷,冯家并无爵位,何来不敬之罪” 永平侯见周有韶利剑一般地话语并未朝自己使来,心下安心些许,便道:“冯柱国劳苦功高、圣宠不怠,更何况还是皇后娘娘的舅父……且不说这些,冯家千金的身分、冯夫人还是明知故问吗” 周有韶听着神色更加冰冷,但却不若先前一般浑身扎满了刺儿,却也能看得出来有些不自在。 冯芷榕见永平侯提起自己,只是满脑子问号,又看了看周有韶有些许不自在的模样,也是万分纳闷。而在这般纳闷之下,自也就忽略了永平侯明知冯家与当今皇后沾亲带故、却还是拿了顺妃说嘴的事情十分愚蠢。 周有韶道:“王法公理与身分可有关系” 周有韶这话说得僵硬,但永平侯却听若罔闻地继续道:“冯夫人可说笑,若是无关、今日本侯也不会特地前来了。” 冯芷榕听到这话又是暗暗地抽了抽嘴角,想道这人的口才与智商是随着出生时的羊水流掉了还是根本留在挣得世袭爵位的先祖坟里 这话能这么说的吗!况且还恁地矛盾! 的确,在这种时代贵族与平民的差距甚远,误伤平民也就赔个银子了事、根本无需登门赔礼,情节不严重的话甚至也不需要受到严格的制裁,但永平侯──或者说永平、保定二侯本来就没有想要登门道歉的意思,便连自己受伤的第一时间也没派下人过来关心,这就代表他们二人没将这事放到心上。 或许,他们连这件事惊扰到了冯家的车辆都不晓得。 本来冯芷榕还依着他们自己话里面的意思猜想或许是钦天监的人说了些什么、或许连带皇帝也降旨责怪,但如今却好像不全然是这么回事 而后这脑子可能坏了的永平侯还提起自己的”身分”、又看周有韶脸色不是很好,冯芷榕内心开始不住打鼓,这会不会掀出个自己也不知道的事端来 有没有那么扯 她晓得冯家地位超然,却也因为冯旭给冯家定下的家规缘故,数十年来在京城都属于社交边缘圈的存在,因此本有不少想要巴结的门户最后都不再动上心思──却是如此,在京城根基甚浅的冯家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值得深掘的秘密才是 她还是个孩子、又是个女娃儿,自然不会有人与她提起这些事。 永平侯这晌还未回话,先前发了脾气的保定侯便沉沉地”哼”了声道:“永平侯说得不错,若非冯家千金的关系,本侯也不会纡尊降贵来到这种破地方!” “那么,也不劳侯爷您多待。”周有韶冷冷地,终究是挤出了这句话。 保定侯睁大了眼睛怒视周有韶,那么个一瞪也让周有韶颤动了一下。冯芷榕看见保定侯已经翻脸至此、又见不得素来疼爱自己的娘亲受怕,当下也就挣开了按着自己肩膀的王淳芊,站到了周有韶身前对着保定侯福了福身子道:“失礼了、侯爷,既然侯爷明知自己心不甘情不愿,那么为何不好好地心照不宣、走个过场就好,堂堂一个大男人趁着冯家男眷都不在,反而在这里吹胡子瞪眼、为难几个妇道人家,难不成不觉得羞耻” “放肆!” 保定侯这么个一喝,就连一旁的永平侯与身后的两名年轻人都吓了好大一跳。 但冯芷榕可没被唬住。 你这大喝声音虽大、但中气不足,很明显身体不是很好。比起前世被一名知名导演骂到狗血淋头、怀疑人生的那段日子,可是差得远! 冯芷榕昂起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决定据理力争──不是也说要看在我的面子吗就算不知道我有什么面子好看的,但这回不争可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要来吵是吧要来争是吧 看我不削了你们的面子! 第28章 靖王01 冯芷榕一个爆脾气上来,便是向前一步昂起小脑袋道:“侯爷说的放肆可是指谁” 保定侯怒道:“自然是你这黄毛丫头!” 冯芷榕毫无畏惧,也不理一旁大嫂王淳芊拚命使来的眼色,径直笑道:“侯爷,放肆之意连我这黄毛丫头都识得。来到人家府邸、打着赔礼的名义,不好好说话便罢,但三言两语就说自己纡尊降贵、说人家的府邸是个破地方,这般礼数可让侯爷儿时的教书先生蒙羞了!” 保定侯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朝自己发难,当下也顾不得老脸跟这简直要可以当自己孙女儿的冯芷榕吵了起来:“放肆!本侯乃大烨堂堂二等侯,岂能容你这黄毛丫头如此攻讦!” “说是二等侯,也不过是袭爵罢了。”冯芷榕这话说得慢,主要乃是因为她并不知道这保定侯的分量究竟多重,但她看着保定侯的神色、又偷瞄了下永平侯的表情,还是决定冒险说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身为天子臣民却罔顾法律,这不是让陛下寒心吗” 冯芷榕提起”天子”、”陛下”一词时,都会朝皇城方向作天揖,这礼数做得过分周到,言语之间也难以反驳。 保定侯就算再怎么骄傲,也知道冯芷榕这话一出、若是自己反驳,就算当下没什么事,有朝一日那身旁的死对头永平侯或者冯府上下的人也都会成为让自己被降罪的证人! 于是,保定侯决定话锋一转,直接道:“本侯是在追究冯夫人出言不逊!难不成王法中就规定着堂堂二等侯能被人如此羞辱” “侯爷问的是什么话要说大烨律法当中,也的确没有规定二等侯必须被人羞辱啊!”冯芷榕装作无知,言语间净是挑着语病。 “黄毛丫头倒是牙尖嘴利!”保定侯甩袖哼声:“真不知这般教养出自何人、堂堂正三品詹事若能教出这般毫无礼数的孩子,想必要承上教育皇子的职责也过于沉重了。” 周有韶听了保定侯的话,心中一凛。本来知道冯芷榕说的话句句有理、也挑不出什么大问题来,但若万一保定侯将话题转到了冯政道身上,恐怕就算一朝无事、往后也难不保会生出什么疙瘩。 周有韶本想劝阻,却被冯芷榕偷偷地拉了拉袖子。 冯芷榕早料到保定侯迟早会将脏水泼出来,便道:“教育皇子乃是学士责任,家父职责便是确保詹事府的一切能正常运行;犹如国家要顺利运行,礼教、王法也是十分重要,梓容年纪小、腹中墨水不足以与二等侯比拟,不知有哪本书说得上门赔礼需摆出侵门踏户的姿态” “臭丫头!你莫要太过分!” 冯芷榕假装摀着耳朵,道:“侯爷声音响亮,想必身体还好得很!多读几年书熟习礼法也非难事。” “──你!” 只见保定侯挥手便要打人,冯芷榕也准备好要接茬儿,只见她右脚略微向后、一个架势便想趁保定侯出手之际用前世所学习的防身术与他难堪,却想不到周有韶一个护女心切,立刻将冯芷榕拉到身后。而一旁的王淳芊也想保护婆婆,也就往前搭了上去──但看这一巴掌就要结实地落在王淳芊脸上时,突然一道凌空抽响让保定侯跪了下去── 保定侯忍着大腿后侧的火辣刺疼跪了下去,而自家女儿见状也扑上去道:“父亲!”便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冯芷榕被周有韶、王淳芊护住,没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拉扯了周有韶的衣角提醒。而当母女儿媳三人放开了彼此往声音那头看去,这才看见一名身穿月白衣袍的年轻男子带着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年轻男子手上握着鞭子、神色漠然,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永平侯原本被自家儿子拉到了一旁护住,瞪眼看见来人身分,当下也就拜伏下去朗声道:“参见王爷。”随后,永平侯的嫡子也随之拜下──永平侯那颤抖的声音明显可闻,却是没人想笑话他!──开玩笑!那是谁那是当今大烨已被封为王的诸皇子当中、最年轻的一位王爷! 是那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六皇子靖王啊! 有了永平侯率先下拜,冯芷榕再怎么样也得放下刚才满脑子转绕的苛薄言语,与身旁的母亲、嫂嫂一起拜伏。 腿受了伤的保定侯简直将心眼提到了嗓子,一阵天旋地转,也顾不得自己有伤在身,便是跟着转身拜下。 保定侯的嫡女本见父亲受伤已是不住流泪,这会听见众人朝拜,也是吓得眼泪都收了回去,颤抖地将额头死死地贴在地面上不敢作声。 初夏的空气微微闷热,但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能够感觉得到那飘荡在空气当中的冰凉。 年轻王爷──靖王并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走着,越过保定侯、越过永平侯,来到了冯芷榕娘仨儿附近,最后依是越了过去,在大厅上本来就没人想坐的主位坐了下来。 “免礼。” 傲慢而威严的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正当众人要答谢起身之时,又一道冰冷的声音将众人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本王说的是──冯府的家眷们免礼。” 周有韶犹豫了一下,这才与王淳芊婆媳二人相互搀扶着起来。至于冯芷榕身子小、个子矮,也是自个儿利索地爬了起来。 靖王的来意不明,但突如其来的访问必有要事。按理而言,目前在这个厅堂上能够管得了事的便是周有韶,就算要问也该由周有韶开口,然则冯芷榕偷偷地瞧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连原本能够藏得好好的表情也是不住眉头深锁。 冯芷榕只好大着胆子向靖王望去,便看那表情森森的靖王在环视堂下众人以后,将视线向自己投射而来。 扑通。 冯芷榕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眼前的靖王样貌十分年轻,至多也是二十出头的长相,但五官轮廓分明,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神散发着戾气,但更往深处望去却是一潭不见底的深池,令人感到十分平静、安详。 冯芷榕便这么大逆不道地直视着靖王的面容许久、而靖王也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大厅间的沉默彷佛巨石,压在除却两人以外的胸口。尤其是那保定王大腿后侧在吃了一记鞭子后,那外绽的皮肉流着汩汩鲜血,濡湿了上好的锦料所缝织而成的黑裤、流到了地板上,那可是钻心疼呀! 拜伏在保定侯身旁的保定侯嫡女长发贴地,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血液浸湿了自己的头发和一身衣装。 保定侯嫡女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不觉又想起一个半月前自己在马车内看见的炼狱,只得死咬着牙不敢晕过去。 眼前的这名靖王可是整个大烨出了名的阎王,人人提起靖王便知那是当今陛下最为倚仗的六皇子,率领的一支银甲军所向披靡,抬抬手指便是会让人下地狱的! 然而这一切冯芷榕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这名靖王的五官立体端正,是个长得好看的人。前世她因为职业的缘故而看过不少祸害等级的面孔所以几乎是免疫了,但翻找自己前世今生的记忆当中,却未曾看过能够摄人魂魄、又有如此韵味的眼睛。 她承认自己也被那双深邃的眼眸给吸引了。 甚至无法自拔。 许久,这才听见母亲的话语道:“臣妇周氏,乃冯詹事之妻,不知王爷莅临冯府有何令旨” 说罢,又是一阵沉默。 第29章 靖王02 许久,靖王才将视线从冯芷榕身上收了回来,缓缓地道:“本王的人来找冯柱国商谈要事许久,如今经过冯府、只是来看看……” 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又道:“却想料不到遇上了两个跋扈的侯爵在冯府上欺凌妇孺,便顺手替父皇教训一回。” 保定侯听了心头一凛,当下亦是忍着疼咬牙道:“王爷,冤枉!” 而永平侯亦是变了脸色,却在心中顾忌着靖王那动辄杀伐的性格而没敢说话。 靖王哼了哼声,没说什么。倒是那站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便出声喝道:“此乃王爷亲眼瞧见,还敢狡辩!” 保定侯或许是吃错了药,又是记起了那天城门口女儿所受的委屈,便道:“王爷来得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冯家的丫头出言不逊、羞辱本侯,本侯……臣只是出言教训,并非欺凌。” 冯芷榕微微低头,抱持着叛逆的心态悄悄地翻了白眼,却不意被靖王看见。”小丫头,你想说什么” 兀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冯芷榕虽没想到自己的白眼被抓着了,却也是不想多生事端,只得双手一摊道:“无话可说。” 保定侯见猎心喜,大腿后头的伤痛亦是麻木一般,虽然身子依然拜伏在地,却也是喜上眉梢地道:“王爷,那黄毛丫头也是认罪了!” “可有” 冯芷榕跟着回嘴:“是啊!可有” 只见靖王勾了勾嘴角,道:“丫头,你想说什么,本王让你说。” 冯芷榕微微一笑,向靖王行了个礼,又道:“臣女想说的话却也不长……”转过了身,面对拜伏在地的保定侯,福了福身子道:“侯爷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是令梓容望尘莫及,梓容年幼,只吃了几年墨水、自是不及侯爷满肚子黑水,今日托侯爷的福,果真大开眼界,受教了!” 保定侯见自己被当众如此奚落,当下亦是大怒,更顾不得自己有伤在身,略微发福的身子板当下如鱼一般弹了起来指着冯芷榕道:“大胆!看看你父母是如何教养你的!” 这一话把一旁的周有韶与还在朝中的冯政道都给骂进去,周有韶自是不快,又看了冯芷榕一眼,直道:“小女还是个小丫头,孩子说话自是直了些,侯爷都是能当孩子爷爷的岁数,为何要一直跟这孩子计较”周有韶说着冯芷榕说话直,自也是代表冯芷榕说的是实话。 保定侯怒视周有韶,又将指头指向了周有韶道:“贱妇!本侯说话、哪来由得你插嘴!” 周有韶被骂得脸色发白,而冯芷榕这时也不再装模作样,只是回头看了靖王一眼、投向了个抱歉的眼神后才转身道:“侯爷这么说便不对了,王爷方只让我说话,我话刚说完、还没回禀王爷呢!这样算是插嘴吗”这话也算是在靖王这位虎前公然地狐假虎威了。 听到冯芷榕提起靖王,保定侯脸上愕然,又看向靖王脸上森森的模样,心下大惊,便又是赶忙拜伏在地:“王爷,下官的确失仪!但下官乃是朝廷亲册的二等侯,冯家小姐无封无爵、又是晚辈,本来就不该目无尊长!” 靖王一勾嘴角,道:“保定侯说得是……” 保定侯这回可不敢高兴得太早,只是背脊没由来得发冷。 果然,靖王的下一句又让他心寒:“保定侯的爵位乃世袭罔替,的确是该被尊重……但朝廷当初给予你先祖这般职位,本来便不是要他的后世子孙们仗势欺人,不是吗” “臣不敢!”保定侯一咬牙,又是将额头紧紧地贴伏在地面。 “好了!”靖王倏地起身,又对周有韶道:“冯夫人可会下棋” 周有韶不知靖王为何有此一问,只是恭敬地答道:“臣妇棋艺不精,只是略懂皮毛。” 靖王点了点头,又向王淳芊道:“那你呢” 王淳芊敛袖恭敬地说道:“民妇亦同。” “好。”靖王勾起了嘴角,向身后的男人道:“让人拿副棋来,你看着她们二人悠闲地下上几盘棋,顺便盯着这几个人跪着,权且算是向人赔罪。” 靖王身后的中年男人一揖道:“遵命。” 周有韶抿了抿嘴,又让在大厅外缘候着的百则与白娅去取棋来。 这时,冯芷榕看着那靖王慢条斯理地收起鞭子系于腰间,又看他对自己说道:“丫头,你祖父在哪”言语间不见方才教训保定侯时的傲慢,反倒是多了几分和煦。 冯芷榕答道:“臣女来大厅前祖父正领着客人进书房,说是要谈话。”她并没有说出客人的身分,倒不是因为想要隐瞒,而是不想将这事传到永定、保平二侯的耳中。 靖王点了点头,道:“带路。” 冯芷榕道了声“好”,又看向了周有韶,果不其然迎来了担心的目光,而冯芷榕只是向母亲点了点头,投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又向靖王行了个礼,只手摆向厅堂出口道:“王爷请。” 靖王没再说话,只是迈起步伐离开厅堂。 保定侯心中的责骂早就翻腾上了天,而同样跪在一旁的永平侯则是将保定侯骂了个千百遍。但两人的腹诽也只敢烂在肚子里,便是生怕靖王一个不快,又将鞭子抽在两人身上,那可就不是只有“没脸”两个字可以揭过去的了。 走出会客大厅后,若不经过冯家人起居的内宅而要不叨扰其余家眷们前往冯旭的书房,则需绕到主宅旁的回廊。 冯芷榕本是依照礼数让靖王走在前头,但无奈走了几步以后,靖王便停了下来道:“不是由你领路吗” 冯芷榕只觉得委屈,道:“这样于礼不合。” 靖王勾了勾嘴角,小小的冯芷榕仰头望去,只觉得那样似笑非笑的表情十分好看。”你在家中,而本王来者是客,于礼应然。” 冯芷榕只觉得十分别扭,又是皱着眉头苦思一番,道:“要不,臣女可否走在王爷旁边这样旁人看到了也不好说什么” “可以。” 得到了允许,冯芷榕总算放开了些顾忌,又朝靖王一笑,开始走着。“兄长们在家都在准备科考,内宅也多有女眷,所以王爷得随臣女绕旁边的走廊过去。” 靖王淡淡地应了声,也没再说话。 冯芷榕本来就不是多话之人,而走在这名靖王身旁又觉得没由来地感到十分舒适,便也十分享受这种宁静的感觉。 回廊沿侧自都是简单的花园造景,一片绿意盎然。 冯芷榕年幼、个子小,腿脚自然也是不比成人,与靖王并行走来虽然愉快,却也得尽力地在正常的步行姿势下走地比平常快上些许以避免拖累了靖王步伐、让他不适。 而靖王似乎也发现这小丫头的心思,却也没道破,只是由上而下悄悄地观察这孩子的模样。 冯芷榕这才快十岁,的确还是个孩子,但那明亮而无惧的一双大眼、小巧而精致的脸蛋与五官皆能看得出其长大后肯定能出落成一位美人儿。 靖王身为当朝皇帝之子,自是看过不少环肥燕瘦的美人儿,但却无一能入得了他的眼。那些娇弱的女子毕竟无法与他齐肩。 身为能够止得住小儿夜啼的银甲军掌符者,他那一身功绩、他那一身血腥早已令人避之唯恐不及,多年来,身旁留下了的人早都只剩下那些与自己共患难的军中弟兄们以及极少数朝臣与手足。 然而,令他莫可奈何的是,便是连自己的手足中也还是有不少人对自己的一身血腥有所顾忌──明明就是同一个父亲所出、身上也有一半的血脉相连,却还总对自己显露出满脸的担忧与疏离。 而今日,冯芷榕这未满十岁的小娃儿无畏地看着他的眼神却令他升起一股没由来的兴趣──那不是单纯的好奇、也不是对他那张连母后都赞誉有加的眉眼的痴迷,而是一种更深、更深的探究。 靖王一时间还无法挑出准确的形容词来形容那种感受,也没办法具体地描述冯芷榕看着他眼睛的感觉。 扫除了表面的血腥、划开了覆上的戾气、拨开了与生俱来的骄傲,冯芷榕那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彷佛瞧进了他内心的深处,乃至那道目光能够蚀刻着自己的灵魂。 那是未满十岁的小丫头能够看得透的吗 靖王一时半刻间还未能明白。 也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但是靖王在那刻已经深深地明白,来日方长。 第30章 我不会逃离 冯家的花园因着整体布局因素,整体狭长,又被分为外花园与内花园。 内花园自是冯家家眷才能进去的,但若有姻亲女眷等来访、也都会在内花园处一同煮茶谈天。 至于外花园则除了平日冯家家眷们能够来往以外,还会接待外来的客人。 冯家的规矩并不若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一般森严,因此就连女眷也都会往外花园跑。 若说内花园便是能够悠闲赏景的好地方,外花园就是冯芷榕最喜爱的场所。 除却山石造景有棱有角以外,还有专门为她腾出的一片射箭场。此外,最外头还有一大片没有种花木的地方可以让她骑着小马游玩。 那处虽然不大、无法策马奔腾,但以冯芷榕如今的年纪而言倒也是恰到好处。 内外花园隔着一道回廊,走上回廊处向右拐弯便能走到冯旭的书房之处。 这道回廊靠近外花园处是一堵墙,隔开了内、外花园的视野,并且又沿着墙面平行搭了一堵木墙,再立了五个用墨画了数个圆的木牌子作为射箭的靶子。 靶子有五个,往后看去地上的确也做了不少记号。靖王看着地上的记号,约莫是十步、十五步、二十步……云云。 冯芷榕自然注意到靖王停下了脚步,原本还疑惑着,但看着他看向的地方,自是知道靖王似乎对这小靶场提起了兴趣,便道:“祖父疼我,便是让人清出了一块空地做靶场。” 靖王没有答话,将目光看到了靶场前方的一个小亭子,里头挂着数柄弓,还有箭袋、箭壶,道:“你拉得动弓” 冯芷榕的表情有些无奈:“臣女力气还小,还拉不动骑弓,最多能拉得动一钧就不错了。” 靖王向冯芷榕的手臂望去,然而这年头的衣物宽松,自然是将手臂的线条给遮实了、没能视得轮廓,于是又道:“你的射艺如何” 冯芷榕只觉得靖王是好奇、便也随意地答道:“家中没有人像臣女一般清闲,也没人能比较,所以也是不晓得。” 靖王这时方才提起了兴趣,便迈步走向那放置弓箭的小亭子。 冯芷榕跟着走了过去,心中只想着早上才射箭射到手酸,眼下如果靖王真要她射箭,能不能准确中靶还是个问题。 然则想归想,人家毕竟是天家子嗣,若是命令她要射个几箭来看看、能不从吗 虽然心中多少有些无奈、也预想到这一步,但若靖王真要她射箭,她可是不想服软。 冯芷榕向来都秉持着无论何时何地都得表现得“恰到好处”──既不特别突出、也不特别落后。但不晓得为什么,面对这位年纪轻轻便战功彪炳的靖王,她却不想随随便便地敷衍了事、丢人现眼。 只见靖王走进了那小亭子,抽了一柄成人用的弓后,便道:“本王银甲军的弓手、弓骑都用一石弓,但也有用两石弓的,想不到冯詹事平日朝中斯文得体,却也有个喜爱射箭的孩子。” 冯芷榕听了嘴角浮起笑意:“娘说了,是我太野,爹都不知道该从何管起。” 靖王听着她的用词勾了勾嘴角,没说话。接着随意地抽起了一支箭,几乎没有瞄准地便射中了靶心。只看那箭簇完全埋入木靶,直要穿破厚实的木桩,而箭身直挺挺地露在外头,很是慑人! “好快!” 那一箭让冯芷榕眼睛一亮,立刻拍手叫好,又道:“王爷射艺娴熟,想必下足了功夫!” 靖王勾了勾嘴角,没说话。又偏了偏头指示道:“该你了。” 冯芷榕原先满脑子的心思都被这一箭给散了去,便是兴致冲冲地拿了自己惯用的弓道:“今日我射了一早上的箭,眼下力气还没能恢复,便在此献丑了。”她一面如此说着,也因为话说开了,一时之间也没顾得及谦称,但靖王却也没说什么。 只见靖王看着兴致高昂的冯芷榕,也不觉勾起一抹未能让人察觉的笑:“无妨,只是玩玩。” 冯芷榕并没有看向靖王,而是径自扎起了衣袖,而后抽了支箭,张弓、瞄准、放箭── 着! 那是冯芷榕惯用的把戏,惟求精细再精细的结果── 冯芷榕那箭几乎毫无例外地穿透靖王所发之箭的箭尾、裂开箭身,牢牢地嵌在了靶子的裂缝中,咬上了前一箭的箭簇尾端! 靖王并未叫好,而是在眼底身处浮现了浓浓的赞许之意。 冯芷榕本来并不看好这一箭,毕竟拿起弓的那瞬间她便知道了自己的力气还未完全恢复,若无十足十的把握、她便不会先替靖王打了预防针、说自己现下的体力与状态还没有达到最佳。 冯芷榕将弓姑且放上了亭子内的小桌上,拍了拍衣袖,又向靖王行了个简单的礼道:“这箭实属侥幸,臣女献丑了。” 靖王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好一晌儿,才道:“荀监正说得不错,冯家丫头将来定是个能够出将入相的巾帼。” 冯芷榕一愣,方才抬头道:“这不过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靖王摇了摇头,也将手上的弓放了回去,道:“若非日日用心精进,这般技艺也是做不到的,本王长年征战在外,这点小事情也是看得出来。” 冯芷榕看靖王都说成这样了,也不再谦逊,便道:“若往后也能日日如此便好,但只怕将来也没这个机会了。” “为何” 冯芷榕微笑道:“前阵子钦天监的刘主簿捎来了消息,承蒙陛下恩典,在臣女设帨过后就得入宫学习,眼下也不过剩下一个多月的光景,又能将这射艺练到哪种程度” 靖王看着冯芷榕略带遗憾的表情,内心也微微一动,道:“你若有心学习,也可不在宫中,本王亦能安排。” 冯芷榕并不了解为什么靖王会这么说,只知道两人初次见面、非亲非故──噢不,或许也不是非亲非故,毕竟靖王可是当今皇后的儿子,而当今皇后又是自己的表姑母,所以算来靖王也算是自己的六等亲表哥。 说来这份亲戚已经算有些远,而且家中因为冯旭的缘故并不许冯家人任意对外说出自家与皇家沾亲带故──这一方面除了能让宫中的帝、后省心,另一方面也能避免招惹不必要的妒忌或利益巴结。 “我曾想过不要去的,我毕竟讨厌麻烦。”冯芷榕停了一会儿,又道:“但是更讨厌逃避麻烦,更何况这还是个开开眼界的机会。” 而且,藏在冯芷榕心中的还有另一个理由,只是这时说出口也未免唐突。 停了一会儿,冯芷榕的眼中又恢复了神采:“有句话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祖父也说了,像我这般女孩子将来总是要嫁人,往后乐活着的机会不多,不如趁早磨练心性,看能不能将臣女这匹脱缰野马给驯好了!” 靖王勾起了嘴角,道:“小丫头没想过逃跑” 冯芷榕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想过、也没能。” “但若本王给你逃跑的机会,让你能够重新选择呢”靖王徐徐地说着,言语间带着一点宠溺的味道:“你可以选择在家快乐地长到出嫁,这样可好” 冯芷榕道:“臣女曾经逃避一些事物,但那样的感受很不好……所以臣女下定了决心,此世……这辈子不会逃避任何东西。” 上一世,她只是因为从高台摔落、受了伤,便再也无法克服上台的恐惧,导致后来必须放弃自己喜欢的舞台黯然返乡、转换跑道,也因为如此她才遭受了上一世的劫难。 或许这一世活得好好的让她未曾想过回去,但“不想再后悔”的心情早是根深蒂固,也因此,她从此世很小、很小的时候便下定决心,往后不想再逃避任何东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难得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坚毅。”靖王以平淡的语调褒奖了句,道:“将来人生的路还很长,你确定自己当能贯彻自己的信念” 冯芷榕犹豫了一会儿,道:“这是臣女好不容易才选择的道路,既然已经选择了,便当贯彻始终……至于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是啊!谁知道呢”靖王看了眼亭子外的天空,道:“丫头,这话本王只说一次,你可记好了。” 冯芷榕明亮而透彻的眼睛看着那名令自己印象深刻的青年。青年原本高高在上、宛若天之骄子一般的模样有瞬间在自己的眼中,那番骄傲、那番浓郁的血气与戾气皆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飘忽着一丝忧郁与一脸淡然:“若你在宫中觉得累了,想离开……那么,本王应你一次逃离。” 我不会逃离。 第31章 以身殉国 虽想这么说,但冯芷榕还是生生地将那句话下咽。 靖王道:“本王很期待你将来会生成什么模样,但至少到了那时……或许五年而已,那个位置,本王会将它空下来等你。” 说罢,又看向了冯芷榕那明亮澄澈的眼睛,那双单纯而澄澈的眼浮起了令靖王毫不意外的困惑,随后,又是几分难以读懂的眼神。靖王并不急着读懂,而是开始欣赏那份看向自己的无畏,随后才道:“走吧!丫头,领我到你祖父的书房。” “遵命。” 冯芷榕终也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并不了解靖王所说的”那个位置”是什么,但她却知道以靖王之尊、许她一次诺言已是非常难得。 外界传闻靖王──当朝六皇子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又杀伐无仁,但如今在她眼中看来,却只是名心事重重的青年。 冯芷榕当然没有忽略那身笼罩在靖王身侧的血腥与戾气,但她不如他人一般一味地害怕,而只是将此解释为长年在外征战的结果。 毕竟靖王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而冯芷榕虽然顶着个成熟的躯壳,但内在也老早是个成熟的灵魂,因此对于她而言,靖王还只是个年轻人。 只是冯芷榕自己也晓得,她并没有将靖王当个后辈看待──她这一世的重生毕竟是打从娘胎开始、也因而受了不少实质年纪的影响。她心知肚明自己在前世被赞誉有加的演技之所以能在此世恰如其分地发挥、演好一个小孩子,与如今她重新长成不无关系。 将近十年的岁月磨练,她的演技的确更加出色,但更多的是拜此世重新历练了人生所致,重新托生一事让她渐渐地与此世的年纪重合,也逐渐扫去前世的尘埃。 现在的她早不是前世那满怀哀伤的失志演员,而是今生生于大烨冯府的千金。 冯芷榕深吸了口气,如同稍早前来此处一般行于靖王身侧,冯芷榕带着他重新走上了回廊走道,拐了个弯又走上一小段路,终是来到了冯旭的书房跟前。 “王爷,便是这里了。” 靖王点了点头,朝里头道:“冯柱国可在” 里头本来没有谈话声,听见靖王的声音候,便有两道脚步向门口这里走来。 走在前头的是冯旭、跟在后头的是承信校尉卢飞劲。 冯旭见了靖王,便是要下拜道:“微臣参见靖王。” 靖王走了进去只手将冯旭托起道:“冯柱国不必多礼。” 而冯旭身后的卢飞劲则是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参见将军。”卢飞劲是在银甲军中直属于靖王的部属,自是以军中称谓相见。 冯旭看了看后头,发现冯芷榕也在场,却是不动声色,而是问道:“王爷来到可与卢校尉所捎一事有关” “并不尽然。”靖王停顿了一会儿,又道:“还惦念着是否能给冯将军上炷香。”靖王所指的冯将军便是冯旭的长子,也就是十一年前战死北河的冯正辉。 “王爷有心了。” “冯将军在世时、也曾教过本王读兵书,说来也算是本王的老师,此番前来祭悼也不过是惦念过往之情。” 说到自己死去的儿子,冯旭的脸上总会罩上一层沉重的神色。”既是如此,便由臣为王爷指路吧!” “有劳冯柱国。” 冯旭点了点头,便跨出了书房比了个手势道:“王爷请。” 靖王答应了一声,又转头对着冯芷榕道:“丫头,也来。” 冯旭听到了靖王的话后,心中不住讶异,却也没让自己惊讶的神情外露,只是脚步停顿了些许,便看着靖王招了招手让冯芷榕走到自己身侧,一同前行。 至于那卢飞劲身为臣属,自也是跟在一行人身后走去。 说起冯正辉,那可曾经是冯家的骄傲。 冯家虽承袭数代书香、却未曾出过武将,而冯正辉正是投笔从戎的第一人。 冯正辉少时读书读得好、却不善为官。 那时正逢大烨与北方诸国有冲突,朝廷不想一味地战争、劳民伤财,再加上彼时先帝登基不过三年、朝政方才安定,便派了文臣使节前往调停,那时冯旭便是使节当中的其中一人。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当时冯旭挂着礼部员外郎的名号跟随着钦差大臣前往北方,而时年十八的冯正辉则做为一个未入流的助手与其他年轻的官员共同协助自己的父亲。 那时北方恰有四国,本来彼此互不相让,在争斗之间也少有大规模侵扰大烨的情形发生。然则那些年天候出奇地冷、北方一年甚至有九个月都覆于雪中,北方四国不堪人民饿死,便决议连手拚了命地向南攻城略地,就想争取一片能够安歇的土地。 大烨知道那是北方四国不得已的下下之策,却也无法容下他们的烧杀掳掠,因此便派了大臣前往谈判,希望以粮食和短暂的地方租借换得战争的安息。 北方四国本想安然渡过这一年的冬天,姑且便是答应了大烨的条件,但来年开春雪融以后却迟迟未有还回土地的意思,便连原本的租金都不愿意付。当时的大烨皇帝震怒,便决议挥军北上、将那不知好歹的北方四国赶回他们的贫乏之地…… 然而北方四国人民骁勇善战,纵便是大烨的精锐,一时之间也僵持不下,无法推进战线、收复故土。 当时还是位名不见经传的从五品礼部员外郎的冯旭密奏皇帝,献出了连横之策、并大破四国原本便脆弱的结盟,不但一举拿回了原本的疆土,还将北方四国的政局搅成一锅粥,自此衰弱、再也无法成为大烨的心腹之患…… 后来,先帝在北方兵乱稍安以后,便将冯旭升官为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派出他与其他使臣分别前往四国谈判,更依照冯旭的计谋个别许了四国不同好处。 此一反间计更造成四国彼此之间的不信任,最后在十年之间竟是相互吞并、征战,最终只剩下两大国汴方、鲜托与一诸侯国杉沙存续,而大烨则坐收渔翁之利── 战局稍安以后,冯旭便坐镇大烨北方大城,而跟在自己父亲身边的冯正辉也因此大受激励,决心弃文从武、从此苦读兵书,直到后来因缘际会以一员文官身分替大烨守城成功,一战成名…… 三十年前的因缘际会让冯正辉走向了武官的道路,而后又经过了近二十年的武运顺遂。直到十一年前,先帝崩殂、大烨新君甫登基不久,原本太平许久的北方又再次萌发战事,诸侯国杉沙密告两国要趁大烨新帝登基不久联合谋反、要取下较为温暖的大烨北方土地。 新帝登基不久、容不得民心不安,便主动出兵。然则途中诸侯国杉沙却不知为何而倒戈,最后要与杉沙会合的大烨军便被包夹于三国之中…… 那场战役大烨孤军被三国包夹、死伤惨重,冯正辉在最后用了一支铁骑力保战报回传,又舍身领了死士突入敌方粮仓、一把火烧尽了北方诸国最为重要的储粮,最终在北河城战死、尸骨未还。其后,大烨在五年间又付出了前前后后近二十万的生灵乃至一名皇子的性命,这才了结了北方的战事…… 北方的诸侯国杉沙被彻底屠灭、成为鲜托当中的一个小小的部落,而剩余的两大国当中,原本境内势力便非常复杂的汴方分裂为汴方、沙玉以及羯守三个国家;至于鲜托的国土则让去了三分有一,这才勉强地沿续北方诸国与大烨彼此之间的和平至今,而当时战死的冯正辉也让当今皇帝亲自命人建了衣冠冢,谥号”武烈”。 北方战事大定,说实在也不过就是这六年间的事情。 冯旭令守着祠堂的佣人们打开冯家祠堂,凝着神色与众人走了进去。 曾为一朝之相的他,在目光投射到刻有自己孩子名字的牌位上时,明亮而锐利的目光覆上一层老态。 第32章 去看看下棋 当靖王替冯正辉上过香以后,便又与冯旭、卢飞劲等三人回到冯旭的书房商议国事。 冯芷榕本想找个由头告退,但靖王似乎想让她跟着,也因此她只能乖乖地跟着众人一同来到冯旭的书房。 冯旭的书房冯芷榕自然不陌生,但初次与来客一同身处此处却让她感到无比别扭。 倒不是见到陌生客人而感到的扭捏,而是冯旭与卢飞劲的视线很是扎人。 三名大人谈论的事情无非不是此次银甲军平南骧国国境之乱的事情,冯芷榕听来听去便都是那些市井小民皆能够知悉的情报。正胡思乱想着是否因为自己在这里碍着事、这才让三名大人说来说去也都绕在边际而没切入重点时,冯旭这才问靖王道:“王爷所要商议的事情可不只这些。” 说着,冯旭还看了冯芷榕一眼,示意着这孩子的在场并不合适。 冯旭平日虽然疼碍冯芷榕,但公私分明的原则还是有的。 卢飞劲这时也看向了靖王,示意着自己同意冯旭的看法。 冯芷榕仔细地看着靖王,发现靖王与二人商议国事之时,早是不见初见之时的傲气与戾气,取而代之的止余下专注而认真的锋芒。 靖王听了冯旭的话,只是勾了勾嘴角,道:“这里并无外人,不是吗” 冯旭沉吟了会,道:“王爷的意思,臣并不明白。” 卢飞劲皱了下眉头,道:“将军觉得这样合适吗” “本王觉得未尝不可。”靖王原本便天然散发着的傲气又浮上了表面,紧接着他拿起了搁在砚台上的笔蘸了墨水,又在一张纸上写下了几行字,道:“便是如此了。” 冯旭与卢飞劲凑上前看,皆面露讶色。而靖王则重新将笔搁上了砚台,道:“今日的事情卢校尉想必也跟冯柱国谈了好些会,本王本来便不想多生事,卢校尉稍早带上的口信就是全部的意思。” 冯旭沉吟了会,道:“这番决议陛下若是同意了,王爷纵便是想图个清闲也是困难。” “本王自掌银甲军以来、便不曾想过要图清闲。”靖王缓缓地说道:“只担心父皇不愿应允。” “皇子建功立业,陛下肯定是乐意的。”冯旭停顿了会,又不觉凝起眉头道:“但王爷方才从南骧边境回来,臣才听闻陛下打算让王爷歇上一阵子,其余可要从长计议。” 靖王勾了勾嘴角:“冯柱国指的是那没用的宫宴吧!本王早已回绝。那日本王回京,就是把该接的赏赐都给接下,其余的便推拒了。”一面说着,也用眼神示意着一旁的卢飞劲将纸张上的墨迹吹干、收了起来。 冯旭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微笑:“王爷果如往常一般直率。” 靖王的唇边挂起一抹得意之色:“母后说了,那不是直率、是不近人情。” 冯旭微笑道:“若非如此,想必那些亟欲巴结陛下的人臣、诸侯公卿们都想踏平靖王府的门坎了。” “若他们有本事踏进靖王府,本王也自会欢迎。” 靖王的话虽说得好听,但那眼眸、嘴角间浮起的笑意却十分危险。 冯芷榕从头到尾都在听着三位大人的言谈,但那双澄澈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靖王不放。 许久,当三位大人的言词告一段落时,靖王才说道:“冯柱国,有件事情本王或还请你拿个主意。” 冯旭不知道靖王要说些什么,但依是拱手道:“臣当竭尽全力。” “冯柱国可知今日除了本王与卢校尉以外,可还有客人” 冯旭一愣,道:“臣的儿媳有遣人知会有客来访,但那时臣与卢校尉正要商议国事,便是放着让儿媳去应对了。” 靖王点了点头,道:“适才本王来到冯府时,便看着两名白白吃着朝廷俸禄的二等侯在冯府厅堂放肆,除却出言不逊外、还要动手打人,这冯柱国可知道” 冯旭听了拧起眉来,道:“莫不是永平侯与保定侯臣──” “不急,本王姑且让他们在厅堂罚跪。”靖王的脸上闪现过一丝些许的不悦,又道:“这件事情冯柱国心里可有想法” 冯旭沉默了一会儿,道:“王爷,想必那二人是为了一个多月前,臣的孙女因他二人府上家丁闹事而受伤一事前来……” 冯旭停了一会儿,正在斟酌着用词时,靖王便是顺势接口道:“撒气。” 冯旭一愣,道:“王爷可知情” “不知。” 冯旭的眉心依旧紧蹙:“那二人平日在京师虽说跋扈、但与京官之间的往来也算安分,偶有家丁欺人也都简单地赔罪了事,那日在城门口闹大了这才阖府上下都安安静静的,如今来访、恐怕来意不善。” “来意不善。”靖王重复了冯旭的用词:“冯柱国的意思是” 冯旭点了点头,道:“王爷,臣虽是皇后娘娘的舅父,但臣从来不让冯府上下提及此事,便怕给娘娘带来麻烦。那日的事件臣的孙女也只是受了轻伤与惊吓,加以那便是两座侯府之间的纷争,冯府上下并无搀和的意思,因此也想将这件事就此息事宁人、并未声张,如今这二位找上门的用意,只怕非是单纯赔罪。” “那么,冯柱国打算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冯旭的眼中闪现出还在朝为官时的那份精明:“纵便是有一身显贵、甚至得到陛下厚爱,但那都不是臣该管的事情。臣该做的事情便是将表面上的功夫给周全了便是。” “冯柱国,”靖王说的话有些慢,但嘴角却挂起了抹不知深意的微笑:“冯柱国两朝为官,果真清透。” 冯旭勾了勾嘴角,道:“这是人臣的本分。” 靖王道:“那么,便请冯柱国到前厅去发落那二人的罪状,如何” “臣现在也只是一介平民,只蒙陛下厚爱才能称臣至今。”冯旭停顿了会儿,微笑道:“只能请那二位侯爷快快起来,莫害冯府不义。” 靖王听了也是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在冯芷榕的眼中看来便是带点几分危险。 冯芷榕现在既知道冯旭会去演一场老好人的戏码,也知道靖王或还会给那两位侯爷难堪。 想着想着,在带着那么点期待之下,又是听了声靖王那变得温煦的声音道:“丫头,跟过来。” 冯旭看向了靖王,而这回靖王却没有看向她,而是道:“去看看那盘棋究竟下完了没。” 三大一小四个人走回厅堂时,便看得周有韶与王淳芊婆媳两人还当真将那盘棋下得认真。 跟着靖王来的中年男人还是站着看棋,偶尔便将目光投向两位侯爷与他们各自的子女身上。 兴许是这一跪跪得久了,比起完全地拜伏在地,四人更像是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趴伏着。 第33章 本王认了 中年男人看道靖王来到,双手立即一揖道:“王爷。” 听即王爷二字,原本软着身子趴伏在地上的四人身子不住一颤,又是紧绷了起来。而周有韶、王淳芊二人则是起身再次给靖王行了礼。 “二位夫人免礼。” 靖王径自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原先那般傲色、带着血气与戾气而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又再次完美地环绕在他身上。 冯芷榕满心佩服眼前的这人心静与气场转换地甚快,勘比完美的演员。 靖王问着身旁的中年男人道:“安崇,这盘棋下得如何” “难分难解。”那名被称为安崇的中年男人恭敬地答道:“方才至今,只此一盘、还未下完。” “下棋本来便能怡情养性,这样很好。”靖王说得随意,紧接着视线也投到了堂下拜伏着的四人身上。 冯芷榕突然又想起了早前保定侯被抽了那一鞭子、血流不止,这才又转头看向跪伏在地的保定侯──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看见他大腿后方的血止了。冯芷榕忍不住想起这外流的血停下虽好,但回头保定侯回府要治疗时,肯定还得将那与血肉黏着的衣物撕起,届时的疼痛恐怕还不亚于方才吃上那一鞭子。 说来,她并没有什么复仇的概念,因此便连半点儿快意或解气的感觉也没有,只是暗自地摇了摇头。于是,她又将目光投向靖王时,余光中却是看见周有韶正一脸担忧地看向自己,冯芷榕知道现在不适合说话,便也只是朝着母亲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又是让下方的四人跪了许久,靖王才缓缓开口道:“本王长年在外南征北讨,要的就是山河安定、能为陛下分忧解劳,想不到才回到天子脚下,便看到乱民闹事,那时心情可是极差。” 靖王此话一出,又看得下头跪伏着的四人身子不住颤抖,却不知是跪久了乏力、还是因为恐惧而止不住哆嗦。 “你们二位如此张扬跋扈,倒是让本王想起了南骧的铁骑……”说着,转头向一旁的卢飞劲问道:“卢校尉,那时你说南骧的铁骑如何” 卢飞劲抱拳,恭敬地答道:“回禀将军,南骧铁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南骧的铁骑,就连本王身旁的副尉一杆子便能穿透两名,那带着倒勾的长枪拉回,本王这才了解那满腹黑水的南骧铁骑竟也是流着鲜红的血。” 靖王说得露骨,这让周有韶与王淳芊二人也是白了张脸。周有韶更顾及冯芷榕在场,便是鼓起勇气道:“王爷,孩子还在……” “她不怕。” 靖王打断了周有韶的话,而后者也看向了自己的孩子。 冯芷榕面色依然红润,丝毫未被这般话语惊吓到,而周有韶也只能自顾自地蹙起眉来,不再说话。 靖王道:“不知保定侯的心肠如何” 保定侯突然感受到心脏急剧一收,而后几乎变了嗓音道:“王爷饶命!” “喔……永平侯,保定侯何罪之有” 自靖王到来以后一直被晾在一旁的永平侯听到自己被点名,也是身子一颤,道:“王爷饶命!” “哼,饶命。”靖王笑了,但那笑容弥漫着血腥味。”好,本王就指点你们生路,那日你二人府上家丁在城门口闹事一事,父皇听闻早是不满,但碍于国政繁忙、又敬二位先祖为国奉献,便是将降罪一事搁着,但你二人却不识好歹、心怀侥幸,至今迟迟未上表请罪──” 说到这里,只听得靖王话锋一转,道:“你们在这里跪伏也忒久了,快快滚回去,别碍着本王的眼。” 永平侯与保定侯听到这句话心下大喜,反正无论回去要请罪、要如何,都是回去以后的事情,至少现在不需要在这丧心病狂的阎王爷前跪着削面子。更何况刚才还是要他们这堂堂二等侯跪在两名妇道人家面前呢! 虽是跪得久了,但听到这句话后,永平侯与保定侯便在各自的子女搀扶下要起身谢过,但这时靖王又开口对冯旭道:“毕竟来者是客,冯柱国可还有话说” 堂下四人听到靖王开口,又慌忙跌跪回去,模样甚是狼狈。 冯芷榕看着简直要笑出来,但却只能偷偷地咬住舌头忍笑,只是那略微弯起了的眉眼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靖王有意无意地看了冯芷榕一眼,又将那满带傲慢的目光轮流投射到下方四人身上。而冯旭得了靖王的命令,只道:“王爷,臣有国务在身、不知贵客莅临已是失礼,还须向两位侯爷赔罪。” 听得冯旭要赔罪,永平侯一个心急,便是道了声:“不敢!” 靖王佯咳了声,道:“既然冯柱国要赔罪,那么接下来也是冯府的事情,冯柱国权且处理便是。” 冯旭答应了声,便亲自前去将两位二等侯给虚扶了起来,在两人惊魂未定的神色下好歹也给了个表面上的劝慰,紧接着又在靖王的眼皮子底下送客。 一切的礼数十分周到,亦不失冯旭这两朝老臣的分位。 靖王眼看着保定侯在迎上前的家丁搀扶下要跨出门坎时,又道:“可惜了冯家厅堂,染了血。” 保定侯当下心头一凛,竟是差点没给门坎绊倒,当下又是硬生生地回过头来向冯旭连声道歉、这才犹如从鬼门关前逃跑一般灰溜溜地离开了。 靖王目送着他等四人在家丁、丫鬟们的搀扶下离去,只是摇了摇头,道:“冯柱国以为这二人如何” 冯旭挺直了腰杆,从方才那分客气和蔼的模样回到了原本的姿态:“今日虽是受够了王爷的教训,但人心却非一朝一夕之间可以改变的。” “本王还想,是否会给府上添了麻烦。”停了会,又道:“这世上毕竟最不缺的便是小人。” 冯旭勾了勾嘴角,道:“承蒙王爷担忧,只要臣还在,冯府尚能自保。” “也是。”靖王吸了口气,站起身来道:“今日叨扰已久,晚些本王还要进宫,便不再叨扰了。” 冯旭抬手一揖:“王爷客气了。” 靖王看着周遭众人,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要准备迈出脚步离去时,又是看向了冯芷榕一眼,道:“冯柱国、冯夫人,这丫头,本王认了。” 靖王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愣在当场。 当然,也包含还站在大厅的冯府家仆。 当然,也包含冯芷榕本人。 这句“本王认了”是认了什么,在场众人没有人知道,冯芷榕与靖王也是初次见面,只能猜晓或许是靖王自觉与自己聊得投缘,认可了自己有与他聊天的资格而已 无论如何,当冯芷榕回过神来时,靖王一行人早已走得不见人影。 冯旭、周有韶与王淳芊三人前去送客,而身旁的佣人、丫鬟们也都没来叨扰自己,冯芷榕愣愣地望着厅堂外面,只觉心中一股特别的情绪缓缓升起。 细腻如丝、轻盈如烟,细致地抽着、温柔地托着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有些搔痒,有些悸动,有些紧张,有些疼痛。 她很明白这是什么。 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适合在此刻表现出这样的心情。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情感藏纳起来,决定将其深锁。 她知道,她是名演员。 眼下的她,只需要演好十岁孩子的身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第34章 倾国倾城 自那日靖王离去以后,冯芷榕便再没见过靖王。 本来人家会来到冯府就是为了商议国事──如今听说靖王除了偶尔进宫以外,就是在京郊银甲军驻军之地勤练精兵。 虽然那日她决定将心里对靖王所有的想法与情感全给收拾住,但到底感情不是这么好控制的。她能够维持表面如常,却无法拦得住自己偶得空闲之时对脑海中描绘的轮廓胡思乱想。 甚至只是简单地一次又一次地在脑中重复播放着他曾说过的、曾做过的一言一行,并且愈发深刻。 至于那日嚣张跋扈的保定、永平二侯回府后,据说隔日便上表请罪,获得皇帝的斥责,说是要罚俸一年,还责令二侯一家子一年内不能出府、算是闭门思过,而往年都能参加的宫宴、各种达官显贵相邀的宴会在一年内也都不许参加。 虽然是有人觉得罚得忒重了,毕竟保定、永平二侯好说歹说也是功臣之后,加上那次闹事闹得如此之大,有一半也是基于靖王所领的银甲军校尉让城门口见了血。 至于靖王有没有被罚 当然没有。 且不说这些年来靖王南征北讨有功,也不提他那天如此处置大快民心,更不论他是当今皇后所出的孩子。 靖王,卫名渊。 那是一个大烨上至王侯公卿、下至黎民黔首的任何人都能知道的,最受皇帝信赖的儿子。 不仅仅是儿子,也是将领。 当今皇后虽是继妻,但在皇帝登基以前便已嫁给他作为继妃。 当今皇帝年幼时因皇祖父的遗诏而被立为太子,后来因夺嫡之争一度被废、从储君之位被削为庶人,元配发妻也在半年后因忧患过甚郁郁而终。当时地位雨风飘摇、性命犹如风中残烛的废太子被先帝以重重卫兵困于府中,领兵的便是自己的手足。 先帝不信任废太子,但以废太子年龄而言,若无妻子又会惹得天下议论,因此先帝的其余子嗣又做了主张让废太子额外选妻,不但改封其为”缪王”替他”撑撑面子”,又特意提了条件说要往家底不丰的寒门挑选、企图断了废太子东山再起的道路。 当今皇后的家庭被点名以后,本想图谋、打点关系回避,却是皇后在那时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入那朝不保夕的缪王府。 她的身家自是被彻底详查的,与缪王毫无关系──但只有她知道,她曾与他有遥遥的一面之缘。 那年,她远远地向他行礼,他远远地含笑点头。 自此芳心暗许,直至订下终身。 而后,缪王在自身的努力与极少数能够信任的手足帮助之下终于重回太子之位,登基以后,便追封元配发妻为恭敬皇后,而那名不顾一切嫁给他的女子也登上了母仪天下的后位,更在后来成为皇帝的妻妾们当中唯一一位拥有实质名与分的女人。 而这样的女人所出的子女,自也是担当得起圣宠的人中龙凤。 ──这些八卦都是这些日子以来百则与白娅听起外头的人说起、再绘声绘影地与冯芷榕说的故事。 虽说皇家之事不可妄议,但谁又拦得住悠悠之口 更何况这般故事美得很,在百姓们的传颂之下早是成为了有名且人人爱听的佳话。 就在一面听着丫鬟们从外头带来的故事、一面在自己脑海中重复演绎着回忆中画面的日子时,冯芷榕的生日已经到来…… 大烨的传统上,会特地为孩子们庆祝的生日有三个。 第一个理所当然是周晬,也就是婴孩出生一年的生日。虽然孩子出生前大多早已想好了名字,但多数人家还是以乳名取代婴孩的名字,直到出生后一年这才正式定名,这时还必须向官府登记; 第二个是幼学之年,也就是冯芷榕如今庆祝的十岁生日。十岁以后的孩童难以夭折,这时也就算是个半大孩子了,除了会在官府那儿正式入了家庭户籍以外,因为这时候的孩子多已见了心性,因此多数的家庭便会在十岁以后开始替他们结口头上的娃娃亲,甚至有着急一点的父母与家族会径行给他们换庚帖; 至于第三个生日便是男女各异,男子二十曰加冠、女子十五曰及笄,算是成年礼,也是三个生日当中最被重视的一个。大烨规定最晚这时得订亲,订亲后最早一年、最晚三年得成亲,主要还是因着一些少年男女们在适宜订婚、成婚的那几年家中逢丧、甚至是接连逢丧而需要守制,而守制服孝最长三年,才会有这样的规矩。 大烨的种种规矩虽是白纸黑字地写在那里,但对平民百姓的约束甚小,但对于冯芷榕出身的家庭而言可是得严格恪守。 因此这天从大清早开始,睡眼惺忪的冯芷榕便从床铺上被硬生生地挖了起来。 原本总怕着自家小姐赖床惯了会生气的白娅,几个月下来也是能够毫无顾忌地将冯芷榕好说歹说地劝下床,又催着迷迷糊糊的她漱洗,这才开始替她梳头。 大烨的孩子们在十岁以后无论想与不想都得离开奶娘的日夜照顾,因此这一天奶娘彭氏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在早晚时进房与她说话,而是到别处去准备今日的仪式。 白娅侍候着还昏昏欲睡的冯芷榕更衣后,便将她按到了梳妆台前坐下替她梳头。不若平常简单的丱发,这次则是依照规矩替她梳了垂鬟分肖髻。 梳头梳到了一半,百则便捧着一盒首饰进来,看见还在发懵的冯芷榕便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今日好歹也是小姐的生日,竟然还跟平常一般。” 白娅一面利落地替冯芷榕扎发,一面笑道:“奴婢还真难想象小姐哪日能够自己起床呢,这般模样才像是小姐。” 百则的脸上也是挂着笑容:“今日以后小姐便算是半个大人,再怎么下去可会让人笑话。” 冯芷榕这时也渐渐醒过神来,噘了嘴以略带童稚的声音说道:“笑谁呢” 白娅道:“小姐可终于醒了!” 百则将手上的盒子放到梳妆台上,挑出了几朵珠花替她戴上,又道:“小姐年纪还小,二夫人说这些简单的式样就已经够了,待到小姐及笄之时肯定还会将小姐打扮地跟仙女一般。” 冯芷榕听了可傻眼:“仙女娘可是这么说的” 百则点了点头笑道:“奴婢听了可也吓了一跳,二夫人怎么样都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想来是看着小姐长大、心中有感触了吧!” 白娅一面将冯芷榕还翘起的几缕发丝抚平,一面也跟着道:“毕竟小姐过不久便要入宫学习,二夫人或许心中也有不舍。” 冯芷榕听了入宫学习一事,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听了也不免一阵感触。 百则看着冯芷榕如此模样,以为她听了难过,便轻斥道:“白娅,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对不起嘛!”白娅说话的声音渐小:“要说这件事情,我可也难过得紧。” 冯芷榕多少知道白娅的想法,也道:“也不是一去不回的,这一去不过三年,也不是都不能回家省亲……我们还住在京城,宫里头有假的时候、想回来还是能回来的。” “小姐能这么想便好。”百则道:“方才夫人还说了,宫中的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但无论是早是晚、小姐都得快点打起精神才行。” 冯芷榕说了声”知道”,而这时白娅也将冯芷榕扶了起来,又拿来了外衣替她给穿上道:“这样便行了。百则,帮我检查看看” 百则依言让冯芷榕转了一圈,这才笑道:“小姐才十岁,就能看出美人儿的模样,再给小姐个几年,肯定能出落成倾国倾城的佳人。” “倾国倾城也忒夸张!”冯芷榕摇了摇头叹着,她自然透过镜子看过这一世自己的长相,与她前世的模样相差无几。而前世的她能够获得国外导演的青睐,除却演技占据了很大一部份以外,外貌自然也是一个考虑因素── 第35章 迎接 第十五章我活着 她并不属于那般会令人惊艳的外貌,甚至将她给丢在人群里头也不会特别出挑,但她的样貌看起来却能令人感到舒适。 恬静安然,清秀脱俗。 在前世,甚至曾有人说她带着仙气。 虽然冯芷榕说了百则的言论太夸张,但百则也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又一会儿,白娅将散乱在桌面的东西都简单地收拾好以后,这才与百则一同前往冯家家眷所聚着的厅堂。 虽然十岁生日对冯芷榕本身而言算是大事,但对整个家族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仪式过场,也因此除了还未有工作的兄长们以外,其余的长辈、手足们该在朝中的便在朝中,就连先前说着能在冯芷榕生日时赶回来的冯叙辉也都优先选择打理外头的事务、并没有因此特意赶回来。 是以整个冯家内的男眷们也就只有冯旭以及四位还在准备科考的兄长、从兄们在场,其余的便是女眷们了。 而本来主持这场生日的应该要是如今整座府邸的当家主母曹中玉,但大烨有习俗道鳏寡者不宜主持喜庆筵席,也因此便由冯芷榕的母亲周有韶代为主持。 当冯芷榕来到厅堂时,冯家的佣人们早是将该要的物事准备得差不多了,而曹中玉不能主持生日,自也是如同往常一般地检查、指点着佣人们摆布筵席上的菜色。 周有韶本还在与贴身的丫鬟云璧交代事情,远远地看见冯芷榕走来,便也遣走了云璧、迎上前去道:“可都准备好了”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娘,现在我得做什么才好” 周有韶指着厅堂前头院子的摆设道:“晚些等你祖父到了便要祭天,祭天后再去祠堂祭拜祖先,就可以回来了。” 冯芷榕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她前世的老家那头也很重视祭祀这个环节,而来到今生这般古代社会更加重视也能够理解。 不久,当冯旭出来以后,便由其领着进行简单却庄严的祭天之仪。 当手上一炷清香插入香炉时,冯芷榕看着袅袅香烟升起,这才第一次有了自己早已转世的感受。 冯芷榕只觉得内心激动非常,又不愿家人看出自己的异状,还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面色如常。 冯芷榕觉得自己这厢表现得天衣无缝,却不料还是给堂兄冯叙集看了出来。冯叙集看着冯芷榕没了往常表现出的活泼、心不在焉地走到了一行人的边儿上,这才凑上悄声道:“小容可有心事” 冯芷榕没想到自己近乎面无表情的神色竟也能被人看出来,一面走着,也仰头看了这位堂兄的脸一眼,道:“很明显吗我的脸可是写字了” 冯叙集嘴角带着笑,道:“没有,并不明显。” “堂哥却还看得出来” “这是自然。”冯叙集温和地说道:“就算小容的表情什么也没说,但那双眼睛分明是有心事。” 的确,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虽然她尽其所能地演绎着一个孩子,但多数的时候还是不会连同自己的心思也演上去──所以每当有人看着自己的眼睛,她都会莫名地感到害怕。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冯旭却看到了她不同于一般孩童的模样,而靖王那日也是深深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却不知那时他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啊,那可想远了。 说起冯芷榕的这位堂兄冯叙集,那可是人人称赞的人物。因为任职于工部的父亲冯正勋非常忙碌、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人,母亲又因体弱、曾经多次小产而总是卧病在床,身为独子的他自是因此而养成了细腻的心思。 冯叙集早已加冠、如今也是个举人,只待明年春闱求取功名,因此也是一天到晚都窝在自个儿的房间或者男眷的院内读书、活动,平日除了吃饭的时候根本难以与他碰面,是以冯芷榕对他也疏于回避、没能适时地隐藏自己的心思。 “好吧!就不瞒堂哥!” 冯芷榕毕竟还有个借口,因此也就打算”从实招来”:“堂哥可知道我生日以后便要入宫学习的事情” “知道,娘有跟我说过。” 冯芷榕正要开口说话时,冯叙集道:“但你表现得不像是担心这件事情一般。” 冯芷榕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开始临场发挥:“那是前言,堂哥什么时候都不听人说话了呢!” 冯叙集举起手来作投降貌:“我的错,小容饶了我吧!” 冯芷榕哼了哼声,道:“我只是想着时间过得真快。” 这回,冯叙集便没再吐槽,道:“小容也觉得自己长大了” “堂哥,不瞒你说,我从前总觉得无聊、觉得一切都那么没意思,每每看到人家说要珍惜光阴之类的话、便觉得不知所措,就算自己一日也都没闲着,但还是觉得无聊……”冯芷榕尽可能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老成:“但今日祭祖的时候,却当真有种『我活着』的感觉,那是什么来着便是『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似乎不该再任性地将一切都推拒在外,而是得好好活在当下才是。”冯芷榕所说的话引用自前世时间轴的《了凡四训》,就她所知、在此世也有类似的话,但不全然相同,便是自己这厢说出口、应当也不会过分惹眼才是。 冯叙集伸手轻敲了下冯芷榕的脑袋,道:“你这小娃娃说的话怎么就这么像大人” 冯芷榕牵起了孩子般的笑容,道:“难道堂哥未曾想过吗” 冯叙集还真认真地想了会,这才道:“没有,我的确未曾想那么多。” 冯芷榕笑了笑,道:“堂哥若要想那么多,才会令人担心呢!” “为什么” 冯芷榕道:“堂哥的真才实学可是连祖父都夸赞了的,眼下要务自是读书、求取功名,哪还有那个闲时间想这么多呢!” 冯叙集也是牵起了微笑道:“小容说话真是越来越像大人了。” 冯芷榕摇了摇头,道:“堂哥辛苦、但那条路还是可见的,但我却不知道往后能做什么,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突然想起些这个,才有种『正在活着』的感觉。” 冯叙集道:“你们女孩子最终便是相夫教子,或者你还想做些什么”并非冯叙集观念古板,而是这当代的普世价值便着重于传宗接代、教养子嗣。 冯芷榕想了一会儿,正要开口时,祠堂便已到了。 冯叙集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让周有韶牵着冯芷榕向前去跪拜祖先。当这一轮的祭祀也都结束以后,周有韶便命人将写有冯芷榕出生年月的纸张交付佣人,让他们向官府登记去。 祭祀完祖先以后,早已临近晌午。 由于今日是冯芷榕的生日、菜色自也是丰盛许多。 正当众人想要坐下用饭时,远远地便有佣人快步地走了过来道:“太老爷,宫中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送礼来、还捎来了口谕。” 冯旭微露讶色,便赶忙站起身来率领一家家眷前往前头的院子迎接宫中来人。 第36章 贺礼 宫廷中的人饶是内侍与宫婢们的服装等第也是不俗。 领头的是一名年龄看来也有三十出头的宫婢,她的眼神忒利,看见冯旭领着家眷前来便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奴婢见过冯柱国。” 冯旭认得那位宫婢,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女官程慈。皇后还在缪王府内时便是皇后的贴身丫鬟,情分很重,甚至为了服侍皇后而不愿嫁人。 “不必多礼。”冯旭身为皇后的舅父,虽然言语之间也是实在地客气,但还是依照规矩受了程慈的礼。 程慈也没有继续客气,便是切入正题道:“冯柱国,娘娘知道今日是娘娘表侄女的生日,便特地吩咐奴婢准备了些礼物,除却将来能让冯家小姐能够用得上外,也算是娘娘这做长辈的一点心意。” 冯旭道:“多谢娘娘厚爱。” 程慈微笑道:“奴婢还捎来了皇后娘娘的口谕,还请诸位接下。” 程慈一语方落,冯旭便领着家眷与冯府上下在场的佣人们跪下。 “皇后娘娘口谕,冯家千金冯芷榕天资聪颖、知书好学,本宫着实喜爱,特赐天香缎二匹、飞仙绸二匹、广泽锦二十匹,其余胭脂、首饰各一箱,冯柱国、冯詹事以及夫人周氏育女有方,再赐白银五百两──冯柱国、夫人、冯小姐,谢恩吧!” 众人听到这赏礼内容皆是面露讶色。 人人都知大烨物产丰饶,所产的绫罗绸缎与布料等在四方诸国而言皆属上品。但若要说是世间一等一的绫罗绸缎可就不是大烨境内能产得出的了。 尤其这次仅有两匹的天香缎与飞仙绸更是难得的上品! 天香缎乃南骧国才能活得成的蚕丝所织,工法十分细腻,南骧国王室也只有国王与高级妃嫔才能够用小半匹做一部份的衣料。 由于南骧并非大烨的藩属国,因此大烨即便是有商人愿意出重金也难以购得。曾经因为两国往来友好的缘故,大烨每年还能以其余贵重物资换到五匹天香缎,但近年因南骧边境骚乱的缘故也就断了货源。 至于飞仙绸的来历更是惊奇,相传是从前大烨还与北方四国和平往来之时,在现今的汴方境内石窟发现的。据说飞仙绸的织造工法特异,还得在极其寒冷的时候才能产成,因此大烨并无法仿制。 而汴方的石窟供奉着汴方人信仰的神佛,自也有虔诚的贵族供奉、并不是什么容易前往的场所。 当时发现的人大感惊奇,随后想方设法以巨贾的身分重回当地,以大量的物资换回三匹飞仙绸,并将其作为贡品进贡给大烨皇室。 当时的大烨皇室甚感惊奇,而后北方诸国也能以此难得的货品换到能供人民饱食的食粮。 至于广泽锦则是大烨能够产出的最上等的锦料,是大烨上下人人都能知晓的了。 “臣等叩谢皇后娘娘恩典。” 众人起身后,又见程慈走到了冯芷榕跟前,蹲下了身子平视着她的眼睛道:“冯小姐,皇后娘娘在奴婢这趟出宫前特别命奴婢与小姐说了,宫中学习一事本来就由娘娘主持,小姐又是娘娘的表侄女,娘娘自会多加照拂、还请小姐无须担忧。”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符合皇后的姿态冯芷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得中规中矩地答道:“请姑姑替梓容谢过皇后娘娘,梓容自当不负娘娘厚望。” 程慈微笑道:“娘娘还说了,虽然进了宫中也得叫她一声娘娘,但私底下她更愿意小姐叫她表姑母呢!” “这样可好可会给娘娘带来麻烦” 程慈眼中带着赞许之色:“不会,娘娘是一宫之主、小姐又是娘娘实在的亲戚,娘娘说可以、便是可以了。” 冯芷榕也漾起了孩子模样的笑容道:“梓容知道了,那就有劳姑姑替梓容谢过表姑母!” “好孩子。”程慈点了点头,又站起来朝冯旭道:“皇后娘娘虽未见过这孩子,但也听说了这孩子的活泼,十分喜欢。” 冯旭拱手道:“那是娘娘不嫌弃。” 程慈又道:“娘娘嘱咐了,申月朔日宫里便会来车接冯小姐入宫,娘娘还差了人要替冯小姐量身子做几套得体的衣裳,宫中那些赏赐的布料就先留着,往后还能用上。” “臣多谢娘娘美意。只是……”冯旭停顿了一会儿,道:“娘娘所赐下的乃宫中之物,对于臣这孙女而言太过珍贵。” 程慈道:“这毕竟是娘娘的心意,娘娘也说了冯柱国的顾忌必定是有的,但还是请冯柱国放心。” 说着,程慈又转头与周有韶道:“冯夫人,皇后娘娘说了,她也是为人母的人,知道冯小姐此行一去,夫人必定心怀忧虑,娘娘说在宫中的一切她都会好生照拂,还请夫人放心。” 周有韶听了这话,也就稍微舒展了眉间的郁郁,道:“有劳娘娘费心。” 程慈接着又向身后的宫婢以眼色示意,而那两名宫婢福了身子答应后,便上前围绕住冯芷榕开始丈量身形。 程慈又道:“冯小姐入宫学习左右也不过剩下七日的时间,还请冯夫人好好替小姐准备。” 眼看事情都交代完毕了,程慈这才又回头向冯旭福了福身子道:“冯柱国,娘娘说还未出嫁前,您这位舅舅可疼她了,因此冯家小姐的事情也请务必放心。” 冯旭牵了牵嘴角,道:“那是承蒙娘娘惦记。” “那么奴婢也就该回宫禀报娘娘了。” 围着冯芷榕丈量身材的宫婢这时也退回程慈身后,程慈见状便道:“那么奴婢便告辞了。” 周有韶身后的曹中玉听了这句话,立刻悄悄地往周有韶手中塞了枚银锭,而周有韶也主动道:“且让臣妇送姑姑一程吧!” 冯旭摇了摇头,道:“让我来送吧!你们先回去。” 说着,便摆了个手势,与程慈一同离去。 第37章 比试 曹中玉与周有韶相视一眼,眼中都充满困惑,最后还是依着冯旭的意思领着家眷们回到饭厅等候。 且说冯旭送了程慈到冯府正门口,程慈也会意地禀退了众人,这才说道:“冯柱国可是有话要告诉娘娘” 冯旭点了点头,道:“臣想问娘娘,今日这大礼可全都是娘娘所赐” 程慈笑道:“冯柱国好眼力,却不全为娘娘所赐。” 冯旭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还请指点一二。” 程慈也没在这话题上兜绕,而是直接给了解答:“娘娘本只想着赐广泽锦与胭脂、首饰,但陛下听闻娘娘心意,便要娘娘加个理由赏赐五百两银子,也说道冯柱国为人臣心细、从不仰仗自己与皇家沾亲带故,又在辞官以后还帮忙陛下解决不少朝政难题,算是给冯柱国的赏赐。” 冯旭打从心里感动,又道:“臣必会上表谢恩。” 程慈微笑道:“冯柱国,这万万不可。” 冯旭一愣,也会意过来道:“这毕竟是陛下不愿让臣知情的心意。” 程慈点了点头,又道:“陛下早是料到冯柱国必定如此,这才假托娘娘的赏赐一同送来,冯柱国可千万别枉费了陛下的一番心思。” 冯旭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天香缎与飞仙绸……” 程慈笑道:“冯柱国心里可有数” 冯旭沉默了会,道:“臣不敢妄测。” 程慈点了点头,道:“王爷曾入宫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与王爷提及冯家小姐一事,靖王便将在南骧收下的赔礼分了些许给冯小姐了。”程慈口中的”王爷”,自然指的是当今皇后所出的靖王了。 “承蒙王爷厚爱。”冯旭这话说得可犹豫。 程慈是明事理的人,也道:“陛下与娘娘都知道冯柱国为人谨慎,但五年前陛下的指婚虽在明面上是要让靖王安分、却也是熟虑过的了,冯柱国为何知道如此还犹豫不决呢” 冯旭面有难色,而程慈也不催。许久,冯旭才道:“实不相瞒,那是一个心结。” “愿闻其详” 冯旭缓缓道:“那个年头,臣还在京城中站不稳脚,娘娘那时出嫁、可是让家中闹翻了天,这点你也是知情的。” 程慈说起自己还未参与的过往也是不避讳:“这些娘娘都与奴婢说了,毕竟那时陛下的处境不好,家里的人忧虑过甚也是正常。” 冯旭道:“虽然今非昔比,但陛下那些年经历的风雨、臣也是看在眼里,也就在心里落下了一个疙瘩,因此才对孙女儿曾被陛下私下指婚一事有所犹豫。”冯旭这话严格说起来大逆不道,却是由于他的身分微妙且特殊,是以这般说词就算传入了宫中帝后们的耳里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毕竟不说皇后娘娘的外家钟家、便是连冯旭出自的冯家那脉在从前皇帝处境不好的那段日子里也都是实实在在付出不少的。 程慈微笑道:“这件事情也不过少许数人知晓,就算风言再怎么转、也都是在宫中,陛下也说了,孩子要长成的路还长,靖王虽然戾气重了点、但也没有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冯家若是愿意点头,那陛下可会开心。” 冯旭点了点头:“那是陛下抬爱,但娘娘的想法……” “娘娘的想法,奴婢却未曾知情。”程慈打断了冯旭的话,道:“奴婢也不好猜测娘娘的想法,但今日奴婢看了冯家小姐的模样,知道冯家小姐肯定能得娘娘眼缘。” 见冯旭不答,程慈又道:“冯柱国,奴婢从前在缪王府时也曾得过冯柱国的帮助,冯柱国若有想说的话,奴婢也能替您转达。” 冯旭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后来便是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了,毕竟这还是我孙女儿将来的婚事、届时还得让她爹娘做主。这孩子也才十岁,便算是要收聘也又是三年后的事情、还久。” 虽然大烨规定女子最晚十五岁需要订亲,但正式收聘则规定在女子十三岁的事情。也因此若有订下娃娃亲的,都以信物代替,真正要走上三书六礼的流程则得等到十三岁。 “冯柱国能想得开便好。”程慈又是一个行礼:“那么,若冯柱国无事,奴婢便告辞回宫了。” 冯旭从袖袋中拿出一枚银锭,道:“虽然知道依你的性子不会收,但拿去打赏下人也好。” 程慈笑了笑,道:“冯柱国真是数十年如一日,但奴婢还是不能收。” 冯旭听了也不再勉强,便是一个简单作揖恭送程慈一行人回宫。 当冯旭回到内厅以后,家眷们早就都站在一旁等他了。 曹中玉身为长媳也早将所有的一切和皇宫来的礼物都与管事一道给打点好,只差冯旭来到便能开饭。 冯旭也没说什么,便是默默地入座用饭。 一切恰如往常,却也不同于往常。 饭后,冯芷榕瞧出了冯旭或许有心事得自个儿想想,便也贴心地没去叨扰,便是转而问着母亲是否有什么事情该做的,而周有韶也说了接下来直到来月朔日的时间自己想玩什么就得好好地玩,其余的合该由她这为人母的打点便好,至于百则与白娅倒是被周有韶借了过去、只留了她一个人在府邸里打转儿。 冯芷榕左右转了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没人能陪自己聊天,于是又绕去了花园那处准备射箭。 今日由于冯芷榕生日的缘故,曹中玉拿了主意,说要准备科考的几位男眷们不该成日埋头苦读、也要出来走走才好,因此便赶着冯家年轻的男丁们到花园去散步。 冯芷榕因为还先去找了周有韶问话,因此等到自己到了放置弓箭的小亭子时,便已看见三哥冯叙恪与三嫂卢玉娘二人正在亭子里比划。 第38章 射箭 冯叙恪远远地看到冯芷榕走来,便是出声招呼道:“小妹又来射箭了吗” 冯芷榕因着女孩子的礼仪而不愿大声回应,便是加快了脚步向前道:“是啊,反正也闲下来了。三哥刚才那般比划,莫不是想教三嫂射箭” “我哪有那么厉害!”冯叙恪哈哈笑道:“成日都在房间里读书,读着、读着,人都要发霉了,哪来的功夫可以习射” 一旁听着丈夫如此夸张说起的卢玉娘也是在一旁掩嘴直笑着。 冯芷榕咦声道:“从前爹不是有请先生教习射艺吗” 冯叙恪摇了摇头,道:“那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自从中举以后我便再也没有碰过。” “那真是可惜,”冯芷榕看出了冯叙恪眼底闪现过的一丝落寞。她知道自己的三哥开朗、活泼,能够憋着满腹奔放开朗的想法苦读已是不易,今日名正言顺地出来走走,肯定是技痒,便道:“我看三哥方才比划的姿势也不算生疏,不如就趁今日多玩一会儿,权作是舒展筋骨可好” 冯叙恪犹豫了一会儿,便听得一旁的娇妻道:“这样也好,你平日读书读得甚累,放松一下亦无不可。” 冯芷榕亦是走了几步将一柄弓取了下来递给冯叙恪道:“三哥的性子也不怕放开了心收不回来,成天闷在房里面也是不好的。” “好吧!”冯叙恪像是下了莫大决心一般,道:“也正巧看看小妹习射这么多年,究竟长进到什么程度了。” 冯芷榕又是抽起了一柄自己用的弓,道:“三嫂呢三嫂可会射箭” 卢玉娘摆了摆手,笑道:“要我拿针线还可以,这般技艺我却是不会。” 冯叙恪插嘴道:“别看你三嫂这般客气,她虽不会射箭,投壶可是一等一的好手,便连我也赢不过。” “原来三嫂这么厉害” 卢玉娘笑地有些腼腆:“别听你三哥瞎说。” 冯叙恪倒是对自己的娇妻信心满满:“你三嫂谦虚,但在他们卢家的家宴上可总是能拔得头筹的。”卢家一门将相,便连卢玉娘所在的那一旁支也出了几位将军,而卢玉娘能在其中出类拔萃、想来也是不简单。 卢玉娘听了这样的夸奖也没再说些什么,而是取下了两个箭袋摆在两人面前道:“好啦!你们兄妹二人不是想射箭吗怎么把话题兜我身上了呢” 冯芷榕调皮地笑道:“是嘛!三哥不害臊、却把三嫂给夸羞了。” “小妹!”卢玉娘嫁入冯家才半年、脸皮还薄,心里头一急,便是跺了脚道:“小小年纪却没个正经,可是你三哥教坏你了!” 冯芷榕知道卢玉娘羞急了,便也讨饶道:“对不起嘛!三嫂!要不,我和三哥比射箭,我赢三哥向你赔罪!” 冯叙恪听了笑道:“你这丫头,合着拿你三哥开刀来向你三嫂赔罪啊!” 卢玉娘听了也笑弯了眼:“好呀!那三嫂就姑且成全小妹这番心意!这厢便祝小妹旗开得胜!” 三人又是笑作了一团,这才由卢玉娘作为裁判,讲解了规则道:“每人各射五箭,谁中的靶心多、便算谁赢。” 冯芷榕想着若是没有意外、那该由自己赢才对,但这靶子是为了自己量身订制、并不算难,而冯叙恪虽多年并未射箭,若是站在与自己相同的步数较射,恐怕自己也未必胜券在握。是以便是问道:“若两人都相同呢” 卢玉娘想了想,脑子便是转了过来道:“的确,但这靶也忒近、小妹与叙恪力气也差距甚远,若要算上连珠也是不能,要算白矢也不甚公平……” 连珠、白矢为射艺的其中两个技巧,连珠实为参连,乃是连续射上四箭而矢矢相衔一线;而白矢则是射箭透靶,让靶子的另一面能见露出银白箭头。 “若是两人相同,便加算剡注吧!” 一道声音由旁传来。三人寻声望去,发现出声的人正是两人的堂兄冯叙集,而他的身后则跟着冯叙恪的两位庶弟、也就是冯芷榕的庶兄,冯章书与冯章立。 “叙集、四弟、五弟。””堂哥、四哥、五哥。” 冯叙恪与冯叙集的年龄相仿,同一年生,只差了几个月,因此彼此都以名字相称,但对有年龄差异的庶弟们便就以排行称呼了。 虽则三人的来到让这小亭子有些拥挤,但冯芷榕却是十分开心:“今日可热闹了,真好!”前世今生她多是一个人自处、没有玩伴,而此生冯家手足们虽总因为得闭门苦读而少有交流的机会,但待她一直都是好的,是以她也逐渐地不再排斥与他们亲近。 众人当中最为儒雅的冯叙集温和地笑道:“你这丫头,平常是过得多寂寞” 冯芷榕笑道:“平时这里都只有祖父和我,要不便是只有我和丫鬟们在这里,虽然也有人能陪我,但总不及与你们在一起嘛!” 冯叙集因为早前与冯芷榕曾有那么段谈话,如今说起话来可是带点宠溺:“你这孩子便是爱撒娇。” 冯芷榕又看向了自己的庶兄们道:“四哥、五哥平日读书也读得乏了,我和三哥正要比赛射箭呢,不如我们一道比试一回”她知道平日因为嫡庶有别、晁美似乎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管教得特别严格,因此其实他们几个兄弟之间多少还是有些隔阂,这才如此出言建议,希望彼此间的情感能多点调剂。 冯章书听了果然是犹豫了一下,这才听得一旁的冯叙集说道:“正巧有五个靶子,小容,算上我一份可好” 第39章 赏赐 冯家手足们的“射箭大会”在卢玉娘的重复讲解下正式开始。 每人发配五箭,先算谁的靶眼中最多箭,次算速度。也就是方才冯叙集所提及的剡注。剡注乃指搭箭张弓,在极短的瞄准时间下便放箭射靶,在射艺当中算是令观者感到过瘾、射者感到颇富成就感的项目。 这回还该由卢玉娘作裁判。 五人各自取了合适的弓以后,便走出了小亭子站在靶前十步,也就约莫五丈的距离,而冯叙恪想了想,又自动地与几名手足共同后退了些许算是让了年幼的冯芷榕。 卢玉娘看着众人皆准备好了,便说道要以击掌作为开始的信号。 当卢玉娘击掌的同时,五人同时开始张弓射箭。 冯芷榕并没有玩那日与靖王射箭的把戏,而是力求最快速度下达到最精准的位置。五箭连番射出,速度也是拔得头筹,不算辱没了平日的练习。 至于其他几位兄长们的速度不一,冯叙集速度虽较冯叙恪慢,但五箭皆中靶眼;冯叙恪与冯章书不分轩轾,同有四箭在靶眼,而最后一箭皆都偏了点距离,速度也不相上下;至于甫届志学之年的冯章立成绩殿后,却也五箭都在靶内、其中的一箭在靶眼偏处。 冯芷榕因为没跟人比过箭的缘故,当下竟是因为紧张而让额头渗出了湿气。 才想掏出帕子擦汗时,便听得一声“好!”伴随着鼓掌声而来。 众人望去,发现是冯旭与冯政道二人相偕而来,便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弓恭敬地行礼。“祖父、父亲。”“祖父、伯父。” 冯旭看了一眼靶子,道:“丫头天天习射便罢,你们这四个孩子久未射箭,成绩却也是不错。” 冯叙集年纪最长,因此便默契地由他回答道:“祖父见笑了,孙儿们技艺生疏,担不起祖父赞誉。” 冯政道道:“你们四人本来便在专心准备科考,技艺不熟也是自然。” 冯旭道:“你们几个都在准备科考,且不论将来仕途如何,纵便是能够谋个一官半职、也少不了与宴的机会,届时无论射艺、棋艺、茶艺等除却陶冶性情外,便能够看得出你们的品格了。” 冯旭说得有理,毕竟在官场上──乃至各个场合,认真谋事是一回事,但若要涉及交际宴会,则又是另外一门功夫。虽则冯家素来多拒绝所谓的“礼尚往来”与攀亲带故,但在官场上的交际应酬却也是免不了。 无论王侯公卿、世家大族里头,总都会有大大小小的宴会,而宴会当中的游戏说来说去便是那几样。 平日为官的、或者由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子弟们自是因为熟读诗书而会吟诗作对,但那些寒门子弟们却不见得在其他技艺上能够拿得出手,因此也有许多人将这些额外的技艺做为评判一个人涵养高低、底蕴丰厚的标准。 也不是没有人不服气,说道出身家贫、家富不得选择,那些额外的技艺是一般寒门子弟没能够学习的,怎么能藉此判断一个人的涵养 但说到最后却也服气,毕竟这些技艺游戏当中,确实能看得出一个人的性情、品格,而那些寒门子弟们也只是少了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罢了。况且寒门子弟们在还没有登上高位以前,是没有时间能够怨天尤人的,也因此对于那些奚落或多或少虽是往心里去了,却也不会、也不能因此而停下脚步。 “爹说得是。”冯政道接续了冯旭的话道:“你们四个平日都在房间内埋首苦读,偶尔能出来舒展筋骨也甚好,整日闷在房间内对读书也没多大益处。” 接着说话的便是冯叙恪:“祖父与父亲教训得是。” 冯政道点了点头,又看了冯章书、冯章立这二位庶子,道:“冯家不若其他大家,并无因为你们二人是庶出便亏待了你们……”停了会,又对最小的冯章立道:“你不若几位兄长,今年的秋闱便要早早去应试,得上点心才好。” 冯章立脸上出现了苦色。他还记得几个月前自己的姨娘与父亲吵闹一事,虽然父亲那时是说准了愿意让自己将来从商,但眼前如此说法,怕不是否定了自己的意图 冯政道看了冯章立的苦色,又补了句道:“你的几位兄长们便都是一次应试便过了的,你的年纪虽轻,但若这点书都背不起来,将来想做些什么也是不易。” 冯旭看了自家儿子教训孙子的话,又看到了冯章立脸上的苦色,心中已是了解了几分。但冯章立的同辈手足们不了解冯章立的想法、也不知道冯政道的语中深意,因此也只当作冯政道如字面上的意思对冯章立训话。 冯章立本身便率直,这一时半刻也听不出冯政道的深意,便也只能无奈地说道:“父亲,孩儿受教了。” 冯政道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见冯旭没要说话,便与冯芷榕道:“丫头的射艺可是越来越惊人了。” 冯芷榕笑道:“不过就是日日熟习而已,还算是欺侮了兄长。” 冯芷榕这话一出,身旁的四名大男孩都面露赧色。 冯政道觉得有趣,也笑道:“也多亏爹让人辟出这么一块地方,从前总觉得奇怪,如今看来还挺舒适。” “你本来便是这么个死脑筋。”冯旭牵了牵嘴角,道:“冯家虽非尚武之家,但总也不能让孩子们闷着、没地方散心。” 冯政道被自己的老父这么斥责,倒也是稍稍收敛了颜色道:“爹说得是。” 冯旭本来便无心斥责自己的儿子,又看了五个孙子孙女除却冯芷榕之外,精神也是绷得紧,便放了他们自己去散心,自己则挥了挥手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冯旭走后,剩余的一干人还留在原地。冯芷榕看见冯政道没有说话,便开口问道:“爹,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冯政道回道:“丫头不希望爹早点回来” 冯芷榕扯了扯嘴角,暗想自己这位向来脑子总是死板的爹什么时候开始会说笑了,便也略微噘起了嘴表现出小孩子的姿态道:“爹也会逗我了!” 冯政道走到了一旁的亭子里,坐了下来道:“今日本还是在忙活,但陛下却遣人来说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工作歇个小半天的也没事。” 冯政道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可都面露讶色。冯叙恪更道:“小妹可何德何能让陛下给惦记了” 冯政道看了自己最为活泼的儿子一眼,又道:“陛下惦记的是你们的祖父,还有那战死的伯父……丫头能够入宫学习,也就是沾了你们伯父的光,这也没什么。” 但这光也忒亮了、根本探照灯好不! 冯芷榕将吐槽按捺在心中,又开口问道:“爹可知道午前宫里头来了皇后娘娘的赏赐” “你母亲确实与我说过,宫里头来了贵重的礼物……”冯政道皱了眉头,道:“便怎么也想不透会赐下天香缎和飞仙绸呢” 第40章 被陛下惦记了 虽然冯芷榕也多少知道天香缎与飞仙绸的价值,但拥有前世记忆的她毕竟曾经生长在国际贸易与自动化机械设备发达的时代,因此今日得知宫中赏赐时的震撼并没有其他人来得多。 冯叙集道:“伯父,兴许是这里头还有陛下的恩典呢。” 冯政道点了点头,道:“也许有这个意思,但既然都是乘着皇后娘娘的名号过来的,我们这些为人臣民的便不该有妄测的心思,这话还是少说为好。” 冯叙集揖道:“侄儿受教了。” 说罢,冯政道便如冯旭一般摆了摆手,道:“今日你们便姑且散散心,明日起便要用心读书了。”冯政道丢下了这句话后,便在五名晚辈的目送下离开了。 冯叙恪左右瞧瞧,道:“小妹,爹若不说我也是忘记了,今日你收了的礼物可着实贵重!” 冯叙集也道:“是啊,若是伯父不说、我也便忘了,那天香缎、飞仙绸可是大烨难得的珍品!” 志愿从商的冯章立更是兴奋:“我曾听大哥说,天香缎乃是南骧国王室也舍不得用上的珍品,平时若有一小块作为香囊或者领子便已是大大地长了脸面,更何况这次还收了两匹!而那飞仙绸的来历更是稀奇,宫中赐来这些贺礼也是高了等第!……小妹,可真是有什么事情给宫里的人惦记上了” 冯芷榕偏了偏头,还当真毫不知情:“嗳,怎么会呢我什么也没做啊” 一直沉默着的冯章书道:“五弟,方才父亲说了,作为臣民的不该妄测。” 冯叙恪点了点头,道:“四弟说得对,咱们也该当谨慎才是。” 冯章立自知自己不好,也就没再说话,却也难免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冯叙集看了冯章立的模样,也是打了圆场道:“别提这个了,倒是方才我们射箭都输给了小容,虽然比赛前没有订下赏礼,但左右不过七日的时间小容便要暂时离家,我们这些做兄长的也得准备些心意才是。” 冯叙恪听了便头大:“是该有个新意不错,但我看小妹什么都不缺,这份礼物可会让为兄的绞尽脑汁了!” 冯芷榕听了笑道:“三哥头脑恁地好,也需要绞尽脑汁吗” 卢玉娘道:“你三哥平日头脑清楚,但听到这些礼尚往来的讲究可就昏头了的。” 冯章立道:“我想我们这一辈的人就只有大哥脑子转得快,烦恼要找上了大哥,恐怕也是一时半刻便能想通了的。” “嗳,我说堂弟,”冯叙集露出了有些讶异的表情:“平日我跟你话说得也不算少,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景仰堂哥” 冯章立搔了搔脑袋,笑道:“也不是想瞒着堂哥,但我姨娘平日不喜欢我提些跟读书无关的事情,所以就没挂在嘴边了。” 冯家人皆知晁美管教自己所出的两个孩子甚是严格,便也没纠结在这茬儿上。冯叙恪见了话题又要冷下,便也道:“叙集方才说得也对,便不算上这场比赛,也该给小妹送个礼物才是。” 冯芷榕本来便没想过要收礼物,看见冯叙恪就要较真,连忙退了几步摆手道:“不不不──几位哥哥都别较真,我真的什么也没缺、什么也没想要!方才也不过是图个开心而已,这样已经很够了!” 冯叙恪看着冯芷榕夸张的表情与动作,忍不住失笑道:“哪有妹妹在跟自家哥哥客气的” 本来与兄弟们在一起总不会多说话的冯章书这时也开口:“既然我们决定要送礼,你收下便是。” 冯芷榕面露难色,脑中转了几转,又道:“几位哥哥平日苦读已是煞费心神,怎么还好让你们再花这般心思” 冯章立看几位兄弟都已经决定,便也道:“行了,哥哥们都应下了、你就别再推拒,若说连这点心思都得挤凑个老半天,小妹才该怀疑我们这些做兄长的脑子不好使呢!” “倒是会说话!”冯叙恪拍了拍冯章立的肩膀,道:“那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冯叙恪看看外头的天色,还亮着,看看太阳的角度也估摸着此刻未时还没结束,便又提议道:“方才我们几个兄妹才小试一场,筋骨都还没松开,不如再玩一会儿,如何” 卢玉娘看着众人表情兴致正高,也道:“你们在这儿玩,今个儿我和伯母、叔母和二嫂一块儿做了雪花酥,我这会去厨房与人拿几盘来,顺便煮壶茶。” 冯叙集听了眼睛一亮,道:“好!你们可有口福,我娘做的雪花酥可是连祖父都夸赞的!” 冯叙集的母亲是曹中玉的胞妹曹衷佩,本来便体弱,在生了冯叙集以后身子便没养好,后来又小产数次、更是虚弱,成日便在病榻上躺着、又或待在房间内绣花,便连每日的饭食也鲜少走出自己的院落、而是由曹中玉遣人送去,因此冯家的人们鲜少有人与她熟稔,更别提能知道她擅长些什么、个性如何。 而众人在冯叙集提起以后,也都各自眼睛一亮,冯芷榕更开心地道:“叔母平日难得下厨,这会可有口福了!” 冯叙恪看了不住笑出来,一面笑着,还顺手敲了冯芷榕的头道:“你这丫头!就嘴馋!” 冯芷榕嘿嘿地傻笑了一会,又看着众人大笑。 卢玉娘看着众人笑得开怀,便也怀着盈盈笑意前往厨房。 而冯叙恪看着娇妻离去,便也提议道要继续比射艺。一群兄妹商议了会儿,这才又变出了不同的把戏玩耍。 冯芷榕一面是很纵情于与兄长们在一起的欢乐时间,但内心总有一点、一点空洞逐渐扩张,直到这欢乐的日子随着日落、月出到了尾声,在只有自己独自一人的寝室内她才明白,原来这样的感觉叫做寂寞。 她突然发现自己非常孤单。 独自一个人,从现代来到古代。 而前世长年在外独自一人生活的她也未曾感受过如今的情感。 那种孤独并非独自一人的寂寞,而是自己与众不同的寂寥。 每日,她总需要斟酌着用词、练习着长幼尊卑分明的礼仪,而且,纵使她将这一世的人生当成演出的舞台,她依然十分怀念过去只需要念着台词、演出他人人生的日子。 至少出演的角色不是自己,也不需要书写、编撰。 只要将自己的情感全心全意地投入,将白纸上的黑字从平面抽出,撒向整个观众席──乃至全世界! 她怀念这样的时光! 极其怀念! 然而,她也非常明白,或许此世再也没有那个机会可以如此放纵了。 再也没有。 第41章 入宫 七日后,宫中的人果然依约派车前来接冯芷榕入宫。 女子入宫学习乃大烨开国不久后,随丈夫开国的元圣皇后向皇帝提出的建议。 那时大烨国境还不甚安定,在北方甚至有大烨女子披甲上阵、助国御敌,而当时有功勋的男女皆能受封,而其子嗣无论男女都会分别被延揽入官学就读; 但由于男女未来前途有别,男子必是走上仕途、而女子也终要嫁人,但若女子只会读书、而缺乏一般的礼仪与掌管中馈的能力,那么将来也难以寻到一户好人家,或者难以主掌内宅、与丈夫共撑门户。 于是元圣皇后便提议让拥有功勋的子民们所出的女儿家入宫学习,除了一般的读书、识字可以在很年幼的时候就进入女子官学或者居家聘请先生教书以外,年满十岁还可以入宫学习更进一步的技艺。 琴棋书画、圣贤诗书、女诫女则一定是必要的,紧接着还会教导她们严格的礼仪规范,例如如何与宴、如何举宴,再来便是管理中馈,还有食膳烹调甚至是基础医药道理与相关技艺等等。 这些技能并不是每项都要精通、只以基础技艺、礼仪和管理为首要,而这些从宫中出来的女子们也会因为严格训练与在宫中学习的资历而大涨身价,并且随着年岁渐长而求娶者络绎不绝。 这样女子的父母便更有机会替自己的掌上明珠寻到好人家,也因此算是宫中对所重视的大臣女儿们的恩典。毕竟那些功臣们有一部分也是出身于寒门,或者家底并不丰厚的家族,总比不上历史渊远流长的世家大族们一般能有十足十的心力与能力教育子女,因此这般制度虽然看来简单,但对他们而言也已是莫大恩宠。 这个建议自由元圣皇后所提出以后,皇帝便命令由皇后率领宫中女官操办。 后来几代也有后位空缺的时候,那时便由位分较高的妃子,或者皇帝指名负责;也曾有妃子虽然位分较低,但被皇帝指名负责以后便是恩宠不断、后来更坐上后位,因此这份工作便成为了后宫中炙手可热的职缺,甚至还有高级妃嫔们想方设法要为皇后”分忧解劳”。 而如今当朝帝、后感情甚笃,自也是少有宫中的那些纷纷扰扰,是以一切便如往常的规矩一般、并没有多大的变动。 按照规矩,入宫学习的女子不能带自己的贴身丫鬟,主要是在于宫中只是单纯地让那些功臣家的闺秀们学习的场所,并不负责教育她们的贴身丫鬟。 若是想要教养良好的丫鬟,通常有钱人家都会自己买下有长契的丫鬟们打小培养,更甚者便是去与官府登记,买来无法赎身的死契丫鬟调教。 像是百则原本就是为了帮助被陷害惹上官非的父亲周转银钱,当时才六岁的她便自愿到官府抵押成死契丫鬟、帮父亲还债以解除一家子的牢狱之灾,当时南下省亲的周有韶因缘际会看到了百则、便作主向官府买来那张死契,从此把百则带在身边。后来在冯芷榕出生后不久,周有韶看她勤勉懂事、又在冯家待了许久,这才让百则跟在她身边侍候。 宫中来的马车甚是宽阔,里头还坐着两名年轻的宫婢与一名和程慈年纪差不多的宫婢洪舒。 洪舒领着两名宫婢到达冯家,身旁还跟着好些名侍卫与内侍,都是一对一对的,看起来好不工整。洪舒带着冯芷榕拜别家门以后,便让宫婢侍候矮小的冯芷榕坐上了车、自己自然也跟了上去,而车辆两旁便有侍卫与内侍们随行两侧护着车驾。 洪舒等了两名宫婢也都上车后,这才命令负责驾车的年轻内侍出发。这时,她看了冯芷榕一眼后,便向她欠身敛眼道:“奴婢洪舒,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婢,与程慈姊姊一同服侍皇后娘娘。” 冯芷榕点了点头,叫了声:“洪姑姑。” 洪舒也微微俯身回礼后,这才继续说道:“程慈姊姊是凤华宫的掌事宫婢,奴婢则被娘娘命为安秀宫的掌事宫婢。” 洪舒并没有理会冯芷榕是否听懂,又继续道:“安秀宫便是往后冯小姐与其他功臣闺秀们一起居住的地方,这两位丫头一个叫鱼竹、一个叫方纯,以后这三年间便会贴身随侍小姐,便连小姐要回家省亲也是得跟着的。” 洪舒指着的两名宫婢看来也有十五岁左右,但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也非一般人家的丫鬟能比,饶是冯芷榕从前觉得得体大方的云璧也都难以与之比较。 鱼竹与方纯两个模样都算是清瘦,体态也差不多,便是鱼竹有双丹凤眼、下颔微方,方纯则鼻梁高挺、长着一对好看的招风耳,两人都是五官端正,很是标致。见洪舒介绍了自己给未来三年要服侍的小主子,也就在还算宽敞的车厢内微微地起身来欠身行了个礼才又坐了回去。 冯芷榕心里知道,宫中的规矩严格,或许这两位宫婢比起服侍自己,更多的便是点醒自己有哪边不合仪,将来也会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禀报给上头周知。 洪舒看了冯芷榕乖巧且有礼地回礼、也没表现出任何的赞许之色,又道:“往年都是开春的宫宴后才接各家小姐们入宫,但陛下念在冯柱国劳苦功高,便让娘娘给小姐额外开个恩典,小姐才能在今日提早入宫。” 冯芷榕微微颔首:“这件事情祖父也有与梓容说起,梓容能够入宫学习,可是蒙受了莫大恩典、还要梓容莫要负了上头的苦心。” 洪舒似是对冯芷榕的反应很是满意,又道:“待会入了宫后,奴婢先带小姐去凤华宫拜见皇后娘娘、再领小姐到安秀宫的房间去。小姐的房间昨日都已整理好了,只待小姐住进去便好。” 冯芷榕又是俯身行礼道:“有劳姑姑费心了。”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洪舒脸上牵起的笑容比起方才更加温和自然:“奴婢曾听闻程慈姊姊夸赞小姐乖巧懂事,小姐如此有礼、肯定也能得娘娘眼缘的。” 第42章 凤华宫 冯芷榕知道这样的夸奖多是场面话,前世虽然她并不喜欢交际,却也因为职业的因素而参加过不少宴会,这样的场面话人人都会说、说得也都好听,但若要当真的话可就是挖坑给自己跳了。 她纵便是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也早是练就了一身应付的本事。只见她以近乎完美的演技表现出一个十岁女孩子该有的害羞样貌,道:“梓容从未想这么多,只是长辈在家里千万叮嘱了,入了宫就要随着姑姑好好学习,莫要心有旁骛、更别负了陛下与娘娘的恩典,也莫辜负姑姑教导的苦心。”这话虽与前头重复了,但她这般羞赧的表现倒是让情感更真挚了几分。 “夫人倒是细心,连这些也给叮嘱了。” 冯芷榕还未能猜想到洪舒这句话内的意思究竟是单纯的客套、还是另有深意,便又听得洪舒说道:“一会儿得先入皇城、才入皇宫,这两道门都会有人来盘查,你就什么话也别说,交给奴婢便好。要记得宫里的事情不该看的就别看、不该说的也就别说,省得惹事。” 冯芷榕点了点头,无声地答应着。 洪舒道:“小姐年纪还小,但或也知道平常多少会准备些碎银子给下人打赏,宫中里的小主子们也是如此,但安秀宫不一样,不该给的、便不要给……安秀宫的一切可都逃不出娘娘的眼里,可得记着了。” 冯芷榕看着洪舒的眼睛,这回可明白这是洪舒给自己的额外提点,便也在车厢内站起矮小的身子,四平八稳地福身行礼道:“梓容多谢姑姑提点。” 洪舒的眼睛满带笑意,又道:“以后小姐若在宫中有什么问题而寻不着奴婢,也可以问鱼竹和方纯,她们两位可是娘娘宫中拔尖儿的奴婢,宫中的规矩娴熟得很。” 冯芷榕点了点头,又冲着鱼竹和方纯二人颔首一笑。 洪舒的事情交代地差不多,正还想说些什么时,便听得外头的驾车的年轻内侍出言提醒道:“姑姑,皇城门口到了。” 洪舒听了便改口道:“一会儿你别下车。” 冯芷榕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那驾车的内侍技术极好,车辆缓缓地停下时也没见颠簸。洪舒在鱼竹、方纯二人的帮助下下了车,又与守门的禁卫说了几句话后,鱼竹与方纯便一道伸手掀开帘子,让禁卫看看里头的人、又回答了一些简单的问题,三人这才先后回到车上,继续缓缓地前进。 而后,从皇城进到皇宫后又经过一模一样的检查程序,这才由年轻内侍驾车在两旁侍卫与内侍们的护持下缓缓地进入宫门。 皇宫内是不能乘坐马车的,至多只能乘辇。然而获准乘辇的人也是极为少数,除了帝后等天家贵胄外,也就只有被皇帝特许的朝廷重臣、老臣,还有宫中的高级妃嫔才能乘辇,这样的规矩甚至连一般的贵族也无法例外。 偌大的皇宫幅员甚广,冯芷榕乘坐的马车在宫门附近停好后,便是用一双腿走着。 冯芷榕平日在冯府没少锻炼身体,除了很小的时候藉自己还是个孩子、个性活泼的名义而四处乱跑以锻练肺活量外,后来索性就将冯家的花园当作自己的操场跑步、还被冯旭笑着纵容,而睡前也会将陪侍的丫鬟们赶出门,开始练起瑜珈与锻炼核心肌群。 冯芷榕前世本来就有这个习惯。 毕竟曾经身为一个演员,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并且随时维持在最佳体态也是她的分内之事,而转世以后,自自己这小小的身躯能跑能跳开始,她也就按照自己身体的成长速度与能耐开始调整自己的运动习惯,这也让她的身体一直以来都十分健康,鲜少生病。 然则,这偌大的皇宫也非小小冯家可以比拟。 洪舒与两名随侍在冯芷榕身旁的宫婢们自是走惯了的,而冯芷榕也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有运动习惯,否则从宫门附近开始走起,走到来可不得断了腿 洪舒本来还想着冯芷榕年幼,一副身子板看起来挺是娇弱,还特意走慢了些、就怕她跟不上,却是后来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冯芷榕依然脸不红气不喘,这才暗暗地在心中赞许了一番。 虽然女子入宫学习一事的主持是皇后娘娘,但入宫学习的女子们却很少有机会能见到皇后。 一般而言,除了一伙人开春入宫时能听得皇后的几句教训以外,便是每年节日的宫宴有机会能目睹皇后尊容。 入宫学习的女子们每年冬至后直至元宵能放假回家省亲过节,但其余节日如花朝节、上巳日、中秋节与冬至当日都会在宫中渡过,宫内自然少不了安排让那些年轻少女们与宴、增长见识,这宴会规模也会因为宫中的安排有所不同,但多有让朝中公卿王侯们携带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子孙们前来与会的机会,也算热闹。 当众家小姐们的女性长辈一同与宴时,还会从宫宴当中探听到其他好人家是否有足龄可以娶亲的子嗣,也算是为自己的女儿觅上一门亲事。 放在现代来说,也可以说是长辈代替子女的相亲活动。 ──话说回来,虽然今日冯芷榕离家时还是大清早,但这时早是太阳高挂,很是炎热。 冯芷榕目不斜视地跟着洪舒走了许久的路,又弯又绕的,这才来到凤华宫门口。 “待会见了娘娘要行的是大礼。”洪舒仔细地叮嘱着,又道:“娘娘若让你起身,要先叩谢才能起身;娘娘若要你抬头,可得把眼睛收好了。” 冯芷榕点了点头,洪舒又仔细地瞅着她的神情确认过一回后,这才领她进凤华宫。 冯芷榕初次踏入宫门时早已看见远方巍峨的宫殿群,如今来到凤华宫更是暗自摇头喟叹帝王家的奢华。 想来一朝之后所居住的地方或许不比皇帝的寝宫,但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一座宫殿的大小恐怕也比整座冯府还要大上许多。 第43章 本宫没法照顾你 第十八章才入宫便来个下马威 洪舒将冯芷榕领到了凤华宫门口,又向守门的宫婢们禀报了一声,这才留着冯芷榕与鱼竹、方纯二人在外等候,自己则踏进宫门再次通报。 不一会儿,洪舒便从里头转了出来,领着冯芷榕前往凤华宫内的主殿厅堂处等候。 又是等了一会儿,这才看见屏风后头珠玉碰撞的声响,冯芷榕眼角余光看着洪舒的衣裙动了一下,便是拜伏下去:“臣女冯芷榕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冯芷榕额头刻地,不知道眼前的状况如何,只能听到脚步声缓缓地、沉沉地敲击在凤华宫的地毯上,声音笃实沉稳。 那样的声音令人感到压力极大,但好在冯芷榕的心性还算坚强,也就只把心思放在了待会如何应对上头。 又是过了一会儿,那脚步声才停止。接着,又听到了细微的声响,想是脚步声的主人早已入座,正端详着自己跪伏着的身形。 冯芷榕猜得不错,这会她的脑子还在转着,便听得一道声音从头上传来道:“孩子,平身。” “谢皇后娘娘。”冯芷榕拜伏在地的身体终于能够直了起来,但她依然保持着跪姿、低着头没有向上望去。又是几个鼻息间,才听道:“是个知礼的孩子,起来吧!” 冯芷榕又是谢过一回,这才站起身来。 虽然铺在凤华宫殿内的毯子可厚实,却也还是折腾得这副膝盖十分疼痛。然则冯芷榕依然面色不改,便连站起来的姿势也维持平稳得体,一面心里头还暗暗庆幸着自己平日的肌肉锻炼有了效果,就连跪久了起身仍然四平八稳。 冯芷榕站起来后,还是低着头没有言语。 这回出声的人她没瞧见,却听得出来是几日前见过的程慈:“娘娘,冯家可将他们的孩子教养得好,这应对进退都是符合规矩。” 皇后道:“本宫听说周氏从前也是在宫中学习过的,教出来的孩子自然好。” 皇后说话时淡淡的、慢慢的,嗓音虽柔,但还带点浑厚的底蕴、听起来很是好听,但冯芷榕听着精神可紧绷。 虽然前世生长于自由平等的社会,但从小的教育让她对于长幼尊卑等基础伦理能恰当拿捏,却是对这时代的阶级高低难以分辨──她并不会因为眼前是皇后或者达官显要而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却也会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惹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活在这个时代整整十年多的时间,她最多也只见过靖王与永平、保定二侯这样的贵族。 靖王于她心中而言很是特别、也没给自己摆过架子,至于永平侯与保定侯二人摆明着嚣张跋扈,她那时也估摸着状况才敢向对方拍板叫嚣,但眼前的皇后── 着实难以捉摸。 虽然入宫前大多都说皇后对冯家如何欣赏、对自己如何用心,但冯芷榕真不了解那究竟是真心的带有目的的还是单纯的客套话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排演一出舞台剧时,一位导演的模样。 导演的脸永远是带着笑,而且无论何时何地都很好说话。 但是导演也会笑着叫人滚蛋,也会笑着把演员的角色替掉,更会笑着让不敬业的演员被业界封杀。 当有其他演员哭着跟导演道歉时,导演也是笑着。 笑着说对方失去了演员的格调,失去了做人的自尊,失去了什么什么云云。 她永远听不出导演除了开心的语气与和蔼的声音以外还带有其他什么样的情绪,但导演总是笑着,笑弯了眼,说着令人害怕的话。 于是她了解了,那位导演不只是导演,还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员。 冯芷榕从未被那位导演斥责过,但她从那位导演的行动上了解了导演想要的东西,只要敬业、认真、心无旁鹜,便连导演的身分和所有疑似带有暗示的动作与眼神都不要去读,只消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好。 那位导演是最佳的演员、也是隐藏自己心思的能手,就算自己再怎么会读心、也不该去读。 因为永远不可能读懂。 冯芷榕此次面见皇后带着的就是这样的心思 “孩子,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冯芷榕依言抬了头,但眼睛仍是看向自己前方的地板。 即使如此,余光中仍隐约看见皇后的颜面白净,虽然身上的饰品琳琅满目、配色却不花俏,除却一身华美以外,色调的配置显露出高雅且不凡的韵味。 皇后的声音这时又是从上头淡淡地传来,但这回已是带有褒奖之意:“是个标致的姑娘。” “孩子,虽然陛下是因为舅父与表哥的关系才让你能入宫学习,若是按着这份亲戚关系、本该是得对你多加照料,但本宫却不是这么打算的。” 皇后话中所提及的舅父与表哥指的自然是冯旭与冯正辉。而她话中的含意也代表自己并不是单纯受皇帝嘱托办事,而是自己另有想法。 冯芷榕这时决定听一句便算一句,并努力地抑制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她前世看的故事多,曾经害怕自己随随便便地被召入宫中、再也出不来,但又转念一想自己年纪甚小,而且还是与皇后沾亲带故、名正言顺的晚辈,再怎么样也难以被皇帝纳入后宫、又或者给随意发配。 她当然也想过若是被指亲为某个皇子的妃子该怎么办这个时代哪位皇族──或者哪位男人不是妻妾成群像是冯家这般是异类中的异类、不能拿来模拟,更何况她想象中的皇族都是纵情声色的人……而当今皇帝并未立太子,若是亲王要争储、那便更是难办了……弄不好往后被牵连下狱、甚至人头落地,这辈子可就当真白搭了。 皇后道:“你毕竟是本宫的表侄女,本宫于情要多照料你几分也是在人情之内,但本宫却没办法照顾你太多……孩子,知道为什么吗” 冯芷榕一愣,见余光中身旁洪舒的身子并未有动静,便是道:“回禀娘娘,臣女不知。” 冯芷榕此话一出口,便感受到如刀子一般的凛冽视线── 第44章 靖王的心意01 那道目光着实灼人。 冯芷榕悄悄地咬着自己的舌尖,努力维持自己的脸上表情不要有所变化。晌久,才听得皇后的声音说道:“怎么不猜猜本宫许你猜想。”那声音依然一般淡淡地、不带任何情绪与批评,但比起刚才那道几乎令人难以招架的目光而言仍是和缓许多。 冯芷榕浅浅地吸了口气,道:“回禀娘娘,臣女想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中的规矩亦是不能坏的,是以臣女承受娘娘厚爱,却不能坏了规矩。” 皇后这时的声音也放软道:“丫头,并非全是如此。” 皇后这时变换了对冯芷榕的称呼,听起来亲切许多:“你的父母并未跟你说过吧关于你的婚事。” 听到皇后提及婚事,冯芷榕不住发怔,旋即低声说道:“回禀娘娘,臣女的父母确实未曾与臣女提及。”冯芷榕满脑子只往最坏的方向想去,声音语调也不若方才一般得体,而是带着些微的害怕与颤抖。 冯芷榕的表现是如此地细微,也不知皇后是否察觉,便道:“本宫若要替自己的儿子选妃,想必是要家世良好的女儿家,但那孩子无论谁都看不上眼、别的姑娘家又觉得他戾气重,本宫偶来便替他打听过几回,那些个姑娘家才听得他的名号、便都由家里的人作主匆匆嫁人了。” 冯芷榕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又听皇后道:“那孩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了,都还觉得一个人甚好、也没看上哪家的姑娘,但是这回……” 皇后的声音越放越慢,也越放越沉:“却是与本宫说,要将自己立下汗马功劳所得到的赏赐藉由本宫的名号给转出去。” 皇后说到了这里,便停了下来。由于没有问自己任何问题,冯芷榕也无须回答。 偌大的凤华宫便这么静了下来,阒寂无声。 冯芷榕这下也才终于能稍加喘息。她低眉敛眼地站在皇后跟前,双手自然地垂落身侧,在平静无波的面色下,脑子里正理着一波又一波的讯息── 她曾从大哥冯叙辉那儿听起,当今皇后所出子嗣少,唯有一双儿女承欢膝下,便是赫赫有名的六皇子靖王和活泼张扬的五公主水云公主卫乙岫,两兄妹的感情如何是不知道,但却能知道他们个别都是不好惹的主儿。 且不说六皇子年纪轻轻便从皇帝那头赢得了信任、握有原本直属于皇帝的银甲军,据说那水云公主也不是个善茬儿,屡屡在宫宴”大放异彩”,便连向来傲慢的王公贵胄、世家大族都得让她三分。 六皇子、银甲军…… 冯芷榕脑海中模糊的影像逐渐清晰,从前白娅与百则与自己说过的巷弄闲谈也都被她想了起来。 这说的不就是靖王 靖王是当今皇后的亲生儿子,而那自己眼前还未正眼瞧过一次、便能让人备感压力的贵妇就是自己偷偷喜欢上的人的母亲 天啊! 就连前世拥有过恋爱经验的冯芷榕都未曾见过男友的父母,如今这一世才十岁而已,就要来这么个刺激的相遇 再说了,刚才皇后说些什么 靖王要将自己所得到的赏赐藉由自家母亲的手给转送出去 在大烨,若是同性之间的赠礼倒是没那么多规矩,只消礼尚往来便是;但如今靖王要假母亲之手将礼物送出去,不就代表对方是异性但这又干自己什么事 冯芷榕可是满心疑惑。 冯芷榕知道这时代的人虽也有外向活泼的,但大多都是含蓄的,就连亲戚之间若非像是他们冯家人里头几乎朝夕相处,也都还有一定的距离、显得生份。而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或者就算有血缘关系但见面不相识的人,彼此若要有往来总会有个身分恰当的中间人或者信任的丫鬟、小厮传递鱼雁。 从前她还自白娅那儿听说,曾有家高门小姐对一名门不当、户不对的男子芳心暗许,与其悄悄鱼雁往返,这书信本来看后烧了死无对证便罢,但那位小姐竟还送了亲手绣制的香囊给对方,后来事情曝光后,便被家里头的人匆匆地选了门户远嫁,而男性也被有权有势的女方家属给送到远方,从此天各一方、再不相见。 而今靖王身为尊贵的皇室嫡子自不会有那样的状况发生,但若是光明正大地直接送礼给异性也是极为唐突的。 只是这么一来,自己不会就算是失恋了吧 也好,毕竟这样的心思自己从来就不该有。 冯芷榕这厢表面看来沉静稳重,但想通了这点以后她那毫无表情的面容底下可谓经历过几番万丈波澜。 只听得皇后这时淡淡地叹了口气,道:“丫头,可摸过那两匹天香缎了” 天香缎 皇后这段话说得轻巧,可又向冯芷榕竭力抚平的情绪间投下了一颗巨石。 如果不是碍着强烈的礼仪规范,她实在很想抬起头来冲上前去,用力摇着那位高高在上的贵妇肩膀大叫道:“您要说就一次说完!别耍我啊!” 但是在气氛的威压之下,她还是说道:“回禀娘娘,那日娘娘所送的天香缎都让母亲作主收入公中,臣女未曾细看。” 皇后这回倒是没说什么,而道:“你收上的那两匹天香缎、那两匹飞仙绸都是靖王的心意,那是他南征北讨的汗马功劳所得到的赏赐,尤其这天香缎可好,无论男子、女子都能用,色泽好看、摸起来也舒适,但他却是看也没看地就说要往你府上送,说是只有你合适。” 冯芷榕这一听脑袋简直要炸开了锅! 靖王送她东西 她这是何德何能 冯芷榕只能拚命地往另一头想着,例如靖王身为皇子,本来就吃好、穿好、用好,又长年在外奔波,就算看再多珍品也不觉得稀奇;更何况男子对布料没什么研究也是正常,只要舒适、得体便好,若是这样想来这份礼物或许也不这么特殊,而只是单纯的一番心意── 但是这份心意是否其来有自 冯芷榕不敢再想,只怕想多了自己的心脏会出事,却是不晓得为何没曾将皇后方才的话与这样”惊人的真相”给彼此连系上。 明明就是这几天的事情,皇后的声音飘忽,就像是在说一份遥久的回忆一般:“丫头,本宫也不想吓唬你,但纵是渊儿中意你、那日子可还长……况且本宫也不想要一个不得体、不知所谓的女子伴他身侧。” 这时,皇后似乎挪了挪身子,发出了衣物摩擦的声响。 “本宫这做母亲的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毕竟本宫再怎么样也是深居宫中的女人、也管不了太多,但本宫还是有眼睛,能好好看看他中意的人是什么模样。”接着,皇后说出了今日第一句带着几分诚心的夸奖:“丫头,你的确不错。” 冯芷榕不知道这时该不该答谢,还是要等她再说说自己的感叹 她绷紧了神经,毕竟这份夸奖之重,或许是她的”荣耀”,也可能是往后的枷锁。 也不过是几个眨眼的时间,她见皇后没有说话,本想谢过、却又不知道为何没有说出口,这才继续静立在皇后跟前。 也许是皇后不想再提及前些日子靖王送礼的事情,接着便转了话题道:“丫头可知道,这宫中要学的东西甚多,但首要一年便着重于礼仪。” 第45章 靖王的心意02 接着皇后似是要将本该由其余宫婢、姑姑们所讲解的东西一次都讲个通透:“礼仪便是在宫中的立足之本,该守的分际得好好守着,言行举止都要得体,无论是人前人后,都没有所谓不透风的墙……既然皇上责令本宫管好你们这些女孩子在宫中学习一事,本宫也就会尽责、让下面的女官们好好地教教你们──从宫中出去的人都必须是得体的。” 接着,冯芷榕听到了瓷器碰撞的声音,想来皇后是喝了茶润喉。 她低着头聆听着皇后的训示,也还好并不是垂首而只是浅浅地低头,就这么站着听了许久也不见后颈发酸。 “头一年你可得用心学习,我看丫头生得灵巧,这倒不是难事。”皇后的语中带着盈盈笑意:“在宫中学习的女子个个出去都得是拔尖儿的,便是头一年几次回家省亲、也得做出个样子来,万万不能丢了宫里的脸面才好。” 冯芷榕凭着感觉知道这时候该回话,便也回了句:“臣女记住了。” 随着说的话见多,皇后的语句间更带上了点轻盈的色彩:“本宫听说你不喜欢女孩子家家的东西,是吗” 冯芷榕道:“回禀娘娘,臣女的确不擅长女红。” 隐约地,觉得皇后似乎是含笑点头:“出身于富贵人家的儿女家家户户都养着绣娘,却是不必如此辛苦。” 停了会儿,又道:“那么,平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冯芷榕犹豫了会儿,这才开口道:“回禀娘娘,臣女平日在家都在看书,诱或习射艺、骑术,偶尔会替祖父煮茶。” 皇后的声音这时听来煞有兴致:“平日看的都是什么书” 冯芷榕回答道:“回禀娘娘,臣女看的都是祖父书房内的书,除却圣贤经书外,多为历史、风土一类的书籍。” 皇后的声音带满笑意:“我听闻舅父的书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看来舅父也真疼你这孙女。”皇后这时连”本宫”的称谓都省去了,可见其兴致高昂。 “咱们大烨的女孩子可对射艺与骑术毫无兴趣,煮茶的技艺与讲究更是男子的兴趣,你怎么会有兴趣呢” 想起自己在冯家如此被纵容,冯芷榕这时也忍不住含笑道:“回禀娘娘,臣女自幼性子开朗、静不下来,臣女的母亲想着既然压不动臣女学女红,便在祖父与父亲的允许臣女学习射艺、骑术,后来又为了孝敬祖父、这才学了煮茶。” 皇后的声音含着笑意:“本宫便以为你们冯家也只有舅父愿意让你这般游戏,却想不到周氏在这方面也下足了工夫。” 如此说着,皇后又对程慈说道:“程慈,陛下曾说过本宫那表哥一板一眼、说一不二,这才放心地让他打理詹事府的大小事,说着想来有他那样的臣工、皇子们再怎么调皮也不会出了格,但却想不到他也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如此。” 程慈笑道:“娘娘说得是,还记得陛下从前曾问过冯柱国家的孙女儿如何,冯柱国说了这孩子不喜欢女孩子家家的东西,只爱骑马、射箭和跑步,陛下听了可开心了!” 这两主仆当面说起冯芷榕的事情来可没任何顾忌。这时又听得皇后道:“从前本宫便觉得奇怪,为什么荀监正会说一个幼小的女孩子家是个出将入相之才,但想来这丫头的天性或便如此,便是连身为女儿身也拦不住自己的脾性。” 等等,合着皇后娘娘是怪自己投错胎了 冯芷榕听到这里只觉得满脸黑线,但却又只能静静地听着自己跟前的两个女人说着与自己相关的事情。 程慈也道:“娘娘喜欢说笑,大烨如今不比开国那些年,所有的女子多是好好地待在闺阁中,平日除了要打理自家铺子的、或者上街买菜的寻常百姓,可是都很少抛头露面呢!” 皇后道:“也是,本宫从前还没出嫁前、也就只有乘车参加过几次宴会,身旁的贴身丫鬟连帘子都给本宫牢牢守着,就怕本宫飞出去。那时家里管得可严谨,便连花朝与上巳也都不让人出去,可是闷透了!” 皇后说起这个也是带着点遗憾,毕竟她的外祖只是个地方上小小的正七品知县,而母亲虽幸运觅得良配、嫁为正室,但对方左右也不过是个州衙里头的从七品判官、后来直到告老时才升为正六品的府通判。 但也由于皇后出身比起其他宫中妃嫔而言并不好,也才有那般意外的机会在当今皇帝与风飘摇之际结缡,更有往后的彼此扶持、相知。 程慈听着皇后说起的过往,只是温温地笑道:“娘娘的外家可将娘娘视若珍宝。” “可不是,却料不到当时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最后却迈入了缪王府、最后又住进了这宫中。”皇后的语里虽带着一丝黯然,却也像是在说着别人家的事情一般轻透:“这不,皇宫虽大、却出也出不去了!” 程慈道:“娘娘这话若让陛下听见了,陛下可会难过。” “他难过他可乐着呢!”皇后提起皇帝,可是一点儿也没客气:“他巴不得把我憋晕在这凤华宫,再指着我笑!” 程慈陪着笑,却也没再说话。 冯芷榕听得发懵,却听得皇后将话题冷不防地丢到了自己身上:“丫头,你性子活泼,可担当得起这宫中的规矩” 没等冯芷榕回话,又道:“本宫看你是个知进退、也得体的人,但是日久见人心、日久知脾性,本宫虽然能护你,但一味地护你便是害了你,你可知道” 皇后的语气愈发严厉:“从宫里出去的姑娘,除了得进退知仪以外,也要有手段,本宫说要护你、也只是会护你性命周全,其余的便要看你的能耐,这样你可禁受得住” 冯芷榕心中一凛,暗叫不好:皇后这言里言外的意思,不就是进了安秀宫学习可不只是学习,而是……练蛊吗敢情这是精神上的虿刑──虽然她有一瞬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她如今对于宫中未知的一切仍是诚惶诚恐。 但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来,也就没有能够回头的路。 冯芷榕虽然还怀藏着一颗现代人的心,却因为在这个时代已经生活了十年,对这类的事情很是敏感。 若她拒绝了,或许因为家里的因素还谈不及性命之忧,但从此以后可是会四处不被待见的了。 她能想象得到家中的一切都将因此而变化,而她本来就没妄想过能高攀上的靖王也会瞧自己不起,更会负了他的心意。 她或许有办法继续好好活着,但接下来的人生将会失去颜色。 而且,就算能够平安地回头、她也根本没想过要回头。 她早就决定不要逃避。 所以,她只是福了福身子,以一贯的得体的表现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回禀娘娘……”停顿了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在心里想好的台词说出口却稍微变了调:“臣女的选择里,从来没有『逃避』二字。” 皇后没有说话。 程慈没有说话。 身旁的洪舒也没有再向自己投向一丝半毫的暗示。 但,冯芷榕却感到自己如此心安理得,如此舒适畅快! 她甚至想直视皇后,让皇后看看自己是多么坚定! 在这当下,她也忘记了自己在此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在她心中,她现在似乎已经回到了前世死去前的模样──又或者说,回到了她还在舞台上崭露头角、自信无比的模样。 许久,也不知道是过了几个鼻息,她才听得皇后说道:“丫头,你对得起皇上的眼光。” 第46章 娘娘的喜爱01 皇后的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又轻又慢,清脆玉润的声音中又带着深不见底的韵味儿,彷佛每一个字里行间都是别具深意的故事,起初听着舒服,但不一会儿后便会备感压力。 在凤华宫殿内站了许久,听着无数句训词,冯芷榕开始觉得难熬。但皇后仍继续说话,甚至那些不知其意义的话语比起承受皇后的威仪更加让她心惊肉跳──但好在,前世身为演员的忍耐力让她勉强着自己忍了下来。 又是许久,皇后这才道:“这时候也不早了……洪舒,该带丫头去安秀宫歇下。” 洪舒福了福身子,道了声:“是。” 这时,只听着衣物摩擦的声音又细细地传来,冯芷榕看向地板的视线能瞧见皇后站起身来,在程慈的搀扶下缓缓离去。冯芷榕这时又跪拜在地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恭送皇后娘娘。”又过了一会儿,等到皇后的脚步声渐远,这才起身后退,从凤华宫殿的边门与洪舒一同退出。 洪舒领着她一路走出了宫门,这才又堆起了笑脸道:“冯小姐方才应对得体,可真得了娘娘的喜爱呢!” 这也叫喜爱 冯芷榕憋了好一阵子的气差点没给发出来,方才那般提心吊胆,还一度被声色俱厉地问话,这叫做喜爱! 抱歉,我承受不起! ──虽然心里头是这么想的,但冯芷榕仍然竭尽所能地维持自己端庄的姿态道:“那可有劳姑姑入宫前的提点,梓容只是照着模样学习罢了。” 顺水推舟地将自己能有得体表现的功劳推给了洪舒,这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算计,只是上一世不得不应付许多社交场合时所留下来的习惯。 洪舒笑吟吟地,大方地接受了冯芷榕所推来的功劳。 洪舒领着冯芷榕,冯芷榕身后又跟着鱼竹与方纯,一行四个人又离了凤华宫宫门更远了些,洪舒这才开口道:“其实娘娘方才也没吓唬小姐,进了安秀宫学习规矩可是各凭本事。每日、每月、每季都有相应的考核,冯小姐住进了安秀宫以后,无时无刻不得注意自己的言行才好。”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姑姑说的话梓容都记住了。” 洪舒满意地点头,又道:“安秀宫挺大的,眼下的院子住了三十位小姐,冯小姐是第三十一位。小姐们每人便有一间房、虽或不比小姐自家的房间还宽敞,平日有什么用度都是宫里头的人会打理,不会缺什么的。” 冯芷榕没再答话,而洪舒也就继续说明道:“每日的早起、夜寝都有规矩,每日早饭后与晚饭前都得学习,午饭后还有午休,可以在安秀宫内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但若没有奴婢的同意,可是不能踏出安秀宫半步的。” 说到这里,洪舒的声音变得严肃:“每日晚饭后安秀宫的宫门便会落锁,便连靠近宫门也是违反规矩的,再更晚一些连小姐们所居住的院子也会关上门,除非有特别的需要让宫婢们出外去取、否则也不能出去随意遛达。安秀宫内的小姐们都是功勋、大臣的女儿,安秀宫平日自是得好好款待,但若犯了规矩的话、宫里头也不会姑息,隔日便会直接打发还家。皇宫恁地大、管理不易,所以规矩可是森严了些,还请小姐得多加注意。” 听着洪舒这般警告,冯芷榕只在脑中想起了些可能的状况,这才应声道:“姑姑的提点,梓容谨记在心。” 洪舒道:“小姐今日可以在安秀宫随意转转,只是莫要叨扰了其他小姐们的课业,其余一切奴婢自会安排。” 说到了这里,洪舒便不再说话,而冯芷榕也就静静地跟着她走着,也没言语、也没东张西望。 安秀宫的宫门比起凤华宫的宫门确实逊色一些,但整体的规格还是差不多的。 从宫门口望进去便能够明显地看出其与凤华宫的相异之处,就像是极大型的四合院,还当真有几分学塾的感觉。 凤华宫为皇后居所、自是十分气派,并且一国之后为皇帝嫡妻,宫殿规格自然是与皇帝的寝宫龙煜宫相互辉映,因此宫殿也是以一座宏伟的寝殿座立中央,而其余阁楼小屋围绕四周。 至于安秀宫看起来较像是功能性的宫殿,中间最大的殿与四周的阁楼小屋大小差距并没有凤华宫那般大,因此从外头看起来,安秀宫里头比起一般四平八稳、讲究先天八卦方位的宫殿而言更像是紧密的房屋群,乍看之下也无法一览无遗、不知里头又会有什么弯弯绕绕。 冯芷榕看着安秀宫内部的模样简直要昏头,她对于踏入这块地方已经能够感到些许压力了,如今还要承受可能会迷路的风险吗 她忍不住绷紧了神经,决定要打起十足十的精神好好认路。 然则洪舒这时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道:“小姐放心,这安秀宫看起来虽然复杂、多走几次便会熟悉。这西边的院落是一个一个院子圈起来的,每个院子都有五个能住人的房间,五个小院子作为一排、共有四排,每个院子都有其名字、格局上很是好记;东边的便是安秀宫宫婢们煮茶煮点心的房间、若是小姐们有做点心的兴趣,也可以往那儿去──安秀宫与其她娘娘们的宫殿不同,每日的膳食也都从那儿安排;至于这北面的北殿便是给小姐们开茶会以及斗棋的地方,再往北还有花园,每日午后可以去散散步……而南面靠近宫门这处都是安秀宫的宫婢们住的地方,小姐自也知道身分有别,莫要过于亲近。” 洪舒一口气说完了大部分,又是喘了口气才道:“这中间的正殿便是每日学习的地方,明日起早用完早饭后,便会有人领着小姐过去,但往后可得自己记牢了、抓准时间过去。” 洪舒这一连串解说才刚结束,两人便顺着回廊走到了位于安秀宫西方的院子。 冯芷榕来得晚,又是临时插班,因此她恰巧一个人占了一座院子。一座院子共五间空房内还是由洪舒前一日命人替她整理出一个采光与朝向最好的房间来,看起来很是舒适。 第47章 娘娘的喜爱02 冯芷榕在踏进那座小院子前看了一眼门口的牌子,上头以隶书规规矩矩地写着“谦恭”二字,看来就是这座院落的名字。 谦恭院内四四方方,是个小三合院的样式。除却门口的那个方位外,每个方向各是三开间,院子正中间的地方则放了个日晷做摆设。九间房子里头有五间是小姐们居住的房间,另外两间则是让守夜、轮值的宫婢们居住,每间能住上至多六个人,此外还有一间煮茶、放点心的房间和另一小间堆放杂物、扫洗用具的仓房,功能齐全。 洪舒带着冯芷榕走到她所属的房门口、又让她走进去瞧瞧,自己却站在门口不进去。”小姐,奴婢若无他事、按规矩是不能进小姐的房间的。每日晚饭后宫门便会下锁、日入后便不能随意走出院子,若有事情便责令随身宫婢去做,便连要沐浴、烧水也都会有粗使宫婢来做,小姐自身可不能出了院子、得守好作息。”洪舒停了一会儿,又看着冯芷榕道:“小姐毕竟是官家小姐,对待奴婢与其他宫婢都请别用谦称,否则会让人说话的。” 冯芷榕方才环绕了一圈,看看这个小院子什么都有,便也点头道:“谢谢姑姑,我都记住了。” 洪舒紧接着又是交代了一番后,这才离去。 冯芷榕走进了房间内看时,鱼竹与方纯二人便守在门口、没跟进去。 一张床、一张梳妆台,再往外对着门口的便是一套圆桌、矮凳与靠边的小书柜,是十足的套房模样。 房间内并没有摆太多装饰、就连挂在墙上的也只是一幅简单的字画,十分朴素。 若要说平时在冯家,她无聊时大可以跑去射箭、跑去睡觉,但进了宫里可就不能这么放肆。 周有韶在她离家的前一天就叮嘱了,在宫里头无论什么时候都得照表操课。虽然不是每个生活在宫中的人都要这么拘谨,但去者是客、是学生,去上课就跟宫婢刚入宫时的训练没什么两样,凡事留点心眼比较好。 那时她还想问周有韶更多,但周有韶却忍住了不与她再多说,只说了怕自己这个为娘的说多了、说过了,反而让她忧虑过度以致左支右绌。 如果说冯芷榕是来年开春与众家小姐们一起入宫的话,或许就不需要单独接受皇后的训示、忍受那般压力,但单独进来也是有好处的──便例如现在独占一座院落的她尚无须在课后顾及社交牵连、也算少了几分压力。 冯芷榕虽然容易胡思乱想,但在这方面的念头一向转得很快,否则前一世她也难以在高压的环境当中工作求生存。 她这才细细回忆起皇后的话。 虽然不想多加猜测、就怕猜多了会往心里去,但她的猜测向来都很准──毕竟曾是个备受赞扬的演员,她能够演活每一个剧本中的角色,主要也是因为她擅长从他人的言行举止乃至眼神中看透对方。 皇后今日对她的言语若要说下马威也太过,只能说皇后只是想测试自己是不是符合传闻── 可能是来自自己出生时钦天监监正的推命、可能来自于皇帝的赞许、可能是身旁宫婢如程慈的夸奖,或者也可能是靖王对自己的赠礼。 虽然方才在凤华宫为了要对抗那股庞大的压力而没能够想得太多,但这时冷静下来后思绪也就慢慢地清晰起来。 她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铜镜内自己年轻、稚嫩的脸许久,这才将自己脑中纷乱的思绪整理清楚。 不曾对哪家女孩动过心思的靖王破天荒地送自己礼物,而皇后将其视为靖王心中对自己有好感── 且不论自己才是个刚满十岁的孩子吧!这个年头成婚的周岁小、大家都早熟,况且皇后站在一个成人的立场或许也觉得婚事订定都是迟早的事情,或许未曾、也不必站在她这个十岁孩童的角度想。 靖王未曾对其他的女子有兴趣,而唯一送了礼的人便是自己。 因此,皇后对她的疾言厉色也能符合逻辑──在皇后的用词遣字当中,冯芷榕能够知道,比起嫉妒儿子心上人的那种畸形移情,更像是想要考验自己是否够资格当她的儿媳妇。 想到了这里,冯芷榕忍不住想仰天大叫道:看看您都想哪里去了!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想来能在后宫当中居于首位,又能与当今皇帝相互扶持走过最艰难的岁月,这个女人的确是不简单。 冯芷榕自认为她在前世已经将许多剧界当中拥有最古怪、最暴躁脾气的导演和许多桀敖不驯的剧作家给驯服地服服贴贴,每个人或许对她依然板着张脸,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当时的冯芷榕在那些古怪导演与剧作家的心中地位是绝对不同的。 冯芷榕知进退、知道守好本分,并且也没有其他花花心思,这是那些人们最喜爱的──敬业、专注,彷佛生命中只有戏剧、再无其他。 然而那样的主导者就算再喜欢她,若自己没有拿出真本事、也是不能令他们信服的。所以她当时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了困难的戏剧挑战,甚至还成功地挑战以原音演出得从头学习起的他国语言所构筑的戏剧。 那段日子可苦,却也快乐。 而皇后如今说要将自己丢进安秀宫”各凭本事”──其话中的意思也是很明显,她想要考验自己是不是当真有那个本事。 放眼天下,能够进退得体的人或许多得是,但还要在一群心机颇深的官家小姐们当中出类拔萃的人便难有了。 冯芷榕心知肚明,不是第一、就不行。 而那个”第一名”并不单是指琴棋书画之类技艺方面的出类拔萃,而是自己能不能在这般环境下成为一位长袖善舞的人精。 人精是吧 冯芷榕的嘴角微微勾起,除了此世冯旭曾开玩笑地给予自己如此评价外,她还想起了前世她也曾被人这么说。 那是在一场巡回公演结束的时候,她本想回到饭店休息,却被该场戏剧的剧作家强行邀请,与导演和剧作家也赞扬的几位演员们一起去餐厅用餐。 冯芷榕还记得那间餐厅装潢十分高级、犹如皇宫。虽然因为职业的因素而见惯了那样的地方,但她还是讶异着餐厅装潢当中许多细节的讲究。 那位剧作家滔滔不绝地夸赞着谁将哪个角色演得通透、谁演出某个角色的愤怒与悲壮简直淋漓尽致,最后,又说着演出重要配角的自己将他也难以用笔墨形容的细节给诠释地淋漓尽致。 舞台毕竟与片场不同,那是个开放式的空间,并且也不会有镜头特别放在自己的脸上播映自己的表情与眼神,但冯芷榕就是有本事将其演绎地令全场观众屏息、赞叹。 与她合作过多次的导演更自豪地说道:“冯小姐是个人精,任何人她只要看一眼就能模仿对方的灵魂,任何角色只要她读过一次就可以立刻变身!”虽说人精这一词或多或少带有些不好的意思,但在导演口中说来可是十足十的赞许。 那时她只是陪着笑,说着剧作家与导演说得太过,但任谁都知道因为自身的傲气而向来不轻易给出好评价的那位剧作家与导演能说出如此赞誉,也可见冯芷榕的功力。 想不到上一世只是单纯地喜爱一个职业而被称为人精,而这一世却要为了生存、求取上位者认同而成为精人之人。 冯芷榕看着铜镜内的自己,虽然铜镜不如后世的镜子一般明亮清晰,却也能看得出自己的模样。 冯芷榕凝视着镜中自己的眼睛许久,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得外头一道清脆的声音道:“小姐,已是巳正了。” 冯芷榕一愣,这才回神过来,发现自己肚子饿得发慌,正巧也赶上午饭时间了。 第48章 狠狠来个下马威01 外头的宫婢们经由自己的同意后便由鱼竹、方纯二人领了进来,四名陌生的宫婢手上各提着一篮子的食盒,又从里头共拿出十二只都盖着盖子碟子与碗,看样子十分讲究。 冯芷榕这才坐了下来,看着宫婢们一面开盖、一面说着菜名,一切的动作是如此利落干净,毫不拖泥带水。 宫中的规矩多,冯芷榕也不想多问,就是这么静静地吃完了一餐,垫个肚子到八分饱,又姑且休息了一会儿才决定出去外头走走。 根据洪舒所说,安秀宫的北面是休憩之地,也有花园,这时用完餐的小姐们应该都会到那儿去走走。 按理来说,若想打好人际关系,可就得往那边下手,但怎么想都觉得过于唐突。 试想从今年开春开始便一起学习到了今日混熟的人,正惬意地享受着每日午后的悠闲时光、与好姐妹们一同玩乐时,忽地有个陌生人过来打招呼,又说着从今以后大家都要一起学习了,这听起来可不别扭 冯芷榕自认自己不是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马上跟人打成一片的人,因此她也不愿煞人风景,便想着今日只消摸清楚安秀宫里头的模样,算是认识认识新环境。 冯芷榕才踏出房门,鱼竹与方纯便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不问。而原本送来食盒的四名宫婢也是一语不发地进入房内收拾。 走出了谦恭院、又经过了几个院子,冯芷榕粗略地看着每个院子的门牌,大抵都是一些勉人修身养性的话语作为院子的名称,除却她所居住的谦恭以外,还有谦谨、和睦、端恒、端秀等等字句。 安秀宫的正殿很大,比起凤华宫的巍峨、气派,更是带有一股庄重严肃的味道。 冯芷榕走进正殿时没人拦着,便连守着门口的宫婢们也是目不斜视、对她视若无睹,比起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看起来更像是个摆设。 冯芷榕踏了进去,这才发现这正殿之大、还能被割成好几间独立的房间,每间房间都挺宽阔,各有一套套整齐的桌椅,靠着墙面的地方还有成排的书柜,就像是座图书馆一般。 安秀宫的正殿被割成了五开间,除了方踏进去的那一间只有些点缀摆设,另外几间都是一样的。冯芷榕还没逛完,只想着另外一面也是等同的模样,便打算就瞅一眼便要回去。 只是想不到这才走到了一半便听到了女子抽抽搭搭的哭声。 冯芷榕停顿了一会儿,一时不晓得该不该前去探看,但最后还是吸了口气朝着声音来源走过去。 那是位于最偏间的空间,摆设也如其他房间一般整齐朴素,一名身着蓟粉色衣装的少女正坐在一张桌案前,手拧着帕子拭泪。 少女的身后站着两名与鱼竹、方纯身上的穿著一样的宫婢,只是静静地守在一旁并未说话。 冯芷榕想好了起头的话,便走向前去对少女福了福身子道:“姐姐有礼了。” 少女看见眼前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娃儿,在脸上还没显现出讶异的表情时,便赶忙将脸上的泪水拭干,又站起身来回礼道:“让妹妹见笑了。” 冯芷榕微微地牵了牵嘴角,便自报家门道:“妹妹冯芷榕,父亲乃詹事府正三品詹事冯政道,因蒙受陛下与娘娘的恩典,今日住进了安秀宫,明日开始便要与姐姐们一道学习。” “我,我叫葛悦宁。”少女吸了吸鼻子,一张哭红了的点有些狼狈,却掩不住她原先秀丽的容貌。”家父光禄寺从六品寺丞葛征安……”说着,言语还有些哽咽。 眼见葛悦宁的话又要说不下去,冯芷榕只得赶紧接上话茬儿:“姐姐来到安秀宫学习多久了这安秀宫殿内布置得挺别致,简单雅静,想来在这里学习很是舒适。” 葛悦宁一双哭红了的眼眨呀眨的,道:“是呀!来这里的教书先生还有教礼仪的姑姑们也都很有本事,妹妹只消待个一天、两天,便能学到很多东西。” 冯芷榕看见葛悦宁愿意继续与她说话,便也放松了些许道:“听姐姐这么说,我还真有些担心自己跟不上。” 葛悦宁听着忙道:“你才初来乍到,首要的课题肯定是学礼仪。教礼仪的蓝姑姑虽然总板着一张脸,但是教课却很是仔细,有不懂的也可以问,肯定会将你细细地教到会。” 冯芷榕浅浅地笑道:“宫中的规矩森严、不比家里,家母也曾说入宫学习乃是皇家赐与的恩典、得时时刻刻用心勤勉,如今有姐姐的箴言,未来要学习的事情也多少有个底。” 葛悦宁看着冯芷榕如此客气,又见她只是个年幼的孩子、应对便如此自然,便也忍不住夸道:“我看你小小年纪便如此知事,在这宫里学习也不会吃苦的。” 冯芷榕暗暗苦笑,但表面上仍一副和谐道:“姐姐不知长了梓容多大岁数,说着的话倒像是母亲一般疼人。” 葛悦宁羞着脸道:“妹妹别说笑,我今年已经十三了,去年开春才来到这里、还得在这边待上一年半的时间呢。” 冯芷榕笑着,看着葛悦宁原本哭红了的脸色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又想说几句有关学习的话,便听得身后一堆散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嘻笑言词而来。冯芷榕还没回头看,便看得葛悦宁原本恢复正常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便连那尚是红着的眼眶又要积出泪来。 冯芷榕看着葛悦宁的模样,也知身后的人来者不善,便抓准了时机听着她们刚走入这方间的时候稍退了一步转了身子看向她们。 第49章 狠狠来个下马威02 那是四名年纪也挺轻的少女,左右年纪也是十四上下,跟在她们后头远远被甩着的是穿着制式服装的宫婢们,依然都是一对一对的。 四位少女本来似乎要说些什么话,却看见有陌生人在场,当下那话语便是噎在了喉头,要说也不是、不说又不舒服。 那四位少女站着的次序虽然杂乱,但冯芷榕依然能够一眼看出穿着桔梗紫色绸衣的少女是一群人当中的领头羊。 果不其然,其余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看着的还是那紫衣少女的脸色。 紫衣少女也“不负众望”开了口道:“哪来的孩子,怎么瞧也没瞧过” 一旁穿着莓红色衣物的少女也跟着说道:“我在安秀宫也是待了两年半,看也没看过这号人物,就不知道是谁,愣在那儿,不会是傻了吧”这语气听着也是略嫌苛薄了。 冯芷榕暗暗觉得好笑,她们这般模样还真是与皇后和洪舒的训是截然相反,想来所谓的礼仪周到在这处该不会就只是训练作戏 冯家虽是寒门,但冯芷榕的母亲与几位嫂嫂们也有出自渊远流长的门第,那样环境出生的人气质是代代耳濡目染、传承下来的,便是发怒时,身形姿态也是端着、断不会如眼前瞧见的一般孟浪轻狂。 “葛悦宁!”另外一个与葛悦宁一般穿着蓟粉色衣物的少女看起来最为年轻,但气焰也最盛,她朝着冯芷榕身后低着头的葛悦宁发难道:“姐姐不是让你去给她煮茶赔罪呢,怎么到现在还杵在这里再一个时辰就又要上课了,在这儿磨磨蹭蹭的,你到底有没有诚心!” 冯芷榕听着差点没笑出来,但她脸上本来便挂着的笑意也渐浓。 那名领头的紫衣少女发现了不对劲,不由得皱了眉问道:“你是谁你家又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能来安秀宫” 冯芷榕兀自在心中推好了一盘棋,这才斟酌着词句开口。”我叫冯芷榕,家祖父曾为从一品平章政事、加勋柱国;家父乃詹事府正三品詹事,明日起便要在安秀宫学习了。”停了一会儿,又轻轻淡淡地道:“原以为问人家世、姓名时,得自报家门才算有礼,想来是我在家中学礼不精、给父母丢人了。” 这话一出,那紫衣少女脸色刷地大变,在她身旁簇拥着的三名少女也是扬起了不一的怒色。 紫衣少女似乎很是护着自己的同伴,便是见她向前半步、气焰张狂地说道:“我爹可是前军都督府的右都督,这可是正一品的官!你那祖父是个告老还乡的老人便罢,你爹左右也不过是正三品的小官儿,怪不得能教出这么放肆的女儿!” 冯芷榕听了紫衣少女的话,也不生气,只觉得那仗势的模样十分好笑,但姑且也算是竭力忍住了笑意,脸上依然挂着那端庄又不失礼数的微笑道:“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家的小姐,礼仪比起表面的惺惺作态,更是自内心、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与韵味,这点小事是自幼家母便教着我的了。况且大烨内所有人都是陛下的臣民,同为陛下、同为大烨、同为百姓竭尽心力、各司其职,不知道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家的小姐一直计较着官位高低是有什么意图” 由于紫衣少女一直没有自报姓名,冯芷榕也不好直接称呼,索性直接将”你”取代为”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家的小姐”──这一串句子念起来虽长,但从她嘴里念出来倒是字正腔圆、十分顺调。 紫衣少女被堵得脸色一阵轻、一阵白,却也还未有报出姓名的想法。 身旁那蓟粉色衣物的少女想要帮腔,却又不知道从何帮起,也是干瞪眼不说话。倒是那位身着莓红色衣物的少女眼睛一瞇,道:“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骨子里头的刺可都扎着了眼,还不知明日教导礼仪的姑姑会如何教训你。” 蓟粉色衣物的少女哼了哼声,说着满是苛薄的言词道:“是了!你就等着吃苦吧!蓝姑姑可严谨,你这初来乍到的不吃上一点苦头、跪上几个时辰可会跟不上,到时候就别哭着找人要揉膝盖,没门!” “那还不劳您费心。”冯芷榕笑吟吟地:“梓容的礼仪在宫中或还不周,但也是一直有在用心学习的……不过,还是得谢谢这位经验老道的姐姐给予指点,原来膝盖跪坏了还能让人揉揉、不用自己动手。” 第50章 狠狠来个下马威03 着着蓟粉衣物的少女听着又要发作,便听得身着莓红色衣物的少女拉了拉她的衣服说道:“江含妹妹可别对那样的黄毛丫头生气,我们这该把葛悦宁给提走了才是。”冯芷榕听着,知道了穿着蓟粉色衣服的少女叫江含。 紫衣少女听了她们二人的话,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又挂着怒容道:“没错,葛悦宁,快跟我们走!少磨蹭了!” 冯芷榕没有回头,但也确实地感受到了身后的人身子一颤。 她不知道这几名女孩子间有什么纠葛,本来也不想管的。当初向葛悦宁搭话也只是想要寻个理由表示点自己这个“新来的”的心意,指望着或许能探听出些关于安秀宫的什么线索,往后才能在这里待得舒适。 况且很多事情孰是孰非可都不是表面上所想的这么简单──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但单凭她前世的经验就能知道,在很多事情上,对的人不一定会哭、错的人也不见得得抽抽搭搭。 冯芷榕向来都是不沾锅的人、也可以说是对待这方面相对冷漠的人,但这回眼看着早就得罪了眼前的一伙人,就算不站队、也都给生生地划去葛悦宁那边了,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才想了想,便听得葛悦宁哑声道:“我去……就是了。” 这双方距离离得远,葛悦宁细如蚊蚋的声音自然传不到那边去,但眼尖的江含倒是看到了葛悦宁开口说些什么,便又是斥责道:“你在说什么悄悄话!茹艾姐姐要你过来你便过来,在那里磨些什么” 敢情这紫衣少女叫做茹艾 这可好办了,以后终于不用在心里默念着对方的家世,说什么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家的小姐了!──虽然如此,冯芷榕还是觉得苦恼,到时候她说出口的也必须还得是“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家的小姐”这么个称号,毕竟人家也还没自报家门,从旁人那儿听说的也不算正式,因此也不能冲着人家直接叫茹艾小姐。 隐隐觉得身后的人动了几步,冯芷榕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就看着葛悦宁越过自己,带着万般犹豫忸怩的步伐向那群人前进。 江含似是等不及,便是走上前几步要拉了她就走。 冯芷榕似乎看到了些什么,眼睛一亮,嘴边一直挂着的笑意更浓了。 名为茹艾的少女则皱眉道:“你笑什么” 冯芷榕摇了摇头,不说话。而那穿着莓红色衣服的少女也是皱起眉头来道:“杨妹妹,若不给这新来的毛丫头来点下马威,恐怕她以后不知道安秀宫里头、谁才是领头的主子。”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就正巧传进了冯芷榕的耳朵里。冯芷榕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清楚、明亮,能够让每个人都听见、却又不是那种大吵大闹、丢人现眼的泼妇骂街。 正当那伙人还未来得及意识到为什么冯芷榕还能笑得如此自然时,外头一阵鞭梢抽地的声响便如雷霆霹雳一般打破了这恶劣的氛围。 “大殿内是谁在胡闹!” 年轻而沉稳的女子嗓音从门口那处传了过来,略微浑厚的嗓音带着不可质疑的威严与气魄,让那闹事的一伙人与葛悦宁都忍不住哆嗦。冯芷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忽地像兔子一般胆小,但心里头也猜着了八、九分,便是更加心安理得地等着看好戏。 不一会儿,便见那声音的主人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 冯芷榕看清了她的脸,是位二十出头的女人。 她的走路的姿态很是优美,一张俊秀的冷脸虽然隐隐带有怒色,却还是十分端正、就像是没有扯到任何一块肌肉一般;她身上的服装样式虽然简单,但料子明显地比一般宫婢身上的衣着还要高档、领上的绣花也精致许多,甚至能够倾轧洪舒乃至程慈这般地位的宫婢。而最令人无法忽视的便是她手中的鞭子,绑着七彩带子的鞭梢很是夺目,通体红褐色的鞭子握在她手上彷佛仕女手中的如意一般,十分雅致。 冯芷榕向对方行了个简单的礼,但没有说话,至于其余的五个女孩子包含葛悦宁在内都给吓愣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看看你们,平日学习的规矩都给抛诸脑后了。”那女人的声音四平八稳,没有特别的抑扬顿挫,但就因为是如此反而更显得可怕。 葛悦宁是第一个禁受不住的人,当下立刻按着手福身以颤抖的声音道:“葛悦宁见过蓝姑姑。” 而那伙闹事的少女们亦是如葛悦宁一般动作。 要知道在这里的可都是官家小姐,若眼前的那名蓝姑姑只是一般的平民、宫婢,就算是太后、皇后身旁那些有点儿脸面的贴身婢女吧!众家小姐们也不需要对她如此恭敬。 所以,这位蓝姑姑恐怕大有来头。 第51章 狠狠来个下马威04 冯芷榕才这么想着,便看着那名叫做杨茹艾的少女脸色不怎么好,但还是忍耐着做足了表面道:“杨茹艾见过蓝姑姑。” “江含见过蓝姑姑。”江含则是满脸的不情愿,那一副年轻气盛的模样依然十分外放。 “王如衣见过蓝姑姑。”莓红色衣裳的少女表现地最为得体,看她的颜色收敛自如,或许是个不简单的姑娘。 “仇文儿见过蓝姑姑。”余下的这名穿着梧绿色衣物的少女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存在感也甚低。当她说话时甚至还让人有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这也让冯芷榕忍不住暗暗皱眉。 那名被称为蓝姑姑的女人四平八稳地左右走了几步,又一面审视着在场每个人的面容后,这才退了一步转身向冯芷榕道:“冯小姐可以与我说说这里发生些什么吗”蓝姑姑并没有如同程慈、洪舒一般自称奴婢,想来身分也非一般。 蓝姑姑此话一出,让众人皆面露讶色,而冯芷榕则是向蓝姑姑福了福身子道:“梓容今日初与洪舒姑姑一同入宫,姑姑让梓容先在安秀宫内绕一绕。梓容方才初识葛小姐、这会正在谈天,而那四位小姐梓容不知来意。” 蓝姑姑的眼睛一瞇,从里头透出了精光,而冯芷榕无畏地迎上,一脸安然。 于是,蓝姑姑将自己的锋头转向了葛悦宁,问道:“葛小姐,瞧你这样子似乎不是在跟冯小姐聊天啊,可是要离去” 葛悦宁一咬牙,顶着前方来着的压力道:“蓝姑姑,悦宁本来是在与冯小姐聊天不错,但四位小姐……要找悦宁。” “找你有什么事情”蓝姑姑虽然这么问着,却同时也侧了身子过去看向那四名面色僵着的少女们的表情,这才又转过身子来重新目视葛悦宁。那一侧一转间的姿势体态十分优雅、并不浮躁,着实赏心悦目。 葛悦宁还没答话,江含便是小碎步地走到了葛悦宁身旁,对着蓝姑姑福了福身道:“蓝姑姑,葛悦宁今日早上让洗笔的脏水溅湿了杨姐姐的画,杨姐姐十分心疼、所以江含与如衣便要让葛悦宁去向姐姐赔罪呢!” 蓝姑姑的神色冷下,道:“此话当真” 江含并没有意识到蓝姑姑所说的话究竟是在指谁、又究竟是哪方面的意思,也没看到自己的其他三个伙半脸都垮了下来,一心只以为蓝姑姑就要责备葛悦宁,心头一喜,便道:“葛悦宁自己也同意了,说是要煮茶给杨姐姐赔罪呢!蓝姑姑可也知道的,葛悦宁她爹是个管皇膳的官,自己也对烹饪有几把刷子!江含便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前些日子是怎么狐惑了教煮茶的先生!” 蓝姑姑的修养看来很好,便是听得江含这不得体又处处不上道的话也能耐心给听完且毫不出口阻止,只道那江含看着蓝姑姑冷着张脸、还以为她只是如同平时一般板着张脸、并无不快,只想着蓝姑姑或许还想听更多,便索性也把冯芷榕给拉下来:“蓝姑姑可不知道,这冯芷榕今日初来乍道,连姑姑的礼仪课也都还没学过一回,方才那出言放肆的话可厉害着,伶牙俐齿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一点规矩也没有!姑姑可得好好问问她、教教她才是!” 葛悦宁张了张口,本想替冯芷榕说话,却又忍了下来。 冯芷榕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恶人先告状的剧目,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的小学时代,看着小团体与小团体之间为了争搏老师们的”宠爱”而一味地弄巧、卖乖,明明身为小学生只要快乐地玩耍便好,却愣是要去胡搞一些没用的玩意、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实在令人发笑。 冯芷榕的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意,但她在心里可是觉得自己快要笑到人仰马翻。 蓝姑姑又是望着冯芷榕的脸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说道:“方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江含抿着笑,觉得自己这一状告得可真好,想到了这里,又是左右瞟了葛悦宁与身后的冯芷榕一眼,得意非常。 “……毕竟从你们喧哗着踏入这殿内开始,我便在这殿外全听着了。” 蓝姑姑此话一出,不但江含的脸立即垮了下来,就连她那三位小伙伴们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四名少女站位不一,却同样地全僵在那儿了。 冯芷榕的气息依然和缓,还暗暗想着蓝姑姑这招可真是不错。 这年头没有什么监视录像机,自然没办法有什么证据证明方才江含说的话是真是假。如果这位蓝姑姑脑子坏了、全信这种兴致勃勃告状的人的话,她想来还得多费一番功夫周旋。 但或许也是她想多了,这少女们在安秀宫学习一事毕竟是由皇后主持,里里外外总都是皇后的人吧 想来那皇后如此精明,自也不会放着蠢蠹在安秀宫教学、管理,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只是──那蓝姑姑在外头听话的这件事情还真让她不得不上心。 她本来便有进到宫内、四处都是眼线的心理准备,如同每位入宫学习的人身边都会跟着两名宫婢一般,那就是日日夜夜监视着自己的两双眼睛。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江含等那四名少女一点儿也不害怕、不提防,甚至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口出狂言,但她有她自己的原则、自己的规矩,同时还有自己不得不挑战的关卡,自然不会让自己在任何时候出现纰漏。 冯芷榕看着眼前的景色,突然有些期待。 她将目光看向了蓝姑姑,等待着蓝姑姑会做出什么样的裁决。 第52章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01 江含白着一张脸直打哆嗦,而葛悦宁虽然与她们不是一伙儿的,脸色却也没好看到哪里去,更遑论杨茹艾与王如衣都曾口出恶言,想来现在心里头也是直打鼓。倒是那名仇文儿虽然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但脸上也是不可避免地带着惶惶不安的表情。 蓝姑姑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做出她的判决:“我只是一个教礼仪的姑姑,没有越过洪掌事、直接责罚小姐们的权力……但是眼下见你们如此却很是伤心。”她又停了一会儿,走到了一旁,站在一个可以同时看着在场六位小姑娘们的位置,这才说道:“方才的事情且就此打住,我会将所见所闻都禀报给安秀宫掌事的洪舒,让她来为你们定夺。” “皇后娘娘命我来安秀宫教礼仪也是好些年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能得心应手,想来这也是我的过失。”蓝姑姑优雅从容地收起了自己手上的鞭子,道:“若是今年的课业都结束了还没能矫正你们的礼教,我便得向皇后娘娘请罪了。” 杨茹艾听了面色一惊,道:“蓝姑姑,是我们失仪,往后我们会更加用心,谨记姑姑的教诲。” 王如衣见杨茹艾如此说,也顺势道:“姑姑,今日是我们的不是……如衣看着茹艾被先生夸过了的画给葛小姐毁去,这才一时因为抱不平而失了仪态。如衣往后会谨记姑姑教诲,绝对不会丢了姑姑的脸面。”王如衣这言下之意便是将所有的错都给平摊到了众人身上,并且千错万错总还是葛悦宁错在先、而自己也仅仅是杨茹艾的帮手,只要把这门过错压在自己赔罪的台词前,自己犯错的事情就像是一切的后话一般总能够轻轻揭过。 江含看了自家的姐妹们一个个赔罪,也嗫嚅道:“姑姑,是江含不好。”她知道自己刚才说得过分,也就乖乖地赔罪,尽可能地简短自己的语句、就想避重就轻。 蓝姑姑的表情在瞬间彷佛松了开来,随后又绷紧道:“葛小姐往后也得留个心眼,如此不细心,往后将墨也泼了该如何是好” 葛悦宁脸上闪过一抹委屈,但也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姑姑教诲。” 最后,蓝姑姑终于将视线重新放回冯芷榕身上,但也不多言,只是道:“晚些这里又要开课了,冯小姐若没什么事情,便先离开这殿内吧。” 冯芷榕端端正正地道了声”是”,也没展现过分恭敬的语句与礼节,便大大方方地离去。走到了这房间的门口处,又是一个从容的转身向还在室内的众人行了个简单的礼,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能感受到身后的视线与各种复杂的情绪,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她早该在那时候向葛悦宁搭话时就要了解一个女孩子会在教室那儿独自地哭,肯定不是因为想家、而是因为和人有了龃龉。 当时的状况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并不知道、也不能判断对错,但那当时她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得不去搭话──除了自己也想图点线索外,还迫于身后站着鱼竹与方纯二人的压力。再者当自己进到了殿内,站在殿门口的宫婢们还有葛悦宁身旁的两名宫婢也让她不得不开口。 比起双手拍拍、一切都事不关己的态度,她还点替自己调上些带有亲和力的色彩,那便是皇后施予她的考验的一环──但她不劝慰、不站队,就只是悄悄地将话题与葛悦宁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其余的什么也没多做,这算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应对办法。 亲切、入俗,却又不滥和稀泥。 这些事情都是她前世做惯了的。 她打从前世的儿时开始,便对什么事情也漠不关心,只在乎自己眼前有趣的玩意,也因此常常落得一个不近人情的评价。这样的个性致使她就算没主动去得罪人,背地里讨厌她的却也不少。 她前世是个记忆力极好的孩子、学东西也特别得快,若说人人考试前总要读个三遍书才能有八成好、她只消看过一眼便能铭记入心,是以她向来是班上资优生等级的人物,课业好、也不惹事,总让师长们赞许。 但这样的表现总是会让一些人吃味,加上她又不特别去经营人际关系,因此在团体内还是遭了不少罪,像是什么找不到人与她分组报告、活动等等还算是小事,跟在后头毁坏她的作品的事情也曾有过,而这样的事情直到她投入职场乃至后来退出戏剧界以前都还偶尔发生着。 后来,她才学会将自己的锋芒好好地收敛起来。 她开始将自己总是能够达成顶目标分数开始慢慢地调整,要考几分便考几分,不过于突出、也不会糟糕地不忍卒睹。 她也开始学习了怎么跟人交流,在一路上磕磕碰碰的学习当中,她也是到了成年以后才算”学有所成”,而这样的变化倒也不是她愿意用心,而是想省下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前世她死于非命、年纪又轻,但在天生的资质与职业的磨练下总算也能将这些事情做得挺好,至少挑不出个错处来。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只是在她毫不在意的部分容忍力比一般人高上许多──就拿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来说,对她而言那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过家家,连点压力也都算不上。 真要说来,皇后可是可怕得多,这一句顾左右而言他、下一句便能把话刀子扔到自己脑门上! 比起皇后,那些天真无邪、富有小心机的少女们还真是好对付。 冯芷榕趁着众家小姐们还没开始上课、都还聚在北面花园休息的时候简单地将其他地方又绕过一次、摸清了安秀宫内的配置,这才回到了谦恭院内。 谦恭院的门口有两名宫婢守候,也如同冯芷榕在宫中所见的宫婢一般目不斜视、也未曾说话,彷佛脚底生了竹竿儿一般地站得直挺挺的、纹风不动。 冯芷榕进到宫里也有几个时辰了,在一路的暗中观察下只道是宫中规矩森严、也没理会,便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而始终跟在她身后的鱼竹与方纯见她进了房门,便也主动地站到了门口守着。 冯芷榕这才踏进房门,便觉得这房间内有些许不同。 除了靠墙摆在桌旁的那座书柜原本只有不出十本书、现在却给全放满了以外,挂着的那幅字画也被撤了下来。 冯芷榕凝着眉环视了房间周遭,又走到了梳妆台跟前左右看看,便是梳妆台旁多了一只大箱子,就连床下也多塞了一只小箱子。 她犹豫了一会儿,便伸手去揭箱。打开来便是一套又一套的衣物,折迭地很是整齐。 盖上了箱子后又将梳妆台的抽屉打开,果然填满了饰品与胭脂。 想来那床底下的箱子也是这般、无须再看了 冯芷榕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才下定决心摆脱了自己的惰性,将床底的箱子拖了出来。然则她再想打开时,却是发现这只箱子竟然给上锁了──而根据她刚才翻找梳妆台的抽屉,也没见到半把钥匙,想来是不在这房间内了。 放进人家房间的东西却不许人看,这有没有道理 冯芷榕又是叹了口气,索性将箱子推了回去不再搭理。反正这年头这般箱子只要没有异味或怪状,总不会有什么事情,毕竟这年头哪来的什么遥控炸弹或者定时炸弹之类的恐怖攻击 况且她冯芷榕在这辈子除了方才的几个小丫头以外,还没树敌呢!总不用担心什么莫须有的罪责吧!怕什么 想到这里,她索性走到了书柜旁要看书,却是还越过桌边到达书柜旁,便看得外头依稀有人影。 是谁 第53章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02 冯芷榕心里头莫名一跳,想着鱼竹与方纯就算平时不说话,有人来到也不该完全没有动静,这来者恐怕不是安秀宫的人,又或者是至少能让她们连话也都说不出口的人──于是,自然又是端起了该有的仪态、提着心眼儿走到了门口看望,准备要见招拆招。 只看着原本便在门口守着的鱼竹与方纯二人对来者行跪拜礼,两人并没起身、也没说话,而站在中间的那人更是令自己吃惊──吃惊地忘了自己该有的礼节。 那人也就这么看着冯芷榕没有说话,直到冯芷榕回过神来,要下拜之时,他才主动开口道:“免礼。” 那是靖王。 冯芷榕在冯府时早将他的脸孔给牢牢地印在自己的脑子中,自是不会忘记。但这安秀宫不应该只有女子才能出入吗那么靖王又为何在这里 想到了这里,冯芷榕这才回过神来讷讷地问道:“王爷怎么会在此处” 靖王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却是依着冯芷榕的话道:“依照宫规,本王确实不能无故出现在宫内,更不能待在此处。” 冯芷榕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又等了一会儿不见靖王回话,这才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道:“或者王爷有什么需要梓容帮忙的地方,才会来到此处” 靖王听了冯芷榕的话,不禁牵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深深的笑意,让冯芷榕不住看呆了。 靖王也就任着她这么看着,许久才道:“为什么会觉得本王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冯芷榕听了脸一红,想着自己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蠢话人家可是堂堂六皇子、一朝亲王,更深得皇帝信任、掌着朝廷最为精锐的两军之一银甲军的兵符,本事可是大得很!怎么可能还有什么需要自己的帮忙,便道:“方才……是臣女瞎猜的。” 靖王看着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便是笑意愈深,又道:“但是却猜中了。” 冯芷榕一愣,没想到自己却还歪打正着便也顺势问道:“王爷若有事相询,臣女定是知无不言。”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来问话的,还是来请你帮忙的” 冯芷榕只觉得自己被耍,便也深吸了口气,重新正色道:“臣女今日方才入了安秀宫,要出宫也至少是三年后的事情。况且眼下臣女还小、又是女儿身,四处不自由,或也难以帮上什么忙……但若王爷只是有事情想问,确实是在臣女力能所及的范围。” 靖王未置可否,只是微微颔首道:“你的房间本王不便进去,便在外头谈。” 说着,原本跪在房门外左右的鱼竹与方纯便主动地起了身,将冯芷榕房内的椅子搬了两张出来放在房门口的廊上。 靖王兀自地坐了下来,又用手势示意着冯芷榕坐下。这时鱼竹与方纯也就悄悄地退到了谦恭院门口守着,左右是听不见两人谈话的内容了。 冯芷榕将鱼竹与方纯的变化姑且按到了心里,这才乖乖地手放大腿端坐在靖王的面前等他说话。 靖王看着她的眼睛──冯芷榕不知道为什么,靖王总喜欢看着她的眼睛,就像是想从自己的眼睛内看出些什么一般。 她的内心隐隐的颤动,不是因为靖王的眼神简直令她发醉,而是内心有股带着不安与愧疚的热流流窜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很努力地抑制这种感觉──那也是上辈子她无数天对着镜子训练过的。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从自己的眼中看出自己的情绪,便连任何一丝端倪也不行。 她曾是个演员,或者说,现在也是。 她若要让人从自己的言行举止乃至眼中看出东西,也必须是自己愿意让他人看到的东西。 她突然觉得自己面对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眼前的男人面容总是淡淡地,便连带着笑意的嘴角勾起,也都如画一般虚无飘渺。 只有那双眼睛。 对,就是那双眼睛。 彷佛一池深潭,乘载了许多、许多故事。 冯芷榕这才想起她初见靖王时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那时她一身是伤,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她因为高挂的太阳而几乎睁不开眼睛,而那道冷然而带着肃杀之气的视线仅仅向自己望来片刻便移了开去。 至于第二次,便是在自个儿的家里。 那时,她正被母亲与长嫂紧紧地环抱住,就为了抵挡保定侯的暴力威吓──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看着靖王从容地走入冯家厅堂,手上的鞭子还沾染了保定侯后腿上的鲜血。 那时,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知道了他的身分、也看清楚了环绕在他身旁的一切──那位天之骄子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辄人的气息,那双还没让她着迷的眸子里飘漫出一股浓浓的血味儿,而那举手投足间彷佛动辄就要大兴杀伐,令人望而生惧。 然则,她却在那时候喜欢上他那双眼睛。 往更深、更深之处望去,那双如鹰一般的利眼在拨开覆于表面上的威严与彷佛是作戏一般的戾气后,余下的只让她感到平和与安详。 那是她来到这一世后未曾见过的──或者放眼上一世也未曾有过──而她因此深深沦陷。 虽然她是个演员,还是位众人公认的、出类拔萃的演员,但她也没办法做到这般模样──毕竟那眼底最深、最深处,代表着的可是一个人的本性。 冯芷榕知道自己眼底的深处是什么,但她从来也不说、甚至不愿去想,只是以一层又一层的戏衣覆盖其上,让自己的颜色变成自己所想呈现的色调。 她心底的直觉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位男性无论如何,都会成为她此世生命当中,最为重要的人之一。 而后,在那日与靖王的短暂相处中,她的心底飘忽出一股异样的情绪,那是连她前世也鲜少升起的情感。她知道那是什么,但却不敢期待,因为前世的唯二经验之于她那颗纤细敏感的心而言都过于伤人。 冯芷榕向来不喜欢在工作以外的场合让人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但这一次,她却让靖王看着自己的眼睛许久。 彷佛被揭开了自己所有的秘密也没有关系。 冯芷榕回望着,也看着靖王的眼睛,享受在那深处的宁静与安详。 许久,许久。 第54章 陪王爷聊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靖王这才缓缓开口道:“还是来谈谈本王想问你的事情吧。” 冯芷榕闻言愣了一会儿,这才收回了神,静静地等待。 “本王方才去凤华宫拜见母后,母后说你已经在这里住下了。”靖王说起话来不愠不火,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敲在自己的耳中,沉稳的声音令她感到十分舒适。”但是母后却未曾说她与你说了些什么,本王想知道。” 冯芷榕看着靖王,显得有些犹豫:“与娘娘说的话,便这样转述可好” 靖王牵了牵嘴角:“当然不好。” 冯芷榕停顿了一下,又道:“或许这不该问,但臣女还是想知道……” 靖王打断了她的话,道:“母后已是默许本王找你的了。” 冯芷榕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心里存在着的那般谨慎与死心眼儿仍缚着自己,便道:“宫中的规矩森严,没有允许便不能妄动、妄言,娘娘准许王爷找臣女,却没允许臣女将话告诉王爷。” 靖王看着她,没再说话。而冯芷榕也索性装死回望。 靖王这时又开了口,道:“你这丫头,究竟是多喜欢本王的眼睛” 冯芷榕听了脸一红,慌忙道:“王爷还不都……王爷不说话,臣女也只好跟着不说话。” 靖王牵起了嘴角,看着手足无措的她道:“你这丫头倒是特别,从来没有人敢与本王对视这么久,也没有人敢拒绝本王任何一项要求。” 冯芷榕虽不怀疑靖王的话,却也不假思索地道:“但是……那是因为臣女觉得王爷的眼睛很是好看。” “为什么”靖王的眼中浮出了显而易见饶富兴味的表情,似是万分期待着冯芷榕的回答。 冯芷榕突然觉得自己是否掉进了一个自己挖的坑内,但既然一只脚都跨出去了,索性主动地跳了下去:“王爷的眼睛煞是好看,能让臣女感到平静。” 靖王沉默了一会儿,在那双好的眼睛当中几种不同的情绪流转,道:“你是第二个与本王如此说的人。” 第二个 冯芷榕有些纳闷,自己或许在靖王眼中已是”胆大包天”,但究竟有谁还胆敢如此直视人见人怕的靖王许久,还能与靖王这样说话 想来,或许是能让靖王包容得了如此放肆的人 冯芷榕看着靖王,浮现了些许的疑惑。 靖王也没说那个人是谁,便道:“为何说本王的眼睛可以让你感到平静” 冯芷榕微微地颤动了一下,消停了一会儿才道:“我也说不上来,或许是王爷的眼睛会捉人。”说着,便连“我”字也堂皇地说了出口,冯芷榕意识到自己的失仪,一时之间还有些慌张,便低下了头。 “与本王说话,自称『我』便好。”靖王轻易地揪出了她的错处,又道:“你平日可不是这般谨慎。”靖王还记得初次与冯芷榕见面的那时,冯芷榕可没这般谨慎,与他说话还是时不时地“我”来“我”去的,偶尔还显露着活泼的气息,但如今不知道是这宫中真会让人改了个性,还是这孩子几天不见便活得更世故了,话里总带着几分尊敬与疏离,令他不是滋味。 冯芷榕笑了笑,抬起头道:“平日在家里自在惯了,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尤其那么多双眼睛正在看着冯家的女儿究竟是什么模样。” 靖王牵了牵嘴角,道:“便是这么不自由,你也是毫不犹豫地便踏了进来”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该来的,迎上便是。” “母后与我说了,她对你的第一印象很好。”靖王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转回头来看着她:“母后尤其欣赏你与她说的一句话,你说了你的选择里头从来未曾拥有逃避二字。” 冯芷榕听了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一阵苦。 他们或许都觉得自己这样的发言是勇敢无惧的,或者也是个得体的言论,但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而她到底是多少揭开了自己内心的疮疤、这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能够剐着她血肉的话。 要知道,冯芷榕当年在舞台上的意外后,若是她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她还会是那闪耀的星星,更不会因此拥有后头意外身亡的事故。 人人都说她冯芷榕胆小、只是遇到一个较大的挫折便打退堂鼓,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她一路上经历了什么,那个意外事故又是如何发生──冯芷榕一直都没跟别人说起,那件事故根本不是意外! 冯芷榕看着靖王的眼,内心那抹哀伤闪逝而过,却被靖王捕捉个正着。 冯芷榕似是未曾发觉,而是牵了牵嘴角,做了个微笑道:“想不到那句话会让娘娘如此惦记。” 靖王道:“本王很是欣赏你那句话,却不知为何你能说得如此自然……自然得不像是一个十岁孩子。” 冯芷榕知道自己的皮肉就是个十岁孩子,况且她是投胎转世、也不是横空穿越与借尸还魂,就凭这点也没人能指着她说是妖怪,因此也特别地心安理得。”那么,十岁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臣女……我却没有同龄的朋友,不知道十岁的孩子应该生得什么模样……王爷十岁时又是什么模样” “本王十岁时……”靖王停顿了一会儿,却是没接上这茬儿:“你便是如此奇怪,总能让本王想跟你多聊聊。” 冯芷榕失笑道:“若非王爷来找我,我也不能与王爷像是现在这般谈话。” 靖王也勾起了嘴角:“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想与本王说话” “王爷误会了。”冯芷榕几乎是反射性地反驳,却又觉得这个反驳有些奇怪,说得好像是自己也很高兴能与靖王攀谈一般──虽然与靖王聊天总让她觉得安心,但安心是一回事、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于是冯芷榕只得讷讷地开口道:“王爷,我怎么说也不对。” “为什么” 冯芷榕只觉得眼前的这位王爷正欺负她、存心挑她语病,但自己偏偏像个傻子一样拚命地接茬儿──她想通了这点后,索性道:“王爷与我说话,我自然乐意奉陪,但王爷若不来找我,我又上哪儿去找王爷谈天……王爷身负重责,总不会日日都是这般空闲,能偷偷地来安秀宫陪我吧”这话说着,还真带着点赌气的味道。 靖王挑了眉,道:“难道本王便不能天天过来” 冯芷榕愣道:“王爷真的这么有空闲” “是没有。”靖王近乎一笑似地吁了口短气,道:“但这几年若无战事,本王的确也会待在京郊练兵。” 冯芷榕没由来的心头一喜,又是赶忙收敛了神色道:“便是王爷能天天有此空闲,我也得在这儿学习呢!况且这里是安秀宫,纵便是王爷也不好常常来往。” “她们。”靖王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鱼竹与方纯,又回头看了冯芷榕道:“只忠于靖王府,无碍。” 冯芷榕一脸讶异,也顾不得规矩,就是要将满腹疑问问出口:“王爷,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你想呢”靖王瞇了瞇眼,说的话像只老狐狸,但模样却像是猫。”有些不该问的事情,本王也许你问,但在本王回答你之前,你必须用用脑子猜上一猜。” “王爷可真有雅兴。”冯芷榕想了一会儿,心中早有了答案,却又碍着面子不好说破,只得道:“我心中却是有个模糊的梗概,但是猜错了我这脸都丢光了。”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无妨。” “王爷觉得无妨,我却觉得有碍啊!且不说王爷觉得我不像个十岁的孩子,但纵便我不是十岁的孩子,我也是……”冯芷榕无奈地叹了一声,模样很是老成,又道:“女孩子脸皮薄,怕人见笑。” 第55章 王爷的眼睛 冯芷榕虽是如此说着,但那一双明亮而澄澈的大眼却依然不讳地看着靖王,只让靖王觉得有趣。 靖王没在这个点上继续纠结,而是道:“我听了母后提及你的话,觉得有趣,便过来看看了……但却想不到你今日可不比当日一般有趣。” 冯芷榕轻声提醒道:“我可是见了王爷两次。” “我知道。第一次是你被甩出了马车的那一次,明明浑身带着血与沙,却连眉头也不皱,只是顾忌着自身的仪态,令人觉得奇怪。” 冯芷榕想起了当日的情景不住脸上一黑、又想竭力克制自己孩子气、想呶嘴的举措,因此也没说什么。 靖王继续说道:“第二次是在冯府,你那般得意的模样可是有趣……保定侯向来自诩功臣之后、又有坐拥兵权的将军作为姻亲、向来不把人放在眼里,就算放眼朝中的一、二品大员看了他也得给几分面子,就只有你能将他的脸气成彩色。” 冯芷榕虽然很喜欢靖王的形容词,却是板着脸往另外一个地方接茬:“但是那时我确实忘形了,本以为能好好对付他的,但却想料不到母亲护我心切,差点害了母亲与长嫂。” 说实话,那回她的心情很不好。 那次是她的失算,没算到为人母的强大与这当代的伦理价值观坚定,所以那天后她也的确再三地反省,也无数次跟母亲与长嫂道歉。 周有韶那时说着也是自己过于冲动才连带着影响她,因此也只是轻轻地斥责了她几句,而王淳芊也是好声好气地劝她以后要懂得隐忍,但也就因为如此反而让她更加愧疚。 她觉得自己不但是个无力的孩童,还真因为重新投了胎的关系变成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屁孩子。 也幸亏那日有靖王及时相助,否则保定侯这么个下手将长嫂打伤了可就追悔莫及。 靖王看着她的模样,也没出言安慰,只是道:“再者便是看你提起射箭时神采飞扬的模样……本王见过许多钟情于射艺的人,却没人能像你这般纯粹地喜好一项事物。”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这点靖王倒是说得真切,前一世她犹爱演戏,而这一世她虽依然难以忘情前世的兴趣,然则她所能触及的技艺当中最爱的则是射箭。 冯芷榕自认为自己生平没什么可提之处,便连自己记忆甚好的事情也不值一哂,但凡是她所喜爱的事物,她一定会忘我地达成、做到出类拔萃、甚至超越一切的程度…… 靖王看着冯芷榕含蓄的微笑,又道:“你这点,本王很是喜欢。” 冯芷榕一愣,又回过神来正色道:“王爷,『喜欢』这两个字可不能随便说。” “为什么” 冯芷榕的话语里带着不易查见的颤动,她本想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回话,最后却还是说道:“男女毕竟有别,这番话王爷却是有些踰矩了。” “这……算是踰矩吗”靖王没有回应冯芷榕的话语,而是说起另一个话题:“我十五岁那年便向父皇请命,自愿戎马一生、守护大烨……” 靖王就这么说起自己的过往来,字里行间真切,也就没提了”本王”这样的自称。 “父皇本来不信我,但拗不过我再三请托,便同意我出去历练。但对我而言这不是历练,而是当我披甲踏入军营的那刻,我便要成为堪比百战的将军,否则便有负父皇交托于我的兵士,那可是数以万计的性命。” 靖王的眼微瞇,也从原本看着冯芷榕的脸转向了院子那头的日晷。 冯芷榕看着靖王的侧脸,情感隐隐牵动。 “那时北方战事方才大定不久,但时而还会有零星冲突,我受命前往北方戍守,跟着我的是不属于大烨十二军的神策军。”靖王停了会,或许是怕冯芷榕不清楚,便解释道:“我大烨总共有十二支军队,除了齐王手上的六万天期军外,其余都归属父皇之下。但父皇真正能随时调动掌握的,便是金翼军、银甲军、京师禁卫还有不隶属十二军的神策军、天策军。” 靖王回头看了冯芷榕一眼,见她正认真地听讲,便也继续说道:“父皇点拨了二万神策精锐给我,明说着是让我领军、实际上只是为护我周全,那时还在世的骠骑大将军范老将军便是与我一同前行。” “我那时年轻气盛──”靖王说到了这里,苦笑了一声,自嘲道:“我现在又有多老……你说呢” 冯芷榕看着靖王的神色,放低了声音道:“说实话,现在我觉得王爷是个成熟了的……大孩子。”以她灵魂的年纪而言,这样的说词也不假。 靖王牵了牵嘴角,意外地没说什么,而是继续说自己的故事:“我们这才到了边疆不久,那时正在北方戍守的朝廷武威军、大烨前军自然是不待见我这名皇子,除却看在范老将军的脸面上愿意与我说话以外,都摆副嫌弃的脸。” 对于靖王这种天之骄子,长期在战场上搏命的将士们自视甚高,会不待见这位空降将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况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算他们给堂堂六皇子摆脸色,六皇子饶是有气也得往肚子里吞。 “我倒是不怕他们给我脸色,但我初来乍到的,还是得有学习的机会。”靖王说到了这里,那潭眸子里的深水开始闪烁着光芒。”那时或许有人走漏了风声,我到北方扎营后的第二个夜晚,就有两队北方旧诸侯国杉沙的余孽死士翻进成来,几乎是毫不费劲地闯入了我所在的大营。” “那夜我正巧与范老将军请教边疆的事情,还没睡下。我的大营共有一百个神策卫士守营,却几乎是没有动静地便被抹杀。”靖王勾起了嘴角,道:“等到我察觉不对劲时,敌人已在营账门口与卫士打了起来……” 第56章 折子上的内容 冯芷榕听着靖王亲述的经历,即便是他的语调平淡,但他口中描摹的亲身故事还是令人心悬。冯芷榕忍不住吸了口气,险些没憋坏。 靖王像是没发现冯芷榕的变化,继续说着:“我头一次拔剑御敌却不是在城外、而是在自己的大营内。我与范老将军和一干赶到的神策卫士共同奋战,那时早已不及求援、也没心思想要求援,便是想快点解决那余下的十来个恼人的杉沙死士,就因为那日的事情不平常──” 冯芷榕喃喃道:“怕是有内贼。” “没错,有内贼。”靖王的声音变得十分刚硬,彷佛那日的事情至今仍令他生气,连带着眉头也拧了起来:“那时我年少,纵是身上带了几处严重的刀伤,究竟是年轻、很快地便恢复了过来,但范老将军的肩伤却让他从此提不了剑、拉不了弓,后来我下令彻查此事,又寻了那两队杉沙死士的痕迹、想知道他们从哪儿进来,却是毫无斩获,只能下令惩处守备不力的将士,却再也找不到源头……” 停了会,又补了一句道:“至今依然。”说着,那一身的戾气与血腥又渐渐地拢了上来。 至今……依然 冯芷榕抿了抿嘴,又想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说当年驻守的是朝廷的武威军和前军,那可是直属于陛下的军队” 靖王点了点头,道:“除了我那伯父齐王亲领的天期军以外,其余兵权本都归于朝廷之下,但大烨的前、中、后、左、右五军都各有其领军的将军与其下的左右都督,虽是让他们三权分立、却也难能避免其拥得军心。至于朝廷的武威、建威、奋威三军的领军将军与士兵们本来就是轮调的,没有固定编制。” 冯芷榕没再问话,而靖王继续说道:“后来这件事情上报给父皇,对外自然是隐瞒了有内应的事情,父皇听了自是震怒,还说我年轻气盛,若是没有范老将军、若是没有神策军卫士,恐怕早丢了性命。” 冯芷榕听着靖王的话,心里也绷着、觉得难受。 靖王却是继续说着他的故事:“父皇说我过于不安分,小小年纪便要自放边疆,说是若我有个牵绊,或许心性也会定下来,如此一来若我还想身穿戎衣、披甲上阵,父皇也不会阻我。” 冯芷榕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因为这位未曾谋面的皇帝如此爱护着自己的儿子而升起了一丝丝的好感。 “你未曾见过父皇,那时父皇在母后的凤华宫摔了一只十分昂贵的杯子,那杯子就这么摔到了我跟前、却因为凤华宫的地毯厚,竟是没被摔破。”靖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而他言词说得生动,让脑中也描绘出画面的冯芷榕感到有趣。 一位位及顶峰的当朝帝王震怒地摔下杯子、但杯子却没被摔破──这不得更气了 “当时我的伤也还没好,若是动作过大了、背后的一道大口子还会扯得疼。回了京师之后被父皇看到、自是不免闹腾了一番。”靖王比划着自己伤口的大小,那一刀子划下的长度都快能将身体劈成了两半。 冯芷榕彷佛能闻到那弥漫着的血腥味儿,脸上也微微失了血色,而靖王则是继续说道:“父皇一怒之下,便当场与我指了婚,当日便是立刻请钦天监挑了日子替我换了庚帖。” 冯芷榕听到这里,心里头咯噔了一声,趁着自己心中巨大的失落感扩散到无法弥补的程度之前,赶紧咬着舌尖屏息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也幸好靖王没再说指婚的事,而是继续说起了北方当时的情景…… 那时靖王和范老将军伤重,在北方也只是让军医处理了伤口,待到能够活动时便由军队护送回京城。 北方遇到杉沙死士夜袭一事的消息被牢牢地锁在了北方,甚至由当今皇帝军功赫赫的兄长齐王出面、让该闭嘴的人通通都闭上了嘴巴,而那些不受教的人也是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人人只对皇帝的神策军浩浩荡荡地北上,不久又若无其事地归来一事有些奇怪,但后来有人解释道那只是范老将军替皇帝练兵、让久未跋涉千里的神策军能够锻炼、锻炼,百姓们的疑惑也才渐渐消止。 靖王那时才十五岁,还待在皇城当中尚未独自立府,因此也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皇城休养到近乎伤愈才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至于那肩上要害受了重伤的范老将军平时本便疏于社交,因此也是隐藏地忒好、没让人发现什么奇怪的端倪,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只埋在皇帝等寥寥数人的心里,其余全给轻巧地揭了过去。 靖王道:“我身上的伤近乎痊愈后便去凤华宫向父皇、母后请罪,那时父皇正拿着钦天监荀监正递来的一本折子与母后看,我一眼便看出了那折子并非平常朝间上奏用的折子、而是单独给父皇看的密奏。” 说到了这里,靖王的眉心微动:“母后自父皇登基以后便不过问朝间政事,纵便是父皇问了又问也几乎未曾问出什么……但那日,母后却与父皇一同看着那折本。” 冯芷榕虽然一直安静地听话,但这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提起钦天监,提及荀监正,十之八九与自己有关而靖王绕了那么大一圈说了那样的故事,莫不是重点就在此处 若无关系的话,靖王怎么又会与自己提起 冯芷榕不敢自作多情,也是赶紧收敛了心神继续听靖王的故事。”父皇晌久才搭理我,那次是我生平在父皇面前跪得最久的一次……事实上,也是第一次。”靖王说到这里,嘴角又勾了勾,想来是个不坏的回忆。 许久,当靖王又再次开口时,这才又望向了冯芷榕的眼睛道:“我再次向父皇表达自己依然愿意戎马一生,那时父皇重重地将折子拍到了桌案上、紧接着一只杯子便摔到了我跟前。” 靖王重复诉说一次相同的画面,但因为补足了细节,让冯芷榕脑海中的画面更加生动。 “那本折子父皇也丢给我了,上头你猜,写了些什么” 第57章 我来看看你的模样 冯芷榕看着靖王的微笑,方才他在诉说着北方际遇之时的那身戾气与血气彷佛在这瞬间消散无踪。她看得着迷,言词之间也不甚讲究:“王爷方才说了陛下要给王爷指婚,莫非折子的内容写的便是这个” “那是一个孩子的生辰、那孩子当时才四岁,连我也觉得荒唐。”靖王失笑道:“父皇后来还让我假冒那孩子远亲的身分远远地与见她几次,我却道那孩子年纪恁地小,也没放在心上。” “那时王爷已是志学,那孩子还没及始齓呢。”冯芷榕表达自己能够理解:“若是人都大了,也就不在乎那个岁数,但毕竟那时一方还年少、另一方也还是幼童。” 靖王没有对冯芷榕的话表达意见,而是延续着方才的话题道:“父皇说了,既然我这么想戎马一生,便赐给我一个出将入相之才、也是绝配。” 听闻到关键词,冯芷榕愣住了。 “我只想着女人不都在闺阁之内绣绣花、动辄哭哭啼啼的吗怎么会有人能够出将入相”靖王摇了摇头,道:“太奇怪。” 冯芷榕忍住自己的满腹心思,但又因为事情的走向渐渐地指向了自己,内心大为撼动的状况下只得抿嘴忍住不语。 “那日头一次与你正面相对,只觉得你就像是那些朝中的老头子们、不顾一切地只为了维持自己应有的仪态,总想把自己装饰地无懈可击、就为了那点不值钱的面子。”靖王缓缓地道:“那时我才率银甲军回京师不久,想料不到却能碰见你……” 靖王停了许久,这才看着冯芷榕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便不把你看做孩子了,只是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决定来看看你的样子。” 冯芷榕的内心微微地颤抖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脑中的思绪彷佛平地卷起飞雪一般,令自己眼花撩乱。 虽然自皇后与靖王的言语当中,早已隐约猜测到他们口中的人是谁,但冯芷榕却不敢擅自肯定。 毕竟这对她而言太不现实。 在这一世的冯家,长辈们也都未曾与她说过相关的话,便只有偶尔提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概念。 她一直以为是这个时代的观念对于未成年的女儿家婚嫁之事较为隐晦、但这样的想法却是有不小的漏洞──毕竟无论是自己的奶娘彭氏或者冯府上下的丫鬟们都不讳言及婚嫁之事。那既是如此,为何只有祖父与父母偶然提及之时都会像是有难言之隐一般地顾左右而言他 冯芷榕简直要将自己的嘴唇抿出血来。 她的脑子这时候还没办法顺利地运作,仅能凭借着本能控制着自己外在的仪态与形象。 靖王也不说话,便这么看着她,看着她从犹豫、纳闷、紧张,到自我怀疑、困惑乃至迷茫。直到冯芷榕以为自己就要完全出了神以后,这才颤抖着双唇道:“臣女不懂王爷的意思。” 靖王道:“你当真不懂我的意思” “臣女不敢懂。” 冯芷榕努力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而后说道:“臣女向来……并不是很擅长猜测言外之意。”并且,也不敢过于期待。 “本王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冯芷榕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她自己自然知道,但她却不能说。 那是有关她上辈子的记忆,因为放松了戒备、让他人走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那时她还不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隐隐有着犹豫,但还是决定敞开心胸、与之往来。但到了最后却想料不到对方只是图谋她的名声、想要借着自己一步登天──而那多轴的复杂人际情感就像是过弯的车辆一般将死心眼的她远远地甩出、抛下。 那时,她早已把一颗完好的心奉献出去,自然等到与对方完全分开时,早就被支解成一片片残骸。 她将对方放入了自己的心中,再次分离时,自是沾黏不清、血肉模糊。 从那以后,她便开始害怕与人更进一步地交流,过了半年,便发生了因那人而致使的舞台事故,又过了不久、她殒命于光天化日下的巷道内。 那一连串的记忆与打击是她最害怕的部分,以至于投胎到此世以后她几乎连年噩梦,直到开始习惯了这一世的身体与环境后才逐渐有所改变。 她出生的头几年总带着哀愁。 明明是个婴孩,却不哭也不闹,只是偶尔静静地流着泪。 人人都说这娃儿静默乖巧,长大后肯定会出脱成一位娴静安雅的女性,但只有冯旭不这么认为。 也多亏了冯旭在她此世还很小的时候便看出了她的与众不同而常常带着她四处走绕,她的内心这才开阔了许多,而面对前一世无可弥补的悔恨也因此逐渐地淡化。 但是纵便如此,她依然害怕着。 害怕着有人能再次走进她的内心,乃至走进她的生命。 若是无可选择的家人便罢,但自从她被靖王的眼睛深深吸引的那次起,她的心中便总是惶惶不安。 靖王几次机缘巧合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另有含意如同前世遇见的那名后辈一般有所图谋──不,不可能。以靖王的身分地位而言他根本无需这么做,只是她内心的疙瘩究竟还在,遇到了这类的事情也只能慌慌张张地逃之夭夭。 纵然她想要相信自己向来都十分准确的直觉,但过往的伤痛实在令人深刻。 她不觉得靖王会相信“前世记忆”之类的胡言乱语,更何况所谓的“前世”还是极具现代化的地方,而非这种要电无电、要网络无网络,还没有便利商店的地方──就算用膝盖想也知道此世是“古代”、而自己曾活着的上一世才是“现代”。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靖王的话,但看着靖王正在等待着自己,又不得不回话。也只好硬着头皮以反问的方式问道:“王爷长年征战在外,难道不怕有人放在心上了,自己会有所顾忌” 第58章 只求心安 靖王没有回话,而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冯芷榕又是换了口气,这才恢复了初始所见的平稳道:“王爷方才问我在怕什么,我怕的东西或许很多、但现在还没碰上,但我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害怕与人深交。” 停顿了会,也没等靖王有所反应,冯芷榕只觉得自己今天势必得豁出去,否则靖王的探究便会源源不断。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这世间没有人能够真正伤得了这里,唯一能让自己心里受伤的,只有自己。而自己所重视的人倒戈而来的一刀,能让人鲜血淋漓。”说着,脸上竟是藏不住痛苦的神色。 “为什么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才十岁,可又是经历过了什么”靖王不懂。她不过是个十岁的娃儿,在冯府也算是过得自由顺遂,怎么能够出现这种表情 冯芷榕苦苦地牵了牵嘴角,道:“王爷,这一时半刻我也没能说清楚,但这不过是几年间的体悟罢了。” 靖王近乎喃喃地道:“怪不得,父皇那时要为我指婚,说了若我有重视的人、便会为其好好地守着自己的性命。” 靖王细细地看着冯芷榕的表情,又道:“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南征北讨,之所以能够连连大胜,用的不只是一般的谋略,更重要的是──没有人认为我身为一军主帅,胆敢率领数十精锐直捣敌阵、斩将阵前。”提起自己在阵前的事迹,靖王的精神振奋,彷佛那充满血腥的战场才是他的归宿。 冯芷榕前世与此世可没少看过那样的故事,她明白这种兵法。”出奇制胜。”其实,要用直捣黄龙更加贴切,但冯芷榕在这世看过恁地多书,自也知道这个成语典故由来的地名并未出现,因此若轻易地使用出来便会惹人疑惑。 靖王眼睛闪现过一抹令人着迷的神采:“没错,便是出奇制胜──父皇总气着我不要命了,但范老将军可是嘉许过的!” 冯芷榕看着靖王的模样,不禁失笑道:“怪不得陛下希望王爷心中有个软处,那样王爷也会更加爱惜自己的性命。” “本王向来十分爱惜自己的性命。”靖王听到这话可不同意,说起话来自也带着些严肃:“若非胜券在握、亦不会轻易地踏入敌阵。” 冯芷榕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若王爷是性子鲁莽,想必陛下也无法放心将银甲军交与王爷号令。” 靖王没有接茬,而是话锋一转,道:“若说本王不愿意有牵挂,那也是在理的事情,但你呢” 冯芷榕不由得一震,这才巴巴地开口:“……我会怕。” “荀监正说了,你是个出将入相的人才……若是要出将入相的人,怎么还会怕这点小事情” 冯芷榕嘴里冒出一丝苦味,她看着靖王好一会儿,最后终是以近乎哀求的眼神与语气道:“王爷,给我一个痛快吧!……我不会逃避、也未曾想过逃避,若靖王说出口,纵使前头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想办法闯过去!”冯芷榕提及的,是她看似无瑕的表现之下,唯一的软肋。 那样的不确定性与不安全感让她深深地感到害怕甚至恐惧。 靖王一愣,并没有会意冯芷榕说的是什么。 冯芷榕也不管靖王怎么想,这才开口道:“娘娘也是、王爷也是,还有更早前的祖父与爹娘都是,你们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明白!” 冯芷榕吊着一颗自前世至今还未完全愈合的心,那的确是看起来从不曾对任何事物提起劲来的她最为秘密的一处要害。 那或许也是她前世从不对人际交际特别关注的原因。 她怕受伤。 哪怕是一点点的伤害,只要能让她敞开心胸接纳的人,只需要朝她投出一枚小石子、也能在她心中掀起波涛巨浪。 隐约地,她说起话来甚至还带着些许哭腔:“王爷请告诉我,为什么要一直提及我祖父说了、钦天监的刘主簿也说了,都说我是个出将入相的人才……但那与陛下为王爷指婚的那名能够出将入相的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靖王傻了。 或许是他生而为人的二十一年来第一次如此傻住。 这个笨孩子! 实在是笨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这十岁的小娃娃对他而言早就不是个不知世事的丫头,而是能与自己对等相谈的成年人。 靖王傻了好一会儿,这才失笑道:“你当真是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 冯芷榕点了点头、一脸委屈,努力地忍住自己将要失控的情绪。 只见靖王收敛起自己的神色,认真地道:“那日父皇为我指婚的对象便是你,并非他人。” 冯芷榕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眼眶一红,低声道:“谢谢,我知道了。” 靖王没想到自己说的话竟会让冯芷榕有那么大的反应。 眼前小小的人儿努力噙住自己眼眶中的泪水,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靖王看着冯芷榕如此,也没说话,只是兀自在心中转绕着难以言喻的滋味儿。 许久,冯芷榕吸了吸鼻子,道:“对不起,是我失仪了。” 靖王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我……”冯芷榕犹豫了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地说道:“只求一份心安。” 冯芷榕这话说得平常,但靖王却皱了眉头道:“心安,是什么” 冯芷榕想了想,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总是能踏踏实实地往前走,这就是心安,就像……王爷方才不是说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吗” 靖王点了点头。 冯芷榕继续解释道:“每当王爷冲锋陷阵时、总能毫无顾忌,那便是因为自己心安,所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能放开手脚。” “那么,为什么你问的话……只是求心安” “我未能想象自己会有与人论及婚嫁的一天……”冯芷榕淡淡地一笑,脸上带着微不可察的无奈道:“毕竟这当世的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我一直都为了即将来到的那天感到惶惶不安、担忧自己会像是店铺内的商品一般待价而沽。况且一直以来长辈们总是对我意有所指、却又不肯言明,这可让我心慌得很,但如今……王爷既是与我亲口说了,心里有个底、多少也安心了。” 第59章 秘密 靖王沉默了会,又道:“只因为知道自己的许婚对象是谁” “也不全然如此。”既然都已经说出口,那也是放下了心中的半个结,冯芷榕道:“我便是不需要对未知的将来惶惶不安,况且若此婚约未有变故,如同王爷这般的人也很令人安心。” 靖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冯芷榕,道:“要知道,本王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人,手下生灵不下数万,母后从前意图为我寻觅年龄相仿的女子,可都全给推拒了,就因为人们口耳相传我待人无论男女老少,动辄杀伐惩戒。” 冯芷榕道:“王爷不是这样的人。” “你说得如此笃定,却未曾亲眼见过。” 冯芷榕想了想,道:“若王爷真是那样的人,也不会耐着性子看着我方才的失态了。”说着,还带着点赧色。 靖王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他看着外头的天色,两人着实谈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这才说道:“我那日曾在冯柱国与你母亲跟前说认了你,但那时也想着来日方长、或有更易的那日,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必更改了。”这言下之意,便是靖王还曾有推拒婚约的念头,但此刻也就因此而打消了。 或许对于一心报国的他而言,有位知进退、不拖后腿又有些有趣的女子摆家里也是不错,至少他只要承认这门婚事、也无须在面对帝后的催逼。 冯芷榕心中微微一颤,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靖王将她的表情与动作收在眼底,许久,才道:“本王明日还会再过来。” 冯芷榕愣了一下,道:“王爷要走了” 靖王牵起了嘴角,道:“你的意思是希望本王留下” 冯芷榕知道自己方才话说得唐突,便也悄悄地在话语中转移了焦点:“人人都与我说宫禁森严,今日一早入宫时,洪舒姑姑也是再三嘱咐过的,但却不晓得王爷如此自由。” 靖王看了院子一眼,道:“便是宫中下了锁,本王若想翻、也能翻得进来。” 冯芷榕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自己是规规矩矩地进来皇宫,也没特别看望这宫墙多高、守卫多么森严,但是眼下靖王说自己能翻墙进来……这话也未免大胆了些。 冯芷榕的脸色出卖了她。 ──要知道,她确实是个很好的演员,但方才那一大段的谈话,加上自己内心的心结与动摇,早将她脸上的面具剥去泰半,因此也顾不得随时维持自己的仪态与想呈现的模样,几乎是毫无武装地将自己近乎真实的表情展现在靖王面前。 靖王自然不知道冯芷榕的”经历”有多么奇特,但他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个仪态端庄、显得十分有教养的小女孩在一句又一句的对谈当中剥落了自己的面具、显现出自己的本性。 靖王本来就与那些王公贵胄、世族公卿们不同,他一心追求报效国家,并不追求风花雪月、贪杯享乐的生活,也因此原本便对于所谓娶妻纳妾一事毫不在意,甚至曾在顶着一国之君的强势指婚压力之下依然对冯芷榕能避则避,直到那日在城门口看见冯芷榕的模样,才令他升起了些许兴趣。 冯芷榕早不是他远远望见的四岁奶娃,而是成长为一名能从眉目间初见未来少女模样的十岁女孩──她虽然对于自己而言还是名娃儿,却总有着出乎意料的表现。 当那名十岁的小女孩在被生生地甩出马车、滚得一身都是血与沙时,却不哭也不闹,彷佛身上带着的伤都与自己无关,只是端端正正地与自己和三名下属行礼答谢。 那时,他由周有韶的谢词知道了她的身分,也勾起了一丝注意。 后来在那丝注意要消弥之时,恰巧因为有国务需要与冯旭商讨时,重新地接续起来。 他本想直接委托卢飞劲与冯旭商讨自己研拟的方案、再等冯旭进宫与皇帝议事时再与之探讨,但那日正好有了空闲,又在自己长年空荡的靖王府跟前看到保定侯的车驾经过、听着他怒斥着外头的下人要赶紧去冯府把事情办完时,他才又想起了居于冯府内的那名孩子。 也许是心知保定侯本来就是个善于惹事的主儿,他才想了一会儿,便命人准备了辆车前往冯府。 他兴许是来迟了,也或许是来得正好。 他没有让冯府的下人进去通报,只凭着一股直觉觉得自己能够瞧见一些好东西。 果然,他听见冯芷榕护母的高声唱答,那般无畏而响亮的声音并非莽撞、而是句句斟酌着用词,无法算是以下犯上、藐视尊长,却又能驳得人哑口无言。 他趁着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保定侯身上时,还蓄意停留了一会儿、想听听彼此的唇枪舌剑如何往来,又看得向来仗恃着侯位而不给人脸面的保定侯一张老脸都要挂不住,甚是好笑。 只是冯芷榕那时毕竟是失算,而他也乐于助人── 而后,在那日与冯芷榕的一问一答下,那本来近乎消失了的兴趣才又重新拼凑起来。 直到看着冯芷榕娇小的身躯谈起射艺时的神采飞扬、又对他娴熟的射艺感到真心赞叹,还有展现那惊人技艺前、一双明亮的眼眸闪过的那抹不服输的狡诈巧思── 虽然靖王那时还是将冯芷榕视为一个孩子,却也开始隐隐期待着未来几年她会出脱成一位什么样的女子。 所以,当她带着遗憾与失落的表情说着自己终究无法自由地依着自己的心愿生活时,他便毫不犹豫地开口许诺要护她逃离。 也许,向来都未曾对女性多看一眼的他也担心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孩子在入了安秀宫后、会变成他最不待见的世俗女子,一如他生长于天家、因为从前缪王府的种种而不得不抑着自己的性子。 他或许自觉,那样的兴趣中带着几分移情。 然则冯芷榕并未撒娇、并未耍赖,只是与自己说了不会逃避,也就是在那时,靖王从她眼中看到了足以令自己隐隐而动的火花,并且才有了后来假托皇后赠礼的事件,同时也顺带让人将安秀宫排给冯芷榕的宫婢换成靖王府里头训练出来的亲信。 靖王静静地看着冯芷榕,而冯芷榕也心安理得地回望。 靖王已经习惯了冯芷榕会这么看着他的眼睛,而冯芷榕原本惶惶不安的心也渐渐地缓了下来。 许久,靖王才道:“天色晚了。” 冯芷榕转头望向了天空,一层薄薄的暮色罩着整片天空,看起来十分妖艳美丽。 “其实今日只是来看看你,但与你一谈后却还想托你一些事情。”说是请托,但其实是带着点考验的意味。 冯芷榕的眼皮子睁了睁,道:“若为我所能及,自当为王爷效力。” 靖王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这次我回来京师停驻不只因为周遭战事已然安定,还有另一事需要彻查、而这点目前还尚未禀告父皇。” 听到靖王提起了这等秘密,冯芷榕的神色也凝了起来。 第60章 把柄 “如今六年过去,也有不少将士轮调,无论高升或者左迁,那份名单都牢牢地记在靖王府的册子上,其中又以前军内部的升迁更令人匪夷所思。”靖王一面说着,眉头也微微地皱了起来:“虽然他们的编动也是经过兵部同意的,便连几年间督察院的考核也都安然地通过,但本王怀疑其中的问题并未被揭开。” 靖王说得严肃,便连自称用词一时间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冯芷榕想了一会儿,见靖王没有要继续说明,这才带些犹豫地说道:“我不敢妄言国事,但王爷的意思是……王爷怀疑当年的前军有猫溺” “也可能是武威军,当年便是那两支军队掌握了整个北方基础边防,其余的在这六年间父皇与我都已分头查明,在那些年他们并未曾有什么可疑之处。”靖王并没有直接否认,而是道:“范老将军当年并未因为我是皇子而疏远我或者特意奉承我、而是将我当成他的徒弟一般照顾,也让我获益良多,但自那次事故以后,他因为病痛缠身只得辞官归乡……当时我向请父皇请命,将他家眷接来京城留在京城养老、范老将军自然也答应了,而我也决定就算不是为了大烨、不是为了自己的心病,单就是为了范老将军、也要将那逆贼给揪出来以慰范老将军在天之灵。” 冯芷榕点了点头,亦是认真地说道:“王爷,若是我也不愿轻易放过的。但是王爷与我说这个,难不成是希望我从……前军右都督的女儿杨茹艾那边下手,替王爷探知一二”冯芷榕脑子转得快,便想到杨茹艾自报的家世。 靖王点了点头,道:“那时杨栋左右不过为从五品的经历,是上头的人数年来尽皆左迁、也就去年才坐上了右都督的位置。”听起靖王的话来,他对杨茹艾的父亲杨栋多有怀疑。 “这些年头我也南征北讨,还让父皇授了银甲军兵符给我,我藉由职务之便几乎把所有的军队都过过了水,这才发现若要下手彻查、不能只从表面开始。”靖王停了一会儿,补充道:“这太过声张。” 冯芷榕想了一会儿,道:“若要从杨茹艾那边下手却也不是不行,但今日午后我却不意为了光禄寺寺丞的女儿得罪了杨茹艾,如今要挽回彼此的关系恐怕还需要多费上一点时间。” “光禄寺寺丞的女儿” 冯芷榕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站在谦恭院门口的鱼竹与方纯,这才将稍早的事情有条理地说了一回。 “你说,你本来可以不理会,却仍是硬着头皮前去”他心里头觉得暗暗好笑,这般小事怎么需要硬着头皮瞧着她像是个大胆的娃儿,怎么那厢便是犹豫不决了 “那种情况怎么走得了”冯芷榕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而且早上皇后娘娘与我说话的功夫,可让我觉得进入这安秀宫得处处绷紧神经,毕竟四处都是……一双双的眼睛。”冯芷榕话说到了一半,便觉得如此不妥,却也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完,而后便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下了头。 靖王听着冯芷榕提起皇后,勾起的嘴角也浮起一丝无奈:“母后确实会对她看重的人较为严厉,也难为你。” “不算难为,这也算是我选择的路,既然选择了,就该好好地走完。”冯芷榕终究是没纠结在这个点子,而是将话题转回了那名前军右都督杨栋的嫡女杨茹艾身上,又是抬起头来道:“本来我没打算为谁说话,毕竟她们几个女孩子之间的嫌隙我也不晓得,但那杨茹艾身边的人撺掇地严重,几个人的气焰都烧着眉毛了,只得灭火。” 靖王皱了皱眉,问道:“同行的还有谁” “我不知道她们的家世,只知道她们的名字。江含最好挑拨,与杨茹艾做的都是领头羊的角色,但言词里更没遮拦;王如衣或许是里头最富心计的人,她说出来的话虽然看起来都不得罪人,却是棉里藏针,总能挑起江含与杨茹艾二人的情绪……” 冯芷榕停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还有一名叫做仇文儿,她我还没拿捏得准,但她从头到尾都未曾说过半句话,像是竭力掩藏着自己存在一般。只是我多少能够看清,她平时或没什么害人的心思,但若是不小心,恐怕还能给她捉到把柄。” 靖王点了点头,道:“你可有什么把柄” 冯芷榕一愣,这才笑道:“王爷认为我有什么把柄”靖王这般问起,倒是让她觉得好笑,怎么堂堂亲王、堂堂皇子有这般多的时间与她在这儿瞎闲聊,也不嫌弃自己啰嗦 靖王想了想,终究是摇了摇头道:“或许本王与你相处还不够久。” 冯芷榕浅浅一笑,没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这才来安秀宫头一天、什么都还没摸清楚,但时间久了或许也会疏于防备。然则这一时半刻地要让人寻出个什么错处的也是困难,不过那些人之于我而言可不是初来乍到,若是运气好,或许也能捉摸出什么来。” “你可有把握” 冯芷榕摇了摇头,道:“不能打从开始便将每个人当作犯人看待,她们会不会有事、能不能利用都还得看她们的造化──若她们清清白白、一乾二净,那么我纵便在这安秀宫内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届时向王爷请罪、有负王爷所托了。” 靖王勾了勾嘴角道:“你若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冯芷榕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你会如此说代表你不是鲁莽的人,这样便好。”靖王平静地道:“这些事情也并非一定得从杨栋的女儿那边下手,只是这六年都已经过去了,还想要继续翻找些什么线索来也难如登天……所以这次请托你只是姑且试试,并不报太多期望。” 冯芷榕道:“不,从杨茹艾那边下手,或许是快捷方式也说不定。” 靖王提起了兴趣,道:“为什么” “今日我看那杨茹艾虽然气焰盛、看起来也是其他人的头领,但却不是那种被惯坏的孩子。”冯芷榕停了一会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如若是江含那种处处口无遮拦又不懂察言观色的人、恐怕才真是被惯坏了或者没被管教过的,那样的话才不好下手。杨茹艾至少还能识得他人的颜色,只是这言语之间的一来一往很是生涩,因此对她还能想办法见缝插针。” 靖王说出了自己其实并不看好从杨茹艾那处下手的原因:“但是杨栋他不见得会将这等军机报给女儿知晓。” 冯芷榕自信一笑,道:“杨茹艾若没有身旁那些小姐们的撺掇,或许表现给人的也是知进退的小姐,这代表杨府上下对她这位嫡女很是看重、看重到将她送来安秀宫这儿长见识──若是杨栋不在乎这个女儿便罢,但只要他在乎、那么把杨茹艾的心给收下便是初步的开始。” 靖王听了忍不住笑道:“岂是那么容易” 冯芷榕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道:“素闻大烨六皇子战无不胜,难道却不知这世间有反间计” 靖王想料不到冯芷榕会用这般语气与他说话,起初是一愣,后来也会意过来笑道:“那么这安秀宫便交给冯大军师了。” 冯芷榕也调皮地抱拳笑道:“将军客气了。” 第61章 配膳 冯芷榕这一日睡得很是安稳。 待到卯初时刻,她便被鱼竹叫了醒来、开始了早晨的漱洗与装扮。鱼竹一面帮她梳头,她也一面透过镜子看着鱼竹的脸。 鱼竹那双丹凤眼看起来虽然柔媚,但里头黑溜溜的眼珠子却饱带讯息,看起来满藏心事──或者满腹心计。 冯芷榕想起了靖王昨日离开前曾说鱼竹与方纯是靖王府训练出来的卫士、武功堪用,若有什么问题大可放心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也可以嘱托。她在他临去之前还大起了胆子开玩笑道皇城守卫如此森严,要两个高手来护自己一个黄毛丫头做什么靖王此举只不过是把在安秀宫监视着自己的人换成了他的眼线而已。 靖王听了却也没有否认,只是道自己愿意在安秀宫中无偿帮他,而他也该有所”回报”而已。至于鱼竹与方纯二人早就决定要送给她帮手,所以是否要当作他监视她的眼线呢许是吧!但若冯芷榕有本事收服人心,他也不介意将这两名丫鬟、或者说这两名靖王府卫士的死契送给她。 她傻傻地看着靖王,却是不想靖王如此坦然,而靖王也在她傻愣的视线下离开了这个小院子。 她心里头乱,是以昨日至今都还没跟鱼竹与方纯说过任何一句话。 直到现在心里头还是觉得怪尴尬的。 冯芷榕透过镜子盯着鱼竹好久,直到自己的头发都给梳好了,这才开口道:“鱼竹,你们真是靖王的人” 鱼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表情,这或许是长年训练下来的结果。”是。王爷让奴婢与方纯保护小姐安全。” 冯芷榕抿了嘴,道:“这里毕竟是在皇城内,可有什么危险” 鱼竹不假思索地:“皇城内的确很是安全,但王爷说了,就算是安全的地方也不能疏于防备。” 听着鱼竹的话语,冯芷榕不禁想到昨日靖王与他说自己初次到北方便在大营内遇上夜袭的事故。虽则如此,她还是不太相信如此森严的宫中有什么危险,又或者自己的身分──明明如此普通、也难以招人记恨,就算是几个月前她开罪了保定侯、昨日又得罪了杨茹艾一伙人吧!也不至于杀人泄恨吧 冯芷榕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鱼竹的话姑且按在心中,又道:“宫禁森严,便连你们也难以随处走动……若我有什么事情想要找靖王,你们可有办法替我传递” 鱼竹点头道:“这是自然,就算小姐有需要写信回冯府,奴婢们也是可以替小姐传信。” 冯芷榕心中盘算了会,也没再问问题。一会儿后,方纯带着四名陌生的宫婢过来送早饭,又是经过一轮同样的流程,这才将一切都摆布结束。 冯芷榕还记得冯叙辉与自己说过,一般平民通常一日两餐、若有余裕还会加个午后的小点填肚子,而稍微富足一些的家庭一日能够吃上三餐、再往上的甚至一日四餐,或者额外加上许多茶点时间的也有。 冯家虽然很有余裕,能够吃上一日三餐及点心,但说来那些点心也不是固定下来的。主要在于冯家人清廉,就算拿着朝廷的俸禄能够丰衣足食,却也因为还要养着几十个佣人而需要节制用度。 据冯叙辉所说,在冯芷榕出生以前,为了对付冯家丁口渐多而买下左右邻人的屋子扩建冯府的开销,冯家的公中好长一段时间甚至也是供应着一日两餐,算是富庶的京城中罕见的奇景。 皇宫中的用度自然不比民间,一日三餐还是有的,只是冯芷榕看着整桌饭菜虽然清淡、却也丰盛过度,不免也感到些许错愕。 昨日的午饭与晚饭她可是撑着肚子都没吃完的,现在该怎么办 冯芷榕瞪着眼前的碟子,又看了看方纯一眼,这才咕哝道:“这么多,还不撑坏了肚子吗” 这般说着,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早饭吃了个八成饱,这才与方纯道:“我这才十岁、还吃不多,若是可以的话,让配膳的人别再送那么多来。” 方纯张了张嘴,最后又决定闭上。冯芷榕意识到她似乎想说话,便也随口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方纯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地道:“小姐,宫中的配膳是订制,就算吃不完,也会收拾给底下的人吃的。” 冯芷榕却是没想到这点。 毕竟从前在冯府有伯母曹中玉的控管,每个人都能饱餐,饭菜也几乎都没剩下,至于冯府的佣人们也有吃饭的小边间,每日的饭菜都是一乾二净、没有丁点儿浪费。 第62章 蓝姑姑 皇宫当然不比一般的宅邸,若是处处要做得像是曹中玉打点得这么仔细、恐怕所要花费的时间与人力便不只如此,也因此所谓的饭菜便是有个规制,而后剩下的便是层层向下,直到全都给摆布一空。 更何况有了公筷母匙这样的用餐方式,其实也没什么卫生问题,便是这饭菜传到了下头以后都凉了、也得重新放到灶台给煨热。 冯芷榕有些精神洁癖,更何况她来自现代、从小生长的环境又是冯家这般“特殊”的家庭,自然没办法接受这种明显的高低阶级差异。虽然她知道无论因为个人的家世、才干、机运等因素,天底下的人总会自然地分个三六九等,但若连一般的尊严都没有,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从前在冯府被照顾得挺好,她也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听方纯一提也就因为想到了点子上,不禁也有些别扭。”你们也是如此” 方纯道:“从前在靖王府内因为王爷多不在府内,因此都是一群下人们一同用餐,但进了宫中就该守着宫中的规矩。” 冯芷榕听了也没再说什么。但下意识地也就不东挑西拣、每项都尝尝鲜,而是收敛着自己的好奇心,能吃什么就把那个小碟子给收拾干净,剩下的一碰也不碰。 待到用过了早饭后,鱼竹这才走到了外头领来了两名年龄稍长的宫婢:“小姐,这两位姐姐会领小姐到今日上课的地方。” 冯芷榕点了点头,又道:“你们不是得跟着我的” 鱼竹道:“奴婢们自然得跟着小姐,但安秀宫头一日另有规矩,因此还得劳烦安秀宫的姐姐们领路。” 冯芷榕看着那两名宫婢,姿态虽是端正,但眼底不如鱼竹与方纯二人那般毫无杂质,看来当真是个一般的宫婢,便也收敛起姿态道:“劳烦二位领路。” 那二名宫婢眼底出现了些许惊讶,连忙向冯芷榕福身道:“小姐请。” 冯芷榕的眼睛不住一亮,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般──或许自己方才想到的主意将来也能在杨茹艾一等人身上派上用场。 她知道在现实生活当中,就算能拥有不凡的际遇──如同现今的自己一般带着记忆转世──但最后决定自己命运的还是得靠着实实在在的本事。 她相信有人就是天生好运,但却也明白人的运气总不是一路好到老。 毕竟上一世的自己起初很是好运,能年纪轻轻便前往国外发展乃至名扬国际,但后来却因为自身的疏忽与各种原因而一路向下掉,那样的记忆至今依然十分深刻。也因此她在这一世秉持着的原则便是能不惹事便不惹事,但若要搅和了就得将心眼儿提足个十成十。 毕竟,她禁不起再一次的失去──无论是这一世呵护着自己的家人,又或者自己的记忆与性命。 啊,或许现在还得加上那位对于自己而言十分特别的人──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姑且打起了精神,这才跟着两名宫婢来到了安秀宫西北面的一处两层楼房前。 “冯小姐,蓝姑姑在这儿等您。”一名宫婢说罢,便与另一名同行宫婢整齐地退到了一旁候着,没再搭理。 听见了蓝姑姑的名号,冯芷榕感到有些许讶异,但还是道了声:“有劳。”后,便走到了楼房门前。楼房门前亦站着两名宫婢,也是如同这皇宫中的所有宫婢一般目不斜视、对冯芷榕视而不见。 从大门外望向里头,正对着门口挂着一幅几乎是通天接地的字,上头只写着一个大大的“礼”字。那字写得特别宫整,就连边角的墨也收敛得十分完美。 冯芷榕知道自己不该堂皇而入,便是对着门口的其中一名宫婢说道:“劳烦向蓝姑姑通报,谦恭院冯芷榕来到。” 门口的宫婢向冯芷榕福了福身子,便转身进去通报。 冯芷榕没等多久,便看见那宫婢又是碎步走出,道:“小姐,蓝姑姑有请。” 冯芷榕点了点头,便越过门坎踏了进去。 这幢楼房从外头看来便像是一般的阁楼,走进去后却感觉十分宽敞。冯芷榕在进门前略微抬头看望,门楣上上头挂着写有“兰阁”二字的牌匾,想是这栋小楼房的名字。而透过这里头的布局,她也发现这安秀宫内的摆设都有一定的逻辑与基准在── 除了一般的字画摆饰以外,那些摆着好看却没有多大用处的大小瓶子与其他珍贵的珠宝玉饰并未曾出现在这头。此外,无论哪处空间几乎都会有整齐地堆栈着一本又一本书籍的书柜,彷佛当真是要她们来这儿读书、而无须学一些品鉴物事的社交应用技巧一般。 至于这处兰阁的摆设更是过分,四四方方的空间内竟是只有一张小桌再搭上左右两旁共两把玫瑰椅便是所有的家具。至于那张小桌上头摆着一个见方的木盒子、也不晓得是什么用途,其余的便是脚下那层比起凤华宫而言稍微薄了些的地毯还有墙上的几幅字画而已,简直快能称作是家徒四壁。 冯芷榕才踏入室内便看得玫瑰椅那处端坐着的蓝姑姑正在端详着自己,身旁还有两名年龄稍长的宫婢也是静静地守在一旁,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哪处青天升堂审问的场景。 冯芷榕也没敢多想,只是迎向前去福下身子道:“梓容见过姑姑。” 蓝姑姑没有说话,冯芷榕也就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起身。 第63章 教学 才想着会不会这板着脸孔的蓝姑姑又会像皇后一般折腾着自己的腰腿时,蓝姑姑便站起身来道:“冯小姐毕竟是官家小姐,这样对我行礼不好。”如此说着,也向冯芷榕福了身子回礼。 冯芷榕看了赶忙向旁侧了一步,道:“蓝姑姑在安秀宫教导礼仪,受学生的礼本是理所当然;然则梓容却还没开始在安秀宫上课,也无法稽首相见。” 蓝姑姑的脸色和缓了些许,道:“是个知礼的人。” 冯芷榕福了福身子表示答谢,却也没有说话。 蓝姑姑又道:“但我大烨女子在外只行万福礼,要说作揖或拜师稽首却是不必。” 冯芷榕又是福身道:“学生受教了。” “你的反应倒是挺快。”蓝姑姑的嘴边浮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你可知道为什么今日要让你先来这里” 冯芷榕不假思索地答道:“学生来到安秀宫学习,自是听从安秀宫的安排,因此未曾多想。” 蓝姑姑点了点头,道:“虽然安秀宫要教出的并非是不能有自己想法的闺秀,但进了皇宫该听的规矩也是要听的。昨日看着小姐进退有方,看来这礼仪也是不必多学,但小姐的仪态还是得改改……” 冯芷榕的心中咯噔了一下,有着不好的预感。 这时仍站在玫瑰椅后头的两名宫人端起了摆在小桌上头的木盒子,走到了冯芷榕身边,冯芷榕不明所以、却也目不斜视,又见得蓝姑姑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道:“走路的仪态很是讲究,每一步都有每一步的规矩与道理,在安秀宫里头的小姐们都得学个一年半载才能有个模样,但我看小姐走路的姿势好虽好、却不像是位大家闺秀,因此便得让小姐练练。” 蓝姑姑一面说着,这也走到了两名宫婢旁,将宫婢手上端着的盒子打开。 冯芷榕一看,里头是一块正蓝色的方巾,不知道包裹着什么玩意,看起来很是扎实。 “奴婢待会还要去给其他小姐们上课,这练习的方法便只与小姐说一次。”蓝姑姑伸手去拿盒子里头的物事,道:“这里头包着的是几本书,且让小姐顶在头上在这房间里走到午饭前便好。” 冯芷榕听了脸险些没一黑,直在心里头喊着虐童。 蓝姑姑继续说道:“就像是头悬着线一般,腰杆得打直,脚下跨出的每一个步伐都要一致……我且将身旁的这二位宫婢留给小姐,若有什么疑问只要问她们便好,这便是你今日上午的功课了。”说着,便将手上的物事交给了另一名宫婢。 冯芷榕又向蓝姑姑福了福身子道:“学生明白了。” 虽然前世也因为职业身分的关系,学过不少美姿美仪,但蓝姑姑这样的要求简直是虐童、也不想想她才刚满十岁啊!小孩子饶是精力旺盛、骨头可禁得起这般折腾 什么叫做走到午饭前 那可有足足两个时辰!共计四个小时! 且不说中间或许不能休息吧!从前在学习美姿美仪时的确也是很累,但那毕竟是以发育已然完全成熟的大人的身体在走,再怎么累、撑一下便好! 现在这副身体只有十岁!十岁而已!骨头都还没长实呢! 冯芷榕忍着自己的耐性、绷紧自己的理智,总算规规矩矩地目送蓝姑姑离开。 而自己本来以为今天便有机会踏入这练蛊场与人”一较高下”,却想不到还没踏入练蛊场和人切磋、自己就被丢进了这合理又合法的刑场。 冯芷榕浅浅地吸了口气,那股早就被自己埋藏两世,深存于骨子里头不服输的个性便渐渐地升起。 说什么要练个一年半载呢 开什么玩笑! 冯芷榕的眼底闪过一抹耀眼的光芒,带着前世而来的风采。 她转身向拿着那蓝色方巾包裹的宫婢道:“有劳了,我们开始吧!” 在宫婢的帮助下,冯芷榕小心翼翼地顶起了被方巾包住的几本书。这才想起早上鱼竹替她梳头时,并没有挑着复杂的发髻,而昨日看见杨茹艾一行人时也没看她们在头上多作打扮,想来这便是安秀宫素来拥有的默契与规矩。 冯芷榕挺身走着,第一趟来回还不甚熟悉而有些生硬,但头顶上的书本在她徐徐地走了十几步后便已牢牢地定住。 接着,便是颈子下的举手投足需要好好地调整一番。 冯芷榕耐着性子,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地淡了下来。接着,竟是展现出带着自信的神采。 她在前世,可是备受赞誉的演员──这并非自傲,而是她知道自己的本事──这等基础的玩意想难得倒她,省省吧! 留在这楼房内的两名宫婢看着冯芷榕的模样,眼睛里也是放了光芒。 要知道,她们可是跟在蓝姑姑身边的宫婢,长期在蓝姑姑身边也长了不少见识,识人的眼力可还是有的。 毕竟整个安秀宫作为大家闺秀们的培训场,所选出来的教师都得是拔尖儿的,如此一来来到宫中学习的闺秀们出了宫后才不会削了皇后的脸面。 因此,那两名宫婢虽然也只是一般的奴婢,但在礼仪姿态方面可也能对整个皇宫中的宫婢姐妹们乃至后宫妃嫔们指点一二的。如今眼光如此高的她们看着冯芷榕那方才十岁的矮小身躯,不禁也佩服了起来。 如此小小年纪── 两名宫婢直勾勾地盯着冯芷榕看着,而后分别在各自的心中下了决定。 她们向来几乎不夸人,但若蓝姑姑回头问起,肯定是要赞许一番的。 第64章 准备应战 好不容易折腾了一个上午,冯芷榕好歹撑过了头一日的这门仪态功课,待到午饭前蓝姑姑又回来时,她早已走得脱力。 虽然平时都有在锻炼自己的身体,但以这副身体而言顶著书连续走上个四个小时也还是有些吃不消,是以当蓝姑姑来到时,她仅能以八成的功夫再次来回走在这方间内给她看着。 蓝姑姑来着的时候板着张脸,想来是方才上课时积了点气,但当她看着冯芷榕依然端端正正的顶著书走着时,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许多,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令冯芷榕感到无言:“小姐的性子执拗,想来这般不服输的个性往后会吃足了苦头。”说罢便使了个眼色,让自己左右的宫婢将冯芷榕头上的书拿了下来、物归原位。 冯芷榕虽然无言以对,却还是说道:“学生受教了。” 蓝姑姑继续说道:“这礼仪最初便是始于外貌,无论是举手投足的姿态又或者身上衣着与装饰,一切都不能见乱;其次便是口中的言词与应对进退……想来虽然这姿态一关难不倒小姐,但这言词上头可就得多加琢磨了。” 冯芷榕静静地听着训,又忍不住想起了昨日去怼杨茹艾一行人的言词肯定是尽数落入蓝姑姑的耳中。毕竟对方来势汹汹、而她也不是什么愿意屈就威逼利诱的人,因此出言反击便是必然。 只是昨日的反击或许也是过于激烈,若能仔细回想,的确也还是有许多话可以不说,藉以保持着双方之间虽然疏远却不至于成仇的状态,冯芷榕单是想起这点,便不得不认同蓝姑姑的批评。 况且昨日午后与靖王一席相谈,便是知道自己这样的言行或许会对亲近杨茹艾一事设下了更多难关──她倒是不怕自己要如何才能将这些小女孩的心收服,但也要有个契机让她们之间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才是。 虽然要解除现今的敌对状态也非难事,要离间杨茹艾与她身边的小伙伴们也并不困难,但若要更深入地去探究、乃至能够达成能够前往对方府邸拜访的闺密或者知交就是个问题了──毕竟她在一开始便在对方心中种下了疙瘩,而人类很奇怪,就算往后再如何交好,在来往过程当中以为已经抚平的小疙瘩都可能迅速扩张诚如裂谷般的伤痕、阻碍彼此近一步来往…… 的确如靖王所说,那不见得是条走得通的路,但是既然有任何一丝的可能、便不该放过。 她当时答应靖王的原因也很简单,并非她沉迷于男色当中,而是靖王所言的内贼一事总让她心中觉得不踏实。 毕竟现在她生于大烨、大烨是她的家,而她也知道任何时候的战争甚至是改朝换代、江山易主,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且不言征战劳民伤财吧!若要说起改朝换代一事可就更麻烦了,新登基的君主就算不杀伐朝臣好了,在朝为官的人会遭遇些什么逆流、乱流也是能想见的,尤其她出身的冯家男丁们几乎都在朝为官,这样的事情她不得不防──纵使知道自己所尽的可能仅仅只是棉薄之力或者终将无功而返,但只要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又是在她能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都必须捻除。 那同时也是为了报冯家与她此生庇护之所的恩情。 此时,只听得耳边蓝姑姑的声音继续传来:“今日午饭后,你便去北面的花园绕绕,好好磨练、磨练你的言词,别再得罪人了才好。” 冯芷榕听了只想苦笑,却不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因此也只是乖乖地应声。 蓝姑姑又是在她身边走了几圈,这才道:“很好,这十日你便依照这样的日程走──早上的课堂时间来这儿练习走路,午饭后便去与众家小姐们磨合一回,至于下午的课你便回去歇息、十日后自然还会有安排。” 蓝姑姑见冯芷榕似乎没什么意见,只是乖乖地将自己的要求照单全收、也未见有其他的表情浮出,便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都知道了,便回去吧。” 冯芷榕福了身子道:“谢谢先生教诲。”说着,便退了几步就要转身离去,但蓝姑姑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眼睛一睁,道:“等等,你叫我什么” 冯芷榕愣了一下,道:“蓝姑姑教授礼仪,而我为姑姑的学生,所以称呼蓝姑姑为先生。” 蓝姑姑道:“你说的虽是不错,但在宫中、在其他小姐们面前莫要这么称呼我。” 冯芷榕问道:“这样是否不合规矩” 冯芷榕头一次看见蓝姑姑面有难色的模样。”是,纵是我现在任教于安秀宫,但在宫中的名册上毕竟还是一名宫婢。” 冯芷榕抿了抿嘴,道:“学生不敢多问,但蓝姑姑的的确确不是一名宫婢。” “我虽然蒙获娘娘恩准,对天家以外的人无须自称奴婢,但还是不能忘却自己的身分。”蓝姑姑的语调放软,道:“若小姐要自称学生、也还算符合规矩,但若要称我为先生,可就不合规矩了。” 冯芷榕想着蓝姑姑或许有什么隐情,便也不再为难蓝姑姑:“学生知道了,往后便称蓝姑姑为姑姑,但学生心里还是会将蓝姑姑作为先生尊敬的。毕竟尊师重道也是大烨倡导的规矩。” 蓝姑姑看着冯芷榕回答如此得体,口中说着的尊敬也并非逢迎拍马、而是真心话,后头还搬出了大烨的规矩来说服她,可真是用了心。当下对冯芷榕的好感也提升了几分道:“那就离开吧。” 冯芷榕再次对蓝姑姑行了礼后,这才走出了这幢楼房。 连续走了四个小时没弯过腿,这才跨着门坎踏出去,冯芷榕只觉得全身筋骨都被扯坏了一般,当下可是顿了一下险些没失了仪态。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一抽一抽的,彷佛都不受控制一般。 她看着鱼竹与方纯迎了上来,便知道自己还得再坚持一会儿,这才又吸了口气,忍着走回了谦恭院。 当冯芷榕在送上午饭的宫人们一一报上了菜名,又走出了房间候着时,冯芷榕维持着的端庄的脸色这才变得难看起来。 双腿彷佛被冻住了一般无法随意地移动,就连脚底板也都十分刺疼。 鱼竹与方纯看着她的脸色并没有说话,而冯芷榕也是心念一转,这才快速地吃完了这餐,又找了借口将两人赶了出去,关上了房门,这才开始替双腿做了舒缓的体操与按摩。 这样的姿势在古人看来或许有些奇怪、甚至对于移位大家闺秀而言有些”粗野”,因此她也不想让人知道。 而她当前的首要目标便是将自己的精神恢复个十足十,这才能应付接下来要踏上的战场。 冯芷榕一面按摩着自己的腿脚、一面想着策略,也幸好自己的身体年轻,恢复体力的速度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快上许多,因此不一会儿便已恢复了六成力气,重新打开了房门准备前往北面的花园处准备“应战”── 第65章 给姐姐赔礼了 安秀宫北面的区域大致上分为三个区块。 在正殿以北有座小花圃,是给小姐们莳花弄草的地方,再更往北是一排屋子,正中间最为宽阔的屋子是北殿、也就是给安秀宫众家小姐们午后休闲的场所;而北殿两侧各自座落一间对称的两层小楼房,西面称为兰阁、是蓝姑姑的屋子,东面称为蕙阁、是洪舒姑姑的屋子,两者规格相同,一层楼用于歇息、一层则用于办公;至于蓝姑姑所言的北面花园,得从北殿与两栋阁楼中间的走廊穿越而过方能前往。 平时闲暇的时候,例如午饭后一个时辰的时间或者每隔五日的休沐日,众家小姐们多会聚在北面的花园处闲逛或者在北殿内品茗、斗棋,亦是十分热闹、一丁点儿也不见无聊。 其中自然也是有些小姐们更宁愿在自己的房间内看书或者因为贪嘴而跑到东面的屋子内拿些点心与密友们共同享用,但这些冯芷榕都还没经历过、也没什么兴趣。 当冯芷榕穿过了回廊,来到了花园时,果然看见许多比自己年长些许的姑娘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笑或闹、很是开心。 据冯芷榕所知,安秀宫内目前包含自己在内也就三十一名正在其中学习的女子们──然则放眼朝中大员们如此之多、功臣或也不少,想来总和的子嗣或许不下数百,但能够入宫学习的女性们却是如此稀少,这也让冯芷榕忍不住升起了一些疑惑。 冯芷榕不愿唐突出现在花园中,是以她选择先沿着最外围、人也最稀少的步道开始,再螺旋状地越走越往内靠。她选择以螺旋的模式由外往内绕的路线其实也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想勘查一下安秀宫花园的地形、顺带观察正在花园里的少女们的姿态──只有凡事都得先熟悉了,才能避免任何可能的意外发生。 北面的花园也几乎是对称的布置,东北角与西北角各有一座能容纳六至八人左右的凉亭,凉亭旁各有一座池塘,两座池塘之间有条小河道相连,各自又有绕出安秀宫的水道,看起来是活水。 其余的步道有宽阔到超过十尺宽的、也有窄至只能容得下三人并肩行走的小径,一旁点缀着四季的花草树木,设计上简约而雅致。 她这厢假装着自己正在赏花草风景、一面熟悉着花园的道路,另一面自然也就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宫中的一切都是一双双眼睛睁大看着的,虽然有些小姐们已经将视线投向她那边,却也少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 冯芷榕这才觉得奇怪,难不成这些小姐们当真都与杨茹艾一行人不一样,都是识得大体之人 她才不信。 正想着为什么那些小姐们为什么会与杨茹艾甚至是江含等人有这么大的差异时,简直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自己走着的这条石头小径只有三个人宽的距离,再往旁就是草坪。 虽然草坪上头明显地有被人踩过的痕迹,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狭路相逢、越是要守着那不甚严苛的界线,彷佛这样的界线就代表着她们的尊严一般,得死死地揣着。 朝着冯芷榕这头走来的是杨茹艾与另一名看起来年龄稍长的少女。那名少女神色冷然,却似乎不是故意摆着的脸色、而是天生使然。 杨茹艾看见冯芷榕、脸色自然没好到哪里去,而身旁的少女神色隐隐一动,似乎是察觉了杨茹艾的不对劲。 冯芷榕本来就打算重新与杨茹艾打好关系,加上自己内心早就是名成年人、并不会因为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因此也就顺势屈了屈膝做了个平辈的礼节,道:“杨姐姐,又见面了。” 杨茹艾看着冯芷榕先行了礼,这才不情不愿地回礼道:“妹妹多礼了。” 冯芷榕又对着杨茹艾身旁的少女行了平辈的礼节道:“我姓冯、名梓容,是詹事府冯詹事的女儿,昨日才来到安秀宫,今日头一日开始学习,姐姐有礼了。” 那名少女的仪态也非常好,行礼的举止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赵明韵,家父吏部尚书。” 冯芷榕又是按了按身子答礼,这才与杨茹艾说道:“杨姐姐,昨日梓容让江小姐给气了,连带姐姐也被牵连了进来,这厢得向姐姐赔罪。”说着,又按下了身子不愿起身,而她的言词之间也明显地将杨茹艾与江含之间分了个亲疏。 冯芷榕嘴上说得从容,心里头却是忙着估量着杨茹艾与身边的赵明韵究竟是什么关系──赵明韵自称为吏部尚书的女儿,而那吏部尚书可是正二品的官,加上吏部又是主掌着官员的任用、考核,虽然有关杨茹艾父亲杨栋的升迁应是隶属兵部管理,但从前杨栋是个前军经历司的经历、是文职,或许这当中也与赵尚书那头有关才是。 大烨当朝可是规定虽然武官诸如校尉与将军等武职是经由武举而来、归给兵部管理的,但位于军中的文职也多因为是从吏部那儿借调科考而来的文人,因此还是有不少职位得过过吏部的印子。 虽然不知道年代久远、也不确定是否跟吏部有关系,但若能多一分摸索、或许也能找出些什么值得研究的情报来。 赵明韵听了冯芷榕的话,便是略微偏头对着杨茹艾道:“人家可给你赔罪了。” 杨茹艾也看了赵明韵一眼,却是心里还是有气,也道:“明韵,昨日的事情我真没骗你。” “但是冯小姐说了,她是给江含气的。”从赵明韵的口中能听得出她对江含没什么好感,因此这厢倒有些偏坦:“且不论冯小姐让你觉得别扭,但我便说过那江含还有王如衣都不是好人、但你偏要与她们在一起;伯父可是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你,但我却总觉得力不从心。” 杨茹艾跺了跺脚,驶了性子没再说话。而冯芷榕这时也趁机道:“赵姐姐,杨姐姐会生我的气也是正常,毕竟昨天被那江小姐的声音吓着,顾不得一时口快……昨天晚上我也反省过了,本还想着今日不知道该怎么跟杨姐姐道歉,却不想碰上了这个好机会。” 赵明韵点了点头,看来她对昨日的事情也略知一二。”那江含并不是什么好人,你也别往心里去。” 杨茹艾看见赵明韵如此说,便也随口道:“那我便原谅你了。”随后又对着赵明韵道:“昨天我被先生称赞的字画让葛悦宁给泼了脏水,江含和王如衣是在给我出气,她们也没别的意思。” 赵明韵皱了皱眉,道:“葛悦宁是该与你赔礼,但你带着人去兴师问罪也就太过了。” 冯芷榕静静地看着两个人说话,虽然那杨茹艾可是正一品都督的女儿,但对赵明韵这二品吏部尚书的女儿似乎很是听话,两人看起来便像是亲姐妹。 杨茹艾呶了呶嘴,道:“那我不会要向葛悦宁赔礼吧” “葛悦宁这般胆小,看见你要跟她赔礼,不会多生事端”赵明韵抱持着相反的意见:“你这样挺好的,反正也别再跟江含那些人往来了……王如衣再过半年便要走了、只消晾着她便好,却是你还要在这里待上一年半的时间,若再继续与江含那种人混着,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 “江含的确很冲动……”杨茹艾这会竟然是帮江含求情:“她今年才入宫学习呢!只是少了点心眼、还不太懂规矩,往后慢慢劝着便是了。” “不懂规矩”赵明韵看了冯芷榕一眼,道:“冯小姐便是知礼仪的人,倒是你,原本这礼仪成绩还名列前茅呢,今日便被蓝姑姑训斥了。” 杨茹艾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说罢,赵明韵又与冯芷榕赔礼道:“把冯小姐晾在这里真是失礼。” 冯芷榕道:“不会,还谢谢赵姐姐与杨姐姐愿意听我说话,杨姐姐也说了要原谅我,心里的心结便是松了些。” 杨茹艾听着抬起头道:“只是松了些我都说原谅你了!” 冯芷榕听了这话简直要笑倒,虽说昨日也是自己说得太过,但杨茹艾气焰过分嚣张也是事实,两人一来一往互相道个歉就算扯平了,却是这厢她又这般冲动地想要惹事、可还让自己啼笑皆非! 事实上,她根本不想与这种半大孩子计较,只是杨茹艾这厢话说得不上道,也让她得在心中斟酌了半晌,才开口道:“杨姐姐,这话便不在理了。” 杨茹艾听得冯芷榕又要辩驳,脑子不禁联想起昨日冯芷榕的伶牙俐齿,脸色自然也沉了下来。而一旁的赵明韵似乎也是想看看冯芷榕是怎么样的人,因此也没作声。 冯芷榕有心交好杨茹艾、自然也不会再将锋头指向她,而是道:“昨日与我针锋相对的毕竟是江小姐与王小姐,我的言词过于锋锐、波及了姐姐,这才想与姐姐道歉。但毕竟昨日在场的也不只姐姐一人,这心结……姐姐比我年长,可教教我怎么完全松开啊”冯芷榕故意做出无奈苦笑的模样,而这点似乎也很奏效。 杨茹艾也茹冯芷榕意料中的一般,不是一味蛮横不讲理的人,一时之间也就缓下了神色道:“是我误会了。如果你想与江含和王如衣赔罪的话,我倒是可以替你说情。” 省省吧孩子!冯芷榕听了这话简直要昏倒。 她却没想到杨茹艾生得如此天真。还是说她脑子本来就不好使 “多谢杨姐姐好意,但是……”冯芷榕面有难色:“除却江小姐昨日与蓝姑姑告了恶状以外,我也亲眼瞧见王小姐竭尽所能地想将杨姐姐推到前头呢,这样的人且不说我实在不愿意与她赔罪,就连日后恐怕也得避着点……” 冯芷榕说得为难,而赵明韵这时也开口道:“的确是不必赔罪,那二人一者冲动暴躁、一者奸险狡诈,的确是避开得好。” 赵明韵一面说着,又向冯芷榕道:“不过你也放心,今日江含可被教训得足了,蓝姑姑还说了要将她禁足一个月、以儆效尤。” 第66章 禁足 禁足 禁足是多大的惩罚 冯芷榕不知道禁足一个月的处罚究竟多么严重,又想着自己初来乍到,提出问题应是无妨:“我这才来安秀宫,不懂这里的规矩……赵姐姐,禁足究竟是多大的惩罚” 赵明韵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但还是解释道:“除却犯了严重的过错、发放出宫以外,最严重的惩罚便是禁足了;被禁足的人每日也只有上午与下午各一个时辰能在自己的院子里走绕,其余的时间便是连房门也不能踏出去……而且接下来这一年期间也不能与宴、甚至也不能离宫省亲了。” 冯芷榕想了想,这安秀宫虽然大,但若连自己的房间也不能踏出去,每天在那只有几坪的房间里转,不疯也得疯了!”江小姐虽然昨日说得可过分,但不至于……要禁足一个月吧” 赵明韵不知道冯芷榕为什么会突然替江含说话,听着可是不乐意,便是冷着脸色道:“她屡次破坏规矩,没被赶出宫已经是姑姑们的仁慈,这次禁足一个月也没指望她能得到教训,就是让人的耳根子清静些罢了。” 杨茹艾本来就知道赵明韵不喜欢江含,一时之间也不敢再为江含说话,但毕竟这江含与她多少还是有些姐妹感情的,因此也尽量地将话题转开道:“昨日下午的课时,大家都给蓝姑姑训了一顿,算是长了教训啦!我以后也不会那么冲动,明韵就别为我担心了!” 杨茹艾向赵明韵撒娇似地说着,冯芷榕在一旁看着,竟然还以一副旁观者的角度觉得杨茹艾这样的个性或许还挺可爱的──只是究竟她算是昨日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往后又得与杨茹艾交好,因此也没沉浸在自己的观察中,心中的算盘在两人面前默默地打个不止。 况且虽然杨茹艾在赵明韵跟前服软了,但那毕竟是她们两个的事情。冯芷榕猜着她们或许打小起便是闺密、感情才如此好,而自己若要插上一足的话、可还得顾忌着那赵明韵是否会疑心自己另有所图。 赵明韵或许是在意冯芷榕的存在,又道:“我们杵在这儿说话也不好,看是回头到亭子里去坐坐。” 杨茹艾看了冯芷榕一眼,表情有些不情愿,而冯芷榕也像是会意一般地道:“多谢赵姐姐好意,我便心领了。今天本来便是来这里走走、看看这儿的模样,也没想要打扰姐姐们的休息时间。” 赵明韵脸上出现了一抹狐疑,又道:“这段时间本来就是安秀宫排好的休息时间,你如此生份,莫非只是想来给茹艾道个歉” 冯芷榕看见赵明韵就要误会,便也慌忙解释道:“不是,我这只是与两位姐姐巧遇而已,只是蓝姑姑给我排的时程与姐姐们不同,我今日午后却是得回自己的院子读书的。” 这会提问的换作是杨茹艾:“为什么我才想今日上午怎么没看见你,蓝姑姑给你排了什么课” 冯芷榕听得杨茹艾提及上午的课程,又觉得自己脚上的酸疼又爬了上来:“蓝姑姑给我安排了仪态课,让我顶著书连续走了两个时辰。”说着,脸上还表现出恰到好处的苦色,代表自己真的有些吃不消。 杨茹艾听了讶道:“走了整整两个时辰”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是啊!连续走了两个时辰,虽说姑姑交代完功课后便离开了,但我也没敢停下。”这话说得俨然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若是不知情的人还当真以为冯芷榕只是位乖巧可爱的孩子。 杨茹艾摇了摇头,道:“那样的课程我们可是入宫的第二年以后、每个月才消走上一次的,蓝姑姑对你可严苛、莫非也是惩罚” 赵明韵倒是抱持着不同的看法:“兴许是姑姑特别看重你了。” 冯芷榕的确未曾想过那么多,但如今回想起来,蓝姑姑模样虽是严格、却也与严厉沾不上边。”我只是猜想许是我来得晚,蓝姑姑想让我多磨磨、免得赶不上姐姐们的功课。” 杨茹艾道:“但是你这般课也太过分了点,连续走了两个时辰,腿不得走断了” “是很累,但既然姑姑决定如此安排,也是得认真地做好。”冯芷榕没敢表现出过于乖乖牌的模样,怕这样的表现太过矫情、又惹得两人疑惑,便也出口抱怨了几句无关轻重的话:“只是这连续走着也着实累了,方才要吃午饭时才发现自己的膝盖现在弯也不能弯,便连坐到椅子上也得费一番功夫,眼下还是站着好。” 赵明韵听了便道:“你今日回去时便让人烧盆热水泡泡脚吧!若是没好好应付可会坏了腿。” 见赵明韵说出了关心的话语,冯芷榕也是表现了十足的善意:“姐姐说的是,否则蓝姑姑还要我多走上九天……可还有好长一段时日得折腾。” 听到了冯芷榕这样折磨人的课程共要连续进行十日,杨茹艾这会儿可真的讶异:“不成,我看蓝姑姑可是存心刁难你了!你这样走个十天,你才……几岁而已,万一腿坏了可怎么办!” 冯芷榕还没说什么,赵明韵便出口斥责道:“别说什么刁不刁难,就怕这附近没耳朵!” 杨茹艾身子不住一震,便道:“我这不是担心她嘛!” 冯芷榕笑道:“多谢姐姐担心,但是来这安秀宫前我便有心理准备了,再怎么样三年后出去也得是不让娘烦恼的大姑娘呢!” 冯芷榕表现的方式如此调皮,就连神色一直都很冷淡的赵明韵也忍不住牵了牵嘴角,而杨茹艾的心思没那么复杂,自然也开始觉得冯芷榕或许当真是个好人,昨日所受的污辱与委屈当下竟也是淡了去。 赵明韵道:“是了,本来蒙获圣恩、得了入宫学习的机会,就该好好地学习,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就算宫里头没人想管,却也不能过分。” 杨茹艾听着可是不服气:“但是从前姑姑也说过了,女人无论是在宅子里头或者要与宴,碰上的可都会是那些弯弯绕绕,这么点小心思还是得有的。” 冯芷榕听了实在是满脸黑线,有人能把这种事情说得这么白的吗 还是说蓝姑姑的礼仪课纲里头有个叫做社交厚黑学或者社交心计学之类的── 杨茹艾看着冯芷榕似乎在发愣,便也好心地解释道:“你才刚来,还不懂。女人主持内宅本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将来以我们的家世地位和嫡女身分,要嫁的对象可都是有头有脸、门当户对的人物,那些人家里头肯定还会有几名妾室与通房丫鬟,要主持偌大家宅、又得防着妾爬到自己头顶上,那可累人呢!” 冯芷榕来自后世,自然没有想那么多。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着,自己距离出嫁还有五年呢,且不言从前靖王是否有通房,在这五年间靖王不晓得会不会耐不住寂寞、找个年龄相仿的女子抬入王府就算是靖王都没把心思放别的女人身上好了,将来的日子处得久了,会不会还想要图个新鲜 想到这里,冯芷榕便觉得心中一抽一抽的,很是疼痛。 上一世的她只有两次恋爱经验,一次是因为对方知道她即将出国深造,因此主动提及分手、最后算是好聚好散;第二次便是她有了名气,而那个人只是图谋着她的名气企图为自己炒作。除了明面上与她交往、炒新闻以外,私底下却是养了好几个崇仰他的稚嫩女友、更没跟自己在外头厮混时认识的老相好们断绝联络,甚至到最后自己达成了目的后便开始对她冷嘲热讽、使尽精神上的折磨,甚至还让自己的女友们在自己要公演前特地跑来剧场公开与自己叫嚣…… 那时她的感情已经放得很深,因此回想起那一幕幕还真是鲜血淋漓、无比疼痛。 第67章 老气的小姑娘 杨茹艾看着冯芷榕脸色不好,便道:“你也别太放在心上,男人有几名妾室很正常,只要我们把宅子的大小事给操持好了、他们自然没能拿我们如何,我们毕竟家世还是有的、更别提是个明媒正娶的嫡妻呢!” 赵明韵道:“也别说这么多了,妹妹还小呢,与她说这些可不是让人多想吗” 杨茹艾噘了噘嘴,道:“但是我说的可是事实嘛!像是我爹他疼我姨娘疼得紧,但是对着我娘还是得客客气气的……” 冯芷榕勉强地牵了牵嘴角,道:“茹艾姐姐说得不错,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难以接受。” “能接受才怪!” 一道声音从冯芷榕身后不远处传来,冯芷榕稍退半步侧身一看,便见得一名身着枫红色衣裙的亮丽少女大剌剌地走向了正在谈话的三人,那名少女身后跟着的还有葛悦宁,如同冯芷榕昨日看见一般娇弱、毫无气势。 原本站在冯芷榕身后的鱼竹与方纯退到了一旁的草地上让道,而杨茹艾看到那名少女身后的葛悦宁时,脸色也不禁有些难看,显然又是想起了昨日的冲突。 只见得那名少女先是道:“明韵、茹艾,怎么杵在路上聊天啊也不到那头亭子里去坐坐!” 赵明韵没有说话,倒是杨茹艾的语气间不是特别客气:“我们才从亭子那离开。” 那名少女不以为忤,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冯芷榕身上,又道:“怎么没看过这位妹妹,看起来不大、几岁啦” 冯芷榕向来最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人,但当下却也不想横生枝节,便也稍稍退了一步行了个平辈礼道:“妹妹冯芷榕,是詹事府冯詹事的女儿,昨日才来到安秀宫,姐姐有礼了。” 说着,却没打算回答自己的年龄,算是暗暗地作为对方举止冒失的一点小抗议。 那女子却似乎毫不在意,而是同样行了个平辈的礼节道:“我叫唐然燕,父亲是从二品的参知政事……对啦!你几岁我十四了!” 冯芷榕听了简直要昏倒,这不是死咬着别人的年龄不放吗──然则虽是如此暗暗在心中埋怨,当下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回答道:“前些日子刚满十岁。” “十岁,我瞅着也瞅不出来啊……”唐然燕上下打量着冯芷榕,又盯着冯芷榕道:“明明矮不隆冬的,好像没吃过饱饭一样!但是这礼节行得好像练了几十年一般,明明是个小姑娘,却是老气!老气!”说着,还一边摇了摇头。 老气你个大头鬼! 冯芷榕直忍着心中的腹诽,没说什么。倒是杨茹艾意外地帮她说话:“唐然燕,人家初来乍到的,你这副德行我们虽是习惯的了、但就不怕吓着了人家吗” 唐然燕哼了哼声,道:“你昨天不就没吓着人家了,我又怎么会吓着她” 杨茹艾听着拉下了脸,也不说话。冯芷榕眼看着自己原本要打好的关系又要乱了套,正想说些什么时,便看得赵明韵冷着张脸道:“左右也不过是她们两人的事情,现下我们聊得正开心,也难为你想帮人出气了。” 赵明韵这话说得刺耳,但唐然燕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明韵,这事情的确一码归一码,但我说的也是实话……”说着,又转向冯芷榕笑嘻嘻地道:“我可没吓着你吧!” 冯芷榕自己在心中斟酌了一会儿,这才有些迟疑地开口:“这话该怎么回答才好” 唐然燕一愣,道:“什么” 冯芷榕早想好自己要扮演的身分,便也很顺畅地接了话:“若要说被姐姐给吓着了、便对姐姐失礼,若说没有,又是明白着骗人的事情,这让我很是为难啊!” 唐然燕听着便会意了过来:“我说的果然不错,你这小姑娘老气!被吓着了便被吓着了,直说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冯芷榕故作为难:“但是不这么说的话,大人们又会说我太过放肆、不懂说话,便只好练习着这么说了。” 赵明韵这时哼了哼声,冷不防地帮了腔:“梓容这么说才是正确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直来直往,就算开罪了人也不在乎。” 唐然燕对于赵明韵的冷言冷语似乎未曾在意,只是笑嘻嘻地道:“我从头到尾可没攻击过别人,若是像我这般毫无心计的女子还能开罪他人、这世界不就没道理了吗” 冯芷榕在心中自顾自地翻了白眼,就觉得这般天真活泼的姑娘在想法上还当真跟自己前世年少时的概念有几分相似──那时,她一直以为都是我不犯人、人便不犯我,却想料不到人心难测,更多的人只是因为莫明地觉得看着某个人不顺眼,就会没由来得讨厌对方,而这种讨厌或许放在孩提时代也不过是拌拌嘴或者排挤人便罢,等到更大了些许,或许就会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虽说她也曾经想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是就算一个人再可恨,在对方没有谋害他人、构陷他人甚至也没造成他人困扰的状况下,就可以没由来地攻击对方吗 冯芷榕只想着这位唐然燕果然也是大家小姐,这才能在父亲的保护下张扬过日──她的父亲是参知政事,没记错的话也是位从二品的大官;这参知政事也算是在朝廷当中极被皇帝看重的一员职位、亦为相群之一,而拥有如此位高权重的父亲,自然在家里头也无须太多心计便能快乐地生活。 想来,这样的人还真是快活。 只是待到未来出了娘家、嫁入另一处门户,也不晓得婆家能不能容许她任性,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呢!──这样略嫌苛薄的想法同时也是冯芷榕在此生约莫七、八岁起的烦恼,她在冯家过得舒心,却不晓得将来的夫家能不能也活得如此顺遂。 如今虽是晓得自己的婚约对象究竟为何人,但心里头的惶恐却丁点儿也未曾消减。 杨茹艾本来就不想再搭理唐然燕,但听了她的话后还是忍不住答腔:“这可难说,利益当先,就算我不犯人、人也会犯我。” 唐然燕这时也没再找杨茹艾的麻烦,似乎她本来就没怎么讨厌杨茹艾,而方才怼了她那么个一句也是因为自己过于心直口快──只听她这时哼了哼声,道:“反正不管怎么样,如果对方要打过来,那本小姐也不介意与对方好好一较高下呢!” 杨茹艾听着忍不住吐槽道:“较什么高下啊你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唐然燕嘻嘻地笑道:“你们却不知道,上回我回家省亲的那次、才头一回看到我爹新纳的那个姨娘,啧啧,那女人才长了我几岁、却是风骚得很!后来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吗那样狐媚的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好货!结果啊……” 唐然燕停了一会儿,就像是宣告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她这姨娘的位置没坐稳,就忙着要吹枕头风,想要扣住我那未出嫁的庶姐的妆奁费用给她肚子里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结果被我爹一巴掌掀了!” 冯芷榕听了只觉得无言、更升起了些许厌恶,别人家的事情她是管不着,就算那位妾室的行为再怎么不着调吧!人家肚子里毕竟还有孩子,身为一家之主就算再怎么讨厌自己纳的妾,也该顾虑到自己的血脉吧! 果然,正当冯芷榕如此想着,赵明韵便已然开口道:“……你那姨娘肚子里还有孩子。” 唐然燕道:“那姨娘壮得跟牛一样、连胎气也没动呢!估摸着我那爹下手也算知道轻重的,活该他这把年纪了还抬妾入府让自己闹心,我娘是没说什么,但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教那狐狸精咱们府里头的规矩!” 杨茹艾这时发了声:“这跟你刚才说的一较高下有什么关系” 是啊!突破盲点了! 冯芷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被唐然燕生动的故事给吸引,直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是什么。 “喔!这个啊……”唐然燕这时拉长了声音,得意洋洋的表情彷佛在炫耀。 第68章 相处 “前些日子因为我娘病了、便就向洪舒姑姑告了假回家住个几天……”唐然燕这时候看了冯芷榕一眼,像是特地为了她而解释一般:“我家也是在京城,来回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这午时才赶到了娘身旁探病、连午饭都还没吃,那狐狸精倒是挺着肚子殷勤地跑过来说要跟我请安呢!” 唐然燕这时呶了呶嘴,道:“本小姐岂是好惹的就算她再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如果犯着了我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杨茹艾打断了她的话:“唐大小姐,你还是说重点吧!” “快了快了!”唐然燕挥了挥手,脸上的表情却也不见烦躁:“那狐狸假惺惺地与我说道我再过几年就要出嫁、便是人家的姑奶奶,瞅着我住的院子里头有些好物事、还有她想要的丫鬟,说着要我让给她呢!” 听到了这里,便连寡言的赵明韵也忍不住开口道:“这妾也忒大胆了。” 唐然燕点了点头,道:“就是!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分,只是仗着肚子里有团还没蹦出来的肉团子就想欺到本小姐头上来这也忒过分!还当我不晓得我院子里头的丫鬟曾经得罪过她、她想把人要过去折磨呢!所以我就提议啊!想要我的物事与丫鬟的话、得先跟我打一架再说,若是打赢了,我也没二话,便都给她!” 杨茹艾巴巴地道:“唐然燕,就连我在家里都没敢这样跟姨娘说话,你怎么这么能说” 唐然燕哼了哼声,道:“就因为学过几年拳脚呗!打是打不过那些练家子,但对付一个姨娘绰绰有余!我虽不能动她肚子、但打她脸总行了吧!了不起回头再给她配几付安胎药!” 杨茹艾道:“你真打了” “我真打了。不过也只是送她两个耳刮子罢了!第一个便说是府中主母生病、她不去照料便罢,还想这些有的没的;至于第二个,就直说她对嫡小姐不敬、觊觎嫡小姐的财物。”唐然燕似乎对自己的举措很是满意,又道:“后来那狐狸精不知道是吃错了药不,直接也向我打来呢!还好本小姐躲得快,又趁乱赏了她两个耳刮子,这叫什么……大获全胜!” 冯芷榕听得无言,只想着唐然燕口中的这种“打架”真没水平。 她很不喜欢暴力,更不喜欢不平等的暴力。 虽然不想管别人的家务事,但是这等显摆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当下便是想要开口转移话题,却是这时便看着一直躲在唐然燕身后不说话的葛悦宁悄悄地扯了扯唐然燕的袖子道:“然燕,姑姑来了。” 葛悦宁的声音虽然小,却恰巧地让在场的人全都听到了。 众人左右转了转,发现不远处的石砖道路上正有一群小姐们在与蓝姑姑打招呼。 这时原本藏在冯芷榕心中的疑惑又升了起来。 蓝姑姑明明说了自己是名记载在宫中册子上的“奴婢”,但放眼望去众人都对蓝姑姑很有礼貌,而这等态度似乎也不仅仅是因为蓝姑姑在这安秀宫教导礼仪的缘故。 由于蓝姑姑与冯芷榕一行人隔了片草坪,因此当蓝姑姑将视线投来时,她们几个也只是福了福身子,并未说话。 蓝姑姑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便在众人略待疑惑的目光当中先后与几名小姐们交谈,而后又从容地离开。 葛悦宁的声音细如蚊蚋:“蓝姑姑是来做什么的” 唐然燕的言语之中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蓝姑姑很是客气,也未见敬畏之色:“谁知道,兴许是来交代些事情的吧!以前也没少过这样的事情,我们能管得着吗” 赵明韵微微蹙了下眉,也没说些什么。倒是杨如艾说道:“蓝姑姑从前也曾这样来过,就是特地通知人家里的事情,又或者提及课业的事。”杨茹艾瞧见了与蓝姑姑说话的女子们各个脸色不安,又忍不住想起上午礼仪课时蓝姑姑惩罚她与王如衣,又让江含禁足时疾言厉色的模样,心里倒是也留下了不少阴影。 赵明韵看着杨茹艾似乎上了心,又提醒道:“不是我们的事情别管。” 冯芷榕听着身旁两人的话,又是自顾自地估量了一番,这才向杨茹艾与赵明韵说道:“这午间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眼下看着都要过了一半,姐姐们可有需要去准备下午的课堂” 杨茹艾道:“没什么,本来就是想去喝点茶,但看来现在时间不太够了,恐怕也没能好好地煮了。” 葛悦宁这时似乎鼓起了勇气开口道:“我、我可以替你们煮茶。” 杨茹艾皱了皱眉,心中对于昨日葛悦宁泼脏了自己的字画还是有着芥蒂。 葛悦宁看着杨茹艾的表情,知道她不高兴,却也硬着头皮说道:“杨小姐若不嫌弃,就让我赔罪吧!” 杨茹艾本想拒绝,又想着既然今天自己已经原谅了冯芷榕,那么若再原谅葛悦宁也不是不行。虽然两人犯着了自己的事情轻重有别,但葛悦宁昨日的不小心却也非罪无可赦…… 一旁的赵明韵似乎读懂了她的表情,道:“那就别杵在这里了,喝茶的时间都要不够。” 说罢,便是自顾自地带着杨茹艾越过了冯芷榕、唐然燕和葛悦宁三人离去。而看见赵明韵带了头,剩余的三个人也就一同跟了上去。 第69章 五位小姑娘们的后头跟着十名宫婢,一行人看起来浩浩荡荡,也惹得花园内其他小姐们的注目。 原本性子活泼且步伐急躁的唐然燕这厢却是放缓了步伐,悠悠哉哉地落到了最后头,并悄悄地拉住了冯芷榕道:“梓容妹妹,姐姐怎么瞅着你满怀心事啊!” 冯芷榕在心中翻了翻白眼,道:“姐姐这不瞧着我初来乍到的,对于安秀宫里头的一切都诚惶诚恐吗” 唐然燕呵呵地干笑了两声,那笑声实在是不诚心:“你骗不了姐姐我,你这丫头胆子忒大、才不怕谁呢!像是那江含就算再怎么草包,气势也实在够吓人的!茹艾她更是堂堂正一品右都督的女儿,加上王如衣、仇文儿两人可是声势浩大,你还胆敢跟她们一伙人对干,可真有你的!” 冯芷榕听着唐然燕没头没脑地夸着,又看向杨茹艾那方,幸亏她们中间隔着葛悦宁、前头杨茹艾又与赵明韵说着话,这才没让她给听见。 “姐姐说笑了,我也是逞一时之勇而已。”冯芷榕并没有打算多说,毕竟按照唐然燕那得理不饶人的个性,若要将昨日的事情给延烧闹大了、对她的计划也是不好。况且那杨茹艾──虽然起初的确秉持着刻意交好的心思,但方才这一轮对话下来,也知道她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人,自然也就将先前不好的印象与偏见化解开来──若是往后要真心交好也不是不可能,因此她还想适当地多留些余地。 唐然燕言语间也不放过冯芷榕,只是道:“方才听我说了家里头的那些破事,想必是吓着妹妹了吧!待会且容姐姐我向妹妹敬茶赔罪!” 冯芷榕耐着性子简单应付了几句,又在赵明韵的领头下跟着进了北面的屋子,众人寻着了好位置后,这才听着葛悦宁道:“我这便去煮茶,姐妹们请稍等。” “我也去吧!”冯芷榕一心只想离开聒噪的唐然燕身旁,便替自己找了个理由道:“我想看看安秀宫的茶房生得什么模样!” 葛悦宁顿了一会儿,看得其他三人并未反对,这才领着冯芷榕前去茶房煮茶。 本来嘛!在冯家内的茶都是在厨房让佣人们烧好的,自己曾几次想要亲手试试、都被以年纪小为由而赶了出去,只有在母亲与嫂嫂亲自带领的状况下才能一同参与。 但冯芷榕还是知道,在这个年代的煮茶方法与后世单纯的泡茶法不同。虽然也是有如同现代一般泡茶的方法,但更多人崇尚着的是将茶叶叶片磨成末的方式,有点类似后世由大宋传到东北岛国的茶道。 由于所剩的时间不多,葛悦宁并没有多与冯芷榕说什么话,仅仅自顾自地领着身后的两名宫婢开始忙活起来。 “安秀宫除了这面的茶房以外都不能升火,所以我们得在这儿煮好了送去。” 葛悦宁的手脚利落,让冯芷榕看得简直眼花。 这才在那儿傻着,葛悦宁便要求她帮忙磨碎茶叶。两人四手加上四名宫婢一道忙活,过了一刻钟左右便将一切给准备好。 “行了。” 冯芷榕发现,葛悦宁在煮茶的时候特别专注,原先面对人群的懦弱之色在那当下可是一丝半毫地未见,这让她忍不住想着葛悦宁这小姑娘虽然因为个性的缘故在外会让人看轻,但只凭借着这番手艺,若能在一些斗茶的宴会上拔得头筹,也就多少能博得尊重、少些困扰。 并不是冯芷榕自顾自地为无亲无故的葛悦宁担心,而是自从她来到这一世以后便常常想着如何在这规矩与阶级比起现代还要严苛的环境中生存。而无论后世或者此世,若要更加地自由,肯定也要有一两手技艺── 她曾想过,若冯家给她选择的夫家不允许她如同在冯家拥有基础的自由、也不允许她有着不像一般女孩子的兴趣,她可该怎么过日子才好 而如今在昨日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对象是靖王后,虽然从前那般担忧的心思便因为靖王的欣赏而少了些许,却也不由得让她想得更多。 例如靖王就算能允许她拥有射箭这样的兴趣,那是不是也能够允许她隔三差五地便骑着马出城遛遛呢──毕竟这可是连冯旭也不愿意让她做的事情。 虽然起初冯旭都与她说着她的年纪太小、不合适,但待到她长大了些许后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京城的规矩比起其他城镇还要严谨许多,而冯芷榕虽能在冯府内自由自在,却也不代表不能不管外头的眼光、更不能不一道维护冯家的体面。 而未来若无变量,自己要嫁入的可是规矩更加森严的王府。 她不知道真正的靖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自己认识对方还浅、时间也还短,无法了解届时若要朝夕相处、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第70章 男色误人 在冯家的规矩宽松、可不代表外头都是自由的了,若是再往更深里头想,光是身为王妃要参与的宫宴与繁复的礼仪就让她直打哆嗦──更何况未来还长呢!靖王若是没将心思放自己身上,又转而注视其他的莺莺燕燕,自己不就又要重复上一世的痛苦了吗 接连着这么一环又一环地想着,冯芷榕这一门心思也不禁都绕到了靖王身上,当她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早已回到谦恭院内。 冯芷榕只还记得自己让鱼竹与方纯二人替自己烧个水、想要泡泡脚让紧绷的神经舒缓一下,而后便是满脑子胡思乱想至今。 现在毕竟才下午,若是沾了床、肯定会让眼线给看尽眼底的。而鱼竹和方纯这厢又是随侍在侧,也不好直接躺在地板上将脚高翘上墙壁进行抬腿运动──碍于各种礼仪规范实在难办,否则她还真想不顾不管地让自己好好放松。 于是她又想起今天直到中午的历程,一条一条地将重点罗列出来、又兀自做了检讨。 除却应付安秀宫的功课与如愿地与杨茹埃达成初步的和解与交流外,还意外地结识了赵明韵与唐然燕。 赵明韵虽然冷漠、但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就像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高岭之花一般。她在方才的一席小茶会当中知道了赵明韵与杨茹艾因为父执辈有所往来而结识,两人也是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冯芷榕自是将这层关系按在心里。 赵明韵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又与杨茹艾的父亲杨栋交好,这层关系便不得不放点心思看待。就算这当中没什么猫溺,将来或许也是一条可用的道路。 至于那唐然燕便让她有些伤脑筋了。 这口无遮拦的大小姐说起话来特别豪放,她的礼仪阶级与嫡庶区分观念特别强烈,其余倒是没什么值得提起的地方;便是她不断殷勤地与自己攀谈、让向来对人际关系并不这么热切的自己感到有些麻烦。 本来冯芷榕还以为是什么好事的八卦分子而在心里提了几分心眼防范,后来葛悦宁才悄悄地与她说了唐然燕本来就是那样的人──葛悦宁说道唐然燕为人热络、特别喜欢照顾安秀宫的新人与年纪较小的人,所以符合这两个条件的自己肯定是被唐然燕给”瞧上了”。 按照自己原订的计划,要交好杨茹艾乃至赵明韵也不算困难,至于要如何摸到更进一步的机密要事她心里也有个底,但是这唐然燕就是临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将来要怎么应付、她还是没法子决定──她本着演员的察言观色与识人本事而对唐然燕的个性摸了个七七八八,对她的热络多少也有些担心。 唐然燕那样个性的人毕竟是个变量。 上辈子她也没少过与这般自来熟的人打交道的经验,但那样的人就像是活性极大的元素,拿化学来说,就是钾吧!丢进一滩平静的水中也能闹腾个天翻地覆。 那样的人就算毫无心计、也很是危险,那般过分活泼的人投到哪一个阵营里恐怕都是会坏事的。 虽然冯芷榕并不想把唐然燕想得那么糟,但对方毕竟不是自己人、也没指望对方为了自己而多使点脑子,并且此时的自己正替靖王做事、也正为了自己家国的安危与稳定而努力着,她不想多生事端,只想要好好地完成眼前的任务。 如此,要怎么应付唐然燕呢 冯芷榕呆呆地望着天空,坐在她一回谦恭院便打房间内搬出来的椅子上,一面踢着小腿、一面想着:『那个人真是麻烦啊……』 如此想着想着,又是发呆了好一阵子,这才又想起今个儿早上勾起了她十足好奇心的蓝姑姑。 今日众人面对蓝姑姑的反应可让她好奇得紧,本来寻思着在茶会时是否要旁敲侧击地向杨茹艾等人打听,她还想着唐然燕肯定是有人起个头、便能说出一大串故事的主儿,这机会也是挺好。只是那时候她满脑子想着的是靖王与自己的未来那些还构不着边儿的事情,白白地浪费了一个可以探听的大好机会。 想到了这里,冯芷榕忍不住嘟哝了几句,又是一会儿,待到今日的思绪全都给理齐了以后,这才做了个没边儿的结论道:“唉!真是男色误人!” 第71章 靖王吃错药了? 正当冯芷榕兀自咕哝着,便听得耳边一道熟悉而陌生的声音飘忽地传来:“你说,谁是男色?” 冯芷榕下意识地回应:“这还用问,自然是──” 话还没说完,她蓦地住了口。 尴尬。 那不是男性的声音吗,为什么自己如此疏于防备? 机械式地转了身体朝声音的方向转了过去,果然、果然…… 冯芷榕的脸上闪现过一抹万分糟糕的表情,一面也没闲着,慌忙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却想不到自己一整个上午累积的疲惫尚未消除、一时之间折腾出如此大的动作也让她身体难以吃得消,这一会儿筋骨的酸疼与刺痛便让她大张旗鼓的动作出了差池── 呀啊!── 当冯芷榕双脚沾地的那一剎那,竟是该死地失去了平衡,便是看得她一个踉跄,一张带着满满慌张的脸蛋便要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完蛋了!一定很疼! 扑倒在地应当是一瞬间的事、她的脑子却还有余暇转过千万条关乎疼痛的预想,却是在下一瞬间意料外地扑进了暖呼呼的怀抱里。 靖王自然不能眼看着冯芷榕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摔倒,更何况那还是因为被自己吓着的缘故?当下自也是一个箭步地向前将冯芷榕接了个满怀。 冯芷榕脑子一片空白,直愣了好一会儿才敢抬起头来,而那双小小的手还紧揪着靖王的衣服不放,彷佛心有余悸。 看着她有别于平日傻愣愣的样子,向来不喜欢让人近身的靖王也忍不住让她多揪了那么一会儿,这才戏谑地说道:“想不到你这娃娃还挺大胆的。” 冯芷榕听了连忙放开手要后退,却是又差点要跌上一跤,还多亏靖王眼捷手快这才把她拉住。冯芷榕这会儿才站好,便是想着方才太过狼狈、实在有违自己平日苦心营造的形象,这才又不甘示弱地说了一句:“王爷也是,总说着自己一身血腥、生人勿近,但想不到王爷身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好闻? 这丫头是狗吗? 靖王看着冯芷榕小小年纪,自然还是没有太多往男女之情想去的心思,只是觉得这丫头特别,总能让他看到许多有趣的面向。 无论是城门相见时老气又世故的作态、面对保定侯展现出的盛气凌人与伶牙俐齿、在自己跟前谈起射艺的神采飞扬、与自己相谈国事时展露出狡黠聪慧……甚至是提及自己不安、向自己寻求一份单纯的确定性时那般竭力隐忍和炫然欲泣的表情,又或者如今日所见…… 如此诸多丰富样貌,却是不像一个小萝卜头所能拥有。 想来冯家人教孩子教得好,且不提冯家儿郎几乎个个有本事,便是这唯一一位尚未出阁的冯家女儿亦是如此“特别”。 靖王突然想起眼前的这名小大人说着自己是男色──虽然他的确只听见了这句,但看着冯芷榕如此慌张的模样,想来她方才的话语应当是在说着自己没错。 这样说来可是不太对吧! 虽然女子多是早熟的,但从她口中听得“男色误人”这句话可还真让他傻了眼。 这不就代表冯芷榕这十岁的脑袋瓜子里装着的早就是过分成熟的思想?竟然还能想到情情爱爱那边去…… 这当下他的心情五味杂陈,着实难以简单的字词形容。 他堂堂靖王自年幼时便开始学拳脚功夫,纵使当时他身在缪王府、没有自由的时候,亦是偷偷摸摸地向悄悄替他们伸出援手的武将们习武。 他们皇家的一干兄弟们少有人如同他一般学得认真,在同辈间也鲜有人能与自己一较高下,其余的人多像是寻常的王公贵族一般、多仰仗着自己信赖的部属。 而后,他因为若干原因在志学之年时自愿请缨,以放弃身为皇子的种种优待为条件说服一朝天子,从此为大烨南征北讨。 虽然他未曾如此自傲──但好歹征战沙场六年的光景也让他历经风霜,几度生死关头都让他面不改色,自己领导的军队也是被他砥砺得锋芒尽显,甚至还赢得了大烨边境人民们口中战神的赞誉、敌国口中死神的称号…… 然则如此的他竟被眼前的女娃娃称为男色? 冯芷榕因为二度踉跄被他抓个正着,而他这时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于是两人便这么一俯首、一仰头地大眼瞪小眼。 ──这个靖王怎么了?吃错药了?为什么脸色好像有些难看? 莫非是生病了?不像呀?看着他的眼睛和整体的状态似乎还挺好的。 向来很懂得察言观色的冯芷榕一时也发懵。 第72章 太过分了? 她自然不会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男色误人”就让靖王想得这么多。 在她印象中的靖王可是集傲慢、自信、血腥、戾气于一身的人,虽然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并不会过于沉稳与成熟,但对着自己倒是还多了几分身为成年人的耐心与宽容。 自然,她便不可能想到对待自己如此宽容的靖王正满脑子为了自己一句”男色误人”的嘟囔而满脑子飞过了许多关乎自己人生的回顾与自省。 冯芷榕一再地想着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眼前的这尊大佛,却是在脑子里的思绪千转百转后,忽地想到自己的另一个错误来──方才自己一个踉跄不小心跌在靖王怀中已经是严重的失态了,却是在对方戏谑地嘲弄着自己一句”大胆”以后,竟然还反射性地要强、直说对方挺香的。 香个小朋友啊! 冯芷榕这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崩溃。 不,不是有些,是非常崩溃──前世长年来的演员素养或许随着上一世死亡时的鲜血直流与这世母亲的羊水都给流掉了,但这一世努力了十年培养着的仪态与教养却也毁在旦夕。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此时一片混乱,自己向来冷静且应对进退游刃有余的样子都丢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回来这谦恭院前弄丢了?还是跟着葛悦宁去茶房煮茶时给烹熟了、化开了? 当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与自己的……未婚夫抱在一块儿、还基于不服输的心态说对方很香,这是什么样的姿态! ……啊,虽然确实还满好闻的就是了。 啊!不对不对不对!── 且不论上一世冯芷榕没有那个命走到那种程度,她前世虽然有过两次恋爱经验,但一者分手得太早、并未共同经历过什么人生起伏,而另一者则也因为对方根本不是真心与自己交往而没走到那一步…… 如今眼前的人若是不反悔的话,未来可是会成为自己的丈夫的喔? 而自己方才于对方怀抱中说对方的味道好闻。 冯芷榕在此世降生十年、早是耳濡目染了当代情感的含蓄,加上前世个性内向、类似的经验又稀缺,因此对这方面的感受自然也就更加敏感而害羞。 想着想着,冯芷榕的脸不禁都要红得滴血。 而那满脑子飞着跑马灯的靖王这时也回神过来,见自己仍紧紧捉着冯芷榕的手臂、而冯芷榕的手也紧紧地捉着自己,又看得冯芷榕的脸都红透,这才恢复了平时的模样道:“才想着你这小小年纪却是如此大胆,如今也知道害臊了?” 冯芷榕张了张嘴,实在难以反驳,嘴里却仍是不甘示弱:“我可是女孩子,会害羞也很正常!”停了会,又补充道:“谁让王爷一直揪着人不放。” 靖王看着两人的距离的确也过近了些,便也好好地放开她,却是发现冯芷榕的手也还紧揪着自己、这一时半刻看着也不太好看,只得哄劝道:“你也是得放开了,不然让人看到了可好?” 冯芷榕听着这才吓着缩起了手,又往院子门口那儿一看──原本被自己请去烧水的鱼竹和方纯不知道何时早就端着一大桶水放在了一旁的廊下,两人又如昨日一般在院子口守着。 “都给瞧见了,来不及了。”冯芷榕满脑子的悔恨,为什么自己这么不镇定?”我的一生清誉都毁了。” 靖王听着冯芷榕近乎嘟囔似的抱怨,不禁笑道:“为什么与本王在一起会毁了你的清誉?”更何况她尚年幼,可能懂得何为“一生”? 冯芷榕瞪着眼道:“我可是未出嫁的女孩子,这样跟男人拉拉扯扯的太不象话了!” 靖王脸上的笑意更浓:“本王再怎么说也是与你换过庚帖的未婚夫婿,这样的事情还不算太过出格。” 冯芷榕听着脸又是一红,道:“换了庚帖又如何,我这不才十岁吗?距离及笄出嫁可还有五年的时间!” “所以呢?你可是我父皇替我订下的媳妇儿,本王现在也很满意这桩亲事,所以就算有五年的时间你才及笄,本王还是等得起。”靖王在这个话题上算是占了上风,方才那”男色误人”一词对他的震撼似乎也已逐渐淡去。 “王爷没听懂,我才十岁!”说着,又是冷不防地冒出了狡黠的笑容,满带着想恶作剧的心情道:“王爷若是只对小孩子有兴趣,那么我也得早早地避王爷而远之才算安全。”冯芷榕还是碍于自身的矜持而没敢说白,不然依着她心里的想法就想直说”王爷就明白承认、您是好这口的对吧!” “……冯芷榕。” 靖王的脸沉了下来,只看他的神色无比冷然,彷佛这般艳阳高照的午后马上就要乌云密布、刮起漫天飞雪来。 冯芷榕看着靖王的神色冷了下来,也忍不住微微低下了头、紧闭着双眼等他发火。 自己似乎太过分了? 第73章 胆子不小 正才这么想着,自己的额头便被用力地一拍、给拍出了个红印子来,让她疼得直摀住额头、却是不敢作声。 “胡闹。” 靖王如此斥责着,却是未见半点怒气。 冯芷榕偷偷地看向靖王的脸,意外地发现他脸上闪现过尴尬非常的神色,却是在发现自己悄悄地打量时旋即恢复如初。 说来,她也不是不识相的人,知道这样的话题就该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可就太过了,便也爽快地认罪道:“好嘛!是我说过头了,我向王爷赔罪可好?”如此说着,言语间还带有撒娇的意味。 靖王挑了眉:“怎么赔罪?” 冯芷榕努力地想了好一会儿,却想不出什么来。 放眼她来自的现代,通常是怎么赔罪的?请吃饭吗?赔钱?赔礼物? 仔细想想靖王身为当今皇子,要什么有什么,若要不满意吃的或许还能从宫中支御厨来做,更不可能缺钱、缺礼物……而靖王的兴趣是什么?他说从十五岁开始就上战场?这样的人怎么想都需要…… 呃,护膝? 运动员不是都缺一点这种装备吗? 冯芷榕皱着眉头看着靖王,这种身外之物他们也是会备齐了的吧? 那么自己有什么本事、有什么本钱向靖王赔罪? 如果现代的方法行不通,那古代的方法呢?除了赔钱、赔礼以外,就是委身为奴、以身相许……可是自己可是与靖王换了庚帖的,怎么想都还是行不通啊!而且就算靖王好这口的、两人早晚也会结发为夫妻,但她也不想过早断送了自己身子的健康与安危,更何况她还没决定要把自己的心早早地交给他呢! 冯芷榕这会不禁又想歪了。 那张小小的脸上所呈现的苦恼之色简直要把靖王给逗笑。 “给本王的赔罪莫不是没想到?” 冯芷榕一脸纠结:“我方才就在想,王爷身为皇子、又是战功彪炳的大烨将军,肯定是要什么有什么,所以我能想到的东西都不缺的,这样我还能拿什么赔罪呢?莫不是要我以身相许吗?” 靖王听了差点没昏倒,当下也是佯咳了几声,道:“你这孩子都在冯府里学了些什么,怎么动辄都是这些男女之事?” 冯芷榕听了靖王要误会,便也赶忙挥手道:“不!这话在家里头说出来肯定是要给娘罚跪祠堂的!可别想多了!我不就是想不出来才又想偏了吗?──王爷不但不会要这种赔罪法,这般赔罪也不合理!” 靖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出口便问:“为什么?” 冯芷榕这时只觉得靖王是故意装傻,脸上又是隐隐发烫:“都换过庚帖了,迟早都是王爷的人,这哪能算赔罪啊!” 靖王勾起了嘴角,又是轻拍了一下冯芷榕的额头,这才说道:“本王却是未曾听过有哪家的姑娘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的。” “我也没听过哪个王公贵族不喜欢女人的。”冯芷榕呶了呶嘴,也算是不甘示弱回应:“但是我还是喜欢王爷这般,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目标,这样才是真正的好男儿。” 靖王牵起了嘴角,显然喜欢这样的夸词,便是连带地替她找了台阶下、转了话题道:“今日怎么让人早早烧了热水,怎么了吗?”说着,还看向一旁廊子已经不再冒着热气的水。 冯芷榕看着靖王看向的方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脚还在酸疼,便也转身回房间去搬了椅子出来请靖王坐下:“我从早饭后直到现在几乎都是站着的,脚疼。” 靖王的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怎么了?安秀宫内的课业很严苛?” “却不算是……吧!”冯芷榕说得很不确定,但姑且还是将早上蓝姑姑怎么训练她、又交代了她什么功课都给说了一次,这才说道:“我倒觉得蓝姑姑要求的功课不难、也有她的道理,但是这连续走上两个时辰不但腿脚快要禁受不住,就连脖子也僵了,这才想泡泡脚。” “方才我还让你站了那么久。”靖王放软了语气,道:“要不这几日就别聊了,你还是先把身子照顾好再说?” 冯芷榕看着靖王可能要走,便赶忙将身子侧向前揪住靖王的衣袖,道:“别别别!我这样挺好的,今天是头一日、也还没习惯,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习惯了便好。况且你在这里我才不会无聊!”冯芷榕心里急着,就连王爷一词也都不称呼了,便是直说了你字。 靖王唯恐冯芷榕这一揪又要揪到他怀里,便是伸出手好好地将冯芷榕按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又道:“那便好。”这回也不若昨日一般,没开口纠正着冯芷榕的用词。 冯芷榕知道了自己的失态,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领兵出征,我在这安秀宫内无聊,若王爷有空能过来的话便再好不过。”想了想,又怕自己太过黏人,便补了句道:“但也不能影响自己的公事才好。” 靖王看着冯芷榕如此懂事,便也说道:“本王并不是会荒怠公务的人。” “那便好了。”说起了公务,冯芷榕这才能把话题顺利地接到昨日两人商议的事情上头。”对了,今天午后我便碰上了杨茹艾,聊天聊了近一个时辰,看来也算把昨日得罪她的心结给解得差不多了,至少现在她多少还会帮我说个几句话,很是顺利。” “本王便知道这件事情难不了你。”靖王如此说着,但又皱了下眉头问道:“但是她帮你说话……可是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靖王这一问便让冯芷榕想起那张令人觉得难办的脸,这才叹着气开口…… 第74章 我需要一点时间 “我今日遇到一位叫做唐然燕的小姑娘,她说她父亲是参知政事。”冯芷榕这般说着,却也没注意到自己这副身子才十岁,却称十四岁的唐然燕为“小姑娘”。 靖王似乎没在意,只是颔首道:“本王认识她父亲。” 冯芷榕又是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想不透唐府究竟是怎么样才能将那孩子宠上天,这性格也忒活泼,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分享她赏自家姨娘巴掌的故事呢!” 没等靖王搭话,又继续道:“她们家的家务事我是管不着,但是就怕她那样的性格坏了事。”没能以程咬金形容唐然燕是她的憾恨,毕竟在这个时间轴的历史上并无这号人物。 靖王道:“但是看你这么说来,你也是能解决的。” “是啊,只是麻烦了点。”停了会,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道:“倒是我觉得那吏部尚书的女儿赵明韵会是个能帮衬的人!” “吏部尚书?”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昨日王爷不是说了杨栋曾经当过经历吗?若我没记错,经历是个文员、也是由朝廷中央派来的,并不属于兵部管辖,目的是为了分权与监视……” 停了会,见靖王颔首、算是自己没有说错,又继续道:“却不知这六年来的吏部尚书是否为同一个,若是、便好办多了!若不是,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多摸出些什么?” 靖王想了想,道:“赵光本可是四年前才上任的,但杨栋的升官却是六年间不曾间断,直到去年才定在了这前军右都督的位置上未曾变动。” “这官升得可忒快。由从五品到正一品,寻常人得费多大的心思、建功立业才能有这样的成就。”冯芷榕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又道:“虽然不是赵尚书起的头,就不知他与杨栋的关系如何?我看这两家的女儿感情要好,便也随口问了一句,她们算是闺中密友,是打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靖王颔首道:“与她们来往是一回事,届时你若能往她们家里头走绕,那我便好安排人去查查她们的宅子。” 冯芷榕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如果王爷都能安排人潜入宅子,那还需要我做什么?” 靖王牵了牵嘴角,一副了然地模样:“那些高品秩的官员们家宅里头皆是家丁成群、防守严密,你们冯府还当真是京师当中的特例。” 冯芷榕仔细想想,自家的丫鬟、佣人们在自己的观点而言已然算是多数,却是不晓得其他京官家中究竟如何。“他们防守严密、莫不是怕自己贪赃枉法的证据被抓着了?” 靖王道:“却也不见得,虽则大烨官吏向来不得将公务给带出皇城,但自行在宅子里头备好的文件不在此限、还得牢牢看紧;此外平时在家宅里亦多堆着商贾或官员之间的人情馈赠、甚是有不少可供探查的账本,这些虽是平常,但若有政敌想利用、恐怕会成为两面刃,因此他们也看得牢。” 冯芷榕可想不到前世曾听闻的“馈赠”一事还能在这时听见,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只得说道:“原来如此。” 靖王只当她年幼不懂,便是不再详细分说,而是继续方才的话题道:“就算本王能让人摸清楚他们府里头的布局甚至巡防、再见缝插针地潜入,但有些地方还是得靠亲近的人才能知道,最好还是能由他们身边的人亲自下手。” 冯芷榕听了沉吟了一会,又忍不住皱起眉来:“要她们窝里反我可是没办法,但是要与她们一家子混作一块儿堪比亲人却是可以的。” 靖王皱了眉头道:“要获得人的信任可不容易,尤其他们又是高官、怎么可能没有心眼?你一个十岁的孩子若是对付同龄的人便罢,又是如何能说服他们?”在靖王的预想里,只要冯芷榕能成功套出几名小姑娘的话,又或者藉由彼此之间交好而怂恿小姑娘们推动其家人做些什么、便能算作成功。 他还没有笨到将希望给放在冯芷榕这小萝卜头身上,之所以会找上她、也只是看着她活泼有趣才有了这样的临时起意,同时也是将自己多年来心心念念而不得其解的事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冯芷榕一笑,笑中带着自信:“我便是有这般本事,王爷不瞧瞧、我这般孩子的模样可很能骗人呢!就是那么做有些累人罢了,平常我是不愿这么做的。” 靖王看着冯芷榕的眼睛一晌儿,知道她不是在说大话,便也道:“赵光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杨栋我让人查过了,这几年小心翼翼地、就像是早被打草惊蛇一般,若要套近乎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我今日方才与这两人的女儿说上一会儿的话,左右在这宫中还要待上一段时间,还有时间与她们亲近……却不知道这个中秋有没有机会见到她们的家人,能让我快些与她们近乎。” 靖王道:“往来中秋宫宴都只邀请女眷参加,有资格进皇城的男人们便由父皇在前朝简单地赐酒赐食……这回或许可以让父皇与母后改变一下主意。” 冯芷榕思考了一会儿,道:“我没参加过宫宴,也不知道往年实际的状况如何,但还请王爷在陛下与娘娘面前出个主意,便是男眷与女眷能凑在一起说话的时间不要太长,那样的话我会不好办事。” 靖王沉吟了会,道:“几个时辰可好?” “我需要至少一个时辰的谈话时间,若是前后得掐头去尾缓缓气氛,这男女眷能碰头的时候至少得要两个时辰才行。”冯芷榕皱了皱眉头,又道:“能参与宫宴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也希望届时的算盘不会给打坏了。” “朝廷当中三品以上的大员都能参与,包含三等侯以上的爵位与其嫡系家眷都能收到帖子,至于其他的京师官员都会另有其他爵位的人在京师内额外设宴。” “三等侯以上啊……”听到了侯爵爵位,冯芷榕忍不住又想起了永平侯与保定侯二人,想起当天那二人的模样,忍不住又想叹气。 第75章 忍耐 大烨共有公、侯、伯、子、男等五个爵位,每个爵位归类为三等,其中又分可以世袭罔替的开国勋爵和因重大功绩而受封、得世袭降等袭替的爵位。当然也有因为一时之功而获得一代爵位的,总而言之划分得十分细致。 永平侯与保定侯二人虽然都是二等侯、但都是承袭自先祖的世袭罔替爵位,也因此这两家在京城可都忒嚣张;这两人爵位相等,也曾经图谋要结个亲家,却不知为何突然变了卦、这才成为了死对头。 过了小半会儿,冯芷榕又问道:“王爷,这中秋晚宴可是三品以上的官都能参加……这也包含在外头的武官吗?” 靖王道:“原本不应包含在外的武官的,但若你想要杨栋回来,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冯芷榕思索了一会儿,道:“还是别打草惊蛇好了,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得谨慎些、不能操之过急……我想,比起从杨右都督那头下手、从吏部尚书那儿探探或许较好。” 靖王颔首道:“还有什么是需要本王安排的?” 冯芷榕想了想,又道:“目前却是没有,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个明白──当初北方的事情获罪而左迁的官员有哪些?现在又都到了何处?还有……”冯芷榕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包含范老将军的事迹也请王爷与我说说吧!我这才好拿捏。” 靖王沉默了会儿,便是在脑中理清了思绪,这才一一地将北方遇袭事件后,武威军与大烨前军上下的武官升迁都背过了一轮,还顺道补充了北方城镇当中也有几个知县、知州都给调走了的事情。 冯芷榕一面听着、一面用心记着,也暗暗喟叹这靖王的记忆力也真是十足十的好,前前后后二十多个人名与其先后变动的职位和年分顺序都记得一清二楚,更是能在短时间内有条理地说出口,也无怪乎皇帝如此仰仗这位儿子作为自己的左右臂膀。 而冯芷榕记忆力本来就极好,记得又是用心,又在靖王每说完一笔后多复诵了一次才让靖王继续说下去,这一来一往也就记了个十成十。 待到靖王都说完了以后,这才开始说着范老将军的故事。 这故事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范老将军的父亲只是一名小小的副尉、家世并不特别。范老将军长大了些便从父命去考了武举、一路吊着尾巴摸上了殿试,因其表现得并不出彩、后来也没受到重用,就是三十来岁的时候协助当时的一位老将军完成了奇袭敌军的任务才得到了个校尉的官职,只是至此往后不知道是怎么着,竟是一路顺风顺水地连连立下军功,到了五十来岁的时候当上了从三品的将军; 后来一次因缘际会之下,范老将军得到了姻亲的推荐,转调到了当时还直属于皇帝的银甲军磨练、又到了金翼军转了一会儿,却是都没什么成绩,着实在原地踏步了几年;又过了数年适逢大烨南方边境骚乱,那时重重重兵与能打仗的将领多在北方驻守,因此这没正式挑过大梁的三品将军才头一次单独领了兵,并在半年内平息了战乱、表现亮眼,从此开始才真正被看重…… 那时的皇帝也才知道这范老将军在战场上是头老狐狸。 他别的不行、就是喜欢扮猪吃老虎。 他装得胆小、便连自己人也瞧他不起,这胆小如鼠的名声传播到了四方国家去。 人人听他领军都以为是送上来的肥羊,并自然地将他曾经的赫赫功绩都归给了当时他的上司──于是过分轻敌的敌军都没能来得及笑完、便迎来了自个儿的同胞尸横遍野、家园破碎。 靖王一面说着,一面看着冯芷榕越皱越深的眉头,忍不住伸手去抚道:“虽然范老将军用兵如此,但对朝廷很是忠心、也未曾结党营私,对于他可得放心。” 冯芷榕顺手将靖王的手指给握住,道:“我不是在担心范老将军,而是在担心范老将军的门道。” “你的意思可是范老将军对敌人下手得过狠了?”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倒不是重点。”冯芷榕放开了靖王的手,缓缓地道出了自己的隐忧:“这只是我的猜测,虽说兵不厌诈,但范老将军早年仕途并不顺遂或许也是因为净走偏门的缘故,而偏门走久了、人人都会了解他的战术,乃至于他的习惯、他的一切都会有人明白。” 冯芷榕这会不讳地直视着靖王的眼睛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奇兵、奇谋,用多了也是能让人抓着门道的;天下如此之大,范老将军从三十多岁到七十而致仕可是有将近四十年的时间,这四十年来的习惯可当真都不一样了?” 靖王沉默了会,又道:“我从前还小的时候曾听过范老将军的事迹,却真的是各个都不一样。而范老将军教我的,也是这等出奇制胜的招法。” “王爷,若是商谈军机,都只会有重点人物在场对吧!”看着靖王每回提及范老将军与过往的事时,靖王总会不经意地变换了称呼、甚至面露怀念之色,因此冯芷榕决定不去质疑或反驳靖王对范老将军的信任,而是径自提出自己的猜测:“纵便是范老将军每每都能预测人心、出奇制胜,那么长年跟在他身旁的副将、副官等也都要问个清楚。” “朝廷每一场战役都会轮换人手,从来没有固定的副将与副官,就连本王身旁的几个亲信校尉也不是每场都会跟上的。” 冯芷榕摇了摇头:“倒是不需要每个都查,而是要『问』。” “问?”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王爷跟在范老将军身旁也就只有那一次,去问每个人关于范老将军的习惯,先是概括出个轮廓,毕竟人都亡故了,这条线索也不算好查。” “然后呢?” “如同城镇中的巡防、布阵中的阵眼一般,总会有一两个漏处,能够接触那漏处的是谁,答案便昭然若揭。” “本王想着这事情恐怕不那么容易,但却也是个方向。”靖王皱起了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都不说话,冯芷榕便看着他沉思的脸庞,几次出言宽慰、甚至想碰碰他微微纠结的眉心,却也握紧了拳头忍着。 第76章 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毕竟她出言怀疑的可是靖王视若恩师的故人。 人们总会对自己第一次经历的经验感到特别深刻,就算多年以后终究会淡忘当时的场景,但那就犹如小鸭子刚破蛋便会将第一眼看见的生物认为母亲一般,范老将军是第一个不计较靖王身分与经验而愿意倾囊相授的尊长,其意义对靖王而言自然也特别深重。 虽然冯芷榕方才在言语间已经竭尽所能地拐着弯儿说话了,但仍唯恐让靖王不快。 她并非当事人、自然也没对范老将军有靖王心中那般景仰,因此要提出什么可能的错处时却是毫无感觉也未见犹豫的,但她却得顾及到靖王的心情。 冯芷榕看着靖王、抿着唇不敢说话,甚至也怕自己的鼻息叨扰了靖王的思绪而尽可能放轻自己的气息──靖王是个聪明人,自然也该知道自己的提案是否值得一试,却也得克服自己内心的那道槛儿。 冯芷榕甚至想着,若是待会靖王有个一丝半毫的犹豫,她还得想办法让靖王别去查也别去问、省得因为个人情感而坏事。 就是这般安静地过了许久,靖王才道:“你说得是,毕竟范老将军虽然经验丰富、但终究不是完人;百密终有一疏,这事情是值得探究的。” 冯芷榕在心中松了口气,却也没表现出来,而是道:“再来便是那日夜袭的事情。” 冯芷榕看着靖王并没有要打断她说话的意思,便也放胆直接说道:“王爷那日与范老将军谈论到了半夜,可还记得是多久?” 靖王不假思索地:“约莫是亥正。”亥正是晚上十点左右,以后世之人的作息而言并不算晚,但这年头没有电灯、只靠太阳,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然是起得早、睡得也早。 冯芷榕道:“人在子时、丑时睡得最沉,那两队杉沙死士若当真想要达到目的,为什么不挑个更好的时候?他们应该没想过白白了去自己的性命吧?既是如此,又为何要挑着亥正那时?” “这点本王也曾怀疑,却没有证据。”靖王停了一会儿,又道:“若依照你方才所言,或许……从范老将军平日的习惯上也能探听出端倪来吧?” 冯芷榕沉默了会,道:“王爷,若王爷方便,可否替我带来关于大烨周遭国家的风土书?”她知道关于范老将军的事情就该交给靖王、自己无须再过问,但揪住内贼是一回事、知道杉沙人怎么想却又是另一回事。 靖王露出了不解的神情:“若是四周的风土纪,这安秀宫应当有,本王记得冯柱国也藏了不少才对?” 冯芷榕摇了摇头,道:“那些我都是看过的了,我想要的是他们国内的书。” 靖王皱了下眉头,道:“那些书要到手却是不难,却是几乎未曾有人译过,看也是看不懂的。” 冯芷榕连忙摆了摆手道:“书嘛!看久了总会懂得的,我起初看着没有句读的书也看得很艰辛呢!眼下我最需要的便是北方的史书与风土,其余的大可缓着。” 靖王眸底闪过一抹探究,却也旋即应道:“好吧!我顺道再请四夷馆的先生来教你。” 冯芷榕听了讶道:“这安秀宫可还能有男人出入?” “本王怎么进来的,那先生就可以怎么进来。”靖王勾了勾嘴角,恢复了那带有威严的自称:“本王再请母后准许,让安秀宫的掌事宫婢给你每日都只上半天课、这样便有时间学习了。” 冯芷榕没想到靖王会做到这个地步,虽是对他的举措感到讶异、且也莫名地感动,却也同时担心起自己“耍特权”的事情会让安秀宫上下怀抱疙瘩、更会让皇后产生芥蒂,进而让她好不容易竖起的乖巧聪慧的形象便会崩解,连带着往后的日子都不见得能够顺风顺水。 靖王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道:“你放心,母后懿旨下来以后的事情都会做得周全,绝对不会让你难为的。”说着,靖王也就站了起来道:“你且好好歇息,本王这便去凤华宫向母后请安,顺便说说你的事。”靖王说罢、也就起身要离开了。临去前还哄孩子似地摸了摸冯芷榕的头,又在谦恭院门口嘱咐了鱼竹与方纯几句,这才踏出了院子。 其后数日,冯芷榕日日大清早便往蓝姑姑那头报到听训,而后在兰阁于两名宫婢的紧盯之下顶著书连续来回走上两个时辰的路──那两名宫婢对自己的要求一日比一日还要严苛,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愈发和缓,就像是早已认同了自己一般。 至于午后的休息时间她便顺其自然地与杨茹艾和赵明韵二人混在一块儿,时而唐然燕也会拉着葛悦宁或者其他小姑娘们来凑凑热闹。 几日前那气焰嚣张的江含因为被禁足的缘故而没能来插上一脚,倒是那王如衣看着冯芷榕与杨茹艾混在一起似乎很不是滋味、总惦念着这头的状况,只是令她忌惮的赵明韵又不知道怎么着总跟在那两人身旁,因此王如衣也只是偶尔过来对几人说个几句明面上的好听话便会因为插不上话而悻悻然离去。 冯芷榕自知有“要务在身”,自然也是没那个精神应付王如衣,倒是午后离开安秀宫北面花园的空闲时间当中,几日来左等右等也都没等到靖王来,不禁觉得有些失落,只能靠着翻翻房间内的书籍又或者练练字聊以解闷。 而这些日子她也确实地观察到赵明韵的人缘并不是特别好,却不是因为她性格清冷的缘故,而是众家小姐似乎隐隐约约都蓄意疏离她、甚至对她十分忌惮。 第77章 靖王脑子有毛病? 平时,安秀宫中的众家小姐们彼此之间若有嫌隙、多少也要摆个脸色、端个姿态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甚至道行浅些的还会说上几句难听话挤对人、并不会只是一味地在表面上好来好去,但每每当她们看到赵明韵,就算脸上出现了些许嫌恶之色,却也避之唯恐不及。 冯芷榕姑且将这事给按在了心底,毕竟身旁较为熟悉的几个人当中、杨茹艾肯定是与赵明韵绑一起的,而若向消息灵通的唐然燕打听了肯定能晓得、却也会流入赵明韵的耳中,至于葛悦宁便算了,她那样畏畏缩缩的怯懦个性不自己吓死自己便好,冯芷榕可从没打算要主动从她身上知道些什么。 而其他的小姐们冯芷榕本也想多少套点近乎,但是一来自己还没能跟着众家小姐们一同上课,若无恰当的机会、前往攀谈也未免过于突兀,二来众人总将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萝卜头视为与赵明韵一伙的人,自然也就疏远了些。 每日除了仪态训练以外,冯芷榕几乎都要将重点放在这午饭后仅仅一个时辰的交际时间当中,而后便在下午回到自己独占的院子内想办法做点运动与看书。 却是忙活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如此照表操课的日子一晃眼间便是要结束──冯芷榕在这日走得可特别从容,直到一如既往看着蓝姑姑走进来时,还能顶著书对着蓝姑姑行一个标准的万福礼并且头上的书亦是不见有丁点儿的晃动。 蓝姑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示意着宫婢将书给收回盒子去,又走到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一摆手势道:“冯小姐,这儿坐。” 蓝姑姑这些天来对自己的颜色可是和缓许多,冯芷榕没有多猜、只想着或许身为老师都乐见于自己的学生乖巧听话又学得快,因此蓝姑姑才会对着自己和颜悦色。 冯芷榕谢过了蓝姑姑后,便是端端正正地坐到椅子上看向蓝姑姑,等她说话。 “原本你的礼仪课便能与其他的小姐们一起上了,但是昨儿皇后娘娘发了话,说是要你明年开春后再接着与其他小姐们上课。”蓝姑姑停顿了会儿,又道:“其余的小姐们平日除了礼仪以外,还要学上琴棋书画,我看你礼仪虽然学得快,但其他这些技艺却也非一朝一夕能跟得上……” 蓝姑姑忽地停了下来,又是仔细地看着冯芷榕认真听讲的样貌,道:“娘娘特别许给了小姐恩典、给小姐独自上课的机会,但这先生可就是从国子监那儿临时挑来的,经验虽较浅、但也很是足够了。” 冯芷榕听了便是起身朝凤华宫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又转身谢过蓝姑姑,这才坐下来道:“梓容来到这安秀宫学习本来就是蒙获了恩典与荣誉,既然来到了安秀宫作为一位学生,那便自当听从娘娘与姑姑们的安排。” 蓝姑姑点了点头,对于冯芷榕得体的回答很是满意,又道:“虽然安秀宫这儿掌事的是洪舒,但洪舒也就负责打点照料着你们的日常用度,这安排功课还是由我负责──冯小姐可得诚实地与我说,从前在冯府内都学了些什么?”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对于这个问题总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诚实地说道:“姑姑,这话说来梓容也有些不好意思……梓容打从会走、会跑的时候便由祖父带在身边,因此学习的并非一般女孩子会学习的事物,家里头除了一般的读书识字的功课以外,就由祖父带着梓容讲历史、读圣贤书,再来便是射箭与骑马,偶尔还会下棋与烹茶、但也只是略通通皮毛。”冯芷榕说得可心虚,毕竟这蓝姑姑虽然这几日下来对她的神色虽是和缓许多,但骨子里毕竟还是个严厉的老师,若要知道自己所通晓的技艺类别,可不知道会不会又板起神色来。 冯芷榕在此世学的东西可不若其他府上的千金、是十分随兴的,对于琴棋书画这类技艺也仅仅只有棋与书懂些皮毛,至于琴与画在此世可说是只曾看着手足与嫂嫂们摆弄过几回、自己是一点儿正经经验也没有。 果不其然,蓝姑姑十分符合冯芷榕的预想地冷下了神色,但却不是不开心、而是一种面临难题时的沉思。 蓝姑姑沉默了会,这才说道:“娘娘在冯小姐入宫前便与我说了这儿会来位奇特的小姐,却想不到是这般奇特法。” 什么叫做奇特的小姐,自己又不是怪物? 冯芷榕在心中吐槽了皇后一句,又听得蓝姑姑说道:“我这两日会将冯小姐的新课业安排好,冯小姐姑且休息两日、后天就让小姐开始就新的安排学习吧!安秀宫不大、没有多余的地方能用,届时还请小姐日日都来这儿上课。” 冯芷榕颔首答应,又听着蓝姑姑教导自己一些关乎礼仪的规范后,这才回到自己的谦恭院用餐。 午后依然与那些小姐们混在了一起煮茶、聊天──这些日子她们除了喝茶以外自然还会挑些别的事情来做,无非不是与琴棋书画或者女红相关的技艺作为休闲,冯芷榕在这方面技艺生疏、自是作为陪衬,一面也听着她们说话、一面暗暗记下她们自身的情报与个性,留待日后应对。 而接连数日靖王都没有出现在谦恭院,冯芷榕原本满心期盼的情感也就渐渐平复下来。 虽然目前她与靖王相处之间的感觉良好,但大多也都在谈“工作”上的事情。 他们的确有婚约在身,但比起后世的男女交往而言却还是差了一大截,甚至连朋友都难以称上。 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短,而若考虑到靖王肩上担着的责任、或许往后两人还得相隔个一年半载的无法见面,这份才刚要培养起的感情就会淡去──更何况她也没忘,自己只有十岁。若是靖王当真脑子有毛病、在这时候真对自己产生了浓厚的男女之情,她才会当真感到难办! 第78章 无法妥协 其实冯芷榕倒也是不急,毕竟离自己出嫁至少还有五年的时间──要培养一份感情,五年还算够用。 在这婚姻并不自由的年代,将来能够嫁给一个认识的人已属难得,能嫁给一个优秀的人更是无比幸运。而且靖王性子还算沉稳,加上那些亲自挣来的赫赫功绩也表明了他并非凡人,再者他模样不差、目前看来也是个三观正常的人,有时冯芷榕想起这桩婚事,一时间还真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 却是凡事虽有个好的开始、往后还得靠自己努力才是。 她的灵魂毕竟不是这个年代的女人,究竟是无法容忍与其他女人共享男人──更何况她前世便因为心思过分单纯而身陷其中、最后导致了那场关键性的舞台意外,而她时至今日仍将自己过去所遭受的震撼与颓丧、甚至到最后非自愿地结束了自己一生的历程都怨罪于此,自然是对男人身旁妻妾成群的状况感到极度厌恶。 有时,她看见自己此世的父亲偶尔宿在晁美那头,甚至还会对父亲感到作呕──纵使父亲对自己十分纵容亦然。 而说起她自己,的确也在初次看向靖王的眼睛时为他所吸引,然则她晓得这般心动若没有能够继续相处的契机也会逐渐平息……所以她还想着,从今而后的五年间、甚至更久远的将来,她都要努力培养彼此的感情,至少让彼此都能够心中有着对方、方能够长长久久──她并不期待靖王能早早地对自己心动或者萌生恋爱的情感,但她要靖王知道自己的心意,如此一来,或许便能避免再次招致由情感而衍生的灾厄。 她扪心自问,自己完全无法接受一个不爱的人走进自己的生命、更别提相互结合,她虽不知道靖王怎么想、男人怎么想,但是她宁愿永远独身一人、也不愿将就。 如今……虽说是距离自己及笄尚有五年,但若两人总是分隔两地、她也没把握自己能与靖王相知乃至相惜。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她虽愿意放下自己的过去、试着对他敞开心扉,然则若没有机会让自己主动,那么纵有再强大的决心也是徒然。 基于种种条件约束,她现在可还是个无法自己决定想去哪、就去哪的孩子。如此,五年的时间会不会过于仓卒了?他……靖王愿意等吗?──而她,能够达成自己的目标吗? 前世并无这般长久经验的冯芷榕在与靖王于这小小的谦恭院开始谈话以后,偶尔便会发呆想着这些事情。 她知道有一见钟情的存在、也看过历久弥坚的感情,她也有把握自己能做到十足忠诚的爱恋,但对方是否也能一生一世一瓢饮呢? 她虽然没看过别人家如何,但前些日子听起了唐然燕说道自己与自家的姨娘冲突一事,便也能想见冯府如此已算是和睦,或许还算是这个时代中的异类──并且无论是看着后世的八卦媒体、听着周遭亲朋好友的感情商谈,她都不敢抱持着这般梦幻的想法存在。 毕竟人心飘忽难定、人与人的情感也需要彼此齐心协力一道细细喂养,所谓情感的经营并非单纯只靠着一时的冲动与喜爱便能从此一劳永逸的欢乐游戏。 想到了这里,她不禁觉得有些哀伤。 前世的她难道就不用心经营了?为什么还能落得那般下场? 她的确有本事看透一个人的眼睛与神情知道对方正在想什么、也能靠着浑身解数利用一些弯弯绕绕的技巧诱导他人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却没办法决定一个人的心是否能完全地待在另一个人身上。 而若将这话与人说了、又会让人觉得奇怪甚至是离经叛道,毕竟这年头纳妾很是平常,甚至在大烨律法上还有明摆着规定那些品秩的官员可以纳多少妾的条例,算是光明正大地宣告着一夫一妻多妾室的合法性。 便是连冯家家风清正,除却自己的父亲以外,男眷长辈与她的手足们也都仅有一妻、连通房丫鬟也没有,但追根究柢除却是因为冯家出自寒门外,冯家的男人们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头,加上冯芷榕的手足们也都还年轻、这才没碰上这些事。 只是,一般大户人家都会有的通房丫鬟、在冯家却是一个也没见…… 如此想来,冯家的人可真是当代中的特例? 冯芷榕不禁更进一步地想着,那么自己的祖父冯旭呢?冯旭从先帝那时受到重用,虽则后来因为缪王府的事儿曾被冷待了一阵子,但冯旭在朝中位分甚高,难不成就没动过纳妾的念头? 冯芷榕忽地想起自己此生的祖母来。 冯芷榕此生的祖母并不在冯府住着,她偶然间听得家里头的人们提起,祖母景宜穆自从长子冯正辉战死后便与冯旭吵了一架──明面上是这么说的,但据说实际情况是冯老夫人把冯旭单方面给好好地飙了一顿──接着便携着几名婆子丫鬟们到自己娘家附近用诰命夫人的赏赐银钱买了幢小宅子住下、从此未归。 虽然冯旭每年年节前都会让长媳曹中玉遣人去接人回来,但似乎也就自己出生的那一回祖母才有捎个信说要好好地养育孩子,其余的可也是如同往常一般一点表示也没有。 想来,自己的祖母不但是个厉害的人物,也十分固执……或许还很骠悍,这才没能让祖父有过想要纳妾的念头吧? 冯芷榕忍不住皱了眉,祖母那样的性子她可学不来──而她也只想着对自己将来要相伴一生的人好,祖母那样的手段她可是万万不能做的。 将这一连串的胡思乱想──或者说是对于未来的考虑又重新理了一回,冯芷榕只觉得依照自己的性子要在这个年代活着还真不是易事。 虽然她是光明正大投胎下来、而非借尸还魂的,好说歹说也经历了十年当代价值观的洗礼,但许多不能接受的事情就还是不能接受,丝毫无法妥协。 例如她能妥协当自己洗澡的时候有丫鬟在旁边照看着、睡觉时有乳母或丫鬟守着,但她却做不到只能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不能跑跳、运动,也做不到拥有得接受将来的丈夫妻妾成群、坐拥满怀的心胸。 她数年前还曾往最坏的方向想去,若是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个花心大萝卜,那她便要不顾不管地与夫君义绝,宁愿自断后路、断发出家,也不要看见自己的男人出入其他女人的房门。 第79章 本王为什么要与你置气 想到这里,冯芷榕不禁叹了口气,又呆呆地望向谦恭院外头的天空。 这几日以来,将房间内的椅子搬到走廊后、发呆看着天空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发呆能够理清思绪,却也容易让自己胡思乱想。 前一世她已经活了二十九年,今世又过十年,该经历的童稚心性早就消弭无踪,就算今世又再次经历孩提时期、那也只是体力上的改变与心性上的融合,她的躯壳里究竟还是个成熟的灵魂,无法完全像是幼童一般无牵无挂。 往后的日子还长,她虽还没失去斗志、也没打算未战先降,但以着她前世对待一切几乎都提不起兴趣的个性,这一日又一日的日子可真会把人折腾坏了。 她这才想起为什么自己对戏剧如此着迷。 她可以在舞台上化身成不同的人、体验着每一个角色片段的人生而不需要仅仅只做为“冯芷榕”而度过无趣的一生。 她也并不是属于喜欢找乐子的人──毕竟那些乐子也都是重复的、枯燥的,唯有戏剧才是永远“新鲜”。 剧作家会创作出一篇又一篇不重复的故事,而她只要开心地去演、去揣摩、去体验。 除却殚精竭虑地思考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变成故事中的人物以外,其余的一概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烦恼。 冯芷榕不禁怀念起过去的日子,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不再多忍耐一点,面对攻讦、面对冲突、面对谣言、面对更多本来就会存在于职场中的不快呢? 冯芷榕将自己的视线从一片蓝天中收回,又是伸了个懒腰,这才看见谦恭院靠近门口处站了四个人。 两个自是她熟悉的鱼竹与方纯、正低着头守在门旁两侧,而另外两个则是靖王与另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且不说靖王的模样,在他身旁的男子看着模样比靖王年轻了几岁,带着浑然天成的风采、清秀俊逸。 靖王似乎第一时间迎上了她的视线,便也勾起了嘴角朝自己走了过来,而自己则也是牵起了微笑站起身来朝他走了过去。 由于还有外人的缘故,冯芷榕走到了靖王前便是盈盈拜下道:“臣女参见靖王。” 靖王看着冯芷榕的模样觉得有趣,也就由着她将一套完整的礼节拜完后,才对着身旁的人说道:“名清,你看看这丫头的模样,是不是像极了朝中的那些老头子?” 老头子? 你这家伙竟然在别人面前用老头子形容自己的未婚妻? 冯芷榕听了猛翻白眼,还期望自己翻的白眼能让靖王给接着,然则自己正以十足恭敬的姿势拜伏在地,就算再怎么挤眉弄眼也是白搭。 只听得靖王身边的人说道:“就别戏弄人家了,这可还是个小姑娘。”他的声音十分和煦,足以想见当是个温柔的人。 “起来吧!”靖王忍着自己的笑意,在冯芷榕起身时又不着痕迹地扶了她一把。 冯芷榕知道有外人在场,自然也是给足了靖王面子、没像是平常一般说话,但她依然透露出些许不服的眼神给靖王,让他明白自己对方才的那一句评价感到不满。靖王看着她一会儿,这才道:“这位是齐王的嫡子、清河王卫名清,是本王的堂弟。” 冯芷榕听了便向一旁的清河王行礼道:“梓容见过清河王。” 清河王牵起了微笑,自然地虚扶了把:“不必多礼。” 靖王看着两人打过照面,也就道:“你前些日子不是想要看书吗?本王这堂弟生得聪明、记性极好,是连父皇与母后都赞誉有加的大才子,这些年也下足了功夫学习北方部族的语言,本王便把他请来作为你的教书先生。” 清河王听了苦笑道:“什么大才子,不过就是些点缀生活的雅兴,上不了台面。” 靖王对于清河王的谦逊可不敢苟同,又对着冯芷榕道:“清河王的才情可是连国子监里教书的老学究都深感佩服的。” 冯芷榕看了看清河王,又看了看靖王的表情,心里头也明白靖王葫芦里卖什么药,便是不解风情地打断了靖王的想法道:“王爷再继续吓唬我、我也不会被王爷给吓着,方才已经做足了礼节,往后要相处的日子还长,这般调戏就算了吧!” 这话一出,只听得靖王还没说什么,清河王便是笑道:“名渊,我可是生平第一次看你被如此奚落!”一面说着,又对冯芷榕道:“丫头,我这堂兄平时在外头可是吓着了不少姑娘,看来你也是个胆子大的。” 或许是有点报复的心里,冯芷榕这就跟清河王聊上了。只见她摇了摇头,道:“王爷又不是杀人放火的江洋大盗,我为什么要怕他?” 靖王这时适时地补了一句:“本王在战场也会杀人。” “那是战场,哪能比较?”冯芷榕消停了会儿,又道:“我只信自己亲眼所见,王爷一直以来对我挺好的,为什么要怕呢?” 清河王听了便是对靖王道:“我一直以为你对于人一直以来对他人都是不辞色、就连对陛下也没见过几分为人子女的亲近,却是对一个丫头挺上心的。” 靖王做出了一副毫不苟同的模样道:“那是因为这丫头有趣。” 清河王还没回些什么,冯芷榕可就不乐意了:“若是我不有趣、王爷可就不搭理我了?”冯芷榕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这么瞪着靖王的眼睛,由于顶着副十岁孩子的皮囊,在两人的眼底看来就像是闹着孩子脾气一般。 清河王率先笑道:“你也别不开心,我这堂兄说到底也算是个明事理的好人,绝对不会随便寻人开心。” 冯芷榕哪看不出来靖王正在寻自己开心?但心里头还是觉得不太痛快,便也顺势挖了个陷阱给靖王跳:“清河王有所不知,或许王爷是在与梓容置气呢!” 靖王听不明白冯芷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出口问道:“本王为什么要与你置气?” 第80章 称号 冯芷榕看了靖王一眼,眼底一闪精光:“说来也是我不好,那日早上顶著书连走了两个时辰走累了,看见王爷来到,这不没站稳便往王爷那头摔了过去、冲撞了王爷,口中说着要给王爷赔罪、却也拿不出什么能赔罪的东西,王爷肯定是为此不开心了。” 冯芷榕这话说得掐头去尾,完全撇除了自己嘟囔着靖王“男色误人”、又省去了自己戏弄靖王恋童的事情,将一个好端端的故事给编成了这副模样。 靖王毫不意外地想起那日的事情,自是感到万般无奈:“本王的心胸可是如此狭窄?” 冯芷榕说得可开心:“谁知道呢?我又不是王爷,哪知道王爷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清河王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倒也觉得有趣:“兴许是他逗你的。但据我所知,我这堂兄向来是睚眦必报的,若堂兄真的在意、小丫头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靖王听了这话只觉得无言以对:“你莫要落井下石。” 冯芷榕看着清河王好相处、人也有趣,也忍不住配合起来:“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我现下可得在安秀宫待上三年,这么一来不就是任着靖王搓捏了?” 只看着冯芷榕一面说着、一面表现出委屈的模样,若非是知情者,只怕人人都要认为这个小丫头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但至少在场的清河王便是个始作俑者,自然知道冯芷榕也在同自己开玩笑,当下也乐得调侃自己的堂兄道:“堂兄,你该说说这要怎么办才好?” 靖王生平第一次被如此作弄,本来还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但看着冯芷榕与清河王的模样,随后脑子一转也开始与他们唱戏道:“大丈夫不计小人过,本王对小人向来宽容,这事就揭过去也无不可──” 任谁都知道,小人最早可以有两个意思,一个指的是平民百姓、另一个意思便是小孩子,当然了,后人又将其解释为奸险狡诈之人,这也是现今最通俗的用法。 冯芷榕自然是知道靖王的意思,若要辩驳便落了套、不辩驳的话又是吃了哑巴亏!随后脑子也一转,阿谀奉承道:“是了!人人都说靖王心胸宽广、慈悲为怀、有求必应,是再世菩萨,肯定不会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靖王听着冯芷榕夸张至极的话,这会还没能反应,便听得自己的堂弟哈哈地笑了出来:“看来你说得不错,你瞧上的丫头可是有趣!我可是亲眼看着你那些件血淋淋的事迹的,至今还从未看过有人胆敢与你这般说话!” 靖王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本王威信在外头或许有些用处,但对着丫头怎么样都使不上来,看来再怎么下去恐怕都要给这丫头蹭鼻子上脸了。” 冯芷榕也知道见好就收,只是笑咪咪地道:“那是王爷不嫌弃梓容,况且梓容也是个知进退的人,自然不会糟蹋了王爷那张好脸。”这话的意思便是冯芷榕她绝对不会“物理性”地蹭鼻子上脸。 清河王听了又是笑了会儿,才对着冯芷榕说道:“丫头,为什么你不怕靖王?” 冯芷榕知道清河王是真问,便也认真地回答:“梓容初见王爷时是在城门口,那时遭了横祸被甩出了马车,正巧看见王爷领着几名部属解决生事的人。那时梓容与王爷四目相望了一回、便晓得王爷是十分正直的人,自也是不怕的。” 那日城门的事情闹得挺大,清河王也是知道的,因此又道:“就算他一令之下便让人杀了几十个侯府的奴仆亦同?要知道那些人或许也是罪不致死的。”清河王说得轻松,但冯芷榕却能看得出他脸上隐隐带着严肃的神色。 冯芷榕本来也觉得那日的事情靖王做得有些过,但后来也才听得冯叙辉说起关乎京城内闹事的严重性──京城当中的律法比起其他各地更加严格,而那两座侯府家丁当时所闹出的动静甚至能视同蓄意危害京城治安、煽动造反,如若这样的罪名给府尹定下,那便不是死了几十个家丁便能了事的事故,甚至得抄连两座侯府上下、乃至祸及三族,届时死者或者牵连者恐怕也是成千上百。 虽则那几十名家丁的性命亦为人命,但在这时代人命却依然区分贵贱,实属无奈。她虽不知靖王那时的处置是否有特别的意涵在,但总归是给恐怕会闹大了的事情止了血、更免除了后续的牵连。 于是,她也牵了牵嘴角,道:“毕竟那时可是在京城里头、又是在城门,双方对垒都已经各执器械了,这样一来与乱贼有何差别?虽然我不懂两座侯府之间的恩怨,但把国家律法看作儿戏也确实过分了。”冯芷榕这话里头有部分也取自冯政道的感叹,而自己的父亲为人、为臣向来都谨慎得过分,因此自己这话一说虽然等同于把两位侯爷家丁都安上了个“乱贼”的名字,却也是合乎情理的评断。 靖王头一次听见冯芷榕对这事的评论,便也静下心来听她说道,而清河王也眉心隐动,继续问道:“虽然你是认同了,但那日的血腥你怎么受得了?” 冯芷榕看出了清河王心中的想法,但又不能道破,便也无奈地笑道:“那样的场面都给人围住啦!我个子又矮,又怎么能瞧见?”总归清河王是担心她这小娃娃心思过于阴毒残忍才有此一问,而她也不介意自己在仗着如今顶着的一张娃娃脸蛋表现一回孩子该有的模样。 这时清河王的神色终于恢复无异,便像是方才初见那般安然、又带着十足的亲切感:“那样的场面就连京师禁卫也都不太能够禁受得住,虽然你并未亲眼瞧见,以你的聪慧也能够知道名渊有那样的称号。” 但这话可说得没头没脑,也让冯芷榕满脑子升起疑惑:“什么样的称号?” 第81章 机会就在眼前 清河王牵了牵嘴角,道:“你在说哪个称号呢?有人称他阎王,也有叫做魔王、魔头、死神的,要是好些的就是战神吧!总之都是和那些血腥味儿能够沾边的诨号。” “可真是盛名远播啊!”冯芷榕随口赞了一句,又是想了想,这才说道:“自古以来凡能建功立业者肯定是有人爱也有人恨的,王爷自年少以来南征北讨、为了大烨边疆安定,外邦人自是对王爷有所畏惧。但我可万万不明白,大烨的子民们被保护得可好,怎么还能够怕王爷、甚至避之唯恐不及?” 冯芷榕又看了靖王一眼,这才说道:“或许王爷不在意,但我认为这十分不公平。” 清河王的眼睛一亮,又使了眼色鼓励冯芷榕继续说下去,而冯芷榕也从善如流地道:“或许平日百姓们都知道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以报的道理,但关心身边的事情容易,家国大事于自己而言却是十分遥远……但纵便如此也不该对着保家卫国的将士指责其是非,那样着实令人心寒。” 靖王这时才开口道:“本王与手下银甲军却不是如此脆弱。”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浅浅地笑道:“纵是坚强的人,也没有道理该承受这样的伤害。” 靖王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像是在想事情。而清河王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说道:“本来名渊带我来只是想与你谈谈北方诸国的语言,却想不到牵扯到这等话题了。” 冯芷榕这时敛袖道:“是梓容的错,将话题带得如此。” “岂是你的问题?”清河王看了靖王的神色,又是摆了摆手,才道:“这话题便就此作罢吧!丫头,告诉我为什么要学北方的语言?” 冯芷榕没有接茬,而是将视线投向了靖王。而后者也道:“这丫头在这安秀宫待得无聊,本王便找事情给她做了。” 清河王看懂了靖王的脸色,便也不再多问,而是向后头招了招手。 冯芷榕向清河王指挥的视线望去,只见鱼竹与方纯接到了清河王的暗号后便向外头比了手势,这才有一群年轻内侍们抬着几个箱子与桌椅在鱼竹的领路下走了进来,又是听着鱼竹利落的指挥将一箱又一箱的物事抬进了冯芷榕所居住的隔壁房间,动作十分整齐。 靖王道:“本王都与母后招呼过了,以后这院子也只有你一人、不会再排人进来。边上的那间就帮你挪成了书房,往后你就在那边与清河王上课。”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恰巧我这院子在后排,也没什么人有那个空闲过来,这样也不怕让人知道。” 清河王听着有些傻眼,又向靖王问道:“名渊,你可别害我,这事情真得偷偷摸摸的?” 靖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否则你如何来到这安秀宫?又如何进来女眷居住的院落?” 清河王叹了口气,道:“你这是害我。” “害你什么?” 清河王摇了摇头,改口道:“是害了这丫头。” 靖王的表情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只要她不在意、我也不在意便成了。” 冯芷榕脸上出现了有些无言的表情,她倒是看出了些许靖王的诡计,但就不知这清河王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清河王又是叹道:“说句明白话,这些年我们几个堂兄弟都未能见面,早就不是什么默契十足的好兄弟了,你就说说为什么你……”停了一会儿,改口道:“你就说说你这番安排有什么深意吧?” 靖王牵了牵嘴角,道:“你当真想知道?” 清河王犹豫了会,才道:“若是你不愿说,或者不愿我知道,那么我就做好我的事便罢。” 靖王听着,便松口道:“事实上,我需要这丫头追查六年前的事情。” 清河王听着,脸上浮出了微微的讶色,随后又消弭了下去:“我便知道你还没停止追查,但是为什么会麻烦到这丫头身上?” “因为安秀宫可能有突破口。”靖王没再继续往冯芷榕的任务说下去,而是转了另外一个话题:“这丫头前些日子与我说了,熟习北方的书籍与语言或也有帮助,我想着就算这一时之间没有用处,将来要往北方打仗的时候多少也能派上用场。” 清河王听了这话更加讶异:“你将来要把这丫头带在身边跟你去打仗?” 听着清河王的话,就连冯芷榕也讶异了起来。但心中比起讶异,更多的竟是雀跃与开心。 雀跃的是自己很可能不需要一直关在空间有限的牢笼之中,开心的是靖王如此看重她──明明朝廷内肯定有非常多人可以培养这些语言才干,但靖王却偏偏挑了她! 冯芷榕经由稍早的那番胡思乱想后早已是对于“感情如何恒久培养”一事做了个简单的定论。以她自己死心眼的个性而言,只要靖王持续这样好好地对待她,也不做些什么贪赃枉法、毁人三观的事情,她便有自信能够一直与对方天长地久;但若要靖王眼中只有自己、容不下他人,那么首要做的就必须是拥有与他平起平坐的本事──就算不能与他一起上战场、并肩作战,至少也要能成为他仰仗的臂膀。 而如今靖王这话的意思便是对自己很是看重,那么自己的定论也有了可以付诸实行的机会── 放在后世可常常有人说女追男、隔层纱,但感情若要长久,可就不能只凭一时的费洛蒙发作谈着情情爱爱。 情与爱终究会在长时间的相处中渐渐消散,但只要有更坚固的东西做为基底,便不怕日常生活中没有巧思能作为打火石再次激起恋爱的火花。 冯芷榕早就不是一味憧憬着无偿情爱的少女,那样的天真烂漫早已于前世的伤痛中完全消除,而如今机会放在眼前,自然就该好好把握──想到了这里,她的双眼也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来。 第82章 学霸的水平 靖王本要跟清河王继续说话,却是因为论及冯芷榕而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却是不看还好,一看可就让他忍不住皱起眉来。 眼前的冯芷榕当真是十岁的丫头? 为什么一个十岁的丫头会露出如此豺狼虎豹的神情? 靖王脑子好,只是几个鼻息间便已了然方才清河王的那句“你将来要把这丫头带在身边跟你去打仗?”把小丫头藏纳在心中的野性全给勾出来了! ──这下可好,这该怎么收拾?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带冯芷榕上战场,那样实在太不切实际并且过于儿戏,但若将来有需要,也不排除会让她在较为安全的后勤阵线为自己翻译、出点子的。 毕竟别的人他可不愿轻信,但冯芷榕将来可是他的王妃,再怎么样也是与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况且这丫头又聪明,放在身边总不是什么坏事。 眼看着冯芷榕眼睛放着的光亮简直要灼伤人,他也佯咳了一声,道:“就算本王要带她在身边,总也得等她学成以后才算数。北方诸国的语言复杂,便以名清你的才学也都要学上好几年,这丫头虽然聪慧、在这学习上也不知道及不及你。” 清河王牵了牵嘴角,这才放心地调侃道:“我想也是,不然人人都要以为靖王胡涂、带个十岁的小奶娃上战场,这可会是大烨奇景。”清河王自然知道靖王只要涉及战场上的事情都是不容妥协、且会万分严苛的,若有朝一日真要带冯芷榕前去,那肯定也有他的道理。但眼前的冯芷榕左看右看不过就是个聪明一些、懂事一些的丫头,看起来还没那个本事。 冯芷榕听着两人的话可没见气馁,她当时会提出要学习北方诸国的语言可是有她的原由与自信的。却是在这一时半刻还没必要说出来,也因此她昂起了自己的小脑袋瓜子,道:“两位,若是我很快便能学成了,那有什么奖励呢?” 清河王一脸地不信:“很快?我可是苦学了五年才能与北方来的使臣应答自如的,你若潜心学习、心无旁鹜,就给你五年的时间,时间一到,肯定为你奉上大礼!” 靖王虽然觉得有一丝古怪,但却是寻着另外一个路线询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说起奖励、我姑且是想不到。”停了会,冯芷榕笑吟吟地:“至于清河王问起的多快,我若随便应承下来也是不好,今日且让我看看书中内容如何再给予答复如何?” 冯芷榕总想着,从前虽然因为事业忙碌的缘故,很少接触剧本以外的作品,若是看书也会是与戏剧或者文学相关的书籍。但是极为爱好小说的朋友却跟她说了不少关于穿越剧的剧情,例如主角都会有什么天生长才、或者穿越后获得什么特殊异能、又或者武功盖世等等。 她至少目前没发现自己有什么本事,但前世带来的记忆可扎实,而前世的她是什么?──除了是演员以外,还是个学霸啊! 任何事物只要看过一次、听过一次就能牢牢记在脑中,这样的能力放在前世早就是非常厉害的技能。虽说这样的技能在前世的学生时代带给自己不少困扰、也是让自己对世界任何一切都感到提不起劲的源头──但可还是扎扎实实的本事。 说来,她前世还曾有个很严重的困扰带到如今,那便是只要看了书、就能理解书中角色的感受──刚开始她总因为无法控制致使自己的日常生活受到影响,后来也慢慢地找着了出路,因此后来在看书时,她总喜欢将自己锁在房间内、隔绝一切外界的干扰,如此一来要愤怒、要痛哭都可以畅快地、毫无顾忌地展现自己的情绪。 ──这自然也是她能够成为一个备受赞颂的演员的原因之一,也是她上辈子的秘密之一。 所以当她上了大学、选择了外文系以后,那样的逆天记忆便成为自己能够将心思放到了戏剧上的筹码之一。她不用怕自己的成绩不合格,所以也能更加放心地将心思投入于自己爱号的事物…… 这厢,清河王想着三人在这儿兜绕瞎猜也是估摸不出什么玩意,便道:“要不我们这就去看看书?” 这好!行动派的! 冯芷榕笑了笑,道:“当然不是问题。” 靖王看着两人就这么达成协议,又想起方才总觉得冯芷榕藏了些什么,便也是与清河王互望了一眼、交换彼此的想法,这才与冯芷榕一同走去。 眼看着这书房虽然还没完全摆布好,但已是宽敞许多。 靖王随意地一挥手便阻止了一群年轻内侍诚惶诚恐的礼节,而清河王则是补充着:“留几个人整理便好,其他的就出去吧!”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方向。 冯芷榕看着放在墙边的书柜上早已摆著书,便也随手抽了一本来看,心下也是大喜过望,果真如自己所料一般──随后便是赶紧收敛了神色,将书拿到了桌前道:“恳请王爷为梓容示范。” 清河王听着也不多加废话,便是翻开了其中一页随口朗读起来。 冯芷榕从前在冯旭的房间看书时,便曾由北国风土纪得知部分北方部族语言的范例,只是那毕竟只是风土纪、不是专属的语言教科书,因此在语言的范例上都是纯粹的听音写字、并无原文,再来才是说明其中的意思。举例而言像是英语的“爱”便会批注该词语念成“辣辅”那般,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别扭──然则前世为外语专业的冯芷榕却从当中看出点端倪。 她如今可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前世所学在今生确实地致用了。 大烨周遭总共有九大国以及数十部落,也就那么恰巧,北面部族的语言为罗曼语族、西面部族的语言为日耳曼语族,而南面则像是原本中文语系中的地方方言、也就是汉语族,至于东面直达海岸都由大烨控制、说的都是中土语言,近乎后世所说的标准普通话、也就是近代汉语。 冯旭书房里的藏书不少,她也能更进一步地从中找出端倪。 冯芷榕了解语言的发展是有其逻辑可循的,因此大烨周遭诸国的语言分支与后世大同小异。 冯芷榕身为前世学霸,除了从小必须修习的英语以外,大学时还学了罗曼语族的数种语言。她的课业成绩极好,无论听说读写都是系上的翘楚,再加上后来她远赴海外各国工作、自然也在语言上下过了不少功夫,虽然在语感上不如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但若要当个本地教师还是够资格的。 她的确无法像个小说中的人物一般飞天遁地,但在这书中天下、她可是一点儿也不落人后。 第83章 大材小用 清河王朗诵着两页的文字后,这才说道:“你初次听来是如何?” 坦白说,清河王念的已经算是很好了,但是口音上也还是不标准──冯芷榕前世因为长年在国外工作的关系、算是喝过洋墨水的,口音上还是能拼较得过,因此也从容地说道:“方才我听清楚了,且容我再复诵一次。” 因为知道自己这样的“特异功能”迟早会被发现,再加上时间宝贵、她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从头学习字母上头,是以她早打定主意不在一开始卖傻、省得往后还得循序渐进地演戏。 她这厢随着清河王念过的段落重复念了起来,那速度之流利、语调抑扬顿挫之流畅以及口音之清晰可让清河王与靖王大吃一惊。 清河王甚至赞道:“丫头!你可是神仙转世?怎么一下子便能念得这么好!” 靖王却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冯芷榕偷偷地瞧了靖王的脸,知道他疑心,便与清河王说道:“我自幼便学得快,这可是祖父与父母都赞扬的,可别把我当妖魔鬼怪就好。” “但是你可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书,这书除了皇城内的四夷馆外,大烨境内应该都没有。”清河王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就算是私藏、也是违法的。” 冯芷榕道:“从前我看祖父的书柜里有写着周遭诸国的风土纪,那些书内总是会写一些例子,我念着念着就念出心得来啦!所以也不算初见。” 清河王和靖王脸上满是狐疑,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起。冯芷榕早料到两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便也假装自己话还没说完而径自补充道:“还有呢!我曾听伯母、叔母说过一些她外家的语言,伯母与叔母外家在河州,是邻近鲜托那儿的人、祖上也流着一小部分鲜托的血,因此也是能说、也听得懂一些。伯母与叔母本来就疼我,我从前听她们说起时就便央着她们学了一些。”鲜托是位于大烨北方──或者称北北东方的国家,长期以来虽然与大烨关系不好、甚至堪称恶劣,但若无战事时、边境之间的民间贸易也还算通畅,自然也会有归化了的鲜托人在大烨境内长居。 大烨四方边境多有这样的地方,并且也被大烨的地方军队监控得紧。而那些外族人民来到大烨本来就是为了求取更好的生活,因此也只是将这样的监视当作一种在大烨安居乐业的代价,便是这么世世代代、直到与大烨子民们通婚并且完全融入大烨为止。 就如同冯芷榕的伯母与叔母曹中玉与曹衷佩一般,她们二人便是大烨人与鲜托国当中的其中一支部族的后代。虽然传到她们姊妹二人那儿时、鲜托的血统已经稀薄许多,但由于自小生长环境的关系,纵是鲜托那儿的话不甚熟悉、却也比常人还要好得多。 冯芷榕此前便因为好奇而多问过曹中玉几句,知道鲜托境内的部族虽然众多,但由于同属一源,因此所说的话也是大同小异,几乎是只有少许词汇上的差异。换成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西语的卡斯提亚方言和拉丁美洲的西语之间的差异,又或者拉丁美洲各国不同的西语用法差异。 至于更远一些的部族语言问题,曹中玉当时便与冯芷榕直截了当地说了不清楚,直到后来冯芷榕无意间与长年在外行商的大哥冯叙辉聊起这个话题时,也才大概明白北方诸国的语言总体而言就像是伊比利罗曼语支下头的各种语言一般,由于同属一个语支,只要能够通晓其中一种、要再学习另一种会快上很多,而北方诸国彼此也因为常常往来而都能大略通晓彼此的语言。 虽然冯芷榕这样的解释姑且是让清河王皱着眉头点头了,但靖王仍然一副不太信服的模样。冯芷榕自然知道自己的解释也很牵强,毕竟那小孩子家家央求的偶尔闲聊哪能比得上国子监内被选去四夷馆上课的学子们日夜苦读呢? 但冯芷榕也不再继续解释,省得越抹越黑。 又或者,反正已经够黑了、多说也是无益。 她晓得这当代迷信,多仍相信命定甚至鬼神一事,大烨律令甚至还有专门为了巫蛊妖言等量身打造的刑罚,所以对于自己拥有完整的前世记忆一事,若能假借梦境等言论或还说得通,却是自己的这般秘密一旦说出来,她总想着自己或将不会再被靖王所信任、而是只能永远地当成一个称职的工具被他绑在身侧……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惶恐、有些懊悔,但同时又抱存着点侥幸。 冯芷榕非常清楚,自己与靖王的关系还不坚固,而现在的自己对靖王而言不过是一个难得能引起他兴趣的人而已──虽然这算是好的开始,却也禁不起摧磨。 正当冯芷榕胡思乱想的时候,清河王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你……学到哪儿了?” “我也不晓得。”冯芷榕停顿了会儿,才道:“学到哪儿该怎么算?”她虽知道北方诸部族的语言之间与后世的语言虽然几乎相等,但是否还有什么个别的差异之处却是诚然不知。 清河王停顿了会儿,像是在想些什么,这才用鲜托语开口问候了几句日常招呼用的语言,而冯芷榕也对答如流。 清河王听了颔首,又是拿起手中的书随意地翻个几页,以其中的内容作为话题,再问上个几句作为测试,都被冯芷榕一一地对答过关。 两人便这样一来一往地好一会儿,清河王这才阖上了书对着靖王道:“你就算现在把这丫头丢到鲜托去,恐怕她也能过得快活!” 靖王的脸色始终有些沉重,但还是开口说道:“你的才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冯芷榕坦然地一笑,以前世的记忆回答:“我也不知道,打小我便有过目不忘、过耳能诵的本事,否则祖父也不会把我带在身边了。” 提起冯旭似乎是个很有用的方法,靖王一下子便纾开了眉结,道:“冯柱国倒是未曾与我说过你的本事。” 冯芷榕表现出从容的表情笑道:“王爷与祖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想来也是谈论国事居多,哪会提及我呀!” 靖王没有否认,便是转头望向清河王道:“你若不介意的话,每日这个时候便来与她磨一磨北国的语言,四夷馆那边对你来说算是大材小用,随便应付便得了。” 清河王苦笑道:“那四夷馆的工作可是陛下指给我的,又如何能应付?” “国子监内那些老学究们难不成是养来吃白食的?”靖王皱了下眉,道:“你自十二岁入学起也在那里白白地待了五年、都从学生熬成了学正,那些老头子有些可待了不只三、五十年,就放他们去吧!” 第84章 打探消息 大烨的国子监只要是在大烨境内各地优异的生员们都有机会被举荐进入学习,皇家的子弟们与大烨周遭藩属国学识优异的年轻人们亦能进入就学、算是大烨内的最高学府。 说来这清河王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天才,从十二岁成为学生起便是连连超车、竟是年纪轻轻就能在国子监内教学,放做后世来说或许就是个天才跳级生。清河王对外总是自谦说自己其他学问一般、也无心政事,就是对北方诸国的语言有些兴趣、这才能学得好。 清河王摇了摇头,道:“然则这国子监内的繁复人际你也是懂得的,那些学正们怎么能够应付得来?” “应付不来就让其他人去想办法。”靖王的语气里很是肯定,听来也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些日子你就当这丫头的军师,陪她看看这北方诸国的东西可有什么猫溺,若有发现什么再与我说。”这一时之间说来,倒是让冯芷榕看出几分倔强的样貌。 冯芷榕听了也跟着眨了眨眼道:“王爷,所以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你的帮手了?” 虽然能看得出来靖王与清河王二人感情挺好,但冯芷榕并不太确定这等“军机”是否也是共享的。 靖王许是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便也颔首道:“除却父皇与齐王外,当时曾一道商议的便是他了。” 冯芷榕在心中估摸了一下,这才说微笑着道:“王爷放心,这段时间这几箱书我能看的就尽量看,其余的事情也会一概处理好、不让王爷烦心。” 眼见靖王又重新展露出原本对着她才会出现的和缓颜色,她也才能姑且稍稍地放心下来,却同时也感到有些无奈──或许是出身于皇室的缘故,靖王对于人的不信任感似乎十分严重,就算从前对自己一直是和颜悦色的,但一知道自己有着知晓北国语言的“特异功能”时,却也丝毫不顾情分地冷下神色。 好吧!虽然说他们之间目前还没什么情分可言,但冯芷榕内心还是觉得有些许受伤。她明白,这样的人实在难以攻略,但一旦能走入他的内心,或许就犹如蚀刻在灵魂上的印记一般,永远无法磨灭。 冯芷榕这会可是三门功课多头烧。 蓝姑姑给她安排的上午课程便是琴棋书画一类,每种类别各有两日、再加上两日休息,便是十日一轮回;此外,蓝姑姑似乎也是有意无意地让人监视着自己的言行举止,还几次叮嘱着自己别固定跟哪家小姐混在一起,要多多开阔视野、莫要限缩了自己的活动空间。 冯芷榕一时之间只觉得备感压力。 虽然多与他人来往的确也有助于情报开拓,例如这些天葛悦宁请了病假,唐然燕左右觉得无聊便拉着冯芷榕四处与人说话、这也认识了更多人,还从那些小姑娘的口中多多少少晓得了一些她们父亲在官场上的事迹与京城官家圈子内的弯弯绕绕。 冯芷榕虽然至今还没跟其他小姐们一同上课,但似乎也在唐然燕的极力倡导之下变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有些较为亲切的小姐甚至会拿些糕点、饴糖送她,直把她当自己的妹妹一般宠爱。 冯芷榕前世好歹也是模特儿身材,秾纤合度的身材高挑又匀称,除却她在饮食上十分讲究以外、同时也归功于日日锻炼的成效。 虽则此世她似乎怎么长也长不高,十岁的身子硬生生地落后了前世同时期约莫十公分高的身段、也让她看起来更是娇小可爱,但她“气馁”之余,也没忘记要维持好自己的健康,因此小小年纪便开始督促自己得忌口。 也幸好唐然燕爱吃甜的,冯芷榕索性将泰半的甜食都推给了唐然燕、说着自己吃不多,这才没变成了一颗小圆球。 虽然这阵子与赵明韵和杨茹艾相处的时间少了,但冯芷榕倒也是不着急。 听闻从前王如衣也是经常地便黏在杨茹艾身旁、撺掇她做领头羊,而杨茹艾虽然那时也与王如衣要好、被她那张蜜过的嘴哄得一愣一愣的,但自从开始与冯芷榕凑一块儿后便开始觉得王如衣很是烦腻,想着她怎么说来说去都是老一套话? 冯芷榕这小丫头究竟有趣多了! 至于冯芷榕虽然不怕没话题,但也是希望偶尔能保持些距离、才好让彼此的关系更加长久,也因此就算自己十分受不了唐然燕的聒噪,这厢为了“大局”也是姑且忍了下来。 如同现在,唐然燕这会儿正紧紧捉住她的手、将她硬生生地给拽出了北殿。 她好不容易阔别数日才与赵明韵和杨茹艾二人打了招呼,那两人也才沾上椅子呢!眼瞧着有大好机会可以继续卖乖耍宝,自己却被唐然燕给拽走了。 冯芷榕回头向两人发出了求救般的眼神,赵明韵却一如既往淡淡地摇了摇头,而杨茹艾则是回以同情的眼光。 冯芷榕在心中叹了好几口气,也不晓得该为两人对自己的反应良好一事而感到高兴、还是为了少一次久违的攀谈机会而难过。 总之,想来这日午后她便得让唐然燕带着四处跑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冯芷榕晓得唐然燕这人其实不坏、就是不长眼,说起话来也没怎么客气,如同她现在看着冯芷榕这般模样,劈头便是一句:“梓容啊!我说你是不是犯懒了?” “什么?”冯芷榕虽然也想回以颜色,但想着这安秀宫内毕竟四处是眼线,言语之间还算是客气,就连自己身后的鱼竹和方纯虽是靖王府的人、但若蓝姑姑有事情要问她们,她们也会将非关靖王正在彻查的机要如实回报。 第85章 第一个闺蜜01 唐然燕翻了翻白眼,道:“你才几岁,就活得像是个老头子一样!不是喝茶就是看棋,我看你也没想过要亲自弈棋、就是在那儿看着,不嫌无聊吗?” “唐姊姊,我本来就不擅长下棋,但这棋也是迟早该学好的,眼下众家姐姐们有那个闲情逸致、也肯让我观棋,我多学些有什么不好?” 唐然燕倒是不以为然:“下棋做什么?你以后出嫁了要用多的可是女红和看帐呢!什么琴棋书画这些讨人喜欢的玩意儿只消敷衍过去就得了!反正安秀宫的考试也不见得需要这么认真。” 冯芷榕听了可不认同,却是换了另一种说法:“想不到唐姊姊为人如此利落豪爽,但小女儿家的心思却是有的。” 听得冯芷榕说得这么轻巧、还面带微笑,唐然燕心中不禁警铃大作,也立刻将自己的手按在冯芷榕肩上,硬生生地停下了两人的脚步道:“你这什么意思?” 冯芷榕故作无辜:“唐姊姊方才不都说了女红和看帐比起琴棋书画重要嘛!女红这般归属于妇功一类的技艺、想来再多个几年我也都学不到拔尖儿,但唐姊姊却特别点了出来,肯定是十分拿手而且在意的。” 唐然燕狠狠地瞪了冯芷榕一眼,道:“本来便是!我娘可说了,那些男人才不屑听女人与自己说琴棋书画。他们男人只管着与男人下棋、听琴也就喜欢听那些名士的乐曲,至于看书也看不起我们女儿家家的见识──而画嘛!之于他们而言也就是显摆的玩意儿!所以啊!他们还是宁愿看着自己的女人会管帐就行,至于绣花什么的就绣给自己和孩子们添点颜色,或许上头还有老母亲能尽点孝心呗!” 冯芷榕听了忍不住道:“这些话怨气可真重啊……” “不重还成吗?”唐然燕翻了翻白眼道:“你可得记着,那些个男人要的都是自己的自尊,能给他们捧得高高的让他们心情好、他们便会开心地与你说笑!但这也别高兴得太早,保不齐哪天回头便多抬个妖里妖气的小妾进来给你这正妻添堵呢!” 冯芷榕听着可是傻了眼。 或许在唐然燕眼中,那位身为参知政事的爹就是那么地不堪──她左右没想到该怎么接茬,只能说道:“每家每户都有不一样的规矩,像是我祖父便喜欢听我对书里头的看法,不好好学的话也是不行的。” 唐然燕虽然没有恶意,却也没好气道:“那你爹呢?和你娘怎么着?” 冯芷榕想了想,道:“我爹忙、倒是挺少看见他的,但是爹每次都向祖父与娘问我课业怎么了,有时就和娘一起训我。” “你可真让你爹娘不省心?”唐然燕满脸不信:“我看你挺聪明的,有回去问了蓝姑姑是不是你太笨了跟不上、才把你隔了开来,但蓝姑姑却说我们这些人若再不努力,兴许你明年开春就能出去安秀宫、不需要整整待上三年!” 冯芷榕听了可傻了眼:“你当真与蓝姑姑这么问了?” 唐然燕理所当然地点头道:“有问题不就该问出来吗?” 冯芷榕这厢可是一脸无奈:“但是也没见过有你这般打听人家的啊!” “打听?我是想多了解你呢!”唐然燕这会又是笑嘻嘻地拉起了冯芷榕的手道:“说说吧!你从前在家里都在学些什么?” 冯芷榕听了有些为难,她可当真不想把自己在家自由惯了的事情与唐然燕说──毕竟唐然燕这个特大号广播电台,只要听到了什么,只要不是说人的闲话、坏话,没多久肯定就是闹得安秀宫上下皆知。 有些小姐们受不了唐然燕这样的个性,每当她问起话来总会是避重就轻或者一问三不知,但有些人也还是挺乐意隔空交换情报的。至于唐然燕本人对于自己的长舌评价倒也是看得开,她自认为自己还算有格调,只是好奇别人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倒是不曾说人闲话或者传递坏话云云。 “我……”冯芷榕犹豫了会儿,这才说道:“事实上呢,我在家里头只学着认字、写字,再来便是看书而已……什么琴棋书画都是看着、听着兄长们学习,也很少有亲自实践的机会。”冯芷榕这么说来也不算说谎,毕竟她主要的射艺与骑术等休闲都是央着冯旭学来的,还当真没有专职的先生教授门道。 “你们家当真有要栽培你吗?”唐然燕听了可讶异:“还是说其实你不是嫡母所生、只是寄养的庶女?” 冯芷榕听了这话可不开心了:“唐姊姊这话怎么说的?我可是我娘亲生的。” 唐然燕爽快地道歉:“对不起,我这就给你赔罪!”说了便是曲膝行个礼道:“但是像我们这些官家的嫡女总都要学那些技艺的,为什么你家没让你学呢?” 冯芷榕偏头想了想,却是觉得唐然燕说得有道理,便也道:“在来安秀宫以前我还当真没想过呢?姊姊可是打小就开始学的了?” 唐然燕肯定地点了点头:“从会走、会跑的时候开始,每天都得听听书、练习好好说话,再大一点能握笔的时候便开始习字,能捏稳针的时候就开始学绣花……至于琴棋书画嘛!别的人我是不知道,我是打六岁起便开始学的了。” “嗳?这么辛苦?”冯芷榕在冯府的确过得快活,整天没什么事情做。就算一开始也有请先生教她读书写字,也都因为她学得快,索性后来都给冯旭带着。 唐然燕翻了翻白眼,又开始拽着冯芷榕的手臂继续走着。“说来这京城虽然高官云集,但总能参加那些上得了台面的宴会的人们却也不多,冯府也算是出了名的,但我倒是从未见过你与你的母亲。” 冯芷榕想了想,道:“恐怕是我年纪小,母亲也没能参与。”却是她晓得冯旭并不让女眷们频繁与宴的事,只是她也不愿与唐然燕说起、省得给家里头添麻烦。 唐然燕道:“或许是吧!这宴会上虽然好吃、好玩的都有,但也可伤脑筋!方才我说的那些没用的琴棋书画可就得派上用场,每回我都得去当陪衬!” 冯芷榕道:“不对呀!葛姊姊可说了,唐姊姊的字写得可好!” “好什么!好的人比我更多呢!”唐然燕摆了摆手,道:“我还记得今年初的时候我让人给邀去了诗宴,还真给抽签抽着、要替一名公子写字,那公子吟的诗可是咏颂良辰美景,我笔下的却是龙飞凤舞、让人笑话!” 冯芷榕瞧着唐然燕的脸莫名一红,却不像是出了糗一般的害臊,而是带有另一种意味,便也不着痕迹地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宴会啊?” 第86章 第一个闺蜜02 唐然燕瞥了冯芷榕一眼,见她是真诚地发问,便也解释道:“这是咱们大烨京城内常见的诗会,有人作诗、有人执笔,作诗与执笔的是不同的人;先是由诗宴的主人预先做好一对、一对的阄儿,由诗宴的主人起个头开始依序抓阄,再由诗宴主人开始作诗。抽到与诗宴主人一般题目的人便负责执笔、写好后便让众人评价,若是都叫好、便轮换下一对儿,若是不好,就看是作诗做坏的该罚、还是写诗写坏的该罚,总之多是罚酒,但也有罚表演的,像是琴或者其他乐器。” 唐然燕一口气讲解完了便道:“那可是十足十累人的活儿,你不参加也好,省得要动脑、要耗体力的,也是有人脑子不好的便是被灌得醉醺醺的,让家奴给抬了回去,可丢人呢!” 冯芷榕听着打了个哆嗦道:“若是要我背背诗、骗骗人还可以,但若要依着题目作诗可是着实可怕!”虽则她在此世没少背过对韵一类的书籍,却鲜有实践,加上家里头的人也没曾对她严格要求,因此在这方面她也是仅能骗骗不懂的人、着实上不了台面。 唐然燕笑道:“对吧!若是照本宣科地规规矩矩做出样板儿来倒是可以,但我可没那个才情!这些年不过参与几场诗会而已,我爹便要我不要再出去丢人现眼!” 冯芷榕好奇道:“唐姊姊的爹该不会很严格吧?” “说是严格嘛!……”唐然燕拉长了语调,像是在思索:“也是还好,别给他丢脸就行了!至于剩下的他管也不想管……就拿我在家里说吧!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门一关上都是自家人,要怎么闹腾都行!只要别把屋顶掀了就好!” 冯芷榕听了不住道:“唐姊姊总说我家里自由、什么都不用学,但我这家里的规矩可是连闭上眼睛都得做好的。” 唐然燕随口道:“难不成你家里睡觉也管?” “这还给说中了。”冯芷榕突然想起直到数年前自己还总是被乳母半夜摇醒的恶梦:“我那乳母着实可怕,我们家里人的规矩是睡觉不许说梦话、不许睡姿不正,若是张开了手放胆地睡、肯定要给念上一顿的。” 这回打哆嗦的换作是唐然燕:“这么严格?”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我更小的时候怎么睡都睡不饱,想来也是这个原因,但是现在已经习惯、也就几乎没被叫醒过了。” 唐然燕这时用手在冯芷榕头顶上比划、比划,而后道:“怪不得,总觉得你矮不隆冬的,肯定是没睡够!” 冯芷榕撇了撇嘴道:“我知道自己是个矮子,但现在才十岁嘛!总还有机会长高的。” 唐然燕摇了摇头,道:“谁晓得呢?我听养心说啊!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他的命数,虽然运能靠人挪转、但是命的纲目却还是不变的。我在想这人能长多高、是否擅长作诗写字,或许也都跟命有关系。” 冯芷榕对这句话倒不是很赞同:“我不知道是否每个人都有他的命数,但若说这种下了功夫就能学好的东西也是命、我可不敢苟同。” 唐然燕摇了摇头,道:“你想想,有人穷其一生学一门技艺或许也无法及得上天资聪颖的人学上个三年五年,这是命吗?” “这应该算是各有所长吧!” 唐然燕道:“这就对了!你口中说的『各有所长』这事儿便是命,我是这么认为的。” 冯芷榕想了想,唐然燕这时口中的“命”或许就是每个人的天赋吧!于是又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人人各有所长,若要说这是命的话我却也不能反对。但这样一来,每个人的人生际遇也是命吗?” “对了!我怎么给忘了呢?一般人而言说的命就是一个人的际遇,那么如此一来我方才指的天赋又是什么?”唐然燕如此说着,还没等冯芷榕回话,又道:“这事情要问不能问我,就得问专家才行!我们这就去找养心!” 说着,又拽起冯芷榕指向前方道:“前头拐个弯儿就是凉亭,养心最喜欢在那儿闲坐,每个月朔日大家都会找她推卦算命呢!”说来,今天正好朔日呢!──冯芷榕想到了这里,只觉得自己是被坑了。 冯芷榕差点没被拉个踉跄,也是冲出口问道:“谁?” “刘养心啊!刘养心!我前天跟你说过的!”唐然燕佯作生气的模样,却是因为蹩脚的演技而没能让人有相应的感觉:“好啦!我认、我认!我知道你喜欢跟明韵聊天、也没打算打扰你们,但我今个儿把你从那儿拖过来就是想让你陪陪我去找刘养心!”说着,脚步也稍微缓了些,让冯芷榕能够顺利跟上。 “找她算命?” 唐然燕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一个人又觉得害怕、总得拉个作陪!葛悦宁她病了、我跟其他人又没那么要好,就只能拉你这位好闺密作陪!” 冯芷榕听得一愣一愣的,合着现在她是给唐然燕当成了“好朋友”与“闺密”的那个类别? 她听了简直要昏倒──这不,还没把赵明韵和杨茹艾攻略下来呢!却是让自己最感到棘手的对象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闺中密友了! 第87章 算命01 冯芷榕这会儿还在想着人生第一位闺密竟然是唐然燕的这件事究竟带给了自己多大的打击、便已经让唐然燕拽着往前走了几十步路,纵使自己的手臂被唐然燕已然拽得生疼也未曾注意。 这事于她而言,究竟是太过震撼了。 却是她那厢脑子还没清醒,却是已经给唐然燕拽着走近刘养心所待着的辉月亭。 当两人来到时,便看得亭子里除了坐着一位样貌韶秀的少女以外,竟还有王如衣站在里头。王如衣脸色愤懑,却仍是规规矩矩地向少女福身称谢,这才要转头离去── 冯芷榕瞧见那桌上有数十枚木签与玻璃弹珠儿大小的白石子,又看着那名受了王如衣谢礼的少女如唐然燕所形容的一般,神色安然从容、便知道她就是刘养心。 王如衣转身要离开时,一眼便看见唐然燕与冯芷榕并肩而立,当下脸上闪现过一抹错愕,旋即满脸愠色地朝着冯芷榕投向一记眼刀子,这才哼了哼声与二人错肩而过。 冯芷榕这些日子以来从没去招惹王如衣,平日就算看到顶多也是视而不见或者做做表面功夫互道个安便罢,但今日却不知道怎么又惹上她?又或者是自己撞见了她找刘养心算卦的事、才让她感觉受到冒犯而对自己摆了脸色? 冯芷榕忍不住觑了唐然燕一眼,却是看见她似乎在发呆,看样子平时脾气甚大的她比起在意王如衣此刻的敌意、似乎更在乎自己要找刘养心算命的事。 刘养心那一身缥色的衣裙飘飘,外头罩着一件群青色的褙子,对杵在亭子外的唐然燕与冯芷榕二人视之不见,只是兀自地整理着桌面上的石子与木签。冯芷榕能从刘养心的神情当中看出些许她的心情,那是一种微妙的、带有淡淡哀愁的样貌,却似是与王如衣不甚相关。 冯芷榕又重新看向了身旁的唐然燕,见她傻愣在原地不动,便也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平时总是活泼过度的唐然燕这时却像是木头一般杵在原地,惹得冯芷榕心里头开始有些焦急。 要知道,这每日中午才一个时辰的闲逛时间对冯芷榕而言很是宝贵,虽然也有靖王交与自己任务的缘故,但更多的是这也是她难得能出来放风、透气的机会──如若只是陪着唐然燕杵在这儿放空,那还不如回去北殿那儿喝茶闲聊,总是能解解闷、顺带与杨茹艾等人套近乎。 然则虽然心中满带无奈,冯芷榕也是明白自己该演绎好属于傻孩子的角色,因此这厢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将注意力给放在唐然燕上头,让外人看着就像自己是唐然燕的小跟班、陪着她一同发傻。 一会儿,当唐然燕回过神时,便看得刘养心倏地站了起来,从桌上捡了颗石子,用力地往那才刚堆好的小石堆上头砸了下去── 只听得“哗”地一声,原本被堆放好的小石堆便这么被冲散开来──冯芷榕被刘养心那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声音给吓着,这会还当真是脑子一片空白,而唐然燕则是眼睛一亮,一双亮丽的大眼瞪得老大直看向桌面,还带着那么些期待与紧张。 只见桌面上那些小石子停止滚动以后,刘养心这才开始认真地端详桌面上的布局,许久后才说道:“都可以。” 唐然燕听了大喜过望,便是道:“那就多谢养心大师了!”说着,又是拉着冯芷榕走入了凉亭、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冯芷榕这时也才明白原来唐然燕是在等待刘养心的许可,也庆幸自己并未过分心急、坏了唐然燕的“好事”。 刘养心看了还站着的冯芷榕一眼,原先那般冷淡的神色浮上了一抹亲切道:“你是梓容吧?家父与我提过你。” 冯芷榕一愣,这才会意过来:“刘姊姊,刘叔叔也与我提过你。”在她得知自己将要入宫学习的时候,钦天监刘主簿便客气地与她说过了希望将来能和自家的女儿彼此关照。 却不是冯芷榕忘记这回事,而是她想着迟早总会在课堂遇到、届时再打个招呼便可。而后来靖王所托之事意外地成为自己在安秀宫里头主要的社交重心所在,因此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暇顾及从前应承下来的客套话。 刘养心含笑点了点头,敛袖行了个平辈礼道:“我是刘养心,家父钦天监正八品主簿,妹妹有礼了。” 冯芷榕也回了个礼道:“妹妹冯芷榕,家父詹事府正三品詹事,姊姊有礼了。” 看着两人互道初次见面的礼节,原本聒噪的唐然燕却也意外地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而刘养心在与冯芷榕客气地问候以后,便是和她双双坐了下来,这才向唐然燕问道:“唐小姐今日可想推什么卦?” 唐然燕听见刘养心朝自己开口了,精神为之一振,道:“养心,我今日能问几个问题?” 刘养心指了指桌面的小石子,恰巧有两枚在靠近唐然燕那方的桌边上,道:“不多也不少,就两个。” 见唐然燕盯着石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刘养心便慢条斯理地收拢了石子,又重新将其聚作一堆,接着又把桌上的木签堆成了小山才开口说道:“问吧。” 唐然燕起初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是扭捏了好一会儿才道:“昨日我收到了家里来的信,父亲已与我订下一门亲事、说是明年待我及笄就要出嫁,我是冬天出生的、眼看着已经剩下一年余的时间,就不晓得这门亲事究竟如何,是好还是坏?” 刘养心听了问题只是点了点头,双手是动也不动,又问:“你觉得什么样的亲事是好?什么样的亲事算坏?” 唐然燕想了想,道:“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是正正当当的人,在外得奉公守法,对内也莫要将抬妾进门当吃饭喝水就可以了。” 刘养心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只要这样就够了?” 唐然燕道:“我听闻这年头不比前朝,宠妾灭妻也是没可能的事情,况且我爹还是个从二品的官儿呢!这样一来只要对方是个正正当当的人,能遵循王法、手脚干净,那也就别无所求了。” 刘养心点了点头,便指着旁边的石子堆道:“随意捉一把。” 唐然燕顿了一下,似是有些紧张,但还是颤抖着捉了一小把小石子在手中。只听得刘养心又道:“放开。”唐然燕听了又依言做着。 只见那把小石子散落在桌面各处,甚至还有几颗掉到了地上。 唐然燕有些紧张,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而刘养心朝着冯芷榕道:“梓容,帮我把那些掉下去的石子捡起来。” 第88章 算命02 刘养心看着桌上石子的布局,又开始摆布桌前的木签、使其成为一幅特别的图案,道:“按照往例,我只能替你算十年内的命,这回你可得拿什么来换天机?” 唐然燕似乎早有准备,道:“每年中秋我外祖家都会在城郊施粥、发窝头给穷苦百姓,这回我打算用自己的月例钱帮助外祖家布施,这也是我跟娘说好了的,至少得买个五千颗窝头贡献。” 刘养心颔首道:“若是一个月内你无病无灾、那就是上苍允你过了,若是病了或怎么了、还得向上加。” 唐然燕道:“没问题!我从小的月例钱都没乱花,就用在这儿了!” 刘养心没回话,便是开始指着桌上的石子与木签的布局道:“你将远嫁出京城,丈夫的年纪与你差上那么一截儿、会是如你期望的正经人,但婚嫁后最迟四年至五年,你得开始抛头露面、没得选择……” 大烨高门女子虽然出门在外还算自由,但若是说起“不得不”的抛头露面,十之八九得要是丈夫或者家里头出了什么毛病才是──唐然燕听了这话可是急了眼,便是打断刘养心道:“为什么得抛头露面?是他怎么了吗?” 刘养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这是你第二个问题吗?” 唐然燕听着赶忙摀了嘴,道:“先别!养心,你继续说,我不打断你!” 刘养心又是看了桌上的布局几眼,这才道:“你出嫁后、娘家能给你的帮助不少,却也仅限于头两年的事情,路途遥远、之后得凭着自己的本事,还得守好本分。对方往后会有几个妾、至多三个,都会是你的好帮手和救命恩人、可别亏待了人家。” 唐然燕听着可把眉心拧了起来。 按照她在家里的认识,她们家那些个姨娘一个比一个还要令人不省心!或许是自己的父亲就好那种千娇百媚的狐狸精,也或许是自己身为嫡女、基于身分与利益之故而让她对于那些姨娘和庶出手足总有几分不悦。若是自己往后还要与那些小妾们好好相处……她可没把握。“真是帮手与救命恩人?”而且刘养心还说了,会是“救命恩人”呢!那不就代表她的未来或许一波三折? 刘养心颔首道:“没错。” 唐然燕叹了口气,道:“好吧!我懂了,可还有?” 刘养心又是认真地看了桌面上几眼,道:“你婚后的第六年开始有变量,这变量好与坏取决于现在开始你的作为,得多做好事、就算将来到了夫家也是如此……你这样的命是不允许独善其身的。” 唐然燕很是信服刘养心,便也爽快地说道:“好!反正家里吃的穿的总是不会短了我的,我就把月例钱都存起来,往后逢年过节便与我外祖家一同布施!” 刘养心点了点头,道:“你可得知道,布施只是一种手段。有些人需要的帮助可不是一粥一饭,可能是适时地拉上一把、帮说个一句话,但那也是最为困难的……取决于那个人是否是个好人?帮了的话又是否会影响到其他人?这些可都是个脑力活儿。” 唐然燕道:“我虽然不擅长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只要用心总该学得会的。” 刘养心又道:“好吧!那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我……”唐然燕兀自挣扎了会儿,这才下定决心般地道:“我娘生我的时候险些没了命、后来身子也跟着不太好,人家都说女儿的体质是随自家的娘,那我……我会如何?” 刘养心又是指着一旁还没被捉完的小石堆一指,要唐然燕再撒上一回,而唐然燕也照着做了。 从唐然燕手上落下的小石子不断地敲击着桌面,却是意外地没让原先的石子挪位。唐然燕咽了口口水,听得刘养心道:“你要到二十以后才会有子嗣,只要没有回京城待产,性命都是无忧的。” 唐然燕听了松了口气,道:“那便好。出嫁了本来便待在夫家,只要好好养着便行。” 刘养心这时便开始收拾起桌面,道:“你的命数当中变量来得早,我也没能帮上你些什么,这次便这样了。” 唐然燕一脸满足,道:“养心,这可多谢你!上次救了我母亲的性命的恩情我还牢牢记着,这回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刘养心微微一笑,这才道:“听说你喜欢莳花弄草,就送我些花吧!我想在房间内摆上一阵子,看着心情也好。” 唐然燕用力地点了点头、爽快地答应后,又看向冯芷榕道:“方才听着你们的长辈之间也是有联系的,养心方才说了『都可以』可是也要给梓容算命的意思?” 刘养心看向了冯芷榕,道:“家父曾经与我说过,若是梓容要问问题、尽管问便是了,无须拘泥于世俗礼节与推命的规范,那些之于梓容而言并非是个能拘得住的笼子。” 冯芷榕听了便是敛起眼来、不发一语。 她并不是什么好算命之人,而她现在想问的问题每一个无非不与过去有关──也就是她前世所选择的种种──而这样的问题是断不可能问出口的。 虽然她的躯壳里装着一条成熟的灵魂,但是毕竟来到此世也才十年余,这时间恁地短、是要有什么问题呢? 像她现在躯壳这般小的孩子、是不会有什么关乎人生的重大问题的。 想到了这里,她牵起一抹笑道:“多谢姊姊,但我眼下也没什么问题可问的。” 刘养心含笑道:“若无问题也是好的,那代表人生活得快活。” 冯芷榕对于刘养心的话尚不愿苟同,因此也转了话题道:“刘姊姊,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推命、推卦之法,方才刘姊姊与唐姊姊说了,只能算十年内的命,这是为什么?” 刘养心解释道:“虽然人有自己的命,但也有自己的运;命就像是一本书的目录、是个纲要,但运却是会因为人的一言一行而改的,就如同我要唐小姐做善事一般,若往后有不能过的劫,总也会有过去帮助过的人愿意替自己扶持一把的。” 冯芷榕在前世本来是不相信命运那类的东西,但自从转世以后便渐渐感到困惑。 人总把自己不清楚的东西归诸于命运,就像有篇文章里头有句话道“要感谢的人太多了,就谢天吧!”一般,或许那也是不错──就另外一个方面解释而来,每一个细微的变动都有可能影响到其他事物的运行,就像是后世学者所提出的蝴蝶效应一般,甚至细微到难以想象的程度,而将其概括称为“命运”也只是一种统称而已。 只是虽然冯芷榕如此想着,却也难以接受。 第89章 算命03 她无法认同自己遭受杀害也是蝴蝶效应的一环,前世遭逢劫难的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 光天化日下走在住宅区的巷道?或者更前头的,因为自己受不了几乎是十面埋伏的人际关系进而放弃了大好前程的缘故?──她隐隐约约晓得因为自己过往的个性而致使往后种种,却是自己内敛、不欲与人有太多复杂交往的性格与观点也是错的?难不成她偏是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个性? 想到这里,冯芷榕问道:“若是不问运,问命呢?” 刘养心瞇起了双眼,道:“先说说你想问什么吧?”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这厢眼中亦是意味深长:“我此世,会死于非命吗?”她省略了自己所想着的前因、直接问了后果,同时也莫名地觉得刘养心恐怕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 却是一旁的唐然燕听了瞪大了眼睛,道:“梓容,你在说些什么?” 冯芷榕难得主动伸手按住了唐然燕的肩膀阻止了她的问题,又认真地看向刘养心道:“人一生的开始便是在娘胎里头、第一个劫便是从娘胎出生,而人的结束便是死亡──这算是姊姊方才说的『纲要』了吧?莫非这也能算得出来?” 只见刘养心抿了抿嘴,道:“行,但是得要你的生辰八字。” 冯芷榕毫不犹豫地念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又道:“我在府里头没有体己钱,所以没能像唐姊姊一般布施,或许也没缘分听刘姊姊的金言了。” 刘养心摇了摇头,道:“这是家父说的,只有极为少数人有这样的命可以无条件地听取自己的命运而无损福德,你便是其中一个。” 冯芷榕又道:“我听闻替人推卦算命的人也会有劫数,可会影响到姊姊?” 刘养心又是摇了头,道:“这也是我的命,倒是无碍。况且至今找我算命的都是安秀宫的小姐们,我也要求她们得布施行善,因此知晓天机的代价也就转移到她们身上了。所以方才我才会与唐小姐说起若是她无病无灾、便是过了这道槛儿、不会有事的。”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其实我也并非真心想问,若是那些人生大事终有定数,提前问了又如何?不是给自己多添烦恼吗?” 刘养心这时也牵起了嘴角道:“是啊!我儿时便曾央求家父替我推卦,后来反倒是因为忧心过度而坏了好运。” 唐然燕本来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听到了这句话也忍不住插嘴道:“这还是得看人的心性!像是我只是求个踏实,将来不管如何,该闯的、该要努力跨过的槛儿,姑奶奶我都会努力把它给踏平了!” “那是你豪气,所以我也才不与你说些拐弯抹角的事情。”刘养心笑了笑,又对着冯芷榕说道:“家父不只一次说了,梓容是个有本事的人,只要眼睛愿意放亮,就算关关难过、也会关关过,届时也将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这点倒是家父与我能对你挂保证的。” 冯芷榕听着这话,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只是眼神闪烁着,像是放着光芒。 刘养心看着冯芷榕的模样,也是再度牵起了微笑道:“果真是不安分的女孩子。” 第90章 命中注定01 “是啦!我就是这么不安分的人。”冯芷榕听着刘养心的评价可开心:“也亏得家里头的人纵容,否则可把我给憋死。”她说起这话来可是神采飞扬、一点儿也不加以掩饰。 唐然燕看着也笑道:“这么说来,你倒是个比我而言更加不省心的人物!” 冯芷榕假装拉下了脸,道:“唐姊姊这是怎么说话的,我这阵子虽也有乖乖地待在赵姊姊、杨姊姊身旁,但多也让唐姊姊拉着一起胡混的,说不准是你带坏我呢!” 唐然燕抽了抽嘴角,道:“你好意思!我是不如那些乖巧的小姐们不错,但总比你这匹脱缰野马好多了!” “若是脱缰野马,也是日行千里的良驹!”冯芷榕倒是不在意这么个略带贬义的词汇,一面也想着不该只顾着与唐然燕斗嘴,又是向刘养心道:“给姊姊笑话了,今日可也多谢姊姊美意。” 刘养心微笑道:“没的事,从前家父在朝中也没少受过妹妹的祖父关照、又与令尊是朋友,就算妹妹在这安秀宫不来找我、我也会寻着机会与妹妹结识的。” 冯芷榕看着刘养心笑道:“姊姊莫怪我来这安秀宫后一直没来找你,我一直没能与大家一起上课,能碰头的时间自然也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或许是怕冯芷榕误会,刘养心道:“凡事总有它该有的机缘,强求是好、是坏也是不晓得的,今日这样便很好。”一面说着,也开始收拾起桌面上的石子与木签,只见她拿起原本放在椅子旁的木盒子打了开来,又将里头的蓝色绸布重新铺垫好了放在桌上,这才开始仔细地将一撮、一撮的白色小石子给捡进去。 冯芷榕看了也伸手帮忙,见刘养心也没阻止,便是一道利落地帮忙收拾起来。 而唐然燕本来也想帮手,但看着两人四手默契极好,而那收纳的盒子又不大,自己若是插手也是平白无故给人添乱,便也在一旁看着没有动作。 然则待到冯芷榕要将最后一把石子给放进木盒子里头时,却是没由来地手一松,让手上捏着的小石子掉了泰半出来。冯芷榕一愣,正想要重新捡拾时,便冷不防地被刘养心给捉住了手,道:“别动!” 只见刘养心凝着神色看着桌面上的石子布局,随即又捉了一把木签抛撒在桌上。许久,这才道:“妹妹可愿知天机?” 冯芷榕愣着,道:“方才这是怎么了?” 刘养心抬头看向了冯芷榕道:“我这儿有个规矩,若是在收拾的过程中出现了如今这般意外、又成了一个布局,那便是天机主动地显现与人晓得,可以说是福报、也或许是警示。” 冯芷榕犹豫了会儿,道:“这是铁律吗?” 刘养心的回答很是肯定:“是。” “那么,若不愿知道的话会怎么样?如果愿意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冯芷榕说完便抿着嘴,等待着刘养心的答案。说真话,她还是不太能够相信这些──什么命中注定会碰到的、什么注定无法得到的,若真是如此,那么前世的她就是注定只能因为遭受意外而横死街头? 就算真是如此,她还真无法接受。 刘养心看着冯芷榕沉重的表情,也道:“知道了或许能避过灾劫,不知道了或许也是无妨,只是……” “只是什么?”冯芷榕难得打断了他人的话。 刘养心停顿了一会儿,也道:“梓容,所有的『运』都表现在一个人当下的决定,所以我认为愿不愿意知道是一回事儿,但这两者当中却是有一个绝对性的共通点──” 刘养心说着,看着冯芷榕的神色越发认真:“梓容,你与我相同,是个天生不信命的人……只是我生在这样的家庭、看过太多的例子,我不得不信。”刘养心终于开始动手重新收拾起桌面。 冯芷榕这回没再出手帮忙,而一旁的唐然燕似乎也被吓着了,一丁点儿的反应也没有。 刘养心自个儿收拾好所有的道具,最后才稳稳地阖上了盒子、站起身来道:“梓容,我只给你一句话,一切的抉择只要别让自己后悔便好──为自己负责、承担自己的决定,这就是这世间人人都难以理解的玄机、同时也是天道。” 冯芷榕盯着刘养心的眼睛看着,知道刘养心的眼底很是平静,却是在她平静的眸底深处有无尽的哀伤──不晓得是天生使然又或者信服于命运的感叹。 冯芷榕不愿再继续探究,只是品味着自己也认同的、刘养心给她的话。 毕竟从此世获得新生开始,她便决定不再逃──唯一的原因也就是不想再让自己后悔,并且也想努力地“承担”起自个儿选择逃避的后果。 那样的承担不只是前世付出自己的性命、更是要自己不再对过去怨天尤人──而后者,是很难办到的。 前世的经验早已让自己追悔莫及,而这一世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看着冯芷榕坚定的双眼许久,刘养心只是淡淡地一笑,对着唐然燕道:“唐小姐,这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上课了。” 唐然燕愣愣地点了点头,又是轻轻地扯了下冯芷榕的衣袖道:“别想太多、太伤脑子了,我这就和养心先走、你便先回去吧。” 冯芷榕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而后继续看着刘养心的模样。 或许也是与她那一身衣着颜色如此出尘有关,她总彷佛像是一个随时要消失的人一般,让人捉摸不住。她该说这样的人足不沾地、不切实际,还是说早已看破红尘、只当这一生是场随意胡混完便足够的游戏? 冯芷榕又是在这亭子内看着刘养心抱着怀中的盒子与唐然燕相偕而去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转身走回了自己居住的谦恭院。一路上她努力地停止了自己的内在对话,最终在回到院子前重新演绎起她平时的模样。 她这才单脚跨入的谦恭院,便看得清河王的背影,似乎在端详着院子正中央的日晷。 冯芷榕本来心情不太好,但看见了清河王也赶紧打起精神趋向前去。至于原本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鱼竹与方纯便如同往常一般地守在院子口。 为了不叨扰到清河王,冯芷榕姑且绕了几步路从清河王身旁靠近,这才又在距离他几步之遥停了下来,福身行礼道:“见过清河王。” 清河王这才回过神来,朝着她笑道:“怎么还这么多礼?就不嫌麻烦?” 老实说,还真有点麻烦──但是冯芷榕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心里话诉诸于口。 这段时间她早将清河王的个性摸了个七七八八,晓得他表面上温和可亲,但骨子里却是带着几分疏离,实际上并不是容易亲近的人,也因此她对他的态度始终保持在友好却不亲近的状态,藉以分明彼此关系。 冯芷榕内心有许多不可告人的小剧场,她想着虽则靖王与清河王堂兄弟二人关系要好,但若无意外、自己数年后终将成为靖王身旁的人,如此一来她便得好好地拿捏自己与清河王之间的关系、不能过分亲近,因此面对清河王也才不像面对靖王一般、总会多几分客套──她晓得自己现在还是个孩子,但再过数年、当她年长了些许,这般男女之防便无法轻忽,而她也只是提前做好准备罢了。 第91章 命中注定02 冯芷榕这厢扬起了笑脸道:“礼多人不怪,况且王爷与我在学习的时候也都是『你』呀、『我』的彼此称呼,既然已经给了这么个方便,那么开头与结束的问候可还是得做到位的。” 清河王伸出手虚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这小丫头,总是有满腹的道理能说嘴。” “那也是王爷大度,给我能说嘴的机会。”这段日子虽然不长,但冯芷榕已经是能够跟清河王开玩笑了:“真要老实说,我在家里都还不能这么没规矩呢!” “你也知道你这性子不符规矩。”清河王笑了笑,道:“若是在家里这般没规矩,你的长辈们会怎么说?” 冯芷榕想了想,一时半刻也说不出来,道:“这可没有一定,但平时祖父只消看我一眼、我便不敢放肆,若是母亲瞧见我没规矩的话,恐怕还得被骂上小半个时辰、说不准还要开祠堂跪上小半天。” 清河王的脸上带着好奇:“那父亲呢?” 冯芷榕笑道:“父亲总在朝中忙,平时也鲜少有时间管我,回家时偶尔抽问兄长们功课而已,对我倒是挺宽容的。”冯芷榕的父亲冯政道虽然很严肃,脸上鲜少挂着笑容,但的确对冯芷榕这唯一的掌上明珠很是纵容,就算是冯芷榕做得有些过了,顶多也只念上几句、不若周有韶一般严厉。 只见清河王点了点头,道:“说来我也曾见过你父亲几次,是个极为谨慎且严格的人,却想料不到他也有宽容的一面。”清河王虽非皇子,但因为当今皇帝命令的缘故,因此也曾遵从詹事府安排的课业学习过,自然是认识冯政道。 “兴许是因为我是父亲唯一一个女儿的关系呢!”冯芷榕停了会儿,又道:“且不说这个了,王爷今日怎么来得忒早,不怕被人看见了?”冯芷榕这些日子以来早就知道,除却安秀宫内那些摆明着便是皇后眼线的宫婢们以外,靖王与清河王之所以能够来去自如,最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总挑着小姐们上课的时候前来的缘故。 安秀宫的规矩甚严,就算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小姐也不能总是跑到彼此的房间内串门子,更遑论住在不同院子内的小姐们若想聊天、碰面,也就只有午后的那段休息时间了。 而那些如近日生病的葛悦宁或者快要禁足期满的江含也是只能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间内、有着宫婢守门而不能随意出入,再加上平时众人的作息固定,这才让靖王与清河王总是能够大摇大摆、毫不避讳地来到这安秀宫。 只见清河王看着冯芷榕,脸上浮出了一点疑惑道:“是你来晚了。” 冯芷榕一愣,这才看向了一旁的日晷,蹙着眉说道:“兴许是我今日在花园待久了。” 清河王这些日子以来早就知道冯芷榕背负着的工作,便也问道:“今日可是有斩获?” 冯芷榕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没有,倒是听了些不太开心的事情。” 清河王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而冯芷榕则道:“我们站在这儿不好,先进去里头吧!我一面再与你说。”说着,也自然而然将对清河王的王爷称谓代换成“你”──这是清河王曾亲口要求的,说是两人既然同为“学生”、彼此“切磋语言”,就不该有什么尊卑之分。而这清河王本身也就没什么架子,又不像靖王一般不怒自威,冯芷榕自然也就从善如流地更改了称呼。 清河王点了点头,便与冯芷榕一同走进了谦恭院的小书房内,也就是前些日子靖王命人改造的那间。 冯芷榕这会又如往常般挑了一本书放到桌上,又主动地取出文房四宝开始磨着墨道:“我本想着这些天已经暂且跟赵明韵和杨茹艾二人保持了距离,今日便寻了个机会要继续与她们攀话,但却被唐然燕给捉走了……” “你说的是那个令你也感到棘手的人?” 冯芷榕无奈地点了点头,手中的墨条也继续均匀地转着。“唐然燕拉着我说要请人帮她算命,却想不到那算命的人便是钦天监刘主簿的女儿刘养心,还跟着听了好一会儿。” 清河王听起了刘主簿的名号,便道:“刘主簿他名叫刘敦复,连同夫人归氏都是推卦算命的好手,和荀监正荀冕一家子也有往来。”清河王偶尔听得冯芷榕提及百官朝臣的名字,便会替她简单地做个介绍,便是有心要让她多知道些外头的事情。 冯芷榕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名字,这才继续说道:“我听着她们说上了好一会儿的话,本来就只打算作陪、听听便好,却想不到最后话题却转到我身上了。” 冯芷榕停了一会儿,手中磨着的墨也跟着停了下来。一会儿,她那双明亮的大眼带着那么些沉重看向了清河王,问道:“我问你,你相信命运吗?” 清河王皱了下眉头,道:“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冯芷榕原本停下了的手又开始动了起来,这回她将今日在花园碰上了的事情捡了重要的告诉清河王,又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虽然觉得所谓的命运操纵于自己的选择,但却又不敢完全认同『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样的概念,我可没那么自信。” 清河王颔首道:“或许你方才所言甚是,每个人的选择交错而成、彼此影响,就构成了每个人的『命运』。” “但是后来养心的表情却让我莫名地在意。”冯芷榕并没有说出她的直觉向来很准的事──毕竟直觉这种东西,太玄。“直到现在怎么样也静不下来。……真是奇怪,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你有过吗?”那般极其平静的眸底带着悲伤甚至怜悯的模样,总让自己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却也基于自身的固执与倔强而没能问出口。 “你是说,莫名地在意某件事的这件事?” 冯芷榕点了点头。 清河王这会将视线投向了冯芷榕正在磨墨的小手,若有所思一般地道:“……有,有过数次,但再怎么样都没比第一次来得浓烈。” 冯芷榕本想说话,但看着清河王似乎又要开口,便闭上了嘴巴,继续磨起了墨。 清河王就这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好一段时间,这才开口道:“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我才四岁、却将那日记得一清二楚……” 清河王开始说起了往事──那是有关于当今大烨皇帝登基的过程当中,与齐王府相关的故事。 齐王是当今皇帝唯一还活着的兄长。 当今皇帝儿时便展现了其聪颖活泼又直率的一面,甚得其皇祖父端正帝卫杲喜爱,在其几个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兄长未足加冠之龄便亡故后,端正帝便悄悄地在自己的遗诏内添上了将来要立其为太子的段落。后来端正帝崩殂、天佑帝即位后,便依着自己的皇考遗诏立其为太子。 当时,他并非被作为未来的继承人而培养、也无过分的野心,因此作风直率、又毫无爪牙的他便成了手足们夺嫡的首要目标。 有人拉拢他、企图待到他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将其扳倒;有人打从一开始便处处与他针锋相对;有人潜伏暗处,企图一举将他从太子之位拿下。当然,也有人看着他为人正直而具有亲和力,决定暗暗地帮助他,齐王便是其中一人。 先帝后宫十数名妃嫔当中,每名妃嫔皆有所出、可说是子嗣兴旺──子嗣兴旺对于帝王家而言本来便是好事,但对于那些个想要一举登上天下顶峰的平辈手足们而言便是一个血腥而无情且竞争激烈的战场。 当今皇帝那时因为兄弟们的设计构陷,最终被废了太子之位、并削为庶人,后又在一番朝臣论战后改“卫庶人”为“缪王”,至于原本的太子府自然也跟着被改为“缪王府”。──这个“缪”字则取名实不符之义,欲以这字定下他的罪名、让他永无再起之日。 为了避免废太子策谋造反,先帝甚至还听信自己其他儿子的话,让废太子的手足们领兵守在缪王府周遭,美其名为避免雨风飘摇的缪王被加害,实则苛扣缪王府用度、让他不得不缩衣节食,就是要将他活活地困死、饿死在府内。 当年废太子的发妻由太子妃几经跌宕而成为缪王妃,又因周遭的环境压力过大之下一病不起、最终留下一双子女撒手人寰。先帝又怕天下人议论,便听了朝臣的推荐,作主让他娶了出身微寒的继妻、也就是现任皇后。 然则即使如此,先帝依然在力挺其他皇子的妃子们夜里的温柔耳语以及白日朝臣与子嗣们的议论之下,最终决定要将缪王定下一个莫须有的谋反罪名,决定要将缪王越过宗人府直接打入刑部大牢…… 那时,本在北方戍守的齐王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城,留了十五万直属的天期军在外并只身进入了京城,生平第一次在夺嫡战争中表露了自己的态度── 第92章 憾事 “你可知道当时我父王他说了什么吗?”清河王浅浅一笑,道:“我是从旁人那儿听及的,父王他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斥责了自己的手足、又藉由朝臣指桑骂槐地痛骂了陛下一顿,他说了,夺嫡之争血腥至此,天家以自身为模范、打破仁义道德拘束,令天下百姓心寒、更枉为天下表率!” 清河王说的故事生动,连冯芷榕也为之颤动。 清河王又继续说道:“『君无礼、无以待众人;君无仁、无以信公卿;君无德、无以服天下!』──最后,父王还说了,君王要百姓待他有情、却防自己的儿子如防贼,这样纲常失序的天下迟早会被颠覆!” 冯芷榕磨着墨的手仍持续着,但开始微微地颤抖。 清河王看了冯芷榕的手一眼,又道:“父王他骂兄弟无情、骂朝臣不义、又骂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不仁;父王是有实权的人,那时领着十五万亲兵、又盛名远扬,令四海诸国臣服,因此先帝虽然气、却也没能将他怎么样,而陛下的命就这么保下来了。” 冯芷榕抓紧了墨条,知道清河王接下来的话将会是他这一席言谈的重点。 “你方才问我相信命运吗?我也不晓得。”清河王缓缓地道:“但我接连几个兄姊都死于非命,死于他们的叔伯、堂兄弟姊妹们的手上,甚至死于朝臣手中……如此种种,若是不能归咎于『命』、恐怕那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办法想开。尤其我那命苦的二哥是背后插着十几支生锈的箭矢,笑着走回齐王府的。” 清河王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二哥说了,他『回家』便好。” 冯芷榕能想见那样的情景,她的眼眶不住一红、却没敢眨眼,险些滴下了泪。 清河王又说道:“但那些倒只是让我害怕、让我震撼罢了。那时,齐王妃、也就是我的生母早在生下我后不久便被人药死,而待我如亲子的继王妃也在二哥死后不久突然有了中毒的迹象……” 说到这里,清河王皱起了眉来,那抹过往深凿于他内心的痛苦记忆彷佛在这刻完全地显露出来:“那时继王妃──我都叫她宁娘娘,在大半夜沐浴更衣以后便让丫鬟们将自己盛装打扮、就像是要出席宫宴一般端着姿态走到了齐王府内让她礼佛的小佛堂。那时父王被叫到了宫中,一连数日没有音讯、生死未卜,宁娘娘还把几个孩子与我叫到了她的跟前,而我的双手被她紧紧地握住……” 只听得这时清河王叹了口气,道:“那时我才四岁,便眼睁睁地看着如同我亲生母亲一般的宁娘娘口中开始不住吐着黑血,她撑着一口气对着我们说道:『你们身为王子、纵是锦衣玉食,也总有不得意的时候,往后肯定还会有许多槛儿,那便是命。但无论如何都不许低头、不许轻易地认输……』” 这时,清河王的声音有些变化,许是哽咽了。 冯芷榕仍持续地磨着墨,企图让那规律而粗糙的摩擦声持续地传入清河王的耳里、使他能够平静下来。 清河王停了一会儿,又道:“宁娘娘也对我说了,她是死于一个『义』字,该为她骄傲。其后不久,便又是连吐了数口黑血倒在了我面前……隔日清晨,父王终于从宫中被放了回来、一身干涸的血污。父王说了,他亲手杀了自己两名手足、将其尸首悬于早朝的广齐殿上,逼得先帝在列祖列宗前承诺不只要放过废太子的性命、也不许再对其他人下手。父王后来看到了宁娘娘的尸首,又听了我四哥转告宁娘娘的遗言、并没有说话,但我知道父王后来几个日夜都没睡好,成日便在书房念着宁娘娘最喜爱的诗词。” “我自那时便再怎么样也静不下来了,宁娘娘死前的样貌和遗言在我脑中转了无数次,却不只是被那样的场面给震撼,而是宁娘娘口中的『命』让我无比在意……到最后我才知道了,我那么多个兄姊们无论起初愿不愿意,但最后总是毫不反抗地接受了自己已来到了人生最后的事实。其实,我们齐王府的人都一样,都愿意为了一个人──或者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而搭上自己的性命。”清河王看着冯芷榕,原本那拧着的眉心舒展了开来,却是带着更悲切的哀伤:“你说刘养心让你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冯芷榕抿着嘴好一会儿,这才换了句话道:“我那时没问养心看出的卦象是什么,但却瞧出来了那与从前荀监正、刘主簿二人替我推出了命格有关。” “你的命格?” 冯芷榕叹了口气,道:“人人都与我说的,说我这是天生出将入相的命。” 清河王听了不禁失笑道:“他们怎么会与你说这些?” “你也知道?” 清河王点了点头,道:“知道的人不多、不少,算上皇上、皇后还有我那堂兄靖王以外,倒是我父王和几个兄弟也都知道。” 这回失笑的换作是冯芷榕:“明明这么多人晓得,却还表现出一副拥有天大秘密的模样!” “是这样吗?”至少清河王认为若没昭告天下、就还是关上门来属于自家人的事。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家里有多少人知道我是不晓得,但是那天我头一次从刘主簿口中知晓后,几个长辈都像是有难言之隐一般不肯对我多说。” 清河王道:“那么你今日听着刘养心与你说的话,可有听出个什么端倪来吗?” “我却不是神仙,能猜中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养心的表情很明显……”冯芷榕回想了一下刘养心当初的神情,最后又是叹了口气道:“或许这将来可不只是一波三折能够形容。” 清河王听着也凝起了神色道:“刘家的推卦可有半数融合自刘养心的母亲归氏,归氏的父亲是民间有名的神卜、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时不轻易推卦、一推出来可都是能撼动家国的大事……据说他老人家便曾推出了北方的祸事,却是那时陛下方从缪王复被立为太子半年、先帝便驾崩,这朝廷政务都还没能熟悉上手,还忙不过来,也就没多加留意那民间的传言,却想不到造成了不小的憾事……” 第93章 冲突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冯芷榕虽然对自己未曾谋面的伯父冯正辉没有太深刻的感情,但这时候还是因为气氛过于哀伤而不愿再多谈的:“我也是第一次碰上算卦、算命这种事情,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否准确,但我想养心要我做的事情却是没错的。” “她要你做些什么?” “她要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冯芷榕停顿了一会儿,道:“我本来便没打算要让自己有一分半毫后悔的机会的,这不正巧,合了我的心意便好。” 清河王道:“你才小小年纪,冯府也不是什么藏满牛鬼蛇神的地方,为何说得……如此深刻?” 冯芷榕想了一会儿,又看着清河王问地真诚,这才说道:“若我说了,你可会信?”她只是思忖着,清河王或许因为一时所感而告诉自己那般哀恸的过去,但过后究竟是否会在乎他竟是将这样哀伤的事说给一位小娃娃听?所以她想着,自己恐怕还得“落下”一些“把柄”给他才是。 她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她还是想设防。 清河王沉默了一会儿,又看着冯芷榕的眼睛许久,这才真诚地说道:“你若说,我便信。” 你比靖王还要更加信任我──冯芷榕想这么说,但她却不能。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我打从娘胎下来的那时起便有记忆了,若说懂事的定义是知晓周遭事物的变化,那么我从那刻起便是懂事了的。” 清河王露出了微微讶异的表情,但没有打断冯芷榕的话。 冯芷榕看着清河王,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我自幼便天天梦见一个女人,我梦见她的一生、从小到大,无论每一个片刻都令我十分深刻……我梦见她自幼聪明、过目不忘,她看似清心寡欲、实则内敛不安,虽然起初人生也算一帆风顺,却因为其性格与运途而让人眼红、甚至致使种种伤害,让她最后不得不离开她原本所在的地方,而后不久,她却在光天化日下遭遇歹徒劫财而死。” 清河王皱起了眉,没有说话。 冯芷榕在脑中估算了下这个时代与前世的“汇兑”,又替自己曾经的遭遇换了个说法道:“那时候她不过是替自家主子揣了二十两白银要交给商铺,因为赶时间而走得急、也没注意到身后是否跟了人,便是这么从后脑勺被敲了两个棍棒、当场死了。”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后脑,模样很是轻松。 清河王听冯芷榕说得轻巧,眉心的结也越深,最后仍忍不住问道:“你觉得那个女人是你?” 冯芷榕长吁了口气,却也没否认:“那人是不是我都不重要,但我便这么日日夜夜梦呀梦的,就算那个女人不是我、也得是我,那女人的记忆是入了我骨子里的,就连那女人生长的过程所学、所闻也都是一个字不漏地敲入我的脑袋瓜子里。我每晚都要将那个女人的人生梦过一回,体验她的快乐与悲伤、自由与懊悔,尤其是当她不得不离开原本的安居之所以及死前的那两个片段总是不断重复,也因此我小时候虽然不闹,却会一直流着泪……许是如此,祖父这才把我带在了身边。” 冯芷榕虽然说得轻松,彷佛真是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梦境一般,但灵敏如清河王,却是看得出冯芷榕早已深陷其中,乘载着巨大的哀伤。 清河王自是不晓得、也不会猜到冯芷榕这样的故事其实是在述说她轮回转世一事,却也明白了她自婴孩起便有了记忆、而天天却得承受这般生死折磨的痛苦。 清河王自视之如母的宁继妃死亡以后,也几乎天天辗转难眠,就算齐王让信任的丫鬟与随从天天带着他、陪着他,都还是没能将他从那样的苦痛与震撼当中拉出来。而冯芷榕却是自婴孩起便得背负着那样的记忆活着…… 冯芷榕没搭理清河王那若有所思又带有怜悯的表情,又道:“我有时都分不清楚梦与现实的差别。究竟是梦里才是真实的呢?还是现在才是真实的?但无论哪方才是真实,对我来说好像又不甚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现在的你才是活生生的人,而那梦、却也仅仅是梦。” “是这样吗?”冯芷榕不置可否,而是道:“就像你回忆起从前,也该会觉得过往的一切随着时间变淡,只余下感情是如此地深刻。” 清河王听着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你说得是。” “后来,我便决定好了,无论是梦里头那个女人的故事是真是假,既然已经一次又一次于梦中经历过了,那么我也就大大方方地借鉴于她。所以当养心这么对我说莫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时,我只觉得她说中了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冯芷榕停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不要后悔』,仅此而已。” 这时,清河王看见了原本罩于冯芷榕脸上的那层哀伤早已悄悄地收敛地一乾二净,心中自又是一番怜悯与感叹。许久才道:“我们今日不读书,且下棋可好?” 冯芷榕愣了一下,笑道:“这可不成,我这会儿墨磨得浓,手可都酸了呢。不读书写字的话,这不就白费工夫了吗?” 清河王看向了冯芷榕手下的墨,竟是被认真地磨掉了一大截儿,便也笑道:“好,便依你。这次要来读些什么?” 冯芷榕搁下了墨条,拿起方才从书架上抽出的一本书道:“我昨日睡前有个怎么样都想不透的一点,今日恰巧能与你一同研究。” 清河王接过了书一看,上头写着的鲜托文字写道《鲜托诸侯》。 “这里头有什么想不透的呢?” 冯芷榕站起身来走到了清河王旁边,直接从他手中接过了书翻到了其中一页,道:“前些天我与靖王分析道或许是有人知晓范老将军的习惯、因而能够找寻到适合的时机下手,这事到了这里对我而言也就算暂且了结、余下的交给他便好;我想着这事究竟不能死咬着一点不放、便想着要从头开始,想将这五十年来北方诸国与大烨的冲突给全部整理出来……” 第94章 贵族与平民的观念 说罢,那还略带着点婴儿肥的手指便指向了其中一行字。 清河王看了一会儿,便道:“前几代的鲜托王的子嗣与大烨宗室女子通婚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大烨的史册也有记载,又是哪里不对了?” 冯芷榕摇了摇头,道:“我所在意的并非通婚一事,而是他们贵族子嗣众多、优秀者也不在少数,但这位却立下养子作为继承大统的人。” 清河王听了又往后看了几页,果真如冯芷榕所说的一般──那代鲜托王世子妻妾众多、子女成群,当中的确也不乏军功赫赫的子嗣,但他最后却立了从鲜托牧民那儿所领养过来的孩子作为自己的继承人。 鲜托境内民族众多复杂,贵族与阶级制度比起大烨还要更加鲜明,他们的贵族与大烨那些顶着虚衔的贵族不同、总是掌握着实权,再者,若无至少一半的贵族血统是没有继承权的才是。 “若说他不选择有大烨血统的子嗣继承王世子地位置也是合理,但为什么其他的子嗣也都得不到机会?” 冯芷榕道:“后来这名世子虽因早早病故没能继承大统,但那位养子继承了他的位置……也就相当于我们的世孙吧!他的儿子们非但没有异议、还一心一意地辅佐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手足,最后竟然让那个人顺利地得到了鲜托王位。” “我记得,那名鲜托王名字叫做阿庇力。”清河王点了点头,道:“你说阿庇力的父母是牧民,但这书中可有记载地更详细?” 冯芷榕道:“这可说到重点了!” 一面说着,又在一旁的书架上拿起了一本书,道:“这本书记载着鲜托的功臣,主要是武将。”冯芷榕说着,又凭着自己的记忆翻开了其中一页,道:“阿庇力替鲜托开拓了和平盛世,同时让大烨与鲜托边疆稳定地往来三十余年,甚至避过了我祖父对北方四国的反间计的影响、成为从前北方四国相互吞并当中获得最大实质利益的国家……直到阿庇力死前发生了夺嫡之争为止,大烨与鲜托边境才暂时关闭起来,这不过就是十六年前的事情。” 清河王接着说道:“我曾听父王说过,那时的北方剩下靠东方的鲜托与靠西方的汴方二国,但由于北方部族众多,除了鲜托那儿的部族较为齐心外,汴方里头倒不是一心对外的。”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所以至今鲜托还保有自己的泰半国土,而汴方在十一年前开始持续五年的战事起分裂成诸国,自己本身就退到了更西方的西北处祖地去……”至于汴方原本的位置则分裂成在大烨正北方的羯守和北方靠西边一些的沙玉。 清河王有默契地接着补充:“我父王说这羯守虽然妄尊称帝,但这皇帝却做得窝囊、毫无实权,被三大诸侯国给控制住了,也因此我大烨才没向他发难。” 冯芷榕开始拉回了话题:“这些都还是后话,阿庇力生前的夺嫡之争也是还好,但他身后的夺位之争、乃至引发内战,便是我觉得奇怪的点儿了……” 清河王思索了一会儿后才道:“你说得不错,阿庇力身死后还能引发鲜托内战、的确不寻常,从前大烨本还怀疑那是因为阿庇力身为养子的缘故,但若是如此、他继位后也不可能让鲜托境内一直维持和平。” 冯芷榕早从冯旭书房中的风土纪中晓得,鲜托境内民族都以子嗣繁荣为首要大事,就算是寡妇、也鲜少有为了丈夫守节的,因此有权势的人总是妻妾成群、子嗣繁多,本来她也想着或许自己推测的事情便与阿庇力身为养子、却得到鲜托王权一事有关。 ──在她看来,杉沙潜入大烨并且企图刺杀皇子一事,肯定还有鲜托人在背后撺掇──在杉沙侯国背叛大烨、而后成为夹于鲜托和羯首之间的小部族后,他们肯定是没那样的余力策画那场谋杀,因此在那场行动的背后肯定还有一场他们未能晓得的说劝。 而根据这样的推测,她便开始翻找鲜托的近代史、进而知晓关乎前任鲜托王阿庇力身后内战一事。 此时距离六年前的那场刺杀早已时过境迁,而她唯一能下手的地方在于赵明韵与杨茹艾那头,也因此每回回到谦恭院里,她总是尽可能地研读关乎鲜托的一切──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说六年前的那场刺杀或许有内贼的因素,但如若能更了解北方部族的一切,那么往后亦更能防患未然、甚至夺得先机…… 说起阿庇力身后内战历经两年后、终于由现任鲜托王喀斯达掌握王权,喀斯达性格残暴又善于煽动人心,因此在他登基的数年内纵有反抗也都以失败告终。 冯芷榕想着,反抗喀斯达的人众多,而在那些反抗失败的人们当中,除却有逃往他乡的人们,自然也有想对大烨发动战事并立下军功、继而图谋高位的人在…… 想到了这里,冯芷榕微微蹙起了眉头:“阿庇力在位三十余年间,对大烨的政策和缓、因此两国之间相对安定,但鲜托人的高傲是众所周知的……现在的这名鲜托王喀斯达便是个不安生的主儿,若非鲜托境内各个民族都是民风骠悍、互不相让,恐怕这一时半会儿北方也还没能安定下来。” 清河王拉回了话题道:“你方才说起有两点惹得你怀疑。第一个是阿庇力的父母出身,第二个则是阿庇力身后的夺位之争……且先说说那阿庇力吧!可是有什么问题?” 冯芷榕道:“这些天我看的书当中都说了,鲜托人将自己的血统与名誉看作比性命还重要!若是无功而受禄甚至会觉得受到污辱、还会对国君发出战帖呢!但是这阿庇力的父母只是鲜托境内一般的牧民,却是被记载在功臣的名册内!” 清河王皱了眉头,道:“儿子登基以后自然会想替自己的先祖加封,这不是很正常吗?” 冯芷榕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大烨子民向来有慎终追远的习惯,但是他们那里可没那样的概念。他们不分贵族与平民,只要是能立下战功的就能变成贵族,若是身为贵族而一生毫无功绩、身后的家产也会被夺得一点儿也不剩,很是现实的。” 第95章 恩将仇报 清河王脑筋转得快,终究是叹了口气,道:“若都像我一般以大烨的角度思考那些人等,这种种疑问可就难以解决了。” “我们这不才刚开始吗?”冯芷榕姑且安慰了一句,又道:“毕竟阿庇力也都是过去很久的人了,他的父母早逝、眼下若要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倒是可以猜猜看,究竟他为什么能够得到这鲜托王的位置。” 清河王深吸了口气,打起了精神想了一会儿,又道:“这跟后来的……这一连串的事件有什么关系?” 冯芷榕道:“你可晓得喀斯达是怎么在鲜托内战中夺得王位的?” 清河王不假思索:“喀斯达是阿庇力的幼弟、阿庇力即位时才一岁。大烨的细作曾说过,只要为鲜托王室中人都有资格继承王位,因此本来身为王族、又正值壮年的喀斯达在夺嫡战中本来就有一席之地。” 冯芷榕强调着:“但是阿庇力有才干的儿子们也不少、还有更多老练且毒辣的手足!” 清河王皱了眉头,又是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倒想起来从前曾听父王说起喀斯达纵是杀害了不少血亲才登上王位,但在这两年的鲜托内战之后,却意外地得到比起阿庇力呼声更高的拥戴。” “不是因为异己全都被肃清了的缘故?”冯芷榕一边说着,又从一旁的书架拿出了写有《鲜托年表》文字的书本并打开到其中一页,指着上头的文字对着清河王说道:“就算阿庇力给了鲜托那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与富庶、甚至让鲜托境内上下一心,却都比不上喀斯达巡视国土时众人对他的欢呼……如此反常的模样,只能让我这般想。” 清河王看了一眼,道:“在鲜托要让人四处高呼万岁的确并非易事。” “我书还没能完全读完、就是猜着杉萨那回的刺杀有鲜托的手笔,而所谓的『内贼』恐怕也与鲜托有关,所以才从这头研究起……”冯芷榕停了一会儿,道:“会不会把这话题带太远了?” “无妨,咱们继续。” 冯芷榕思考了一会儿,又道:“你可知道鲜托人可有什么禁忌?” “禁忌?” 冯芷榕解释道:“会让一个身上堆满名誉的人瞬间身败名裂的禁忌,例如我们大烨便是杀害直系尊长、通奸与未出阁的女子失去名节。” 清河王皱了眉头,斥责道:“这些词汇不该出现在你口中。”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不甚在意:“这不过是口述事实而已。” 清河王道:“鲜托人与北方诸多部族类似,尚武且高傲,并都以子嗣为重,因此大烨的禁忌之于他们而言都不算什么,唯有偷窃、谎言与背叛是无法被原谅的。” “然则阿庇力身为鲜托境内共主、也可以说整个鲜托都是他的囊中物,况且他可是非常年幼就变成了养子,若能在他养父母与手足们的眼皮子底下活这么久,恐怕偷窃与谎言都不会是真实的,剩下的唯有背叛……” 冯芷榕这会可苦恼:“他是一国之君,能背叛谁呢?以鲜托人的高傲个性,就算是身为人臣、子民,若是有丝毫地感受到不被尊重或者遭受陷害,就连朝堂之上也是会拔剑相杀的!” 清河王沉默着,没有说话。 冯芷榕兀自嘟囔了一会儿,又道:“莫不是与喀斯达有关?喀斯达曾被背叛?……但如此一来,也不至于引起整个鲜托群情激愤啊!” 清河王听到了这里,眼睛可是一亮,道:“梓容,你可愿意相信──” “相信什么?” 清河王明亮的眼底带着飞扬的神采:“阿庇力叛国!” 冯芷榕吓了一跳,道:“不可能,便连大烨这头的风土书也记载了,他可是出了名的爱民!” “我可没说阿庇力爱民不好,但鲜托人──可是宁死不屈的民族!”清河王说得兴奋,也因此稍微提高了音量:“若是他维持着鲜托与大烨和其余北方诸国之间的和平乃是因为有着私底下见不得光的协议,那么鲜托人知道了可不得气得老血吐尽吗!” 冯芷榕低下头蹙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这才重新望向清河王道:“那时的北方诸国我是不晓得,但你的意思是当时的鲜托也与大烨有着……秘密协定?” 清河王点了点头,道:“虽然我无法确信有这件事情,但鲜托人能够安分三十余年也是挺反常的事情,据说就连从前大烨与鲜托交好的高皇帝也是在崩逝前接到了鲜托伺机动乱的战报!” 清河王口中的高皇帝是大烨的开国皇帝,因为在位时的年号为太元,也因此又被称为太元帝。 冯芷榕道:“若阿庇力曾与大烨往来,那么朝中重臣或者陛下也会知道了?” 清河王这时倒是显得有些不肯定:“我听父王说,陛下在即位前历经了一番风雨,虽然首次被立为太子后也受过了不少教育、却也都没得到要领,因此这等连大烨都可能必须守口如瓶的秘密也不知道是否承接上。” 冯芷榕沉默了下来,没有说话。 清河王又道:“阿庇力死后的那段时间,正好也是陛下被囚禁于缪王府的期间,若是不知道也很正常。” 冯芷榕问道:“那么齐王呢?你父王可晓得?” 清河王牵了牵嘴角,道:“我父王当时负责的主要可是西方的广沙国那儿,虽然曾经在北方戍守过一小段时间、却也没能知道更多。” 冯芷榕又是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深吸了口气,道:“好,这事情我们暂且按着,就往这个理由继续向下推。” 清河王点了点头,便看得冯芷榕将两人方才的推论以工整的小楷写到了纸张上。 冯芷榕很少一次写上那么多字、总觉得手酸,接着也就搁下了笔、毫不顾忌地甩了甩手道:“那么我们往下继续推。” “你若不习惯写字,待会由我来便行。”清河王看了忍不住笑道:“我一直以为你什么都能做得又快又好,却想不到这写字上还是差了那么点儿。” 冯芷榕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在清河王眼中竟成了调侃的话题,蓦地脸一红,道:“写字可是得下功夫的,况且我才十岁呢!提笔也不过数年、胳臂又还没长实儿,哪能跟你比?” “好了,我不逗你便是。”清河王笑了笑,又道:“你说了昨日睡前想不透的点便是方才那些,那接下来又想推敲些什么?” 冯芷榕道:“最终我们除却得把六年前的事情给推敲出来,除此之外还得熟习鲜托人的一切,进而推敲出他们将来可能的行动以亡羊补牢。” 清河王听了正色道:“这却不是他交付与你的任务。” 冯芷榕笑了笑,道:“但往后总得避免重蹈覆辙不是?且不提我将从杨栋与赵光本的千金那头下手探知,如若能借着这机会多挖出点鲜托甚至是杉沙的猫溺,之于往后而言亦有用处不是?” 听得冯芷榕提起了杉沙,清河王脸色便不怎么好了:“那杉沙也是该死!十一年前便是趁着陛下方登基时、向大烨奏上汴方与鲜托叛乱的密报,还说要派出精兵与大烨在北方合流、共同作战,却想不到这是个计谋!枉费大烨从前待他恩厚,不但逢年过节给足了的礼物以外、还让他们的王室子女来大烨学习,却不想他们竟会恩将仇报!” 第96章 鲜托 杉沙本是冯旭在三十年前对北方四国施展连横政策后,几经一番动乱之下最后生存的三个国家之一,后来因为算是归附了大烨而被赐与诸侯国的地位。因为称了臣,也领了金册、金印,因此比起其他与大烨比邻的边境诸国而言,逢年过节只要来朝拜大烨一回、总还能换回不少远胜于进贡的资源。 至于冯芷榕自然也晓得清河王为何不快,且不提当年也有些卫家宗室子弟折在那头,就说冯家吧!十一年前的战事让冯芷榕的伯父冯正辉战死,更让冯家至今依然对那件事讳莫如深,甚至她身为冯家人所能知晓的、也不比外头的人多多少,也是这些日子偶来问及清河王才更加了解那些还不算太远的前尘往事。 人人看来,那杉沙侯国就是背信忘义之异族,但身为“局外人”的冯芷榕却晓得,能让杉沙放弃大烨所给予利益的背后、肯定是更大的利益与诱惑,并且以战事后的种种演变看来,能够说动杉沙背叛大烨的,比起那更宁愿退守祖地安稳度日的汴方而言、狼子野心的鲜托更有可能是祸首! 冯芷榕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得清河王道:“杉沙国被灭后,便成为夹于羯守和鲜托中央、不受两方待见的部族,他们的部族如今丁口也还算多,却是被羯首拒于境外、又屡屡给鲜托课征『水草税』,日子过得远比从前还要差,也算是报应。” 冯芷榕皱了眉头,道:“你方才说……杉沙族长的子女们曾到大烨学习?” 清河王颔首道:“是与他们的使节一同来到京城入国子监与安秀宫学习的,甚至也有一名女儿也嫁给一位郡侯、后来难产过世,本来那名郡侯还要依礼让人往北方谢罪,却想料不到战事发生、于是连墓都不用建了,直接将骨灰给放到京郊的佛寺姑且祭拜、算是尽点曾经的夫妻情分。” 冯芷榕叹了口气,道:“就没想过那些杉沙死士循着的路线,与他们的子女们来到大烨学习有关?” 清河王摇头道:“这你不晓得,北方的边防是每年都要动的,他们所能晓得的时候与后来杉沙死士入侵的时间点对不上,更何况战乱后北方布局森严,要入侵更是困难,因此只能是内贼。” “这点是我疏忽了。”冯芷榕爽快地认错:“那么,那些死士有查出身分吗?” “有。”清河王的表情有些冷:“当中还有那杉沙老族长的血脉,杉沙世子死于战乱、那群死士是由杉沙的世孙领导的。” “这可真是下够血本了!”冯芷榕牵了牵嘴角,且将心中的怀疑按了下来,又道:“鲜托境内民族复杂,我听说虽然他们都通鲜托语,但也都有各自的语言;而他们虽然各个强硬,但也不像是鲜托一般如此极端,那么杉沙也是如此吗?” 清河王听了轻蔑地一笑,道:“或许最早也是如此吧?但后来被大烨养成了没有爪子的鹰犬……若说是将士们的战力也还是有的,只是的确不如全民皆兵的鲜托一般极端。” 冯芷榕知道清河王在气头上,便也放缓了语调道:“我还没读到他们的书,可以与我说说?” 清河王或许也知道自己过于强硬的语气和态度无益于讨论,便也吸了口气、顺着眼前的小丫头所给的台阶走下,道:“杉沙贵族不如北方其余部族一般子嗣众多,并且从前杉沙臣服于大烨,让他们的子女们不愿承袭贵族之位、宁愿自放为平民,因此后来部分北方部族将战败之过迁怒于杉沙、要收缴杉沙贵族资产时,却也因为那些自放为平民的贵族子女早已四散各处而没能得到些什么……至于留下来承袭贵族位置的嗣子们多少也受了大烨影响,比起向往自由、更有几分固守纲常的影子。” 冯芷榕道:“他们并不崇尚尊君尊王,莫非所谓的纲常乃是慎终追远?” 清河王颔首道:“没错,例如要祭拜天地与杉沙先祖这等重大的祭典,也只有贵族才有资格代表,为了这祭天与祭祖的荣耀,留下来的贵族嗣子年年都还得向大烨俯首称臣、对他们而言可是十分忍辱负重的了。” 听着清河王的形容,冯芷榕倒是想起从前还是学生的时候,曾读过姬周时代只有嫡子女才有祭祖的权利,想来杉沙也是如此。 冯芷榕笑道:“他们若觉得从前对大烨如此是忍辱负重,那么如今在鲜托底下活得可是更憋屈了!” 清河王哼了哼声道:“那是他们活该。” 冯芷榕接着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就算如此,那种根深蒂固的性格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地丢出自己世孙的性命,也因此我能够肯定那场袭击肯定有喀斯达的意思在。” 清河王愣了好一晌儿,许多讯息在脑子里像梭子一般飞来窜去,最后才道:“你说得是,这事定与鲜托脱离不了关系。” 第97章 思考方向错误 冯芷榕又是提笔将方才的推测论述给写了下来。 本来清河王要将笔拿走自己写,但在冯芷榕的坚持之下便也带着半分玩味的表情看着她继续为写字而挣扎。 冯芷榕真的不是不擅长写毛笔字,这毕竟是她此世自幼练惯了的。但眼前她对于自己身子矮、必须微微踮着脚尖站立写字一事感到别扭。况且来到这安秀宫以后,众人给自己准备的衣服都是宽袍大袖的、活动起来并不是那么方便,左手还得提袖才能顺利书写。 若是少少的几个字也就罢了,冯芷榕在写下这些推论时写得可仔细、还会写出重点注记,因此几百个字写下来手当真酸得很。 冯芷榕这厢写得痛苦,清河王那厢看着倒是饶富兴味。 这般倔强的小姑娘他可少见。 身为齐王子嗣又还未娶亲的他自然是在各种宴会上看过不少家姑娘,但无论是文官家温柔婉约的小姐或者武将家直率豪气的姑娘,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总都会乖乖地认输,维持得体又从容的模样、又或者进而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就算也有执拗的姑娘家吧!当他人提及要帮手时,也总都会点头答应。 然则几日的相处下来,清河王却觉得冯芷榕这小姑娘与自己印象中的姑娘们大不一样。 且不说从她的言谈与表情当中看不出只是个十岁的娃儿罢!那般倔强不服输的姿态倒是令他觉得有趣。 清河王不记得是哪位兄弟或者堂兄弟曾与他说,太过倔强的女子一点儿也不惹人怜惜、也不会给自己的夫君面子,若是将来吵架了、更不会给彼此台阶下──但清河王可不这么觉得。 他倒是觉得冯芷榕这般倔强挺可爱的,就算被逼急了也只是嘟着嘴不肯认输,也不会说什么气话、只想着把自己的事情给做好。至于吵架嘛!却是未曾有过,但以她那知进退又得体的模样,又想想冯芷榕就算与自己混了个熟、也仍然不失礼节的姿态,总不会是那种只顾着自己痛快、不顾他人颜面的自私女子。 清河王便这么想着想着,直到冯芷榕全部写完、又将写满了字的纸搁在旁边晾着后,这才被她的声音给拉回了神。“在想些什么?” 清河王当然不好说自己正出了神想着眼前人,而是道:“按照方才这么推论下来,内贼恐怕是鲜托人,对吧?” 冯芷榕简直要对他翻白眼,这不是刚才说过的推论吗?恁地废话──虽然想这么说,但姑且还是换了个说法提醒道:“但这只是推论、不是定论,此事兹事体大、不好妄定。” 清河王这会才将自己的思绪给整理好,道:“你所言不错,这事牵扯到的人甚多,若是一次要查了、且不说查不查得到吧!就连当初父王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压下的消息也得闹腾上来。” 冯芷榕皱了皱眉,道:“的确,民心安定、将士与百官安心可都是国本。” “好个国本!”清河王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那么你可有想过得从哪边开始下手?” 冯芷榕这回可老实不客气地翻了白眼了:“我又不是什么神仙,怎么什么事情都往我这儿问呢?” 清河王愣了一下,也道:“怎么这会儿就生气了?” 冯芷榕哭笑不得:“你可知道方才那些可都是我昨天想了一整个晚上的结果,我哪有什么本事一下子就变出这么多东西来?” 清河王苦笑了一下,道:“也对,是我操之过急。”但也不忘补充道:“但是你的脑子实在聪明。” 其实,也不是冯芷榕聪明。而是她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还有比起此世当代人更加丰富的历史与社会经验,自然是能够想得比较多。 冯芷榕想着今日的进度到这里已经是一个颇大的进展,若再继续往前推的话便都真的是纯属猜测、而没有太多书中记载的信息作为推测依据,便道:“靖王这些天忙碌、都没能来,今天我们写下的这些就劳烦你送交给靖王,让他琢磨我们的推测才好。” 清河王颔首道:“这是自然,虽然这些年陛下看起来也是不过问这件事情了,但实际上我们都能猜到他是交由我那堂兄不断暗访。”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如此一来他知晓的东西或许也会比我们多,希望这次的推论多少有些用处。” 清河王道:“虽则我至今未曾正式接触北方军务,但偶尔仍会帮助堂兄翻译军机、也因此得知不少确凿的情报……却是想来今日推论也是新的发现,往后若能有更多斩获便再好不过。” 看着如此乐观的清河王,冯芷榕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但愿这不是在做白工。” 清河王一愣,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其实冯芷榕这言里话外总共有两个意思。 第一,清河王虽然比起冯芷榕而言晓得更多、但究竟不是全盘,而靖王很有可能早就晓得,而无论这样的推论是否已被证实、这当下究竟还没能有任何进展──简单地来说便是今日的推论不过是重复一次靖王的推测、这才是做了白工。 然而另外一个意思── 冯芷榕凝眉道:“我却不想灭自己人的威风,但若是我们推测的方向是错误的,可该怎么办?” 清河王听了一愣,也跟着皱起眉来:“你说的意思是,打从自阿庇力起的推测都是错误的,于是便离真相越来越远?” 冯芷榕想了想,又是在桌面重新铺了一张白纸,在拿起笔蘸了点墨画出了一个大大的、由左往右的箭头符号,接着以那个箭头为骨干画出时间轴、迅速地以行楷在上头点缀了方才一席讨论当中所提及的时间点。 清河王自是没看过这样的画法,心里也暗暗称奇,但依然闭紧了嘴巴等待冯芷榕将所有的重点段落全给填上。 冯芷榕全都写完后便将笔给搁下,这才用手指着尚未干涸的墨迹道:“也许打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也许从中间推测也出错了。” 清河王皱起眉道:“若是如你说的这般,可是得从头作废了?” 第98章 多疑? 冯芷榕道:“且别灰心地这么早,要我看来不见得得作废,但还须更加认真、严格看待……” 清河王闻言深吸了口气,这才重新看向了冯芷榕整理出来的时间轴,道:“且不论这前头的时间太过久远,我们从较近的地方来看……” 清河王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又道:“等等,若是那内贼为鲜托人、或者被鲜托收买了的人,那日蓄意放了杉沙死士进城,恐怕当时只要随便地一查都能查出来。” 冯芷榕想了想,接着茬儿道:“但是靖王曾说再怎么查都查不出什么猫溺来,都要把整座城给掀了也没看见什么动静,就连杉沙死士究竟是从哪儿翻进来的也都没有踪迹。” 清河王苦笑道:“我就去过那么一次定北城,那儿的城墙几经修葺、很是高耸、堪比京师,而且里里外外堵得严实、固若金汤,算是大烨北方第一要塞,就算有什么盖世高手想要翻墙、肯定也翻不过去。” 清河王这话说得明白,但听在冯芷榕耳中可就是把注意力给转移了。 冯芷榕对于所谓“高手”的想象都来自于后世当中武侠小说、影剧里头的模样,只知道全是虚言,而来到此世后虽曾看过不少小说家之言,但实地里却也未曾听闻、更遑论亲眼瞧见,便也满脸不信地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盖世高手啊?” 清河王脸上露出了些许讶异之色:“我听闻你在冯府里头是野惯了的,还以为你对这样的事也会略晓一二呢!” “咦?”冯芷榕这满脸惊奇可是实实在在的:“你说当人有人能飞天遁地、还有人身怀一身轻功能日行百里?我以为那是小说家之言?”大烨印刷术发达、自然而然也连带著书业蓬勃,冯府里虽然这类的休闲藏书甚少,但她好歹也把仅有的十来本给看完了,只觉得很是稀奇有趣,与后世的武侠小说一般引人入胜。 清河王失笑道:“你想哪儿去了?飞天遁地究竟是个戏法,但是要随身带个飞钩翻过城墙也不是什么难事。” 冯芷榕听了便道:“难不成那些杉沙死士都是武林高手?” 看着冯芷榕那眼睛一亮,用那炯炯有神的眸子将自己揪得紧、煞是可爱,清河王见着也不禁笑容满面:“武林高手却是不见得,但各个都有两把刷子、至少都是以一当十的人。但我那堂兄带的神策军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而他更是我皇室当中的佼佼者,虽是负了伤、但也算是全身而退。” 冯芷榕只觉得心中一股躁动,忍不住便开口问道:“你们这都是打小学的功夫吗?” 清河王只当冯芷榕是孩子般的好奇,便也顺势回答道:“自然,我们这种出身皇家的人才会站、会跑时,除了得读书写字,还得开始练功夫,直到二十岁后得离家立府才算自由。” 冯芷榕听得可是满眼放光:“靖王也是如此吗?” 只见清河王又是一笑,道:“这是自然!而像我出生在齐王府,因为父王的缘故练得较扎实,但其他叔伯们的孩子可都是虚应故事,有些甚至连皇家的考试都没能通过、失去了在外立府的资格,有些甚至连王位、爵位也都不能承袭。” 冯芷榕听了一愣:“咦?还要考试?” 清河王点了点头,解释道:“男子弱冠、女子及笄都得考试,考过了才能在外立府、领取足额年俸,我那堂兄可是厉害得紧,虽则在缪王府那时没能扎实地学习课业,但陛下重登太子之位后便刻苦学习,十四岁便通过考试、这才有本事在十五岁时与陛下请缨从军。” “你们也是不容易。” 清河王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却不知,那些人都想爬上高位,却没想过背后是如此任重道远。” 冯芷榕知道清河王又要伤感,便也没再说话。 原本想着清河王又要说些什么回忆的感叹,但清河王这回只是沉默了一小会儿,便道:“我们还是继续吧!” 冯芷榕自然也知道有些心里话就算是面对再信任的人也是不能说的,因此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延续着方才的话题道:“这世间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我曾向靖王提及,是否范老将军的习惯也能让有心人钻了漏洞。” 清河王一愣,道:“你的胆子忒大。” “所以我也是做足了准备、想着他会对我发火呢!”冯芷榕无奈地笑了下,道:“所以就算是北方的军防时常变动,但只要换上了某个将领、而那名将领又是鲜托人或者杉沙人所熟悉的,会不会就给钻了空子?” 清河王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甚是有道理,但这么一来或许就与内贼无关了。” 冯芷榕叹了口气,道:“这不,若这样的状况为真、我们方才的都做了白工,就连六年前因故被裁撤、左迁的将士们也都是无辜了。” 清河王道:“本来被人闯入边防就是大罪、是要砍头的……那时北方为了堵风声、让很多人豁免死罪,若要说他们是无辜的也太宽容了。” 冯芷榕也意识到这毕竟关乎国防大事、军法必须严格,因此也道:“你说得是,是我妇人之仁……那么我且再把这件事情写下来。”说着,又拿了张新的纸重新铺垫,又提笔写了起来。 清河王看着冯芷榕写字的模样许久,这才道:“我前段时间听我那堂兄提起了冯府有个有趣的小丫头,原本只是觉得奇怪,堂堂靖王向来可说是不把人当人看的,怎么这会儿提起一个小丫头却忽地感了兴趣?现下这才了解他这是爱才、惜才。” 冯芷榕微微一笑,道:“他要爱才惜才,自可以去找文臣武将当他的策士、战士,何必要找我?” 清河王摇了摇头,道:“我能看得出来,我这堂兄可真是看重你的,他底下的部属何其多,能成为他亲信的仅有寥寥数人。” “但我不是他的亲信。”冯芷榕的笔顿了顿,又道:“还不是。” “你比他多疑?还是……怨他多疑?” “我怎么可能会怨他?我只不过在陈述一项事实。”冯芷榕牵了牵嘴角:“他──或者说你们这样身分的人、生于这样的环境,对身旁的人寡少些信任也是好的,至少能多求几分周全、说不准还能保全性命。” 第99章 周旋宫中 清河王瞧着冯芷榕的脸庞,她此刻说话的模样是这么地宁静、安详,如此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看不出有半分抱怨、很是自然。清河王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感觉,或者说一种感情──但他还不甚明白,为什么会有让自己无法理清的情绪存在。 “在我头一次与你说了鲜托语时,他的表情你可也是瞧见的?”冯芷榕的笑容中隐隐带着其他情感:“且不说那时你们二人都不信吧!我想现在他一时半会儿恐怕也还是想不透……你说说,今日我与你说了我自娘胎下来便有了记忆,你可愿意相信?” 清河王苦笑道:“就算不愿意相信,也是得信的。” “你们或许更愿意相信钦天监呢。”冯芷榕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一丝责怪──的确是的,无论哪一个年头,只要遇上一件稀罕事,总是会有人怀疑、总是会有人恐惧,而这些不信任的情感与举措对于那些疑心的人而言不过是人生当中的插曲,但对于当事人而言甚至是能够影响一辈子的痛苦。 而冯芷榕虽然未曾真实地与清河王说出自己是带着记忆投胎一事,但单单是假借一个“梦中”的名义,就已经让她无比挣扎。 只是她同时也知道,自己若要得到他们的信任、就得适当地释出一些情报,而这些情报也是她唯一能够释放出的东西。 清河王道:“堂兄前几天与我说过了,后来,钦天监的人说你不但是个将才,还是个……” “是个什么?” 清河王皱了皱眉,道:“非凡、非常之才。” “说白了就是个异数吧!”冯芷榕道:“那可多亏陛下心胸宽广、圣明贤哲,没将我当作一个异类给扼死。” 清河王听了微微地蹙起眉来:“你这话说得过了。” 冯芷榕写到了一个段落,这才搁下了笔,认真地看向清河王道:“放眼历朝历代,你觉得我这样说过了吗?──若我非生而女子,而是男子呢?” 清河王沉默了下来,算是默认了她方才的话语:“你这话出去可不能乱说。” “我明白。”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方才的事情我可还没说完──你把这几张纸交给了靖王以后,请他站在完全地反方来看,我们要反证。” “反证?”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一般而言我们都是找证据证明这些推论为真,但我们也可以反其道而行、证明这些推论是假的。” “这样的意义是?” 冯芷榕解释道:“我们彼此的讨论和想法都是在一个在线的,难免会有一些盲点没被捉出来,所以这时得需要几个信任的人替我们反证、将我们的推论全都推翻,如此一来也才能多几分周全。” 清河王想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道:“好,我会这么与他说。” 待到纸上的墨迹都干了以后,冯芷榕仔细地将其折迭好,又拿了一张新的白纸简单地包装好才交与清河王带走。清河王临去前只与她说了希望她别多想、也别在意,至少现在发展的走向还算是挺好的。 冯芷榕只是笑了笑,又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而清河王知道冯芷榕这样的心情恐怕很是受伤,想想她只是一介女子,年纪又恁地小,能够承受目前为止这些碰到的事情已是难得,便不再勉强要她能够想开些。 冯芷榕的心情的确是消沉了好一会儿,她一面吃着晚饭、一面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与回顾今日一切的对话时,这才想起了前些日子拜托靖王的事情── 她左右想了想,最后决定在饭后将鱼竹唤过来问道:“鱼竹,你可知道往年宫宴的事情?” 鱼竹虽然平时在外对冯芷榕也如侍奉主子一般地恭谨,但私底下在言语上仍像是对待平辈一般随意:“奴婢曾随王爷参与过一次过年的宫宴。” “过年的宫宴想必是很盛大了?与中秋比起来不知道如何?” 鱼竹道:“这点小姐却是不用担心,小姐参加的宫宴的规矩、安秀宫都会全数重新教过一次,不必怕失了礼数。” 冯芷榕无奈道:“我在你、或者说你们的眼中就是如此不懂礼节的人吗?” 鱼竹低头道:“奴婢不敢。”虽然是如此说着,但言语间也不见害怕或任何歉意。 冯芷榕没什么主仆尊卑观念,倒也是由她去,只是问道:“说来,你曾说过你与方纯是靖王府的卫士吧?” 鱼竹点了点头,但没有应声。 冯芷榕姑且思考了一会儿,道:“你们……可懂药理?” 鱼竹听了一愣,道:“小姐需要用药?” 冯芷榕颔首道:“从现在开始到中秋那日的宴会总共只剩下十四天的时间,这段期间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小姐需要的是什么?” 冯芷榕在心中忖度了一会儿,道:“有办法把我变得……让我的气色瞧起来没那么好吗?无论是用药、或者有别的法子都行,但我要用循序渐进、让人瞧不出猫溺的方式。” 鱼竹不知道冯芷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也是道:“自然是有,但这些方法都伤身,就算事后能复原如初、这段期间还是得遭罪,小姐不如用脂粉掩盖便好。” “脂粉骗不了人。”冯芷榕蹙了下眉,道:“明眼人一看便看得出来,这样就没效果了。” 鱼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小姐不想参加中秋宫宴?” “不是。”冯芷榕这会只觉得鱼竹脑子不好使──虽然追根究柢是因为鱼竹打从心底没曾瞧得起自己,这才事事都往偏旁处想去──但这也难怪,自己只是个十岁的毛娃娃,而她们既然身为靖王府卫士、又是能被派出来执行任务的,想来都是拔尖儿的材料,被叫来守着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还得接受宫中规矩的束缚,要能够打从心底服气的话、也算是不小的本事。 冯芷榕自然明白这点,但自己也的确除了脖子上的这颗脑子外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长才,更何况她们究竟都是靖王的人、并无须忠于自己,也因此便别提立不立威了,只能好歹与她们周旋以获取她们的帮助。 第100章 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我替王爷办事,自然是得要有点谋略,否则便枉费了靖王的一番心意。”冯芷榕虽然语气随和,却是明里暗里拿出靖王这尊大佛来说嘴,这也让鱼竹乖巧了些:“那么小姐的用途是什么?” 冯芷榕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鱼竹,你成日在宫里头跟着我,且不提我在外头表现出来的活泼样……我问你,我平常在这院子里跑呀跑的,或者睡前在房间里做的事情,你可都知道了?”冯芷榕自从第一天从靖王口中得知了鱼竹与方纯是靖王府的人以后,便开始不避讳她们,每日依然把谦恭院当成小小的操场跑步,自然在房间里做的核心肌群锻炼与瑜珈等等运动也都少不了的。 鱼竹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乖乖地回答道:“小姐非常奇特,用一般的话来说,便是有些……野。”鱼竹这用词已经远远超出了身为一位奴仆与卫士该用的词汇,但冯芷榕并没与她计较,只是摆了摆手,道:“你都知道我野了!那我问你,若是你为人父母,可喜欢自家的孩子与我这样的人来往吗?” 鱼竹摇了摇头,道:“奴婢虽然学武,但都是正正当当的,每道比划都是有规矩的,像小姐这般……奴婢真的不懂。” “对吧!”冯芷榕也没见生气,只是说道:“更何况在这安秀宫学习的女子们几乎都是大家闺秀,而这些小姐们的父母眼光自然也是更高、心思也就更加缜密,若我只是凭借着一般的功夫装模作样、恐怕也难以胡混过去。”她这话当中带着点虚假,若她真要较真起来、还当真能表现出自己想要的模样,只是宫里头的眼线这般多,若要她在这十来日都将一切做得密不透风,她还真怕自己没到中秋宫宴便先倒下了──而她至少在现在还想对自己的技艺有所保留。 鱼竹犹豫了一会儿,道:“小姐,若是王爷不同意呢?” “他就算愿意放过这个机会,我也不愿意。所以如果王爷不同意的话,我就自己来。” 鱼竹忍不住问道:“小姐是另有办法?”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帮忙? “当然有啊!只是让脸色不好而已嘛!”冯芷榕明知道鱼竹在想些什么,却依然没道破,只是说道:“宫中饮食有定制,我没办法从饮食下手,但我总可以替自己放血吧!这儿要个剪子还困难吗?我只要说了我想学做针线便好。” 鱼竹听了可是白了脸色,忙道:“小姐可别!──今晚还请小姐好好歇息,奴婢会将消息给递出去的。”只看得鱼竹的神色慌张、不像作假,而冯芷榕也没继续往她脸上盯着看,心里头多少也知道靖王或许对她下了什么命令、自己这般极端的主意才让她慌张。 冯芷榕将这项条件式收在了心里,又与鱼竹虚应了一番才沐浴就寝。 宫中的灯火即便是晚上也是不熄的。 纵是房间内也会点上几门小灯,而外头的走廊更是灯火通明。 虽然灯光亮着是不好入睡,但床上的帏帐一拉,总还是能遮蔽泰半光线。 冯芷榕向来都是浅眠的人。 这天夜里,她隐隐感觉到有人站在她的床前看了许久,这才离去。 冯芷榕凭着自己的感觉知道那是鱼竹或方纯──这二人她还不能很清楚地分辨,她们的身形相似、脚步声响与步伐快慢亦相差无几,换作是白天的时候也得抬头看上一眼才能知道是谁。 她心中想着或许是这两人之一要与靖王报告也说不定,又晓得以鱼竹听见自己要放血这样的反应、应是不会害自己的,便也安然入睡。 隔日清早漱洗过后,鱼竹便在冯芷榕用早饭前道:“小姐,王爷同意了您的要求,但王爷说了……”说着,脸上又露出了为难的颜色。 “说了什么?” “靖王说若小姐的计策成功便罢,若失败了,便要小姐……”鱼竹说地扭捏,这也让冯芷榕难得感到些许不耐。鱼竹看着冯芷榕有些不悦,只得赶紧道:“若是失败了,要将小姐给绑到靖王府好好教一教。” “只是这样?”冯芷榕听了不小心笑了出来,道:“他当真这样说?” 鱼竹点了点头,道:“奴婢传的话、一字不漏。”一面还腹诽着眼前的小娃娃不知轻重──天底下谁不知靖王府内规矩苛刻,便是她们这些打小训练起来的卫士们都不敢掉以轻心呢! 冯芷榕想了想,只觉得有趣,又道:“鱼竹,可否再与我说一次?” 鱼竹听了也只得勉为其难地重新复述一回。 冯芷榕忍不住继续笑着,又好奇地问道:“他很生气吗?还是……一样板着张脸、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说来,虽然自己并不允许自己的计策失败、毕竟那就是遭了罪还做了白工,但若靖王想将她给“绑”回王府教一教,她可还好奇着靖王会有什么手段肯让她乖。 鱼竹看着冯芷榕带着那么点玩味的表情,不禁也暗暗叫苦:“小姐,奴婢身为靖王府的卫士、就是靖王府的奴婢、是不可以直视主子的脸的。” 冯芷榕脑子一转,道:“你且再帮我问问他,既然想在我计策失败时教训我,那么我计策成功时能敲他一笔吗?” 鱼竹听了一愣,却没想过这世间竟然有人胆子这么大,胆敢和靖王谈条件?更何况还是摆明着想敲竹杠?──据同在靖王府谋事的前辈们所说,从前曾有人欺负靖王年轻,都被狠狠地给收拾了,坟上的草长得倒是比夏日的雨云还快。上一刻还在得意张扬、下一刻便身首异处,又或者生不如死…… 而眼前的这位冯家小姐,该不会脑子有毛病吧? 冯芷榕看着鱼竹的表情,道:“怎么?不敢传话?” 鱼竹支支吾吾地,失了往常的冷静,也不敢说话。冯芷榕道:“我知道王爷很忙、没能来这院子,那么我就只能在今日午后请清河王转达了。” 鱼竹听了简直要跳起来,忙道:“小姐,万万不可,奴婢与方纯是夜晚才有办法递消息的,白日还是得守着宫规、跟在小姐身旁,还请小姐不要为难奴婢!” 冯芷榕听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好,那就依你。可得记牢了我要传的话,若是王爷开出来的条件不满意、我还得重新估量……啊!顺便与他说吧!我与他一般,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第101章 毒 说完了气势十足的挑衅话语,冯芷榕这才满意地看了看早摆布在桌上的菜色道:“我猜猜,你们已经在这里头用了药了,是吗?” 鱼竹点了点头,道:“是,这药得持续用,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名曰『安乐』,若是用个十天半个月的还没什么事,但若用了超过三个月,可就得花上一年的时间调养了。” 这主意虽然是冯芷榕自己出的,但要亲自吃下毒,心里还是有些抵触的:“吃了后,我会怎么样?” 鱼竹道:“起初也没什么感觉,但脸色就会渐渐不好,或许小姐每日的……跑步都得搁下,免得一时头晕、有了意外。” “希望这脑子还能继续使。”冯芷榕叹了口气,道:“这些菜不会全有毒吧?” 鱼竹摇了摇头,道:“就摆在小姐眼前的那碗汤得喝下,其余的都没有毒。” “好,我明白了。”冯芷榕且收回了要拿起筷子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那汤碗拿了起来、咕噜咕噜地灌下,道:“这毒挺好,无色无臭。” 鱼竹的脸色忽地变得有点难看,道:“小姐,这样可好?” “怎么,现在学着关心我了吗?”冯芷榕倒是不意外鱼竹的转变。 靖王派来跟着她的鱼竹与方纯本来都随着宫中的规矩每天都冷着张脸、也不会多说半句话,让冯芷榕的耳根子很是清静。但每每只要提及靖王府的事情,这两位少女便会升起了明显可见的紧张;若是冯芷榕有心多逗弄上几回,且不说向来较为冷静的方纯已经没办法表现出向来自若的神色,鱼竹也会将自己原本活泼过度的性格给表现出来、无法再继续维持得体的姿态。 冯芷榕猜想,她们多半是靖王府当中半路出家的卫士,虽然有些武功底子、脑子也不算太差,但或许缺乏实战经验与实地训练,靖王才会将她们派来自己身边见习──一来在这规矩繁多的宫中能磨练得更加冷静,二来也得学习在宫规的束缚下顺利完成任务。 这安秀宫毕竟算是半个靖王的场子──掌控整个安秀宫的可是靖王的生母兼嫡母皇后娘娘──因此若有些许的差池或许还是能补救的。 冯芷榕前世曾是演员,自然习惯被全天候注视,但这种明明白白的监视有时候还是会让她想耍些小性子,因此姑且不论更加冷静的方纯,这鱼竹便是她很好捉弄的对象。 鱼竹这人其实也不坏,从冯芷榕先前与她的对话而言,也知道她脑子其实还算好使,只是自己屡屡不按牌理出牌,这才总是吓着了这位才十六岁的小姑娘。 冯芷榕毕竟拥有丰富的前世历练,要对付这样的小丫头可不算难事。 只见鱼竹有些扭捏、显然晓得自己的反应过度,但还是开口说道:“奴婢从未见过有自愿吃毒的人。” “当真没有过?” 鱼竹道:“其实是有的,但那都是被豢养着的死士,与小姐毕竟不同。” “我晓得王爷将这事托付给我,多是抱持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自当得尽己所能达成任务,而服毒只是达成任务的快捷方式罢了!”冯芷榕认真地告诉鱼竹道:“而他这次要我做的事情,我也不仅仅是单纯地服从而已,王爷应该知道……他手下的每件事情都兹事体大,既是如此,我也得好好搀和、确保自己能够安心。” 鱼竹一愣,道:“小姐不单只是为了王爷做事?” 冯芷榕看了鱼竹一眼,道:“我一直以为靖王府过来的人应该很聪明。” 鱼竹一赧,也没再说话。 冯芷榕这时轻轻地叹了口气,朝着鱼竹道:“我第一次瞧见你与方纯的模样时,都觉得你们是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但现在看来倒像是个一般人了。” 鱼竹抿了抿嘴,道:“是奴婢多话了。” 冯芷榕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前,示意她别再说话:“少说、少错。你年纪还小、还能教。”停了一会儿,又道:“这药性虽缓,但是我现在却感觉好像没睡饱似的,看来也发作得挺快的。” 鱼竹凝眼看着冯芷榕的样子,心里头的滋味有些复杂。她没再开口,就像是牢牢地记住了冯芷榕方才所说的话,而冯芷榕看着鱼竹似乎挺受教的,便也满意地用着餐,接着便让两人替自己打点好、又抱着琴去上课了。 第102章 品尝点心 从鱼竹与方纯那儿来的毒药可是有效。 虽然说是慢性毒药、但这药效发作得可快,冯芷榕几乎要拿出自己生平最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愈发浓重的睡意,也没能顾及课堂上的表现,便连教琴的先生也都难得斥责她不专心。 冯芷榕晓得这的确是自己的过错、便也忍了下来,只是途中还晕了一晕、险些没倒下去,却也让教琴先生看出她的身体状况不好、便也没再出言斥责,转而叨念着这指勾地不利落、那指挑得杂沓、那指摘地实在是难以入耳…… 冯芷榕这会可是内外交迫,受尽了身体与精神上双重打击,还在课后给先生盈盈拜下,说自己虽然今日感到有些头晕,但千错万错也是自己不懂得照顾身体、让先生烦心。 而教琴的先生看着冯芷榕如此多礼、又是万般自责,这才想起她还是个十岁娃儿,这才姑且放过她、还出言关心了几句。 冯芷榕下课后还嘀咕着这药性厉害,也决定要趁着这几天将身体快些调整好、省得如方才这般左支右绌,那可是会让自己在这安秀宫的评价下降的──她想要的是在中秋宫宴上的某种效果,却不想要赔上了自己在安秀宫的表现评比,因此今日的“失常”虽然也在自己的“战损”预料内、却也让自己感到有些不快。 冯芷榕几乎是沉着脸回自个儿的房间用饭的,然则再次走出谦恭院时,却也迅速调整好了状态,变成了平常的众人所熟悉的冯芷榕。 而鱼竹今日受到了冯芷榕的教训,这才头一回地观察起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小主子──恰巧看见了冯芷榕脸色与行走姿态变化瞬间的鱼竹这也暗暗称奇,并且也在心中默默地告诉自己,莫要轻视了眼前这个十岁的娃儿。 鱼竹的心念一动恰恰反应在她的呼吸节奏上,而冯芷榕感官因前世职业之故而被培养地很是敏锐,自然也隐隐察觉了身后有什么样的变化。 她在这安秀宫做事情本来就没特别防着鱼竹与方纯二人,想着反正都是靖王的眼线,比起藏藏躲躲、不如大大方方地展现还好得多。 如此一想,便也在心中升起了一点玩心。反正自己的言行迟早都会传入靖王耳里,而那靖王既然那么想知道,往后就大大方方地让他知道吧! 冯芷榕一面想象着将来可以怎么对鱼竹恶作剧,一面也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北面的花园。 鱼竹与方纯给自己下的毒药有着类似贫血的效果,在一餐饱饭后多少也恢复了些气力,但依是时不时地感到头晕。她午饭时还姑且问了方纯这药是不是真的太猛烈?方纯还与她说自己早已放了冯芷榕能承受的最轻剂量。 据方纯所说,这药起初是很快见效的,但后来会有段时间感到好一些,转为慢慢地在体内蚕食元气、直到让五脏六腑衰竭而亡,因为被下药的人总是不知不觉、在安逸中亡故,因此这毒药便被唤为“安乐”。 方纯甚至不避讳与冯芷榕说,许多王公贵族里的人家费尽心思就是想拿到这门毒药,以便府邸里头的权位更替…… 冯芷榕听了只是心中暗暗发了哆嗦,但是倒也相信自己这一时半刻有这两人的照顾下还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在,便也很快地转好了念头。 冯芷榕这会还觉得有些晕,在烈日的照耀下简直要看不见路、便也是慢慢地走着,一面也尽可能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地注意着周遭的状况。 直到了小凉亭处,这才看到葛悦宁与赵明韵这两位难得的搭档正在一面喝茶、一面吃着糕点,便也扬起了笑容开心地凑上前去。 “两位姊姊颇有闲情呢!” 赵明韵一如往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先应声,而葛悦宁也扬起笑容道:“便知道今日会碰上你……快来,这儿有我做的荷花酥,也来尝尝。” 听到了有点心,冯芷榕忍不住眼睛一亮,道:“却不知道姊姊也会做糕点!” 赵明韵虽然神色一般平淡,但对着冯芷榕却也多了几分亲切:“你可不知道,葛家小姐最擅长的其实不是煮茶,而是做糕点吧?” 冯芷榕像个孩子一般欢快地坐到了葛悦宁身旁,笑着道:“确实不知。” 葛悦宁腼腆地笑着道:“这也不是值得提起的事情,只是平时的兴趣罢了。”说罢,又指了指盘中的荷花酥道:“你试试看味道如何?” 冯芷榕点了点头,便伸手拿了块荷花酥端详道:“悦宁姊姊好巧的手艺,这饼皮薄如蝉翼、外绽千层,瞧着恐怕能透光呢!” 葛悦宁被夸地脸红,道:“不过就是吃的玩意儿,若是入口的味道不好、也是白搭。” 赵明韵悠悠道:“但是这样貌齐了也才能上得了台面。” 冯芷榕没与她们二人虚应,便是浅尝了一小口,道:“这糖蜜在嘴里头化开,还带着……这是山里红吧?可酸得恰到好处……悦宁姊姊,我说得可不夸张,你的手艺可俏!” 冯芷榕这话还没让葛悦宁羞怯,赵明韵便牵了牵嘴角道:“让你这么说起,就算没吃过这荷花酥的人也觉得嘴馋。” 葛悦宁亦道:“是妹妹说得忒夸张了,真的没这么了不起。你要喜欢,以后我有空多做点给你们尝尝。” 冯芷榕听了眼睛一放光,道:“这可再好不过!” 葛悦宁失笑道:“却不知你是这么个嘴馋的孩子!” 冯芷榕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姊姊有所不知,从前我在家里可难得能吃糕点,家里头没这个习惯,因此也就少用了。” 冯府最会做糕点的便是曹中玉与曹衷佩,但曹中玉忙、曹衷佩身子又不好,因此也少有机会能尝到她们的手艺,加上冯家自冯旭在京城立业起便无用糕点的习惯,若餐间嘴馋或者饿了,通常都还是往厨房热上一小碗粥吃食,因此冯家除却节日以外,便少见糕点的存在。 赵明韵听了冯芷榕的话微微讶异道:“冯家好歹也是朝堂上的官,若无常备糕点,怎么待客呢?” 冯芷榕道:“家里头本来就少有访客,却是无妨。” 赵明韵略带感叹:“真可惜,许多糕点的味儿可是有趣。”说着,脸上还带着大感可惜的模样。 冯芷榕看着赵明韵的模样后可是将她的喜好给暗暗地记了下来,又问道:“明韵姊姊家里平日的吃食可都有糕点?” 赵明韵点了点头,道:“除了一日三餐以外,临着午时与午后都还会加餐,加餐吃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就是一般的糕点与茶。” “嗳,真好!”冯芷榕满脸漾起了欣羡的神色:“想来姊姊肯定也吃过不少好糕点!” 赵明韵牵了牵嘴角,道:“你就那么喜爱吃甜的?” “却也不是,甜汤我就不爱呢!”冯芷榕说得可羞怯:“我喜欢的可是新鲜的玩意。” 葛悦宁看着向来表现地聪慧的冯芷榕这会却露出小孩子的模样,也觉得讨喜,便向赵明韵道:“若是姊姊也肯赏光,往后我勤着多做些,我们几个人分着消化。” 赵明韵点了点头,道:“那么便承你的福气了。”说着,又优雅地拿起了块荷花酥,轻轻地咬下了一口。那姿态之好看、优雅,就连前世看多了的冯芷榕也觉得赏心悦目。 第102章 技艺考核 三人又是静静地品茶、品点心,一会儿,冯芷榕才道:“先前都看见茹艾姊姊与明韵姊姊一块儿的,怎么今日没瞧见她呢?” 赵明韵听着冯芷榕提起的话题,脸色便冷了下来。而葛悦宁倒是机警,忙接话道:“你可都没关心,江含的禁足早解开了,这些日子你与然燕在一起,却没瞧见江含巴着茹艾学习呢!” 冯芷榕听着葛悦宁提起了自己这几日总被唐然燕拉着四处跑的事情,又自然而然地想起唐然燕将自己视为闺密的事,思绪不禁又飞得老远,在几个眨眼后才重新振作了起来道:“我的确没注意到……但这江小姐究竟是怎么了?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怕课业跟不上?” “啊,你不知道的。”葛悦宁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轻轻地呼了一声:“茹艾她虽是都督府的女儿,但毕竟父亲是文官出身、也未曾接触过那些武人才会接触的技艺,但是茹艾的舞蹈可是出了名的好看。” 冯芷榕没想到杨茹艾还会跳舞,便也讶道:“嗳?茹艾姊姊会跳舞?” 葛悦宁瞇着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是啊!每个女孩子总要是有她能吸引人的技艺,否则将来到了夫家可怎么拢络丈夫的心?” 赵明韵微蹙了下眉,没说什么。 冯芷榕来自后世,自然不这么重视这些专属于这个时代女子们的技艺,再加上自己生于冯府是给冯旭带大的、自然也没接受到这些概念──但换另一方面想,如今自己与自己的秘密未婚夫靖王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有点像是一者以才华拢络另外一者的概念。 因此,冯芷榕只是转念一想便很能理解,也能跟上话题:“说来,我还没看过这舞是怎么跳的呢!不知道再过些时候的宫宴上可有机会瞧见?” 提起了宫宴,赵明韵的眉心颤动,道:“虽然你想去得紧,但是若按照安秀宫往年的规矩,若非蓝姑姑首肯、恐怕也是难以出席的。” 冯芷榕自是明白安秀宫有这样的规定,但她倒是不在意这些。毕竟一来自己必须出席、而她相信靖王也会替自己安排好,二来则是蓝姑姑对她的礼仪很是赞许,想来若非别的原因、也不会拒绝让自己出现在宫宴上。 怀藏着这样的秘密,冯芷榕自然不能表现出自信满满的模样,因此也是展现出略带几分期待与担忧的面容道:“嗳?但……我可是期待了好久呢!” 赵明韵定睛看了下冯芷榕,这才说道:“我看你方才的模样,恐怕也是嘴馋吧!” 冯芷榕听了一愣,这才傻呼呼地笑道:“可被姊姊看出来啦!” “这你可放心了。”葛悦宁亦是笑咪咪的:“梓容是个得体的乖孩子,只要这几日的表现持续见好,或许也能顺利出席宫宴呢!” 冯芷榕又问:“方才明韵姊姊说了,要让蓝姑姑首肯才能出席宫宴,是每个小姐都是遵循这个规矩吗?还是只有入宫头一年的人才需要?” 赵明韵解释道:“咱们一般至多在宫里头学习三年,也是年年都要考核的。” 葛悦宁亦跟着说道:“每年宫宴的前十天都是蓝姑姑考核的日子,这些天你多放点心眼,肯定会顺利的。” 冯芷榕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就算没有考核,平日的规矩也还是要守的,届时也只能蓝姑姑如何安排了。” 赵明韵似乎很喜欢听这般识得大体的话,因此也就浅浅地点了点头,道:“你平时表现得体、应当也能通过考核,眼下且放宽心便好。” 冯芷榕这要回答些什么,却是眼睛一亮,看见不远处杨茹艾走了过来,后头还跟着江含。 自那日与江含有了冲突以后,由于江含被禁足了的缘故、冯芷榕便再也没见过她。这会看见了她、却还没决定要拿什么态度与她相见时,便看得江含躲在杨茹艾身后,借着杨茹艾的身子遮挡住对自己怨恨的目光。 唉,真是…… 冯芷榕暗暗地叹了口气,只想着江含这是作孽啊! 不过就是自己气焰张狂又出言不逊,这才被禁足了一个月、又是被好好训斥了一顿吗?怎么就学不乖呢? 但旋即又是转念想道,江含这不过十二岁的年纪、正值叛逆期,而每个人在这般时期的表现都会较于剧烈一些,作为前世的“过来人”,她其实也还没到厌恶她的程度。 虽然在自己身旁相处的这些位小姐们也都是在这个年纪,但每个人的青春期多少都会有不同的展现方式,却是江含这样的表现恰巧是最不能入眼的,这才在安秀宫吃了大亏。 冯芷榕假装自己没看见江含那能够毒死人的视线,而是以赵明韵和葛悦宁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这才想着茹艾姊姊呢,茹艾姊姊便到了!” 赵明韵自没漏看方才江含的神色,眸底的目光自然也冷了下来,只是轻轻地哼了哼声没说话,而葛悦宁看起来还挺怕江含的,便也抿着嘴不作声。 杨茹艾兴许是知晓自己身后跟着的人之于现下在亭子内的三人而言并不是愿意交谈的对象,若是自己已然熟悉的赵明韵和日渐熟悉的葛悦宁便罢,毕竟他们二人的性子都是自己能够捉摸透了,而冯芷榕── 杨茹艾看见冯芷榕冲着自己笑的模样,那笑容之天真无邪,除了身为孩子天真可爱的模样外,同时还带有同侪少女间的亲近、怎么样也令人讨厌不起来。只是自己身后的这江含……早是在方才与自己说了不知道多少关于冯芷榕和葛悦宁的坏话,这也让这些日子与这二人交好的她感到为难。 其实,杨茹艾对着江含这火山一般的脾气也是感到无奈,但自己却又无法讨厌起她,毕竟江含是真心对自己好。 只是说句大实话,江含的确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人,若是有什么“聪明”之处、也不过就是个一戳即破的小把戏罢了,不怎么能看。 说来,或许也是身为青春期少女的一点点虚荣心作祟,对于江含喜欢自己的原因,杨茹艾可是有些小骄傲的── 杨茹艾的父亲杨栋六年前只是个从五品的经历、在军中负责文书一类的职务,除此之外还得时不时还要写信、上折子向京中的吏部与天子报告军中的事务,再让京官们交叉比证驻守武将们的报告。 杨栋的这官儿虽是身在军中、却不全属兵部管辖,而是由兵部向吏部借调的人手,这算是大烨朝中的规矩、大有监视的意思在。 而这个五品的文职放在别的地方或许还能看、但若要放在军中可是没人能瞧得起,除却这职位本来的意思以外、还有文武之别的相轻之意。也因此,杨栋的眼光便放得更高了些── 身在如此职位的他,每年还得风尘仆仆地进京述职两回,而他想着京城高门大户众多、高官云集,若是自个儿的女儿们都嫁入京城、那可对于杨家大有帮助!也因此杨家的女儿们自幼可都被精心培养,尤其身为嫡女的杨茹艾更受到严谨的教育。 杨茹艾的顶上与底下都有姊妹,却是身为唯一的嫡女,也因此而有了替家中承担责任的心思、自然也就卖命地学习家里替自己安排的课业。 第103章 拜访姊妹 杨茹艾生得算好看,一双明澈的小圆眼、小巧的鼻尖与红润的菱唇,一身体太纤细修长、皮肤也白,若是再长得大一些、丰腴一些,便是个活脱脱的美人儿,因此杨栋对自己的女儿可是抱以厚望。 而也如同先前葛悦宁所说的,在这个时代的女子,只要是家世还过得去或者不上不下的,家里人若有心要想让她飞上枝头、高攀门户,便是得费尽心血要让她学好琴棋书画之类的技艺,最好还要有几项别人不会有的才艺、藉以拢络未来丈夫的心。 如同杨茹艾学舞与葛悦宁擅长泡茶、制作点心一般,各家可是有各家的巧思。而像是赵明韵、唐然燕这类出自大家与高官的女儿家们却只要将一般的技艺给学得不丢人了、剩下的主要便是培养仪态与能够主持大场面的智慧和气度而已。 至于那些舞蹈或者其余的技艺对于高官家的女儿们而言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雕虫小技──甚至说得难听一点,只有那些个需要靠色、艺才能生存的妾室们才得学习的,至于真正高门大户的千金们只需要学习怎么打点整座府邸,又或者怎么帮丈夫在社交场合拢络那些夫人们、藉以让自己的夫家能够加官进爵、仕途顺遂才是重中之重。 杨茹艾的父亲杨栋在六年前还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因此对于女儿们的栽培自然也是从那些“不入流”的技艺开始培养起,而自从他连连加官进爵直达正一品的前军右都督以后,自然也就要自己的嫡女别再练习这些技艺。 也是正“巧”,那时从皇宫中也下来一道恩旨,说了要让杨茹艾进安秀宫学习,杨栋自然也十分乐意的──他虽然已经是正一品的大员,但这官升得忒快、甚至可以说升得仓促,而他的名声与地位还远远在后头拼了命地追赶,因此这个能让杨家、或者说能让杨茹艾身分与地位镶金了的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是以杨茹艾进到宫里来可也是背负了杨家巨大期望的。 ──却是在进到宫中后,杨茹艾还是难以割舍自己喜欢的舞蹈,时而便是在自己居住的院落中翩翩起舞,而住在同一个院子的江含看到以后可是开心非常,也就巴着杨茹艾说要找她学习。 杨茹艾生平第一次拥有了崇拜自己的人、自然万分照顾,也就因为如此、后来两人总是腻在一起,而杨茹艾也在江含紧巴巴地黏着、加上跟上来的王如衣撺掇之下,气焰也就渐渐地涨了…… 这晌杨茹艾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亭子里头,习惯性地与赵明韵捱着坐下,而江含站在原地可就尴尬了── 这亭子能容纳六至八人,在长边能各坐三人、短边各坐一人,活动起来谁也不碍谁、算是宽敞,而眼下杨茹艾毫不犹豫地往赵明韵身旁坐去,恰巧与冯芷榕和葛悦宁二人相对而坐,这让江含可有些难办。 亭子里头的座位其实也有分尊卑的,靠里处的短边是上座,她们这些平辈之间若要以家门而论、也只有冯芷榕有资格坐下,至于靠外处的算是陪坐、是给位分最低的人侍候两方所用; 冯芷榕等人关系也算要好、自是不愿就家世分尊卑,因此也就落了上座空着,自然后头来到的江含也断无法越过两人往上头坐下,因此这厢她所能选择的便是往冯芷榕那头又或者往赵明韵那头靠了──江含怎么样都想往杨茹艾那边靠过去,毕竟葛悦宁她瞧不起、冯芷榕令她生气,而她虽然怕赵明韵,但有着杨茹艾隔着倒是也还好,但…… 冯芷榕从江含的脸色中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便也回头示意了葛悦宁一眼,自己则是往里头挪出了个位置道:“这儿还有个位置,来坐吧!别在外头晒着了。” 江含眼看着右手方的长凳子上,瘆人的赵明韵稳妥地占坐于正中间不愿挪动,而坐在边上的杨茹艾看着自己的模样很明显地是想要自己识得大体、莫要在这时惹事;至于左手方那懦弱得令人瞧不起的葛悦宁和讨人厌的臭小鬼冯芷榕却是万般“好心”地替自己挪出位置来──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气人的事情吗?──谁要你们这般惺惺作态!恶心! 江含脸上隐隐跃动着怒容,明摆着不愿买账。 赵明韵的神色一般地冷,也只是静静地品着自己的茶、没有说话,至于葛悦宁实在是不愿意再看那浑身都扎人的江含一眼,也就双手搓磨着自己的杯子、自顾自地低下头来。 这一时间气氛骤冷,却也没人愿意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冯芷榕自是知道江含内心的挣扎,只不过她所扮演的是个毫无心计的孩子,自然也是歪着头表现出一脸疑惑。 江含又是杵了一会儿,又看着杨茹艾为难的神情,心里虽然明白自己得妥协、却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双拳也越握越紧、指节间竟是隐隐发白。杨茹艾瞧见了端倪,便找了个借口道:“你若想坐我这边看那头的景色,我与你换位置便是了。”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杨茹艾这借口虽则拙劣,但在场的人可都是心知肚明的、也没要拦,但看着杨茹艾扶着桌子要起身时,赵明韵却是淡淡地说了句:“才方就座便随意离席,没规矩。”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又硬生生地将杨茹艾给压了下去。 俨然是要给不知进退的江含难堪。 江含看着赵明韵都出了声,而她又见不得自个儿所憧憬的杨茹艾被斥责,这也没办法、只得往冯芷榕那头的长凳上坐了下去,一面还往着边儿上靠、避免与冯芷榕有任何实质接触的机会。 冯芷榕假装没瞧见江含的脸色,便殷勤地与杨茹艾谈话,道:“茹艾姊姊,我才想着你、你便来了!” 杨茹艾也有心打破眼前这尴尬的局面,便是赶忙响应道:“怎么?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黏我的?” 冯芷榕嘿嘿地笑着:“姊姊可把我说的像是黏人的孩子似的。” 杨茹艾看着冯芷榕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自然也是牵起了真诚的笑容道:“好啦!是怎么啦?” 冯芷榕看了葛悦宁一眼,道:“悦宁姊姊做的荷花酥可好吃,方才便想了,若茹艾姊姊与然燕姊姊也能尝一尝该有多好!”冯芷榕顺道将不在场的唐然燕拉下来坐陪,也免得往后唐然燕知道了今日的状况,直嚷着自己没想到她。 第104章 品尝 杨茹艾瞧了瞧桌上的荷花酥,又看了葛悦宁道:“你的手巧我是知道的,只是这荷花酥还真是精致。”这些日子以来,少了江含在身旁搧风点火、也没了王如衣的撺掇,杨茹艾先前与葛悦宁之间的龃龉早已消失,关系也从一开始的不冷不热到近几日处得还算愉快,因此说话的语气也很是自然。 江含被禁足了足足一个月,自然是不晓得外头发生的事情,而才被放出来的这几天便急急忙忙地找了杨茹艾继续教她跳舞,也因此没那个空闲打听外头的事情、直以为外头的人际关系还如同她被禁足前那般模样,这下子听着杨茹艾这么说了,自也是愣在当场。 葛悦宁虽然早已不怕杨茹艾,但还是对性格张扬的江含存有几分忌惮,因此用词遣字也是特别小心:“这不过就是寻常的兴趣,想着做一些与姊妹们分享,自然是得用点心了。” 江含听到这话可觉得虚伪,鼻子重重地哼了几回气,没出声。 杨茹艾只怕场面又要冷下、惹得赵明韵不快,便也道:“若是你不在意,可得让我尝一个看看。” “自然的,本来就打算要让茹艾你评论、评论的。”葛悦宁犹豫了一会儿,又客气地道:“江小姐也尝一个吧?” 虽然葛悦宁的话语间说得客气,但究竟还是藏了些无意间的小心机──与杨茹艾说话时她语气里是带着亲切不错,但与江含说话不但连称谓都变了,就连语气也是带着几分畏惧与淡淡的疏远。 江含本是想推拒,但又看了杨茹艾劝说一般的脸色,便也应承了下来。哪想到自己才拿起一块荷花酥时,便听得冯芷榕说了一声道:“悦宁姊姊的荷花酥不但样子好看,就连味道也是甜而不腻,那山里红的酸味儿更是蕴在两颊转绕,实在好得很!” 听着冯芷榕绘声绘影地描摹,赵明韵忍不住牵了牵嘴角,道:“人家才要品尝呢!你就全给说了出来,就怕别人吃不出滋味儿?” 冯芷榕吐了吐舌并缩了缩肩膀,看样子很是俏皮可爱。 虽然赵明韵语气间带着淡淡的斥责、委婉地指着冯芷榕不知礼仪,但这两人间的互动可好──虽然葛悦宁与杨茹艾可是习惯了的,但这会看得江含可是在心中不以为然、也觉得不是滋味,连带着要递到口中的荷花酥也感觉起来多加恶心了几分。 而冯芷榕虽然没正眼看着江含的脸色,但凭她对江含的猜测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江含的父亲是苑马寺的少卿,虽然只是个正四品的官儿、在高官云集的京城里可是不足为道,但苑马寺隶属兵部管辖、是要监督各苑养马的,而马匹又是军事上极重要的战力象征、因此自祖上起便精于畜牧之道的江家人很受朝廷看重,自然连带着江含这位江家嫡女心气也高。 所以冯芷榕对付她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心力、也不需要像王如衣费尽心思地进行毫无效率的撺掇,只要挑着对方的软肋搓磨个几下便能让她自己给憋出内伤。 如同冯芷榕现在这般──与江含所害怕的赵明韵、所鄙视的葛悦宁和所崇拜的杨茹艾三人交好,加上冯芷榕本身就是令江含极为气恼的存在,这四者相互要好、只将她江含一人给排除在外,这不气人吗?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自然是需要同侪的认同与关怀,但当自己被同侪排除在外呢?──想来多数的人都是会感到难受的,更何况是江含这般火气旺盛的人? 江含一口便将荷花酥给咬去了一半,嘴里头化着甜滋滋的蜜、却半分儿也甜不进她的喉里,倒是那转绕于腮帮子的山里红酸味可是越发扎人,令自己感到十分不快。 江含只是静静地将一整个荷花酥给吃完了,也没给上半句评价,便径自添了杯茶灌下,丝毫不在意应有的礼节,俨然是尽自己的努力在忍耐与给他人添堵之间表现出极为微妙的平衡。 杨茹艾看着江含能忍耐,便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径自与葛悦宁攀谈起来。“悦宁,你手艺这么好,可是打小学的?” “要说好倒是过誉,只是能入口罢了。”葛悦宁含笑道:“我娘的外家各个女子都擅长做点心、做菜,尤其有几位姨母的手艺更是一绝,我娘见我喜欢,也就常常带我回去走动、每回都能学个几道回来练习,现在这般手艺还上不了台面,只是熟习罢了。” “这样啊……”杨茹艾这才想说些什么回应,便听得江含喉头咕嘟一声,道:“都嫁为人妇了还常常回外家,那你爹的面子往哪儿摆?” 她这话一出,不但让方放下心的杨茹艾感到尴尬,就连葛悦宁也抿起嘴来不再作声。 冯芷榕自是懂得这个道理──在前世生活的时候,也还是认识了不少长辈认为成了婚的女人若是常常回娘家、肯定要被人说上几句的,除非要照顾病人而帮个手之类的特殊情况外,都还是希望出嫁的女人以夫家为主。 但冯芷榕却不是那样的人,而她也没打算学着众人吃下这门“道理”,便道:“悦宁姊姊的母亲能常常带着姊姊回去走动,肯定两府之间也是住得近的,既是如此、多学些手艺回来孝敬长辈也是挺好的。”她这话说得巧妙,既是贴近当代的价值观、还给葛悦宁与其母亲的行为添色。 葛悦宁这才要感激冯芷榕的解围、顺便搭个茬儿继续往下说,就听得江含忍耐不住道:“你这小鬼头懂什么?若是娶过门的女人常常回娘家,这葛家的名誉、葛家的脸往哪儿摆?一点规矩也没有,莫不是你家里头连这等简单的道理也没告诉过你吧?” 江含这脸可是头一回侧向了冯芷榕,就连饱带恶意的眼神也都甩了过来,乍看之下好不吓人。 第105章 抒发怨气 冯芷榕知道江含这样类型的人肯定不甘于只说上一句的,便也蓄意以无辜的眼神看着对方,而江含果然也不负她所望地继续开口说着:“喔!或许我是忘记了,像你这种没规矩又野的孩子,肯定是在家里有样学样!这不,是你娘常常回娘家哭去吧!这才像是没有娘的孩子一般,说什么都没规矩、招人烦。” 冯芷榕假装愣了一下,道:“江小姐说我娘回娘家哭?”她说话的尾音微微上扬,就像是带着点惶惑般,一时之间也难以辨别冯芷榕究竟是反问、又或者是展现出孩子般的惶恐。 江含没想到冯芷榕会这么回话、也以为自己猜到了什么,便略带得意的神色道:“呵呵,就继续乐着吧你!也不知道你们冯府怎么着,还能允许一个嫁进来的女人往娘家哭,这脸面都被你丢光了!看来你爹不把你娘打成下堂妻还真是宽容大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是脑子坏了?还是你娘有什么长处能狐惑着你爹的眼?就凭你爹这样的脑子还能在詹事府里头教规矩?看来你爹那正三品的破官儿也没什么了不起吧!不会都是踩着死人给堆上来的?可真出息……” 说着,江含眼睛转了转,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喔!我想起来了!你们冯家不是有个战死了的将军吗?明明都战死了,是吃败仗!竟还能升官呢!看来得了死人的庇荫的官儿也没什么好高兴,一身都灰溜溜、死里死气的,多晦气!”说着,还挪了挪身子,更往边儿上靠,简直要将自己的半个屁股给腾空了。 冯芷榕这心中可叫绝啊! 要说生气吗?倒是也还好,毕竟她觉得比起前世曾遇见、动不动就口出秽言的人而言,江含这还算是有点水平的……呃,毕竟是两个烂苹果选一个吧!有了更差劲的比较就没什么觉得可气的。 正当冯芷榕琢磨着怎么开口时,一旁的杨茹艾只觉得江含说得太过,便开口阻道:“江含,你这说话怎么口没遮拦?”说着,语气里带着点责备,一面又有些不舍这段日子与她关系已经变得较为要好的冯芷榕被说得这么没脸面。 “姊姊,哪是我口没遮拦,是她自己说她娘回娘家哭的!”江含变脸变得可快,方才对着冯芷榕的那般高傲姿态一瞬间变成了撒娇的小女孩一般。 冯芷榕忍着笑意,尽可能平静地道:“江小姐真是能说善道,险些也把死的给说成活的、假的也给说成真的,平日芷榕的话便不少,却想不到与江小姐比起来相形见绌,说了那么多话却也没消停,江小姐的嘴巴不干,芷榕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呢!” 这话一说出口,且不说江含愣住了,就连杨茹艾也傻了。 她们怎么就忘了冯芷榕才是伶牙俐齿界的个中翘楚,还是位辩论界的祖奶奶? 她们二人──自然连同一旁的葛悦宁都想起了她们几个初见面的时候,以一当三、舌战众家小姐的情况。杨茹艾那时没脸面的事情姑且不说,就连那江含后来也因为想借着在蓝姑姑面前告状扳回一成的小聪明而被罚了禁足。 禁足的那一个月可令她觉得生不如死,就连想在自己的小房间内跳个舞解解闷吧!又是东撞西撞的、最后根本没能跳成,还让身上多了好几个瘀青、又疼又丑! 而被禁足的前几日,她可是又骂又哭、又吵又闹,还被蓝姑姑派来的宫婢给训了一顿,说着若是吵着了同个院子里的其他小姐们、可就要将她的状况给禀告给皇后娘娘──而届时最严重的惩罚或许不只是发放出宫就能了事,恐怕还牵连连着父亲受到责备。 江含被禁足过程中的心路历程与点点滴滴冯梓然自是不知晓,但她可没给江含喘口气的机会,而是回头与葛悦宁道:“我总觉得没能跟大家一起上课真是可惜,我从小最爱听的便是故事,而江小姐不假思索便能说出个离奇的长篇大论、绘声绘影,不知道她在说书的人还以为是江小姐自己的亲身经历呢。”冯芷榕可没打算在这时佯装无辜,毕竟自己的“伶牙俐齿”可是在场的人多有印象的,方才那一时半会儿的卖傻还能解释成反应不及,但既然要开口、可就得句句都到点子上才行。 葛悦宁眼前只觉得尴尬、不敢搭腔,而江含听了还没发火,便听得向来不待见她、也未曾打算插话了的赵明韵补了一刀,道:“芷榕要记得,要成为一位知礼得体的大家闺秀、万万不能随意打探别人家里的事务,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时候只是忍不住随口抱怨个几句抒一抒怨气罢了、也没别的意思。” 赵明韵这个补刀可绝了!话里言外的意思就是:方才江含那随口乱诌、含血喷人的苛薄语句是在抱怨她自家的事情呢! 江含方才可不只指责了葛悦宁,还编造了冯芷榕的母亲常常回家哭诉、冯芷榕的父亲窝囊的事情,更何况还提及了冯芷榕的伯父身后的庇荫是“晦气”── 冯芷榕敢打包票,安秀宫里到处都是皇后的眼线,而亭子旁这些跟在几个人身边一直默不吭声的宫婢们都是皇后、洪舒与蓝姑姑的眼与耳,这江含自己挖坑自己跳、倒是勤劳,自己可是什么也没做便能乐呵呵地等着上头的人来收拾、还真是悠哉! 当然,若上头的人打算再给江含一次机会,她倒是不介意在往江含待着的坑内多填几抔土。 这倒不是冯芷榕心狠,而是江含这样叛逆的姑娘实在不适合再继续纵容下去、得需要有人认真地教一教,孩子们小时候犯的错或许还有人护着、或者不至于是什么大错,但等到往后及笄出嫁了、可就被当成了成人看待,届时要受的教训可就不是什么禁足、捱骂了事的了。 只看得江含的脸色千变万化,又听得冯芷榕对着赵明韵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江小姐了……祖父曾经跟我说,人偶有不如意的事情、便会想要循着机会一吐怨气,但这怨气要吐也可要吐对地方,莫让人给想偏了去!想来江小姐也是信任我们几个,否则也不会这么放胆地说了。” 一面说着,又略微侧身转向了江含,露出了无比怜悯又满带歉意的表情欠了欠身子道:“江小姐,是芷榕错怪你了,可别在意。” 江含听了这么多句冷嘲热讽自然是按捺不住,但她实在不敢对赵明韵发火,加上每每赵明韵在旁边、杨茹艾便更不可能替自己出头,便索性自力救济、用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冯芷榕!你胆子长得可肥了!这般污蔑我江家,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玩意!竟是如此编造故事诽谤我爹娘,我们江家世代为大烨驯牧战马、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你冯家不过寒门出身、凭什么这般羞辱人!” 冯芷榕身后胆小的葛悦宁自是被江含吓得哆嗦,但冯芷榕可不吃这一套,只见她脸不红气不喘,说话的语调也十分平静道:“江小姐,芷榕方才说了什么故事?”一面,还暗自觉得好笑──江家是世代替朝廷牧马不错,但且不提大烨建国迄今未满百年,江家这样的家庭若要放到京城来、所谓的“有头有脸”也就不够看了。 冯家女眷多出名门世家,尤其周有韶的外家更是南方州府首屈一指的大族,她又怎可能被江含区区几句话给唬着? “你──”江含虽然脑子不好使,但被这么一堵还当真无话可说!说吧!那又是些不名誉的事情、再大声地嚷嚷,不就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还要不要面子?──于是转念便道:“你自己说了什么难道转眼便忘了吗!少胡弄人!我要你现在就对我道歉!” “江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脑子也挺不好使。”冯芷榕淡淡地说着,也有意无意地看了杨茹艾一眼,示意自己不会就此放过。杨茹艾脸上虽有些为难,但自己也明白是江含说得过分,便也抿着嘴不多说。而冯芷榕则是悠悠哉哉地道:“我记得方才在说的是这荷花酥的事情吧!结果我们几个才笑着聊到了一半、江小姐便口如江水滔滔,这好不容易才等你说完、又莫名要人道歉,我脑子可是跟不上啊!” 冯芷榕看着江含的眼神愈加澹定、这江含的心里可就愈长火,那双满带怒火的眸子简直要将冯芷榕给喷出一个窟窿来…… 第106章 收拾江含 江含只觉得左右说不过冯芷榕、心里头本是气极,又看得她悠悠哉哉的模样、更是来火。她便眼睁睁地看着冯芷榕又拿起了茶壶为赵明韵、杨茹艾与葛悦宁三人添了茶、又替自己的茶杯给斟满了,这会还蓄意犹豫了一下、才替江含的茶杯也添上。 爆性子的江含这厢可是越看越气,当她看着冯芷榕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放下茶壶、又拿起自个儿的茶杯沾上唇时,一个怒火渐长便是伸手狠狠地揪起了冯芷榕的衣领,一个巴掌便搧了过去!── “呀──” 出声惊叫的是葛悦宁,她的身体直接接住了向后栽的冯芷榕、连带自己也险些没摔下长凳,而江含这冷不防的动作也让赵明韵与杨茹艾倒吸了口气。 事到如今,杨茹艾也顾不得自己与江含私交甚笃,立刻站了起来道:“江含!你怎么动手了!” 而于此同时,赵明韵也一拍桌怒斥道:“江含,你也恁地过分!” 冯芷榕这当事人倒像是不痛不痒一般,连哼也没哼一声,只是静静地整理自己的衣物。而简直要气坏了的江含一瞥桌上自己的茶杯子、想到了里头的茶水是让冯芷榕给添上的,更是来气,当下便是抄起了茶杯要往冯芷榕身上扔! 在桌子对面的杨茹艾手脚虽快,是不顾自己撞上了桌子也弯身将茶杯给推了出去、没让茶杯给直接砸上冯芷榕的脸,却也不免溅得自己的衣袖与冯芷榕的衣装淋上金黄色的茶汤。 冯芷榕深深地吸了口气、尽可能地不动气── 她现在身体里可是带着毒,虽然今日还是头一天,乍看之下只有起初的那一会儿有影响,但若要是想做些什么费尽的事情、可会更快地消耗自己的元气。而她问过方纯,晓得她给自己下的剂量恰巧能撑到中秋宫宴隔一天才会倒下,因此便得好好地分配自己的体力,不能让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动作甚至是情绪起伏── 冯芷榕在葛悦宁的搀扶下已然站起身来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而看见冯芷榕如此遭罪,原本胆小的葛悦宁也长了胆子,正色道:“江小姐,且不说你前头的话多伤人,如今动手更是不对!” “葛悦宁,你闭嘴!” 江含也知道自己方才又是动手搧人、又是拿茶杯扔去已是出格,回头说不准还会再被禁足、甚至遭受更严重的惩罚,但这水既然已经泼出去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一手又是冷不防地又向她的脸上推了过去,看得精神似乎不太好的冯芷榕几个踉跄、又给葛悦宁给接住了,心中炽盛的怒气仍是不解:“你倒会说话,我是说不过你!说话处处藏着刺、还想卖乖!就不知道你……” “江小姐。”赵明韵冷冷地打断了江含的话:“若要在这里撒泼,你可挑的不是时候。” “赵明……”江含咽了咽口水,终究是没敢直呼赵明韵的名字,而是改口道:“赵小姐是个聪明人,今日孰是孰非该有定论!我出手是我的错,但那冯芷榕口口声声便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也是不象话!” 赵明韵听了微微蹙眉:“你也知道你不象话?脏水泼人不成只能往自己身上倒,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 江含实在是气这个赵明韵、却也拿她没辙! 赵明韵的爹可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是从前她回家省亲时,她家爹娘千万嘱咐着不能得罪的对象!但是她气!气得不行! 若是平时,赵明韵再怎么样顶多也只是不给她好脸色,今日竟然为了这冯芷榕搭上话、如此一来自己可就是双拳难敌四手,肯定得稳稳吃瘪的! 然则江含一扫那被葛悦宁扶着的冯芷榕,被自己甩了巴掌的脸蛋开始肿得发紫,心中的气竟然也是稍稍消解,这会还暗恨自己怎么没左右开弓多打个几下,最好能让这耳刮子把她打成了失聪的人,如此一来好歹之后要领罚、也领得甘心! 赵明韵看着江含没敢回话,又对着冯芷榕道:“芷榕,你这脸肿了,快快回院子去、让跟着你的丫鬟们给你上药,顺便拿毛巾浸凉水敷一敷。” 葛悦宁看着冯芷榕的左脸肿得老高,也心疼地道:“我扶着你回去吧!” 而冯芷榕这当事人这会也倒是处变不惊,还不忘与江含说道:“江小姐,可否让个路?我得过去。” 江含听了又是大怒,眼看着又是要动手,便见得杨茹艾这回早有准备,几个慌张的步伐迈出便是来到了江含的身后将其抱住、不让她出手,还道:“你冷静点!不要再这样了!” 江含听了又是委屈又是气急:“茹艾姊姊!你怎么净帮她们!” 杨茹艾听了也跺脚道:“这哪是帮不帮谁的事情!你这样可是要捱罚的!” 江含听了急道:“反正现在我捱罚已经要成定局了!不如多打几下更解气!看冯芷榕那张狗嘴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冯芷榕听了差点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也赶忙将自个儿的注意力集中到发疼的脸颊上头,于是原本憋着笑的表情加上一双小手想碰自己伤处、却又不敢碰的模样在外人看起来更是委屈可怜。 与此同时,她也一面腹诽着。 ──这厢杨茹艾抱着江含不敢放开、就怕她又要有什么动作,而两人各自气急败坏地跺脚、扭着,怎么看着都不好看。这哪是什么大家闺秀该有的举动?还有,这号称教学礼仪最为严格的安秀宫还真是金玉其外── 眼看着亭子周围有不少小姐们往里头指指点点,冯芷榕也暗自叹了口气。 自己这会左脸又辣又疼、简直快要没有知觉,而这江含方才这一巴掌甩得也是够劲,直让她两眼发晕。若不是那巴掌结实地让自己的脸给捱着了,恐怕若是往后头一些会造成耳鸣、更严重些恐怕还会脑震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俗话说得好,有舍才有得。但是也不能不好好算算收支比与投资报酬率,眼前的这个亏倒是不完全算是亏,若是损益平衡有了差池,才真是把自己给亏着了。 冯芷榕先前早已铁了心要收拾江含──毕竟她若想把杨茹艾的心完全抓住的话,就得将她身旁这些挺会作祟的妖孽给一一收拾,而且要收拾、还得收拾地一乾二净,不能让她有所留恋。 最好,能在杨茹艾身旁圈上一个圈子,让杨茹艾把自己视为不可或缺的朋友、甚至是伙伴…… 都107章 军师来了 虽然冯芷榕这份心计藏得深、也是纯粹地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但只要想起附加价值便是能替杨茹艾这还算不错的女孩子导正视听、远离坏朋友,也就不那么犹豫甚至愧疚了。 杨茹艾个头高,隔着江含也能看见冯芷榕脸上的状况很不乐观。她这眼瞧得倒是心细,还发现冯芷榕另一边完好的脸颊似乎也不红润,不知道是被搧了那巴掌所以才隐隐发白,还是脸色本来就不太好? 杨茹艾如此想着,便也努力地将江含往后一拉,替冯芷榕和葛悦宁让出了一条路、让两人先行一步。 而那赵明韵眼瞧着冯芷榕与葛悦宁已经能够安全地离去,这原本已经冷下来的神色更显得冰寒,那双生得十分好看的丹凤眼彷佛能将人冻僵一般,极其冰冷的视线着实令人难受。只见她看着冯芷榕她们走远,这才缓缓地开口道:“江含,你可知道你今日这般行为的后果?” 在场的只剩下赵明韵、杨茹艾以及江含三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令江含出气搓磨的人物,江含的气焰这才萎了下来。只看她干瞪着赵明韵、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好一会儿后又转念想着这赵明韵也不过是同在安秀宫学习的小姐、家门更非如保定侯赵氏那支一般显耀,论起出身与自己当是平起平坐的身分,这才开口道:“赵小姐,这是我与冯芷榕之间的恩怨。” 赵明韵牵了牵嘴角,道:“你这恩怨说得挺好,简直要让别人拿不出错处来……” 江含听了连忙抢着说道:“对!这是私人恩怨!外人管不着!” 赵明韵缓缓地说着,那一字一句可是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我《大烨律》可是读惯了的,茹艾且听听我背得如何……” 杨茹艾听了这话后,脸色忽地变得难看──赵明韵虽然是吏部尚书之女,但对律法以及刑部可熟得很──若要说为什么,便是吏部用人任官都得有个准则,那些准则无一不与大烨律法相关。 而身为赵明韵的青梅竹马,杨茹艾自是晓得若赵明韵决定要收拾一个人,肯定不是如同冯芷榕那般光耍耍嘴皮子便能了事的。 赵明韵要收拾人,收拾的地方肯定会是牢房。 纵是这安秀宫里头的一切都由皇后主持,就算再怎么过分、顶多也是宫规处置,把人发放出去丢个脸面也就了事了,但赵明韵的话里就像是想把事情闹大一般…… 想到这里,杨茹艾便下意识地想帮江含说话,但又看着赵明韵向自己投来的眼刀子,只得硬生生地闭上了嘴巴。 而那江含只知道赵明韵是吏部尚书之女、并不知道其厉害,自江含入宫学习以来成天也只是看着赵明韵清高地独来独往,就算是与其他家小姐们在一起、也总是最安静的那一个,每每都是沉默地看着一切,只在表情上淡淡地显露自己对于礼仪不周的不悦。 所以江含偏偏就是不知厉害,虽然心里头觉得不妙、嘴上还继续逞强道:“大烨律法?这干大烨律法什么事?” 只见赵明韵也没答腔,而是如她方才所说地一般背出了《大烨律》里头的条文:“骂詈一则有言,骂人者笞一十;诽谤三品以上朝廷命官,俱杖一百二,并枷号一个月……江含,你方才意指冯詹事家中的事情,我可是牢牢地听清楚了,也不怕没有证人,方才这儿的耳朵不只一对、你便看看届时还能不能回天……你许是不晓得冯家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吧?芷榕的祖父是大烨的功臣、她的伯父更是大烨的恩人,冯将军保家卫国、甚至战死沙场而尸骨未还,你却口口声声污蔑冯家人,却不晓得陛下与娘娘晓得后、是否会将施予江家的恩泽都给收回来?”说着,眼睛还看向候在亭子外跟木头人似的安秀宫宫婢们。 江含就算气焰再怎么张狂,毕竟年纪还小、容易被吓唬,听了赵明韵背出的一则则刑罚早是吓得腿软,加上后来赵明韵提起冯家功绩一事更感到害怕,还亏得一旁杨茹艾给扶稳了才没摔下去。只见她颤抖着双唇,道:“不过就是吵架,怎么会扯上刑罚?” 赵明韵才没空搭理她,又道:“你得庆幸你还没及笄、不会过于连累自己的本家。大烨律法有言,男女年满十五便能视同成人论刑、若是未满则减半。所以了,你只要鞭笞五下、杖刑六十便好,至于上枷一事倒是幸运,你年纪还没到、可以免刑。” 许是江含想象力丰富,这厢听了简直要昏死,但赵明韵却还没打算放过她,而是慢条斯理地向亭子外头走着,最后走出了亭子,才回头道:“你自己拿捏着要怎么办吧!我可要准备去上课,晚些再将你这荒唐事给呈报上去,包含你辱骂冯家武烈将军的事情、我想也该让人知道,这不但是对冯先将军不敬、也是对陛下不敬。”赵明韵口中的武烈将军便是冯芷榕战死的伯父冯正辉,他生前功绩彪炳、又是给当今皇帝亲自主持国葬、建立衣冠冢的,自是有一定的位分在,方才江含辱骂了冯芷榕、连带提及冯正辉,若是传了出去可当真没好果子吃。 杨茹艾这才想为江含说话,又听得赵明韵道:“茹艾,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这才狠下心将江含扶回了位置坐下,又道了声“保重”,才匆匆地离开。 江含没了能够扶持她的重心,还险些要倒了下去,但这重心一失、身子一晃,也姑且算是靠了本能给支撑了起来。 她许久没能说话,双眼透露出的不但是委屈、还有更多的是怨毒的眼光。许久,也不知道旁边来了人,直到那人大大方方地挑着自己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还拿起碟子上最后一块荷花酥吃着,这才将视线投射过去。 军师来了。 江含的眼眶这才泛起了泪水,道:“如衣,帮我……” 第108章 用药 王如衣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将荷花酥给吃完,这才缓缓地开了口…… ──却说冯芷榕是被葛悦宁给小心翼翼地扶回了谦恭院。 安秀宫里头有个规矩,不同院落的小姐们不得相互进出彼此的院落。然则这回本来属于特殊状况、就算犯了这条规矩,只要主动请罪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冯芷榕却是不想让自个儿房间旁边就是书房的事情曝光,因此也就寻了个借口道:“悦宁姊姊,谢谢你。眼看这时候也快要上课了,你便先回去,我还有两名宫婢姊姊能照顾我呢!” 葛悦宁脸上看起来有些为难:“你方才都要走不稳,我不放心。”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笑道:“方才是有些头晕,但我们已经走了好一段路,这会倒是无碍了。倒是待会的课堂对姊姊也很重要,不要迟到才好。” 眼见葛悦宁还是犹豫,冯芷榕赶紧补充道:“若是姊姊担心我,要不明天再做一些好入口的点心让我尝尝、好吗?” 葛悦宁见冯芷榕这般模样,便也失笑道:“瞧瞧你这个贪嘴的孩子,好吧!我就先去准备上课……”说着,又回头与跟在后头的鱼竹和方纯道:“你们且扶着她,我瞧她晕呼呼的、走路也走不稳,得仔细些,这脸上的伤待会儿也得好好处理。” 鱼竹与方纯同应了一声,便是过来接手。而冯芷榕也是站在原地一会儿目送着葛悦宁与她身后跟着的两名宫婢离去,这才又多走了十几步回到了谦恭院。 冯芷榕倒是能忍的,这左脸又辣又热又疼、却是一声痛也没喊出,便连神情样貌也在踏入谦恭院后不久便恢复如常,彷佛被伤了的人不是自己一般,也就在她回到了自个儿的房间端坐下来后,这才嘟哝道:“她是牛吗?一身力气,才十二岁的小姑娘、怎么掌劲这般大!” 方纯皱着眉嗔道:“小姐捱这巴掌前可没想到吗?” 鱼竹也跟着说道:“明明是能躲着的,愣是用脸接。” 冯芷榕只觉得自己冤屈,她扬起了向来对付她们两人的神情道:“你们两个一人一句是欺负我脸还不够疼吧!现在就算多说几句也觉得难过!”况且她可没那本事躲开!且不提她用了药、整个人都晕呼呼的,当时那位置这么窄、想挪动脚步根本没可能,至多也是伸手挡下,所以她心念电转,想着最后也还是得遭罪、不如将这件事情利用得更加彻底才好。 只见方纯叹了口气,道:“鱼竹,你看着,我去拿些药来吧!”说罢,便转身退了下去。 鱼竹应了声,便对冯芷榕道:“方纯亲手调制的药都存在自己的房间,这消肿的药膏很快便能见效,涂着药膏推拿几下、只消一个晚上的时间便能完全不疼,隔日便只会剩下一个浅浅的红印子,用脂粉擦过去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冯芷榕听了一愣,道:“这么神奇?” 鱼竹听了可是有些不开心:“若不神奇的话,我们平时这些卫士训练所受得伤可怎么捱?更何况方纯的这药还能偷偷地卖给那些会受到主子们苛虐的奴才们呢!” 冯芷榕傻眼:“这还能做起生意啊?” 鱼竹道:“靖王府管事的待我们甚好、倒是鲜少用上,但一般在外头,我们这些身为奴仆的要受主子打骂的话也很是正常,但被打骂后还是得拼命地忍着、还要继续干平日的活儿,若没能狠下心撒些钱财买药,往后遭的罪可还更苦!” 冯芷榕叹了口气,却是没能够继续为这时代的尊卑阶级观念感叹,而是问道:“若是用上一般的药,会有多好的效果?” 鱼竹仔细地瞧了瞧冯芷榕的伤处,道:“依照小姐的伤来看,若是平常一些的药、脸上的印子全部消除恐怕要个五天左右,若是好一点的药膏也得花上个两、三天。” 冯芷榕想了想,就像是狠下了心一般地道:“好!那么方纯的药我不用,就用一般的药吧!” 当方纯手里拿着一盒药膏走过来时,冯芷榕又将一模一样的话对她说了一次、自也是惹得她傻眼。方纯的年纪虽然只比鱼竹少了一岁,但那气势比起鱼竹却长了一倍不止,当下也立刻板起了脸道:“小姐,王爷可命令过我们得好生照顾您,切莫让奴婢们为难。” 冯芷榕看着方纯摆出了如此的架势,知道若不说出个好理由、她可不会放过自己,便只能叹了口气,道:“我才没想着要让你们为难,而是这种神奇的药膏、我真不能用。” “为什么?” 冯芷榕看着问出声的鱼竹,道:“你都说了,一般的药膏得连续用个五天才会见好,就连较好的也得折腾个两、三天,眼下方纯这药膏隔日便能把这伤给完全治好,这不奇怪?我好不容易利用了机会做件正事,总不好弃之不用吧?” 鱼竹抿了抿嘴,不再说话,而方纯听了也不再争,道:“要不小姐先回房歇息,我去打盆冷水来敷一敷、也好受些。” 冯芷榕感激地看了方纯一眼,道:“谢谢你的理解了。” 方纯只是点了点头,也没答应便转身离去。 而鱼竹则是一面搀扶着冯芷榕,一面小声地道:“小姐,您是主子、我们是奴婢,就算奴婢们是王爷派来的人,也不用这么客气。”却是不晓得为什么这言语间小心与客气许多。 冯芷榕白了她一眼,道:“谁在跟你们客气,这是为人的基本礼貌好吗?”对于这鱼竹,冯芷榕可就没像对方纯一般客气。比起方纯那十足十的大姊姊气势,鱼竹性子活泼、因此说话间也就没那么顾忌。 鱼竹听了冯芷榕的话,愣道:“礼……貌?礼仪不都是主子们对主子们用的吗?怎么会对奴婢们行礼节?” 冯芷榕哼了哼声,道:“靖王府那儿教出来的人脑子都这么死的吗?做人处事的基本态度跟主子还有奴仆什么的才没关系,这本就是一个人应有的格调。” 第109章 王爷所为何来 鱼竹呶了呶嘴,虽然以她的观念而言还不是很懂这些,更何况靖王府里头除却那些位分高的老师父们以外、也就靖王一位正经主子,靖王府没有女主人、也少与外头有往来,自然他们这些卫士对这方面也没特别熟习,然则既然冯芷榕都说出来了,自己也有个琢磨的基准、往后若有不懂的再问便成。 鱼竹且让冯芷榕坐了下来,自己也是重新看向了冯芷榕那肿得跟包子似的左脸,只觉得暗暗心惊,又道:“小姐,您脸上的伤可越发严重,就算不想要脸上的伤好得太快,好歹也涂上一层薄的,否则这再晚了、血一淤住,可就难办了。” “只是这等小伤,晚些了出去吓人也无妨,也正巧能将江含给踢出宫里头。”冯芷榕瞧着门外,方纯手脚快、已然将水盆端了进来,水盆边缘还搭着一条毛巾。只见方纯将那盆子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开始动作起来,而冯芷榕也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一般憋着气等待即将到来的酷刑── 当方纯手上的毛巾轻轻地点在了她肿得发紫的左颊上时,冯芷榕疼得倒抽了好几口气── 方纯倒是没说话,但那眼神恐怕也是在说着“你也知道疼?”之类的话语。 鱼竹左右看着不是办法,便道:“不然我去拿些凉膏来好了,敷着也比较不疼。”说着,便要跑出门去。 冯芷榕一面被方纯摆布着,一面用哀怨的眼光瞧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有多无辜、便有多无辜,直到最后方纯被盯得受不了了,才道:“小姐就算不为自己想,总该为王爷想吧!” “我……”冯芷榕本想说出“为什么要为了靖王想?遭罪的可是我耶?”这样的话,但这第一个字才出口,便被生生地堵住。 堵住她声音的除了被方纯摸得疼,还有自己的脑子也转了过来──将来的自己可要是靖王妃,这靖王妃脸上曾经肿得跟包子似的,怎么想也觉得不光彩。 当然,最重要的是鱼竹才踏出门没多久,便跟着一个人低着头走了回来。 能让鱼竹这么害怕的人当然就只有一个了。 靖王,卫名渊。 冯芷榕看见了连忙将方纯手上的毛巾给抢了过来、狠狠地摀在了自己脸上,只露出一双人人都夸赞的大眼。 靖王并不如自己所想的一般生气,但那张冷着的脸庞也是够吓人的。 方纯转头瞧见靖王来了,便也退了几步绕到后头去,紧接着主动地与鱼竹二人就在冯芷榕的房门口给跪了下来。 这是靖王头一次踏入冯芷榕的房间。 从前都说了,因为于礼不合所以不便进入,但这会儿不但光明正大地踏了进来,而且简直还像是要拆了屋子一般地冷冷地站在冯芷榕面前。 冯芷榕这心中可苦啊! 天晓得这半个多月不见的靖王竟然会突然跑来,而且还挑准了这个时间点?这不是让自己把脸丢上老天高吗? 冯芷榕与靖王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电光石火的隔空交战,只是一个死命地盯着、一个死命地想躲。 直到最后,冯芷榕手上的毛巾终于是往上挪了挪,连同自己的眼睛也给遮住了。 “冯芷榕,你也知道害怕?” 靖王的声音冷冷的,就像是不带任何感情一般。但冯芷榕可听出来了,眼前──应该说,隔着毛巾的前头所站着的那个人非常生气……不对,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气才是! 比起从前在冯府的会客前厅时,靖王对着那张狂的保定侯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还要更甚──不,应该说这两件事情根本不能比! 靖王对保定侯的冷言冷语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带点轻蔑的姿态,或者也可以说,那是靖王向来对着外人的平日态度;然则现在的靖王对自己,表面上听起来可一样是几乎不带感情的话语,但实际上里头暗藏着的波涛汹涌可快要把她活生生地穿出个海蚀洞来! 没错,她是大胆了点、也没有特别爱惜自己──那是她前世遗留下来的习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该全力以赴,而既然她将“幸运捡来的”此生当成舞台,自然也无时无刻不抱持着演员的本分算计着自己能利用的一切已表现出最贴合自己性格、却又拥有微妙差池的姿态来!而今日这一切自然也是经由她考虑过的,捱上这巴掌不但不会留下后遗症或者疤痕,还能够以此为筹码狠狠地削上对方一笔! ──然则明明觉得自己没有错,现在她却羞愧得想哭! 捱江含这个小姑娘的一巴掌不算什么,那也算是她的计策当中,但要以这样的脸面见靖王可不在她的设想内啊!──冯芷榕满腹的委屈实在无以宣泄! 她原本想着,今日来的还会是清河王,而清河王与自己关系要好、也较好说话,左右说服个几句、捱个念叨便没事,但这小庙没来往常来往的善心菩萨、却招惹来了一尊偌大的阿修罗! 天啊!她冯芷榕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咦? 冯芷榕在心中兀自崩溃了一会儿,这才想到了靖王“突然”出现的原因…… 莫不是昨天晚上鱼竹她们向靖王报告了自己想要藉由药物让身体衰弱的计策以后,靖王这才特地过来看的? 不不不,怎么可能? 冯芷榕用毛巾摀着自己的脸,自然瞧不见靖王此刻的表情,而靖王似是很有耐心地等着她、也让她颇有余裕地胡思乱想。 靖王或许是有事情才来找她,毕竟人家军务繁忙……虽然这阵子是不用带兵出征了,但也不代表不需要每天前往京郊练兵才对──既是如此,难不成是来问问自己的工作进度? 与杨茹艾那边的事情倒是没什么好报告的,而自己昨日与清河王的推测──对,就是那份推测,莫不是有什么问题清河王没答上来、要她来解答? 想到这里,冯芷榕蓦地松了一口气,便也讷讷地开口问道:“王爷今日所来,可是为了……昨日我与清河王讨论的事情?” 第110章 你还藏了多少东西 冯芷榕的声音十分细小,但传入靖王的耳中却还不是问题。 靖王没有回答,而冯芷榕就这么呆呆地等着。 说实话,这样的气氛实在诡异,也实在难捱。 冯芷榕放眼前世今生都算是个菁英,但菁英也会有弱点,而她的弱点恰巧就是这种令人无法确定的感觉,简单地来说就是她曾与靖王提及的“安心”。 这份“安心”并不在于工作上的未知数、也不在于周遭的人怎么看待她──冯芷榕生平最害怕的事情便是自己最为重视的人怎么看自己──若是朋友也还能挑选,若非益友,她可是抱持着点头之交、再不深入的态度;若是家人,都相处了十几年、几十年了,无论如何都是知根柢的,况且她命好、没遇上什么令人头疼的家人,因此也不会觉得如何。 所以,真要精确地来说,非属于两者、又得到自己注目的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心惊肉跳、时时有如惊弓之鸟,更何况她心思本来就敏锐、细腻,这才能在前世成为一个极好的演员、融入不同角色的个性,也因此现在的情况之于她而言可就如坐针毡了。 而且眼前……不对,隔着自己脸上毛巾的眼前之人还是自己无比在意的对象,虽然那样的在意仅能称为“在意”,甚至是喜欢也还无法称上,但她心里头明白,将来的自己只会越陷越深…… 前世的她其实并不是因为工作过分忙碌或者全新沉浸在工作内而没时间管那些男女情感之事,而是她压根儿就对与人交际的那些事情没什么安全感。也就后来有位锲而不舍、又是多才多艺的后起之秀总绕在她身旁卖萌示好,这才隐隐觉得应该要踏出自己一直怯缩着的那一步。纵使当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有些不安,但想来若将来有碰到了什么困扰,或许也能够秉持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坚持下去。而那时日久了,平淡的小幸福令她贪恋,也就渐渐地深陷其中…… 所以,冯芷榕后来才会因为残忍的背叛与谎言而深深地受伤,甚至让自己人生的轨道就此偏移。 而这晌的冯芷榕还正在与靖王隔着一条毛巾与几步路对峙着,却是也没过多久,她便耐受不住,偷偷地将遮着脸上的毛巾偷偷地向下一挪,再度露出她那两颗水汪汪的大眼──而这不看还好,一看更是吓死她。 靖王现在肯定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果然不该偷看的! 那张冷脸彷佛要结起冰来,怪不得她开始感到手脚冰凉、背脊发寒! 冯芷榕想要大叫,却只能兀自在心中崩溃着。 不行,再这样下去会死掉的! 冯芷榕索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靖王面前就要跪坐下去认错,但这副模样看在那名阿修罗眼中却更加令人愤怒。 只见那冯芷榕还没跪下去,便感觉到后颈衣襟处一阵拉扯,自己便如小猫一般地被提起来,而那番惊吓也让她遮脸的毛巾掉了下来,露出了那肿地跟包子似的左颊。 靖王看见了她的脸不住一愕,随即原本冰冷的脸庞真真正正地外露了怒气:“本王让你在这儿待着不是为了让你给人打脸的。” 冯芷榕这会儿还被揪着,也没能弯下腰去捡起毛巾,这才用无辜的眼神看着靖王道:“可、可是有舍才有得嘛!那个江含经过了今天以后、肯定是再掀不起风浪来了,这样我也能更顺利地办事嘛!” 靖王皱眉:“要收拾一个废物有需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吗?” 冯芷榕硬着头皮颔首道:“收拾她不是什么难事,重点是我得让旁人觉得十分自然、又要心服口服啊!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让人只对我亲近吧!” 靖王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那也犯不着赔上你的脸。” 冯芷榕露出了求饶一般的表情:“我可是有估量着距离的,没让她打着耳朵、也没震到头,不过就是皮肉伤而已!”冯芷榕一面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左颊,但这一指却是无意间刮到了自己还肿着的脸,当下便是倒抽了一口气。 靖王看着她的模样,也终究是放软了语气,把她按到了一旁的椅子坐好,又吩咐了身后跪着的鱼竹与方纯道:“你们去凤华宫要些冰块来。” 鱼竹与方纯听了如获大赦,双双道了声“是”后,便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退出去。 小房间内这一时半刻的便只剩下靖王与冯芷榕二人。 冯芷榕本想尽可能地不去直视靖王的眼睛,但那双本来就令自己着迷的双眼却不断地吸引着自己看过去。而靖王见冯芷榕这时还如此贪恋着自己的眼睛,便也打从心底升起一股无奈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净看着本王,怎么?本王脸上可有东西?” 冯芷榕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道:“我说过啦,王爷的眼睛好看。” 靖王满腹无奈也不知从何说起,自也是换了话题道:“你今日这般自找罪受的行为,往后不要再做了。” 冯芷榕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这种随时可能会变故的承诺,便也换了个说法道:“有时候也有不得不为的事情,如王爷在战场上喜用奇兵,纵是险招、也不是轻视自己性命而冒险犯难;如同今日我捱的这巴掌确实不轻,却也是临时抓着了机会运用、并非不经大脑的想法,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与王爷这样的承诺。” 靖王盯着冯芷榕的脸,除了那肿胀地与肉包一般、还发紫的左颊特别令人无法忽视以外,那一字字都说得在理、简直令人无法反驳。只见这时靖王的眉心拧了起来,又是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冯芷榕一愣,道:“什么想什么?” 靖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怒:“今日的这巴掌也是、昨日捎消息来说要用毒也是,你的脑袋里究竟还藏着多少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第111章 跑题 冯芷榕听了可傻住:“嗳,这么难猜?”在她的想法里,就算靖王与自己聊天的次数不多,但也可以从他的言行举止当中看见其心思缜密的一面,况且他还是位带领着朝廷精锐军队之一的大将、以自身的才干而非身分被当今皇帝所倚重,想来应该是不笨的人才对?而如果是这样的人,怎么还会猜不中、想不透自己这些小聪明? 然则冯芷榕这话一出口,傻住的可换作是靖王:“本王还是个十岁孩子时,脑子里可没你这么多弯弯绕绕。” “真的?”冯芷榕满脸的不信、也蓄意假装自己没听出他话语里头的讽刺,又道:“我总觉得这皇宫可怕的事情可多,怎么可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靖王听了简直要翻白眼──如果他懂得翻白眼,恐怕这眼珠子都得翻到了后脑勺:“你什么时候又对这皇宫有诸多想象了?” 冯芷榕想了想,自己对于皇宫的认知除了这几日于安秀宫的走动以及最早时和皇后的对话以外,多数来自于冯家人对皇宫中森严规矩的形容──不对,对于皇宫当中那般诡谲狡诈的印象,更多、更多是来自于后世影剧作品中的想象。 在后世影剧作品所描摩的宫廷当中,最不缺的就是人心的变幻莫测与人性的阴险狡诈,因此在冯芷榕脑中所想象的皇宫便是龙潭虎穴,而从这龙潭虎穴当中能够安全地存活着的人、便是心计斗争当中的佼佼者──简单地来说便是至少都会是有脑子的人。 而这靖王身为当今皇子,除却在当年的缪王府中能够平安长成以外,后来还能得到皇帝的信任、从帝王手中拿到了一支原本直属于帝王的精锐军队,再加上他亲自领军参战以来几乎是无役不胜,文经武略皆备的他肯定是人中翘楚──至少不会是个笨蛋──而眼前的这名翘楚竟然向自己说出了笨蛋一般的话,这可让人难以想象! 冯芷榕只觉得靖王对自己的诘问让人感到为难,便也道:“想象倒是不敢,只是我以为……能活得如此出类拔萃的王爷,脑子应当很好使才对啊?” 冯芷榕这话说的在理,但另外一个意思就是指着“王爷,您的脑袋该不会不好使吧?” 聪慧如靖王,自然是听得这言外之意,于是在冯芷榕问出口的瞬间,他的脸又再度沉了下来。 唉呀!完了! 冯芷榕这时只觉得脑子不好使的人是自己,明明对方好不容易从盛怒当中软化下来,自己干嘛又没脑子地蹭上去浇油呢?真是个笨蛋! 冯芷榕这厢兀自懊悔着,也不禁低下了头,这会也才又因此重新注意到原先的毛巾掉在地上还没被捡回来,便跳下了椅子弯腰去捡,而后又将毛巾上的灰尘随意地用手拍一拍、甩一甩,这才重新折迭成豆腐方块儿放到了桌上。 而那靖王原本想要发作,却看得冯芷榕这没头没脑的动作彷佛视他而不见,这也一口气憋在了心里没处去、简直快要憋出病来。 问问这天下众人,就连当今皇帝与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在一起时,也不会这么自然地无视着自己──而这样的事情头一次发生,便是在这小女孩家家们玩游戏、学礼仪的安秀宫,又能如此够光明正大无视他的,便是这年纪尚是十岁的未婚妻! 难不成,这就是当年父皇与母后同他所说的“苍天养万物、一物降一物”?而这冯芷榕这妮子生下来该不会就是来降伏自己的? 靖王现在可觉得头大。 眼前的冯芷榕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自己自然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若是长大了、出脱成一位成熟的女性──甚至直到嫁入靖王府后还是眼前这个德行时呢? 靖王越往后头想,神色越冷。 不成,他这位堂堂靖王──整个大烨上下、乃至周遭诸国人人闻之色变的靖王,可断断不能让自己的声誉毁在一名十岁孩子身上! 呃,而且眼前的孩子左颊还像个和入紫薯粉的包子。 靖王勉强按捺住自己的腹诽,又道:“怎么,你觉得本王的脑袋不好使?” 冯芷榕闭紧了眼睛开始疯狂地进行死亡脑筋急转弯等级的思考,最后却也忍不住说道:“芷榕不敢,也想不透为什么王爷的脑子这么好、还会觉得芷榕脑子里的东西难猜?这不过就是十岁孩子程度的思考,还是说……王爷想要回味童年?” 回味……童年? 如果靖王不是当事人,恐怕他已经忍俊不禁了。但可惜的是,他就是那可怜的当事人。 向来是板着张脸的靖王脸这时也快要完完全全地僵住了,就看得他又是沉默了好一晌,这才说道:“怎么,你对本王的童年有兴趣?” 对付冯芷榕的方法他这被称为战神的年轻王爷一时半会儿还没能研拟出什么有效的策略来,因此虚与委蛇、静观其变便是最好的计策。于是靖王决定她若爱这么瞎搅和,那么好歹今日自己也算是特地过来看她的,也多的是时间与她应对。 然则却想不料冯芷榕听了靖王的话便是一愣,抬起头来道:“王爷怎么忽地跑题了?” 跑题? 是谁先跑题的! 靖王还记得是他问冯芷榕这脑子里面是想什么,结果却被冯芷榕这么个奇怪的回答给带跑了话题,结果现在这跑题的元凶竟然问自己为什么跑题? 如果靖王懂得后世的科技用词,肯定会觉得冯芷榕的脑袋回路有点毛病、可能需要重新接线或退回原厂送修,但是靖王不懂、而这时代也还没有发展出太多奇妙的用词,因此也只能沉着脸“将错就错”:“那么,就来说说本王的童年如何?” “可是……” “嗯?” 冯芷榕看着靖王的模样,赶紧打直了腰杆、双手放在膝盖上正坐道:“没事,王爷您请说!” 靖王看着她如此,便是哼了哼声,竟是不愿再讲──冯芷榕等了老半天也没见靖王开口,这才会意到靖王被自己惹得没话好说,便决定跳下了椅子跑到靖王身旁捱着,道:“好嘛!跑题的是我、问出奇怪问题的人也是我,你便不要再与我计较了好不?”冯芷榕这般说着,就连“王爷”一词也没称呼了,便是直接亲昵地捱着靖王好声好气地哄着。 第112章 靖王被骂 靖王看了冯芷榕服软,便也重新放软了语调:“本王为何要与你计较?” 冯芷榕见靖王肯吃自己撒娇的这一套,便也更卖命地揽错:“王爷是没有与我计较,就看着我傻呼呼地直犯蠢、气我不长进吧!” 靖王一皱眉,道:“谁说本王生气了?” 没生气?分明是一口气堵在心里没处放吧?冯芷榕在心中嘀咕了一阵,又道:“真没有?” “真没有。” “那……” 看着靖王心里有气没法子出,又不肯承认自己的憋屈,冯芷榕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又后退了几步想要打量着靖王的表情再做决定,却不想靖王竟以为她要逃跑,便是伸手把她拉了回来。 靖王是个成年男子、手劲自然大了些,冯芷榕冷不防被他这么拉得一个踉跄,竟是几步便跌入了靖王的怀中。 这本来是要人觉得脸红心跳的场景,但是冯芷榕却痛叫一声── 她的脸正撞上了靖王的怀中,而那藏在上等衣料底下结实的肌肉敲得她生疼! “痛──”啊啊啊啊啊──!痛死了──! 靖王知道是自己冒失,便也赶紧伸手探看冯芷榕怎么着,却想不到冯芷榕这个一痛极、便是连表面的功夫也不做了,而是用力挥手道:“停停停!别碰我……说了别碰我!真是奇怪!我从小到大都没看过像你这样别扭的人!明明自己藏着一肚子的话,结果说也不说、就把话憋在心里!憋在心里也就罢了!这还自己生起闷气!生了闷气又不承认自己生气!不承认就算了,我想看在你是男人爱面子的分上饶了你,结果你却是恩将仇报!你知不知道我在外头那些惺惺作态可是消耗了多少精神与体力!结果还拉我撞你!以为我是冲车你是城门、以为你是石头我是鸡蛋吗?冲车也会痛啊!鸡蛋可会碎啊!有想过冲车的感受吗!蛋里头的小鸡也没能长大啊!我这巴掌虽然是自愿捱的,可我也没自愿在伤口上洒盐巴啊!” 冯芷榕劈里啪啦地骂上了一串,先前所忍受的委屈竟也是化作一大串如珍珠般的泪水一颗颗地掉了下来。 说实在话,虽然外头那些事情对于自己而言很是游刃有余,但她天生便不喜欢做这些事情,也因此这段时间也着实累积了不少压力! 要晓得,她虽然是很好的演员,但她本来便不是这个活泼性子、若全天候地扮演“冯芷榕”这角色也会累,所以她时而才得借着许多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多少能放松些──她终究还没办法完全认同自己平白得来的这生,因此也只能任着此生重新长成的孩童心性将原本的自己一点一滴地侵吞,直到原本的自己一丁点儿也不剩…… 虽然她的确是自愿帮着靖王做事的,但帮着靖王做事也是有她的缘由──她想帮着自己关注着的人、进而也希望藉由展现自己的能力获取往后更大的活动空间并享受这个时代最大限度的自由。 然而就像是任何时代的人一般,就算是出了社会、开始工作以后,就算是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总也会累积一些压力,久而久之也是得好好抒发的。而冯芷榕的抒发管道便是企盼着偶尔能够见上靖王一面,看着他虽然板着脸、但也偶尔会对自己笑、对着自己说上几句好听的话。 但今天打从靖王进到这谦恭院来为止便不曾笑过,这可让她心里头的精神能量感到极度匮乏,加上她的脸上可着实疼、要忍着那样的疼痛表现地泰然自若已经很耗费力气了,自然这时的心灵上说是过于脆弱了点也实属正常。 靖王看着印象中总是自信、活泼,偶尔还带着调皮的冯芷榕头一次掉了眼泪,知道她是真的委屈、真的疼,蓦地也是心里头一紧、觉得不好受,然而他原本想站起身来试着安慰冯芷榕,却又在起身的同时僵住了身子── 这房门外有人,就是那从凤华宫拿了冰块回来的鱼竹与方纯二人以外,还有另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程慈。 堂堂靖王被连环珠炮一般骂得狗血淋头的样子就这么恰巧被三个人瞧见了。 只见那三人也是僵着脸色、个怀心思。 鱼竹与方纯二人自是十分害怕,就不知这靖王究竟会把冯芷榕丢到宫里头哪口井里、还是把她砍了脑袋送回冯府示警?又或者索性把冯芷榕流放边疆、让她自生自灭?……鱼竹与方纯想着的都是靖王过去对待外人的手段,而且一个比一个还要狠戾,甚至也有处以剐刑的人……那可是物理意义上真正的“杀千刀”啊! 至于身为皇后贴身宫婢的程慈心里头就更复杂了。 身为皇后的贴身婢女,她倒是比起鱼竹和方纯更加了解靖王一些,知道他不是这么心胸狭窄的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处死人,但要把冯芷榕送到那处边疆道观或者尼姑庵关一辈子恐怕也是免不了的吧?更何况……她程慈身为凤华宫掌事宫婢、什么事情都不能瞒着自己的主子的,更何况现在她会在这里还是出自皇后对冯芷榕的关心呢! 程慈心里头的挣扎可远比在场众人还要多上许多,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血管与心血管都要扭成了麻绳给人跳绳玩儿!这冯芷榕大逆不道辱骂当今帝后的嫡出子嗣,按大烨律法而言若是成人又涉及诬告、最重可要判上绞刑,而若像是冯芷榕这样的娃儿,可能也得直接打为奴仆户籍、永远不得脱出…… 程慈在心中百般交战,最后索性将自己的道德良知与敬业态度做了个中和──她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 没错,这是她从前在缪王府时、乃至来到宫中的最高行事准则!假装自己是瞎子、聋子、哑巴,为了维护皇室体面、为了维护恩人孙女的周全,她决定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剩下的…… 这堂堂靖王──这堂堂大烨战神被辱骂一事──不,应该说这里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也没发生!这就对了! 第113章 程慈的想法 程慈这方面事想开了,但这厢靖王只觉得心中万分痛苦,但最后还是决定暂且无视在场众人、先放下了自己的颜面,对着冯芷榕劝慰道:“是我唐突,弄疼你了。” 冯芷榕想抹眼泪,但又是被靖王轻轻地牵起了手、牵到了他跟前。只见靖王以自己的袖子轻轻地点着冯芷榕的眼眶周围,道:“别哭,哭了不好看。” 这原本在战场一身血气的靖王竟然放下了身段哄劝一个孩子,又或者说,是哄劝自己的未婚妻──且不说程慈是知情者吧!鱼竹和方纯这两位不知道内情的人可是大大地震撼! 这是靖王吗?还是披着靖王皮相的陌生人? 甚至鱼竹还暗暗地想着,若她是纪录起居的文官,肯定要写上“太匡十年,靖王被辱于童,慌而慰之。”还要用朱砂大大地画一个记号道“反常”,并加注“务必请钦天监开卦明示!”一行朱批。 冯芷榕虽然知道靖王是服软了、但她心里头的气还没解,便也鼓着半边腮帮子任着靖王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擦泪,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靖王又道:“方才我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你说得也许是、是我的脑子不好使,往后我们再慢慢说就好了,不是吗?” 冯芷榕忍了老半天,这才委屈地迸出了一句道:“那你还一直板着脸。” 靖王听了一愣,接着只觉得无奈:“我这脸天生便这样,要不你问母后去,我从前便是这个模样、没变过的。” “真的?”冯芷榕先前早已知道靖王平常便是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像是在生气,却也没想到从他出生以来便是如此。 靖王叹了口气,只能耐心地颔首。他已经百般地说着自己的不是,甚至还说着自己脑子当真不好使、就希望眼前的小姑娘莫要再生气,而眼前这小娃娃竟然还能让他生平头一回感到心疼。 冯芷榕鼓起的半边腮帮子这才消了下来,道:“好吧!我就原谅你……刚才,刚才我也说得过了。”说着,把头一别、就算做是道歉了。 靖王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这才重新板起了颜色,作为原本的那位靖王,朝着门口道:“你们进来。” 呃。 谁? 冯芷榕只觉得浑身发毛,转头一看却看到鱼竹等三个人在房门口各怀心事地踏了进来各自动作,这心里头的尴尬之意可如冲天炮一般飞向天际。 要死! 若是鱼竹和方纯便罢,那个程慈在啊!凤华宫的掌事宫婢啊!皇后的贴身宫婢啊! 冯芷榕简直又要哭了出来,但还是只能任着鱼竹和方纯摆布着自己到一旁坐下、替自己冰敷,眼眶里的泪水晃呀晃的,险些不争气地再度掉出来。 鱼竹和方纯手上各提着两只不小的篮子,篮子里头有盒子,就这么层层迭迭地取出了几颗冰块包在帕子里替她按着。 冯芷榕知道这究竟是靖王──或许也还是皇后的心意,便也忍着刺人的冰冷没敢躲,而另一头靖王也和程慈说起话来。 “你怎么来了?” 程慈先是向靖王行了个礼,而后才道:“这两位宫婢来凤华宫讨冰块,娘娘知情后便让奴婢来关心了。” 冯芷榕听着,以为待会程慈便要与自己问话,便也在脑子先将想说的话姑且构筑成通顺的段落等待回答,却没想到靖王先发了话道:“这毕竟是本王让她帮忙的事情,她拿的主意本王且放心、让母后无须过问。” 程慈一愣,也没想到靖王这么帮着冯芷榕说话,又想起皇后派自己过来之前的交代,便也道:“安秀宫的事情虽是由娘娘主持的,但管理也是交给洪舒和蓝颦操持,因此冯小姐今日这事也不会由娘娘出面,请王爷放心。” 靖王道:“既是如此,你来也是有母后想知道的事吧?” 程慈牵了牵嘴角,道:“王爷,实不相瞒,娘娘一来是派奴婢来送药、二来是想问问冯小姐……” 程慈看了靖王一眼,见他没说什么,便转身向冯芷榕说道:“皇后娘娘想问问冯小姐,知道今日这事情闹上了,可知道往后会对王爷的脸面不好?” 冯芷榕闻言身子一颤,登时便是轻轻地推开了替自己冰敷的方纯,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跪下去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芷榕不敢给王爷丢脸、不敢辜负娘娘的期望、也不会辱没了冯家。” 靖王看着冯芷榕的反应便是皱着眉,道:“芷榕,起来。” 冯芷榕一咬牙,道:“王爷,请见谅。该有的礼数、芷榕不敢忘。” 靖王长吁了口气,道:“程慈,母后可生气?” 程慈犹豫了一下,道:“娘娘没见生气、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悦的。毕竟冯小姐不但是冯家的女儿,未来的靖王妃曾被人搧上一巴掌的事情不可谓不严重。”程慈这话一出口,便换作是鱼竹与方纯颤了一下──她们只是被上头的派来做这小丫头的护卫,可没说这与靖王年纪足足差了快十一岁的小丫头是未来的靖王妃! 尤其是那鱼竹更是怂了,自己之前对冯芷榕还说过大逆不道的话呢!若让靖王知道了,可不扒了她的皮吗? 鱼竹偷偷地看了一眼方纯,见她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方纯自认问心无愧,但对于未来靖王妃该有的礼数总还是少了那么些。 靖王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件事情本王与母后去说便好。芷榕,你起来吧。” 冯芷榕依言爬了起来,走到了靖王身旁说道:“这件事情毕竟是我考虑欠周,只想着将来可以好好拿这筹码运用,却没想过还会丢你的脸,就算娘娘要怪我也是自然的。”她一面说着,却还是在言语上卖了个巧,只说皇后会怪罪她也属自然,却不提皇后若因而惩罚她、她也心甘情愿。 靖王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娃娃,道:“说到底我今日便是来找你谈这件事情的,却是闹腾到一边去了。” 冯芷榕噘了噘嘴,道:“那也要怪你总吓唬我。” 靖王叹了口气,又对程慈道:“程慈,你且回去母后说,我今日再去凤华宫向母后禀告。” “那么奴婢便如时转告了。”说罢,又对冯芷榕道:“娘娘也甚是关心你的伤势,这才特赐了宫中的好药,娘娘的心意、你得铭记在心。” 冯芷榕听了也是行了礼道:“多谢姑姑提点,芷榕记下了。” 程慈又看了冯芷榕与靖王一眼,这才道:“那么奴婢先行告退了。” 第114章 以你周全为主 程慈走了以后,冯芷榕可是松了一口气,但靖王却是轻松不起来。 任谁都知道,程慈是当今皇后在缪王府时便伴随左右的贴身婢女。当时出身低微的皇后嫁入缪王府时只被允许只身进入,便连嫁妆也是只有衣服几套与廉价的首饰几副,不但比不上当年的元配万氏、便连当年万家的陪嫁丫鬟也不如──至于程慈原本也与她毫无关联,是原本便养在缪王府内、地位最为低下的死契粗使丫鬟。 当时的缪王妃眼尖,一眼便挑上程慈作为贴身丫鬟,由于程慈出身低贱、又是个无父无母的罪民之后,宫廷里头的那些人自然是没阻拦。但也就因为这么一回慧眼识人,让原本便挺伶俐的程慈自愿以生命侍奉缪王妃左右,甚至缪王府风雨飘摇的那段期间,成为当时缪王妃最为得力的左右臂膀。也是在那时,众人才知道不招眼的程慈可是藏着爪子的猛兽,平时总是畏畏缩缩、甚至躲在主子的身后不敢护主的她能在人们不知不觉或者未及反应之间将其拉下生命的舞台…… 靖王是出生在缪王府、也在缪王府长大的,经历过那些年风雨的他自是知道程慈的厉害,而程慈的心中所想或许他还要猜上一猜,但是以她的个性而言── 靖王闭着眼兀自揣摩了一会儿,这才想道程慈或许不会与皇后将方才的事说分明,但这或许也瞒不过皇后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因此届时还得等自己亲自向皇后好好解释才行。 想到了这里,靖王又是睁开了眼睛看向身旁那可怜兮兮的小人儿一眼,紧接着又是不免兀自在心中叹了口气,想着:他从前未曾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考虑过一分半毫,但现在却要为了护及他人安全而想办法与自己的母亲“周旋”,这可真是始料未及。 靖王深深知道,自己的母亲自青春年华遵旨嫁入缪王府开始,便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的小命给留在半路上。另一面还要顾及夫家、娘家以及子女们的安全……而这样的母亲对外面的任何人,甚至是连非自己所出的庶子女和丈夫的其余妾室都不存有任何一丝信任。 而这冯芷榕虽然是母亲的表侄女,但毕竟母亲从前未曾看过这孩子的模样、也未曾摸清她的性格,因此心里头或多或少也是带着些提防的。当年的母亲、当年的缪王妃可是藉由谨慎与被逼成的果断狠绝才能在当时护持缪王府上下周全的,因此就算是母亲的舅父、也就是冯芷榕的祖父冯旭曾不顾危险地三番两次暗助了缪王府上下,她也不可能连带着轻信这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 看着冯芷榕的模样,靖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对她招了招手,道:“来我旁边。” 冯芷榕乖乖地走了几步靠向靖王,还道:“不许再拉我喔?”虽然才短短数步的距离,冯芷榕却走得谨慎非常,看得靖王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靖王的嘴角浮起了带着无奈的笑意,道:“这样的事情,本王不会做第二次。” 冯芷榕听得这话才稍微放松了些许,道:“怎么了?王爷有话想说?” 靖王向一旁的方纯招手,示意她将包着冰块的帕子给递过来,又亲自替冯芷榕那肿胀的左颊给轻轻摀上,道:“你倒是说说,本王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冯芷榕听了一懵,随即也反应道:“方才的确是我说得太过,难不成王爷反悔、还想与我计较?”说罢,还摆着一副狐疑的眼神等着靖王回答。 靖王无奈道:“本王都与你赔不是了,便不会再计较。” 冯芷榕松了口气,这才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道:“那还有什么事啊?”说着,小小的左手也跟着摀上了靖王替她敷着冰块的手,想把这无聊的工作给接替过来,却没料靖王不肯放手,惹得好似是她主动吃靖王豆腐一般,险些没红了脸。 靖王道:“本王瞧你方才在骂着本王时,口中把本王唤作『你』……” 靖王还没说完,便看得冯芷榕瞪大了眼睛,插言道:“嗳!原来王爷不与我计较失言是个幌子、真正是想与我计较这称呼法啊?” 靖王另一只空着的手忍不住伸出去敲了冯芷榕的脑袋道:“插什么话,没礼貌!” 冯芷榕抱着头嘟着嘴,这会又是满脸委屈。 靖王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拿这丫头实在没办法:“本王听着你这般称呼,也觉得挺有趣,以后莫要叫我王爷了。” 冯芷榕一愣,道:“不要叫王爷,那要叫什么?” 靖王道:“就像你方才那一般,直接称『你』可好?” 冯芷榕这一听简直受宠若惊,道:“真的可以?” 靖王勾起了嘴角,道:“本王说的话、不会是戏言。” “好呀!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冯芷榕可是打从心里感到开心,这可就代表着两人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那你往后也别自称本王了,听起来很有魄力,但我更喜欢你也与我一般都是说着你呀我的!”想起方才靖王放下了脸面好生劝慰她的模样与用词,冯芷榕竟然一时间觉得自己脑洞大开、觉得那样的靖王还挺好的。 靖王听了宠溺地摸了摸冯芷榕的头,随即也改了过来,道:“你这丫头转得倒是快,我以后也就不自称本王了。” 冯芷榕像是小猫似地瞇着眼享受了一会儿抚摸,又道:“但是只要有外人在,我还是会称呼你为王爷,这样的礼数不能忘、也免得落人口实。” 靖王虽然也有考虑到这个层面,虽然他是不怎么在意、但的确也得护及冯芷榕的周全,便道:“便是以你周全为主。” 第115章 彻查事情 冯芷榕听了这话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无比幸福,虽然自己对靖王的关注并不深刻、甚至远远未及“喜欢”或者“爱”这样的程度,但这短短时间的相处却是一点一滴地刻在她心底。彷佛也有一瞬间,她觉得就算现在自己完全卸下心防、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眼前的人也无不可──然而她却也知道,感情的培养需要细水长流,而她也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体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靖王就算对她再怎么照拂,总也归是一般的喜爱、而非属于男女之间的感情。 若是没有什么差池,两人要成婚最短也是五年后的事情,而这段时间也难不保靖王还要为了国家南征北讨而与自己小别,而自己也只能乖乖地待在安秀宫学习与待在冯家待嫁。 冯芷榕在此世的“野心”不只如此。 她虽然不懂命学,但也隐约明白钦天监对她的命格所评价的“出将入相”是什么。她想争取的是在这个时代下最大限度的自由,而这样的自由只有可能是随着靖王四处奔波、甚至是征战! 眼下也指出了条道路,便是自己身怀语言能力的这件事──或许有朝一日,靖王需要带着她成为自己的随身口译,或者以一个女子的身分在另外一个战场替靖王拼搏。 虽然大烨的习俗并不禁止女子抛头露面,但若要只身一人四处奔走,没有丈夫或者原生家庭的男性长辈们携着也是会被质疑的──是以以冯芷榕的个性而言,她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不顾不管、放下护着她的家人们不放,所以她若要自由,也会找寻最恰当的时机与最合理的理由替自己开路、以堵众人悠悠之口。 两人便这么一坐一站地捱着一会儿,冯芷榕才道:“好吧!我且来破坏一下现在的气氛好了!”虽然还是对靖王的溺爱有些不舍,但毕竟还是正事要紧! 未等靖王有所反应,冯芷榕这才轻轻地将靖王替她冰敷的手推开,又将一旁的椅子拉到靖王身旁坐了上去,道:“你若有想问我的事情,可该一件件问清楚,不许板着脸、不许生闷气,这样可以吗?”冯芷榕这话一出口,还站在房间内的鱼竹与方纯便是默默地福了福身子,快快地退了出去。 靖王无奈地看着冯芷榕,道:“这是在立规矩?” 冯芷榕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我明明与你说过我最没法忍受不安心的感觉、你还存心如此作弄我,我忍了这么久了,也该与你说明白、否则往后我只能蒙着被子自己哭,这样不好。” 靖王听了也觉得有理,便是点了点头,道:“我应你。” 冯芷榕回头看着门外,鱼竹与方纯已是走远,便道:“好,那说吧!我知无不言!” 靖王想了想,自己今日踏入谦恭院后,真正想问冯芷榕的第一个问题似乎就是“你究竟在想什么”之类的话语,然则如今仔细想来,这句话于他而言其实……似乎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冯芷榕这般不按牌理出牌让自己感到困惑,这才口出此言── 这是句比起疑问更近乎于感叹的语句,若要自己更加详细地说分明,也是颇令人为难,于是靖王想了想,便道:“我今日来,其实主要只是想来看看你。” 冯芷榕听了简直惊讶地:“真的?当真不是来看看我想搞什么把戏?” “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靖王牵了牵嘴角,道:“但既然你提及了,那倒是不妨说说,你想玩什么把戏?” 冯芷榕只觉得方才自己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便也有些挣扎地说道:“可不可以一件件问,我、我脑子乱。” 靖王听着又是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敲一下冯芷榕的脑袋瓜子,道:“好,那你且说说,你怎么捱了这么个巴掌,又为了什么?”一面说着,又拿起了防在一旁还未化透了的冰块轻轻地往她的脸摁上,那动作之轻柔彷佛是惯于照顾他人一般,与靖王给人的外在形象截然不同。 冯芷榕因为脸颊上的冰冷而不由得颤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们先前不是说好了要接近杨茹艾吗?后来我也总想着该从赵明韵的爹那儿下手才好,这你也是知道的,杨茹艾虽然好拉拢、但赵明韵却是不同……” 冯芷榕想了一想,道:“这么说吧!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赵明韵的爹是吏部尚书的关系、几乎所有的小姑娘们都怕她,而她又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说实话,除了杨茹艾以外、她可是谁也保持着疏离的态度,因此要与她具备真正意义的亲近可是很困难的。” 靖王想了一会儿,道:“但你眼下已经有法子了?” 冯芷榕点了点头,嘴角扬起:“当然,我这阵子可确定了,这赵明韵虽然是清清冷冷的、也有些心计和手段,但总体也不出为一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所以我多少也算是入了她的眼、没被她讨厌。” 靖王忍不住打断道:“若是她知道你的真面目,恐怕也就疏远了。” 冯芷榕忍不住瞪了一下靖王,道:“有必要这么损人的吗?” 靖王笑了笑,没说什么。 冯芷榕又是噘了噘嘴,看着他如此展颜、自己的心情也着实好上许多,又道:“总之呢,我今日原本是与赵明韵和葛悦宁在一起的,葛悦宁便是那光禄寺寺丞的女儿,手艺挺好,会做点心与煮茶……先前我请你帮我安排中秋宫宴时,若能有一点儿时间和赵明韵的父亲接触上了,我想我得寻机会混进他们家里去。” 靖王点了点头,道:“你说的那些母后都安排好了,说是父皇也同意、没多说些什么。” 冯芷榕感激地看了靖王一眼,又道:“混进去的方法是有了、我也笃定往后能成功,但接下来便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我能摸熟他们府邸的门路,那也只是开始,其后的日子也还长,毕竟没人能总是光明正大来往对方府邸的……所以,还是得看你的策略才行。” 靖王道:“这件事情实在是整个大烨的心病,但昨日你让名清送来的推论已经让我心里有底,这事倒是可以慢慢地推。” 冯芷榕犹豫了会,道:“若是你心里有了底,那么我该彻查的事情只剩下杨栋接连着升官的事?” 第116章 靖王的想法 靖王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杉沙死士如何翻过城墙、越过来的事情姑且是过去的事,这些年来能调动的兵卒与将士也都全换过了一轮,如果只是小小的城防巡守、该处置的也都处置了,而那『内贼』的线索因你几次的提点也逐渐明朗,因此我派去查的人或许不日就会有答案……所以真正得在意的就是这几年间将士与官员们的升迁调动了。” “若是如此……”冯芷榕听得内贼一事靖王有了方向,便也不再去问,而是顺势地将话题继续推导:“重点便在于这些年间文武官员们的升迁、调任,虽然每件事情陛下都会知道的,但这其中细微的猫溺却还是有值得探查的因素,因此陛下本该质疑杨栋这般异常的升迁、却也因此而按了下来?”她本来对于这件事情还觉得好笑,只想道一朝帝王竟然如此掣肘于群臣,但转念一想,当今皇帝并非昏君、暴君,而身为一位贤明的君主,自然得履行听取臣下意见的义务,更别提若是底下的人变出合理却十分巧合案件,身为皇帝自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状况下驳回。 只是如此君主虽然贤明仁慈、却略嫌优柔寡断──只道是凡事总有其一体两面,因此她也无须再深究,只消做好靖王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便成。 靖王颔首道:“若是无事便好,往后寻个由头把杨栋这破格升迁的人给摆布便好,但若有什么事情、那恐怕往后再有事情也不只是两队死士这么简单。” 靖王这话说得自然,但他的言下之意便是:或许大烨当中,有人有异心。 无论这方向是勾结外族或者内部夺权,对于大烨而言都不是好事──且不说会撼动王权吧!在冯芷榕的观念里看来,眼下的大烨虽然在边疆偶有零星冲突,但至少大烨境内多数百姓安居乐业,因此若要有什么“变动”、那肯定对百姓们还是不好的。 就怕有人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而让这原本和平的境内乱成一锅粥。 冯芷榕犹豫了会,道:“我知道这样的事情查得越早越好,若这杨栋是个有异心的人、那他当上这前军的右都督也真不是好事,毕竟这是能握兵权的职位……若是往后都慢慢地汰换成自己的人,那可是个心腹大患。” 靖王道:“这倒是还好,前军毕竟主要有个前军大将军和左右都督三权分立,这主事的毕竟还是前军大将军,因此杨栋就算再怎么想换人、顶多也只能分到一小块儿,就怕他把军机给摸熟了、成了有心人能利用的材料。” 经靖王这么解释,冯芷榕一想也想通了。 上头有个大将军压着、旁边还有个左都督同事,虽然明面上看着是同事,但其实也是竞争对手,因此若要三个人沆瀣一气也有困难,所以最怕的果然还是军机泄漏给有心人──尤其是这一连串事件的始作俑者恐怕就是那手段残暴的现任鲜托王喀斯达,若喀斯达得手了大烨的边防军机,恐怕那战火一掀起就会是没完没了的。 冯芷榕抿着嘴一会儿,最后才道:“那么我们重新厘清一下目的吧!你想要我怎么做才好?” 冯芷榕怕靖王不懂,又道:“先前我要从杨茹艾那儿下手、查查杨栋究竟是不是当年放了杉沙死士进来的内贼,但现在关于杉沙死士的事件已经有了线索、而且可能也与杨栋无关。然则杨栋这几年来升官升得忒快,因此他的猫溺或许不在于那简单的杉沙死士事件,而是另一层更深的隐忧,所以同样都是查、我得掉换个方向。” 靖王颔首道:“没错,说得很清楚。眼下对于杨栋,我只想要知道为什么他升官可以升得恁地快,而当年吏部与兵部底下的人可是都查过、却都查不出什么问题。那杨栋虽然资历不够,但几次的升官竟然也是寻不出错处来。” “但、万一真的没问题呢?” 靖王摇了摇头:“你可知道若是这官升太快了,别说都察院那群叨叨絮絮的御史们了,就是其他部门的大臣们也都会上折子参人的。但这几年来参杨栋的折子竟是一本也没有。” 冯芷榕满脸地疑惑:“或者说他人缘非常好,这么有脸面?” “他原本便不是什么有脸面的官。”靖王一皱眉头,道:“他从前是个经历的时候的确兢兢业业、成天就怕出错,怕着得罪了身边环绕着的那些武官、也怕得罪远在京城的文官,就连一般的宴会场合都没敢出席,就怕被人划成了哪个圈子,因此常常都是独来独往、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脸面。” 冯芷榕想象了下杨栋曾经的模样,又道:“那现在呢?” “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堂堂正一品的前军右都督,无论何时都是虎虎生风。”靖王字面上虽像是褒奖,但那语气间可没见到半点儿赞誉之意,有的只是蔑视与不满。 冯芷榕倒是不在乎那字面、言外的意思如何,而是道:“那他做事呢?还与从前一般?” 靖王想了会,道:“倒是与从前一般寻不出错处、也谨慎得很,但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也不见了,每日倒是早早熄灯,没像从前一样秉烛办公,偶尔也会参与一些酒宴,但也都不贪杯、是早早回家的。” “他脑袋是敲坏了、还是被偷偷地换了个人?”冯芷榕听了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索性打趣道:“搞不好他有个双胞兄弟,就是这样换了个人的,或是一个死了、另一个顶上!” 靖王听了失笑道:“你的想象力也忒丰富,但这确实是没有的事。” 冯芷榕被笑得不好意思,只得撇了撇嘴道:“你又知道了?” 靖王勾起了嘴角,言语间带了那么点自信:“虽然我的人进不了右都督府,但这几年下来前军除了杨栋所在的右都督一职,几乎都是父皇与我的人,杨栋若要隐瞒地密不透风,也是困难。” 冯芷榕原本都把前军想成不受朝廷控制的隐患,但想不到靖王如此一说、大大地颠覆了她的认识,便也道:“合着你们是想来个瓮中捉鳖啊?” 第117章 照顾 “前军本来也就是大烨的军队,军心合该只向着大烨。”靖王这话的意思很正常,若是一支军队却军心背离,那该是一个国家多大的伤害!因此若有隐患还是得早早控制住了,虽然不知道这杨栋有什么本事,但把他好好地养在前军里头监管至少也不失为相对安稳的方法。 冯芷榕想了一会儿,道:“好吧!总而言之我就把调查的重点换上一换便好,但毕竟现在我手中的筹码不多,况且安秀宫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一进来学习、可就几乎出不去的,因此要来往彼此的府邸或是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也还得慢慢推磨。” 靖王点了点头,道:“这我自然知道,所以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务反而是将鲜托的语言给熟习了才好。” 冯芷榕听了一愣,道:“怎么?得用上我了?” 靖王勾了勾嘴角,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如此熟习鲜托语,毕竟曹家虽然是北方的家族,却也与鲜托人没有太多往来……但名清可说了,军中那些截获了的情报都可以交由你翻译、肯定不是问题。” 冯芷榕这一颗心听着靖王的话说着,可像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她的心中百般纠结,终究是开口问道:“你……不怀疑我?” “怀疑你什么?” 冯芷榕搅着自己的手指,百般艰难地说道:“为什么会说鲜托语……之类的?” 靖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特别的情绪:“你的出身清清白白,我为何要怀疑你?” “是因为出身的关系吗?”冯芷榕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靖王也只能这么想──毕竟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也很难相信世界上有自己这样的人存在;而再更往深处想,自靖王知道自己会说流利的鲜托语以后,或许这些日子也没少往冯家那里问过……想到这里,心中的那股失落感也就更重。“没事,毕竟像我这样的人,不被怀疑也才奇怪了。” 靖王看着冯芷榕的模样,也大约猜晓她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又想起稍早与冯芷榕的承诺,便道:“要不你说说,你有什么秘密可言?” 冯芷榕听着,又是兀自挣扎了一会儿,这才放低声音反问道:“昨日,清河王可有跟你说了?” 靖王听了一皱眉,道:“除了你让他捎来的那三张纸以外,他什么也没说。” 冯芷榕听了这话,心里头对清河王可是无尽的感激、却也同时感到些许愧疚──她昨日与清河王说了的那些话,本是猜着会不会也跟着清河王到了靖王的耳朵,但清河王却选择隐瞒自己关系甚好的堂兄,也没将自己难以启齿的秘密给说出去,而她头一句开口便是问靖王、清河王究竟是否与他说起自己的秘密一事,除却那是对清河王的不信任外、也担忧自己是否会影响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 冯芷榕在心中偷偷地对清河王道了感谢、又自顾自地道歉一番,这才鼓起勇气与靖王说道:“其实我会鲜托语,不只是因为伯母、叔母多少会说上一些的原因……” 靖王没有说话、表情也不像先前初次得知冯芷榕会鲜托语时一般冷然,只是静静地看着冯芷榕,等着她说话。 靖王自己也很讶异,明明才过了十几天、也明明就是还得怀疑的事情,但他对于似乎怀藏着秘密的冯芷榕却已经不想再继续探究,他只要知道冯芷榕的心是向着他的便好,其余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如此的想法其实大大地与靖王本身的个性和行事准则相悖──幼年时期于当年缪王府度过的他,可是看多了明刀暗箭、尔虞我诈,后来当今皇帝登基后,自己请缨从军,更是习惯那些阴谋阳略……甚至自己的一些手足们在当今陛下身体仍康健之时、已然为了这悬宕着的太子之位而蠢蠢欲动,明里暗里地在各处经营自己的势力…… 冯芷榕自然是还没打算将自己带有前世记忆的事情说与他听,而是采取了与清河王说词相同的理由:“我……其实……打从娘胎出生以来,就有了清楚的记忆。”于是,前一日与清河王所说的一切,冯芷榕便又重新告诉了靖王一回,并且还在最后说道其实自己昨日便与清河王说过这件事。 而那靖王原本的神色只是感到讶异,后来便自然而然地随着“梦境剧情”的起伏而脸上的表情隐隐为之而动,但听到了最后听得冯芷榕说起这件事情昨日已与清河王说过时,自己竟是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这小丫头告诉了清河王,究竟只是因为机缘巧合,还是比起自己而言、更加地信任清河王? 靖王自然没有想过,是自己那张向来严肃的面孔与多疑的性格造就了冯芷榕的担忧,他只是想着为什么冯芷榕会较为信任清河王?难不成是因为他们二人二十余日以来共事、一道研读着北方国家的书籍与鲜托语等等而产生了紧密的信任情感? 好吧!就算是如此,他的堂弟也不是什么需要提防的对象,应当是没关系才对──但就算脑子觉得清河王是各种方面都不需提防的人,为什么还会觉得不是滋味? 靖王的脑子兀自纠结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这些年来,你……”停了一会儿,却是换了说词:“你是怎么过的?” 冯芷榕不知道靖王本来要说什么、也不晓得为什么他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纠结情绪,但见他并没有对自己产生什么隔阂,这才说道:“祖父放任我一直撒野,多数时间自也是开心的。” 靖王手中隔着帕子的冰块已经全都化成了水,滴滴答答地流在了他的手上,还有沿着冯芷榕的脸颊流到了颈子上。他左右看了一旁只有方才被冯芷榕折迭成豆腐方块似的毛巾放着,想着这毛巾早前掉到了地板,便也不假思索地站起身来,将其取来放到了一旁的水盆处重新洗好、拧干,这才替冯芷榕擦着。 第118章 洗耳恭听 冯芷榕只觉得受宠若惊,一时间也愣在那儿由靖王摆布,甚至靖王替她擦着脖子时,也就像个娃娃一般地动也不动。直到自己回过神来时,才看见靖王以有些尴尬的表情重新将毛巾放回一旁的桌上。 冯芷榕这才回想起方才那亲昵非常的举动,脸上也不住罩上了一层红晕,讷讷地道:“谢谢。” 靖王佯咳了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道:“我知道你为了这些事情十分尽心,但是下次不可以再拿自己的脸蛋开玩笑。” 冯芷榕倒是出奇地配合着靖王想掩饰尴尬的心情,但她的配合倒也是岔到了边儿上去:“所以,除了脸蛋以外都可以?” 靖王皱了皱眉,这才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冯芷榕看着靖王的神色又沉了下来,暗叫不好,而靖王果然也提及了自己完全不想回答的事情:“就连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事情也不行。” 冯芷榕别过了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靖王看着冯芷榕如此,简直想用力地将她的头给拧回来,但唯恐又重蹈方才的覆辙,便是无奈地道:“她们已是与我说了你的用意,但那当真是用药才能达成的效果?” 冯芷榕听了才转回了头,有些心虚地道:“否则我没把握,而我也想不出有什么样的方法可以做得到……事关重大,我只是选择走快捷方式罢了。” “此话当真?” 冯芷榕点了点头,这回也没再躲避靖王的视线:“虽然我不晓得吏部尚书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既然能当到尚书一职、肯定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加上平日我单看着赵明韵那厉害的样子,若说她的父亲是个草包、我也不信。而这次的宫宴是难得的机会、也是最靠前的一次机会,我不想浪费掉。” 靖王点了点头,道:“赵光本的确是个精明的人物,自为官以来便是能够不站队又不至于让人嫉恨的人,父皇也是看重他这点才提拔了他做吏部的掌事。” 冯芷榕思考了一下,道:“这赵光本可是洁身自爱的人,但……若是如此,便不知道是否会排斥女眷之间的相互往来?” 靖王道:“不会。这也是他为官、为人的手段,他家的夫人每隔上一、两个月便会办一次正式的宴会、让官家的女眷们之间彼此熟络,也是作为一个监察百官家底的一个手段。” “那男眷呢?” “也是有的,但只有借着年节的由头才会举办。”靖王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毕竟男眷们平日要上朝、鲜少放假,不过若没有功名在身、又没成家的男眷就有机会在他们家主办的宴会上露脸了。” 冯芷榕听了忍不住笑道:“这该不会是给婆婆妈妈们替自己找女婿的好机会吧?” 靖王勾起了嘴角,道:“你这丫头怎么净是想到这些?但你说的也是不错,那些女眷们也存心着要彼此互攀亲戚,而吏部尚书夫人所举办的宴会、众家又不得不赏脸,因此也就是个好机会了。”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真是个好手段,这样一来哪家与哪家有意思、或者有什么样的互动,都会早一步落在他们家人的眼中、耳中,就算是谁要与谁攀亲戚是不是合适、也能从中做些手脚。”并且吏部尚书这样的职位进行操持、也远比负责监察百官的都察院官吏如此行为还要更让人没有戒心,届时彼此之间私底下互通声气、便能将那些不合适的小心思给扼于摇篮中。 靖王也跟着点头:“便是这样的意思了……从前你们冯府难道都没有参与过?赵家的宴会可是京城闻名的。” 冯芷榕仔细地想了想,道:“的确我鲜少见过母亲参加这类的宴会,兴许是主旨不合吧!你想想,这多是专属女眷们的宴会,我母亲再怎么样也只能与伯母、叔母结伴参加,而我的几个嫂嫂们也都是外头借着亲戚关系说媒的、或者兄长喜欢上的,剩下还没成亲的兄长们年纪还轻、倒是不急,怎么样都不需要参与啊!” 靖王补充道:“但那些官家夫人们也会彼此相互打听、好让自家的丈夫能够仕途顺遂。” “那些也没必要。”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但此时冯芷榕只觉得靖王在挖坑给他跳,索性也揭破道:“我父亲可是詹事府的詹事,虽然在京城里头正三品的官并不大,但好歹这詹事府主掌的皇室教育也是重中之重、除了翰林院以外也不需要与其他部门相往来,哪还有心思、哪还有必要与其他百官结交?” 消停了一会儿,冯芷榕又道:“我伯母是个寡妇、堂兄也已成家,再往下数便是我父亲这房,而若是连我母亲也不需要参与了,自然连带下头几个嫂嫂还有我叔父、叔母他们那一房也都不需要了。你这么问呀!摆明是挖坑给我们家跳。” 靖王无奈地道:“我只是问问,怎么又是挖坑给你了?”靖王这时只觉得这个小娃娃在方才放飞自我大骂了他一番后,便是连表面功夫也不肯做了,因此也只是觉得满心的无奈。 冯芷榕知道自己说话没多客气,当下听了靖王的埋怨也立刻服软,道:“你也晓得,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除了要好好做事以外、还要学会好好做人,顾忌的东西可多了,难免谨慎……所以祖父常常跟我说,为人处事谨慎其实也只是个表面,真正的主心骨还得是向着大烨的心才行。” 靖王颔首道:“这的确是冯柱国会说的话。”言语间似乎对冯旭很是尊敬。 冯芷榕听见靖王提及自己的祖父时尊敬的模样,便也好奇地问道:“能告诉我吗?虽然我知道祖父的许多功绩,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祖父能如此受人尊敬?” 靖王有些讶异地看着冯芷榕道:“你当真不知?” “是呀。”冯芷榕听了连忙正坐点了点头,又生怕靖王不与她说,便赶紧补了句道:“洗耳恭听!” 第119章 孰轻孰重 冯旭的功绩除了三十年前开始,陆续展现了自己谋略的长才以外,还有令冯芷榕也讶异的点──那自然也是冯旭从未与自己说过的故事。 冯旭会打仗。 而且还是亲自披甲上阵杀敌的那种! “我、我祖父他不是文官吗?不是……正正经经科考的那种文弱书生?” 靖王笑道:“你说的不错,冯柱国确实是正正经经考上来的书生,但却一点也不文弱……你却没瞧见你的祖父步伐稳健、就连射艺也很擅长?” 冯芷榕回想了一下,还是觉得除了射艺以外、还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于是便摇了摇头,道:“不晓得,我也不会武功、所以当真看不出来。” 靖王道:“你祖父虽是文官、但也是自幼习武的,母后曾说她在缪王府派出去的人曾经几度生死关头,都是给你祖父救回的,包含那程慈亦同。” 冯芷榕听了睁大了眼睛,道:“但是我爹就不会武功呢!祖父对此也是只字不提!” “因为会了武功,难免就有责任心、想要尽些道义上的事情,甚至不惜以身犯险……”靖王停了一会儿,又道:“不像你,什么底子都没有、还要逞强。” 冯芷榕噘了嘴,道:“我从小生养在冯府、大门也少出过,哪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武功嘛!要不,你教我?” “你当真想学?” 冯芷榕本只是适度地耍着小脾气,却没想到靖王竟是当真,便也立刻道:“你可愿意教我?”说着,眼里也绽放出光芒来。 靖王看着冯芷榕的模样,忍不住失笑道:“我便知道你的性子是如此……你若想学,我教你便是。” 冯芷榕只觉得这十足十是个惊喜,也扬起声音开心地说道:“我常听到夸赞他人的词汇当中有个『文武双全』这样的词儿,只觉得所谓的『武』便是骑马、射箭一类,或许再加上一些搏斗的技艺,却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武功这样的东西。”冯芷榕来自后世,对于古代武功的想象都是那等飞天遁地之类的神奇身法,听得靖王提起,一时间也都满脑子跑着武侠电影当中的画面,一时之间自也没想到诸如空手道、跆拳道或者像是八极拳、截拳道等大街小巷都知道的武术。 靖王纠正道:“所谓的『武功』的确也只是一些搏斗的技艺。” 冯芷榕道:“但清河王可说了,会武功的人虽然不会飞天遁地,但带个飞钩还是能够翻过城墙的。” “他还与你说了这些?”靖王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若要说飞天遁地……或许就是轻功吧!但轻功也没那么神奇,纵是绝顶高手、天上地下不过能二十尺左右,而一堵城墙少说也有四十尺、京城的城墙更有六十尺,说要翻过也得花上好些功夫、若要避开守卫更是天方夜谭。” 冯芷榕听得靖王如此说着,眼底的光芒愈炽:“能一跃二十尺早非常人所能及,如此,我已是十分知足!”冯芷榕知道这当代的二十尺约莫为后世的六公尺半,也就是约莫两层楼的高度。 靖王看着冯芷榕如此兴奋的模样,不觉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纵便是军中的那些毛头小子,我也没见过与你一般活泼的人。” 冯芷榕噘了噘嘴,却是满带笑意道:“我哪能与他们比?他们是军人,若是个个都像我一般,整个军队岂不是乱了套?” 靖王对着冯芷榕对于军队的想象可不认同:“也不尽然。虽然他们身为军人、但也是个人,只要是人、就有他的脾性,只要在行军时能够好好服从,他们放假时爱怎么玩、在不违反军令与军规的状况下都是可以的。” 冯芷榕也觉得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便道:“你说的没错,人是人,不是没有生命与感情的机器。” “机器?” 冯芷榕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赶忙修正道:“机关、器具,我说得快,别挑我语病。” 靖王颔首道:“学武并不是儿戏,还得日日持之以恒。眼下我在京城虽能教你,但也是有得宿在京郊军营的时候,届时也不能偷懒才行。” 冯芷榕向来对自己有兴趣的事物一直都十分投入,便也点头答应道:“没问题。” 靖王又道:“眼下你服了毒、身体不合适,我看便是中秋宫宴后再说。” 冯芷榕听了忍不住露出了扼腕的表情,道:“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靖王见了失笑道:“若你真那么着急、现在便立刻解毒,三日后便可以开始学习了,如何?” 冯芷榕本要答应,却忽地想到自己原本自愿服毒的目的,便也白了靖王一眼,道:“少坑我!至少得等我把宫宴的那场戏给唱完!” 靖王牵了牵嘴角,道:“那事的确是一项重点不错,但如我先前所说,也不值得你搭上自己的身体。” 冯芷榕这时展现了自己的固执,道:“这件事情不只是你的心病、陛下的心病,还是整个大烨的心病。而我冯家既然身为大烨臣子,便必得替国家分忧,这大烨上下臣民最终可都是一体同命的。” 看得冯芷榕如此认真的表情,靖王便也没再说些什么,而是道:“虽然你用的药物不伤身,但宫宴后也免不了要歇上一段时日,届时我再勤着些过来看你。” 冯芷榕的嘴角浮起了笑意:“你若忙,忙你的便是,只要我知道你关心我便好。” 靖王又是摸了摸她的头,道:“从前我总听兄长说,无论是女孩或者女人,都爱撒娇、爱吃味,怎么样都想把自己的玩伴或者男人留在身边,怎么你却净把我往外推?” 冯芷榕笑了笑,在言语上便是悄悄地更进一步,说出了一番自己的道理道:“你若心在我这里,便是人不在、也是暖的,若心不在,纵是像我们现在这般捱得近、也是没有意义的。况且我们眼前重要的事情可多着,可不能为了贪一时之欢而耽误了大事,家国社稷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这一眼便能分明了。” 第120章 威胁 靖王不自觉地牵起嘴角道:“你就小小年纪,能懂得这么多。” “我自小书读得也不少嘛!”冯芷榕撇了撇嘴,恢复了平时孩子一般的模样,道:“没有国便没有家,我花些时间搀和这些事情本来就划算,更何况往后还不愁没有相处的机会?” 靖王了然:“你说的是,毕竟迟早你都要嫁到我靖王府来的。” 冯芷榕脸一红,道:“你想得也忒早,可还有五年!” 靖王似乎已经习惯了冯芷榕的大胆,这回却也不解为什么冯芷榕又害羞起来,便道:“你方才不就提着儿女私情了,怎么?方才没脸红,这会却红得快滴血。” “那是你看错了!”冯芷榕不知怎么着忽地好起面子来,又指了指自己的左颊道:“肯定是这里让你会错意了!”冯芷榕原本肿得发紫的左颊这时早消下不少,便是留着又红又紫又青的颜色,看起来依是吓人。 靖王看着也觉得有些不忍,便也没再开玩笑,倒是伸手搭上了冯芷榕的脸颊,轻轻地以指腹揉着。冯芷榕吃疼,虽是不住缩了一下,却也知道靖王要替自己把瘀血给揉开,便也乖乖地忍着疼没躲。 她看着靖王的脸,全然不见前些日子他对自己的怀疑、也不见今日初见时的那般阴沉与怒气,有的只是无限的柔和与耐心,心里头一股逐渐熟习的感受又缓缓地升起,简直要将自己包覆得窒息。 她只觉得这时候的自己,无比幸福。 而那样的幸福竟是放眼两世以来最为令自己贪恋的一刻…… 冯芷榕这时只觉得有些看不起自己。 在后世多得是宣扬着以事业为人生目的与终极目标、成就的标语,而她也一直深以为然,对于感情之事一直都抱持着不近、不远的姿态。而自从令自己十分受伤的感情结束以后,她更是如此认为、也不自觉地对这样的情感感到厌恶与自卑──纵使自己一切的尖锐与武装都来自于自己的惶恐与受伤,她仍不愿承认自己的脆弱与不足之处,仅仅是使用一日比一日更加厚实的茧衣将自己小心翼翼地包裹起。 然而理智虽然会抗拒,情绪却是诚实的。 她无法阻止自己对靖王心动、也无法阻止自己想要亲近靖王的感觉,因此在几番挣扎与考虑后,终于在这一刻,她决定暂且放纵自己的感受、抛弃理智的抗拒并沉浸在靖王对她的温柔当中…… 只是…… 很痛。 所以她还是失败了。 因为她受了伤的左颊实在疼痛非常,并且这时靖王还替她揉着呢! 唉。 冯芷榕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人太过失败,才会弄巧成拙? 这时的她,该怪罪江含、还是该怨自己?──于是到最后,她哀怨地看向靖王,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这巴掌捱得值、也不值。” 靖王自是不晓得她的心境变化,也忍不住问道:“怎么,后悔了?” 冯芷榕叹了口气,道:“你看看,我这是要慢慢地把江含从杨茹艾的生命中刨除的,若目的是这般、那么这巴掌可是值得的,而换作另一方面来说……” 冯芷榕将自己的小手覆在了靖王替她揉着脸颊的手上,继续说道:“能受到如此不凡的待遇令我受宠若惊、是个意料之外的收获。” 靖王听着冯芷榕如此诚实的说词也忍不住苦笑,又道:“那,不值的是什么?” 冯芷榕此时的眼神越发哀怨:“我的脸疼,你替我揉的时候,我竟是没法好好享受。” 靖王傻了。 彻彻底底地傻了。 他该说什么才好? 这笨丫头?这胆大包天的丫头?这…… 自小除了习武以外、也饱读诗书的靖王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适当的词汇来形容这时的冯芷榕。 如果靖王来自后世,恐怕只能以“你这个白痴!”之类的用语反击,但他不是,而就算知道了这样的用法,以他出身皇族、受过良好的教育而言,也断不会口出如此用法,因此他这厢也只能愣着。 冯芷榕自顾自地享受着自己的哀怨,也没空搭理靖王、替他一片空白的脑子解围,许久以后,靖王的脑子里终于冒出了“奇形怪状”这样的形容词,但最后还是将这般出格的词汇给抛弃,这才开口说道:“冯芷榕,我真猜不透你。” 冯芷榕回过神来,道:“怎么了?” 靖王不想再解释,只是将揉着她脸颊的手给收了回来,道:“自己的身子往后得好好顾着,你再这般胡闹、往后我也不再来看你了。” 冯芷榕听了一愣,接着发急道:“嗳?不行,这样我不就无聊死了!” “是你说的,”靖王勾起了嘴角,道:“家国社稷与儿女私情之轻重可是一眼便能分明,怎么还想与我成日腻在一起?” 冯芷榕连忙道:“你方才的意思便不是如此,只是在威胁我不许再用这样的做事手段,对吧?” 靖王心底是肯定的,但表面上依然不置可否,又道:“我便没看过有人受了伤、还这么喜孜孜的,若那苑马寺少卿的女儿真把你脑子也给打坏了,本王便要他们一家子来赔。”说着,脸上还闪过一抹寒色。 冯芷榕知道靖王想起这件事情可是当真不开心,便也道:“苑马寺少卿若是玩忽职守、拔了他的官儿或者依法该怎么处置,我也管不着,但这件事情是江含自己的问题,犯不着他们把一家子都赔上吧!”那可是一家子的未来甚至是性命呀!不至于吧? 两人所谈及的话题一下子又变得正经,这气氛转换之间虽无征兆,却是毫无任何龃龉之处。靖王看着冯芷榕的脸,又想起她遭的罪,便是一皱眉道:“你若真要除掉她,我让人寻了机会让她滚出安秀宫便是,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我说过了,我要做的是把江含从杨茹艾心中彻底地拔除──只要杨栋的事情还重要,我便容不得江含在我旁边瞎搅和。”冯芷榕的神色也挺认真:“左右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最迟中秋宫宴后便能将她从杨茹艾的心中彻彻底底地赶出去,不用太过烦恼。” “这件事情是我给你全权拿主意不错,但若是再害了自己的身子、便别怪我插手了。” 第121章 上药 靖王这话说得很有威胁性,但冯芷榕知道靖王并不是在朝自己生气,而是将怒火对上了江含,便也说道:“眼下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若再由任何人出手便对我不利、人家会说安秀宫的管事都向着我,甚至还会牵连到我们冯家与娘娘有亲戚关系,无论如何都是不好的。安秀宫的事情就该依照安秀宫的规矩,否则这一来一往的过去所做的事情都会白费,不但这巴掌白捱、便连皇后娘娘与冯家都会受到质疑。” 靖王点了点头,道:“我也是想到了这层面才一直放手让你去做,但得记得,我是有底线的。” 冯芷榕主动将手伸向靖王,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好啦!别生气,往后我注意些、将分寸拿捏得更紧就是了。” “你知道便好。” 冯芷榕看见靖王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便是松了口气,又转身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说来都到这个时候了,方才你还与程慈姑姑说要去凤华宫和娘娘禀报呢!这会过去会不会太晚了些?” 眼看再过不到半个时辰安秀宫的小姐们又要下课,除了想着要早点让靖王去向皇后“解释”一下,另一方面也是担心靖王若是走得迟了、给安秀宫的小姐们看见也是不好。 靖王也跟着看向了外头,道:“也好,我早些与母后说清楚、也好安心,否则母后若是以为现在你便是摆出了个妻管严的架势,恐怕也会摇头的。” 妻、妻管严? 在冯芷榕愣着的那刻,靖王早已离去,当冯芷榕追到了谦恭院门口,早是不见靖王的身影,这才一跺脚、现出了满脸懊悔的神色。 而那复又重新跟在冯芷榕身后鱼竹与方纯打从知道冯芷榕是靖王妃的身分起,心中自是百般煎熬,但又看着她如同往常一般有些……逗,多少也安心了些。 最后,还是由方纯冷静地开口道:“小姐,我们还是回房间里上皇后娘娘赐的药吧。” 冯芷榕的左颊被方纯涂了药膏,那沁凉的感受穿透了皮肤表层、十分舒服,加上稍早经过了冰敷,那原先不断传来的阵阵疼痛早是消去了泰半。而她也还没能与鱼竹和方纯说上话时,便听得外头有人来报,鱼竹匆匆地出去与人交谈了几句便又匆匆地走了回来,脸上的表情虽是带着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不满。 “小姐。”没等冯芷榕问出口,鱼竹便主动地说道:“江含在蓝姑姑的房子跟前跪了半个多时辰了,外头的人前来知会、让您拿主意。”若是仔细听来,这言语之间竟是比先前更加恭敬。 “是谁通报的?” “是王爷安插在安秀宫内的眼线。” 冯芷榕思考了一会儿,便是稍加整理了自己的衣着道:“我得去洪舒姑姑那里。” 鱼竹也没问,便与方纯一同七手八脚地将冯芷榕上至头发、下至衣裙给重新打理整齐,这才又随着冯芷榕走到了洪舒所在的蕙阁跟前。 洪舒是安秀宫的掌事,而她所在的楼房距离蓝姑姑专用的楼房兰阁不远、恰巧是个能够相互看望的位置。冯芷榕领着鱼竹和方纯二人来到洪舒姑姑的二层楼房跟前时,便能远远地看见江含在那儿跪地直挺挺的、看起来挺像一回事。若是不知情的人看着,也总以为是位心高气傲又倔强的小姑娘正替自己挣一回道理,左右也生不起负面的感受。 冯芷榕前世时也没少看过这样的把戏──苦肉计?任谁都会做,就要看自己拉不拉得下那张脸而已。 心高气傲、脑子又总缺了条剎车线的江含如今会如此“忍辱负重”,恐怕是有“高人”指点,而这所谓的“高人”想来也不怎么高明、又或者并没有真心想要为江含好,这才替她编了这么样的一出戏。 冯芷榕勾了勾嘴角,只想着这安秀宫内毕竟是皇后眼皮子底下的东西,掌事的宫婢总不会被这般程度的苦肉计给瞒骗。并且江含这出苦肉计唱得可好、却是唱错了地方── 待到洪舒的贴身宫婢走了出来请冯芷榕进去时,冯芷榕才只身地踏入了那略微阴暗的小房间内。 这时早已暮色四合、夕阳西照。 申时末了,那橙黄色的阳光透过糊着窗纸的窗棂撒了进来,替屋子里的地板整整齐齐地画出了数十个斜侧一面的影格儿。 屋子里并没有点起灯火,周遭简单的布置与摆设是瞧不清的了。 而那洪舒坐在一旁的主位上,也看不出表情如何,只是静静地看着冯芷榕的来到,又看着她向自己行了礼,这才稍微欠了欠身子作为回礼。 按理来说,冯芷榕是官家千金──或者说,所有来安秀宫学习的小姐们都是官家千金,而洪舒身为一个宫婢自然是不能受小姐们的礼的,然而皇后却在这安秀宫中订了个奇怪的规定、便是得视洪舒与蓝姑姑为老师,而学生对老师行礼,自是理所当然。 此外,虽然得视那二名宫婢为先生,但也只能称其“姑姑”、不能称其为“先生”,这也算是给宫中的体制做出区分、并且也能让人寻不出什么明显的悖礼之处来。 ──这些是唐然燕告诉冯芷榕的,又说或许是皇后一方面担忧那些宫婢们自恃有些手段,便心高气傲、得罪高官子女而致使灾祸,另一方面却又打算挫挫那些小姐们的锐气,意欲让她们在日常生活中学习隐忍、也算是教学的一环。 冯芷榕对于唐然燕的评价不置可否,反正这规矩就是规矩、再怎么样也都仅限于安秀宫内,她既然来到了别人的游戏场所、便乖乖地按照游戏规则玩,总不会出错。 这厢,只见洪舒端详了冯芷榕许久,这才说道:“在花园的那些事,都有人与奴婢说了。” 冯芷榕听了并不意外,毕竟这安秀宫四处都是眼线,而那些宫婢们平时个个虽然都像个木头人一般不多说话、目不斜视,但总是一双双的耳朵与眼睛。 洪舒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奴婢向来在安秀宫中,就像是个不管事的主儿一般,怎么江小姐去跪蓝颦、冯小姐却来这儿呢?” 第122章 惩罚的办法 洪舒口中的蓝颦便是蓝姑姑,今日稍早冯芷榕已经从程慈的话里知道了蓝姑姑的本名是蓝颦,此刻听了倒也是能够马上反应过来。“姑姑,安秀宫上下众人都是各司其职,蓝姑姑管的是教课、排课,但姑姑管的可是安秀宫上下的调度与规矩;芷榕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守住自己的本分、莫要乱了规矩。” 冯芷榕这言下之意便是──那江含只将平日作风强悍、存在感强烈的蓝颦放在眼里,倒是不把安秀宫真正的主事者洪舒摆在应该尊敬的地位,这样的人且不说是乱了规矩吧!话说得难听些,便是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不把安秀宫甚至皇后立下的规定摆在眼里了。 洪舒自然听得懂冯芷榕的意思,也道:“奴婢在这安秀宫掌事多年,与蓝颦相处也算和睦,冯小姐这般说来可是要让奴婢们彼此之间生出嫌隙。”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芷榕没这么大的本事,但也晓得每个人对于自己的工作都有一份骄傲──安秀宫的教学掌握得当是蓝姑姑的工作与功劳,但这日常上下调度井井有条却离不开姑姑的安排;人无尊卑、各司其职,匹夫犹不可夺志,这与挑拨离间可是沾不上边了。” 洪舒的脸上带着笑意:“倒是能说善道的小姑娘,也不枉娘娘与蓝颦都对冯小姐赞誉有加。” 冯芷榕福了身子答谢:“芷榕不敢自恃,这是家里给的观念端正。” 洪舒点了点头,道:“冯小姐也莫要自谦过甚,放眼这安秀宫的小姐们来来去去,也都不乏家世好的小姐们来学习,但也少有人能够像你这般明理、明智。”洪舒停了一会儿,又道:“冯小姐不妨说说看、想要奴婢怎么处理这件事?” 冯芷榕不假思索地:“既然这是在安秀宫中、便以安秀宫的规矩处置,芷榕并没有其他意见。” 洪舒道:“但是娘娘早前的话冯小姐可还记得?” 冯芷榕想了想,实在是不知道洪舒指的是哪句话,便也诚实地摇了摇头,道:“芷榕不晓得姑姑所指的是娘娘的哪句话。” 洪舒道:“进了安秀宫的小姐们便是各凭本事,有时为了让她们好好历练将来身为一家主母的能耐,安秀宫对于她们有些出格的举措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冯芷榕看着洪舒,并没有说什么。 洪舒所言的确是她起初进到安秀宫后,觉得安秀宫就是个练蛊场的原因。却想料不到蓝姑姑给她的安排还有靖王对她的照顾,也让她几乎无法感受到那般深层的尔虞我诈。 但往另外一方面想,或许这也与自己总是与赵明韵和杨茹艾二人腻在一起有关吧? 且不说杨茹艾了,那赵明韵的气场可着实强大!只要与她在一起,其他的小姐们可都不敢放肆,而少数会凑合上来的葛悦宁本来就是个安安分份的小姑娘,至于唐然燕又是个没什么心计的豪气少女,这才让自己度过还算愉快的一段时间。 洪舒看着冯芷榕不说话,知道她在等着自己,便又道:“冯小姐且放心告诉奴婢打算怎么办?要将事情揭过去吗?还是就这么让她跪着?” 冯芷榕想了想,终究还是有些无奈地道:“姑姑,若是让她一直跪着、也太不人道,虽然犯错的是她,但她也才十二岁、骨头还没长好,这么跪坏了膝盖可是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的……” “你可真有闲工夫管别人的好歹。” 出声的不是洪舒,而是从外头走了进来的蓝姑姑──蓝颦。 只见蓝颦先是与洪舒相互行了个平辈的礼节、又受了冯芷榕的礼,这才坐到了洪舒身旁的椅子上说道:“江含成日惹事,被禁足了一个月也没长点记性,看来这回可得琢磨着怎么教训她、或者索性送她出宫了。” 洪舒道:“要送江小姐出宫也得得到娘娘同意,这毕竟是大事、还会毁了江家的名声,不可不慎。” 蓝颦一皱眉,道:“难不成就要让她继续撒野?” 两人又是对视了一会儿,都看出了彼此眼里无奈的意思,最后,蓝颦眼中精光一闪,竟是转朝着冯芷榕问道:“你说说,若是你,会怎么做?” 冯芷榕仍是那句老话:“芷榕不敢踰矩。” 洪舒听了倒是也能体谅她的小心,但也道:“这里没有外人,再怎么样,这话与处置方式顶多也是传到了娘娘那处,并不妨事。” 什么叫做并不妨事?超妨事的好吗? 冯芷榕想在皇后心中留下什么印象虽然还没个想象,但至少也不想留下关于工于心计、排除异己这样的狠戾特质,她的攻击通常只为了自保──在术语上来说便是积极防御──毕竟她也真没想过要害人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心底深处也还是善良的,否则她可以有更多的手段去达成自己的目标,也就不会方才看了江含跪那么久、还有闲心替她的膝盖着想。 这样的关心她当然是不会直接对江含说的,毕竟那样不但瞧起来虚伪、而且更讨人嫌,她只是想提醒一下洪舒,江含坏归坏、但也没有必要任着她跪到伤了身,身体康健究竟是一辈子的事!──冯芷榕毕竟来自后世,就算对于这个时代的多数概念已经逐渐习惯、甚至渐渐地融入自己的思想里,但骨子里终究是见不得人因为一时之错而留下永久遗憾的。 蓝颦见了冯芷榕仍然不肯开口,便道:“你若不开口,依我的意思是让她跪到明早、再发落她离宫。毕竟这江含闹事也不是这些日子的一两出,若非看在她父亲是个苑马寺少卿的面子上、早把她给撵出去了,怎么还能容得她闹到这时?” “依照安秀宫的规矩、事不过三,江小姐屡次闹事又管不动,也只能如此。”洪舒皱了皱眉头,又朝着冯芷榕说道:“你若没意见,奴婢便这么发落。” 冯芷榕无奈地说道:“姑姑,安秀宫是你们二位说的才算数,怎么又问我了?” 洪舒眼底闪过一抹光芒,道:“就权且将这个问题当作是考试吧!” 蓝颦听了也接话道:“安秀宫教出来的姑娘走出去可是得有主持一大家子的能力,若是连这点惩罚都没办法拟好、那也是不成的。” 第123章 各司其职 冯芷榕这下子可觉得无奈。 若当真依照蓝颦所言惩罚、这江含的膝盖恐怕就废了,而那苑马寺少卿的父亲恐怕官职也得迁走、避免他心生怨怼而铸下大错──这影响的可不是江含一个人,而是他们一家子。 她对江含毕竟是没什么仇恨,于是便是仔细地想了想,道:“两位姑姑,若平常有了这样的争执,安秀宫可会怎么处置?” 洪舒道:“江小姐出手打人便是出格、是要禁足的,但解禁不足三个月又犯事的话,可就有分程度轻重──轻者再次禁足、罚以前回的两倍时间,还要抄写女则、女训等上缴,重者则是发放出宫。” 冯芷榕想了想,道:“她打我、是她脑子不好,依着她的性子来论、禁足还远比发放出宫还要严厉;若是发放出宫了、恐怕整个江府都给她闹上了天,外头不晓事的人还会说我们安秀宫不会教人、把一位官家千金教成了小泼皮。因此芷榕认为、再次禁足便好,但若只是禁足、也还不够让江含变得更加懂事……” 蓝颦一蹙眉,打断了她的话:“你还要加上些什么?” 冯芷榕笑了笑,道:“没什么,芷榕只是想,江小姐在那儿跪上将近一个时辰了,那不就代表她今日午后逃课?不知逃课的规矩该怎么罚?” 蓝颦听了不住一愕,这才牵起了笑容对着洪舒道:“我便说了,这丫头总是有办法,怪不得娘娘会如此喜欢她!” 洪舒也对着蓝颦笑道:“我也正想着,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禁足,恐怕娘娘都要说我们怎么只会出些老招,这招用得乏了、也就没人害怕;这些官家千金们不许打、只能骂,偏偏有些又都是生来耳朵长茧了的、可得另寻方法。” 蓝颦牵了牵嘴角,又对冯芷榕道:“你可知道逃课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冯芷榕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蓝颦道:“安秀宫当中除了出手伤人、害人以外,最严重的就是逃课、逃学,那是对陛下与娘娘的大不敬之罪。” “这么……严重?” 这回说话的换作是洪舒:“这是自然。毕竟能进来这里的官家千金们都是由陛下给臣工们的恩典,而这安秀宫又是皇后娘娘所主持,因此接受恩典却又藐视帝后的心意,一来是欺君、二来便是不敬,这罪治下来可是非同小可,甚至会连累本家官职。” 冯芷榕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也问道:“这可比发放出宫还严重?” 洪舒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发放出宫毕竟是安秀宫内部的裁决,他们若想怪罪、也有个怪罪的由头,因此几十年来安秀宫也只有极少数的小姐被发放出宫;但主动逃课、逃学却是怎么赖也赖不掉的,因此这个罪名一旦安下去,可当真会让他们家里头天翻地覆、又不至于伤到安秀宫半点儿。” 冯芷榕也没想过自己随意一提的主意竟然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本来还下意识地想为江含求情,但这样也无疑是找自己麻烦,便也说道:“芷榕与江小姐今日确实有些龃龉,但也不至于是掀起大风大浪的仇恨,因此一切都还听凭姑姑的发落……芷榕毕竟现在也是个安秀宫的学生,不该多言。” “既是如此,这事且就放在一旁。”洪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的意思,又道:“你可还有什么事情想问、想说?” 冯芷榕想了想,这才想起打从自己踏入这间屋子里,便是由洪舒了然一般地与自己说话、自己却当真一个话题也没提起,便道:“芷榕来此也不为别的,只想着今天午后发生的事情该报给姑姑知晓、算是尽了自己的责任。” 洪舒的眼睛闪烁着光芒:“若是你想报与奴婢知道,又为什么拖到了这个时候才来?” 冯芷榕晓得洪舒明知故问,也从容地说道:“姑姑,实不相瞒,芷榕捱了江小姐那巴掌,起初脸可肿得老高、又是发紫,走在路上并不好看、有失仪容。毕竟无论君子、女子,论起仪态来都得端端正正,因此这伤若不是处理得稍能见人、芷榕还真不敢走出来给人笑话。” 蓝颦听了点了点头,满意地说道:“你这话说得在理,明日出来时可也得端整仪容,莫失了仪态。” 也没等冯芷榕回答,洪舒便向蓝颦道:“这事我看就这么定了吧!江小姐交与你发落,我往凤华宫向娘娘报告。” 蓝颦想了会儿,道:“这跪个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就当给她一点教训,我且去与江含说说话、也省得人家又说我们安秀宫忒会摆谱。” 冯芷榕听了蓝颦的话暗暗皱了眉。 她现在来到洪舒的屋子里头虽然没有其他小姐瞧见,但今日的事情恐怕也早已传遍了的,若是要让江含多跪上一段时间、恐怕还有人认为是自己撺掇。只是方才自己都说了自己身为安秀宫的学生不好多说,便也只能再忍上一忍,届时随机应变便是。 想到了这里,冯芷榕也道:“两位姑姑可还有什么话要对芷榕说明的?” 蓝颦看了洪舒一眼,而洪舒沉吟了一会儿,道:“这儿已经没事了,今日早些歇息。”冯芷榕听了,这才向两人行了礼,回到了谦恭院。 这天色又更加晚了些。 看着冯芷榕离开以后,蓝颦才沉沉地说道:“洪舒,你说说这冯芷榕的心计,是否也忒重了些?” 洪舒的脸上依是挂着还未退去的笑意,道:“从安秀宫出去的小姐们、哪个不是工于心计的?就连那四处没脑子似地显摆着自己家务事的唐小姐其实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冯小姐虽然年幼,但若看在她是娘娘亲戚的份上,或许拥有这份聪慧也是不奇怪了。” 蓝颦的脸上依然不是很开心:“在冯芷榕入宫以前,娘娘本来便没想多加关照这位表侄女,但这些日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起她的动向,甚至还不让她与其他小姐们一同学习、这可十分用心了。” “娘娘的心思,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好妄加猜测。”洪舒淡淡地说了一句,又道:“蓝颦,你是娘娘的表甥女、不也是娘娘的亲戚?娘娘这六年来也对你关照有加,宫里头也是人人都晓得的。” 蓝颦听了皱了眉,道:“我现在可是罪臣之女、是入了宫籍为奴的,你这话还是少说、省得连累了娘娘。” 洪舒牵了牵嘴角,道:“若说皇宫是个天家的栅栏,那么这安秀宫便是娘娘的笼子,这么几句话还不会传出去让人晓得。我们二人一心向着娘娘、不会有事。” “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人,否则也不会与程慈在缪王府一里一外地替娘娘、替陛下挣上不少机会。”蓝颦停了一会儿,道:“只是我们蓝家从前的罪证是确凿的,娘娘放我在这安秀宫多少也算是冒了些风险,因此也断断不能再给娘娘添乱。” 洪舒理解地:“你放心吧!倒是……听你方才这么说,你对冯芷榕可有意见了?” 蓝颦抿着嘴一会儿,才蹙着眉道:“我便觉得奇怪,与这孩子说话的时候、她总能讨人喜欢,但这些日子下来看着她在安秀宫四处蹦跶,却不像是个来学习的人,倒像是……探子。” 洪舒听着也蹙起眉来:“冯芷榕的家底可是全给摸熟了的,冯家除却是娘娘的亲族以外、冯家儿郎同时也是陛下十分仰仗的臣工,上头两位要如此信任冯家、自是少不了几分摸索,便连冯府里头有好些下人都是陛下和娘娘的眼线……你说说,若冯小姐是个探子、她能在安秀宫里探些什么?” 蓝颦想了会儿,这才道:“但这安秀宫可都是在娘娘眼皮子下的,其实我这些日子也有与娘娘说过话,但娘娘对于我三番两次的提示都没有表示,只是要我好好看着她……倒不像是要看紧,而是一种……考试,许是要收人。” “娘娘可挺少费这样的力气呢。”洪舒眼中精光一闪,却没说些什么。 蓝颦叹了口气,道:“罢了!如你所说,上意不可妄测,这样的道理我却是怎么学也学不会。” 洪舒嘴边带着笑,顺势地结束话题道:“好吧!也是时候了!我得去凤华宫一趟。” 蓝颦也站了起来,道:“我也该去收拾收拾江含了。” 在已近乎全然黑暗的屋子内,只有外头几盏点着了的灯笼透着光亮,而身为安秀宫主事的两人在黑暗中相视一笑,这才先后走出这幢黑暗的楼房。 第124章 相处 隔日,冯芷榕只让鱼竹与方纯替自己上了浅浅的脂粉便在适当的时间出现在北面的花园。由于左颊上的淤青还挺浓、脂粉也只是略微遮掩了伤势较轻微的部分,因此还是能够隐隐看出她脸上的伤。 在同样的那座亭子里,赵明韵依然静静地坐着、葛悦宁依约做了点心却是只字不提昨日事故,而杨茹艾似乎对冯芷榕有几分愧疚、也是没说上话,只有唐然燕这位昨日不在场的人怒目横眉地批评着江含的不是。 只听得这厢唐然燕又是哼了哼声,继续说道:“也幸亏蓝姑姑明理、又把江含给关回去,若非如此,我看她三天两头都来找你麻烦、你又是个躲不了的笨蛋,恐怕没几下脑子就给搧坏了!” 冯芷榕一脸无辜地说道:“唐姐姐,你这话是损我呢!说我笨、又想咒我脑子被搧坏!” “哪儿呢!”唐然燕笑咪咪的,对于冯芷榕脸上的伤所表现出来的心疼可是一点儿也没瞧见:“不过我看你也是个爱漂亮的,你的伤我昨个儿没能瞧见,今天你又上了脂粉、可就没能瞅出究竟有多严重。”说着,还想伸手去戳戳冯芷榕的左颊。 冯芷榕一面闪躲着,一面道:“嗳!我的好姊姊,你就别折腾我了!这伤疼得可紧,我大半夜的不小心伸手碰了一回、还给疼醒!” 唐然燕听了也不再与她玩闹,道:“好吧!我不逗你便是,但这江含啊!怎么都没给撵出宫呢?她明明是存了心地欺负你年纪小、这才打人,结果才在那儿跪上一个时辰便能乐呵着回去关着、也没别的新鲜处置,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 冯芷榕提醒道:“撵出宫毕竟是大事,可会损了他们家的名誉。” 唐然燕可不认同:“名誉?他们江家可还有名誉这回事?教出了这么个破女儿,要我是他爹娘,早就一根绳子勒死她个小王八蛋!” 冯芷榕听了嘴角抽一抽,道:“唐姊姊,你这性子可是不饶人啊。”这唐然燕说话忒泼辣! “我可不像你一样,乖得很!是在乖给谁看?到最后还不是自个儿吃亏?”唐然燕白了冯芷榕一眼,道:“人若怎么待我、我便怎么待人!要让我从头到尾都像是个大家闺秀一般……喏,就像明韵一般有气质,还是饶了我吧!办不到!” 赵明韵这时方才开口道:“你的事情可别牵拖到我这里来。” 杨茹艾则在一旁默默地念起阿弥陀佛──那是唐然燕昨日没瞧见赵明韵的厉害,若要知道、肯定要叫她一声女阎王了! 葛悦宁这会也想缓和气氛,便道:“你们两个只顾着说话,点心也没吃上几口,难不成是这回不怎地?” 冯芷榕听了葛悦宁提起这茬儿,便也赶忙接了过来道:“这胡麻如意饼可香,搭上姊姊主的茶可是一者香甜、一者回甘,中和起来的滋味儿恰到好处,也不腻人,唐姊姊也多吃点!”说着,便又是赶忙地塞了一个到嘴巴里头。 唐然燕听了嗔道:“就你这小丫头说得好,这胡麻如意饼就算没能见着、也给你说活了!” 葛悦宁含笑道:“我本来也不觉得自己的手艺如何,但三番两次被芷榕夸奖起来,可也是飘飘然。” 冯芷榕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道:“我哪会说什么,便是贪嘴,又遇上了悦宁姊姊的好手艺。人家不都说了,若是感情丰富了、便会出口成诗,想来我也是遇上了好吃的糕点、才懂得说上几句。” 杨茹艾被这气氛给带得活泼了,这才说道:“眼下你便学习少说个几句、多吃几口,否则晚些日子在宫宴上,你说得嘴干、东西却半点儿也没吃着,可就亏了。” 冯芷榕见杨茹艾开始愿意说话,自也是高兴,又道:“姊姊们可都是参加过宫宴的人,可以与我说说宫宴上都有些什么吗?” 这会唐然燕顾着吃、葛悦宁也没敢先开口,而赵明韵手中这才拿起了一块胡麻如意饼,想来也是没说话的打算,而杨茹艾左右看了看,这也才说道:“且拿去年的中秋宫宴说起吧!” 杨茹艾又见了左右的人没什么意见,便也继续说道:“往年中秋宫宴就分两边儿,一边是由陛下主持、与朝臣们宴乐的宫宴,另一头则是皇后娘娘主持的、与朝臣女眷们一道的宫宴;而咱们这些在安秀宫学习的人如有资格参与宫宴的、自然是往娘娘主持的那头场次内,如没能通过姑姑们的审核、也会由皇后娘娘指派宫里头的一位娘娘主持,去年便是贤妃娘娘、再往前一年据说就是庄妃娘娘。” 冯芷榕听了只是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心中则是估算着今年由于她得一同下去搅和一番,想来这宫宴摆布也会略有不同。 杨茹艾又道:“说来,芷榕你该期待的除了宫宴当中的茶点以外,应该还要期待宫宴隔日以后的事情。” “隔日……以后?” 杨茹艾的嘴角牵起了微笑道:“像你这般头一年入宫学习的人能放的假可多着,中秋以后你便有五日的时间可以返家省亲,若是住得更远一些的人们甚至还能放上半个月的假。” 冯芷榕有些疑惑:“半个月的话……万一是住得更远的人家呢?如若住在南方,这一来一往少说也要近半年!” “笨呀!”这回说话的可是唐然燕:“省亲是个恩典,每年省亲的日子也是固定的,若是她们家里人有心探望自个儿的闺女,便会提前来到京城租一间好客栈住上几天……这还难吗?若没那个心力、没那个钱财,迟早三年后还能看到自家女儿的,怕什么?” “也是。”从前冯芷榕在国外的剧团演出时,也有同是外国人的亲属特地转了好几次机前来探望的。但她为独生女、父母又采取放任主义,因此纵是偶有联络也只是透过网络视讯甚至仅仅只是寄一封电子邮件交代些事,内容多为双亲的出差日程,也是避免她若能回家时扑空、十分公式化。 第125章 宫内前后 她与前世双亲的关系并非不好,而是各自都非常独立独行、甚至可以说是孤僻,因此能够“特地”为了对方写上一封信、说上一句话已经很是难得。 杨茹艾看了冯芷榕已经没了问题,又道:“中秋佳节自是有赏月习俗,从前的宫宴也都安排在晚上。但据永安帝开始便将时间往前挪,说是大臣们宴乐故好、但耽搁了隔日的早朝就不成了,因此也就只剩下一些获得陛下信任的重臣能在宫中留到晚上。”杨茹艾提起的永安帝是大烨开国以来的第三任皇帝,庙号孝宗,而当今的皇帝太匡帝则是大烨的第六位皇帝。 “既然是朝廷重臣,不就更该睡饱一些吗?”冯芷榕表示不认同:“重臣不睡饱,那明日可该怎么与人一起工作?岂不胡涂了?”这年头并没有电灯,也因此人们依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是在宫中留待赏月、隔日还得早朝,那可难办。 大烨从先帝起便有日日早朝的习惯,但由于朝中庶务并非事事都得上达天听,因此所谓早朝若无大事、多也是点卯性质,顺带给皇帝看看朝中大臣们的脸,过后便是放他们各自工作、连问话也不需要,但便因为这样的规定,朝臣们都还是得日日早起、经过严格的检查后赴早朝大殿上等着点名。 杨茹艾只是将事情给如实地描述出来、倒是没敢吐槽这一点,而唐然燕听了可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可是十分有理!但他们也都是借着赏月的由头跟陛下谈论国家大事,就算作加班吧!” 杨茹艾跟着补了句:“若被陛下看重,可是要更加努力的。” 冯芷榕本想吐槽“那其他人就不用努力吗?”,但又想着杨茹艾脸皮薄、自己也不好欺负这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因此便随口说了句道:“真是一刻也不得闲……看来我还真得好好珍惜这还能纵情玩乐的时光,否则待要及笄出嫁以后,可就当真忙不完了。” 在这亭子内的几个人当中,年龄最长的是赵明韵、已经及笄了,自然也是对冯芷榕说的话更有感触:“你也还有五年的时间,自然是得好好把握的。” 唐然燕道:“我的话可还有一年呢,家里也才在与我准备选上一门好亲戚。倒是你呢?都已经及笄了,总不会连庚帖也还没换吧?” 这个年代的女子说起自己将来的婚事倒是没见几分羞涩,毕竟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使对于将来有什么想象,也会因为对于将来的夫君乃至夫家的一切全然空白而没能有什么太过深切的感受。 赵明韵道:“我在今年春节时已经订下了亲事,就等今年最后一年的学习结束后,便要正式收聘待嫁。” “对象呢?是哪户人家?”唐然燕好奇地:“你爹是正二品的官儿,又是吏部尚书,想来替你找的对象也是不错。” 赵明韵犹豫了一会儿,并没有松口:“父亲说了,得等收聘时才能说。” 唐然燕不以为然:“这么神秘兮兮的,还有哪家人有这样的胆子能对着吏部尚书摆谱?” 赵明韵没说什么,倒是杨茹艾的表情有些微妙。而一直没说上话的葛悦宁这才开口缓颊道:“两家结亲戚毕竟是大事,审慎一些也是好的。” 冯芷榕看了几个人的表情,又兀自将赵明韵的婚事给猜上一猜,但还是因为自己对这百官朝臣之间的关系知道的太少也没能猜出些什么,只是道:“我来安秀宫算是来得早,就算三年以后出了安秀宫、也还要两年才及笄,倒是姊姊们近来安秀宫的时间各自不一,若是一待给待上三年、又过了及笄的时候,婚事可该怎么办才好?” 冯芷榕问这问题纯粹是好奇。毕竟以赵明韵而言,她今年便办过了笄礼,因此在今年结束以后出宫也算是逢时,但若有少女晚上许多才来安秀宫学习,出了宫便是过了大烨规定嫁娶的年龄,这该怎么办才好? 葛悦宁听了冯芷榕的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道:“你也想得忒多。咱们大烨是规定女子最晚十五岁便要订亲、订了亲后最迟三年便要出嫁,但这安秀宫可不收已经及笄的姑娘、再怎么样都不会超过年龄。” 杨茹艾也跟着说道:“悦宁说的可是实话,去年有位离宫的姊姊便是十四岁时进来的,离宫时都十七了,虽然是晚了些、但也是在规矩内。” 唐然燕这时又插嘴补充道:“更何况又不是每个人都得学满三年!” “咦?”冯芷榕被这话给愣住:“但是人人都与我说,进了安秀宫以后、要出去也是三年后的事了?”虽然唐然燕曾告诉自己,蓝颦在课堂上说着自己兴许不用三年,只消到明年开春便能学成离宫,但她那时只想着那是唐然燕随口的玩笑话,并没有当真。 “那是像我们这般凡夫俗子才是如此,要不你看看明韵……”唐然燕带着满脸的景仰道:“你别看明韵有这般辄人的气势是因为在安秀宫学来的,她呀!去年便被说了可以提早离宫,是她想待满三年才继续留下的!” 赵明韵眉心隐动,道:“你这话也说得忒夸张,我便是想好好地学习罢了。” 杨茹艾则是一脸哀伤地:“明韵在这里多待一阵子也好,否则当我们都出了安秀宫后,也鲜少有时间像是如今这般聚聚了。” 唐然燕听着,也是脸带惋惜道:“你说得是,咱们这些官家女儿虽然不忌讳抛头露面、但若要常常在外头彼此往来也是会惹人非议,更何况往后或许夫家各在东西,就连平日想要递帖子拜访恐怕几年也没能有上一次机会。” 这个年头没有电话、没有网络,自然要联系感情也就更加困难,但相对的,人与人之间的长久也比后世还要更加细水长流,纵是久别重逢、情感依然一如往昔──便如冯芷榕此世母亲周有韶一般,她从还不太会走路的时候便曾听得周有韶时而叨念着从前在家乡时交好的闺密如何,虽因地缘因素而难有往来、顶多逢年过节时让人捎个问候的信与礼便算是一点心意,但后来周有韶有回从南方省亲归来,冯芷榕便看得她喜上眉梢,甚至几回与自己提起自己从前的闺密如何如何,那满脸的喜悦之色着实藏不住,看得当时还不甚明白的她一愣一愣地,还让周有韶以为是自己年纪过小而听不懂。 第126章 不请自来 葛悦宁这时亦道:“若将来的夫家是在京城的人家也还好、每个月来往个一回亦无不可,却是将来若要总是如现在一般聚在一块儿说话,且不说夫家那头的尊长愿不愿意、就是外人也要说话的。”葛悦宁一面说着,脸上还带着些难过的表情,想来是又想起昨日江含苛薄的语言了。 冯芷榕噘着嘴道:“姊姊们在我这般年纪时可都有年龄相仿的、同性的朋友能够相往来,我在家里可就一直是一个人呢!若非现在认识了姊姊们,对我可还没什么两样。” 杨茹艾疑惑道:“一般而言不都会有一些宴会可以参加吗?” 冯芷榕摇了摇头,道:“祖父说了,冯家为人处世都得谨慎,若只是参加了几场宴会意思、意思,难免会被人说几句不周到、眼界高;而若是参加多了,又会说走动得太勤、有别的心思……至于若是自己举办宴会嘛!一来冯家丁口多、没那个家底,二来若是这请帖想得不周到、又恐怕落人口实,不如什么都不要还来得好,也因此就算有给母亲递来的请帖、说是请我去亮亮相,母亲也都以我年纪还小、不合适为由拒绝。” 家里常常举宴的赵明韵点了点头,道:“你的祖父说得可有理,人心的确是个麻烦的玩意。” 唐然燕道:“但是你呀!没参加过任何宴会,当心以后若有了主持的那一天,可就没个依据好依样画葫芦了!” 冯芷榕撇了撇嘴,表现出自己孩子气、不服输的样子一会儿,又是蔫了自己的气势道:“这不,眼看着中秋就要到了,可得抓紧时间好好学习才是。”毕竟前世与宴的经验实在太过丰富、面对那等场子她是无所畏惧的,真要让她担心的可是如何好好地把握靖王给她机会、与赵家人套近乎。 “宫宴的话只能学习到部分,”这时,杨茹艾提醒道:“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在后头操持、打点的,你就算想见、也没能见个半点儿,所以还是往后出了安秀宫时能参加便尽量参加吧!” 唐然燕这时忽地笑着道:“你这不才十岁?等到能离宫时也有十三岁、少说也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赴宴学习,就算冲着你祖父订下的那些规矩,出嫁后也还有几年的时间才能可以与宴呢。” 葛悦宁也跟着说道:“是啊!芷榕的祖父管得严格、做晚辈的的确也不好冲撞他老人家的心意,咱们大烨女子除了那些未出阁的女子们像是过家家一般的诗宴、花宴以外,若要办上一个正式的宴会、还得是要有孩子的妇人才够资格。” 杨茹艾也点头道:“这我母亲也有说过,说是不但要有孩子、而且孩子也得平安长到了三、五岁以上才能算是真正的当家主母,如此办起宴会来也才有气势。” 葛悦宁继续接话道:“所以芷榕的年纪确实还不急,往后慢慢学习便是了。” 冯芷榕听着两人像是演双簧似地说着举办宴会的资格,不禁想着往后若进了靖王府、恐怕还当真得参与那些耗费心神的宴会──而身为靖王妃若要办上一个正格的宴会、就得要有孩子……而这要有孩子的前提便是…… 冯芷榕脑中的想象奔腾得过快、不禁脸红了起来,虽然记起自己脸上还带着薄薄的脂粉能稍加遮掩,却也是有些慌张地道:“比起这些,我的好姊姊们,还是多与我说说宫宴都会做些什么吧!你们说了这么多,可惹得我紧张!” 冯芷榕的掩饰兴许不差,众人见她当真紧张、便是各自想了一会儿,这才轮番把自己的经验都教给了她…… 且说那江含又被禁足以后,冯芷榕倒是也少了许多可能来到的麻烦,包含那王如衣本来平时碰见了总会说上个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后来却也看见自己一行人便躲得远远的、没敢继续来找麻烦。而有几次唐然燕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是提及了江含从前所作所为而不由得骂上几句时,杨茹艾原本有些抵触的反应也少上许多。 追根究柢,杨茹艾的确对江含仍有那么些不忍心、也还念着两人的情分,若是哪日江含再被放出来、又泪眼汪汪地向她诉苦,恐怕她也是会心软的。 然则这些日子以来杨茹艾总看着原本似乎聪明绝顶的冯芷榕却实实在在地是个生活白痴、毫无社交经验与社会认识,原本她也只是好心地提点几句,到最后还真有先生的模样、对于冯芷榕犯傻的地方可是会尽心指教,渐渐地也将与江含相互依赖的心给偏移了过来──这自然也是冯芷榕利用江含不在时缓和地转移人心的技巧。 却是随着中秋宫宴渐近,安秀宫内所安排的功课也变得更加紧凑了些,便连不随着宫中课表安排的冯芷榕也都能感受到众人的紧张。 安秀宫的众家小姐们在宫宴的前三日都会由蓝颦进行宫宴的礼仪集训──毕竟是安秀宫教出来的小姐们,虽然都尚未学成、总也不能丢了安秀宫的脸面,因此就连原本饭后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也硬生生地被缩到只剩半个时辰;而冯芷榕看得几名交好的小姑娘们个个吃苦、脸色苍白,也都不好意思找她们天南地北地继续闲聊,反倒是勤跑着位于安秀宫东面的厨房、替她们提前煮上一大壶补气血的茶汤,有时还会连带着与其余并不那么熟络的少女们分享、自也博取了不少小姐们的好感。 至于原本午后众家小姐们的上课时间,原本会与冯芷榕一同研读并翻译北国书籍的清河王依然日日来到、而靖王也是守着诺言勤着往谦恭院跑,让冯芷榕只觉得这谦恭院就像是自家的住宅办公室一般,若非每日还能看到来来去去或者守在各个院子、屋子前头的宫婢们,她简直快以为自己不在宫中。 这几日的忙活依旧,原本冯芷榕却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却是后来开始觉得靖王与清河王二人拿来的新书可是一次比一次还要过分──举凡什么北国诸多部落的历史、军事史,甚至连宫廷秘史都有!她还随口抱怨了几句两人简直无聊透顶、竟想看这种女儿家家才有兴趣的八卦! 直到宫宴当日的上午,靖王竟然还堂皇地出现在谦恭院时,她可才被吓傻了。 第127章 计策 冯芷榕转身往后看着鱼竹与方纯的脸,却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而她们似乎也对自己视而不见地又如往常一般走往谦恭院门口守着。 说来,这安秀宫内每个小姐们居住的院落门口本来就会有两个宫婢守着的──这是安秀宫里头的规矩、也是宫中每个院落的规矩,只要有屋子,就得有一对的宫婢守着,并且无论是宫婢或者内侍都得成双入对地走着,并没有例外──便是如帝后身旁的近侍领头传话也都会有小跟班跟着。 冯芷榕先前可问过了,所有在安秀宫内守着的宫婢都是皇后娘娘的人,没有皇后娘娘的话、她们就算看见了什么也都不会往外说,这儿的一切就算瞧见了什么猫溺,最多也就向洪舒知会一声、由洪舒这个掌事的定夺。 然则安秀宫内也有几处地方是皇后允许自个儿的亲生儿子靖王安插的眼线,为的就是监视一些官家千金──那些小姐们平日或许口没遮拦、偶尔透漏些与家中长辈相关的任职内容,这能让靖王从中得知些消息、进而给皇帝通风报信。 当然冯芷榕这儿是个特例,守在谦恭院门口的那两个宫婢是真用来照顾她的。 冯芷榕看着鱼竹和方纯又走到了谦恭院门口,甚至将这小院子的门口给用身子给堵实了、与平常不同,便与靖王说道:“进去里头说?” 靖王颔首、也就没再说什么,而跟着他的两名侍从手上各捧着一只不大不小的箱子,就像是后世的急救箱一般、甚至还要大上那么一些,看起来像是装有什么机密文件一般。 两人走进了书房以后,那两名侍从便将手上的箱子放到桌上后退了出去,守在比书房门外还要更远一些的地方。 “今天午后便是宫宴,眼下也要到午时了,可是有急事?” 靖王又是颔首,接着便直接动手开启了其中一个箱子,里头放着的是蓝色封皮的书本。他将那些书本全都给拿起以后又撬开了底层的板子,这才从中取出了一张摊开后与人身体躯干一般大小的皮料。 冯芷榕盯着那皮料,虽是第一回瞧见,却也隐隐约约地发现了不对劲:“这皮料不是很对,像是写过字的。” 靖王又是颔首,眼中闪现过一抹赞许的目光,道:“这是我的人从北方那头偷来的密信。” “用火烤干了就能现出来?”冯芷榕从前曾听冯旭说过北方人总以这种方式保护重要文件,将皮料混于商货当中、便是难以逐一查询,而大烨从前也曾因此吃过点亏,后来还是他利用这样的通讯管道将计就计、策反北方诸国,想来靖王若对过去有些了解、肯定也知晓冯旭曾运用过这样的方式,并打算故技重施。 靖王道:“这是从鲜托那儿截到的东西,上头写了些军机、我得让人重制一份假的情报递过去,而且要快。” 冯芷榕听了便前往一旁的抽屉取了笔墨纸张,道:“要我写什么?……得先让我拟个稿子,但若这文字是不好模仿的、恐怕也得请人模拟。” 靖王道:“四夷馆那儿擅长拟字的先生,名清说这些文字他虽看得懂,但要拟出一份像是他们平时一般的文句、也就你最有机会办到。” 冯芷榕这会已经开始磨起了墨:“我只能说我会尽力、也必得尽力,但这还得碰碰运气、看他们能不能辨别得出来。”冯芷榕说话可不是谦虚,就算她前世是外文专业、又是长期在国外磨练过的,但毕竟与本国母语人士多少还是有一段差距──若说平常的闲谈还可以达到让人辨别不出口音的程度,但若要再往更深处的内容谈去,便会开始感到自己对于其文化的细腻之处还不够熟悉。 靖王颔首道:“你尽力便好。”说罢,又从箱子中拿出的诸多书籍中挑出了一本,将其摊开道:“这是名清从这羊皮上抄下的字,他说这些无须翻译、免得让有心人给瞧见了不好。”一面说着,又主动伸手接过冯芷榕手上的墨条,径自开始替她磨起墨来。 冯芷榕这才捧起了书本仔细地看着,然则这越看、眉心打着的结可是越深,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鴸留国是羯守里头的一个诸侯国吧?他们怎么私下给鲜托递上了这样的消息?” 靖王也是沉着脸色:“羯守国君之位没什么实权,就是由西方的鴸留、南方的鸠托与东方的鷉斗三个诸侯国共治,这鴸留距离鲜托最远、越过了鸠托与鷉斗送了这么样的信到鲜托,恐怕不只是为自己图谋羯守的权位这么简单。” 冯芷榕说得很不肯定:“他这信上写的虽然都是贸易互通的事情,但这贸易的东西……应该是他们境内都没有的商货,想来是在暗示些什么,或许还会牵连咱们大烨。” 靖王道:“这是他们的暗语,上头的商货主要出产于较南方的鸠托与大烨,恐怕是想要拿这些做文章。” 冯芷榕抿着嘴,又重新看过了一回,这才说道:“这鴸留国可是好大的心思,他想拿东方鷉斗的土地换自己的权位,至于鸠托则想藉由大烨之手给灭了……三家去了两家,羯守便是全权在握了。” “我亦是如此想的,但眼下大烨北方不好开战,战争旷日废时、弄个不好便要拖过冬天,届时百姓生计与北方的军队可都禁受不住那将到的严冬。” 冯芷榕叹了口气,道:“说来,这十年大烨应是往北方诸国安插不少人手吧?否则也不会截到这样的信,怎么不让那边的人自己处理?” 靖王道:“安插细作不易,若让他们处理了、他们也有暴露的风险,眼下也不到必得让他们暴露的时候。”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那么,你想要怎么回?” “鲜托与边临的鷉斗长期有着龃龉,也是拜鷉斗所赐、分摊了我们不少的压力,而位于南方的鸠托与我大烨近来关系亦是较从前缓和,他们只盼着鷉斗能替他们挡住鲜托、免得接下来换他们扛上与鲜托对垒的责任──如此,若是鴸留想牺牲鷉斗、又要让鸠托顶上他们不想顶的位置,可就会让鷉斗与鸠托走上一条线……因此若要我回的话,便是给予同样的好处,但却也要向他们要上不少东西才行。” 第128章 宫宴 冯芷榕听了眼睛一亮,道:“这的确是个法子,也能让人寻不出错处来!鴸留本来只是想用鷉斗的部分土地换得自己羯守的全权掌握,但这也未免让鲜托过得太好,若不稍微贪心点、又怎么能让鲜托不开心呢?” 靖王看着冯芷榕兴奋的表情,不觉勾起了嘴角,道:“本来他们的算盘便是打得精明,或许也就仗着鲜托想收复失土的意图而顺势提了这般条件。若是我们能破坏──或者变动他们的如意算盘,或许反倒能策动羯首的中央政权与其余两个诸侯国对鴸留施压、进而弱化鴸留人的势力。” “他们想得可美,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饭!”冯芷榕勾起了一抹坏笑,倒是看得让靖王很是喜欢:“北方部族多是高傲的,别说对我们大烨眼红,便连彼此之间若有个龃龉也不愿相让、共谋大事,这会若是鴸留多向鲜托要些东西,恐怕鲜托第一个想收拾的就是他们!” “却也没那么容易。”靖王笑着摇摇头,道:“鴸留与鲜托毕竟隔得老远,就算鲜托有本事把羯守全吞了、我大烨也不可能坐视不管,更何况他们也还忌惮着大烨对他们南方仅存的水草打主意,自是不可能冒然对羯首挑起全面战事。” 冯芷榕想了一下,道:“所以我们若要假冒鴸留向他们要东西,可得要得恰到好处、不着痕迹,否则若是过分了、这信也就忒假了,或许还会让他们怀疑到境内细作上。” “你说得不错,这条线是费尽功夫得来的机会,不能让它断了。”靖王想了想,又道:“大烨边境南方与西方诸国是以交换质子展现诚意,但北方诸国比起性命而言更看重死人的名讳,所以我打算从此下手。” “死人的名讳?”冯芷榕听不太懂,便也问道:“可是让他们以先祖的名字起誓?” 靖王颔首道:“但若要让他们以先祖的名字起誓可还得有个仪式,那个仪式需要他们当地的土壤、也就是祖坟上的土,再来便是令箭与部族首领的印信,若是交换了先祖坟上的土壤与令箭便可以说这事情便成了泰半,剩余的就是由双方使节亲自交换部族首领亲手盖上印信的书信了。” “你的意思是……在信中要如此提及以外,还要拿鴸留的土壤与令箭?……土壤便罢,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辨别得出来,但令箭呢?” “这两者我都有办法拿到,但还得藉由鷉斗人的帮忙。” “鷉斗?”冯芷榕脑筋飞快地转着,又道:“鷉斗边临鲜托,距离鴸留也是隔着鸠托,但他们毕竟都是羯守的人、理当一致对外,你要他们帮忙取土……他们肯吗?” 靖王颔首道:“取了土便直接向南送到大烨处理,至于这令箭却不是什么秘密,鴸留的令箭与鸠托的长相一样、也都是遍布羯守境内的树木削制而成,只是祖传的花纹不同。京师的工匠手巧,要模仿不是难事。” 冯芷榕又问:“若你觉得没问题、我便这么写,不过这信究竟是从哪儿截到的?这一来一往又要取土、又要制令箭,可还来得及送到鲜托?万一他们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地前往鲜托,或者有个什么……呃,飞鹰传书之类的通风报信怎么办?”虽则她开口问出的这问题早已踰越了她的身分,但她总是对这等新鲜事感到好奇。 靖王笑了笑,反问道:“你却是相信这么大的羊皮能给飞鹰捎上?” 冯芷榕苦恼了一会儿,这才道:“金鵰总携得动吧?” 靖王搁下了墨条,道:“这东西前脚才由他们的人送出鴸留的范围、后脚便被鷉斗的人给截了下来,而后直接快马加鞭地送到了京郊的营里、来到我的手上。” 冯芷榕一脸不信地看着靖王:“你……有放在鷉斗的细作?还是鷉斗的国君心向着你?”鴸留与鲜托的协定肯定是机密,如若不是耳目通达的细作,想来消息的探知应当不能如此快速才是。 “是向着大烨。”靖王纠政道:“这三国在羯守境内相互牵制、里头都有大烨的人,就是彼此之间不好联系、也没能亲近国君,但要做些手脚还是能的。” 冯芷榕知道靖王回避着自己的问题,便也没再问,而是道:“不管谁是细作、谁能掌控国君意向,时间上你估摸着来得及便好,我且将这封信内的东西依着你的意思改上一改,再念给你听听。” 冯芷榕一面说着,又走到了一旁的书架拿出了几本关乎羯守的书籍,里头有录下一则又一则的过往来往的信函。冯芷榕快速地参照了近年来的几个模板,又是仰头俯首地沉吟了好一阵子,这才回过头来将笔蘸了墨,在白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一篇文字,又一面念给靖王听,直确认靖王对此毫无异议时,才搁下了笔说道:“这北方的文字用我们的笔可不好写,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替我做新的……笔?” “你想要北方人用的鹰羽笔?” “嗳?有这东西?”冯芷榕说道:“不成,那东西杆子细、捏久了手会疼,我要的东西像是这般。” 冯芷榕又取了一张新纸,画出了铅笔的雏形,又详细地拆解道:“便是把石墨磨粉、与黏土和水混合制成这样细长的模样,烘烤后夹在左右两片木板子里头糊着,再削成一枝枝柱形的长条……”说着,又把削了铅笔以后尖锐的模样给画了出来。“就是这般,若是我有材料的话早做了,我想着这种东西想得可久,但也不好朝思暮想,省得连一般的字也练不好、就只会做白日梦。” “你想的这东西可也是那日日梦见的梦里寻来的?” 冯芷榕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了声:“没错。” 她将梦境与靖王、清河王说时,自然避讳了许多高科技的东西与过于现代化的产品,将一切都编成了古代剧本。但像是铅笔或者胶装笔记本之类的小东西若要向他们提及倒也是不妨事的。 靖王点了点头,道:“今日还有宫宴,待到明日我便将你这主意给捎出去。” “啊!还有宫宴!”冯芷榕一声低呼,懊恼道:“我满脑子想着这些事情,可把宫宴给忘了!” 第129章 中秋宫宴筹备 靖王看着冯芷榕懊恼的神情,便是觉得有趣:“怎么,这宫宴对你来说可重要?” 冯芷榕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不重要,可别忘了,今日可是我初次决胜负的时候!” 靖王摇了摇头,道:“但你也别忘了,最迟明日你身体的毒就必须得解,而今日午后正是你身子最弱的时候。” 冯芷榕原本今日可是斗志满满,甚至连自己身上还带着毒的事情也都给忘了,这才听靖王提起,便皱眉道:“除了头一日有些禁受不住外,我这几日身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你瞧着,我脸色有变差吗?” “虽不比从前红润、却也不至于瞧不出病容,与你所要的感觉别无二致。”停了一会儿,靖王补充道:“这说话的气力可也没那么足了。” 冯芷榕叹了口气,道:“我这身子什么都不出色、便是几乎不曾病过,却想不到第一次病了却是自己给下的手。” “以后不许再做。”靖王已经说了无数次这样的话,想来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会负气答应冯芷榕这样的举措,或许也是怕这倔强的小妮子当真割了自己的腕、替自己放血的缘故。 冯芷榕道:“我以后会乖乖的,你就别担心了。” 靖王颔首道:“我这还要将信给父皇过目,得先离开,晚些宫宴会安排男女眷聚到一处、届时还能再见。” 冯芷榕听了一愣,道:“但是,我可以与你相认吗?” “自然可以。”靖王宠溺地摸了摸冯芷榕的头道:“虽然你年纪还太小,不能让人知道你就是未来的靖王妃,但届时还是有机会的。”靖王虽未明说,但冯芷榕自己却也能够猜到,一旦这杀人不眨眼的靖王传出了订亲的消息,肯定还会有更多不怕死的达官贵人们想把自家的女儿塞到靖王府里头,届时就算靖王不肯、帝后也愿意尊重这儿子的意思,恐怕那些不甘心的人们就会将矛头转到冯芷榕这儿来──甚至因此而针对冯府。 冯芷榕乖巧地点了点头,又道:“但届时……我若显得生份,千万不可与我见怪。” “这才是我要说的话。”靖王牵起了嘴角,这才将桌上的东西亲手收拾了,又打了个响指招了外头的侍从进来,这才又领着人走出谦恭院。 冯芷榕直送到了谦恭院内侧的门口,又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这才与鱼竹、方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梳妆打扮。 中秋宫宴是在用完午饭后的一个时辰后左右开始,约是未时末。 居住在京城的、或者特地为了这次宫宴而赶赴京城的官宦人家们自然是会因此早早用了饭后,便来到皇城门口排队等着递上宫中发的请帖再逐一接受检查、由宫人们的指引下前往各自所在的宴会场所。 而冯芷榕所在的安秀宫本来就位于皇城内,也因此倒是少了这道排队检查的手续,但走出安秀宫时仍是得接受宫人们的检查,这才能在宫人们的带领下前往皇后娘娘主持的宴会场所。 既是主持宴会,自然不会在皇后所居住的凤华宫,而是另一处与仅次于御花园大小的花园所比邻的宫殿。 说起皇城内的花园可多,但值得一提的除了专供皇家游憩的御花园以外,就是能招待大臣或者命妇们等外客、诸国使节的光正园,也因此并不座落于皇宫内苑的后宫范围,而是位于整座皇宫外边、傍临群臣早朝、皇帝议政与使节召见的三座主要宫殿之侧。 光正园原本名字叫做匡正园、是由当今太匡帝的祖父端正帝所命名,后来到了太匡帝时,由于大烨诸帝遵循一世一元的祖训,因此也自然而然有了除了皇帝本身的名讳外还需避讳年号的提案,因此这模拟御花园模样的匡正园便在太匡帝登基不久改名为光正园,据说这亲笔题字的还是当今太后、太匡帝的嫡母。 在光正园的离位与坎位各为隆平宫与昌和宫,前者给皇帝用来招待近臣、使节,后者则给皇后召见命妇们所用,而从座落于皇宫内苑中较为偏僻的安秀宫要走到昌和宫也要好一段时间。 冯芷榕平时没少锻炼自己的身子、因此走起来也不觉得吃力,却是不少小姑娘们走得快要脱力,便连脸上都开始出现了些许难受的表情、而无法完美地维持自己平日水平的仪态。然则或许是离开安秀宫之前有受到什么鼓舞、又或者能够参加宫宴本身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情,因此再怎么辛苦也总算都忍了下来──毕竟今日的宫宴撑完了以后、回到安秀宫可是大大地长脸,还能跟自家姊妹显摆一阵子,而往后离了宫还能对人说起自己过往荣耀辉煌的经历。 ──冯芷榕在队伍里头由于年纪最小,被摆在了最后头。 与自己相同年纪的人是没有了,跟在自己身旁的最少年纪也有十二岁。 眼下安秀宫里头学习的小姐们共有三十一位,然则能参与宫宴的包含冯芷榕也只有十二位。当中,冯芷榕所认识的赵明韵、杨茹艾、葛悦宁、唐然燕、刘养心等人都在其列,至于王如衣与仇文儿也是身在其中,加上冯芷榕自己,也就只剩下四位小姐并不相熟,但好在也是平常照面时多少会打上招呼,因此这一时半刻间气氛还算熟络。 行进间的众人并没有被禁止交谈,但也确实地被要求了要好好保存精神与体力,就怕待会在昌和宫拜见皇后时会出了差错。 众家小姐们从安秀宫走到昌和宫已是花了两刻钟的时间,虽然这次的宫宴在靖王私底下的请求后与往日宫宴的模样并不相同,但在宫人们的指引之下倒也是井然有序。 昌和宫内所有的筵席早已摆好。 在大门通往最里处主桌的地方铺着鲜艳的红毯,红毯两侧则是排列着数十张相对的桌案。与宴的人皆是独占一张小桌,小桌上头铺垫着菱状的红色丝绸方巾,方巾边缘还带着漂亮的穗,这样的摆设虽然简单,看起来却十分高贵。 第130章 赴“战场” 安秀宫的小姐们由于身在宫内,免去了繁复的检查通关程序,因此早早便由宫人们领着前往所在的位置。她们被邀请的身分乃从属于安秀宫内学习的闺秀们,因此座位便列于最末端、最外侧,远远比起公主、宫中妃嫔们以及朝廷命妇和其他收到帖子的高门千金的席次还要更往后靠,可说是敬陪末座了。 而位于昌和宫主位的自然是皇后,至于皇后左右还各摆着两个席次,便不晓得是谁会坐在那位置上。 当冯芷榕一行人踏入昌和宫大门、还未及踏入正殿时,便被再次叮嘱着礼仪,无非不是得放轻音量、不得嬉闹等在安秀宫便再三耳提面命的基础的规范,这才给昌和宫的宫婢们领入门内。 冯芷榕尽可能不过张扬地环视四周,她观察到这昌和宫主殿从外貌上看起来虽然不比凤华宫大,但里头的布局或许是为了宴会、召见命妇等目的所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屏障与摆设、看起来比起凤华宫主殿宽阔很多。 而早已准备好了的乐工们位于殿内角落处端端正正地坐着,或有在调弄琴弦的,看起来专业且专注。 又是等了约莫两刻钟左右的时间,昌和宫主殿内的席次这才几乎坐满。女宾们在宫婢们的引导下来到了各自的位置后,不一会儿便开始与身旁席次的人们攀谈起来,这才小半晌儿间,殿内便是热闹了起来。 又是不久,只见一名年长内侍从主殿后的障壁走了出来站到一旁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那名气势十足的年长内侍左右看了一眼,这才高声唱道:“皇后娘娘到──” 昌和殿内数十名女宾听见了该名内侍的声音,便纷纷停了彼此之间的交谈而从各自的位置上站起身来,接着又一齐拜伏而下、以整齐划一的声音高声道:“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到众人的尾音一停,便听得一声音远远地道:“平身,都坐吧!” 而那名内侍也是再次唱道:“平身,赐座──” 众人又是一句整齐地“谢皇后娘娘赐座。”这才纷纷起身就座。 依照冯芷榕前些日子在安秀宫特别被叮嘱着的礼仪规范,纵是连宴会也不能直视帝、后的圣颜,但看着颈子以下也是合乎礼数的──冯芷榕混在了末座之处,虽然个子矮、也最靠外头,但反而很是显眼,因此她也没能偷偷地犯了规矩看看皇后娘娘的尊容。 只看着皇后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装,搭着橘红色的帔子,上头皆绣有特殊的线条与纹饰。冯芷榕认得,那是当今大烨的皇家专属纹饰,是以当今皇家姓氏“卫”与国名“烨”的古字为基础所编造而成的纹样。 当今大烨比起崇尚龙凤瑞兽的花纹,认为由文字编织而成的纹饰更能显得庄重,因此每当遇到重要的场合──例如祭祀、大礼与重要节日的宫宴时,都会穿着皇家专属的服饰来。 冯芷榕看着皇后的衣裳,除了复杂的绣线图样以外,身上的首饰竟是有些朴素,这也让她微微地感到讶异。 毕竟便是连自己不尚奢华的此世母亲逢年过节时,多少也要配戴几只各色不一、成色良好的玉镯子和首饰,但皇后今日的打扮色彩十分单纯,除了那身华美的衣裳以外,却是难以看出重点、反倒是她身旁的女性打扮得较为花俏。 正当冯芷榕观察着上头的几位主子们的衣着时,皇后也开口了。 “这次中秋宫宴可有劳诸位不辞辛劳前来与宴,要说中秋可是合家团圆的日子,本宫平日也难得和你们见见面、谈谈话,今日在这昌和宫且就让我们女子暂且抛下那些俗事,好好地宴饮。” 众人又是道:“遵旨。” 冯芷榕在底下可是傻傻地跟着喊。在这等场合,什么时候该回话、什么时候不该回她可是完全没头绪,只道前头兴许是有老练的女眷率先带着,而后这回答的语句才拉地老长地开始与结束。 总归,不出错便行了吧! 只看得皇后似乎又是摆了摆手,宫门外头便有一对、一对的宫婢们鱼贯而入,由前而后地陆续将每个人的桌位上头摆布完整。那一迭迭摆上来的玉碟子可精致,比起安秀宫内看到的器皿还要高档,而且摆上来的筷子看起来还是镶金带银的!便连那摆在边角的茶壶也是上等的古白玉制的,放在后世可是要价不斐──然则如今昌和宫内每一个席次上皆有一壶、一杯,加之那些玉碟子上头的细致雕琢工艺,无一不是令人赞叹连连的好物事! 说来,冯芷榕前世也没少见过这些奢华的玩意、自是明白这些物事的价值,但如今再次看到依然不住暗暗喟叹,直感慨着皇家的奢华。 又一会儿,当宫殿内众人的饮食摆布整齐后,又听得皇后道:“今日感谢诸位远道而来,且让本宫敬你们一杯。” 众人听着,又纷纷地起身道:“不敢。”又与皇后相互敬酒、高呼千岁。 而位于皇后左右的几位主子们也一一学着皇后的模样,先向皇后敬酒、又向底下的人们敬酒,这么一来一回,冯芷榕总算把席次位在前头的、所有贵人们的名字与脸都给记住了。 前世乃至今世,冯芷榕都是不喜这种交际的人,但这也不代表她不懂应付交际。只是这几轮下来可让她在心中暗暗感叹,无论是什么样的社交场合,只要牵扯到这些贵人们,总是不能好好地用餐── 纵使这是午后才开始的宫宴,早已用过午饭的冯芷榕看着碟子上精致的小菜与糕点可是觉得心痒难耐──冯芷榕或许是个贪嘴的──也或许是个喜欢新鲜的,总而言之还当真如几日前她的那几名“闺密”们所说,这宫宴上的糕点与菜色可诱人!而为了待会能够安心吃食──呃,不,应当说:为了晚些能“赴战场”打上一场好仗,总得先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与胃口才行。 第131章 范家 想着那些可口的糕点,冯芷榕姑且将心中的不耐给按了下来,一面除了继续记着那些能与上头主子们应答的贵妇人们的脸与名号,另一面也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依照靖王与她所说,这场宫宴在前头约莫近一个时辰的吃喝结束以后便会有宫人提醒皇后时间已到,而皇后就会与另一头位于隆平宫的皇帝以要与臣下、命妇一同赏花为由,同时放人到光正园里头,并暂时退回宫中更衣,在这段时间让朝臣与命妇们不再围帝后、散去各自交际,而那时便是冯芷榕能够好好大显身手的机会。 冯芷榕又暗暗地看了位于自己左侧的人。 来到安秀宫学习的千金们各有身分,但一旦烙上了安秀宫的名号、便得依照规矩来,因此这席次的安排上便以年龄长幼排序。 赵明韵与唐然燕年纪较长、自也是排在前头的位置,而杨茹艾则与自己较为相近,自己最为年幼、自然是敬陪末座,至于位于自己左手方的人…… 冯芷榕百般挣扎着是否要与对方搭话──毕竟自己心底多少存在着点心虚,也担心待会儿若是自己“黏”上赵明韵与杨茹艾时,若是对方也跟着、那可就麻烦。 那人是范老将军的曾孙女范长安。 范长安的父亲现在只是在武威军担任的一个小小的武官,还是因为前些年范老将军过世以后才袭荫加封、得了个校尉的职位。据说因为没有任何的功名、因此哪儿也不能去,便是被归在自个儿的父亲、也就是范老将军的儿子底下作为左右手姑且在军中磨练着。而范长安也因为范老将军的缘故跟着袭荫、作为一位范家唯一的适龄嫡女身分入安秀宫学习。 冯芷榕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她可是与靖王说过,当年的内贼事件或许与范老将军身旁的人脱不了干系──虽然这样的推测问心无愧,但自从她知道安秀宫里头有这么号人物后便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只觉得自己是偷偷说了人家坏话的长舌妇,远看着范长安走来、也是得鼓起勇气才能与对方维持着表面上的礼仪打招呼。也幸好,不知其中猫溺的范长安也是秉着自己活泼大方的本性和自己招呼,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状。 冯芷榕这会儿可又是犹豫了许久,又说服着自己万万不会有事,这才在前头轮番向皇后敬酒的声音告一段落后要向范长安搭话…… 范长安的皮肤瞧着可白皙细致、一双明亮的圆眼总是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白里透红的颜色与均匀的气息能让人感受到她的身体十分健康,便连一头乌黑的秀发也明显地泛着漂亮的光泽。虽然她也才十二岁、还是个尚未成熟的姑娘,但也能看出再过几年肯定能出脱成一位样貌明艳的少女。 ──相较之下,这才过十岁生日不久的冯芷榕身形略嫌瘦小,加上这几日来用了药的缘故、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却是与范长安相同的是,冯芷榕同样有一双明亮的大眼,那双杏眼遗传自周有韶、在冯家可是人人都称赞的。 这晌昌和宫的众人都开始各自聊起来天来,而冯芷榕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终究是决定率先开口搭话。 “范姊姊,我方来安秀宫不久,这次还是头一次参加宫宴,可着实紧张地很。”冯芷榕拿起了一只容量许小的酒杯,杯中装满了一小口酒道:“在安秀宫内也没能与姊姊好好说上一会儿话,这会且就与姊姊敬上一杯了。”也不晓得宫里头的人怎么安排的,原本她案上的规制酒壶里当要装着与众人一般的桂花酒才是,但方才她喝了几杯、发现里头竟是桂花蜜,而后转念一想,便是明白那或许是靖王的安排。 范长安也拿起酒杯,道:“别那么见外,叫我长安便好。” 两人对饮了一杯,范长安又道:“瞧着你方才已经喝了几杯、也没虚饮,怎么这会儿脸色还这么苍白?可是紧张过度了?”虽然范长安嘴里说着的是关心的语句,但那语气与语调可是直率,听起来反倒像是诘问一般。 冯芷榕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想起若是方纯拿捏得正确,今日撑完这一场宫宴后、恐怕回去冯府也得养病养个好些日子,便也说道:“紧张却是有的,但或许是今日有施些脂粉的缘故吧?我的脸色可当真如此白?” 范长安皱了皱眉,又是端详了一会儿,这才点头说道:“我看若非那胭脂顶着,恐怕你的脸就像白纸一般了。” 冯芷榕听到了这话自是装傻,道:“我却觉得现在还算不错,昨日也有睡饱,恐怕当真是紧张过度了。” 范长安听了只能牵牵嘴角,道:“你自己有分寸便好,虽说这宫宴重要、也是难得有机会能够参与,但过分勉强自己的话,可就不好了。” 冯芷榕颔首,也没继续纠结在这话题上,而是道:“听起来,长安姊姊可不是头一次参与宫宴?” 范长安道:“我与你一般,十岁就进来了,如今待了近两年,再一年余的时间便能出宫。” “姊姊来得可早。” 范长安笑道:“你不也是一样?我可是沾了曾祖父的光才能进来学习,却不知你是何故才进来的?” 冯芷榕傻傻地一笑,道:“或许是承了祖父与伯父的光吧!我祖父辞官前是从一品的平章政事,至于我伯父……身后被追封为荣禄大夫,我们冯家尚未出嫁的女儿就我一人,也因此便在十岁设帨后进到安秀宫了。”冯芷榕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毕竟她也知道无论在任何年代的节庆、喜庆筵席当中,或多或少都会忌讳听到关于死亡相关的直接用词,但既然范长安提及、而自己进来安秀宫的原因又是有所相关,自然也得挑选着较为恰当的说词。 范长安道:“大烨姓冯的故将军也就你伯父一人,我曾听曾祖父与祖父说起,是个好将才。” “我出生时伯父便已故去,家中很是忌讳提起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少听说。” “我能理解。”范长安点了点头,神情上不掩骄傲之色:“我范家代代习武、代代从军,是从前朝末年时便从了高祖举兵起事、共同打下大烨的,你伯父这样的事情、范家也从来没少过。” 第132章 范将军的曾孙女 冯芷榕听了虽然明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可是纠结得紧。 合着范家也是开国功臣!而且还是代代的将军!──这家底可有多硬! 她不禁暗暗地松了口气,好在自己当初怀疑范老将军的话是对靖王提起、而非对外人所说,靖王疼她、护她,也没与自己说自己的怀疑是如此胆大包天!想到了这里,又道:“我在家中可少听闻外头的事情,许是因为我是女孩子、家人都不特别与我说这些的。” 范长安理解地点了点头,道:“若你生而为男子,家里或多或少都会与你说明天下大事吧!” “长安姊姊家里可也如此?” 范长安牵了牵嘴角:“并不如此,范家上下都是武人,自然没有文官家庭里头那么多忌讳……但也因为我们一家都从武,因此长年分散各地,能知道的朝中、京畿大事也甚少,至多知道的都是大烨周遭诸国的风土与民情。” 冯芷榕听得好奇,又道:“范家女眷也都是如此吗?” 范长安顿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说的是习武。”冯芷榕想了想,又道:“咱们大烨的女孩子在家都是让母亲、女性长辈们盯着好好学针线的,说是将来要出嫁时、至少得有个象样的手艺能够替自己或夫家人缝上些什么物事。” 范长安听了笑道:“女红嘛!自也是要学的,但是能看便好,不是吗?范家的女人们出嫁也多是嫁与武官,那些在京中坐着的文官可瞧不起我们这些成天在沙里头打滚的人,因此范家的女儿也都要习武、将来也好帮着夫家。” 冯芷榕听了可愣着:“难不成范家还出……女将军?” 范长安听了噗哧一笑,道:“若说是前朝与大烨开国不久、范家自也有女儿上战场的,虽是没有官衔、但仍能领兵打仗,如今却是连军营也不跑了;因此虽说是帮着夫家,其实也就是练过武的女儿家将来在夫家较能说得上话,并且将来若有了子嗣、也能勤盯着孩子练武。” 冯芷榕道:“我从未接触过这些,却不知长安姊姊武艺如何?” 范长安说着便将自己的右手给伸了出来,道:“你摸看看便知。” 冯芷榕看着范长安伸过来的掌面,双手小心地捧着、又是轻轻地捏了会。范长安的虽然保养地挺好,但依然能摸得出许多地方长了厚茧、很是扎实。“长安姊姊定是十分努力。” 听得冯芷榕的称赞,范长安的脸隐隐浮起一抹傲色:“我打小起还站不稳、便被放到了马上练骑;笔还没能拿好、便开始拿枪,这在范家都是寻常的事情。” 冯芷榕自是听出了她言语间的骄傲,只是放开了范长安的手后问道:“这样长安姊姊可还有时间学女红?” 范长安收回了手,道:“习武也不是成日都学习的,若是练得过分、将身体练坏了可不好,因此我们范家的女儿便是日日早起练武,午后便开始拿起针线了。” 停了一会儿,又看着冯芷榕问道:“方才你摸着我的手时,我却也感觉到了,你小小年纪、又没习武,为什么手能长茧呢?” 冯芷榕知道瞒不过范长安,便也道:“这事我平常不愿意说、只怕让人觉得我奇怪,我从前看过一回弓、便央着祖父学习,后来却也学出了兴趣来。”那时,她无意间看见冯正辉遗留的一柄弓,心中隐隐有所感、便是央着家里头的长辈要学习,最后竟也是给她磨成、还成为她至今为止的兴趣之所在,直到后来也逐渐取代了她前世对戏剧的热情。 范长安的脸上闪现过一抹光彩:“若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父亲可是文官、竟也愿意让你习射?” 冯芷榕笑道:“文官、武官,在我们家可没分得这么仔细,同是为了大烨尽忠、怎么还分文武呢?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 范长安出身于武家,自是不同意冯芷榕的看法:“文官或许有他们的本事,但我们武官保家卫国,可比他们成日黏在椅子上、困在书房里强得多。” 这回不同意的换作是冯芷榕:“我也是十分敬重那些愿意戍守边疆、保家卫国的将士们,但是国家的安定与太平除了需要仰仗武官的护卫外、在内百姓休生养息也是得靠文官的操持与安排,否则那前线所需的粮草可是从何征来?” “好吧!你说的也是。”范长安抿了抿嘴、算是揭过了这个话题,又道:“我范家并非源于京城,后来是曾祖父蒙获圣恩来到京城养老、才举家迁来此处,京城寸土寸金,京城范府虽不比原本的府邸宽敞、却也是有一处箭亭可以射箭,若你不嫌弃,有机会便往你那儿递帖子我们二人来较量一回。” “较量却是不敢。”冯芷榕知道方才自己的话对于范长安而言不中听,但她也没办法完全逢迎她的高傲,因此见着范长安转了话题,便也顺着接了下去:“长安姊姊打小学起武艺,肯定学得扎实,我怎么能够比得过呢?但若说是长安姊姊愿意让我有开开眼界的机会、我也是十分乐意的。” “你这小丫头。”范长安的脑子不坏,倒是知道了冯芷榕的意思:“怎么如此世故?我们方才只是聊个几句而已,就怕得罪人了?” 冯芷榕笑着没否认:“就如同长安姊姊说的一般,我们这种文官出身的女儿家脑子里总有许多不得已的弯弯绕绕,姊姊可也知道这京城比起外头的天地而言虽然小、但王公贵胄们可多着,若一不小心开罪了他人,天天在朝堂上相互面对着可也难受。” 范长安勾起了嘴角,似乎对于冯芷榕的诚实很满意:“我却喜欢你这番直率的模样,不做作。” “那是姊姊过奖,但我可是从小听惯了的,人人都觉得我野、做人又没什么忌讳,都觉得是我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想来许是。” 第133章 好感度上升 范长安听了这话,可越觉得冯芷榕挺得她的眼缘,言词间也越发热络:“这可与天高地厚没什么关系,我却是觉得人与人之间少了那么些花花心思也好,省得成日彼此瞎猜、头发都给猜白了。我这些年看着那些京城的文官,每个不到四十、白发就一大撮,看起来好不吓人!” 冯芷榕笑道:“但是武官不也有得烦恼的地方吗?我是不太懂,但诸如兵推谋略,也是得动脑子的。” “但是至少对自己人可是信任的。”范长安接着说道:“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人,都有着手足情谊、无须彼此之间还要相互猜忌!” 冯芷榕虽想说道也不尽然如此,毕竟白首相知犹按剑的例子可从来不分文武,但这时候她也不好继续触范长安的霉头,只是打趣道:“长安姊姊提起武官、武人,可都是眉飞色舞,莫不是姊姊惜为女儿身,想着有朝一日也要报效国家、上阵杀敌?” 范长安听了赧道:“你说什么呢?再怎么样我可也是女孩子、也没法重新投胎,你说的姑且是你的愿望吧?” 冯芷榕笑着:“我嘛!觉得当女子也是不坏,天底下的男人与女人也就各有其烦恼的事情,或许谁也不输谁吧!只是长安姊姊方才却像是说溜了嘴,只是想重新投胎为男儿身呢!” 范长安呶了呶嘴,道:“便不能小瞧你年纪轻轻,说话却这么老气!” 冯芷榕听了一愣,紧接着撇了撇嘴,道:“难不成不是吗?”如若这时她有余裕,恐怕她都想要开始静下心来检讨为什么人人都说她老气了。 “好嘛!我承认就是!”范长安哼了哼声,道:“你可没瞧过,每当我那些从戎的亲人、族人们在年节上若偶尔能够相聚,那般意气风发的样子可着实令人羡慕!” “我也是喜欢外头,但人人都说我野。” 范长安笑道:“其实家里头的人们也要我别想这么多,至少得安安分分地做个妇道人家。”范长安虽是笑着,但言语间的失落甚是明显。 冯芷榕也姑且稍作劝慰:“但像是长安姊姊……或者像是我一般,只是放脑子想想总不是坏事。” 范长安道:“你与我是一样的人、都是静不下来的性子,成日只想着那些没法子完成的梦!” 冯芷榕看着范长安那闪烁着飘忽泡沫的眼底,那是一种真真正正不将自己放在现实的表现、而非有了梦想而想去努力的神情,虽然对于这时代出生的女子而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她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认同──然则虽是如此,冯芷榕倒是也没有说出,只是悄悄地转了话题道:“与长安姊姊一席话,可觉得姊姊十分喜爱家人、也为家人感到骄傲。” 范长安自然地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且不说我们尚武之家有自己的傲气,你出自文官的家庭、自然也知道文人有文人的风骨,只是我觉得无论出生于什么样的家庭,总会对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感到向往。” 冯芷榕笑得浅:“长安姊姊可是真心毕露。” 范长安点了点头,又道:“我却不知你是否晓得……前些个月我可是亲眼瞧见了银甲军归师的模样,那可真是辄人!” 听起范长安提及银甲军,冯芷榕这也稍微认真了起来:“我没能看见,却是也曾听起家人说起。” 提起银甲军,范长安可是止不住满脸欣羡与敬佩的神情:“你却不知,那日进城受陛下召见的虽只有五千兵士,但只消瞧上一眼便能晓得他们比这只会待在京城乃至京畿周遭的京师禁卫还要精实得多!尤其是领头的靖王──啊!我更喜爱叫他卫将军,那样年纪轻轻便在战场上洗练出来的气质,可是令人向往!” 范长安提起靖王,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不只是单纯的钦佩,而是带有更多额外的意涵── 冯芷榕自是看了出来,心中多少也因而感到有些别扭,但她毕竟躯壳里装的是成熟的灵魂,虽是有些不喜、倒还是能够把持得住。“我曾听说靖王是个能止得住小儿夜啼的人物,你也忒大胆了。”冯芷榕说这句话时,虽然脸上带着的笑意一致,却多了些打量的意味。 沉浸于自己幻想当中的范长安自然也没能瞧见,而是径自说道:“那是他们不懂!靖王贵为皇子、本来可以养尊处优的,但他年纪轻轻便有了报国的雄心壮志、还屡立大功,你却不知,我曾祖父还在的时候,最后一趟任务便是接受了陛下任命、说要辅佐靖王呢!” 范长安见冯芷榕听得认真,便也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年纪还小,但也记得曾祖父数次称赞靖王,而后来我们范家搬到了京城,我也是没少见过他,他却不是外头风传的那般狠戾的人物!便如同曾祖父所说的一般,是个上进、认真的青年,当时我便不怕他、还挺愿意亲近他的,那时也管他叫做渊哥哥呢!” 听到了如此亲昵的称呼,冯芷榕饶是原本再镇定、这厢也是止不住地冒出满腹酸水来。 范长安没注意到冯芷榕脸上闪过的阴霾,只是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从前在家中与靖王互动的过去──包含着自己在练武时,靖王与范老将军在一旁还会指点她几招、又说着一道射箭的时候又让了她几步…… 虽然怎么听起来,靖王与她从未单独在一起,每每都是向范老将军请教用兵上的谋略与阵法又或者商谈军务机要才会往范府去,但无论如何听得她如今便连“靖王”也不叫,只是自顾自地东一声“渊哥哥”、西一声“渊哥哥”喊着,听得冯芷榕可不是滋味。 她同时也意识到,原来在这短短的日子里,她对于靖王的好感已然上升至“喜欢”,而依照自己的性子,恐怕又会再次深陷。 不行,她还得努力地阻止自己冲刺得过于迅速的情感。 却是她在脑中还保存着理智的那一块运算区域很明白地知道自己正在吃醋,而且这醋意还慢慢地变浓,简直要一发不可收拾── 第134章 陪皇后同游 她也没忘记自己现在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就算想与靖王谈情说爱、想对靖王表达自己的醋意,总也得等着自己身子再长得更成熟些才象样。但是她同时也明白这样的情感无法靠理智说服、更需要时间沉淀,因此只能发挥自己的演技表现成一个十岁的孩子一般,将自己丑陋的妒忌全都给收拾起来。 要不,她可想不管不顾地大吼着:我都还没叫过他的名字!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这么亲昵又毫无顾忌地提起! 冯芷榕的精神上自是受到百般折磨,也还好这桌前的菜色与糕点还有那么一些,姑且可以让自己漾满笑意的脸歇会儿。倒是那范长安说得眉飞色舞、彷佛要将自己满心的情感全说与天下周知一般,盘子上的糕点一动也未动。 而这样的时间也幸好没折腾她多久,冯芷榕这才听范长安又说到了一个段落,便听见皇后娘娘要大家往光正园走走,这也就顺势打了手势示意着范长安消停会儿,又与昌和宫内的女子们一同向皇后行了礼,这昌和宫内的一行人才由皇后的领导之下依着座席的次序缓缓地向外头走去。 冯芷榕在昌和宫内是敬陪末座的,也就一直低着头等着皇后的队列过去。只道是皇后在天家女眷们的簇拥下经过自己跟前时,明显地感受到一道带着深厚意味的目光。 冯芷榕不能抬头、也只能假装自己并未发觉,只是垂首静静地等候着队伍的行进,直到最后才跟在最后头走到了光正园。 一到光正园后,被宴请的男女眷们便各在一方,听着位于亭子里的帝后说话。无非是今乃中秋佳节、让众人好好宴乐云云,而一旁的天家亲眷们自是也有人说上了几句好话,最后又是由其余宫妃与重臣说了几句话以后,帝后二人便以更衣为由、在宫人们的簇拥下于众人的拜送之下暂且离去。 由于在殿内众人的席次都是一张、一张给排好的,就算想交谈也仅限于左右,这会将众人放散了开来,总算彼此也就有了相互结交的机会,因此男眷与女眷们首先是各自一群、一群地渐渐散了开来,而冯芷榕也没急着挪动脚步,只是静静地看着一旁众人都自动地聚在一起、便连范长安也只身一人离去,也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落单。 她本想着姑且凑合着与赵明韵等人在一起,但又看着赵明韵的位置离自己老远、又被一群贵妇人包围起来,便不打算在这时凑过去成为众人的焦点。 正当她带着些许犹豫之时,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与自己招呼:“芷榕!这边、这边!” 冯芷榕循着声音望去,是唐然燕与葛悦宁二人相偕而立。她想着这也是个不坏的机会,便也凑上前去。 唐然燕脸上带着些许的骄傲之色道:“悦宁,我就说吧!这小萝卜头肯定在宫宴上不知该如何自处,咱们二人经验不丰、但至少也比她多上几回,恰巧能做个向导!” 葛悦宁也是脸上带着笑容:“瞧你说的,我倒觉得方才芷榕或才有了目标、就被你给叨扰了。” “咦?目标?什么目标?”唐然燕升起了疑惑,又朝着走向两人的冯芷榕问道:“芷榕,你且说说,你本来想与谁说话啊?” 冯芷榕没听见两人方才的对谈,自也是一愣,也不好说她今天只想赖着赵明韵,便是略带调皮地说道:“我平日在安秀宫与谁好、就跟着谁咯!” 唐然燕升起了满脸的狐疑:“但我瞅着你却不是在找我啊!” 冯芷榕听了不住噗哧一笑,道:“我个子矮、能先瞧到谁就是谁,我却不知然燕姊姊你这么容易吃味儿,若是晓得了、肯定头一个找你。”另一面却是在心中腹诽着,虽则唐然燕对她最是热情,但这几日其他几人也没少照拂她,更别说葛悦宁总变着花样以各种点心“收买”她的胃,因此若真要说起她最想黏着谁、她私心仍是选择葛悦宁这位比起其他“前辈”而言更像是姊姊的人物。 唐然燕被这么一说,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嗳,就跟你说句玩笑话!别这么认真!” 冯芷榕只觉得奇怪,又向葛悦宁问道:“悦宁姊姊,你与然燕姊姊可是住在同一个院子的,昨个儿晚上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然燕姊姊一夜之间变了性子?从前然燕姊姊可是不会害羞的!” 还没等葛悦宁说上话,唐然燕便嗔道:“什么叫做我平常不会害羞?说得好像我没皮没脸似的,这话能这么说吗?” “自是不能这么说咯!”冯芷榕这会脸上的表情很是俏皮:“只是我说一句、然燕姊姊回上三句,这实在与平日差上好一截呢!” 葛悦宁含着笑意看了唐然燕一眼,这才对冯芷榕说道:“有些事情若是然燕不自己说出来,我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对你说,要不、你直接问她?” 只见唐然燕一跺脚,看向左右并没有人将目光向这方投来,这才说道:“好好好,我说、我就说吧!” 冯芷榕也跟着看了左右一回,道:“这儿人多,若是然燕姊姊正常一些,这一时半刻也没人有那闲工夫搭理我们。” 唐然燕自是知道自己的言行太过,便也深呼吸几口气,道:“我前些日子不是与你说过家里头说想帮我订亲的这事?那时给我捎来的家书就说了,今日中秋宫宴便会给我个答案、还要我提前拜见对方父母,这……你说说,这是不是也忒急了些?” 冯芷榕以怜悯的目光看向唐然燕,道:“是早了些,而且要说连对方的样貌是圆是扁都未曾知道,就得提前拜会未来的公婆、这也有些奇怪。” 唐然燕难得出现一脸委屈:“我本想着至少等着明年,还有一年的时间给我些心理准备呢!你想想,前些日子与你过得可是欢腾,昨个儿重看家书时才想起这件事情,这不令人着急?” 冯芷榕听了一愣,道:“原来你是忘了呀?” 第135章 唐家见面 葛悦宁这时脸带同情道:“你也十四了,寻常的家里多少也都相中了好人家、与人换了庚帖,就你最晚,家里也是急着替你订上门好亲事这才如此着急吧!” “嗳!你们不晓得!”唐然燕脸色苦得很:“就我那爹!挑三拣四的、最后也不晓得挑着了谁!我娘想替我说情也都没办法!” 冯芷榕权且安慰道:“然燕姊姊的爹既是挑得仔细、也就代表他将然燕姊姊的婚事看待得重,将来然燕姊姊出嫁后也不会遭罪。” 唐然燕白了冯芷榕一眼,看着一脸天真的她道:“你可不知道他挑三拣四的缘由,还不都是为了什么家族、家庭荣耀,哪儿顾虑得到我?” “若是为了唐家的荣耀,那自然更不会让然燕姊姊遭罪啊!”冯芷榕自然晓得唐然燕内心的想法,也且展现了如其所愿的笑容道:“然燕姊姊要想想,若将来夫家的人不待见然燕姊姊、也就代表那户人家不待见唐家,那怎么又与唐家的荣耀有关?而若要与唐家的荣耀有关,那就势必两家得紧密结合、好好地结下这份姻缘了。” “我却忘了,整个安秀宫就你最会说话!”唐然燕又是嗔了冯芷榕一句,但心情也是好上许多:“我就巴望着今日别被我爹给瞧见了,否则一会儿就要见着对方的长辈,这叫我该怎么办?” 葛悦宁在一旁劝道:“然燕,你得表现出得体的样子,否则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该怎么办?” 唐然燕听了又是更紧张,也幸亏冯芷榕在一旁伸着手拍了拍唐然燕的背,而后说道:“然燕姊姊,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 唐然燕一时之间没有主意,也就跟着冯芷榕的口令动作,而这一吸一吐间,情绪倒是也平缓了许多。葛悦宁看着总算也替唐然燕松了口气,道:“我一个早上劝你、你都没能消停,还是芷榕有本事,三两下便让你静了下来。” 冯芷榕道:“我哪有什么本事,悦宁姊姊且想着方才然燕姊姊这呼吸急促、一不好或许就要喘不过气来,只消转移然燕姊姊的注意力、让她缓缓便好,这点小把戏任谁都会的。”冯芷榕方才看着唐然燕紧张得过分,或许会有过度呼吸的可能、这才帮着她调整呼吸,这在她前世是做惯了的,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 唐然燕又是左右看了会儿,这才说道:“谢谢你啦!也趁着你们两个还在,不如就陪我一起走走吧!一会儿若给我爹揪着了、也好陪我壮壮胆。” 葛悦宁笑道:“如今却是不见你平日的气势了,反正早见晚见、都得有这么一天,或许今日趁着人多先见上面了、往后也不会生疏。” 唐然燕这才瞪了葛悦宁一眼,又听得一旁的冯芷榕说道:“然燕姊姊,与其这么害怕、不如主动出击如何?” 唐然燕听了一愣,道:“主动……出击?你的意思是要我主动去找爹?”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对啊!然燕姊姊想想,平日自己的性子就是大大方方的,若待会见着了爹与未来的公婆显得扭捏、待到往后嫁了过去这才真情流露,想着也是别扭。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就放马过去,也好在这儿自顾自地纠结。” 唐然燕听得也是有理,道:“好!要不……你们就陪我这么一回!回头我再给你们好好答谢!” 冯芷榕道:“什么谢礼就不必了,然燕姊姊,我看我们再继续杵在这儿,可就真引人注目了。” 唐然燕与葛悦宁听了,便看看四周左右,见原本周围三两成群的女眷们早已个别散了开去,也就只有她们三人一齐杵在原地聊天,怎么看怎么别扭、还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便也点了点头,道:“那咱们走吧!” 冯芷榕早看着周遭男眷与女眷们都混在了一块儿,心中想着人气最为热络的地方无非不是高官重臣与王公贵族、便也打算晚点姑且避着些。 靖王曾说这中秋宫宴朝廷当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和三等侯以上的贵族都能参与,因此三品算是最低阶的官儿──虽则如此,无论官位的品秩高或低,在这种社交场合当中向来炙手可热的还是那些个能掌握机要的权贵。 举例而言,唐然燕的父亲虽是从二品的参知政事、品秩上并不及那些挂着虚衔的一品荣誉职,但毕竟是能亲自与天子议事的重臣,因此在这等社交场合当中,自是远比那些身有爵位却是朝中摆饰的国公、侯爵们还要忙碌许多;而那些平日不沾政事的贵族们,或者总在家闲情逸致养老的三公、三孤们身旁则是围绕着想要巴结着他们相互结上亲戚,看看能否有世袭或者恩荫之位可以让后嗣子孙享受。 冯芷榕的心中有了主意,看待着这一群又一群的人自也是多了些想法。 唐然燕环视了这光正园一圈、便也晓得自己的父亲身在何处,左右与葛悦宁、冯芷榕知会了一声,便鼓起勇气朝着父亲的方向走去。 跟在一旁的冯芷榕也没闲着,她看着安秀宫的小姐们四散各处,也各自将她们与和她们攀谈的人们长相以及彼此之间的表情牢牢地记在脑子里,并且也根据自己前世识人的经验将其做个简单的分类。 唐然燕的眼睛尖,不一会儿便找着了自己父亲的所在之处。 唐然燕的父亲唐本阳身边围绕着许多朝臣官员,每个官员身旁几乎都紧捱着一名年龄相仿的妇人,想来是他们的妻子。 唐然燕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此忙碌,便也顿了顿脚步停在原地姑且等着。而唐本阳并没有朝着唐然燕这方看过来,却是在她们仨儿站在不远处一会儿后,便兀自客气地打发着身旁众人,直到身旁只剩下一对夫妇与一名年轻人时,这才向唐然燕走了过来。 唐然燕是一行三个人领头的,自也是带着身旁的葛悦宁和冯芷榕对着自己的父亲和身旁那不认识的夫妇与青年福了福身子,这才道:“爹。” 唐本阳知道女儿的意思,便向她介绍道:“这位是安陆侯郑侯爷与他的夫人,后头是郑家公子,现在于提刑按察使司高就。” 唐然燕点了点头,在重新向三人行礼后,便向眼前的四人介绍了冯芷榕与葛悦宁的身家,这才由后头的葛悦宁和冯芷榕二人再次向包含唐本阳在内的四个人行礼。 第136章 提前见公婆 这一来一往的礼仪结束以后,冯芷榕只看得唐本阳的眼睛一亮、心中也暗暗叫苦。果然唐本阳转眼便与安陆侯道:“侯爷,人人都说冯柱国将自己的孙女宝贝得紧、从来都没让她出席这样的宴会,今日一见果然能看得出冯家对自个儿的女儿教养得甚好。” 安陆侯一双细长的眼睛笑起来简直瞇成一条线,这也不禁让冯芷榕联想到了前世认识的一些人物,总是像狐狸一般别带意味地打量着任何人。“冯柱国从前在朝中的功绩可是令人称道的,便连现在的冯詹事在詹事府中的职掌也都是陛下夸过数回的。” 一旁的安陆侯夫人也适时地搭了话:“是啊!冯家小姐年纪多大了?” 冯芷榕福了福身子,那言语间不冷不热,没有特意逢迎、也非特意疏远,仅仅是淡淡地、也没能让人有挑错的空间:“夫人,芷榕方过十岁。” 安陆侯夫人那双眼睛与安陆侯一般,满满的都是复杂的讯息:“侯爷,只可惜了我们家最年轻的孩子便是昂之、也要与唐家小姐订亲了,要不妾身以为这冯家也是适合结交的对象。” 安陆侯夫人这话失礼之极,但在场的人们神色隐动,却是除却站在冯芷榕身旁的葛悦宁外、并没有人为此而升起维护冯芷榕之意。 一旁唐本阳听了更只是微微地动了眉毛、却也没说什么,而安陆侯则道:“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冯府的确也是适合结交的,但没人说结交人家就得攀上亲戚。”一面说着,又转身向唐本阳拱手道:“内人没什么见识,唐参知可莫要见怪。” 唐本阳也拱手笑道:“哪里的话、这也是夫人心诚。本来天底下的两家要相互结交,关系至深也莫过于结上亲戚──便不知冯柱国与冯詹事眼下在何处,或许侯爷与夫人也可以一道前往聊聊。” 安陆侯夫人抬起手了摀着嘴笑了一会儿,道:“唐参知可莫要与妾身见怪,今日可是说好了要让小犬与令千金见上一面,这会可对不住冯家千金与葛家千金了。” 冯芷榕与葛悦宁相识一眼,知道这安陆侯夫人是要赶人了,便也由较年长的葛悦宁说道:“然燕好不易见了家人,我与芷榕也不好叨扰,这就暂且与侯爷、夫人、唐伯伯告辞了。”说罢,便是与冯芷榕一道福了福身子,又双双向唐然燕投向了安定的眼光,这才与冯芷榕相偕离去。 两人待到走远了,冯芷榕这才低声地叹了口气,道:“悦宁姊姊,我原本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但想不到这样的宴会对我来说可是可怕非常。” 冯芷榕的言语里虽然不见对安陆侯夫人的冒犯有恼怒之意,却也罕见且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疲惫。 葛悦宁觉得冯芷榕说得有趣,便也牵起了嘴角笑道:“我以为我们安秀宫内就芷榕你能说善道,却想料不到你应付这样的场景也觉得吃力?” 冯芷榕噘了噘嘴,道:“悦宁姊姊就别笑我,方才在昌和宫的殿内时,你的座位靠前、没看见我被折腾什么样子?” 葛悦宁好奇道:“怎么啦?我以为这宫宴中的点心应该会合你的口味的?” “我就算嘴馋、也是食不知味!”冯芷榕注意着周遭,也没人听着她们二人说话,便也放心地说道:“方才在宫殿里头,我身旁的人是范长安……”说着,又是叹了口气。 “别老这么叹气,会把好运给叹掉的。”葛悦宁的声音充满着关怀:“若说长安我还真晓得一些,她平日人虽好,但说起话来的高傲却不被一般的小姐们喜欢……但芷榕你应当不会与她计较才是?” 冯芷榕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不会与她计较那些,但……”冯芷榕消停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悦宁姊姊,平日我与你们聊的可都是平常的规矩与俗事,那些聊起来也是轻松,但长安姊姊与我聊的可都是那些像是泡沫一般的情情爱爱,也不容人说些什么、只是让我傻呼呼地当个听戏的,这可让我该说什么才好?” 葛悦宁噗哧一笑,道:“我却以为你与什么人都聊得来,便连你初来乍到的那些天,王如衣跑来搭话、你还是能与她应对几句呢。” 冯芷榕道:“这是两回事、不能放在一起看,王如衣说的毕竟就是那些虚话、客套话,当成平日的应对练习也是还好……嗳,也别提她了!悦宁姊姊平日可也与长安她聊过?” 葛悦宁也跟着叹了口气,知道冯芷榕所指的是什么:“这是安秀宫中人尽皆知的,长安她喜欢上一个根本不该喜欢上的人。” 冯芷榕听了简直傻了眼:“我却以为这样的事情女孩子们总摆在心里呢!” “一般而言是会摆在心里不错,但长安她只要是一时之间觉得聊得来的对象都会忍不住说出,这一传十、十传百……嗳,安秀宫也就这些个人,算是人尽皆知啦!” 冯芷榕忍不住打了哆嗦:“靖王可是皇后娘娘亲出的孩子,这安秀宫又归娘娘管教,却是不晓得……长安姊姊原来是这么大胆的人?” 葛悦宁道:“她大胆也是有她的原因,且不提范老将军至今仍恩荫着范家上下,毕竟王爷是长安打小认了的人,就算长大后也没见过对方几眼、总还是放在心上的。” “但这样听来,就像是过家家。”冯芷榕必须承认自己的心眼狭小,一时之间用词倒也是苛薄了些:“就像是鸭子从壳里头蹦出来便会认母亲一般,这样的情感……当真是爱?” 葛悦宁看了冯芷榕一眼,道:“却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女孩子未出阁前也鲜少有出门的机会,因此打小一认、便死心眼地认到天荒地老也是有可能的。” 冯芷榕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便摇了摇头,道:“但女子婚事毕竟是不由人的,若是悦宁姊姊你有认定的对象、但对方却不是你将来要嫁的人呢?” 第137章 巧遇 葛悦宁听了脸一红,道:“怎么问我这儿来了?” 冯芷榕一脸天真地提醒:“说着天荒地老的可是悦宁姊姊喔。” 葛悦宁瞋了她一眼,道:“我本瞧着你今日气色不好,才与然燕说过要多陪陪你,却不想是让你笑话我!” 冯芷榕知道葛悦宁是真的关心她,自也是讨饶求好道:“是我口无遮拦,悦宁姊姊可别与我计较!” 葛悦宁似也是真心关怀着冯芷榕,便是说道:“你若真不擅长应付长安、以后别往那般话题挑去就好。范家代代从军,自然也是让她感到骄傲,所以与这从军的相关话题,诸如武艺、军事等,甚至得包含历史都不能与她聊起,否则这话题转呀转的,肯定又会转到那头去的。”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我向来是与姊姊你们畅所欲言的,眼下也该学学这说话的门道了。” “却不是这么严重。”葛悦宁笑着,停了一会儿又道:“今日的宫宴该由我爹当值,我爹官位也不高、就算有了空闲也没资格与宴,倒是芷榕你的家人呢?” 冯芷榕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家里的人会不会来,毕竟从前也鲜少看见娘出门与宴的,参与宫宴更是一次也没有过。” 葛悦宁提议道:“我看这一时半会儿还有许多时间、我们也难得能来到这儿,不如就四处转转?” 冯芷榕想了想,道:“要不,我们去找找明韵姊姊与茹艾姊姊吧?”说着,脸上便摆出一副孩子般期待的表情。 葛悦宁自然没法拒绝表现得如此活泼的冯芷榕,便也带着宠溺般的笑容道:“好,那么我们就去找找她们吧!” 说来,这可是冯芷榕最擅长的把戏──她虽满脑子都想着极其复杂的东西,却意外地生得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孔,更何况现在她年纪又小,若要卖起乖来自也是能够让绝大多数人心软的,而她方才对着葛悦宁使用的就是这样的技巧。 虽然葛悦宁平时也是疼她,自冯芷榕那日被江含伤了脸以后更是变本加厉,不但天天做出不同点心喂给冯芷榕,便连煮的茶也是变出了各种不同花样,直想让冯芷榕直接打包行李与葛悦宁成日住一起,看看能不能每每总在第一时间尝鲜、或者与她一道做点心。 两人走在这偌大的光正园内,看着四周臣工、贵妇们彼此交际攀谈的模样,而她们二人在这样充满社交气息的场子里倒是置身事外,也另有一番特别的感受。 冯芷榕有心找赵明韵,便是卯足了劲儿找着,看在葛悦宁的眼底倒更添几分孩子心性、惹她疼爱。冯芷榕自是没注意到葛悦宁看待自己的目光,只是在发现赵明韵带着杨茹艾正与一对中年男女在一起聊天后便是眼睛一亮,接着便向葛悦宁投以开心的目光。 那厢赵明韵立于杨茹艾身侧,神色虽是依然略嫌清冷、却多了几分温和,而那对中年夫妇对杨茹艾的神情看起来也挺是亲切,这便猜到了那对中年男女许是赵明韵的父母。 赵明韵那处早已不像稍早一般被想要攀关系的人们围住,这也让冯芷榕与葛悦宁能够寻了空隙、自然而然地凑上前去。冯芷榕可是先观察好了他们几个的表情,确认了赵明韵几个应当不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才与葛悦宁一同走去。 虽然提议要来找赵明韵的是她,但葛悦宁的年龄毕竟较长、自得对她多几分礼让,是以冯芷榕的举止间依然很是小心,无时无刻不注意着自己是否踰矩、又或者会表现出不得体或者过于得体的模样。 那时,那对中年男女正与杨茹艾说着话,而赵明韵眼尖、自也发现葛悦宁带着冯芷榕过来,便是寻了自己这方谈话的间隙向二人打了招呼,见赵明韵如此,那对中年男女也跟着转过身来看向两人。 葛悦宁与冯芷榕几乎是整齐地与那对中年男女福了福身子、又自报了身家,这才说道:“芷榕第一次参与宫宴,我便带着她四处走走,正巧看见了明韵与茹艾你们才过来打个招呼,希望没叨扰到你们。” 这葛悦宁平时虽然胆小、怯懦,但毕竟也是官家的嫡小姊,面对一般的社交场合而言还是挺能正常发挥的。赵明韵看向了身旁的中年男女,道:“爹、娘,这二位便是我在安秀宫内常常说话的妹妹,芷榕她前些个月才入宫,你们却是未曾见过。” 吏部尚书赵光本也是与自家的女儿赵明韵一般生得双精明的丹凤眼,那双眼睛只是稍稍地在葛悦宁与冯芷榕的脸上扫了一下,便已恰当地收回目光,又道:“小女平日在安秀宫可承得两位小姐照顾了。”如此表现,可远比唐本阳那会得体许多。 葛悦宁福了福身子,道:“赵伯伯可别这么说,平日在安秀宫内大家都是以姊妹相称,悦宁亦是受到不少明韵的照拂。” 冯芷榕也跟着福了福身子,道:“芷榕才到安秀宫不久、没能力照顾人,却着实受了明韵姊姊与茹艾姊姊的照顾,赵伯伯这么说可令芷榕觉得羞愧。”冯芷榕这话说得多了些错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般,不谙社交词汇,只把别人字面上的客气当真了的模样,更显得毫无心计。 杨茹艾只当冯芷榕第一次与宴、过于生疏才会如此,便是偷偷地牵了牵嘴角,对于冯芷榕的好感更是悄悄地增加。至于赵明韵则是忍不住说道:“你这傻孩子,平日不是聪明得很,怎么这一会儿便表现地如此紧张?” 冯芷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会儿,便也没再说些什么。倒是那吏部尚书夫人赵卓氏笑吟吟地,看起来很是欢喜:“老爷,妾身从前在安秀宫学习时,在离宫的前一年看过这样小的孩子,如今看着冯家小姐、却也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很是怀念。” 赵光本道:“你说的那件事可是多少年了,想来当初遇到的人也早成为人妇,怎么拿来与冯家小姐比较呢?” 第138章 身体孱弱 赵卓氏笑着:“老爷别笑话我,只是看着韵儿平日是寡言的、很是担心,如今也在宫中交上一些朋友、看得很是欢喜。” 赵明韵听了忍不住说道:“娘这么说,可是怪我平日少与你说话呢。” 赵光本道:“你别与你娘一般见识,平日这样子便好。” 赵卓氏一面陪笑着,一面又朝着葛悦宁说道:“前一回宫宴可是开春那时、还未曾见过葛家小姐,若当时知道明韵偷偷地交了个朋友、我也不需叨念着她,生怕她往后出了安秀宫除了茹艾以外没有知心的手帕交。” 葛悦宁牵起了微笑,道:“夫人可别这么说,悦宁也是这几个月才与明韵和茹艾多说上几句话,芷榕性子又活泼,自然也就走到一起。” 赵明韵这时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也跟着夸冯芷榕道:“爹、娘可不知道,悦宁可有制作茶点的好手艺,若非芷榕发现了,在这安秀宫的生活可真少了些乐趣。” 赵卓氏好奇道:“是怎么发现的?” 一旁静着的杨茹艾原以为赵明韵等人又会提到江含,当下脸色也变了变、却是不甚显眼。而赵明韵只道:“前些日子悦宁许是一时兴起,与我说了芷榕年纪这么小便要离家入宫学习、想着要哄哄她,便在安秀宫的厨房内亲手做了点心拿来与大家品用。” 冯芷榕听了不住瞪大了眼睛,道:“嗳?原来是悦宁姊姊想哄我?”她展现出来的模样说有多可爱便有多可爱,直惹得在场众人脸上皆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葛悦宁笑着:“就瞧着你个子矮、又瘦,在宫中的饮食或许不合你的胃口,便想着把你喂胖些。” 冯芷榕噘了噘嘴,道:“人家只是吃得少,宫中的膳食哪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赵明韵许是想起了冯芷榕从前所说的话,便又对自家的母亲说道:“我那时才与芷榕说了,赵家的点心可丰富着,每日都会换样、就惹得这孩子嘴馋。” 赵卓氏听了可笑呵呵的,又转头对了赵光本道:“老爷,我看着冯家小姐也是挺活泼的、不如平时也让她们几个姑娘家做个伴,若是得了空闲也能相互递上个帖子往来、说说知心话。” 赵光本点了点头,道:“也是,明韵也不小了,若没有几个闺密、往后可会闷坏了。”赵光本瞧着冯芷榕与葛悦宁的模样都是纤弱善良的孩子,自也是打心底生出了几分身为长辈的怜惜与喜爱。 冯芷榕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自己自从接下了靖王的请求后便是日日使出浑身解数透过极其细微的方式表演着,如今也算是收获了初步成果,心里头多少有些欣慰,又道:“我在家中最为年幼、没有年纪相仿的玩伴,本来还想着来到安秀宫内会寂寞得紧、却不想遇到了几位姊姊。”说着,那略嫌苍白的小脸蛋儿扬起了一副羞赧的模样,又低下了头,看着虽然略嫌娇弱、但搭着那活泼的模样很是讨人喜欢。 赵卓氏的眼尖,道:“倒是冯家小姐可得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瞧瞧你的脸蛋没什么血色,可得好好补一补。”说着,又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才道:“赵家倒是有祖传的方子、拿来养身子最好,倒是这么做也不晓得是否踰矩……” 赵光本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道:“你这般可是会得罪人的。” 赵卓氏听着丈夫的话倒也收敛了些,又朝着冯芷榕道:“是我说得过,可不是怪罪了冯家,还请冯小姐见谅。”说着,还微微地欠了身子。 冯芷榕连忙侧身闪过了这礼,一面也忙道:“夫人快别这么说,夫人只是关心着芷榕、这点芷榕是知道的!”停了一会儿,又道:“这却让芷榕也想起了明韵姊姊平时待人无论上下都如此恭谨……芷榕初来到安秀宫第二日便遇上了姊姊,腻在姊姊身旁以姊姊作为自己的模范,这些日子以来还让宫中教礼仪的姑姑夸着有长进。” 听着冯芷榕对自家女儿的赞美,赵卓氏的脸上浮起了喜色,倒是赵光本只是隐隐有所动、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葛悦宁这时也对着冯芷榕说道:“芷榕,我们说好只是来打个招呼的,明韵还得与家人聊天呢,我们不好叨扰。” 冯芷榕点了点头,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笑容道:“芷榕今日能与赵伯伯、赵夫人说上话也着实开心,这便不打扰一家团圆了。” 葛悦宁也跟着说道:“悦宁也是,这便与芷榕一道告辞。” 说罢,两人又是福了福身子。而葛悦宁也朝着冯芷榕说道:“芷榕,我们再四处走走,兴许会碰上你的家人。”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露出了浅浅的微笑。那微笑浅得可让人以为她在勉强自己。 赵卓氏这时或许也升起了些恻隐之心,便道:“若是没找着冯小姐的家人,便再与我们一道聊聊也是好的。” 冯芷榕笑了笑,又向赵卓氏福了福身子道:“若是如此,就承蒙夫人的照顾了。” 一面说着,又是个别道别了一轮,这才与葛悦宁二人一道离开。 葛悦宁直到两人已经走远了以后,才说道:“芷榕,我瞧着你脸色真的不好、这才自作主张地先行道别,你可还好?” 冯芷榕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明明现下的天气还微微地热,但自己的脸颊与手却意外地冰冷,便道:“我却是没什么感觉,但悦宁姊姊你瞧瞧,我这手好像有些冰?” 葛悦宁听她说着,便也停下了脚步牵起了冯芷榕的手,这才皱了皱眉道:“我听爹说,女孩子身体本来多是畏寒,想不到这才入秋不久、你的手便冰成这样,我想回头还得请安秀宫的厨房替你准备些适合的吃食才是。” 冯芷榕从前便不曾出现这样的状况,就算冬天时手脚会略微冰冷、也不见如今天这般严重,心里头也暗暗赞道方纯这药量拿捏准确,另一面也说道:“许是这几日担心着今日的宫宴、便也少吃了些,还多亏每日午饭后给悦宁姊姊多喂了些糕点才没曾饿过。” “你这孩子,平时不是精明得很?怎么这点事情也不愿好好注意呢?”凭良心说,葛悦宁对待冯芷榕还当真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般,虽然两人认识之初多少还有些顾忌彼此的出身差上那么一截儿,但相处久了以后、知道冯芷榕不是会摆架子的那种千金小姐,加上唐然燕总是活络着周遭的气氛,因此两人的关系自也是慢慢地好了起来。 冯芷榕听了葛悦宁的话,也没多表示些什么,只是道:“宫宴后还有五日的假可以好好地休息呢,再往后肯定没事的。” 葛悦宁听着冯芷榕如此说着、便也没再多说,只是冯芷榕自己知道,这五天的时间恐怕也难以回家──若是冯家的其他人还好敷衍,她这趟回家、所遇上的事恐怕是逃不过冯旭的眼睛。 冯芷榕兀自在心中盘算着──方纯与自己说,这药效的第一次发作便是服药的十二天后,其后每隔十二天便会发作一次、每次都会让自己只能乖乖地躺上整天──若届时真是如此,那恐怕这五日也真回不了家了。 第139章 带走悦宁 冯芷榕这厢满怀心思,便在心中默念着好歹也别在这样的场合看见冯旭才好。 依着她的印象,冯旭──或者冯家人可是从来不参加宫宴的,这点据说是冯旭明明白白地与皇帝说过、也获得允许的,然则宫中每一次宫宴都依然会给冯家递上帖子、再让冯家走个形式谢恩回绝,也避免其他百官以为冯家失宠、有了奇怪的心思;而这一来一往虽是让冯家显得特殊,但也因为冯家人所任官职都不高、并且并不位于枢要职位,加上冯旭又早已辞官,因此久而久之倒也不会因此而特别受到注目。 且说葛悦宁和冯芷榕一道逛着,两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家走着、身旁也没见着大人,因此也是没有人与她们攀关系,这一时半刻倒也觉得清静。 葛悦宁看着冯芷榕不若往常在安秀宫时那般活泼,原本只觉得是否都归咎于她身体状况不好的缘故而没打算再多说些什么,但走上了一小段路后,却发现她另怀心思,便问道:“芷榕可是觉得无聊了?” 冯芷榕一愣,反问道:“悦宁姊姊怎么会这么说呢?” “我看你满腹心事的模样,想着是不是这宫宴让你感到无趣?” 冯芷榕只想着葛悦宁平日心思还算敏感,便也说道:“说要无聊却是还好,但这么个走绕似乎毫无目的,总觉得……还不如回到安秀宫去看悦宁姊姊做点心呢!” “那不就是觉得无聊了吗?”葛悦宁笑着道:“我却未曾跟你说,我底下除了一位弟弟以外、还有位妹妹,这才四岁而已,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那孩子看到什么都想尝上一口、每次看见你这个模样都会让我想起她。” 冯芷榕听了满脸黑线,想不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特意塑造的孩子形象在葛悦宁的形容而言就像是……呃,拿到什么就会把东西放到嘴里的口腔期婴孩一般? 冯芷榕忍不住脱口而出:“原来我在悦宁姊姊心中的形象竟是这般孩子气……” 葛悦宁愣了一下,而后失笑道:“却想不到你这孩子也是有心气的,不愿被人说像个孩子。” 冯芷榕自然不是那个意思,但她也乐得装蒜:“我就是个孩子嘛!长到了现在也是十岁,距离及笄也还有五年呢!”毕竟在这个年代,女子十五便已成年,因此拿着自己未及笄作为借口倒也是合情合理。 葛悦宁又是笑了下,这才说道:“你若觉得无聊,我们便绕着这光正园走走,四处看看这儿的景色。” 冯芷榕点了点头,也打算将与宴的面孔都给记上,因此也道:“好呀!毕竟机会难得。” 葛悦宁瞧着冯芷榕同意了,便也开始与她四处走绕,一面赏着园子里头的景观,又与冯芷榕说起庭园造景云云,两人又是走上了好一段路,这才让冯芷榕不得不停下脚步来。 唉呀!完蛋了! 冯芷榕简直是双脚生了根一般的地定在原地,而葛悦宁也跟着停了下来关切地问道:“怎么停下来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冯芷榕道:“悦宁姊姊、你说说,我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葛悦宁点了点头,道:“若你真的不舒服,我们且去找找人,允许我们回安秀宫。” 冯芷榕摇了摇头,道:“我瞧见了前头有一伙人呢,能避一避吗?” 葛悦宁与冯芷榕走着的道路虽然宽敞,但两旁都是修剪得整齐的灌木丛,而前头左右各有一个约能容纳十二人左右的小亭子,也是各据了人。她们若要向前走去、可是躲不过亭子内众人的眼睛,而若说要临时转身向后、也过于失礼与突兀。 葛悦宁道:“前头的亭子可有你认识的人?” “是我祖父,他……从前都不参加宫宴的,这回不知道怎么着也来了。”冯芷榕心里叫苦,况且那亭子里还不只冯旭、多有自己认识的人:“而且我肯定祖父早已看见我了,这该怎么办?” 葛悦宁宽慰道:“我瞧着你看起来脸色虽然白了些,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异样,你的祖父若是关心你,至多也是念上个几句、不要紧的。” “希望如此。”冯芷榕这会不敢叹气,只与葛悦宁道:“悦宁姊姊可务必给我作伴,我祖父凶起来可吓人、我得长长胆子。” 葛悦宁失笑道:“我一直以为芷榕你总是勇往直前的,却也有害怕的人。” 冯芷榕道:“悦宁姊姊别调侃我了!祖父平日对我挺好,但有些规矩却是没能踰越的。”更何况冯芷榕还没说的是:冯旭可不是一般人,他那久历官场的眼光可毒得很! 葛悦宁自是不知冯芷榕让人给自己下了药的事情,也就姑且再宽慰了几句,这才陪着冯芷榕前往右前方的亭子那处拜会冯旭。 亭子里的人冯芷榕多是认识的。 除了冯旭以外,便有钦天监的刘主簿刘敦复、刘养心与那先前她几乎日日见着面的靖王与清河王和先前曾有两面之缘的卢飞劲──而唯一一位不认识的便是一名年纪许比冯旭还要长上一些、身子板挺拔魁梧的老年人,冯芷榕暗想道对方或许是位武将、或许还是冯旭曾与自己提过的几位大烨著名武将之一。 冯芷榕与葛悦宁二人来得突兀。尤其是冯芷榕在“闯”入了一群成年人之中后,那矮小的个子还真给身旁的人淹没了,也幸好这当中还有刘养心与葛悦宁作伴、看起来才好上些许。 众人见着冯芷榕与葛悦宁的到来,又听着两人各自介绍着自己,而钦天监主簿刘敦复则自动自发地充当介绍人点出了几人的身分给葛悦宁、冯芷榕二人行礼,这也让葛悦宁险些吓得腿软。 毕竟同在亭子内的,可有那恶名昭彰──啊不对,是大名鼎鼎的靖王! 冯芷榕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如何,但葛悦宁可是白着一张脸。也幸亏刘养心率先开口道:“我在这里也待得忒久了,恰巧悦宁过来、也能有个伴在这园子四处走走,就且向各位告辞。”而后,又转头对冯芷榕说道:“芷榕,可介意我把悦宁带走?” 第140章 减小压力 就算介意也得赶紧带走啊!瞧着葛悦宁的模样,不晓得的人恐怕还急着想把她送进加护病房了! 冯芷榕点了点头,这才由刘养心将葛悦宁给带离这龙潭虎穴。 只是这么一来,冯芷榕便更尴尬了──一面也想着若要不是冯旭在场,她肯定也想脚底抹油、搭上刘养心的顺风车直接开溜! 但看那一双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若是别无他意便罢,毕竟前世她可是习惯被人盯着看的,但现在周遭看着自己的可是一双双带满探究与评论的眼神,庞大而复杂的讯息传了过来可让她一时半刻地吃不消。 按理来说,她应该要跟个小孩子或者娇羞的少女一般躲在自己的祖父身后才是,但这周遭放眼望去可没人会相信自己是一个……呃,一般的孩子。 且不说冯旭是了解自己的、靖王与清河王也早摸清了自己的脾性,就连那钦天监主簿刘敦复也多少是明白人;至于自己三嫂的族亲、靖王的直属部下卢飞劲可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至少那日在城门口对于靖王的命令毫不迟疑,而从前在冯府照过一次面,也知道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好唬弄。 更别提自己从前从未见过的那位老人家,他的经历冯芷榕可是熟悉得很! 冯芷榕刚才晓得了他的身分,那可是冯旭从前常常提及的同侪友人卢为峥,现在可是正二品的金吾将军、还是加勋上护军的人物,身上更带着一等侯武定侯的爵位、也是卢飞劲的祖父。 据说卢为峥的独子卢用谋与冯芷榕的伯父冯正辉是先后战死于北河的,这两位老人家同时蒙受丧子之痛,也让原本关系就要好的两人往后在朝廷上的出力更是一致,也因此冯芷榕从前也常常听着他的故事──若要冯芷榕以简单扼要的词汇形容的话,她简直想给予“武神”二字作为卢为峥的评价! 换句话说,这边的人都不好糊弄、也万万不能糊弄! 冯芷榕深吸了口气,试着坦然接受众人的目光,而后等着亭子内的谁开口打破僵局。 亭子内虽然很通风,但这一时半刻气氛也沉,沉得冯芷榕想不管不顾地逃之夭夭。但她还是尽可能地将自己能拿得出最好的那一面给拿出来,总算也是顶住了现场的压力、不至于漏气。 这气氛可沉,也没人想先开口说话,最后还是由在场品秩最低的刘敦复开口了:“想不到才几个月不见冯家千金,却是变了许多。”冯芷榕就算不用看向刘敦复的脸,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想要开解现场气氛的意思在。 冯旭的眼神锐利、直要把冯芷榕的膝盖给盯软了,但他言词间依然如故,沉沉地、缓缓地,带有不容漠视的威严:“这丫头是来宫中学规矩,但这心性却是学不成。” 冯芷榕听出了冯旭的言外之意,知道他是看出了自己或许藏了什么猫溺,不觉也暗暗叫苦,只是牵了牵嘴角,没说什么。 清河王看着冯芷榕如此、自是有心帮她解围,但自己与冯芷榕成日相处的熟悉却是除了靖王──或者说除了靖王与帝后以外的人都未曾晓得,因此倒也无法展现平日的样貌,只能说道:“名渊,这位冯家千金便是那日你在冯府碰上的那位吧?” 靖王沉沉地、冷冷地,就如同他对着外人一般的表现说道:“是个善于射艺的孩子。” 提起射艺,原本板着张脸的卢为峥与卢飞劲祖孙二人可提起了些心思。与外貌儒雅却透露着锐利相反的、操持着粗犷嗓音的老将军卢为峥道:“冯旭,原以为你不会把自己的技艺传授给子孙的,却是独独教给了孙女,真是不象话!” 冯旭牵了牵嘴角,倒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这丫头性子野、权且以此让她磨磨性子,却依是如此不知分寸、想来在宫里头过得可『安乐』!” 冯芷榕这晌听见关键词,心底便是吓得一颤,连带着原本便不佳的脸色也更苍白了些许。 清河王只想着打圆场:“本王瞧这孩子方才进退得体,许是性子活泼了些。” 冯旭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丫头或许只是缺个先生严厉地管教……冯家十多年来才又得了个女孩,这可忘记从前是怎么管教女儿家的!” 冯芷榕听得升起恶寒,又竭力克制自己向靖王求救的讯息,一时之间扭捏着,竟是觉得想哭! 倒是卢为峥看起来虽板着副面孔、不好相处,这会却也帮着冯芷榕说话:“我说冯旭,你这样就不对了!” 冯旭挑了挑眉毛,没说话。而卢为峥也继续说道:“我们卢家到了飞劲这一代便没有女儿出生、却也知道女儿家是得捧在掌心上哄的,你这般吓唬自己的孙女又有什么意思?若是靖王也说了这孩子善于射艺,我看你就与政道说说,让我那儿媳妇认你家丫头做女儿、以后也就是我的干孙女,就算性子再怎么活泼、练上几年武功也就沉稳了!” 冯旭略微皱起眉,道:“卢为峥,你这是胡闹。没有人这么抢人家孙女儿的。”冯旭的声音很是平静,但冯芷榕却可以看出他有些不快。却 只听得卢为峥这时哼了哼声,道:“就有!女儿家就是拿来好好疼的,不像那些不中用的儿子、孙儿,动不动就死在沙场,留在家里的这几个又碍着老夫的眼!生个女儿长到十五岁也该嫁出去了、可得趁着还没出嫁的时间好好疼着,你这孙女年纪虽幼、但再过几年也要为人妇,难不成就待在你冯家继续被你这般吓唬受罪?” 老爹,说得好! 冯芷榕只觉得自己有那么丁点儿背骨,虽然也不忍自个儿的祖父被友人这般说话,却是自顾自地暗暗庆幸着这位卢老将军替自己转移了冯旭的注意力、让自己承受的压力小上许多。 听着卢为峥的说词,他与冯旭之间的关系恐怕好得不能再好了! 第141章 靖王的功绩 冯芷榕又是偷偷地瞧了瞧卢飞劲的脸色,果不其然在那平静无波的面孔下也有些表现──毕竟是被自己的祖父当着众人的面前削了面子──而且还是最为丢脸的那种,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而是被拿来当作斗嘴的材料! 只见冯旭皱了皱眉,道:“我不过是平常的颜色,为何说我在吓唬自己的孙女?” 就有! 冯芷榕这厢开始在内心替卢为峥摇旗吶喊起来,却不料卢为峥话锋一转,朝着她说道:“小娃娃!你可实话实说,你祖父可有在吓唬你?” 冯芷榕听了,一张小脸简直要冒出苦味来,却是听得卢为峥又更进一步地说道:“你别怕,大不了你来卢家过活,还能多上一位祖父、一位娘和四位哥哥!” 呃。 冯芷榕挣扎了好一会儿,又看到众人的视线再次投向自己,只得一脸委屈地说道:“芷榕……是不是不该出现在这儿?” 众人听得一傻,而卢为峥以为冯芷榕怯场了,便是变本加厉地说道:“娃娃,不怕!你那祖父虽然也有两把刷子,但就凭我现在的本事,也能一个抵他仨儿!” 冯芷榕听得傻眼,却在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出来。 众人看见冯芷榕竟是胆大包天地笑出来,而且还笑个没停,更是傻眼! 试想,在场的可是有两个皇亲国戚、两个朝中老臣、一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铁面校尉、还有一个陛下最为倚重的钦天监臣工,而在这般状况下,冯芷榕这一个十岁的小娃娃还能在自家祖父的压迫与老将军的步步逼近下“不长眼”地笑了出来。 若有任何人看见了这样的场景,肯定会想问问冯芷榕是不是生来就是个傻子? 卢为峥自也是被冯芷榕的笑容给愣住了,但不一会儿他那如若洪钟的笑声也传了开来。 好一会儿,卢为峥才对着冯旭道:“你冯家可是得了个宝!” 冯旭听了也没有说话。而卢为峥才不管自己的老朋友想什么,布满皱纹的脸满漾笑容问着冯芷榕道:“娃娃,你方才笑些什么?” 冯芷榕听了赶紧收敛起颜色,道:“将军爷爷,人生贵相知。芷榕看得祖父平时不苟言笑,但与将军爷爷说起话来脸上的表情却是丰富许多,方才又见将军爷爷的言词有趣,这才笑了出来,失礼之处还请将军爷爷莫要见怪。”说罢,又是福了身子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卢为峥道:“好一个人生贵相知!我与你祖父相识已逾四十年,确实如你说的一般!人之相知、贵在知心,你祖父与我一文一武,打年轻起就向往着成为大烨朝廷的中流砥柱!” “你这把老骨头还是别吹了。”冯旭听着可不认同,便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天下的才俊何其之多、代代人才辈出,可用不着你我这种半只脚都踏入棺材的人。” 靖王这时也佯咳了声,道:“二位不必再耍嘴皮子,在后生晚辈面前不甚好看。” 靖王这话一出,冯芷榕才想对他挤眉弄眼──怎么有这么不会看脸色的人?不知道两个老头子斗嘴斗得正欢吗? 众目睽睽之下,冯芷榕不敢暗示地太明显,也果然听得卢为峥不客气了:“你这毛头小子懂什么!” 毛头……小子? 这会傻的可是冯芷榕。 靖王稳重、大器,虽然也不是没被自己……呃,一时理智断线地骂过,但在朝中、国疆的功绩可是一笔一笔地记载在功名簿上的,就算靖王现在还年轻,总也归不到毛头小子那列…… 冯芷榕怯怯地望着靖王,却发现他处变不惊、只是平静地说道:“二位可都是父皇认可的大烨栋梁,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孩子不甚好看。” 卢为峥听了,竟是与冯旭对望了一眼,而后才朝着靖王道:“渊小鬼,你吃错药了?” 卢为峥这话一出,便连一直都很冷静的卢飞劲也都傻眼了。 他身为靖王直属部下,又是卢为峥的亲孙儿,自然是了解这两人的关系──放眼大烨诸将军当中,也就四位老前辈对于靖王而言意义深重。 第一位是齐王、也就是靖王的伯父,若说靖王为什么愿意年纪轻轻地就自请到边疆历练、齐王可是推动他的其中一位要角儿;第二位便是冯旭,于靖王在缪王府与风飘摇之际屡屡暗中伸出援手,几次帮着缪王府、帮着皇后亲出的嫡子女度过一次又一次的暗杀与毒害;第三位便是头一回带着的靖王前往北方的范老将军、后来也勤着教靖王毕生的用兵体悟;至于第四位则是卢为峥了。 真要说来,当年帮助缪王府的其中一人也该算上卢为峥──那时他与冯旭二人一人在暗、一人在明,明者暗助、暗者明助。 冯旭那时官不大、只有满脑子的谋略和多少能派上用场的武艺,那时的他毕竟还是缪王妃的舅父、虽然朝廷的敌对势力并不将出身寒微的他放在眼里,但暗地里还是因为他与缪王妃的亲戚关系而提防着的,因此冯旭要出手、也只能暗助; 至于卢为峥当时早与冯旭默契交好,而卢为峥那时身为大烨名将,在与老朋友冯旭无须言语的默契间屡屡为大烨建功立业、更对皇帝提出一条条令人耳目一新的建言──那些建言看似与缪王府无关、也与齐王府等和缪王交好的势力无关,但其实各个的布局深谋远虑、远到连先帝那只老狐狸也没能看得出来,以至于到最后当今皇帝的手足们发现了不对劲时,卢为峥与冯旭只需要一外、一内地收网,便能将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们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并且还有一件事情外人也不晓得──靖王的一身武艺并非因为出身皇家才学上的。 第142章 笑话 当今皇帝被废太子之位后,诸位手足们也渐渐地收紧废太子的势力、紧紧地看管废太子府邸,自然许多应当要读的圣贤书与习武资源也就一点一滴地被抽干,到最后甚至还禁止他们几个兄弟读书、习武,而靖王出生时、缪王府正于紧迫状态,因此启蒙他武艺的便是暗中出手相助的卢为峥,每每让人借着晚上偷偷潜入缪王府邸里教他武艺,偶尔甚至会亲自前去考校。 而靖王也争气,日日夜夜地于自个儿的房间内扎马、小练身手,又装着性子野、在看管甚严的缪王府跑跳,这才算姑且维持了自己的体能。 后来当当今皇帝重回太子之位时、一切自是恢复往常,而卢为峥也开始大剌剌地进出太子府教导太子的子嗣们,而这一来一往教久了、自也是渐渐地挑出了自己喜欢的“徒弟”──靖王便是唯一一人。 卢飞劲身为卢为峥的孙儿、又与靖王年龄相仿,自然也就被卢为峥找来当作靖王的练手对象,每回对战都是在当今皇帝与卢为峥的授意下出狠手的,也因此后来养成了默契、成为靖王直属部属当中最得力的助手。 卢为峥从前在锻炼靖王时可没少说过难听话,但总的来说还算是对事不对人、也都是在真能挑出靖王的错处时才会如此开口,但如今…… 卢飞劲看着左右、只觉得靖王这围不得不解,但环视周遭──冯旭是不必指望了,而靖王身旁的清河王看起来百般无奈、也说不上话,更别提自己身边的刘敦复了!虽然这几位位高权重的人并不会因为刘敦复只是个小小的八品官而不待见他,但刘敦复向来是个不沾锅的人,常常脱口而出的口头禅都是“顺适天命”,看来也不会撩下去一同搅和,而自己更别提了!若是一个让祖父不高兴,回去肯定被抓去打上一架的…… 别看卢为峥今年已经有七十高龄,打起架来说是一个抵仨儿已经是客气的了! 于是,向来冷静寡言又独立的卢飞劲终究是把视线投到了冯芷榕身上。 以他身经百战的锐利目光直直地射向冯芷榕,比起请求、更像是一道命令──要求解围的命令。 冯芷榕自是收到了这般目光,但她却也没打算接上,只是看着卢为峥和靖王之间的气氛。 众人或许觉得尴尬、觉得担心,但她倒是觉得卢为峥和靖王之间的气氛不错,就像是一般打打闹闹的师徒一般很是亲人,而这也算是让她看见了靖王平时不为人知的一面,是以也觉得新鲜。 靖王看着说着他吃错药的卢为峥,只道:“卢老将军,本王身体康健得很、不需要吃药。” 卢为峥瞪着眼睛,斥道:“说你吃错药,就是吃错药!身体坏了多少能补些,脑子坏了可不能补!” 靖王脑子坏了? 靖王听着卢为峥近乎孩子气般的发言也没恼,只是说道:“卢老将军可是堂堂的武定侯、威震八方的金吾将军,这般孩子气的话若是给传出去可会让人笑话──但且请将军放心,本王会让胆敢说闲话的人闭嘴。” “好你个小子!在南骧那头学会顶嘴了是不!”卢为峥这老人家一听,脾气可上来了:“老夫可多久没找毛小子练练手了!这破园子正巧也广着,我们就寻个空地打上一架!也好看看是谁让人笑话!” 是你喔!是你喔! 冯芷榕默默地念着,只想着这样的闹剧快点告一段落。 虽然这般闹剧可成功地替自己转移了冯旭的尖锐视线,但再这样继续闹腾下去,万一整个与宴的人都赶忙来看热闹的话、她肯定是得就地向下钻的! 但想不到冯芷榕低头默默地祈祷的时候,卢为峥又将茬儿给狠砸了过来:“娃娃!我且和这毛小子打上一架,你年纪小、肯定不会撒谎,就替我们客观地评评理,看看是谁让人笑话!” 冯芷榕听了只是一脸委屈:“将军爷爷,就算不用打架、芷榕也有了答案……” “好!果真是聪明的娃儿!你说!”卢为峥看起来似乎对自己很有自信。 冯芷榕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若要说是笑话,肯定也要有人笑才对。但是将军爷爷且看看在场众人的神色,可是有人笑了?” 卢为峥一愣,果然环视周遭后、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有那么些微妙,只是他毕竟顽固、不愿服输,便也哼了哼声道:“那么娃娃你说,什么样才会是笑话?” 合着这是脑筋急转弯啊? 冯芷榕迅速地从前世今生的脑子里找出了一笔数据、决定将前世从朋友那儿听来的笑话改上一改,问道:“将军爷爷可知道莲花菜?”莲花菜就是结球甘蓝,俗称高丽菜、洋白菜或者莲花白,在这个年代是由广萨那头传过来的外邦植物。 卢为峥一愕,道:“自是知道,但……这与莲花菜有什么关系?”卢为峥的问题可同时也众人的疑问,只见这时众人再度将视线向冯芷榕投射而来,带着的尽是满满的好奇。 冯芷榕只是牵了牵嘴角,笑道:“有两颗莲花菜相约着要比武,但身上着袄子穿得又多又厚、活动手脚不方便,于是双方在比武前就将袄子一件、一件地褪了下来,最后这武没比成、两颗莲花菜也都不见了。” 唔。 似乎有些寒意? 在场众人听了这“笑话”以后果不其然地再次陷入沉默,然则这样的微妙氛围却不向先前一般沉重,反而飘忽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在里头。 冯芷榕默默地感受这样的氛围,一面也睁大了那双杏眼,展现出略带几分紧张的模样等着众人的反应。 第143章 第一次参加宫宴 也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噗哧”一声,亭子内的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冯芷榕这招冷笑话确实地博得了满堂彩、也顺利地将刚才尴尬的气氛给扫去。她看着众人的情绪到了一个段落,才道:“将军爷爷,这样才是笑话,大家都笑了。” 卢为峥开心地摸了摸冯芷榕的头,又对着冯旭道:“你冯家的娃娃可好,不像你几个儿子愣是与木头一般无趣,我看这娃娃若生在我卢家可就好了!” 冯旭看向冯芷榕的视线也和缓了些许,便是与卢为峥说道:“你都这把年岁了还四处奔波,就算这丫头生在你卢家、你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 卢为峥哼了哼气,道:“我今日这不与陛下说了吗?你们这些文官都是七十而致仕,尤其你、还没六十的时候就脚底抹油溜走了,可乐着!也该把你重新抓回朝上去镇镇那群兔崽子们!” 冯旭道:“你若真心愿意的话,只消再与陛下说上一声、陛下肯定会应允的。” “不干。”卢为峥大手一挥,道:“老子还健壮得很,一个抵你仨儿!在家里可无聊得紧,在军中逍遥自在、成日还有架打,多好!” 卢为峥说着,又转头对清河王说道:“齐王肯定也这样认为!” 清河王听了尴尬,道:“卢老将军,父王在军中也是兢兢业业的。”清河王嘴巴上虽如此说着,但也知道每回自家的父亲跟卢老将军聚在一起时,总要打个天翻地覆、还让他们这些后生晚辈提起十二万分心眼──倒不是担忧老人家的身体,而是担心自己被叫下场练手、那可就当真遭罪受了! “那是给你那些个死去了的破叔伯们害的!”卢为峥哼了哼声,道:“齐王才几岁?眉头结得比我紧……等等,我说敦复。” 一直乐于晾在一旁的刘敦复没想到卢为峥会叫住他,愣了一下,才道:“卢将军可想起什么了?” “陛下怎么去更衣更了这么久?”卢为峥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扫视着整个光正园,道:“想来是想趁机偷懒、歇息,我也正巧想与陛下聊聊那日和冯旭与他提及的事情。” 靖王道:“若是卢老将军要找父皇、本王也一道去。” “你不用。”卢为峥挥手阻止了靖王,又对清河王说道:“齐王推辞了这无聊的宫宴、说是晚点到,我想这一时半刻恐怕也是偷偷地溜入宫找陛下下棋。陛下下棋时的心情可不好,除了皇后以外也只有我和冯旭镇得住、你就别去瞎搅和讨人嫌了。” 说着,又对刘敦复道:“敦复,你且去帮我找找荀冕那老头子,让他也一道去找陛下。”荀冕便是钦天监监正,为人和善且深受皇帝信任,虽只是个正五品的官、却几乎没人敢小瞧他。 刘敦复应了声,也没再说些什么,便客客气气地与在场众人告辞。而冯旭在跟着卢为峥离去之前也就拍了拍冯芷榕的肩膀,道了声:“务必记得分寸。” 冯芷榕被拍得身子一颤,只是低声应下。 眼看,这亭子内空旷了许多,便是剩下靖王、清河王、卢飞劲以及冯芷榕四人。 四人面面相觑,彷佛像是刚送走了几尊瘟神……不,是大佛一般。清河王看得众人脸色如此,便也率先开口缓和了气氛,道:“名渊,你向来也是不喜这宫宴的,但既然难得来了,我们就姑且在这园子里走走可好?” 靖王想了一下,又问冯芷榕道:“你可想在外头走走?” 冯芷榕左右看了会,道:“这儿也没什么我感兴趣的地方,比起……比起在安秀宫内读书还要无趣得多。” 靖王点了点头,也道:“那不如便在这亭子里坐一坐,一会儿这宴会便要结束、也等不了多久。” 在场除却冯芷榕以外,就是卢飞劲是个位阶最低的武官,他道:“卑职且让人送来茶点。” “不用。”出口阻止的是清河王:“园子里头的宫人都是眼尖的,他们一会儿便会送来。” 卢飞劲又看向靖王,见靖王也颔首,这才又重新守在一旁。 靖王看着众人晾在那儿,又道:“这里并无外人,方才被折腾了好一阵子都没能坐下,眼下便歇歇腿脚也好。”说着,便径自坐了下来,也有意无意地望向冯芷榕。 冯芷榕见了众人都就坐,这也才乖乖地挑在靖王对面最边角的地方坐了下来。 虽然说靖王说着这里没有外人,但对于冯芷榕而言──或许在军务上头卢飞劲不是外人,但对于自己这些日子在安秀宫里的种种而言而言、卢飞劲应当不算是知情者,因此她自然也不能露出自己与靖王和清河王相熟的模样,是以一时间也没能说上半句话,只是傻傻地看着一旁道路的人来人往,以及偶尔投来的疑惑又或者恐惧的目光。 疑惑的是看看这亭子内究竟有些什么人,恐惧的是发现亭子内的人是靖王以后、慌张躲避的样貌。 冯芷榕可明白地对着那些急忙离开的人皱眉或者露出不悦的目光,那般脸色可充足而不讳地表达出自己想法、让亭子里头的人瞧得一清二楚。 靖王与清河王自然晓得冯芷榕是为了他们惧怕靖王而不悦,却是卢飞劲刚开始摸不着头绪、而后也迅速会意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带着些复杂情绪的感叹,直想着这位年纪才十岁的小娃娃或许不晓得靖王对于敌人的狠戾、这才会对关系生疏的靖王抱不平。 靖王也瞧着冯芷榕好一会儿,这才说道:“飞劲,这宫宴你可不是第一次参与了,这么还这般好奇?” 卢飞劲被说得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失态地盯着冯芷榕看,也道:“卑职并非有意。” 清河王兴许是瞧出些端倪,便道:“你都说这里并无外人了,在这亭子里放松些许也好。” 靖王哼了哼声,没答话。 清河王看着冯芷榕对于外头的人毫不避讳地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虽然多少也猜晓了原因,但仍是问道:“冯小姐对这宫宴可是不喜欢?” 第144章 宫宴之事 “王爷唤我芷榕便好。”冯芷榕转回身来,道:“芷榕没什么见闻,今日有幸与宴也是因为身在安秀宫蒙获恩典的缘故,对于园子里的草木只觉得整齐漂亮、也没别的想法,自然谈不上不喜欢与否。”却是言语里没多加掩饰,恰到好处地在三人面前表现出自己对于外界注目隐隐不耐之意。 清河王听了笑道:“你这般说法可不能在外头提起,否则他人可会以为你是百般不愿参与。” 冯芷榕牵起了微笑,道:“王爷如此提及可也晚了,方才芷榕可早说了这宫宴不比读书有趣呢。” 清河王知道冯芷榕指的是什么,自也是会心一笑。 其后,便如清河王所说,有名年老内侍领着四名宫婢端来了一壶茶与几迭点心摆到了亭子内的桌上,这才又恭敬地退了下去。 清河王看着碟子上的点心,道:“这桂花糕可是应景,本王才想着方才这隆平宫内怎么都没半碟桂花糕,空有淋着桂花酿的点心与桂花酒,着实少了一味儿。” 听得清河王提起方才的宫宴,虽然是男女分开宴请,但也是让冯芷榕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来。 清河王顾着热场,一时之间倒也没注意到冯芷榕的脸色变化,倒是靖王一直看着冯芷榕,开口便问道:“你的脸色不好,是想起了什么?” 冯芷榕抿了抿嘴,克制自己想要皱起眉头的表情,道:“方才在昌和宫殿内宴饮时,因为一直听着范家小姐的话、也没吃上几口,听着方才清河王一说、却也想不起来这宴会上有些什么。” 范家小姐? 清河王一愣,道:“你说的范家小姐……可是范老将军的曾孙女?” 虽是冯芷榕自己主动提及,但是听着相关的词汇与姓氏也总让她觉得刺耳,但还是顾及了表面上的得体道:“是,她的名字叫范长安。平日我在安秀宫几乎也未曾与她往来,兴许是如此、今日听的话可是听多了。” 冯芷榕不信范长安这么明目张胆地“明恋”着靖王的事情不曾外传,但她这话说得酸,在场的三个大男人除了卢飞劲以外,脸上的表情倒是毫无变化,因此冯芷榕便更加认定了那范长安的风言肯定是出了名的。 清河王道:“范家嫡小姐本王也是见过几面的,却不知她是什么个性。”清河王只当冯芷榕不喜范长安的聒噪,倒是也没多想。 靖王本来替自己添了杯酒,正要沾唇,听起这个话题只是眉心一动,道:“许是酒喝多了。” 冯芷榕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自己脑中牵住理智的绳索就像是被刀子给生生地割断一般── 冯芷榕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那双漂亮的眸子却毫不避讳地沉了下来──若说起常人或许一时半刻都还没能瞧出什么端倪,但在场三人可都精明得很! 且不说靖王那双曾在缪王府看透风霜的眼睛吧!清河王小时候也是看惯了脸色的,至于卢飞劲识人的目光虽不如二人那么精明,但久经沙场所磨练出来的敏锐感官也能让他感觉到几分不对劲。 三个大男人看着冯芷榕眼底的冷意,直以为自己正面对着什么厉害的敌人。 方才靖王那句“许是酒喝多了。”在冯芷榕的耳中听来就有几个意思。 第一个,是在替范长安找借口; 第二个,则是他了解范长安; 第三个……或许是听了冯芷榕方才的一席话,对于范长安的举动有所臆想…… 冯芷榕还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偏激。 就算来自后世、有着较为开放的心胸与处世之道,但毕竟她是受过伤的人、对于这一切早就是一丁点儿也无法容忍,只要有任何一丝的可能性、她都想把火苗子给掐息── 也在面对靖王的这当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仅能凭借着演技演绎出众人知晓的得体样貌。 她甚至想着,如果到最后真无法与自己愿意长相厮守的对象一心相通的话,那她也宁愿放弃、远走高飞……反正这天底下大得很,她也正一点一滴地攒着本钱,就算往后靖王不待见她、她也能养活自己,不必如前世一般将自己的全心全意都挂死在名为卫名渊的这棵树下…… 靖王看着冯芷榕的眼睛可是越看越不对劲。 明明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怎么一下子神色便沉了下来、并且这晌还越来越吓人,甚至……大有玉石俱焚的气势在? 靖王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六年、见惯狂涛骇浪,却是未曾想过在这等宫宴场合亦能让他有如临大敌的感受。 至于与靖王一般身经百战的卢飞劲也简直要把眉头给皱地黏了起来,只觉得这冯芷榕着实不好对付──但,他要对付冯芷榕做什么?卢飞劲一时半刻也没能想明白。 最后便是清河王了。 清河王原本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他的脑子不笨、也不像靖王与卢飞劲二人一般除了战场与官场的事务以外都毫不关心的傻子,因此当他想起了靖王那句对于范长安酒喝多了的猜想、又重新看着冯芷榕的表情时,心里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他自也是听过冯芷榕与他说过的,那个“梦中的女人”的故事,因此早已暗自认定冯芷榕“梦中的女人”就是她前世的清河王便明白了冯芷榕心里不是滋味。 在大烨,人人究竟都相信鬼神之说,尤其天家更尊崇钦天监观象、推命一事,是以对于清河王而言,冯芷榕口中的那般怪力乱神之事却也不会过于不凡,反倒是给钦天监替她所推的命数多添了几分色彩。 却是瞧瞧那般眼神、瞧瞧那般气势!──清河王看着也不禁在心中暗暗一叹──冯芷榕如今的模样可当真不输给在战场上的靖王!不愧是钦天监所言的将才! 清河王一面这么想着,一面也在脑中思量了会儿,接着开口说道:“宫中的桂花酒虽说不烈、但接连着喝着几杯下来也是微微醺人的,你多少也喝了些、怎么脸色还见着如此苍白。”清河王如此说着,也是想趁机转移话题。 冯芷榕冷着脸,这厢简直连清河王的面子都不想给,但另一面心里却也知道他是想缓和气氛,便也姑且卖个面子开口回道:“许是方才在昌和宫中听多了话,耳朵至今仍嗡嗡作响,没能专心于眼前呢。”却是也没提起自己压根儿没喝上酒水的事。 第145章 赌气 冯芷榕这话说得隐晦、这言词之间若是不多加推敲,恐怕也没人能全懂。但靖王可听出来了这冯芷榕不但很不待见范长安、便连听得自己提起范长安也是十分不悦。 ──然则冯芷榕这话里头还有一个意思十分不讨喜,若真要说白了恐怕她成熟懂事的形象也就从此崩解,但这语意藏得深、也没人能猜到。 靖王道:“原以为你只是性子活泼,却想不到脑子里的思绪也是停消不住。” 冯芷榕听出了靖王的意思,自也是平静地说道:“性子活泼的人也想得多,什么事情都会往偏处想去、的确十分不讨喜。” 靖王原本想表达的是冯芷榕想多了,自己没别的意思,但却想不到冯芷榕这话这么一堵,可就是真正地与自己表达她对范长安十分在意── 靖王绞尽脑汁,这才想起了范老将军还在世时、自己没少往范府上跑过去讨教兵法,而那屁颠屁颠的范长安便总是黏在范老将军身旁,与自己吱吱喳喳地搭着话、像只小鸟一般没停歇。 靖王那时年少、气正盛,只觉得那丫头片子烦人、却又碍于范老将军的面子上而没多说些什么。却是这时的靖王早是个成年人了,这会回想起来,也就记起了范长安总是一声“渊哥哥”长、“渊哥哥”短之类的话语,明白了范长安那时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会这般黏人。 冯芷榕或许也从范长安那儿听到了些什么吧?既是如此,莫非…… 靖王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小丫头,虽才十岁、却有着成年人的心思,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让靖王打心底升起的猜测越发地笃实。 这丫头吃味了。 靖王如此想着,嘴边也浮起了一抹温暖的微笑。 靖王脑子在这方面的联想还不算差、也很懂得换位思考,他想着若是有一个人亲昵地一直叫着冯芷榕“容妹妹”又带着……呃,爱意,想来自己也是难以接受的。 虽然冯芷榕现在年纪还小、他对她也没往那个地方想去,但若是再过几年呢?恐怕也会想找个由头把她身边扰人的苍蝇给赶走吧?──再退几步来说,冯芷榕再如何也是自己的未婚妻,只要她的性子没长歪了、他倒是不介意许她靖王府女主人的位置。 便是因为她知进退、识大体,而且还有不少有趣之处。 清河王看见了靖王如此,知道靖王也想到了点,便好心地朝着在一旁的卢飞劲使了眼色,要他且安心些、莫再露出那般手足无措的表情,真是白白削了自己身为校尉的脸面! 卢飞劲接收到了清河王的暗示,自也是努力地平静下来。而这一瞧,看着冯芷榕身旁的气场已经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冯芷榕看着靖王的神情道:“王爷可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 “原以为你这丫头……”靖王顾及着身边卢飞劲并不知道他与清河王成日勤跑着安秀宫研议军机,便挑了个卢飞劲也知道的理由说道:“在冯府看见你时那般嚣张跋扈、便连那保定侯的气势都要矮上你一截,却想不料这样的你却是连一个丫头胡言乱语也禁受不住。” 冯芷榕看着靖王的神情、听着他的语句,可听出了靖王指她吃醋。这一时间气势也就萎了下去,直瞪着靖王道:“要说是丫头,芷榕也是丫头呢!平辈之间的交际可是较真了的。”意思是她把范长安看作是情敌了,怎么样也要撑起自己的鸡肚鸟肠跟对方计较到底。 靖王只觉得冯芷榕这样有趣,只是停了一会儿玩味似地看着她的表情,最后才道:“那日后本王却是未曾将你看作是孩子。” 那日?是哪日? 城门那日?于冯府的那日?在安秀宫数十个日子当中的其中一日? 无论如何,冯芷榕听了这句话,先前置的气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于方才自己几乎快要走上偏门的嫉妒情绪感到羞愧,那一张原本白的与纸一般的脸竟是微微地浮出了红晕。 清王虽是知道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但他在这方面却是只将冯芷榕当着孩子看待,因此一时之间听着两人一来一往,也只道是这危险的气氛已然消解、便是暗暗地松了口气,想着或许放着这对未来夫妻好好聊聊也无不可,当下也就以眼神暗示着卢飞劲要离开现场、让两人好好谈谈。 卢飞劲原本是不肯的,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校尉,若非沾了祖父卢为峥与靖王的光、怎么样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宫宴上,所以与其要四处走绕遭受贵人们轻慢、不如就待在这里把时间给耗光了才好。 卢飞劲可想不透,年年宫宴,就算是过年期间、皇家也该团聚的时期,靖王总是大手一挥回绝,简直要把宫中递来帖子的内侍们给挥飞了。但这次究竟是吃了什么药?怎么递帖子的内侍前脚刚踏入大营,就立即开口说道:“本王会去。”呢? 但他又暗暗地看着靖王的神色,看久了才恍然大悟、却也感到有些不解──靖王似乎喜欢这丫头片子──虽然他不知道这丫头片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讨人喜欢?不过就是伶俐些的丫头,外头要找还一大把,怎么靖王会看上这等档次的呢? 卢飞劲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依然是板着那张铁面,看起来比起往常更不好相与,却是冯芷榕一丁点儿也没理会卢飞劲神情之间微不可察的变化,而是将自己的注意力全盘放在靖王身上许久,才回到自己身上、使自己快些平心静气。 靖王一想通方才冯芷榕的心境,也就觉得方才冯芷榕吃味的模样虽然可怕了些、但回想起来却还觉得挺可爱的,当下也就尽情地享受与玩味她的神情变化。 但冯芷榕怎么能容他这么做? 女孩子毕竟脸皮薄,而冯芷榕就算是再活了一次、又是极佳的演员,却也是禁不起靖王那玩味般的视线,当下也就站起身来说道:“我在这儿待久了也不好、扫了诸位的兴致,还是先行告辞吧!”说着,还大有赌气的意思在,也不顾卢飞劲怎么看,这一会儿也不顾自谦用词,而是挑白了话明说。 靖王牵了牵嘴角,道:“为什么要离开?待在这里不是挺好的?”这丫头想逃?没这么容易。 第146章 安心 冯芷榕一瞪靖王,便是不管不顾地想要离开,却想不到这才要转身呢!便看得范长安伴着王如衣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冯芷榕当下心便沉了下来──这回她想走可走不了。 若只有范长安一人吧!她吃味! 而带着王如衣嘛!更不行!看着王如衣的表情便知道她是来寻自己短处的,当下便也敛起了心神、重新摆起战斗态势,先声夺人! 只见冯芷榕率先朝着两人走向一步,行了个平辈的礼节呼唤着两人的名字:“范姊姊、王姊姊。” 范长安较不拘小节,只想起自己方才在昌和宫与冯芷榕说过的话:“方才不是让你叫我长安了吗?” 冯芷榕道:“方才毕竟是我们彼此之间的谈话,这儿……不合适。”言下之意就是这里有外人,不好这么办。 王如衣或许是早听了范长安说起在昌和宫内的事情,便也没对两人的“热络”感到奇怪,那一双眼睛可是好好地轮番看着靖王等三名大男人,虽是略带着谨慎、却也不讳。而范长安听了冯芷榕都如此说了,便也是左右看了一眼,紧接着便将一双满带热络焰火的眼神朝靖王那头烧去…… 说起范长安对靖王不害怕、可还是有个缘由的,但这王如衣表面上十分谨慎,但实际上对于在场的几个人也多有探究,大有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在。 王如衣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往常在安秀宫中除了赵明韵不待见她、葛悦宁害怕她、刘养心如仙人一般的存在而没多搭理她以外,其余的二十来位少女对她可都还算热络。毕竟安秀宫中的闺秀们不多,彼此之间若能打好关系、往后各自出嫁以后还有相互利用的本钱,这“朋友”也就算不交白不交了! 王如衣的父亲是个正四品的鸿胪寺卿,鸿胪寺是掌管四夷朝贡、宴劳、给赐与送迎相关的事宜,日常除了与礼部合作以外、偶尔还得请教钦天监的官员们关乎日程吉凶的问题。因为多接触国外使节与朝廷重大事项、眼界自然也比起一般的文员还要开阔许多,而王如衣屡屡听得父亲说起那些各国使节朝贡、大烨王公贵族与朝中重臣相关的事迹,眼界自然也跟着被养得老高,也不知打从何时起便想望着哪日能高攀上哪家王公贵族…… 王如衣怀着这样的心思、自也是四处打听过的。 当今陛下的儿子们还未成婚且正妃位置还空着的只剩下四名──若是其他人她可还不见得能抱希望,毕竟自己的亲爹只是个四品官、放眼族中也就没有更高的官儿或者爵位替自己帮衬。唯独这靖王是家家户户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恰巧是个好目标! 王如衣并不是不怕死,但她觉得靖王再怎么杀人如麻,若是一纸婚约定下了、也不好把自己随意杀掉,而她只需要安安分分地享受着那靖王妃的位置便好。 而这亭子里的另外一人、王如衣也是打听过的,那是齐王的儿子,清河王。 当今陛下唯一存活着的手足、也就是陛下的兄长齐王共有两个儿子尚未成亲,但这清河王却是唯一一个还没有婚约的、也算是个好归宿,虽然清河王比起靖王的地位差上那么一截,但总归还是天家、也远比那些陛下死去手足的子嗣们来得强,况且听闻清河王温文儒雅、对于自己的生命安危总是多一份保障。 王如衣的脑子内想得这么多,也就终于将自己的心思给定下来。这一次的机会难得,无论自己最后要朝着的目标是谁、可得先给眼前的两位王爷留下好印象才是──至于那身边一身武夫气息的卢飞劲嘛!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就算生得一张再好看的脸也没用!入不了她王如衣的眼! 这厢王如衣的思绪千转百转,而那厢范长安的眼中藏不住的倾慕之情便如滔滔江水一般向靖王涌去──且不说靖王如何、冯芷榕的感受又是怎样,那清河王与卢飞劲可是打从心底生出一股恶寒── 怎么着,这年头的丫头片子都如此成熟吗? 清河王暗暗反省自己这些年是不是过分沉浸于书中、而卢飞劲则想赶紧回边疆看看关外风景,再怎么样也比看着范长安那双对靖王充满爱意的双眼好! 范长安可没瞧见那之于自己而言有如摆设的清河王与卢飞劲有什么样的反应,一声令冯芷榕无比忌讳的“渊哥哥”可就叫出来了:“渊哥哥!好久不见了。” 靖王可没有回答她,除却一方面是从前最多看在范老将军的面子上应一声或者多看一眼、并无他意,另一方面也不想让自己未来的王妃继续吃醋。 靖王知道自己可不是在纵容冯芷榕、而是冯芷榕与自己说过她生平最大的弱点便是不安全感,而既然冯芷榕鼓起勇气与自己说了,自己就有那个义务不越线、不做出让她感到不安的事。虽然两人的关系才算刚开始,但毕竟未来是要长久走一辈子的,基于责任、基于义务,他便该当守着她最为脆弱的地方。 那也是从前在雨风飘摇的缪王府里时,母亲曾与他说过的话。 范长安似乎早习惯靖王的冷漠,因此也就顺势地再接再厉:“渊哥哥,自从曾祖父大去以后,你便不曾往范府走动,后来长安入了安秀宫学习、你也四处征战,长安想念你可想念得紧……却是渊哥哥志在四方,长安晓得自己不该任性,所以……渊哥哥,长安还请你收下这个。” 范长安一面说着,可将佩挂在腰间的荷包解下了一个。 冯芷榕一看,这才发现范长安的腰间配挂着两个荷包,一个桃红色、一个则是解下来的青莲色。瞅着那相近的两个颜色与花纹,合着还是一对儿的。 经过靖王方才的“表示”,冯芷榕的确安心不少,但她还站在原地、没有如往常一般说些什么孩子般的客套话,大有看着靖王反应的意思在。 倒不是想考验靖王什么,而是她想看看这平常令外头害怕的人面对故人的曾孙女究竟会有什么样的表示。 冯芷榕前一世是个杰出的演员,而杰出的演员必备的条件之一就是心境转换的速度得比常人还快、才能随时投入不同的角色中演绎。在这点上冯芷榕是天生的,所以她很难记仇──而且说白话方才她也知道只是自己单方面吃味,毕竟依照靖王的个性可是什么也不会做、也懒得与范长安那小家子气的姑娘应对。 然则冯芷榕虽如此想着,这般晾在一旁走着瞧的模样看在靖王眼底可就另有意味了…… 第147章 心有余悸 范长安双手捧着的青莲色荷包绣工挺好,还是下了重本用金线缝制的,上头隐约有几只鹤,又用银线缝着天上的云朵与地上的水塘,很是别致。 冯芷榕眼睛好、一眼便瞧了个清清楚楚。 至于范长安自己配戴的荷包则是几只各色的鸟儿,用彩线绣成一对一对儿的、大有双宿双飞之意──冯芷榕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那抹笑容之于在场的三个大男人眼里很是危险。 都说女子多有重情的,毕竟出嫁后以夫为天、自然而然一门心思都会放在丈夫身上,因此若是丈夫拈花惹草,妒忌闹腾的也有、暗自抹泪的也有,却未曾听闻有蓄意晾在一旁让人走着瞧儿的样本存在。 范长安走近了靖王,而在场的三个大男人的屁股就像是生了根一般地黏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当中靖王竟是开始装傻也似地、慢条斯理地替自己添起酒水来,却是没瞧范长安一眼。 范长安看得好不尴尬,但依是不气馁递道:“渊哥哥,上一回与你别过以后、便没能再见到你,长安想着你四处征战、心里着实挂念,便向京郊那最为的灵验的佛寺求来了香火,搭着上好的熏香给渊哥哥缝进了荷包内,祈佑渊哥哥能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靖王仍是没有说话,那双眼睛也没曾瞧过范长安,只是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转而向范长安身后的王如衣看了一眼,这才回头向清河王说道:“你可还记得顺义伯的那个嫡小姐?” 清河王“喔”了一声,颇有默契地接起茬儿来:“你是说顺义伯的独生女、宠上天的那个?” 靖王若有所思地,又道:“什么模样本王是不记得了,倒是那个胆子的形状倒是还记得,那时本王才晓得、原来说人『胆子肥』这事确实不假,滑溜滑溜的、但看起来却也不怎么样。” 冯芷榕听了傻眼,这人脑子有病?用这样的方式来转移话题? 而那看起来温文儒雅的清河王道:“谁让他撺掇自己的掌上明珠想爬床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物。” 靖王摇了摇头,道:“若当年靖王府快些修建好也就没那种破事……那年才从战场回来、受了老将军邀请到他府上住上一宿,本来想着也能与老将军谈谈用兵的心得、却不想那时将军府上也留宿了远道而来的顺义伯一家。那时本王当时还以为自己仍身在大营,那女人一靠近、本王只当她是刺客,便顺手给剐了。” 范长安听着靖王的话可是刷地白了脸色。 靖王说的将军府便是范家将军府。 那时范长安虽是跟着母亲回外家省亲、没亲眼瞧见事发现场,但靖王所留宿过的、范府上下最好的房间所遗留的血腥味却是久久不散,又碍于靖王的身分与外头的风言没法推倒那间院子重建,只能将其打扫干净、又连续熏了把个月的香,这才勉强好些── 那顺义伯的故事可是全大烨上下都知道的。 那年靖王才打过三场仗,场场皆大获全胜、声势可高得很!而顺义伯撺掇女儿“行刺”一事可让他们一家遭了灭门灾! 说到底也并非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惹上了一家血腥,而是因为居于大烨南方坤元府的顺义伯那次来京中走动便是为了巩固在京城的关系、以便当他顺义伯府在京城中的眼与耳,而范家则是他们早有往来的对象。 虽然范家是没做什么坏事、顶多也只是闲谈间将京城的风声与他说晓,但这一层关系被皇帝给查出来自是非同小可,便让刑部的地方主事去查顺义伯是否干过贪赃枉法的事,最后竟也查出了一箩筐欺压百姓、与民争利的故事,皇帝震怒之下,便是责成当地知府审案。 当地知府虽说是个正四品的官儿、在地方已经算是个高官,但压审的对象毕竟是个带着爵位的贵族,因此一开始也有些迟疑、还着实拖延了一小段时间,最后还是由刑部尚书给捎了一封只有一个字的信,这才让知府硬起气来审案。 那封信上的唯一一个字便是“审”。 而后,顺义伯一家上下总共触犯了零零总总加起来共一百一十二项罪责,直接摘除其袭了三代的爵位、无论男女全家发放南疆──南疆酷热潮湿、又有瘴疠之气,这一家包含奴仆共两百余口还没走到头便死去泰半,至于那顺义伯夫妇是个能撑的,竟是撑到了当地还没见毛病。 却是这顺义伯的脑子没开窍,只听有次靖王领着的军队要南巡时,不知道啐骂了一句什么话、不巧给当地的校尉给听见了──靖王那时可是声名赫赫,而那位校尉又曾与靖王一同并肩作战,一怒之下直接交与军中的司狱审判,依军法判了杖刑一百二十、就这么给打死了。 而后,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风言,说是顺义伯想牺牲女儿、用美色蛊惑靖王以换得高就,但也只是送了个女儿上床不成、便是得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后来这留言喧嚣尘上,自也就把靖王不近人情的种种全都给编成了浮夸又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故事。 范家自范老将军以后便没再有亮眼的人才,加上自顺义伯一家的件事后也就渐渐地被皇帝给疏远、直至现在都没再升过官,至于范长安之所以能入宫学习,也就因为那是皇帝将从前答应给范老将军的恩典兑现而已。 范长安虽然不知道靖王为什么要提起这件陈年往事、但听着也是害怕,直想起了她那回回家后直奔靖王曾经留宿的院落、想凭借着脑中的想望一解相思之情,却是不想府邸里的丫鬟们阻止不及,便让她闻到了满鼻子的腥味儿,而后便在丫鬟们心有余悸的解说之下得知了那可怕的事件──范长安小小年纪、想象力却很是丰富,当下亦是作呕起来。 如今回想起那回糟心事,她依然心有余悸,颤抖着的双手实在停不下来,口中连想嗫嚅一声“渊哥哥”也没有力气。 第148章 情敌? 冯芷榕自是没想管她,但却看着她的神色越来越苍白,只是暗叫不好,便走向了范长安身旁,在她耳边一拍手夺回了她的注意力,道:“范姊姊如果身体不好,还是回去歇息吧。”说着,也尽可能地和颜悦色,压下自己的不喜。 范长安彷佛从噩梦中惊醒,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着冯芷榕道:“芷榕,我没事。”说着,竟还投以感激的神情。 冯芷榕这心中可气啊! 她不喜欢范长安是事实,但她也没想要范长安吓得魂飞魄散。 冯芷榕只是暗暗骂自己的伪善,又看了王如衣道:“王姊姊都陪着范姊姊走来这里了,不如就做个好人送范姊姊回安秀宫吧。” “冯芷榕,你多事。”不等王如衣回答,范长安几乎是反射性地回头狠狠瞪了冯芷榕一眼,这可让她给瞪傻、靖王看着也不开心了。 冯芷榕惊讶地看着范长安,怎么这一会儿又骂起她来了?莫不是男色比自己的身体重要?要知道若是没有冯芷榕方才那般插手,范长安说不准儿一个呼吸急促便会栽往地上去,而这里的人恐怕除了冯芷榕以外也没人愿意出手相助──万一把脸上给磕碰出了疤痕、可就得不偿失了! 只见范长安又将自己绣给靖王的荷包放到了靖王跟前,满带委屈与企盼道:“渊哥哥若不喜欢的话、丢掉也好,渊哥哥已经知道长安的心意便已足够。”说着,还泪眼汪汪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可怜。 王如衣在这时候是怎么样也不想说话的,她不过就是来刷刷存在感、顺便看看有什么好机会罢了,因此这会儿对冯芷榕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倒是靖王看得女孩子哭哭啼啼、着实厌烦,尤其方才范长安狠狠地瞪着冯芷榕的模样他可没错过,因此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径自站了起来── 清河王与卢飞劲看得靖王站起身来,自也是没再坐着。 范长安觉得自己的眼泪博得了靖王的注意,以为靖王“回心转意”,因此心头又是一喜、脚步一挪想更加靠近靖王,却不料靖王的武功身法好,范长安竟是连他的衣角也没沾到,便看着靖王走到冯芷榕身侧,以略带命令的语气道:“陪本王走走。” 冯芷榕自是乐意,只是答应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跟着靖王离去。 范长安看得傻眼,想也不想便要追上去,却被卢飞劲飞快地身形一闪,将她给生生地挡下。那副铁面孔范长安也曾瞧过、是不敢冒犯的,于是当下便也只能干跺脚道:“卢校尉,别挡我的路!我要去找渊哥哥!” 卢飞劲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成日净耍着花痴的女孩子,自也是没客气道:“王爷并未邀请你。” 清河王看着摇了摇头,已经不知道从哪边招来了两名内侍、四名宫婢,吩咐道:“这位小姐方才身子不爽,劳烦二位公公把她带回家去。”说罢,又亮出了自己的腰牌示意身分。 两名内侍又与四名宫婢低声应是,便是略微强硬地簇拥着心有不甘的范长安离开,而范长安还在那头“渊哥哥”地叫了几句,这才恨恨地见着靖王与自己的“情敌”冯芷榕走远,心有不甘地离去。 清河王一睨桌上的荷包、也没管着,又维持风度地朝着王如衣道:“这位小姐若要在这亭子继续待着,本王便先行一步了。” 清河王没少听过冯芷榕说起安秀宫的事情,自也是对这满腹心思的小姑娘不喜,只是那毕竟也是小姑娘家之间的恩恩怨怨、着实与他无关,因此也只是淡淡地画下了一条无形的界线,这才与卢飞劲一同离去。 王如衣不笨,自是知道清河王没想搭理自己,便也只在后头喊道:“王如衣恭送王爷。”一方面也怀藏着小心思说出了自个儿的名字,另一方面也算是尽足了礼数。 这会,王如衣也没急着再去找其他人,而是一屁股坐在靖王方离开的座位上思考着。 这靖王看起来的确可怕、便连对着素有渊源的范长安也都如此不假辞色,看来真不是个好相处的对象,而那清河王──王如衣皱着眉头想道,他倒也不是不行,但比起靖王的直接而严厉,清河王那般淡漠虽然看起来温和许多、却是暗暗地替两人画下了一条无可接近的线。 王如衣又想着冯芷榕一点儿也不怕靖王的模样,又揣摩着她方才表现的神情,这才得了一个结论:靖王并不是不近人情,而是不喜欢范长安那种投怀送抱的女子! 对!就是这样! 看看冯芷榕,小小年纪、矮不隆冬的,但是说话总是直言不讳、样貌也没见得她逢迎讨好,就算面对靖王也没有小女儿的心思,简单来说就是父亲常常挂在嘴上的,那就是一个大方的女子、真正的大家闺秀! 王如衣别的不会、就会学人,学到也曾有几位有名的先生夸着她呢! 王如衣这会可从心里升起了莫名的自信,她觉得冯芷榕能做得到、自己也能做得到! 况且那靖王的脸蛋也长得挺好看呢,虽是上过战场的、但那线条轮廓却比一旁的卢飞劲还要柔和些许、又比从外表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的清河王刚毅许多,是个气宇轩昂、英姿挺拔的男子。 王如衣就算再怎么样也是个年轻的姑娘,而年方十四的她又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竟是这么想呀想的,竟是芳心暗许。 这才自顾自地娇羞了一会儿,目光便落在落在眼前桌上的那只青莲色荷包上头── 她原本与范长安的关系也就是一般般、不好也不坏,只是因为善于逢迎、让那心高气傲的范长安愿意与她走到一块儿、不计文武之隔,但既然王如衣喜欢上了靖王,那与范长安便是情敌了。 王如衣看着那绣工精美的荷包可是越看越吃味儿,于是便想也没想地拿着荷包想要拆散,但这手才要扯着袋口将那精细的针黹给扯散,心里头却悄悄地升起了一个坏主意,便也松了手、将那荷包放在手上把玩。 玩弄了好一会儿,便是瞇起她那双曾被许多人称过好看的燕眼站起身来,将那青莲色的荷包给别上了腰间、大摇大摆地离开亭子。 第149章 跟本王去个地方 眼看,这中秋宫宴已过了一半的时间,自臣僚与女眷们被放到光正园后已过了一个时辰有余,冯芷榕的任务早是在开头便已告一段落、闲着没事干,而靖王这时却是带着她四处走绕、还引了不少讶异的目光。 那小丫头是谁? 是个不怕死的? 冯芷榕感受着周遭的氛围、只觉得有些无奈,却也心甘情愿地跟着靖王走着。便是因为觉得自己方才吃味儿太过、想给点补偿,另一方面也是单纯地喜欢与靖王待在一起。 靖王在众目睽睽下并未曾开口,两人便这么走着走着、竟是绕到了光正园门口,又在靖王的领路之下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走出园子后,除了少许的宫人们以外、便再也没看见其他人,而冯芷榕也才在这时开口道:“你就这么把我拐带出门可好?” 靖王道:“怎么,不喜欢?”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装着模样道:“我不喜欢也没法子,谁让你是王爷、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呢。” 靖王知道她在说笑,便也顺口说道:“要不,我不劫持你、让你回去可好?” 冯芷榕这回可没再掩饰自己的心情,面上一脸嫌弃表露无遗:“才不要,里头闷死了,看着心里还有气。”说着,又想到了范长安。 “我以为你很成熟,却想不到是这么会吃味的人。” 冯芷榕瞪了靖王一眼,赌气也似地说道:“我不成熟,而且还是个醋坛子!眼里也容不下任何人,所以若是未来你想要跟外头那些个男人一样纳妾、纳通房可得先与我知会一声,我再看看要与你合离或者你休了我,把我发放边疆任我自生自灭也好,总之我眼里容不下沙。” 靖王听着冯芷榕的话,不禁皱起眉头:“你怎么总往偏处想?” 冯芷榕也觉得自己口气不好,便缓了语气道:“那个女人所经过的一切,我不会任自己重蹈覆辙。”冯芷榕指的是自己的梦境,而过去自己的情伤她也将其编造成一个有家世的女子被负心郎骗取身家的故事。 靖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本王对那些庸脂俗粉没有兴趣,你大可放心。” “意思是国色天香、气质好的女子就可以咯?”冯芷榕自顾自地随口说着,倒也不是生气了,而是偏近于一种就事论事──但还多少带着酸味儿的话:“我知道有些女子真心是好的、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可以挑错,像是那钦天监刘主簿的女儿刘养心便是个气质高雅的女子,而那赵明韵也是大大方方的大家闺秀。若是有那样符合位分的女子呢?便能成?” 靖王没有直接回答冯芷榕的问题,反是问道:“要如何你才愿意信我?” 冯芷榕停下了脚步,想了又想,这才看着靖王说道:“口说无凭,我要你用一生来证明。”说着,又补了一句:“而我冯芷榕也会用一生来爱你。” 靖王看着冯芷榕许久,终究是开口说道:“好,我卫名渊愿用一生证明,卫名渊身边的女人永远只有你一个。” “无论境遇顺逆、贫病或康健……”冯芷榕停了一会儿,想起的是曾经看过的结婚誓词:“相亲相爱、相偕而行、至死不渝?” 靖王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次冯芷榕的话,这才坚定地对冯芷榕说道:“至死不渝。” 冯芷榕听着靖王的话,一时半刻有些感动,竟是不一会儿便泪水盈眶。她抬起手想用袖子将快落下来的泪水给吸干,却不料靖王主动伸手替她擦泪。“我从前最讨厌看着女子总是哭哭啼啼的、好不烦人。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你这般却很是喜欢。” “喜欢?”冯芷榕失笑道:“哪有人喜欢自己的女人哭的,那不是折腾人吗?” 女人?还是自己的女人? 这小娃娃究竟以为自己多成熟? 想到了这里,靖王不住勾起嘴角,道:“但你方才的样子很是好看。” 冯芷榕脸一红,道:“怎么这么没正经了,你别忘……” “我没忘,你才十岁。”靖王停了一会儿,又道:“父皇与母后可是差了十四岁,母后依旧是等成了缪王妃、最后还帮着父皇登上了皇位。”靖王的言下之意便是,就算现在冯芷榕才十岁,但他可以等、等到冯芷榕变成大人。 然则冯芷榕听着靖王的话、联想出去的可是另一回事,只见她抿着嘴唇,看着靖王一会儿,又是犹疑地道:“那……我有个恐怕是踰越的问题想问你,你不与我说也没关系……你……对那个位置可有兴趣?” 靖王深深地看着冯芷榕好一会儿,这才道:“你呢?” 冯芷榕看着靖王的眼睛,百般地怀疑与探究,然则靖王的眼底所透露出来的讯息却是无比清晰──那便是他只是认真地在等待着自己的回复。 良久,冯芷榕终于叹了口气,道:“我没有,你知道我怕麻烦。”冯芷榕这话可说得诚心──然则事实上,她想说的是“绝对不想”之类的语句,然则她考虑更多的便是──万一有哪天靖王不得不去争、去抢的时候,自己的这句话会不会害了他? 冯芷榕有些担心地看着靖王,而后者只是静了一会儿,就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才道:“好。” 说着,便又带着冯芷榕继续在这偌大的皇城中走着。 冯芷榕没再说话,便这么随着靖王走着。 她不认得皇城的路,因此也就是一面跟着、一面记着,这一时半会儿加上稍早的宫宴下来,她的脑子只觉得发胀。包含那些大臣与女眷们的脸孔和名字,还有他们所透露出来的讯息──冯芷榕全把这当作剧本给硬记了下来。 饶是她记忆力再好,在短时间内要消化大量信息并且重新筛选还真是令她感到头痛,而这倒是巧,反正靖王也不说话、自己也乐于分神整理脑中的信息、一面散步。 冯芷榕打着是这个主意,靖王走、她就跟着走,靖王转个弯儿、她也能顺利地跟着转弯儿。直到最后,他们来到一座偌大的宫殿门口,这才让冯芷榕回过神来。 第150章 皇帝与齐王 “这里是?”冯芷榕远远地看着正殿上的牌匾,上头写着“通明殿”三个大字,很是气派。 靖王许是知道冯芷榕方才一路都在出神儿,也是主动开口解释道:“这是通明殿,一般是用来召见重臣议事的地方,寻常宴会时是不开的。” 冯芷榕听出了靖王语句中的意思:“寻常宴会时不开、那今日呢?” 靖王道:“今日父皇趁早溜了,肯定与母后在里头谈天。” 冯芷榕听了吓了好大一跳,紧揪着靖王的袖子道:“你、你……不会是要带我进去吧?”而且稍早在光正园时,她可还记得卢为峥老将军拉着祖父冯旭过去、还找了钦天监监正荀冕,听说那气冠三军、甚至能斩杀自己无道手足于先帝前的齐王也在…… 只见靖王勾起了嘴角道:“你怕了?” “不是那种怕……”冯芷榕兀自在心中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你也别误会,这不是我真不敢进去,而是、而是……” 靖王很有耐心地等着:“而是什么?” 冯芷榕怂道:“这、有点像是……见公婆的感觉……”说着,那张略嫌苍白的脸蛋儿便又红了起来。 靖王听了失笑,又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地一敲冯芷榕的脑袋:“你的脑袋瓜子里怎么净是那些东西?” “这毕竟是迟早都要面对的人生大事嘛!从小听着,就都给记起来了!”冯芷榕噘了噘嘴,道:“倒是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靖王的心思藏得深,也没与冯芷榕明说,只是道:“若我不告诉你,你可愿意与我一道进去?” 冯芷榕不假思索:“你若要带着我,尽管领路。” 靖王牵起了微笑,又是轻轻地拍了拍冯芷榕的头,这才与她一道走向通明殿内。 通明殿十分宽阔。 若从外观看起来,则是仅次于每日早朝的朝堂广齐殿与召见国外使臣的康正殿,是整个大烨皇城当中第三大的宫殿。而这三座宫殿都在同一纵轴上、坐北朝南,同时也是大烨皇宫外院处的精神重心所在。 每日早朝时,百官与皇帝都会在进入皇城以后第一眼所看见的广齐殿早朝,下朝以后、便各自分散到皇宫门口左右的学士殿内办事,而当日所需研议的重大国务便往后到位于广齐殿与康正殿中间的通明殿研议。 由于是皇帝与重臣议事的地方,这儿的桌椅摆设得较多,不若早朝的广齐殿需得留下大片的空旷处给百官日日罚站至少两个时辰。 通明殿门口有八位英姿挺拔的禁卫守着,踏进门坎以后还有四名年轻力壮的内侍候着。他们都是识得靖王的,看见靖王带着一个小丫头进殿,竟也是没说什么、直接放人过关。 通明殿内的主室没有人,倒是偏侧的一个房间隐隐约约有着声响。 靖王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而冯芷榕只落后他一步之遥。 当靖王走到了房门口时,又看见两名内侍在外头守着。靖王这回主动停下了脚步,而其中一名内侍也只是上前躬身行了个礼便转身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又转出来道:“皇上只让姑娘进去。” “当真?” 那名内侍答道:“皇上说,若是靖王这么问了,就好自为之。” 靖王皱了下眉,又对着冯芷榕道:“不理他,我们进去。” “真不要紧?”冯芷榕不知道皇帝的脾性,脸上的表情倒是有些担心:“我不想让你为难。” “不为难。”靖王如此说着,又问内侍道:“卢将军与冯柱国可离开了?” 那名内侍答道:“里头只剩下皇上、娘娘与齐王三人。” 靖王点了点头,又对着冯芷榕说道:“一会儿我进去不说话便成了,剩下还得看你。”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绝不给你丢脸。” “别提什么丢不丢脸的,我们进去便是。”靖王看了冯芷榕一眼,又用眼神宽慰了她一眼,便迈入了房内。而冯芷榕跟在后头三步远,展现出自己面见外人的模样。 冯芷榕略微低着头,没看着前头有些什么人,只是注意维持着自己基本的礼数。只听着前头靖王跪也没跪地,只是开口道:“父皇、母后、伯父,名渊来了。” 而自己也就随着靖王的声音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并没有出声。直到靖王落于自己眼前的影子闪了开后,这才拜伏下身子说道:“臣女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拜见王爷千岁。” 这些礼仪是每个官家女子都得学习的,而冯芷榕在安秀宫中也没少复习过,因此表现地很是得体。 “平身,起来吧!” 一会儿后,冯芷榕只听得头上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知道这时会说话的只可能是皇帝,却也因为心里觉得方才那段短时间的静默很是奇怪,于是转念一想,便是答道:“臣女谢恩。”又是蓄意停了一会儿,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则这时却听到另外一道男声放肆地大笑着,简直是声如洪钟、震耳欲聋,那声音道:“朗老三!你输了!” 原本的那道男声不服气道:“昊老七,你都当皇帝当了几年了!还喜欢玩这把戏!”想来,原本声音的主人便是齐王。 “这把戏老子可玩不腻!”皇帝又是大笑一阵,道:“但是没上当的就只有这个丫头!你你你──朗老三,从前你从我那骗去的陈年醉九春可得还我双倍!”醉九春是当朝大烨名酒,传闻有一名隐士喝了醉九春、直酣睡上整整九年!而上好的醉九春也就只有皇室才藏有,放眼大烨前几位皇帝就连一坛醉九春要拿到宫宴上分享都舍不得,也就只有祭天、祭祖时才会开上那么几坛。 齐王的声音明显是在赌气:“喝光了!不赔!” 皇帝听了可不干了:“喝!喝你个王八蛋!那可是全大烨仅存的整整一百坛百年老酒!你怎么能喝光!” “老子喝了一半!剩下一半没拿稳,全给砸地上喂给齐王府的野草,你若要,老子亲手拔草给你当下酒菜!” “老子是皇帝,你给老子吃草?” “怎么,老子是你的亲哥哥,就不能塞你这破皇帝一嘴草?” 第151章 意想不到的皇后 这两个中年人在冯芷榕眼前闹腾得欢,两人一来一往谁也不相让。冯芷榕听得当下便明白那皇帝是在玩什么把戏,这不禁令她咋舌──身为一国皇帝,有这么整人的? 而且,和自己的兄长吵起架来……呃,该怎么说呢?总觉得逗,没个正经,活像是市井间小家小户里头的斗嘴。 两人又是吵了一阵,便听得皇后的声音喝道:“够了!你们两个老家伙再吵,本宫今日就开太庙让你们给那个破爹跪去!” 冯芷榕没看见皇帝与齐王的神情,但却也感觉到这两家伙……呃,这两位天底下权位最高的贵人似乎双双倒抽一口气,而后才听得皇帝说道:“云衣,我不闹了,行吗?”要他给那个想取他性命的破爹跪?没可能! 皇后没搭理他,转而问着齐王:“老三,那你呢?” 齐王佯咳了声:“弟媳,本王……不,为兄本来就不会与作弟弟的一般计较。”齐王面对自己那破爹的立场自然也与皇帝相同──两人除了每年重大的祭祖节日对外做做样子外,对于自己的父皇可几乎没存几分情分了。 皇后又是哼了哼声,道:“你们两个成日除了吵架、就是会吓唬人,这可好,给你们踢着铁板子了吧!天底下第一个不受你们吓唬的人出现了,本宫可乐着很!” 冯芷榕听着皇后的话,皇后的声音依然如印象中一般温润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比起先前第一次听见时还要相差个十万八千里──从前是威严、压得令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但现在却像是……怎么说呢!如今冯芷榕已经完全觉得自己身在民家、听着一家子吵吵闹闹的,好不温馨。 只听得皇帝佯咳了声,道:“朕毕竟也是个皇帝,也是想知道臣工们的脑袋好不好使。” 皇后哼了哼声,没再说话。 齐王也是跟着哼了哼声,留着皇帝一个人唱独角戏。 皇帝一时半会儿总觉得尴尬,又将视线投向了晾在一旁的靖王,见靖王一副不顾不管的模样,才想起方才自己为了卖弄些气氛而叫自己最为疼爱的儿子“好自为之”,这才悻悻然地收回了视线、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向在场当中唯一还可能卖给自己面子的冯芷榕身上。 “丫头,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冯芷榕依言抬头,但眼睛仍依照规矩看着地板。 “冯家教得好女儿,聪慧、又处变不惊。”皇帝停了一会儿,这话也说不下去了,便是转头问着靖王道:“渊儿,你带着她来做什么?” 靖王微微别过了头、没搭理自己的父亲。 皇帝觉得尴尬,道:“不是让你好自为之吗?好自为之的意思你可懂了?” 齐王咧了咧嘴,忍不住出言讽刺道:“昊老七,我与渊侄儿都是军人,自是比你这种长袖善舞的人更加重视信诺,他既然应承了你的威胁、便不会再多说一句好的。” 皇帝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兄长一眼,决定转而讨好自己的皇后:“云衣啊,你也知道我最疼的便是你和你所出的那双儿女,就帮帮为夫的说话如何?” “好啊,帮你说话也不是不行。”皇后站起身来,身上的饰品光芒闪耀,衬托着她那一身华服,有如曦轩灼烁、很是好看。 皇帝彷佛拉到了救命稻草,便是道:“帮我开了这局,我应你一件事!” 皇后以瞧不起的眼光看着皇帝,而皇帝赶忙加码:“三件!就三件,再多的话我消化不了!” “行!就三件!” 只见皇后挪动了自己的步伐,走到了冯芷榕身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又走到了房门口,说了声:“话。……好了!本宫说完了、也乏了,不必相送。”说着,便径自离开。 冯芷榕听了只觉得内心无比地挣扎。 这当真是皇后吗?还是披着皇后皮的……流氓?这么简单就抢到了皇帝的三项承诺,而且连本钱都不需要出? 不愧是共患难过来的妻子,在当年与风飘摇的缪王府内能够生存下来、还帮着当年的缪王干下不少大事的女人果真不简单! 冯芷榕暗暗地佩服着,这才听得齐王道:“昊老七,你别瞧弟媳这般,她可是给足了你提示!”说着,便是看了看冯芷榕,意思是要皇帝讨好这十岁多的丫头。 皇帝倒是不笨,听了齐王的话,脑子转了转,便决定讨好冯芷榕:“丫头,方才的场面你也瞧见啦!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爱看什么就看什么,成吗?”说着,堂堂一国之君竟还有与十岁的小娃儿商量的意味。 冯芷榕低下了头,道:“回禀陛下,臣女不敢。” 皇帝略微粗糙的嗓音这会儿十足十地像是在哄小孩一般轻柔:“为什么啊?” “回禀陛下,方才乃陛下的家务事、臣女不应搀和。”言下之意,方才皇后的“暗示”也不算数,自己做为皇帝只该板起自己应有的威严便好。 皇帝的话听起来却是有些不开心:“但是你不应朕,朕的儿子就不理他爹。”一面说着,竟还有撒娇耍赖的意思在。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总算将笑意给忍住,又道:“回禀陛下,王爷他……”说着,心里头升起了恶作剧的想法,便是转了话题道:“王爷或许只是觉得别扭,又没能像陛下一般大度,懂得见好就收。” “冯芷榕,”果不其然,传来的是靖王的声音。只看得靖王走到了冯芷榕身边、一弹她的额头,道:“父皇私底下爱闹腾已经是常态,你方才也瞧见了,怎么现在吃里扒外了?” 冯芷榕没敢看皇帝与齐王,对于这靖王她可是很乐意看的:“我方才都低着头、哪里瞧见了?况且我也没吃过你什么……按理来说冯家养我,拿的是朝廷俸禄、也算是陛下那儿来的……纵是再往前推一些、也是从百姓那儿征来的税收,所以……我也没算吃里扒外啊!”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又对他眨了眨眼,调皮的模样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他面前。 第152章 文武和睦 靖王瞪了冯芷榕一眼,才要说些什么,便听得皇帝大笑道:“好!就是这个模样!”皇帝笑完了,又道:“你这娃儿跟冯旭那老头儿一样,样样都好、就是没胆子!朕就对冯旭说,全天下人的谨慎都担当在你们冯家上头了,无趣!但想不到冯家却出了这么一个娃儿,能说善道的,朕很是喜欢!” “臣女惶恐,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口舌。” 皇帝开心着,又道:“朕不会吃人,你怎么对朕那儿子、就怎么对朕,如何?” 冯芷榕晓得皇帝心情好,却也谨守自己的分际道:“回禀陛下,就算这是陛下给与臣女君臣之间的恩典,也还有一层长幼尊卑的伦常,臣女是万万不敢以对待王爷的模样对待陛下的。” 皇帝沉吟了声,道:“也对,那就……你怎么对冯政道的、就怎么对朕,朕横竖也是你父亲那一辈的,这样便成!” “谢陛下恩典。”冯芷榕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道:“那……臣女不客气了?” “嗯?” 冯芷榕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向皇帝,道:“陛下,臣女向来会直视父亲的,望陛下包容。” 皇帝点了点头,道:“这便是朕所希望的,但……平时,你是怎么面对朕那儿子的?听皇后说,你们可是在宫中胡混一个多月了!……噢对,连着朕那破哥哥的好侄儿卫名清日日都要在那儿混上半天?” 冯芷榕听了不住一愣,明明他们都是在做正经事──不是读书、便是研议军机,怎么好像被说得有些……不堪入耳? 而且那齐王听着皇帝的问题,那原本就投向冯芷榕的视线也认真了起来。 冯芷榕本是不该在皇帝问话的时候看向靖王,但她仍不讳地将无辜的眼神投向靖王一会儿,这才对着皇帝说道:“陛下,臣女与王爷是平辈、平日便以平辈的模样相处。” “就这么叫他王爷?”皇帝似乎觉得很是无趣:“这小子还年轻、就想当爷,没门!”说着,又像是要赌气的模样。 冯芷榕才没那心情想着这皇帝究竟是更年期发作还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怎么就这么孩子气,只是回答道:“陛下,平日臣女与靖王互以你我相称。靖王虽因身为王爷而有这样的尊称,但陛下毕竟还是靖王的阿爷,臣女往后在陛下面前还是该叫靖王为靖王,不叫王爷了。” “这小丫头倒是会绕口令!”皇帝给冯芷榕逗得乐了,便向冯芷榕招招手,指着一旁的位置道:“来,丫头,坐下!” “多谢陛下赐座。”冯芷榕嘴上说着的话是客气了,但行为上却是很干脆地依照皇帝的指示坐了下来,她瞧着皇帝的转变,想着或许这话题又要变了。 只见皇帝一眼也没看向靖王,便是挥了挥手道:“臭小子,去里头拿那几张纸来。” 靖王听了可没好脸色,怎么在别人面前把他当奴才使唤?但还是乖乖绕到了房间的隔间里头去,不一会儿便取出了几张纸来摆在一旁的桌面上。 冯芷榕没敢大剌剌地盯着看,余光中似乎看到了些图样。 皇帝也站了起来指了指上头的图纸道:“丫头,来看看!” 冯芷榕听了皇帝的指示,跳下了椅子看着桌上的图纸,其中一张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另一张则是简单的大烨北疆国界。 冯芷榕快速地读着上头的文字,不一会儿便露出了些许困惑的表情──上头分明是前些日子与清河王整理出来的信息,然则描述却更为详细、也有许多推测被推翻,眼下俨然成了一纸可信度极高的情报。 “朕这老六那日拿来了三张纸、上头是你写的文字,由于事关北国、便也找来了朗……齐王一同研讨,这才把宫中的陈年史料给对上了,对这六年前的事情也有了眉目。”皇帝消停了会儿,又道:“朕不像自己的笨儿子,不怀疑你怎么学上北方的语言,就问你现在这些事情你怎么看?”说着,又把垫在最下方的一张纸给抽了上来搭上去。 冯芷榕知道皇帝说的或许是客套话,合着是在考自己呢?便也凝起了心神、心无旁鹜地读了那张纸上的文字。 上头写的东西可让冯芷榕震撼,文字上头明明白白地写着范老将军可能曾经通敌叛国──连着杨栋一起! 冯芷榕的眉头皱了起来,又自作主张地看着方才第一张看见的纸上文字,上头写着杉沙人被鲜托王喀斯达威胁要给大烨添乱,正巧范老将军带着靖王北上的消息被传了出去、便有了那天夜里的刺杀。 ──而杨栋则是想办法传递消息与调动边防的人。 冯芷榕想了许久,这才摇了摇头,道:“死无对证……陛下,恕臣女直言,这样的推论若为真,那么北方的戍守将士们恐怕都大大没了脸面。”她这话说得客气,但言下之意便是这样的机率微乎其微。 “那么,你那日的推测可有证据?” 冯芷榕想了想,道:“目前唯一可靠的线索便是杉沙王的子孙曾在范老将军麾下学习的事情,或许因此能够瞧见什么漏洞。杨栋那时只是个小小的经历、算是个文官,军中文武本来就相处不睦、可以相互制衡,因此当年若是杨栋真有做什么手脚、其余的武人第一个肯定得将他端了,但几年下来不但没有、反而还步步高升。” 久未发话的齐王点了点头,道:“那时确实没人对杨栋置喙。” 皇帝哼了哼声,道:“朕好歹是个皇帝,就算知道他升官快得出奇,在查不出猫溺、又是回回有大功的状况下,就算想阻止也没法子!” 冯芷榕听出了些端倪:“敢问陛下,杨右都督可建了什么大功?” “不就意外发现了北国来犯的征候、让军队早有准备──但这也只是其一。”皇帝数着杨栋的功绩数得可熟悉:“接下来每回都能截得鲜托的探子,还能顺利地回收在北方诸国的情报,原本北方那些没用的家伙们也渐渐服气了!后来竟是连名推举他!”皇帝气呼呼的,但这也难怪,原本应该相互监视的文武官之间竟然开始走到了一条在线,虽然对上阵杀敌是好事、但对朝廷中央的控制权却不怎么好。 第153章 皇帝的心计 冯芷榕听着皇帝这么一说,就想通了。她在脑中想了个比方,道:“陛下,假设有一座城池的城主想抓走私贩子,于是将城墙东南西北四道大门都设了非常严格的门禁,都有官吏盘查,那这走私还成吗?” 皇帝没想到冯芷榕会与他这么说话,只是一愣,道:“自然不成,这走私贩子也抓不着、恐怕也该弃了这座城另寻他处做生意。” 冯芷榕又道:“但若这城池不止四道门,还有其他平常不显眼的小门呢?像是河道、暗道等等?” 皇帝摇了摇头,道:“身为一城之主,不可能连这种地方都防范不着,否则他也就算失格了。” “这就是了。”冯芷榕微微地勾起了嘴角,道:“走私贩子自也是知道,但偏偏城主特意留了那个缺口佯作没察觉,而贩子若想赚钱、就不得不钻那个漏洞,还偏得钻上没人巡守的空子,此乃诱敌之计。” 皇帝点了点头:“杨栋果然留了一手。” “清河王与我说过,北方的那座城池固若金汤、要翻墙是不可能的,但我却看过书上说那儿的地形还捱着一座小山丘作为天然屏障。虽然城墙是接上去了、看起来难以翻越,但只要是天然的障壁、便可能有漏洞,又或者比起一个砖头、一个砖头堆砌起来的石墙还要更加容易被越过。” 靖王开口提醒:“那种地方必有巡守,你说的不成立。” “所以,只要其他地方有什么动静、就能暂时地引走人啦?”冯芷榕停了一会儿,寻了个成语说道:“声东击西亦是兵法之一,况且北方本来局势便紧张,若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绕过去看看也是会有的,反正白跑一趟的话、也就回到原本的巡守路线便成了。” 靖王喃喃道:“按理来说,这应当要有纪录……” 皇帝跟着皱了眉:“杨栋当时是经历,这些纪录一般也会核查后上报给兵部,但那些破纸朕也亲自翻了许多次,一点儿也没写上。” 冯芷榕想起靖王曾与她说杨栋从前是个胆小怕事的文官,或许便因为当晚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而没敢将这巡守稍有异状的事情给写上去? 但若真是如此、便是玩忽职守,加上当晚的确有大事,若是诚实上报也就罢了,但上头彻查多年,杨栋依然守口如瓶,这罪名可就着实不轻了。 冯芷榕不主动说出来、便是因为此事兹事体大,加上若真是如此、也只需要寻个由头把杨栋的实权给摘了便好,毕竟后来他建功的事迹一笔一笔可是确实的,或许能算将功补过。而当年的事件若真是由此造成,这“心病”的核心也就算是暂且解除了、不算太大的坏事。 然则冯芷榕如此想着,在场的其他三个男人可不这么想。尤其齐王便是完整地推测出方才冯芷榕脑中所推敲的一切道:“杨栋肯定是玩忽职守,独漏那夜巡防的变动,这才让我们查了数年都找不出缘由。” 靖王也点了点头,但却没说什么。而皇帝倒是一拍桌,道:“就算后来他如此勤勉、将功补过也没用!可不知道我们几个这几年白了头发、费尽心思,竟是在做白工!” 冯芷榕被这冷不防的拍桌声给吓到,这也让靖王露出了些许不满:“父皇若要如此激动,我便把芷榕先带走、免得你吓着人。” 皇帝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道:“休想!” 靖王没说什么,只是站到了冯芷榕身旁,算是替她壮一壮胆子。 “老子养你二十一年白养了!”皇帝嘟囔了一会儿,又道:“丫头,别靠朕那破儿子太近,他手下可杀了不少人、还包括好些个小姑娘!” 冯芷榕嘴角抽了抽,又抬头看向靖王,而靖王也无奈地解释道:“都是你不待见的人物。” 冯芷榕听着又是点了点头,并没说些什么。 皇帝见自己的“离间计”没能成功,也只好悻悻然地将话题转到了下一处去。“丫头,那么那个姓范的一家子呢?你是怎么想的?你方才说了死无对证,但这范家……几年来也没建功立业,霸占着那个位置也不好。” 冯芷榕想了想,道:“陛下,若只是因为没有建树或许能归于他们职守范围内还算太平的缘故,若是平日玩忽职守、应当也有规矩可以管教,这等臣女不能回答。”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道:“他们家──除了死去的老范以外,当真还没什么中用的东西,朕想腾个位置给人啊……” 冯芷榕知道这时也没自己的事情了,便向靖王递了递眼色。靖王自是知道冯芷榕的意思,只道:“父皇,今日我带芷榕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让她伤脑筋的。” 皇帝瞪着自己的儿子道:“你是带她来让朕看的,朕看完了想问点问题不行吗?这里可是通明殿!”意思就是,这里是与众臣商讨国务的地方,自然就该商讨国务。 靖王道:“冯芷榕也才十岁,就算她再怎么聪明,这等国务也不应与她商讨。” “喔,你说的是她没位分是吧?”皇帝又是白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道:“那朕就传个旨意下去,提早册封她为靖王妃,朕的儿媳绝顶聪明!跟自己的儿媳谈论国务也不算什么!” 冯芷榕颤了一下,虽然这句话听来是赌气的意思,但若当真传了出去,恐怕从此以后靖王身边与冯府都没能安宁。 靖王毕竟还有皇子的身分庇佑、了不起多吓几个不长眼的便是,而冯府的话可就当真难办了──自己还得有五年才及笄成人、又是家中最年幼的人物,就算拥有靖王妃的身分、怎么样也无法站到第一线替众人挡刀枪。 第154章 逻辑缜密 靖王听了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提醒道:“父皇,母后会生气。”冯家毕竟也是当今皇后外祖的家族,当年迟迟没公开订亲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皇后插手想保护冯家的关系。 老皇帝听了打了个哆嗦,道:“当朕没说。” 靖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趁着今日中秋公宴,儿臣本想着父皇自从前些日子看了北方的军机,今早又看了芷榕拟下的书信、直嚷着要见她一面,这才尽点孝心把她从光正园劫了出来、却不想让她如此为难。” 冯芷榕听了白了靖王一眼,原来这是算计好的? “有了媳妇儿就不要爹了。”皇帝又是嘟囔了一会儿,便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桌面上的几张纸上,而齐王则是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冯芷榕。 靖王自也是感受到了齐王看着冯芷榕的视线,便道:“伯父可有疑问?” 齐王点了点头,道:“侄媳妇真会鲜托语?” 冯芷榕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毕竟齐王开口可是叫她“侄媳妇”──靖王也感觉到了不对,便是提醒道:“是未来的。” 冯芷榕听了简直要昏倒,这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 身旁的靖王真的是靖王吗?真是那个头两次见面时,稳重、拥有大将之风的靖王?浑身散发着戾气、只有眼底最深处能让人感受到平静的靖王? 为什么现在好像越来越……幽默了? 冯芷榕只觉得有些受不了,便低声说道:“你这样说可不害臊?” 靖王道:“跟你学的。” “没正经。”冯芷榕嗔了一句,想着也不能就这么晾着齐王,便与齐王恭敬地说道:“王爷,芷榕确实会一些鲜托语。” 齐王很上道,没就方才她与靖王的打情骂俏做文章,而是道:“清儿说过,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冯芷榕笑了笑,道:“王爷,芷榕没那个本事。便是日日读书后、再与清河王一道讨论出来的。” 齐王见冯芷榕谦虚,心中虽多了几分好感,但长期在沙场上打滚的他毕竟还是喜欢就事论事,便道:“你别谦虚,本王这十多年来也没少往北方跑,但怎么样都没能像你这般找出那么多端倪来。” 冯芷榕想了想,道:“王爷,芷榕没谦虚,但就只有一个窍门──那便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无论是王爷或者陛下都是与大烨周遭诸国长期打交道的、自然而然心底都会有个底;知晓对方的根柢虽好,但难免也有遇到盲点的时候,这也就是任何事情总需要多一些人讨论的原因吧!” 齐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多些人切磋,总是好的。” 这时皇帝挥了挥手,打断了两人的对谈,又道:“你们别瞎聊,朗老三!你想问什么就问。” “这不正在问了吗?”齐王哼了哼声,又对冯芷榕道:“丫头,你倒是与本王说说,为什么要查六年前的事情得要从快四十年前的鲜托故事查起?” “回禀王爷,当时芷榕并没想这么多,只是把看到的鲜托故事里头较令人好奇的部分挑了出来,想着若能知道一些鲜托的往事,总更能了解鲜托人在想些什么。” “但,六年前杉沙死士的事件很可能是鲜托王逼迫的事情……这也多有人猜晓。” 冯芷榕道:“但芷榕当时却是从头摸起,因此想着事情知道越多便是越好……况且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往后或许那走投无路的杉沙也能成为一枚好棋子。” 皇帝虽然看着桌上的图纸,耳朵可是听得清楚。因此当冯芷榕说出这话时,不只是齐王,连同皇帝与靖王听了眼睛便是一亮,竟是齐道:“说!”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道:“杉沙当年背叛大烨,或许是被利诱、也可能是胁迫,但如今鲜托留了他们作为与羯守的缓冲,多少还算是有利用价值的……而且臣女看了这几年的记载,杉沙的贵族虽然都挟持在鲜托王手里,但也是有不少在沙场上尸骨无存、再无明载的。” 靖王道:“你的意思是,也有不少杉沙贵族没死?”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就算那些失踪了的贵族死透了也好,杉沙与鲜托都是高傲的民族,若要给了他们机会、能不报仇雪恨吗?就像是当年的鲜托王阿庇力只是与大烨暗自签订了和平条约、便被认为是丧权辱国,进而让鲜托的心思更加活跃、打着一雪三十年来耻辱的名号进犯大烨。而杉沙如今被逼得两面不是人,恐怕在邻近的羯守地方就有杉沙人蛰伏着、想藉由羯守那边的势力施压于鲜托。” 冯芷榕说的虽然全是猜测,但也是按着逻辑去想,因此这话说得有理、也让在场其余三人都开始沉思起来。 第155章 皇帝难处理 冯芷榕看着三人沉思,也没打扰,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一面观察着三个人的表情。 这大烨当中最有权力的三个大男人站在一起眉头深锁,倒也是一番风景。 冯芷榕最后则将视线定在靖王脸上,看着他如此模样、很是喜欢,一面也想着自己起初并不觉的靖王特别好看、只有那双眼睛足够迷人,但现在看着、看着,怎么好像觉得这天底下就他最能入眼呢? 业障啊!业障!阿弥陀佛。 冯芷榕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静下心来,毕竟现在可不是什么入迷的好时机。 这阵沉默持续了许久,皇帝终于开口说道:“丫头,你说得对。六年前的事情的确让北方军心不定、民心惶惶,据探子来报、鲜托人本已经厉兵秣马要攻来了,却恰巧他境内的几个部族同时动乱、要喀斯达给个说法、否则便要另举共主,这才让北方平息下来。” 靖王也微微皱起眉道:“喀斯达可是在他们境内被高呼万岁的了,我们本以为那是阿庇力的支持者、但后来查到却不是,只因为最后疲于调查内贼的事件,才将这件事情靠后摆着。” “若本王再年轻个二十岁、身子骨禁受得住北方的风寒,可想亲自披甲将那喀斯达给端了!”齐王哼了哼声,那声音沉得可是要将身旁的事物给吞没,冯芷榕听着,才了解这便是齐王原本给人的感觉,与方才同自己的弟弟拌嘴时的模样全然不同。“老七,这事情交给我,如何?” “交给你?”皇帝听了来回踱步了几趟,道:“你可是知道了这地图可广,不只鲜托那头复杂,便连羯守里头的三个诸侯国全都搅和在一起!你从前待在西方的广萨那头跟如今北方的局面相比可是完全不同!” 齐王听了重重地哼了口气,道:“废话!这些年我可是一直都在盯着的。况且北方现在看惯了卢老头子的把戏,说不准还开始研究起你儿子的兵法,总要有新人来搅搅局!” 皇帝又是皱着眉头,沉默了几个鼻息,这才放轻声音道:“你能成?” 齐王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大放光彩:“就连面对我俩那个破爹,你可曾看我失败过?”齐王当年甚至单枪匹马杀进宫中,砍死了两个对他兵刃相向的兄弟! 皇帝皱着眉头好一会儿,这才下定了决心似地对着靖王说道:“你就把那些个东西换给朗老三。”这话说得简单,却已是将靖王在北方的军权给全权转移了过去。 只见这时靖王正要答应,却听得齐王抬手阻止道:“慢些,我还是得要渊侄儿帮忙!” “你不是说你能成?”皇帝气得吹起自己的胡子:“我刚才可是把那北方的军权给你换过去了,你还要我给换回来?我是皇帝!金口玉言、不能改!” 齐王道:“你别孩子脾气!我这胸中自有乾坤,还得渊儿帮忙才能成!” 皇帝没打算抑住自己的满脸鄙夷:“你都能登天了,还要他帮什么?” 齐王瞪着自己弟弟的模样也是没在客气的:“羯守当中的三个诸侯国线人全都是你儿子的人,我能不要他帮忙吗?” 皇帝听了马上会意过来,接着一点儿也不尴尬地哈哈大笑道:“也对!线人从来只认一个主子!就怕认多了要掉脑袋、给谁卖了都不知道!”毕竟在敌国进行间谍情报作战是个高风险的职务,因此大烨的探子向来都只认一个主子,而那个主子也绝对是皇帝最为信任的人。 齐王听了哼了哼声,道:“也就你脑子不开窍。” 这回皇帝可没在与自己的兄弟斗嘴,而是说道:“好,那朝内那些个啰嗦的交给朕,北方的那些破事就交给你们,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皇帝这话一说,可就摆明着要齐王与靖王二人放开手脚去干,若是国内有任何人想碍事,还有皇帝压着。 靖王看事情到了一个段落,便道:“那父皇可还有事?” “怎么?”皇帝一愣,怎么这儿子突然间问了这么不上道的问题? 靖王牵了牵嘴角:“今日中秋宫宴父皇可开溜超过一个时辰,是该去露露面了。” 皇帝听了可不高兴了:“你管老子溜哪儿去?” 靖王似乎很是习惯自己的父亲耍脾气的模样,又道:“纵使父皇今日不想再与朝臣议政、也不想再往园子里露脸,也该让人去凤华宫知会一声。” 皇帝听得可险些没跳起来:“你可没早些提醒我!你母后最不耐烦枯等了!”说着,又向外头大喊道:“更衣!快给朕更衣!” 外头随即来了四名捧着衣裳的内侍快步走了进来。而皇帝余光看见了冯芷榕,又对着四名内侍道:“等等,你们先出去!” 四名内侍闻言顿了一下,又乖乖地原路退回去。 皇帝牵起了嘴角,哄小孩似地道:“丫头,你可怕朕?” 冯芷榕想抽嘴角,却没敢:“陛下不会吃人,芷榕不怕。”这话也算是借用了皇帝早前哄她的话。 皇帝似乎像是抓住了冯芷榕的语病,乐呵着道:“若是朕会吃人,你就怕了?” 冯芷榕知道皇帝上了当,便也漾起笑容道:“陛下若会吃人,便得不到祖父的尊敬与忠诚,所以芷榕不怕。” “你这丫头可真能说善道!”皇帝笑咪咪地,又说道:“既然你不怕朕,又是如此多才多艺,往后抽点时间来陪朕聊聊天可好?” 没等冯芷榕回话,齐王马上插话道:“丫头可得注意些,若只是说说话倒是还好,但下棋若下赢了他可会掉脑袋的!” 冯芷榕听了身子不住一缩,也忍不住看向一旁坐榻上头小矮桌摆着的一副棋──那副棋明显的黑子儿多上许多,原本便不晓得是谁输了棋,但看齐王这么说来,恐怕输棋的是皇帝。 果然,冯芷榕才这般猜着,皇帝就不开心了:“朗老三,你比老子多活了五年有余,不过就是下赢了几盘棋,得意些什么!” 齐王哼了哼声,还带着狡诈的微笑。 皇帝没搭理他,就重新看向冯芷榕道:“丫头,齐王不正经,你就别理他!朕听说你的鲜托语可溜了,往后每隔几日就替朕读读鲜托那儿的书可好?” 冯芷榕正要答应,但这回说话的换作是靖王:“没门。我这北方的军务得用上她。” 皇帝气得吹胡子:“你媳妇儿整日都在宫中,偶尔借来几个时辰给朕读读书又怎么?总不会没空吧!” 靖王提醒着:“她在安秀宫还有需要学习的事情。” 皇帝仍是不妥协:“那朕给她排个四夷馆的官职!” 靖王摇了摇头,道:“那样不合规矩,况且那些个御史各个都是不让人的,你肯定得听他们叨上一整天。” 第156章 齐王鄙夷 想起那些个喋喋不休的御史,皇帝就头痛!又忍不住哀怨道皇帝这个位置可不好当、一点儿自由也没有,怎么当年那些脑子坏了的兄弟就偏偏要来抢这位置?……说来,这位置给他们也就算了、他也压根儿不想要!那些有毛病的手足们却还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这不才激得他为了自保走上这条路吗? 眼看着皇帝露出哀怨的眼神,冯芷榕也看向了靖王,悄悄地问道:“真的没关系?” 靖王点了点头,又示意着她别说话,冯芷榕知道靖王另有打算,便也乖乖地候在一旁。 许久,皇帝终于妥协道:“要不这样,朕就去凤华宫听!安秀宫的丫头们若是被皇后召见也是可以的!” 靖王道:“父皇如此,会让芷榕在安秀宫里头难办,这传出去了可对冯家不好。”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总不会要朕去那姑娘家家玩游戏的安秀宫内吧!” “若父皇有本事,翻墙进去也行。”靖王勾起了嘴角,道:“或者安秀宫的作息十分固定,要寻了空闲偷跑进去也成。” 皇帝听了嚷道:“你这做儿子的少坑爹!朕让清儿给我念书总行了!护着自己的媳妇儿护得这么紧,也不怕人说话!” “父皇要找芷榕也不是不行,但现在她毕竟还在安秀宫、三年内可是走不开的了。”靖王的话就像是说了一半,而另一半就丢给自个儿的皇帝老子揣摩。 皇帝方才闹腾的时候虽然表现得很不正经,但脑子毕竟是清楚的,便也道:“你当真要替这丫头求事情?” 靖王听了这话也毫无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皇帝与他对视许久,这才说道:“你母亲她可同意?”皇帝的用词上是指“母亲”并非“母后”。 靖王点了点头,道:“母后说全凭儿子作主。” 这话在靖王说来或许是个直述句,但在皇帝的耳朵听来可就是靖王很把自己这个当老子的放在心上,便也满意地笑道:“那好,若是冯老头子没意见,丫头的事情你就尽管作主!” 冯芷榕看着靖王与自己的父亲一人一句的,就像是达成什么协议一般,而自己似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筹码,这也让她忍不住想皱眉。但这一个思考还没想到些什么,却想来了一阵晕眩。 冯芷榕的脚步还是稳的,但也忍不住敛起眼来抵抗那眼前天旋地转的景色。 靖王还正与自己的父亲对视着、尚未发现冯芷榕的不对劲,却是齐王眼尖,率先发现了异样,便是开口问道:“丫头,你怎么了?” 靖王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赶忙扶住冯芷榕,道:“父皇、伯父,时候不早、我得先带她走了。” 皇帝与齐王两兄弟双双皱着眉头,没说些什么,就是皇帝一句“快去”,便由着靖王带着冯芷榕离开。 皇帝看着两人离开后,又唤了声“更衣”,这才让外头候着的四名内侍走进来替自己换一套外衣。 皇帝可不避讳自己的兄弟在场,只是速速地换上了一件新的外衣后,便把内侍们打发走,又对着齐王道:“要一道去光正园吗?” “不去,但可以陪你走一趟。”言下之意,就是要继续陪皇帝说几句话。 皇帝点了点头,与自己的兄长先后踏出了小房间,走出通明殿。 皇帝一面与齐王走着,没管着后头远远落着十五步之远的内侍们正扛着两顶辇跟着──那是大烨宫廷里的规矩,若是与大臣们议事的途中至少得退上十步,而与齐王或皇子们说话时,更得退上十五步之遥、甚至更远。“朗老三,那丫头你看怎么样?” “没怎么样,是个知进退的。” “但是她懂鲜托语!”皇帝皱着眉,道:“这冯家上下也有我们的眼线,冯家可是万万没问题的,但这丫头似乎出生以来就很特别!” 齐王瞪了自己的皇帝弟弟一眼,道:“清儿与渊侄儿都说过,这丫头一心向着大烨、向着渊儿,既然如此只要知道她能帮上我们不就成了。” “不成、不成。”既是现在身为皇帝、又是从当年的缪王府一路重新走回太子之位的太匡帝可不认同:“我们那破爹还在的时候可是不少前车之鉴,处处都不缺咬人的兔子和绵羊!” “所以你也下足了功夫不是吗?”齐王摇了摇头,道:“凡你信任的人府内都得安插好几个探子,若把这些功夫收回些、你每日还能多睡上一个时辰的好觉!” 皇帝很是挣扎:“那日日在缪王府内睡下就怕起不来的日子可多了,这习惯养成了也没能改过来。” 齐王摇了摇头,道:“我还不是日日闭上眼睛就看见家里人吗?我瞧着渊侄儿这些年的模样已与你现在有个七分像、又少不了弟媳妇当年的果决狠戾,他瞧上的人大可放心地给他看着、错不了。” 皇帝眼看着还在挣扎,齐王又补充道:“还有老荀呢!你不是挺信他的?” 提起钦天监的荀监正,皇帝这才稍微释然:“我本是不信命的,但这老头子只要能从天象得到天机,肯定十足十地准!” 齐王点了点头,继续劝道:“你当年给渊侄儿指媳妇时、那丫头也才四岁,也没人信她能变成钦天监说的模样,眼看转眼六年过去了,先前从她那儿来的那些个推论不就证明了老荀所推有理?” “唉,也是。”皇帝又是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停下了脚步道:“方才那俩孩子在,我倒是没问问你,北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齐王也跟着沉吟一会儿道:“那丫头的推测或许不错,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将北方再次搅成一锅粥……冯旭从前就是因此而成名,但如今三十年过去了、也不怕他们长了教训,只消用上别的方法就行。那鲜托王现在也跟咱们一样都是老头子了,就算再厉害、也蹦不上天!” 皇帝点了点头,也没再细问,转而说道:“我看着你就让清儿多与那丫头学学鲜托那边的话,将来若要往前线跑,丫头年纪还小、又是女人,不方便。” 齐王摇了摇头,道:“你这么说不对,那丫头可是荀老头子说的将才!” 皇帝摇了摇头,道:“是不是将才我没敢信,但那丫头才十岁出头,况且……嗳,朗老三,你方才怎么没阻止我?” “怎么,想起来了?”齐王哼了哼声,用着鄙夷的面孔看着自己的弟弟。 第157章 犯花痴 皇帝一拍头,道:“我方才都说了要给自家的儿子作主,意思是渊儿若想带她上战场,我也得由他去!” “你说的,你是天子、金口玉言。”齐王哼了哼声,道:“不过你家媳妇看样子也是不想管的,冯旭又是个听话认份的人,就算内心有计较、也不会忤逆你这个当主子的。” 皇帝摇了摇头,道:“云衣的舅父毕竟是我当年的恩人,我已经让他儿子送死了、也让整个冯家家族折去了泰半的人,可不能再送走他孙女!” “渊侄儿不是如此莽撞的人。”齐王提醒道:“你应该多相信自己的儿子,就算不想信、也得信信荀老头子的话!” “那,你可信荀老头子的话?”皇帝背出了当年钦天监监正荀冕给的其中一段话:“荀老头子说那丫头是个能『匡扶大烨社稷、济拔颠危、威震四疆的出将入相之才!』──但老三,那丫头可是个女儿身!” “你可别忘了,咱们的老祖宗开国元圣皇后也是个能杀敌的将才!” 皇帝对于这句话很是敏感,这厢也有些生气:“但是老子还没说要立太子!” “谁让你立太子?”齐王听着皇帝的语气也跟着生起气来:“就算你想立,渊侄儿他还不要!” “这话晦气,别提!”皇帝瞪了一眼自己的兄长,又道:“那丫头不管再怎么样都是长在眼皮子底下,将来也得安安分分地嫁给渊儿,荀老头子的话是否应验、可还有段时间能瞧!” 齐王知道所谓的立太子与夺嫡之争对于皇帝而言是个伤口,自然也就没继续提起,而是说道:“只要知道这丫头总向着大烨便没事了。” 皇帝点了点头,这才把气缓了过来道:“方才一席谈话便已知道,那丫头不是个坏心眼的,就算落了有心人的手里、也不会闹腾出什么来。那丫头,知分寸。” “我同意。”齐王也跟着点了点头,又像是回味一般地道:“但是,昊老七,那丫头脸色不好。” “那是因为她自己喂了自己毒!”皇帝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渊儿告诉过云衣、这才与我晓得的,竟然要为了探上些可用的情报给自己下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齐王皱上了眉:“有这般心计可是不好。” “好不好,她应当会有分寸。”皇帝一时间没意识到现在竟是换自己帮冯芷榕讲话了:“赵光本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就看看她能查出些什么,就算不能,顶多就是长长记性、学个乖,她年纪还小,这没什么。” 皇帝一面说着,这就停下了脚步,往后头招了招手,而跟在身后的内侍们立刻加紧了脚步扛着辇走了过来。 “我这就往凤华宫去了,今日的事情你有了想法以后再与我说。” 齐王点了点头,便与皇帝道别分开。 乘上了辇,满肚子便盘算起想与自家的儿子卫名清讨论些关于北方的事情,或许还得问问冯芷榕那丫头藏着的秘密…… 冯芷榕这时可羞地想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但怎么样都只能紧紧地将脸埋在靖王的胸膛里。 她已然说了无数次“我可以自己走”,但靖王只是将她抱着,施展轻功几个踏步便翻上宫墙踏出了通明殿,甚至熟门熟路地避开了巡逻的队伍与宫人们的眼线回到安秀宫。 冯芷榕没能好好观察这时代的轻功到底多么厉害,便这么万般羞涩地被抱回了自个儿的谦恭院内。 今日的中秋宫宴可是不能带奴仆的,因此鱼竹和方纯成日便待在院子内扫洗,正当要觉得无聊时,便是见靖王抱着冯芷榕回到院子内。 两人一看冯芷榕被如此抱着,心里也有了底,便赶忙分头去烧热水、备药,而靖王则将她给抱回了房间。 她这才被靖王放到了床榻上,便是扭身站了起来,又是一个晕眩、险些向前栽了跟头。靖王皱了眉头,又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去。“身子都这样了,别闹腾。” “我没闹。”冯芷榕鼓起了略带红晕的脸颊道:“这衣服还没换呢,今日在园子里头堆了些沙尘、不想沾床!”说着便又重新站起身来,这次缓缓地,那晕眩感也好上许多。 靖王只是摇了摇头,便又顺着她的意思扶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身子要紧。” 冯芷榕放软了语气,道:“就是习惯改不了、也不想改。” “你这习惯若是改不了,将来远游可怎么办?” “远游自是能够妥协……”冯芷榕说着,这也回过神来,眼睛一亮道:“你往后愿意带我出去?” 靖王看着冯芷榕的转变不住失笑:“你就那么想往外跑?” 冯芷榕用力地点了点头,道:“你想想,像我这般出身的官家女子平日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出嫁后更是得在家相夫教子,一辈子就在两座宅邸内玩完了,若要是你、可得憋坏。” 靖王听了只是一勾嘴角:“不怕出门吃苦?” 冯芷榕想了想自己前世的日子,无论是在剧团、或者跨足影视拍摄,恶劣到许多演员都无法耐受、叫苦连天的环境她也是一句苦也不喊地熬了过来,而此世她在冯家被养得更好,体质上也比饱受空污过敏原摧残的前世好很多,因此她对自己的精神力还是有点自信的。“不怕。”说着,又俏皮地补了句道:“除了怕你不要我,其他都不怕。” 靖王忍不住摸了摸眼前这十岁娃娃的脑袋,只当哄孩子也似地说道:“待到你再大一些,我就带你出门。” 冯芷榕迫不及待地:“去哪?” “好好等着便是。”靖王见鱼竹与方纯各自端着一盆子搭着毛巾的热水与提着一箱两层的盒子进来,这才说道:“现在先帮你解毒,等你养好了身子、再练上一阵子的武功,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便是。” 冯芷榕原以为她磨着靖王说要习武的事情算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现在靖王却主动把这茬儿给提起,当下心里便盈满感动之情:“你平时军务繁忙,我不会任性。” 靖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笑,看得冯芷榕都痴了。 第158章 剪不断、理还乱01 而一旁的鱼竹与方纯只觉得尴尬,便是由鱼竹轻咳了声,道:“小姐,奴婢们该替您解毒了。” 冯芷榕听了只得尴尬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先前服毒是加在食物内,现在可还是要吃药?” 方纯答道:“小姐所服的『安乐』可是会让中毒的人渐渐地体弱衰亡,如果按照平常的养身食补或者药方,身子反而会因为禁受不住食物或药材的效力而亏空地更快,因此再掺于膳食内可就不适合了。”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打开药箱子,冯芷榕一瞧,发现里头上下两层是两碗熬得挺浓的汤药,其中一碗甚至已经变成膏状。方纯将里头的汤药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摆到桌上,又对冯芷榕解释道:“这两晚药一碗内用、一碗则是要抹在小姐脚底泡进水中的,待到小姐泡脚的同时,奴婢用内力催动小姐体内药性,接着再躺上三日就好。” 冯芷榕道:“接下来来三日都不能动了?” “也不是不能动,但小姐最好就在院子内活动便好、别走太久。” 鱼竹见方纯说了一个段落,又补充道:“小姐,这药又苦又辣,可得忍耐些、别吐出来。” “我又不是孩子……”冯芷榕觉得自己话里有语病:“不是那种怕吃药的孩子。” 方纯见冯芷榕没有疑义,便让冯芷榕先站起来,给椅子转了角度,又对靖王道:“王爷,闺阁中的女子不好让人看见鞋袜褪去的模样,还请王爷回避。” 冯芷榕偏了头,道:“只是脚而已。” 方纯看了冯芷榕一眼,认真地道:“小姐虽然与王爷有婚约,但依然得守着规矩。”言里也没有妥协的意思。 “无妨。” 靖王说着,身体便有了动作。方纯原以为靖王要走,却看得他从怀中抽出了方帕子将自己的眼睛给蒙上,道:“她的毒,由我来解。” 方纯面露难色,又看着鱼竹拉了拉她的袖子,便也妥协、退了几步让开位置。 冯芷榕想着虽然方纯与鱼竹都是靖王府的侍卫,但看得方才的模样,或许方纯也受过皇后之命才是。靖王行事──至少目前为止,看起来都没像瞒着皇帝与皇后的,便连眼线也都大大方方地安插在自己身边,虽然看起来是合家一心的、但再往更里边儿思考也不晓得是好是坏。 然则冯芷榕想归想,这一会她便由鱼竹替她褪去了鞋袜,两只小脚的脚底板被糊满了药膏,又吃下了那又苦又辣的药,这才依着方纯的指示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冯芷榕在调稳鼻息以后,心也自然地静了下来。而后便感受到身后的靖王将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顺着她的风府穴两侧以食指、中指二指点下,而后慢慢地向下划。 她只觉得身体以整条脊骨为中心开始发热,而脚上糊着的药膏也同时辣入了她的涌泉穴,同时间那喝入腹中的药物也辣得她五脏六腑发疼。不一会儿,浑身又开始发冷、不断冒着冷汗,直到靖王的手刷出了尾椎之处、完全离开自己的背部后,身体这才开始又重新以缓慢的速度暖和起来。 鱼竹拿了毛巾替冯芷榕轻轻地擦去了额头上的汗,道:“小姐,若是气息均匀了便可以睁眼。” 冯芷榕又是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睁开了眼睛,道:“这样便好了?”这才张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掉。而身旁除了靖王与鱼竹外,方纯已不晓得跑到哪儿去了。 “先别说话。”靖王接过了鱼竹手中的毛巾,亲自替她擦汗。“外头的事情我会让人打点妥当,这三天你就在这院子内休息、我日日过来便好。”靖王的脸上还蒙着手帕,但却能精准地辨别冯芷榕五官的位置。 冯芷榕看着眼前神色认真的男子,心中原本涌起的感动之情化为一丝丝甜蜜的暖流,令她无法以三言两语形容。 她想着自己不久前还抗拒着自己的情感,却不想眼前早已没了她的退路。 又一会儿,鱼竹已经替冯芷榕擦干了双脚并重新穿上鞋袜,这才又抬了水出去倒。靖王的耳朵灵敏,这也就伸手把蒙在眼前的帕子给揭了下来,坐到了冯芷榕身旁的位置上。 方纯这一会儿又端了壶茶来,亲自替冯芷榕添上了水,道:“这些日子小姐只能喝水、不能碰茶,膳食的部分奴婢也会安排。小姐这水喝完了便能说话,但话还是得少说。” 冯芷榕点了点头,将方纯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靖王看了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便把方纯赶了出去、还让她带上了门,自己则道:“我心里有些事,你且别说话、听我说。” 冯芷榕乖巧地点了点头。 “今日你与父皇所推测的事情或许不假,若是如此,调查杨栋的事情或许就能把他推给父皇的人手。现在难办的可是赵光本那头……”靖王停了一会儿,又道:“今日早上的时候我确信了,他给自己的女儿订了皇亲、将来会是我八弟的景王妃。” 冯芷榕眼睛睁了睁,想起了赵明韵对自己的婚事守口如瓶的事情,想来是先前是没能肯定这婚事能成所以还得保密,但如今靖王说了已然确信,那便是这么回事了。 没等冯芷榕细想与盘算,靖王又继续道:“我那八弟是不服输的,虽然他的母妃庄妃是个知书达礼、恪守本分的人,却是管不动自己的儿子,这才想方设法寻着了赵光本的女儿、借着族亲的关系要结亲,想来是她也认为赵明韵有本事收敛我八弟的心性。” 冯芷榕听了不禁蹙起眉来。 毕竟现在北方内贼的事件在自己手上算是暂告一个段落,而自己剩下的任务便是借着与赵明韵的关系攀上吏部上书府、并依此根源找寻任何关于帮助杨栋升官的蛛丝马迹──换句话说,虽然皇帝让赵光本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却不信任他! 冯芷榕只感到有些棘手。 自己手上的“案子”从查内贼变成查内奸了! 第159章 剪不断、理还乱02 靖王看着冯芷榕的模样,道:“你在想的可是这朝堂之间的关系?” 冯芷榕点了点头,又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 “父皇他对这些事情很是敏感,也忌讳朋党……这是他在缪王府里头给养出来的脾性,你得理解。”靖王看了冯芷榕坦然的表情,知道她能明白,便也继续说道:“我们虽还未能确认杨栋这人是否真有毛病,但这朝堂内或许有人怀藏异心、想捧出几个拔尖儿的让朝廷注意,这才好在私底下有所动作。” 冯芷榕不能说话,因此又是点头表达明白。 依照靖王所言,皇帝──或者靖王想揭开的锅,是个大烨官场内官官相护的锅!而这锅只要开了个边角、恐怕那些个麻烦事便会源源不绝地一环扣着一环给拉出来。 若就从前冯旭说给自己知道的故事,便知道当今大烨主要有着四股势力扭成了一股剪不断、理还乱的绳索── 其一,便是那些大烨开国以降所封的王侯将相──当今大烨贵族并无实权、亦无封地,仅有每年微薄的薪俸和赏赐得以养家餬口,纵使要走恩荫入仕一途也得经过基础考核,也因此多数贵族主要都打着自个儿老家的百年名号营商,又或者藉由与有功名在身的百官联姻互利、助其家业,这当中掐着的便是各个州府一条又一条的经济命脉,进而影响到当地的税收; 其二,便是那些京官。京城的官吏位于大烨的权力中心,除了本身位高权重外、消息来源也十分迅速,若是手脚伸得长一些,与外地势力结合并结盟交换情报,要赚饱银子也不是难事; 其三便是那些天高皇帝远、甚至能成为当地土皇帝的外地官吏,有些是盘据于地方数百年、横跨数个朝代的世家大族,有些则是封疆大吏。这年头信息传播并没有后世方便,也因此加强了他们一手遮天的可能性,若皇帝想维持政权稳固,还得向他们妥协一二、不能严苛地要求他们得如冯家一般干干净净…… 例如冯芷榕母亲娘家的周家便是代代为当地的父母官,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地头蛇!平日若是分位不够的京官到当地办事也都还得瞧瞧他们的脸色,这也是皇帝最不待见的一股势力,但若非他们、又镇不住许多当地的顽劣分子──若是那些地痞流氓们三天两头生事,恐怕百姓们的田不用耕了、生意也甭做了!这影响的可是朝廷税收的根本! 最后也就是那些不与官场沾染却举足轻重的世家大族了。 他们或不与官场沾染、或是如周有韶娘家人一般选择科举走入仕途,在当地经营了数百年的他们在当地德高望重、呼风唤雨,并且也与地方官吏相互制衡,有时候甚至外派的官吏们都还得看他们脸色。 皇帝对他们亦是又爱又恨,爱得是他们能平衡地方势力、恨的是他们亦不借力与朝廷,只是一心“安分守己”、不染俗事,而那样的清高虽不会给朝廷惹麻烦,但当朝廷想要探查些什么而得经过他们时、亦得花费不少力气与他们周旋…… 冯芷榕想了想,终于忍不住以沙哑的嗓音开口问:“陛下想清查朋党?” 靖王颔首道:“眼下就得从赵光本那儿下手,他的眼线多、人又精明,让他成为皇亲也不过是父皇的筹码。父皇明面上不防他、私底下也想知道他究竟是否忠心。” 冯芷榕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疑惑的表情,但这么一来,几乎无自己的用武之地了?──不,还有。 或许,他们也想用自己这个偏门的方法来探探赵光本,甚至赵明韵! 靖王看见冯芷榕的表情,心里自也猜了个七、八分:“你且别想远,这事父皇还没有指示,况且我平时负责的也多为军务,因此这些日子你放心休息便好。” 冯芷榕眉心一动,还真不知道靖王所说的“心里有话”究竟是什么了。 靖王也知道她要问,便道:“庄妃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就是我那好强的八弟、另一个是十弟,十弟年纪还轻、眼下也还没什么心思。父皇也是知道的,便利用了他们……”靖王如此说着,也没再说下去。 冯芷榕点了点头,知道皇帝想要知道吏部尚书是不是真正忠诚、顺便也要探查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异心──虽然冯芷榕在前世只有看过历史故事,知道身在天家、就连血脉相连的血脉也不见得能够相信,但如今亲耳听见也很是感慨。 而想到了这里,她不禁担心起靖王,毕竟靖王也是皇帝的儿子,那…… 冯芷榕看着靖王,一脸担忧尽显,而靖王也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冯芷榕急着想说话,又是咳了几声。靖王又替她的茶杯给添满了水,冯芷榕饮下后,发现嗓子好了许多,便也开口道:“今日你也问我对那个……有没有兴趣,我当真没有的,但我怕……” 冯芷榕消停了一会儿,看着靖王的眼睛,这才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就怕扯了你的后腿,但只想让你知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靖王的嘴角勾了起来,道:“你放心,我既是不愿只待在皇城里、便不会与其他手足一般争抢,当年缪王府里的事情我可是从小看过来的、自也不愿在搀和其中。” 冯芷榕又是看了靖王的面容许久,这才稍许安心了下来。于是脑子转了转,又是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虽说靖王方才是要她这几日好好休息的,但却又与她说了那么多后话,这也不禁令她多想。“届时,陛下可会需要用我?”冯芷榕问得很小心。 “父皇或许真打着这个主意,但还得由我点头。”靖王提醒道:“父皇向我承诺过的。” 冯芷榕知道靖王是指方才在通明殿面见皇帝时,皇帝说了自己的事情全凭靖王作主的承诺。 “那,你会需要我做什么吗?” “目前没有,近来我还得与伯父交接些北方的军务,名清他或许也会一同商议,但每日我还是会过来看看你。” “你忙你的,我多看些书便好。”说着,又径自给自己添了茶水润润喉。 第160章 无比幸运01 靖王看着冯芷榕如此懂事的模样,心里也多少有些感触。毕竟根据他看着几个姊妹──尤其是他那位胞妹的经验,女孩子在这个时期直到快出嫁前总是会任性、闹点小脾气的,但冯芷榕却未曾如此,这也让他不知道该感到欣慰还是担心。 冯芷榕假装没注意靖王眼底的感慨,只是道:“我平时也没什么本事、只会傻傻地读书,只要能写在纸上的我多能背上、背过了就难以忘记,这几日也够我多背几本的,就希望往后能帮得上你。” 靖王没就这方面多说些什么,只道:“你按着自己的意愿走便好。” 接着,在一阵沉默当中,靖王又道:“今日我得去齐王府商讨军务,明日再来看你。” 冯芷榕点了点头,坚持要亲自送靖王到门口,直到回房间后,鱼竹与方纯也准备好热水,帮着她早早地洗漱更衣。鱼竹又道:“小姐体内的毒才刚解,最要紧的便是休息、把这十来日身子的亏空好好地补足,这一睡恐怕是明日清晨才会醒来,奴婢会在厨房备着粥水、不会让小姐饿着。” “谢谢。” 鱼竹这些日子以来早习惯了没架子的冯芷榕,便也像是方纯一般叨念道:“小姐想做什么、奴婢们最多跟着做就是了,但眼下可得好好歇息,莫操劳了身体。”说着,便将床边的帘子给放了下来,关上门忙活去。 冯芷榕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虽然身子有些沉、但还是没有太浓的倦意,便也想起了皇帝同意有野心的景王娶吏部尚书嫡女的意思。 皇帝莫不是希望能多养养一只狼崽子、一头老狐狸的心思,将他们养在自己的圈子里、最后要杀要剐还是凭自己的意思──只是,若景王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就是牺牲了赵明韵的后半生…… 冯芷榕与赵明韵虽然不算十分贴近的手帕交、但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她不禁又回想起当日她提及自己婚约时的模样,便也猜想或许赵明韵自己肯定也考虑了许多──只是婚姻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身为高官的女儿,更是同时身为一枚棋子、一枚筹码,全凭那些贵人们一张嘴、一个想法,便能决定自己将来的人生。 冯芷榕只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虽然当年的自己也是被暗中指婚的,但至少她幸运地遇到了靖王、也的确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喜欢上靖王,而靖王至少目前看来待自己还是好的。 靖王战功赫赫、又是皇帝与皇后的嫡子,是以在朝廷中、在皇家里的分量也十分足够,加上他并没有争权夺位的心思、这自然也让身为未婚妻的自己放心许多。 虽则未来不晓得会不会有“不得已”之事,但瞧着眼前的情况、她似乎还有充裕的时间能够加紧锻炼自己,好在未来能帮衬得上他。 方才想着赵明韵,眼下又想回了赵光本以及以赵光本这吏部尚书的职位为中心所牵连起如同蜘蛛网一般的丝线。 说到底,冯芷榕还是不乐见去揭去这层关系的。 前世在业界可是看惯了这样的事情,而这样的关系有利有弊,她认为只要不要做得过分了都还算人情之内──不是她太世故、太肮脏,而是有些人就是会有这样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心思、又或者抱持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念头,而控制这样的心思的最佳方法就是让其维持在能掌控或者不至于出了正轨的范围内。 如同前些日子靖王曾与她说过,平日的官员与商贾们彼此之间都有些往来,为的是彼此之间在官场与商场上都能够互助共利,如若彼此之间都没犯法、或者只有个小过错也就罢了,若是有、那牵连的可就广了。 朝廷命官之间自然也是如此,本来职场上互相帮衬也就是基于一种人情,但若皇帝在乎…… 想到了这里,冯芷榕不住轻轻地朝着天花板叹气。 这时代毕竟还归属人治,后世法治的国家出问题的虽也不少、但多少还有法条与考选制度可以弥补,加上教育普及的缘故、要先挑个称头的人给填补上去也不算太困难。但放眼这个时代中,手头真正干净的人恐怕也不多──虽是放眼后世也是如此,而这当代的读书人就那么些人,因此皇帝若真要改动、到时候可能还真的会伤及国本。 而再想下去,那也忒远。 毕竟观念上的改造与转变或许还能循序渐进、但人的心思却是千古以来就是那几种──无论为了名利或者为了志向,总之都是个执念、都是个麻烦,但与此同时却又不能要人完全没有执念。人本身就因为执念而活,况且再退一万步想,人若没有执念、构不成一个现今人人都习惯的社会。 冯芷榕只觉得自己越想、脑袋越沉。 起初应承下来时,冯芷榕自己只是在对北方的谜题抽丝剥茧、权作场解谜游戏,但抽到最后──也就是现在事情的演变──则发现自己正抓着的丝线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国家的支柱! 也还好,靖王与她说关乎这件事情皇帝尚未明示、仅仅与他轻描淡写地提及,而自己只消多留些心眼即可,当前重要的毕竟还是协助翻译与理清北方军务…… 这时,在她的脑中所思考的依据,都是她为大烨人、大烨臣,而前世的自己不过就是一则漫长又清楚的记忆。 冯芷榕这时还未曾发觉,自己早已在投生于此世的十年后、也就是第十一个年头,近乎完整地成为当代人。 冯芷榕正努力地想着,吏部尚书赵光本本来便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虽然杨栋开始升官时他还没坐上这个尚书的职位,但直到一年前杨栋的官位都平步青云──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算赵光本是个再怎么老练的狐狸、没想过要清算前头造出来的那些事,接连着杨栋的步步高升也总该与他有关系,更何况赵光本与杨栋是旧识,虽说内举不避亲、却也过分扎眼。 赵光本可有这么笨? 第161章 无比幸运02 而若是暂且不提这些,如此的赵光本又成了皇子的岳父,想必这当中的关系更加复杂,又会更难办了! 毕竟吏部尚书的权位已经很大、若再加上个皇亲的庇荫,就算没有皇帝的主动保护、其他的人总是会看在皇家的脸面上维护几分,因此往后想要查出什么猫溺来可就更难!况且,就算皇帝有心想老狐狸给养在自己的圈子里,但谁能知道狐狸的爪子能有多长!万一哪处有疏漏呢? 想到了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叹出气来,而随着这大气长叹,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这回梦中,她终于没再梦见前世的自己,而是梦着打出生以来的记忆。 最后,当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前,她梦见了她对靖王许下一生的承诺、而靖王也认真地响应了她…… 当冯芷榕再度醒来时,只觉得外头的天色似乎还有些蒙。她感到自己嘴巴发干、便连喉头也干渴得有些难受,便是自己掀开了床边的帘子、穿着鞋子下了床,看见方纯正在房间角落铺垫着一张席子倚着墙沿睡着。 冯芷榕看她睡得熟、没有发现,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房门口想要开门出去打算到厨房烧水喝,却仍是吵醒了方纯。 方纯从浅眠中醒来、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仪态,一双眼睁得明亮、不见睡意:“小姐醒了,奴婢去厨房提热水给小姐漱洗。” 冯芷榕看着方纯越自己而过,心里觉得奇怪、却也没再多想,只是在房间里呆坐着等方纯进来。 不一会儿,鱼竹先一步端着一只上头放着简单的一碗肉糜粥。 鱼竹看着冯芷榕还傻坐在那儿,便是将手上的托盘给摆着、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冯芷榕到梳妆台前帮她更衣、梳头,这才说道:“小姐,现在都还没到卯时呢。” “是吗?”冯芷榕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已经不哑了。 鱼竹抿了抿嘴,说道:“小姐睡得可久。” 冯芷榕牵起了带着那么些慵懒的微笑:“昨日午后一路睡到今早,可是超过半天了,怪不得觉得身子骨有些酸疼。” 鱼竹白了冯芷榕一眼,道:“哪只有半天?是整整五天半!” 冯芷榕听了睁大了眼睛,那一会儿还覆在自己身上的睡意也全都消散:“五天半?” 鱼竹叹了口气,道:“在这期间两位王爷都还来探望您,便连程慈姑姑也都过来了好几趟。奴婢才说呢!方纯下药从未失手、在府里头训练时也是第一个学成的,很受府邸师父们的赞赏,怎么放到小姐身上就变了模样?” 冯芷榕道:“要不,原本会是什么模样?”她可没打算怪罪方纯,毕竟要求用毒的就是自己,而凡是用药、便有风险,这点来自后世的她自是看得比鱼竹他们还要开,再加上若是风险极高、或者会损伤性命,靖王也不会允许自己使用。 “我刚才说得也过,这用药却不算失手,而是解药时……”鱼竹犹疑了一会儿,小声地说道:“原本奴婢们是要亲自替小姐解毒的,但奴婢们的内功不若王爷厉害、所以便放了合适的药量,但王爷的内功让药性催化得厉害,所以……” 冯芷榕听到这里也是明白了,这根本就是用药过量!便道:“怎么没提醒王爷?” 鱼竹噘着嘴、一脸委屈:“奴婢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些天还被捉回靖王府严格地训了一顿!” 冯芷榕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只好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看来若是我再早些醒来,就得去靖王府找你们了。” 这时,方纯也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让冯芷榕洗漱,又看着冯芷榕红润的脸色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而鱼竹看了方纯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小姐这回宫宴后的假可都没了,但蓝颦姑姑可说了等小姐醒来后再让小姐休息个一天,看是小姐要回冯府还是在安秀宫待着都可以。” “家里头的人可都知道了?” 鱼竹摇了摇头,道:“王爷派人去打点好了,就说小姐是晚进来的,因此得待在安秀宫内补足功课,但是小姐的祖父可是知道实情的。” 冯芷榕又想起冯旭在宫宴那日看到她时的面容,不禁也叹了口气,道:“希望祖父没生气。” 鱼竹听了笑着:“这点小姐可放心,程慈姑姑昨日有派人来说,小姐祖父那边有皇后娘娘亲手的书信宽慰,倒是没事的。” “我祖父他岂会买账啊!”冯芷榕噘了嘴:“都劳驾娘娘了,等到下次回家、祖父可得好好治我!”看着鱼竹替自己梳好了头,冯芷榕便自己拿了毛巾开始盥洗,而后才重新坐回了桌案前吃着自己简单的早餐。 鱼竹提醒道:“小姐久睡方醒、不能吃过硬的食物,因此奴婢便让厨房将粥内的用料都给煮烂了,往后这样的膳食还得多用上几餐,直到小姐的身体能消化为止。” 冯芷榕尝了一口,问道:“这里头难不成有药?” “是给小姐补身子的,小姐体内毒性已解逾三日、已经可以开始进补。” 冯芷榕点了点头,这才静静地吃完这一餐。 她一面吃着饭、一面在脑子里头转着这几日睡梦中的信息,而后自然而然地又想起在自己昏睡以前所考虑到的讯息,却不想向来好用的脑子如今却像一团糨糊,怎么转也转不动,来来去去都仅是片段的讯息。 她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又不住问道:“今日王爷会来吗?” 一旁的鱼竹还没回答,余光已看见了院子口的人影,便道:“小姐,王爷或许已经来了。” 冯芷榕一愣,连忙扶着桌案站起身来快步地走出房门,果然看见这小小的谦恭院院子口走来了自己喜欢的人。 靖王看见冯芷榕也是顿了下脚步,这才迎上前来。 冯芷榕看见靖王很是开心,但还没开口说话,却给先靖王抢了去:“你醒了。”说着,脸上还带着微微的愧疚之意,想来是把冯芷榕昏睡如此久的原因归给了自己。 冯芷榕看出了靖王的想法,自也是笑着道:“再睡下去我都要变成猪了!到时候可怕给人捉去卖了。” 第162章 练武 靖王轻轻地拍了下她的额头,道:“胡说,好好的人怎么会睡成猪?” 冯芷榕被这么一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接着说道:“这院子就像个圈子一般,我每日就是在这儿吃与睡,便连想活动、活动筋骨也难,你说说,若我真懒成了猪怎么办?” 靖王会意了过来:“你现在便想学武功?” 冯芷榕勾了勾嘴角,露出了调皮的微笑:“说好了要教我的,不能反悔。” “怎么会反悔?” 冯芷榕点了点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眼下我感觉身子挺不错的,就是觉得浑身懒洋洋、觉得缺乏运动,或许正好呢!” 靖王点了点头,又看着冯芷榕的袖子道:“你穿着的衣裙不适合,得换上窄袖的才好活动。” 冯芷榕听了噘着嘴,道:“我进宫中后没能带上那种衣服,你可知道就连平时在家里娘也不喜欢我那样穿的,说是像个丫鬟、没分寸。” 靖王一笑,道:“我回头便让人给你做几套方便的衣服。” 冯芷榕点了点头说好,又问:“那今日呢?” “你这般衣服虽然活动不便,但要来听听道理和开始修练内功倒也不是不行。” “内功!”冯芷榕只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新世界──当下便把从前看过的武侠小说全给问了出来:“是不是那种轻轻一拍人也没带什么劲儿就能让人五脏六腑俱裂的那种?或者说……或者说一甩长剑那剑气就能把人劈成两截?还有蹬个脚便能飞个半天高的轻功、也是在内功的范围?” 靖王听了冯芷榕的问题不知道该错愕还是该失笑,只能无奈地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害怕?”靖王说得不错,寻常的女孩子哪会说出什么五脏六腑俱裂、或者把人劈成两截的那种血腥话语? 冯芷榕却觉得没说过,只是一脸兴奋地补充道:“小说家之言嘛!就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靖王笑着看了她一眼,便牵起她的小手一道走进屋内,好生地解释了一番…… 冯芷榕从靖王的解释中多少得到了这个世界的武学概念。 除了从前靖王与她说过的,轻功至多能一跃二十尺已属上乘以外,还说了内力深厚的高手当真能一拍掌便能让普通人五脏六腑俱裂、而只在胸前留个浅浅的掌印── 然则今世武学外功虽然还普遍流传于王公贵族与军队之间,但内功因学习人数本来便偏少、加上并非一蹴可几的武艺,是以早已势颓,如今能习得内功的人已不若从前一般多、能登峰造极者更是寥寥数人。 靖王看着冯芷榕听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便是想了想,又道:“靖王府里头位分最高的那位老师父便是那样的人物。” “当真?”冯芷榕的眼中爆射出崇敬的光芒,又道:“怪不得你的武功如此好,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他老人家是隐士高人、并非名师,而我亦非『高徒』,仅仅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罢了。”靖王看着冯芷榕满脸发亮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又道:“你往后也没有涉险的机会,该学的虽说也会学到、但不要总苛刻了自己。”说来,小丫头也只看过他一回轻功,靖王却是不晓得冯芷榕看自己的崇仰之情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能恁地夸张? 冯芷榕认真地摇了要头,道:“若是我喜欢的东西,定要全力以赴。” 靖王看冯芷榕认真,便道:“那好,不过你的身子骨也还没长齐,加上成日练功、练得太过的话也伤身,因此只要每日清晨练外功、睡前练内功便好。”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那好,既然现在是清晨、恰巧我也没有方便的衣服可以练功,你再多与我说说、或者教我怎么练内功。” “心急的丫头。” 靖王口中如此说着,却也开始端起了师父的架势,细细地与冯芷榕说一些关乎内功心法的知识,冯芷榕一面用心听着,一面也将靖王所说的每一个字给牢牢地记了下来。 他们俩竟然就这样从天刚亮说到了天黑、几乎没停过,期间的中餐与晚餐还有下午的茶点都是鱼竹与方纯两人悄悄地送上来、又默默地端下去,生怕打扰了两人的兴致。而当靖王讲了一日离去后,冯芷榕也只是乖巧地按照靖王的说法在脑中整理了下知识,便爬到床上打坐、气守丹田。 鱼竹与方纯两人虽是从靖王府半路出家、还不算什么武功绝顶的高手,但至少也是练了近十年的功夫。靖王与冯芷榕讲解的时候她们虽守在外头没有听见,但看着冯芷榕的模样却可想见靖王确实地对自己未来的王妃下足了功夫。 而武功更高一层的方纯看着冯芷榕初次运气、练气的模样更是暗暗地惊讶。 从前她在靖王府的直属师父据说是千里挑一的天才,方纯的师父也没避讳在她面前练功过,因此她对于武功的见识多少还是有点眼色的。而这冯芷榕打坐起来的态势竟然隐隐有着宗师风范,方淳一瞬间甚至还以为便是自己的师父坐在自己的眼前,还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 同时精通药理与毒物的方纯暗暗想着,这世上练功虽然没有快捷方式,但靖王给冯芷榕挑的功法不在那些需要苦练几十年才能出类拔萃的功夫上,而是单单教着她如何精巧地运用自己的内力。 方纯还记得靖王府里头的一位师父说过,能够精确地掌握自己气脉流动的人效率远比只会苦练的人还要高得多,真要打起来恐怕还是不分轩轾! 如此想来,靖王确实给兴致高昂的靖王妃指引上一个很不错的道路──在方纯的眼中看来,眼前的小娃儿已经不再是冯家的小姑娘,而是坐实了的靖王妃了。 冯芷榕在安秀宫中的日子可规律。 每日早起练功、紧接着按照蓝颦的排课学习,午后依然和安秀宫的小姐们交际,下午则与清河王读书、偶尔还会与得了空闲过来的靖王三人一道研习武功,晚间洗漱前又会让鱼竹和方纯陪着自己练上好一会儿才就寝。 第163章 心中不忍 冯芷榕练得可勤劳,若非鱼竹和方纯二人勤着提醒、简直要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而几乎日日过来的清河王看着冯芷榕这般认真也觉得有趣,索性也就边与她练手、一面和她以鲜托语交谈,权且作为练习。 鱼竹看得可傻眼。她毕竟不懂鲜托语,而这清河王的鲜托语从前她听过一次,只觉得听起来有些别扭,但现在竟然说得如此流利──当然更让她感到讶异的是冯芷榕竟然还能够说得一口流利的鲜托语! 从前靖王和清河王来到谦恭院时,鱼竹可是得和方纯守在院子口望风的,而平时她也只知道冯芷榕看得懂、以为那是清河王教她的功课,但想不到清河王在这方面却是待她如先生! 鱼竹不禁懊恼地责怪着自己起初并不是很看得起这黄毛丫头,也暗暗发誓往后绝对不再以貌取人! 这样的日子过得可快,自中秋宫宴以后,又是几个月的光景。 充实的日子过得快,转眼间京师已经罩上了一层薄雪,整个皇城的宫人们多了一项扫雪的工作,避免宫中的贵人们、大臣们行走受到阻碍。 冯芷榕待着的这个院落自也是如此。 自从她知道整个安秀宫都是皇后的人以后,便少了几分顾忌。反正自己也没什么特别想藏抑着的东西,至于近来的习武也不是什么坏事。况且太过拘束反而也不舒服,因此便是大着胆子放开手脚练习、也好让皇后看看自己的“诚心”。 只是自从练武以后,冯芷榕在安秀宫中与小姐们应对进退可就有些尴尬了。 她身上运转的罡炁虽不深厚、但要御寒还是足够的。因此当每个小姐们都抱着手炉暖手、颈子上披着温暖的皮裘时,她却恨不得穿着夏天较薄的衣物在宫中走绕。 在这时代,就算是朋友之间也没有人彼此勾肩搭背的,因此她们也无法知道冯芷榕身体的变化。 例如身子总是暖的、手也是热呼呼的,根本不需要那些保暖的玩意儿。 当然清河王也提醒过自己,这阵子的冬天倒也就罢,只是京城的冬天就过年那几天特别寒冷、就算再怎么厉害还是得乖乖地加衣,莫将精神与内力用来分神御寒。 所以,冯芷榕今日在安秀宫北面的屋子内与杨茹艾与唐然燕二人坐在一起时便是乖乖地“装模作样”──除却身上穿着冬衣以外还特意带着手炉摆在一旁、权且算是融入人群。 唐然燕的眼珠子在中秋宫宴以后便莫名地锐利,看着冯芷榕对着自个儿穿的冬衣觉得碍手碍脚、又挺不待见身边的手炉,便是开口问道:“芷榕,你不怕冷?” 冯芷榕一愣,又看着一旁的手炉一眼,这才说道:“的确不是很怕……觉得拿着这东西麻烦,但不拿的话又怕着叨念。” 杨茹艾听着好奇:“谁会叨念你啊?”虽然又是几个月过去,江含早已再次从禁足中解放,但她倒是与王如衣和其他原本相熟的人混作一块儿,对于杨茹艾的崇拜也渐渐地淡了下来,似乎是在怨着当时杨茹艾没帮她多说话。 冯芷榕听了笑道:“若是我现在穿着夏衣、又什么也不带上,你会如何?” 杨茹艾听着也笑了出来:“穿着夏衣也忒夸张,但你若不带着手炉,别说是我,恐怕然燕就急着想把自己的塞给你暖手。” 唐然燕在一旁哼了哼声,道:“才没那么夸张!顶多,就我拉着芷榕的手一块儿用吧!” 冯芷榕笑了笑,又道:“姊姊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这般活泼。” 唐然燕一赧,道:“就你叨念的模样比起悦宁而言还更像是人家的娘!我还有半年才及笄、也还没要嫁,只是订了亲呢!” 杨茹艾听了笑道:“芷榕这些日子来可没少啰嗦过,或许是吃多了悦宁做的点心,连性子也都相似了。” 冯芷榕听了撇了撇嘴道:“若是吃了人家做的点心、性子便会这般,怎么不见两位姊姊也像悦宁姊姊这般温柔娴静啊!” 唐然燕与杨茹艾听着,同时一左一右地轻敲了冯芷榕的头,嗔道:“让你取笑我们!没大没小!” 她们二人在开玩笑、下手自然也轻,但冯芷榕还是假装抱着脑子道:“两位姊姊们手下留情!我可不想变傻!” 唐然燕听了又是摸了摸冯芷榕的头,笑着道:“就看看你这性子,往后还有谁想要你做媳妇儿。” 冯芷榕噘了噘嘴,道:“那姊姊呢?那日的亲事可说定,就连将来夫君的模样都见着了!” 杨茹艾听了也是感慨:“我爹也与我说、这些日子就要替我订亲了,想来是没有然燕你好运,至少你还知道自己将来的夫君是圆是扁。” 唐然燕的脸上却是略带忧色:“那日也不过是见个面吧!但安陆侯与安陆侯夫人……这两位长辈看起来精明得很、或许也是严厉的,就怕将来不好过。” 杨茹艾这些日子以来早知道了唐然燕曾向刘养心问卦的事情,自也说道:“安陆侯本家位于京城,但刘养心曾说你将来是要远嫁的,在宅子里只要侍候好丈夫、打理一家上下便好,也不用担心那些。” 唐然燕叹了口气,道:“我这心里可有事……” 杨茹艾不解:“还能什么事?” “将来那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担心……”唐然燕蹙着眉头,又兀自地摇了摇头,道:“且不说这个,茹艾,倒是你家这么晚才给你寻亲事,想来前来说媒的可是踏平了都督府的门坎了!” 杨茹艾听了一赧,这些日子她与唐然燕的关系好上许多、也被唐然燕称呼一声闺密了,因此说起话来也就没那么多顾忌:“其实我也不晓得,但娘与我说了,从前爹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眼下这右都督的位置还没坐实、又不见陛下的荣宠,因此若不愿低就也是困难的。” 唐然燕听着忍不住对杨茹艾投以怜悯的眼光。 第164章 揣摩心思 杨茹艾迎向唐然燕怜悯的眼神,道:“爹也是为了我好,可才要细细地替我选的。” 冯芷榕道:“姊姊的责任心重,想来也是不轻松。” “芷榕的话可贴心。”唐然燕说道:“说句让你不开心的话,平日那些朝堂里的官可都连好了线,你爹又长期在外、没能搀和,若是你爹要站稳脚步、或许就只能把你嫁给公卿贵族……”唐然燕可把后半段儿省略下来了,毕竟按照前例,若杨茹艾的父亲杨栋真想站稳脚步,就得先送几个庶女到公卿贵族或达官贵人的家里头当妾,再让杨茹艾这个嫡女稳稳地嫁给高官子嗣、甚至给年纪较大的高官做填房。 杨茹艾理解地点点头,并没对唐然燕说的话展现出任何抵触:“我也是知道的,但爹的官位现在摆在那边,家中还没出嫁、也没订亲的庶妹们又都不比芷榕年长,爹也是这样才为难。” 冯芷榕听着他们二人说话,也忍不住往更深的地方想去。 按照皇帝的意思,这杨栋的一品官位也不过是留着好看、随时都要找个由头给拔去的。若是杨茹艾早一步嫁出去了,恐怕将来也不受夫家待见;若是晚一步嫁了,也得看杨栋自己的造化──若情节严重,杨茹艾甚至可能被写入奴籍! 冯芷榕如此想着,也就动了恻隐之心、却也没办法多说些什么。 放眼后世,亲人铸下错事、尚且会连带一家遭受冷眼,更何况今世如此连坐看待可不仅在于人情、而是写于律法当中。 唐然燕左右瞧着,又道:“我眼下也是看开许多,只要那夫家的人不是会打骂人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女人嘛!这辈子再怎么折腾也是如此……”说着,又是叹了口气。 杨茹艾听着也感到悲伤,而同样满腹心事的冯芷榕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三个人又是围着桌子喝了几口茶、吃了几块点心,便看得范长安与王如衣相偕而来。 冯芷榕瞧着那两人搭档在一块儿,心里头可有些厌烦。 毕竟自中秋宫宴以后,冯芷榕没少受过范长安的气。 倒不是她还继续吃味儿,而是那范长安知道靖王那日径自带着自己踏出光正园、先行离开后,便三天两头地来找冯芷榕探问,为的就是要确认靖王与她说了些什么。 冯芷榕哪里肯说。 若真要说、也真能说的话,她也想说出自己与靖王不但有了婚约、还相互承诺了誓言之类的话气气她,只是她不能这么做,因此也就故作无辜地回避。 这范长安可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又或者是直率过了头,便连赵明韵在场也都能毫无顾忌地给冯芷榕添堵,若是赵明韵不在则更是变本加厉!至于王如衣似乎也乐见冯芷榕被找麻烦,因此也就常常跟在范长安身边撺掇她、逢迎她,总而言之说来说去便是那几招老把戏,却是在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群体之间一直很管用。 然则冯芷榕今日却从范长安的脸上表情看出了些不对劲。 往常范长安可是带着高傲的神色、软硬兼施地磨着她说话,但今日却是藏不住盛怒的模样气冲冲地走来。 冯芷榕不明所以,自然也就打算后发制人。 范长安的脸色很难看,一靠近冯芷榕几人坐着的桌子便没客气地坐了下来,斥责道:“冯芷榕,想不到你竟如此下流!” 下流? 冯芷榕还没答上话,唐然燕便拍了桌子道:“范长安,你这话怎么说的!一开口就骂人,知不知羞耻?” “唐然燕你给我闭嘴!”范长安低声骂道:“不知羞耻的是这个贱人才是吧!”说着,又转向了冯芷榕道:“你知道我仰慕靖王、给他绣了平安香囊,却把香囊给偷走了送给别人,还说那是我给对方的定情物!” 冯芷榕心里头虽然有些生气,但她脑子转得快、也从范长安的言语中猜得一二,因此也是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有这回事。” 杨茹艾则闷闷地说了一声:“就连我也没这么大胆,羞死人了。” 范长安出身代代从军的武人家庭,自是不待见杨茹艾的父亲那种半路插科的人物,便也道:“杨茹艾,这没你的事!……冯芷榕,今日我要你赔罪!” “赔什么罪?”冯芷榕当真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既然范长安找上门了,她也没打算好心地原谅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索性一勾嘴角,道:“你是说大家明明都是在安秀宫学习的同窗之谊、却没阻止你丢人现眼的这事?” 冯芷榕这语气可说得平静,但对于一个盛怒的人而言,这般态度却更是让人生气! 尤其是王如衣还在一旁撺掇道:“我们这些姑娘家好不容易有个心上人,心心念念也没什么,况且长安也没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在你眼中她就这么不受你待见?直让你想给她添堵?” 冯芷榕知道王如衣的个性、也懒得与她计较,但却又想着王如衣如此、不顺势打上几巴掌也太可惜了,便道:“范小姐,你可别忘了,当时在亭子里的除了靖王以外还有清河王和卢校尉,当时我被靖王给带走,而清河王与卢校尉二人磊落、也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倒是想问问当日与你一道前来的王家小姐怎么没替你把香囊给收拾好?”这言下之意,已是间接地诘问了王如衣。 范长安的注意力全没放在王如衣身上,又是斥道:“你少把事情给推干净,别以为靖王让你跟着走是待见你!我从前也──” “范家小姐不断地提起从前,不就是因为现在不被靖王待见吗?”冯芷榕的嘴角勾起了十分好看的微笑:“王爷是否待见我、也是王爷的事情,我这做臣女的没法子决定王爷的心思。我,还知好歹。” 范长安听了,脸色刷地白了起来。 而冯芷榕却没搭理她,反而开始揣摩起王如衣方才神色变动的意味来…… 第165章 解释 唐然燕看着范长安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便也趁机补刀:“想不到范家小姐是个念旧的人,就算心上人把自己嫌弃得一无是处,还宁愿舍了脸面、一个劲儿地往人家脚边贴,真是……啧啧啧。” 杨茹艾补了一句:“丢脸。” 范长安自然又想起了那日靖王给自己的屈辱,原以为时隔多年的相见、对方多少会念着过去的情分与自己说几句话,却想不到招来如此奇耻大辱!而后又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 范长安中秋宫宴以后自是与其他小姐一般回家省亲,本来所有的一切也是一如往常、不值一提,却想不到今早收到了家里人的信,说是有名低级文官拿着绣有范长安名字的青莲色香囊到范府求亲,这可让范家长辈震怒、还要范长安给个说法。 而这样的事情自也是给安秀宫的掌事洪舒和管教规矩的蓝颦给晓得了,眼下范长安虽还没被叫去面对洪舒与蓝颦、却急着找“凶手”冯芷榕算账了。 范长安听了唐然燕与杨茹艾二人的奚落后还想再发作,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我不管了!冯芷榕!现在跟我去找姑姑!” “范家小姐,其实中秋那日呢……”冯芷榕想了想说词,道:“与你在昌和宫殿内说上了好一会儿的话,还以为你应当不傻、却想不到今天却破了功,便连自己脸上不光彩的事情都要这么大声地揭出来、往后可怎么嫁人?” 范长安被激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要嫁也是嫁给渊哥哥!” 冯芷榕听得范长安如此说着,只是眉心一动,拉回了话题道:“你的香囊丢失、是因为你自己将香囊给丢在外头而非无意遗失,那可是你的责任,不是吗?”她实在很想直接走人,但一来教养不由得她如此,二来恐怕身边的一双双眼睛也会看着自己该如何应变这等事。 理智几乎荡然无存的范长安这时也才没管冯芷榕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说道:“但又不是我主动给人的!只是被人给捡着,所以才要你去找姑姑认罪!” “不干我的事,”冯芷榕摇了摇头,道:“不去。” 唐然燕在一旁跟着点头:“当然不去,这种破事跟我们这些守规矩的良家闺秀无关,沾了都觉得恶心。” 杨茹艾似乎补刀补上了瘾:“一想到自己贴身的东西不知道被几个人经手就觉得恶心,要我的话、我也不活了。” “茹艾姊姊可要珍惜性命,而且姊姊也是规矩的人,怎么能拿自己比较呢?” “是啊!茹艾你可别随便把自己与别人比较,就算要比较、也得找个好一些的,不然的话……”唐然燕又是补了句:“丢脸!” 范长安简直被气得一口老血要吐出,当下一个情急竟是感到一阵晕眩,还多亏王如衣眼捷手快给扶着,这才没跌下椅子。只听得王如衣道:“长安,这样跟她们瞎搅和也没完,不如想想该怎么解释才好?” 冯芷榕盯着王如衣的神情,见她眼神闪躲,便晓得了这事与她恐怕脱离不了关系,这才想办法要撺掇着范长安将罪名给丢自己身上、又或者由范长安自个儿担着也成。 范长安挣脱了王如衣的搀扶怒道:“我要解释什么!我只要说我没做错就好!” 冯芷榕则在一旁凉凉地说道:“这不就好了?哪来的这么多弯弯绕绕?我可记得你从前说过最讨厌那些拐弯抹角的把戏,却不想你脑子转起来也不遑多让。” 唐然燕也没客气地说道:“还过来浪费我们几个姊妹的喝茶时间,听了都倒胃口,茶都凉了!” 杨茹艾又是一脸惋惜:“而且晚些又要上课、可没能悠哉了!” 范长安只觉得自己就要支撑不下去,便是撂下狠话道:“冯芷榕!给我记住!”说着,便是站起身来要离开。 王如衣看着范长安要离开,自也是赶忙要跟着,却想不到冯芷榕一开口就让她背脊发凉:“王家小姐啊!瞧瞧你这么有心、又跟着一口咬定,莫不是那日的香囊是给你随后顺走了?真是好心肠!” 王如衣回头一瞪,道了声:“别血口喷人!”便赶紧跟着范长安离去。 唐然燕摇了摇头,道:“这大好的时光都给两个不知羞耻的浪费了。” 冯芷榕牵起了微笑:“原本我以为只有然燕姊姊能说善道呢!却想不到茹艾姊姊却也忒厉害!” 杨茹艾脸一红,道:“还不是跟你们学的!”从前杨茹艾仅凭着一股气势和父亲的官位才能横行,因此口才倒也没有磨练几分,却是后来与冯芷榕等人在一起久了,竟然时不时地也能说出几句呛辣的话来了。 “那是然燕姊姊功不可没!”冯芷榕嘻嘻笑着,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从前还真不知道范家小姐是这么泼辣的人,真是可怕。”虽然嘴里说着可怕,脸上倒不见畏惧。 杨茹艾白了冯芷榕一眼:“若是从前听你说害怕、我还相信,现在我可不信了。”除却当时与冯芷榕初次见面的龃龉以外,还有先前面对江含、加上这阵子以来与范长安唇枪舌剑地交火,杨茹艾只是深深觉得自己被眼前这十岁的小娃儿给骗了。 冯芷榕知道后来杨茹艾失去了江含这个崇拜者以后,便把缺乏当代常识的自己当作亲妹妹一般移情照顾,因此多少也视自己为弱者,但这名需要自己照顾的“弱者”却屡屡战胜难缠的对手,甚至还让自己学习到不少吵架的功夫,那可就让她有些不是滋味了。 不过也还好,杨茹艾还算是个护短的人、因此嘴巴上损一下冯芷榕也就罢了。冯芷榕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也就笑着对杨茹艾卖乖道:“我也不是谁都不怕的,毕竟这里都是平辈、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况且几乎每回姊姊们都在我身边替我壮胆嘛!” “她又没真怪你,别卖乖啊!”唐然燕笑着损了冯芷榕一句,又道:“倒是这范长安也真奇怪,平时都好好的、怎么中秋以后就闹出了那么多事来呢?”说着,便看向了冯芷榕求解答。 第166章 针锋相对 “该说的我先前可都说给姊姊听了,其余的别问我!”冯芷榕早在范长安前几回蹭上她时就已经主动向唐然燕等人说了明白,眼下她也是不晓得后续发生的事情。然则冯芷榕想了想方才王如衣的模样,也道:“方才我瞧着王如衣的表现,或许范长安的香囊到了别人手上也是她的手笔呢!” “王如衣这人没正经,明明只是个四品官的女儿、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成天却只想着攀上皇亲。”唐然燕嫌了几句,又像是恍然大悟地道:“莫不是那日她看上了靖王、这才找范长安的茬儿?” 杨茹艾听了打了个哆嗦,道:“我爹曾说过,靖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就连从前有几个官员想送家里的嫡女给靖王做妾、竟也是都被砍成了好几块儿扔出王府。” 冯芷榕听了有些错愕,她原以为顺义伯的女儿被认为是刺客而被开膛剖腹已经是十分夸张的,想不到顺义伯的女儿竟不是唯一的例子? 唐然燕看了冯芷榕愣着的模样,也是有心吓唬她,便道:“我看芷榕你从前在冯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都不与人闲谈这些的,就权且与你说说吧!” “说什么?靖王的……故事?”冯芷榕不得不承认,她还真有些想听! 杨茹艾听了唐然燕的话,倒是一拍胸脯道:“我爹认识的武官多、与靖王亲近的也不少,然燕你尽管说,我帮你验证!”说着,脸上的表情很是神气。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怎么不管哪个时代,大家都爱听八卦!看着杨茹艾这般又兴奋又害怕的模样,搞不好还曾经借着关系打听过呢!……但是说归这么说,看着两人的模样,她还真觉得有些心痒,心里头可是对靖王昔日的丰功伟绩感到好奇得紧! 唐然燕与杨茹艾相识一眼,这就开始叽哩呱啦地说起靖王如何对待那些一心想攀关系的人们的“丰功伟业”,而冯芷榕听着听着,脸都快要垮下去──虽然那些案例还当真不知廉耻,但有必要把人剁一剁丢出去喂狗吗? ……也该想想狗很可怜的好吗? 冯芷榕忍不住如此想着,又惊觉自己的价值观竟然已经慢慢开始偏差,这才赶忙回过神来道:“行了、行了!两位姊姊可饶了我!” 唐然燕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怎么?怕了?” 杨茹艾道:“而且然燕还没说到重点呢!就是范家的庶女竟然也想爬床的故事!” “咦?” 唐然燕接着道:“那个范长安的庶姊、叫做范什么鬼的!反正就是范长安她爹宠上天的一个姨娘所生下来的女儿,据说范长安没少受过她母女二人的气。据说有回范家的庶女就跟范长安中秋时那般,频频向靖王献殷勤、甚至仗恃着父亲的职务之便闯到了军营去,被棍子给打了出来。也幸好那时范老将军虽然病重、却还吊着一口气,这才保住了庶孙女的性命。”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擅闯军事重地,按照靖王的性子应该是得醢刑才是。 杨茹艾补充道:“这件事情在武官们之间可是传得可开,后来那庶女在某次黄梅时节时惹得旧伤复发、竟是病去了!范家对外虽说是因为思念故去的范老将军而病死,但我可是听一位与范家有往来的小将军说了、那是范长安下的手呢!” 冯芷榕听了倒抽一口气,道:“这样她还能进来安秀宫?”在冯家时,长辈们屡屡灌输给她说道安秀宫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学堂、里头的女子个个都是拔尖儿的大家闺秀,但是现在听着怎么好像不尽然呢? “你脑子可不好使。”唐然燕白了白眼,道:“范长安能进来都是因为范老将军的缘故、但也仅此一位,至于范家其他的嫡女就没这个资格了,所以无论如何,这事只要没被揭开、她便有资格进来这头学习。” 冯芷榕感叹:“虽然我似乎没资格这么说,但这袭故人之荫可真是福泽绵延啊!” 三人聊着,眼看中午的休息时间就快到点,便打算各自散了开去、准备下午的功课,而冯芷榕这才要告别唐然燕和杨茹艾时,便看见蓝颦身旁的宫婢找了上来道:“冯小姐,蓝姑姑请您过去一趟。”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劳烦二位带路。” 说着,便向唐然燕与杨茹艾二人点了点头别过,跟着前来通知的宫婢离开北面的屋子。 冯芷榕被领到的地方并非兰阁,而是走出安秀宫以后,经过一大段还算熟悉的路、来到了皇后所居住的凤华宫的一处偏殿内。 冯芷榕本来在宫婢领着自己走出安秀宫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是原本想着或许是皇后那边借着蓝颦的借口让她来凤华宫的,但她却被带到凤华宫的一处偏殿内见蓝颦。 冯芷榕将讶异按在自己的心里,只是规规矩矩地向蓝颦行礼:“蓝姑姑。” 蓝颦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她站在偏殿主位前几步,脚边的地毯似乎还有一块被濡湿了的污渍。 蓝颦盯着冯芷榕好一会儿,这才皱着眉头道:“范长安可是找你麻烦了?” 听着蓝颦提及范长安,冯芷榕心中自是了然:“许是麻烦也说不定,便是说一些芷榕也听不懂的事情。” 蓝颦道:“此事惊动了娘娘,因此娘娘让我来问问你、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芷榕想了一会儿,便挑了重点与蓝颦说了一次,而蓝颦听完后则道:“娘娘以为你应是晓得这件事的。” “姑姑,芷榕当真不晓得。”停了一会儿,又看着蓝颦的脸色为难,大概猜测了皇后对她说过什么样的话,便道:“但是今天范家小姐来找芷榕理论时,王小姐的表情不太对劲,想来是与她有关系的。” 蓝颦听了脸上的阴霾也扫去些许:“你可知道娘娘对我下了什么指示?” “芷榕不敢妄加猜测。” “娘娘对我说了,范家小姐这次闹出的事情太不光彩了,毕竟她那香囊明显地是为了男子缝制、又绣上了自己的名字,给男子拾到了可是有损名节。”蓝颦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有些严肃:“你可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扯上关系不好?” 第167章 胡思乱想 冯芷榕平静地说道:“芷榕虽然当日与王爷早早离去而不知道后头发生的事情,但那日也听得范家小姐对王爷一往情深、想来是不会随意将自己用心缝制的香囊丢弃,但香囊遗落他处仍是事实。” 蓝颦听了冯芷榕依然为范长安说了公道话,便也放缓了语气道:“娘娘让我问你,若你是安秀宫的掌事,会怎么定夺?” 冯芷榕听了一愕,道:“芷榕不敢踰矩。” “没关系。”蓝颦道:“此事兹事体大,娘娘心中也早有了腹案,只是想额外听听你的说法。” 冯芷榕在内心挣扎了一番,知道这又是皇后给自己的临时考题,便也努力地思索了会儿才道:“范家小姐私赠王爷香囊虽是本着情意,但这事已经错在先,而王爷没有收、此事也就不算严重;但王爷拒绝了香囊以后,范家小姐却粗心地遗留贴身之物给有心人拿去,这便让安秀宫的先生们平日教导的苦心白费了。” 安秀宫的课业中,除了基础的琴棋书画和女红以外,更进阶的还得学看帐以及学习如何成为当家主母。范长安丢三落四、心思不够缜密,自也是有违平日教导。 蓝颦点了点头,道:“方才你分析得有理,但若要惩处、你会怎么办?” “就按照平日课业考试不过关的方式吧!”冯芷榕这回不假思索地:“此外,公然私赠贴身物已是有违礼仪规矩,这也还得以平日礼仪不周的方式惩处。” “很好。”蓝颦听了露出了微笑,道:“那么,娘娘还想问冯小姐最后一个问题。” 冯芷榕心中暗暗地打了个激灵,心想这果然是皇后给自己的临时考试,而这最后一个问题恐怕就是重点了。 冯芷榕的表面镇定,没让蓝颦看出什么端倪,只听得蓝颦续道:“娘娘说了,范家虽然不坏、却也算不上好东西,尤其在范老将军故去后便是可有可无了。如今范家小姐忝不知耻地想与靖王攀关系,这让娘娘十分不悦,娘娘要问的是:这香囊既然落到了外人之手,若是让范家小姐就此定下婚约、弥补名声如何?” 冯芷榕听了一颤,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虽然那日面见帝后,知道皇帝私底下是个妻管严,但这毕竟是朝堂后的家务事,而皇后现在提起的可是事关朝前的政务……无论如何还是得让皇帝晓得才是。 冯芷榕这晌在心中挣扎着。 听闻范长安缝制的香囊是落到了低级官员的手中,而据她所知范长安又是范家唯一未出嫁的嫡女──在大烨,任谁都知道每位高门千金都是待价而沽、用来替自己的家族疏通关系的筹码,若是随意动了、可是会招恨的。 尤其范长安又是嫡女、也是唯一在安秀宫学习的嫡女,这身分在日渐衰微的范家可谓重中之重。 眼下皇后将这茬儿给扔了过来,无非不是一个陷阱题。 一来,皇后明显地不待见范家与范长安这个人,甚至想藉由范长安给予范家一个震慑;二来,皇后也还没承认自己,单单听从前自己刚进入安秀宫的第一天、皇后便摆明了与自己说曾替靖王寻良家女子要做婚配,便可以知道皇后自始至终对皇帝当年的指婚颇有微词。 如今皇后将这题目丢给自己,或许也是要藉自己之手除去范长安这个恼人的苍蝇、紧接着便将身上的责任撇得一乾二净。 ──好个借刀杀人啊! 若是站在皇后的角度看来很是合理,但冯芷榕实在对这位未来的婆婆感到头痛──难不成这就是提前上演的婆媳之争? 呃,或许不算“争”,而是自己单方面地被考验。 “姑姑,芷榕以为万万不可。”冯芷榕又是沉默了一会儿,在百般挣扎以后,这才想出了个方案来:“香囊虽是贴身之物、定情之物,蓄意遗弃的确不当,但换另外一面想──私取了香囊的人也是其心可议。芷榕以为这两件事情应该要分开来看,既要处置范家小姐失仪、也要处置另一人……不循政道。”冯芷榕想了一会儿,终究是把“居心叵测”四个字给压了下去。 “这番话却是有道理的。”蓝颦的表情很是满意,又道:“但你可知道那拿着香囊上范府求亲的是什么人?” 冯芷榕没想过要知道对方的身分,便也摇了摇头,诚实告了不知。 蓝颦道:“是四夷馆的一位从九品副使,说是仰慕范家小姐已久、也钦佩范家的功绩,便鼓着勇气向范家求亲了。” 冯芷榕傻了眼。这朝廷上下可都知道虽然过去范老将军功名赫赫、身后也让子孙们袭了荫,但由于顺义伯的事件让朝中文武百官都了解范家后人碌碌无为、甚至还想走文官之间的彼此攀附那套,因此就算朝廷愿意让他们放开手脚、也难以成大器,因此攀附的人少了一大把、也鲜少有人想要贴近这正走下坡的家族。 冯芷榕如此想着,但表面上也就避着那样尖锐的评价,避重就轻地说道:“四夷馆隶属兵部管辖,若说仰慕对范老将军生前功绩也是自然。” 蓝颦没理会冯芷榕的社交辞令,只道:“冯小姐且在此稍候,一会儿我去禀报娘娘你的回答,随后若娘娘有旨意再过来传达。” 冯芷榕听了便向蓝颦福了福身子,目送她离去。 蓝颦离去后,冯芷榕也不敢乱动。毕竟这屋子外头还有宫婢看着,自己若是东张西望──虽然看门的宫婢是面向外头,但也怕是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因此自己只是规规矩矩地退到一旁静立。 冯芷榕微微地低着头想事情,这原本蓝颦脚边的那仍湿着的污渍便再次落入了她的眼里。 这偏殿的地毯是驼色的,而那濡湿了的污渍则替上头染上了一小片胭脂色。冯芷榕莫名地在意那滩污渍,觉得那莫名地像血! 况且那污渍还湿着,想来是蓝颦在自己来之前方处置了什么人才是── 想到这里,冯芷榕不禁想起范长安要自己主动找蓝颦认罪的这件事,或许……造成这滩污渍的人也与这件事有关? 第168章 惩罚 冯芷榕正想着,蓝颦便转了回来。 “冯小姐久候了。” 冯芷榕只是福了身子且作回答,并没有开口。 蓝颦的目光比起方才见面而言更带几分犹疑,她看了冯芷榕好一会儿,才道:“方才皇后娘娘下了口谕……” 冯芷榕听了连忙拜伏下去:“臣女接旨。” 蓝颦的表情有些复杂,但仍是尽责地传达了皇后的旨意:“传皇后娘娘口谕:范长安屡次仗故范老将军之名纠缠靖王,如今又藐视安秀宫宫规、乃藐视皇恩,靖王乃皇家嫡嗣、不容其放肆,冯芷榕既牵扯上了关系,本宫便让你替本宫解决这摊烂账,也算是证明自己的清白──冯小姐,接旨吧。” “臣女遵旨。” 冯芷榕的脑子简直要变成一团糨糊。 她从地板爬起来时,这满脑子还是皇后所下的口谕。蓝颦看着她的模样,又素来对她存有一些同情与好感,便开口道:“娘娘的旨意可清楚了?” 冯芷榕的脸上无奈的表情尽现:“姑姑,说实话……芷榕不懂娘娘所言,什么是解决烂账?” 蓝颦好心地提醒:“娘娘素来不待见范长安,只觉得是个难登大雅之堂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若非看在故去的范老将军面子上、恐怕也没能让她还在京城里活蹦乱跳的,因此娘娘要你寻了法子让她死心。” 冯芷榕道:“姑姑应是知道范家小姐平日的表现,范家小姐只要提及王爷,那模样简直是……魔怔了。” 蓝颦牵起的微笑有些勉强:“那样的心思却是罕见。” 冯芷榕想叹气,却顾及礼仪而改以一个简单的深呼吸,又道:“姑姑,说实在话,娘娘的旨意芷榕也是拚命地想达成的,但这结果如何恐怕还得看范家小姐的意思。” “这倒也不打紧,若是范长安执迷不悟……”蓝颦的眼神闪现过一丝迷茫,紧接着则是往常一般锐利的目光:“恐怕她与范家也就在这个冬至左右便会被逐出京城了。” 冯芷榕微微讶异:“这么快?”数数日子、冬至也不过半个月的光景。 冬至在大烨是仅次于年节的重要节日,届时以大烨习俗,上自皇室、下至黎民都得祭祀天地与先祖,并放几日小年假的,而范家却可能在这样重要的节日被毫不留情地逐出京城──对于并未犯下实质罪责的范家而言,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重。 蓝颦点了点头,也没瞒着她:“娘娘说了,若是连冯小姐也处理不好的话,索性也将范长安跟那顺义伯的女儿一般剁了就好。” 冯芷榕道:“再怎么说,范家小姐也是功臣之后……” “所以才给了她这么个机会。”蓝颦再次出言提醒:“虽然娘娘也想直接将范家小姐指给那名求婚者,但毕竟法度摆在眼前,而范老将军又是故去不久、不好这么做,这才交给了小姐。” 这就是所谓的自己的情敌、自己处理的意思吧?冯芷榕在内心傻笑几声,这才说道:“姑姑,能否提点芷榕该怎么做比较好?”冯芷榕一脸无辜的模样便让蓝颦想起了冯芷榕这才是个十岁多的孩子。 蓝颦的恻隐之心一动,便道:“范长安在家中是给宠上了天,但总的还是得体的,只有提及王爷的事情时才会失去理智、便连家里的人也劝不住,至于我看她在安秀宫……似乎也没有交心的朋友。”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多谢姑姑提点,若范家小姐如此、那么芷榕也有腹案了。” 蓝颦没想到冯芷榕脑子转得这么快,便好奇地问道:“你可是想出什么法子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冯芷榕打算稍加地隐瞒自己的计划,道:“若范家小姐在安秀宫中没有交心的朋友,也就代表没有人会锲而不舍地为了开解她、帮助她而努力,如此一来在她现在孤立无援、心里脆弱的状况下,也就好突破得多了。” 蓝颦点了点头,道:“安秀宫内只要是不违反规矩的事情,娘娘都让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就连那些喜爱撺掇别人的小姐们我也就不管了。” 冯芷榕知道蓝颦指的是王如衣,便也道:“毕竟安秀宫的主旨便是要教出能登大雅之堂、有当家主母风范的女子,若是这么点事情也捱不过、那往后可怎么办才好。” 蓝颦见她理解,便也道:“你若心里有数便好。娘娘说了,只要别把人弄死都好,娘娘也就姑且全权把她交予你处置了。” 冯芷榕的嘴角抽了抽,这皇后还真不把人命当人命看啊!──又或者说范长安的花痴可当真惹怒那个做母亲的了。 想想范长安、再想想自己──自己未来也是要做人家的儿媳,往后可得小心点才好。 冯芷榕与蓝颦告别回到安秀宫后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果不其然清河王已经在等着她,而她方才所想起的方法也跟清河王有关,便爽快地打了招呼道:“王爷,我可有些事情想问你!” 清河王挑了眉,想着今日冯芷榕怎么没跟他客气,便也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可有趣?” 冯芷榕笑了一下,便与清河王一道走进书房聊。 冯芷榕先是将今天的事情简略地与清河王说过了一回,其中也包含了皇后问她的问题和后续的要求,又问道:“你可知道那跑去范府求娶的人是谁?” “当然知道,是负责京师来往羯守边境驿传的副史丁庭。”清河王勾起了嘴角,那笑容可是意味深长:“他那日中秋刚从羯守那儿回来、后来也有一段时间离京,本来这阵子就乖乖地在四夷馆内处理堆得跟山高一样的公务,却不料前些日子却向馆内告了假、自己一个人跑到范府求亲了。” ──也没请媒人、便是直接撞上门去?那该有多大的勇气!又或者这事由来究竟不光彩、没有媒人愿意替他们跑那么一趟? 冯芷榕如此想着,又问:“那现在呢?闹出了这些事情、还能继续工作?” “自是被暂且停职了,但他平日勤快、人缘也不错,又通晓羯守那边的语言,所以没打算严惩。” 第169章 思虑 看来不论哪个时代,身怀一两项稀有的技能都是吃香的。冯芷榕点了点头,又道:“娘娘如今要我好好安排范长安的事情,但我想那范长安提及靖王便跟个白痴一样听不下任何人的话,我看那日就连你也不被放在眼里、想想也就只能从那个叫做丁庭的人下手了!” 清河王爽快地说道:“需要我帮你什么?撮合他们?” “虽然我是与娘娘说了,范长安的粗心和丁庭不循政道求娶是两回事,我虽不知丁庭的本事、但却知道范长安闹起来恐怕也是会上天的……”冯芷榕想了想,道:“但若说要撮合他们,我觉得也太便宜了范长安。” 清河王听了笑道:“是便宜了丁庭吧?范长安的祖父如今至少还顶着将军的虚衔,而她父亲的校尉一职也总比丁庭的副使职位还来得高。” “但丁庭可是通晓羯守那边的语言。”冯芷榕停了一会儿,又道:“这丁庭是个年轻人吗?若还年轻,往后不愁没有建功立业、加官晋爵的机会,而范府只是个走下坡的家族,若让他们重新攀上了丁庭,不就违背了娘娘的意思了?” 清河王颔首道:“但你却不知,丁庭的祖上出身不好,祖父早年曾犯罪──虽然那罪责是轻、却也连带影响了他的仕途,按照《大烨律》来论,丁庭至多也只能做到从七品的官职、并不能往上再升,纵是选择入赘范府亦是如此。” “这样的话就算范府想要藉丁庭未来的可能性维持势力也很困难了?” 清河王点了点头,笃定地说道:“就算丁庭再怎么被破格任用也还是有限度的,至少他们范府从前也不算干净──当年顺义伯的事情可当真惹恼了陛下,更何况范府当中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提及顺义伯的事情,清河王知道冯芷榕一定曾听闻,说话时自也小心了几分。 冯芷榕知道清河王贴心,便也朝着他笑一笑、表示无碍,又道:“那么若你看来,让丁庭与范长安结亲如何?” “虽说不是不行,但如你方才所言,丁庭就算是个有心谋取功名的人,但恐怕也是镇不住那样出身的妻子。” “好吧!那我也别牺牲丁庭未来的幸福了!”冯芷榕想了想,又道:“我还是去拜托靖王吧!” 清河王好奇地:“拜托他什么?” 冯芷榕的嘴角露出一抹坏笑道:“让范长安知道靖王嘉奖丁庭的勇气啊!自己的心上人乐见自己出嫁、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有损自己闺誉的人!不是挺好的?” 清河王听了苦笑道:“这真是个不坏主意,但你要怎么让范长安知道?” “是啊!我可不想再让范长安与靖王碰面了……”冯芷榕绞尽脑汁想着,想出了好几种方案、却又一一地将其剔除。 清河王看得她苦恼,又补了一刀道:“你可是从范长安的角度看待的、但你没想到丁庭,范长安喜欢我那堂哥的事情可是许多人素有耳闻的,若是这时让堂哥前去加油添醋了、你可便让他又白白多得罪一人了。” 冯芷榕听着不住一缩,道:“是我错了,但是我没法子。”她也晓得方才自己想使坏纯粹是基于毫无边际的醋意、但她也没真想这么做,一来幼稚、二来损人不利己,而如今清河王给她这么一回提点倒也让她想起自己不能给靖王塑造敌人──靖王位高权重,比起他人而言更是禁不起摔。 清河王对着冯芷榕投向怜悯的表情,道:“要我看来,你得去找找为什么丁庭能拿到那个香囊。” “那香囊啊!虽然我未曾看见,但十之八九是王如衣给的,便是那日与范长安一道的那位。” 清河王道:“她的确是个不安分的姑娘。”清河王也是个眼力好的,那日只与王如衣照过一回面,便瞧透了她的心思。 “我便不懂王如衣是怎么把东西丢过去的?鸿胪寺卿可与丁庭有亲戚关系?” 清河王摇了摇头,道:“便连平时也未曾有往来。” “这下子我该怎么查啊?”冯芷榕抱着头,埋到了桌面上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道:“不会是王如衣假扮自己是范长安、把香囊给丢过去的吧?” 清河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而冯芷榕又是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看也就只能寻着机会劝劝范长安了,虽然我不认为这是个好法子……至于王如衣给我找麻烦的事情,看我怎么收拾她!” 清河王牵了牵嘴角,问道:“可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有!且等我一下!”冯芷榕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拿起了墨条开始磨着,不一会儿便在纸上画出了王如衣的肖像、又在旁边写了名字,这才仔细地吹干墨迹,道:“你帮我问问丁庭那日是怎么拿到香囊的,若是说有小姐给她的,便把这个交给丁庭,说那日给他香囊的其实是王如衣,是鸿胪寺卿的女儿!”冯芷榕如此大胆猜测除了有依据以外,另外一方面就是猜错了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清河王挑了眉,道:“且不说送香囊的是王如衣,万一他只认范长安呢?那毕竟是范长安的香囊。” “就说那是闺密之间的信物,给错了!” 清河王听了傻眼:“这么简单?那丁庭可不是傻子!” “丁庭就不是傻子才能够明白意思!”冯芷榕小心地将肖像画给折好、放在了一旁,道:“我想这丁庭若是安分守己,也不会明知道自己是罪人之后还想着攀附将军府。而那鸿胪寺卿好歹也是正四品的官、也不像范府明显地走向下坡,若他真有心力争上游、可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这可是害了王家。” 冯芷榕摇了摇头,道:“王家若真有心栽培女儿,便不会将她养成这副德行──况且若鸿胪寺卿平日兢兢业业,想来陛下圣明、也不会将他给怎么着。” “你说的也是。”清河王算是同意了冯芷榕的做法:“这幅画我帮你送到,但丁庭会怎么想、就非我能掌控的了。” “你方才不是说了丁庭是个有心人吗?”冯芷榕笑道:“不管是有野心、还是对送香囊的人有心,王如衣都会比范长安好。” 清河王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第170章 小家子气 隔日中午,冯芷榕还没找上相熟的唐然燕等人、便直接在北面花园遇上一个人孤零零待着的范长安。范长安的眼睛肿得很、想来是哭过。 范长安即使状态不是很好,但言语之间也没客气:“做什么?来笑话我的?我可不需要你假好心!” “昨日,蓝姑姑找我说话。”眼看着四周无人,冯芷榕正好有余裕慢慢说话:“姑姑问了我中秋的事情、我实话实说,你香囊丢掉的那件事、我当真不知道,只是……”冯芷榕刻意拉长了语句,就是要让范长安心急。 “只是什么!你快说!”范长安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但语气却很急躁、似是亟欲知情。 冯芷榕看着范长安被吸引了注意,便道:“我昨日为了你的话,还四处问了人、知道你香囊是给谁捡走了。” “谁?” “宫婢们看到了,是王如衣。” “你胡说!”范长安不信,毕竟昨日她可喝了一整日王如衣灌的迷汤:“如衣说了,就你一定会来说她的坏话、要我不要上当!” 冯芷榕勾了勾嘴角,也没气恼:“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文官家女儿的话了?要知道鸿胪寺那种管礼仪的机构,里头的人个个心细如发,王如安出自那样的家庭,若有了偏的心思而想欺骗你也是轻而易举。我父亲虽也是文官,但我祖父、伯父都是上过战场的,自能看得分明。” 提及范长安最为在意的文、武之争,范长安不禁软化下来,对冯芷榕的言语间也客气了许多:“但是王如衣说,那日她答完清河王的问话后、便匆匆地来找我,也就忘了香囊的事情、还因此自责呢!” “长安姊姊,你有所不知……”冯芷榕也跟着放软了语句哄道:“那日在场的还有清河王与卢校尉,卢校尉姑且不说,但你认为身为一个王爷、又有如齐王这般军功赫赫的父亲,可会对一个小小的正四品官员的女儿问些什么?”冯芷榕如此说着,一面在心中偷偷地为了自己此时拿清河王说嘴而道歉。 眼瞧着范长安迷糊起来,冯芷榕又加把劲儿地说着:“你也晓得卢校尉是军人、清河王的父亲更是威名赫赫的齐王,这二人定是没那些偏门心思,他们二人若是素来不与王家交往,怎么还会特地找王如衣说那些官场上的客套话?” 范长安正迷茫着,也就迷迷糊糊地觉得冯芷榕说的话没错。当她越发如此认定时,眼底的恨意也就起来了──冯芷榕眼见机不可失,便道:“姊姊切莫着急,有句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蓝姑姑与我说的话当中已然晓得姑姑也表明了对王如衣的不满,想来姊姊只要好好地与家人那边沟通、证明自己的清白,便能安然度过这关。” 范长安点了点头,但不久又回过神来,语气也倏地锐利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可是骂了你的。” 冯芷榕淡然一笑,道:“你傻啦?我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的。” 范长安的表情更加警觉:“什么目的?莫不是你要接近靖王?” 冯芷榕听了失笑:“我在安秀宫内待着、怎么主动接近王爷?我也不过是乖乖地遵从姑姑的告诫,在安秀宫内必须守着本分学习罢了!若是由着姊姊三天两头说我下流、无耻,我可怎么有心情继续学习?” 范长安倒是带着些武人的不羁,听着冯芷榕的解释竟也是爽快地认错道:“是我先前误会你了,对、对不起。” 冯芷榕也爽快地接受了认错,接着道:“我也是小家子气的,现在便趁着我心情好吧!告诉姊姊一件我一直没跟姊姊说的、怕姊姊伤心的事情。” 范长安一愣,问道:“什么事?” “王爷那日带我走出光正园,我曾问过就这么离开可有关系?我怕被罚!但是王爷却以为我说的是你的事情。” “靖王说了什么?”范长安听得一急,竟是直接出手揪住了冯芷榕的手臂,却不料这才碰上而已、自己便是倒抽了一口气、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 “咦?你受伤了?” “别管我!我是在凤华宫被打的!”范长安一咬牙,道:“快跟我说,靖王说了什么?” 冯芷榕这才注意到范长安称呼靖王已经不是称为“渊哥哥”,而是规规矩矩地称其为靖王,这才想起昨日凤华宫偏殿内的那滩血──兴许是范长安被打的痕迹,这也不禁暗暗地佩服着她体质健壮如牛。“靖王说了,正因为是有如恩师的范老将军的后人,这才万万碰不得。” 冯芷榕的意思范长安可听懂了,这也在眼中流露出了既是感激又是心痛的模样。 冯芷榕这话不算说谎,那是靖王曾经与她说过的,在朝堂中越是曾有重要关系的臣工之间、本来就越当疏远,让交往止于一代、省得有结党营私的嫌疑。而冯芷榕如今假靖王之口与范长安如此说着,便是以正向的方式段了她的念头、并且也不会让她恨上靖王。相反的,若范长安在家中还有一定的话语权,这范家也会对靖王心生感激。 范老将军虽已故去,但长年下来在军中的旧部也还是有一定势力的。他们从前是因为范老将军的缘故而服从靖王,若冯芷榕将这件事情给揭得差了,靖王往后在军中或多或少都得再多花费力气重新收服那些人。 冯芷榕喜欢靖王、自是不会给他找麻烦。 她看得范长安如此模样,也就顺势地宽慰道:“长安姊姊,若是我喜欢一个人、便会希望他一切顺遂平安……哪怕是自己吃了点苦头也不要紧。靖王自年少时便放下他尊贵的身分、自愿上战场守着家国安危,他的志向如此动人、自也是需要人支持的。” 范长安点了点头,神色也越发坚定:“你放心吧!我不是不懂事的人,只要这事情揭过去了,我便不再纠缠他!” 消停了会儿,范长安又道:“至于王如衣……她爱怎么闹腾由她去!反正我肚子里再有墨水也盖不过她那文官家庭的满腹黑水,就等蓝姑姑还我一个公道了!” 冯芷榕听得范长安如此说着,也知道这范长安还不算傻,便道:“姊姊心里有数便好,安秀宫中正因为王如衣揭起的事情闹得姑姑烦心,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便好。” “我不笨。”范长安哼了哼声,便挺起腰杆子径自离去。 第171章 学做菜 冯芷榕看着自己目的达成,便也晃呀晃地去找葛悦宁。毕竟葛悦宁可说了,今日要做新的糕点给大家尝尝呢! 想到了葛悦宁的点心,冯芷榕便开心地想哼歌,脚下的步伐也就轻快了起来。 昨晚宫中又下了一层雪,早晨时宫人们将雪扫到了路边,但石砖铺成的地面仍然湿地变了颜色。然则冯芷榕从安秀宫的花园回到北面的屋子内时,一路上走着的痕迹竟是将铺在地面上的石砖给烧得干了泰半。 跟在冯芷榕身后的鱼竹与方纯暗暗吃惊,这莫不是冯芷榕的内功小有所成的展现吗?如此想着,两人又是互望了一眼、决定要往靖王府捎信息。 却说冯芷榕才刚踏入北面的屋子时,便看得葛悦宁亲切地与她招手,身旁还坐着赵明韵和唐然燕二人,独独不见杨茹艾。冯芷榕走了过去坐下以后,便问道:“茹艾姊姊呢?怎么没见着她?” 葛悦宁道:“说是家里来了信,被洪舒姑姑给叫走了呢。” 冯芷榕忍不住看了下赵明韵的表情,却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只道:“最近姊姊们都在谈论婚事,兴许也是提及婚事呢。” 唐然燕哼了哼声:“你这丫头!别仗势着现在自己年纪小,很快就会轮到你了!” 冯芷榕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又对葛悦宁道:“悦宁姊姊,今日的糕点叫什么名字?” “是芙蓉花饼。”葛悦宁解释道:“别小瞧这里头的芙蓉花,可是然燕亲手种的。” 冯芷榕知道唐然燕素爱莳花弄草,但因为安秀宫中规矩的缘故、也没能去唐然燕居住的院子里瞧瞧她到底种了哪些花草。“若是然燕姊姊种的可当真娇贵了!” 唐然燕听了嗔道:“娇贵什么,每年都会开花的!却是今年开得特别好,便问问悦宁是不是也能用上。” 赵明韵倒是自己已经先拿了一块起来,左右瞧着,道:“这饼的色泽金黄,就这么看着也是好看。” 冯芷榕也拿了一块起来闻一闻,这才咬了一口,道:“虽然花香在煎制的过程中散去了、闻不出来,但这咬下去便香了。” 葛悦宁看着几人吃得欢快,又开心地替几人添了茶,道:“今日的茶我也是用了芙蓉花煮的,方才我在厨房喝着、也觉得不坏,你们喝喝看。” 冯芷榕依言喝了一口,又是称赞了几句,道:“悦宁姊姊,虽然说上回中秋宫宴我没能吃到宫中特制的糕点,但日日能黏着姊姊享口福、也是不枉来安秀宫学习一遭。” 葛悦宁笑了一会儿,道:“就你贪嘴!之后可还有冬至宫宴呢!冬至宫宴好吃的也不少,我这手艺还是上不了台面。” 赵明韵也跟着补充:“每年冬至宫中除了甜汤和应景的糕点以外,还会有四季的糕点,象征着一整年的丰足。冬至的宫宴虽然不比中秋盛大、但安秀宫内可热闹着。” 唐然燕也点了点头,道:“你若真贪吃,冬至便抓紧机会好好地吃个一轮、也算是圆满了!” 冯芷榕笑着道:“一回生、二回熟嘛!但是毕竟每次的宫宴还会有不同,届时可还得请姊姊们多加关照!” 赵明韵道:“这毕竟也是我在安秀宫的最后一段日子了,冬至宫宴以后你们还会有段假,直到来年元宵以后才需要回来,但那时我就要在家里学习了。” 冯芷榕一时间没听懂,问道:“明韵姊姊是要学什么?” 赵明韵以为她不清楚规矩,便解释道:“我已经订了亲,订亲后的女子要学上整整一年女红与厨艺、还得学习掌管中馈才能出嫁。”赵明韵说的是大烨的女子最迟十五岁订亲,而订亲后一年、最晚三年便要出嫁这样的规矩。 唐然燕听了感叹道:“明韵你可好,十五岁才订亲、出嫁时是十六,也算多挣了一年。我眼下也是订了亲,但是他们便留我在宫中半天学习安秀宫的东西、半天学习女红与厨艺,及笄后不久便得出嫁,现在算算时间、也不到一年了。”唐然燕这样的状况是赶早了的。大烨还有个规矩是最早的出嫁年龄是及笄后,因此在十四岁订亲、十五岁出嫁的也大有人在,就如同唐然燕在今年冬至宫宴后也就算是学成、便得离开安秀宫。 葛悦宁听了也有所感叹:“我虽然才十三,但父亲却说了最迟明年便要替我选门亲事,父亲又道自己的官小、没能主张什么,只得让娘把眼睛放亮了打听,眼下时间也近、但还没着落。”葛悦宁的父亲是从六品的官,只是因为立功才让葛悦宁有了入宫学习的机会,因此她也有另一方面的担忧。 冯芷榕看着葛悦宁,小声地说道:“悦宁姊姊若出嫁了,往后要吃到悦宁姊姊做的点心可就困难了。”说着,又想起了冯家的嫡子当中唯一未娶亲的只剩下自己的堂哥冯叙集,虽然有心想让他们彼此认识,但这个年代毕竟有诸多限制,自己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提供意见。 葛悦宁只当冯芷榕在撒娇,便是怜爱地摸了摸冯芷榕的头发,道:“不要紧,我在宫中还得待上一年多,你若愿意学、我便都教你,或者抽了空写下菜谱、往后你也能自己看着做。” 冯芷榕知道葛悦宁没可能想到那边去,便也将错就错地点了点头。 她消停了会儿,又看着众人的气氛沉闷,便道:“且不说这个,我们的家都住在京城,这次冬至宫宴后可否能向姊姊们递帖子?” “递帖子?”唐然燕道:“怎么?冯府有什么好玩的吗?” 冯芷榕会这么提议自是有所本:“我叔母有项拿手的糕点、叫做雪花酥,我曾央着叔母教我做,但怎么做也都做不好,或许悦宁姊姊能帮我琢磨、琢磨,做出来了大家一道享用。” 唐然燕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把悦宁当成了厨娘!” 第172章 罪人 “是当成亲姊姊!”冯芷榕不满地抗议道:“姊姊教妹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说着,又拉了拉一旁葛悦宁的袖子,就像在撒娇。 葛悦宁笑着点了点头,答应道:“你若递帖子来,我一定登门叨扰!” 赵明韵也说道:“今年中秋后不久,母亲也与我叨念着芷榕,改明儿也得由我做东,家里头的厨娘有学自南方的好手艺,大家也可以一同尝尝。” 冯芷榕开心地应承下来,又道:“但是茹艾姊姊的家不在京城呢,这可怎么办才好?若是独缺了她,怪可惜的。” 赵明韵道:“这不打紧,茹艾往年都会在我家住到年节前才离开,只要抓紧了时间倒是没问题的。” 唐然燕有些讶异:“我原以为你们只是一起长大的,却想不到你们的关系这么好!” 赵明韵简单地解释道:“我爹当年还在外地当官时,结识了茹艾的父亲、知道了彼此是同乡,加上我与茹艾年纪相仿、便玩到了一块儿,后来爹来京城当官、也就与茹艾分开了。” 葛悦宁也说了句:“幸好也有这个缘份一同在安秀宫呢。” “是啊,只是人是会变的。”赵明韵叹了口气,道:“芷榕不晓得、你们两个却是清楚,茹艾才来安秀宫便被江含那些人给搭上、我好阵子都不想与她说话,只觉得生气。”赵明韵向来是内敛寡言的人、心思也藏得深,如今愿意说出心底话,也代表着她已经把几个人都当成了朋友。 “至少现在茹艾姊姊看着挺好的,不是吗?”冯芷榕牵了牵嘴角,算是给赵明韵一个宽慰:“况且这些日子以来茹艾姊姊都跟在明韵姊姊身旁,看着也挺不错的。” 赵明韵对于杨茹艾的转变心知肚明,也道:“是挺好的,至少不那么容易被撺掇,也就多亏了你。” 冯芷榕听了受宠若惊,道:“怎么会是我呢?” 唐然燕说话可没在客气:“你客气什么?若不是你把江含和王如衣给赶跑,明韵恐怕一辈子也要不回自己的好闺密!” “然燕姊姊说的可忒夸张了。”虽然这的确是冯芷榕有心为之,但那总归是杨茹艾自己的造化、没选择继续跟着江含一道混,可见赵明韵在她心中的分量还是挺重的。“若非茹艾姊姊在意明韵姊姊的看法,也不会有如此转变。” 明韵的嘴角勾了勾、神色也柔和了些,看来冯芷榕的夸赞作用挺大。而她这一高兴,也就主动地为冯芷榕讲解即将到来的往年在冬至时节、安秀宫所举办的宫宴。 而冯芷榕一面听着,另一面也开始盘算起冬至以后要前往赵府时,自己该做些什么准备。 冯芷榕在正午与赵明韵等人聊过后,毫不例外地要走回自己的谦恭院。 安秀宫西面的院子群落当中,冯芷榕所居住的谦恭院位于第二排的北面,因此每回要从花园或者北殿走回去时都得经过蓝颦办公的小楼房兰阁。 平时这头也算是众家千金们避之唯恐不及的所在,因此除却不得不找上蓝颦时、这头可都没有众家千金们的踪影,却是今日冯芷榕从安秀宫北殿走出时,远远地看见范长安从兰阁里头走了出来。 范长安走路的姿势看起来虽然正常,但冯芷榕却能看出她就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她一脸倔强的表情没能露出什么端倪、却在走下了台阶的时候给她冯芷榕瞧出她的腿上带伤。 冯芷榕皱了皱眉,又想起凤华宫偏殿的那抹血渍,心情也就不好了。 范长安再怎么招人烦,也不过是女儿家家的小事情,难不成为了这些事就要把她打成这样吗? 冯芷榕打从心底有些不喜欢皇后,却也满心无奈。 这毕竟是个不全然讲法的社会──又或者部分的法律偏偏就是为了天家威严而订制──而人家可是一国之后,对此只要随便寻个由头加以惩戒,这范长安或许死不了、但是苦头还是得吃的。 冯芷榕摇了摇头,又看着范长安走回了自己的院子,想来是因为带伤的缘故而没办法上课,她又是多看了几眼,这才摇了摇头走回了自个儿的谦恭院。 不久,兰阁又走出了两人,一个是王如衣、另一个则是仇文儿。王如衣的表情有些奇怪,而仇文儿只是一脸担心的模样劝慰着她。 仇文儿虽然说着宽慰的话、却也没见多少真心:“眼下姑姑也还没做出处置、不如就先把事情放一边,下午教棋的先生可不好糊弄、在安秀宫的位分也重,如衣你若能再拿一次好成绩、往后也会比较舒坦。” 王如衣哼了哼声,道:“你又懂什么?蓝……蓝姑姑的惩处向来是一条、一条算的,这是名符其实的算账!那个丁庭不过是从九品的破官、也敢来招惹我?爹要替我寻的亲事、家里至少都得是正四品的京官儿!” 仇文儿幽幽地补了一句:“其实,那个人我知道他的底细。” “我知道,是个罪人之后!也不想想自己多少斤两!”王如衣低声骂道,但脑子又立刻转了过来,警觉地问道:“文儿,你说你知道他的底细?” 仇文儿做着无辜的模样看着王如衣道:“你方才都说出来了,我说的底细就是他祖父曾是在任上犯了事的,我曾听爹说过,罪臣的下三代就算能为官也不能超过从七品、更不能常驻京师。朝廷的官员们可说是谁沾上了、谁倒霉,除非他们的子嗣真有什么出才之处,也就送个低级妾室或通房丫鬟所出的庶女去表个意思。” 王如衣哼了哼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我自是知道。”仇文儿的眼睛飘了飘,看见了远处冯芷榕正走向自己的院子,又道:“我父亲毕竟在督察院当官,从小便听惯了这些事。” 王如衣哼了哼声,道:“好吧!不提这些破事了!我得赶忙准备上课。”说着,便径自向前走了几步,见了仇文儿不走,又问道:“你怎么还杵着?” 仇文儿幽幽地说道:“我还得回院子一趟。” 王如衣对待仇文儿似乎没几分客气:“要做什么?” 第173章 恍然大悟 “今日先生要用的棋谱,我今个儿早上没提前拿去主殿放、你就先去吧!”仇文儿也挪动了脚步,算是与王如衣暂时别过。 仇文儿的心思藏得可深,她怎么能让王如衣知道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 她心中盘算着,也不是不能提前跟王如衣说,但若是自己不先确定了、这情报也不好卖了。她仇文儿生平也没想过做什么坏事,就是求有一个立足之地──有个在督察院工作的父亲虽然很是威风,但这样的职位敏感、其实并不招人待见,连带着安秀宫中的一些小姐们也都会下意识地避着她说话。 而她,不过就是希望有一个正常的社交生活而已。 仇文儿悠哉地走回自己所在的院落,又是东看一下、西绕一会儿,这才走回自己的房间内拿出了棋谱准备回去上课,却不料这时看见了一道男性的身影走向谦恭院。 仇文儿立刻立定当场、动也没动。 她还记得任职于宫中禁卫的兄长曾对她说过,在意欲藏身之时若是怕被人发现、最好的方法便是暂且不要动动作、而非急着找地方躲藏──那些人的五官敏锐,一般人想躲藏时所发出的动静肯定远比立定当场或者维持原来行动来得大。 仇文儿不知道为什么、就偏偏记得兄长的那句话,因此她可就动也不动地定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开始走向主殿。 那个人是谁呢? 瞧他的衣着,不像内侍、更非根本不能出入安秀宫的宫中禁卫,而那道身影自己似乎也看过…… 仇文儿寻了寻脑中的记忆,最后脸忍不住抽了抽──那不就是那日中秋宫宴时,范长安指给自己和王如衣看的人吗? 当今皇帝的六皇子,靖王──卫名渊。 仇文儿打从心底打着哆嗦。 父亲可是与自己叮嘱过的,自己入宫以后肯定少不了参加好几回有皇亲国戚参与的宫宴,而这皇亲国戚当中最少出现的齐王与靖王恰恰是最危险的人物,甚至远比皇帝危险── 仇文儿可听父亲说过,当年齐王为了当今天子被废太子之位而犹如风中残烛之际,齐王可是带着军队逼近京师、独自进宫跟先帝叫板的,甚至在砍了自己的几个手足后,将他们的尸首给悬挂在早朝的广齐殿外震慑文武百官、公卿王侯! 至于靖王就更不用说了!除了顺义伯那一家子可成为大烨奇谈以外,听闻还有更多受害者,多是想亲近他的女子们、皆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仇文儿满脑子跑着靖王或真或假的丰功伟绩,又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一会儿后却也转了转眼珠子,开始在心里计较起来── 除了冯芷榕刚进入安秀宫的第一日以外,仇文儿便再也没与她同处在一个空间里,就连平时于安秀宫的花园内或者北殿遇上了,顶多也只是社交性地点点头、连话也没说。 仇文儿本来觉得或许是自己讨人嫌、在头一回打照面时因为也站在了杨茹艾与江含等人那一方便是得罪了冯芷榕,但又看着冯芷榕不计前嫌地扒上了杨茹艾不放、便在心里头把冯芷榕当成了会攀关系的心机丫头。 毕竟放眼冯芷榕身旁交好的小姐们,杨茹艾的父亲是正一品的右都督、赵明韵和唐然燕的父亲一位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一位是从二品的参知政事,加上葛悦宁的父亲虽然只是位从六品的光禄寺寺丞,但因为前些年立了大功、从外头给调回了京城,现在还算是颇获圣宠。 仇文儿知道自己没有讨人喜欢的本事,加上父亲的官职让百官忌惮,便也没主动亲近上去,于是在安秀宫内需要结伴的时候,她便只能与不怕她的王如衣在一块儿。 仇文儿看王如衣的手段其实也是清楚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总是默默地搜集着众家小姐们的情报,而后经常地挑拨一下。偏偏这挑拨又不见痕迹,加上安秀宫内的小姐们年纪都不大、一下子便中计的也就一大票,吃亏后长见识了的顶多也就摸摸鼻子离远点。 安秀宫的小姐们每年都有进有出、不愁没有新人,因此王如衣在宫里头的这几年也是混得挺好。 仇文儿不做恶,但王如衣做恶时偶尔自己也跟在身边。虽然明白王如衣做的事情不好、但她也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王如衣问什么、她便回答什么、也不多说半句话,因此久而久之,虽是同为正四品官员的女儿,王如衣便把仇文儿当成自己的跟班儿、话里也渐渐地没了客套。 方才见到了靖王,仇文儿可是思绪不宁。 这魔头进了只有住着冯芷榕的院子是干什么去了?──而且看起来还很熟门熟路的? 仇文儿越不想思考、就陷得越深。 最后,她恍然大悟── 她知道靖王是当今帝、后的嫡出皇子,而听闻当今皇后的舅父就是已经告老还乡的平章政事,姓冯──冯芷榕那日曾提起自己的祖父曾是从一品的平章政事,虽然冯芷榕的祖父可是早早致仕,但毕竟也是与皇家沾亲带故的…… 仇文儿已经十四了,家里也早给自己订下了婚约,是母亲外家的远房表哥、自家表舅的儿子,表舅也在京城为官,这门亲事算是门当户对、亲上加亲! 由于自己这样的例子不少,仇文儿便忍不住猜想着靖王与冯芷榕会不会是那种关系── 仇文儿只觉得可怕。 听闻靖王杀起人来是六亲不认的,这样冯芷榕的未来岂不是很悲惨? 仇文儿至少知道当今大烨除了范长安那个傻子以外、倒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靖王的,所以若是冯芷榕往后成为靖王妃,靖王想找人出气、第一个肯定是找上她!──冯芷榕虽然有着远亲的身分而死不了,但就怕如此得被折磨一辈子!兴许弄个不好、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呢! 仇文儿跟冯芷榕可没什么深仇大恨、自也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念头,她的脑子转呀转的、可就开始为冯芷榕感到可悲了。 第174章 四处奔走 如此想着,仇文儿竟是连这堂棋艺课结束了也都还在分神。王如衣不满地走了过来,道:“怎么,你叫我要收心好好上课、自己却下了几盘烂棋!” 仇文儿习惯了王如衣对待自己的言行,也没气恼,只是说道:“我就想只按着棋谱走走。” 王如衣看着仇文儿的表情,道:“怎么,回去拿了棋谱时看见范长安了?”王如衣可是知道范长安被惩罚而不能上课的事情,但倒是不晓得范长安被杖责过。 “没有看见。”仇文儿想了想,问道:“你这么在意范长安吗?” 王如衣沉下了脸,道:“范长安是个没脑子的,我在意她做什么?”看着王如衣的表情,这话很明显是口是心非。 “不在意便好。”仇文儿难得给了主意:“蓝姑姑盯事情盯得紧,这阵子还是安分点好。” 王如衣瞇起了眼:“你在劝我?” “没敢劝你,但你也不想引火上身吧?”仇文儿方才与王如衣一道前往蓝颦的屋子,蓝颦虽然没有明讲、但字里行间可是明摆着指责范长安的香囊会落到外人之手一定是王如衣做的,要不那丁庭怎么会一下子求亲就求到了王府门前?──更正确地来说,丁庭并非求到王府跟前,而是直接借着宫里头交好的内侍头领的关系、直接向安秀宫求娶! 向安秀宫求娶虽则不合规定、但肯定也会给皇后知道,那王如衣往后还能在安秀宫里头顺风顺水地混吗? 纵使宫里头替她按着这般不名誉的事情,皇后知道以后、往后王如衣会好过吗?王家会好过吗?──那丁庭想来也是个有心计的,知道自己求亲肯定不成、还会招惹上不好惹的鸿胪寺卿,那倒不如也将这锅盖给悄悄地掀开了些缝隙,权作是对王如衣欺他的报复! 仇文儿在蓝颦那处一道听着训话,自然也知道这肯定是王如衣干的、也明白后续丁庭所为的那些原由,但蓝颦没明说、王如衣没明认,她也不好明问。 王如衣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而仇文儿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就不知道蓝姑姑怎么会把事情往你头上扣?就因为你中秋那日与范长安一道走吗?”仇文儿这话说得虚假,但却因为她的语气向来如此,也没能捉出什么猫溺。 不知道仇文儿心思的王如衣自然不愿她知道自己曾做过的事,索性把事情都赖给了当时也在场的冯芷榕:“若要如此也该问问冯芷榕才是,她那日也在的!” 仇文儿没听王如衣提起,但昨日范长安怒骂冯芷榕的事情后来可是闹得整个安秀宫皆知了:“听说昨日冯芷榕也被蓝姑姑给找出了安秀宫。” 王如衣哼了哼声、没搭这茬儿,只是拉长了语调:“冯芷榕真轻松啊!每日只要上半天的课便好、也不用与我们一道上课。” 仇文儿幽幽地说了一句:“谁说呢,她白日上课可得给先生从头到尾盯着,也没人能分散注意力、可难受。” 王如衣看了仇文儿一眼,心里一动,道:“你回去拿棋谱时事看见了什么?” “什么?”仇文儿茫然,她可没想过自己有透露出什么端倪。 王如衣其实也只是瞎猜,毕竟这仇文儿每当话中有话时,说话总会是这个调调,而她也乐得不戳破、只是藉此利用。“我知道你有话想说,或许还不想瞒着我呢?” 仇文儿只当王如衣已经知道自己心里有事,索性也说了出来:“我方才……看见了有人走进冯芷榕住的院子。” “宫婢?”王如衣没觉得怎么样:“兴许是带去给蓝姑姑问话的。” “是个男人。” 王如衣听了瞪大了眼睛。 仇文儿都说到了这里,也就没道理继续隐瞒下去:“我看着就像是靖王。” 王如衣知道仇文儿挺会认人的,因此过去每回宫宴她总拉着仇文儿四处跑,让她给自己个提醒、避免出糗。“靖王怎么会在安秀宫中?” “我不知道,兴许是因为……冯芷榕是他的亲戚?” 王如衣在脑内盘算了一下,道:“这事我知道,只是没放心上。皇后娘娘是冯芷榕的表姑母、靖王也就算是她的表哥了。”一面盘算着,还暗叫不好──自己可是想要攀上靖王的、也早已在中秋后让父亲托关系先行打点,但冯芷榕这层关系可不就比自己还要近上许多?虽然她听闻冯家低调得很、都不以皇后外家的人自居,但血缘毕竟是骗不了人的! 仇文儿知道王如衣在思考、便也没打扰她,好一会儿,王如衣这才抬头看着仇文儿道:“你说,这孤男寡女在院子内还能做什么?” 仇文儿听了打了个哆嗦,没想到这王如衣脑子内的事情还真“成熟”,自也道:“你可别想偏了,你自己都说过、冯芷榕还是个黄毛丫头。” 王如衣瞪了仇文儿一眼,道:“管那冯芷榕什么模样?靖王从前砍了不少容貌姣好、身姿曼妙的姑娘,但冯芷榕到现在还没出事,我看中秋那日就知道他们之间关系匪浅、或许已经有了关系也说不定。” “你这想法也忒大胆了。”仇文儿听了有些怂,更何况她还想起安秀宫日夜跟着的宫婢都是皇后的人,也幸亏这时才刚下课不久,按理来说她们身旁跟着的宫婢是在外头等候、不能进来的。仇文儿的眼睛左右看了看,道:“不怕惹事吗?” 王如衣自也是怕的,于是也放低音量道:“无论如何,今日我被姑姑骂的这事里头肯定有冯芷榕的文章,若不借着这由头出口气的话、我便不叫王如衣!” 仇文儿是真的怕靖王与围绕在他身边的传说,便也真心相劝道:“冯芷榕就算了,但是靖王不是你惹得起的!──你若真想教训冯芷榕,只消把这件事情给揭开不就得了?” 王如衣道:“不成!你别瞎出主意!若是靖王觉得没脸,一下子砍翻了整个安秀宫的人怎么办?更何况这安秀宫可在皇后娘娘的手掌心,自家的儿子受了气、难道不会要安秀宫里头的人来赔吗?” 仇文儿身子不住一缩,道:“那你要怎么办?” “你说说,我长得怎么样?” 第175章 宫宴开始 仇文儿不知道王如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道:“你这双燕眼和小巧的鼻子可是人人称赞的,皮肤也白,身材……也好、很好看。”仇文儿说得有些臊,毕竟她不如王如衣这般大胆、同时还有着官家闺秀的矜持,说起身材之类的话还是会有所顾忌。 王如衣自是知道自己的模样不错、身材又是早熟,因此向来很有自信。“若是靖王不要冯芷榕、我便有机会了。”在王如衣的脑子里头,自家的父亲掌管礼仪、外交,自也是有不少机会与皇子们说上话,虽则王家已然在替她打点门路,但今日从仇文儿这头得到的情报可说是十分贵重,想来家里头若不再加把劲儿便赶不及了。 王如衣的父亲向来疼她,因此她也想着这事肯定要再与父亲多催催才行。 仇文儿道:“你别忘了靖王的故事……” 王如衣没好气:“我才不会像是顺义伯那家子一般蠢呢!总之,这件事情你别再瞎搅和、我且来想想怎么应对才好。”说着,便是径自离去。 仇文儿跟在后头摸了摸鼻子,决定这件事情她不想管了。 她姑且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反正再怎么闹腾也都是王如衣的锅,自己……当真什么坏主意也没出,所以若靖王发火砍了王如衣、应当也与自己没几两关系,就算有……唉,也不知道逃不逃得过? 仇文儿只希望能够相安无事地再撑上半个月──再过半个月就是冬至宴会、紧接着就要放假回家过年,她的亲事可是早已说好的,因此今年冬至后便是正式结束在安秀宫的课业、可以回家待嫁了。 仇文儿如此祈祷着,而这一切竟也就如她所愿、平安无事地熬到了冬至那刻。 冬至的宫宴是晌午开始。 不若中秋宫宴一般会邀请群臣百工一同宴饮,取而代之是给臣工们轮流放上三天假让他们能祭祖、在家团圆。至于皇家的子女们也会在冬至一早便前往太庙祭祖、祭天,接着便在皇家起居的宫殿内宴饮、午后再到御花园交际。 至于安秀宫内的小姐们也有自己的小宴会,一般而言会由皇后指派一位位分较高的宫妃主持,但不久后宫妃便会离开前往御花园加入皇家的行列,直到宴会将结束时、又会换上另一位高级妃嫔过来压场。 虽然每年主持冬至宫宴的妃嫔不一,甚至也有一次数名宫妃到场的,但流程上总体而言大同小异。 冯芷榕这日依然是起了个大早练功,又劳烦鱼竹和方纯替自己烧了热水擦洗身体才算结束早晨的功课──这是她这数个月以来不变的作息──安秀宫中的生活她早适应地差不多,而这阵子靖王交给她的军事情报翻译文件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与她一道工作的清河王说道有些极机密文件从前是只愿意交给他翻译的,但无奈那时他的鲜托语没那么好,因此还是有速度限制、难免也让前线的布局进展缓上些许。然则冯芷榕能把一切整理地又快又好,许多文件甚至一眼看了便知道哪边藏有猫溺,这可让远在北方的军事工作更加顺利。 说实话,大烨的确缺乏精通北方语言的人才。尤其是潜伏敌国境内的探子们虽各个都是详熟对方语言的好手,但也因为身分保密的缘故难以直接将情报翻译后回传,因此那些重担往昔都落在清河王身上。 冯芷榕能为靖王、为大烨贡献一己之力自也是开心的,再加上已经接手对鲜托军务的齐王似乎也在那日初见后喜欢上她这个小丫头,因此从北方寄回来的信件当中甚至也屡屡提及冯芷榕,夸赞她极高的工作效率。 然则冯芷榕心里还压着其他事情,那便是要查查赵光本与杨栋之间的关联以及那张隐藏在大烨官员们底下的人际网络──那得动脑、而且还令人伤透脑筋。虽然前些时候皇帝并没有明示,但近来随着北方军情的进展、宫里头这边也更加活络,她想着再过不久或许便会用上自己、便想着得早些留下心眼。 况且这冬至宫宴过了以后,还得回家说服母亲邀请赵明韵等人来冯府作客,而自己届时还得准备些什么有趣的玩意与她们分享、省得无聊,这些零零总总的社交细节也让她觉得心烦意乱。 前世的她很不擅长这些,今世要与那些少女们相互往来可就几乎要将她对人际社交的耐性给消耗殆尽。 冯芷榕这晌正坐在梳妆台前让鱼竹梳头,那般眉头纠结的模样也忍不住令鱼竹开口:“小姐可是在烦恼待会儿宫宴的事情?”鱼竹听着冯芷榕嚷着抱怨也有一段时间了,因此便往那头想去。 “比起宫宴,我更烦恼的是明日回家的事情。” 鱼竹听了也道:“回家可就不需要每天如此忙活了,不好吗?……啊!却忘了小姐每次与两位王爷在一起工作时都很开心呢!”鱼竹话才说到一半,便想起了每次冯芷榕虽都抱怨着工作太多、写得手都酸了,但每回却总是全力以赴、并且也乐于其中,时而还会因为想通了症结点而眉飞色舞,想来是个口是心非的。 “眼下我每天过得快乐、事情也多,生活上可充实了。”冯芷榕倒是没向鱼竹隐瞒自己的心情:“回家虽然好,能够悠悠哉哉的、什么事情都不用管,但每日除了看书与射箭外也就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也不知道家里替我养着的那匹马怎么了、还认不认得我?” “小姐在家里有自己的马?” “有啊!”冯芷榕笑着:“祖父给我养的,但也不总是让我骑,只有我听话了才行。” 鱼竹笑道:“小姐在宫中如此辛苦忙活,只可惜小姐的祖父不知道,否则肯定也愿意让小姐骑马的。” 冯芷榕最后一次看见冯旭便是在中秋宫宴的时候,那时她可惹得冯旭生气、也还没机会与他单独说话,因此想起这回回去后的种种可能不免也让她心中那般胆小又感到不安的心开始慌张起来。 第176章 冬至 冯芷榕深深地叹了口气,好不易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道:“那日中秋我有见到祖父,他似乎看出我服毒的事情……他老人家非常生气。” 鱼竹的诚实地说道:“奴婢要是小姐的家人,也会生气的。” “你那日没能参加宫宴,我光是凭借着那药性便让人感到打从心里的怜惜,这可是大好机会啊!”冯芷榕光是想起那赵卓氏的反应便是大感值得,因此若要说是后悔也不曾有过。 鱼竹提醒:“但是小姐往后还要到人家里去,难不成还要服药?” “却是不必,后来赵家不是送来了滋补的药方吗?便用那个搪塞过去便好。” 中秋宫宴后不久,赵家人的确藉由赵明韵之手转了一帖方子给安秀宫的厨房,令其稍加变动冯芷榕的膳食,加上靖王府那头也给冯芷榕的膳食做了相应的调整,因此冯芷榕吃得很是滋润,原本脸上的婴儿肥也愈发明显、看起来还有几分傻呼。 鱼竹听了便道:“奴婢还以为小姐每回都得用药,那可真折腾身子了。” 冯芷榕听了无奈地:“我虽然是大胆了些、但也不是逞勇,瞧瞧在你们的眼中我可是成了万般不爱惜自己的人了?” “的确是如此。”方纯走了过来,接上了话道:“小姐就像是把自己当枪使,也无怪乎王爷那日如此生气。”方纯说的是那日捱江含巴掌的事情,后来靖王每每想起都还会多叨念几句,而冯芷榕也总是噘着嘴乖乖听训。 冯芷榕听得方纯提起靖王,脸上不觉浮上一抹尴尬,又道:“这话且不提了,外头都好了吗?” 方纯点了点头,道:“方才传话的宫婢来了,说小姐可以往北殿去等候了。” “可晓得这回是哪位娘娘主持?” “这回会来两位宫妃,一位是顺妃娘娘、一位是庄妃娘娘。”方纯犹豫了会儿,又道:“这回可奇怪,听说洪婕妤与柳昭容也都会过来。” 冯芷榕微微讶道:“这么大阵仗?”冯芷榕曾问靖王关于宫中妃嫔一事,靖王也不甚清楚,只说道这顺妃是有野心的、便连皇后也敢挤对,至于庄妃一直以来虽然恪守本分,但生出来的儿子景王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 至于洪婕妤与柳昭容……虽然靖王未曾提及,但如今两位高级妃嫔带着两位低级妃嫔,想来也就是一人一把枪、给自己撑撑场面的吧? 鱼竹将丁香色的珠花给插入了冯芷榕的发髻,又道:“小姐这段时间习了武、步伐相较从前已是稳重了些,眼下若静静地不说话、也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意思是我开口说话就破功了吗?”冯芷榕白了鱼竹一眼,这家伙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鱼竹笑嘻嘻地,这才将冯芷榕从椅子上给搀扶起来道:“小姐习武以后也就不太怕冷了,但这内功还得磨练得能够收放自如,万万不可让人知道了小姐学会武功、不怕冷。”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安秀宫里头的人每个眼睛都利得跟磨过的刀子一样,我会多加注意的。” 鱼竹笑道:“这回的宫宴在安秀宫中举办,奴婢们也能跟着,小姐若想做些什么、且放开手脚做。” “我这回倒是没什么要做的。”冯芷榕想了想,又低声道:“倒是不知道两位主持宫宴的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若都是个眼拙的便好了。” “小姐有所顾忌?” 冯芷榕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宁,就怕会出了什么差错……” 方纯看冯芷榕的表情,知道她真的担心,便也难得宽慰道:“晚些的宫宴在北殿内宴饮时、奴婢们虽不能跟在小姐旁边侍候,但紧接着宫妃们会领着小姐们往北面花园绕,那时奴婢和鱼竹便会跟在小姐身旁照应。” “好吧!”冯芷榕叹了口气,道:“就在这边想也想不出什么,我看现在就去北殿等着吧!晚些迟了可不好。” 鱼竹与方纯相识一眼,又朝彼此点了点头,这才随着冯芷榕走到安秀宫的北殿。 安秀宫的北殿平日作为午后小姐们斗茶、斗棋与闲谈等社交活动的室内空间,原本便有些像是茶楼一般桌椅散开摆设,因此空间很是宽敞。此次为了冬至于安秀宫内举办的小小宴会,还特地布置成小型宫宴的模样,格式与中秋宫宴时在昌和宫内的摆设差不了多少。 冯芷榕年纪最小、本该敬陪末座,但由于这是安秀宫内部的宴会,因此各家小姐就以家世论席次。如此,冯芷榕的位置竟也排在了前几名,倒是葛悦宁落在了最后头。 安秀宫内的席次摆设自是不如昌和宫内的华美、但也颇是雅致,据说这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所订下的规矩,就为了让来安秀宫中学习的小姐们也能够知道简易与朴素的摆设依是能够显得出高雅的格调。此外,也是由于皇后当年曾在缪王府中过着朝不保夕、甚至饥寒交迫的日子,因此便以不尚奢华的名义让安秀宫能够稍微接上地气。 冯芷榕进到北殿后,还等了好一会儿,这才听到外头有内侍高声唱道:“顺妃娘娘到──庄妃娘娘到──洪婕妤娘娘到──柳昭容娘娘到──” 如同中秋宫宴一般,有人带头下拜答礼,这一切的礼仪套路也就十分顺利。 虽然此次前来的妃嫔们都是皇帝的妾室,但毕竟是由皇后指派、也算是代表皇家的面子,因此安秀宫的众家小姐们下拜时还得完全贴伏在地,等候为首的顺妃说道“平身”。 冯芷榕参与宫宴可是一回生、二回熟,就算跪拜下去也没有别扭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已经万分融入了这个帝制社会。 众人就座后,又是一样的致词与上菜流程。这回冯芷榕坐在前排、也没心在四位娘娘跟前与身旁的人攀谈,便是静静地吃菜,吃着吃着、倒也就把旁的事情给忘了。 第177章 宫宴之事 一会儿后,又是上了甜品与酒水,上头的庄妃凤眼一扫台下众位小姐们的模样,这才率先端起了酒杯道:“今日交冬蒙皇后娘娘眷顾、能与顺妃姊姊一道主持安秀宫的宫宴,实在备感荣幸……且让妹妹敬姊姊一杯。”庄妃的声音不大,但下头的人眼尖,看见庄妃举杯站起也同时停止交谈、看着台面上的庄妃说话。 冯芷榕坐在前排、自是听得清楚。只看那顺妃也举起了杯子,略微侧身向庄妃道:“妹妹客气了,本宫主持安秀宫宴会的次数不比妹妹多,今日的宴会能摆布得如此出彩、还有劳妹妹的细心。”虽然顺妃嘴上说得客气,但也只是略微转了身子,连站起来的意思也没有。 顺妃头上镶满宝石的金制步闪烁着,直让人眼花。庄妃对于顺妃的失礼也不以为忤,只是道:“这是哪儿的话,皇后娘娘向来重视安秀宫,今日又是交冬、是重要的时节,妹妹又怎么能不细心些?”说着,便是大大方方地承受了顺妃的赞赏,顺便暗地里削了一句顺妃的漠不关心。 冯芷榕看着不禁嘴角抽了抽,记得靖王曾与她说庄妃是守本分的人,而如今看来也是个嘴皮子厉害的角色──若是庄妃都如此说了,肯定接下来台面上的几位妃嫔们还会有一番唇枪舌剑、狠耍嘴皮子的往来。 果不其然,冯芷榕这想法才刚过去,一旁的洪婕妤就跟着站了起来举杯道:“妹妹也得敬顺妃姊姊一杯才是,姊姊今年可受陛下与皇后的重视,一连安秀宫的中秋与冬至宫宴都指名给娘娘主持,令妹妹好生钦佩与欣羡,也亏得姊姊大度、这才让妹妹们沾了光。”说着,一面捧着顺妃一连主持两次的宫宴春风得意,另一面称呼“妹妹们”沾光──也就把一旁的庄妃和柳昭容给算了进去,成了真正的陪衬。 柳昭容位分最低,看着庄妃与洪婕妤都站了起来,自也不好继续坐着:“婕妤姊姊说得是,妹妹前些日子便开始与庄妃姊姊里里外外地忙着、也走了不少地方,也着实长了不少见识。”柳昭容说得好听、脸上的笑容也无懈可击,除了夸着庄妃对于皇后的吩咐很上心以外,还跟洪婕妤显摆着自己能在规矩森严的宫中到处走动──这可让洪婕妤的脸上闪现一抹不快。 后宫里头的人都知道,洪婕妤膝下无子、只有一名女儿远嫁他方,在京城无依无靠的她也只能依附着顺妃、看着顺妃的脸色而活。 大烨规定嫔以上的等级才能成为一宫主位,因此洪婕妤与柳昭容就一同住在低级妃嫔居住的奉春宫内,而这俩死对头日日相看两望、互看不顺眼,每回碰面了总会闹上那么一回。 只是固有的心结归心结,在表面上看来台上的四位妃嫔看起来也是谈笑甚欢。冯芷榕听着她们唇枪舌剑也听得尴尬,只想埋头把时间胡混过去,一时间也没能有余裕感叹这种明枪暗箭的交际。 只听得台上的四位妃嫔们又各自虚以委蛇了一番,这才由顺妃道:“今年来安秀宫的小姐们比起往年而言可是少了些,但各个看起来都是不错的……想来皇后可真是下足了苦心。” 洪婕妤跟着附和:“是啊!皇后娘娘执掌六宫已是不易,还得分神出来打理安秀宫,可着实辛苦。” 庄妃知道顺妃话里有话,只是淡淡地答应了一句:“可足见娘娘的本事。” 顺妃瞟了庄妃一眼,道:“这安秀宫年年如此,也算是教出了不少得宜的大家闺秀……咱们大烨的皇子妃也几乎都从这儿教出来的,只是这就像每日的膳食布菜一般、就可惜了这每年的菜色都一样,庄妃妹妹的宣王与昭容妹妹的弘王一个十五、一个十七,却都还没有看上眼的姑娘家,想来也是娘娘没能顾及。” 柳昭容听得顺妃提及自己的儿子,神色不住一颤,倒是庄妃还气定神闲。 而一旁的洪婕妤更是赶忙补刀:“顺妃姊姊可说得有理,虽说咱们大烨男子成亲得在二十以后,但都是早早的便订了亲、将未来的王妃送来安秀宫学习,又或者从安秀宫中挑选的,但眼下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可着实令人担忧。” “这皇嗣的婚姻大事本该由陛下作主,陛下都没着急了、也有劳婕妤妹妹操心。况且我这身为母妃安安分分地待在宫中,也没什么特别的见识、认识的人也不多,更不好说些什么。”庄妃的嘴角勾起的微笑有些危险:“婕妤妹妹没生过儿子,不知道好的儿媳还得慢慢挑。” 洪婕妤听了这话,脑中的理智线差点没断了! 任谁都知道,在场四人当中,就她没生儿子!这也是她的心病!──虽然陛下待女儿远比待儿子好这点是出了名的,但没儿子也就代表自己将来就少了个额外的位分── 大烨君主大去以后,除了皇后以外,有儿子的妃子们皆可以向新帝请旨、选择住到儿子们的王府去,那可是个莫大的恩典! 只要出了王府,往后便能呼吸到皇城以外的空气、甚至自由地在外头行走!更何况也不用净守着宫里头那些缚死人的规矩、甚至不用看宫中太后与皇后的眼色!从日日得晨起向人卑躬屈膝请安的妾室到得受到整个王府上下敬重的王爷母妃──虽然可能还因为位分不够没办法捞上个太妃、贵太妃的名号,但好歹也是位分极重的长辈! 洪婕妤当年怀上胎时,可是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坐着王府的车驾在京城的大街上摆摆谱,偶尔看见个什么好玩的玩意、便买回去逗逗孙子,或者也可以逢年过节时做个善事、让百姓们感恩戴德,呼道某王太妃千岁! 洪婕妤这厢恨得牙痒痒的、连带着脸色也白了些许,顺妃又是瞟了洪婕妤一眼,这才缓缓地说道:“妹妹怎么说话的呢!婕妤妹妹也不过是关心呢!” “的确是我这做姊姊的设想不周,没能考虑婕妤妹妹不清楚皇子们订亲的规范。”庄妃这么说着,又是狠狠地将洪婕妤的软肋扔到了地上再用力地踩上几脚:“倒是姊姊未来的二儿媳也在安秀宫内……万家小姐可是先恭敬皇后的侄女,姊姊真是好福气、沾上了先皇后的光。” 第178章 小姐们的主心骨 庄妃的声音恰巧能让坐在前几排的小姐们听到,而冯芷榕望向那庄妃所说的对象、也就是当今皇帝元配妻子的侄女万元真,果不其然捕捉到她的表情隐隐有所动。 当今大烨都知道皇帝的元配发妻万若娘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只是因出身在地方的世家大族、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家族处心积虑的编排下才攀上了皇亲,后来更因为所嫁对象被立为太子而成为太子妃。 那时,万若娘──乃至万家的声势可攀上了巅峰! 但这般得来不易的荣耀仅维持十余年,堂堂太子妃便被迁为卫庶人妻、在数个月后又成为皇城里头人人挤对的缪王妃──这般动荡让万若娘这备受宠爱、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禁受不住,最终也只当了半年多的缪王妃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双子女。 而当初万家处心积虑攀上皇家的亲事则从一件荣耀家族的美事变成让家族近乎覆灭的悲剧。 在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也怜悯着自己的元配妻子而追封其为恭敬皇后,但毕竟当时元配妻子与她的家族不但没有成为他的助力、反而拖累了许多他布署的据点与人马,因此基于抚慰逝去下属甚至兄弟的缘由、也就没额外抚恤万家。 而当今皇后钟云衣出身于微寒仕宦之家,等同没有家族的庇荫、又在当今皇帝的性命犹如风中残烛之时凭借着自己的手腕一一地替丈夫扫除障碍、帮助其复立为太子,甚至在先帝崩逝前大胆地与皇帝叫板、与齐王一同逼宫,让当今皇帝从那不象样的父亲手中夺取摄政权。 在当今皇后的光芒之下,皇帝的元配发妻也就黯然失色,便连她香消玉殒于缪王府的可怜故事也难以令人感伤。 万元真出身于衰败的万家、又再次与皇家攀上亲戚,明眼人便能够知道那是万家再一次的赌注──赌着皇帝对元配妻子尚存的情谊,赌着万家再一次的可能绽放的荣光。 眼下,庄妃提起了万元真,自也是暗暗指着顺妃的野心大、想要沾着皇帝元配发妻的光──与万家合作、替自己的儿子谋一条康庄大道。 顺妃听着庄妃提起这茬儿、也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道:“妹妹说得可有道理,我们这些做妾的总会想沾沾正妻的光、碰碰我们修一辈子也没能得来的福分,万家小姐既是陛下的发妻的侄女、想来这门亲事也能蒙获先皇后的福泽庇荫。” 庄妃的嘴角微微勾起:“可惜先皇后是个福薄的人,想来先皇后尚未享尽的福泽或许也能承袭到后嗣子孙身上吧!”庄妃这话里的意思可深,也没人知道她究竟在说顺妃的心机也将如先皇后一般还未能享得真正的荣光便会化为泡影,又或者另有他意? 顺妃的眉毛抬了抬,没说什么,倒是那洪婕妤主动道:“陛下是个念旧的人,自也是感念着昔日的发妻,瞧瞧先皇后所出的盛王可是被陛下额外赏与爵位的,便连兰悦公主也舍不得远嫁呢!” 柳昭容的位分不高、在两位妃子对话间没能插嘴,但洪婕妤如此开口了、也就顺利地将话茬儿给接了过来道:“那也是盛王有心,心里念着陛下、念着大烨,这才放下了尊贵的身分与朝臣们学习、无私地为大烨操劳。且不说陛下是个疼爱孩子的人、盛王也是十分努力的。” 柳昭容的意思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若自己不努力、只存着私心与野心,还是无法受到皇帝的眷顾。 顺妃轻轻地哼了哼气,并不想搭理柳昭容,而把目光转移到了安秀宫众家千金们身上:“今日是交冬,很快地一年又要过了,这安秀宫的小姐们多也是要出嫁的,这可让本宫想起当年……” 庄妃的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洪婕妤见状赶忙搭茬儿让顺妃给接着说下去:“姊姊可是想起什么了?” 顺妃瞟了洪婕妤一眼,继续说道:“就想起了第一回在宫中过冬至的时候,什么都还不熟习、自是如履薄冰……却是现在这些小姑娘们可真有福气,在安秀宫内可还有个可以学习的地方……” 顺妃说着,也终于站了起来举杯道:“元圣皇后当年所布下的恩典至今已近百年,可望你们能恪守本分、好好学习,莫要辱没了皇家的教导。” 台下的众家小姐们见顺妃站起身来,也纷纷地将酒杯高举额前,道:“多谢顺妃娘娘教导。” 顺妃似乎很享受这般赞颂,便也勾起了嘴角笑吟吟地道:“今日老天爷给了好天气,外头可暖和,不如就到北面的花园走走、看看雪景。” 庄妃对于顺妃的提议倒是没什么意见,她那双锐利的凤眼一扫台底下众家闺秀,又平静地说道:“冬日的安秀宫花园可好,西面的映日池与与东面的辉月池明明是打通了的,却只有映日池会结冰,可有趣。” 柳昭容亦说道:“妹妹可从未在冬日看过这样的景色,今日可真是沾了姊姊们的福气。” “就是工匠们的巧思罢!怎么能称得上福气?”顺妃勾起了嘴角,暗讽了句柳昭容没有见识。又是将手搭上了一旁侍候着的贴身宫婢优雅地走了几步,紧接着便是左右地看着、也不晓得在找些什么,那身上的饰品摇荡闪烁、可说是耀眼非常。 冯芷榕暗暗地抽了抽嘴角,那光芒险些刺得她睁不开眼,又是在心里头嘟囔着顺妃爱显摆,这才低下头避开顺妃的锋芒。 顺妃偕同庄妃带领后面的洪婕妤与柳昭容,四人二左、二右,缓缓地走出了安秀宫的北殿。而安秀宫中的小姐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赵明韵与万元真二人一道站了起来,领着其他小姐们走出了北殿。 冯芷榕对于这样的景象虽是第一次看到,但听得方才顺妃与庄妃的针锋相对、心里头也有了计较。 赵明韵是庄妃未来的儿媳、万元真则是顺妃未来的儿媳,加上两人在安秀宫中的地位本来就不低。虽然平时两人都并未在表面上相互争辉,但素来低调的她们也因为身分的缘故成为安秀宫中小姐们的主心骨。 第179章 尾随其后 冯芷榕平日亲近赵明韵姑且不提,而这万元真她可是有些摸不透。 要她看来,万元真表面上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但她似乎总是特意掩藏自己的表现,就像是在回避些什么似的。起初冯芷榕也是将她的这点摆在心上,但后来由于要专心与杨茹艾和赵明韵二人亲近,也就将这点给放下了。 如今听起两位妃子提及万元真的婚约,这心中的思量也就又悄悄地浮起。 这次的冬至宫宴对于冯芷榕而言无足轻重、并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任务得盘算,只要在宫宴结束后再与赵明韵和杨茹艾二人亲近一番即可。 虽然靖王──或者说背后是皇帝,暗示将要交给她的任务是查出可能以吏部尚书赵光本为中心的百官人际网络,再揪出私底下连皇帝也难以确认的朋党活动。但她扪心自问──也曾挣扎好几个夜晚,知道自己与赵明韵和杨茹艾二人是诚心交往的,也因此这个任务虽然是承接下来,但也暗暗决定无论她挖出了什么滔天惊骇的秘密、也要保住这两位朋友的平安。 怀抱着这样的心思,冯芷榕跟在队列内来到了安秀宫北面的花园。 要前往安秀宫北面花园的方式共有两条路、分别是在安秀宫北殿左右。 这两道门也正对着东方的辉月池与西方的映日池,而两个池子旁也各有一座名字相同的凉亭,除却池子的形状不同以外、整体的布置几乎是对称的。 顺妃与庄妃后头跟着一大串人。 走出北殿后,各家小姐们的宫婢也会依序跟在后头,一行包含顺妃等人与她们的宫婢也有七十来人、很是壮观。 冯芷榕的跟前便是赵明韵和万元真二人并肩走着,但她们之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听着前头顺妃等人的动静,于是冯芷榕又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更前头的宫妃们身上、却也没能听见什么。 由于领头的人都没有说话,后面的声音也就渐渐地静了下来,这让队伍的气氛显得有些不对劲。 顺妃与庄妃二人一道走到了要分别往东、西两面不同池子的岔口时才停了下来。顺妃虽与庄妃同列为妃位,但毕竟嫁得早、年岁也较高,因此每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得由她拿主意,但这回她却问着庄妃道:“妹妹也是鲜少有机会来安秀宫的,不知道这回妹妹想先看看哪边的景色?” 庄妃含笑道:“姊姊怎么问起妹妹来了?中秋宫宴时姊姊才在这儿主持过,当时姊姊没能第一眼看见的景色,这回先看看可好?” “好呀!”顺妃勾了勾嘴角,道:“妹妹倒是猜猜,本宫那回先往哪边走?” 庄妃听了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姊姊真是好雅兴,这元宵还没到、却已经急着要猜谜了!”庄妃这话可是藏了点心思,自是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表示顺妃心思大且急、不守本分。 一旁的洪婕妤觉得顺妃这时肯定想挫挫庄妃的锐气,便也跟着说道:“陛下从前总夸庄妃姊姊书读得多、很聪明,今日妹妹有幸能看见庄妃姊姊一展身手,可真有福气。” 庄妃听了一双眼睛可笑弯成月:“婕妤妹妹可真爱说笑,书读得多、也就代表事事有所本,与胡搞瞎猜可是不同的。” 顺妃挑了挑眉,对于方才的来往不以为忤,只道:“不过是个小游戏,妹妹何妨猜猜?” 庄妃脑子转了个弯,道:“妹妹若是猜错了可请姊姊别笑话。” 顺妃的薄唇颤动了下,这才说道:“只是个游戏而已,妹妹言重了。” “既然如此,妹妹便却之不恭了。”庄妃微笑道:“妹妹猜着姊姊中秋来安秀宫时,先去的是东边的辉月池……妹妹说得可对?” 顺妃的眉心一动,道:“却是给妹妹猜对了。” 一旁的柳昭容听见庄妃猜中,也就夸道:“姊姊真厉害!” 洪婕妤哼了哼声,道:“这左右不过两个地方,可有一半的机会能猜中呢!” 顺妃瞟了二人一眼,才又向庄妃道:“妹妹是如何猜中的?” 庄妃道:“这辉月池位于东方,是离位──这离位的离又有丽的意思,正所谓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怎么样也都比坎位好,姊姊素喜看望八卦、五行──当年我们几个姊妹一道入了皇宫,陛下给咱们选宫位时,姊姊不也因此才选了昭圣宫吗?” 顺妃听言脸上闪过一抹愠色,洪婕妤眼瞧着不对劲,便道:“庄妃姊姊说得可不对,当年的宫位可是由咱们几个姊妹的位分高低依次排下的,皇后之下便是顺妃姊姊,庄妃姊姊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若要这么说来,贤妃姊姊也理当排行第一才是。”庄妃笑道:“但也或许是当时安排宫位的时候,皇后娘娘也考虑到了我们这些人所出子嗣的顺序吧!若是如此,顺妃姊姊理当排行第一才是。”这话说着,又将洪婕妤无子的心病、疮疤给狠狠地挑了起来。 “老是提及从前也没什么意思,既然妹妹猜中了、本该要往另一头的映日池去,但看妹妹对这坎位似乎也颇有微词,那不如再往辉月池走一遭。”说着,也没等庄妃答应,便径自带着洪婕妤走了过去。 庄妃听着顺妃带着些许讽刺的话语也没表示些什么,只是维持着她那优雅从容的模样道:“妹妹这也不过就是瞎猜,想不到却顺了姊姊的意思。”庄妃的口中虽说着是顺了顺妃的意,但其实意思也就是相反的,但顺妃也没打算搭这个茬儿,只是轻轻地哼了哼声,道:“若是妹妹也想去另一头看看、晚些再过去也不迟,毕竟晚点儿还得到御花园那儿与陛下一道,若是妹妹贪恋了安秀宫的景色、本宫倒也能向陛下说说情。” 庄妃淡淡地一笑,也没再说什么。 后头安秀宫小姐们见前头的两尊大佛、两尊小菩萨又开始移动了,这也才缓缓地跟了上去。 辉月池旁的辉月亭只能容纳六个人左右,在拐个弯儿要进去亭子里时,自该由位分最高的两位宫妃坐进去。而顺妃与庄妃毕竟身为安秀宫冬至宫宴的主持人,自也是一人点了一位安秀宫的闺秀坐进亭子内,其余的少女们便是被随便说几句应景的话给打发走。 顺妃意料之中的让万元真坐在自己的下座、而庄妃则理所当然地让赵明韵伴在身旁,两人的未来儿媳在一旁侍候着,这之间壁垒分明的情况看起来也就更加显眼了。 冯芷榕看着万元真与赵明韵二人的表情许久,这才默默地混在人群中退了出去,却不料到在安秀宫的众家千金当中已有人以自己为目标、悄悄地跟在后头。 第180章 装傻充愣 冯芷榕向来不喜人群聚集的地方,因此离开了东面的辉月亭后便沿着石砖步道往西方走去。原本打算到相对的映日亭那头去,但又想着一般人恐怕贪恋着在亭中懒坐,索性沿着辉月池和映日池之间连结的水道漫步、一面寻找着人烟稀少之处准备要去躲着。 唐然燕和葛悦宁各自与其他的小姐们攀谈上了、似乎在讨论些什么事情,因此她也没去搀和,至于杨茹艾则又与江含混在了一块儿,但远远看着江含似乎脸色如常,似乎也是安分的。 于是,自己便落了单。 鱼竹与方纯在冯芷榕远离人群后立刻跟了上来,冯芷榕只是稍稍地往后看了一眼便没再搭理──鱼竹与方纯二人虽是靖王额外安插的人手、在明面上也是得守着界线的宫婢,若是在大众面前过于亲近了也是不好,因此她们之间的默契便是出了院子以后就不再交谈。 冯芷榕一个人走了一会儿后,便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唤着自己道:“芷榕妹妹!” 冯芷榕认得这声音,便也停下了脚步转身等待。 开口叫住她的人叫薛咸妼,父亲是从一品参知政事、也就是后来继任冯旭职位的官吏。薛咸妼是父亲的老来子、在家中十分得宠,虽说出身于世家的她该有的教养少不了、却自然而然地也养成了心高气傲的心性。 冯芷榕对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毕竟女孩子家多是早熟,在这个年纪表现得叛逆些、高傲些也很正常。她还记得自己头一次与薛咸妼往来便是经由唐然燕拉着她四处介绍自己的身分时,也是经由唐然燕热络地介绍才知道这薛咸妼的身分──包含她是唐然燕未来弟妹的这件事。 由于这层裙带关系,在冯芷榕与唐然燕交好以后、平日若遇上薛咸妼也是会聊个几句,但每回却总因为薛咸妼十分仰慕──或者说想与唐然燕套近乎的关系,因此言行举止都学着唐然燕的模样,于是在三两句话题都不离唐然燕的状况下,自然话都说不长。 薛咸妼无论是唐然燕的豪爽大气、不拘小节,或者聒噪的模样都给学得精透,但她再怎么模仿毕竟也是个冒牌货,加上本身心性高傲、因此也就时常发生些不忍卒睹的蠢事,总让冯芷榕想到前世友人家中那只高傲的笨猫。 “咸妼姊姊。”冯芷榕每每看在唐然燕的面子上,对于薛咸妼的语气总会多几分亲切:“怎么没与然燕姊姊在一起呢?瞧你,身后也没人跟着。” “我让她们给我去拿手炉了,我手还冰凉着。”薛咸妼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道:“我前些日子黏得紧、就怕然燕姊姊嫌我烦。”每当提起自己未来的大姑子,薛咸妼那溢于言表的傲气便会散了开来,露出原本小女儿家的模样,而冯芷榕也就善用这点化解薛咸妼过于嚣张的态势。 “然燕姊姊才不会觉得你烦呢!”冯芷榕的笑容很得体,她在等着薛咸妼跟上以后,便与她并肩行走着:“平日咸妼姊姊很少找我的,今日正巧能说说话。” 薛咸妼噘了噘嘴,道:“平日你总跟然燕姊姊她们在一起,每每聊得欢、哪有我插足的余地?” “只是聊个天而已,姊姊也这么较真。”冯芷榕看着薛咸妼有些闹小脾气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便忍不住逗弄起来:“要不下次与然燕姊姊在一起时,我便叫上你,如何?” 薛咸妼撇了撇嘴,道:“还是别了,我与、我与你那其他几个朋友处不来。” “嗳?”冯芷榕知道薛咸妼瞧不起“暴发户式升官”的杨栋之女杨茹艾、也不喜欢性子过于谨慎胆小的葛悦宁,但一时之间也不好说出来、也没能找上借口,便索性作傻。 薛咸妼轻轻地哼了声,没继续话题,而是将话题拉到了另一头:“且别管这些了,芷榕妹妹怎么就一个人走着呢?莫非是寻不着伴?” “倒也不是……”在薛咸妼叫住自己前,冯芷榕早就将理由给找好了:“只是这阵子总在安秀宫的北殿与大家聊天、鲜少在花园走绕,又想着明日以后就要暂时离宫一阵子,想好好地欣赏安秀宫的雪景。” 薛咸妼听了眼睛一亮,不住笑道:“想不到芷榕妹妹在这时候还能有这雅兴!” “咦?这种时候?” 薛咸妼“呀”了一声,解释道:“今日可是难得由两位娘娘同时主持宫宴,还有另外两位……位分不那么高的娘娘陪同,听说这可是安秀宫首回呢!我看着一旁的人都紧张得过了,就你还如此镇定。” “这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只是听着娘娘们说说话而已……”冯芷榕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把参与过中秋宫宴、场面更加盛大的场景给拿出来当借口搪塞,避免又令薛咸妼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去。 毕竟后来经由范长安一闹,原本不知道她被靖王带出光正园的人也全都知道了,若非后来唐然燕与赵明韵有心庇护,恐怕这些流言蜚语都要刮烂她的耳根子。 冯芷榕有心回避话题,但这薛咸妼听了冯芷榕的话,便自己主动提及:“想想也是,中秋宫宴时还亲眼见过皇后娘娘呢!那时还有几位宫妃、公主们也都在场,想来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冯芷榕听了也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咸妼姊姊呢?头一次参加宫宴的时候,可是什么感受?” 薛咸妼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但这回竟是不避讳提及自己过往的糗事:“我头一回参加是在安秀宫内的上巳宫宴,那回便被点上了名字,这心脏简直紧张地差点没跳出来!也好在没出什么差池。” 冯芷榕作出一副傻愣愣的模样,道:“为什么?” “也就是今年初的事,那时候我方订亲、那时主持安秀宫宴会的是贤妃娘娘,便是恰巧把我与然燕姊姊各自挑了出来说话。”薛咸妼并不避讳提出自己过往糗事的原因这才揭了开来:“那时我才刚来安秀宫呢,也是头一回参加宫宴、却要被点上要与娘娘说话,可是难得。”说着,隐约还有得意之色,想来也是多有显摆的意思在。 第181章 依仗 薛咸妼开心地点了点头,又道:“去年我瞧见时也觉得有趣,明明水面结冰应该如镜子一般明亮,但这映日池的池面却能开起一朵朵白色的冰花!我去年瞧见了觉得新奇,但就是贪着屋子里头的暖、没能多看几眼。” 冯芷榕笑了笑,看着薛咸妼的模样、没说什么,只是暗道这薛咸妼平时并不是什么特别热心的人,却是今日特地找上自己、还大费周章地编织了这么多句铺陈的前言,恐怕后头还藏有什么事情没与自己说,如此想着、便也决定静观其变。 薛咸妼又是自顾自地讲了一会儿,看见冯芷榕总是认真地听自己说话、也没打断,看着自己的表情也没有不耐、便打从心底升起了些许好感。 平时薛咸妼在自个儿的府中几乎是说一不二,每个人要不对她诚惶诚恐、要不尽是唯唯诺诺、直让她想发火。而来到安秀宫后又鲜有与自己位分相当的小姐能与自己这般对话,后来也就碰巧遇上了位分相当、又愿意听她说话的冯芷榕,这才偶尔揪着她唠嗑儿。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又或者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寻找的通常都是同侪的认同感、再者便是长辈的认同与晚辈或后辈们的尊敬,并以这些外在的认同感为养分促成自己继续努力的动力。 冯芷榕早过了这个年纪、也过了这样的心里阶段,自然了解薛咸妼的心态,而基于不想惹事生非以及想看看薛咸妼究竟想耍什么把戏、便也是迎合着她的需求答应着。 一小会儿,薛咸妼便领着冯芷榕来到映日池旁与辉月池相互衔接的小溪流旁,又热情地牵着冯芷榕到小拱桥上头道:“你瞧,我便最喜欢这景色,上头的冰就像花一般!” 冯芷榕一看,那结冰的湖面上果然结着一朵朵霜花──她知道这是正常的物理现象,只有天气十分寒冷时才有机会出现,但自从习武以后,她对于外界温度的感知变得迟钝许多,因此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现在究竟是冷、是热,况且……那一朵朵霜花或许在薛咸妼眼中觉得好看,但她可想起了前世就读小学时科任教师带着班级所做的霉菌实验…… 冯芷榕在内心叹了口气,正要答话时、却听得桥面的另一头有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哟,这不是薛小姐和芷榕妹妹吗?”那声音说得还特别亲切,但在冯芷榕的耳里听来可有些刺耳。 她不用转头也能知道来的人是谁。 那是王如衣。 冯芷榕偷偷地看了薛咸妼一眼,本想探得薛咸妼对王如衣的看法、再藉此做为自己该做如何反应的基准,却想不到这一看却发现薛咸妼低下了头、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冯芷榕的心中闪现出一丝疑惑,一时也不晓得薛咸妼为什么要躲避王如衣的视线、又为什么露出有些害怕又带着些许愤怒的表情。 难不成王如衣握有薛咸妼的把柄、才让这小小四品官员的女儿能够威胁到堂堂平章政事嫡女? 冯芷榕看着两人的表情,也明白了许是王如衣要薛咸妼带自己来这里、想玩些什么把戏,心底也因此升起了戒备:“王小姐怎么一个人走着?可是找不到伴儿?”她如此说着又看见王如衣身后也没有侍女跟着,只觉得对方似乎不怀好意。 王如衣毫不避讳地走向冯芷榕扬起了她那招牌的笑容道:“哪会没有伴呢?这不就与你们说话了?” 冯芷榕勾起了嘴角:“王小姐可真爱说笑,我与咸妼姊姊可是一道从辉月亭那儿过来的,怎么说也没与王小姐一道过。” 王如衣轻轻地哼了哼声,道,“芷榕妹妹也别着急地拒绝我,平日我总鲜少有机会与你一道说话,今日恰巧碰上了、就聊几句也无不可,不是吗?”说着,又朝着薛咸妼道:“薛小姐,你说是吗?” 薛咸妼的话里不见客气,但表情仍有些别扭:“别问我,你爱说什么便说什么。” 王如衣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悦,道:“薛小姐可别忘了先前答应我的事情。” 薛咸妼微微蹙眉:“知道了,但我也已经帮你了、你还有什么意见?” “没有,当然没意见。”王如衣哼了哼声,接着用那双带有深意的眼神看向冯芷榕道:“这世道可越来越乱了,平日看不见的景色,却在短短的时间内都能瞧个够!” 冯芷榕对王如衣感到有些不耐,但她们彼此之间毕竟未曾撕破脸,因此也只能撑起笑容应对:“今日明明就是交冬,怎么大家都打起哑谜来了?” 王如衣勾起了微笑道:“猜谜嘛!人人都喜欢,就因为那份好奇心搔在心头可搔得恰到好处。” “王小姐如此说可有些失仪,这毕竟不是大家闺秀开说出的话。”冯芷榕微微地瞇起眼,脑子里也在估算着王如衣到底想说些什么,但另一面心中也升起了点计较,便是略微侧了身子,对着身后的鱼竹与方纯说道:“眼下我也有些冷了,你们且替我拿个手炉来。” 身后的鱼竹与方纯没有答话,仅仅是福了福身子便离去──这是冯芷榕与她们约定好了的暗号,只要冯芷榕借口支开她们,便是要她们在没人能看到的不远处给藏好,要等待时机再次现身。 王如衣看着左右也都没人了,便是掩起嘴咈咈地笑着、一面暗道冯芷榕愚蠢,便是继续自己的话题道:“薛小姐可知道,前些日子我在安秀宫里头看到安秀宫以外的人呢!你要猜猜可是谁?” 薛咸妼一蹙眉,道:“安秀宫里头会出现的也就是皇后娘娘手下的宫婢,可还有谁?” 王如衣又看了冯芷榕一眼,若有所思地:“这还进了西面的院子里头……芷榕妹妹可知道?” 王如衣说得如此明显,冯芷榕再笨也能猜到肯定是靖王或者清河王二者之一被王如衣给瞧见了──这点她倒是不怎么害怕,毕竟这件事情别说是皇后、便连皇帝与齐王都是知情的。只要这天底下权力最大的三个人都默许,那她还怕这王如衣能折腾上天? 更何况清河王与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因为翻译工作进展甚快、进而推动不少北方军务的进展的缘故而屡屡获得皇帝与齐王的赞赏,眼下早已动身前往北方的齐王甚至还频频传回消息夸赞着自己的本事。 虽则她并不因此自傲、却也明白这些成绩都是自己的倚仗。 第182章 默契 想到了这里,冯芷榕自然而然地勾起了微笑道:“王小姐不如有话直说,看看这话会不会要了你的命。”那抹笑容乍看之下毫无心机,但言词间却充满着十足十的威胁──如若这王如衣真的笨到要迎向刀口,她也乐得让其吃足苦头。 王如衣听得一愣,不知道冯芷榕为何如此自信满满,心里头一丝疑虑升起,便也皱着眉道:“不知芷榕妹妹为何出言相胁?” “嗳?有吗?”冯芷榕漾起了无比天真的微笑,侧身对身后的薛咸妼道:“咸妼姊姊,我想这王小姐的脑子恐怕有些不好使,往后还是小心些。” 王如衣向来不擅长应对如此直接的攻击,听了冯芷榕的话后脸上怒色闪现,却又勉强自己压了下去,道:“冯芷榕,你真不怕人知道?” “我为什么要怕?”冯芷榕一偏头,那脸上的表情尽是纯真又无害的困惑:“我来安秀宫学习可是遵从着当初皇后娘娘在我入宫时给的训示与这儿的规矩,既然我如此光明磊落──又有何惧?” 王如衣听明白了冯芷榕的意思──这冯芷榕当真有恃无恐,而靖王出入谦恭院竟也是皇后默许!想到了这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定往后再做打算,便姑且退了一步道:“好,既然你不怕、我也没办法──薛小姐,我们何妨再聊聊?”说着,便是走了几步向前,似乎是想要越过冯芷榕带走薛咸妼。 薛咸妼满脸的不愿,道:“你说的事情我都做完了,怎么还想要挟我?” 冯芷榕心念电转,便是略微挪动了脚步遮挡住王如衣,又向薛咸妼问道:“咸妼姊姊,你们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咸妼姊姊受她威胁了?” 薛咸妼抿起嘴来、不肯应答,但脸上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冯芷榕又道:“咸妼姊姊在宫中素来与人为善、从不轻易结怨,若是咸妼姊姊有什么难处又不便与人说,或是请教姑姑们也行的。”她这话虽是夸了薛咸妼、言语间却也算是真诚,毕竟薛咸妼为人虽是心高气傲、也总端着高门千金的架子,但她对于看不上眼的人最多也是冷淡几分、从不口出恶言,一直以来都维持着高门千金该有的得体模样,更别提如王如衣这般挑拨离间等不入流的把戏可从未曾耍过,因此她人缘虽然并不算好、却也没多少人真心讨厌她。 薛咸妼听了冯芷榕的话后也还没说些什么,一旁的王如衣听了便是一咬牙,道:“冯芷榕,你可省省心、这没你的事!”说罢,便要要越过冯芷榕离去,冯芷榕侧身姑且让了位置给她,又是朝着王如衣露出了一抹嘲讽也似的笑容──与此同时,薛咸妼也正要发作,便见── 王如衣忽地用力一个横撞、几乎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冯芷榕给撞个东倒西歪,王如衣看得冯芷榕并没有如自己所料一般跌入结了冰的池塘、只是被桥上的栏杆给挡住,心里头一来气、又是不管不顾地使劲儿地一推,便将冯芷榕给推了下去!── 冯芷榕实时作出惊慌的模样,心里倒是浮出一抹冷意。 王如衣,你行! 既然你想成为杀人犯,那就如你的意!──如此想着,便也顺势几个踉跄地摔了下去! 那映日池本是结了冰的,但毕竟这冰还薄、人从桥上摔下去可还是会破!冯芷榕在摔下桥的那刻便连忙运起内力护住身子、又趁着摔入湖底的前一刻让自己放声尖叫! 冯芷榕的尖叫声几乎要与薛咸妼的声音重合,王如衣看得薛咸妼要说话、知道她要责骂自己,索性心一横、也将她给推进湖内──王如衣一连推下了两个人,便是忙着扯起嗓子慌慌张张地喊道:“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来人──” “小姐!──”藏在不远处的鱼竹与方纯看见状况危急便是赶忙现身,方纯毫不迟疑、纵身跃进湖里,而鱼竹则去帮忙喊人、准备取暖的炭火与毛巾。 冯芷榕跌入冰湖里是有准备的,因此也没见慌张、只等着飙速的心跳渐渐地稳定下来才要慢慢地游上湖面,但这才没一会儿便见薛咸妼也跌了下来,胸口也不禁一紧,赶忙接了人要拉她上去── 冯芷榕并不是特别熟习水性、加上天气冰冷,碍于身体的机制在速度上快也快不得。等到她又看见有一人又掉下来时,只是想着自己实在救不了两个人、便是露出了想哭的表情──直到后来看清楚那掉下来的人是方纯时,心中便也安定不少。 方纯是会水的──应当说,靖王府训练出来的所有卫士都得学习应付各种状况──所以方纯的动作迅速而确实,一看见冯芷榕向她点头并伸出手,便是立刻抓紧了冯芷榕、再由冯芷榕抱紧薛咸妼,三人一同出了湖面…… 冯芷榕的心里很是紧张,这时虽然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但毕竟湖面都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且不说薛咸妼是否会水、这水里头的温度便是能将人给活生生地冻死! 方纯带着冯芷榕与薛咸妼一同出了湖面后,便与冯芷榕合作将薛咸妼给拉到了陆地上。冯芷榕也立刻脱了沾了水的外衣、又动手替薛咸妼解了衣裳,依照前世所学的哈姆立克急救法替薛咸妼挤出肺部浸水、又毫不迟疑地替她施展心肺复苏术。 方纯本该是要救人的,但看着冯芷榕如此迅速而冷静的动作,不觉也看出了神,直到薛咸妼开始咳嗽时,这才赶忙将冯芷榕正要做的工作给接手过来。“鱼竹呢?”纵有内力护身,冯芷榕仍感到全身发冷,原本红润的嘴唇也被冻成了紫色,一张苍白的小脸看起来怵目,却带着万分的精神。 “她去找人了。”方纯虽然跳水救人的时候也没管鱼竹去做什么,但两人在靖王府里头可是捉对训练的。长年磨练下来的默契与训练当中所分配的职责早就成为了两人之间的标准作业程序,因此方纯就算不用想也能知道鱼竹干什么去了。 第183章 同僚 冯芷榕闻言颔首,又看了看周围,除了那王如衣站在桥上握紧了发白的双手以外、周遭也开始有人聚了过来。冯芷榕冷哼一声,这时她的心跳这时还因为身体承受极为剧烈的温差而跳动得厉害、恰巧也能放松下来展现自己无比真实的演技── “芷榕!”“小姐!” 鱼竹领着一群人跑了过来,手上无不是厚毛毯一类帮助保暖的物事,一旁还跟着自己熟悉的人──唐然燕、赵明韵、葛悦宁,便连杨茹艾也抛下了江含跟了过来。 唐然燕率先将自己带着的手炉塞了过去,葛悦宁则一面红着眼眶、将手里提着的一壶热茶添在杨茹艾帮忙拿着的杯子里头给递了过去。 冯芷榕看起来惊魂未定,但在接过了热茶的第一时间,便递给了一旁的方纯道:“给咸妼喂上。” 方纯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接过了茶杯。 “你这笨蛋!怎么还有心情管别人?”唐然燕一跺脚,一转头看了湖面上破了个冰窟窿一眼,又发现了王如衣在上头正要离去,便对身后的宫婢道:“快!把王如衣给抓好!她想跑!” 那两名宫婢相视一眼,便也跑了过去,一左一右地将王如衣给挟着。 要知道安秀宫的宫婢们都是皇后的人,绝大多数是用来监视安秀宫中小姐们的言行举止,所以就算安秀宫中的小姐们有什么命令,若是无关照料生活起居的事情、她们也不会听从,但这时事发突然又攸关人命、她们便也是听从了唐然燕的命令将王如衣给看住。 冯芷榕被鱼竹用毛毯擦着身子,一面已经渐渐冻僵了的身子被搀扶起来,又在葛悦宁与杨茹艾的陪伴下离开了现场。唐然燕看着她们离开也没跟着,便是与赵明韵相视一眼道:“虽然我想处理这边的事情、但还该交给你,薛咸妼毕竟是我唐家未来儿媳,我得看着她。” 赵明韵点了点头,道:“这事交给我。”说着,又看向了王如衣那方,神色闪现一抹狠戾。 而冯芷榕这一方面,她虽然冻得发抖,一张小脸苍白如纸,眼睛也被冻得发红、眼皮跟着直打颤,但好在鱼竹来得还算及时、加上自己本身有微薄的内功护持,她一路忍受着杨茹艾与葛悦宁的叨念,总算撑到了谦恭院的门口。 冯芷榕要踏入院子前终于停下了脚步道:“我这儿有人照顾着、没事,倒是你们两个得快点回北面花园去,我怕晚些可能还要出事。” 杨茹艾一皱眉,道:“我们就算是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也还能帮忙照顾你的,这事情来得这么突然、晚些回去也不打紧。” 冯芷榕的声音因为寒冷而颤抖着:“不,王如衣意图谋杀咸妼与我,薛咸妼虽然应是救得回来,但交冬出了这样的事情、两位娘娘的面子不好摆,所以肯定会大张旗鼓地审判一番,所以你们还是得快些回去……省得被挑毛病。” 杨茹艾又是犹豫了一会儿,葛悦宁才拉了拉她的衣袖道:“我们还是快些让芷榕回去更衣,安秀宫里不缺宫婢。” 杨茹艾担忧地看着冯芷榕一小会儿,才道:“好,你保重。”说着,便与葛悦宁二人一道离去。 冯芷榕看见两人走远,这才缩着身子走入院子内。 小小的谦恭院内早就备好了数个正烧着炭火的盆子、一旁还有宫婢照料着炭火,鱼竹也没等冯芷榕问起,便主动解释道:“这些是奴婢让人做的,小姐先别说话、省些力气,我们先去里头更衣。 冯芷榕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而鱼竹便向那照料火盆的宫婢递了个眼色,那宫婢便乖乖地退了出去,还顺便把门给带上。 冯芷榕里里外外都湿透了,便连头发也结起冰霜。鱼竹帮着她更衣后,又到一旁拿备好的毛巾替她把头发上的冰霜都给拍落,这才板起脸道:“小姐不是说不会再胡来吗?怎么前些日子吃完毒、现在又主动跳进湖里?” 冯芷榕苦笑一声,道:“谁晓得她脑子出了什么毛病想撞我下去?我也不过是将计就计收拾对方而已……” “还收拾呢!上回说要收拾江含,结果呢?现在人还不是好端端地在宫里头?”鱼竹听了可没好气:“小姐这般不要命,晚些王爷来了又会责罚奴婢与方纯!”说来,这事也不怪冯芷榕办事无力,却是这安秀宫上头不但压着两位掌事姑姑、更往上还有皇后与天家颜面,能让江含受到重罚并且藉由在安秀宫内学习的众家千金们之口将事情给传出些许、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根本不用妄想能藉由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将其赶尽杀绝──而且那样做也过于多余、根本没必要。 冯芷榕只道是鱼竹怕责罚,便道:“那是我的主意,不关你们的事。” “小姐!”鱼竹见冯芷榕会错了意,气得直跺脚:“小姐就算不心疼自己,也要想想奴婢们也会心疼啊!怎么就没见过对自己性命不顾不管的人呢!” “这是本性难移。”冯芷榕自嘲着,又用那因为寒冷而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好啦!别生气,我不就知道自己死不了吗?打从习武以后身子强健了不少、又有内力护持,一时半刻都能捱过去,只是没想到她连薛咸妼也敢一同谋害。”一面说着,又是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鱼竹搭上了这茬儿,也道:“奴婢原以为薛咸妼也是同谋,但若是同谋、王如衣便不会急着想灭口。” 冯芷榕点了点头,伸出了双手在火盆前面烤着道:“是啊,她看起来像是被王如衣抓着了把柄,只知道要带着我到桥上去、其余的一概不知。” “小姐这话就说得不上道了。”鱼竹皱了皱眉,手上的毛巾可是一条接着一条换过:“薛咸妼若有点脑子、便会知道特地邀人到桥上说话肯定没好事!就算不是她亲手将小姐给推下去的、这厢也能算是同谋了!” 第184章 释怀 冯芷榕换上了干衣服以后、身子已经舒爽很多,说起话来也就更加利索:“话不能这么说,我瞧她似乎也是被威胁的……况且我还惦记着她毕竟是唐然燕未来的弟妹。” 鱼竹噘了噘嘴,知道冯芷榕是打算帮薛咸妼说话,因此便也没就薛咸妼身上多做文章,而是说道:“且不提薛咸妼,王如衣那头小姐可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宫中的娘娘,这王如衣推我下水可是赖不掉的,但接下来我倒是得好好考虑该怎么应对问话才是……”冯芷榕一派轻松地回答着,房间里里外外被火盆烤得热、不一会儿她的头发便干了泰半。“我觉得还有些冷,就到棉被里头躲躲,要不晚点来了人就糟了。”说着,便立刻钻进了被窝里。 鱼竹那时与方纯都是被冯芷榕支开了的、自也不晓得她们说了些什么。 “小姐有什么事情交代的、奴婢立刻派人去打理,今日宫中的四位娘娘虽说有一半算是站在皇后娘娘那边的,但毕竟也不是贴心的人、就怕人多口杂。” 冯芷榕这时也道:“今日我听王如衣所说的话,许是靖王或者清河王来到谦恭院时给她瞧见了,所以她才想藉此要挟我。” 鱼竹一皱眉,道:“小姐想怎么处理?今日王爷在御花园那儿,奴婢要立刻让人去传话也是可以的。” “给他一个底吧!其余的倒是不用过于操心,事情做多了反而容易出纰漏。”冯芷榕蹙了下眉,道:“我却不知王如衣是这么大胆的人,那日在亭子里见着了靖王与清河王二人待范长安如此不留情、竟还能动了相同的心思。” 鱼竹听了有些讶异:“难不成那个王如衣想高攀?” 冯芷榕听了无奈地苦笑:“若非她一心想要高攀、肯定不会替自己打这样的坏主意。” 鱼竹呶了呶嘴,没说什么,而冯芷榕则道:“我就怕她届时若被两位娘娘审讯、口不择言,倒是坏了靖王与清河王的名声。” 鱼竹听了可不认同:“小姐,您可是女孩子!要坏也是坏了您的名声!” 冯芷榕不安分地在棉被里动了动,道:“好吧!是坏了我们的名声──尤其我看那顺妃并不是什么安生的,今日宫宴句句话里都想越俎代庖,看来那些刺儿都是借着庄妃的由头往皇后娘娘身上戳的,这样的人只要随便见着影子都能闹出一大票事情来、不好。” 鱼竹点了点头,道:“奴婢曾听说顺妃的野心大,或还嘱咐着自己的两位儿子要争权夺利。”这话说白了,就是顺妃想让自己的儿子夺嫡。 冯芷榕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小姐,您想到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我与靖王说过的话。”听得鱼竹提起顺妃的茬儿,就想到中秋那时靖王问了自己是否对那个位置有兴趣时、自己拒绝的话语,后来她虽也跟靖王澄清过不希望自己的意愿造成他的困扰,但这件事情毕竟兹事体大、性命攸关,因此隔三差五的她便会想着烦心。 鱼竹想了想,道:“小姐,要不奴婢先让人打听外面的情况,您先歇着、一会儿奴婢让人多备点炭火来。” “不不不──我已经够热了!”冯芷榕听了忙掀开了被子道:“就算想要做做样子给人看,也适可而止!我现在都要闷出汗来了!” 鱼竹看着冯芷榕慌张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笑,道:“小姐莫要仗势自己有了些内力便胡来,这寒气若逼入了身子里依是不好。” 冯芷榕一脸无辜:“这我也知道,就是那日听着靖王与我说什么内功小有所成、还夸我学得快,就想着他这人说话实在、也不会讹我,索性便放胆试试了!”冯芷榕这回提起靖王就像是提起做买卖的生意人一般,很是随兴。 鱼竹听了也是无奈道:“小姐,您学得快归快,那也是搭着靖王府里头的师父们给您配的膳食、慢慢调着体质才有的成就,也不代表您能胡来!”她想起那日她捎了口信回靖王府时,靖王府的师父们个个不信,直说道一个毫无根基、也非打小练起的小娃娃,怎么可能才练了短短三个月、便等同别人练了三年的功夫!就算靖王为了冯芷榕而特意命人更换了膳食、也的确加了不少好东西,但也不至于如此!若真是这般、那些打小就进靖王府训练的卫士们可不都个个没脸见人? 鱼竹知道,靖王府里头位分最高的老师父也有些好奇,甚至还打算派人过来试试冯芷榕的身手、眼见为凭!但毕竟靖王府里头的师父们都是男性,唯一的方法便是要他们扮成内侍混入宫中──但那些武功高强的师父们怎么肯?于是这事也就改换让靖王亲自试试冯芷榕的武功。 后来靖王自然是试过的,也道冯芷榕的武功的确进步得快! 常人若要蓄得如此内力、踏雪即融,少说也要三、五年的功夫!──靖王那时才暗暗思量,又看着冯芷榕的骨骼想着她虽不是上乘的练武之才、但毕竟她的经历如此特殊…… 这段日子以来,在靖王心中所想也与清河王渐趋一致,那便是冯芷榕曾与她说的“梦中的那个女人”就是冯芷榕的前世。 只是靖王想得更多。 冯芷榕虽然没说过那个“梦中的女人”会不会武功,但是能够再世为人的人更有悟性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这样的状况毕竟没有前例,因此再怎么想着也只是瞎猜、无凭无据! 靖王不禁觉得自己离这个小丫头越来越远,直让自己要摸不着边儿……那时也是诸多感叹,便连冯芷榕精熟鲜托语一事也就在那时被彻彻底底地视为理所当然、不再介怀。 这厢冯芷榕看着鱼竹若有所思的模样,只道:“你还是快去打听外头的状况怎么样吧!这么看着我、都快要把我看出个洞来!” 鱼竹脸一红,也知道自己太过,便道:“小姐说什么呢!奴婢这就去。”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第185章 为难 冯芷榕看着鱼竹的背影,忽地又唤道:“等等!你顺便帮我传个话……” 鱼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冯芷榕,一脸疑惑。 “你就说我昏睡过去,但状况看来已是稳定下来……”冯芷榕思考了一下,说道:“再说我梦呓、几回叨念着薛咸妼,关心她让王如衣给欺负了、还要她别难过!” 鱼竹听了简直傻眼:“小姐,您还想继续?”鱼竹这话的意思就是自己主动摔进冰湖里已经很过分了,现在还要将这件事情闹得更大、甚至要把薛咸妼也拖下水?──虽然她是不反对,但对于这才十岁出头的小娃娃,鱼竹还当真搞不清楚她哪来那么多鬼点子! 冯芷榕尴尬地笑了笑,道:“反正事情都发生了,我总得想个办法把这事情给收得完全、省得往后还要烦心。” 鱼竹知道冯芷榕是打算绝了王如衣的后路,而她也对王如衣这样的人没多少同情心、因此便是点了点头后走了出去。 冯芷榕看见鱼竹离去后才松了口气,又是努力地调匀了气息、才让自己缓缓进入假寐状态。 鱼竹本来只是出去向守着谦恭院的宫婢递个话、不一会儿便能回来,但这一去却去得久。冯芷榕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也没敢“醒”,只是注意着让自己不要迷迷糊糊地睡着便好。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也许是两刻钟左右的时间,她敏锐的听觉听得谦恭院的门再度开启,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勾起了冯芷榕的警觉心。 会是谁呢? 冯芷榕想着,能够这么堂皇地走入谦恭院大门的人,除了负责自己这个院落的安秀宫宫婢与安秀宫掌事的两位姑姑外便只有皇后娘娘的亲信宫婢──当然,靖王与清河王二人是例外中的例外,不能算数的。 不一会儿,那脚步声到了冯芷榕的房门口便放得轻了。冯芷榕只听到鱼竹的声音道:“几位太医,小姐正在里头睡着,还请放轻脚步。” 鱼竹说完后,一个粗沉的哼气声便传了过来,想来是对鱼竹的提醒很不屑。冯芷榕在房间内还能听得如此清楚,想必那太医的大气可哼得用力──如此想着,她便认定那名哼气的太医恐怕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况且鱼竹方才还说了太医不只一人,若这当中有顺妃、庄妃的眼线,恐怕她不受冰湖影响的事情传了出去,还会闹出什么灾祸来。 想到这里,冯芷榕开始悄悄地调起气息来,透过降低自己的呼吸频率、加上内功的控制,等待接下来的“考验”…… 冯芷榕在前世是个十分优秀而且经验也算丰富的演员,至于演个病恹恹的睡美人甚至是任人摆布、搬动的死人也都是家常便饭,也因此当她听见外头的脚步声踏入了房间以后,便开始入了戏。 鱼竹的提醒虽然似是让太医不悦,但这样的提醒还是很有用,当那群太医走进房间的时候的确放轻了脚步。 冯芷榕因为闭着眼睛而没能见着来者的长相与将行的动作,但藉由周遭的声音还是能判断出他们要做什么。 可能是鱼竹的人走过来,将自己藏在棉被里头的手给拉了出来垫在一个皮质的物事上,冯芷榕感觉得出那应是脉枕,随后自个儿的手腕便被一块质地细而滑的绸布给盖上,自己的脉搏也紧接着被按下。 冯芷榕早就调整过了呼吸,因此此刻她的脉博趋缓,又将内力抽至丹田而造成四肢冰凉的假象──当太医按上冯芷榕的脉博时自是感受到了相应的效果,一会儿后,又换上另外几名医者轮流诊脉许久、这才走出了房门。 为首的老太医与一旁跟着的医士讨论了一番,又嘱咐着一旁的助手该抓什么方子,还与鱼竹叮嘱如何照料云云后方才离去。 鱼竹送走一行人以后,又匆匆地走回房间道:“小姐,太医们都走了。但奴婢估计不久后还会有宫里头的人来探虚实,小姐若是想玩把戏就得把戏给做足、否则恐怕会让人瞧出端倪来。” 冯芷榕动了动眉毛,表示知道。 鱼竹抽了抽嘴角,只道冯芷榕实在入戏太深、不肯醒来,便也径自报告道:“方才那一行太医是庄妃娘娘请来的,但奴婢曾听说宫中太医院里头的势力复杂,里头说不准还有其他贵人手下的人、不得不提防着些。” 这回,冯芷榕动的是手指。 鱼竹与冯芷榕没这方面的默契,只能猜着冯芷榕肢体动作的意思,又道:“太医院的人便是看起来安分的、娘娘也不敢尽信,听闻柳昭容已经亲自往御花园向皇后娘娘禀报这边的事情……至于方纯正与王如衣一同被顺妃审问着,方纯肯定会咬死了小姐与薛咸妼都是她所救、小姐请放心。” 这回,冯芷榕动了动鼻子。 鱼竹看着冯芷榕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向来被夸灵敏的脑子都要转成了糨糊,又道:“奴婢也已差人告诉王爷了。” 这回,冯芷榕全身一颤。 鱼竹看着简直要发疯了,第一次冯芷榕动了眉毛、表示知道;第二次动的是手指,恐怕是表示自己自有打算;第三次的意思她还没猜到,但第四次这全身一颤──嗳!可令人生气! 鱼竹虽然这几个月以来早对冯芷榕服气、也慢慢地认了这位主子,但她对冯芷榕每次都不按牌理出牌感到头疼,尤其是这次── 这般反应根本是昭告天下除了靖王以外,她冯芷榕天塌下来也不怕吗?敢情自己方才苦口婆心的劝谏都是打水撇儿了! 鱼竹又忍不住想起先前冯芷榕被江含赏了巴掌后、被靖王看见的模样,心中忍不住嘟囔着冯芷榕的选择性认错,又道:“小姐别忘了,奴婢与方纯都是王爷的人,就连看着这个院子、小姐从未与她们说过话的那两名宫婢也是,所以奴婢们有义务报告给王爷晓得。” 冯芷榕的表情有些无奈,但仍是在“昏睡”的状态,但她仍动了动眉毛表示自己明白。 鱼竹看了叹了口气,道:“小姐,说句对王爷不敬的话,就算王爷总愿意护您周全、不愿让您涉险,但您每次如此胡来的原因、奴婢还是懂得的,就希望小姐能够好好照顾自己、莫要让奴婢为难。” 第186章 不服输 这回,冯芷榕没有反应,而鱼竹也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方才太医说了,您身子入了寒气、恐怕又受了惊吓,所以替您开了滋补与安神的方子,这些药奴婢也不知道是否会与靖王府的师父们给您安排的有冲突,因此还得问问方纯……她是被那群会药的师父们给教出来的门生,虽然还没出师、但就这些个点儿肯定也是瞧得出来的。现在只怕她今日一时半刻回不来,守门的那两位姊姊可与奴婢说了,顺妃在审事的时候特别狠毒,今日冬至、御花园那头也有天家自己的宫宴,怕是皇后娘娘的人会晚些到,方纯或许会吃点苦……” 冯芷榕听了忍不住皱了一会儿的眉,后来才又舒了开来。 鱼竹看着这冯芷榕平日没什么架子,如今方纯可能出事时又真心关心着她、心里头也是高兴,又道:“小姐且先好好歇息、奴婢先到外头忙活去,一会儿若有其他人来探虚实、奴婢也会给您打个信号的。” 冯芷榕微微颔首,便又恢复了先前昏睡的模样、匀匀地条着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芷榕正在脑中理着一些烦心事时,又听到了复数的脚步声轻轻地挪来。冯芷榕还无法清楚分辨脚步声的主人当中是否有鱼竹,但鱼竹先前说了若是还有人过来、她会打声招呼,因此便判断了对方恐怕不是自己人。 脚步声的主人之一似乎在床榻边蹲了下来,轻声道:“小姐,奴婢是靖王的人,靖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想问问小姐怎么处置王如衣与薛咸妼。” 冯芷榕心中微微一颤,但仍没有任何动作。 那种奇妙的感觉让她无法以简单的三言二语形容。 靖王的确也可能这么问她的意见,但在这时这般问起可就有些不对劲、至少也不像是往日的问答模式──靖王心知肚明这安秀宫毕竟是皇后的地盘,因此再如何也不会将安秀宫里头隶属于皇后的事交由自己决定。 靖王不若外头传言一般任性妄为、动辄以杀伐慑人,与之相反,她所认识的靖王十分遵守一切的游戏规则──如皇帝套在他身上的、又或者皇后约束他的皆是毫无怨言地应承下来──如若与帝后意见相左、肯定也会关起门来处理好才会进行下一步,并不会冒然问冯芷榕该怎么办、想怎么办。 更何况姑且不说这声音的主人对于靖王的称呼不太对、提问方式也有问题吧!眼下就像是笃定自己正在装睡一般──虽然靖王与自己的默契在这几个月早是慢慢地培养起来,但这般默契也绝非能够藉由第三者传递。 再者,鱼竹与方纯才是靖王指派给她的人呢!按照靖王的个性,可不会让陌生的人如此唐突前来与她说上明白话──她明白他的谨慎之处。 冯芷榕想着,靖王若无意外、这厢也是在御花园那儿参加皇家自个儿的宫宴,就算能够分心出来管安秀宫这边的事情、这般光明正大地想要插手也是于理不合,毕竟现在主持安秀宫宴会的可是顺妃、庄妃二人,而若无皇帝或者皇后的命令、今日顺妃与庄妃二人就是安秀宫的主子,没人能抗旨。 冯芷榕依是匀匀地呼吸着,从外表看起来就像真的在睡。 那声音的主人又不死心,道:“奴婢方才打听到那头,说是王家小姐死咬着小姐与靖王之间的关系,娘娘听了大怒、想重审王家小姐、却碍着她父亲的官位没敢动,现在只让人跪在殿内,正审讯着小姐身旁的宫婢、连带刚才另一名宫婢也都被提了过去,若是她们也出了差池、小姐的清誉难保。” 冯芷榕听了只是在心中暗暗冷笑。 这声音的主人是蠢吗?多说几句话就暴露了自己是来套话的、还认定自己是在装睡! 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状况下,本来这话就是多说多错,想来身旁的这人也是看着自己“昏睡不醒”,这才多说了几句话吧! 行! 她暗自估量着,以这人的说法,恐怕她便是顺妃或庄妃其中一人底下的宫婢,更甚者也可能是这两位宫妃身旁的洪婕妤、柳昭容派来的人──总而言之无论是谁,她早打定了主意、只要不是鱼竹或方纯便是一概不信! 冯芷榕只是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时间。 又是好一会儿,那声音的主人或许是想着没了法子,便是摇了摇她的肩膀,见冯芷榕真没反应后才离去。 冯芷榕在心里可是差点没慌。 虽说她前世是个极好的演员,但毕竟这次是没有台本的临场反应,若没有经过排演与训练、很容易让自己的身体做出不自然的反应,例如反射性动作或者过于僵化的姿态都能够让一般人看出端倪来。 但也还好自己早有准备,因此虽然自问自己做得不是特别好、但要骗着一般的人或还是过得去的──只是,冯芷榕不相信自己能够骗过宫妃派来刺探的宫婢。 她们若能做到如此地步、恐怕还可能接二连三地出招。 但是对自己出招是为了什么? 冯芷榕不禁想起方才那声音的主人说道王如衣死咬着自己与靖王的关系──就算不是王如衣说出口的,恐怕宫中也是有知情者的。 想到了这里,她忽地想起从前在城门口遭遇事故后,那永平侯也曾提及自己的身分“特殊”──当时她只以为是自己身为冯家唯一未出阁的千金而备受瞩目,想来现在又多了一种可能性。 虽然靖王说皇帝当年的指婚是个“秘密”,但她相信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所有的秘密只有烂死在肚子里、盖上棺木才可能永远留存──因此,她又忍不住想到靖王曾说庄妃所出的景王是个不服输的…… 所谓的不服输、就是好强,若要说拥有更进一步的野心、想要踩在众家手足之上也是有可能的。有着如此个性与心念的儿子,纵是庄妃原先是知书达礼、恪守本分的女性,难道就未曾想过要替自己的儿子谋一份更好的出路、同时也为自己将来的位置做打算? 第187章 顺妃的不满 至于顺妃──今日在宫宴当中与庄妃的唇枪舌剑可是她一字一句都听清楚的──她摆明着对皇后不满、甚至能在公众场合借着那些弯弯绕绕的词汇宣扬着自己的愤懑、而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安分? 若是这两位宫妃都想替自己的儿子谋求康庄大道,势必也得铲除对方与其他妃嫔们的子嗣,自然,受到皇上信赖的靖王自然也是其中之一、甚至会因为她们谋取的方向和策略不同而首当其冲。若自己与靖王之间的关联曝光了,自然也会成为她们首先想要拈除的对象──毕竟靖王功勋彪炳、还是大烨的梁柱,但冯家虽与皇后沾亲带故、相较之下还算是个较好拿捏的,而自己这才十岁出头、更是人人眼中好欺的软柿子…… 所以无论如何,今日的顺妃与庄妃对自己而言都只会是敌人──而自己也只能姑且先捱过了今日冬至再说。 今日过后直到明年开春就是自己在冯府“放假”的日子,若能顺利捱过这次的事件、在家里头无论如何也都还有冯旭的庇佑,更何况自己中秋能回家省亲的机会已经被自己给睡了过去,这回将临年节、再怎么样宫里头也不可能找理由把自己给扣下来。 冯芷榕不禁想念起冯旭起来。 虽然中秋那日的别过感觉不太好,但也代表着自己这位祖父是真心疼着她、为她着想的。况且冯旭从前可是当到了从一品的相位,又在当年缪王府上下于危急存亡之秋屡屡出手相助、可谓能人!就凭着他精明干练得过分的脑子,要回护自己想来也十分容易、甚至还是大材小用! 冯芷榕暗自在内心叹了口气、思量着明日回家时肯定得要向冯旭好好服软认错,紧接着耐心地等待着眼皮子外头透入的光线几乎暗下以后、这才缓缓地“从昏睡中醒来”。 躺了许久又得紧盯着自己不能睡着的状态可让她的精神与身子俱乏得很,但这样慵懒无力的模样倒让她的演技更加逼真。 冯芷榕这才“醒转”不久,借着方坐起身来迷迷糊糊的模样匀匀地调着自己的呼吸,一时之间也还因为有些贫血而觉得头昏眼花,待到她坐在床上愣愣地回过神后、才注意到床边竟是有人。 冯芷榕看向那人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发懵、直到看清楚了来人的面孔后这才满脸爬上了惊惶,只看得她一个紧张、便是赶忙拉起棉被遮住自己半张脸道:“王、王爷!您您您……怎么会在这里?这、这样于礼不合!”冯芷榕慌张地看着眼前的人,那般熟悉、又那般陌生,她的一张小脸但惊慌失措的模样可让在场的人给看得一清二楚,一脸委屈、一脸无辜、一脸恐惧。 ──那是靖王,她所亲近的人。 但身旁跟着的是两名陌生的宫婢与两名陌生的内侍。 那些宫中的人是脑子抽了吗?怎么连靖王也敢要挟?──又或者,靖王怎么肯被他们要挟?还是说……是为了自己? 不对,靖王想来是不肯的,也不可能为了护着自己而大费周章、让别人更明白自己是他的软肋。 靖王绝对不是笨蛋。 而她,自然也不会是! 冯芷榕这时心眼明亮得很,她晓得眼前的情况便是考验自己与靖王之间的默契──于是,冯芷榕的眼眶再转瞬间红了,同时也噙着泪、倔强地不肯掉出来:“王、王爷,芷榕不知道您怎么会在这里,但是恳请王爷让芷榕更衣,芷榕这样不能见人!” 靖王听了也是面无表情转身就走,而他身旁的一对宫婢留了下来、另一对内侍则跟了出去,也顺道把门给带上。 冯芷榕这时才掉出泪来,道:“两位姊姊可是来帮我更衣的?我……我自个儿连衣服都穿不太好……” 那两名宫婢相识一眼,由其中一人道:“小姐,替小姐更衣是奴婢们的责任。” 冯芷榕一脸委屈的样子,手上也才慢慢地放下棉被、露出了里头的缣衣,又宛若惊弓之鸟一般地颤抖着下床,连鞋也穿了好几回才穿好。 两名陌生的宫婢熟练地替冯芷榕换好衣裳、又梳了个简单的发型,这才一左一右地夹着她要走出门,然则冯芷榕却不肯依,只是抓着方才没说话的那名宫婢的衣裳战战兢兢地问道:“这位姊姊,我……我不会有事吧?” 那名宫婢的眼中闪现过一抹光芒,压低了嗓音道:“小姐只是与王爷说个话而已、不会有事的。”说着,还皱了皱眉,装作一副不解的模样。 嗳!蹩脚的演技。 冯芷榕的腹诽止于一瞬,又怯生生地道:“可是、我可都听人说了……靖王会杀人、好多位小姐都给杀了呢!我真不会有事?” 那宫婢回答道:“这里可是安秀宫,若没有娘娘的命令、王爷也没有这样的权力。”那嗓音有些奇怪,冯芷榕稍加琢磨便晓得了这名宫婢便是在自己佯睡时与耳边叨念着的人,当下也就更加肯定靖王身边的这些人没安好心。 “真、真的?娘娘会保护我?”冯芷榕又是一副快哭了的模样,道:“但……但现在娘娘毕竟不在,待会儿两位姊姊可还得帮我求情!”说着,便像是早早认定了靖王会杀人一般──冯芷榕说着这些话的同时由于入戏,也还没顾得及偷偷地与靖王道歉,但这样逼真的演技倒是让两位宫婢隐隐地放松了些戒备,这才将她夹带出门。 靖王站在谦恭院的正当中,这时天空早是积起了云,昏暗的天空中飘起了薄薄的雪,在谦恭院门廊上高挂着的与靖王身后两名内侍提着的灯笼照映下泛成了好看的橙黄色。 靖王的身上积了点雪,但没人帮他撑伞。 冯芷榕一踏出门看见靖王如此便是没由来的感到心疼,但她仍是赶忙迎向前去趴伏在地上道:“臣女参见靖王。”听着,声音很是惶恐。 靖王皱了下眉,终究是没开口说话。 第188章 王爷的心意 又过了好一阵子,直到冯芷榕的膝盖都要冻僵了,这才说道:“你们要本王做的、本王都做了,剩下的好自为之吧!” 早前来到冯芷榕床榻旁说话的那名宫婢向靖王福了福身子道:“王爷,奴婢斗胆,方才娘娘要王爷问的事情、王爷可还没问。” 靖王哼了一声,那锐利的目光射向那名宫婢,便让那名宫婢双腿发软、甚至让身后的两名内侍也为之一震,但那名宫婢却还是勉力地坚持住,道:“王爷若不愿意……可允许奴婢替王爷问。” 靖王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这才将那极为不悦的气息给稍稍收敛。 冯芷榕趴伏在地、没让人看见她任何表情,但在心中可是愤怒得紧!──她冯芷榕虽才与靖王相处几个月,但毕竟相处得频繁、还是知道他的脾性的! 堂堂靖王、又顶着大烨将军的名号!那胸有乾坤的天之骄子应该要是在沙场纵横、睥睨天下的人才,却要为了这点小小的破事、小家子气的争斗委屈至此? 冯芷榕的心中不住生出了些许愤懑,决定自己往后肯定要收拾这些个王八蛋的!当然,还有这些王八蛋背后的主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正这么想着,便见那宫婢走了几步跪到了自己的跟前,道:“小姐,安秀宫中的王家小姐诋毁王爷与小姐的清白,此番王爷前来便是来自证的、还请小姐说几句话。” 冯芷榕抬起头来看着那名宫婢,那般泪眼汪汪的模样可惹人怜惜!只见她可怜兮兮地说道:“这位姊姊……那是怎么回事?芷榕又该说什么话?” “小姐要证明自己与王爷之间是清白的。” 冯芷榕的话里带着点哭腔:“冤枉啊姊姊!芷榕那日中秋虽与王爷一道走出光正园,但后来便马上回到这院子内、还着实病了一场,其后便再没与王爷有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情,这、那、那日中秋宫宴我跟在王爷后头走出光正园可是也有人瞧见的!”这般表现倒像是被稍微吓唬了的小孩子便把自己所知的一切立刻全盘托出的模样。 那名宫婢一愣,似是没想到冯芷榕会牵扯出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便道:“小姐真的与王爷再没关系?” 冯芷榕答非所问,却说得真切:“芷榕与王爷之间从未有未合礼数的事情。” 那宫婢看着冯芷榕的眼睛一会儿,看不出什么猫溺来,便是转过身向靖王拜道:“此回有劳王爷了。” 靖王听了只是冷冷地哼了口气,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冯芷榕看着靖王走出谦恭院的门以后,便是从跪伏的姿势软倒在一旁。那般模样看得任何人都心疼,而那名宫婢在靖王离去后也径自站了起来,又看着年幼的冯芷榕心有余悸地坐在地上,一个于心不忍也就将她扶了起来,道:“小姐受苦了,靖王眼下已经离开,现在也就没事了。”虽然上头主子命令什么、她们便得做些什么,但心里头的恻隐之心可档不住,更何况眼前的姑娘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她再怎么想着都不可能想到冯芷榕有什么本事能逃得过上头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真的?”冯芷榕还有些站不稳,方才她跪伏在地时可是特意收敛了内力,因此身旁的薄雪才没化开露了馅,但也因此一双膝盖可给冻得生疼。 那名宫婢点了点头,劝慰道:“王爷可着实心疼小姐呢!” 冯芷榕一愣,道:“我与王爷非亲非故,王爷怎么会心疼我?” 那名宫婢听得冯芷榕的话后肩膀松了松,冯芷榕知道那是她放弃继续刺探的信号,但自己仍表现出一副可怜的模样、丝毫没有松懈。 只看那名宫婢向冯芷榕身后的宫婢递了眼色以后,这才说道:“小姐且回房间歇息,晚些要沐浴更衣、别冻坏了。” 冯芷榕委屈地点了点头,但忽地又想起什么事情一般地道:“这位姊姊可知道咸妼姊姊……薛家小姐醒转了没?有没有事?她与我一同落水的,我担心得紧!” 那名宫婢道:“是醒了、也没事,有太医与宫人们照料着……小姐与薛家小姐是朋友?” 冯芷榕松了口气,露出了释然的表情道:“她毕竟对我很好,今日看着我一个人、还过来陪我,自然、自然是朋友……”说着,还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那名宫婢没说什么,但眼底原本还存留着的戒备神情也是缓缓地退了去,想来这纯真又愚蠢的小姑娘也没藏些什么秘密,自然更不再将她放在心上。 冯芷榕又与她们装模作样地敷衍了几句、显得孩子气又缠人,直到两名宫婢觉得不耐烦了、这才好生地劝慰着她回房间等候。 又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外头的天色都全黑了,鱼竹和方纯才相偕而来。 冯芷榕从两人的表情看来、知道她们肯定也受了委屈的,便也不管自己的膝盖还疼,便站起身迎向前几步道:“你们受苦了。” 方纯方才一看见冯芷榕便注意到了她腿上的污渍,见她第一句话便是关心着自己与鱼竹,心中便是涌起了感动,也低声道:“小姐受苦了,奴婢这就去烧水替小姐沐浴。” 冯芷榕看出了方纯心中的感慨、便也由着她去,等到方纯踏出门后,又问鱼竹道:“顺妃还是庄妃?” “是顺妃。” 冯芷榕的脸上闪现一抹厌恶的表情,道:“她们想折腾到我头上还不打紧、毕竟我只是个孩子、她们不敢闹得大,但是……她们竟然逼动了王爷,这不能忍!” 鱼竹道:“奴婢听闻顺妃让洪婕妤亲自去御花园传话,说是无论如何都要王爷亲自过来自证清白!” “浑蛋!”冯芷榕低声骂了一句,又道:“我瞧方纯方才的模样,可是有被打了?” 鱼竹点了点头:“被打了十个板子、本来又要上刑,但赵家小姐也在场、说道赏罚得分明,方纯救了两条人命还被打可是不合情理,还暗怪顺妃失德、恐会丢失封妃时赏的金册。” 第189章 事情闹大了 冯芷榕一时之间并没有余裕琢磨赵明韵何以在安秀宫中有本事出此言论、威胁顺妃,只是握起了拳道:“就怪我无能为力,连王爷与你们都保护不了。” 冯芷榕这话说得真心,但鱼竹听了却噗哧一笑,道:“小姐可说反了,要也是奴婢们或者王爷想着没保护好小姐!” “我没说反。”冯芷榕认真地道:“我的个性是什么样子你们多少也晓得,人生最憋屈的事情并非自己遇到什么挫折或受辱,而是身边的人过得不好、而过得不好的原因还是由于自己的缘故──今日若非那些人看我好欺负、也不会想着拿我来开刀反去压着王爷,所以那还是我的错!” 鱼竹听了打从心底升起敬意,又道:“小姐,往后这类事情决不会发生,奴婢以性命与您保证。”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没答话,又是问道:“那你呢?被带走后可有受伤?” 鱼竹摇了摇头,道:“奴婢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关着、后来方纯也被关了进来,直到天黑后才被放了出来,奴婢与方纯晓得外头恐怕还有眼线,也没找人打听、便直接回来了。” 冯芷榕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放你们出来的是谁?” 鱼竹犹豫了会儿,还是说道:“是庄妃的贴身婢女,什么话也没说、只报了庄妃的名号,要我们快些回来照顾你。” 冯芷榕打从心底还是没信任庄妃的,因此也道:“虽然这庄妃看起来释出了善意、但也还是得提防,我便不信在御花园里头逼迫靖王的人当中、她儿子没算上一份!” 鱼竹道:“奴婢曾听闻庄妃是管不动自己儿子的,况且皇子们不若宫妃一般只能待在宫内,也难以照顾到。” “不管了,我是不信。”冯芷榕露出了自己的固执:“凡与王爷为敌的人都跟我过不去!” 鱼竹听了又是一笑,道:“王爷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 冯芷榕蓦地脸一红,道:“怎么?现在也学会取笑我了?” 鱼竹吐了吐舌头,道:“就因为知道小姐对奴婢们关心,这才能大着胆子与小姐说话。” “我还以为你们该为了我的态度感恩戴德呢!”冯芷榕也学会开起了玩笑,两人又是笑闹了一会儿,冯芷榕才道:“顺妃的宫婢说薛咸妼已经醒了,可是真的?” 鱼竹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但安秀宫内的宫人们倒是没多忙活、想来也没出什么大事。” 冯芷榕松了口气,道:“薛咸妼毕竟也是因为我才一道被推下去的,虽然那是王如衣出的手、把我带到那儿的她也有责任,但总是放不下。” 鱼竹听着感叹:“就不知道小姐的心是软是硬。” “只要人心,最终都是软的……就是看对谁软、对谁硬了。”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也好在若没什么问题、明日便可以离宫,却也不晓得皇后娘娘肯不肯放我出去。” 鱼竹听了有些讶异:“皇后娘娘怎么会不肯?” “毕竟出了事情、总还是要有交代的。”冯芷榕解释道:“这顺妃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打听我这儿有没有什么猫溺、恐怕审问的速度也就慢了。” 鱼竹道:“倒是不至于,就听说这消息传得快、王如衣的父亲听说自己女儿犯的事便赶忙进宫,连乌纱帽也给摘下来摆在广齐殿门口、正跪着等皇上呢。”广齐殿是每日早朝的地方,王如衣的父亲跪在那儿,恐怕就求皇帝也念在他为国付出的状况下顶多迁了他的官──甚至只是罢官也好,就是保住自己和女儿的脑袋。 冯芷榕一皱眉,道:“王如衣的父亲我可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他女儿自己做的事情、就得自己承担。” 鱼竹点了点头,又道:“这事情闹得如此大,就算皇后娘娘碍着两位宫妃的面子一时之间没有发作、事后可也要讨回来的。” 听着鱼竹提起皇后,冯芷榕抽了抽嘴角,这位母亲对于自己儿子的爱护可是她见识过的,便也道:“娘娘很是爱护自己的儿子。” “奴婢曾听说娘娘从前在缪王府中每日如履薄冰,而王爷出生在当时的缪王府中也是屡屡遭害、险些没活下来,因此娘娘护子才会严厉些。” 冯芷榕经鱼竹这么解释,也就对皇后先前的模样有了底,心中那丝小小的心结也就释然了。“若非娘娘如此果决,想来不但是孩子、连自己也保不住。” 鱼竹看着冯芷榕的表情,道:“小姐不怨娘娘屡屡给你出题目?” 冯芷榕无奈一笑,道:“你也知道若没差池、我会是未来的靖王妃,且不说皇后娘娘将来也是我半个母亲吧!若我自己也没能成长到与靖王并肩的程度,这位置我还真担当不起。” 鱼竹听了神色变了变,道:“王爷很喜欢小姐的,小姐可别这么说!” 想起靖王,冯芷榕又是牵起了嘴角:“我也是喜欢他才会这么想的,不然这么拚命是为了什么?又没钱挣。” 鱼竹又被冯芷榕给逗得笑了出来,正要回答些什么时,方纯便领着四名面熟的粗使宫婢抬了两大桶热水进来,两桶热水皆飘着淡淡的药香。 方纯熟练地指挥着两名宫婢,丝毫看不出来曾经捱板子的模样,冯芷榕仔细地瞧着她的大腿,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方纯待到让四名抬水的宫婢都走出去、又把门给带上后,这才发现冯芷榕一直在盯着她,便是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小姐在看什么呢?” “鱼竹方才说你捱了板子,我在想要不要紧?” 方纯道:“那些打着一般人的板子,伤不着筋骨、就只是些皮肉伤,奴婢在表面上还是皇后娘娘的人,行刑的人不敢下重手。” 冯芷榕动了动嘴唇,本想说些什么,但还是转而对鱼竹道:“你把她带下去擦药、好好养着,沐浴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想不料冯芷榕这话一出口,方纯与鱼竹二人便连忙阻止道:“不成!先前小姐也是说要自己来,但这水弄得到处都是,眼下是冬天、可不能让小姐这么闹腾!” 第190章 心事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自己也不过把水溅了一点出来,又不是洒得到处都是,这两人怎么说着自己好像是什么鸭子戏水一般呢? 鱼竹看出了冯芷榕表情上的端倪,便道:“奴婢们侍候小姐沐浴时,可是一滴水也不曾溅出的,小姐可千万别折腾奴婢们了!” 方纯也赶忙道:“小姐,奴婢真的不碍事,院子里也放有亲手调制的上好膏药,可就别替奴婢担心了。” 冯芷榕又是狐疑地看了方纯一眼,一旁鱼竹便赶忙将冯芷榕给带到了浴桶旁边开始替她解衣。她瞧着两人固执,索性也就乖乖听话、任其摆布,一面也自然而然地问起今日外头的情报。 方纯一面替冯芷榕擦着身体、一面从头说起:“奴婢本来在救治薛咸妼,后来其他的宫人来了便让她们将薛咸妼给抬回自己的屋子,本来奴婢想着要回来照顾小姐,却想不到还没看见院子、便被顺妃的人给带走……” 后来,方纯自是将王如衣把冯芷榕推下桥去、又想杀害薛咸妼以灭口的事情一一道出,当然也说道自己被冯芷榕唤去拿手炉的事情,以及将冯芷榕对薛咸妼的急救手法都给揽到了自己身上,只怕两位宫妃对冯芷榕的“特殊”产生怀疑。 方纯说得到位、也没什么能揪出错处的地方,听起来很是合理──但也就因为方纯说得过于顺溜惹得顺妃起疑,加上旁边的洪婕妤的夹枪带棒的帮腔便让顺妃顺水推舟地让人准备了刑罚,方纯也因此硬生生地捱了十个板子、直到赵明韵走进审讯的房间出言阻止为止。 奇怪的是,王如衣并不是早于方纯给顺妃审讯,而是被赵明韵给押进来的。 方纯说道:“小姐,奴婢觉得万分奇怪……顺妃怎么样也不肯审王如衣,反倒是先拿奴婢开刀,这点怎么想也都让奴婢想不透。奴婢可是听说王如衣的父亲因为迟迟不受顺妃好处、因此也是不被待见的。” 冯芷榕跟着皱了眉,道:“我可是未曾得罪顺妃的,除非顺妃想借着我挤对别人──方纯,你们可知道当年陛下将我指婚与靖王的事情,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方纯想了想,道:“奴婢在知道王爷与小姐的婚约以后也曾问过此事,但王府里头的人却没晓得。” 冯芷榕道:“这么神秘?怎么不直接问他呢?” 方纯听着冯芷榕的用词,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便是愣了一下才道:“若非小姐的缘故,奴婢这些下人们就算身为靖王府的卫士,平日要见着王爷也是几乎不可能的,王爷也没有必要将这些事情与奴婢们说。” 冯芷榕想了想,道:“好吧!那这事姑且按着、往后我再好好思考一番。倒是你方才说……赵明韵押着王如衣进去,是怎么回事?” 方纯犹豫了会儿,道:“奴婢那时拜伏在地、也没能看见赵明韵的表情,但依是能听出她的怒气。” 冯芷榕了然地:“兴许是她为了我生气,如此、王如衣肯定是吃过她苦头的。”一面说着,身子的洗浴也到了一个段落,便主动地踏入了浴桶内泡着。 那浴桶的木头据说是用长年浇灌药汤的树木养成的,而浴桶里头的汤药也是靖王府里头的老师父听着鱼竹与方纯禀报的状况给冯芷榕调养身子的。自从冯芷榕说了要习武以后,靖王便将这些琐碎的事情给交代了下去,而她也未曾问过这对她究竟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只是一心一意地跟着靖王习武。 方纯点了点头:“小姐说得没错,赵明韵来了以后一切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顺妃审讯王如衣时、王如衣本来还想招供对王爷与小姐不利的事,却是庄妃在旁插话提问了几句,最后话题便被庄妃引导了去,说是王如衣嫉妒小姐在中秋宫宴时曾与王爷说过话、又被王爷单独带出了园子,才有后来那些事。” “是庄妃引导的?……还是王如衣自己不肯说?” 方纯犹豫了一下,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后才说道:“都有,奴婢看得那时赵明韵与王如衣使了眼色,想来先前也是说过些什么才让她后来改口、乖乖认罪。” 冯芷榕听了揉了揉太阳穴,道:“虽然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却是不信赵明韵这吏部尚书之女的身分真能压着王如衣服气,这背后肯定还有猫溺……我虽想相信明韵她是与我交好才为我出头,但如今后头又有那么串事、也不能保证是否还有别的原因在。” 她可没忘记从前冯旭与冯政道都与她说过,对于外头的人而言,冯府虽然总是低调、却也没能完全阻挡有心人想攀附的心思,更何况她想着赵家既然如此长袖善舞、组织了不小的人际网络,那么赵明韵会不会也是帮衬着家里的一员呢?自己是否又是赵明韵的目标之一?──并且最重要的便是那王如衣向来是个暗地里不服输的,若非赵明韵祭出了远超出她身分能掌控的威胁,恐怕王如衣不肯乖乖认罪。 王如衣认罪、便承认她是起意害人了,以自己与薛咸妼的身分而言、王如衣这一认罪最少也是绞刑──也就是说无论是什么样的死法,总而言之都是死罪。 究竟有什么样的条件、能让王如衣妥协认罪?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鱼竹终于才说上了话:“或是赵明韵也拿住了王如衣的软肋?” “却是真不晓得这当中有什么文章……”冯芷榕想了想,又道:“我来安秀宫后你们都是跟着我的,我知道些什么、你们也晓得些什么,但若是赵家与王家曾有恩怨呢?──诸如此类的朝中关系,你们或许也比我清楚。” “赵家与王家明面上是没有恩怨,但私底下却也未曾晓得是否什么故事。”鱼竹想了想,又道:“若是小姐想知道、或许能够问问王爷。” 第191章 任务 冯芷榕听了不住失笑:“怎么,难不成王爷的眼线遍布天下、便连谁的脑子里想了什么也能知道?”她说的话的确是较夸张了些,但冯芷榕可不相信在没有窃听器、监视录像机等设备的状态下能够知道多少他人家的秘密,更何况靖王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皇子──就算权倾天下、就算皇帝老子再宠,怎么会有余力在外头打仗的同时、还能兼顾朝臣之间往来的私事? 然则鱼竹却很是认真:“小姐,王爷长年在外征战、若没能留点心眼儿在京城内外,恐怕早就被构陷不知道多少回了!三人成虎的道理小姐是该懂得的,便是王爷蒙受圣眷,陛下也会以国家大事为先。” “有道理。”冯芷榕的念头转得很快,毕竟来到此世也十年有余了,有很多常识与自己认知的着实不同。尤其在与靖王、清河王等人接触后更有这样的感慨,听了鱼竹的话后索性也就接受道:“好吧!我就再问问他也无不可!……但是能告诉我吗?王如衣最后是被怎么判的?” 方纯这时才把话接了过来,道:“由于兹事体大、王如衣犯的可是杀人罪,所以现在发放到宫中的大牢去,说是今日交冬、不好触了宫里头贵人们的霉头,还得等明日再让娘娘亲审。” 冯芷榕思索了下,这才说了句鱼竹和方纯二人听来都觉得十分奇怪的话:“你们且与我说说,王如衣是不是……不但会没事,就连我与薛咸妼二人最后都会不得不吃下这哑巴亏?” “为什么?明明这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鱼竹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随后又了然地说道:“奴婢又贪嘴快,安秀宫毕竟是天底下的女儿家最为向往的学习场所,若是闹出了这等不名誉的事情、可就大大地削了皇后娘娘的脸面了。” 冯芷榕无奈地笑了笑,道:“虽然这类争斗放眼天下或许不少、但若提上了台面又是一回事,所以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必须得揭过去──人总是如此奇怪,宁愿粉饰太平、也难以接受事实。” “小姐说话又像个老头子了。”鱼竹用着奇怪的表情看着冯芷榕,又道:“小姐这才十岁出头,说话就这么老气、活像活了好几辈子似的,等到年纪更大了还得了!” 冯芷榕心中无奈,也只说道:“你们总说我像个老头子,但我也只是顾虑得多……如同靖王一般他顾虑的事情也不少,怎么就不说他像个老头子呢?” 鱼竹道:“王爷从前在缪王府出生、没少遇过那些险恶狡诈的磕碰,但小姐生在冯府可是天天活得太平的、还会如此多虑也就比较特别了。” 方纯这时开口道:“小姐顾虑得多也是好的,将来小姐是要成为王妃的人、总不能毫无心眼。” 鱼竹想了想也觉得方纯说得有理,便也跟着说道:“是啊!况且小姐这样还与王爷很班配呢!” 冯芷榕听了脸一红,道:“听你说的,也不害臊!” 鱼竹看冯芷榕害羞,也开心起来。又是一会儿便与方纯七手八脚地服侍冯芷榕出浴,主仆三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了一团,又一会儿鱼竹跑了出去替冯芷榕接来了宫中送来的膳食,这才坐定下来吃饭。 兴许是明日要回家的缘故,冯芷榕只觉得今日的精神特别好,便连上午的那一会儿折腾的疲惫也都在洗浴后烟消云散。虽然顺妃等人挤对靖王的仇恨早在她的帐上狠狠地刻下了一笔,但现在的她究竟还没那个能耐对付高高在上的宫妃,因此也只能暂且搁下、不再去想──毕竟自己往后可是靖王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她是个记性佳的,若有朝一日碰上了、她肯定也不会给对方舒坦。 然则另一方面,她也想着就算自己短时间内没机会报仇,皇后肯定也不会给顺妃好过── 虽然她对皇后因为范长安的事情曾有些许芥蒂,但皇后那样的性子也是给缪王府那段经历逼出来的,加上皇后除了对待亲人极其保护以外、似乎也没做出什么坏事,单单看那祖父总夸着的帝后的言词就能晓得,皇后也不过是个普通爱子、爱家的女人。 冯芷榕想到了这里,这第一筷才放到了菜上头、便缩了回来转头问方纯道:“你们今天折腾了这么久,该不会从早上到现在都滴水未进吧?”说着,还放下了饭碗。 方纯点了点头,道:“小姐用完饭后,奴婢们才会轮流去用餐。” 冯芷榕道:“那就别在这里待着、快去吃饭,一会儿吃饱了、顺带去休息一下,我还有事情拜托你们。” 鱼竹问道:“小姐可是要向靖王府传话?” “不是,是指明日以后回家的事情,”冯芷榕也没细说,又道:“眼下我习了武,作息都与以前不太相同了、有些事情还得请你们帮帮我。” 方纯看了冯芷榕并不想在这时细说,便也向鱼竹递了个眼色,两人一道退下。 冯芷榕看见两人离开、这才松了口气──她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得麻烦到她们、就是想寻个理由让两人快些去吃饭,虽然方纯说自己捱了板子并无大碍,但还是希望她能快些处理自己身上的外伤。 方纯与鱼竹不同、是个倔强的,若是明白地赶着她去休息,肯定是不乐意的。 方才让她们照料自己洗浴、时间拖得长已经让她有些不安心了,但后来看着方纯的模样确实没有异状,也才放心许多。 冯芷榕这餐吃得快,也许是因为饿了的关系,平日只能吃个七八分的量今日却让她一扫而空。她摸了摸自己饱足的肚子,这才站起身来走到隔壁的书房去静静。 冯芷榕走到书房时也没点灯。 没有火盆子烤着的室内就像是冰冷的暗窖,让她刚洗浴完后热呼呼的脑袋瓜子冷静了许多。 她明白自己身上带着任务、便是要与赵家混得好些并藉以摸出官员们的人际网络── 虽然这件事情皇帝未曾明言,但她可是早早下定决心要先行探查的。 第192章 女儿家的气魄 只是这件事情真要说来也很简单,若皇帝真有心探查、只要随便找一个信任的臣子多办几场宴会就行了、也用不着那么麻烦!但问题也就在这里──皇帝过去毕竟经历过了那些风风雨雨、对于自己身旁的人早就没了信任,而少数能信任的人,好比齐王府或者冯府也都是那般油盐不沾的性子,若忽地转了性子也才让人觉得奇怪。 冯芷榕虽然不太相信皇帝真的什么人也不信任、又或者说文武百官当中就没有他皇帝的眼线,就算是不信任的眼线吧!彼此之间交叉比对讯息也是容易的、何必特地预示将要让靖王淌这浑水? 冯芷榕左思右想,不禁浑身发毛──该不会皇帝便是要自己最为信任的儿子接下这位置吧? 想到了这里,她的心跳一时间漏了一拍──又忍不住甩了甩头、揉了揉太阳穴、深呼吸几口气才将一时间的紧张给平抚下来。 “唉……”冯芷榕忍不住叹了口气,趴在桌上喃喃自语:“冯芷榕、冯芷榕,别怂,反正都决定了,状况再糟也没有比被那些王八蛋推下去还糟!上辈子逃过一回、这辈子死也不想逃!” 冯芷榕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同样的话、眼眶也因为想起了过去令自己产生自我厌恶的种种而不知不觉地泛红。 她脆弱的本性在黑暗中流露,也或许是能接纳一切的黑暗让她能毫无顾忌地释放自己的情感──她上辈子是头脑极好的人、在课业与工作上无往不利,与之相对的便是她一直以来拙劣的人际关系。 她虽然能藉由模仿竭尽所能地扮演着情感不过于冷淡也不过于丰富的普通人,却是每回都会为了自己与他人的应对和交流感到诚惶诚恐。 在前世的和平世界当中、她也鲜少受到严重的伤害,直到后来那位厮瞒她的后辈在自己有意放下彼此并不平衡的关系后,竟是企图让人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意欲藉由温情而挽回自己这棵摇钱树,而她也毫无防备地从高台上被推落── 乃至有了后来的种种、并且让当时不懂求助的她一步步走向“结局”。 后来,当她转生到此世后亦是一度因为想不开而颓丧好几年,直到后来才逐渐接受了新生,并且一再地告诉自己、自己已经成长了,就算再来一回同样的事情、她也能好好地处理…… 更何况,靖王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为了一己之私而狠狠伤害自己的人,而她也正好好努力砥砺着自己的一切、不再成为前世那般只消遇上一回挫折便会就此停滞脚步的人。 并且她这世可是万分愿意相信自己向来准确的直觉与视人的眼光──能够让她几次沉浸于其中的那双眼眸所带来的平静、安详绝不可能造假,而她只是比前一世更加勇敢、愿意再赌一把。 比起前世的接近于惶惑的尝试,她更愿意尝试今生踏实而笃定的追求。 想起那个人,她的心头便是暖起。 “好!就这么决定了!”冯芷榕估算着鱼竹与方纯差不多也要回来、不想让她们找不到自己,便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坐了一个乌漆抹黑的人影。 冯芷榕倒抽了一口气,却是大腿后头卡着椅子而没能后退,因此又是跌坐回椅子上── “你你你──”冯芷榕想问好几个问题,但都自顾自地有了答案,于是便转为无奈的一口长叹道:“怎么,这么想我?想到每回都要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 外头廊上的灯火透了进来,隐约地看到那人牵了牵嘴角,在黑暗中显得不真实。“你的身体,还有膝盖。” 冯芷榕一愣,心头一暖,道:“没事,我有你教的武功。” 那人微微愠着怒气:“你说得如此轻松,一日内先跳进了冰湖、又跪在雪地上,为什么要一直折腾着自己?” 冯芷榕听着这般责备也不干了,她这回利索地站了起来,走到那人身旁道:“我能选择吗?我得保护好你、保护好冯家、保护好自己,还有保护鱼竹和方纯!在那时候我还能怎么做?卫名渊,那该换我问问你!威胁你的那些人又是谁?我恨不得一个个把他们给剜了!” 卫名渊──靖王一愣,但那错愕的表情仅只一瞬。 “为什么这么生气?” “我能不气吗?”冯芷榕那藏在骨子里的固执本性毕露:“你可是大烨的六皇子!皇后娘娘嫡出、堂堂靖王!又是银甲军的将领!怎么能容那些小人在你头上撒野!”冯芷榕平日没把靖王的种种名号放在心头过,但这回却也一个个给数了出来。 靖王见冯芷榕是在为他说话,也不觉勾起了嘴角:“回到宫中便是如此,并非单单靠着父皇和母后的庇佑就能简单揭过的。倒是你,身子就算没坏、也给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气坏了。” “这才不是小事!你──”冯芷榕说着,一时情感涌了上来,竟是有些哽咽:“你是天之骄子、胸中自有乾坤,是要在自己选择的战场上纵横的,这种小家子气的过家家就跟那黏糊糊的泥淖一般、配不上你!” 靖王虽是被责备,但一只手已是怜爱地抚着她柔顺的长发,道:“生在皇家,身旁都是这些事情也属平常,现在的情况也总比从前的缪王府好。” 冯芷榕的心在如此抚慰下软了泰半,但依是倔强地道:“我冯芷榕认下的人,只能快乐、幸福一生,这是我就算拚尽全力也要给的──但今日看着他们那般只气高昂的模样、我便浑身不痛快!”冯梓说一面说着,又吸了吸鼻子,道:“就恨我什么本事也没有、不像你,否则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唉呀!靖王这厢听了可傻眼──敢情眼前这十岁娃儿是把自己给纳入了她的辖区了? 靖王忽地想起从前钦天监的监正荀冕指着冯芷榕的生辰八字,说这小娃娃将来必定是出将入相的逸才!──至于这出将入相的胸襟气度自是不能以一般的女儿家衡量,但听冯芷榕方才一席气话,竟也是有这般……气魄? 第193章 靖王的温柔 如此想着,靖王也道:“那儿的事情就算我不处理、母后不便处理,乙岫也会把这些人给掀翻了,你大可放心。倒是你得想想,明日离宫以后、我们可就难得再这么常见面了。” 冯芷榕一愣,道:“我现在该问你乙岫是谁、还是先商量商量明日以后离宫的事情?” 靖王失笑道:“乙岫是我的胞妹、被封为水云公主,今年都已经十五了、父皇与母后都还没舍得把她嫁人。” 原来是未来的小姑子啊! 冯芷榕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那离宫后……”说着,脸上露出一抹依恋与期待。 靖王看着她如此模样,忍不住逗弄道:“就这么喜欢赖着我?那往后我若领兵出征的话、可是几年都不能相见的,到时候可该怎么办?” “你若愿意,就带我去。”冯芷榕不假思索地,但又觉得自己孩子气,便道:“但是……战场也不是能开玩笑的地方,还是当我没说过吧。” 靖王怜爱地抚着她的头,道:“我确实不能带你去,但如若你从前说的一般,如若心上人在心里好好住着,就算不在身旁、心也是暖的。” 冯芷榕听了脸一红,道:“怎么,你这样逗着一个孩子也不害臊!” “我没把你当孩子。”靖王想了想,又是认真地道:“或许比起你而言,我还不成熟得多。” 冯芷榕的心里浮上暖意,道:“每个人心里头的路都各有滋味,只要你是你便好。” 靖王点了点头,没再就这个话题兜绕,转而道:“你自明日起直到明年开春都得待在冯府,怕你在家里头闷着无聊、可要寻些由头出去走走?” 冯芷榕听了眼睛放亮,道:“真的可以?” 靖王点了点头,道:“若由王府里发帖子也非不可。” “但是……”冯芷榕顾虑着:“发帖子给我,不会太张扬了?” 靖王摇了摇头,道:“虽然没理由发帖子给你,但却可以发给冯柱国。” 冯芷榕听了微微讶异,道:“给祖父?” “以下我的军务多交给齐王、乍看之下已是清闲了不少,但现在每日还得忙活那些北方的──文书。”靖王指的是他几个月以来几乎日日与冯芷榕、清河王二人翻译和研讨的事务。 那些文书统称为军务,通常都由冯芷榕翻译以后再与清河王一同校对,接着便由靖王与清河王二人带去与皇帝和齐王等人研讨,若有什么疑问的还得问问冯芷榕的意见、看看能不能提出更新颖的想法,因此冯芷榕对于这些东西可说是十分熟悉的。 冯芷榕点了点头,试探性地问道:“你想藉由与祖父研议军机的由头把我一同也捎过去?” 靖王点了点头,道:“但还是得偷偷的、不然外头不好说话。” “若是你光明正大地递帖子请祖父过去、恐怕祖父还不好带上我,不如就像你们平时来往一般只要递个口信就好。”冯芷榕想了想,又是有些烦恼:“就怕祖父不肯。” “真要不肯也不成,毕竟你这几个月来是随着我们工作的,就凭这个理由也拦不住。”靖王想了想冯旭的个性,也道:“再不然我还能上冯府,便像这些日子在你这院子里头一般、没人知道。” “嗳,别家的小姐是回家放假快活、我却是放了假还要工作?”冯芷榕开了个玩笑:“明明说好带我出去走走的,原来是去你府里头上工呢!” 靖王笑道:“怎么,不肯?” “你都开口了,我会不肯吗?”冯芷榕换上了副笑脸,那般笑脸就像小奶猫一般黏人可亲,只见她顺势地赖在了靖王的臂膀上撒娇道:“除了抛下我以外,什么都好。” 靖王听了这话,没由来的一丝心疼,自也是想起了冯芷榕曾与他说起的,关于那个“梦中的女人”的故事,便也道:“就这么怕被抛弃?……明明冯府上下的人应都待你不薄。” “我不怕被家里的人抛弃,因为他们压根儿也不可能抛弃我。”冯芷榕眼睛睁得老大,但却失了神一般地:“所以只要你也不弃我,我便再也没有害怕的事。”许是想起了方才在脑子里头转的事,这厢她的注意力并没有办法如往常一般集中,过往的事情在自己的脑子里忽近乎远,时而甚至会覆盖着眼前的画面。 靖王叹了口气:“……傻孩子。” 冯芷榕听着靖王叹气的声音,忽地回过神来,眼前也清晰了许多:“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沉重的,就是会满脑子胡思乱想。”她生怕自己毫不掩藏的沉重个性带给对方负担,靖王就算现在宠她、疼她,有朝一日或许也会厌烦。 “你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事你别想太多。”靖王拍了拍她的头,姑且是让她宽心:“倒是你想去哪里走走?明日到开春也有近三个月的时间,去掉年节前后不好远行,其余的时间都可以。” 冯芷榕听了靖王的话,一双眸子再度放光:“还能远行!” 靖王失笑道:“说是远行,至多也不过六、七日的时间,也去不了多远。” “已经十分足够了!”冯芷榕笑得跟傻子一样:“我对这地理也不熟悉,全让你当向导可好?” “好。”靖王点了点头,又道:“近来齐王那头也与我叨念不少你的事情,说是看着你对鲜托语的翻译十分流畅,想多与你聊聊,或许趁着开春前还得去齐王府一趟。” 冯芷榕咦声道:“齐王不是到北方了吗?” 靖王颔首:“但在春节过后会短暂回来一趟,倒是还没能确定。他嘱咐了我随时得把你捎上,省得他老人家军务繁忙、一来一回也没能与你说上话。”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自是又想起中秋那日初见时,齐王什么也不管、就好奇她会鲜托语这件事,便也应承道:“没问题,不过在春节前我还得赶早与赵家往来几趟,否则等赵明韵出嫁后、就没理由了。” 靖王看着她对自己交代的事情如此上心,便也如先前一般道:“尽力便好。” 冯芷榕点了点头,本来还想问起为什么皇帝要把探查朝臣们私底下人际网络这样的事情交给他这件事情,但后来终究是张了张嘴,改口说道:“来到这里能遇见你,真好……” 靖王的眼睛闪烁了下,那般带些讶异的神情终究化为一丝细细的温柔、在这黑暗中暖暖地将她包覆…… 第194章 阔别的家 第二日一早,如同靖王前一晚所说的一般,冯芷榕并没有遭受到任何刁难、顺顺利利地回到冯家,出宫以前程慈还特地遣人送过来的几匹上好布料要冯芷榕带回去,说是皇后的心意、要给冯家上下所有的女眷们做一套过年的新衣裳用。冯芷榕不需要问也能知道那是皇后给她昨日折腾了整日的慰问礼。 至于前一日犯了事的王如衣据说还待在牢里,连同那跪在广齐殿门口的鸿胪寺卿王班也同被留宿宫中、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冯芷榕坐在车内想着,每次遇到皇后的时候、她总在摆架子,但若是两人不相见、还当真能看见几分皇后对她的照料,如同今日送来的两大箱布料便是如此,皇后明明可以不对她特别关照的、却仍将一切做得如此周到,若非先前她还给皇后恐吓过几次、她还当真会对这名尊贵的女性感到无比的崇敬。 虽然冯芷榕分不出来那究竟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是真诚相待──如若是前者、这皇后当的未免也太憋屈,毕竟当今皇后可是放眼整个大烨开国以来唯一一位声望能够比拟开国元圣皇后的一国之母,而若是后者、那也只能朝着两个面向解释──第一是皇后看着自己未来的儿媳仍然别扭,第二便是皇后其实是个心口不一的好人。 冯芷榕突然想起冯旭与皇后是舅父与甥女的关系,并且她曾听冯旭说过,皇后在出嫁前与冯旭相当亲近,甚至也有一小段时间居于如今的冯府。 想到了这里,她不禁想问问冯旭皇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个性,却又同时想起冯旭每每提及皇家总抱持着万分谨慎与不容妥协的态度,便也在心中将这个刚刚升起的念头给打消。 当宫车缓缓地在冯府的侧门停下来时,与冯芷榕同行的鱼竹和方纯便先行下了车,再搀扶冯芷榕安稳落地。而后,便有随行的宫人们将车子里装载的箱子都给卸了下来。 冯芷榕脚才沾了地,便看见周有韶带着几名面熟的佣人正等候着她,心头也是一暖,连忙迎向前去做了个儿女久别父母再见的大礼。 周有韶受了礼后便忙把冯芷榕扶了起来,在问过后头那几口箱子里的物事以后,便朝着皇宫的方向拜谢了皇家、这才恭送宫车离去,算是做完了对外的整套流程,紧接着关起门来也就不需要在外人面前行虚礼了。 周有韶从前也是在宫中学习过的人,知道就算宫里头派来跟着冯芷榕的丫鬟们这时候也在一旁、算是有外人在场,但宫里头的人可没无聊到连家里头的亲情都要管的地步,因此也没多加顾忌、只是如平常一般地与冯芷榕道:“你这一去就是半年,可久得……”说着,便是一阵鼻酸:“嗳,真是的,看看这才半年、娘也真不象话、往后你出嫁了可就不是这短短半年就能见面了。” “娘,我现在才十岁出头呢!要出嫁也还早!”冯芷榕有些无奈,但对于此世母亲对自己的关爱也是暖在心头:“我在宫里头学得了不少,也多亏娘的提点、否则刚开始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你这孩子,怎么学会跟娘客套了?”周有韶回头吩咐佣人们将宫车下下来的箱子都给抬回公中,这才牵起了冯芷榕的手道:“你是吃过饭才回来的吧?现在还不到午饭的时间,你叔母知道你要回来、开心地做了好多你喜欢的糕点,就等着你了!” 冯芷榕有些受宠若惊,忙问道:“叔母的身体好些了吗?” “也就你这孩子贴心。”周有韶的表情很是欣慰:“她的身子还是老样子,但最近明明入了冬了、精神却好上许多,大夫说了是这几年的照料出了效果,要她没事便出来走走、省得又憋出了新病。”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就可惜宫里头几乎什么都教、就不教医理,否则我还能帮着照顾叔母呢!”冯芷榕这话说得真心,便连前世她并不是学医的,也读了不少相关健康与卫教知识的书籍、就为了能够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然则冯芷榕的叔母曹衷佩是接连小产亏空而坏了身子,这样的案例远超出她能懂得的范围,因此也无法以较为先进的现代知识帮上忙。 “傻孩子,你将来是要成为一家主母、可不是要开医馆的。”周有韶轻斥道:“况且冯家熟悉的大夫多得很,也用不着你来操心。” 冯芷榕噘了噘嘴,道:“我就想多学些东西,往后或许还能派上用场呢!” 周有韶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这种平常的东西还是得多认识些……你祖父书房里也有相关的书籍,若他老人家还肯给你进书房、去读一读也好。” “祖父才不会不让我进书房呢!”冯芷榕挂着笑脸:“祖父现在在书房吗?按理我得先向他请安才是。” 周有韶点了点头,道:“好,那你先去吧!娘先去让人把厨房里的点心拿出来……还是在亭子里吗?”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对!半年没射箭了,手痒得很!” 周有韶看了冯芷榕一眼,道:“往后说话不许这么粗鲁了!”说着,便转身离去。 冯芷榕目送了周有韶离去后,这才转身对鱼竹与方纯说道:“晚些我再问问你们的住处该怎么安排,娘想是都安排好了、便是还没时间说。” 鱼竹与方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冯芷榕看着她们的表情,也明白了她们在冯府也只能像是在宫中一般不能多说些什么的,因此也只好点了点头以眼神表示自己明白,便领着两人前往冯旭的书房。 阔别半年的冯府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就是在路上碰到了冯府的佣人也都是熟面孔、笑着与自己打招呼,而冯芷榕竟然也发觉这一段日子早已习惯了宫中的生活,对于如此热情的冯府还当真不习惯,因此也只能拚命地回想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子,琢磨着该怎么发言、怎么应对。 第195章 庇荫冯家 不久,来到冯旭的书房前时,冯芷榕才讶异地发觉自己从前太执着于扮演“小孩子的形象”,因而现在那般对于自己而言过度活泼的模样如今却是令自己感到困扰──放眼前世的自己,从小也是个安安静静的娃儿,从没有像今生的表现一般活泼…… 敢情自己从前真是做得太过了?冯芷榕脸一黑、不觉生出了几分懊悔之意,也好在现在至少还能以离家半年的成长来揭过这项尴尬的发现。 冯芷榕重新整理好了心情,这才在冯旭的书房门口朗声道:“祖父,我回来了。” “进来。”冯旭的声音淡淡的,如同往常。 冯芷榕深吸一口气,以手势示意鱼竹和方纯二人守在门口,自己一步便迈入了门内。 冯旭一见冯芷榕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书,道:“丫头长大了。” 冯芷榕面对最为熟悉、也最疼爱自己的祖父,一时之间竟感到词穷,便只说道:“才半年而已、也没见长高。” 冯旭牵起嘴角道:“你这丫头可真胡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说着,便从桌上拿起了一张折好的书信伸出手来,而冯芷榕看到也连忙迎上前去接了过来,问道:“我可以看?” 冯旭点了点头,表示许可。冯芷榕打开了信,那信中只写着一行字:“冯相往后前往宫中议事时都得记得捎上丫头。”在最后的文字上头还盖了个靖王府的玺印章。 冯芷榕忍俊不禁,道:“怎么写得这么直接?”说着,便把信折好、交回给冯旭。 冯旭没接信,反倒是敲了她的脑袋瓜子,道:“这一去宫中看来也不是用心学习的,看看你、都混出了什么名堂了!” 冯芷榕噘着嘴,道:“宫里头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嘛!怎么会怪我呢?” 冯旭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你……选的这条路不安稳?” 冯芷榕睁着大眼,几乎是明知故问:“祖父说的路指的是什么?” 冯旭也不点破,只道:“陛下可与我说过了,靖王和清河王与你几乎日日都在帮着陛下与齐王处理军务。” 冯旭没提起关于鲜托语的事情,冯芷榕也就干脆假装不知道这回事,只道:“或许是我的想法太古怪,这事情说着、说着,就想问问我意见吧!” 冯旭这厢的语气有些严肃:“若是如此,也轮不到你。” 冯芷榕委屈地:“祖父可想想,陛下从前可是历尽风雨的,连带着靖王、清河王等这些看着当年事情的后生晚辈们也都不愿给旁人多一分信任,而我不就歪打正着、成为一个可以抒发的人选吗?” “但陛下等人也都不是如此莽撞的人。”冯旭的声音压得沉,最后道:“就算你是陛下指给靖王的人,也相同。” 冯芷榕无奈地:“说到这个,我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祖父,这件事情你们讳莫如深,虽则我也能理解你们想瞒着我的心情,但王爷也没什么不好、我也不介意早早知道自己的婚事,但这一瞒还让我当初面对皇后娘娘的诘问时满肚子疑惑、却什么也不晓得也不能问,简直快把我给憋死!” 冯旭沉沉地道:“陛下的指婚毕竟是私底下的事,况且时至今日也还留给冯家拒绝的机会。” 冯芷榕听了一愣,道:“嗳?当真?”冯芷榕没想过做皇帝的竟然还给了臣子拒绝的机会──尤其她听着靖王与她说过当时皇帝盛怒的模样,这拒绝一事可是断断不可能的才对? 冯旭点了点头:“你想拒绝的话,我可以立即上表。” 冯芷榕知道冯旭误会了她的意思,便忙摆手道:“祖父!别冲动!我我我我──我不会拒绝!也不想拒绝!”开什么玩笑,她认了的人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让冯旭给破坏呢? 冯旭皱了下眉,显然还是很有顾忌:“你可知道嫁入皇家……可不如你在安秀宫中小打小闹的。” 冯芷榕认真地点了点头,道:“祖父,您说过不少次、说我是个死心眼的人,而如今我也认了王爷、便决定与他一起走到底。” 冯旭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这可是攸关性命的抉择。”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没有感到任何沉重的负担,只是说道:“我也晓得王爷特别不同,但我就喜欢他的模样、他胸中的乾坤,所以、也愿成为能够与他比肩的人,常伴在他身边。” 冯旭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牵起了嘴角道:“这才半年,丫头说话可是越来越大胆了。” 冯芷榕听了一赧,道:“若没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都说给祖父听,弄不好祖父马上换套衣服直奔宫中了呢!” 冯旭摸了摸桌上的那纸信件,又道:“中秋以后、陛下也与我说过你的事情,当年那个拒绝的权利就算现在想使、如今恐怕也难以使上了。”说着,竟是有些伤感的模样。 冯芷榕道:“我也只在中秋那日见过陛下一次,可是乖乖的、没多说也没多做。” 冯旭淡淡地看了冯芷榕一眼,道:“你那副模样骗得了其他人,可骗不了陛下,况且你还一同商讨军机、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冯芷榕无奈地:“我身为臣女,陛下与王爷问什么、我就得答什么,不是吗?” 冯旭皱起了眉头、没否认冯芷榕的说法:“便不知道如此究竟是好、是坏。” “无论好与坏,这都是命吧!”冯芷榕觉得将一切推给命似乎也是不坏的方法:“只要自己当下尽全力了,接下来会怎么样,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你所言在理,就是我放心不下。” “祖父向来行事谨慎、又是疼我,放心不下也是自然的。” 冯旭叹了口气,又道:“虽不知道往后如何,但你可记着,无论你在外头怎么了,冯家永远是你的家,外头纵是大风大浪,只要我还活着、冯家便由我庇荫。” 第196章 乖巧 “祖父说得过了。”冯芷榕牵了牵嘴角,虽然对冯旭的话也有诸多感慨,但还是宽慰道:“至少我现在是一心一意地为了大烨,旁边也还有靖王与清河王等许多双眼睛看着,所有一切的最后裁决也非是我能决定的,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口中虽是如此宽慰,但实则心里头的想法与昨日和鱼竹、方纯乃至靖王所说的无异,那便是她想从一个被庇荫的人、成长为一个能庇荫人的人──只是她究竟没能在冯旭面前将这样的野心说出口,毕竟以现在的她而言这般理想还只是空口白话、没任何实现的可能。 冯旭皱了皱眉,又道:“他们……都是明理的人不错,但凡事还是得谨慎。” “这点我一直谨记在心。”冯芷榕点了点头、又看得冯旭似是没话想说,这才转了话题说道:“祖父,倒是这阵子在家中有什么事情吗?例如……五哥的秋闱是否发榜了?”冯芷榕口中的五哥便是自己那一心从商的庶兄。 冯旭点了点头,道:“考上了,他志不在此、也没想再往上考,明年开春便要远派。” “那大哥呢?”冯芷榕忽地想到,自己在进宫学习以前都还没能看到冯叙辉,便问道:“大哥上次离家时只说了要去附近的州府谈点事情,但却多耽搁了好些天、不知道是否顺利?” 冯旭皱了皱眉,道:“那时捎回信说着顺利,但不久却又往西北去了。” “西北?”冯芷榕纳闷道:“是沙玉还是汴方?”冯芷榕会这么问的原因是若以整个大烨作为基础点,沙玉是在北北西方、而汴方则在于西北方;但若以大烨京城,也就是冯府所在地而言、沙玉就是在西北方了。 “是沙玉。”冯旭道:“叙辉前些年透过一些相熟的走商将丝绸给卖到了西方的广沙、这一年又开拓了往汴方的路线……只是他说了沙玉那边的人屡屡劫了商货、很是喜欢,所以便差人去探探、或许也有新的路子可走。” 冯芷榕道:“敢情这沙玉还真是孩子性,想买、说一声就得了!还犯得着跟邻居抢吗?” 冯旭解释道:“西方的语言毕竟与大烨迥异,虽则广沙与汴方境内有不少人通晓大烨这儿的语言,但沙玉人反倒是除了自己的土话以外、多只通鲜托语。”冯芷榕早已知道,几乎整个北方国家的语言都属同一个语系,但囿于历史之故、所有的国家与部族几乎都通鲜托语。 如此想着,冯芷榕便随口问道:“大哥可通沙玉的语言……或者鲜托语?” “大烨境内物产丰饶、就算是久居边疆的人民也几乎无法完全通晓那些语言,但到了当地或许还能雇得能够通译语言的人。”如此说着,冯旭又带着一些微妙的眼神看向冯芷榕,这让冯芷榕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恶寒。果不其然,冯旭终于开口问道:“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偷偷学了鲜托语?” 冯芷榕听了只在心中惨叫,自己那壶不开提那壶!就因为先前冯旭没问自己,一时之间就放松了警戒!── 一面在心中自顾自地哀号着,另一面却也取巧一般地带着无辜又委屈的眼神道:“祖父可以问问王爷,我答应他不能再说的。”冯芷榕这话也不算谎言,毕竟她在与靖王说起“那个梦中的女人”的故事以后,便与他说过了自己实在不想再说这样的事情,而靖王当时也宽慰她道若不想说、没人能逼她说── 见自家的孙女儿把靖王给搬出来了,冯旭挑了挑眉,道:“进了宫里头才半年,就学会跟祖父如此应对了?” 冯芷榕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冯旭并没有生气、不满的样貌,这才撒娇似地拉了拉冯旭的衣袖道:“好嘛!祖父,别这样!娘说叔母给我做了点心,我们一道去吃,如何?” “晚些吧!等会儿我还有客人,你就自己去玩玩。” 冯芷榕又观察了一会儿冯旭的表情才乖乖地告退,另一面也没想着点心,只想着自己该与谁打招呼去才好…… 冯芷榕在宫中用完早饭后便被送回了冯府,因此这厢时间还早,男眷们或早朝、或苦读,因此在冯府里头的主子们也就剩下几位女眷能够叨扰了。 冯芷榕想了想,便决定先绕去厨房看看。 冯府的厨房位于内厅边处、是座不小的院子,在生火的厨房前头还有一块小空地供佣人们备料,每日三餐前都会有一群佣人们在这儿忙活。因为冯府的佣人们并不充裕,因此每到用餐前不久,各房各院的佣人们都会只留一名在身边侍候,其余的都来到这处忙活、听候曹中玉指挥。 冯芷榕此刻前往厨房时正是这头最为悠闲的时候,只有少数几位佣人们正在扫洗,其中一名头发半白的佣人看见冯芷榕来时还不掩脸上的讶异道:“小姐回来啦!……后面这二位是?” “是啊!翁叔,我回来了!后面这两位是在宫里头跟着我的人。”冯芷榕简单地介绍了身后鱼竹与方纯的身分后,便向厨房的管事翁良问道:“伯母可在里头?” “三位夫人都在里头呢!”翁良答道,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地道:“小姐,方才二夫人命人送点心去亭子那里,小姐可遇着了?” “唉呀!”冯芷榕一愣,道:“我就想着该先跟长辈们请安,却给忘了……没关系,谢谢翁叔,我先进去、回头再去亭子。” 翁良布着皱纹的脸笑得开心:“小姐不需要对我们这些下人这么客气,会失了身分的。” “要我论,没礼貌的人才有失身分呢!”冯芷榕笑嘻嘻地回了嘴后,便径自迈入厨房。 “娘、伯母、叔母!”冯芷榕一跨进厨房,便看见三位长辈正在合作制点,见冯芷榕进来也没讶异,而是轮流与她招呼。 曹中玉看见冯芷榕很是开心,道:“唉呀!容儿,你怎么没先去吃点心呢?你叔母可是赶早做了很多呢!” 冯芷榕也笑着:“嗳,我也急着想吃,但是更急着见伯母与叔母呢!” 第197章 小家子气 曹衷佩怜爱地看向冯芷榕:“你这孩子,嘴巴还是这般甜。”冯芷榕的叔母曹衷佩由于身子弱,因此模样略嫌清瘦,羸弱的模样将她原本与曹中玉一般承自北方曹家血脉的刚毅眉目削弱了不少、颇有几分病美人的味道。 周有韶道:“我可是特意让百则和白娅送过去的,这会她们肯定等着你了。” “不急不急,虽然也想她们,但我也得先向伯母和叔母请安才是!”冯芷榕说着,又向曹中玉、曹衷佩二人福身行礼后才道:“我这半年在宫中也交了朋友,其中有位唤作葛悦宁的姊姊也擅长制点,成天我便向她们叨念着伯母与叔母所做的点心极好,现在可是怪想念的。” “那就不想娘了吗?”周有韶佯怒道:“娘也没少做过好菜给你。” “唉呀!娘怎么像是孩子一样闹脾气嘛!”冯芷榕整个人顺势地赖上了周有韶道:“人家可是娘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就是心也是连在一起的,还犯不着朝思暮想、心里便一直是暖的!” “你这孩子当真嘴甜!”周有韶听了这话可受用,便是宠溺地摸了摸冯芷榕的头,又道:“你认识的那位葛家小姐可是什么来历?” “悦宁姊姊的爹是从六品的光禄寺寺丞,是因为立了功才让她进安秀宫学习的。”冯芷榕停了会儿,道:“她人挺好的,还总是做点心与大家分享呢!” 曹衷佩道:“你若想学做点心、也可以与我学,这些日子我的身子也较利索了,大夫说多起来活动也是好的。” 冯芷榕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说到这个,我可有个不情之请……我应了她们这段放假的时间要邀她们过来玩、顺便一道琢磨点心,可好?” 冯府的内务管控全权交由曹中玉,因此还是她先点头:“当然好,就不知道有哪些小姐?” 冯芷榕将赵明韵、唐然燕、杨茹艾以及葛悦宁的名字与家世都报过一轮,又道:“这帖子该怎么递、该怎么迎客我可都还没学到,还得请伯母教教我!” “这合该由你母亲教,从前她没少学过这些。”曹中玉看了自己的妯娌一眼,又道:“不过你们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彼此之间的规矩倒没那么多,只要写上帖子请人送过去便好。” 周有韶也道:“你若要邀请几个朋友来琢磨点心,自己若不会一些可说不过去,且让你叔母教你一些、别偷懒了。” 冯芷榕点了点头,应道:“绝不偷懒!” 周有韶道:“你且先去玩儿,我和你伯母、叔母把这回的点心给做好,再去教你怎么写帖子。” 冯芷榕点了点头,又道:“那……伯母,我身后的这两位该怎么安排?住我院子可好?” 曹中玉看着后头的两人,道:“宫里头来的人也不好住得太远,倒是我们后头的小院还有一间偏房可以住,晚些我让人去收拾。”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那可好,谢谢娘、伯母、叔母,我这就先告辞了!” 冯芷榕转身离去后,鱼竹和方纯又是向三人福了福身子,这才跟着冯芷榕离开厨房。 眼看着回到冯府以后的事情都摆布得差不多,冯芷榕便放心地走到亭子准备射箭。 走到了箭亭时,也不意外地看见了百则和白娅二人正捱着两层共五寸高的食盒一面闲聊着、一面等着自己,尤其是白娅,看到她走来时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道:“小姐!奴婢可想死您了!” 冯芷榕见了忙摆手道:“你这样可说得肉麻了!我才离开半年、又不是大半辈子!” 白娅嘟起嘴,眼眶竟红了起来:“都与小姐说了千万别进了宫中就忘了奴婢,怎么现在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冯芷榕听了简直要昏倒,便向走过来的百则问道:“百则,我问问你……白娅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现在腻乎成这样就算了、说话也不得体了!” 百则叹了口气,道:“小姐离开后,奴婢便跟在二夫人身旁、白娅则去绣房跟她娘一块儿忙活,小姐很少去绣房看,那儿多是出嫁了的妇人们、说起话来自然没什么顾忌。” 冯芷榕无奈地看向白娅,道:“往后你说话可别这样,被其他人听到了可会把你踢回绣房去的。” 白娅噘起嘴,道:“还不是小姐这一去就是大半年,本想着小姐中秋时还会回来呢!却是宿在了宫中继续学习,就连小姐的堂姊回来了也问起了小姐您、直说没碰上面可惜呢!”冯芷榕的堂姊便是曹中玉的女儿冯梓舒,因为远嫁他方、鲜少有机会见面,往前每年中秋与开春后都会来京城小住几日。 “嗳,我却忘了堂姊会回来。”说起中秋,冯芷榕便想起了那日许多回忆,虽然没能见着久违的亲人、却也不足以称上惋惜,只道:“我这回还能留到开春,或许还是能见到人的。” 百则道:“二夫人说了,小姐留到开春的这段期间也还让奴婢与白娅二人跟在小姐身边,但是……”说着,眼睛看向了鱼竹与方纯,有些犹豫。 冯芷榕摆了摆手,道:“按照规矩,宫里的人也是得跟着我的,你们彼此熟悉、熟悉也好。” “但梳头合该由奴婢来!”白娅举手抢着工作:“小姐答应过奴婢的!” “好啦!这些我都不管!”冯芷榕一时之间竟觉得这般日常的模样令她感到有些麻烦,便也说道:“你们都有嘴巴,自己去商讨便成。”说着,便是加快了脚步走到箭亭,抽出了自己惯用的弓细细地抚着。 白娅一时以为自己惹了冯芷榕不快,便是赶忙依着从前冯芷榕的习惯侍候着她射箭,又让百则带着鱼竹和方纯去取晚些要敷手的热水和煮茶,这才小心翼翼地观察起冯芷榕的模样。 在白娅的印象中,冯芷榕就是大人们口中“不象样”的孩子──几位府内的长辈都说她很野、怎么管也管不动,虽说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也算得体、但关起门来在自家也是自在惯了的。 只是,方才冯芷榕的模样虽然不像是对自己与百则生份,倒像是看见外头世界的广阔以后、回过头来就觉得自己忒小家子气了。 第198章 不说透 虽则她觉得冯芷榕这样的成长应当是好事、而自己也该为冯芷榕感到开心才是,但同时却也感到些许的委屈与寂寞──自己好歹也比自家小姐长了两岁呢!却不想这才半年的光景,自家小姐已经隐约有了大家闺秀的模样、不再是从前可以与自己打闹嘻笑的孩子,而自己却仍一心地想与冯芷榕如同从前一般玩笑…… 白娅看着冯芷榕射箭的模样,觉得就连她射箭的架势也都有些变化──虽然头几箭有些生疏、没能像先前一般箭箭都中靶眼,但力气变大了、拿弓的姿势也变稳了、射箭的速度更是变快了……甚至连站立的位置也更远了些。 白娅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企图忍住自己想哭的情绪,却被冯芷榕发现了:“怎么了?会冷吗?”毕竟现在地上还积着薄雪,虽然冯芷榕因为习武而没什么感觉,但倒是知道白娅或许会受不了。 白娅听了暗骂着自己分神,忙道:“不冷,就是想念小姐而已。” 冯芷榕苦笑道:“我可不记得你是会哭鼻子的人啊!”她承认自己刚开始的确是不太想管白娅、就想由着她发挥自己的情绪,但又觉得从前白娅对自己也挺好的、这般冷漠在人情上也说不过去,心里也多少升起了点愧疚之意。 白娅噘着嘴,道:“小姐在宫中交了朋友、满心都是暖的,奴婢在冯府成日不是想着小姐、便是跟着绣娘们一同制衣、绣花,可寂寞得很。” 冯芷榕叹了口气,道:“这有什么办法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况且你现下虽然才十二岁、但与冯家签了的契也只签到了二十岁,这八年的光景说长也不算长,往后离开冯府不就得哭惨了?” “小姐倒是看得开!”白娅鼓着腮帮子,看起来倒也有些可爱:“就算到了二十岁,往后若还能继续工作、奴婢肯定也要蹭上冯府讨份绣娘的工作的!”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你就这么怕寂寞?” 白娅决定丢了自己的脸也要赖上冯芷榕,便狠狠地点了点头:“没错!小姐在冯府人缘好、进了宫中也肯定交了许多朋友,才没资格说着奴婢怕寂寞呢!” “要不……”冯芷榕想了想,道:“跟着我回来的鱼竹与方纯人也不错,这段日子你就试试跟她们做朋友?” “可是……”白娅听了可犹豫,连带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些许:“那两人不是宫中派来监视小姐的人吗?奴婢听说宫里头的规矩严格,可怕得很!” “说是监视也忒难听了。”冯芷榕倒是没有直接否认,只是换了个说法:“你得想想,我去的安秀宫可是由皇后娘娘主持的,若是从宫里头教出来的小姐出来以后各个都还是没长进、不就丢了娘娘的脸吗?身旁跟着宫里头的人也算是点醒,况且她们二人也是有血有肉、与你们无异。” 白娅的脸上看起来还是有七、八分的不信任:“奴婢不敢妄言宫里头的事情,但毕竟那二位可是宫里头的人,还是觉得生份。” “那就由你吧!我是觉得她们挺好的。” 白娅以为冯芷榕要不开心,便忙补充道:“小姐,也不是奴婢不待见她们!只是这几个月交上了朋友,这才没多久的光景又要分开、不是怪寂寞的吗?” “人嘛!天底下就算是夫妻也难以每天腻歪在一起,你看看我大哥与大嫂就算常常分隔两地、感情也是好得很啊!”冯芷榕笑着:“你又说你往后继续在冯家工作、那不也得与自家的丈夫分开吗?” 白娅听了脸一红,道:“小姐,奴婢还没嫁人呢!” “你在冯府签契是到二十岁没错,但迟早还是得嫁人的、除非你出家。”冯芷榕重生在这个年代已有十年半,对于这样的传统观念早就逐渐地全盘接受:“我也说过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人总是得长大。” 白娅虽然早已晓得自家小姐观念成熟、像个成年人一般,但依然不住感叹道:“小姐变好多啊!” 冯芷榕浅浅一笑,道:“变了什么?” “变化得忒大!变得……”白娅犹豫了一会儿,就像是在挑拣着字词,最后才道:“总觉得小姐长大了!变懂事了!” 冯芷榕噗哧一笑,道:“我这不才进去宫里头磨练了半年,就被你说成这副模样、那往后可该怎么办啊?”被白娅这么说着,冯芷榕也才意识到这阵子的自己很是开心──不但不需要成天都假装自己是个天真单纯又带点古灵精怪的孩子、而且还能几乎天天地与靖王在一起。 在安秀宫──或者说在谦恭院里的日子过得充实、还能渐渐地展现自己的本性,心情上自然放松许多,而这样的快活日子在回到冯府以后自是有些不适应的。 白娅又噘起了嘴,道:“小姐别看奴婢这样腻人,奴婢可还是打从心底期待小姐成为一位稳稳当当的大家闺秀的!” 冯芷榕佯着好奇地问道:“那我现在不是吗?” “至少以前不是咯!”白娅说起话来又恢复着从前的活泼与俏皮:“至少奴婢没听过哪家大家闺秀整日吵着太老爷要出门骑马的!” 冯芷榕晃了晃手上的弓,道:“那射箭呢?” 白娅答非所问:“小姐开心、奴婢也就开心!” 冯芷榕笑道:“好你个白娅!也能说善道了!” “小姐进了宫中学习有长进、奴婢自然也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了!”白娅说着,又看着不远处百则领着鱼竹和方纯二人走了过来,便忙着替冯芷榕收拾起亭子里头的道具,又将摆在一旁的食盒给掀了开来、端出了两盘不一样的点心摆到了桌上。 走进亭子里的百则手上拿着两迭毛毯与厚垫子,而鱼竹和方纯两人一人端着水、一人端着整盘茶具走了进来,熟练地将一切布置好才让冯芷榕坐了下来。 冯芷榕一面用着点心,又看着跟在自己身旁的四名丫鬟,可是静静地、一句话也没说。而百则与白娅对视了一眼,决定不说话、就乖乖地在一旁候着;至于鱼竹与方纯则是了然地等在一旁,一如她们最原本在宫中时的模样。 冯芷榕将她们的神情放在心里,一面灵活的思绪也转了起来…… 第199章 羞涩 回到冯府以后,冯芷榕便一下子闲了下来,成日除了射箭以外,便是趁着早晚众人因忙活而没能注意到自己时、偷偷地与鱼竹和方纯习武,当然也少不了走进厨房与曹衷佩学做点心和与周有韶学习如何递帖子、如何来往彼此府中或者做为一个东道主的礼仪规矩等琐事。 由于冯芷榕刚过生日不久便进了安秀宫学习、冯家也就没有特地替她腾一个独立的院子出来,是以现在冯芷榕还与周有韶住在一个院落内,虽是住在不同的屋子内,但总的而言要避人耳目地练武还是不方便。 但或许是周有韶顾虑到冯芷榕已经过了生日、算是长成了半个大人,因此接连几个晚上都与冯政道宿在一块儿、独留冯芷榕一人在院子内,也算是替她省了不少事。 至于邀请赵明韵等人的请帖也早在几日前送了出去,这段时间冯芷榕便是与周有韶讲解了不少关于自己在安秀宫中的人际关系──自然是隐瞒了所有不能说、也不好说的事情,只是挑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说着。 周有韶自是没能想到冯芷榕在安秀宫这半年过得如此“轰轰烈烈”,还以为她每日只需要上半天的课程就只是因为宫里头的姑姑们觉得她年纪太小、还跟不上的缘故,也就叮嘱着冯芷榕得好好学习。 而提及靖王曾叮嘱冯旭每回要进宫或者前往靖王府时都得捎上冯芷榕一事倒像是被搁着一般,冯旭改为经常地在家里头见客,便连冯芷榕也因为忙活而渐渐地忘了这茬儿、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寅月。 时日越近深冬,便连原本仗着内功护体而不畏天寒冯芷榕也开始觉得冷了。 然则她每日仍是闲不住,若非往射箭的亭子那儿跑、便是待在冯旭的书房内看书,似是永远都有忙不完的活儿。就算偶尔想起了靖王那头的事情,但也是努力地耐着性子等候消息。 虽然她刚回冯府的那日与周有韶说自己想看看医书,但最后她还是捡着四国风土之类的书籍看──却是待到发现靖王替她“偷渡”到安秀宫内的藏书远比冯旭的藏书丰富后,也开始改看用兵之类的书籍,便是企图想要更近靖王一步、理解他所在的世界。 令冯芷榕讶异的是冯旭所藏的关乎武术与兵书之类的书籍可多着!而自己从前兴许是不感兴趣的缘故便没多加注意,但在书房的深处那一大柜可都是满满的兵书与战史,其中自然也包含着与大烨兵戎相见的诸国们每一场战役的纪录──这着实令冯芷榕大开眼界。 毕竟当朝的兵书其实是禁止流传于民间的──冯旭曾为一朝之相,若非辞官后还总是以顾问的形式出入宫中与皇帝共同议政、这些怕是也要收回的。至于记录历代战史的书籍更是禁书中的特等禁书,按理来说就连当官当到冯旭这样的位分也都不该持有──违者,自是得严加论处。 那,冯旭为何有这样的书呢? 又,冯旭就算被允许有这样的书籍,却还是允许自己进书房、还允许自己“随意翻看”? 冯芷榕与冯旭的关系好,有时甚至好到可以无视伦理、相处如平辈一般,但这等杀头大事在她的观念而言应该还是得避着自己的才对? 冯芷榕一面看著书,一面手痒想做笔记,但这年头做笔记毕竟不那么方便,便索性将那些关乎鲜托人的用兵手段、与周边国家的龃龉等等都给牢牢地记在心里。 这厢冯芷榕读得正入迷,外头却传来了声音:“小姐,外头有人送来了信。” “谁?”冯芷榕姑且放下了书,从冯旭平日惯坐的位置上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见百则手上捧着一小迭信,又问道:“怎么这么多?” 百则道:“小姐前些日子向朋友们府上递的帖子都有了回信,送信的人也说了、小姐的朋友们都会准时赴会;再来还有一封帖子有封泥,还得让小姐亲自拆开来看。” 冯芷榕接过了信,看了一眼上头有封泥的帖子后便贴身藏着,另外几封短笺倒是不避讳在百则与一旁守在门口的鱼竹和方纯面前打开来一一过目。 前些日子她在曹中玉与周有韶的指导下递了四枚同样的帖子给赵明韵、杨茹艾、唐然燕与葛悦宁等四人,约了明日的时间要过来一道聚聚,今日她们给自己确认了会到,虽然这样的回复是晚了些、但在这小姑娘家的闺阁聚会间也还算合乎礼数。 百则待着冯芷榕将信都给看完,便道:“小姐在明日的茶会可还有要准备些什么?奴婢可以与白娅一道去替小姐给备好。” “先前这样就可以了,你就去忙吧!”本来冯芷榕可还有诸多准备得忙活,但后来因为聚会的主题略有变动,不再是邀请几位朋友一道琢磨点心、而是请她们过来吃吃点心、聊聊天便好,因此冯芷榕只消把连日来练习的点心教与厨房的佣人们、并确认他们确实明白,剩余的厨房便会在当天一早替她给备好。 毕竟身为品级较高的官员千金,这般闺秀们的聚会要让几位小姐们亲自动手又或者让冯芷榕亲手制点端出可是不太妥当、传出去了可不好听,冯芷榕也顾及着几位朋友们的名声、便从善如流地将流程给改上一改。 百则听着冯芷榕如此说着,便也说道:“是,那么奴婢先去厨房帮手了。” 冯芷榕点了点头便转绕回书房去,将那贴身藏着的帖子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用手摸了摸上头的封泥──封泥上头盖着的是一个“渊”字,这让她心里头备感温暖。 “渊”是那个人的名字,比起“靖”这样的封号还要更加贴近许多。 冯芷榕带着那么些不舍地将封泥给破坏、拆开了信笺以后,原本还期待着里头会写些什么令自己心弦颤动的字句,却是不想里头竟掉下了密密麻麻的纸片、让她不禁愕然──那些纸片上头写满了鲜托语,而手上还抓着的信笺上头只写着“劳请翻译”四个字。 啊,她的心弦的确是颤动了──只是那却不是自己预想般的羞涩。 第200章 口不择言 冯芷榕脸一黑、被眼前的画面拉回了现实,又是想起自己如今也还是个孩子、得乖乖地与对方磨着时间与感情,因此也只能认命地将这些纸片给收好迭作一块儿,又取了墨条来缓缓地磨着、顺道也磨着自己一时之间过于激昂的心绪。 这可是冯芷榕回到冯家以后第一次收到靖王的信。 虽然知道他忙,尤其在自己离了安秀宫后更侍从冯旭那儿听说道他甚至还一连好几日都待在京郊的银甲军大营里研议军务,而好不容易有空写信了,这第一封捎来的信竟然就是叫自己翻译…… 好吧!她认了。 冯芷榕叹了口气,简单地取了几张较小的纸开始提笔写了起来。 靖王传来的信件据说是中秋那日拦截到的羊皮信件、鲜托给鴸留国的回复,由于用着暗语,便连清河王也看不懂,因此还得交由自己来试试。 冯芷榕看着里头的文字、了然于心。 这个世界的鲜托语是拼音文字,而他们所说的“暗语”其实也就是外语的“黑话”,便是在元音后头依着规则加上不同的字母、让其看起来变成一种截然不同的文字,她在后世也因为好奇而学过、并不算难,因此不一会儿便将所有的语句给翻译好,又如同往常一般地加注了许多自己的批注与讲解。 内容大意是鲜托王虽然同意鴸留国的结盟,但不满鴸留国提出的“要求”──那自然是靖王那日说要动的手脚──因此权且向鴸留提出了另外的条件作为合作的前提。 鴸留以自己先祖的名字起誓要与鲜托合作,并且要鲜托也以等同分量的誓言起誓、与他们结盟──这当然是靖王与冯芷榕共同讨论后所做的“些微变动”,并也被鲜托那方全部相信了。 以鲜托那方的思路而言,鴸留毕竟只是个羯守底下的诸侯国,所掌握的权力不过三分之一、自然是比不过鲜托本身为完整国家的位分,是以鲜托王喀斯达便要求鴸留至少要掌握羯守过半的局势才愿意与他们合作。 冯芷榕看着信件内容,怎么样也看不出来先前自己对鴸留的羊皮书信做手脚的痕迹,看起来只像是鲜托不满鴸留身为一个小小的诸侯国也敢向他们要求筹码而做出的刁难。而对于高傲的鲜托人而言,会有这样的回信似乎也是常情。 冯芷榕想了想,又在自己的加注上面写道:“鲜托虽为一方之国,然境内部族众多,乍看一心、却人多口杂,鴸留或亦可依此作文章、赚得利益,但终会趋附权力。” 停笔以后,又是想了想,这才又拿了一张新的纸,写道:“安好。”犹豫了一会儿,又补了“甚念”二字,这才将纸上的墨迹给吹干了收好,走到外头问道:“你们能把这些交给王爷吗?” 鱼竹道:“小姐还是等晚上再给我们吧!奴婢们现在毕竟不方便。” 冯芷榕点了点头,又将信给贴身藏好,道:“跟我回院子吧!我们去练练功。”说着,便径自走回了女眷的居所。 鱼竹与方纯二人对视一眼,便默默地跟在冯芷榕身后回到院子内。 这些日子周有韶多宿在冯政道那儿,又加上平日周有韶几乎不曾在白日回到院子内,因此冯芷榕倒是能够大着胆子练功。 冯芷榕在安秀宫的时候能够毫无顾忌,但在应该要更安全的冯家却总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练功的事情被发现了可就不好──若说被冯旭发现也就罢了,但对于自己此世生身父母的看法她还真是没底,尤其她总不了解自己母亲的底线在哪里? 换作是前世的自己,前世的父母对自己而言可都是放任主义的,只要没做坏事、还活得好好的,其余的一概不管。而前世父母的名言便是:“自己选择的自己负责。”这也让她投生在此世时还着实花费好一段时间适应冯家人的热情与亲近。 如此想着,冯芷榕也开始与鱼竹练手、留着方纯在院子外面望风。 冯家女眷的院子不大,但冯芷榕的这个院子还算是宽阔。主屋自是周有韶住的,自己住的是偏屋,两者通连的空地虽无法供其自在挥洒,但是简单地与鱼竹练个基本功夫也还是够的。 两人便这么默默地练到了晌午,直到听见了方纯的说话声时,冯芷榕才跟鱼竹一道钻进房间里头调匀了气息、顺道让她替自己把头快速地梳理好,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 “小姐,太老爷找您呢!”白娅一看见冯芷榕走出来便说道:“太老爷在中堂等着,要你快些过去。”冯家的中堂位于会客前厅和内厅之间,平日若有相熟的客人来访、甚至要留下来吃饭,都在这处。但由于冯家的客人少,因此也变成逢年过节时众人聚会的场所,平日也充作众人休憩的厅堂。 冯芷榕有些讶异:“咦?有说是什么事吗?” 白娅摇了摇头,道:“似乎是来了客人,但奴婢也没瞧见、便被吩咐了要过来找您。” 冯芷榕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道:“这身衣服不会失礼吧?” “小姐说什么呢!这装扮还是早上奴婢特地替你穿好的呢!”白娅自是不知道冯芷榕顾虑着刚才练功的事情,只道:“似乎是很重要的客人,但太老爷也没让其他人待着,只说待会儿连饭也送到中堂、不许小姐以外的人进去叨扰。”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这么吩咐不会太招摇吗? “好吧!我这就过去。”冯芷榕一面跟着白娅走着,一面问道:“祖父还有说些什么吗?” “没有,太老爷就跟平常一样。”白娅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道:“小姐自从进了宫里头学习后、很多地方都变得不太一样了,便连交个朋友也神神秘秘的、真奇怪。” 冯芷榕无奈地提醒:“白娅,往后可不能这样说,要捱骂的。” 白娅夸张地摀住自己的嘴,道:“啊!奴婢往后会注意!”说着,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不一会儿便把冯芷榕带到了中堂。冯芷榕瞧见了中堂门口有两名穿着一致且目不斜视的男性守着、看样子便是里头的人的侍从,而白娅见自己已经将冯芷榕送到、便道要去厨房忙活离去。 第201章 见机行事 中堂里头的空间甚是宽阔,除了正中间摆着的椅子与茶几外,左右两侧还有小小的见方空间作为较为隐蔽的暖阁。 中堂的大门是敞开的,冯芷榕一看中间的厅堂没有人,便留着鱼竹与方纯同守在门口,自己则放心地跨了进去朗声道:“祖父,芷榕来了。” 由于不知道里头的客人是谁,虽然自己猜想十有八九是靖王的人,但表面上还是不好失去礼数。 偏侧里头冯旭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冯芷榕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循着声音走了进去。 冯旭在最里处,而有一名青年正背对着自己,冯芷榕自是认得对方是谁,却也没直接行礼,而是道:“祖父,我来了。” 那名青年终于回头看向她,道:“芷榕。”那是清河王卫名清,冯芷榕在安秀宫天天看惯了的──说实在话,冯芷榕一看见对方以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却也没溢于言表。 冯芷榕看了冯旭一眼,这才说道:“见过清河王。” 清河王牵了牵嘴角,道:“冯相可猜错了,这丫头可没装模作样。” 冯芷榕一听,只觉得又被摆了一道,便是无奈地说道:“何必笑话我?” 清河王笑了笑:“那日我听父王说起你并没有着了陛下与父王玩的把戏,只觉得有趣、想着该试试,于是便与冯相说好了。” 冯芷榕哀怨地看着冯旭:“祖父,您又坑我!” 冯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你去让人把外头的门带上。” 冯芷榕点了点头,出去转了一趟吩咐了鱼竹与方纯,这才换上了正经颜色转了回来,道:“可是有重要的事情?” 清河王点了点头,道:“名渊在京郊回不来、就由我过来了。” “我以为你在北方呢。”毕竟齐王那日接下了北方的军务以后不久,便花了一小段时间调整布防,紧接着便与清河王一前一后前往北方大营,清河王跟着前往的原因自也是要帮忙翻译与研讨军务。 “昨日刚回来的。”清河王没再闲聊,而是问道:“今日的信可收到了?” 冯芷榕颔首道:“我本想让鱼竹或方纯今晚送去靖王府的,若你现在要拿走也是可以的。”说着,便把贴身藏好的信给交了出去。 清河王接了过来,直接打开快速地看了一轮,然则看到了最后却是愣了一下,这才把信重新给折好,道:“过几天名渊会来,你再亲手交给他。” “不急吗?” 清河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都在这儿了。” 冯芷榕自是知道卫名清的记忆力不在自己之下,便也没再深究,而是道:“今天应该不只这件事吧?” 清河王点了点头,道:“我是来谈谈杨栋的事情。” “杨栋?”冯芷榕一愣,道:“陛下……已经决定了?” 冯旭听见冯芷榕如此说着,一双眼睛也瞇了起来。 清河王点了点头,道:“最晚不出寅月便要下诏,要你也做些准备。” 冯芷榕听了皱了眉头,道:“陛下要我做的准备……不会在前方,而是指杨茹艾这边?” 清河王摇了摇头,道:“也不算是,而是赵光本那边。” 冯芷榕听着可讶异:“陛下该不会要我……看看赵家会有什么动作?”关乎这事,皇帝终于明示要自己跟着起头了?且不提皇上“重视”她,不如说她根本难以做到这么困难的事!──虽说这阵子她不断地考虑着如何藉由赵明韵这条线摸清楚赵家的猫溺,但想左想右、直到想破了头都没能想出什么有用的法子! 一来赵明韵也不是笨蛋、心思敏感的她若是察觉自己有半分探究、肯定也会起疑心,二来自己除却往后能够往赵家作客几趟外、便再无机会前往赵府,这样一来接触的机会不多、自也谈不上查探一事!若是自己手上还有个什么有用的探子什么的、那还好说话,但她眼下可当真没法子啊! “实际上,这件事也少有人知道,”清河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地说道“赵光本与杨栋交情虽好、却也没有合适的嫡子能与杨栋结亲戚,因此这主意便打到了他姊姊的么子身上──他姊姊的夫家孔家在官场上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官,但先帝在位时曾是皇商、名下的产业却是扎扎实实的,如今杨茹艾与孔家公子已然订亲,若是往后杨栋得到了孔家的资助、这气焰可就不得了了。” “陛下怕杨栋有反心?”冯芷榕犹豫了会儿,又道:“不,不怕。陛下是怕赵光本的头脑与杨栋的兵权,若再加上孔家的财富、结在一起后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有,或许也怕野心勃勃的景王,也就是赵明韵未来的夫婿──冯芷榕自然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来。且不说冯旭定会当场斥责自己踰矩,就算是清河王不在意、她也不能明明白白地说出自己的质疑。 清河王牵了牵嘴角:“赵光本在朝中的声势也够大了、再大的话就不好了。” 冯芷榕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陛下若已决定便好,只是以我的身分、再怎么样也管不着赵家啊?” “这你倒是放心。”清河王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封信,道:“过些日子赵光本的夫人会递帖子请你到赵府与一场例行的小宴,接下来便是陛下的连环计、你只要见机行事便足够了。” 赵光本的夫人?那位赵卓氏? 冯芷榕皱起眉来,道:“赵夫人是在帮我们?” 清河王道:“是。”说着,便把手中的信交给冯芷榕。 冯芷榕听了一愣,顺手接过了信、却没启封:“赵夫人怎么会帮我们?莫不是她……不喜欢杨茹艾?” 清河王勾了勾嘴角,道:“这个中道理你只要想一想便能通透,你不妨先看看里头写些什么。” 冯芷榕抿了抿嘴,虽带着些许犹豫,但终究是将信拿出来阅读。 第202章 闹脾气 上头的文字简单明了,写着杨茹艾与四名杨栋派给她的丫鬟、嬷嬷都将在过年前暂住赵府──这是杨茹艾来到安秀宫学习以后的惯例──其中的一名大丫鬟是杨栋的暗线、同时也是杨栋的通房丫鬟负责传递京城的讯息,而这四位下人在杨茹艾居于京城的期间都在傍临赵府的一小间偏院充当赵府的下人,直到杨茹艾从安秀宫放假便改为侍奉杨茹艾。 冯芷榕的唯一任务便是与杨茹艾亲近,看看在赵府收到杨栋要被罢官的消息时、是否有什么可疑的动作──无论是与赵府的任何人联系,又或者向外传递消息等等──若有书信、便要将其截来,若无能截信、则要派人截信,而截信的人选便是身边的鱼竹与方纯。 至于赵卓氏的角色便是从旁辅佐、但绝不会主动帮衬。 冯芷榕看了信件内容后只觉得满脑子都成了一团纠结的毛线球──这是什么奇怪的任务?这样的事情若是皇家有心、只要安插眼线进来不就办得到了? 她抬头看了看清河王的表情、眼神中满着无奈与疑惑,而后者则只是向她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冯芷榕这才又将视线给摆回到信件上,脑子一面转着,这才想着──若这种简单的事情陛下也做不到,那或许足可见赵光本当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意思便是就连皇家也没能把眼线安插到赵府里头── 虽说往好的方面想、也就是皇家没有足够的人手搭理赵家,但若皇帝真怀疑到了赵光本头上、那肯定也有前一个原因在的。 虽然杨栋的倒台似乎已经成为必然,但她毕竟与杨茹艾还有那么层友谊在,就算对方不知道自己站在杨家的对立方、但心里总还有些疙瘩在,一时之间也觉得压力有那么些大、心中的思绪转了又转,才道:“那……杨茹艾,不管杨栋如何,可否保全杨茹艾的性命?”说着,竟是有些求情的味道。 清河王点了点头,眼神又是几番闪烁,道:“自然。” “另外,我去的地方是赵家,若是孔家与杨家那边的事情、我也没法子办到,若是得看看他们几家的书信往来、不该由我这儿动作。” 清河王点头道:“你需要探查的范围便是赵家而已,其余的陛下都会让人摆布好。” 冯芷榕看着清河王好一会儿,抿了抿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然则冯旭看着两人的对话到了一个段落,便道:“王爷,让丫头做这些可好?” 清河王勾了勾嘴角,道:“冯相若不让娃儿做这些、恐怕她也给憋坏了。” 冯旭淡淡地望了冯芷榕一眼,而后者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量当中,又道:“陛下可将这十岁娃儿看得忒重了。” 清河王笑得有些无奈:“陛下可说过数次,冯相忒会藏私,自个儿孙女儿分明是个宝、还当她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娃娃。” 冯旭沉声道:“臣不敢,只是臣的孙女儿毕竟才十岁。”冯旭每每在这个时候都会表现出自己对冯芷榕的保护。 清河王的嘴角还带着笑,但那语气却是趋于平淡:“其实单就钦天监的分量而言,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便只能奉行上意了。” “……这是自然。” 每回只要提及钦天监,冯旭便会莫名妥协。冯芷榕看着冯旭的模样、可是满心的疑惑,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又是看得气氛一时僵住,便道:“我能问问吗?这次的旨意真是陛下的意思?” 清河王转头看向冯芷榕道:“为什么这么问?” “毕竟陛下是个很聪明也很厉害的人,如若要抓证据,为什么还要这么多弯绕?” “芷榕。” 这会,倒是清河王与冯旭同时开口,前者想说话、后者则想阻止。 冯旭毕竟还是为人臣、地位不比天家,因此还是拱起手向清河王赔罪。而清河王只是摆了摆手表示无碍,又道:“芷榕,你得知道天家的人并不是万能的,况且这眼线也不是说有便有、就算能安插进赵府,也不代表一定可信。” 冯芷榕抿着嘴,道:“怕赵光本收服人心的本事太强、怕眼线收到的消息是假、怕眼线根本没能力打入赵府的核心……千千万万个怕,不如光明正大地丢一枚没人想得到的棋子进去,是吗?”冯芷榕这话说得坦承,也不怕得罪了谁。 冯旭露出了警告的目光,而清河王倒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若是当年我的几位兄长有你这样的认识与胆识,怕是当年齐王府也不会凋零如此。” 冯芷榕听了抿起嘴来,又是低声道:“……我没想惹你难过。” “无碍。”清河王牵起了微笑,道:“你就这样也挺好的,陛下和父王都说了信你、也信名渊,只要知道你向着大烨便好。” “大烨生我养我,我也只会向着大烨。”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那么,还请你替我谢过陛下与齐王,承蒙二位信任与厚爱了。” 清河王知道冯芷榕有些无奈,又想起她其实还只是个十岁半的娃儿,便道:“放宽心些,这事说实在话还不比你在安秀宫日日读的书重要。” 冯芷榕苦笑了下,又看了一眼冯旭,才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事情应该避着家里人的才是,但如今你全说与祖父知道了、往后我可不被修理惨了?” 清河王挑了挑眉,道:“冯相可是这种人?” 冯旭也道:“我从来没修理过你。” 冯芷榕撇了撇嘴,展现出孩子气的模样道:“祖父的确不需要修理我,只消使个眼神瞪一下、我便是吓得魂都飞了。” “但你这丫头胆子也忒大了。”冯旭翻起了旧帐:“那日中秋还看见你,可是服了毒吧?若要有那种效果的毒药、也只有『安乐』了!” 冯芷榕听了瞪大了眼睛,道:“祖父怎么知道?”那日中秋冯旭提及自己在宫里头过得安乐,果然是那个意思! 冯旭哼了哼声,显然是在闹脾气。 第203章 凭直觉 冯芷榕见状,索性向清河王告状:“你瞧瞧!我祖父就是这脾性!但他毕竟是我祖父、我还得让着他呢!” 清河王笑着道:“只是你这么大胆,就连名渊也是生气的。” “莫再提那件事了!”冯芷榕听了只觉得头痛:“算我思虑不周,但你瞧瞧我这副样子,有哪家思虑周延的夫人愿意我这种人跟他们家的闺女做朋友?尤其我这样的人又是声名赫赫的冯相之孙、自然会多加警惕……因此若是生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活像是个冯家人过度保护又不谙世事的娃儿才会更加讨喜可亲吧!任谁都不喜欢看起来有威胁性的人、所以我做的也不算错啊!” 况且冯芷榕就算用演戏的,若不靠现代技术的化妆、也演不出自己理想中的模样,毕竟她所重生的这个年代并没有后世那样好用又堪比易容术的化妆道具。 冯旭哼了哼声,没有说话,而清河王则道:“这次的事情结束以后,你便不需要继续搀和这种事了,赵光本后续的事情、陛下自有他的打算。” 冯芷榕也顺势地藉由清河王的话对冯旭服软:“我也不过是个幼学小儿,若是再有些什么可就非我能力所及的了。” 冯旭闻言仍是皱眉道:“小小年纪便要把手伸到朝堂上头,可莫望你的位分。” 冯芷榕懒得跟闹脾气的冯旭计较,只道:“我安安分分地过我的日子,虽是比别的女孩子自由了些、但该有的分寸我还是会有的,祖父若不放心、我也没法子只靠耍耍嘴皮子让祖父信任。”说着,竟也开始有了些闹脾气的味道。 清河王看着这对祖孙话说着说着都杠上了,便无奈地缓颊道:“父王说得不错,这冯家上下都是这般脾性。” 冯芷榕听出了端倪,便也道:“听过遗传吗?孩子的性子都是随着父母的,我爹随着我祖父、我自然也有几分祖父的脾性了!” 冯旭挑了挑眉,道:“我可不记得这辈子做过什么踰越分寸的事、也没曾给自己下过毒。” “但祖父却藏了一身好本事呢!”冯芷榕提起这个,也是得理不饶人的:“我从不知道祖父还能上战场打仗、怪不得说得一口好故事,小时候听着、听着,只觉得那故事可精彩!却想不料有许多竟是祖父自己也搀和其中的。” 冯旭听了有些尴尬,道:“你这丫头都不在王爷面前给祖父留面子?” 冯芷榕哼了哼声,撇开头道:“谁让我跟祖父是同一个脾性嘛!”说着,语调也放软了些。 清河王勾起了嘴角,终究是替今天的事情做了个结论,道:“那么,交给芷榕的事情就这么办了,我明日还得启程回北方,就不多留了。” “咦?”冯芷榕听了讶异:“那我这翻译好的信件……” “无碍,都在我脑子里,那些东西只要给名渊便好。” 冯芷榕乖巧地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而冯旭则出言慰留:“王爷可留在冯府用膳?” “不用了,晚些我还得忙活。”说着,便迈步要离开,而冯旭和冯芷榕二人则跟在后头送着。清河王任着两人跟随走到了中堂门口,才顿了顿脚步道:“冯相可要记着陛下的意思,陛下的话里头没有话,就算有也是与明面上的意思一般、不必多想。” 冯旭拱起手俯首道:“臣不敢妄测上意。” 清河王牵了牵嘴角,道:“陛下也是知道您的心思、这才把话说白了,冯相不用相送。”说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冯芷榕与冯旭一道目送清河王的离去,这才偷偷地望着祖父道:“祖父,可要去内厅吃饭?” “不用,一会儿他们便会把菜送来。” 冯旭领着冯芷榕走回方才的暖阁里头,径自坐了下来,又道:“王爷方才已将你在安秀宫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全部?” 冯旭顿了一下,一双明亮的双眼闪烁着更为耀眼的光芒,又道:“或许并不尽然。” 冯芷榕鲜少看见冯旭露出如此神情,只能无奈地招认道:“我也没想过要瞒着祖父,但这些事情一件件看起来都是兹事体大、我不得不守口如瓶。” 冯旭叹了口气,早不见方才赌气的模样,道:“陛下与我说你日日替他们翻译鲜托语,偶尔还会商讨军务、替陛下分忧解劳……至于清河王除了提及你在安秀宫里头的事以外、还说你习了武?” 冯芷榕点了点头,诚实地道:“是学了,打中秋后开始的。” 冯旭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这些后生晚辈习武?” “学多了就会逞能、危险。”就像伯父那样──冯芷榕留着后话没说,自是怕冯旭伤心。 冯旭叹了口气,又道:“当年我的一身武艺也不是传承自你曾祖父、而是学堂的先生,你曾祖父只道习武能强身健体、也没阻拦过,我后来也是这么想、所以才给好动的正惠学了,他就凭着那身武艺撑到了最后……”说着,言语间开始带起了感伤,连带着语调也哽咽了起来。 冯芷榕听了忙阻止道:“祖父,说多了难过。” 冯旭牵了牵嘴角,只道:“你为什么要学武?” “一开始……只是好奇,也或许只是在赌气吧!”停了一会儿,冯芷榕说得犹豫:“但有股直觉、让我觉得这武功非学不可。”这样的直觉她还当真没办法解释,却是有股打从心底深处十分强烈的欲望驱使着自己往某个方向前进,而她只是被后来自己自欺欺人的怠惰心态给遮掩了过去,是以她表现出孩子一般的好奇模样、贯彻他人对自己的印象以逃避他人──或者逃避自己对自己的诘问。 冯旭皱了眉头,没有说话,显然是对于“直觉”一说有所存疑。 冯芷榕继续说道:“祖父书房里的藏书有少许几本小说家之言,我在习武以前只认为那些都是不真实的、天底下没有那么神奇的武术存在,还以为内功、轻功都是假的,但知道这些不全然是假的以后,便有股好奇心升起……紧接着便觉得自己非学不可。” “为什么?仅凭一股直觉?” 第204章 命中注定? 冯芷榕沉默了许久,而冯旭也等着她开口,好一会儿后,冯芷榕这才平复了内心的挣扎,道:“祖父,我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才好,但我信任自己的直觉。”对于自身直觉的信任来自前世,但她也不想与冯旭解释前世的事情──先前在安秀宫连续朝清河王与靖王解释过后,她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倒是觉得一直以来被自己压抑着的心病愈发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晓得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自己内心的伤处,但在此之前、她是谁也不愿再告诉的。 冯旭闻言也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好,就信你。”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其实我也没期望祖父或者家里头的人能理解我,但我既然选择了、便想尽心要做到好,仅此而已。” 冯旭皱起了眉头舒了些许,道:“你习武这事也当是如此。” “是,我自当全力以赴。”冯芷榕点了点头,又道:“祖父,你们……不,应该说他们总把钦天监拿出来说嘴,彷佛钦天监说的话是绝对会发生的『必然』,当真如此?” 冯旭道:“自古以来钦天监便是如此,虽然钦天监的人不见得能观测到与天意有关的星象,但若能看到、便从未失准,也因此钦天监里头的人也同时会推卦,以补星象之不足。” 冯旭所言诚然与冯芷榕所知晓的钦天监的概念完全不同,她一直以来只认为钦天监是类似于气象台、天文台一类的部门──虽则当代京城亦有阴阳学一类的官方学塾,但她的见识究竟寡浅、也没想过要去探究,是以在听得钦天监对自己的推命以前也未曾思考过半分,加上后来又有了在安秀宫的种种、自然也就没曾将原本便不看重的信息与她所接触的种种连结。 “说起推卦……”冯芷榕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刘养心的事:“刘主簿的女儿刘养心可也与我说过几句话。” 冯旭又皱起了眉头,道:“你找她推卦?” 冯芷榕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才不想多添烦恼,却是意外地得到一句建言。”冯芷榕将那天的事情简单地说了,自然也包含刘养心要自己无论做了什么抉择都不要后悔的这句话。 冯旭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那么,对于现在的事情、你可曾后悔?” 冯芷榕想了想,道:“至今未曾后悔。” 冯旭叹了口气,又道:“这或许就是命!”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命,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无悔地过完一生。”鉴于前世之痛,冯芷榕早下定决心不逃避任何事情,就算关关难过也得关关过:“祖父可是想起了什么?难道是我出生时关乎荀监正所批的命帖?” 冯旭颔首道:“你出生的那次,可是钦天监难得观测到带有旨意的天象之时。” “可说了什么?除了我听惯了的出将入相以外。” “荀监正说的那星象,可是海中的明珠、沙中的宝石、山中玉矿,简而言之……可是独特而难得的景象。” “独特不代表好。”冯芷榕心里头仍不将天象与自己的“命”作连结,只是转而说道:“海中的明珠难寻、不见得好,沙中的宝石也不比绿洲实在,至于玉矿这事……剖开来或许不值钱呢!零零总总也都不过是个狐惑人的玩意、实际上没什么价值的,至少在沙漠中要饿死渴死时、不能拿来吃喝。” 消停了会儿,冯芷榕又道:“我出生的时候是太匡元年,或许那旨意正是指这太匡年将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 “但荀监正说了那是指人。”冯旭似乎很满意冯芷榕的解释,但还是说道:“那独特而珍贵的人物就像是战场上无法用以杀敌的剑、却能举其发号施令──那便是能济拔颠危、平定天下的角色!又说你出生那时将星闪耀、与太阴星对应,同时又指向京城的方向……后来,才认了是你。” 冯芷榕听了差点没笑出来,又道:“祖父,这样的话您可信?” “不信也得信。” 冯旭做了如此的结论。而冯芷榕正待要说什么时,鱼竹便走来问道:“太老爷、小姐,外头要送菜进来。” 冯旭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又让外头的人进来摆布了菜色,这才赶了众人出去、继续与冯芷榕谈话,俨然已经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冯旭在这小半个时辰内可将当年钦天监如何推冯芷榕的命给一一道出,而冯芷榕听得只是偶尔吐个槽、偶尔皱个眉,倒也没太大反应。 虽然她已经适应了重生后的社会与观念,但毕竟骨子里还是来自后世的灵魂,只觉得天体运行都是自然现象,若要将自然现象当作是“命”,对她而言也太困难了。 当然,前世时自己并不是没经由旁人接触过一些命理学的知识概论,甚至大学时有位通识课的老师还带头教他们传统的卜卦方式。但她现在所生长着的大烨虽然与前世所知的古代生活多有雷同之处,但且不论地理与历史截然不同外、拥有的天体运行和卜卦方式在她前世却是闻所未闻。 冯芷榕虽然对这命与运之类的说词并没什么兴趣,但在冯旭说着往事的同时多少还是顺着茬儿问个几句,这才发现当年钦天监对她的“命”可着实狂热! 冯芷榕听了内心可有些微妙滋味,敢情自己真是传说中的“天降异象”? 她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性可言,真要说唯一的特殊之处、也就是带着记忆轮回转世一事,却是与她不愿相信的命与运有关。 如若她此生命运将会精采万分,那又何必给予她前世的惶恐与苦难? 如若她当真是如此“特殊”的人,那么连她自己也数得出来的、关乎自己身上无数个缺点又该怎么说?她却是不认为自己是钦天监的那些官吏们所言的能人、将才! 所以,她只当冯旭认真说道过去关乎自己的一切看作姑妄言之姑听之的故事,虽是记着、却也不放在心上。 第205章 隐藏秘密 饭后,祖孙二人当然又是聊了一会儿,冯旭也与她说道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该好好地走,至于在冯府的一切姑且有他庇佑,便连习武一事也都放心地去做便是。 冯芷榕这厢有些感激地望向自己的祖父、却换来有些鄙视的目光,于是只好摸摸鼻子告别了冯旭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头。 这日下午,周有韶的贴身丫鬟云璧给冯芷榕捎来了消息,说是给冯芷榕在女眷的院落内额外腾了一座小院子给她、比邻于鱼竹和方纯二人居住的小偏院隔壁。 冯芷榕知道这就是冯旭所谓的“庇佑”──让自己能在一间小院子自由地练功、不受干扰,若是有需要、或还能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处理那些翻译工作。 虽然冯家人待她都好,但自己若在冯家若没有一个能够倾诉的对象、想必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憋坏的吧? 想到了这里,她不禁偷偷地感谢皇帝与清河王愿意将这样的事情说与冯旭晓得、让自己能够多一个原本便十足信任与亲近的“盟友”,这也着实让自己心里头顿感轻松不少,就连午后在箭亭与冯旭的书房之间遛达时也都轻松地哼起歌来。 当冯芷榕于晚上回到自己所属的小院子时、里头早就都收拾好了。 冯芷榕在冯家里头没有私人的物事,因此她也无须多加费心整顿、只是让鱼竹替自己准备套窄袖便于活动的衣物准备练功,而自己则在方纯的帮助下脱下了层层迭迭的大衣、外袍,直到自己的手压到了胸口要解开衣襟时,这才发现贴身藏着的信还没送出去。 “方纯,今日是你还是鱼竹送信?” “小姐,是奴婢。”鱼竹捧了一套轻便的短衣走了过来道:“但是眼下天色虽晚、冯府众人多还没入睡,若奴婢离开了、也就没人替小姐望风,给人发现了可不好。” 冯芷榕听了便道:“把院子门关起来便好,反正你也是翻墙出去,就怕这京郊路途遥远、你回来还赶不及睡。” 鱼竹牵了牵嘴角,道:“小姐什么时候会关心起奴婢能不能睡觉了?在安秀宫的那段日子小姐的信件可传得勤、却也没见您过问。” “现在可开始要与我计较了?”冯芷榕没感到害臊,反是笑道:“那时你与方纯都这般死板、比现在还更不客气,我就算想关心恐怕也不受你们待见。” 鱼竹道:“小姐莫要消遣奴婢,奴婢现在可是打从心底尊敬您的。” 方纯也跟着说道:“小姐这般说笑可让奴婢更加愧疚了。” “你们尊敬我、是因为我是未来的靖王妃吧?”冯芷榕叹了口气,道:“若是揭去了这层身分、我这种人也没什么好尊敬的,顶多就算是个平辈、或许也堪堪作为朋友。” “小姐万万不可妄自菲薄!”鱼竹听了忙道:“这可不是在安慰小姐,只是小姐年纪还小、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大事业来!但小姐的个性和能为都是有目共睹的!奴婢们万分尊敬王爷,而王爷尊敬的人、自也是能得到奴婢们的尊敬。” 冯芷榕听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王爷……尊敬我?”怎么可能?靖王每次看着自己都像是看小孩一般,纵使他总说了他不将自己当成孩子看待,却是每每流露出来的神情都像是哄孩子一般,直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攀上了个监护人。 这回说话的换做是方纯:“奴婢们眼力不好、不了解王爷的想法、也没能与王爷说过几句话,但是王府里头的老师父不只一次说了,王爷不但看重小姐、也尊敬小姐的气魄。王爷每日在靖王府总要与王府里头的老师父练手的,若是老师父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 “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可真复杂。” 鱼竹一脸疑惑:“为什么?” “以我而言、我自然也是尊敬王爷的,但我更希望……”冯芷榕说到这里,蓦地住了嘴,而鱼竹与方纯也同时闭上了嘴巴、收敛起神色。 冯芷榕打开房门走到外头去,这才发现原来是百则领着两名冯府的佣人抬了火盆子进院子,又看见冯芷榕走了出来,便道:“小姐,眼看是入夜了,您怎么没穿好衣服就走出来呢?” 冯芷榕低着头看看自己的衣物,这斗篷也卸了、外衣也脱了,就剩下单薄的衣物罩在身上,还有更后头鱼竹捧着的短衣。冯芷榕没想着掩饰、就怕越抹越黑,只道:“我今日想早早歇下,便先脱了外衣。” 百则看起来不疑有他,只道:“那还请小姐快快进屋子里去,奴婢离开再替小姐关上院子门。” 冯芷榕点了点头,走进屋子内、又看着百则指挥人把火盆子抬进屋子里头。百则让两名佣人先行离去、又叫鱼竹与方纯去取热水来,待到两人离开后才与冯芷榕说道:“小姐在宫中是习惯了,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都觉得生份。” 冯芷榕无奈地:“我可是要在宫中再待上两年半的,整整三年的时间……不变的话、有可能吗?” 百则摇了摇头,道:“小姐,并不是奴婢怨您、奴婢也没资格怨主子,就是希望……”说着,话里头竟还有些犹豫:“小姐,您可不可以……瞒得再好些?” 冯芷榕愣了一下,道:“瞒什么?” 百则说得扭捏:“小姐习了武,每天早晚都在院子里头练功,就算有人望风、这动静也忒大。” “你都给听见了?” 百则点了点头,道:“奴婢不是故意的、便是不小心发现的,像是院子里头也还会有小姐练武过的痕迹,奴婢每回都还要赶早进院子里帮小姐遮掩、都快忙不过来了!” 冯芷榕虽是讶异,却同时也因为发现自己秘密的人是百则而稍稍松了口气,又道:“你本来心思便较为敏锐,这方面的确是我疏忽了。” 百则抿了抿嘴,又道:“其实二夫人也跟奴婢说过,二夫人知道小姐在宫中肯定是遇到不少事情才改变许多,但二夫人有嘱咐过奴婢千万别问、别让小姐为难。” 第206章 不认识的外人 冯芷榕闻言一愣,问道:“娘她知道了什么?” “二夫人什么也不晓得。”百则深吸了口气,道:“小姐,二夫人也只是猜测的,奴婢那时正与云璧姊姊一道帮夫人绣小姐的冬衣、这才晓得二夫人所言。” 冯芷榕沉默了会儿,道:“娘定也是知道宫里头规矩森严、所以才没问的,但就算娘问了、我也是不能说。” 百则理解地点了点头,道:“小姐莫太往心里去,奴婢只是想让您心里有个底。” “谢谢,我再想想该怎么做才好。” 百则姑且安慰道:“小姐只要知道二夫人一心护着您便好。” 冯芷榕看着百则,表情很是诚挚:“这我知道,也知道你也是一直照顾着我,但我却什么也没有、无以回报。” 百则牵起嘴角,笑道:“小姐又忘了,奴婢可是冯府的死契丫鬟,每个月该有的月例也没少,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服务嘛!小姐可是什么也没欠着奴婢,倒是小姐一直对奴婢这么好,奴婢才无以回报呢。” “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开心了……”冯芷榕想了想,又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我现在得练功了、你就早早去歇息吧!” 百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奈,又道:“小姐也别熬坏了身子,否则会长不高的。” 冯芷榕听见百则提起了自己的身高,忍不住哀怨地瞪了她一眼,接着便赶忙把百则推出门去道:“我现在有在练功、才不怕长不高!”说着,便将百则连拖带拉地推出门外,这也正巧接上了鱼竹与方纯端着一盆盖上盖子的热水走了进来。 百则临走前交代了鱼竹与方纯二人几句,便离开了院子、也顺手将门给带上。 鱼竹看着百则的模样,浮起了一脸疑惑,问道:“小姐,还要练功吗?” “要,怎么不要?”冯芷榕说着,便主动脱下了衣裳、自顾自地换起衣服来。 鱼竹一面接手帮忙,一面道:“那位百则似乎发现了小姐要练功的事情,这样可好?” “百则毕竟不是贼,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冯芷榕也没怪鱼竹多疑,毕竟她与方纯二人出自靖王府、只对靖王府忠心,因此多顾虑几分也是理所当然:“只要记得关乎我的事情可以瞒、也可以不瞒,但关乎两位王爷的事情都只字不提便好。”说来,她本来也打算被动地不提自己练功的事情,虽然她还不确定冯政道与周有韶会怎么想,但想来练功的这件事情也不严重,只要自己乖乖地遵从基础的礼仪规范、想来他们也是不会太苛求的。 “小姐心里有数便好,毕竟奴婢与鱼竹都是被吩咐要照顾好小姐的。”方纯开口说着,还一面递了眼色给鱼竹、示意她太多嘴。 冯芷榕点了点头,又自己解开了头发的式样、绑上一个简单的马尾,这才走出门去道:“今日练功想来也是不需要望风了,鱼竹,替我把桌上的信送去给王爷吧!” 鱼竹点了点头,道:“小姐,奴婢这一来一去或许还需要整个晚上的时间,恐怕没法子赶早侍候您了。” “没关系,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冯芷榕牵了牵嘴角,笑道:“就去吧!明天晚些回来也不要紧,你还得休息、就说回宫复命便好。” 鱼竹点了点头,将桌上的信给贴身收起,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可别在意奴婢方才的话,虽然冯府生养小姐长大、但对奴婢而言可是陌生的。”毕竟这段日子她与方纯待在冯府里头,除了冯芷榕以外、其他人她们可是一个也不认识──虽然靖王府出来的她们教养极好、基础的办事功夫也都有的,但两人毕竟年纪都还轻、心里头多少还是积蓄了些许压力,而鱼竹又不如方纯一般沉稳,因此便容易在冯芷榕面前表现出来。 冯芷榕听了鼓起腮帮子佯怒道:“我说鱼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不像你!” 鱼竹见冯芷榕似乎真不在意,便也放松了些许道:“我这不是紧张成这模样吗?小姐也会欺负人了!”说着,还噘起了嘴。 冯芷榕噗哧笑道:“好了!你还是快去吧!省得留在这儿被我白白欺负。” 鱼竹笑了笑,便怀揣着信走了出去。 冯芷榕与方纯二人相识一眼,便是有默契地走到院子里头摆起架势练起武来。 冯芷榕这几个月以来早是练出了一点成绩。 虽然还不能施展神奇的轻功,但内功、外功上头都有明显的长进,鱼竹与方纯每回看得都要狠狠夸上她一顿。至于还在安秀宫时偶尔会陪着她的靖王与清河王二人也都对她点头赞许,虽然冯芷榕当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习武的天分,但若能得到靖王与清河王这二位标准严格的人的肯定、想来也还算不错的。 况且自从冯芷榕回到冯家后,不知道是哪边的交代、便连冯府的整个膳食都重新摆布了一轮,至于冯芷榕在宫中所用的靖王府里头老师父配上的药膳也都改成每日早晚一壶药汤、滋补着她这练武的身子。 这会夜幕低垂,只有小院子里头高挂着的几盏灯笼照映一地白雪橙红、煞是好看。 方纯这厢也是一身窄衣轻装、正与冯芷榕面对面扎着马步推手。 这样的基础功夫每日总少不了,按照方纯与冯芷榕练习的习惯,每日总是从扎马、推手练起,练到一半便加快了速度、甚至脚下的步伐也会开始挪动。 冯芷榕这厢推得顺了,便也主动带快了速度、连带着原本生了根的双腿也都抬起来有了动作,方纯也会意地跟了上去、两人便是以练习的速度开始活动起筋骨来。 两人练得正酣,扬起一地白雪,冯芷榕的一招一式使得极好、在方纯的带领下也越发利落,但在那一掌下捺刺向方纯右肩时,方纯即刻察觉了些许的不对劲、立刻一个旋身绕到了冯芷榕后头将她向后猛然一扯!── 嘶── 冯芷榕疼地倒抽一口气、却也没怪方纯,当下立刻连退数步站稳了身子,便看得方纯身形一窜、朝院子后头飞身前去!而冯芷榕也立刻找了个暗处躲藏起来,静静等候。 有人── 而且,还是不认识的外人! 第207章 皇宫近卫 冯芷榕快速地调匀了自己的气息,尽可能地将自己的鼻息与身形完全地隐匿在浓厚的夜色当中,而不远方也传来了交手的声音,那在一般人的耳中或许就是些许的风吹草动、但在冯芷榕的耳朵听起来可特别真切! 并不是因为她听力天生极为灵敏的缘故,而是自从习了武以后、自己的感官产生了不小的变化,不但变得更加敏锐、也能清晰地分辨声音的来源与原貌。 不久,在两人缠斗之间又加入了第三者── 第三者? 冯芷榕皱起眉来,努力地听着、最后终于在打斗声音结束后豁然开朗── 当三个人──或者说两个人的脚步缓缓地向院子前的那块空地走来时,冯芷榕还没打算现形,直到最后一道沉沉的声音敲击了地板以后不久,她才悄悄地往外头看、确认没什么状况后才放心地走了出来。 被扔在地上的是一名双眼紧闭、动弹不得的黑衣人、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痛苦,至于方纯与另一个高大的蒙面年轻人站在一块儿、看起来是相识的,她的心中虽浮出了些许疑惑与猜想,但还是姑且按了下来、等待那人先开口。 那名高大的年轻人看见冯芷榕,立刻揭下了面罩抱拳道:“属下弥澈见过王妃。”那年轻人鼻梁高挺、眼窝子挺深,生得一张薄唇,模样明显地不是中土人士。 “嗳?” 冯芷榕一傻,也顾不及吐槽,便道:“你是王府里的人?” “属下乃靖王近卫。”弥澈停了一会儿,又说道:“王爷一会便会赶到、属下只是先来一趟。” 冯芷榕满脑子问号,又看了看被扔在地板上的那人道:“这人是谁?不会装死偷听我们说话吧?” 方纯接话道:“这贼人已经被点了盲、聋、哑三穴,而且奴婢也对他下了药,他这一时半会恐怕还在做梦。” 冯芷榕有些无奈,这才大着胆子靠近那倒在地上的人,蹲下来伸手将他的脸给翻转过来道:“这人是谁?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那倒在地上的人眼窝子深、还长得一张圆脸,虽然有几分本地人的模样,但却还是看得出来这并非中土人士。 弥澈似乎无视了冯芷榕有些粗鲁的动作,只道:“这是鲜托人的长相,属下一路追击他而来,本想把他赶到将军府中、却不意让贼人窜入了冯府。” “那么你呢?你的样貌也是鲜托人的长相?” 弥澈没料到话题一下子便跳到自己身上来,但也诚实地说道:“是,属下的父母皆是鲜托人。” “喔。”冯芷榕没再追究弥澈的身世,而把话题带了回去,道:“你说你一路追击他而来,难不成这人的身分是……鲜托细作?” 弥澈的脸上露出了难色,道:“属下不知,但属下是从肃王府附近发现了贼人的踪迹,这才一路追着的。” “肃王府?”冯芷榕皱起了眉头,而后没再纠结于这上头,只道:“好吧!等王爷来了再说。”说着,便往屋子里头走了几步,又转身道:“把他拖往里边一点儿,地上躺久了、冻坏了人可不好。” 弥澈的脸上现出一抹疑惑,倒是方纯还算了解冯芷榕的脾性、便将地上的人毫不客气地给又拖又拽地拉到了冯芷榕的房门口,有了一旁火盆的温度,那昏死了的人脸上的血色总算回来了些。 冯芷榕没再说话,只是想着待会若靖王来了会怎么办? 眼前这晕死了的人是鲜托人──若直接从对方的长相就断定他为鲜托细作未免也太过武断,毕竟这弥澈也是鲜托族裔、但是在靖王手下工作的。 在后世也没少见过种族、族群议题,而在这个时代自然也存在着,而她没想拿此多做文章,也只能暂且挥去脑中纷扰的思绪等着。 冯芷榕敞开房门、拉了四把椅子出来让弥澈也一道坐下、老老实实地等着靖王,而后又让方纯先到厨房煮上一壶热茶、这才趁着方纯离去与弥澈攀谈道:“弥澈,你平时都在靖王身边吗?” 弥澈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似地说道:“是,属下平时随侍在靖王身侧。” 这会犹豫的换作是冯芷榕,她想了想,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还是问道:“我方才让鱼竹送封重要的信给靖王、你又说他会赶到,这一来以往间可会错过?” “王妃,鱼竹若要送信往京郊银甲军大营,都得先前往王府通报才能送过去,属下一路追击贼人的过程中也放了信号出去、想来不会扑空。” 冯芷榕点了点头,低下头没再说话。 弥澈看了冯芷榕好一会儿,这才说道:“王妃可还有话想问?” 冯芷榕一愣,这才苦笑道:“没有,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冯芷榕自以为表情隐藏得很好,但还是给弥澈看出端倪来。 或许是靖王有交代过的缘故?冯芷榕没有多加猜想,但弥澈似乎想要追问,便道:“王妃,王爷有交代、任何事情都可以与王妃知晓。” “我还不是王妃,还没收聘、更没过门。”冯芷榕纠政道:“况且我想问的事情在眼前也并不重要,更不是你能回答的问题。” 弥澈看起来有些固执:“王妃只要得到王爷的认定,便是没过门、也是王妃。” “那么,就多谢厚爱了。”冯芷榕停了一会儿,知道弥澈的好奇没消停,便也道:“我想问的事情有很多,只要关乎他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但是比起我去问、他来答,我更愿意他想说的时候才向我说、一切都得顺其自然才好。” 弥澈动了动嘴,终究是没说话。 冯芷榕看着他的模样,脸上也浮上一抹无奈道:“王爷身边的下属我见过的不多,知道名姓的除了鱼竹与方纯以外就你一个,我这才想着平日他的话不算多、也应当喜欢安静才是,但怎么绕在他身旁的下属们一个比一个还要多话。” 弥澈听了一讷,道:“属下的性子确实如此。”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也无怪乎不嫌你们吵。” 弥澈听了一愕,道:“王妃觉得王爷性子……温和?” 第208章 京城布局 “怎么?不对吗?”冯芷榕自顾自地解释道:“我可见惯了那些不许下属说话的人们、就怕碍着自己的思绪或心情。若非王爷脾性温和、怎么还能容你们在耳边叽叽喳喳?”冯芷榕说的是安秀宫里头的小姐们──虽然平日没与她们多说话,但在言谈间可晓得她们平日在自家可都极为讨厌身旁的丫鬟们多嘴的。 弥澈摸了摸鼻子,道:“若王妃只因这点说王爷脾性温和也是没错,只是那是因为王妃没见过王爷的手段……” 弥澈如此说着,又忽地变了颜色,刷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外头单膝跪下道:“属下该死!” 冯芷榕往外头一看,没看见人影,但也站起身来。 外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屋檐下高挂的灯笼下方、现出了自己的容貌。 前者是靖王,后者是鱼竹。 冯芷榕看见靖王可开心,但是挡在眼前的弥澈可让她有些伤脑筋。她只得挪了挪位置才能看到靖王,却看着他的神色十分冷峻,便也知道弥澈方才的议论恐怕一个字也不漏地入了他的耳里。 冯芷榕不禁想起平时在安秀宫与靖王谈话时,鱼竹和方纯都是远远地守在院子口,也没听见她与靖王说些什么话,除了自己被江含打肿脸的那一次自己与靖王光明正大地吵架──呃,是自己单方面地指责靖王时、鱼竹和方纯这才算是头一回听到两人的谈话,其余的时候可都是远远地、什么也没听见与瞧见的。 所以,当真如弥澈所说的一般,靖王平时……很凶? 这点冯芷榕大感不解,毕竟就算是城门口初见、或者冯府再次相逢的当时,她都只觉得靖王就是严肃了点而已、没什么可怕的,但弥澈方才还吊儿啷当、好奇心十足的样子,一会儿便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这样的差距可让她有些吃惊。 如此想着,冯芷榕忍不住搔了搔脸,往靖王那儿走过去道:“信收到了?” 靖王冷着的脸色缓了些许,道:“收到了。” “进来坐吧!外头冷。”冯芷榕用十分隐晦的方式替弥澈开解:“我方才让方纯煮了壶热茶等你,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 “这是你的房间。” “这里不是安秀宫,没那么方便、也不忌讳这个。”冯芷榕指了指里头的椅子道:“就在靠门口这边坐着也好,晚些你要把这人带走、还是就地审讯?” 靖王没有回答,只是略微侧首顿了一下,便是让鱼竹福身退到了小院子的门口,而弥澈也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似的收到了讯息、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窜出去。 眼看周边也只剩下两人相看两望眼了,靖王才开口道:“在你这儿审人不好。” 冯芷榕望着靖王脚边的那名贼人,道:“弥澈方才与我说了,这人的样貌是鲜托人的模样,万一他真是鲜托人、我也正巧能替你翻译。” 靖王又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好,不过还得等等。”说着,便走进了冯芷榕的房间里拣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将贴身放在胸口的信给拿了出来,道:“我看了你的信,还得想想才能拟好对策、让名清明日送往北方。” “这时间不是很赶吗?现在可是……亥初了。”冯芷榕走到了靖王身旁,皱起眉来:“底下的这人也还没处理,你不就一个晚上也不能睡了?” 靖王牵了牵嘴角,很喜欢冯芷榕这般模样,便道:“你若想早些歇息,我便将这人带回将军府审问、无妨。” “你在这儿爱待多久就待多久,绝对不会赶你走!”冯芷榕向靖王身旁捱得近了些,但又觉得不太对劲,便是忙后退了一步看着他道:“等等,你说的将军府是?”说来,方才弥澈也提到原本想将贼人给赶去将军府的。 “骠骑将军府,父皇许我立的。” 冯芷榕记起将近一年前,靖王率领银甲军凯旋,不但皇帝龙心大悦、给这位屡屡建功立业的儿子赏了大批财物,还额外封了正二品骠骑将军、又加定远侯这世袭罔替的一等侯勋爵,更允许他额外立府──当然这些都是当时听冯叙辉等人说的──当时她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却不想靖王与自己竟是有这般渊源。 于是她想了想,将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方才弥澈说他本想把贼人赶进将军府收拾、却不料贼人跑进来这儿,难不成……将军府离这里很近?”她自从在城门口受伤以后便等同于被周有韶“圈禁”起来,后来又进了安秀宫学习、自是对外头的变化毫不知情。 靖王点了点头,勾起嘴角道:“就在冯府斜对角,你都没瞧见?” “你这么问可是明摆着欺负我没法子出门啊!”冯芷榕哀怨地望了他一眼,又道:“之前还说往后若要邀我祖父往靖王府商议国事时可以把我给捎上呢!但却一次也没见着帖子、也想不到你却还有更近的地处在。” 整个大烨京城分为中心的内皇城、外皇城、内京城以及外京城等四层──内皇城自是盖满了皇家居所与朝臣办公的宫殿群,而外皇城则是许多操持皇城工务、内务等工作的区块儿,甚至还有重要的宝钞局和驻扎着皇城禁卫营等; 至于京城内城每个区域亦划分给不同阶层的人,例如卫家仍顶着郡王级别的宗室多居于位于内京城北面的官赐府邸,而东西两面则是居住着各个不同层级的贵族、府邸亦多为官赐,至于内城南面则坐落着各级不同品秩的官吏、南面的东西两边边角处还有繁荣的商业区域,却是冯芷榕从小给拘在府邸里、未曾见识过。 至于外城的南面除了平民住宅以外也有低级官员的居所,东西面与北面则为皆属军事区、正北面还驻扎着京城卫营。 靖王府为王府,自是座落于京城内城北面的区域,而靖王所另立的骠骑将军府落在内城南面、离冯府也就近了许多。 第209章 贼人 “将军府虽然整顿得差不多了、但还没落成。”靖王姑且简单地解释了句,才对着外头道:“这人也该醒了。” 冯芷榕也跟着向外头看去,这才看到方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她与鱼竹、弥澈一般都守在院子口内侧,手上还端着一组茶具,上头的茶壶还隐隐冒着热气。 只见方纯四平八稳地把茶水端进冯芷榕的房间后,这才走到那贼人的身旁蹲下,又从袖中掏出了一瓶药、倒出了药丸给塞进贼人的嘴里,再取出一枚银针扎进贼人的耳后才恭敬地退下。 贼人脸上的表情很痛苦,但不一会儿总算恢复了意识、兀自在地面上挣扎着。 而原本守在不远处的弥澈见状也过来将贼人给扶了起来,紧接着又退了几步守在房门口,一切彷佛都在默契之中进行。 冯芷榕看着那贼人的模样不住浮出了些许疑惑,而这样的疑惑恰巧也被靖王给瞧见了。靖王看着她的模样,露出了询问般的表情,而冯芷榕只是摇了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又是一阵子,贼人终于完全醒转。 他身上的穴道被制、自是动弹不得,而身上的盲、聋、哑三穴也被点着,自然是失去了大部分的感官,一时之间显得惊慌、但在一会儿也镇定了下来。 冯芷榕忽地想起从前看过的作品,有些死士、细作只要被抓到,为免被刑求都会服毒自尽,因此开口问道:“不怕他服毒?” “不怕。”靖王解释道:“刚才要处理的、他们都处理好了,就算嘴里头还藏有毒药,方才喂下的是宫中特制的解药,只要先服下解药以后、不消一刻钟药性便会游走全身,接着至少有三日的时间不畏天下百毒。” 这么厉害啊? 冯芷榕虽没说话,却也不掩满脸钦佩的神情,惹得靖王莞尔。“那……接下来想问他什么?” 靖王想了会,道:“还是让他开口说话吧。” 只听得靖王一语方落,弥澈又过来解了贼人的哑穴,那贼人发现自己穴道被解,也没立刻说话,只是好一会儿才以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听不见……” “嗳,他想跟你谈判呢!”冯芷榕牵起了嘴角,觉得有趣:“这人挺有趣的!明明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杀被剐,还能如此镇定!” 靖王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没看过像你这般的人,头一回看到这种情况竟还如此雀跃。” 冯芷榕笑了笑,道:“我这人就是这么奇怪,与其假装自己是正常人、不如早早在你面前显露真性情,也才不那么累!”冯芷榕这话说得可真诚,毕竟是她回到冯府以后的体悟、只真不假。 靖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又享受也似地瞇起了眼睛,索性便这么挠了一阵子,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好,解聋穴。” 弥澈听了又是出手。 那贼人隐隐听见了周围的动静,这才说道:“你们是谁?”贼人说的是中土的语言、但带着浓厚的口音。 冯芷榕没听过这时代中土以外的语言,自然不知道他的口音究竟是外国口音、还是其他地区方言的语调,然则若以后世经验判断,贼人所带着的腔调倒不是纯然正统的鲜托腔。 她将自己的疑问附耳悄悄地与靖王说了,靖王只是微微颔首,便直接问道:“你为何在京城?” 那贼人因为被点了穴道而目不能视,但依然是脸朝着声音的来源道:“要杀、便杀!别再废话!” 冯芷榕露出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又拉了拉靖王的衣袖示意自己要说话,获得允许后便是轻咳了几声,特地变了些嗓音以鲜托语说道:“男人,我知道你不是鲜托人。”冯芷榕说话的语调特别调整过,这是她前世在舞台时的一门技巧,可以用不同的语气、音调和说话速度等让观众一瞬间感受到角色人格的变换甚至是完美地分饰不同角色。 靖王挑了挑眉,对于冯芷榕的变化感到了些许兴趣,而冯芷榕只是朝着他噘了噘嘴,接下来便专心地关注贼人的反应。 果然,贼人在听见冯芷榕的声音以后不住一愣,这才以鲜托语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冯芷榕又换了一个语言,那是羯守东方与鲜托接壤那边的语言,以后世来说就是同样为西罗曼语支的类别。 那人听了身形一颤,冯芷榕勾了勾嘴角、又改了羯守西方语沙玉接壤的语言道:“不过,换而言之,其实你是谁对我们来说也不重要。” 那人似乎忍耐不住,终于问道:“你是谁……你究竟是哪里人?” 冯芷榕附耳语靖王悄悄地说:“这人肯定是羯守西方甚至是沙玉那边的人,或许是被派往鲜托的细作,毕竟以他的口音来说在大烨也太吃力了。” 靖王点了点头,又附耳与她说了几句。而冯芷榕则依言装模作样道:“忠诚的沙玉之子,请等待白昼的来临,并代我向喀尔隆王问好。” 冯芷榕的言语间充满着谦恭、甚至还为了让自己的演出更加深入而自顾自地行了个西式的礼节。贼人闻言虽是身形一颤,但却像是听若罔闻一般地以鲜托语回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冯芷榕朝靖王摇了摇头,知道对方似乎因为太过惊讶反而回过神来、便打算不再透露更多情报,而靖王只是朝她点了点头、接着才对贼人开口道:“你认为把他交还给鲜托卖个人情比较好、还是问问沙玉还想不想要这个人比较好呢?” 冯芷榕听了便朝着靖王眨了眨眼,才以带有点沙玉腔调的中土语言道:“不行,烨的阁下,这人留有与我族相同的血脉、不能交给鲜托。” 靖王朝着冯芷榕露出了很深的笑意:“但沙玉不见得会卖大烨一份人情。” “人情一事可非由烨说得算、至少我的主人不会如此认为。”冯芷榕想起了前世所知的冯谖客孟尝君的典故,便眨着大眼道:“那么,便关着他也好,至少让他哪里也不能去、如此也不至于为难了烨。” 靖王点了点头,应了声道:“也不怕他插翅而飞。” 第210章 蓄意而为 冯芷榕露出了微笑,朝着贼人说道:“真可惜,难得遇到了个有趣的血脉。” 那贼人脸颊颤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又竭力隐忍着没开口,最后终究是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忍住了想说出的话。冯芷榕看他如此,又像是喃喃自语般地以沙玉的语言说了声:“你很幸运,能摸到这个地方来、落入这人的手中。”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那贼人以沙玉的语言低声嘶吼着、又因为动弹不得而倒了下去,贼人痛苦地挣扎着,靖王向外头递了个眼色,这才让后头的弥澈掠向前来将那贼人击昏、停止了他痛苦的挣扎。 “把他带到京郊的牢房中,别让他死。”靖王吩咐着弥澈:“再告诉名清这人的来历、让他说与齐王知晓。” 弥澈道了声“是”,便将地上的贼人给扛上了肩,身形一摇便又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冯芷榕看向靖王,道:“方才那些话你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翻译究竟对不对、但听起来像是沙玉的问候语?” “那是国校尉教我的,他从前曾在沙玉边境戍守、认识了不少沙玉的商人。”靖王停了一会儿,又补充解释道:“沙玉的西北方有个狼云国,是西北周遭部族精神上的共主,这是狼云国人对沙玉的问候语,虽然不是秘密、却鲜少有人有机会用上。” “国校尉?” 靖王点了点头,道:“我在银甲军的麾下直属,国然实。” 冯芷榕想了想:“虽然我方才猜想那人可能是细作,但我不是很懂,一个细作的反应……会这么大?” 靖王道:“一般的细作胆大心细、多也是受过训练,至少不会喜怒形于色,像他那副脾性、顶多是一般的沙玉探子,恐怕还是借调而来的。” “嗳?你确定了?” 靖王点了点头:“十有八九。” 冯芷榕忍不住嘀咕道:“这探子想来也是要往鲜托那边去、或者至少也要回沙玉那头的吧!这京城好歹这里离鲜托边境有两千里远、离沙玉更有四千里之遥,怎么他这么绕路不嫌远?” 靖王听了也陷入沉思。而冯芷榕想了想,又道:“弥澈说他是在肃王府旁发现这人的,那边可是京城的北面、守备最为严谨,无论白天或者黑夜,他就算本领再高、若没有接应,想进出京城可是难如登天……更何况北方还是京城卫营。只是就算有接应吧!他这大半夜的却像是要逃跑、肯定在这京城里头也是提心吊胆。”冯芷榕毕竟不晓得皇子之间的关系,因此也就略加提起肃王府这茬儿,她知道就算靖王没打算告诉她、心里头也自也有思量。 靖王果不其然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这时间可巧。” “巧?” 靖王点了点头,又在脑中理了思绪,道:“你在中秋那时说的或许不错──这一两年来每每鲜托要对大烨动兵、便会发生不少需要让喀斯达安内的事故,但同时就连羯守底下原本便不安分的三个诸侯国也会活跃起来,沙玉更传出了夺嫡之争……北方如今也算是再次不安宁了。” 冯芷榕也跟着点头:“这北方三国、就是三锅装着不同料的粥。” 靖王牵了牵嘴角,似乎很喜欢冯芷榕的譬喻:“他们彼此之间本来便偶有龃龉、只有在冬季时才会稍微安分,当中或有觊觎大烨水草的、也有指望与大烨贸易度过寒冬的,但今年却是几个国家的边疆冲突亦是不止。” 冯芷榕牵起了嘴角:“这其中肯定有你的手笔。” 靖王眼睛闪烁过一道光芒,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道:“而这些龃龉看起来正常,便是他们境内的部族意见不同、又或者国中朝臣相互倾轧的结果,每每乱到国君都无法好生收拾的地步,看起来很是正常……但若依照你说的方式试着串上一串,却也发现这其中的确还有人蓄意鼓动。” 冯芷榕想起自己曾大胆在皇帝面前猜测或许从前没被鲜托逼死的杉沙贵族们流落北方各地、甚至生根发芽,成为当地潜藏的势力一事……其实那时候她还不怎么肯定,仅凭着一股广读北方书籍后的直觉作联想,但如今却似乎被渐渐地证实。 “就不会是巧合吗?”冯芷榕试图推翻自己的论点:“你想想,北方战事大定已有数年,加上你亲领银甲军后更是战无不胜,齐王现在也领兵镇守北方、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更添一层压力──他们国内原本掌权的主战派所有的阴谋阳略一时之间也都成了纸上谈兵、空口白话,自然其余的臣工得趁势把自个儿的场子给找回来,所以或许不像我曾说的一般尽是阴谋。” “是巧合也好、是有心人操弄也好,”靖王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人的嘴巴也势必得想办法撬开,只是今日他防备心已起、不知道是否还能这么容易。” 冯芷榕听了眼睛一亮,道:“需要我吗?” 靖王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下她的脑袋瓜子,道:“就你爱玩。” “啊!不行吗?”冯芷榕摸了摸自己被靖王敲过的地方,说得委屈:“我这些日子闲着的时间可也不少嘛!” 靖王听了依是没有允诺:“即便如此,若让你日日都到京郊、可就当真对不起冯家了。” “不会不会!不是还有祖父吗?祖父能帮我顶着。”冯芷榕拉了拉靖王的衣袖,撒娇般地说道:“你看看我,方才我说话的时候、不是多少都激起那人激动的反应吗?或许让我天天陪着他说话、还真能问出什么来呢?” “便因为你是这么特殊的人,才得悬在他心上、却又让他再也碰不着,这才有价值。”靖王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戏谑的微笑:“所以在你开口的那时,就注定你没办法跟去了。” 冯芷榕一怔,想通了以后、又噘了噘嘴道:“好吧!”言语之间已是选择为了大局而妥协。 第211章 我愿用一生来证明 靖王勾起了嘴角:“你这丫头,心念难得转这么快。”说来,他便是喜欢这丫头知进退的模样,知道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顾全大局,至于偶尔留露出来的任性、不服输与狡黠的模样等等,对他而言更是有趣的调剂。 “我心念转得快是一回事,”冯芷榕看着靖王玩味的目光,不禁昂起脑袋瓜子为自己辩解:“重要的是那人的身分与那人所做的一切──他怀揣着的情报对我们有用,否则就算我的心念一转一万八千里、没转到点子上还是一无是处。” 靖王看着她的模样,也觉得有趣,想了想、便道:“还记得你今日要给我捎的那封信?” 冯芷榕以为靖王话题转得快,又要开始商谈要事,便也换上了一副认真的面孔问道:“我都还记得,怎么了吗?” 靖王将她的神情尽收在眼里:“里头的字你可都记得?” 冯芷榕偏了偏头,问:“大致上都还记得,那信不是在你手里?”她一方面只觉得奇怪,靖王在谈正事时鲜少会这么说话。 靖王摸出了那封信压到了一旁的桌上,却是没开口说话。 冯芷榕看着自己原本是放了好几张纸进去的,但从靖王拿出来的这封信的分量……看起来是薄了许多? 不,也忒薄了!冯芷榕凝起眉来:“这里头的信是不是少了?” “我让王府里的人把信送到京郊银甲军大营处给名清、他会再以暗语誊上一份捎给齐王。”却是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那……”冯芷榕知道靖王是在卖关子,但自己却是怎么猜也猜不着,便道:“好吧!别兜圈子了!是有什么不对吗?” 靖王这才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几下、又将信交给冯芷榕并示意她打开来看。冯芷榕带着满脸疑惑接过了信件打了开来,这才发现里头只剩下一张薄纸,上头写着自己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安好”、“甚念”。 冯芷榕看见自己白天写的字,脑子“轰”地一声炸了开来、一片空白,她满脸通红、将发热的小脸蛋儿给埋进薄薄的信纸内。 “我却不知道你这么想我。”靖王这话可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他一面替自己与冯芷榕各添了一杯温了的茶水,一面道:“近来我几乎都待在大营内,便连宫中也几乎没去过,看来可是少往你这儿走了。” “国为重、你忙你的,我真的不要紧。”冯芷榕仍将脸埋在信纸当中,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烫到连纸都能燃起:“我在家里没什么事,可以看书、可以练功,也还有你交代下来的任务得忙活!我、我也忙!” 靖王看着那透过灯光的“安好”、“甚念”四个字就这么倒浮在冯芷榕脸前,也觉得有趣,不觉说道:“看来你是忙得得等我捎信过来、才懂得想人了。” 呀啊啊啊啊── 冯芷榕用力地将纸给放下,红着脸道:“卫名渊、你少逗人!你明明知道我想你想得紧!这时候就不能给点安慰吗!”冯芷榕的理智线几乎要崩坏──她事后想想也就奇怪,她应该是一个对任何人事物都提不起劲来、能够淡淡地看着一切的人才对啊!怎么每每都能被这个人逗得上火? 但这时她可还没有足够的脑容量可以运转这样冷静的分析:“我想你想到脑子都快坏了,好不容易听到有你那儿来的信,打开来头一句便是『劳烦翻译』,你看看、一下子便让我哭笑不得!那迭厚纸里头也就那四个字是你亲笔所写,我、我这不就还了四个字!这不挺公平的吗?” 靖王看着冯芷榕有如炸毛的小猫一般,竟是有意无意地开始抚着她的头,最后竟是伸手越过了她的耳际,往她的后脑勺那处探去、玩起了她的马尾。“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看你这样、很是有趣。”更有趣的是,他喜欢她怒气冲冲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但靖王省了后话,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将这点子给说出口、冯芷榕便会惦记上,往后可就不这么有趣了。 冯芷榕急得想哭、却也喜欢他触碰自己头发的模样,只能忍着无比的屈辱屈就于他的抚摸下,一面继续说道:“喜欢我怎么样?喜欢我生气?”说着,言语间还带着不服气的味道,但语气早就软了下来。 “不,喜欢你较真的样子。”靖王缓缓地说道:“这天底下敢与我较真的人屈指可数。” 冯芷榕知道靖王出身于皇家,自然有着那份包袱,不觉自己的心也软了下来,却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只得略微撇头噘嘴道:“我才不是对每个人都较真!” “与我是较真的便好。”靖王说着,玩弄着她头发的手也没停下。 冯芷榕又是回头看着他好一会儿,这厢竟也开始玩起了靖王的头发,讷讷地说道:“反正,不管我以后长成什么样的个性、都会认真地待你。” “你还会长成什么个性?” “得由时间来磨吧!”冯芷榕说得轻巧:“人是会变的,因为环境、因为接触的人、因为遭遇的事情而有所改变,那样的改变即是成长、也或许是退步;但无论如何,只要那颗心还是真诚的、便好。” 靖王特别喜欢她这样的话,便道:“你年纪恁地小,便把整颗心交了出去,可好?” 冯芷榕本该说些旖旎柔情的话,但话到了喉头却说不出来。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小了,就这副身子才十岁半、每天都恨不得自己快快多长个几岁好追上你,就算整天在你身边打转儿、帮着你、惹你烦,也都不会有人说嘴,更不用成天躲躲藏藏,若想要见你、还得偷偷摸摸的。” 靖王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又道:“你想……现在便有堂堂正正的名分?” 冯芷榕垂下了眼睛,道:“别太宠我、我还得有分寸,我不能给你带来麻烦、更不能给冯家带来麻烦。” “那不是麻烦。” “但我知道,你现在为了军务分身乏术、方才我只是在使小性子。”冯芷榕搓揉着靖王的一缕发须,道:“我还得更加努力学习,才能自保、也能帮着你,而且往后就算整天想围着你打转儿,也绝对不会招你烦。”说着,已经是在认真地纠正自己方才过于黏腻的话。 靖王听了不住失笑:“你怕惹我烦?” “人若成天黏腻在一起,总会有一个人先受不了的。”冯芷榕脸又红了起来,又道:“我知道我较真起来的性子就是黏,虽然也耐得住寂寞、但总会想跟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就怕……惹你烦。”说着,又低下了头。 “不会。” 冯芷榕可不信:“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朝夕相处过。” 靖王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已说过,我愿用一生来证明。” 第212章 紧张 靖王这话一出口,冯芷榕的脑子又再度炸了开来。她的脸红得快滴血,但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靖王又是看了她许久,这才轻声地说道:“时候晚了,你该睡了。”说着,又轻轻地拉着她的手,将她手上的那张纸收了回来。那张写有“安好”、“甚念”四个字的纸张便被他折好收了回去,这才迈步走了出去。 冯芷榕也没看到靖王是怎么离开这小院子的,只知道他轻功极好、一个眨眼便不见了身影。而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已是被鱼竹和方纯侍候着擦了澡、换了套衣裳,接着才被哄着入睡。 也许是察觉了自己方才过于大胆的缘故、她一时间可是精神得很,她甚至努力地想着自己前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是否曾经那么大胆过?个性可是如此活泼?又或者总是能勇于表达自已的想法? 答案,都是否定的。 前世的她虽然也总是习惯性在心中嘀咕着、抱怨着,但只要面对别人、都还是顶着张淡然的脸。如今别说是今日与靖王的互动吧!便连在往前些的白天和冯旭的对话,甚至更早更早的──此世以来的模样,多是自己前世未能表现出的面貌。 这时,她忍不住朝着天花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今生种种比起前世,自己的改变真大…… 究竟是重新活了一回,自己的起始点也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小孩子、而是打从娘胎出世以后就已经带着前世的经验与记忆,因为前世遭逢剧变、再活一回总是比较通透,因而变化也就快上许多。 虽然前世曾听人说带着记忆重活一回不是好事、会对生命失去探索的热情,因而人人在重新投生时才会喝下孟婆汤、自愿放弃过往记忆,然则她上一世毕竟死于非命,对人世还有许多眷恋与不舍、甚至还满带憾恨与不甘,是以带着记忆前来的头几年虽然无比痛苦、但熬过来以后却觉得无比感恩。 也因此,她这才决定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就算再怎么害怕、再怎么担心,又或者觉得再怎么丢脸,总而言之,她想说的、想做的,总有一天都会将其一一达成,也因此她才会努力地克服着自己过薄的脸皮子,对着喜欢的人说那么多话。 放眼前世,对她而言只要能两个人同处一室,就算不说话、各做各的事她也就满足了;再更远些,就算两人是跨越半个地球的远距离许久、她也能忍受,只要心里有着对方,她当真可以什么都不要…… 却是当时如此的抉择,与自己所想要的一切渐行渐远。 其实在这样的表现底下,她害怕的是对方觉得自己黏、觉得自己烦,所以总是会刻意地保持一小步的距离不愿再前进,而她也未曾将这样的心情与对方说过──直至今生,她才鼓起勇气改变自己。 除却自己意愿转变以外,却同时也是靖王的展现令总是忐忑的她稍许安心的缘故。 冯芷榕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紧接着一阵睡意袭来,这才带着些许搔痒的心沉沉入睡…… 隔日一早,冯芷榕早早地便被白娅挖起来,一面耳边还不断传来白娅开心的叨念声:“奴婢就知道咱们家的小姐是个讨人喜欢的,能在宫中交了朋友、还可以带回家里来……小姐可放心!虽然这是头一遭,但往后一回生、二回熟,常常把朋友带回家里来叙叙可就不寂寞了!” 冯芷榕这会还迷迷糊糊的、并没有回话。倒是一旁的百则替她帮了腔:“你就专心替小姐梳头吧!这时候念叨个没完、也不怕待会小姐嫌烦。” 白娅一脸无辜:“哪儿呢!我也是开心嘛!小姐这样的女孩子家、性子又活泼!若没有年龄相仿的对象可以谈天的话可是太可怜了!” “白娅,合着你在自我介绍呢!”冯芷榕终于回过神来道:“我才想着家里头兴许是你年纪最小、话也忒多!” 听了冯芷榕的话,白娅原本一脸无辜的表情可就更加楚楚可怜:“小姐,您也知道整座府里头上下就我与小姐年龄最近、能有许多话好聊!但小姐进了宫中学习以后成长可快,这会儿人家怕寂寞、不成吗?” “成,怎么不成。”冯芷榕前些日子早想通了对于冯府里众人待她一如既往的亲近与唠叨乃是真心喜欢自己的缘故,若是自己因为在宫里头那般特别的遭遇而反过来对冯府里的人感到不耐、那也太不懂事了,也因此冲着这番将自己自小喂养到大的暖心暖意、这厢对白娅也早无冬至后回家里头的头几天那般隐隐有着无奈甚至是不耐,如今语气也早缓和了许多。“但我在宫里头可是习惯时时刻刻都得省着力气的,否则怎么有余力学习与应对?你可别带坏我才好。” 百则也跟着对白娅说教:“今年年底府里头便又会有一批契约满了的人离开、明年开春时或还会有年龄较小的孩子进来工作,届时你可就是前辈了,若还是这般模样将新人给带坏了、也不保大夫人要不开心。” “好嘛!你说得是!”白娅撇了撇嘴,算是同意了百则的说法。 冯芷榕一面给白娅梳头,一面道:“这头发梳得简单一点便好,今个儿来的都是相熟的朋友、不忌讳那些花俏玩意儿。” 白娅应了声,手脚利落地替冯芷榕梳好了头,又道:“小姐,奴婢都忘了!翁叔方才要奴婢转告小姐,说是小姐要的糕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看看要怎么摆设才好看!” “我待会儿便过去厨房一趟吧!娘说了今日可以让我们用中堂,我会待在暖阁那儿,待会还得让人把火炉搬进去暖暖空间。” 百则听了便把手上捡好的衣物给放到了一旁,道:“小姐让白娅侍候您穿衣吧!奴婢这就去看看,若有哪处不周到可就不好了。”百则虽说地轻巧,但脸上还是显现出一些紧张。 第213章 万般无奈 冯芷榕看着觉得奇怪,又看见镜中倒映着白娅同样紧张的神色,这才趁着百则踏出门候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很紧张?” 白娅顿了一下,险些扯到冯芷榕的头发,又道:“小姐让奴婢们怎么能够不紧张?这可是小姐第一次邀请朋友们来府里头啊!” 冯芷榕听了原本昏昏欲睡的精神也来了:“你们这般模样,都害我以为今日是什么足以影响人生的大日子!” 白娅噘了噘嘴,替冯芷榕梳好了头、又扶着她站起来穿上外衣,一面道:“这可是小姐第一次!第一次啊!难道不是什么大事吗?” “又不是出嫁,紧张什么呢!”冯芷榕无奈地说道:“怪不得你今天话特别多、就连百则也多说了几句,原来是你们紧张!” 白娅笑道:“若是小姐出嫁的日子,奴婢心脏肯定会跳出来的!” 冯芷榕这时穿好了比平常还要啰嗦几倍的衣服,又在镜子前左右转了几圈,这才看着梳妆台前的饰品说道:“腰间这些东西已经很重了,头顶上的珠花却是不必,碍事。”说着,便转身就要离开。 白娅看着忙阻止道:“小姐等等!这些可都是二夫人交代好了的!有朋自远方来、千万不能失礼!” 冯芷榕见白娅搬出了周有韶来压她,自也是百般无奈地乖乖就范,让她替自己的头上插上两朵珠花,这才道:“总之,我得先去厨房看看了,你再让鱼竹和方纯来跟着我,剩下的就没事了!” 白娅点了点头,又道:“那两位宫里来的姊姊正在替小姐摆布着中堂的布置呢!奴婢便与她们说一声。”白娅在冯芷榕回府后的一阵子总会与鱼竹和方纯吃醋,但后来知道了这毕竟是宫里头的规矩,也晓得鱼竹和方纯无论如何都得跟在冯芷榕身边、不能休假,便也升起了同为奴婢的一些怜悯心思,后来彼此的关系也就缓和了许多、也让冯芷榕少了件烦心的事。 冯芷榕带着点雀跃的心情走向厨房,一面盘算着自己今日的目的。 今日的目的可简单,就是好好地招待几位朋友、宾主尽欢便够了!至于接下来的重头戏则是等到自己前往赵府走动时、趁机摸清楚赵府往来的蛛网便可。 当冯芷榕走到厨房时,便看得厨房的管事翁良在那儿指挥厨房的佣人们忙进忙出,他生得眼尖、当冯芷榕的身影出现时立马出声招呼道:“小姐可来了!快随奴才进厨房看看这糕点怎么摆才好!” 翁良本是曹家的长契奴才、打年轻签到老的,这样的长契时间其实也跟死契差不多、就是做到老到走不动了才会被发放出府,但比起死契奴才而言还是有着基本的人身自由。 后来曹中玉、曹衷佩姊妹俩先后嫁进冯府后便被曹家送过来服事,因为做得一手好料理、管事又利落,便被当年还没离家出走的冯老夫人景宜穆、也就是冯旭的妻子给提拔为厨房的管事。翁良待在冯府的资历长、年纪又长,因此人人便称他一声翁叔、也没人将他当下人看。 冯芷榕看着向来老神在在的翁良表现出一副紧张的模样,便忍不住调侃道:“翁叔,要论摆盘这门学问、我还得请教你呢!怎么翁叔比起我而言还要紧张?” “我的好小姐!”翁良倒是不觉得自己被调侃,反而觉得事冯芷榕年纪小、不晓得事情的重要性:“这可是小姐第一次请朋友来家里!这凡事都是得万分小心讲究的!奴才虽然别的本事不会、只会做菜与布菜,但小姐也知道奴才摆布起来的模样就是没有小姐一般心灵手巧、上不了台面!”说着,便做了手势要冯芷榕先行一步。 冯芷榕依着手势走进厨房,一面道:“翁叔别谦虚,伯母与叔母可是与我说过,翁叔布菜可是北方那儿出了名的,甚至还有不少地方大家想把翁叔给请去呢!” 翁良笑道:“但小姐毕竟是姑娘家,心思总也比奴才细腻!还是由小姐亲自看看才好!”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叔母也与我说过这摆布点心宴请朋友可是有许多门道,也能看见一个人的品味。”说着,便走到了一旁桌上那早被准备好了的点心东看看、西瞧瞧,确认这些点心都没问题、也合乎自己的标准后,这才动起手来摆出了自认为好看的式样。 这些点心种类可多着,多是这阵子冯芷榕努力学过的,为的就是聚会时还能给几个朋友介绍一番,因此当她这些日子将这些技术教给厨房的佣人们乃至翁良时可还当真是用了心的。 冯芷榕将点心以自己的审美观摆布好后,便获得翁叔的赞叹道:“小姐摆布的式样可好!这可是在宫里头偷师的?” “哪是偷师的?”冯芷榕失笑道:“这是按着我自己心里头的图样摆出来的,也没什么。”说来,冯芷榕在后世参与惯了宴会,自然对于点心摆盘这类的审美还是有些想法的。 翁良又是夸赞了一番,这才说道:“小姐今日起得虽早、但前头却也都用完了早餐正各自忙活呢!看看小姐接下来要往哪边忙活去,奴才让人送早膳过去、早些填了胃,省得待会儿小姐的朋友们来时吃不下点心。” “我就在这儿用吧!”冯芷榕一眼便瞧见了旁边的锅子里还有热粥,道:“随便将就将就便好,要不待会儿也吃不下。” 翁良听了虽是皱起了脸,却还是走到一旁替冯芷榕拉了个凳子道:“小姐,不是奴才爱念叨,您这样可是长不高的!” 冯芷榕今早有了白娅与百则的前例,一会儿便想到了这翁良平日话也不算多、就连对年幼的自己也客客气气的,但现在却化身成一个老妈子般不断地叨念着,便也猜到翁良竟然也因为自己头一回要邀请朋友到家里而紧张,心里自也是万般无奈。 第214章 检查 冯芷榕一面喝着粥、看着翁良在厨房内外忙进忙出,但一双殷殷切盼的眼睛可是不断地往自己这儿看过来、便也觉得胃疼。好不容易用完了早膳,这才无奈地对着翁良说道:“翁叔,你们真是……有必要比我还紧张吗?” 翁良摇了摇头,一面感性地说道:“小姐可不懂!小姐从前在府里头可是没有年龄相仿的手足和姊妹们可以一块儿玩,本来奴才还担心小姐进了宫里头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觉得寂寞得想家!但小姐却交到了朋友、关系还好到能请那些小姐们来冯府里头玩儿!奴才这么想啊!就觉得高兴、却也跟着紧张!” 冯芷榕想着,怎么这家里头的人一个比一个还要更加感性、更加紧张?──却是心里头腹诽着,口头上也没敢答应,就怕翁良又要说出个什么长篇大论的道理来,只道:“晚些茶点的事情可就麻烦翁叔,届时顺带替我备个煮茶的炉子与材料,这可是我那些朋友们的雅兴。” 翁良又是满带关爱地看着冯芷榕,用带着皱纹与斑点的手抹了几把眼睛道:“小姐放心!奴才肯定准备齐全、不会给小姐丢脸!” “翁叔言重了!”冯芷榕见翁良又要发作,便赶紧地逃离厨房。 冯芷榕逃出了厨房后只能拍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也就白娅、翁叔这样平时个性较为活泼的人才会有这般表现,但看百则的话虽然也多了些、但表现也还算平常不是吗? 冯芷榕打起精神,正想走到中堂看看布置时,迎面又走来了母亲周有韶的贴身丫鬟云璧:“小姐可去过厨房了?” 冯芷榕应声道:“翁叔让我去一趟,也顺道在那儿混了口粥。” 云璧年纪也有二十,平日里在冯府的丫鬟们中间算是个姊姊般的领导人物、个性也是沉稳的,但这时她的表情虽如平常一般稳重、语气上却也有了微小的变化:“小姐用词遣字可要再小心些才好,二夫人说了冯府里头管得松、但小姐还是不能没规矩,小姐都过了十岁、算是半个大人了,总还是要讲究一下自己的用词遣字,省得出了门被人笑话。” 冯芷榕看着云璧如此多话,立刻反应过来道:“云璧,你可是紧张过度了?” 云璧没想到冯芷榕劈头就是这么问,便也愣了一下,才道:“小姐怎么说奴婢紧张了?” 冯芷榕摇了摇头,直接破题:“我说云璧,你们一个个都是……明明朋友来家里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怎么你们个个都这么紧张、如临大敌?” “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云璧说起话来可是苦口婆心:“这可是小姐第一次邀请朋友来家里头,奴婢可担心小姐能不能把这东道主给做好呢!” 冯芷榕听了可是满肚子郁闷:“我看起来就像是那么不令人省心的人物吗?” 云璧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姐平日在府里头可是自由惯的,奴婢虽然只是个下人,但也多听过几位夫人们说起许多作客礼节甚至宴会的事情,知道这其中还有许多讲究、就担心小姐不晓得是否能尽好地主之谊。” 冯芷榕无奈地:“你们也就省省心吧!左右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只要守着平时的礼节,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云璧听了板起面孔:“小姐莫要轻慢了这等大事,冯府虽然平日鲜少招待客人,但这待客之道奴婢可记得二夫人从前是一一教过小姐的,可别白费了二夫人的苦心。” 冯芷榕听了简直想哭:“我就算平日在家里头自由惯了,但对外头也不是不晓分寸的人,我的云璧姊姊,你可就饶了我吧!我这会还得去中堂看看布置呢!” 云璧认真地看着冯芷榕的脸,觉得冯芷榕“似乎在反省”,便也放缓了语气道:“小姐就快去吧!奴婢也就别耽搁小姐的时间了!” 冯芷榕答应了声,吓地赶忙逃到了中堂。 中堂里头,除了鱼竹与方纯以外便没了别人。冯芷榕看着里头早已摆好了火炉,知道百则刚指挥人摆布过、便也放心地与鱼竹和方纯打招呼,但想料不到鱼竹一看见她便哭丧着脸道:“小姐,奴婢真是对不起您!” 冯芷榕听了一愕,道:“怎么啦?” 鱼竹一副快哭的表情:“奴婢从前说过觉得小姐野、是因为不了解小姐,但今个儿打从一早醒来、便听见整个冯府上下对奴婢们念叨着规矩,就桌脚沾上了一丁点儿的灰尘都被狠狠地念过了!这才晓得小姐平日在府里头压力忒大、非常人所能忍!” 冯芷榕有了方才的经验,自然也知道鱼竹和方纯可能经历过什么事情,便也无奈地牵起嘴角道:“我也不晓得他们为什么一个个都绷紧了神经,今个儿你就多多担待吧!” 方纯向来比鱼竹能忍,但脸上也罩上一抹忧虑:“小姐生长在冯府、被管教得如此还能保持着开朗的性子,实属不易。”方纯这话说地沉沉的,显然方才是给念得忧郁了。 冯芷榕主动承担起安慰人的责任道:“也就今日特别严重吧!……你们也不想想这段日子几乎什么事也没有吗?” 鱼竹吸了吸鼻子道:“小姐,平日并不是什么事也没有、而是还能够忍受,加上每日早晚都还能与小姐练武抒发、抒发,但今日一早可就开始忙活听着念叨、也没能发泄,这不就快把奴婢给憋死了!” 方纯也跟着道:“小姐,鱼竹这回说得并不夸张。从前在靖王府里头,奴婢的师父们若要训人也不是这个训法,更何况奴婢与鱼竹在接受宫中的训练时、那些姑姑们的念叨也都还有个分寸,像是冯府如此、可糟心!”就连平常用词也都十分斟酌的方纯也都说到了这个程度,想必她们二人方才的经历可当真够呛了。 冯芷榕听了也抽了抽嘴角,道:“好吧!你们且忍忍,我想也就这次而已,今个儿结束我们多练个几回功,或者你们两个要捉对打上一个时辰我也不会拦你们。” 鱼竹听了只要撑过了今天、晚上便能好好纾压,便也与方纯对视一眼、认命地继续擦着早已被擦得发亮了的桌子……因为再晚些,三位夫人都还要派人过来检查呢! 第215章 排场 巳初时,赵明韵、杨茹艾、唐然燕与葛悦宁等四家的马车便陆续抵达。 虽则杨茹艾是借住在赵府别院里头、据说离赵府也不过几十步路的距离,但在形式上也不好与赵明韵同车,因此也是乘着杨家的马车前来。 冯芷榕亲自领着鱼竹与方纯在门口候着,而冯家的总管冯升美也难得面带担忧的神色不断地看向冯芷榕、就像白娅他们一般穷紧张。当冯芷榕一看到四张相熟的面孔在随身的丫鬟们服侍下从车上走了下来时,才将今个儿打早以来所受的念叨都给抛诸脑后、漾起了笑容── 然则当她注意到四位“好姊妹”的装扮时,心里的尴尬之意可是一抽一抽的,只觉得无比夸张──你们是当作出席奥斯卡奖吗?怎么这装扮一个比一个还要夸张! 赵明韵等四位姑娘盛饰严装,桃李容华、绰约多姿,在这万物枯朽的冬日当中俨然是迷人的点缀。 且不说赵明韵一身银红、绣着丁香色花朵的上衣与那条石榴红的裙子很是夺目吧!就连头上插着的簪子也是镂雕过的纯银空心簪、还牵着如花蕊一般细致的银丝俏丽绽放,在这年头的技艺可是下了血本的! 再说起那唐然燕也忒夸张! 着着花青色袄子的她还穿着一条紫棠色的月华裙,上头更是镶满了一颗颗银白色的珍珠与花穗,腰间还有个雕工精致的圆形鎏金香囊盒,简直是把一条银河夜空给穿上了身、夺目非常! 好在那杨茹艾与葛悦宁算是常识人…… 冯芷榕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杨茹艾中规中矩的藤黄色衣装,虽然也是亮眼、但上头雅致的绣花倒是让整体的感觉和缓了几分,瞧起来很是舒服;但她那头发上的珠花摆饰也是下足了工夫的,金、银二色的丝线精巧地绕着一朵朵艳红的珠花,虽是稍稍掩饰了那夸张的红色、却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秋阳一般闪耀! 至于几个人当中家世相对最低的葛悦宁则是一袭色泽普通的松花色衣装搭着结着玉环绶的桃红宫绦、稳妥得体,然则上头的绣花之精致可也让人瞠目结舌、堪比宫装! 冯芷榕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 她喜欢素色,并且大烨只要衣服材质得宜、并不忌讳穿白衣,但家中的女性长辈总觉得她那样不讲究,便将她喜好的荼白色衣裳加上许多装饰。例如她今日穿的这件荼白色衣裙上头以同样颜色的绣线给绣上了各式花样,又给缠上了藏蓝色的腰带、搭上殷红色的腰饰与碧青色的宫绦,而周有韶为了告诉冯芷榕今日有来客、举止得得宜,还特地让白娅给她挂上了禁步。 冯芷榕满脑子的纠结自然是没人能瞧得见,但也就到了这时候她才了解周有韶的苦心与老练──却是仍不明白,不过就是个到朋友家聊天的普通交际,为什么搞得跟出席姊妹间的文定宴一样呢! 冯芷榕兀自在心中抱头吶喊崩溃着、另一面却也满带笑意迎上前去。“你们可来了!” 唐然燕从来都是最先说话的人:“怎么,我们家的小芷榕才几天没见而已就想咱们想得紧吗?” 谁是你家的啊? 杨茹艾听了忍不住开口吐槽道:“然燕这话说得可不对,芷榕可是好端端地待在冯府、怎么是你们唐家的?” 唐然燕可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就不行吗?虽说我的兄弟们都已经订亲了、但还有几个不错的堂弟还没与人说亲呢!况且我那些伯父、叔父也比我那爹省心,今个儿回去便捎个信问问也好!” 冯芷榕听了可抽着嘴角:“然燕姊姊,你这般说可说过了。” 赵明韵也跟着嗔道:“都来到人家作客,怎么净说些这个?” 冯芷榕才要用力点头肯定赵明韵的表现,便听得她又补了句:“真有那个意思想结亲戚、总该私底下说,在人家家门口讲上这些话也不怕害臊。” 唐然燕被赵明韵一语点醒:“也是!都忘了咱们的小芷榕是个看起来胆子虽大、实际上却容易害臊的小姑娘家家了!芷榕可别与我见怪,咱们往里头好好说去!” 冯芷榕又求救似地看向最后一名能说上话的葛悦宁,但后者只是抱歉地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于是冯芷榕也只得万般无奈地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入冯家。 身后,候着的总管冯升美也开始指挥起小厮们安排四家马车的停歇处等琐事去了。 从冯府门口前往中堂需先经过前厅、接着需绕过一个独立的小暖阁才能进到中堂。 冯芷榕这会一面带着赵明韵等人、一面看着眼前的道路,只觉得心中升起了些许奇怪的感觉,直到她意识到平时也偶有佣人们来往的这条道路如今却是连个人影儿也没瞧见、这才开始觉得浑身发毛。 中堂里头早被烤得暖和,那在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的淡淡雪松香是冯旭喜欢的香味,每日早晚扫洗过后总要熏上一回、数十年如一日,直到后来也就成了冯府的招牌。 中堂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见方的小暖阁,平时多给冯家的长辈们商谈要事用,至于正中间的厅堂便是冯家人们聚会的场所。 待到几个人带着各自的丫鬟们浩浩荡荡地进了中堂后一会儿,冯府的佣人们便端来了五碗迎客的茶汤以及如数的茶水供给五位姑娘家和她们各自的丫鬟们饮用。 赵明韵等包含冯芷榕在内的五个人当中,除了赵明韵和唐然燕已然结束了安秀宫的课业、身旁跟着的丫鬟是赵府与唐府自家的贴身丫鬟以外,其余三人身旁侍候着的都还是安秀宫的宫婢。几名丫鬟们看见自己亦有茶水时,个个都难掩惊讶的表情。 杨茹艾自是没看过这种排场,因此也在冯府的佣人们送完茶水离去后说道:“虽然我鲜少在外头走动,但也未曾听闻也在厅堂内给下人赏茶的。”杨茹艾这么一说,原本几名丫鬟们惊讶的神色也就都收了回去。 第216章 小姐们的聚会 冯芷榕知道杨茹艾这话是吓着了身边的人,便也道:“且不说一般的待客之道是姊姊们也比我娴熟的了,平时跟在我们身边的丫鬟们也是人、也会口渴,让她们能喝点热茶,服侍得也能尽心。” 葛悦宁听了亦是点头赞成道:“芷榕说得有理。” 赵明韵脸上虽有些不赞同的表情,但却也没说些什么。倒是唐然燕向来不讳言:“但这规矩还是要有的,我们唐家顶多就是让身旁的丫鬟、小厮们到别的房间去轮流休息,也没在厅堂上如此的。” 冯芷榕知道每个时代的人观念不同,更何况她们都是正正经经的富贵人家、是位处阶级上层的人物,从小的生长环境如此、看待事物的眼光也就不同,因此也没与她们就这点多加探讨,只是搬出了冯旭作为挡箭牌:“这也是祖父订下的规矩,祖父以为只要进到冯家工作、就是一家人,以诚待人、人亦以诚馈我,这才有了这样的习惯。”说罢,又偷偷看着赵明韵脸上的神色和缓了许多。 唐然燕道:“原来如此,我才想着奇怪呢!还以为你这小丫头在安秀宫里头便连对宫婢们也是着实谨慎是紧张过度的缘故,原来是家教如此、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错怪我什么?” 唐然燕笑道:“我以为你怕事、没胆!” 杨茹艾呶了呶嘴:“没胆子的话,怎么还能对付王如衣那种人呢?”冯芷榕可不晓得,自从她被王如衣在冰天雪地之下给推下水以后,杨茹艾可就万分气恼自己从前竟然还常与那样歹毒的人混在一块儿,除却懊悔以外、同时也厌恶王如衣竟然胆敢加害冯芷榕。 冯芷榕讶道:“嗳?我可没对付她呀?” 葛悦宁以为冯芷榕没跟上话茬儿,便道:“王如衣后来在牢里头可供了,说你怼了她、她一时气不过才推你落水。” “我哪里怼了她?”冯芷榕万般无奈地说道:“冬至那日我本来无聊、就想一个人混混时间,后来咸妼姊姊约了我去看看池塘的冰花,后来在桥上看见王如衣前说些不着边际的虚话……我左右猜不着她打什么哑谜、也没心思理她,她又要自顾自地生气,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着便把我推了下去!说我怼她、我可憋屈!” 冯芷榕这话完全是就事论事,虽然她过程中也的确装无辜、卖傻,但那王如衣竟是与江含一样是个不能忍的人的这事着实让自己大感意外。 唐然燕听得薛咸妼的名字,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的表情:“听你提及薛咸妼、我就气!──从前我还只觉得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虽然有时候蠢了些、心气也高,但还是能教的,但她那天摆明是听了王如衣的话要把你引到桥上去的!” 唐然燕消停了会儿,又喝了口热茶,才道:“你也是忒笨了些,看冰花嘛!在湖畔看便好,偏要走上桥给人逮着!” 赵明韵悠悠地补了一句:“许多小姐们总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由上往下看、也看得远。”赵明韵这话也算是在帮冯芷榕缓颊,意指她若一时间没了警觉心也实属正常。 “明韵,我也是气不过!”唐然燕摇了摇头,道:“你们都晓得这薛咸妼是与我胞弟订了亲的,但看她这个样子──不但看不透王如衣这王八蛋的阴谋、还成了谋害芷榕的帮凶……将来还怎么当我唐家的媳妇儿?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杨茹艾道:“她自己不也被推进了池子?我可记得后来她病了好段时日、还给宫里头罚抄了百遍女则才能回薛府放假。” 唐然燕哼了哼声,道:“是她活该!若不是她爹娘拉下了老脸告罪,依着她在宫中犯的这事儿肯定是要退亲的!” 葛悦宁的表情有些忧郁:“如今这事几乎惹得天下昭知,若是咸妼再被退亲、将来可就更难走了。” “那后来为什么没退?”赵明韵难得开口询问。 唐然燕叹了口气,道:“本来也是要退的,但是宫里头给薛家递了旨意,要她爹娘为教女无方负责、还给迁了官,这迁官倒是不打紧、竟是跟我爹的乌纱帽给调换了!原本是我们唐家高攀、现下却变成他们薛家在我们之下了。”唐然燕的父亲本来是从二品参知政事、薛咸妼的父亲则是从一品平章政事,这差了两阶的官竟就因此而简单地给改易了过来。昔日的上司、下属关系如今对调,想来往后见了面也尴尬!而这时若唐家执意退亲,恐怕反倒会落人口舌。 却是唐然燕所言的高攀一事其实还是不然,毕竟薛家是有根柢的世家大族,而唐家在京城根基仍浅、根本不足以相提并论,这是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的事,自然也不会特别提出来“纠正”、给朋友添堵。 冯芷榕道:“那日咸妼纵是有心引我到桥上,但我看她倒像是被抓住了把柄、是不得已的。” 唐然燕翻了白眼道:“其实这事也没那么严重!是我那脑子不灵光的胞弟与我说的──我那笨弟弟说了他与薛咸妼二人两情相悦、时不时地会来往书信,薛咸妼甚至会绣一些贴身物事交给他……这两人迟早要成为夫妻的、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但那薛咸妼脑子毕竟不好使,只觉得这是天大的罪过、是有失名节的事情,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地来往,后来就被王如衣给发现了、才有这件破事。” 赵明韵跟着补充:“我听闻薛家其实在这方面的教养可是严谨,会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杨茹艾呶了呶嘴,道:“我家也是如此,所以多少也能体会她的感受。”杨家虽非世家大族出身,但冯芷榕从前在安秀宫内曾听杨茹艾说,杨栋一直以来便是以建立世族为目标、因此在升官后于子女教养上也很是讲究。 唐然燕无可奈何地:“就因为如此,再加上薛咸妼也痛定思痛、发誓在婚前不与我那笨弟弟鱼雁往返,而我那弟弟更加奋发苦读……我爹娘看他们这对未来的夫妻如此长进、也就将这件事情给揭了过去。”说完还看向冯芷榕,想从她的表情看出什么端倪来。 第217章 闺阁之事01 冯芷榕自是了解唐然燕想知道自己气不气薛咸妼,若是自己露出任何一丝不开心的表情,唐然燕就算将来早一步出嫁了、没能与这位未来的弟媳妇同处府邸,肯定也还是有办法让她难过。 冯芷榕本来就不讨厌薛咸妼──薛咸妼脑筋直,虽是心高气傲了些、却也未曾踰越半分,也不是什么讨人厌的人物,再加上那日她根本不晓得王如衣要推自己下水,因此她对薛咸妼倒也是真没曾存过怨恨的。冯芷榕想了想,便道:“咸妼姊姊对将来的夫婿这般死心眼,想来然燕的弟弟可是有福的。” 冯芷榕乍看岔开了话题,实际上也是替薛咸妼说话。唐然燕见她如此,便也放心道:“不经一堑、不长一智,你倒是也放心!前阵子我给薛家捎了信,要薛咸妼禁足结束后亲自来给你请罪!你就好好地待在家里,薛家送来了什么、尽管收便是!” 冯芷榕听了不住失笑道:“然燕姊姊,且不说我没怪她、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姊姊你可是凭着什么名义要她道歉的?未来的小姑子吗?”却是她也同时想起了宫里头对薛、王二家做了处置、也在冬至隔日安抚了自己,怎么就没曾听闻冯家的男眷长辈受了什么安抚?莫非这当中还有文章? 唐然燕理所当然地:“这是自然!况且就算你没怪她、做错了的事情就是做错了,该道歉还是得好好地道歉!否则我们唐家不收这个儿媳!” 杨茹艾听了不免抱怨:“然燕你啊!分明自己再有半年就要出嫁,怎么还有闲时间管未来弟妹的事情?” 赵明韵亦开口道:“平平都是待嫁人家,我每日在家里头可忙得很,哪像你、还有这么多时间。” 唐然燕听了可尴尬,方才的气势一下子便蔫了下去:“你们一个个都是在笑话我呢!我这不正赶紧地把家里头的事都给收拾好、安心待嫁吗?” 葛悦宁好奇道:“你在家里头可还有什么事得收拾?” “多得很!”唐然燕说得可心烦:“眼看着一个个手足都接连订了亲事,就剩下那些年幼的庶弟妹们令人不省心,家里头那些个姨娘又一个个如狼似虎、将来我出嫁了可该怎么办才好!” 杨茹艾听了也跟着好奇:“管理庶弟妹们不该由你母亲管教吗?再不然可还有家里头的嬷嬷、先生们可以管呢?怎么轮到你头上了?” 唐然燕道:“我娘她身子不好、性子又弱,总给那些姨娘们欺负!平日若没有我时常回家帮衬,就看我那些破哥哥们都在外地出仕、胞弟年幼还管不动,加上那破爹又不管家务事的、可怎么办才好!” 葛悦宁听了也跟着担忧:“然燕你是要远嫁的,想必未来可多要烦忧。” 冯芷榕听了可想起那日中秋时与葛悦宁随着唐然燕见过的安陆侯一家子,便问道:“然燕姊姊,那日所见的安陆侯家公子可就是你未来的夫婿?” 唐然燕没想到冯芷榕会没由来地如此一问,便也一愕,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啦?” 冯芷榕一脸无辜:“我只是想他瞧着正经八百的,若是然燕姊姊有这般苦衷,往后也能找机会多捎信回府里头缓解、缓解,想来有了安陆侯这样的婆家与姻亲关系、家里头的人还不敢掀了屋顶。”其实冯芷榕也不想这么说,但却不得不开口打断方才那般沉重的气氛──那个话题已经到了尾,再怎么样也就剩下一群人愁眉苦脸,这般走向可是聚会杀手,或许一时半会儿大家还觉得没什么,但是日后回想起来恐怕要面子的觉得丢脸、想要有美好回忆的却也没能寻出个有趣的记忆来。 赵明韵缓缓开口:“虽则如此,这样也是不合规矩,若想往家里头帮衬、倒是可以让未来的夫婿逢年过节打点周到即可,那些姨娘再怎么闹腾、也都还是入不了祖宗牌位的妾室、是正妻的奴婢。” 赵明韵这话说得轻巧,却是狠狠地将姨娘们的位分往死里按,冯芷榕暗自咋舌,却也道:“若只是逢年过节的问候、难不成平时不会添赌吗?” “那也是妻妾间的小吵闹。”赵明韵的语气和缓了些许,也兴许是将冯芷榕当作自己的妹妹一般尽心地教:“往后我们都会是当家的主母,既是身为主母、就要有主母的胆识与气魄,就算是性子温婉的人、也都不能让妾室欺压到自己头上来,这也算是主母的职责。” 唐然燕叹了口气,这才重新打起精神来接茬儿道:“明韵你说得对,就我瞎操心!……不过我还真担心呢!我这辈子从来没踏出过京城,一下子便要嫁到近两千里远的地方、可让我担心得很!” 杨茹艾这会儿道:“芷榕方才可说了,你将来的夫婿看起来是个正经八百的人物,又是侯府出来的子嗣、想来出去不会给你吃太多苦!” “吃苦我却是不怕、咬牙撑过去便好。”唐然燕想起了从前刘养心给自己推的卦、自是有些底气:“现在可是担心着其他的东西呢!” 杨茹艾问:“担心什么?” “担心跟对方的脾性合不合之类的事情啊!”唐然燕停了一会儿,又问:“茹艾,我记得你的亲事也已经是决定了的?” 杨茹艾一愣,点了点头道:“是啊!” “是哪家的亲戚?” 杨茹艾脸一红,道:“是孔家的么子,是商户之后。”杨茹艾说得可羞赧──她晓得自己的出身不算太好,虽说父亲近六年来平步青云、算是官场里头的“暴发户”,在面子上很是风光,实地里还是很不受一般的仕族们待见,因此在京城里头唯一能攀上好亲戚的,也就只有这种等级的亲事了。 第218章 闺阁之事02 冯芷榕是从清河王那头晓得此事的,却是看着杨茹艾的神情在心底自顾自地琢磨了几分,想着杨茹艾恐怕不晓得父亲的如意算盘。 “孔家虽是商户,但从前究竟是皇商、交友关系也广阔,我记得如今也还有几个在干元府出仕。”唐然燕理解地点了点头,语中也带着些劝慰:“他们这种商户起家的向来最缺的就是我们这些官家的规矩,你将来嫁进去后可得恩威并施、好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 冯芷榕听得消息灵通的唐然燕似乎也不知道孔家与赵家的关系,心里头不禁有些疑惑,当下也想藉由旁敲侧击的方式观察众人的反应,便是好奇地问道:“茹艾姊姊可见过自己的未婚夫婿?” 杨茹艾听着害臊,但仍是说道:“见过几回。” 冯芷榕看着杨茹艾的模样,一眼便明白了杨茹艾早对自己的未婚夫婿芳心暗许,又问:“茹艾姊姊的未婚夫婿是圆、是扁?” “哪有像你这么问话的!”唐然燕笑道,但她也是好奇得紧:“看茹艾你这模样,肯定是喜欢上对方了!能让茹艾这般喜欢的人肯定也是文质彬彬的敦厚人。” 葛悦宁道:“我却是头一回看见茹艾这般表情、着实可爱。” 杨茹艾忸怩道:“要你们笑话我!” 冯芷榕晓得自己原本想引导的话题被岔了开来,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也就是好奇吧!咱们都是女孩子、不忌讳谈这个!” 杨茹艾撇了撇嘴,红着脸道:“他便生得一副书生模样,文质彬彬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唐然燕听了噗哧一笑,道:“这算哪门子形容?” 杨茹艾听了可不服气:“要不,你也是看过未婚夫婿的人,你且形容、形容他是什么模样!” “就!”唐然燕一时语塞,但却也爱着面子逞强起来:“他嘛!看起来正经八百的,脸是瘦的、下巴是方的,生得双瑞凤眼,模样看起来是书生气息、骨子里却是硬气的……怎么样,这样形容总比你好吧!” 冯芷榕看着唐然燕的模样,真心觉得她可爱,便也说道:“然燕姊姊形容得可是仔细,想是早把芳心暗许了!” 唐然燕嗔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别想着自己年纪小、还没订下亲事,就能这样笑话咱们!” 杨茹艾总觉得自己取得了伙伴共识,便也说道:“芷榕若还没亲事却也不打紧,却是说说自己喜欢什么模样的人、将来等到姊姊们都嫁人了,就能光明正大地替你打听亲戚!”杨茹艾说可是大烨的规矩,只有为人妇的女子才有资格替人说媒、牵亲戚。 赵明韵看得杨茹艾如此较真,虽然她平时碍于大家闺秀的矜持也没曾对这些话题多加提及的,但见得气氛如此热络,便也补了句:“芷榕可得好好回答姊姊们的问题,这可是攸关一辈子的大事。” 葛悦宁亦打趣道:“虽然我与茹艾在你订下亲事时或还没能到出嫁的时间,但是明韵与然燕的眼光可是一等一的,若真有机会让她们替你问问、也是不吃亏的。” 冯芷榕一愣,就连葛悦宁也这么说、这不是把点的火往自己这里引吗? 但好在她前世也是的大人了,对于这类的话题并不会像杨茹艾、唐然燕等人一样羞涩,便故作小心道:“姊姊们真想问?不会笑话我?” 唐然燕笑咪咪的:“自然是不会!快说吧!” 冯芷榕当然不会怕人笑话,只是在这个年代多少还是得在表面上做点功夫、省得被人以为是不知羞耻的女孩子──要知道若是只有在场几个朋友间的言谈便罢,那些守在一旁的丫鬟、宫婢们可都是一对对的耳朵与嘴巴!若今日的事情传出去给传偏了,且不说声誉受损吧!宫里头的那位未来婆婆肯定饶不了自己。 冯芷榕想了想,尽可能将靖王的形象给模糊些许,这才说道:“我喜欢会认真的、脑子聪明的,不可因私忘公、也不会争名夺利的,更要紧的还是得待我好、不能三心二意。”说着,由于想起靖王的模样、脸竟也是红了起来。 葛悦宁瞧了觉得喜欢,便道:“我才想芷榕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却还是会害羞的。” 杨茹艾亦道:“瞧芷榕你方才说话的模样,彷佛像是在说心上人的模样!” 冯芷榕赧道:“嗳!是你们真要我说的,我自然得认真地想好才与你们说啊!说好了不笑话人的!” 唐然燕笑道:“这却也不是笑话你,而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想来你也才十岁半、脑子便开窍得这么快,将来若是遇见了喜欢的人那还得了!肯定是个黏人精!” 冯芷榕一赧,暗暗地想着自己早已经是个黏人精,也好在目前为止靖王还没曾因而嫌弃她。 赵明韵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也道:“芷榕平时聪明、这方面开窍得早倒也是不意外,倒是悦宁,你呢?家里头的人可与你说了亲戚?” 葛悦宁脸一红,道:“也不怕你们笑话,还没呢!” 杨茹艾讶道:“嗳?为什么?你都十三了!” 葛悦宁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哀色,兴许还有些自卑感:“你们都晓得、我的出身并不甚好,整个葛家最大的官便是我爹这从六品的官职,因此爹娘这回都与我说了,若要寻门在京城的亲戚已是困难、就算寻着了也怕被人欺负,不如今年春节后便往外地寻亲事、慢慢挑拣也好。” 杨茹艾与葛悦宁的出身算相近的,因此也颇能理解,也不觉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让你难过了。” 冯芷榕看得从前心高气傲的杨茹艾如今也会愿意道歉了,心里可着实开心、这小姑娘的三观总算慢慢地给矫正了,另外看着葛悦宁的模样也蓦地心念一动,决定今日过后得变点小把戏。 唐然燕姑且宽慰道:“你也别太难过!我的嫡长姊当年说亲事时也是不容易!虽然我们唐家从前便是世代的官宦之家,但也就到了我父亲十多年前迁到京城以后才渐渐地在京城站稳脚跟的,我可还记得当我嫡长姊要说门京城内的婚事时可是一波三折、谁也没瞧得起,但后来还是寻着了老实人做夫婿,现在过得可好、也是位官夫人。” 赵明韵想了想,道:“你长姊的故事可是京城间的姑娘家传出了名的,你长姊夫为了自己的妻子决心不纳妾、也遣了从前唯一的通房丫鬟,一家子丁口虽少、却也和睦。” “是了!”唐然燕听了也笑道:“如今唐家的家业也不小了,我自然也没期望将来的夫婿不纳妾或者不收通房丫鬟,但我长姊待我可好,自然看着她过得好、我也就开心了。” 第219章 闺阁之事03 唐然燕这话才刚说完不久,外头又进来了冯府的丫鬟们。她们先给里头的小姐们福了福身子行礼后,又是换过了一轮茶水、接着又端了点心进来,这才告退。 赵明韵看着端进来的一盘盘点心,每一盘上都有几种不同颜色、形状的糕点,这盘子是墨色的石头打磨的、上头还摆布了鲜花与绿叶,看起来很是好看,便道:“芷榕,这摆盘可精巧、是你摆布的吗?”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是呀!今早儿特地摆弄过,又让人放进炉子里头烘烤着,现下外皮可酥脆。” 这些糕点是各种不同式样的后世点心、不存在于这个时间轴的。冯芷榕前世无聊时便由电视上学了些简单的糕点,而那些糕点放在这个年头还能实践起来的也还不少,当中,她做得最好的是蛋黄酥。 冯芷榕可爱惨了冯府厨房外头的那座窑──前世在工作空档时也曾与国外的厨师学过用窑烘烤的料理,而冯府的这座窑可让她动了不少念头,因此这阵子她可光明正大地勤着往厨房跑、让厨房里的佣人们帮着她做许多不同点心,甚至还烤了几次披萨! 其实冯芷榕前世幼小的时候是住在乡间的,前世的祖父母弃着瓦斯不用、总爱去附近山边儿捡柴火来开灶,那时她的年纪也还挺小、却是央着祖父母几回说要帮着生火,因此在这方面她虽然不怎么熟悉、却也不算生手,从前更没想到这样的技能在此世能派上用场。 葛悦宁对于这些没看过的点心大感好奇,当下也就拿起了外皮看起来金黄酥脆的圆球形糕点轻轻地咬上一口,看见了几层薄皮后想了想、又是多咬了一口,这才发现红豆馅儿的存在。冯芷榕偷偷地观察葛悦宁这“茶点大师”的表情,心里头有些紧张──虽然冯家里头的人都捧场、也不代表会合其他人的口味。 葛悦宁就像是在思考一般,喝了口茶、又咬了一口,这才发现里头的蛋黄馅儿。只见得葛悦宁一脸惊喜,待到口中的点心都入腹了以后,才问道:“芷榕,我没吃过这样的点心!这是哪里学的?” 其他三人看得葛悦宁如此惊喜,也纷纷地捡起同样的点心咬下,个个露出不同的表情。 冯芷榕松了口气,自己的手艺总算通过了考验,便道:“这是我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因为里头包着鸭蛋黄、姑且就叫这蛋黄酥吧!”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姑且不姑且的问题,冯芷榕所做的糕点就是真真正正的蛋黄酥。 唐然燕喝了口茶,又道:“这里头的蛋黄是怎么腌渍的?怎么这味道能如此均匀、又怎么完好地在里头结成一块儿?” 冯芷榕笑道:“近来不是天气冷吗?我用干净的雪把一篓子鸭蛋给冻好了,接着把蛋壳打破、只取冷冻好的蛋黄,再放凝固的蛋黄到一盘盐巴里头滚好腌渍两个时辰左右,紧接着再洗过一回、便能包入馅料内了,这也算是取巧,否则若照常法、可得腌渍逾一个月。” 葛悦宁赞道:“芷榕可说过从前没在家里头做过点心的,但看这模样倒不像是生手。” “自然不是生手了。”冯芷榕一脸骄傲:“这些日子以来我可是天天让我伯母与叔母拴在厨房里头训练呢!” 赵明韵是个爱吃点心的,见冯芷榕如此自也是多生几分爱惜:“也难为你这般活泼性子、还能成日在厨房里头待得久。” 杨茹艾问道:“芷榕,从前你曾说你叔母做的雪花酥可是出了名的好吃,你可学了?” “边上那个撒了白糖粉的便是。” 杨茹艾往自个儿手边的盘子一瞧,将雪花酥给拿起来端详,而唐然燕看着杨茹艾的盘子,倒是瞧出了些端倪来:“芷榕,且不说你这墨灰色的圆形石板别具一番风味,我瞧这点心若是端端正正地拿起来,留在下头的糖粉可也另有花样!” “这且给然燕姊姊猜着了!”冯芷榕笑道:“这盘子首先我得摆布那几片叶子,紧接着才能放糕点。而这些糕点上头的糖粉、芝麻与花瓣我可都是后来洒上的,最后才插上花。若是拿起糕点时不沾糊了盘子,这一块块糕点的印子可又是另一幅画。”冯芷榕不知道这年头几何图形这几个字怎么代换才好,但她自认为自己的解释还算好懂。 赵明韵说道:“说句不讳的,许是连宫中的御厨也没能及得上芷榕你的巧思。” 葛悦宁看着自己盘子里头的模样,心里头竟也是升起了一股心思道:“我知道这样说不合礼仪,但我还真想多与芷榕学学这些糕点。” 冯芷榕道:“咱们都是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学的也都是正经事、怎么会不合礼仪呢?” 向来最守着分际的赵明韵说道:“虽然勤着些走动会令外头人说话,但若有个正经的由头、又都是没出阁的姑娘家,倒也是还好。” 唐然燕跟着说道:“放眼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冯柱国家中有个宝贝小孙女,这小孙女交上好朋友、外头的人就算想说嘴也是没机会的!……就我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啊!谁想多碎嘴、看我不收拾她!” 杨茹艾听了忍不住说道:“然燕,你当你是府尹呢!” 杨茹艾这话一出,赵明韵忍不住笑了出来,而众人也跟着笑作一团。 眼看着气氛正好,就连赵明韵也笑得开怀,众人又是笑闹了好一会儿,直到快中午时这才由着冯芷榕领着众人到冯府门口、目送着众人回去。 众人临去前,除了寄住在赵府的杨茹艾不那么方便以外,赵明韵、唐然燕与葛悦宁都约好了晚些日子要递帖子给冯芷榕,说是要邀请她到府上坐坐。冯芷榕当然乐意得很,当然除却晚些日子前往赵府是有目的的以外,她还真心喜欢上了这些个小姑娘家──以她身子里头成熟的灵魂而言、她们便像是自己的妹妹一般,看着她们笑闹、逗着她们玩耍也是开心;而以此世这才十岁半的年纪而言,她们又像自己的姊姊,总会细心与耐心地注意到打小便被关在冯府的自己对这个世界是个常识白痴、并好好地教会自己许多概念与知识。 冯芷榕深吸了口气,觉得今日充实的社交就要结束时,却发现葛悦宁似乎没有要上马车的意思──而葛家的车夫似乎也会意自家小姐的行为而并未将车给殿后赶出来。 冯芷榕满脸疑惑地望向后头,这才看着前头三辆马车走远、转头问葛悦宁道:“悦宁姊姊可是有话要说?” 葛悦宁点了点头、露出了有些害羞的表情。 第220章 放长线钓大鱼01 冯芷榕听了葛悦宁的话,二话不说便拉着她的手回里头,一面还道:“我们就回中堂去说吧!那儿暖。” 葛悦宁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不过就是多说几句话而已,不碍事。” 冯芷榕看葛悦宁如此、也不再坚持,只问道:“悦宁姊姊可是有什么事?” “芷榕……”葛悦宁这话说得扭捏、也有些挣扎,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我可以跟你学做点心吗?” “嗳?”冯芷榕听了傻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道:“悦宁姊姊认真的?” 葛悦宁以为她要拒绝,脸上便是显现着急的神色:“不行吗?我知道芷榕你家里头管得严,我……” “没有不行。”冯芷榕见葛悦宁如此、赶忙宽慰:“只是悦宁姊姊做点心的功夫比我厉害许多,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 “才不!那是芷榕你过谦了!”葛悦宁见事情有了转机,眼睛也放起光来:“且别提那蛋黄酥吧!就说方才那……你琢磨出来的蛋糕卷,那般绵密松软的口感可真特别!我姥爷与姥姥年纪大、牙齿都快掉光了,但这样的糕点可也是能入他们口的!” 冯芷榕这晌才知道如此毫不掩饰的葛悦宁才是她真正的面貌──葛悦宁不单单只是一个擅长烹茶、制点的姑娘,更是个糕点痴! 她想了想,便也说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这些糕点的材料就是得碰巧在这样冷的天气才有机会做出来,尤其那鲜奶油可令我伤透脑筋、就怕手脚慢了些材料便不干净、届时吃坏肚子可不好!”冯芷榕说得容易,但光是那鲜奶油可就费尽了她不少功夫──这年头毕竟没有什么离心机或者搅拌机之类的便利机器、就算有也还是没有电力能驱动,也因此她也只能认命地、死命地摇晃着牛奶再取出乳脂,直到后来满脸疑惑的厨房佣人们在她头一次示范成功后才敢接着帮手。 葛悦宁自是不知道冯芷榕在实验过程中的艰难,只是越听越是有滋味:“眼下离晌午还有段时间,芷榕能写个食谱给我回家试试?” 冯芷榕答应道:“自是没问题!不过我在厨房还留有一些材料,趁着这时候示范一回给悦宁姊姊看可好?” 葛悦宁没想到冯芷榕竟是如此大方、不藏私,便也感激地点了点头,道:“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但脑子里记着的食谱可多着,若往后有机会也可以与你一起研究。” 冯芷榕其实对做点心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就是前世在家无聊时偶尔会按照电视或者网络上的教学试试、纯属玩味性质,但如今看葛悦宁这般上心、便也不忍推拒:“往后的机会还多得是呢!走吧!我带你到厨房去!” 葛悦宁感激地点了点头,这会竟是主动地牵起冯芷榕的手,像是个大姊姊一般地与她一道走去厨房。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长辈或者管家的吩咐,但原本从冯府门口前往中堂的道路是给人特意净空的,所以冯芷榕稍早带着赵明韵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中堂时才会发现半个人影儿也没有。但现在她领着葛悦宁可是不照规矩走的,因此路上也多见到冯府的佣人们来回忙碌。 葛悦宁看着冯府的佣人们来来去去,这才想到:“芷榕,我们现在去厨房是不是不好?” 冯芷榕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啊!也是,眼下他们都开始忙着煮起中餐来了!……我看悦宁姊姊还是多走几步、随我回女眷院子里头吧!那儿有笔墨、也有小厨房,瞧这个时间若要完整地做一盘点心出来已经来不及了,但是摆弄摆弄材料还是足够的。” 葛悦宁点了点头,道:“就怕叨扰了你。” “不怕不怕。”冯芷榕笑道:“反正我平日爱做什么也没人搭理,就怕姊姊回府晚了、对姊姊的家人不好交代。” 葛悦宁笑道:“我家里头可没管这么严格,我娘今日也与我说了,要我好好地玩、别顾忌时间。” 冯芷榕听了也放心些许,道:“那便好,但也不能多耽误了你的时间,就算我想留你一道吃饭、恐怕也不合礼仪。”说来,虽然冯芷榕在家里头做什么当真没什么人管,但要牵涉到当朝基础的礼仪规范与待人处事之道时,冯家的长辈们可是一个比一个还要严苛。 葛悦宁点了点头,又继续让冯芷榕带着自己往冯家女眷的院落走去。 快接近用餐时间前的女眷院落总是几乎没有人,除了身子不好的曹衷佩几乎都待在院子里以外,其余冯家女眷都会领着丫鬟们四处帮忙打点──虽说这阵子曹衷佩的身子好上许多,但家里头的人也都不让她靠近油烟满布的场所,省得又把好不容易养好些的身子给熏坏了。 走进女眷所居住的院子区域后,冯芷榕吩咐了身后的鱼竹与方纯替自己拿笔墨,另一面也带着葛悦宁前往小厨房讲解。 女眷院落的小厨房只有一口小灶,还有一张用途近似于后世中岛柜的灶台给女眷们在这儿搭配煮茶的材料与揉面做点心。当冯芷榕领着葛悦宁走进去时,发现曹衷佩面带着苦恼的表情揉着面团,而旁边还放着一迭子点心、是自己多做几分留给家里人吃的。 “叔母。” 冯芷榕轻轻唤了声,她知道曹衷佩生来不只身子弱、就连个性也十分温和,每回她遇上曹衷佩时总不敢大声说话、就怕吓着了她。 “芷榕,你来啦!”曹衷佩被唤得回神,对着冯芷榕漾起了笑脸:“芷榕你来得正好……这位小姐是?” 葛悦宁听了忙福了福身子道:“晚辈葛悦宁,家父从六品光禄寺寺丞,是芷榕在安秀宫里的朋友。” 曹衷佩脸上带着礼貌性的笑意道:“是个温顺知礼的姑娘。芷榕怎么会将客人带来这儿?” 第220章 放长线钓大鱼02 冯芷榕知道曹衷佩平时不管家务事、性子也温和,但骨子里也是对仪态十分严苛的,因此也毫不含糊地将原因简单地说明了一番,这才又问道:“我方才瞧着叔母似是有烦恼,怎么没让紫远帮您呢?”紫远是曹衷佩从前收留的孤女、如今是她的贴身大丫鬟。 曹衷佩道:“今日厨房那儿送来了你做的点心,我尝着觉得新奇、便想亲自试着做做看,所以才将她给打发去厨房忙了。” 冯芷榕道:“叔母与我说一声、一道做便好了,也不用在这儿伤脑筋。” “这怎么成了?芷榕你每日都这么忙,也不好将你都困在厨房这儿。” “叔母见外了。”冯芷榕嘴上怎么说着,却也从曹衷佩的表情当中看出了其实她有股较劲的味道,倒不是对晚辈较真、而是曹衷佩骨子里与葛悦宁一般,对于点心的狂热可非常人所能及,因此擅长制点的曹衷佩才想着要靠自己的能力做出相似的东西来。 葛悦宁似乎也隐隐地嗅出了些端倪,也道:“平时总听芷榕你说制点的心得上都多亏几位长辈的指点,晚辈厚颜,不知道是否也能得到芷榕的叔母指点。” 曹衷佩被这么夸赞,笑意更浓:“葛家小姐是个嘴甜的孩子,唤我曹姨母便好。” 葛悦宁乖巧地:“曹姨母。” 曹衷佩一双柳叶眼笑弯成月:“葛家小姐若是对制点有兴趣,可得让芷榕多请你来这儿玩,千万别客气。” 冯芷榕亦道:“悦宁姊姊家里头若是允许,我往后可就得多往姊姊府上递帖子!若是叔母也有空闲,想必一道琢磨点心也是有趣。”冯芷榕在话里悄悄地把自己给抽开身来,却被曹衷佩发现了端倪:“芷榕什么时候也对这制点有兴趣了?” 葛悦宁掩嘴轻笑:“想必芷榕又贪嘴了,才想出这么个由头。” 冯芷榕一赧,道:“悦宁姊姊知道我没有姊妹的,我可一直想要有像是悦宁姊姊这般的姊妹、哪只是因为贪嘴呢!” 曹衷佩眼睛内的光芒闪了闪,道:“你的性子活泼,就算是有了葛家小姐这般的姊妹、可是沉得住气一道在厨房摆弄点心?” 冯芷榕傻呼呼地笑着没再说什么,而外头正巧鱼竹与方纯取了笔墨来。两人向曹衷佩福了身子后,鱼竹便向冯芷榕道:“小姐,笔墨已备好了。”鱼竹拿着乘着墨水的砚台、方纯则捧着纸与笔,两人利索地寻了张小桌子给摆设了齐全,这才将笔交给冯芷榕。 冯芷榕道:“悦宁姊姊可想知道哪些点心的食谱?还是……我全写好给你带回去?” “如此最好。”平时还算稳重知礼的葛悦宁一时口快,却又懊恼地遮住了嘴,道:“芷榕还是给我写一道食谱便好,我若回去练成了、再向你讨下一道。” 冯芷榕想了想,便决定先将蛋黄酥的食谱给写好。葛悦宁瞧着冯芷榕写得仔细,脸上又难掩雀跃的神情,而这样的神情也皆尽收入众人眼底。 曹衷佩看得葛悦宁如此,也道:“葛家小姐可是真心喜欢点心的。” 葛悦宁听了脸一红,道:“曹姨母可莫要嫌弃晚辈小家子气。” “怎么会呢?女孩子家有些兴趣都是好的,将来出嫁后总得成日待在家宅里头,若没有一两项点缀、可会把人给闷坏了。”曹衷佩的表现很是开明:“可惜我膝下并无女儿,芷榕这丫头性子又过于活泼、没法子老待在厨房,否则这曹家的一手好技艺还真想找人给传承下去。” 葛悦宁听了心动,却也碍着礼仪不敢再说、只得低下了头掩饰自己的心情,曹衷佩自是将葛悦宁的表现看在眼底、也没说些什么,至于冯芷榕在一旁写着字,虽然隐隐察觉出身旁的端倪、却也因为得专心写字而没能多加注意上。 一会儿,冯芷榕将食谱给写完了,这才把笔搁下,道:“悦宁姊姊久等了,你看看这怎么样?” 葛悦宁凑上前去看了看,这才点头说道:“你写得可仔细,这样便好。” 冯芷榕将上头的墨迹吹干,又小心翼翼地将纸张给折迭好交由葛悦宁藏着:“这蛋黄酥的作法较简单,若姊姊要试做蛋糕卷,里头的做法才真的得费上好一番功夫呢!” 葛悦宁笑道:“以后也不愁没有机会向你讨教。” 一旁的曹衷佩听得蛋糕卷的名字,便道:“芷榕,你这蛋糕卷当中、那白如霜雪的东西是什么?” “叔母,是鲜奶油。我用牛奶与黄油做的,这做法看起来虽然简单、却非常耗费力气,午后我再教叔母、让厨房的人帮手。”冯芷榕看曹衷佩好奇得紧,又简单地说了做法,让曹衷佩听了啧啧称奇:“我知道我们北方的牧人都会把一桶桶的牛奶上头生的那层皮儿给挑起来另做他用,却想料不到还有这般做法!” 冯芷榕知道就算在前世的时间轴上、制作奶油的历程也有数千年的历史,放眼此世大烨就算有鲜奶油的存在也不稀奇,但后来这些日子她在问着厨工们鲜奶油的事情时,便连资历颇深的厨房管事翁良也是一问三不知、这才让她兴起了要自个儿做的念头。 葛悦宁的阅历自不比曹衷佩,因此也是听了一脸向往:“我虽然知道芷榕你脑子好,但竟然也能自个儿琢磨出这些方法、可真厉害。” 冯芷榕笑道:“若非在宫里头那些日子都吃着悦宁姊姊做的点心,我才没那个脑子好使呢!”说着,也就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灵感”给归功于葛悦宁。 葛悦宁笑着看着冯芷榕一会儿,又道:“芷榕,虽然今日还想多待些时候,但眼瞧也要晌午了,我也不好腆着脸在这儿叨扰过久。” 冯芷榕听了便向曹衷佩道:“叔母,我且送送悦宁姊姊,晚些再一道去饭厅吃饭。” 曹衷佩点点头,道:“我晚些自个儿去饭厅,你便先去吧!” 葛悦宁这时也向曹衷佩行了个拜别的晚辈礼节,这才与冯芷榕又是大手拉小手地走出厨房。 曹衷佩目送着两人的背影离去,心里头也兀自起了些思量。 第220章 放长线钓大鱼03 至于冯芷榕一路送着葛悦宁走出去,两个人还当真向亲姊妹一般说个没完儿,便连路过的冯家佣人们也都面露讶色,甚至也跟着扬起了笑容。 冯芷榕刻意地忽视周遭的眼光、尽可能只专心地与葛悦宁说话,但待到送走了葛悦宁以后,以冯家总管冯升美为首的佣人们便围绕着冯芷榕夸赞道:“原以为我们家的小姐性子活泼、在宫里头交的朋友们恐怕也是性子厉害的,却想不到小姐的朋友个个看起来当真都是十足十的大家闺秀!” “是呀!尤其最后走的那位小姐看起来娴静,是个温柔的!小姐可要多多与人家学习!” “唉呀!你可说说小姐学人家做什么?我看咱们家小姐活泼可好!多活动活动身子、也较利索!” 众人围绕着冯芷榕吱吱喳喳地说个没完,而冯芷榕一脸苦恼道:“唉呀!你们放不放我去内厅啊!我就怕迟到了呢!” 冯升美听了这才说道:“好好好!你们都一旁忙活去!小姐肚子饿了、该上饭厅了!” 冯芷榕埋怨地望着冯升美道:“美叔,你这是坑我呢!我哪是因为肚子饿的关系?这迟去一会儿可要捱上好一顿念叨的!” 冯升美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大夫人与二夫人方才可是交代过了,小姐万万得以客为尊、吃饭的时候迟了些也不打紧的!” 冯芷榕噘了噘嘴表示抗议,又道:“方才我带悦宁姊姊往小厨房那儿去、写了张食谱给她,恰巧叔母也在那儿、两人聊得可开心,想来往后还会多有往来。” 冯升美身为冯府的资深管家,自是明白冯芷榕的意思,又道:“往后葛家小姐要来的时候,奴才会替小姐多腾些空间、再让翁良备好材料让您制点的。” 冯芷榕露出了有些俏皮的表情:“还是美叔了解我!” 冯升美听着夸赞便不住开心地笑道:“奴才身为冯府的管家、自是要事事尽心的。” “虽则如此,美叔办的事情个个儿仔细又体贴、我也没什么能够答谢的,下回试着做些能让幼儿好入口的点心捎给美叔的孙儿。” 冯升美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小姐、这可是太过了!奴才那孙儿哪有这个福气!” “美叔少跟我客气了!我可是你看着长大的呢!”冯芷榕可是真心喜欢这个管家。听说他是还值壮年时期被冯旭给救回来的、自此效忠冯家,这半年间冯芷榕没少听过从前的故事,便也暗猜冯升美其实与当年缪王府多少有些关系、看着他对于一切事务的操持都十分仔细的模样,也曾想过这或会是当年缪王府的人。 而若是缪王府的人…… 冯芷榕其实是不愿这么想的,但这冯升美或许也是当今皇帝的眼线吧! 只是就算是眼线、跟冯家人也是有几十年的感情了,那又如何呢? 冯芷榕只知道这辈子断然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因此她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要尽力地奉还回报、对于于自己不义的人也不会一味地逃避。 毕竟,这是她冯芷榕崭新的人生,她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仅此而已。 其后,冯芷榕又过了几日顺遂的日子。 她一面等着赵府的帖子、另一面葛悦宁竟然也因为受到曹衷佩喜爱的缘故,在短短十天内前来冯府三回、回回都是以冯芷榕的名义递的帖子。 葛家的马车远远驶着都能让冯府守门的佣人一眼认出来、而这般频繁的来往自也是让街坊邻居们升起了疑惑,也好在冯芷榕对于这方面的常识还是有,知道这个时代的时间概念不太相同,对于朋友之间的往来一个月只消一次便能称作频繁、再往上添加次数可就非比寻常,因此她也乐得耍些只有小孩子才能耍的心机,每每都在约定好的时间探出头来,以十足十的天真脸孔和笑容迎接着葛悦宁的到来──根据好事的白娅替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街坊邻居们看见冯芷榕的模样个个心里头欢喜又疼惜,知道冯府里头就她一个年龄小的女孩子、寂寞得紧,而葛家小姐温柔又心善,自也是愿意承受风言前来陪伴这个在宫中结识的小姑娘、将其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疼。 这俩闺密之间情同姊妹般的友情竟也让两人的评价上升了不少、甚至成为闺阁间的交好模范,倒也是冯芷榕意料外的收获。 两人的关系逐渐密切,而冯芷榕自然也没忘记自己除却这般怀藏私心的社交以外、还另外身负查探赵家的要务在,然则左等右等,这日在府里等到的帖子却也不是赵家的,而是由葛悦宁亲笔书写的邀请。 葛家的位置在京城内城的偏处。 原本葛悦宁的父亲葛征安在官场熬了十数年也才当上一个从七品的光禄寺良酝署的署丞、得在外地与京城之间频繁奔波,后来立了功,便被拔擢为光禄寺寺丞、顶上了退休老长官的位置。 这七品官毕竟属下三品,在京城的内城里头是没有一席之地的,因此从前葛家是在京城外城立府的。后来葛征安就算立了功、也没那个家底可以搬进更加富饶的内城,便打算继续将就着住,但皇帝看他老实又安分,便让人在内城寻了个恰当的位置替他们葛家立府,这才有了现在的葛府。 葛府比起冯府而言自然小上许多,是近似于四合院的格局,除却正中间主院的三开间房子以外、左右还各带一层护龙,至于后头的罩房则是女眷的小院子。 葛家的丁口少、就葛征安上头的父母与直系底下的一家子共七口,葛征安并未纳妾、因此葛悦宁的两个弟妹都是嫡出,一家子也算是和睦。 当冯芷榕带着鱼竹与方纯二人乘着车来到葛府时,甫一下车便看见一名年轻的妇人与葛悦宁领着两个年纪比冯芷榕还要小上许多的男女幼童候着,更后头还有几位穿着便是葛家佣人的模样。 冯芷榕暗暗想道“有必要摆这么大的排场吗?”,另一面也满脸漾起笑容道:“悦宁姊姊。”说罢,又向众人福了福身子且作招呼。 第221章 葛家01 葛悦宁道:“别站在外头,我们进去再说话。”说着,后头便有葛家佣人们利落地替冯府的马车与后头准备的礼物等做了处置。 冯芷榕身后的鱼竹与方纯手上还带有盒子,但她们没将盒子交给葛家佣人、葛家佣人自也不敢去收,于是这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前往厅堂。 待到一行人都落座以后,葛悦宁才介绍道:“芷榕,容我向你介绍,这位是我母亲、至于这两位则是我与你说过的弟弟与妹妹,允建和悦娴。” 葛悦宁的母亲挂着亲切的笑容:“我便曾听悦宁在宫中交了好朋友,却想料不到是高攀了冯家小姐。”她的声音十分细致柔和,眼底也满带真诚,想来平日便是如此温顺柔和。 冯芷榕赧道:“晚辈与悦宁姊姊是平辈、算上年纪来悦宁姊姊也算是我的姊姊,怎么能说是高攀呢?夫人言重了。” 葛悦宁的母亲笑着:“莫要叫我夫人,可显得生份,我姓洪、若是冯家小姐不嫌弃、唤我一声洪姨母便好。” 冯芷榕自是乐得从善如流,便也乖巧地说道:“洪姨母也叫晚辈芷榕便好。” 葛悦宁瞧着自己的母亲已与冯芷榕打过了招呼,便又拉了拉身旁的弟妹示意他们要与客人打招呼,在两个小孩还没开口时,冯芷榕便想起葛悦宁在安秀宫时曾说过自己就像是她四岁的幼妹一般、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尝一口──因此也就忍不住多看了葛悦娴一眼,而葛悦娴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地主动与冯芷榕搭话道:“姊姊好!姊姊好漂亮啊!”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只想着四岁的小孩怎么这么会……说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同时,葛悦宁的幼弟葛允建也道:“姊姊好,谢谢姊姊可以与我那胆小的姊姊做朋友。” 葛悦宁听了一愣,这才苦笑着低声斥道:“允建、悦娴,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呢?” 葛悦宁的母亲葛洪氏也赶忙道:“童言无忌,葛家的规矩不比冯府,芷榕小姐莫要与这俩孩子计较。” “怎么会呢?”冯芷榕虽然字面上说得客气,但言词间却也十分真诚:“晚辈更小的时候话都还不太会说,悦宁姊姊的一双弟妹话说得可清楚,是个聪明的孩子、将来肯定大有可为。”冯芷榕这话说的也没太夸张,虽然她也还是十岁半的孩子,但大烨对于伦理、年龄与位阶等的基础要求还算严苛,尤其她又出身在品秩较高的官家、按照阶级地位甚至也不需对葛悦宁的母亲太客气,以这样由上对下的夸赞口吻说话倒不算错。 葛洪氏听着,笑容也更多了几分:“承蒙芷榕小姐吉言,我便不叨扰你们两位,且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去读书了。”一面说着,又向葛悦宁交代道:“好好招待芷榕小姐、莫要慢待了客人。” 冯芷榕见葛洪氏牵着两名幼童的手离开,又是福了福身子且作送礼,这才让葛悦宁带到了她的院子里头去。 葛家女眷的院子位于整座府邸的最后方。 虽然葛府比起冯府而言狭小许多,然则放眼望去无论是走道两旁的地上与墙面都又种又挂了许多植栽,在冬日雪地里竟也是还保持着盎然绿意,与外头所见的萧瑟截然不同、足见照料的用心,因此感觉起来十分舒适。 冯芷榕一面随着葛悦宁走着,一面问道:“悦宁姊姊,打我踏进葛府起便瞧见这儿的每一处都布置地挺雅致,便连方才的厅堂看起来也舒服,可是姨母的巧思?” 葛悦宁听得冯芷榕夸赞,心里也是高兴,便道:“不只呢!我们葛家人没别的本事、就是摆弄这些小玩意儿还挺上心的,打从我姥爷、姥姥那一辈年轻起便是如此,因此你在葛府所见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全家人亲自摆弄的,就连我那小妹虽才四岁、对这方面可还是有些眼色的。” 冯芷榕前世看过许多所谓的“富贵人家”品味仍跟不上自身财力的富足,因此许多摆设都十分俗气、难以入眼,葛家虽然摆在官场上虽还不怎地、但放眼大烨也仅属小康家庭,然则家中的所有摆设比起冯府所重视的规矩与讲究、更像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风雅气质,彷佛为名家之后。 冯芷榕暗暗升起了钦佩之意,一面也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姊姊的气质十分好,想来也是家里熏陶的。” 葛悦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打认识你起、你便不断地夸我,你不觉得如何、我却觉得害臊。” “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吗?”冯芷榕笑着、一面也跟着葛悦宁走进了她的房间。 冯芷榕这回受邀的名义并不是制点、也非讨论些什么,就只是闺阁间闲谈而已,但她知道若非葛悦宁有话要说、肯定也不会邀自己前来,因此当葛悦宁带她进到自己的房间时,她并没有感到讶异。 葛家的佣人们手脚可利索,当葛悦宁与冯芷榕才刚坐好、茶点便送上桌来。葛悦宁待到自家佣人都退下后,又向陪在一旁的安秀宫宫婢客气地说道:“我与芷榕说个贴心话、你们且在外头守着。”便是将人给赶了出去,而冯芷榕也朝身后的鱼竹与方纯递了眼色、让她们跟着退了出去。鱼竹与方纯相视一眼、便福了身子且将手上的盒子给摆到了一旁的桌上才跟着退了出去。 冯芷榕这会儿也不先说话,就看葛悦宁想说些什么。而葛悦宁在宫婢们都退出房间以后、也没搭理桌上的两只明白便是礼物的见方盒子,脸上便是浮现了一抹忧虑道:“芷榕,这些天你可都乖乖地待在家?”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是啊?怎么啦?” 葛悦宁忽地站了起来,冲着冯芷榕福身道:“芷榕,我可得向你赔罪。” 冯芷榕忙起身要扶葛悦宁,但葛悦宁却倔强地不肯动。冯芷榕一时脑中没有头绪,直到看清了葛悦宁委屈的神色以后这才恍然大悟,道:“悦宁姊姊可说是外头风言的事情?” 第222章 葛家02 葛悦宁点了点头,道:“是我不好,伤害了你的名誉。” 冯芷榕忽地想笑、却也不能在这时不长眼,只能道:“姊姊可把这巷弄间的杂谈听到了前头、没听到后头!” 葛悦宁一愣,道:“芷榕,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冯芷榕趁势将葛悦宁扶了起来,道:“我的丫鬟与我说了,人人都在夸你呢!” 葛悦宁一脸疑惑:“我频繁出入你家府邸、是害了你的名声,怎么会被夸言?” 冯芷榕自然不能说这是自己早算好了的事情,只道:“人人都知道我们冯家就我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都猜我定是寂寞得紧,所以姊姊虽然频繁来往冯家,但街坊邻居们可都夸你不畏风言来陪我玩呢!” 葛悦宁赧道:“但我却是得意忘形,知道芷榕你会做点心、曹姨母对制点的心得亦是让我向往,所以……也并不完全是为了芷榕你啊。” 冯芷榕无奈地笑道:“姊姊与我早是闺中密友、这点就别计较了!况且该道歉的或许是我也说不定呢。” “为什么?” “因为就算是名声有损、损伤的也是姊姊,但好险街坊邻居们都善良、没说过什么闲话。”冯芷榕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我身边的丫鬟是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她这些日子被吩咐上街买绣线,才转个小半天便把所有的事情打听回来给我了,她都这么说了、准没错的。” 葛悦宁听了只觉得心中的石头放下些许,又讷讷地道:“但是我爹曾与我说过,街坊邻居们的传言是会变的,一会儿说成了美谈、没几天或会变成我们俩都不懂事、妨害了你的名声。” 冯芷榕想起了数日前她们几个的聚会,便是打趣道:“不打紧,然燕姊姊会教训他们呢!” 葛悦宁听了也放松些许,又道:“虽然如此,往后我还是少去几趟吧!晚些日子也就要过年了,冯府的丁口多、少不了要忙碌的。” “要忙碌也不是我这孩子的事。”冯芷榕停了一会儿,又道:“悦宁姊姊,上次我叔母教给你的点心可做成了?” “还没呢!”提及曹衷佩,葛悦宁的精神又来了:“虽然曹姨母教给我的点心看起来没像你教与我的这么新奇,但这里头的门道可多,我日日在家里头练习着、也还没琢磨出与曹姨母手艺一般好的味道来,家里的人吃着我那还不上火侯的点心、可都把肚子给撑坏了。” “姊姊说得也忒夸张。”冯芷榕听了简直要笑坏:“要不这样好了,我今日回去后且问问我叔母,看看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让悦宁姊姊能够光明正大地来往我家、又无需顾忌那些闲言碎语,这样姊姊便能快些学好、如何?” 葛悦宁听了忙道:“不成、不成!要这样的话,我娘肯定会管的!” 冯芷榕一愣,问道:“洪姨母待姊姊很严格?”冯芷榕虽然方才才初见葛洪氏,但一眼便看出了葛洪氏并不是对这方面十分严苛的人。虽然她不知道葛悦宁的父亲如何,但葛悦宁如此温柔娴静、与葛洪氏的教养肯定脱不了关系。 葛悦宁道:“娘唯恐我坏了你的名声、坏了冯府的名声,可是特意与我交代过的。” 冯芷榕又想了想葛洪氏方才的模样,对待自己比起对待一般晚辈而言还要更加客气,想来身为一位从六品的官夫人在这偌大的京城内也是得活得卑微,甚至对一个普通正三品家的毛丫头都得如此小心。 冯芷榕重生于这个时代,自然得适应这样的生活,因此也只能说道:“好吧!就依你。但若是姊姊往后有了问题、或许也能捎信过来,我想只是捎个信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眼看着葛悦宁又要犹豫,冯芷榕又补了句道:“悦宁姊姊也知道我姨母的身子向来不太好,好不容易这个冬天身子利索点了、又碰上姊姊这样可心的晚辈,现在在家里偶尔还会对我叨念起你来,姊姊就当作帮帮我、顺便也能从我叔母那儿多学几道点心来孝敬家里的长辈。” 葛悦宁瞧着冯芷榕说到这个分上,自己心里又着实对曹衷佩的手艺感到向往,便也在百般挣扎下点头答应。这时,正当葛悦宁还要说些什么时,外头的一道声音传来道:“小姐,老爷回家了。” “咦?这么快?”葛悦宁讶道:“好,我这便过去。”一面说着,便站起身来。 冯芷榕也跟着站了起来,道:“平日悦宁姊姊的父亲可都很晚回家?” “是啊!毕竟宫里头膳食的采买与摆布每日都得不同、还得和上林苑那头日日盘点,事情一来一往又多又杂,爹时常每日都得忙到晚饭前才能急急忙忙从宫中赶回家、有时甚至在宫中上钥前才能出来。” “也是辛苦。” 葛悦宁带着冯芷榕走出房门,而两人身后的宫婢们也都跟了上来。葛悦宁抱歉地笑了笑,道:“我不晓得今日爹会这么早回来,这还没让你吃上点心呢!就得回到前头去。” 冯芷榕无奈道:“悦宁姊姊,我可不是这么贪嘴的人!” 葛悦宁笑了笑,道:“你可别跟我客气,我瞧你每回看见点心时、眼睛都放光!” 冯芷榕笑了笑,又因为快要接近葛家厅堂、便没再说什么。 葛悦宁的父亲葛征安这会正在大厅上坐着,而葛洪氏没带着两名年幼的孩子在身边,只是在一旁与丫鬟侍候着方脱下外氅的葛征安喝茶。 那葛征安生得一脸斯文模样、样貌也很是年轻,却是留于下巴的山羊胡让他的目视年龄长了些许。冯芷榕一看见葛征安与立于一旁的葛洪氏,自然也就明白了葛悦宁的样貌与体态分别遗传自何人。 葛征安一看自家女儿带着客人走进厅堂,还没来得及接受冯芷榕的礼、便率先向冯芷榕拱手道:“想必这位是冯詹事的千金吧!” 冯芷榕赶忙一侧身避过了这名长辈最为简单的问候,反过来行了个晚辈的礼,道:“伯父,今日芷榕前来叨扰、央着悦宁姊姊与我作伴,着实失礼。” 葛征安听得冯芷榕如此说道,先是一愣,这才露出笑容道:“你们女儿家间的交往只要真诚便不失礼。” 第223章 冯芷榕的想法01 葛家放眼于京城当中虽不属于富贵之家,但这藏在骨子里的气质可着实优秀。冯芷榕今日才头一回来到葛家,便是除了葛悦宁祖父母以外的人全给见过了,除却两个尚不知事的孩子她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应对以外、葛家父母给自己的印象都还挺好,至少相较于先前宫宴遇上的安陆侯夫妇和唐本阳而言可是有段不小的差距。 葛悦宁瞧着葛征安与冯芷榕已经彼此打了招呼,便道:“爹往年年节前都很忙的,怎么今日有空闲特别早回来?” “便因为年节前特别忙碌……”葛征安啜了口茶水,道:“今日可是爹春节前最后一次这般悠闲了。” 葛洪氏跟着说道:“老爷今年也无法吃团圆饭了。” “十几年都如此、也该习惯,否则宫里头的主子们有谁来侍候?” 葛洪氏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脸上仍能看出浅浅的失落。 葛悦宁道:“爹可是特地回来的?”葛悦宁此话一出,直让冯芷榕升起了些许疑惑,特地回来?难不成是来……看看女儿的朋友? 葛征安点了点头,又朝着冯芷榕说道:“小女平日胆子可小、从前也没少捱过人欺负,但这半年来却是开朗很多,下官……我听闻悦宁在宫里头交了朋友,这回的确是特地回来向冯家小姐答谢的。” 冯芷榕闻言险些没愣住,这葛征安看起来不是特别溺爱女儿的父亲、怎么这话说得好像有那么回事?她脑子转了会便也客气地说道:“伯父,晚辈平日没有年龄相仿的手足与朋友能说话,进了宫里头后心里头也十分忐忑,幸亏有悦宁姊姊和宫里头的几位姊姊照拂,所以应当是晚辈得道谢才对。” 葛征安笑呵呵地掠着自己的短须,那与葛洪氏一般过分谦恭的姿态令冯芷榕感到有些别扭:“那么也就承蒙冯小姐唤我一声伯父,我这女儿虽然向来胆子小、从前做事也还算知分寸,但听闻内人说这些日子却没少往冯府叨扰,想来也给冯府带来不少麻烦、我这可得向冯柱国与冯詹事请罪了!” 冯芷榕听得葛征安这么说,便是做出一副孩子般天真的笑容道:“伯父与我父亲的性子可真像。” 葛征安一愣,不由得脱口而出:“为什么?” 冯芷榕可是下定主意要阻止这一来一往的客套对话了:“家父对待任何人总是谦恭自持的模样与伯父可相似。”冯芷榕说话的模样就像是小孩子一般,彷佛前头的客套话都是从家里头学来的样本,再往深里谈便没能继续装模作样。 “冯家小姐过于赞誉了。”葛征安的笑中带有几分欣喜、颜色也放缓了几分:“冯詹事可是为人臣的标榜!能得到冯家小姐真挚美言,我也值了!” 葛洪氏看了也笑道:“老爷,瞧您得意的,不象话!” 葛悦宁更是觉得害臊:“父亲这话说得忒夸张,难得早早回来、一句正事也不提,净说些这个。” 冯芷榕对于葛悦宁说道葛征安有正事一事一直十分好奇,毕竟葛悦宁本人似乎也不知道葛征安提早回来的事情,但一见到葛征安却又知道他有正事要办,这种种疑惑堆栈起来便也让她决定以退为进:“既然伯父有正事要忙,悦宁姊姊可否带我一同告退,或者我改日再来叨扰。” 葛征安一听不由得神色微赧,道:“冯小姐,实不相瞒……我这正事虽说是正事、却也与冯小姐脱不了干系。” “咦?”冯芷榕脸上出现了几分讶异、但心里头却早是隐隐有猜想。 葛征安道:“那日悦宁前往冯府后回来学做了几项糕点,其中有项称为蛋糕卷的着实特别,我便要悦宁多做几个给光禄寺里头的几位前辈试食,前辈们用过以后自是赞不绝口,还要我想办法多做一些、作为今年春节呈给宫中主子们的点心……我却也不晓得悦宁这样做的对不对、便想与冯小姐请教一番。” 葛洪氏听了忍不住“唉呀”一声道:“原来老爷你这些日子回来后成日在厨房里头摆弄就是这个原因?” 葛征安也没怪自己的妻子插言,便是用殷殷切盼的眼神看着冯芷榕。冯芷榕被瞧得受不了,只得说道:“既然是宫里头要用的,那么事不宜迟……不知道能否借葛家厨房一用?” “这是自然!”葛征安刷地站起,一脸喜色道:“冯小姐且在一旁看着、由我来做吧!” 冯芷榕无奈地点了点头,便在葛征安孩子气一般雀跃的神情下给带进了厨房。 葛家的厨房可大、储藏的材料也多,冯芷榕猜想这自是与葛征安的工作和葛悦宁的兴趣有关──从前在安秀宫曾听说葛悦宁母亲外家的人们个个擅长制点,后来与葛悦宁更亲近以后才晓得原来洪家可是大烨存州里头知名的制点世家,在京城里头甚至有几家生意兴隆的铺子,里头有好些项糕点炙手可热,冯芷榕从前甚至还吃过当中的几种! 至于葛家的出身也是差不多如此。 葛征安的父亲年轻时是厨工、在大户人家里头帮伙,那大户人家是个善人、让葛征安与几个手足同他们家的儿子们一道读书作为陪伴,后来几个儿子都争气,有继承父亲手艺开了酒楼的、有从医的,而葛征安则是唯一走了考科举这条路、当了官的,但后来还是给拔擢进了专门管顾膳食的光禄寺,而从前掌管的良酝署可就是负责供酒、酿酒的。 由于家中技艺的传承、葛征安自然也会一手好料理,举凡一般的菜肴与点心以外,甚至酿酒的技艺上也都颇有心得,而葛悦宁在两边家庭的耳濡目染下自然也是学出了兴趣。 冯芷榕来到了葛家的厨房后,便被奉为“老师”──她左思右想,想着首先得从面粉的筋度开始讲起。 第224章 冯芷榕的想法02 由于中式面点以后世的话来说多使用中筋面粉,但像是蛋糕卷一般的西点则是使用低筋面粉。冯芷榕只了解原理、并不了解这个时代的小麦种类,因此后来还是下过好一番功夫以不同品种乃至外邦进贡的小麦所磨出的麦粉配置,也还好出身北方的曹衷佩对这方面的知识丰富,最后两人还研究了不少大烨乃至外邦所有不同品种的麦作研制而成的面粉才做出了她理想中的原料。 冯芷榕知道葛征安做的点心是要上呈宫中的,一切的比例与原料制作方法自是不藏私。而葛征安也学得快、还能举一反三,因此这日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多数花费在最后控制火侯上,就是为了避免将松软的面皮给烤皱、烤焦了。 等到冯芷榕回过神来时,便连葛太老爷、葛老夫人全都出来帮手,一面还带着豺狼虎豹似的表情直想往她脑子里掏出更多食谱。 冯芷榕姑且将蛋糕卷各种千变万化的内馅表现可能性给描述了一回,这才在葛悦宁万般愧疚却同时充满期待的神情下逃之夭夭地离开葛家,就连早前放在葛悦宁房间里头的盒子装了什么礼物也都没来得及详细告知。 当冯家的马车在正午的京城道路上缓缓地驶回冯府时,冯芷榕整个人毫不避讳地瘫软在一边、两眼空洞地望着马车的车厢顶。 鱼竹看了想笑、却又不敢笑,毕竟她与方纯在葛家厨房也是拚命帮着累人的活儿的──包含怎么制作奶油、起了数口灶控制不同温度变化等等,也是着实累人。 待到马车停好以后,冯芷榕这才在鱼竹与方纯的帮助下走下了马车,却想料不到这才一下车、便看见冯叙集正在门口等着自己。 “堂哥,你怎么在这里?” 冯叙集看着冯芷榕一脸疲惫,便问道:“小容可是玩累了?” “不、不是玩累的。”应该说,是被玩累的。冯芷榕在自己的平辈们面前向来都能十分放心地展现自己各种姿态,便也以一脸哀怨的表情道:“堂哥知道我那位好朋友悦宁姊姊吧?” 冯叙集点头道:“我知道今日你是去葛家的。”这些日子葛悦宁来往的频繁,因此就算成日几乎都待在男眷院子里头读书的冯叙集也还是有与葛悦宁照过几次面,知道那是个娴静温顺的姑娘家。 冯芷榕哀怨地将今日在葛府里头所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回,道:“我原本以为叔母对于点心的喜爱可是这世间最厉害的了,想不到这葛家的人个个都能与叔母相较,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冯叙集看了笑道:“那也是小容你有本事,能做出许多让人夸赞的点心!”这些日子冯芷榕做了许多点心,自也是没少往男眷的院子那头送去,因此冯叙集可也吃了不少。 “不是我有本事、是书中自有乾坤。”冯芷榕这阵子老早为自己偷师后世学问找了很好的理由:“娘的房间藏了不少中馈录,当中有不少菜谱都是可以变化的,我便这么挑挑拣拣、随便摆弄摆弄,意外地便成了。” 冯叙集听了不住露出了微笑:“我知道小容聪明,但也知道这是你的秘密、并不是学自宫中的,对吧!” 冯芷榕眨了眨眼,道:“怎么没能瞒过堂兄?” “你打小有什么事情瞒得过我?” “仔细想想好像没有?”冯芷榕这堂兄可是万般敏锐、或许还远远比冯旭厉害,冯芷榕几次都以为他会读心术、却也知道那是因为冯叙集打小看着自己的母亲体弱多病因而训练而来的敏锐心思。 “且不说这个了。”冯叙集收起了笑容,道:“我在门口是在等你,娘她想找你说说话。” “咦?现在?” 冯叙集点了点头,道:“眼下也快晌午了,娘让人把你那份餐也送到了院子里头,要你陪她一块儿吃饭。”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那堂哥你呢?” “我还是得与大家一道。”冯叙集一路与冯芷榕走到了内厅前头,这才说道:“眼下两位伯母都还在忙,她们也都说了你回来不需要打招呼、去陪陪娘便好。” 冯芷榕知道自己的母亲与伯母都十分照顾曹衷佩这位妯娌、姊妹,因此也就从善如流地道:“好吧!那我便过去了。” 冯芷榕别过冯叙集以后便一路走到了女眷的院落,还没踏入曹衷佩的院子门口,便看得曹衷佩的贴身丫鬟紫远招呼着自己道:“小姐回来啦!三夫人正等着你!”说着,便将冯芷榕带进了曹衷佩的房间内。 曹衷佩一见冯芷榕进来,便带起了满面笑容,道:“看着你似乎玩累了?” 冯芷榕没想把方才在葛府发生的事情再说过一回,便也点头说道:“是有些。” 曹衷佩微微颔首,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严肃的神色更上几分:“今日陪陪我吃饭,但在吃饭前我还想问问你一些事情。” 冯芷榕看着曹衷佩的神色有几分严肃,便也正坐道:“叔母请问。” 曹衷佩道:“今日你到葛府可是有见到他们家的人?” 冯芷榕点了点头。而曹衷佩看得如此,又道:“且不说你伯母与母亲,我可是很相信你的眼光,他们一家子可是好的?” 冯芷榕想了会儿,这才将进到葛府以后所见所闻全都与曹衷佩说了,后来自是犹豫了会儿,才将葛家人狂热的爱好与样貌给说了出来。 她这厢描摹地绘声绘影、那厢原本早已凝起神色的曹衷佩脸上的表情又舒了开来,道:“我便不瞒你、但你可把话给藏好了。你也晓得在我们整个冯家里头、就你叔父他的官位最低,工部的工作吃力不讨好、还得时常往外头跑,前几个月我给他捎的信这几日也终于传了回来、决定替你堂兄订下亲事。” 曹衷佩看着冯芷榕愣呼愣呼的表情,语气又放缓了些许:“你堂兄今年也二十了、是该订亲,但冯家到了我们这支可是高不成、低不就,这亲事也就难寻,加上我的身子一直不好、也没能仔细地留意哪家姑娘良善。这几日便想着葛家姑娘的父亲虽然只是个从六品的官、但我们的家底也没比他们家殷实,若是他们一家门风良好、这也不算低就,便想问着你觉得如何。” 第225章 我派个人给你吧!01 冯芷榕早是想过自己在冯家的平辈们当中、也就冯叙集的婚事令人最为担心──冯叙集已年满二十,依照大烨律法可该是要订亲的最迟年龄,若是再迟些恐怕也要为人诟病。 冯芷榕这叔母虽然因为接连数次小产而亏空了身子、受到冯家上下体贴照拂,但切乎其身的事情当中、事事还是都得仔细过问,是位事必躬亲的人物,因此才有了这出得问上侄女的事情。 冯芷榕自然开心,这可是她在心中打了许久的算盘──虽然自己也的确是多事了!但看着葛悦宁的确是位好姑娘,她自是乐意赶在叔母替二堂兄寻上亲事前“暗示”一回,却想料不到曹衷佩在自己还在铺陈的时候便早先一步开口。 很好、很好。 冯芷榕看着曹衷佩正在思考的模样、也没开口问话,便等得她思考结束后,这才唤着紫远道:“紫远,去与大夫人说,待到饭后我要与她议事。” 然而,原本乖巧的紫远听到这话却没有立刻动静,一张俏脸上的颜色却是变了变。 曹衷佩向来不是个含糊的人,只是因为身子的问题她长年没能有多余的体力管事,但对待这收留来的孤女紫远可还是严格教养的。因此当紫远一瞬间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曹衷佩便不让她离开,一声“等等”便将紫远给硬生生地留在房间内。 紫远晓得自家主子的脾性,但心又直、也没能在表情上缓和,只是道:“三夫人可还有事要交代?” 曹衷佩的脸有些沉:“紫远,你也算是我带大的,心里头藏着什么样的心思我都明白。” 紫远听了这话、神色又难看了些许。冯芷榕揣摩着紫远的模样,心里也有了底。 紫远也是个要强的,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这孩子被惯坏了。她虽然身为奴仆、但毕竟是自幼便被曹衷佩收留的死契丫鬟,心善的曹衷佩多少也将她当干女儿看待,也因此紫远自不如其余冯府佣人们而言有着严格的尊卑之分。 曹衷佩盯着紫远的眼睛,道:“我曾说过,若你年满十五以后想要回归良户、我便让人与官府办理,那时你说了想在冯府当丫鬟、我才继续收留你……但若你没了这样的心思也好、今个儿年底前我便能让你脱离奴籍。” 紫远一听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三夫人!三夫人对紫远的收留之恩、紫远是万万不会忘的!还请三夫人别把紫远给赶走!”说着、还一面连磕好几个头、直到最后完全趴伏在地、身形颤抖着。 曹衷佩蹙了下眉:“你可知道你动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紫远的身子颤了一下,眼神中开始流露恐惧:“奴婢不敢!” 曹衷佩平时说话十分温和,但这时也不见客气。只听她轻轻地哼了一声,道:“眼下少爷正准备明年春闱,可没能够应付你那般小儿女心思,三老爷也说过、冯家的儿郎亦不收通房丫鬟……今日也就趁着你按捺不住心思与你说个分明,若不早些散了这个念头、我这儿恐怕也不能再留你。” 紫远听到这里,声音已然带着哭腔:“三夫人,奴婢知错了!还请三夫人大人大量、原谅奴婢!” “你是我带大的,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曹衷佩淡淡地说道:“只是人无论如何都得守着自己的本分……若是你都明白了就让人去通知大夫人一声,你今日歇着便好。” 紫远一咬牙,道了声:“是。”也没多顾忌礼仪,便是掩面匆匆离去。 冯芷榕可是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画面,心中可是叫绝!──虽然她也觉得紫远有些可怜、只是因为身分的关系便不能放开胆子追求自己心仪的对象,但这曹衷佩的变化更是引她注目:想不到平时温和非常、柔弱到似乎只要吹起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的叔母说起话来还是有十足十的慑人气势,令她万分佩服。 曹衷佩见紫远离去,便又缓下了神色道:“芷榕,可有吓着你?” “没有。”冯芷榕可好奇:“紫远可是做过什么事情?否则若是初犯……叔母可不会这么严厉的?” 曹衷佩叹了口气,道:“也是我太宠她!你可知道她这孩子要强便罢,有时还是个不知轻重的。我也不怪她身为一个丫鬟没想那么多,但她上回可是在叙集在考生员前动了歪心思、还被我捉个正着。”言下之意,便是紫远曾经诱惑过冯叙集。 冯芷榕瞪大了眼睛,道:“紫远喜欢堂兄的这事我是晓得,但……这胆子也忒大。”冯芷榕听着,不免也将方才对紫远的同情心给收了一半回去。 在她的观念里,喜欢一个人的确不分尊卑,却是得守好分寸,更忌讳给自己的心上人添麻烦──而紫远在冯叙集科举前做出有失分寸的事、那也没法子令人同情。 曹衷佩道:“我当时念她初犯,便将事情给压了下来、没给人知道,但如今她在一旁听得我们谈起叙集的婚事、恐怕也是忍受不住了。” 冯芷榕道:“紫远今年也有十九了、是个大姑娘,心中多少有些心思也是难怪的。”她看着曹衷佩的神情,晓得这定是曹衷佩给予紫远的又一次测试,而紫远很显然地不合格。 曹衷佩又叹了口气道:“我却忘了你才十岁半呢!却与你说这些……总之,府里头未出嫁的大丫鬟也还是有一些的,像是云璧、像是百则,但有着思春之情便罢,还付诸行动的可就万万不该了!” 冯芷榕点头表示理解:“也难为叔母是真心疼爱紫远的。” 曹衷佩摇了摇头,没再把话题接续下去,而是问道:“芷榕,若是晚些你母亲问起了方才我们谈的话、要责怪你,你便尽管把我搬出来说便是。若非我身子一直不好、我也不想让你这孩子碰这些事。”曹衷佩身为周有韶的妯娌,自是知道她在特定区域的坚持。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啊!”冯芷榕笑着道:“我也只是回答叔母几个问题,不算是越分。” 第226章 我派个人给你吧!02 曹衷佩知道冯芷榕已经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又问了些日常的事物、讨论了会点心的做法,这才瞧见冯府的丫鬟们将餐点给送进院子来,两人便这么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餐。 午后,当冯芷榕在冯旭的书房内看书时,百则给她捎来了两封信,一封是从靖王那儿来的、另一封则是来自赵府的帖子。 冯芷榕百般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选择先打开赵府的帖子看。 赵光本的妻子赵卓氏设了太匡十年结束前的最后一场宴会、便订于丑月十四日,并同赵家长媳、赵家大公子二人分别举办女眷与男眷的筵席,又以赵明韵的名义邀请了冯芷榕前往。此外,冯府并无其他人受邀。 冯芷榕蹙着眉在心中兀自地将数日前清河王与自己说的话给转过了一轮,几番计较以后才将手中牢牢抓着的赵府帖子给放在桌上,接着、便是不带期待地拆开靖王那儿捎来的信,想看看这回又得翻译些什么讯息。 这回的信件内容可短,只是问了几句关乎鲜托语的字句以外、便只简单地写了句“一切顺利”,而换到下一张信纸时,上头便写着“今晚相候”四字,可令她蓦地红了脸。 冯芷榕看了赶忙将那张不正经的信纸给贴身收好,另一面也开始取用笔墨将信件内容所问的问题详细地写下了讲解,同时脑子转了转、又举了好几个类似的例子,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三大张纸,活像是教科书手稿一般仔细。 写完后,冯芷榕检查着满意,便又仔细地将墨迹给吹干,正想将信给收藏起来时,便看得冯旭走了进来。 “啊!祖父!”冯芷榕看了看桌上的纸张,想着这毕竟不是军机、收起书信的动作便也慢了些,却看得冯旭皱了下眉,说道:“你这般也太不谨慎。” “没法子,字写多了、收得慢,况且祖父这儿远比我的院子安全。”冯芷榕却是没认错的打算,毕竟这冯府里头能主动进到冯旭书房的除了冯旭本人以外、也就冯芷榕一人,平日若要打扫等也都还是给冯家的总管家冯升美亲自打理的、并不妨事。 冯旭皱了皱眉,也没多说些什么,又走到了一旁的客座道:“赵府的工作、只有你一人能成吗?” “不成也得成。”关乎打探赵家的猫溺这件事情毕竟是那日清河王当着冯旭的面与自己说的,因此也没有必要瞒着冯旭:“这毕竟是陛下交代的事情,虽然两位王爷都说了这并不特别重要、但是为人臣的怎么可以忖度陛下的心意?自是得全力以赴了。” 冯旭沉吟了一会儿,道:“要不,我给你派个人?” 冯芷榕一愣,道:“派人?” 冯旭说得可认真:“从前为了陛下被废太子的那个时期所养的暗哨也有近二十年了,前些年开始养的新小子们资质也挺好、派两个保护你也不错,便像是你进宫后、靖王安排在你身边的那两个小丫头一般。”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道:“祖父,您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冯旭没响应她的问题,只道:“你若前往赵府可是只能带着那两名宫婢的,剩余的我便会再安排两个人给你、当你的眼与耳。” 冯芷榕道:“祖父,说实在话、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好驱使人,况且祖父若都能派人混入赵家、为什么不直接调查呢?” 冯旭的表情挺认真:“那可是因为赵府的防守严谨,若没有明白的目标好让他们盯防、注意力自然也就会转到暗处,所以更明白地说来、你是饵。” 冯芷榕叹了口气,道:“祖父,且不说这些!既然您的耳目如此清楚,可得与我说说赵府的事情。”冯芷榕心里头有千万个疑问想说出口,但最后仍是作罢──她只觉得这样的事情若再深究下去、肯定会没完没了,因此也就想着晚些再问问冯旭亦无不可。 “赵光本是个老狐狸。”冯旭微笑道:“但那日他肯定会被陛下给留在朝中议事、你大可放心,剩余的工作只消等待赵夫人的搧风点火与旁人的火上淋油,你便暗暗观察赵府的动静便好。” 冯芷榕蹙起眉来:“若是如此、又怎么能够让他给赵家上下发号施令?陛下这一纸诏书摘掉杨栋的官,若是赵光本真有暗藏什么心思、也是无法指挥底下的人送信,如此一来我也不能探出什么猫溺。” “这却是不打紧,毕竟赵光本做事情做得十分细致,至于他的嫡长子火侯不够、若是有什么摆布才难以逃得了你的眼睛。” 冯芷榕的语气中有些埋怨:“祖父对我可大有信心。” 在当初她不知不觉搅和进入所谓的内贼事件以后,事情三番两次峰回路转、变化多端,最后甚至还有了皇帝藉由靖王之口交代给她的任务──虽然她知道这些事情一旦搀和下去就没完没了,但是这会要独挑大梁还真的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难道真如清河王所说、皇家当真不是万能,而这朝廷真是没人了吗? 冯芷榕纵是满心腹诽也没办法多说半句,只能偶尔表示自己正伤着脑筋以委婉地表达消极的抗议。 冯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若像你这般瞻前不顾后、自是回回都得为了后续的摊子费尽心思。” “我这可才十岁!”冯芷榕抗议着:“若说赵光本是个老狐狸、祖父数十年来的功绩可是能压过他的!祖父这不传授我心得、反而在这儿看我苦恼,哪有人这么做长辈的呢!” 冯旭眉毛一动,道:“别忘了,你可欠着我好几笔帐。” 冯芷榕一愣:“我什么时候欠祖父钱啦?” 冯旭就像是背书一般地背道:“且不说中秋的那次,更往前我便不晓得你进了宫中并没有好好学习、而是成日在那里……瞎搀和。” 冯芷榕听了吓得耸起肩:“我可是人在宫中身不由己、天晓得这世界上的事情这么多!一件又一件来个没完!” 第227章 我派个人给你吧!03 “那么,为什么我要你别做了、你还是坚持?”冯旭提及的自然是自己曾提议要亲自与皇帝说分晓、让冯芷榕从这一团事情全身而退的事情。 “祖父与我说过的嘛!要承担自己选择的道路,我这不正在努力了?”冯芷榕话说到了一半,忽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地说道:“啊!说来祖父才奇怪呢!自顾自地将人家瞒着您的事情算成了帐,但自个儿本事挺好的事情却是只字不提、这不是不公平吗?” 冯旭听了哼了哼声,将头转向了另一边,俨然又是在闹脾气。 冯芷榕看着冯旭的脾气又要上来,也没准备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祖父,或许我这一出生便注定要有这样的人生,那既然如此我便把这条道路给好好走完、这样不对吗?” 冯旭的表情松动了些许,但还是哼了口气、没多搭理。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又道:“祖父和爹娘兴许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一心想护我平安顺遂,但眼下我除了是詹事府上的嫡小姐以外、还是让陛下给指婚与靖王的人,成为一个王妃想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得要应付许多明枪暗箭,既是如此、我早别人一步熟习这样的环境也是不错。” 冯旭道:“你若愿意只安安分分地当个一家主母,也很好。” 冯芷榕笑道:“祖父,就如同我在宫里头吧!就算什么事也没做,头一天连课都还没上就遇到了人来找麻烦……我愿意躲着麻烦、麻烦却不饶人的,若是我只是位安安分分的一家主母,那也便代表将来王爷还要分神照顾我这头、我可不愿如此。” 冯旭听了皱起眉头,道:“丫头,你可真喜欢上他了。” “该来的躲不掉。”冯芷榕脸上的笑容瞧着可温和:“我的确是挺喜欢他的,也庆幸自己能够早早地知道将来的归宿。” 冯旭叹了口气,道:“没看过像你这般的孩子。” “我向来对祖父很诚实的!”冯芷榕轻轻地哼了声,又问:“祖父,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冯旭看向了她,没答话。冯芷榕知道他在等着自己说话,便直接开口问道:“祖父养着暗哨的事情、想必陛下是知道的?”冯芷榕问起这话来可是小心翼翼,冯旭自是知道她顾虑些什么,便道:“这你放心,陛下当年复位为太子时,我便将那与卢将军共同培育而成的暗哨掌控权全权交给了陛下。” “但是祖父方才仍说要派人……给我?” 冯旭道:“那全是陛下也晓得的人,如今冯府上下……或许你也知道,多有陛下的眼线。” 冯旭这话说得可轻描淡写,但听在冯芷榕耳里可不是滋味:“虽然我能理解陛下的心情,但……祖父不会觉得别扭?” “芷榕,你只要记得一件事。”每当冯旭叫出她的名字时,便是无比认真的时候:“他是君、你是臣,臣事君以忠,只消记得这个便已足够。” 冯芷榕抿着嘴一会儿,又问:“那么,若君要臣死呢?” “若冯家对得起天地良心、那也无须尽愚忠了。” “祖父这话可是会触及上位者的逆鳞啊。”冯芷榕低声说着。 冯旭笑道:“当今陛下可不是这般鸡肠鸟肚的人。” “若是数十年后、大烨新君登基,可就没有祖父与陛下之间相等的情谊了。”冯芷榕停顿了一会儿,道:“活在这年头可真难。” 冯旭的表情很是云淡风轻:“便如同你方才所言、你是要把自己的路好好走完,而我从数十年前至今也是如此而已。” “好吧!祖父,且不提这个。”冯芷榕想了想,又问道:“祖父可知道近来常来我们家走动的葛悦宁?” “你是想问问他们家?” “是,但也不尽然。”冯芷榕想着曹衷佩有意要与葛家结亲的意思无论成功与否、迟早都会让冯旭知道,便也毫不顾忌地说了曹衷佩找她谈话的事情,又道:“我在宫里头这半年除了与两位王爷对话时才当真有较为踏实的感觉以外,在宫里头与其他小丫头们说话时、总都无法放心,便连葛悦宁如此心善、我都还怕着她有几分心计,所以想问问祖父怎么想。” 冯旭沉吟了会,道:“你可已经晓得六年前北方的事情牵连甚广?” 冯芷榕一愣,却是没想到冯旭会从六年前的事件说起──彷佛一切事件的发生都是六年前起的头。她抿着嘴一会儿,才道:“清河王可与我说许多看守不力、玩忽职守的人们都得到惩罚了。” 冯旭点了点头,道:“而后过了半年左右,京城里头还给揪出了几名鲜托细作。” “可是罪证确凿的?” 冯旭道:“那是给齐王亲自审问的、错不了,细作的口风严实、又几度寻死,齐王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这才将那名细作肚子里的东西给全掏出来,虽然还有重重疑点,但那些细作在一日却群起突然发了急病,全都暴病而亡。” 冯芷榕想了想,道:“葛悦宁曾说她能入宫学习是因为父亲立了功的缘故,可是因为他揪出了细作?” “没错,否则葛征安至今定还是没没无闻的小官。”冯旭停了一会儿,又道:“这人是什么来历陛下早已让我将一切查个清楚、的确是没什么问题的人。陛下凡是用人必得先将其身家底细与脾性等都给摸清了才敢用,如今既是升了他的官亦有陛下自个儿的道理、只需晓得如此便好。” 冯芷榕看着冯旭这话虽说得沉稳,但眼底可是闪烁着她能读得懂的光芒,便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第228章 恐慌01 说实话,与冯旭的一席言谈当中虽也有吐露心声的部分,但自己身上所感受到的压力不减反增,尤其是当最后自己提及葛家的事情时、那般忐忑竟是直接生生地转成了压力。 冯芷榕只觉得自己虽然已是个成年人的灵魂,但是重生此世方才十年半,而搀和进这杂七杂八、乱成一锅粥的事件也不过半年,因此对于外界的一切十分生疏的她对于当个时代的一切都还很不适应──尤其是冯旭所提及的、关于冯府上下有不少皇帝眼线的事情。 虽然她曾猜想过、但却也未敢问出口,便是连面对靖王时,她也未曾敢动过问话的念头,然则冯旭却能够自若地与自己告知这项事实,这令她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惶恐转瞬间宛若河底泥沙一般被一竿子挑了起来,纷然殽杂。 她知道所谓的暗哨便是后世所说的特勤人员、特务,是自家主子的一双双眼睛与耳朵、有着千锤百炼的技艺与绝对的忠诚。 冯府里头,有谁是眼线? 管家冯升美?厨房管事翁良?或者那些名丫鬟,诸如云璧、紫远、百则甚至白娅?……冯芷榕接下来的小半天都在挣扎着这件事情。 她试着想起前世身边总是围绕着狗仔、征信社人员、影迷等的日子,那时她只是一心一意地工作着,或者回乡以后耽溺、放纵于失意的生活而无暇顾及那些存在,但如今她泰半时间还是自由的,加上重生以后逐渐改变了个性,让她有余力注意的范围逐渐扩张、同时也必须承受更多外界的信息。 冯芷榕这晌正抱着头回想着稍早与冯旭的对话。 她听着冯旭的话语,知道冯旭已经与自己暗示着葛征安已被皇帝收为己用、因此葛家或许是没问题了──但另一方面,冯家与葛家便同为皇帝的瓮中物,尤其曹衷佩动了心思想娶葛悦宁过门当儿媳妇,或许更是应和了皇帝的意思、方便他那堂堂天子互以彼此子女为人质而操弄两家心思。 然则仔细地想一想,哪个皇帝亲信不算是皇帝的瓮中物呢? 而所谓的“真相”从隐隐猜知到被亲口证实之间的差距可比想象中的大──虽然自己从前也并没有小瞧皇帝的意思,但她回想起中秋那日与皇帝面见的那一次,可就暗骂自己过度放松了警惕。 只是,有警惕又如何? 她没有能力与一国之君抗衡,而更矛盾的是:她也没有必要与一国之君抗衡。 与一国之君作对做什么?她不是想好好地在大烨这片锦绣江山之中安身立命吗?那么便乖乖地做好身为臣子的本分便好,但…… 冯芷榕这晌可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敞开着大门对着小院子发呆。 蓦地,当她的思绪转到了一个点时,她猛地抬起头来── 对啊!她怎么给忘了? 她可是后世来的人! 冯芷榕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忘了她是后世的人、就算还能自由地回想起过去的记忆,但她的思考方式已经与当代的人几乎没什么不同了! 是以、她知道得忠诚于自己的国与家,却自然而然地忘记了在后世人人都能轻松地提及的隐私权、尊重、人权等等词汇。 搞什么啊! 冯芷榕勾起的嘴角展现一抹苦涩。 原来,我是此世的冯芷榕、不是后世的冯芷榕。 原本的冯芷榕早已死了,死得一乾二净!若是她能知晓前世死去的后续,恐怕也是草率地成为新闻播报的话题,而后那副身子便是给葬仪社收了去、火化后捣成一瓮灰,或许现在早在某处的佛塔内听着二十四小时播送的录音佛经。 她无奈地苦笑着,而后撑着额头揉着眉心久久不再抬起。 这般发现可是令她感到挫折。 自己一直以来可都是抱持着什么心态过着此世的生活?一直耽溺于过去之中吗?还是沉浸于此世的“游戏”里头? 她很想问问天,为什么要让她带着记忆再活一次?虽然有着过去的才能让她很是感激,但毕竟同时带着前世许多复杂的情绪与记忆、也让此世的她更加不纯粹。 更何况,她可发现了──自己原来都死过了十年半──或许加上娘胎的时间也是十一年余了,竟还没法子完全放下过去的一切。 冯芷榕这时只觉得想哭。 这样的生活无比孤独,然则她却又没勇气向天吶喊着拜托消除自己过去的记忆,毕竟她也了解过去的一切经验是如今在此世立足的基石。 又是这般发呆了许久,直到自己被唤回过神时,她才发现原来天色已晚。 鱼竹与方纯看着冯芷榕如此已经一整个下午了,她们虽不知道冯芷榕究竟在烦恼些什么、但也能察觉到冯芷榕的心情不太对劲。 冯旭与冯芷榕在书房中的一席谈话她们因为被支开而自是不晓得,只晓得冯芷榕打冯旭书房出来为止便再没说过半句话。 冯家用餐的时间已要到,全家的人几乎都要就座了、便只缺冯芷榕一个。周有韶忙得走不开、平日待在冯芷榕身边的百则与白娅又有事情要忙,便使唤了自己身旁的云璧过来叫冯芷榕吃饭。 云璧走进冯芷榕院子里头时可吓了一跳。 说来,云璧也是打冯芷榕出生起便看着她长大的、却鲜少见到冯芷榕这般憔悴的模样。 她只记得冯芷榕刚出生不久时便很少哭、平日总是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是饿了、或者困了,偶尔还能看着还在强褓中的她静静地流着眼泪、就像个大人。 那时云璧还小、才不到十岁,以为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这般文静,但后来才从周有韶那儿知道冯芷榕这孩子的确挺特殊的。只是到了后来、当冯芷榕年纪渐长时,便开始展现活泼的“本性”,久而久之冯家上下都知道冯芷榕是个活泼的娃儿、管不住的孩子,也就忘记了她出生不久时的模样。 这时,云璧可全给想起来了,知道冯芷榕本来的样貌便是这般满怀忧虑、令旁人担心。 只见她挣扎了一会儿,便才走向前道:“小姐可要前往内厅用餐?” 冯芷榕愣愣地看着云璧好一会儿,终究是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云璧,麻烦你与娘说、我不太舒服、先睡了。” 第229章 恐慌02 云璧看了于心不忍,只是点了点头。临行走出院子时,便与鱼竹和方纯说道:“小姐是真不舒服的,你们手脚快些、去烧个热水侍候小姐更衣,我再端点能好入口的菜肴过来,看看小姐是不是能吃个几口。” 鱼竹与方纯点了点头,便分头动作。 云璧又是回头看着冯芷榕一会儿,这才离开了冯芷榕所在的小院子。 冯芷榕在鱼竹与方纯简单而利落的侍候以后便快速地钻进了被窝,蒙着头便是想哭,然则她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 她又抓了抓自己的胸口,那般沉闷的感觉却丝毫没能散去。 她又开始想起自己前世的人生,如同跑马灯一般一幕幕地经过,紧接着又接续到了此世的重生、几乎毫无遗漏。 她直愣愣地在被窝里头发呆,直到好一会儿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啊,原来自己还会醒来,而且醒来以后还是这般模样。 冯芷榕这日睡得早,自也是早早地醒了过来── 虽然那般哀伤与茫然的情绪仍然围绕着自己,但兴许是自己回顾了两世生命的缘故而减轻了不少。然则在迷迷糊糊睡着了的过程当中兴许也是流了不少泪水,眼角两侧直至两鬓的皮肤都带着紧绷感、想来是干涸了的泪痕。 冯芷榕在被窝里胡乱地抹了把脸,又偷偷地掀开了床边的帷帐瞄向了外头,看看这夜色恐怕还是子时而已,而自己的精神却是正好着。 冯芷榕有些气馁地躺回床上,想着自己究竟多久没有展现这般脆弱的心性了? 想来,也不过是十年余的头一遭吧?自从前世自己发生意外、并理解了“意外”的真相以后──只是这次的自己似乎恢复地还挺快──这便是南方方言所称的“拍断手骨颠倒勇”吧! 人呢!是越挫越勇的,却是她再怎么努力奋斗、避免预料以外的事故,总不及一次又一次突如其来的打击。 冯芷榕叹了口气,又是拉紧了自己的棉被。 冯府的棉被可温暖。 她还记得前世的自己收拾行囊归国后,自己还得将就着盖上已经盖不暖的棉被,而原本房间里头的空调也因为太久没有使用而有股奇妙的味道,于是回到家后的前几个晚上、在她还没开始置办任何生活必需品时,她索性躲到旅馆住上几天、顺便思考着怎么面对一切,却没想到第二天便被也刚归国的青梅竹马找个正着、硬生生地从旅馆被拽了出去,旅馆的柜台人员看着尴尬、还差点报警。 如今自己待着的可是温暖的冯府、盖着温暖的棉被,而且还有关心、担心着自己的家人与朋友们。 虽然前世她死于意外、但此世得到的东西可比前世多上太多、太多了──无论是比起前世而言更加温暖、有人味儿的家庭,或者这家庭所给与自己的一切丰衣足食……当然,还有遇见了的那个人。 冯芷榕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只觉得眼眶无比湿润。 她曾以为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有追求的目标便够了,但却想不到意外得来的情感却令自己更加心暖。 可遇不可求啊! 冯芷榕的嘴角不觉勾起了一抹微笑,她想了想,决定掀开被子、下床走一走。然则在掀开帷帐、穿上鞋的那一瞬间,她却隐隐地感到不对劲。 她这方才走了一步便没再动作。 房间内的光线不足、因此只能靠着耳朵辨别声音,但任她再怎么专注于周遭的动静、却还是听不出一丝半毫奇怪的地方。 但心里头总有股直觉,肯定有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头──或者房门口? 冯芷榕往扯来了自己的外衣披上,这才凝着神色要走出房门去。然则当她的手才贴上了房门时,便想起了今日──或者说昨日冯旭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皇帝在冯府有眼线、冯府上下的人都可能是眼线,而自己身旁的鱼竹与方纯除了是靖王的眼线以外、或还会是皇后的眼线? 而自己今日的不对劲、今日的所做所为都将如实地呈现给哪个人、再由其通报给皇帝、皇后知晓?甚至他们会觉得自己奇怪、开始怀疑起自己……?或者早已将自己划入了心中的黑名单之列? 一股莫名而来的恐慌向自己袭来──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恐慌与恐惧,就算头脑明白这等恐慌症的发作只要等待症状过去便好,但她仍止不住地颤抖。 她又想哭了,但她又确确实实地哭不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明明都已经想开了、明明都已经决定接受了,为什么还是会这样? 彷佛有什么东西在胸口不断地撕扯,她想要放声大哭、想要放声大叫,但她却做不到! 她做不到这般放肆的举动、做不到……吵了他人夜晚的安宁。 她的理智逐渐地瓦解,直到最后一片尚存的理智碎片也要化为粉尘时,一双温暖而厚实的手由后往前包覆住她的双眼,而她颤抖着的背部也靠上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她不知道那是谁、为什么会大半夜地待在她的房间里,却是原本颤栗着的情绪莫名地缓和下来,直到最后整个人的力气彷佛都被抽走一般地跌在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了一旁的椅子坐好、又替她寻了软垫给靠上,这才静静地在黝黑的屋子里看着她、久久地不说话。 待到冯芷榕完全平静下来已经是好一会儿以后的事,她又是几个深呼吸,这才看向黑暗中的那个人的眼睛并会意了过来。理所当然地、是靖王,也就只有他的出现不会令自己意外。她张了张口,不晓得该说什么,却是一会儿后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大半夜地待在我这未出阁的闺女房间内,不害臊吗?” 靖王没有答话,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别要强。” “我没有。” “冯芷榕,你可以继续演戏,但我会一直看着你。” “看着我?”还是监视我?冯芷榕终究没勇气说出来,而是换了个说法:“那便由你看,我没做过任何亏心事。” 靖王的眼睛便一直依言不讳地盯着冯芷榕看,直盯得她那层足以以假乱真的充满演艺精髓的面具逐渐崩解──那早是又过了好一会儿的时间…… 有多久呢?一刻钟?两刻钟?…… 直到冯芷榕低下了头,低声而倔强地说道:“你别仗着我喜欢你便这样。” “这句话,我完整奉还。”靖王隐隐带着怒气、却又没发作在她身上。心思细腻的冯芷榕自是因为察觉而忍不住缩起身子。 只见这时靖王如风一般地走到了她的房门口、径自推开大门,道:“更衣,我带你出去一趟。” 第230章 打架01 冯芷榕傻愣傻愣地,看着靖王走了出去于沿廊下倚柱等着,而鱼竹与方纯也跟着走了进来,不同往常的氛围令她很不习惯。 她终究是在两人利落的侍候下换好了保暖而易于活动的外衣,接着又被梳了个简单的发型,这才在鱼竹与方纯二人的簇拥下悬着心走出房门。 月色与走廊灯火的交融下,映照出靖王温和而沉稳的脸庞──那是冯芷榕此世以来最为喜欢的面容,然而现在那份喜欢却只能隐隐地于心底最深处流动、无法在此刻如同往常一般地溢于言表。 她再次看着靖王让自己最为喜欢的眼睛,此刻已经不若方才一般地害怕,而靖王也只是静静地回望着她。 又是好一会儿,靖王才说道:“我们去两个地方,你可能跟上?” 冯芷榕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努力地开口说道:“我说过,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如此说着,那原本让自己惶惶不安、充满恐惧的心竟也是因为这句简单的话语逐渐地开解。 是啊?她有什么好怕的?就算整个大烨都是皇帝的眼睛,只要冯家人的血脉还能展现真情、那人也未曾抛弃她,她便能无所畏惧── 然则,理论多数时候总无法说服情绪。 就像一个人有天生恐惧之物一般,明明知道也说服着自己:“不怕、那东西不会咬人;不怕、那东西一见到人便跑。”但一看到那东西的出现,便会绷紧神经。 太可怕。 冯芷榕原本逐渐恢复精神的眼神又开始恍惚起来,直到靖王主动地抓住了自己的手,道:“你的功夫也有些底子了,便让我看看你到什么程度吧!” 冯芷榕被这么忽地一抓而回过了神,这才说道:“我会尽可能跟上你。” “无论你跟不跟得上,我都会守着。”靖王指着外头的院墙,道:“要翻一次墙试试看吗?” 冯芷榕不由得牵起了笑容,这一时半会儿情绪起伏地忒大,看起来还有些傻呼傻呼的:“我努力跟着、不行的话你得护着我。” 靖王原本藏着的隐隐的怒气在听着冯芷榕的话后逐渐地散去,最后,他的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道:“那么、我们走吧!” 冯芷榕点了点头,这才与他一道走了出去。 当冯芷榕依着指示敛聚内力一跃而上时,她简直吓得快晕了过去── 毫不知分寸的她“轻松自如”地连翻了三道院墙、最后落定在冯府外头,远比她所曾见过的体操选手还要利落! 她停下了脚步,只觉得自己彷佛搭了十趟云霄飞车一般、心跳加剧。 靖王轻松地在她旁边守着,而后头鱼竹与方纯也早已跟了上来──自然,落在最后头隐蔽处、并未特意遮蔽自己身形的弥澈并未逃出她的感官。 冯芷榕深吸了口气、尽可能地抚平自己的情绪,道:“你们都还骗我说没能飞天遁地这么夸张,在我看来就是有!” 靖王笑了笑、不置可否,这才说道:“我们一路避着京城巡防向北过去,你可得跟紧。” 冯芷榕点了点头,便看得靖王如箭一般地飞射出去,而自己也赶忙跟向前去。 从冯府到达目的地虽然不过六、七里路,但因为要一路避着城防,因此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也算是绕了不少道。 靖王似乎对着京城布防很是熟悉,看得冯芷榕不住暗抽嘴角想道这人或许做贼还有些天分! 他们一路向北方某处前进,直到越过了偌大的皇城以后才改了方向,几个弯绕后、到达一处府邸外缘。“进去。”靖王熟悉地一跃便凌空跃过了高墙,而冯芷榕也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有人!”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声来,总而言之冯芷榕在跃过院墙的那瞬间便听到了这样的叫喊,自是一脸闷黑。 是自己的问题吗?还是……? 只看得靖王在自己恍神的片刻已与围上来的人打做一团,而夹在自己身旁的鱼竹与方纯一心护持着自己也没离开自己身边,至于更后头藏于夜色中的弥澈的气息竟是隐隐地消散了去! 搞什么鬼! 冯芷榕简直要炸毛! 合着这是坑爹的陷阱吗?头一次带她出来便是来做贼?而且还在第一时间便蹩脚地给人发现了得干上一场硬架? 冯芷榕在自顾自的崩溃当下已有三名年轻的身形朝自己欺来、鱼竹与方纯各自对上一个,剩下的那个自是将矛头给指向自己。 那名“敌人”想是这座府邸的护院之一──从昏昧的夜色当中看着他脸庞的轮廓、知道那还是个十分年轻的小伙子。只是纵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对着明显为孩子的自己出手还是十分狠绝、处处下了重手! 冯芷榕一面闪避、也不知道该不该还击,但看着一旁鱼竹与方纯皆是越杀越狠戾时,自己便也心念一动、便是利用自己矮小的身形优势灵活地躲避,再伺机要一掌拍向那名少年的腹部! 只是,那名少年毕竟还是这座偌大府邸的堂堂护院、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他看着一直闪避着的冯芷榕终于由守转攻、心下也升起一计,一个侧身微微地闪过冯芷榕的掌、另一面手掌一按便是刺向冯芷榕的肩胛骨! 笨蛋,看身高啊! 冯芷榕这才十岁半、长得又比同龄孩童更加矮小了些许,这才三尺六的身高一个矮身便是一计扫堂腿要往少年下盘攻去! 少年微微冷笑,他打会走、会站的时候便开始习武,而习武之人的基本盘便是锻炼下盘、这小小毛孩子的攻击自是对他没有多大用处,当下竟也是不想躲…… 同时,冯芷榕也是勾起嘴角──她知道自己年纪小、力气小,就算有了一身被称为进步神速的内功,她多少还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因此在那扫堂腿扫下的同时、她便同时一个俯身、双手压着地板换上另一脚攻击少年的脚胫骨──正是下七寸! 常言道、打蛇打七寸,而人的七寸又可分为上七寸的咽喉与下七寸的胫骨,可说是除了人的躯干以外最大的弱点!而且下七寸还远比上七寸难防! 少年自是没想到冯芷榕会来这么样的变化、登时反应不及便中了招!幸亏他穿着的毛皮长靴还有点厚度、多少卸去了冯芷榕这一腿的力道,但冯芷榕也没与他客气、原本伸出扫堂腿的那脚便是登时缩了回来重新蹬向少年的外肾── 阴损! 第230章 打架02 少年大惊失色、连忙后退数步放弃了反攻的大好机会。 冯芷榕轻轻地哼了一声,知道自己不按牌理出牌的招式一时之间震撼了少年,便是趁机抢攻! 冯芷榕身子虽然矮小、习武的时程也不长,但靖王教与她的一招一式与内功心法她可是学得快!如今练到了这个程度、身子早是敏捷非常,但她却也没要强,知道少年的目的恐怕是捉了自己拷问、没打算痛下杀手,这才让自己有了百般机会! 当然,在这样的状况下便是早早地争取靖王等人解决了自己的敌人来帮助自己── 只是,弥澈呢? 弥澈不是靖王的亲信吗?难道是去讨救兵、或者去进行更重要的“任务”? 不对。 冯芷榕又是转攻为守、专心地躲着少年百般恼怒下的攻击。 她的步伐稳健,每一次的落地皆是生了根一般地文风不动、但旋即又能轻巧地拔地而起,就像是舞蹈。 冯芷榕越想越不对劲,她想着靖王说道今晚要带自己去“两个地方”、又说要看看自己的武功到什么程度──原本她可以为靖王要考自己的内功如何、是否能跟上他带领的速度,却想料不到这一趟夜半出府便闯进了别人家的府邸! 不对,或许也不是别人家的…… 冯芷榕冷下了神色,身上的热气终究是化为汗水从毛细孔渗了出来。当她因为产生了片刻迟疑、眨眼间少年的掌已是下捺拍向自己胸前── 只见得冯芷榕连退数步、向后几个翻身飞回了院墙上,就像猫一般地手脚并用、扣在院墙的墙帽上,少年见状以为她要跑、便是纵深一跃跃飞向前去追击、却看得冯芷榕动也不动地盯着他。 那双杏眼可慑人! 少年心中一凛、手上的速度也慢上半拍,但又心念着自己的职责所在,依是打起精神要掠向前去── “住手。” 一道沙哑的嗓音生生地遏止了少年的动作,少年已然腾至空中的身形一颤,接着以十分漂亮的一个千金坠落地,紧接着向声音的来源单膝下跪,道了声:“老师父!” 冯芷榕仍是一脸戒备地由上而下看着方才的“战场”。 那是个挺宽阔的园子、却没有风雅的造景,比起一座普通的庭园而言、更像是让人演武的场子──观察到了这里,冯芷榕的心下又是明白了几分,直到原本几乎消失在自己视线前的靖王、鱼竹、方纯等三人走了过来、弥澈也重新悄悄地现身之后,她才大致明白眼前的状况。 她看着靖王的眼睛、丝毫没有被欺骗的恼怒,相反的,是一种难得畅快的心情。 她若这时还有余力回想,肯定会讶异自己心境上的转变竟是如此之快。而当她重新看向与自己对战的少年时,心里又多了几分计较、心情自又是转了一轮变化。 浑蛋! 她忍不住在心中骂了起来──这名少年很明显地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一切是个套路! 可有这样阴人的? 她忍不住瞪向靖王,而后者则是满脸笑意。她哼了哼声,选择撇过头去、不再搭理。 这时,一名老者从夜色当中悄然现身。老者的气息浮现时,冯芷榕忍不住朝向他那处看去,迎来的,是一双彷佛苍鹰一般的眼睛以及打从内心感受到的震撼。 这抹气息…… 冯芷榕的感官本来就很敏锐、在习武后更是更上一层楼── 老者的气息分明与周遭的景色完全融作一块儿,而她竟然一直以为那如枯木、如霜雪一般的气息是这园子里原本便拥有的! 冯芷榕一面调着自己的气息、又向靖王投向了一计眼刀子。 想来,这名老者便是他们口中常常提及的“靖王府的老师父”吧! 方纯曾与她说过,老师父的来历很神秘,在老师父主动踏入齐王府前的一切经历众人一概不知,然则老师父却深得皇帝、皇后、齐王以及靖王的信任!甚至后来他不愿待在齐王府中、转而客居于靖王府时,靖王还亲自万般恭敬地将他给迎进了府邸,甚至也不讳接收了绝大部分老师父所带来的卫士。 原本养于靖王府内的师父与卫士们个个或还有不服气的、或也有质疑老师父的忠诚的,但在经年累月的考验之下,终究是一一心悦诚服地接受老师父的训练。 听闻那位老师父生得一对卧蚕眉、一双丹凤眼,黝黑的眸子宛若深潭、令人摸不着深处,那如鹰一般的锐利目光总能看到人的心底处…… 只见老师父一身单薄的灰袍飘飘,脚下的步伐稳健、缓缓地向冯芷榕跟前走来。冯芷榕仍是四爪紧扣住墙帽、笔直而不讳地迎向了老师父的目光。 那是无声无息、仅止于精神上、空气中的刀光剑影。 许久。 许久。 许久…… 蓦地!── 老师父的身形从冯芷榕眼前消失,再次现形时、一只爪子已是扣在冯芷榕的面门上。 冯芷榕没有动。 因为,不需要动。 又是许久、许久。 且不说那名单膝着地的少年、或者在场的其他人都忍不住流下冷汗,只有冯芷榕依然透过老师父的指尖缝隙以那双好看的杏眼无畏地看着老师父。 冯芷榕四爪扣在墙帽上,而老师父仅凭着单脚的膝盖与脚尖便是扣住了院墙、彷佛静止身形在腾空的那一刻。 冯芷榕只觉得心中彷佛有什么如源泉一般滚滚涌出、却是难以以笔墨形容,而后,她终究是轻描淡写地开口说道:“老人家,您这般扣着他人的媳妇儿、就不怕人家吃味儿?” 冯芷榕这话说得轻,但在场众人都是习过武的、耳力也好,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且不说靖王的笑意渐浓吧!其余众人可都是带着惊惶甚至恐惧的目光,尤其是一旁的弥澈更是额头渗汗、生怕下一步冯芷榕便要命丧当场! 又一会儿,老人家这才收起了自己的爪子、翩翩然地落了下来。 “下来吧!” 冯芷榕猫一般地跳下了院墙、泰然自若地拍了拍自己的双手与衣裳,这才走向靖王身旁撇了撇嘴道:“你真好样的,竟然阴我?” 第231章 打架03 靖王勾起嘴角道:“我瞧着你方才浑身不舒坦,伯父可说过、与人打过一架后便神清气爽,我便寻思着让你解解气。” “我有什么气?”冯芷榕可是没好气、指着一旁单膝跪地的少年道:“你没看看那小子是认真的、险些没把我给劈死!” 那名少年身子一颤,想要反抗些什么、却又生生地忍下。 鱼竹左右瞧着,只是嗫嚅道:“小姐、奴婢瞧着您也下狠手了的,差点没把人给废了。”鱼竹指的自然是冯芷榕想也没想便要往人外肾招呼的事。 鱼竹姊姊说得可真好啊!──少年听了可兀自在心中摇旗吶喊。 说真话!那是什么妖孽娃儿!靖王府所豢养的卫士众多、从小养起如自己一般的也不少,就是没看过使招那么阴损的人! 冯芷榕哼声道:“我不这样能活吗?战场上姑且还有兵不厌诈这个词儿,与人动真格的打架、难不成还得按照书本的套路走?卫名渊,你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我以为动不动说要打架的便只有我祖父和卢老将军那一对活宝,想料不到你脑子也是净打这般主意!” 这回身子颤着的可不只是少年,而是连同站在卫名渊身后的弥澈也抖了一下──放眼天下有谁能够这么直言不讳地叫着靖王的名字、而且还是用这种语气指责?皇帝、皇后、齐王、卢老将军……嗯,或许也得算上一个靖王的胞妹水云公主,接着、便再无他人! 虽然弥澈早就知道冯芷榕身为未来靖王妃的身分,但是未婚妻毕竟还是未婚妻,女孩子家家的不应该躲在男人的羽翼下乖乖地撒娇吗?就算靖王看上眼的未婚妻平时如此骠悍吧!听着自家男人寻了方法给自己解气、为了自己煞费苦心地安排了这么一场架,总该撒个娇、卖个乖之类的吧?这般堂皇地指责、这般明目张胆地兴师问罪,可像是、像是…… 弥澈兀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万分地不好使、也没能挑出什么合适的词汇,也罢!既然王爷都认了这位靖王妃、那么即便是这小娃娃再怎么出格,只要王爷这主子开心、他这个做奴才的好像也没资格说三道四! 弥澈这回可是很快地想开了、但跪在底下的那名少年仍是万般纠结! 冯芷榕又是瞪了靖王一会儿,这才将注意力投回那个少年道:“能让他起来吗?跪久了膝盖受寒可不好。” “饶文,起来。” 意外地,发号施令的并不是靖王,而是那名老师父。而后,老师父与冯芷榕说道:“不知王爷与王妃深夜至此、可尽兴否?” 王妃? 已经退到了一旁的少年又是抖了一下。 他敢发誓,被誉为习武神童的他胆子大得很!活在这世上十五年来还从未有什么人事物可以吓着他!如今才短短的小半会儿他便被吓了数次!还一次比一次令人震惊! 无论是冷不防地专袭人外肾的阴损招数、被老师父如此试探却纹风不动、众目睽睽之下指骂那冷血的靖王、又或者是老师父口中的王妃!──这般种种带给他的震撼都源于同一人! 饶文只想昏倒当场。现在、立刻、马上失去知觉,或许等到醒来后发现一切都是场梦,太阳依旧升起、而他也未曾经历这场噩梦! 然则现实可饶不了他──只听得这时靖王向老师父道:“师父安排得宜,便是希望下回对上这丫头时、能寻几个不会被吓坏的人来。” “搞什么,说得我好像妖魔鬼怪。”冯芷榕嘟囔了声,这句抗议又是让在场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紧接着,老师父只是淡淡地答应了声,便道:“外头天寒,还请王爷、王妃一道随老夫入室。” “走吧。”靖王朝着冯芷榕如此说着,两人便一前一后维持着约莫半步差距的距离随着老师父走向最近的一处房间内。 那房间挺宽阔,是典型的厅堂摆设、却位于五开间屋子的最偏处。冯芷榕一路上不停地左右地观察四周,兴许是稍早前心情还十分恶劣的缘故,现在恢复过精神时便不愿再顾忌那些别左顾右盼的礼仪,直将这靖王府的外侧院落给瞧个一清二楚。 然则这越瞧可就越让她觉得无言以对、一脸纠结,直到靖王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这才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冯芷榕抿着嘴一会儿,又在靖王的示意下坐了下来,这才说道:“你这王府防备可森严,这才短短几步路就有二十六个人守着……这人太多了,我也不晓得有没有数错,你还让不让人睡啊?” 冯芷榕此话一出,便连那泰然自若的老师父都凝起了神色,问道:“请王妃重新数数。” 冯芷榕闻言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重新默数了一回,道:“的确是数错了,是二十九人。” 老师父的脸上浮现了赞许的神色,道:“不错,能数得出来的数目的确是二十有九!” “还有不能数出来的?” “自是有的。”这回接茬儿的是靖王,他看向坐于主宾位的老师父道:“我便连今日要带她来此都是个意外。” 老师父微微颔首,又向冯芷榕道:“王妃有这么好的资质、却长到了这时候才习武,真是可惜了。” 冯芷榕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师父的容貌与表情,心中微微地升起了计较。又是一会儿,才道:“难说是否可惜,毕竟打小练功的话、若是练得过量也是不利发育的。” 老师父微微地勾起了嘴角,这才站起身来拱手向冯芷榕自我介绍道:“老夫太叔耀、见过王妃。” 冯芷榕早从旁人对待老师父的态度以及方纯曾提及的信息知道老师父太叔耀的身分地位可重,自也是不敢坐着受礼。只看得她看得太叔耀站起身来的同时也忙站了起来,先是受了礼节后、这才回礼拱手道:“晚辈冯芷榕,见过前辈。” 太叔耀看得冯芷榕如此,可是心生喜欢,当下亦是不讳地哈哈大笑,道:“皇帝可真替王爷指了个好婚事!” 第232章 师姑祖 太叔耀这位老人家笑得欢,但冯芷榕却觉得尴尬。 要知道平日与人相处时,从没有人这么光明正大地当她靖王妃。 就连知道她未来身分的每个人都将她当成一个小娃娃、小孩子、小主子……就连那弥澈开口叫自己“王妃”也只是遵循命令而已。然则这太叔耀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是看着自己的孙媳妇儿一般,让她极其不自在。 靖王本看着她恢复起精神来的模样已是舒心,又看得她让太叔耀给笑得别扭、更是觉得有趣,他便这么直盯着冯芷榕看,看着她百般挣扎、看着她满脸尴尬。而内心万分纠结的冯芷榕不一会儿也察觉到了靖王玩味似的笑容,便是瞪了他一眼,道:“什么事情让你这般开心?” 靖王挑了挑眉,道:“太叔师父等同于靖王府里头的家人,见你与师父处得好、我自是开心。”靖王这回又留着些话没说,那便是他发觉这小丫头对自己似乎越来越放得开……应当说,越来越凶了。 冯芷榕哼了哼声,道:“大半夜的拐带小孩回家笑话、你可真有心。” 太叔耀看着两人斗嘴,原先那般彷佛世外高人的模样竟是散了些许,带着的更像是长辈一般的慈爱:“王妃可愿意在老夫手下学功夫?” 太叔耀的言词和缓,但这话一说出口却是除却靖王以外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冯芷榕自是没想到太叔耀一开口便是这么个邀请、也愣了好一会儿。而后,她看了靖王一眼、见他并没有意见,便又是兀自犹豫了一会儿、思考了许多旁枝末节的事情后,这才说道:“我愿意。” 太叔耀闻言敛起了神色,而冯芷榕亦是从当中的氛围感受到了些许端倪,便是跪到了太叔耀跟前磕了三个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太叔耀受了这个礼后,便是轻轻地对着空气虚扶了一把── 说也奇怪,冯芷榕只感到一阵清风袭来,整个身子便这么被抬了起来! 依照先前的习武经验,这便是内功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了吧! 靖王府里头竟还藏着这等厉害的人物!也无怪乎能够培养出靖王这样的人中龙凤来! 冯芷榕可暗想着皇帝或者齐王偏心、便将这尊高人给送到了靖王府……不过这样想或许也不对,依照太叔耀这般模样、恐怕也不是会对皇权轻易就范的人物,因此更大的可能便是太叔耀选中了靖王成为他的侍奉对象。 冯芷榕只觉得周遭气氛隐隐变动、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左右看了看觉得奇怪,想着眼前的老者已是自己的师父,便也直接开口问道:“师父收我为徒、可会让人觉得……有麻烦?”说着,还看向梁上一眼。虽然肉眼因为光线而一时看不见人,但她却知道上头藏了两人。 太叔耀方收了徒弟、心情似乎很好,便是呵呵笑道:“老夫生平便只有四个徒弟,其中二位便是王爷与你。老夫虽然是王府名义上的老师父,但是教导王府卫士的却都是其他师父与老夫的另外两名弟子,你如今成为老夫的徒弟,其余王府的卫士们自是得视你为长辈了!” 靖王幽幽地补充了一句:“简单地来说,王府里头的小伙子们就算辈分最长的也得称师父一声师祖,所以你最少也是师姑、再往上数甚至可以被称为师姑祖或太师姑祖。” 冯芷榕听了脸一黑,道:“我这才十岁半,怎么忽地把我叫老了。” 一旁的弥澈鼓起勇气插话道:“属下还是称呼师姑祖为王妃吧!” 冯芷榕听得“师姑祖”这般称谓不由得狠狠地剜了弥澈一眼、见他身子缩了一下,又怨着靖王道:“你这是在挖坑给我跳!女孩子都喜欢年轻、你偏偏要把我说老!” 靖王的表情很是悠哉:“没关系,你上头毕竟还有我一个师兄,我在坑底接着你也是不错。” 太叔耀乐得看两位徒弟在那儿拌嘴,便是伸手往袖袋里头取出了一瓶拇指大的白瓷药瓶道:“徒儿,这是为师给你的礼物。” 冯芷榕听着赶忙停了与靖王的拌嘴,便是上前恭恭敬敬地双手接下。 “这里头共有三颗丹药,打明日起每日子时服上一颗、服完后抱守丹田打坐一个时辰,如此连续三日便能净空身子内的浊气。只有身子里头五脏六腑的浊气给清走了、内功才能清明。” 冯芷榕摸着那白瓷药瓶道:“听起来就像是仙丹妙药一般。” “的确是,这也是世上最后三颗了。”太叔耀微笑道:“要再制类似的丹药其实也不难,但每制一批也得花上十年的时间、而我也没打算再制了。” 冯芷榕听了又向太叔耀一拜道:“那么便多谢师父厚爱了,不过……” 太叔耀睁了睁眼,道:“想说什么?” 冯芷榕笑道:“这拜师一事实乃芷榕意料之外,因而我也没能准备拜师礼,所以想问问师父想要什么样的拜师礼?” 弥澈在一旁咋舌,哪有人这样问自家师父的?更何况……这冯芷榕不过才刚拜师没一刻钟吧!怎么便这么自来熟? 靖王饶富兴味地看着冯芷榕,而太叔耀亦同。只听得太叔耀想了想,道:“你可觉得什么样的拜师礼适合为师?……且别问王爷,他根本没给过老夫任何拜师礼!” 冯芷榕看了太叔耀好一会儿,一面思考着。若是按照师父这般说来,他或许什么也不缺,而一辈子便只有四个徒弟的他看来对于武学的传承也没有特别的坚持、又或者近乎吹毛求疵,只是看着太叔耀的眼睛…… 冯芷榕忍不住习惯性地读起他人的心思,许久,才道:“这么说有些忝不知耻,但师父收我为徒的这件事情对师父而言……便是礼物了。”说着,还有些别扭地低下头。 太叔耀看着忍不住大笑几声,道:“有趣!有趣!你说得不错,老夫本来便想把王爷当成关门弟子、不再收徒,却想料不到遇到了你这有趣的孩子──你可要知道,对上了老夫那掌还能泰然自若、纹风不动的人,天下少有!” 第233章 师父01 冯芷榕好奇道:“那王爷呢?” 只见靖王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色,撇头道:“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不准。” 太叔耀却是没给自己的徒弟面子:“王爷那时看起来面色如常,却是扯裂了背后的伤口,还着实休养了好一阵子。”听起来,就像是过于紧张──或者说是被吓的。 冯芷榕听得太叔耀如此说着,便也想起靖王六年前带着伤口的时期便是遇到杉沙死士的那次,心里头也是揪了一下,道:“师父,许是方才我被吓傻了、这才没反应。” “不,你不是吓傻,你只是相信老夫不会对你出手──又或者相信王爷不会陷你于不义。” 冯芷榕听了笑道:“真是瞒不过师父的眼睛。”的确,她面对太叔耀对她的那招测试毫无任何防备与动作除却因为太叔耀的武功过于高强、自己根本躲无可躲以外,她丝毫不畏惧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靖王的缘故。 她不知从何时起已然深深地相信着他,仅此而已。 太叔耀勾起了嘴角,这才说道:“既然你已成为老夫的徒弟,便来听听几个老夫的规矩。” 冯芷榕听了敛袖道:“谨遵师父教诲。” 太叔耀话说得可慢:“第一,老夫会收徒弟一事除了靖王府里头的人以外、便只有宫里头的那两位和齐王府的人晓得,因此如今你虽为我的徒弟、在外头你便随着人称呼我,莫要行师徒礼、也莫要透露关系,我这儿不讲究礼节尊卑、只要像是一家人。” 冯芷榕道:“徒儿明白。” 太叔耀停顿了一会儿,道:“第二,若非必要,莫要展现自己的功夫、也莫要逞强,待到你学成之日、经我同意之时,才能依着自己的心意展现身手;” 冯芷榕点了点头,又道了声明白。 “第三。”太叔耀又是停顿了一会儿,这才道:“若到万不得已得出手的时候,只要一出手、便要下死手,莫要给人活命的机会,若是办砸了,尽管向这王府要人、让他们帮你除去后患。” 冯芷榕听了凝起神色,而后郑重地表示明白。 太叔耀看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道:“往后你的作息便如同往常,待我要教你的时候便会出现。” 冯芷榕听了眨了眨眼睛道:“师父,我的胆子小,可莫要像这人一样神出鬼没、省得让我吓破了胆!”说着,便指向了靖王。 太叔耀听了哈哈地笑着,又站起身来道:“时间也晚了,你们便自个儿打算吧!不过若是再折腾地晚些、巡防可又换过一轮,那又是难办了!”说着,便径自离开了房间。 冯芷榕虽然才刚睡醒,但毕竟还是半夜,虽然精神好得很、但多少也隐隐感觉到些许的倦意,因此便也没客气地向靖王说道:“你带我来你的府邸该不会只是来打架的吧?”她想着若能赶紧把眼前的事情办完,或许还能赶早回冯府睡个回笼觉。只是冯芷榕想归这么想,她还是挺珍惜与靖王在一起的时候,因此也没将自己个心思给表露出来。 靖王道:“倒不尽然,只是想让你散散心。” “真的?”冯芷榕说起话来可是一脸狐疑。 靖王吸了口气,道:“可要在府里头走走?” 冯芷榕想了想,便道:“客随主便。” 靖王点了点头,便是要与她一道走出房门,但是冯芷榕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地说道:“等等,你能让他们别听我们说话吗?我只觉得别扭。”冯芷榕感官敏锐,自是能够随时察觉到周遭藏匿着的气息,靖王自也知道她不喜欢有人打扰,因此也说了句“可以。”作为回答。当靖王的声音落下时,冯芷榕感受到原本充满着周遭的气息散去,最终只化为夜晚纯粹的宁静。 “果然神不知鬼不觉,有其主便有其仆。”冯芷榕真诚地赞叹着,却也没忘记挖苦靖王。 靖王只是万般无奈地:“若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也不会被你发现了。” 冯芷榕这时对于那些卫士们的钦佩可是达到了一个巅峰:“许是他们知道身在王府、没有刻意瞒着人的关系?” 靖王道:“他们便是在王府内、也都得提起十二万分警戒的,否则若是有心人入了王府、可就将王府上下所有的底细给摸透了。” “那我……为什么要给我察觉?” “师父也说了,那是你的资质好。”靖王往身后的弥澈睨了一眼,道:“弥澈的身手在王府里头也排得上前五,但他在你这般年纪时便没你这样的本事。” 身后的弥澈动了动嘴想抗议,却又忍了下来。 冯芷榕只当靖王夸得过了,毕竟自己还未有太多经验,况且打习武开始才经历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她才不认为自己天赋异禀、能有什么本事。靖王知道她不信,便也没再就这个话题提起,而是道:“我们便到内院走走吧。” “都依你。” 靖王领着冯芷榕在王府里头走着。 靖王府可大,却没有想象中碧瓦朱甍、富丽堂皇的模样,反倒是更有几分比起皇宫而言更加肃穆而清冷的味道。 大烨的皇亲府邸里养的可都是捏在皇宫里头的死契奴才,就怕这些皇亲们若是哪日不安好心、至少也无法策动底下的奴才们造反。 但靖王的地位如日中天──除却他是当今帝后的嫡出子嗣外,他尚未娶亲、因此整个靖王府的正经主子只有他一人,再加上六年前向皇帝表达了愿意投身戎马之中时、放弃了许多皇亲的待遇,因此这座王府并未配给宫中调派的奴仆丁口、反倒都是靖王自己寻来与后来老师父领来的,自然那些规则对他而言便是形同虚设。 靖王府不同于其他王府一般,不举宴、不邀客,里头的建筑物布置也不见气派,便是一座座肃穆庄严的建筑、安静地立于这一方天地之中。 冯芷榕走在其中,只觉得原本还有些躁动的心情逐渐地沉静下来,直到最后当靖王领着她来到了内院门口时,她才说道:“这儿四处是你的气息。” “是吗?” 第234章 师父2 冯芷榕想起自己便是喜欢他那泰然的模样,虽然近来总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调皮玩味,但在最初最初、当她深陷于他的眸底时,便能看到如同这座靖王府、如同现在他云淡风轻似的回答一般,沉稳安然。 冯芷榕又道:“带我来这里,要看什么?” “我们先进去里头。”说着,靖王又率先地迈步走了进去,直领着她到一处偏侧的房间。就连在这时,原本跟于后头的弥澈、鱼竹与方纯等三人都远远地止步。冯芷榕看着他从一处书架后的暗格摆布了一个机关,接着便从打开的一小格抽屉当中取出了一小块带着绳子的见方玉石,道:“拿着。” 冯芷榕接过了那枚白脂玉石,从灯火下能看出上头雕有细致的纹样。只是这夜色深、灯火昏昧,一时半会儿却是没能看清。 靖王将机关恢复了原状后,便将冯芷榕手中的玉石捏了起来,将其挂在她的脖子上道:“把这当项链挂着。”说着,右手巧地替她调整上头的绳结。 “这是什么?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冯芷榕开了个玩笑、一面也开始把玩着挂在胸前的玉石,却料想不到靖王并没有否认,只是说道:“这块玉石对于外头的人而言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玉、连贩卖的价值也没有,但对于靖王府上下的人便是一道令牌,见了这玉石、便如同见我,无论如何都得听令。” 冯芷榕捏着玉石的手蓦地一缩,道:“这给我可好?” 靖王勾起了嘴角:“我不给你、还要给谁?” “也是。”冯芷榕听了立刻大方地接受:“但万一这绳子断了怎么办?” “这不是一般的绳子,是用特殊的丝线所编成、很是牢固。”靖王缓缓地说道:“除非你亲自将它取下来,否则便是连遇刀剑也砍不断的。” 冯芷榕自是知道后世也有这般纤维的存在,例如制作防弹背心的人造纤维等等,因此靖王如此说明也不令她感到意外,只是道:“我从晓得你与我的关系以后总是在想,我究竟何德何能、又是用了多大的福气才能遇见你、还能得到你的信任?” 靖王沉默了会儿,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虽然是冯芷榕主动提及了“信任”二字,但她却又想起了稍早还在冯府里头时,她剎失安全感的那刻──当时她虽知道自己身在冯府,但想起就算身在冯府,身边还环绕着众多眼线,便令自己不住反胃、作呕,也因此她才早早地钻进被窝里头睡去、连晚餐也没吃。 眼下,却是有些饿了。这隐隐而来的饥饿感来得可是不合时宜,而靖王看着她的模样、似是读懂了她的想法,便是问道:“你饿了?” 冯芷榕才想到了稍早时自己的模样,因此如今听了这话身子也是忍不住一颤,瑟瑟地道:“你怎么知道?”说罢,便是低下了头,又再度想起了冯府上下充满着皇帝的眼线一事──难不成,靖王在府里头除了光明正大跟在自己身旁的鱼竹与方纯外,还有别的眼线? 冯芷榕如此想着,眼底也开始浮现出绝望来。 靖王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却知道没办法立即问起、就想着眼前的小娃娃定又会强硬地敷衍过去,因此也只能先将眼前的问题给解决,便是说道:“我昨日捎了信要你晚上等着、却不料到了冯府以候你先睡了,她们说了你状况不好、连晚餐也没吃,我便在一旁守着你假寐。” 靖王一开口便是那么长一句话,又瞧着冯芷榕似乎没什么反应,又补充了一句道:“任谁夜半醒来久了都会肚子饿,这样猜晓可稀奇?” 冯芷榕逐渐地回过神来,怯怯地抬起头道:“是,是不稀奇。” 靖王凝起了神色,问道:“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冯芷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头道:“就算我万般不想瞒你、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靖王瞧着她的神色还有些茫然,便道:“王府的厨房里头总是备着热粥,要不吃一点?” 冯芷榕点了点头,这才勉强起自己恢复过来,道:“嗯,就吃一点。晚些你不是还要带我去其他地方?” 靖王点了点头,道:“若是你累了,也可以送你回去。” “还没有,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冯芷榕虽然内心依然惶惶不安,但她只是尽可能地想确认自己的感觉──方才靖王对她的解释她可听到了,但听到是一回事、安心又是另一回事,毕竟自己身处的冯府还有着皇帝的眼线,明年开春以后回到安秀宫中、又有皇后的眼线。 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只是在自欺欺人,认为冯府便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她刻意地忽略了如此被皇帝看重的家族、必会让皇帝采取相应的“安全措施”。 而他──靖王,虽是自己已然死心塌地喜欢上的人,但毕竟还是名皇子、是皇帝的亲儿子!因此若要说与靖王多待一会儿时,要不想起他的身分、他的家世可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想要全心全意地信任对方,却仍遏止不住自己不安的感受。 又一会儿,靖王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也有了些想法,但毕竟还顾及着冯芷榕此刻的脆弱,终还是放弃在此时继续探究,只是说道:“我们走吧!” 冯芷榕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又在靖王的领路下来到厨房、一同喝了两碗热粥。 靖王没再与她多说些什么,便是领着她由原路在浓浓的夜色下于京城内穿梭。“我们回去吧!” 她轻轻地应了声,也没多说:“嗯。” 他们原先一路往北来到靖王府,而如今一路往南── 冯芷榕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她大可以努力地表现出平常的模样,凭借着一身本事让靖王、让任何人看不出端倪,但她偏偏不想做、又或者说在这个人面前她做不到! 而如今“失常”的自己恐怕也是让他失望了吧?所以他才决定送自己回冯府──想到了这里,她只觉得自己喉头有些哽咽,连带着原本彷佛郁结于胸口的那股气也更加地沉闷。 第235章 规矩 冯芷榕吸了吸鼻子,决定这几日要努力地“治好”自己这样的毛病,至少不能于靖王面前再这般失常,至少莫要让他失望。 后来,她几乎是放空了脑子随着靖王的背影向前穿梭,又是好一会儿,靖王这才领着她翻进了一处院墙。当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并不是冯府,原本茫然又带着些哀戚的神色才被一丝困惑取而代之。 “这里是哪里?” 靖王没有回话,直带着她走过蜿蜒的走廊,最后来到一处院落。 那处院落的大小约莫等同于冯家男眷的院子,但房间少......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35章 规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6章 消磨时间 停了一会儿,冯芷榕偷偷地看了下靖王的眼睛,这才放心地低着头继续说道:“但是对那些远在天边的人而言便不是如此,尤其祖父又是这么厉害、是历经两朝的臣子,况且现在还时不时地要入宫与陛下商议国政,这样的人可会让人放心?” 待到冯芷榕说到了这里,靖王已经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但他仍没有开口,直等着冯芷榕继续说下去。 “我若是别人、或也会担心,恐怕还会想尽办法接近他的生活、打探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冯芷榕停顿了会儿,......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36章 消磨时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7章 改变方针 “年关近了,不但皇城里头忙、就连我那大营也有不少事需要摆布,我便是来与你说等到年节过后、一切都安定了,我带你往别处走走。” 冯芷榕点了点头,道:“你尽管忙,莫要因为这事耽搁了正事,往后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靖王虚应了一声、表示明白,又一眼看向外头道:“这一会恐怕都丑正了,我还是早些送你回去歇息。” 冯芷榕听了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都是我。我还睡了半个晚上、但你可都没睡。” “我在你房间......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37章 改变方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8章 恍悟 周有韶听了板起神色道:“你便是过于娇气、昨个儿才会身子不爽,你伯母已经作主替你请了大夫,晚些大夫便会过来、你乖乖听话便是,就算没病着、能够请个平安脉或者喝些滋补的汤药也好……瞧瞧你又瘦又矮,比起梓舒从前可差远了!”冯梓舒是曹中玉的女儿、也就是冯芷榕的堂姊,在冯芷榕出生前是整个冯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冯芷榕出生前一年便出嫁、因此她也对这堂姊几乎没有太多记忆,只知道她曾逗弄过还是婴孩的自己。 “娘,我也不过......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38章 恍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9章 本事 周有韶看着那大夫欲言又止,便问道:“大夫,这是怎么了吗?” 王府里头来的大夫也没正面响应,只道:“老夫姓书,读书的书。” 周有韶显得有些尴尬,但旋即恢复了神色:“书大夫,可要小女再复述一次症状。” “不用。”书大夫的嘴上可是不饶人的:“方才我便在这儿听过一次了!又不是审案、要听恁地多次!” 周有韶知道能替皇家服务的大夫们本来对一般人的脾气便大,也就没跟他计较、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候着。但这书大夫一来没搭脉、二......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39章 本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0章 动静 书大夫看着冯芷榕没有架子、又将自己先前的脾气给巧妙地化了开来,自是多上几分好感,言语之间也更为亲切:“老夫从前在王府里头便听闻王爷说冯家有个厉害的小丫头,纵是王爷与清河王二位三番两次保证实诚、老夫也偏不信!但宫墙高、老夫不好翻,便趁巧有这个机会来看看王妃……”停顿了一会儿,又重复地说道:“果真大有能为!” “书大夫所说的大有能为究竟是什么意思?” 书大夫看了她一眼,立马变了颜色:“王妃莫不是脑子不好使......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40章 动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1章 沉不住气 方纯倒是没搭理书大夫的问题,而是无奈地与他说道:“师父今日是来开方子的吧!小姐昨夜没什么睡,就别折腾她了!” 书大夫道:“王妃将来可是要成为王妃的人,老夫若不测试测试王妃的身手,可就对不住王爷收留之恩了!” 方纯道:“师父,小姐才学武不久,就算要测试也得再等一段时日。” 书大夫吹了吹胡子,模样很是得意:“老夫可留了七分气力没使上!可是给足了王妃面子了!” 方纯板起面孔:“但是师父习武已经超过五十年!这不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41章 沉不住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2章 赵府 方纯看着冯芷榕的模样,便也道:“小姐若不需要奴婢们侍候,奴婢们便在院子里头守着。” 冯芷榕点了点头,便放任她们二人出去。自己也开始重新拾起了笔墨开始练着字,另一面,头脑也开始就过几天可能发生的一切打起算盘来。 虽然清河王在透露给她赵光本夫人赵卓氏的邀请讯息时已经表明了自己只要顺从陛下施展的“连环计”便好,但自己当真不需要做其他准备吗? 她不禁回想起那时候清河王的表情,比起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更像是一种理......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42章 赵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3章 赵府小宴 冯芷榕看着那名大丫鬟眉清目秀、端庄得体的模样,又回想起这一路走入赵府时的所见所闻,心里头自也有了计较──看来冯旭所言“赵光本是只老狐狸”一语只真不假,单单看赵府上下的佣人们皆是训练有素,这等第虽不比宫里头严格、却也能与之一较高下,怪不得皇帝对赵光本多有猜忌,便是不晓得这当中还藏有什么值得挖掘的猫溺。 只是如此训练有素的赵府佣人们或许忠诚度十分之高、素质也是上等,若要从中敲取些什么有用的情报恐怕也得费......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43章 赵府小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4章 捉摸不定 待到甘儿领着她来到自己被安排好的席位旁时,一旁一名身着酱紫色衣物的年轻妇人便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先对着甘儿挑了挑眉,这才向冯芷榕说道:“想必你便是冯府的千金吧?我姓王,是伯郎的妻子,这次给予女眷们的请帖上也签上了我的名字。”那名妇人说话不疾不徐,听起来温温润润、却暗藏锋芒。 冯芷榕只知道她那锋芒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便也不在意,又听得她如此介绍、便知道了这名年轻的妇人便是赵家长公子的媳妇儿赵王氏,便也向......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44章 捉摸不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5章 猜想 赵王氏的眼中闪过一抹畅快──这一来一往的虽是十分隐晦,却逃不了冯芷榕的视线。冯芷榕见了如此模样,原本放在心中的忖度也明朗了几分,随即乖巧地说道:“少夫人,我年纪小、最先入席也是不合规矩,眼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便在一旁走走、绕绕,一会儿再入席。”这话意思便是让赵王氏不用再招呼她、可以径自忙去。冯芷榕这话里没带出任何一丝半毫拒绝的意思、也表达了自己并不会给赵家带来麻烦,这般表示自然也让赵王氏听起来心......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45章 猜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6章 动了心念 再加上庄妃还有另外一个十皇子宣王,若将赵明韵与景王这层关系给扣上去、那便是五名皇子都能与赵光本有所沾连,这样往后只要继续好好地经营人脉、便能荣耀整个赵氏一族。 更何况赵光本的好友杨栋之女杨茹艾与自个儿出身于前皇商的外甥有婚约,如若没有皇帝要摘掉杨栋这出,如此一文、一武、一商的结合,再加上庄妃与顺妃在宫中的势力,那可就是皇帝真真正正忌惮的事。 虽说这天下迟早都要传给其中一位儿子的,但那位继位的人也得是皇......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46章 动了心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7章 稀里糊涂 冯芷榕向来对外扮演着的总是还带着点童稚心性的孩童,自也是“无法”猜晓万元真的个中深意,只道万元真是看着自己同在安秀宫中学习的情谊而多照顾自己几分、便也欣然同意。 万元真深深地看了冯芷榕一眼,心里的计较出现了些微的摆荡,但最后依是与冯芷榕并肩地走在这赵家的花园内。 一路上,万元真总拉着冯芷榕说说眼前所见的景色如何如何,直到后来这话题也就慢慢地拉回了两人身上。万元真倒是没避讳着自己待嫁之时还出来参与宴会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47章 稀里糊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8章 女人间的话题 冯芷榕听了“呀”地一声道:“兴许是中秋宫宴那时呢!我碰上了明韵姊姊,那时她正与自个儿的爹娘聊天呢!我也只是打了个招呼、问候几句,兴许是如此才得了这个机会!”如此说着,却也不明白道破万元真的误会。 万元真在心底思量了会儿,又道:“想来赵夫人也是瞧着你好、才向你递上帖子,这般事情从前可是鲜少听过。”这意思也多有试探赵家意欲与冯家结交之意。 冯芷榕认真地想了想,道:“我曾听茹艾姊姊说,明韵姊姊平时可是不随便......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48章 女人间的话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9章 善意的眼神 这回万元真与巩柯氏倒是毫无异议。四个人走了一小段路,便来到了那座小小的亭子里头,不一会儿便有赵府的佣人送来了茶点。 “我从前也来过赵府几次,赵府的规矩一直都是如此好!”巩柯氏一脸赞赏,一面又说了句“失礼了”,而拿起一块糕点来。而万元真似乎也有意针对巩柯氏,便也说道:“巩少夫人对赵府观察得可细致,若是赵夫人与赵少夫人也能听得如此赞赏,肯定也是高兴的。”万元真这话虽然看似认同,却也是暗指巩柯氏没礼貌、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49章 善意的眼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0章 发自肺腑 赵明韵看着巩柯氏离去后不久,便是勾起了嘴角,淡淡地望了万元真一眼,这才对着冯芷榕说道:“芷榕,早前你来的时候我还与你说要带你去里头的院子走走的。” 冯芷榕知道赵明韵是在借口要与自己离开,便也展开了只对赵明韵这位友人才独有的傻呼笑容道:“啊呀,是啊!却是给这点心馋得险些忘了……” 万元真深深地看了赵明韵一眼,却是没说什么。毕竟除却方才被巩柯氏激得失言以外,她向来扮演着的一直是得体的大家闺秀,因此见着如此......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50章 发自肺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1章 欺人太甚 赵明韵勾起了嘴角,道:“原来我也有让你担心的这天。” “姊姊恁地温柔,是朋友都会担心。”冯芷榕这一语方落,便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对了,茹艾姊姊呢?今日怎么没看见她?” 赵明韵道:“我便知道你会提起她,这儿有条路、通往傍着赵府的别院,茹艾便在那儿。”赵明韵并没有直接回答杨茹艾为什么没出席,而冯芷榕看着赵明韵的表情藏得可深、也就没再计较,只是跟在赵明韵后头的脚步走了去。 从赵府的后花园一处偏门走出去后还得走......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51章 欺人太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2章 两封信 杨茹艾只是牵了牵嘴角,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苦色依是浓厚,双眼的生机也很是薄弱。 赵明韵也跟着看了那两封信,她直接挑出了孔家的那封,而后便是冷冷地哼了声,道:“这孔家见风转舵的速度也忒快,可好险茹艾你还没嫁过去、白搭了下半辈子。” 赵明韵的个性本是如此,然则如此一句“见风转舵”却似也是给杨栋判了刑──冯芷榕将赵明韵的话揽在心底,暗想若赵明韵真是知情者,那么杨栋的处境或许还没那么糟? 毕竟在赵明韵的言语中可不......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52章 两封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3章 夸赞 甘儿见了冯芷榕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本是该带着点赞叹或喜爱,却不知为什么想到了偏处去,直想着冯芷榕毕竟出身大家、会不会是个有心计的?虽然冯芷榕与赵家──或者说与赵明韵关系要好、或许也没什么好提防的,但甘儿虽是如此想着,言词间还是更加客气几分:“怎么会呢?冯小姐莫要如此说,赵家今日既然举办了宴会,便是要宾主尽欢。若是小姐不嫌弃,便让奴婢带着小姐去找少夫人吧!” 冯芷榕没立即回答,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53章 夸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4章 感触 冯芷榕这会儿笑得有些傻气:“明韵姊姊可与我不同,她的气质自发、怎么能与我相比?”说着,眼睛里还带些崇拜与骄傲。然则冯芷榕虽是如此表现,也就暗自计算着赵明韵的年龄。 赵明韵如今十五,七岁时也就是八年前吧!那时赵光本可还没坐到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冯芷榕曾听周有韶说就算是再怎么早熟的孩子,要带上他家的宴会亮相、至少也得等十岁以后,如若是十岁以前便在外头与宴、肯定是家里头对那孩子有额外的安排。 周有韶那时因为......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54章 感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5章 赵家的心思 赵王氏的回话显得有些不自然,但却也诚实地回道:“三妹妹是不会嚼人舌根的人,倒是我曾听哪家夫人说过自家女儿在宫里头的事情,说是冯小姐年纪虽小、却敢于仗义,护着初次见面的葛家小姐……不瞒冯小姐说,这事可是自中秋以后便传遍了的。” 冯芷榕听了简直满心纠结──这不就是她第一日进安秀宫与杨茹艾等人对垒的事情吗?经过一个中秋假期、各家小姐回乡省亲后,还当真给流传了出去?而且…… 虽然这时候如此想有些不合时宜──杨......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55章 赵家的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6章 冯家小姐的心计01 冯芷榕一面说着,却也像是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道:“若是赵夫人往年有交代少夫人打点过,可就就从前的礼物给换上一换,总之是等价等值的便行?” 赵王氏听了掩起嘴来,便道:“嗳,若是冯小姐不这么说起,我却忘了这茬儿!婆母从前都与我说起只要备些什么便好,我却也忘记问问究竟是准备给谁的,这厢可就多谢冯小姐提醒了。”说罢,还福了福身子行了个平辈的礼。 冯芷榕忙侧身闪开了这礼,才道:“少夫人也说了这次是第一次自个儿张......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56章 冯家小姐的心计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7章 冯家小姐的心计02 甘儿忍不住再往更深处想──女孩子家出嫁以后该去拚搏的地方可是夫家,冯芷榕就算再有心计要与赵家交好,那又有什么关系?无论是官场、无论是例如今日这样的宴会,哪个人不是怀抱着心思想为自家人谋取更多福利?说到底不就是利之所趋吗? 自己当初跟了赵大公子虽也非自愿,但后来紧紧依附着这位赵家的继承人也是因为自己的将来也只能寄于其下才开始努力地逢迎的──既然每个人都是如此,冯芷榕这样又有何不好? 甘儿兀自在心中琢磨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57章 冯家小姐的心计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8章 杨右都督进京了!01 宴会时到了结束前,甘儿都跟在冯芷榕身后侍候着,却再也没主动与冯芷榕说起一句话,只是看着冯芷榕接受着众家女眷们的问候与寒暄,又瞧着她应对进退得体、却时而露出孩子般的傻气模样,直让她怀疑起自己稍早对冯芷榕的质疑是否正确? 如若正确便罢,如若错了呢? 回头,若是赵家的主子们向她问道冯芷榕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冯家又究竟如何,她该怎么回答?──按照这当代的规矩,身为奴婢是万万不可主动打听起贵人们的家庭的,因此若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58章 杨右都督进京了!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9章 杨右都督进京了!02 赵卓氏冷眼看着这些见风转舵的妇人们,眼瞧着也是把她们的名字给一一地记上,又低声吩咐了赵王氏几句,这才又与其他处变不惊的妇人们谈起天来。 冯芷榕看得赵卓氏的唇形可读懂了她的意思。便是这些匆匆离去的贵妇人们将来若是不来道歉、将来自家的丈夫在官场上恐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冯芷榕暗自在心中无奈地摇头,直想道这人际关系可真得做到滴水不漏,否则将自己的心声在行为上表露无遗的话、往后可当真少不了磕碰,就像是前世的......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59章 杨右都督进京了!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0章 打探到的消息01 冯芷榕这才突然想起清河王与她说过,今日赵光本会被皇帝留在朝中议事! 冯芷榕想起这茬儿可是暗暗心惊,但表面上却也巧妙地掩饰过去:“啊!却忘了我找明韵姊姊还有一件事……”说着,便向身后的方纯招了招手,而方纯也将手上的两只红木盒子给放到了桌上。 “这两只盒子分别是给明韵姊姊与茹艾姊姊的。”冯芷榕以手势示意,鱼纹的盒子是给赵明韵、花纹的则是给杨茹艾:“这里头是香包,是我向嫂嫂学习、再亲手配置的,再晚些日子天气......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60章 打探到的消息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1章 打探到的消息02 方纯无奈地:“小姐,这药可是有时效性,用久了、可就没用了,更何况有些人的体质天生不合,便拿今日领着我的那名丫鬟来说,若是我没再往她身上多扎几针、恐怕她一碰了药便要晕死过去,况且这药下了以后便得好好摆布,这人一多不好控制、反而会让他们都警醒回来。” “是我思虑不足。”冯芷榕消停了会儿,道:“那女眷总管可有其他的消息?” “有。”方纯说道:“那女眷总管是从前赵家还穷困的时候便跟着的,是赵卓氏的陪嫁丫鬟。她......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61章 打探到的消息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2章 三封信 冯芷榕猜想这样的事情皇帝肯定很忌讳。除却自己还身强体健、便有宫妃或者儿子心怀不轨以外,想来曾经经历过缪王府那段时间的皇帝也留下了很深的伤疤。 而且…… “妳方才提到了安王,安王是怎么死的?” 方纯一愣,道:“这……奴婢只知道安王并非死于京城,在尸首运回京城后、再以重病亡故的原由发丧,其余的当真不知。” 鱼竹在一旁补充道:“小姐,安王薨逝是八年前的事情,当奴婢与方纯二人都已经卖给了靖王府,但这毕竟关乎皇家的......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62章 三封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3章 要不要去遛遛?01 门外高挂着的灯笼映照着几个人的脸庞,一身苍灰衣袍的太叔耀身后跟着两名年龄与靖王相仿的男性、同样都着着便于夜行的深色衣物。而在更后头还有书大夫以及先前跟在他旁边的帮手,后来冯芷榕从方纯的口中知道了书大夫的名字叫书樵阳,旁边的帮手算是书樵阳的半个徒弟、也是靖王府里头的卫士,名字叫凌尔。 太叔耀眼力好,老早便瞧见了冯芷榕的脸色变化,却也未动声色地说道:“王妃这些日子可疏于习武了。” 冯芷榕摸了摸鼻子,也没否......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63章 要不要去遛遛?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4章 要不要去遛遛?02 冯芷榕从靖王那儿晓得所谓的轻功便是飞天遁地至多二十尺,然则这京城的内城城墙有四十尺、外城城墙更有六十尺,又看太叔耀等人并未带飞钩之类的道具,便是满脑子怀疑究竟他们怎么能出去。 但看太叔耀朝身旁的书樵阳与凌尔二人递了个眼色,便看得书樵阳向自己看了过来,像是在示意自己道:“看好了!”便与凌尔一前一后掠到了墙边── 而后,出现的是令冯芷榕极为惊讶的画面。 只见凌尔与书樵阳先后向上一跃,而后凌尔双手交迭,在两人......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64章 要不要去遛遛?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5章 要不要去遛遛?03 一旁的城门处这时似乎有了点动静,许是有一小队队伍要与守着城门的兵士们交接,因此兵士们也纷纷集中了过去,只留下两人站在城门内侧、侧着身子以有限的视野望向外头。接着,太叔耀朝她点了点头,这才又领着她趁着乌云再度遮蔽月光时沿着守门兵士的视线死角直奔京郊银甲军大营。 从京城内城往外城翻着实困难,从外城要更向外边儿处的六十尺高墙更是令冯芷榕暗暗叫苦──但太叔耀并没有带她往更外头闯,反而是光明正大地来到一处由削......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65章 要不要去遛遛?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6章 我……爬了墙!01 冯芷榕凝起眉来,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是快速地重看了一回,这才露出了笑容:“你瞧瞧这。” 靖王与其他三名武官皆顺着冯芷榕的手指指向之处望去,冯芷榕道:“这文字你们觉得奇怪也是理所当然,这并不是熟习鲜托文的人所书写的字,恐怕还与羯首或者沙玉那儿有关,这句话用法不对,想胡混一般人还行、却胡混不了鲜托人。” 靖王一听可凝起神色,而一旁一名武官道:“将军,可是给人发现了身分?”冯芷榕知道只要在军营里头,靖王都让......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66章 我……爬了墙!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7章 我……爬了墙!02 靖王又是看了冯芷榕的手,这才回头到置于营账边处的木架子上头取了一盒膏药,又用了摆在一旁矮桌边处的茶水替她洗净了手、细细地擦上了药。冯芷榕虽然双手吃疼、却也乖乖地忍着,一面心里头还暗想道为什么每次靖王待她好时都是这种吃疼的时候?直让她没办法好好享受这般亲昵的时光。 靖王这时可背对着他的三名部属,那三名部属见着靖王如此与这孩子折腾、自也是讶异到忘了手边的动作,直到书樵阳不解风情地咳了几声说道:“王爷,我......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67章 我……爬了墙!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8章 我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01 靖王肯定地说道:“是狼云,在沙玉西北的那个小国家。” 冯芷榕的脑子转了转,道:“你说的是那个毫无军队、毫无实权,仅凭着先祖留下来的血脉与联姻保有一方国土的狼云国?”冯芷榕对于这国家还是有点印象──狼云国不与大烨接壤、是沙玉西北的国家,周遭环绕着的诸国在名义上可是其从属国。狼云的统治者为女王,每一代的统治者在位时、皆会派遣嗣位者与周遭诸国中的一国或者一族继承者联姻、代代轮换。 狼云国嗣位者将在该国以皇嗣......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68章 我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9章 我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02 “这么想跟我置气?” 冯芷榕没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谁让你欺负我?” 靖王似乎特别喜欢与她说笑:“我不欺负妳,还有谁能欺负?……要不,换妳欺负我,如何?” 冯芷榕听了不住失笑:“我?我怎么欺负你?” “那可得看妳的本事。” “我自问没这个本事。”冯芷榕可被逗得开心,都把刚才靖王说她是小孩子的茬儿给忘记了。她又是跟着靖王走了几步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地道:“我却忘了把信给你。” “是探清了赵府的猫溺?” “猜对了,......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69章 我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0章 帮手 冯芷榕微微讶异,这安崇的记性恐怕比她好!她还记得那天她与安崇彼此连正眼都没相互瞧过,但他竟然认得她! “她是来帮手的。”靖王简单地说道:“你给她讲讲狼云国的习俗与故事、重要的是还有他们是怎么说话的,晚些好让她去会一会那名沙玉人。” 安崇听了也没再问,便是用手势示意冯芷榕坐下,紧接着开始讲解起来。 安崇的讲解十分详细,除了原本冯芷榕在冯旭书房内熟读的风土书以外,还多了不少实用的知识,直让她想把安崇的每一句......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70章 帮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1章 他果然留了一手!01 冯芷榕虽然因为闭着眼睛而没能看到那名沙玉人的表情变化,但她却能明白地感受到气氛上有些许变化。她又消停了一会儿,这才悠悠哉哉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那名手脚皆被锁链给锁住了的沙玉人道:“沙玉之子,你就这么点能为吗?”她的沙玉语纯正而几乎不带半点儿腔调。 那名沙玉人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是没有说话。 冯芷榕勾起了嘴角,一双彷佛能摄人魂魄的大眼直直地盯着他,充满着自信与傲慢,却还带着半点儿疑惑与思量:“沙玉之子,......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71章 他果然留了一手!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2章 他果然留了一手!02 靖王道:“书太医先前让一名徒弟,也是靖王府的卫士给他扎针、用药,要让他吐话,却不料那人却险些去了,还劳动书太医亲自把他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因此后来便再也没对那人用药、只是押着。” “许是过敏反应。”冯芷榕解释道:“有些东西多数的人用了没事、却不代表所有的人都能用,就像是……有人能吃鱼、吃虾,但有些人一吃便是浑身发痒,甚至会喉咙肿胀、窒息而亡,那是一个道理。” 靖王点了点头,道:“后来没办法了,才让妳来......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72章 他果然留了一手!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3章 王妃的背后长眼睛!01 且不说鱼竹与方纯吧!弥澈这大男人虽然远远地落在后头,但是自幼习武的他耳力可好! 在银甲军大营内可安全,因此并不需要提起十足十的注意力戒备,是以他也就放着两分注意姑且偷听着王爷与未来王妃的对话──这开头的头几句话也还行、就是日常的唠嗑儿,但越后面怎么越有打情骂俏的趋势? 弥澈只觉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掉了满地!一面却也觉得难不成王爷这么多年来对女色毫无兴趣当真不是因为他心有志向,而是打从遇到这小丫头以后、心......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73章 王妃的背后长眼睛!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4章 王妃的背后长眼睛!02 一张睡眼惺忪的小脸傻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又是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看清楚了是周有韶身边的大丫鬟云璧。冯芷榕回过神来发现是云璧,心里头暗叫不好,却也立马装傻道:“云璧怎么来了?” 云璧一脸担忧:“二夫人见小姐今日起得晚、便让奴婢来看看,奴婢可叫了好几回、小姐才醒来,可是又不舒服了?” 冯芷榕这才刚醒,说出来的话还带着点奶声奶气:“许是昨日太累了、又有些睡不着,这才睡得迟了些……云璧,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74章 王妃的背后长眼睛!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5章 香气的来历01 王淳芊这才一转身,便是藏不住自己的满心猜想。冯芷榕什么时候对脂粉这么感兴趣了?就算是女孩子的兴趣,那也总还有个原因──而且凭着王淳芊敏锐的目光而言,这原因肯定也不是在赵府所见所闻、而是有另外的原因。 王淳芊偷偷地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位小姑──她更喜欢说这位小妹,打从进了宫里头学习以后,许多作为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神秘了! 不过也罢,毕竟也是自己的家人,只要她好,她想做什么、就由她去吧! 王淳芊想到......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75章 香气的来历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6章 香气的来历02 冯芷榕想了想,又随手揭开了几只盒子、拿了几盒脂粉出来,这才说道:“晚些我便拿去与大嫂问问,若只留了一盒、反而奇怪。” 方纯见冯芷榕的拣选已经到了一个段落,便道:“若是小姐没事了,也该擦擦药才好。” 冯芷榕一愣,这才看见方纯放到了一旁的膏药,道:“我却给忘了。昨日被捉去王府里头擦的那药可真灵效,这才几个时辰而已手便不疼了。” 方纯拿着的那盒膏药便是从靖王府那头带回来的,她看着冯芷榕没反对,便开始替她擦起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76章 香气的来历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7章 香气的来历03 “大嫂若不介意,晚些我再去洗洗吧!”冯芷榕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一面也将手上的盒子给摆到了桌上道:“我想着大嫂今日可忙,也没好意思马上过来。” “难得见妳这丫头客气!”王淳芊一面说着,一面主动替冯芷榕揭开了盒子,道:“怎么,就挑这几盒?” 冯芷榕这厢笑得可有些腼腆,她可想起了上午时王淳芊误会她的模样,竟也不觉害羞起来:“我毕竟不懂这些东西,还觉得拿多了。” “怎么会呢?我便就这么张脸、这么副身子,妳大哥每回......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77章 香气的来历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8章 三封信01 待到冯芷榕又闲下来的时候自已是很晚了,她望着桌上的那盒沙玉来的脂粉,可是满脑子的思绪四处飞、一刻也没消停。鱼竹与方纯在一旁看着她、也没敢出声叨扰,直到冯芷榕又伸手揭开那盒子给闻上一闻后,这才开口说道:“明日就算我再揪着大哥问这盒香粉的来历、恐怕也真如大嫂所说的问不出什么,但大哥刚从沙玉回来、多也有消息能打探……要不这样吧!我写封信让妳们捎过去,若是王爷那头还有什么需要我问的,我便是能趁巧一并问上,......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78章 三封信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9章 三封信02 冯芷榕叹了口气、心中百般滋味转过,等到好一晌儿后、这才平复了心情,伸手拆开了赵府来的信。 赵明韵与她说赵光本昨日整日都没有回到家、据说早朝也如同往常一般上朝,而朝中本来多有议论杨栋的事情、甚至还有许多官员趁机参杨栋一本,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总的而言都是不足以定下重罪的旁枝末节。 赵明韵还说自己因为每日还得学习许多嫁入王府的规矩、无暇成天陪着杨茹艾,便将自个儿的贴身丫鬟都送了过去,也防止杨茹艾再度想不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79章 三封信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0章 冯叙辉归来01 冯芷榕离开了自个儿的院子后便是直接往冯旭的书房走去。 她知道冯旭这时肯定在书房里头读书,本来也不好在这时候叨扰的,但是关乎唐然燕捎来的消息她还是得与冯旭说上一声才好,却是没想到自己才要踏入惠礼院的当口时、迎头便是差点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管家冯升美。 冯升美可是首先看见了冯芷榕后头跟着的鱼竹、这才看见矮小的冯芷榕,当下也是忙关心道:“小姐可没事吧?” “没事,是我走得急了!”冯芷榕看着冯升美退了几步,矮下身......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80章 冯叙辉归来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1章 冯叙辉归来02 冯芷榕迟疑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拿信揭开来看。然则不看还好、这一看倒是嘴角抽得要抽筋! 上头写着的是什么呢? 便是写着嫁入皇家的皇后念旧,想与自个儿的舅舅好好聊天、顺道回冯家祖地祭祖,时间则定于太匡十一年的寅月十七冯旭寿宴过后的隔日、也就是寅月十八,说着那时已经过了元宵、算是年节结束,也给了冯家人给长辈祝寿的时间,还要冯旭携上冯芷榕一道,因为冯芷榕在宫中素来表现良好、而且很得皇后的眼缘…… 呃,这就是靖王说......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81章 冯叙辉归来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2章 流窜的秘密01 冯芷榕这晌可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冯叙辉让人拿来茶点、端来暖屋子的火盆以后,便将所有的人都给赶了出去。 冯叙辉看着自家的小妹傻呼傻呼的模样,不觉失笑道:“小妹,想什么呢?” 冯芷榕被这么一唤给回过神来,道:“我想着这时候大哥不是该去看看外头的铺子或者打点一下外头的关系吗?再不然也该与娘、与大嫂聊聊天,怎么见完祖父后就来找我了?” 冯叙辉又再次确认了左右没人,这才说道:“祖父与我说了、孔家的消息是妳的消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82章 流窜的秘密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3章 流窜的秘密02 冯叙辉道:“也没有,大哥这趟可进到了沙玉的都城、便差那么一点儿就能垄断大烨往沙玉的生意,往后可还得勤着多跑几趟才是。” 冯芷榕点点头,又道:“大哥,我可问你一件事。” “怎么了?” “沙玉都城距离大烨京城可是有四千里之遥,就算路途顺遂、路不停歇,乘车运货也得要四个月的光景,怎么大哥这一来一回……却是只用上七个月?”冯芷榕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更何况大哥还因为大雪在黎州耽搁了好段日子。” 冯叙辉笑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83章 流窜的秘密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4章 流窜的秘密03 冯芷榕本想依据经验猜是皇后,但最后仍是忍住了,只道:“许是有一人让步,紧接着便又能好好说话了?” “妳猜错了!”冯叙辉停了一会儿,这才低声道:“那时可是早朝后不久、他们四位可是足足吵了一个时辰!这不巧也不晓得是谁的肚子饿了,犹如雷鸣,这才让四位悻悻然地将方才吵起来的事情一件件地拍板论定。” 冯芷榕听了傻眼:“若是给其他朝臣晓得社稷大事的争论是这般消停的,那可不让他们老血吐尽?” “那也是陛下与左右相和祖......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84章 流窜的秘密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5章 心慌01 沙玉的风土书靖王虽然也有替她搜集许多放到安秀宫中,但究竟不比冯叙辉亲往沙玉带回的书籍还详尽。冯芷榕看着冯叙辉打开了那盒箱子,简略地翻阅几本后,不但双眼放光、简直连口水都要流出来,惹得冯叙辉频频发笑。 更过分的是,当冯芷榕终于说服自己多读些各国的风土书、将来对靖王或许也有帮助而决定与冯叙辉承认自己就是那位会北方诸国语言的官家小姐以后,冯叙辉更在她面前打开另一口装满沙玉书籍的大箱子、看得她简直傻住。 后来......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85章 心慌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6章 心慌02 鱼竹虽然还没能听冯芷榕提起什么,却也因为冯芷榕的表情和模样觉得事态严重、便也点头答应。 冯芷榕只觉得这时自己坐立难安、一颗心慌得紧,她试着深呼吸几次平复自己的情绪,这才听见外头有了动静。 冯芷榕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冯叙辉已经让人把装满沙玉书籍的那口箱子给送了进来,额外还让人再送上笔墨与纸张,准备得很是周全。 待到佣人们都离开以后,这才道:“鱼竹,妳可得帮我。” “小姐尽管说吧!奴婢便是来帮小姐的。” 冯芷榕牵......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86章 心慌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7章 前往靖王府01 冯芷榕听了也沉下了脸:“祖父,我可还能做什么?我敢担保这事能做得周到的部分我也尽可能做了、再不然王爷也帮我给处理好了,也就差了那茬儿是任谁也没想着的、我还能怎么办?” 冯旭淡淡地:“能让人捉着了把柄、便不是周全。” “祖父说得是,但还有呢!”冯芷榕停了会儿,道:“昨日大哥找我,聊没几句便是不断暗示我说他晓得我便是风言里头的那一位……祖父,这又怎么说?” “叙辉他的眼力可是连陛下也曾夸赞的。”冯旭微微地瞇......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87章 前往靖王府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8章 前往靖王府02 冯芷榕这厢反复地看着那张帖子、也不怕眼睛吃力,心里可乐得紧。她的脸上还挂着逢年过节时那副逢上节庆而含笑乐呵着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不会怀疑。 然则一旁的鱼竹与方纯看得可是尴尬,尤其是较为活泼的鱼竹更是在心里头直嘀咕着。 一会儿后,当冯芷榕将帖子给收好以后,这才埋怨似地说道:“鱼竹,要妳笑话我!” 鱼竹听了掩起嘴来:“小姐,您的背后难道真长了眼睛?” “哪是长眼睛,是我心思敏锐。”冯芷榕似乎心情很好,因此语气上......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88章 前往靖王府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9章 前往靖王府03 靖王这才回过了神:“没事,的确是让妳出来透透气的。” 冯芷榕走到了靖王身边,道:“但我却是想问问你一些事。” “杨栋的?或者沙玉那头的?” “都有,另外也还有别的事……”冯芷榕犹豫了会儿,道:“若是能与我说的就说、不能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有些担心杨茹艾那头。” 靖王的模样有些不悦:“就不担心妳自己?” 冯芷榕苦笑了声,道:“那件事情我担心有什么用?况且你都说了你自会处理,因此我再怎么担心也只能努力放下,至于关......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89章 前往靖王府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0章 就是只猴子!01 不行,不能笑。 冯芷榕被莫名地戳中了笑点,却是一时间也没能顾得及问问靖王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谁。 “卫名渊!”那名女子走到了靖王跟前,丝毫不畏惧他冰冷的颜色、甚至仅仅距离他一步之遥,连基本的男女之防也没看见:“我就说了你今年肯定得陪我的,怎么不愿意陪我就算了、还跑来这种偏僻的地方,是嫌我让你烦吗?” 冯芷榕被这话拉回了注意力。 这名女子给她的感觉还不坏,就是气焰忒张狂、活像是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一般。冯芷榕不禁想......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90章 就是只猴子!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1章 就是只猴子!02 卫乙岫这话一出,不但靖王的脸再度沉了下来,便连冯芷榕也难掩些许失望的表情。然则当卫乙岫看见两人的模样时,便是吃吃地笑了起来,又牵起冯芷榕的手将其递给靖王道:“就知道你们会这样,虽然我今日在靖王府是待定了、却也不会无聊到叨扰你们说贴心话的时间,我是哪边凉快哪边去……卫名渊,你可得好好照顾我未来的嫂嫂!” 接着,卫乙岫如同方才风风火火地走来一般,又是风风火火地就要离去,却是走了几步后又回身说道:“芷榕,......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91章 就是只猴子!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2章 就是只猴子!03 “我便想着这么一来肯定会让妳开心。” 冯芷榕听了噗哧一笑,道:“要让人知道堂堂大烨战神竟是费了心思要讨一位小姑娘开心,肯定要让他们吃惊地掉了下巴!” 靖王牵起了嘴角,又道:“也还有想要让妳看看的事。” “什么?” 靖王站起身来,道:“那头的人许是准备好了,随我到院子口便能看见。” 冯芷榕跟着站起身来,又是心里一揪、腆着脸捱到了靖王身旁,这才一道走出偏厅。 靖王领着她走出了走廊,这才说道:“妳今日的衣裳似乎不太......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92章 就是只猴子!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3章 水云公主卫乙岫01 这位集帝、后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往年碰上冯旭的寿宴都未曾出席、仅仅只是送个礼物表示身为晚辈的心意,但今年怎么忽地想赶上热闹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冯芷榕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哆嗦,也幸好因为她年纪最小、躲在冯家家眷行列的最后头,因此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异状。 当水云公主的车驾缓缓地停下后,便有后头的几名宫女、侍卫铺上红毯直达冯家,接着便是一名掌事太监清了清嗓子喊道:“水云公主驾到──” 当掌事太监拉长了的......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93章 水云公主卫乙岫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4章 水云公主卫乙岫02 “昨晚我便听着乙岫妳一直叫他笨蛋、甚至还说着他是猴子,言语间没客气过,但实际上还是关心他的。” “我可是他胞妹呢!”卫乙岫停了一会儿,又道:“芷榕,我不晓得妳有什么本事,就知道父皇与母后认同妳、齐王伯伯赞许妳,甚至我哥也喜欢妳,而我头一回见到妳便觉得投缘,所以便找了机会来看看妳。” 冯芷榕苦笑道:“但是我们冯家的总管见着妳的车仗可吓傻了呢!祖父向来不喜声张、也不希望百工朝臣因为他与娘娘有层亲戚关系便小......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94章 水云公主卫乙岫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5章 出行01 卫乙岫看出了她的想法,便道:“毕竟这不是行军、也不是走商,一国之母的仪仗出行阵仗可是得费尽心思准备的,除却沿路护送的禁军以外,前头的道路也还要有当地的知州、知县帮忙打理,每晚下榻的地点更得用心,所以一日若能走上二十里路也算多了!”更何况路途中间或还有得歇息几日的时候? 冯芷榕暗想冯家祖地距离京城虽说只有五百里路,但为了让皇后娘娘的旅途舒适、恐怕还真要有不少详尽的安排才行,只是她心里头一直悬着过年前的......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95章 出行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6章 出行02 鱼竹这话说得可好、也很实在,冯芷榕本来还对自己是否有珍稀的休闲时间怀抱期待,但竟是一路到达棠州都没能歇息,而且还真如同鱼竹所说的一路睡到了棠州,便连每日她最期待能看见靖王翻身上马的英姿之时也都让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冯芷榕便这么日日睡呀睡的,直来到棠州治所长年县处,由棠州知州与长年县知县替皇后摆布了接风洗尘的一道宴席时才醒过神来。 棠州在大烨当中并不算富裕发达的地方,虽然境内有苑马寺的圈马地、还有......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96章 出行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7章 秘密军报01 “有回我往妳的车内望去,便看得妳睡得连口水都流出来了。”流口水是假,但靖王在自己的亲兵护卫下靠近了冯芷榕的车辆,还伸手掀起了帘子,本想问她好不好、却看见她倒在方纯的大腿上睡得正香,而方纯自是一脸无奈、因此他也没想把冯芷榕给吵醒。 冯芷榕一时没能辨别靖王言语中的真假,便是红着脸道:“我、我便是在车上挺无聊的,什么也不能做,这才睡成那样……”说着,这话便是越来越小声,甚至还摀起脸低下了头。 靖王瞧着冯芷榕......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97章 秘密军报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8章 秘密军报02 待到弥澈离开后,冯芷榕又看着靖王似乎思考到了一个段落,这才说道:“不要紧吗?我可占用了你的时间?” “不妨事,我一个人毕竟办不了那么多事、也得有亲信将领来替我的位置。” 冯芷榕想了想,又道:“但是这一趟路途的安排可否也有你的手笔?我想那贼人逃脱的路线恐怕就在我们这附近,恰巧是你能带兵突袭、又不会危及娘娘和乙岫的距离。” 靖王勾起嘴角道:“瞒不过妳。” 冯芷榕的表情有些严肃:“虽然说这是你故意设下的局,但他......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98章 秘密军报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9章 秘密军报03 毛知县知道这小丫头方才分心,便也说道:“是,晚膳三十六道菜有十二道用梨子入菜,还有六道甜品亦有梨子。” 冯芷榕想了想,脑子里头浮出了一道道前世曾做过的餐点,这才神色一亮,朝着靖王道:“我可想着好东西了!” 靖王在外人面前向来不多话,便是看向冯芷榕,等着她主动说明。 冯芷榕笑道:“其实要说好东西也不算是,就是新鲜玩意儿,是吃的,你若想尝尝,我回去再做给你。” 靖王的脸上闪现一抹温和,只是答应了一声。 毛知县看......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299章 秘密军报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0章 有变01 鱼竹与方纯只道冯芷榕有心事,加上两人一路上也如冯芷榕一般觉得路途遥远难捱,便也乐得陪她在院子里练练手,直到晚膳将近时这才在帮着冯芷榕将汗湿的兜子与中衣给换掉,又替她重新梳了回头发才将她送到厅堂的筵席上头。 冯芷榕在外人面前神色如常,依是那般陪着笑容,因为年纪小、也少有人搭理她,因此她只消扮演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模样,偶尔又露出带些天真的笑容便已足够。 只是藏在这样的外表下,冯芷榕可是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00章 有变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1章 有变02 鱼竹一脸担忧,道:“方纯,这样可好?” “当然不好。”方纯苦笑道:“但我们也没法子了,且不说王爷,便连皇后娘娘可也说过要我们拚死保护小姐的安全。” 鱼竹点了点头,这才将冯芷榕给抱起带回了房间放下。 “方纯,方才小姐说了王爷会有危险……” 方纯犹豫了会儿,道:“小姐向来不诳人,但是怀辰与姬墨两位前辈演瞧着都要到,更何况娘娘与公主身边都有陛下派的高手护卫、冯太老爷身边也带有侍卫,有再大的事都会摆布好的。” 方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01章 有变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2章 有变03 方纯的决心有些松动:“我们……什么也不能做,我们唯一要做的便是守好小姐。” 鱼竹也道:“说实话,我们这两个在危急时刻还真派不上用场!” “别这么说,王爷可是惜着小姐的。”方纯的语气很是严肃:“只有小姐好好的、王爷才能像从前一般上阵拚搏。” 鱼竹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时,便看得冯芷榕迅速地从床上跳起来掠身道门口,两人讶异非常、便也赶忙追了出去── “别追我!”冯芷榕一面说道:“我势必得去的,妳们若要跟来、就......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02章 有变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3章 你许诺过的01 后来好些名鲜托贼人被自己的亲兵引走,而自己杀了剩下几名鲜托贼人后也寻着隐蔽处歇息,却发现自己原来早在第一波箭雨袭来时被火箭与暗器伤得深,也只能勉强找一处枯木傍着。 冯芷榕凑近了靖王,轻轻地摸着他的身体、从手中感受到的腥黏潮湿知道了他的伤口所在,将一旁鲜托人尸首的衣料都给粗鲁地扯下来、又是替他将身上被血污沾黏的衣物给小心翼翼地剥下要替他止血。 这回冯芷榕的身旁可是有方纯在的,方纯也连忙拿起藏于袖袋中的金......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03章 你许诺过的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4章 你许诺过的02 冯芷榕只觉得自己的鼻子一酸,却还是努力地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前些日子在大营里头,你也要我有本事便欺负你──这些,你都是许诺过我的……拜托你好好待着,我只是去与他们说说话、不会逞强,一下子就回来。他们若发现你、或会要了你的命,但我不同,我对他们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卫名渊,听着,你若不在,我活着也没意义。” 冯芷榕这回说得想哭,只觉得自己在说遗言,但她却没打算那么早就离开人世。她用方纯给她的匕首小心翼翼......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04章 你许诺过的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5章 之于大烨,孰轻孰重?01 如今,她又有什么本事听见几里外“他们三人”与那些鲜托人对战的声音呢? 再说吧!靖王曾提及弥澈在靖王府内也算排得上前五,想来他身手不凡、也不可能制造出恁地大的动静以打草惊蛇,因此只有同样都出自靖王府内的人才能踏出的雷同步伐让自己误会。 那是前去求援的鱼竹、企图引开沙玉人的方纯以及这一路上作为作为护卫的饶文──也就是她第一次随着靖王到靖王府与之交手的那位年轻小伙子。 既是自己错估了援军、便得重新再想办法,否......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05章 之于大烨,孰轻孰重?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6章 之于大烨,孰轻孰重?02 又是好一会儿、她在两旁荒地看见了隐隐的火光,这才在眸底闪现一抹惊慌之色,当下便是不顾自己身上的剧痛大喊:“弥澈!快回去!还有埋伏!” 见弥澈与姬墨脚下步伐未停、又是忍着痛大喊一声:“王爷与我之于大烨孰轻孰重!” 冯芷榕喊出这句话时她简直想哭。 她真不想这么说的。 但是她没办法! 要将自己的性命与所爱之人的性命放在同一个天秤上衡量,而且衡量的基准还是与两者情感毫无相干的家国轻重! 只是她晓得,他若有个万一、她定......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06章 之于大烨,孰轻孰重?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7章 惊险01 程慈应了一声,便是快步走了出去。 皇后又道:“乙岫,一会儿去看看妳哥哥,他自小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这所有的事情他肯定在出去前都摆布好了、不必费心,若他醒来也别跟他说起芷榕的事情。” 卫乙岫也是一脸焦虑,便是应了声走了出去。 皇后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里头十分疲惫。 从前在缪王府里头那般紧张感全回来了,而她依然只能坐在高堂之上、对人指使摆布,却是一点儿实际上的用处也没有。 这一晚,这整幢宅子的人都没睡,而隔......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07章 惊险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8章 惊险02 冯芷榕哼了哼声,道:“沙玉的王室就这么喜欢打劫小孩子?传出去可不丢脸?” 冯芷榕这话一出口,果然四名沙玉人的脸都垮了下来,而那名叫泰康的首领人物才道:“闭上妳的嘴,才有机会活命。” 冯芷榕翻了翻白眼,道:“如果你们真想杀我、早该动手了,也不用等到这种时候才出言威胁。” 伐斯寇道:“妳是白痴吗?妳先前都虚弱成那副样子,我们威胁妳有什么用?”伐斯寇此刻所说的话有些粗鲁,眼里还带点看向笨蛋的鄙视目光。 冯芷榕挪......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08章 惊险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9章 惊险03 怎么追得这么快?方才后头不是还一片空旷吗? 怎么、什么时候……冯芷榕努力地往后一看,这才看到后头有六人策马而来,其中也有人只手抓着弓要搭上箭了! 喀沙厄看得冯芷榕这时如此不安分,便是怒道:“妳想死吗?坐好!” “他们要搭箭了!你会有危险!”冯芷榕看得情况紧急,赶忙道:“快把我手上的绳子解开,我得把他们射下来!” 喀沙厄大喊:“妳不能!” “白痴!你还想活吗!”冯芷榕扯着嗓子,她每一张口便是吃得满嘴寒风、喉咙......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09章 惊险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0章 沙玉01 虽则如今身为囚徒,但冯芷榕对这沙玉的都城可还是好奇得紧! 且不说这建筑与街道样貌都与大烨相去甚远,便连人们身上的服装也令她感到十分有趣。 沙玉人很奇特,不但建筑有各种不同的色彩,便连冬天时节也要穿得花花绿绿的,让整座都城所气息很是活泼! 只是冯芷榕想归这么想、有趣归觉得有趣,她表面上还是那副别扭的模样,一句话也不肯说。 虽然这阵子因为上一回冯芷榕拉弓相助而让彼此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但她的心情现在可郁闷得紧......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10章 沙玉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1章 沙玉02 冯芷榕停了一会儿,又仔细地看着璱追珂的表情变化,道:“还有,烨的人会武功并不稀奇,我身边的人都会武功,我甚至还认识不少武将、武官,自然从小学会一点防身之道也是正常,至于射箭是我平时的兴趣。” “那鲜托语呢?”璱追珂提及鲜托语,又是凝起神色:“妳从哪儿学来的鲜托语?” “位于烨北方的河州多有大烨与鲜托人混杂群居的城镇,与我住一起的女性长辈便是出身自那里,自然学了不少。”冯芷榕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后来我......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11章 沙玉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2章 璱追珂的提议01 不过前世毕竟是前世,那早是远去的、死去了的故事,而今她也不能因为那张脸而对璱追珂放下戒心,她依然得表现出自己想要让他们认识的模样,进而让他们放松戒备、甚至愿意当自己的朋友。而后,她便能光明正大地提出要求,自己想要回大烨、回到那个人身边…… 冯芷榕深呼吸了一口气,想道方才璱追珂可说了要把自己关在这个地方等到札维厄回来,她便又开始想了那名札维厄究竟是还在大烨境内困着没能越境?还是已经进到沙玉境内、只是还......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12章 璱追珂的提议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3章 璱追珂的提议02 璱追珂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这就是妳对我的答复?” “其实我这么说也是徒然。”冯芷榕莫名地笑了起来:“如果你被人挟到异地、又是任人宰割的状况下,说再多话其实也都没用不是吗?不如能活着一天是一天,甚至想想要怎么讨好挟持你的人、再借机逃出;但我不想当讨好别人的人,所以我才问问你,你是否能对我证明你的誓言为真。” “那么,我姑且当作妳同意替我做事。”璱追珂吸了口气,像是看出了冯芷榕的想法:“事情没有妳想......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13章 璱追珂的提议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4章 璱追珂的提议03 冯芷榕一愣,与那人相对两望眼。 那人穿着绛紫色的袍子、恰巧与门扉的颜色相近,加上气息隐藏得好、这才没让她在第一时间发觉。况且冯芷榕这人本来每回醒来时就迷迷糊糊的,没有发现也很正常。 只是那香气…… 与札维厄身上的香气似乎有些不同? “你在这里做什么?”印象中眼前的人在挟自己来沙玉时,一直都是很不近人情的那位,但其实换个角度来说、他或许也是最忠于沙玉的一位。还有,自己先前与他们一路奔波了将近两个月却未曾发现......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14章 璱追珂的提议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5章 机会出现01 并不是她不喜欢这样的礼物,而是每回看见那本相本总会令自己纳闷,自己是否真过于专注于兴趣中而不近人情?而后当她归国又看见那本充满回忆的相本时却也没有勇气打开,生怕自己面对过去惬意的时光会禁受不住。 而那本相本直到自己前世死亡前,也就成为她其中一件挂心的事物。 冯芷榕叹了口气,终究是将自己的思绪好好地沉淀下来,这才开始执笔埋首于翻译工作中。 她原以为这么样的日子很快会结束,却着实拖了好长一段时间。这途中她甚......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15章 机会出现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6章 机会出现02 冯芷榕有了目的,自也是悄悄地收敛起部分脾气,她又是与他们几个干瞪眼好一会儿,璱追珂才一个眼神示意喀沙厄,这才见得喀沙厄走到她身旁,一手揪起她早前随意搁在桌上的帽子替她给戴上,道:“面见王上必须穿戴整齐,否则妳连王宫也进不去。” “知道了。”冯芷榕的声音稍微软了下来,但依是有些清冷:“那么,我们可以走了?” 璱追珂见冯芷榕戴好了帽子,便是径自与泰康转身离去,而紧接着喀沙厄也示意让她跟在他们后头、自己则跟......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16章 机会出现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7章 机会出现03 浑蛋,这喀尔隆的意思就是我被卖了还得替你们数钞票的意思?──冯芷榕的腹诽这时已经几乎要冲口而出,但她仍是竭力地忍耐着。 “孩子,我们不信任妳将忠于沙玉,但却信任妳的才能。”沙玉王喀尔隆咳了几声,又说道:“所以我要给妳一个能在沙玉自由行走的身分、让妳为沙玉做事。” 冯芷榕这晌才冷着神色开口:“沙玉王,不用给我什么身分,我是你们劫来的人质,为你们翻译不过是为了求生存而不得不为的劳役,那样的身分我并不需要,......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17章 机会出现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8章 交易成立 冯芷榕这时虽然才十四岁,但因为这两年的成长速度快,早已不是从前那矮不隆冬、看起来又发育不良的孩子,眼下的她已然隐隐看得出少女的身形,虽然发育还未见完全,但那灵秀的容貌与微微变化的身材已是能够引人注目。 璱追珂冷冷地一睨冯芷榕一眼,这才与瑞讷厄道:“怎么?你不是收了一堆侍妾,便连斯岱的女儿都在你的宅邸了?身为你的兄弟,难不成我不能养个女人放家里?” 瑞讷厄又看了冯芷榕一眼,道:“那可是外邦的女人!” 璱追......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18章 交易成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9章 身份 璱追珂又重新看向冯芷榕,道:“因为你们烨的皇族,札维厄险些命丧异乡,妳得为了妳所忠诚的皇族赎罪。” “开什么玩笑。”冯芷榕可气乐了:“璱追珂,在我看来你的心智连烨的十岁小儿都不如!你现在立刻去问问沙玉都城的任何一位百姓,问问他,说斯岱这位国师想要踰矩干政、瑞讷厄逼迫你让出王储之位,所以要那位百姓为了斯岱和瑞讷厄的所作所为赎罪,他肯干吗?” 璱追珂一时被堵了嘴,而冯芷榕则继续毫不留情地批评:“我拜托你长......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19章 身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0章 王储府的座上宾01 冯芷榕也跟着牵起了嘴角:“札维厄,我以为至少你的脑子应该要较好些才对,你以为你们这样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能使我屈服吗?如果这就是你们沙玉收服人心的方式,那么人心也太廉价了。” “人心本来就很廉价。”札维厄先说了个结论,才道:“这是我在烨里头学习到的,否则我也不会如此顺利地打探到妳的身分,甚至顺利地回到沙玉。” 冯芷榕笑了笑,没说什么。这札维厄困在大烨这么久,直到现在才能回来──这叫做顺利?别说笑了!便连......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20章 王储府的座上宾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1章 王储府的座上宾02 不同于两年半前进到这座府邸一般,冯芷榕这回没给带进从前所见的那间空旷厅堂、也没给带进那四周装设铁栏杆的房间内,反倒是被恭恭敬敬地请去一间位于府邸深处装饰华丽的厅堂。那座厅堂的格局小了些、像是冯家的暖阁,但却又比暖阁大上那么一圈,无论是墙壁或者地上都挂着、铺着织工豪华的毯子,而每张椅子都像是卧榻一般宽阔、上头铺着各种不同的兽皮,至于桌上摆着的茶具也都是白玉制的,一切的配色与摆设都展现了十足十的异国风......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21章 王储府的座上宾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2章 王储府的座上宾03 “我愿意将他们全数都有机会与我贸易。” “这样是不行的。”冯芷榕停了一会儿,看着表情有些纳闷的璱追珂道:“这样太廉价了,会失去吸引力。” “为什么?”璱追珂的脑子转不过来,道:“我身为沙玉的继承人,对他们允诺他们都有机会与沙玉王室进行贸易,若他们不喜欢、应该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来到沙玉才对啊?” “就因为你是沙玉王储才更不能那么做。”冯芷榕摇了摇头,随手拿起桌边的白玉杯道:“你走在市场上,看见两只外表同样精......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22章 王储府的座上宾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3章 我忘记敛财了!01 冯芷榕这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给侍女小心翼翼地叫醒。 ──她又给换上了一间房间。 不同于上一间房间的开阔、里头的格局一览无遗,这回的房间虽也是见方的格局,但里头有好几道屏风能作为遮蔽,甚至原本防着她逃跑的铁栏杆等也都没见到、是一间十足十的上等房。 冯芷榕稍加回想一下冯府的布局,恐怕这房间还比起冯府的男眷院落还要宽阔! 连续三日与璱追珂等人说到了夜半、自己的喉咙也疼得很。而后在璱追珂的要求下,竟是连续两日都给他......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23章 我忘记敛财了!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4章 我忘记敛财了!02 “从前咱们沙玉还是一方的小部落时,每当农闲、又遭遇无法狩猎的恶劣天候,我那些叔伯们就喜欢赌博,所赌注的事物多是银钱;若是遇着能狩猎的时候赌注可就更大、每回狩猎的猎物数量与斤两都是赌注的范围,这时的银子可是大把大把地洒,无论是平民百姓或者贵族都能够一起同乐。”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敢情这沙玉人最喜欢的就是赌博?怪不得前几天她与璱追珂提及机率的概念时,他才听个两三句就能举一反十…… “那你可赌过?” 璱追珂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24章 我忘记敛财了!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5章 我忘记敛财了!03 璱追珂听了也认真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接下来就麻烦妳了。” “没什么,你只要记得欠着我的加班费还有额外奖金就行。”冯芷榕随意地挥了挥手,这才端起架子走出璱追珂所在的小包厢── 冯芷榕穿着一身沙玉贵族的服饰,头戴着镶满宝石的帽子、脖子上也挂了两串宝石项链,一身豪华的点缀让她看起来像是活生生的珠宝架子,闪耀非常。虽然她不习惯这般奢华的穿戴,但璱追珂告诉她这是沙玉高级贵族的正装、要她不得不这么打扮。至于她......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25章 我忘记敛财了!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6章 大烨的皇商!01 那名汴方女商人听了牵了牵嘴角、模样看起来有些错愕,这晌也算是暂且败阵下来。 紧接着,另一名堪称年轻的大烨商人露出了文雅的微笑,道:“这位姑娘,且听听我的提议如何?” 冯芷榕心跳漏了一拍,但仍以带点慵懒的眼神望向那名令她无比熟悉的人── 冯叙辉。 冯叙辉留了点胡子,年纪看起来比实际上的岁数长上许多。冯芷榕暗自算道冯叙辉如今也不过二十八岁,但看他那脸布满风霜的模样,便暗自猜想或许冯叙辉这两年半间为了自己不断地......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26章 大烨的皇商!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7章 大烨的皇商!02 冯叙辉看来可是有备而来,面对冯芷榕的诘问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道:“这还不简单?大烨的确不会无缘无故便允许将粮食给运来沙玉,但若沙玉无法获得大烨的粮食,那么每年也只是继续得缩衣节食地度冬了。” 冯芷榕像是被反将一军地微微蹙起眉头道:“那么,你又有什么本事说服烨将粮食给运来沙玉?” 冯叙辉牵了牵嘴角:“就凭我是大烨的皇商,同时也是大烨的皇亲国戚!──大烨的皇后可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人,自然而然也能近水楼台先得......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27章 大烨的皇商!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8章 我的脑子很值钱01 那名大烨商人闭着眼睛飞快地心算了一会儿,才道:“我每年能收获近万石的药草,能运来三成!” 三成? 冯芷榕想了想,那名商人能收获近万石的药草,然则前几天她读到大烨年产药草可有七万余石,那么那名商人能控制的药草量便是占了大烨的药草七分有一。如果都将药草给运了过来,大烨会缺吗? 然则虽是如此,若是大烨里头缺药草了,只怕那名商人也会优先卖给出价较高的区域?那么往后在签约上得小心点,莫折了大烨的利益才是。 想到了这......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28章 我的脑子很值钱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9章 我的脑子很值钱02 冯芷榕可能任由自己被关吗?自然不可能!肯定是得好好大闹一场的吧? 璱追珂自己当初甚至也想把冯芷榕交给将要归来的札维厄处置,依照札维厄当年跟着喀尔隆的手段,她肯定最少得被剥三层皮的才对!然则在听着她对自己侃侃而谈时,他才改变了主意──更何况,他已经因为自己的幼稚与意气之争被瑞讷厄和斯岱连手逼到了不得不与瑞讷厄光明正大竞争的地步…… 璱追珂想着,若是这场与瑞讷厄的仗打过以后,冯芷榕愿意留下,辅佐他坐稳王储......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29章 我的脑子很值钱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0章 我的脑子很值钱03 “那也是他个人的事。”那名沙玉商人斩钉截铁地:“我要的是与沙玉王室做生意,所以对象必得是要未来的王──” “那你来对了。”冯芷榕的眼睛带着笑意:“沙玉王储积攒着庞大的财产,每一分银钱都为了沙玉打算,你身为沙玉人若连谁好谁坏都分不清楚,那么可枉为商人。”她这话说得勉强,便连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可言──毕竟她晓得从前璱追珂与瑞讷厄的争斗都是儿戏,甚至在面对斯岱都是节节败阵下来的,说什么为了沙玉而打算简直......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30章 我的脑子很值钱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1章 你到底还是怀疑我的01 “废话,当然累。”冯芷榕没想在这时候与璱追珂吵架,但语气却没有很好:“那名羯首人说的话你听到了?” 璱追珂皱了皱眉:“听得一清二楚。” “他绝对有问题。”仅凭她从未出错的直觉:“你觉得他会不会是瑞讷厄或者斯岱的人?” 璱追珂沉默了一下,显然是在思考,一会儿后才道:“我没特意让札维厄去掉那些人,这还得问问他。” “凡事小心为上,”冯芷榕停了一会儿,道:“但是那些羊绒很是诱人,毕竟沙玉位在北方,除去羯首以外也......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31章 你到底还是怀疑我的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2章 你到底还是怀疑我的02 冯芷榕道:“虽然他刚才说若是冒然选边站会影响自己将来的生计,但他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担心,而是只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这听起来像是考试。” 冯芷榕的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对,或许就是考试。” 璱追珂与札维厄听到这话同时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而冯芷榕也说道:“他或许心底是支持你的,但又不敢确定你是否真是他所想的一般适合继承大统,所以才会费了好大的心思来到这里、就为了见上你一面。” “那么这样的话……” 冯芷榕打断了......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32章 你到底还是怀疑我的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3章 第一酒楼的利润01 冯芷榕自然也知道当母群体的基数越大、能够挑到好商人的机会也越高,但她可没那个时间替璱追珂安排如此宏大的布局,更何况沙玉王喀尔隆所说的王储之位竞争结果在明年春天以前便会公布,而任谁都知道在是否能让沙玉获得足够的物资丰衣足食地度过这个冬天的这一场比试应该是早在今年夏季就该会有初步的结果出来── 然则这场比试终究来得太晚,在季夏时喀尔隆王才如此公布──又或者说瑞讷厄与斯岱才强迫喀尔隆王发布这样的比试,目的......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33章 第一酒楼的利润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4章 第一酒楼的利润02 璱追珂兀自沉吟了会儿,道:“妳说的牵线、可是帮助妳与烨交涉?” “没错,除此之外……”碧妲涅停了一会儿,说道:“我想成为沙玉的皇商,这点也很重要。” “妳这样会分身乏术的。” 碧妲涅笑了几声,道:“管理酒楼的是我儿子与儿媳妇、想成为皇商的是我,这两者不相关。” 璱追珂方才听了冯芷榕那么长一大段的表现,早学会了依样画葫芦:“妳想要什么?又有什么本事成为皇商?” 碧妲涅微笑道:“殿下可知道咱们第一酒楼每日的用度......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34章 第一酒楼的利润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5章 脱颖而出1 璱追珂与札维厄这时看了冯芷榕一眼,看见了她眼底的戒备,心中也稍微释怀了些许,但最后还是由璱追珂道:“这位谋士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恐怕无法相借了。” “真是可惜。”碧妲涅如此说着,语气里倒是没有太多字面上的意思,如此一来就像是顺水推舟地讨个人情、好让两者的合作关系能够更紧凑些:“那么我也就不强人所难……殿下,我很期待我们的合作。” 璱追珂这回只是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待到碧妲涅走了以后,原本跟在她身旁的侍......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35章 脱颖而出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6章 脱颖而出2 冯叙辉一语方落,果不其然便迎来了羯首商人如刀一般的目光:“棉花怎么能比羊绒?在北方只用棉花可是会冻死的!” 冯叙辉淡淡一笑,道:“再不然,我底下也有成片的蚕农佃户、也有鹅农,蚕丝、鹅绒……我想沙玉不至于用不起。” 这回羯首商人终于忍不住气道:“你们如此一伙的!我若能拉来其他羯首商人一同商谈,难道还会输给你们?” 朗恒璇这会被撑出了底气来:“但其他的羯首商人却没本事来到这层楼,不是吗?” 冯叙辉笑了笑,又朝......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36章 脱颖而出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7章 脱颖而出3 冯芷榕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札维厄现在的表情如何。 她晓得冯叙辉虽然做得天衣无缝,但方才朗恒璇一呼他的名字,肯定也让札维厄联想到自己与冯叙辉正是同一个姓氏,如此一来自己恐怕还得费点心思周旋。 冯芷榕这回一见到璱追珂便道:“我一会儿会绕去旁边的房间等着、再偷偷地听,你让札维厄陪着你,有什么不能应对的便虚应故事就好。” 璱追珂点了点头道:“辛苦妳了。” “这时候提这个做什么?”冯芷榕皱了皱眉,道:“那名有......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37章 脱颖而出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8章 营救计划1 冯叙辉没问冯芷榕为什么会武、为什么会北方诸国的语言那等旁枝末节的事情,就是问道皇后、靖王乃至皇帝对这件事情有什么表示。 按照冯叙辉对当朝历史的了解,若有被俘去其他国家的大烨人,最终也会被当作一枚弃子。 冯旭则与他说道皇帝怒斥了那些守备不利、放任鲜托人做乱的相关官员,如此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又迁怒了一干中书省官员,这才责令靖王将功补过、务必要抢回自个儿的未婚妻。 冯叙辉很庆幸皇帝责令靖王的事情究竟是私下说起......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38章 营救计划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9章 营救计划2 冯叙辉凭借着本身的实力连连过关斩将,最后登上了第一酒楼的最后一层。他听闻最后一层还得经过一道关卡才能与沙玉王储面会的机会,也思考着自己究竟要怎么样才能与璱追珂交好,却料想不到自己还没见到沙玉王储之前便先看见了一位陌生却又飘荡着几分熟悉气息的少女。 少女的脸上遮着轻纱,仅有一双明亮而深邃的杏眼露在外头,一身打扮是沙玉贵族的模样,便连头顶上戴着的冠帽也是绣满了沙玉王室才能绣上的图纹。 少女的模样十分慵懒、......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39章 营救计划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0章 璱追珂的女人很值钱?01 冯叙辉牵了牵嘴角,轻描淡写地避过了沙玉王储纡尊降贵的恭维:“其实无论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或者人与人之间的买卖,说白些都只是各取所需;我们大烨不乏王公贵族爱好沙玉出产的宝石与香料,对于他们而言拥有那些吃不饱的宝石甚至比一餐饱饭重要。” 璱追珂笑了笑,道:“若是没有米粮,要那些宝石有何用?” 冯叙辉也跟着牵起微笑:“若非他们如此活在云里雾里,我这商人恐怕也赚不了这么多。” 璱追珂停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好,......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40章 璱追珂的女人很值钱?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1章 璱追珂的女人很值钱?02 札维厄道:“殿下要考虑的可不只如此,她是烨的人、还一心想回烨,难道这当中就没做过什么手脚?” “只要对我们是好的、就好了。”璱追珂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你可别忘了,父王给我的这场比试除了这关以外,还得比上军事与朝政,我想过了,若是这名烨的皇商能够拉拢、再加上汴方外戚与袤雒还有碧妲涅,那么在军事与朝政上我不但肯定都能全数拿下、还能让斯岱与瑞讷厄再也没办法扩张他们的野心!” 例如沙玉若同意与大烨缔结为友邦......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41章 璱追珂的女人很值钱?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2章 璱追珂的女人很值钱?03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冯芷榕内心的警铃被敲响,但她表面上仍是那副冰冰冷冷的模样,一点儿破绽也没留下。 倒是她身旁的喀沙厄看见了那辆马车的花纹与雕饰,便是立马皱起了眉头,甚至还主动地挡到冯芷榕的身前道:“要小心。” 冯芷榕没应声,但也退了小半步准备应对。 那马车缓缓地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身材魁梧的车夫一言不发跳下了马车,又从车底抽出了挂着的踏凳小心翼翼地放下,这才掀开了那桃红色的帘子让一名身材婀娜的年轻女子......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42章 璱追珂的女人很值钱?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3章 自己中毒了?01 冯芷榕仔细地观察着苏丝那双好看的眼睛,道:“如果话说完了就赶紧走,否则我睡得晚了再醒来可又要夕阳西下、便看不见朝晨的太阳了。” 苏丝笑了笑,这才算是放过了冯芷榕,又如同方才一般摆着的姿态缓缓地踏上自己的马车离去。 喀沙厄这晌才能靠近冯芷榕周身,他左瞧又瞧冯芷榕好一会儿,又问道:“妳还好吧?有没有不舒服?” “不舒服?”冯芷榕满脸不解,旋即会意过来,问道:“难不成那苏丝会用毒?” “如果不会、我为什么要这么......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43章 自己中毒了?0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4章 自己中毒了?02 祈祷了九百余日后,她好不易才看见了一丝曙光。 说实话,她一直相信靖王还活着、也相信靖王会来救她,但是沙玉都城之去大烨也有四千里路的距离,更何况沙玉不是大烨,靖王也不可能只为了自己便放下诸多军务、向沙玉针锋相对。 靖王不是笨蛋、不是莽夫,而且他也晓得这么做对双方、对两国都是有害无利。 然则靖王的谍报系统就算再怎么高明,在短短时间内要渗透沙玉也很困难。 冯芷榕有无数个日子都在冷静地分析着,而后也只能得出唯一的......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44章 自己中毒了?0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5章 自己中毒了?03 喀沙厄看着她愣住的模样,便也晓得她是用猜的,也道:“的确是用毒的关系,斯岱的宅子周围有层毒障,殿下曾经派了人前往翻找斯岱叛国的证据,但都折在里头了。” “斯岱叛国?”冯芷榕似乎又因为听到新的消息而愣住,但旋即也想到札维厄曾从鲜托那头惊惶地逃到大烨、进而落在靖王手中,便也联想这或许与鲜托有关。 喀沙厄犹豫了会儿,这才说道:“这事机密,妳还是少知道些好。” “不要紧,反正我的目标只是帮助璱追珂稳住王储的位置......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45章 自己中毒了?0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6章 我会愿意全说给妳听1 冯芷榕笑了笑,道:“你们当真想留住我?” 喀沙厄道:“我是什么认为的,殿下恐怕已经萌生那样的念头,而札维厄也终将对妳服气。” “留下我、是为了沙玉的利益吗?” “这是自然。”喀沙厄继续盯着冯芷榕,但却瞧不出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冯芷榕停了会儿,假装自己在思考、也给予彼此一点缓过气的时间,这才说道:“若你们当真以沙玉的利益为重,就更该让我在帮璱追珂坐稳王储之位后离去。”而且要快。 ──冯芷榕省略了后话,除了自......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46章 我会愿意全说给妳听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7章 我会愿意全说给妳听2 喀沙厄道:“这期间难道不怕人变了心?” “但也总该给人准备、准备。”冯芷榕停了一会儿,又道:“若是他们这么快就变心,也就代表未来不会是合作的好伙伴,刚好这几天也能让我想想该怎么做才好。” 喀沙厄应了声,又道:“今日妳碰上苏丝的事情我也会与殿下说。”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怎么,有什么事是你不会说的吗?你是他的下属,这等事情若是该说的也就得说白了、不妨事。” 喀沙厄有些无奈:“例如……罢了!总而言之今日苏丝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47章 我会愿意全说给妳听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8章 国师斯岱的礼物 “那你呢?” “我会带着我的人去保护冯叙辉。” 冯芷榕无奈地:“大哥果然也被盯上了吗?” 姬墨道:“妳似乎不担心他的性命安危?” “你都说要保护他了,我还需要担心什么?”冯芷榕叹了口气,道:“为了我让你们劳师动众,我欠的人实在太多了。” 姬墨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但是王爷欠妳一条命。” “他若有个万一、我也活不下去,所以我也只是在帮自己。”冯芷榕向来在对待自己的方面向来很消极,因此说词也很是负面:“姬墨,我......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48章 国师斯岱的礼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9章 国师斯岱的礼物2 冯芷榕这般说词自是有用意在。那名黥面男子的身分既为下层奴隶,那么自己称其为“使节”与“下属”,自是对斯岱有羞辱之意──也或许那名男子也觉得自己被嘲弄了,不过那倒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在意的只是那名黥面男子在自己称他为使节以后的反应。 冯芷榕这话才说完,果不其然看得那名黥面男子微微动容、却又隐藏着害怕。 而一旁的璱追珂也只是无可奈何地望了她一眼,这才开口说道:“古提列,送客。” 古提列原本对于黥面男子似乎还......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49章 国师斯岱的礼物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0章 国师斯岱的礼物3 她的确是怀疑这名羯首商人是斯岱那方的人物、甚至是鴸留那头过来的细作,但若能藉此机会对对方施以反间计、那也能有大用。 璱追珂道:“沙玉每年往羯首那方销去的乳香虽然只有五十石,但这一来一往转售至少能赚上五千两白银,我知道羯首人会再将乳香给往东卖往鲜托那边,听闻鲜托那儿的乳香可珍贵、便连平民间的祭司也都难以用上。” 冯芷榕思考了会儿,道:“只有鲜托王身旁的祭司……或者说贵族祭司才能用上?”关乎北方诸多部族之......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50章 国师斯岱的礼物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1章 国师的邀约1 因此避免战争、带给大烨与沙玉长久而庞大的利益便成为她在沙玉的首要目标。 如此一来……靖王肩上的担子也会减轻些许吧? 汴方如今已与大烨为友邦,而若是沙玉这方安定了、便能替大烨对付野心勃勃的鴸留、进而牵制心思不定的羯首,而若羯首让沙玉给箝制了,余下的便是北方的鲜托与西南方的南镶需要仔细对付。 冯芷榕不晓得自己正慢慢地走向当年钦天监对她的预言,只是兀自地烦恼着──“这孩子将来定能成为能匡扶大烨社稷、济拔颠危、......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51章 国师的邀约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2章 国师的邀约2 冯芷榕看着一张整齐干净的大桌子后很是满意,便主动站到了璱追珂身旁,将那迭被卷成纸卷的纸张给摊了开来道:“我想将我脑子里头能教给你的都写出来,这里头还有些是与前几天同你所说的有所重复,你毕竟是王储、将来是要成为沙玉王的,这些东西你不得不学。” 说着,又看了札维厄一眼道:“你若未来要成为璱追珂的左右臂膀,就凭你现在的脑子还不够用,因此你也不得不学。” 札维厄哼了哼声,没说什么。而璱追珂那厢早已认真地看了起......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52章 国师的邀约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3章 你们私底下谈好了?1 “怎么?”冯芷榕第一时间接受到札维厄不同以往的目光,便也立刻问道:“明天的事情姑且解决了,你现在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不过你得记得,现在恐怕是过了酉时,你得问问璱追珂愿不愿意付我加班费。” 札维厄听了脸上闪线过一丝微妙的表情,而璱追珂同时也望向他道:“值得问的便问吧!” 冯芷榕听了凉凉地说了句道:“果然有钱就是任性。” 璱追珂听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又看着札维厄已经要开口、便也把心里头的话应声声地给忍了下......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53章 你们私底下谈好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4章 你们私底下谈好了?2 她曾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变化,而后自是迎来一次又一次的感叹。直到她不再感叹自己所发现的一切为止才算是完全地平静下来,连带着她不再恼怒外在给她的冷漠与一切…… 冯芷榕这厢又睁开了眼睛躺了下来。她晓得杜濂在外头守着,而她暂且也无话与他说,便是倒头一觉到天明。 隔日一早,璱追珂派了几名侍女侍候她更衣。 不同于早前几次让她穿着的是满带沙玉风情、织满当地纹样的贵族衣裙,这回让她换上的反倒是一袭银白色的对襟连衣裙,便......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54章 你们私底下谈好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5章 扳倒斯岱的办法1 碧妲涅笑了笑,道:“便是看着殿下提前告知的心意,我这第一酒楼也得给殿下将一切处理得圆满。” 璱追珂看了一眼冯芷榕,这才又说道:“碧妲涅,妳说的盐矿一事我替妳试探过了,只要不影响沙玉百姓、父王也是同意的。倒是妳要的香料可会与那烨来的脂粉商人冲突,但我也不想失去那条脉络、妳可该想想怎么办。” “可真让殿下难为了?”碧妲涅如此说着,脸上却仍然挂着微笑:“其实那日晚些我也与那几名商人谈过几回,昨日甚至还特地与......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55章 扳倒斯岱的办法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6章 扳倒斯岱的办法2 冯芷榕听了可是笑了出来:“我耿直?璱追珂,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分可是你的阶下囚、不是座上宾!我只是用我脑子里的知识向你换取些许的自由与银子,但若你要像从前一般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悔,我也拿你没办法!” 璱追珂听着冯芷榕听来如此自暴自弃的说法,心里竟感到有些揪心:“妳放心,这回我一如妳所说的,不许下任何诺言、而是用行动来证明──” “那便好,不是吗?” “只是……”璱追珂犹豫了会儿,道:“是我拉了妳不得......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56章 扳倒斯岱的办法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7章 扳倒斯岱的办法3 “仅仅……”璱追珂在连续几日接受了冯芷榕的思想灌输以后,开始也觉得沙玉里头的政局就像是一场儿戏,因此说着还有些羞赧:“仅仅凭着他身为祭司之首的位置……对那些人威逼利诱。” 冯芷榕没理会璱追珂的心思,只是认真地问道:“再与你确认一句,依照你们的传统习俗而言,祭司是什么样的身分地位?” “只能接受供养、为族人们施福,偶尔会替族长或者国君卜筮,其余的也就没有了。”璱追珂这厢的解说与先前喀沙厄说与冯芷榕知晓的......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57章 扳倒斯岱的办法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8章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1 “难不成他还会指责我这外邦人礼仪不周?” 璱追珂的表情变得认真:“倒不至于,但妳今日的一言一行肯定会被拿来作为被朝臣攻讦的材料。” 冯芷榕看了璱追珂好一会儿,道:“便是会让你难为?你放心,会让你难为的事情我尽可能不做便是。” 璱追珂瞧着冯芷榕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宽慰地笑了笑,但却也说道:“我在朝中姑且也有半数的臣工、长老们支持着,妳若真没办法的话也别憋着,若是因为放不开手脚而给斯岱纠出了错处、那么真正难......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58章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9章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2 每个人、每个部族、每个国家都有其立场,要分是非对错未免也太天真,因此她倒是没再往更深的地方想去、只想着要解决眼前的问题。 冯芷榕想了想,便道:“他爱怎么想是他的事,我是替你工作、他也是为了帮助你才待在你身边,只要他知道怎么样才是为你好的、我也不介意他一直敌视我。” 冯芷榕停了一会儿,又看向外头道:“也不过差一些时候就午时了,你们沙玉宴客的人可会……迟到?”这些日子以来她明白了沙玉人虽然在一般状况下守时......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59章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0章 斯岱令人害怕的地方1 她这句话说出口,也算是给斯岱扣上好几重帽子,其中之一便是斯岱身为长者并不会刁难后生晚辈,另外她现在并不提及斯岱身为国师的身分、也算是蓄意地营造他亲民的形象。 斯岱若在沙玉有这么高的声望,就算她在送几顶同样的高帽给他戴也没什么,但反之若斯岱违背了自己一贯的形象斤斤计较,那可就会让立场不坚定的人开始疑惑起这位老国师的胸襟。 只见斯岱的眼底闪过一抹光芒,道:“外邦的女人,妳的确是很会说话的人,我的女儿与奴仆......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60章 斯岱令人害怕的地方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1章 斯岱令人害怕的地方2 于是,她牵了牵嘴角,又继续说道:“这里是第一酒楼,就可惜为了有人想逞一时之快的自私行径而沦落为凶宅……璱追珂,你说说看只是受人供养的人赔得起吗?又或者对得起供养他的人的期待吗?”冯芷榕如此说着,也就想着斯岱如此残酷的手段就是他令人害怕的地方吗?或者更后头还藏有什么手段?而如若只有如此、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挺可怕的,事实上也不怎样呢?又或者斯岱今日只是来给自己警告的?……不对,如果只是警告,就不会在夜里......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61章 斯岱令人害怕的地方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2章 斯岱令人害怕的地方3 冯芷榕赞赏地看了璱追珂一眼,一面心里暗想道璱追珂果然与自己学坏了、真是孺子可教,但另外一方面却也同时带着钦佩的语气道:“王储敬老,自为百姓之表率。”她这话说得响亮,得确保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璱追珂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对斯岱说道:“斯岱,在这里晾久了也不好,不如到里头坐吧?”如此说着,便招呼起被斯岱的奴隶们推挤到后头的第一酒楼小厮们领着他们到最大的那一个包厢,又整理出三人座位来。 冯芷榕侧......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62章 斯岱令人害怕的地方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3章 该上菜了!1 冯芷榕晓得自己被泰康等人劫来沙玉的事情与前几日替璱追珂筛选、面试商人们的事情早被斯岱摸得一清二楚,便也无心隐瞒,只是继续轻松地说道:“我总在想为什么自己就这般以德报怨呢?会不会是那时候差点因为鲜托人给丢了性命的关系,这才性情大变的。” 她就这么昂着脑袋瓜子,迎着逐渐斜照入窗的阳光、面对着斯岱说着话,一面也趁机赶紧适应着光线,以便应付斯岱接下来可能的把戏。 然而,当冯芷榕这话一落下时,却看得斯岱的脸颊动......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63章 该上菜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4章 该上菜了!2 “补偿就不必了。”斯岱一瞪眼,便有一名黥面男子捱进了冯芷榕,又要伸手将她按回座位,但冯芷榕可不依,才绕过自个儿的凳子灵巧地退了几步便从略窄的袖中抽出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利落地伸手往那名黥面男子的颈骨处重重地抵了上去道:“别动,奴隶。看看你要死在我手上,还是回头让斯岱给毒死;若让我高兴了,沙玉王储或许还会给你个痛快、甚至给你赎罪的机会。”那名黥面男子黝黑的皮肤轻而易举地被划破,伤口已有一分深。 那名黥面......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64章 该上菜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5章 该上菜了!3 冯芷榕却是顾不及对他们心生悲悯。 至于他们的主人斯岱则冷冷地看着冯芷榕一步、一步地捱进自己这方。 然则,冯芷榕却像是看透了斯岱内心的想法一般,还没靠近斯岱身旁的女人周身三步,便道:“璱追珂,沙玉的法律对你可有约束性?” “没有。”璱追珂停顿了一会儿,道:“因为我是王储,能定我罪的只有父王。” “我是你的宾客,若我坏了点别人家的东西,你能替我赔钱、还不扣我薪资吗?” 冯芷榕说得打趣,但璱追珂却是万般认真而肯定......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65章 该上菜了!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6章 穷途末路1 ──一道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冯芷榕一听觉得不对劲,赶忙丢下手中扼住的女子、向前一踏伸手将自己的匕首给抽回来避免可能发生的意外,紧接着立刻没几步地退到璱追珂身旁看向包厢外头。 只见一名与冯芷榕相同身着一袭白衣的少女优雅而从容地朝着包厢这处走来,而她身后跟随两名英姿挺拔而容貌相仿的男性,一身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令人折服。 那名少女生得一副白皙的瓜子脸蛋,大而圆的眼睛看起来十分精神。只见她微扬的饱满......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66章 穷途末路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7章 穷途末路2 安卓斯妲冲着璱追珂笑了笑,又对斯岱道:“斯岱,去王宫吧。我在大殿上等你,记得别再摆排场了,这里头的人多、我不喜欢。”说着,还看向那些因为被冯芷榕重击而蜷缩在一旁的黥面奴隶们,眼底看不出任何一丝同情甚至是任何情绪。 斯岱这时也在身旁还能动作的一名女子小心翼翼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道:“狼尊请先行一步。” 安卓斯妲又深深地看了斯岱一眼,这才与璱追珂道:“璱追珂,改天我再去拜访你。”说着,便与身后两名侍卫一道离......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67章 穷途末路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8章 妳就不信大哥?1 冯芷榕与璱追珂相对而坐,两人沉默了好一晌儿,似是各有心事。 许久,才由冯芷榕开口笑着向他说道:“璱追珂,碧妲涅真是位心胸宽阔的商人。” 璱追珂不懂冯芷榕要说什么,只得答道:“妳说得没错,但是妳想表达什么?” 冯芷榕想了想,尽可能简单扼要地表达自己的想法道:“我觉得我赚到了、你也没赔,那张桌子的钱、我们给省下来了!” 璱追珂看冯芷榕如此得意的模样,也不觉笑了出来。 申月已将近尾声,想来遥在四千里外的的大烨京城......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68章 妳就不信大哥?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9章 妳就不信大哥?2 “妳是女孩子。”冯叙辉的声音依然平稳、冷静:“没有什么家国大事需要妳一肩扛起,至于妳所在意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能摆平的。” 冯芷榕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大哥,我心里的槛儿摆不平。” 这回,冯叙辉也跟着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妳总是选择如此难为的路。” “许是因为钦天监说了,我天生命即如此。” “又是钦天监。”冯叙辉的声音有些不满:“就因为如此,他们忘记妳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子,都说妳能屡屡度过难关、不需要担......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69章 妳就不信大哥?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0章 妳就不信大哥?3 “大哥,我知道这么做或许会拖晚了回大烨的脚步,但我想要亲自替自己辟凿一条回归大烨的路,而那条路甚至也能在往后帮衬上大哥、帮衬上他、帮衬上大烨。”冯芷榕的话越说越激动、却也越说越小声,直到最后这才沉默下来,仅仅借着规律的吐息平复自己的情绪。 冯叙辉的表情似在犹豫,又是好一会儿才道:“妳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冯芷榕晓得自己的大哥做出了让步,便也道:“最迟明年开春我便会赶回大烨,至少……至少得在及笄前,冯家......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70章 妳就不信大哥?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1章 对靖王的芥蒂1 冯叙辉听了可开心,又是夸赞了冯芷榕几句,最后又想说些什么时,却在眼角余光看得璱追珂与札维厄走了进来,便是赶忙收敛起颜色道:“殿下。” 冯芷榕本是背对着门口的,看到冯叙辉的模样也转身道:“回来了?” 璱追珂道:“你们在聊什么?” “我来找你的,碰巧遇上烨的皇商,便和他商量一下怎么运粮的事情。” “运粮也需要商讨?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璱追珂可还牢记着头一次会面时冯叙辉与他夸下海口表示不用担心运粮的问题。 冯芷......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71章 对靖王的芥蒂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2章 对靖王的芥蒂2 冯芷榕苦笑道:“那么他们不是恨死我了?”因为斯岱与瑞讷厄或许也不敢恨上安卓斯妲这位宗主国的皇嗣。 璱追珂笑了笑,道:“怎么,怕了?” “不怕。”冯芷榕停顿了会儿,又道:“璱追珂,我趁机跟你挑明了,我最晚明年春天就要回到烨,届时就算你要阻我、我就算跟你翻脸也会回去的。” 璱追珂原本舒展的表情僵了些许:“为什么这么说?” “明年我就要十五了。”冯芷榕认真地与他说道:“你该知道那一年对烨的女子而言有多重要。” 璱......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72章 对靖王的芥蒂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3章 对靖王的芥蒂3 这样的借口乍看之下是将责任都给推到冯芷榕身上,但对于沙玉人而言这样的说词却是敲中了他们为了伙伴们挺身而出的景仰心思。 从前沙玉还是聚落、多还是游牧之时,本来聚落内的人们无论是否有血缘关系都视彼此为血亲,因此当遇到危险时,无论是天灾或者不同聚落之间的冲突,他们都得紧紧相依、团结在一块儿才能提高生存的机率。 冯芷榕当然没少在沙玉王宫内被攻讦,但是璱追珂蓄意养了这样的言论几日后便提出了冯芷榕之所以对沙玉国师......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73章 对靖王的芥蒂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4章 我没打算赔钱!1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日,直来到酉月下旬时,冯芷榕在午后要寻璱追珂遍寻不着,便连王储府邸里头的侍卫与侍女们也都不见踪影,甚至当她走出王储府邸大门时也只有两名看门的侍卫望着她。 那两名侍卫的神情样貌瞧起来也只是有些担忧、也没见拦阻,于是她一怒之下走到了王储府邸正对着门口的大厅,直接运起内力只手抬起一张边桌将他的大厅门面给砸破了,冲着外头大喊道:“叫璱追珂滚回来!” 冯芷榕一屁股坐到主位上,直瞪着外头大门口等......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74章 我没打算赔钱!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5章 我没打算赔钱!2 这厢冯芷榕看着她、而她也从容地在冯芷榕的视线下走到她跟前用中土语说道:“又见面了,璱追珂的宾客。” 冯芷榕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她,只得用着带些疏远的语气说道:“是又见面了,不过我正要离开,璱追珂在后头、我就不叨扰了。” 安卓斯妲笑了笑,便连嘴角的弧度也无懈可击:“我今日是来拜访妳的。” “我何德何能能受到狼云国嗣女的青睐呢?”冯芷榕牵了牵嘴角,牵起社交性的微笑道:“这里毕竟是沙玉王储府邸、而我只是一员宾客,......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75章 我没打算赔钱!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6章 沙玉之弊1 璱追珂的表情僵了会儿,道:“斯岱不只杀害奴隶、也害了不少贵族与平民百姓,许多人受了他的毒药控制、甚至还因此丢失性命,单凭这点就该受到沙玉的律法处置。” “璱追珂,你说的话我赞同,但斯岱现在还顶着沙玉国师的身分,除了通敌叛国以外、你们沙玉的律法可是对国师不起作用的,所以现在只有狼云才能审判他。” 璱追珂一愣,这才冷下了神色道:“妳说得没错,这是沙玉之弊。” 安卓斯妲道:“按理来说狼云的人不能过度干涉各个部......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76章 沙玉之弊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7章 沙玉之弊2 安卓斯妲笑了笑,道:“因为我喜欢妳的样子,无畏却谨慎、言词锐利却饱带温柔,我只希望往后妳回到烨以后,偶尔还能与妳鱼雁往返、这样不行吗?” “但是我对妳并无任何感受。”真要说有的话,都是较为负面的。 安卓斯妲偏头想了想,道:“那么,退一步来说,从利益开始的朋友可以吗?” 冯芷榕一勾嘴角:“妳能给我什么?有了璱追珂的资助,我现在可不缺银子了,当然──多多益善。”说实话,她对安卓斯妲这样的提议觉得有些有趣。 安......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77章 沙玉之弊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8章 只是在那儿交朋友?1 “没什么,我晓得就好。”如果人与人之间有一点自然而然共享出来的秘密在,那么便能更好地维持彼此的友谊,冯芷榕稍加利用了这点,除了挑破安卓斯妲的心思外,也暗暗地告诉安卓斯妲自己在这方面对她并无任何威胁性。 毕竟璱追珂这阵子以来对她实在好到不能再好,虽则丝毫没有踰越之处、亦无任何暧昧情愫,但在外人看来不见得是如此清清白白──一如瑞讷厄当时对于璱追珂的嘲讽便是他将自己看成璱追珂的女人一般。 安卓斯妲或许是听懂......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78章 只是在那儿交朋友?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9章 只是在那儿交朋友?2 再加上靖王给她捎来的那本鲜托功臣名册也是近些年来的新书,在喀斯达大肆杀伐阿庇力的血亲甚至支持着阿庇力的、喀斯达自己的血亲手足时,阿庇力父母的名字竟还是留在那本名册内! 只可惜所谓的鲜托功臣名册也只是名单,仅有少数几笔记载着功臣们的功绩、其余的也仅仅是留个名字与身分便罢,因此冯芷榕那时也无从晓得、仅能放弃自己拥有的疑问而继续专注地往清查北方内贼的事件研究。 冯芷榕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在我答应你......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79章 只是在那儿交朋友?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0章 只是在那儿交朋友?3 “所以我那时就在想了,斯岱在没有背叛沙玉的前提下又与鲜托来往甚密,加上安卓斯妲说道斯岱的父母是鲜托牧民,我就想了……”冯芷榕这些年也没少替沙玉翻译过各国书籍,其中自然也有提及鲜托的少部分著作,只是没有靖王替她带来的那些还要详细,因此她也努力地挑拣了字汇道:“我在想,斯岱会不会是想寻找自己的血亲?……毕竟他年纪这么大,又离乡背井,父母想必早已不在、但总有手足在鲜托里头吧?” 冯芷榕终究选择没有说出自己......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80章 只是在那儿交朋友?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1章 一步错、步步错!1 冯芷榕晓得安卓斯妲早已了解札维厄的想法,因此也不好隐瞒,只得诚实地答道:“是,他还找我谈过,说今日希望我能一道捎他过来。” 安卓斯妲牵了牵嘴角,像是欣慰着冯芷榕并未隐瞒自己,又道:“我希望至少能由妳与斯岱谈过一回后,再看看他是否能有那样的心力再见别人。” 冯芷榕理解地点了点头:“若是他被我惹得不开心了,想来还要好一段时间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安卓斯妲笑道:“妳说得没错,便连我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能让他好好......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81章 一步错、步步错!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2章 一步错、步步错!2 斯岱看着冯芷榕的眼睛,竟是看出了十足十的坦承,一双眼也闪了闪,道:“与我为敌对妳有利?” “斯岱,在烨里头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晓得得罪了你或多或少会对我不利,但我若不能保护好自己的雇主便只有死路一条。”冯芷榕停顿了会儿,道:“我对沙玉如何并没有兴趣、对你与鲜托的仇恨也没兴趣,就只想要回到烨,而且还得依照我想要的模样回归。” 斯岱听见了冯芷榕口中的关键词并没有冯芷榕意料之中出现暴怒,......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82章 一步错、步步错!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3章 为他谋求一条康庄大道1 斯岱仍没有说话,但神色似乎隐隐一动。 冯芷榕又道:“璱追珂万般不信你会做出有损于沙玉利益的事情,但他得说服自己相信这虚假的事实,才能面对你在这十年、二十年间的转变,所以他不得不让人往鲜托探查你……” 斯岱的表情这时隐隐地颤动着:“妳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都没与我说过。”冯芷榕停顿了会儿,道:“你忘了,我讨厌鲜托、所以这阵子也没少向璱追珂要鲜托的数据,就是等着回到大烨以后要对付他们、所以......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83章 为他谋求一条康庄大道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4章 为他谋求一条康庄大道2 “一个月余的时间太久了。”冯芷榕没有接应斯岱的话,而是说道:“原本还指望你有些用处的,毕竟我还得把瑞讷厄那边的事情解决掉才能安心地将鲜托搅得天翻地覆,但现在看来你恢复自由之身的时间太晚了、所以还是算了!” 斯岱没有说话,但心里头也起了些疑问──他明明肯定冯芷榕是在虚张声势,但她为什么又……如此表里如一地展现出自信? 要论为什么斯岱能坐到大祭司的位置、甚至被奉为国师,也终归于他的直觉敏锐、目光也很犀利,......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84章 为他谋求一条康庄大道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5章 为他谋求一条康庄大道3 斯岱一皱眉,就像是知道冯芷榕在装傻:“外邦的女人,从前向烨的皇帝献策、让北方逐渐迈入如此境地的,就是妳的祖父。” 冯芷榕暗暗抽了抽嘴角,她只是一心想着要怎么糊弄斯岱、在从中挑出对自己有利的筹码与之谈判,但想不到冯旭三十多年前的威名竟然在北方还如此令人深刻? 想到这里,她只得笑了出来,道:“好吧!真瞒不过你,我这副脑子既是承袭自我的祖父,那么你就更该了解现在我想做什么了。” 斯岱身为长者,自然对北方的历史......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85章 为他谋求一条康庄大道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6章 你要我们沙玉人自相残杀?1 她上辈子是那样的人吗?她从前是那样的人吗? 还记得上辈子就算再怎么被误会指责,甚至遭受许多重大挫折与难堪,她可都是一句话也不说的!便连在自个儿赁下的公寓里头亲眼瞧见自己的前男友正与其他的女人全身赤裸地打得火热、她也只是皱起眉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心里头自顾自地受伤、自顾自地忍受。 然则这辈子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不懂得怎么为自己说话、不懂得发作的女演员冯芷榕,而是那爱憎分明并且个性鲜明的冯府千金。 说到底,就......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86章 你要我们沙玉人自相残杀?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7章 你要我们沙玉人自相残杀?2 冯芷榕毕竟来自后世,对于这方面的观点倒是看得开,但看如今沙玉对天地间的敬奉与对先祖的祭祀都远比在大烨时还要来得严苛,甚至以先祖或天地起誓的誓言可以取代白纸黑字、成为更可靠的承诺,或许瑞讷厄只是无法忍受自己的生母遭受这样的待遇? 只是原本瑞讷厄一直都是认分的、也没想过与璱追珂争夺王储之位,但或许是斯岱许诺了他什么──例如有了斯岱如此地位崇高的人的支持,想来瑞讷厄要继位、再将母亲葬入王室的墓地也是相对而......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87章 你要我们沙玉人自相残杀?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8章 你要我们沙玉人自相残杀?3 另一名完全忠诚于喀尔隆的重臣诺布磊则是淡淡地扫了在一旁的冯芷榕道:“王若要讨论国事,在这里可好?” 喀尔隆咳了几声,道:“我改变主意了,早上所言的王储之位……我决定现在宣布。” 这时瑞讷厄一变脸、正要发作之时,原本站在一旁没开口说话的大臣倚可马上说道:“王,这样过早宣布会失信于整个沙玉。” 喀尔隆听了又是重咳几声,险些缓不过气来:“你们……你们听我说。” 璱追珂皱起眉来看向自己的父亲,而后看了站在喀尔隆后......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88章 你要我们沙玉人自相残杀?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9章 你心里有底1 “除了你,还有谁?”喀尔隆这厢可是挑明了:“那时便连我每日吃的食粮、喝的汤药都是你亲手喂给我的,除了你……还有谁?” 瑞讷厄一咬牙,道:“就算那是我亲手喂给父王的,也不是经过我的手烹调的东西!” 诺布磊哼了哼声道:“王子,强词夺理可不好,那时候每个人都明白,便连烹调也是你亲自监督的,就差那些猎物与菜肴不是你亲自狩猎、种植而来的了。” 冯芷榕从瑞讷厄的反应当中看出了些什么,但眼下的状况对璱追珂极为有利,就......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89章 你心里有底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0章 你心里有底2 “他担心自己的父亲、天经地义。”冯芷榕淡淡地说道:“他还算镇定的,如果是我,恐怕一刀子就先把人给砍了。” 鲁翊见璱追珂也走了,便道:“你是殿下的策士?” 冯芷榕这才头一回看向鲁翊:“被雇用的,或者说被绑来的也可以。” 鲁翊道:“你为什么帮助沙玉,沙玉是绑了你的人。” “你们沙玉人都这么喜欢只问问题、不思考的吗?”冯芷榕叹了口气,她现在可没心情在这里周旋:“我与璱追珂做一笔买卖,我替他稳固他的王储位置、他付......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90章 你心里有底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1章 善后工作1 传来惊叫的是原本护住斯岱的苏喜,她以身子扑向了遮挡不及的瑞讷厄,当那茶水接触到她裸露的后颈时竟是被她白皙的皮肤给吃了进去,紧接着在她后颈竟有红斑不断急速的扩大、让苏喜跟着痛叫倒地! “笨!” 一切都在眨眼间发生── 瑞讷厄这时寻得机会,立刻一刀子戳向了斯岱的心窝,而当那刀子没入了斯岱的身体时,斯岱不知从哪儿生来的力气紧紧地捉住了刀身,一口血吐往瑞讷厄脸上,竟让他在几个眨眼以后便从七窍流出了黑血! 两人双双......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91章 善后工作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2章 善后工作2 果然,当冯芷榕这话一开口,后头就有沙玉朝臣不开心了:“你一个外邦人来到沙玉,不对王行礼、不以尊称称呼王,竟然还直呼狼尊名讳!成何体统!” 冯芷榕面对后头的叫嚣可是理也不理,倒是台阶上头的璱追珂看起来就想替冯芷榕反驳、却碍于此刻的身分没办法第一时间帮她说话。 沙玉王喀尔隆只当自己也没听到后头的叫嚣,又道:“昨日我们的国师斯岱与我的儿子瑞讷厄不幸过世,他们不信那样的巧合,直说有阴谋在里头。”以喀尔隆身为沙......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92章 善后工作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3章 善后工作3 沙玉王喀尔隆咳了几声,道:“孩子,你在一旁等等。”说着,便指了指鲁翊那一个方向让她站着,而后原本在一旁的札维厄也接受到了喀尔隆的视线,连忙走上台阶闪身走到王位后头的一处小空间,从中取出两只铜色的长方形小盒子来。 喀尔隆摸了摸那两只盒子,紧接着拿了上头的那一只打开来道:“璱追珂,接着,这是你的了。” 璱追珂恭敬地接过那只盒子,并将里头的一柄匕首高举起来,底下众位大臣定眼一瞧,立刻单膝着地道:“愿侍奉沙玉......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93章 善后工作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4章 殿下要你立刻离开!1 冯芷榕一愣,道:“怪不得札维厄那时看起来虚弱、没个人样,我想着他们又没虐囚,怎么将好端端的一个人关成那副德行。” 古提列无奈地:“所以札维厄先前才一直对你有所提防。” 冯芷榕哼了哼声,道:“行了!这事我也明白,总之虽然刚开始不愉快的地方很多,但现在你们给我的感觉也不坏。只是说来……古提列、你说说,我能提早离开吗?” 古提列这厢虽然没有升起戒备,神情却也有些复杂:“你想不告而别?” “不是,别耍笨了。”冯芷......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94章 殿下要你立刻离开!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5章 殿下要你立刻离开!2 她没敢久战,又是赶忙矮身藉由自己的身高──或者身矮的优势寻了机会窜出门去,一面拐着弯儿跑到开阔处呼人,这才迎面与喀沙厄撞上。 冯芷榕手上还拿着烛台,这晌可让她觉得尴尬,但喀沙厄看着她涨红的脸颊便知道发生什么事,当下也是一吹口哨作为信号,让人前往包夹刺客。 冯芷榕又喘了几口气,才道:“这里一半的人都跑去保护璱追珂了吗?怎么这么容易被入侵?” 喀沙厄道:“被你说中了,璱追珂那边也不容易,从前沙玉的族长之位继......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95章 殿下要你立刻离开!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6章 叩关1 喀沙厄点了点头,又取出了怀中的三枚薄如纸张的玉牌子交给古提列、伐斯寇和冯芷榕等三人,又道:“这是王储府的令牌,至少能直接通关到烨的边境,至于烨那头要怎么进去我想就是你的事了。” 冯芷榕露出了万般无奈的表情道:“别提醒我这麻烦事了,我想到就嫌烦。”虽然她也不是没方法,但怎么想着都觉得还得经历一番波折才能行。 “嫌烦就留下来吧!”伐斯寇笑着说道:“倒是时候不早了,虽然沙玉没有宵禁,但若是赶晚了也没人愿意收......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96章 叩关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7章 叩关2 伐斯寇听了简直要投降:“你可别再记恨殿下关了你两年多的事!” 冯芷榕一瞪伐斯寇:“所以我要更往前记恨你们带我到沙玉、甚至记恨你们险些把我杀了的事?” 伐斯寇咋舌,简直要暗骂自己那壶不开提那壶,又道:“札维厄可说了!殿下给你捎回烨的那张羊皮可以保你在烨里头平安!你就看在殿下的脸面上别再与我们计较了!” “他只说对了一半,”冯芷榕只觉得满脑子发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还得凭我的本事换得他们的信任,不过左......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97章 叩关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8章 叩关3 虽然冯芷榕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合时宜,但她心底还是希望沙玉多少能够争气点,趁着她与璱追珂的关系还算可以的时候替大烨分担一些来自羯首的压力,如此也不枉她教璱追珂这么多东西。 眼前的挲娥涅似乎忙着稳定军心,这才手忙脚乱地朝着身旁说了几句,又道:“伐斯寇!王的命令你敢不从吗?”说着,还腾出一只手高举,伐斯寇晓得这是进攻前的讯号。 “新王即位!挲娥涅,如果你要叛乱的话──”伐斯寇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么我们只好......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98章 叩关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9章 报个平安而已!1 冯芷榕看着这牢房内遍地生着湿气、甚至还生着苔,便连砌成墙壁的石头也泛着水珠,她左右没地方坐、也没能靠着墙,索性就面向外头立定闭目养神。 她就不信后头在沙玉的杜濂和姬墨不会追上来、就不信自己放出与靖王相关的名号而不会有人来找自己。 踏入大烨国土以后,她的心里头可安稳,再也不像从前在沙玉一般无论何时何地都惶惶不安。 果不其然如冯芷榕预料,她默数着在这牢里还没待上一个时辰,原本的那名校尉便脸色铁青地亲自将她给......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399章 报个平安而已!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0章 报个平安而已!2 冯芷榕这厢除了留了一顿午饭外,又给国然实贴心地赁了间客栈洗浴打点后,这才赶着上路、准备在天黑前前往下一个城镇。 国然实办事细心,除却与她说明了沿途的重点城镇、分析了道路时程以外,又多塞给她好多银子,但冯芷榕收下了他的好意以后,却是有些调皮地从自己的行囊中掏了几颗价值百两的宝石硬是塞给他,惹得国然实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冯芷榕只道反正沿路若要典当宝石换取旅费也会招人眼红,不如就将这当作送给国然实的沙玉土产......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00章 报个平安而已!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1章 过了万年仍是好闺密!1 两旁站着的女子见着不对劲,赶忙将后头的衙役全都给赶了出去,这才说道:“夫人,怎么回事?她是夫人认识的人?” 冯芷榕两眼昏花,也没能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只道:“认识我就放我走,我得好好养病回京城。”她的身子摇了摇,眼看着就像要倒下,而坐着的那名少妇赶忙起身、一个箭步冲向前来扶助了冯芷榕道:“我是然燕!你忘了我吗?我是然燕!” “然什么?”冯芷榕这厢觉得自己的听力也不好了,心里连想大喊句“然你个老母鸡!老......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01章 过了万年仍是好闺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2章 过了万年仍是好闺密!2 “信个屁!”唐然燕一说出口,马上掩了嘴干笑道:“唉呀,瞧我说的!信什么!我信你平平安安地待在冯府养病!” 冯芷榕听了这一时竟是有些感动:“多谢然燕姊姊提点。” 唐然燕意味深长地看了冯芷榕一眼,道:“往后叫我然燕吧!别再加个姊姊了,看看你,都是快及笄的姑娘、怎么还这般撒娇!”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我不向你撒娇、向谁呢?”虽然这些年自己的童稚心性又褪了泰半,但看见百般照顾自己的故人总还是有那么点想撒娇的意......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02章 过了万年仍是好闺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3章 过了万年仍是好闺密!3 唐然燕说得有理,这五百里路赶着也不过花费半个月,但若绕上玉州那头的三百里路恐怕就得添上两倍。她从前听说玉州境内路途崎岖,便连马车都能颠簸上天,而她现在这样的状况就算能撑过去、恐怕也是撑到京城就给活生生地吐死、还谈什么进宫面圣? 好一会儿,她才万般挣扎地说道:“这开道……得几天?” “我就知道你急。”唐然燕道:“在前天认出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许是急着回京城,所以就派人开道去了,若只是一两匹马的宽度、至多不......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03章 过了万年仍是好闺密!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4章 你是靖王府的人?1 冯芷榕也想起了靖王曾与她说过景王野心勃勃的事情,迷迷糊糊间又对从前参加安秀宫里头的冬至宫宴时、顺妃与庄妃明枪暗箭地相互来往一事升了点心思,便道:“明韵姊姊向来不喜欢这些,但她毕竟嫁入王府了,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我、我离开京城这么久,连个规矩也不懂,然燕,能教教我?” “就晓得你会这么说,我偏不教!”唐然燕瞪了冯芷榕一眼,道:“你总是不知天高地厚,从前在宫里头的小打小闹便罢、那都是过家家!你可要......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04章 你是靖王府的人?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5章 你是靖王府的人?2 冯芷榕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在这之前能否替我向冯府捎个话?” “冯府?” “冯旭、冯柱国。”冯芷榕道:“跟他老人家说了,办差的人回来了。” 原本冯芷榕以为这样的说词还算中规中矩,却不想那名将士听了眼神一亮,竟是难掩激动叫道:“恩人!” 嗳? 冯芷榕愣着,又听得那名将士激动地说道:“两年多前、末将在棠州宜复县那儿就是给恩人救回来的!恩人还留了大名,说名字叫冯芷榕!”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她似乎隐隐约约......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05章 你是靖王府的人?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6章 你是靖王府的人?3 太叔耀也没问什么,只道:“将东西收好,随我入宫。”说着,便径自踏出了厅堂。 冯芷榕点点头,又赶忙将那卷还热呼着的羊皮给重新卷好拿在手上,又随意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装束,便急着跟上太叔耀的脚步跑了出去。 靖王府的车辆似乎随时是备好的,又或许当冯芷榕一踏入京城时、就有人通报了靖王府也说不定,总而言之,太叔耀领着冯芷榕前往靖王府侧门口时,便早看得一辆车备好停在门前。 太叔耀让冯芷榕先上了车、自己则坐上了车夫旁的位......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06章 你是靖王府的人?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7章 大不忠、大不孝之罪1 “遵旨。”冯芷榕听了便走到皇帝跟前再度拿回那卷羊皮替皇帝翻译了一回,这才悄悄地看着皇帝的神情,见他的脸上由有些复杂的神情转为犹豫,紧接着又转而赞许道:“丫头,这是怎么办到的?” 冯芷榕退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诚实地说道:“臣女被劫到沙玉以后,便被丢入了沙玉储君府邸的牢房里头关了两年余,沙玉储君见臣女通北方语言,便以放还臣女归国为条件、让臣女替他翻译书信,后来臣女助他招揽了想与沙玉贸易的商人,间接替他…......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07章 大不忠、大不孝之罪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8章 大不忠、大不孝之罪2 皇后这时牵着冯芷榕的手站起身来,又对皇帝道:“我得替芷榕接风洗尘、还要留她在那儿住上几日,你若还有什么要说的晚些再到凤华宫来。” 皇帝点了点头,道:“朝堂前头的事情你别瞎操心,有我在!” 皇后紧接着又向太叔耀道:“我得借走芷榕,您老人家不介意吧?” 太叔耀微微颔首,又朝着冯芷榕道:“你且安心。” 冯芷榕跟着点头,有些感动地望了太叔耀一眼,这才被皇后牵着离开龙煜宫。 皇后这厢才牵着冯芷榕的手走出了龙煜宫,便带......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08章 大不忠、大不孝之罪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9章 这是我眼花了吗?1 冯芷榕正想回答,便听得皇帝巴巴地指着自己:“那朕……”这位皇帝平时若不忙,可都与皇后一道吃饭的。 “你?哪边凉快哪边去!”皇后白了自个儿的丈夫一眼,又和颜悦色地对着冯芷榕说道:“你才刚回来,许是有许多事情得好好想想、理理,我便不陪着你、你就在偏殿那儿歇着吧!这几日你便在那儿住着、不会有人去叨扰的。” 冯芷榕起身谢过皇后,又向帝后二人福身告退,这才退到了正殿门口才侧着身子离开正殿。 她走下了正殿门口的阶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09章 这是我眼花了吗?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0章 这是我眼花了吗?2 这厢冯芷榕在皇后给她安排的侧殿偏侧房间将靖王给小心翼翼地摆好后又是想了想,便替他轻手轻脚地褪去外衣与鞋袜,这才替他拉了拉棉被盖上。靖王原本仅凭着一股意志力撑到这处,见到想见的人后便放松了下来,这一时间也是昏昏沉沉的、没能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只知道那深深刻在他心头的那位丫头陪在自己的身边,让自己无比安心。 靖王有些迷糊地睁了睁双眼,只觉得这样的情况或许是梦,便从棉被里头伸出了手要摸向那丫头的脸,而冯芷......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10章 这是我眼花了吗?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1章 这是我眼花了吗?3 其实两人年纪相差甚远,这又怎么怪得了靖王? 但靖王看着眼前对他一心一意的姑娘趴在自己身上哭着,心中的愧疚之意更甚,但逐渐地,取而代之的更是一种无以名状的心情。 那是几分感谢、几分心疼,还有几分名为爱的情感交织而成。 又在最后,那份情感变得纯粹,是满腔涌出的爱意。 他早在冯芷榕被劫走后的无数个夜里发誓,要将这为他而不顾性命的小姑娘给救回来,因此他不惜力求自个儿的父亲、也是大烨的帝王,动用了许多在沙玉伏着的线......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11章 这是我眼花了吗?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2章 去钦天监请人!1 哪不能自己动手? 冯芷榕死死地瞪着靖王,在前世就算她重病到几乎爬不下床时,也是生生地打起精神去药房买了成药、回到家还是勉力地爬进浴室洗洗睡,怎么靖王现在精神看起来好多了、却还想这般耍赖!分明是欺负人! 对!就是因为靖王正明白着欺负人、所以她更没办法对他说些什么! 冯芷榕一张小脸通红,便是努力地开口:“要不,我去外头让人帮你请内侍服侍?” 靖王看着她,勾起嘴角道:“也行,不过母后的凤华宫通常不让内侍进来的。......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12章 去钦天监请人!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3章 去钦天监请人!2 靖王看着冯芷榕吃惊的模样简直要给气笑──怎么,他堂堂靖王可是在对眼前的小姑娘说着他原以为这辈子不会说上的情话呢!现在这小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卖傻?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靖王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便看得冯芷榕的脸红都红到脖子去,便知道她是害羞装没事,也不觉笑了出来,道:“怎么,我可没听说过风寒染得这么快,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说着,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摸了摸她当真发烫的额头。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13章 去钦天监请人!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4章 我什么也没看到!1 靖王一连两个“知错”可让同样拜伏在地的冯芷榕抽了几回嘴角,她听出皇帝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便也渐渐平息了紧张。而皇帝这时左右觉得无趣,只得说了正题:“丫头刚回来不久,还得好生摆布往后的事,况且她还替咱们带回了一份大礼,是个争气的!等到这几日朕将朝堂上的事情都给摆布齐全了,便会下诏赐婚、你大可放心!”但这言语里的意思竟还是他会同意赐婚、都是看在冯芷榕的“面子”上,跟他卫名渊没半点儿关系! 靖王对这方面倒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14章 我什么也没看到!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5章 我什么也没看到!2 靖王这时停下了脚步毫无顾忌地捧起她的双颊看着她道:“我说过,你不会是个麻烦。” 冯芷榕的双眼有些湿润,但却倔强地道:“都说大烨最重气节、最重名誉,外头的风言如此、又怎么不会是个麻烦?”尤其在棠州时唐然燕又明里暗里与自己提及关乎她名誉的风言一事,让她心里头更加在意。 靖王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道:“我见荀监正如此、定早有法子应对,父皇与母后向来很听荀监正的话,你且耐心等着吧。” 冯芷榕努力地收起眼神中的担忧......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15章 我什么也没看到!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6章 我什么也没看到!3 待到他再度回到凤华宫的偏殿正厅时,书樵阳已经待着药箱子在那儿等着他了。书樵阳一见到靖王便是立刻开口道:“王爷,王妃在哪儿?” “在里头睡着了。”靖王停顿了会儿,道:“我看她脸色不好,许是一路奔波劳累。但现在她已经睡下了,恐怕得晚些、或者明天再跑一趟。” “不成。”书樵阳皱了皱眉,他向来就事论事、也没少忤逆过靖王的意思:“只是把个脉而已,王妃的个性王爷也晓得,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心里头一直都是郁着的,这种......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16章 我什么也没看到!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7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1 冯芷榕心里觉得开心,却也没再说什么,便被靖王这般牵着手走出房门。 那厢凤华宫偏殿厅堂处早是早早点起了烛火,原本枯坐着的程慈一见到两人走出来便立刻挂起笑容道:“王爷、小姐可醒了,娘娘方才传话来,说王爷与小姐迟了些也没关系,醒来后便到正殿那头与陛下一道用膳。” 靖王点点头,便是牵着冯芷榕的手离去。 程慈看着两人的背影,一面在心里头默念着“我什么也没看到”,另一面也就迈出脚步跟了上去。 其后,冯芷榕便在凤华宫中......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17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8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2 皇帝这厢说了一声“赐座”,便让七名重臣给依序在自己跟前坐了下来,而自个儿则坐到主位的榻上向冯芷榕招招手道:“孩子,过来这边站着。” “遵旨。” 冯芷榕不晓得皇帝葫芦里是卖什么药,自也是乖乖依言而行。 她这厢虽然抬头挺胸站着,视线却投向地板,因此也没能看见那群大臣的长相如何、究竟是谁。 皇帝左右看了看,又让内侍上了茶,这才说道:“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虽然已经拍定,但还劳众卿多加费心。朕看你们几个个个心里头憋着话......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18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9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3 冯芷榕这话一出,众人又是面面相觑,右丞相裴琛更是皱着眉头问道:“莫不是要巩固他的权位?沙玉新王的位置还没稳、才想求着大烨支持他?” “丫头。” “是。”冯芷榕接到皇帝的指示后又继续说道:“沙玉储君在继位过程中的确曾受其手足质疑,但老沙玉王一力支持新王继位,加上沙玉新王手下人才济济,因此继位时轻而易举地便获得沙玉举朝支持。” 唐本阳又问道:“这是从何得知?” “因为那是朕派她前去的!”皇帝这时终于开口说破自......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19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0章 个个都是死没良心的!1 皇帝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言论可开心,但这时礼部尚书曾师沺补了句道:“虽则如此,冯家千金毕竟为女儿身,若要加封官职是断无可能,但要封赏亦无不可。” 皇帝这时听了可有些不开心:“咱们老祖宗开国元圣皇后从前也被太元帝封了官职呢!” 曾师沺的表现倒是不卑不亢:“陛下,那毕竟是开国之时。当时大烨尚未一统,如今大烨海清河晏、不能以特殊时期之规制为圭臬。” 皇帝哼了哼声,没说话,俨然有妥协的意思、但看起来却又很是不开心。......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20章 个个都是死没良心的!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1章 个个都是死没良心的!2 冯芷榕红着一双眼,眼角还有几滴要盈出的泪水:“臣女不才、无能配得陛下恩赐。”说着,还赶紧抬起手胡乱地抹了把眼泪,那泪痕在眼周花花的模样可是更让人生疼。 皇帝看出这小姑娘话里头虽然带着戏、却也带着八分真心,想来这外头的传言还真让她不好受,便放软了语气道:“来,去外头打理打理、再去歇会儿,别让人看到一位姑娘家哭鼻子!” “谢皇上。”冯芷榕说着又要跪下拜别,却被皇帝伸手给拦住,因此也只得说道:“臣女告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21章 个个都是死没良心的!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2章 哭鼻子1 一会儿,太医院的御医又匆匆地赶到凤华宫,替冯芷榕扎了几回针、又拿着凉膏在她鼻子前熏了几回,这才留下了膏药匆匆退下、要回到太医院抓方子。 皇后见这时外边没人,便向冯旭说道:“舅父,这孩子从回京城以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虽然渊儿一直用心陪着她依然如此,等她回家以后……还请舅父多加费心。” “她是我的孙女儿。”冯旭停顿了会儿,这才淡淡地道:“不能娇惯。” 皇后见这时冯旭还展现如此不近人情的样貌,便也蹙起眉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22章 哭鼻子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3章 哭鼻子2 鱼竹偷偷地瞧了一眼冯芷榕有些复杂的表情,又道:“小姐就算不要奴婢、奴婢也不敢有丝毫怨言,还请小姐发落。” 冯芷榕看着她们两人可怜兮兮的模样,没由来地心头一软,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以后也得嫁给他的,在冯府跟着我的丫鬟们如今也不晓得怎么了,若是有你们跟着,往后我也省心、也不用让王府里头的人从头教起。” 总归她现在回大烨了、靖王也没有不要她,那么一切都还算好说话吧? 鱼竹听了简直高兴地要跳起来,又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23章 哭鼻子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4章 哭鼻子3 那时她可不服气、也憋屈!她还没习惯这时代的价值观,什么男呀女的!本来在前世就算多少有些束缚或者矜持,但也不像是这时代一般屡屡硬生生地将那样的刻板模板给套在身上、烦都烦死人了! 于是当她使着小孩子的脾气哭闹时,便看得向来对自己总是严厉的母亲走过来,问问自己是否真心想学习?冯芷榕自是认真地点点头,而后便看见母亲眼底闪烁过的那丝奇妙光芒。 其后,在那日冯政道下朝时,周有韶便牵着自己、要自己说明自己想做的事情......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24章 哭鼻子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5章 实不相瞒1 冯旭深深地看了冯芷榕一眼,这才说道:“原本陛下只是体谅我们冯家人、默许娘娘与我们自个儿折腾,但后来……是王爷力求陛下,这才开始有了改变。” “是靖王?” “还有清河王……后来便连齐王也多说了一句。”冯旭停顿了会儿,道:“若非你通晓北方军务、帮了齐王解决不少麻烦,恐怕以齐王的眼界也断不会留下你的位置。” 冯芷榕那时帮着靖王等人翻译北方军务、甚至帮忙开解了不少问题时,只当着自己打发时间居多,倒是没想过自己在......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25章 实不相瞒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6章 实不相瞒2 冯升美道:“白娅那丫头成为绣房里头的小领班、是没办法继续跟着小姐了,百则那姑娘前些日子要了假回南方省亲、得等年后才能回来,小姐且在那头亭子等等,奴才去找人替小姐领路。” 冯芷榕想着冯升美忙、便依顺他的安排,顺着冯升美指着的园子方向走去,果然看见一座凉亭矗立在那儿。冯芷榕走到那处两面被灌木丛与假山石给围绕住的凉亭里坐下,又左右看看冯府园子的布局,这才与鱼竹和方纯说道:“这才不到三年、家里头就变成这样,......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26章 实不相瞒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7章 给冯家长足了面子!1 冯芷榕这厢随着顾姃来到女眷院落后,顾姃便放低了音量。 这晌方才辰正左右,每回这时王淳芊通常会带着顾姃乘车出门、前往巡视冯叙辉在京城里头的铺子,但这时竟是待在家里、可让冯芷榕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工作的账目上遇到什么难题、这才让她窝在自个儿的院子里思索? 顾姃的脚步放轻了些许、而冯芷榕似乎也被影响而跟着走慢了些,待到顾姃领着她们来到王淳芊的房门口后便用手势示意冯芷榕等人在门口稍候、而自己则蹑手蹑脚地走进......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27章 给冯家长足了面子!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8章 给冯家长足了面子!2 王淳芊深深地看了冯芷榕一眼,也没再追究:“你回来便好。对了,你可有去见娘了?” 冯芷榕点点头道:“见了,娘那时在祠堂。” “娘这些年为你操心不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你往后陪她聊天时可尽量别聊起这些年的事、省得她又回头担心你。” 冯芷榕一脸愧疚:“我明白了。” “娘在家里头也忙,除了这座宅子外、偶尔还会去你大哥在外头置办的新宅子打理,我若不是有了身子,这一年也是常常两头住的。” “我却没问大哥怎么忽地在外头......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28章 给冯家长足了面子!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9章 不能让沙玉专美于前1 冯家新的格局当中,前院已无前厅、内厅之分,从正门往内看去,除了一片小型的开阔广场以外,便是会客的前厅与后头的中堂;至于左右分别有影壁,影壁后头各自编排着仓房、马房、厨房、佣人房等具备功能性的屋子。 冯芷榕在云璧的领路下才踏入中堂,便看得几名长辈依着座次坐着。她依序与冯旭、周有韶简单地打过了招呼,这才与刘敦复福了福身子道:“刘主簿,许久不见了。” 刘敦复笑着道:“冯小姐,久违了。” 冯芷榕又福了福身子,这......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29章 不能让沙玉专美于前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0章 不能让沙玉专美于前2 冯芷榕有些犹疑,道:“娘,我那时离开的事情您也是知道了,后来当真是替陛下办差的!我在宫里头也谢却了陛下许多恩赏,但这回是圣旨、是读给大家听的,真不能再推却。” 周有韶道:“那,今日早些宫里头还有位司礼监的熊福熊公公过来,说是要商讨你的婚事……” “嗳?”冯芷榕一愣,这才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娘,我回来的头一日,王爷便拉着我与陛下请求赐婚。”冯芷榕说着,一张白皙的脸蛋儿也红了起来。 周有韶一脸忧心,又问:......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30章 不能让沙玉专美于前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1章 我等你1 靖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里头可暖。 昨日整日待在京郊大营处理军务、今日成日又在练兵,忙活的时候倒也心无旁鹜,但一闲下来时便会想起这位小姑娘。 由于靖王把河州那头的事情给提前搁下交给蒙熙远处置而提早回了京城,因此他还得赶紧将京郊这头的银甲军事务从安崇那儿给揽下来整理、再与北方那头重新核对才行,是以这两日也算是忙碌。然则自己今日结束了成天的军务以后便是左思右想,又念及冯芷榕今日回到冯家、担心着她是否适应,便......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31章 我等你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2章 我等你2 冯芷榕笑了笑,葛悦宁关心她的模样还是与从前相同,便是说道:“我说悦宁姊姊……啊,堂嫂,你瞧瞧我现在可不是好好的?” 葛悦宁的眼里头只有担心、倒是没在意冯芷榕言语里的称谓:“你打从前就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叙集他还安慰我你定是没事、但我怎么也放不下心。” 冯芷榕这时也才在脸上出现了抹淡淡的愧疚道:“堂嫂打从前时也没少关心我,但这些年过了倒还是让你如此担心、这可让我过意不去。” “你还知道呢!”葛悦宁的脸出现......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32章 我等你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3章 我们一块儿去1 夜晚银河闪烁,缺了一半的月线条分外鲜明。冯芷榕一面呆望着,本想回想从前在大烨时的夜晚模样、却想不出什么值得回忆的夜色,索性又回忆在沙玉里头的景色,却只想到那片牢笼乃至走出那片牢笼后日夜忙活的日子。 从前她其实还挺喜欢看那毫无光害影响的夜空、只觉得那无比美丽,然则如今看着夜色却有种令自己隐隐感到不安的味道,就像是那日夜里自己与靖王诀别时的模样。 隐隐地,那夜的血腥味儿似乎又窜入自己的鼻息间,被自己一吸、......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33章 我们一块儿去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4章 我们一块儿去2 “嗳!我没那个意思!”冯芷榕本来也只是感叹靖王的劳累,却想不到他却提起这茬儿,便是赶忙道:“就想着你明明这么忙,怎么还有时间来陪我?” “我并不是事必躬亲,底下毕竟也培养了群得力助手,况且现在两头的暗哨都还有师父帮衬。”靖王停了会儿,道:“倒是你,脑子里的东西又多又杂,就算要替你多养几个人、也得挑准了脑子得是拔尖儿的人才。” 冯芷榕晓得靖王大有调侃自己的意思,因此也是撇了撇嘴,道:“我只是把原本人们不......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34章 我们一块儿去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5章 可乘之机1 那是彷佛全身触电一般的感受。 而后,随着浑身一道酥麻发软感觉爬上了身子,在冯芷榕的意识被拉了回来时,自己已然被压倒在榻上。 夜晚一片宁静,便连烛火跃动的光芒彷佛也静止了。只有两人衣物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就像是小虫子一般啮咬着余下未能被意识到的感官,挑起了浑身的酥痒与悸动。 她近乎忘我地沉醉在他的温柔当中,两人青丝交缠、两副身子亦逐渐贴合,那般令人眷恋的温度二而为一,暧昧的气息在彼此的口鼻间交融,甚至不断......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35章 可乘之机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6章 可乘之机2 靖王点头道:“父皇也不放心杨栋数年来所掌握的军机,只想着留在身边看紧才好,而这杨栋的确也有他的出才之处,父皇才愿意留他。” 冯芷榕道:“虽然他是取巧了些,自个儿自作主张摆布出那茬儿、还没本事顾得及周全,但若朝廷里头都是过分循规蹈矩的人、那么整个朝廷或也就僵固了,所以陛下能有如此决定可谓高瞻远瞩。” 靖王没就冯芷榕的评论回应,倒是说道:“父皇其实也是这般说的,他虽然看起来谨慎、但心里头可是常有天外飞来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36章 可乘之机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7章 成一个温暖的家 冯芷榕抬头仰望着他的脸,一双杏眼眨呀眨的:“真的?” 靖王应了声道:“但是永远只许待在我身边、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我。” 冯芷榕知道他是在与自己说那日她舍身护他的事情,但却也晓得若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她也会再做一次相同的选择,当下亦是低下头、没有答应。 靖王看着她的模样、也没想逼迫她答应,只道:“你没办法应我、我也没办法放着你这般糟蹋自己,所以我们……” 这样台词的前言于她而言听起来就像是分手宣言,冯芷榕......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37章 成一个温暖的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8章 成一个温暖的家2 靖王点头道:“当真。若你真不愿意、也不会有人勉强你。” “那……就算我想往外头四处走走绕绕、也不会有人拦吗?” 靖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得看你去哪里了。” “我便连这京城里头长什么样子也不晓得。”冯芷榕想起她从未逛过的沙玉繁华大街,又道:“便连外头的铺子长什么样子也从未见过,所以对我来说去哪儿都好,更何况从前你也说了要寻空闲带我出去走走的、但后来却也没能成。” 靖王许是在思考,一时也没说话,而冯芷榕......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38章 成一个温暖的家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9章 较射1 大营里头是不准乘车的。 因此待到马车离大营只剩下一小段距离的时候,两人便先后下了马车、各自换上了那副该顶着的神色。 冯芷榕称靖王为“将军”、而靖王称冯芷榕为“长史”。 两人有默契地维持着半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 冯芷榕这几年长了不少、已经能跟得上成年人的脚步,但靖王仍是顾及其步伐略小而稍微放慢了点步伐。 两人穿越大营围栏时,冯芷榕不意外地接受到许多注目礼,只是那样的注目礼除了好奇以外、竟还带着浓浓的钦佩─......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39章 较射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0章 较射2 冯芷榕也紧接着接过另一把弓,神情浮现一抹无奈,道:“那么,见笑了。”说着,便率先走到了其中一名兵士让出来的位置看了一会儿,这才背起那名兵士主动让出的箭筒,瞪着眼便是连射三箭直中靶心── 紧接着,她又是屏息连射三箭,其中有两箭竟是射破了方才的箭矢的箭管、紧紧地咬上前一支箭的箭簇,使其往靶子里钉得更深!──冯芷榕又卖了巧,而且还一次卖得比一次更加熟练! 耳边倒抽着的气息令她无法忽略,她又看向靖王那头,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40章 较射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1章 所以现在公平了!1 靖王一勾嘴角,道:“昨日摸清的。” 冯芷榕一愣,那张脸又迅速地红了起来,当下也没能顾得及嘴硬,就觉得自己万分吃亏与委屈……好吧,其实昨日那当下她的确不觉得委屈,还挺开心的就是。 靖王看着她通红的脸蛋,也是半带玩味的意思道:“我从不晓得你是这么容易羞赧的人,从前……还觉得你是个胆大的丫头。” “那是因为我──”冯芷榕忍不住冲口而出,最后仍别过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靖王站起身来,道:“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别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41章 所以现在公平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2章 宜告天下,咸使知闻!1 “不,顾启龄他认真地批改了乙岫的文字、还是用朱批,又将那信给重新呈了上去,这一来一回反反复覆便是折腾了十来回,把乙岫给气坏了,甚至要父皇让两人见上一面。”靖王停了一会儿,又道:“却想不到乙岫单方面地与他吵了半天、竟是吵上了心,而顾启龄也说能与他一道『研读文字』又如此执着的女子世间少有,便是叩谢了父皇的恩典。” 冯芷榕吃吃笑道:“想不到顾启龄是这样的人,也算是个文痴,但咱们乙岫最后嫁给了他、肯定心里头......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42章 宜告天下,咸使知闻!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3章 宜告天下,咸使知闻!2 冯家的中馈库房不大、纵是挑出半数的物事塞进新盖的小冯府恐怕也还是不够啊! 待到好不容易所有的内侍都把东西给抬了进来,冯升美又看到外头的小厮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到:“管事的,宫里头又来车了!” 曾师沺在一旁听了一愣,旋即看见皇后娘娘身旁的掌事宫女程慈满带盈盈笑意而来。程慈先是与立于一旁的冯旭与周有韶福了福身子,这才与曾师沺说道:“曾尚书,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要给冯家千金贺礼。” 曾师沺认得这位宫婢,知道她是皇......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43章 宜告天下,咸使知闻!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4章 当我们冯家养猪了?1 也庆幸自己将要嫁的人也是同样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的人,想来自个儿往后的日子在心里上也会快活许多! 想到了那个人的脸与将来的一切,冯芷榕的步伐也轻盈了起来,而这日成天除了两次用饭以外,她依然窝在自个儿的书房内与鱼竹和方纯继续忙活她要写下的书籍,心无旁鹜。 眼瞧着过年便要到了。 再过两日便要除夕,在南方的冯叙辉虽然迟了半天、却也是如期赶了回来。能够在大烨南北东西往来的冯叙辉向来是冯家人的焦点,也因此当冯叙辉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44章 当我们冯家养猪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5章 当我们冯家养猪了?2 “你这话可别往外说,会让人恨上的!”王淳芊笑了笑,又对着冯叙辉说道:“叙辉,除了这件事以外,你这阵子还得多上心、替小妹找些能妆点门面的物事,她将来可是靖王妃、你这做大哥的可也得留心替她找上好的脂粉与饰品才行。” 冯叙辉眼底闪了闪,道:“你说得没错,咱们冯家的女儿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小妹天生气质好、样貌又灵秀,若是再打扮一番肯定惊艳世人!” “我还惊世骇俗呢!”冯芷榕无奈地笑道:“大哥,我这样子不......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45章 当我们冯家养猪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6章 这不就给忘了?1 冯芷榕听了又撩起袖子将手给放到脉枕上。书樵阳这回用的是从前他替她诊炁脉的方式,只觉得腕间有一丝浑厚温热的气息下探到自己的筋络当中,好一会儿书樵阳这才说道:“王妃这些年来内功大有长进,看来年后已是能到王府跟人练手了。” 冯芷榕眨了眨眼,道:“我真能跟他们一道练习?”说实话,她除了前些年那次给太叔耀带着“飞”上城墙的那次外,其余的时间还真没得到他老人家的亲人指点,只有鱼竹与方纯会陪着她练功,因此她对自己......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46章 这不就给忘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7章 这不就给忘了?2 靖王想了想,又道:“然则眼前除了往大营那头的由头外,我却也难以让你出门散心。” 冯芷榕晓得靖王真是为自己着想的,因此嘴边的笑意也是愈发地甜,又道:“我在大烨里头可自在,现在长辈们也还不太管我,你也千万别为了我耽搁了自己的军务,否则我可又要愧疚了。” 靖王将她从自己的身侧给一把揽到了自己的身前道:“军务却不是问题,河州这一年间已是安静许多,或许再过个八年、十年,鲜托那儿便再也不会对大烨构成威胁。” 冯芷榕......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47章 这不就给忘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8章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巧! “回报你?”冯芷榕一面说着,脑子里早就心生一计、却仍装作苦恼的模样好一会儿,这才忽地用力地箍紧了靖王的身子狠狠地蹭上一蹭道:“我这就回『抱』你了!” 靖王失笑道:“就这模样?”还真挺像黏人的狗的──靖王当然没把后面那句话给说出来、就怕冯芷榕又要与他计较,但冯芷榕听得“就这模样”一句早就不干了,便是离开了靖王的怀抱将将后退了小半步道:“要不你还想要什么?” 靖王忽地想起在很早、很早以前,眼前的小姑娘说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48章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9章 其心可议?1 学得快? 冯芷榕听了不住白了他一眼,又蓄意扬起气势道:“那么你呢?你向谁学的?” “我天资聪颖,也就与你头一回摸索便习得了精髓。” 色狼!不要脸! 冯芷榕想如此大喊,但这年头毕竟没有相应的典故,因此也只能憋着口气忍着,这一憋简直要把她给憋出病来! 靖王看得饶富兴味,便也继续说道:“若你觉得这样不好,往后就此作罢也成,至少我能让你歇到我俩成婚那日。” 这根本是公然的骚扰好吗!而且还随句附带情绪勒索! 冯芷榕急得跺......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49章 其心可议?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0章 其心可议?2 这年代对星象管制有些严格,也就除了钦天监那儿的人能够光明正大的研究与论述以外、其余的朝臣百姓并不能随意地记录与解读,加上百姓们吃饱穿暖、有工作能养家活口便已满足,星空之类的事物顶多也止步于读书人们吟咏的话题、在台面上并没有人深究。 她这厢快速地写过了火攻篇以后,又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暗下,一股作气地将用间篇也给写完,接着便是仔细地吹干了纸上的墨,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这迭珍贵的纸给收到了一处抽屉锁上。 说实话,......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50章 其心可议?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1章 其心可议?3 冯旭微微颔首:“不但如此,你还得时时变出新把戏才行,否则朝中那头陛下或许也无法回护。”更何况身为帝王,怎么可能就为了一位小姑娘乱了朝纲?──冯旭虽然没把话说出口,但他晓得冯芷榕一定能够明白。 冯芷榕听了苦笑道:“祖父,您的暗示愈发明显了。”这意思就是当今皇帝若非利益所趋、其实也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这是自然的事──然则若自己亲手挑起的这番风浪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动帝王的心思,那么也就等同换了一道真真......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51章 其心可议?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2章 胡闹!1 冯政道颔首道:“芷榕,回冯府的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可好?” 冯芷榕不晓得父亲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也诚实答道:“家里头上下一直都待我很好,我过得惬意也开心。” 冯政道听了这话倒是又皱起眉头道:“当真?” “当真。”冯芷榕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爹,虽然我回来以后看见咱们冯家这儿的院子变了不少、家里又添了人,起初我还有些不习惯,但是我在自个儿的院子内过得舒心、也能天天习射,如此便已心满意足。” 冯政道沉吟了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52章 胡闹!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3章 胡闹!2 冯政道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而冯芷榕也没等冯政道反应,便继续说道:“就如同我回答爹的问题需要提及皇后娘娘对我的训诫、提及王爷与我说过的事情……甚至还得提及陛下。爹,祖父与您总教我得谨慎、不得妄论天家,但我也敬着爹、不想瞒着爹,这样我该怎么办才好?” 冯政道几乎是失去了平常沉静的模样,只是一言不发、眉头深锁地看着冯芷榕,而冯芷榕看着自个儿父亲的眼睛许久、身子也隐隐地发颤。 她晓得自己其实是怕这位向来对她很好......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53章 胡闹!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4章 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模样?1 “所以今日这事也只是你们父女二人的龃龉,只要好好多谈几回便好。”靖王放软了音调、连带着神色也缓和了下来:“你方才归来不久,他们肯定有许多想问你却不敢问的,既是如此、你又何妨多亲近他们?” 冯芷榕听了牵起嘴角,语带苦涩地说道:“你便是这么会安慰人。”她回来的时间短、又忙于了结从沙玉那头以后回来的事,其后更给周有韶赶去同王淳芊学看帐,的确也忽略了该陪陪家人的事。 靖王见冯芷榕的心情似乎放开了些,便也说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54章 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模样?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5章 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模样?2 冯芷榕苦笑道:“每个人都有他的脾性,我又怎么能要求我爹定要像是祖父、甚至是你那般坚定?他脑子里或还想着为什么我不能像一般的姑娘家乖乖地待在家里头待嫁、等着相夫教子呢。”她随如此说着,然则事实上她却不晓得冯政道对她有什么要求。 儿时的自己仅仅懂得应对进退、不惹麻烦便已足够,却是待到她长得更大些、便有了往沙玉的这遭,因此她到底完全不明白冯政道甚至是周有韶对这个时期的自己究竟有何期许。 往沙玉的近三年间不但......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55章 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模样?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6章 你能保证自己总能万无一失? 冯芷榕听了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这些年在沙玉她没能与人练手,也就在最后的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央着杜濂陪自己练功。杜濂又是个严厉非常的,因此她在这期间自然也吃了不少苦头、更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毫无长进。 太叔耀看着冯芷榕的表情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道:“待到你年后便日日来王府练功,每日练上两个时辰便好。” 冯芷榕自个儿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怕家里头又说些什么。靖王看了她没应声,自是知道冯芷榕内心的纠结,便也说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56章 你能保证自己总能万无一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7章 事有轻重缓急1 靖王沉默不语,而太叔耀这厢也站起身来道:“我也没什么事了,你们若要聊些什么、便聊吧。” 靖王听了也跟着站起身来与冯芷榕一道目送太叔耀离去,而原本坐着的怀辰与姬墨也紧跟着朝靖王和冯芷榕一拱手后离开厅堂。 冯芷榕这会儿看着靖王的神色有些阴郁,便道:“你在想什么?”她知道自己这句话是明知故问,但在这时候说什么别生气之类的话根本毫无帮助、或还会惹得他更往心里去。 “我在想什么你会不晓得?”靖王的语气有些平淡。应......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57章 事有轻重缓急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8章 事有轻重缓急2 “那有什么不一样?” “便如同……”靖王想了想,终究是没打算与这能说善道又喜欢故作无辜的小姑娘计较,因此也决定换种说法道:“我若碰了你,你喜欢吗?”他如此说着,还蓄意地用手指抚着冯芷榕的嘴唇。 冯芷榕的脸立刻像是烧红了的火钳子一般:“你又逗我!” “你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冯芷榕百般挣扎,终究是道:“喜、喜欢又怎么了?那是因为我喜欢你!” 靖王的神色很是认真:“我每次碰你、每次找你,你都不觉得麻烦,但若我......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58章 事有轻重缓急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9章 骠悍难欺1 冯芷榕对于这件事情可是一声也不敢吭。 要将自个儿的祖母给请回京城的事情、冯家人这回可是当真上了心,甚至这回还知会了冯旭,说道为了冯芷榕将来的婚礼必会达成这项“任务”。然则冯芷榕虽然表面上也将这事放心上而经常地找周有韶问问关于祖母的事,但她心里也晓得自己最终还得等卫乙岫那头的帖子才能确定接下来的行程。 虽然她晓得靖王肯定会提早让远嫁坤元府的水云公主给自己递上帖子、邀请自己往南方作客,但她这时可万万不能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59章 骠悍难欺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0章 骠悍难欺2 靖王颔首道:“其实那口箱子从前鱼竹与方纯便与我提过,但安秀宫里头的一切都是由母后安排的,所以我没放心上。” 冯芷榕笑道:“的确是,在娘娘眼皮子底下、那口箱子总不会是什么危险的物事,却想不到那是乙岫的手笔,我想着她许是瞒着娘娘悄悄送来的。” “却被你给猜着了。”靖王勾起了嘴角:“她还千万叮嘱我别给母后晓得,否则她就算远在坤元府、恐怕也是要遭点罪的。” “她可是娘娘的掌上明珠,可会遭什么罪?” 靖王道:“你却......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60章 骠悍难欺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1章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1 靖王看着她,眼底出现了一抹玩味:“为什么我要怕我的声名受损?” 冯芷榕这厢没听出他话里头的意思、更没顾及看着他的神色,只是自顾自地纠结道:“你可是那么好的人,若是配上我这般不着调的模样,岂不是让你也丢了面子?人人都说娶妻娶德,但我在沙玉那头的名声恁地……恁地糟糕,若是让人给晓得了未来的靖王妃并不是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而是骠悍泼辣的女子,那么你岂不也要给人另眼看待?” “但是我还希望你对外头更加严苛些。......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61章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2章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2 冯芷榕笑了笑,那般自然而平常的笑容竟是扫去了靖王眼前的阴霾:“我又岂是会因为这等小事而后悔的人?” 靖王看着她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这是小事吗?” 冯芷榕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能和你在一起才是大事。” “你从前说,你不会一直黏着人的。” 冯芷榕听了一赧,道:“我是说过,就怕总黏着你让你嫌我烦。只是你也不想想,我那时也晓得你没把我放在心上,所以自也不敢安心撒娇……唉呀!便连现在也是,就算晓得你心里有了我,也......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62章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3章 我能捱得住1 却是她晓得,纵是她什么也不做,这些风言的流向无论是靖王或者冯家人都会替她摆平──至少她现在回大烨了,冯家人也更有底气能应对一切,更何况如靖王所言,这些风言都是忤逆皇帝旨意所述的悖逆之言,若朝廷那头有心,自然会藉此玩些花样来。 靖王伸手拨弄着她的头发,道:“前些日子你还很在意的。” “是啊,但学多了、自然也就看得开了!”冯芷榕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我便想起赐婚圣旨去往冯府的那日,我那四嫂与我说了,她外家......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63章 我能捱得住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4章 我能捱得住2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虽然世人都认为陛下想藉此掌控向来遗世独立的元德书院,但其实还是有明眼人能了解陛下的用意吧?” “自然,并不是所有的人脑子都不好使。”靖王顿了一下,又道:“我的手足们也有纳坤元府那方的女子为姬妾的。”大烨王朝律令里头并没有平妻之说,亲王只能有一位正室,亦即只有嫡妃、并无侧妃,若是嫡妃亡故才能迎娶继妃、又或者将原本的姬妾请封为次妃的,因此就算因为亲王的宠爱而让那些姬妾里头分上位分......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64章 我能捱得住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5章 咱们手足团结力量大! 冯家这下可热闹、还闹得冯芷榕觉得糟心,便是偷偷地将闲着的三哥冯叙恪给拉到了冯家内院里最偏远处的亭子里问话。 冯叙恪看着自家小妹精神紧绷的模样只觉得想笑、却又觉得若是自己笑出来肯定会惹小妹生气,便也装着什么也不知情的模样问道:“小妹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神秘兮兮的?” 冯芷榕不用眼睛瞧便知道这位与她脾性最为相投的三哥是在装傻,左右看着四下无人、只有鱼竹与方纯在不远处守着,便也放下了在姻亲们面前端起的大家闺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65章 咱们手足团结力量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6章 可真是好福气!1 冯叙时沉着张脸道:“就算是坤元府知府的嫡女又如何?没教养便是没教养、摊上了这门亲戚也算冯家倒霉了。” 冯叙超虽也生气,但还是劝慰道:“都说打听亲戚的时候总是会多美言几句,我看章书的妻子也还算是个正正经经的人、就是胆子还小了些,她的嫡母也不会总是来这儿作客、今日忍忍也就罢了。” 冯芷榕听了可有不好的预感:“咱们冯家向来不喜这些,唯独今日如此闹腾……该不会往后她见着咱们冯家人人善、便是蹭鼻子上脸吧?” 冯叙......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66章 可真是好福气!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7章 可真是好福气!2 袁章氏自是晓得利害,当下也干笑道:“说得也是,但是这儿可是冯府,关上门来都是一家人……” 冯芷榕在心里头翻了白眼:谁跟你是一家人?──但在众人面前可就没办法这般明目张胆地表现,加上自己的四哥冯章书还板着张脸在这儿陪着呢!总不好削了他的脸面,因此也是只能端着微笑带着不至于失礼但却也不愿苟同的笑容看着。 冯芷榕瞧得袁章氏在左思右想下似乎又想搭起话来,便是向一旁一直含笑以对的葛征安夫妇福了福身子道:“葛伯父......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67章 可真是好福气!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8章 无法轻轻放过 冯叙辉这时看袁章氏尴尬又为之语塞的模样、又见眼前的气氛似乎要僵了起来,便是决定出声打圆场道:“小妹这么一说可又让我想起来了!那时──” 冯芷榕看向冯叙辉,又朝着他眨了眨眼,显然不明白这位大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冯叙辉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将视线放在在场的几位长辈身上:“那时小妹还在替陛下办差、要与沙玉那头的王族周旋,我那时顶着皇商的名义一道前去交涉,却看到了我这小妹的本事大!”一面说着,还看了看葛......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68章 无法轻轻放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9章 无法轻轻放过2 冯芷榕在一旁听了险些没笑出来──原来这葛征安也是个嘴巴厉害且不饶人的? 葛洪氏埋怨地看了自家丈夫一眼、却也没真有怪罪的意思,就像是想替冯家留个脸面一般地说道:“一年总有几回这样的事,也只能担待担待。” 等等,洪姨母,你这话说得更过分喔? 冯芷榕原以为葛洪氏是要打圆场,却想不到她说起话来更是不饶人。而这时外头周有韶独自转了回来,道:“我让章书与慈媗二人回去歇着了。” 葛征安和葛洪氏这时也先后站起来道:“大夫......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69章 无法轻轻放过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0章 直捣贼窟?1 冯芷榕揉了揉额太阳穴道:“说来我们这般说四哥岳母的闲话也是不好,而且四嫂对她那位嫡母也没什么办法呢!你们却不晓得,四嫂与我说过,袁章氏逼着她务必得邀请到我上他们袁家露露脸,我那时便想道不好,却没想到是恁地夸张。” 冯叙辉有些好奇:“四弟妹真这么说了?” 冯芷榕无奈地点点头:“就在接完赐婚圣旨的那天……”冯芷榕停顿了会儿,回忆起那天袁慈媗与自己说话的模样,又道:“你们说说,虽然我不愿这么猜测,但会不会那......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70章 直捣贼窟?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1章 直捣贼窟?2 冯芷榕听了周有韶的话,立刻会意了过来,一时之间也有些感动:“娘,你放心,他真的待我很好、好到我觉得自己捡了个宝。” 周有韶看着冯芷榕真诚的面容,又问:“真的?” “真的。”冯芷榕肯定地点了点头:“娘该相信女儿识人的眼光才是!” 周有韶听了忍不住笑出来道:“你才几岁,也没见过多少人,还说什么识人的眼光呢!” 冯芷榕也跟着笑了出来,又神秘兮兮地道:“娘,偷偷与你说、你也别与爹和哥哥他们说起。” 周有韶的脸上浮现......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71章 直捣贼窟?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2章 奴婢已经翻得过院墙了! 冯芷榕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你们也不容易。”她晓得这时候不该同情、不该安慰,既然她们都愿意与自己开口,想必距离伤心事如此多年后、她们早已找到了自处的方法,而留在心中的那道伤口也就只能以静静地陪伴与时间疗愈。 鱼竹笑着道:“小姐,都是过去的事了!就算再怎么想也无力回天,况且小姐待奴婢们好,奴婢们跟了好主子、自然从前的苦日子也不算什么了。” 方纯也跟着点点头:“小姐,虽然宫中与王府里头的规矩森严、训练也真......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72章 奴婢已经翻得过院墙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3章 将军,这是奇袭!1 鱼竹听了不住红了眼眶:“奴婢在王府里头训练了十余年,该看的、难看的也都看多了,却是小姐还百般为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伤神、这才令人心疼。” 方纯道:“小姐,王府里头查出百则的家底是没问题的,师父也是这样才肯教她东西。” 冯芷榕牵了牵嘴角,道:“便不晓得今日王爷在不在府邸里,否则我还真想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鱼竹道:“小姐,王爷这厢肯定还在大营里头,或者奴婢替小姐备车往大营去?” 冯芷榕想了想,终究还是道:“你送......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73章 将军,这是奇袭!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4章 将军,这是奇袭!2 靖王看着她眼底的闪烁问道:“你不放心的地方是什么?” “我只是不晓得为什么百则会恁地厉害。”冯芷榕果然露出了抹犹豫的表情道:“若非晓得百则的父亲是商户,我还真以为百则那样的气质与个性定是哪家高官的小姐,但她的出身在押给官府前便被调查得清清楚楚,难不成真的只是他们家家教良好、能教得出六岁便懂得这么知事的孩子?” 靖王看着她平静地说道:“你说起这话来也不臊,你是更小的时候便知事了。” 冯芷榕以有些哀怨的眼神......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74章 将军,这是奇袭!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5章 自己不相信他? “那是那群混账……不是,是那两个送我回来的沙玉人一路护持我,又指点我才有长进的。”冯芷榕无奈地笑了笑,回想起伐斯寇大笑她上下马不利索、骑马还能将马骑得闹起别扭的模样,又道:“他们一人笑我、一人看不过去,一路上两个月的时间就给这么又教又训,再加上那趟路是日夜奔波、自然也就熟悉了。更何况回到大烨以后也是一路单骑,若是再学不会、我索性多走点路练练腿脚算了!” 靖王听了心疼,却也知道那是过去的事,而他也晓得......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75章 自己不相信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6章 自己不相信他?2 冯芷榕看得景子珈红了眼眶,便也赶忙道:“堂嫂,如今说起不是更添伤心吗?” 景子珈牵起嘴角:“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事再怎么懊悔也不能改变,况且大夫也说了我还能再生、这样便好了。” 冯芷榕晓得景子珈不只一直想为冯正辉这一脉留后、还是真心爱着冯叙超才想与他有个圆满的家庭,因此便也道:“堂嫂,这趟路途不方便,等到回了京城以后,再让大夫来得频繁些、我也好早些看见侄儿。” “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什么话呢!......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76章 自己不相信他?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7章 刻痕1 靖王在这间客栈里头赁下了后院整座独立的院落,看起来就像是幢小宅邸一般,周围围绕着靖王府的护卫、将院落的每个方向都给堵得严实。 然则再怎么严实的防卫也会有突破口──便例如冯芷榕一出现,也还没开口,众人见了她便都恭恭敬敬地让了条路让她带着鱼竹与方纯进去。 然则再更往里头靖王住着的房间可就不是如此了。 里头的灯火显然还亮着,但她伸手推门也没能推得动,正还想做些什么时,便看得弥澈从屋顶上头跳下来道:“王妃,王爷......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77章 刻痕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8章 刻痕2 那时母亲不能被唤为母妃、父亲也不能被称为父王,虽然贵为皇胄,但活在缪王府里的人没有任何一分尊严可言、更不许以天家的专有词汇相称。 他还记得母亲有次抱着年幼的他偷偷地流着不被允许流出的泪,对他说道:“渊儿,咱们一家子现在苦、未来的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但若有朝一日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又有机会遇上愿意与你相互扶持的女子,你便要好好待她、敬她、爱她,莫要让她日日担忧着你、担忧着彼此的生死……” 而如今......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78章 刻痕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9章 近来的乐趣之所在 靖王的神色这才缓了下来,道:“冯将军亦是我的恩人,她若开口要什么,你与我说便是。” 冯芷榕不置可否,只道:“这事就算是我自己想给祖父尽的孝心,待到我的信让人大哥底下的商队给送去沙玉以后再看看怎么办吧!” 靖王道:“你可想过若找不着冯将军的尸骨该怎么办?” 冯芷榕犹豫了一会儿,道:“羯首那儿毕竟还是乱的,真找不着的话我也没办法,况且我也不想让这消息给传出去、否则若让有心人利用了可就不好。” “你心里有底便好......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79章 近来的乐趣之所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0章 得瞒着皇帝的事1 靖王笑了笑,没说什么,又问:“再过几日便要到坤元府,你可想好了要做什么?” “看看娘怎么安排吧?按照规矩,可是先得在乙岫那儿待上几天的。”冯芷榕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蹙眉道:“接下来可麻烦,还得卖卖章知府一个面子……娘那头就算去了大概也只会虚应故事,我不管再怎么着也得露个脸才好、顺道探探那章府里头的虚实。” “你想探章府?” “没错。”冯芷榕皱起眉一会儿,又道:“我还没与你提起祖父寿宴那日的事,那章知府的女......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80章 得瞒着皇帝的事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1章 得瞒着皇帝的事2 “不会。”卫乙岫晓得冯芷榕话里的意思是在担忧外人的疑心,便道:“这座府邸的主子也就只有我与启龄二人,启龄平时都在元德书院那头教书,待到回来时我也早到了外头候着、不碍事,况且这座府邸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也多有靖王府那头的卫士、比京城那头还更令人放心。” “但是一个人……不累吗?”不晓得为什么,冯芷榕看得卫乙岫如此,便是想要掏心掏肺地与她说话:“我在沙玉那头成日也只想着京城、想着家,你一个人在坤元府这儿......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81章 得瞒着皇帝的事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2章 你们想私会?1 只是我觉得这事你还是找时间与他提提才好,他为了布哨得花多大的心力!况且这差事一环扣着一环,若是在哪儿有了差池也是十分危险,因此若你为了他好、还是得诚实。” “我明白,我怎么又不明白呢?”卫乙岫苦笑道:“所以我这回也才邀他过来、就是想亲口与他说,若真有什么、我也能与他好好解释,那是我的问题、不是启龄的。” 冯芷榕这时左右瞧了一眼,道:“这不,人就要来了。”说着,还指着一个方向。 卫乙岫顺着冯芷榕指着的方向......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82章 你们想私会?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3章 你们想私会?2 靖王道:“我便向你借个人。” 卫乙岫眨了眨眼,道:“你们想私会?” 靖王没否认,倒是冯芷榕赶忙道:“乙岫,私会这事说得不好听!我们只是一道出去走走!” 卫乙岫吃吃地笑了会儿,道:“行!我再让你多带点银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客气!” 冯芷榕倒是没想过花钱的事,只想到自己在冯府并没有什么体己钱、而大烨不属于米粮、通货的商货物价别说是坤元府这儿了,便连京城里头的她都不晓得,因此听得卫乙岫提起买东西的事情还真愣......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83章 你们想私会?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4章 把你们通通嫁掉! 方纯见冯芷榕停了下来,又继续说道:”其实百腾当时也不是没想过要努力攒点银钱买往外地的路引做买卖,但毕竟膝下还有一双子女得拉拔、便也没了这样的心思。有回二夫人再回丽州省亲时在坤元府这头碰上了百家一家子,看他们一家子清苦却仍持正不阿、未有逢迎,这才留下了银钱帮助他们;又过了几年,大少爷往坤元府这儿做买卖时也顺道去关心了他们,大少爷看得百则的弟弟聪明伶俐,认出了他们以后便问了他们要签长契,接着便都给大少......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84章 把你们通通嫁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5章 想做坏事的时候,算我一笔!1 冯芷榕一见他便了解他是谁,便展现着端庄得体的姿态朝他福了福身子,道:”京城詹事之女冯芷榕,受公主之邀客此数日,多有叨扰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那名年轻男子闻言只是一皱眉,也没还以礼节,只道:”你认得我?” 冯芷榕的表情平淡无波,但却是是戴着浅浅的笑意:”公主曾与我言及顾府只有先生与公主二位主人。”那是周有韶与安秀宫里头的蓝颦教给她的神情,说道那便是大家闺秀应有的模样──表现端庄大度,看起来周正又不至于......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85章 想做坏事的时候,算我一笔!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6章 想做坏事的时候,算我一笔!2 靖王看着冯芷榕佯着不开心的表情,又是带着别具意味的语气道:”你该自己动动脑子想想怎么做才好。” 冯芷榕晓得靖王在逗她,又是噘了嘴半带赌气的模样好一会儿,这才哼了哼声道:”我想对你做的事情可多,但这里毕竟不是王府、什么事情也不能做。” 靖王牵起了嘴角:”我却是觉得无妨。” “可我觉得有!”冯芷榕一脸地不开心:”你且为了我好好保护一下我的名誉,这里虽是乙岫的府邸、却也是外头,我虽然是你的未婚妻,那般没能见光......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86章 想做坏事的时候,算我一笔!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7章 王爷不开心了?1 “卫名渊,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好色了。”冯芷榕扭着身子红着张脸说道:“这是乙岫的府邸、况且那顾启龄还在,怎么能如此大胆?” 靖王双眼一瞇,这丫头竟然说他好色? ……好吧!若这样的“好色”指的是针对她的这点,他也不想否认。 从来对女人与那些情情爱爱不感兴趣的靖王也不晓得为什么每回看见冯芷榕就会升起那样的心思,无论在什么地方就是想调戏眼前的小姑娘,看得她羞红着脸却又依恋自己的模样,总觉得无比满足。 当靖王想......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87章 王爷不开心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8章 王爷不开心了?2 她提起这茬儿就是为了语周有韶表明自己真有把学习的礼仪放在心上,只是靖王身分毕竟不同、他的父母可是当朝帝后,因此若说起安排见面一事倒真不可能像是寻常人家一般规规矩矩。 周有韶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道:“按照规矩确实如此,但你可是陛下下诏赐婚的,因此若是合乎礼数的往来倒不过分。” 冯芷榕一愣,道:“这还有区别?” 周有韶看着冯芷榕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肃穆:“赐婚的圣旨是天子诏告天下的喜讯,若那样的未来夫妻能展现相......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88章 王爷不开心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9章 这么招摇?1 冯芷榕饭后便在公主府里头偏处的园子走绕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到自个儿住下的院子里头打转儿。 鱼竹与方纯原本也是一直跟在冯芷榕后头走着,见她开始打转儿以后便也双双停了下来站在一旁候着,又看着冯芷榕哀怨而悲怆的目光,两人脸上尽显疑惑。 又是好一会儿,冯芷榕这才歇了下来,近乎瘫坐地软倒在院子里头的石椅上问道:“我说,这样的筵席以后还有吗?” 鱼竹看了方纯一眼,这才问道:“小姐可是累了?” “是心累,连带着胃疼。”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89章 这么招摇?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0章 这么招摇?2 靖王看着冯芷榕的表情其实也有些无奈,眼前的小姑娘便总是这么替人着想。而冯芷榕自也看出了靖王的无奈,只是脑子转了转想着转移话题,这时亦忽地又想起早前卫乙岫的话道:“对了!我觉得方才乙岫的提议颇好,我们今日或许能在外头遛达一天,除了一面逛逛以外,还能打听打听百则一家子的消息!” 靖王看着冯芷榕兴奋的模样,不住牵起了温煦的微笑:“你决定便好。” 然则冯芷榕看着靖王的表情,忽地在意起昨日周有韶与自个儿的叮嘱:......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90章 这么招摇?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1章 这是镇店之宝?1 冯芷榕几乎是红着脸在鱼竹与方纯的搀扶下走下车厢的。 鱼竹与方纯以及弥澈等三人本来也是乘着一辆车跟在靖王与冯芷榕所在的车子后头。两辆马车在距离东市一小段距离的地方停妥以后、便这么毫无动静地伫着好一会儿,鱼竹等三人想靠近、却被前头的车夫挤眉弄眼地赶地远远的。又一会儿,靖王才下了车,以眼神示意鱼竹与方纯进车厢服侍冯芷榕,就像是冯芷榕出了什么事一样。 鱼竹与方纯得了命令后赶忙钻进车厢,却看得冯芷榕的脸红得要滴......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91章 这是镇店之宝?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2章 这是镇店之宝?2 “不多,一般来说就三成。”那名伙计停了一会儿,又道:“但若是整副头面,就得付上五成的订金,待到首饰制作完成后看看少夫人要来亲自查验又或者让咱们店里头的人送上门去都好。” 冯芷榕道:“好吧!就让我看看。” 说实话,她也真只是想看看。但这时又听得一旁传来一道平淡却藏着宠溺的声音道:“你若看上什么,就买。” 冯芷榕握了握靖王的手,道:“先看看吧。” 那名伙计忖度着两人许是新婚夫妻,且不说那位贵人看待自己妻子的眼......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92章 这是镇店之宝?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3章 你全给收下了?1 冯芷榕就算不用什么眼力也能看出这样的东西是真真正正的镇店之宝,而非方才那三块色泽清丽的珠宝玉石所能比拟。此时,便连她也能感受到身旁的靖王也有赞许之意,更不用说站在后头的弥澈等三人更是近乎失礼、目不转睛地盯着。 透过窗外射入的光线,眼前闪闪发光的珊瑚树彷佛世外之物一般令人迷醉。 想来,佛经中所云极乐净土中的珠宝琉璃艳色耀目、熠熠生辉的模样也不过如此。 而那掌柜的见冯芷榕的神色趋于认真,也带着点骄傲道:“少......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93章 你全给收下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4章 你全给收下了?2 冯芷榕笑了笑,道:“掌柜,若是明白了可以请你这儿的人画个式样给我瞧瞧?” “当然行!”那名掌柜抖擞了精神,让一旁候着的伙计去请画式样的师傅过来,又亲自将两人请到了一旁的桌椅处亲手奉了茶,又是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得伙计又从里头带着师傅过来亲手画了好几款式样。 冯芷榕选了个满意的,这才又让掌柜的亲自从隔壁的珠宝铺子拿来了一排上好色泽的玉珠子,又从中挑拣了色泽不一的两颗青玉珠子,这才算挑拣结束。 冯芷榕买东西向来......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94章 你全给收下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5章 撑起了面子算你的! 但又看看冯芷榕如此自得的模样,索性也就将这锅给背了,只要小姑娘开心便好!却没想到两人这会儿又走了一小段路,冯芷榕又乐呵呵地道:“我才想你都说我闲不下来,但你也是一样的,难得出门一趟想着的还是军务、我们根本半斤八两。” 靖王这时可就不晓得该不该背锅了,但若说出自己是想哄着小姑娘开心,那似乎也不太对劲,况且眼看着冯芷榕似乎已经上心了,便也决定姑且忍了下来,又道:“那么我们姑且再走走?或者你想出城看看亦无......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95章 撑起了面子算你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6章 待宰的大肥羊!1 “既然你都说了,看看亦无妨。”说来,比起这“鸾翔凤翥”,冯芷榕更喜欢“鱼跃于渊”和未曾见到的“鸢飞戾天”,因为都有“渊”这样的字音。她方才听到了这样的名字时还想着若有同时拥有两人名字寓意于其中的饰品,那她肯定眼睛也不眨地便会买下。 只是当她念头转到了这里,便觉得自己的心性似乎与小女孩一般幼稚,都想道自己什么年纪了、还怀抱着如此梦幻的少女情节,单是想着便觉得臊人。 那名伙计应了一声,又将那“鸾翔凤翥”给......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96章 待宰的大肥羊!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7章 待宰的大肥羊!2 这一对富贵人家的夫妻面生,定是从外地来的、至少也不是久安城的人,况且他们二人如此年少,肯定是哪家达官贵人乃至王公贵胄的世子与夫人。 本来嘛!他们看得两人年纪似乎相差那么一段、更何况靖王还一直紧紧捉着冯芷榕的手,还想着或许那名贵人带着的是自己喜爱的小妾,但又看着冯芷榕端庄且姿态优雅的模样,又想着是否为贵人的填房── 毕竟在大烨里头,男婚女配的规矩限制下、夫妻之间年纪差距定不会太大,加上那些王公贵胄们多为......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97章 待宰的大肥羊!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8章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1 “少夫人好眼力!”那名万兴金铺的伙计开始觉得冯芷榕不好骗了,便也直接说道:“这支簪子是咱们铺子里的师傅头一回试得如此精致的作法,后来打造出金叶牡丹头面后还回头修饰过一回!您瞧瞧这百花玉虫簪除了金子与上好的碧玉外,玉虫的眼睛还有针眼大的红宝石镶于其眼,这可是得好眼力的师傅才办得到的!咱们的师傅放眼整个大烨也算是顶尖的好匠人,别说是坤元府了,纵是京城那头恐怕也难寻对手!少夫人,咱们的师傅可不总是有时间......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98章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9章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2 靖王腾了一只手来摸着冯芷榕的长发,道:“万家今日的行径真是过了。” “其实若只是炫富、只是闹点小事,只要官府还没出面、也就不算过于出格了,不是吗?”冯芷榕无奈地笑了笑,她晓得靖王有一半也算是在宽慰自己,又道:“方才那铺子的伙计扯谎,汴方掌握云母矿的确三分有一是在他们王太后的手里,余下的可都给王太后的妹妹所掌控。我与她虽没有私交,但是也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她是女人、还是个特别精明干练的女人,说什么美酒......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499章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0章 路是人走出来的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望了一会儿后,酒楼的伙计们便前来上了大大小小总共十来盘菜,惹得冯芷榕目瞪口呆:“不是说只要几样拿手菜?这么多菜摆上来,别说我们了,就算鱼竹、方纯和弥澈回来都吃不完!” 靖王笑了笑,道:“其实这样点还有一个意思。” 冯芷榕疑惑地看向他,但靖王却只是朝她摇了摇头,道:“且等等。”说着,又替冯芷榕的茶杯添满了茶。 冯芷榕的疑惑不过一会儿,便见得厢房的门再度被打开,外头弥澈走了进来向两人拱手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00章 路是人走出来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1章 那我全包下了1 “在久安城的东南面,离这里也不算远了,但这方向看不见。” 冯芷榕道:“久安城与京城那头有些相似,正中央的府衙门倒给一层内城郭左右给包了泰半、车马仅有南北两条路能走。我还以为章知府会携家带眷地住进府衙门的一隅呢!” 大烨有许多地方治所的官员都是如此,以衙门后方的院落、厅堂为家,如此若有急差也能马上整理衣冠到前头指挥。 “本该是如此,但章家的丁口过多了,住不下。” “嗳?”冯芷榕一愣,道:“单是棠州治所的那处......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01章 那我全包下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2章 那我全包下了2 靖王道:“若先了却这桩事,或许你往章府那头也会有个底。” 冯芷榕笑了笑,道:“你也对这件事上心了?”她还没问出口,便是为何靖王心念一动、要让温羽前去探探那青轿的来处与去处。 靖王牵起嘴角:“那顶青轿肯定与章家有关。” 冯芷榕一愣,问道:“你怎么晓得?” “等温羽回来吧。”靖王没明说,又道:“你今日不是打算玩到晚上才回去?现在先歇会儿,晚些养足了力气才有精神。” “也是。”冯芷榕听了便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02章 那我全包下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3章 从前的百家1 靖王这时开口道:“总是一份心意。” “我晓得。”冯芷榕朝着靖王温婉地笑了笑,道:“便是希望周到些、莫要辱没了家里头的脸面。” 靖王看着她的模样很是喜欢,因此只是浅浅地应了一声,便继续欣赏她应对进退的样貌。 百腾一拱手,道:“若少夫人不介意,可由敝人替二位介绍如何?” “百总管,这样可会叨扰了你的工作?” “这是分内之事,倒是还请二位让布坊的掌柜回到前头主持,这铺子总是要有个管事的看着。” 冯芷榕点点头,便由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03章 从前的百家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4章 从前的百家2 冯芷榕神色凝了下来,道:“百总管可晓得我祖父向来不喜那样的逢迎攀附?” 百腾拱手道:“奴才晓得,这点大少爷亦是屡屡与我们耳提面命,要我们别忙活给太老爷献上寿礼与年节礼物。” 冯芷榕颔首道:“所以袁家与章家这般其实也让我们感到有些麻烦,虽然也是门实在的姻亲关系,但朝廷最忌讳这般勾结……百总管,你在这头待得久了、知道的也比我多,可否与我提点、提点?” 百腾脸上闪现一抹惶恐、一瞬间竟是遮掩了自己欲掏出满腹言语......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04章 从前的百家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5章 你有心事 在大烨走私是否为大罪还得看走私的品项而定,而落在百腾上头的罪倒是小、只要有个百两银子便能解决,再加上那几名债主联合来要的债共也是两百两纹银,然则百腾就算倾尽家产也掏不出两百两银子这样”巨额”的银两,因此就给他户籍地的官府、坤元府所辖的县城知县给押入了县衙门。 百腾的家眷急得没办法,不但奇怪地四处凑不着银子、更被拒绝探监,这才由当时还六岁的百则与母亲提议要前往坤元府将自己抵押为死契奴婢以换得父亲性命。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05章 你有心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6章 你有心事2 冯芷榕听了不免有些感叹:“若只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来,这头虽是盘根错节,倒也是有吸引人之处;只是要我来说的话,我可就敬谢不敏了,单单纯纯地过日子该有多好。” 靖王看着冯芷榕的模样好一会儿,才道:“一头有一头的难处。” 冯芷榕低下头牵了牵嘴角,却显得有些无力。靖王虽不晓得她想起了什么,但却也跟着没有说话,直到好一会儿见到了东市的尽头,这才说道:“我们绕往西市那头去可好?” 冯芷榕应声道:“依你。” 靖王这时又......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06章 你有心事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7章 盘根错节 靖王道:“若章家只愿安安分分地做个地头蛇、倒是无须与冯家作对,但若另有心思则不然。” 冯芷榕敛着眼好一会儿,又道:“这回才来坤元府不满两日便碰上了章家、万家与直王太妃这三件事,还有乙岫那深藏不露的夫婿,真让我开了眼界……若你不与我说起,我恐怕还会想着元德书院那头会不会净是那样的先生。” 靖王牵起嘴角:“你却猜对了。” “嗳?” 靖王解释道:“元德书院多有会武功的人,虽然不尽然如同顾启龄一般高深、却也多有练......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07章 盘根错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8章 得划清界线才行 靖王有些无奈、又有些暖地看着把自己当成棉被似地蹭着的小姑娘,嘴边浮起了暖暖的笑意。他便任着冯芷榕这样蹭着好一会儿,这才道:“这样可足够了?” “不够,我还要这样蹭上几辈子才行。”冯芷榕一脸享受地说着,也没看见靖王的神情变化,又道:“你都不晓得我打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想对你这么做了,就是没能、也没敢。” 靖王牵起了嘴角:“是因为现在胆子大了?” “不是,是因为我从前还是个孩子,我不想你只把我当一个孩子宠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08章 得划清界线才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9章 得划清界线才行2 章博堂与妻子章毕氏这时也朝着章太夫人欠身道:“母亲教训得是。” 章太夫人又道:“冯夫人可千万别见怪,小犬与儿媳不过诚心表达对天家与冯家的敬佩之意,并无别的意思。” 周有韶用眼神示意冯芷榕坐下,又道:“太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这也不过是关上门来的自家闲谈而已,无须太过介怀。” 冯芷榕晓得周有韶如今选择退让不但是为了平息章太夫人的暗中测试,更是为了自己与靖王留下一点后路、省得惹人非议,因此也没往旁处多想。而章......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09章 得划清界线才行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0章 怀恨在心? 那章万氏原本要答应,又听得景子珈道:“夫人切莫如此,我们来章家是客,本来前来叨扰便多有愧疚、也不好坏了你们的兴致,不如便一块儿聊聊也无不可。” 章毕氏犹豫了一会儿,又见冯芷榕似乎开始观察起亭子旁的竹子、也没有其他的表示,便道:“那么便承蒙少夫人见谅了。”章毕氏如此说着,又让景子珈与冯芷榕先走上了亭子,这才紧接着跟了上去,至于几个人带着的丫鬟也就在亭子下方守着,又让章万氏的丫鬟将上头的茶点都给撤了下去......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10章 怀恨在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1章 怀恨在心?2 景子珈听若罔闻,倒是向章毕氏道:“章夫人的小姑袁夫人也曾提及坤元府这头亦多有与小妹相关的风言,不晓得章夫人可曾听闻?” 章毕氏这会儿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心里头还直恨章万氏那壶不开提那壶、又暗骂了自个儿那不着调的小姑千百回,这才挣扎了好一会儿道:“实不相瞒,虽不晓得坤元府这头的风言比起京城那头如何,但多少还是曾传闻冯家小姐在随皇后娘娘回乡祭祖时遭遇劫难、恐怕早已不测,但这话传着、传着,后来又听得......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11章 怀恨在心?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2章 一窝蛇蝎 章毕氏想到了这里,便道:“冯小姐往后也是要嫁入王府的人,都是入了皇家玉牒的王妃、往后要见面可还不容易?” 冯芷榕牵起了嘴角:“章夫人说得是,便是在相好的闺密们都出嫁以后还常常想起从前的事情。” 景子珈道:“小妹从前没有年龄相仿的玩伴,后来进了宫里头学习、也交了不少朋友,如今转眼间又要嫁人,可也让我这做堂嫂的感到寂寞了。” 章毕氏道:“说来,我从前也没那样好的福气能入宫里头学习,便不晓得宫里头都在学些什么......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12章 一窝蛇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3章 这事来得快1 章太夫人瞇起了眼,道:“靖王呢?” 章毕氏握了握拳道:“婆母,儿媳正要探话,但那万氏屡屡搅扰,因此也没能问出些什么。” 章太夫人的不悦溢于言表:“如今你是章家的当家主母,连这点能耐也没有?” 章毕氏则是一脸为难道:“婆母,万氏毕竟是万家人,儿媳也不好给她脸色看。” 章太夫人这时以拐杖击地低声恨道:“若非看在直王太妃的脸面,我们章家也不需要受这样的委屈!老爷什么不好,便偏偏将一窝蛇蝎给接进章家,章家积攒了数......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13章 这事来得快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4章 这事来得快2 景子珈点点头,又道:“过几日我们且回丽州省亲后,会回头往景家与祖母那头,届时还得靠你劝谏祖母回心转意,所以这些天你若想在久安城这儿好好转转、便尽情地玩,往后或许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了。” 冯芷榕点点头,又站起来道:“眼下天色也晚了,公主府晚些又要为我们准备筵席,我也得回去更衣、就不叨扰堂嫂了。” 景子珈也跟着站起来道:“凡事你心里头有个底就好,冯家里头的每个人都能保护好冯家,不必太过往心里去、也别把担子......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14章 这事来得快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5章 当我是肉骨头呢!1 她本来打算一直瞒着这事不问出口的,却是每回想起时总觉得别扭得紧,因此这厢还是趁巧挑了时机轻描淡写地点到为止,还想着若是靖王答有、自己便不再多问,若靖王的答案是否定的、她也乐得开心。 总归她晓得靖王现在的心里全是她便好,其余的她也不想计较、更不想自找麻烦。 靖王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我打小起碰过的女子当中除了母后以外便是乙岫而已,便连母后曾要程慈替我更衣也被我拒绝了。你是除却血亲以外我第一个碰上的女......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15章 当我是肉骨头呢!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6章 当我是肉骨头呢!2 冯芷榕在靖王的怀中点点头:“书太医说得不错,所以我一直觉得女子及笄出嫁还是太早,至少也得等十八、等二十以后。”然则这年代医疗技术并不发达、也没有疫苗什么的,因此就算扣除战争与婴儿早夭的部分,平均寿命比起后世也还是远远不及,尤其平民百姓难以得到如富贵人家一般充分的营养与医疗照护,因此若要提及传宗接代一事、时间上也有些紧迫。 当然,她也由身旁的亲人与佣人们的变化当中晓得这年头的人在生理上究竟比起后世还要......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16章 当我是肉骨头呢!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7章 劫匪 这位四嫂打从章府出来以后便心事重重、甚至比起往常更加谨慎,这也不禁让冯芷榕想起那日在章府时,周有韶曾亲自来唤景子珈与她回到前头听堂与章太夫人告别,而那时袁慈媗便是罚站也似地低头聆听着章太夫人的训话。 章太夫人的腿脚利不利索她不晓得,但那眼睛与耳朵可是利得很。 当她随着周有韶与章毕氏走回厅堂约莫十来步的距离时,便听得章府厅堂里头原本细如蚊蚋的谈话声蓦地止住、这也让她暗暗皱眉。只是后来当她也把这件事情与靖......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17章 劫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8章 表哥他能行?1 这时,不远处刀剑的声音已逐渐平息,姬墨与方纯二人一手两个将四名晕死了的贼人给扔到了冯芷榕面前,又是一会儿,怀辰也捉了一名满嘴吐着鲜血的贼人给丢了过来。 冯芷榕抽了抽嘴角,嘟哝道:“他这样还能说话?” 方纯眼捷手快,往怀辰捉来的那名贼人嘴里投了一颗药丸让他晕死过去,而后道:“小姐,这药性子烈,能让他们睡到晚上。” “晚上……也不晓得那时候人来了没。” 看看天色,这时早是未正三刻左右,距离天黑也不过一个时辰有......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18章 表哥他能行?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9章 表哥他能行?2 有了周向波的开道与殿后,冯芷榕紧绷的神经倒是放松了些许,但那几分不安似乎还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姑且将这解释为心有余悸,但另一方面也不敢掉以轻心。 冯芷榕看着点起灯火的车辆又往前行了一小段距离,这才偷偷地揭开马车门帘小声问道:“娘,表哥他能行?” 周有韶明白冯芷榕的意思,因此也点头道:“你那位表哥是唯一给你祖父夸过的。” 冯芷榕点点头,也了解了周有韶所言,心里头也放下些许。而周有韶又道:“芷榕,有官差护卫大......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19章 表哥他能行?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0章 不如卖了?1 冯芷榕这时才漾开了笑容道:“好啦!终于不用装模作样了!” 弥澈看着冯芷榕的模样,不晓得这名主子是在玩什么把戏,便见得冯芷榕露出了少女般天真又纯洁的笑容道:“方才装模作样真辛苦,我说你……你想说的主使者是章博堂对吧?” 那名贼人看得冯芷榕的表情变化,一愣一愣的,只能傻傻地点着头。 冯芷榕又道:“这事章玉芝晓得吗?” 那名贼人又摇了摇头,但旋即又摇得更厉害道:“不晓得他知不知道。” 冯芷榕点点头,又是亲切地问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20章 不如卖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1章 不如卖了?2 其中一名贼人道:“丽州!章老爷说这等事情别发生在坤元府里头才好、有损章知府的名声!所以要咱们兄弟等人都进入丽州以后再动作,但却不想我们才要跟上,你们便掉头回来……后头又被章老爷催着交差,这才赶紧下手。” “所以对我们下死手的不是你们?” 那名贼人嘿嘿地赔笑着:“岂敢岂敢!章老爷还想与冯家捞点好处,怎么可能下死手呢?”那模样可是贼殷切,还十分狗腿! 冯芷榕的脑中几乎立即浮现出一个搓着手的佞人对自己殷切讨好......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21章 不如卖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2章 还请三舅父教晓一二 当冯芷榕睡醒时早是日上三竿。 当她迷迷糊糊地醒过神以后才想到自己昨夜真的是太累了才想找靖王撒娇、顺带想提提周有韶想在这座镇上歇上几日的决定,只是自己后来似乎因为难捱睡意而沉沉睡去,然后……? 咦? 然后怎么了? 冯芷榕傻傻地看向床边,她打小因为被奶娘彭氏管教得十分严苛的缘故,因此每回睡醒,除却自己沾到的位置以外、其余的被褥可是一点皱褶也没有,但似乎…… 呃。 昨天跟靖王睡一块儿了? 她又迷迷糊糊地想起说想跟靖王......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22章 还请三舅父教晓一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3章 还请三舅父教晓一二2 “虽曾略有耳闻大哥与章家的生意互有龃龉,但其余再细的事情也未曾听闻。”冯芷榕停了一会儿,又道:“只是当朝律法摆在那儿,或也容不得他们徇情枉法。” “这处是坤元府,不比京城。”周永世停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这事多会被轻轻放过,若是要闹大了、恐怕往后更会对叙辉外甥的生意更加不利。” “为什么?” 周永世倒是挺有耐心:“如此重大案件不能瞒骗朝廷,因此这事若据实上呈、恐怕也免不了几分责怪,届时那般怨怼就会扣在......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23章 还请三舅父教晓一二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4章 得回京城1 周向波正色道:“南方这处的官员们个个紧紧相依,虽然看起来或为朝廷之弊,但他们总有自己的一番本事能压住那些喜爱滋事的地方家族,所以朝廷才会容忍他们在地方如此。” 冯芷榕自顾自地思索了一会儿,又忽地朝着周向波眨了眨眼,道:“表哥,我能偷偷问你吗?” 周向波也算是头一回遇上冯芷榕这样的人物,看见她这般调皮的模样倒还是真给勾了去:“问什么?表哥知无不言!” 冯芷榕扭捏了好一会儿,道:“咱们周家可也是如此?” 周向......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24章 得回京城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5章 得回京城2 冯芷榕噘了噘嘴,见靖王认真、也不好提胸前的这抹吻痕凶手便是他,便道:“不管了,依你!但是你得想想法子补偿我。” 靖王的手指蘸了膏药细细地替她揉着,那般恰到好处的力道让她舒服地瞇起双眼,好一会儿当靖王将膏药给放下时,见冯芷榕那般恋恋不舍的表情也莞尔道:“怎么如此表情?你可是受了伤的。” 冯芷榕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如此非凡待遇诚实难得,我会眷恋些也是正常的。” 靖王听了这话不禁想起从前冯芷榕几次受伤,诸如被......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25章 得回京城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6章 断不可让人小瞧了! 周寿这话一落下,周有韶便用眼神示意了身后的三名晚辈,接着便径自就坐,而冯芷榕则是在自个儿的位置前方站着没坐下。 周寿的眼睛这晌才睁了开来,看见周有韶与景子珈依序落坐后,便道:“那一个是谁?” 袁慈媗晓得周寿是在说自己,便也身子一颤赶忙站起身来道:“晚辈袁慈媗,与婆母一同前来……” “荒唐!”周寿低声沉沉地斥道:“庶出的儿媳怎么能够踰越了规矩?” 周有韶平淡地道:“如今她亦是我冯家儿媳。” “那也是庶子的媳妇......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26章 断不可让人小瞧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7章 拜托您别闹了?1 她晓得以章家的本事能晓得自己出使是假、被劫是真,那么同等深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周家更有可能早晓得了自己前往沙玉的真相。 周寿又看了冯芷榕好一会儿,眸子里的星火点点:“从前曾听闻钦天监为你的命格断下『出将入相、匡扶社稷』一词果然不假,便是你身为女儿身,这锋芒或许过于逼人了。” 冯芷榕略微低下了头,做出了一副反省与受教的模样,但心里头也开始直打算盘。 周有韶几乎未曾与自己提及关乎周家、关乎周寿的事情,仅仅......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27章 拜托您别闹了?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8章 拜托您别闹了?2 冯芷榕身子一颤,也不晓得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便是大着胆子换句话说:“祖母,王爷一直很看重我。” 景宜穆听了有些不快,但仍说道:“这是两回事,他看重你的才干、不代表看重你这人,真要有了大事、就算亲生骨肉肯定都能舍!” 冯芷榕晓得景宜穆这厢是说起自个儿伯父冯正辉的事情,因此也没敢答腔。而在场的所有后生晚辈当中自也没人敢触及老夫人的逆鳞,因此这厢最有资格说话的还是周寿。 周寿原本也没想搭理,但方才与冯芷榕短暂......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28章 拜托您别闹了?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9章 我和他的感情一点也不好!1 冯芷榕听了心念一动:“祖母,这可好了!我的朋友悦宁……唉呀!现在该叫二堂嫂,也喜欢莳花弄草、还做得一手好点心!不晓得祖母可听过存州洪家?二堂嫂母亲的外家便是存州洪家,二堂嫂继承了洪家的好手艺、现在咱们冯家每天都有好点心吃呢!” 景宜穆的眉毛动了动,让冯芷榕知道这位实则热情奔放的祖母恐怕也被说动了,又加把劲儿地道:“祖母也晓得,咱们冯家的男眷都不太吃点心的,但是打悦宁堂嫂嫁过来后、便连祖父偶尔也会用上......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29章 我和他的感情一点也不好!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0章 我和他的感情一点也不好!2 景宜穆爱怜地拍了拍冯芷榕的臂膀道:“那可是钦天监推出的『匡扶社稷、威震四疆』啊!这还刚起个头,容丫头,苦了你了!” “祖母,我都回来了,在京城那头也受了许多帮助,这事想来再过阵子也鲜有人提起了。” 景宜穆倒是不置可否,又转了身掀起了马车的窗帘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还好今个儿天气也碰巧,能真带你好好看看这丽州景色。” “祖母说的丽州景色是什么?” “山与水。”景宜穆简单地回答了句,道:“丽州的山矮、山峦绵延,......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30章 我和他的感情一点也不好!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1章为他提刀冲锋陷阵1 冯芷榕听得傻眼,想不到冯旭对于自个儿的发妻只字不提,但是捎信捎得最详尽的还是他? 冯芷榕原以为虽然多年夫妻,但是冯旭和景宜穆二人毕竟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有着亲情的情分、但或许在景宜穆十多年的赌气下也就渐渐地淡了,却想不到除却冯家的子息们想略尽孝心以外,便连冯旭也都会往景宜穆那头递信、让她晓得一切,以待有朝一日景宜穆回到京城时不会对什么事情都一无所知。 仔细想想,这位祖父还挺贴心的。 冯芷榕想了想......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31章为他提刀冲锋陷阵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2章为他提刀冲锋陷阵2 “女大不中留。”景宜穆说了句与周有韶同样的话,又道:“容丫头,这条路当初虽是陛下下诏赐婚的,但你或也晓得咱们冯家原本也有拒绝的机会……只是如今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好好地走完,晓得吗?” 冯芷榕点点头:“祖母,我晓得。我也不会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景宜穆点点头,又指了指外头的湖光道:“你瞧瞧,这丽湖潋滟之处,总让那些贵族子弟们趋之若鹜,然则如此令人眼花撩乱的美景却总是藏着玄机。” 景宜穆这厢说着,便......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32章为他提刀冲锋陷阵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3章 祖母心疼! 景宜穆的腿脚也算利索,爬起楼梯来还算轻松,待到祖孙二人来到楼船顶楼时,便给安排了靠近边儿上的位置坐下,店伙计这才乐呵呵地离开。 冯芷榕稍加注意了里头的布局,这层楼船里头还算宽阔、便连桌椅之间的距离也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中央更留了条宽阔些的走道能往外头的走廊走,在这处湖心居高临下、一览山湖景色也算绝了! 冯芷榕赞叹了一会儿,也忍不住说道:“祖母可真会享受。” 景宜穆笑咪咪地:“怎么样,要不你就离开冯家,陪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33章 祖母心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4章 我想救人1 这厢她听得简直要头晕目眩,也还好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菜便是一直送了上来、直打断景宜穆的话,这才让冯芷榕的脑袋足以歇个片刻,然则待到祖孙二人吃完、又让一旁侍候着的近侍们也都吃饱喝足以后,景宜穆又是开了一轮新的话题。 直到那时艳阳高照,湖面上的波光简直要刺痛了人的双眼时,景宜穆才善罢罢休道:“行了!我们也该乘船回去,在丽州城的大街上走走也好窝在这儿什么也不干!” 冯芷榕听了如获大赦,便又站起身来走到景宜穆身......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34章 我想救人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5章 我想救人2 “祖母、别动气,事情都过去了,况且现在沙玉的新任国君与我的关系也还不坏。”冯芷榕停了一会儿,又道:“他们已换了一代的人、也与从前不同了,我那趟一去沙玉也不全是坏事,只要沙玉和大烨建了邦交、那头边疆便不会再打仗,而我们与沙玉和汴方能一道和平地做生意、相互往来,这样一来为了战争或者平时争斗而枉死的无辜百姓们也会少上许多……” 景宜穆听了皱起眉来:“容丫头,你想得过了。” “不会过,祖母。”冯芷榕停了一会儿......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35章 我想救人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6章 再死一次?1 鱼竹道:“不打紧,请问这名老者一共欠了多少糕饼钱?” 那名摊贩说起钱就气:“他昨日在我这儿混了三顿、再加上今日的这顿就有两百一十五文!你看看他吃了多少!” 鱼竹也没跟着算数,就是从布包中掏了整数付给摊贩道:“若您不介意,我们家小姐想请这名老者与她一道用茶,不知道这位爷可否让我将人给请走?” 那名摊贩傻愣愣地收下了足数的钱,这才点点头道:“这位姑娘可务必告诉你家小心啊!别让这老头子再说出什么晦气的话才好!......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36章 再死一次?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7章 再死一次?2 归万年又睁开了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就因为这一个相信、信了十余年,冯将军的尸骨是能回来,但却还得再死一次。” 再死一次? 冯芷榕还没能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便听得景宜穆以颤抖的声音说道:“什么再死一次?难不成正辉他没死、却因为……” “不,冯将军的确是死了。” “那为什么又能再死一次?” 归万年简单地答道:“卦象便是如此。” “我没见到你推卦。” “推卦的玩意儿都是掩人耳目用的,真正的卦、只消在心里头一推就能成。”......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37章 再死一次?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8章 做给活人看的 冯芷榕笑了笑、又想说些什么时,便听得景宜穆道:“归先生,可否有什么法子不让我儿子受苦?”景宜穆的话里头这时已是带着恭敬与肃穆,与方才那般不服气的模样截然相反,看样子似乎是想通了些什么。 归万年看了景宜穆一眼,道:“他此世受的苦已尽,如今又谈何苦处?” 景宜穆道:“既是如此,又为何要让我那苦命的儿子再死一次?” “再死一次却是与冯将军无关,而是与你们冯家人有关。”归万年摇头晃脑好一会儿,接着才牵起了微笑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38章 做给活人看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9章 翅膀长全了总要飞1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当她竭尽所能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在一片黑暗当中。 她想开口、但只觉得难以呼吸。 阴暗而潮湿的空间里,彷佛有什么液体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她想挣扎、却浑身没有力气,便连握紧拳头也嫌费劲。 她只觉得自己要窒息于这一片黏腻而混浊的海中,直到更久、更久以后,她终于忍不住叫喊出声,却发现自己感到刺痛的喉咙所发出的是婴儿的啼哭── 咦? 如此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她立刻冷静下来,这不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39章 翅膀长全了总要飞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0章 翅膀长全了总要飞2 相较于公主府的气派、章家的奢华与周家的雅致,景家的宅邸倒有几分古朴的韵味在里头。 冯芷榕注意到景家上头的匾额还是朝廷钦赐的”一门忠烈”四字,那牌匾年代虽久、木头老旧,却被反复地上了漆。 冯芷榕只是在外头驻足多看了一眼,便听得身旁景子珈解释道:“这道牌匾是太元帝赐给景家老祖宗的,本来那块近百年的匾额上头漆已经淡了,但朝廷却每隔十年、二十年就要派人来补过一回;再往景家祠堂那头还有几块年代久远的牌匾,诸如『......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40章 翅膀长全了总要飞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1章 玉1 虽然冯芷榕的面色无波,但景治升就像是晓得她内心想法一般地说道:“我自孩提时便十分尊敬姑父与姑母二人,自也是希望他们二人能少操点心。” 冯芷榕知道景治升这话肯定是在搪塞自己,却也没能揭破,只道:“其实虽然祖父不曾对外头说过,但我自幼或也让祖父操了不少心。” “每个人还小的时候,长辈们总是会多放点心思、这倒是常情。”景治升停顿了一会儿,又道:“却是每个人要走的道路都不同,而如今你要踏入的地方既是『龙潭』、......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41章 玉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2章 玉2 礼物来自一位匿名人士,当她回到后台时便已看得社团后辈将装有礼物的盒子放到自己的桌前。她当下由于戏剧后的余韵、也没心情打开来看,直到庆功宴结束回家后这才意外地瞥见了那只小盒子,毫不庄重地随手揭开。 不得不说,虽然那是块被雕琢得十分精美的玉,却没有令人第一眼便感到价值不斐的感觉、反倒像是枚年代久远的仿货。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收到这样的礼物、也不晓得这样的礼物有什么含意,只是随手将其放入房间里头某个置物柜......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42章 玉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3章 唯一的1 冯芷榕自拿到那枚玉以后便是天天地放在手心把玩。 而每日夜里或者午睡时,甚至连待在车厢内的瞌睡都能够反复地梦到前世的种种片段,但比起此世儿时那般不断反复地梦见过去的一生,这回不断重映的梦倒是只有她决定要远走他乡的那段时光。 原本的梦境还十分片段、十分模糊,到最后她甚至能看见自个儿的书桌上头摆着的每本书、每项小玩意儿,甚至地上掉落了一两根还未被清理的头发、与少许的橡皮擦屑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还记得除却那日......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43章 唯一的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4章 唯一的2 冯芷榕想着卫乙岫能懂,也就与她坦白了说道:“娘觉得我现在的心思不好、不像是一般的姑娘家。” 卫乙岫听了傻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表舅母晓得了些什么吗?” 冯芷榕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就是看着我从沙玉回来以后成日往王府或者大营那头跑、甚至还会在将军府里头议事到晚上,而这一路上我又不守规矩、直腻着他,这才让娘不开心的。” 卫乙岫听了也有些为难:“你与哥哥的状况毕竟比较特殊、表舅母又是特别注重规矩的人,想来......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44章 唯一的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5章 你想偏了 冯芷榕想了想道:“且不说春闱了,便连童试也早过了,他怎么还如此忙活?” 卫乙岫又补充道:“似乎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往前他再怎么忙,至少每隔个三、五天都还是会陪我吃上一顿饭的,他会不会是……” 冯芷榕看着卫乙岫恐怕要想偏,便赶忙说道:“会不会他早知道你这儿的事?”说着,便指了指卫乙岫的肚子。 卫乙岫一愣、却是没想到这茬儿,只道:“怎么会?我可是没告诉任何人的?” “便连你偷偷做着的事都瞒不好了,想来你这事......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45章 你想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6章 再回京城1 周有韶拧起了眉心:“婆母,是儿媳不好。” “你哪里不好了?你说的都有你的道理。”景宜穆哼了哼声,但那脾气倒是没全往周有韶那头去:“就是我的容丫头可不是只要学那些女孩子家家的玩意儿,将来、可还得攒足了本事好帮衬王爷的!” “婆母……” “有韶,你也晓得那些地方的可怕!”景宜穆的眉头虽然舒了开来、但语气更加严厉了:“绣活儿能帮她什么了?能帮她趋吉避凶吗?你若真为自个儿的孩子好、就不该恁地固执。” 周有韶虽然晓......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46章 再回京城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7章 再回京城2 由于天雨微冷,冯芷榕这日可是早早洗浴过后便要歇下,但却在外头大雨小了些的时候听到外头有些动静,当下也就让正要侍候着她歇下的鱼竹与方纯一探究竟。 冯芷榕紧捉着自己的外衣不放、只觉得满心紧张,她虽然想着也有可能是靖王来找她、毕竟今日在外京城那头帮忙自己的兵士便是大营那头的人,但他们同时也与自己说靖王这几日忙于军务、没法子找她,要她先歇上几日、等着靖王的帖子再像从前一般往王府那头去忙活。 虽然靖王不是没曾临......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47章 再回京城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8章 去祠堂跪着!1 弥澈晓得冯芷榕有心事,但那却也不是自己区区一位下属该问的,因此也道:“王爷说了,待他忙活完便会来找王妃、或者请王妃往将军府那头去,还请王妃等等。” 弥澈这么一说,倒是让冯芷榕想起来:“今日在外京城那头也有大营那头的人与我这么说了,既是如此、为什么你又会……与杜濂过来?” 弥澈道:“那是清河王的意思,他让杜濂亲自来看看王妃是否平安。” “平安什么,他也担心得过了。”冯芷榕笑了笑,道:“他对我的帮助让我铭感......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48章 去祠堂跪着!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9章 去祠堂跪着!2 冯芷榕一愣,又听得云璧道:“二夫人请您过去她那头一趟,太老爷吩咐要将您打理好送往王府那头。” 冯芷榕傻傻地:“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晓得。”靖王这些天明明很忙的,况且自己刚回来京城才不到一天,再晚几日宫里头也要派人过来教规矩,所以她本想着自己应当会有好段时间没能与靖王见面才是。 云璧听了也一愣,道:“小姐不晓得?那为什么王府那头的车子……” “我真不晓得。”冯芷榕知道云璧疑心、也明白那肯定是周有韶让她这么......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49章 去祠堂跪着!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0章 你可是要违抗王爷的命令? “冯夫人,是否方便、得由王爷说得算。”安崇淡淡地说了句,又把茶杯给放了下来看向周有韶道:“或者由我亲自去请冯小姐。” “冯家内宅多有女眷,外人不便进入。”周有韶停了一会儿,又是以坚定的语气道:“芷榕尚未出阁,还该由家里头管教,还请你莫要为难。” 安崇丝毫不理会周有韶那不甚友善的神情,而是径自问道:“冯小姐如今在哪?” “如今正于内宅。” 安崇也没再问,只道:“那么,王爷有令、莫要让冯家人为难,就且让我在这......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50章 你可是要违抗王爷的命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1章 想得这么远?1 冯芷榕闻着几乎没有靖王身上味道的衣服、心里头很是满足,彷佛今日所受的委屈几乎一扫而空。 她便这么趴着好一会儿、又觉得不够,便是决定将门给关上,直接脱了外衣与鞋钻上他的床。 枕上的味道被她贪恋地连吸了好几口,接着便由浓浓的睡意带着她进入连日以来头一回美好的梦乡中…… 在这梦中没有前世的糟心、亦没有今世的惊惧,只有心上人对着她温柔地笑着,甚至拥着她的模样。 她只觉得自己身处宛若棉花一般的云朵里头、被温暖地包覆......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51章 想得这么远?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2章 想得这么远?2 “这次只是意外、况且我觉得也不是鱼竹和方纯她们的功夫不行,就是那人……”冯芷榕想了想昨日与那名贼人交手的时候,总觉得他的功夫似曾相识、似乎与太叔耀曾口头提及的功夫有些相像:“怎么办,名渊,我觉得他或许不是坏人?” 靖王听得冯芷榕如此说,便道:“你若在意、可要去看看?” “能行?”冯芷榕显得有些紧张:“我该摆出什么副样子?要吓吓他吗?还是假装被他吓一吓才好?” 靖王听了失笑道:“你便那么喜欢装模作样?” 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52章 想得这么远?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3章 借刀杀人?1 那名“贼人”一下子被怼得险些没背过气,一旁的杜濂其实也隐隐晓得冯芷榕如此伶牙俐齿,倒是弥澈本来就晓得冯芷榕的嘴巴厉害、当下也是暗暗地为那名“贼人”感到同情。 那名“贼人”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清河王道:“王爷,您说好不让外人知道的。” 清河王淡淡地说道:“她不是外人。” “贼人”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固执且不容妥协:“就算不是、也不行。” 冯芷榕听了叹了口气,又是转了身子拿起雨伞道:“行了,我不留在这儿讨人嫌,......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53章 借刀杀人?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4章 借刀杀人?2 冯芷榕接过了信打开来看着,果然看见极其难懂的文字──那是结合了沙玉语与羯首语的书信,当中自然还加了许多俚俗用法与暗语,若是一般人脑筋转不过来也很正常。 冯芷榕朝着靖王说了一声:“帮我备笔墨。”便开始细细地读了起来。 冯芷榕一连将信件看了数回以后,这才接过了靖王递过来的笔一面看着书信、一面写下翻译,又解释了里头的用词结构后才说道:“我先多誊个几份你们再分着看。” 靖王站在冯芷榕身后看着她写下的文字,一面也......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54章 借刀杀人?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5章 我永远都会是他的影子 冯芷榕无奈地笑了会儿,又一面比划着道:“他们关着我的地方是一间房间、外头架着铁栏杆,我也不过是使了点劲儿把那门面都给砸坏罢了。” 清河王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好吧,那么我们且谈谈那些书里头的事可好?” 冯芷榕看着清河王好一会儿,道:“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就像从前那样。我还是我,去了一趟沙玉转回来不过是因为没人管教而脾气差了些,看着你一直不自在的样子倒让我也有些别扭了。” 清河王笑了笑,道:“这也被你看出......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55章 我永远都会是他的影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6章 我永远都会是他的影子2 清河王牵起了浅浅的笑容:“你明白就好。” 清河王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多给这么一句忠告。 若这事亲自由冯芷榕上书给皇帝、事情倒还不算太严重,因为这事就算是由靖王提出的、皇帝迟早也会猜到那当中有冯芷榕的手笔。只是这样的主意与功劳究竟是由谁提出、这当中的意义可就耐人寻味了。 如同冯芷榕说的,她永远只会是靖王的影子,那样的意思就代表着她愿意将自己的聪明才智完全地为了靖王而奉献、永远愿意屈就于靖王之下。 冯芷榕饶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56章 我永远都会是他的影子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7章 这事定有误会 盛王长这么大──应当说,除却在缪王府的那段时间以外,还真没人给自己吃过软钉子、更不会有人摆着张冷脸这般对他!当下盛王这位年近四十的大男人还真有些懵,就算自个儿那总是不苟言笑的六弟靖王卫名渊也不曾对自己这般冷遇,怎么眼前的小姑娘就有这个胆? 但在年少时经过缪王府那时磨练的盛王倒是很快地想了开来,他只想着这名冯芷榕毕竟也是冯旭的孙女儿、又是靖王卫名渊的未婚妻,本来就该当有几分冯旭的气魄和靖王的威严才对,......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57章 这事定有误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8章 内院就可以?1 盛王没想到这件事情竟还有如此后话,便是诚心地欠了欠身子道:“如此是本王驭下不严,还请冯小姐莫要见怪。” 冯芷榕微微地将头撇向一旁道:“臣女岂敢。” 盛王听得冯芷榕的声音冷淡,又径自加码道:“本王过几日便会让人往冯府赔罪,此外还得感谢冯小姐对滑良的不杀之恩。” “盛王如此令臣女担当不起,若是盛王让人往冯家赔罪,岂不是把您下属夜闯我院子的事情与天下昭知?”冯芷榕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如此一来您倒不如直接往冯......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58章 内院就可以?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59章 内院就可以?2 靖王说着便拉起了冯芷榕的手走出厅堂,又向一旁的卫士交代得往冯府那头知会一声,这才与冯芷榕一道往内院的一处偏厅去用餐。 待到靖王亲自送冯芷榕回家时早已过了戌时。 外头飘着小雨,周有韶打着伞亲自在门口等着她,但在看见冯芷榕下了马车以后便是头也不回地离去,倒是冯升美又被靖王府的侍卫唤上前交代了几句后才被放过。 靖王坐在车上始终没有露面,只是掀起了一角车上的窗帘与冯芷榕招呼着,而冯芷榕见着周有韶如此本是难过,但......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59章 内院就可以?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0章 笄礼将至1 冯旭晓得冯芷榕一心想维护自个儿的娘亲,便也没说什么,只道:“她那头只是与你爹一般谨慎过度,日子久了也就看得开了。” 冯芷榕无奈地笑了笑,道:“希望如此。” “却是今日王爷往府里头传的话……”冯旭停了好一会儿,道:“说是往后都要把你留在王府那头,这是怎么回事?” 冯芷榕低着头说道:“今日早上安先生把来接我时的所见所闻都与王爷说了,王爷不是很开心,还要我到……要我到王府住下,我没应他、说那样没规矩,所以王爷......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60章 笄礼将至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1章 笄礼将至2 周有韶虽然还在与冯芷榕赌着气,但倒也尽责与女眷长辈们将该操持的事务都给备齐了,便连一个多月前也早让冯府里头的绣娘们替冯芷榕丈量好身子、要用上从前宫里头送来的上好布料给冯芷榕制上几套新衣裳,甚至还让冯叙辉名下的京城”辉赫”金铺给冯芷榕打了完整的两套首饰。 至于在一旁也跟着瞎操心的景宜穆看着那么多套衣裳与首饰总觉得不够,便又拿了周寿送上的丽州好料子交给京城最好的绣铺再补上十来套衣装,又掏出自个儿身为诰命......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61章 笄礼将至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2章 二八之期、涓吉成礼1 冯芷榕暗暗地在心中松了口气,又是在冯旭的声音指示下端端地站起身子,这才听见外头冯升美的声音恭敬地传来道:“太老爷、太夫人、二老爷、二夫人,宫中的车辆到了。” 冯旭一点头,便领着冯家人们一道往门口走去、而后头自也有冯家的宾客们跟上前去一道听着宫里来人的唱礼,冯芷榕身上这时衣饰厚重、走路不易,因此也走得慢些,倒是这时周有韶体贴地往她身边靠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受宠若惊。 周有韶几个月来对自己都十分冷......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62章 二八之期、涓吉成礼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3章 二八之期、涓吉成礼2 “婆母。”周有韶实在不太喜欢景宜穆由着冯芷榕的样子,只觉得她会把孩子给惯坏,但她又不好与景宜穆直接对抗,因此也道:“难得芷榕想待在家里好好陪着长辈,便让她陪着吧。” 冯芷榕怕这对婆媳又闹得不开心,因此也跟着说道:“祖母,今日是重要的日子,况且我头上顶着这么多玩意、身上也加了这么多件衣服,才不想这样来回折腾,我现在头都要疼死了。”更何况她现在上头还有皇后赐下的九尾凤钗,且不说物事本身便有点重量,她现在......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63章 二八之期、涓吉成礼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4章 这是喜脉 周有韶满心的感叹落在冯芷榕眼里虽然辨别不出真意,但至少也看得出自己的母亲正在感叹些什么,因此心里头同时也软了下来,便是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满心的情绪道:“娘,我去去就回。” 冯芷榕一时情绪涌动、就怕自己掉泪,便是赶忙走回自个儿的院子去。那脚步又快又急,便连鱼竹与方纯都险些没跟上。 冯芷榕回到了院子后深吸了口气,又让落在最后头的百则替自己打盆冷水来,这才在鱼竹与方纯的侍候下换上另一套新做的衣裳。 这些特地为她......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64章 这是喜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5章 疑心1 冯芷榕点点头,她虽然没有来过小冯府,但自然也是晓得如今小冯府里头也就曹衷佩一家与两位庶兄住着,而她那位五哥冯章立如今远在天州,因此也只是给他在小冯府里头留了间房、等着他若有机会能回乡省亲时能回来住,是以真正住着的也只有冯正勋、冯叙集与冯章书夫妇。 葛悦宁与冯芷榕这厢才踏入了曹衷佩的院子,便听得后头有脚步声传来,冯芷榕放开了葛悦宁的手转身一看,见百则走了过来,道:“小姐、少夫人,大夫请来了,就在这头前......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65章 疑心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6章 疑心2 冯芷榕道:“但是我从前未曾见过他。” 曹衷佩道:“你小的时候身子健壮得很,又认生,所以府里头不是每回请大夫都会叫上你的。” 冯芷榕摸了摸鼻子,的确自己小时候觉得这个世界并不是她所熟习的世界,加上那时还无法释怀前世种种,因此除了冯府以外的人她几乎能避则避、避不了便是红着眼眶满脸委屈地躲在长辈身后。 曹衷佩看得冯芷榕似乎想起小时候的样子,又道:“你问起黄大夫的来历可是怎么了?” 冯芷榕讷讷道:“这是我在大嫂有......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66章 疑心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7章 收买人心的手段 冯芷榕也不是存心收买他们,就是觉得他们为了冯家上下尽心尽力、成日忙活,自己都还在睡懒觉时他们便起床工作,而自己歇下时、还有好些小厮丫鬟们守夜,或者为了晚上的巡视等忙活,因此也就算是除却冯家薪俸以外的一点儿小心意。 然则这样的心意且不说外头的主子们几乎不可能做到,便连冯家人也不见得做得如此周全,因此且不论别人,冯家的佣人们定是一心死死地向着冯芷榕的。 当下其余的小厮丫鬟们头皮一硬,也跟着那名跪着的小厮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67章 收买人心的手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8章 你在安慰我?1 冯芷榕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靖王打横抱起给抱下了马车,她吓得赶紧以双手护住头部、脚也缩了起来,但靖王就算稍微磕碰了自己也似乎没让她撞着车厢── 冯芷榕吓傻了,也没能想到要挣扎,就是在众目睽睽下被抱进了王府内院里头,而后在一处宽阔的厅堂被靖王小心翼翼地给放了下来。 冯芷榕这厢惊魂未定,直到靖王的双手揉上她的脸蛋,这才回过神来道:“你这样吓死我了。” 靖王笑了笑,道:“你的胆子可有这么小?” “给你吓得缩了一......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68章 你在安慰我?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69章 你在安慰我?2 “一会儿我帮你挑。”靖王说着还真径自宽衣解带,除了里面那层薄薄的白色里衣,还真给全脱了下来。 冯芷榕瞪大了眼睛一会儿,马上转头摀着脸道:“不行了,我真要出去。” 靖王只觉得如此逗弄冯芷榕十分有趣,便道:“当真?” 冯芷榕提高了音量:“当真!” 靖王道:“但是我里衣似乎也被你哭湿了……” “卫名渊!你别在这时候净想着诱惑我!你这妖孽!”冯芷榕听了气得一跺脚,便赶忙跑了出去,留下靖王一脸尴尬。 妖孽? 靖王一脸郁闷......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69章 你在安慰我?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0章 干嘛跟男人一起抢着尴尬?1 “你当我是收债的?还是被你讨债的?” 冯芷榕被逗得忍不住吃吃地笑道:“我觉得我是来讨债的,要不你不会对我这么好。” 靖王也跟着牵起嘴角:“若你是我的债主,又怎么愿意舍身救我?” 冯芷榕笑了笑,道:“若是没了你,我要向谁追债呢?” “你只许追着我。”靖王说完,又是吻了上去。 这回他并没有在冯芷榕的唇上停留太久,而是浅尝数回以后一路沿着脖颈向下,最后来到她的胸前── 虽然冯芷榕身后有靖王的两只手垫着,但仍觉得腰......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70章 干嘛跟男人一起抢着尴尬?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1章 干嘛跟男人一起抢着尴尬?2 “长胖要长实、不能净长没用的赘肉。”冯芷榕至今除了习武以外,依然天天维持着肌肉训练的习惯,因此虽然身形乍看之下清瘦,但是里头的肌肉还是长实的、线条也匀称,几乎可说是模特儿身材:“若是多长了几分没用的肉,练起功来也不方便,搞不好改日要我翻城墙也翻不上去,像只猪一样挂在墙檐的话该有多难看?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在阴腊肉呢!” 靖王无奈地道:“你还想翻一回?”虽然冯芷榕几年来武功大有长进,但若要她再如同上次那回......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71章 干嘛跟男人一起抢着尴尬?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2章 许你一片无忧天下1 靖王毕竟是这时代的男人,对于那些女孩子的贴身玩意儿也没有那么开放的心思,更何况这还是来自于心上人的贴身物事,自是多了几分忸怩,因此也道:“这事依你,但如若你要来、便尽管过来歇着。” 冯芷榕点点头,心里头已经有了些主意,便转移了话题道:“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父皇要你往国子监教书的事?” 冯芷榕从靖王的肩头抬起头来道:“你怎么晓得我要问这个?” 靖王笑了笑,道:“你从晓得了这件事情以后都没曾问过我,恰巧......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72章 许你一片无忧天下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3章 许你一片无忧天下2 冯芷榕收紧了与靖王十指相扣的手,亦在他深刻而认真的双眸注视下说道:“我亦愿许你一片无忧天下。” 靖王牵了牵嘴角,没说什么。 两人便这么彼此凝视许久,直到弥澈冒着生命危险搅扰了两人难得静而甜的时光时,这才双双地将视线从彼此身上收了回来,又转为一道冷冽而刺人的目光望向弥澈。 弥澈心里苦,但他不能说! 他在大热天的只觉得自己都要被瞪得流出冷汗,但仍是鼓起勇气道:“王爷、王妃,盛王来访……” “不见。” 这句话意外地......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73章 许你一片无忧天下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4章 一人一颗糖才公平!1 靖王看到盛王赖在这处心里头可不太开心,更别说冯芷榕从来不晓得原来一位王爷的脸皮能够这么厚,主人都说不见客了、还能愣是多留上半个时辰等到主人家开饭? 冯芷榕看看左右没有防着他们的卫士,又看了神色淡然的太叔耀一眼,便明白了那是太叔耀的意思。 主桌这厢除了太叔耀、书樵阳以及姬墨和怀辰以外,还空下不少位置,冯芷榕心念一动,便是附耳朝靖王说了几句,而靖王也浅浅地勾起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微笑,便是拉着冯芷榕到主桌的......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74章 一人一颗糖才公平!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5章 一人一颗糖才公平!2 盛王好奇了。 好奇冯家的女儿究竟有什么样通天的本事,能只身救他那身为战神的六弟性命、还能肩负皇帝秘密差使的任务出使沙玉── 盛王自非凡人,他晓得冯芷榕是被劫去沙玉的。 只是他的思路拐过弯儿,想着皇帝必有办法让细作往沙玉那头给冯芷榕通信,而冯芷榕也就顺理成章地在那头待上近三年的时间为大烨办差! 论起冯芷榕,当朝廷那封官的圣旨与赐婚圣旨先后下达冯家时,向来低调的冯家自然再度成了众所关注的对象,而因此冯芷榕后来......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75章 一人一颗糖才公平!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6章吃坏肚子? 盛王其实本来还不太相信。 就算靖王掏空了自个儿的家当就为了送给这位未婚妻及笄礼、就算总把她捉来靖王府或者大营那头,他也不相信这样的“好”能够让冯芷榕肆无忌惮地对着靖王如此无礼。 难道只是因为冯芷榕救过靖王性命的“回礼”吗? 他听说若非冯芷榕的机智与当机立断,恐怕自己这位素有大烨战神称号的弟弟就要丧命于鲜托人的袭击中…… 盛王看着靖王这位向来不假辞色的六弟夹了块肉最多的煸鸭子放到了冯芷榕的碗中,又多夹了玉豆......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76章吃坏肚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7章 山雨欲来1 盛王道:“六弟,你是所有人的眼中钉,所以在他们憎恶的帐上肯定不介意再多上一笔;从前他们迟迟不肯对你下手,便是因为你孑然一身、防卫周延,然则如今你与冯家结亲,倒是也让冯家开始替你承担那不可见的危险了。” 靖王的眉宇间闪现一抹寒色:“你可曾想过万家恐怕会被抄家灭族?” 盛王又牵了牵嘴角,那语气之平淡很难让人想象他说出的是舍弃所有母族的决定:“六弟,我姓卫。” “如此可会让人寒了心。” “然则那是因为他们先令人......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77章 山雨欲来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8章 山雨欲来2 靖王府的马车在夜色下缓缓地驶回冯府。不晓得是想多了或者有其他因素,冯芷榕只觉得自己被一双双眼睛盯着。 是啊!自己已经及笄了、宫中也公告了婚期,所以若是真有心针对靖王的人,是不是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呢? 她明白自己在外人眼中就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一个恐怕早不是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在消失于社交舞台后获得了帝后一力包庇,事后再度出现时便是有了个“秘密办差”的由头与靖王的赐婚。 说实在话,就算她的脑袋长在膝盖、都不会......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78章 山雨欲来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79章不过就是个钦命嘛!1 周有韶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初迎癸水的女孩子怎么能够如此镇定?想当初且不说自己,便连几个庶姊妹、甚至她从前在安秀宫里头学习时所遇见的大家闺秀们迎上初经时都是十分惶恐、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生了病,无论如何都不会往癸水那头想去…… “你……”周有韶想问怎么发现的,但最后仍是没问出口。这话就算在母女间问出也是有些敏感了,因此她还是决定交代几句该怎么照顾自己的话,这才让冯芷榕回到自个儿的院子里去。 冯芷榕回到自己的院......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79章不过就是个钦命嘛!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0章不过就是个钦命嘛!2 盛王心里头一凛,但因为早做好了准备,因此也如方才一般沉重的语气答道:“因为儿臣母族选择率先迫害六弟未来的媳妇。” “混账!”皇帝骂道:“就因为这个?” 靖王淡淡地说了声:“父皇,当初祸害母后的贼人都给您剐了。” 皇帝的嘴角一抽,道:“我没问你!”他的气都还没发作完,怎么这儿子就急着拆自己的台? 靖王不轻不重地自责了句:“儿臣口快。” 盛王仍保持着跪伏在地的姿势道:“父皇,冯家千金随母回乡省亲不是秘密,更何况...... 《重生如戏全靠演技》第580章不过就是个钦命嘛!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