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惊鸿》 第001章重生 永安三十八年六月,大启国君顾年驾崩,传位于被贬边陲的九皇子顾朝辞,诏书一出便引发朝堂轩然大/波。 先帝旧部发生党羽之争,容王顾容顷联合镇安侯沈显为首的一干将臣率先起兵造反,大启一夜之间陷入战乱,九月,界京被破。 顾容顷登基为帝,改元熙和,即启容帝,燕家女燕萍为后。 次年三月,容帝派兵截杀燕家军于雁回。 林将军战死,其女林蔚以身殉城,燕家军尽数死于朝廷兵刃之下。 城楼之下,硝烟四起,无数的战炮轰炸在狼烟满飞的天空,视下是一具具残破的尸体,他们早已面目全非,就算是自个儿家人亲自来寻,怕也照样认不出。 “燕家军犯上作乱,企图谋逆,该死。”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床榻上的少女满头大汗的从噩梦中惊醒,一阵冷风从窗口灌入,外边下着大雪。 大雪纷飞,万里素白,白茫茫的一片,仿佛世间万物都孝服着丧似的,就连那往日里傲骨峥嵘的青松都披麻戴孝起来,阴恻恻的,生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燕蘅本以为,那漫天的战火,会是她看到的最后一眼人间。 然而眼前的情景—— 镂花錡窗,绢画曲屏,紫檀圆桌,髹漆木床,玉枕纱帐…… 俨然是她未出阁时闺房的模样。 窗外吹来的冷风使得她分外清醒,清醒的意识告诉她,人不可能清醒着做梦。 “姑娘醒了?”许是听到动静,外边有人推门进来了,看了一眼被吹开的窗户,过去关好,在转身走近榻前,蹲下身来,拉起燕蘅的手瞧了瞧,呜咽着说道:“姑娘这又是何苦呢?” 说话的是她的丫鬟揽春,早已淹死在湘湖的揽春。 揽春拉着她又哭诉了半天。 燕蘅虽是一动不动,但脸上的表情却一直不断变化着,活了这么多年,她头一次知道自己的脸上也可以出现这么丰富多彩的表情。 世上再不会有比这更魔幻的事了—— 上一刻她分明从城楼上坠下,这一刻却又从自己出阁前的闺房醒来。 揽春抹了抹鼻子,“虽说是下了圣旨,可好歹也还有没嫁,并非是完全没了转圜的余地,哪怕真是嫁了那短命的太子,做了寡妇,也好过就这么死了啊……” 燕蘅真不知道这丫鬟哭到最后是在安慰她,还是想把她再活活给气死,不过好歹是让她大致了解了自己目前的境况。 她估摸着自己应该是因为某种怪力乱神的原因,回到了自己十四岁那年。 永安三十五年,正月二十七。 ——她自杀的那一天。 她之所以会自杀是因为一纸婚约。 昨儿一早明帝下旨把她和太子的婚约又提了上来。 她自小就与太子有婚约,是先皇后和她母亲定下的。这本该是人人羡慕的喜事,但因为太子从小体弱多病,前国师又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一,所以连带着她也被人嘲笑成小寡妇。 没人想做寡妇。 当时她气性高,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仗着哥哥对她好,料定他不会忍心自己受苦,便闹了这么一出。 见燕蘅依旧不说话,揽春擦了擦眼泪,便又继续规劝道:“姑娘您别想不开啊,您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揽春也不活了……” “别哭了啊!” 燕蘅最不喜欢听人哭,总觉得一有人哭就有丧事要发生,晦气,偏生这丫头还爱哭的很,她想抬手揉揉额角,手腕的刺痛过分明显,叫她生生放下了手。 她记得自己明明只是轻轻划了一道,不至于这么痛才对。 没等燕蘅想明白,揽春又喜笑颜开手舞足蹈的说道:“姑娘,您终于肯说话了。” 燕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揽春,她要是再不开口,她是不是就真要来个割腕自尽什么的? 看自家姑娘好歹是笑了,揽春又趁机劝道,“姑娘以后可莫要再做傻事了。” 燕蘅长叹一口气,“不了。” 她非但不会死,还会好好活着,她和她哥哥都会好好的活着。 “幸亏路上遇到表少爷,不然等去请了太医来,姑娘这命恐怕就救不回来了,您可不知道,当时满屋子的血,奴婢都要吓死了。”揽春说着就又要落泪了。 表少爷,燕蘅的表哥徐见月,太医院的太医,他们徐家世代为医,徐见月其实是被逼从医的,他的梦想是做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不过也幸亏没去从军,他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些,连只老鼠都怕。 当然,他也莫名其妙的怕燕蘅,回京后的这几年燕蘅也常去她外公那里研习医术,徐见月每每见着她都如同见了洪水猛兽一般逃之夭夭,燕蘅都不相信是那家伙救的她。 燕蘅拍了拍揽春的肩,道:“好了,本姑娘这不好好活着吗。” “小蘅可是好些了?”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这人就是燕蘅的表哥徐见月,他在门外站了半天了,听着屋里消停了才敢去端了药来。 “姑娘没事了,表……” 揽春话还未说完就被燕蘅捂住了嘴,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 此时徐见月已经推门进来了,到这一幕,脸色都吓白了,不过好在手里端的药一滴没洒。 燕蘅松了手,揽春连忙起身,颇为认真的说道:“表少爷不必担心,姑娘没想谋杀奴婢。” 燕蘅无言,她有这么凶悍?谋杀婢女这档子事儿她可从来没做过。 不过想一想她如今的风评确实不怎么好,可她分明连打骂婢女的事都没做过,这些话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徐见月定了定神色,道:“小蘅啊,把、把这药喝了吧……” 燕蘅接过碗嗅了嗅,看着她这般模样,徐见月心都提起来了,这该不是嫌味苦不喝了吧。 一旁的揽春有些耐不住了,“姑娘,这是表少爷特意为您熬的药,再不喝该凉了。” 再不喝,表少爷怕是得吓的跪下来求您喝了,揽春心道。 看着燕蘅把药给喝了下去,徐见月交代了揽春几句,就连忙赶去了太医院,走前还是仔细将燕蘅情况给福安院派来打听消息的丫鬟说了。 他在去太医院的路上碰到的揽春,然后就直接被拉到了这里,可没来得及向太医院告假,他祖父要是知道了恐怕又得将他狠狠骂一顿。 徐见月走后揽春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叨叨。 燕蘅揉了揉额头,“你先下去吧,我静一静。” “是,姑娘。”揽春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燕蘅转头看着窗外,天空中氤氳着朵朵墨云,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冰雪之中。外边的雪还没停下来的意思,今年的这场雪从上元节就开始下,如今已经持续将近半月。不只是界京,启国很多地方都在下雪,常州的水患和那场瘟疫就要来了…… 福安院屋里烧着炭火,暖融融的,屋内传来老人有气无力的叹息,“上头已经下了旨,蘅丫头的婚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只盼着她能有点分寸,可千万别学她娘,坏了咱们燕家的前途。” 燕蘅的父亲燕长行是陪着明帝打江山的大将军,燕家二房燕长束一直在京担着文职,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燕蘅的母亲,徐素,是出了名的霸道。 嫁过来后不但不懂得相夫教子,还不许她大儿子纳妾,寻常人家尚还三妻四妾,他们燕家怎么就不能娶了? 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你敢纳妾,我就敢养面首。” 简直是惊世骇俗! 第002章姐妹 徐老太医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女儿。 想到这儿,老夫人抚了抚胸口,心道:幸亏她娘走的早,不然还不知道她和燕蘅两个祸害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东院那边长束已经派人去看着了,不能叫她真闹出什么大事儿来,母亲大可放心,蘅丫头平时虽是跋扈蛮横了些,但也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二夫人杨氏道。 杨氏身材丰腴,白白胖胖,平日里总是带着和气又人善的笑容,看起来相当的有亲和力。 “燕蘅能拎得清?今儿早上不还闹自杀了?” 说这话的是杨氏的女儿燕窈。她向来不喜欢燕蘅,一开始她其实并不讨厌燕蘅,毕竟燕蘅是长得真的好看,任谁见了都会喜欢。 可她太嚣张了,和她那大姐燕萍简直一个模样,准确的说,长房的人个个都嚣张,就连丫鬟都比她家丫鬟嚣张,尤其是燕萍院里的汀兰和燕蘅院子里的拂冬,简直不把人放眼里。 凭什么啊? “窈儿,注意分寸。”杨氏严声道,“得叫二姐。” 燕窈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心中却依旧不满,心道燕蘅要能拎的清轻重缓急,她就一辈子当哑巴不再说话。 老夫人招了招手叫燕窈过去跟前,待她走过去,又拉着她坐到了身旁,转头看向杨氏道:“别吓着孩子。” “祖母,窈儿没事儿,母亲教训的是,是窈儿的不对,惹得祖母心烦了。”燕窈道。 “嗯。”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窈丫头向来最听话,最近啊,就别去东院儿找你二姐闹了。” 燕窈心里很不服气,这哪里是她闹,明明是那个燕蘅不消停,可没等她反驳,一丫鬟就急急忙忙过赶了过来,“老夫人,二夫人,二姑娘醒了。” 老夫人脸色变了变,问道:“没事儿了?” “应该是没事儿了。”报信儿的丫鬟说到。 “也不闹了?”杨氏倾身问到。 “瞧着样子是没闹了。”丫鬟道,“表少爷给熬的药也喝了。” 这么听话?杨氏将信将疑,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搞不懂,只小声说了句“可千万别再闹了。” “不接着闹?”为了让父亲去悔婚一哭二闹三割腕的人,这就不闹了?她可不相信。 “我这就去看看去。”燕窈起身就要往外走。 “冒冒失失的。”杨氏一把拉住她,道:“你二姐正在气头上。” “我有分寸。”燕窈嘟了嘟嘴。 “你哪来的分寸?”杨氏白了她一眼,不急不缓的说道:“叫上华丫头,带上我屋里你爹拿回来的那颗人参,别跟你大姐闹。” 杨氏口中的华丫头是二房姨娘的女儿。 燕窈不乐意了,轻轻跺了跺脚,“那人参可是父亲特意买给您补身体的。” “娘哪需要补,你二姐刚醒,身体虚弱,才得好好补一补。”杨氏道,“你大伯走的早,我们得对她好一点,别让人看了笑话。” 更何况燕宸回来了,那是他们大哥唯一的儿子,又是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他们哪还敢造次。 “那也不能叫三姐去。”燕窈道。 她是去跟人吵架的,不是唠嗑的,燕华那温温吞吞的性子,去了怕是会吃亏。 “那哪行,你二姐这么闹一出,华丫头怎么也得去看看,你不同她一起去?”杨氏道。 燕窈最后到底还是叫上了燕华,拿着人参才带上一群丫鬟朝着东院儿去。 燕蘅正在思考着当前的处境,就听见外边有人来。 眼尖的拂冬没等燕蘅发话就出门下了逐客令,“四姑娘,我家姑娘还在休息。” “这都休息大半天了,还休息?”燕窈不信,扒开拂冬就往里走。 “四姑娘……” “这不在这了么?”燕窈瞥了一眼拂冬,果然还是那么讨厌。 燕蘅抬眼望去,来人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张圆圆的脸蛋,眼珠子黑漆漆的,头发挽了个朝云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步摇,身穿一件鹅黄织锦袄衣,打扮的甚是鲜艳。 她觉得有点刺眼,便转了个头,轻声道:“四妹莫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你也知道?”燕窈看着她那无视她的样子顿时觉得火气大。 “四妹,气性这么大可不好,容易伤身。”燕蘅不急不徐的说到。 “我气性大?”燕窈脸气的通红,“我要气性大早就让你给气死了!” “燕蘅你还要不要点脸,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就不顾家里的难处,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能悔了皇家的婚?你要真不想做寡妇怎么不悄悄去死,叫那太子做鳏夫啊?闹这么大动静算什……” 燕蘅差点被她逗的笑了出来,明明在燕家她就是所有姑娘中最小的一个,却总喜欢在她们几个面前装作大姐姐的模样,而且还不是个知心大姐姐,总喜欢板着脸教训人,年纪轻轻的…… “我还没嫁。”她无奈打断。 况且她还真嫁不过去,不是因的她闹,而是太子自己退的婚,说是不能耽误了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算是给她留足了面子。 也算是个好人,可惜,终究还是在二十一岁那年的阳春三月殁了。 “有区别吗?圣旨都下了!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本来是没想做什么。”燕蘅微微叹了口气,道:“可让四妹给这么一刺/激,保不齐……” 燕蘅停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燕窈。 “你——”燕窈搅了搅手帕,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消停!” “四妹不是那个意思。”这时一旁跟进来的燕华开了口,“她听说二姐为了这事……还特意给你带了人参补身子。” 燕蘅这才注意到一旁燕华,这副温温柔柔软软糯糯的样子还真是叫人难以注意到,这人却是个不好惹的主。 都说一代为妾,世代为妾,但她不但嫁与司空府嫡长子王元均做了当家主母,还把司空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上一世她们的交集并不多,但她也算是提醒过她顾容顷不是什么好人,还让她提醒燕萍离他远些,只是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燕蘅眼角微微翘起,冲她笑了笑,又转头对燕窈淡淡说道:“那还真是谢谢四妹妹挂念了。” “这可是百年人参,别不识好歹。”燕窈哼了一声,接过盒子啪的一声甩到桌子上,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第003章兄妹 燕华朝着燕窈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带着和善的微笑,轻声说道:“二姐莫要同四妹计较。” “三妹说笑了,孩子而已,我哪能同她计较。” 燕华与燕窈向来姐妹情深,燕华又是出了名的护着她妹妹,燕蘅并不想与她为敌。 “二姐说的是,是我多心了。” “你还不走?”离开的燕窈又返了回来,她是怕燕蘅拿燕华出气。 “那我就不打扰二姐休息了。”燕华微微欠了一个身,行了一个同辈礼转身离开了。 揽春看了一眼桌上的人参,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咱们又不是买不起。” 燕蘅跟着瞧了一眼,她还真不一定买得起,这可不是什么百年人参,而是有价难求的千年人参,这丫头,绝对是拿错了。 “拿去收好。”燕蘅吩咐道。 “四姑娘不是说给姑娘补身体的么,要不熬个鸡汤?”揽春说道。 “库房里还有,这个先放着。”没准之后她们还得要回去。 揽春抱着盒子朝小库房去了。 “二叔的人还在外边儿?”燕蘅往外看了看。 外边立着四五个小厮,自皇上下旨一来他就派人来盯着了,生怕她坏了事儿,她倒是不知,她不讲理起来是这几个人就拦得住的。 一旁站立不动的拂冬点了点头,“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走。” “不过姑娘可以从后院出去,哪里有个狗洞。”揽春放好东西出来笑嘻嘻的说到,“姑娘要出去吗?” 闻言,燕蘅的脸微不可查的黑了黑,钻狗洞这种事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么,要是让人听了去,以后可就没得钻了。 “不了。”燕蘅没什么心思,“我要休息。” 她确实得出去一趟,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二月初一,兵部侍郎沈晏在浮梦楼搜查刺客,搜到了九皇子顾朝辞。 皇子去逛青楼本就不体面,更何况近来太后病重,在京的皇子皇孙们大都在太后跟前伺候着,他这时候去,下场必然不好。 这件事后顾朝辞连花朝节都没过就被罚去边关了,后来到年帝快驾崩时他才被诏回。她本都忘了,可再活过来,这些事倒是又变得无比清晰了。 顾朝辞一个深居宫中极少外出之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去浮梦楼?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被人陷害了。 如今看来,镇安侯府表面虽为寒王一党,实则属容王一党,那这件事恐怕和顾容顷有关。 顾朝辞是李皇后的儿子,极为得宠,太子若是真的死了,那么立他为储君的几率绝对是最大的。 想看他遭殃的大有人在,倒是容王先下手为强了。他这一举倒是一箭双雕,即除了顾朝辞,又让皇上更加厌弃顾寒梧。 上一世她哥哥的死多少是和顾朝辞有关的,她自然没理由去帮他。但她不得不蹚这趟浑水。顾朝辞不去桐岐,她哥哥或许就不会因为救他而死…… 燕蘅要休息,没人敢打扰,揽春和拂冬早就退了出去,现下屋子里一片寂静。 “……小蘅。”还未待她睡着,便从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随之便有人推门而入。 见来人,她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燕宸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怎么,才两年不见,就连哥哥都不认识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缱绻温度,暖人肺腑,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她便忍不住要落泪。 九年前燕长行走的时候燕蘅才五岁,那时候他哥哥十五岁,就被迫接过了兵权。 即便这样,他也还想着燕蘅,怕她在家受委屈,怕那些流言蜚语影响到她,便把她带去了雁回,自己要带兵没时间照顾她,便把自己托付给了父亲的至交,玄门的门主陆城,时常也会去看她。 后来九岁的时候,陆城被其子陆君珞害死时燕蘅才回京。 那年燕宸也与项家交换守地,从雁回转去了刚收复不久的桐岐,虽离京城近了,但那边却时常有战乱,燕宸便很少回京。 这次再离开,又是一连两年他都未回来过,等他们再见是已是天人永隔。 她哥哥死后,燕家后继无人,就此没落,燕家的兵权也因燕萍的缘故落到了顾容顷手上。 这也为之后的叛乱埋下了隐患——燕家没落,沈家一家独大,容王又接过了燕家的兵权,所以顾容顷再和沈家联起手来,想要发动叛乱简直一如反掌。 想到这儿,燕蘅简直气的心肝发颤,她没想到顾容顷居然过河拆桥,利用完他们燕家军就将他们截杀于雁回,她去找他理论他竟还推她下城楼! “你这什么表情?”见她抿着嘴,一副气极的模样,燕宸更加无奈,当她是不满同太子的婚事,便劝道:“你和太子的婚约,哥哥会替你想法子。” “想法子悔婚?”燕蘅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哥哥虽然有时候是不太靠谱,但也不至于如此才是。 燕宸笑着摸了摸燕蘅的头,“不然呢?” “不用。”燕蘅摇头如甩鼓。 “什么?” “不用退婚。” “那你……” “我闹着玩的。”燕蘅颇为心虚的说道。 这话倒是堵的燕宸无言可说,良久后才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别再胡闹,为了你,我可是特意从西北连夜赶回来的。” 见燕蘅依旧一副呆呆的样子燕宸开口问道:“怎么,你不信?” 原没打算要燕蘅真回答个所以然,却见她笑了笑,道:“怎么会,我当然相信哥哥。” 燕宸明显一怔,这次回来他总觉得燕蘅变了。 正当燕蘅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燕宸眼睛轻轻的弯了弯,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个坠子来。 看到这个坠子,燕蘅明显有些惊讶,“这是……” 她记得这个坠子,是她收到的她哥哥给她带的最后一个礼物,他这次把这个坠子带回来了,活着带回来了,是不是代表她哥哥不会出事了? 燕宸笑着道,“这是我在那边庙里求的,听说能辟邪,来,我给你戴着。” “谢谢哥哥。”燕蘅一把抱住他。 “谢什么,跟哥哥还客气上了?” 燕蘅笑了笑,“这不是收礼物的惯有章程么?” 燕宸轻笑一声,伸手轻轻弹了下燕蘅的脑门,“还章程呢,你何时还顾得章程了?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燕蘅松开了他,看着他转身便不紧不慢的离开。 他走的不疾不徐,在雪地上留下了两排不深不浅的脚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眼底,她才缓缓吐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她不能叫她哥哥出事,也不能叫燕家出事。 天道公正,善恶有报。 顾容顷,他推她下城楼,她拉他下神坛,如此方才两清。 第004章天晴 燕宸刚从燕蘅屋里出来就看见燕萍站在院子外,燕萍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燕宸也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燕宸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两年前他回来的急,只是匆匆见了燕蘅一面又会桐岐了,他上一次见她还是四年前,他带着燕蘅从雁回回来的时候。 “小萍。”燕宸先叫住了她,又瞥见燕萍单薄的衣裳,道:“怎么不多穿点,下着雪。”说着就脱下披风想替她披上。 见状,燕萍猛的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燕宸皱了皱眉。 “不必麻烦,我进去看看燕……小蘅,屋里不冷。”燕萍道。 “小蘅已经歇息了。”燕宸轻吐了一口气,有些为难的开口道:“你下次再来?” 这句话显然戳到了燕萍的痛点,燕宸永远是这样,考虑到的只有燕蘅,同样是妹妹,他的心实在偏的太远了些。 “大哥。”燕萍叫了一声,“我们四年没见了吧,你为什么每次回来、每次回来都不来见我。” “小萍,你在怪我吗?”燕宸自嘲般的笑了笑,“也是,对你我没尽到哥哥的义务。” 燕宸知道他不该如此,好歹燕萍也是……可有些事他不可能真的放下,他做不到像对待燕蘅一样对待燕萍。 “义务?”燕萍觉着有些好笑,“你为燕蘅做的那些事只是为了尽哥哥的义务么?” “她是我妹妹。”燕宸道。 “我也是你妹妹。”燕萍道。 燕宸一时无话,默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燕萍。最终道了句“对不起,小萍。” “哪儿能呢,大哥没有对不起我。”燕萍不想再多说,“既然小蘅已经歇息了,那我改天再来。” 她来本就不是来关心燕蘅的,只是来看看她死没死。 这样都没死,还真是命大啊。 燕萍恨燕蘅,恨她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她的爹爹,她的娘亲,她的哥哥,这些原本该是她的东西,全部都被燕蘅抢走了。 她的出生让她失去了所有。 燕萍转身离开了。 燕宸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终究还是没有叫住她,没把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 他将披风拿在手上,没再穿上。 燕宸其实是很怕冷的,只是此刻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雪一直在下,又下了几天。 今儿一早这场满打满算下了半个月的雪才算停了,天气虽明朗起来,但却比下雪时还要冷上几分。 用完午饭,燕蘅又在院子里愣神了。 “姑娘,天气寒凉,小心风寒。”拂冬见她在院子里坐着,就从屋内抱了个手炉出来,塞到了她手里。 “出太阳了。” 燕蘅抬眼朝天空望去,许是阳光太过刺眼,她又遮了遮光,却固执的不肯低头。 那是阳光,阳光代表着希望,太阳出来了,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是啊,出太阳了。”揽春道,“姑娘要出去走走吗?” 燕蘅眼睛一亮,“走吧。” 揽春见状连忙进屋拿了帷帽。 “拂冬,你在院子里守着,别叫人知道我出去了,大哥也不行。”燕蘅道,“注意着点院里的人。” “姑娘是怀疑……” 燕蘅微微点头,“查一下我自杀那天谁进过我的屋里。” 她的确是有割腕,但也确实没划那么深,从小习医,又在玄门长大,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如今回想起来,自己那天割腕躺下之后就昏昏沉沉的,确实蹊跷得很。 她怀疑在她躺下之后又有人进了屋,在她腕上加了一刀,想要置她于死地。 会不会是顾容顷的人呢? 他应该非常不希望燕家与太子结亲,不过若是连一个将死之人也要算计,那还真是够丧心病狂的。 拂冬从小就跟着她,揽春虽是她回京后才跟着她的,但她心思单纯,不会是她们,燕窈性子烈,但也不至于做这种事,燕华更不可能,至于二叔二婶,他们估计还真不敢。 可能的不过就只有两个答案,顾容顷或是燕萍。 拂冬点了点头,这事本来就有蹊跷,前几日就留了个心眼儿,如今倒是方便查了。 东院的人已经撤走了,估计是她大哥撤的,要从这院子出去很容易,但大门却是出不去的,为了不引人注意,燕蘅最后还是选择了从后院钻出去。 天气严寒,街上行人寥寥,但此刻界京城有一个地方却是热闹非凡。 望江楼内外乌压压的人头一片,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熙熙攘攘尽是些嘈杂的人声。 人群中最醒目的地方站着一位蓝衣书生,徐徐的摇着胸前的折扇,一幅兰竹双清图映入眼帘。 只见那人侃侃而谈,讲得绘声绘色,一会儿折扇拍手,一会儿醒木敲桌。 这人便是京城最有名的说书先生,李知许。 “……那旅人被鬼缠上,死了也不自知,还跑去那旅店投宿,话说那时……”言犹未尽,忽而话锋一转,徐徐道,“咱们京城要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台下看客纷纷附和到。 李知许捋了捋他那不存在的胡子,道:“咱们太子殿下要娶太子妃了!” “有这事?我怎没听说?” “当然,这事瞒得紧,我也是才听说。”李知许刷的一声把折扇一合,“你们可知太子妃是谁?” “是谁?” 他们之前倒是听说先皇后给太子定了一门亲,是燕大将军的小妹燕蘅。 不过燕大将军这么宝贝他小妹,怎么可能让她嫁给人做寡妇,想来不能真是她。 李知许又刷的一声展开折扇,趁热打铁,笑眯眯道,“各位看官为在下捧个场,留个茶水钱怎么样?” 台下的人不乐意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就是,莫不是糊弄我们,我可听说太子都快不行了。” “就是,就是。” “嘘——”李知许食指置于唇前,叫他们安静下来,“这话你们可不能乱说,叫上头的人听到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此话一出,台下的人果然不敢多言,毕竟这可是皇家的事,私下说说便也作罢,除了台上那个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谁还敢将这种事摆在明面儿上讲。 “那你倒是说说这太子妃到底是谁。”有人问到。 “我今儿累了,欲听详情。” 啪—— 只见他手持醒木拍了拍桌,才接着道:“请听下回分说。” 语毕,不顾众人深深哀求,李知许便摇着扇子慢悠悠的朝楼上走去了。 第005章贤妻 大冷天的还摇扇,也真是个奇人,燕蘅轻啧了一声,朝着他离开的背影看去,问道:“那人是谁?” 方才她正听着,却不想就听到了自己。 一旁的丫鬟揽春说着向前倾了倾,靠近燕蘅身前小声道,“李知许啊,李皇后的亲弟弟。” “……哦,怪不得。”怪不得知道的这么多。 “不过讲的也不怎么样嘛。”燕蘅道。 “就是,奴婢也觉得。”揽春道,“说书的没一个好东西,竟敢拿姑娘当消遣。” 燕蘅没忍住笑了一下,“说书嘛,就图个乐子,谁会当真啊。” “不当真也不该拿姑娘说事儿,我看他就是不要脸,为了几个臭银子,就在这胡说八道……”揽春愤愤不平,李家好歹是启国四大富商之一,至于为了几个钱这样么? 楼下的揽春在这儿骂着,楼上的李知许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咯吱——” 一红衣女子推门走了进去,“这么冷的天儿还拿着把扇子扇,冷不死了你。” 此人正是当朝太傅之女,望江楼的老板,安扬。 “定是有人骂我。”李知许道。 “你也知道会被人骂?”安扬夺过他手里的扇子,放在桌上,道:“你看你做的那是人事吗。” “你说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还不是为了帮你赚钱,你看看你爹,做了一辈子太傅,一个钱都没有,嫁女儿嫁妆都要借,如今还要你出来赚钱还债。”李知许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又将扇子拿了起来。 安扬狠狠看了他一眼,“早还完了,陈年旧事了还拿出来说?我不差你那点钱。” “你刚说那事是真的?”她问。 “当然是真的,我听我姐亲口说的。怎么,你也感兴趣?” 李知许是对面锦华楼的老板,也是李家的当家人,李皇后唯一的弟弟。 他来这儿说书完全是混日子的,至少在安扬眼里是如此,不过他好歹还能帮她赚点钱,她便也不计较了。 “我就想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倒霉。” 如果真按婚约行事,那应该就是燕蘅了,但…… “行啊。”李知许将手摊开,“给钱。” “掉钱眼里了。”安扬抬手赶人,“赶紧滚,别在这碍眼。” “唉,别动手啊,这就滚。”说着便从窗口跳了下去。 李知许会点拳脚功夫她是知道的,不过从这儿跳下去估计够呛。 果不其然听到了一声惨叫,她正欲起身去看一下,门外却响起了叩门声,只得作罢,转身去开了门。 来望江楼之时燕蘅让揽春先给安扬递信约了周行玉。周行玉是安太傅的学生,安扬是安太傅的女儿,由她出面约人自然是能约到的。现在燕蘅要先去见见安扬。 最近有两件事发生,一见就是九皇子被贬,另一件是太傅告老还乡,太傅之位空下来了。顾朝辞这件事她能自己解决,但太傅之位她解决不了。她不能去过问那些,安扬也不能,但周行玉能,他是当朝丞相。 见来人,安扬开口问到,“他说的太子妃是你?” “是。”燕蘅没有隐瞒。 闻言,安扬皱了皱眉,“小蘅,你真要嫁给太子?” “不嫁。” “……” “不嫁。”燕蘅看出了安扬的担忧,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没事,放心。” 她不会嫁的,无论如何都不会。 嫁入皇家的人每一个有好下场,即便贵为皇后。 当今太后如此尊贵,年轻时也是日日独守空房,膝下无子,如今当了太后也得看张太妃的脸色,前皇后年纪轻轻郁郁寡终,如今的李皇后活得就像是前皇后的影子,以后的燕萍…… 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惨。 她不求过的多好,但也要平静幸福。 “行,不说这个事,你今儿来这就为了让我替你约周大人?” 燕蘅立马摇头,抬高声音道:“当然是为了来看看姐姐你了。” 安扬是她外祖父朋友安太傅的女儿,从四年前回到京城后,他们家对她就多有照顾,燕蘅同他的关系自然也好。 安扬笑了笑,“你这小嘴,还是这么甜。” 燕蘅也跟着笑了笑,“我听说太傅要告老还乡了?” “是啊,没多久了,有空见一见。”安扬道。 “好,那到时候你……” “我不着急回俞州。” “你怎么突然要见周行玉?” 燕蘅没有隐瞒,“我要和他联手,安太傅辞京,我想让傅韫做太傅。” “你认识傅韫?我爹就是推的他。” 燕蘅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但还是得找一下周大人。” “你真的打算和周行玉联手?”安扬问。 她虽然不知道燕蘅为什么突然要插手朝堂之事,但想来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毕竟像她们那样的名门望族,功勋世家,为了生存,都是斗来都去的,她也不好多劝什么。 燕蘅苦笑,“没有别的选择。” “你要做什么也还有我。”安扬道,“周行玉野心勃勃,为人深不可测,你可知他的底细?” 燕蘅摇头。 “那你为何要与虎谋皮?” “安扬。”燕蘅扶助安扬双肩,一字一句认真说道:“我不能退。” “有什么不能退的?你以前不也好好的,怎么……哎,算了算了,我信你。” 燕蘅轻笑一声,“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各取所需罢了。” 那一刻安扬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少女了,从前岁月悠远漫长,她总嘲笑她似那长不大的孩童,天真单纯,而如今不过半月不见,她就彻彻底底的改变了。 她望着燕蘅,也笑了出来,“你可想好了?走出这一步或许就再无回头路了。” “当然。”燕蘅道。 这几天,她早就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会很难走,但也不会更难了。 “好,他在后院,你去吧。” “已经来了?” 燕蘅本以为像周行玉这样忙的人不会这么有空,至少要好几天后才能约到。 安扬点头,“他本不想来的,我把你写的信给他看了他就来了,你写了什么?” “啊?没写什么,我就说他夫人在我手上,三天后不来就撕票。” “他有夫人?”安扬诧异。 周行玉真有夫人?她怎么一点也没听说。 “他不一直说家有贤妻么?” 安扬呸了一声,“他才多大?他就是怕皇上给他指亲。” 燕蘅笑笑没有说话。 “你去吧,估计等你好一会了。” “好。”燕蘅道了别,转身去了后院。 第006章盟友 周行玉此刻正在后院亭子里自顾自的下棋,不偏不倚,随着一声轻嗒,最后一枚棋子落下,周行玉抬头向亭外看去,目光幽幽。 “你来晚了。”他道。 “是我的错。”燕蘅道。 斑驳的树影落在白衣少女身上,白衣少女缓缓迈步,待走进那亭子,目光流转看向棋局,神色之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周行玉拿出字条看了一眼轻轻摇头,字条上赫然写着“你夫人在我手上”几个字。若不是认出这是燕蘅的字迹,他恐怕理都不会理。 “蘅姑娘的理由编的真不怎么样。” “你能出来赴约不就行了?”燕蘅笑道。 “你找我来是有事?” “当然。”燕蘅微微笑了起来,她端坐于周行玉面前,目光落在眼前的棋盘上,细细打量起来,随后缓缓从袖中探出手指,细细抚摸着棋局上的一颗棋子,道了句“好局。” “蘅姑娘说笑了,不过是自娱自乐的消遣罢了。”说着便漫不经心的拂了拂了衣袖,棋子纷纷落在了两人眼前的石台上,黑白分明。 燕蘅也不生气,只是将那棋子一颗一颗拾起分装好,“光是消遣都能将局布的这么好,还真不是常人所能及的,周大人果然很少让人失望。” “很少?也不知到底哪里叫蘅姑娘失望了。” 燕蘅笑而不语,一个她原本以为会谋朝篡位的大奸臣,最后居然为了一个传说中不存在的夫人,自戕了!好歹也是启国名臣,最后居然选了这么个窝囊的死法,这何止是失望啊,这简直就是—— 失望透顶。 眼前的这个人,锦衣紫袍,腰系玉带,金冠束发,眉目如画,幽不见底的瞳孔如暗夜里恒永不坠的星辰,嘴角下的那颗痣更是将他那矜贵气概彰显的淋漓尽致。 燕蘅实在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也会为情所困。 好好的一个人,可惜了,燕蘅心中叹息。 不过没关系,既然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她就帮帮他。如果他心上人心里有他,她就撮合他们,如果没有,她就帮他掐了那桃花,也算报答他上辈子的恩情。 不过他那心上人是谁呢? 许是燕蘅走神走的太过明显,周行玉看她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探究,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问道:“蘅姑娘找我何事?” “周大人,做个交易如何?”顿了顿,交易这种东西些当然是要占有主动权才好谈条件,燕蘅一字一句道:“周大人,你也姓周,你说十年前,江城周家满门倾覆,当真就一个都不剩了么?” 闻言,周行玉眸色亮了亮,“你想起来了?” 燕蘅觉得奇怪,周行玉这表现怎么还挺高兴的? “想起来什么?”她问。 看来是没想起来,周行玉又问,“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不多,只是知道你是那个周家的遗孤罢了。” 当然,她知道的并不只有这么一点,毕竟他跟她说过很多。 周行玉觉得有意思,也跟着勾了勾嘴角,“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不怕我杀了你?” 燕蘅并未在意他的威胁,“杀我?光天化日,我敢保证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周大人,多一个盟友比多一个敌人好,这道理你比谁都懂吧。” 她果然还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若记得便不会觉得他会想杀她了,不过她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周行玉看向燕蘅的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但最终也没问你什么,“你说的对。可你何时见我按照常理来做事了?” “不过我倒是低估了你。”他又道。 燕蘅看着眼前这个人,他确实从不遵循常理行事。 “周大人倒也不必太看得起我。”她道,“我也没什么把握,只是赌一赌罢了,不知周大人敢不敢赌?” “怎么赌?” “我助你荣登金銮,你替我报仇雪恨。” 周行玉觉得好笑,不过他倒是对这个小姑娘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胆子可真不小。”他道。 “周大人没那心思么?” 周行玉笑了,“谁告诉你这话的,我还真看不起他顾家的江山。” “看来我也低估了周大人你。”燕蘅道。 年少成名,俶傥不羁,兼资文武,启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别人口中狼子野心的大奸臣。但即便是这样,皇上都还得给他三分面子,这样的人不反还真是个奇迹。 不过既然无心皇位,那倒也无怪乎会做出为了心上人自戕这种事了。 “你倒也不必太看得起我。”周行玉学着她之前的语调说到,“你今日来是想找我帮忙的吧?” “周大人还真是一猜一个准儿。” “那哪能。”周行玉摇了摇头,“不是猜的,是算出来。” “大人还会算命呢,那你算算我找你帮什么忙?” “蘅姑娘,你找我帮忙却不亲自开口,这样不大好吧,哦不对……”周行玉顿了顿,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说,“是非常不好啊。” 燕蘅没再同他绕弯子,“安太傅要告老还乡了。” 周行玉皱了皱眉,“你是有人选了?谁啊?” “你再算算?” “算不到。你想让我帮你把太傅之位控制在你的人身上?没好处的事我向来不做。” “不是我的人,我有什么人,是你的同门师兄。”燕蘅道。 周行玉挑眉,“傅韫?” 傅韫怎么不是她的人了?就算不是那他们的关系也是好得很。不过他也确实是个人才,他虽没见过这个人,但时常那个听到他老师提到他。 燕蘅点头。 周行玉轻轻一笑,“那不难啊,老师本就举荐的他。” 燕蘅摇头,“其他人肯定不愿意,你觉得皇上会不顾他们的意见?” 而且上一世她暗中做了那么多事,傅韫不也没能做成太傅,毕竟还是太年轻。 “行,这忙我帮。” 举手之劳的事而已,就当报答了她小时候的恩情。 “下一局?”他道。 “我棋艺不精,如何能与你下这局,周大人自个儿慢慢儿下,下到尽兴,今儿这茶水钱算我的,当然,太傅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说着燕蘅便起身行了一个礼离开了。 周行玉愿意帮她,但似乎并不打算同她合作,这样她自然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但她没有留下来陪她下棋,她有事要做,不太想留在这里,还而且他一个人也能下,何需她陪。 周行玉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喃喃道:“陪我下一局,就一局也不行啊,利用完就走,还真是……没礼貌啊,一点也不如小时候可爱。” 燕蘅走后周行玉也抬脚离开后院上了楼。 第007章神医 从望江楼出来,燕蘅便打算去莳花阁等着,今天是一定不能让顾朝辞进莳花阁的。 “姑娘小心!”揽春惊叫到。 紧接着便是一声长长的马鸣,燕蘅猛的一回头便见一匹马冲了过来,近在咫尺的距离根本叫人躲闪不及。 正当她脑袋一懵,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之时,一只结实的手臂飞快缠过她的腰间。 天旋地转,帷帽落地,燕蘅只觉身体一空,脚下虚浮的气流疾速撺起,惊慌之间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怒骂,“不要命了!” 待她缓缓睁开眼,已是身在马上,燕蘅回过头去,四目相对,身后之人剑眉鬓飞,眸若深海。 这人她认识,是有着战王之称的璟王,当今皇上最看重的弟弟——顾明璟。 即便已经四五年没见了,她也认得他,不知道他是否也认出了她。 她正打算转过头去,却又见那人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 下一刻,她便猝不及防的被抛下了马,连连打了几个趔趄,揽春忙上前扶住了她,“姑娘……” 燕蘅尚且还没回过神来,抬眼便只见一抹一骑绝尘的背影,在她目光看过去的那一刻侧底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她猜他是认出她来了,不然怎么可能直接一把将她扔下马。 燕蘅觉得,他要是一开始就认出她来了,肯定就直接撞过来了。 是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认出来了,真丢人,早知道会遇见他,她就该陪周行玉下一局棋,晚点再出来的。 说起来他应该真的很恨她。 十岁那年燕宸回京时带燕蘅进过一次宫,那天顾明璟也刚好带着他的王妃临安进宫,燕蘅被人推落了水,临安看见了,当时周围没有人,临安又恰好会水,就直接跳下去救人了。 当时人是救上来了,燕蘅也一点事没有,但是临安却生了重病,听说到现在身体都还很差,一直养在齐州,璟王也一直在齐州陪着,这次回京应该是因为顾危宁的事。 见燕蘅迟迟不说话,揽春颇为担忧,“姑娘没事吧,摔着没?疼不疼?” 燕蘅回过神来,吐了一口气道:“无事,虚惊一场。” 揽春将帷帽捡起递了过去,小脸涨红,满是气愤,“方才那人好生无礼,明明是他先撞到姑娘的……” 燕蘅摇摇头,轻轻拍了拍揽春的手,“他若不这么做,我早就丧生马蹄之下了。” 揽春自责地低下头,“是奴婢无能,不能护姑娘周全。” “不关你的事。”燕蘅道,“我们走吧。” 燕蘅不知道顾朝辞具体是什么时间去的莳花阁,只知道是晚上些的时候,所以她也只能早些去等。 “周大人。”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黑衣少年站在望江楼窗边,看着刚才那一幕,微微诧异,“那是璟王么?璟王也回京了?” 说话的是镇安侯府的小公子沈还。 京城人都知道,自从四年前璟王妃来京城重病之后,顾明璟就再没有来过京城,一直呆在封地齐州陪着璟王妃,这次却这般回京了,确实是让人意外。 闻言,周行玉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幽幽朝着外边看去,只看到一个一骑绝尘的背影。 转而看着楼下那女子,狭长的狐狸眼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戏谑,嘴角微微扬起,“有意思,冤家路窄说的大抵就是这般场景。” “冤家路窄?”沈还不明所以,随即一想,越发惊诧,“楼下是燕家二姑娘?” 顾明璟表面虽是个冷酷无情的将军,但实际上却是处处与人为善,基本没和人结过什么仇什么怨,除了燕家的二姑娘。 周行玉微微点头,语气笃定:“除了她,还有谁?” 沈还转头看着周行玉,见他一脸笃定,心中疑惑,“你见过燕二姑娘?” “没见过。”他道。 沈还正想问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就听周行玉道:“我猜出来的。” 沈还笑出声来,又打趣问道:“那你猜猜璟王为什么回京?” “天机不可泄露。”周行玉道,“你知道这做什么?” “随口问问。他也够倒霉,居然救了自己的仇人。” “呵。”周行玉轻笑出声,“怎么不是这燕二姑娘倒霉,出门就差点给马撞了。” “你替她帮腔做什么?你又不认识她。”沈还显然不赞同他的观点。 周行玉想了想,并没有再开口回答。 这丫头他当然是认识的,不过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周行玉转身回到了座位,燕蘅也朝着莳花阁去了。 京城不愧是京城,纵使料峭寒春,街上也依旧热闹非凡。街道两边是数不尽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脚店……空地上还有不少小商贩。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城郊,而且街上也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桥头观赏盛京城景色的。 燕蘅就像看见了什么朝着人群走了去。那是个贴布告的地方。那里贴了好几张布告,左边的那张有些破损,看上是好久人前的,右边那些张看起来很新,大概是最近才贴上去的。 燕蘅想也没想就将右边那张给撕了下来,“悬赏令……” 原来是张悬赏令,上面说若能治好太子的病赏金一万两银子。 “这位姑娘……你揭了这个榜?”旁边的人傻了眼,这可是皇家的榜。 太子从小体弱多病,曾经又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一岁,之前病情也有好转的时候,但却一直是反反复复,就连太医院的徐太医都束手无策,压根就没有治愈的可能。 “这位小姑娘居然揭了榜,真是让人意外啊。” “我看姑娘年纪轻轻,却不想医术了得,不知是哪位神医?” “是啊,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人们你一言我一言的说着,都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燕蘅,这个人他们都没见过,想来应该不是本地人,当然没有人怀疑她的医术,毕竟皇家的榜不是谁都敢乱接的。 等等,她揭榜了?她看了看,她的手里好像是拿着张榜单,这个时候可以偷偷溜走吗…… “是谁揭的榜,同我去太子府上走一趟吧。” 就在燕蘅想跑时,迎面走来了几个穿着青灰色衣服的彪形大汉,挡住了她的去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其实要她去治病也并非不可以。 太子的病……究竟如何她并不清楚,但上一世的时候他确实是在三十六年的阳春三月殁了,而病情恶化就是在今年二月。 燕蘅并没有见过他的这个未婚夫,不过若他的病能治,她也愿意尽力而为,毕竟周行玉无心皇位,能与顾容顷抗衡的人也就只有顾危宁和顾寒梧了。 这样想来,燕蘅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那就走一趟?” “姑娘请吧。”为首的男子说道。 “你们怎么……” 揽春正想说什么,燕蘅抬手打断了她,“没事。” 第008章中毒 “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坐在茶楼里的李知许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口茶就喷到了对面那人脸上。 李知许坐在街边的茶楼里喝着茶听着曲儿,却不料会看见这人犯蠢,还真是极有意思。 “李公子这是何意,若是不想合作便直说,犯不着这样侮辱人,哼!”那人愤愤道。 今天他来约见李知许就是为了谈合作的事,自己刚说出合作细节被喷可口滚茶,而且还直接的被他骂了蠢,自是觉着受了莫大的侮辱。 “小二结账。”李知许没有理会那人,他本就没想过要和这种不入流的商人合作,如此正合他意,他又何必与他多费口舌呢。 “你、你……”那人见此,气的他站起身来,指这李知许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后生。 说是后生其实还不一定,毕竟李知许从十岁起就接手了李家的生意,如今也有十几年了。 “好嘞。”店小二伸手接过银子。 “哟,这位公子,您看,您给的钱太多了,这店里也找不开呀。”那小二摊可摊手,有些犹豫。 “不用找了。” 说罢,摆了摆手就大步地走出了茶楼,留那人一个人站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坐下来舒舒服服的喝茶看戏,毕竟钱都有人付了,他不看白不看,谁还能和钱这东西过不去? 而这边那几个人已经带着燕蘅到了太子府,进了那道暗红色的扇门,便只由领头的那个人带着她进去。 这一路上他们穿过了无数个走廊花厅,走廊外头两侧皆是挂着一对儿铜质鸟笼,画眉,鹦鹉,百灵鸟等等,应有尽有,百鸟齐鸣,煞是好听。 而这整个太子府也可谓是五步一高楼,十步一亭阁。给燕蘅的感觉就两个字——奢华,总之是与她们燕府的清雅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皇上应该是真的极疼爱他的这个孩子。 一路上都是穿着青灰色衣服的侍卫下人,他们个个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两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尊雕像。 如此肃穆的气氛倒是让燕蘅有些不安。 徐老太医听说有人揭了榜,更是早早的就带着孙子等在了顾危宁的房门前。 他替太子治了这么多病都治不好,期间也有很多民间神医来医治,依然是见效甚微,今儿听说来了个不一样的神医,他倒是好奇是怎么不一样。 “就是这位小姑娘?” 徐老太医站在屋檐下看着从门外赶来的燕蘅有些狐疑,如此年轻确实是有些让人难以信服啊,而且还是个女娃。 “就是这位小姑娘了,听说还是位医术高明的神医呐。”一旁的小厮开口说道,眼神中尽是敬佩之色。 那小厮也是今儿去守榜的人之一,他这么说完全是听了那些百姓们的话,他对此却是深信不疑。 徐老太医听了这话才稍稍安心,他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这些年来也有不少神医上门看过了,可都没办法,说是治不好,只能缓解,但看着太子痛苦难受,自己这心里怎么又能安心?试试也总是好的。 万一就治好了呢。 进了太子的院子就安静下来了,远远的就看见太子门口站着一个神情凝重的老人,那人她认识,是她的外公,一旁年轻的那个是她的表哥。 “见过徐太医。”燕蘅给眼前的这个人行了个礼。 徐老太医点了点头,“敢问神医名姓?” “杜蘅。”燕蘅拱手道。 她名字中的蘅字便是取自香草杜蘅,这名字用到这儿正好,她并不是太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是怕她外公不信她,她是怕别人知道了不信任她,太子府的人会不信她,没准儿知道后还会以为她要害太子呢,毕竟在他们眼里她是不想嫁给太子的。 虽然她是不想嫁,但也绝不可能害他。 “既然是来看病的,那便让我先进去瞧瞧?”燕蘅认真的说道。 “那就劳烦杜神医了。”徐老太医道。 顾危宁应该是刚犯了病,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 燕蘅给他把了把脉,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跟进来的徐太医。 “怎么了?可能治?”徐老太医道。 “你确定这是病?”燕蘅疑惑。 她外公虽不善毒术,但医术还是无可挑剔的,应该不至于犯这种错。 徐老太医先是怔了怔,后又叹了一口气,“确实不是寻常的病。” “不是寻常的病?” “老夫怀疑是中毒,但并未找到殿下中毒的痕迹,杜神医可是有发现?” 何止是发现,太子中的是寒毒,世上最难解的毒有三种,寒毒、血毒、情毒。情毒不致死,其他两种都是要命的,而寒毒带来的痛苦是其中最大的。 最重要的是这三种毒药都来自南国,南国与启国向来没有任何往来,先皇后木晚虽是南国木府的嫡女,但却是顾年抢来的,因着木晚也喜欢顾年,南国那边倒也没找麻烦,但两国依然是没有任何往来。 也就是说在启国不可能出现南国的东西,除非那东西是先皇后带来的。 燕蘅带着帷帽,徐老太医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的沉默让她隐隐不安,“是毒?不好解?” 燕蘅点点头,“也不是不能解。” “能解?” “能。”燕蘅道。 “怎么解?” “我现在还不能说。”燕蘅道,“但能解。” 这还有不能说的?难不成眼前这个人还是个毒医?那倒能理解,不过她不说怎么解他也不敢拿太子的性命冒险,万一这人别有目的呢? 虽然因着她跟她外孙女一样名字里都有个蘅字,他看着这姑娘挺亲切的,但亲切归亲切,小心归小心,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你可以不信我,毕竟我也没多大把握。”燕蘅道。 “这毒可致命?”徐老太已又问。 “致命。” 屋内又陷入了沉默,谁也没再开口。 徐老太医给太子医治了这么多年,即使不懂毒,也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其实即使不问他也知道结果,太子活不久了,而且恐怕之后的日子都会活的很艰难,前国师所言并非虚假。 燕蘅开了一个药方,徐老太医接过来看了看,其他的都很正常,唯独有一味药,“这……” 徐老太医看着燕蘅,面带犹豫之色。 “等太子醒了给他看,他知道。”燕蘅道,“太子中毒一事不要向外张扬,皇上那儿也别说。” 顾危宁是极聪明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中毒了,皇上不知道,只能证明他不想让人知道,她不能替别人昭告天下。同样的,太子身边也不可能没有懂毒的人,若有,看了她开的单子自然就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救命的药,但好歹能克制住寒毒的发作,不至于让他过的那么艰难。 顾危宁不能死,他死了,顾容顷的后顾之忧就更少了,而她也更难扳倒他了。 第009章价钱 从太子府出来早已是日落西山,燕蘅直接带着揽春去了莳花阁。 夜幕降临,界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长明街此刻万家灯火,一片热闹。 若说白日里长明街最热闹的地方是茶馆酒楼,那么夜里最热闹的地方就莫过于青楼花船了,界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便是这长明街的莳花阁。 听闻往日里莳花阁最红火的时候能引的万人空巷,不知真假,不过此刻的莳花阁确实是热闹的过分了些。 阁楼内已是人满为患,却还有黑压压的一群人往这来。 燕蘅去浮梦楼的正门看了看,沈晏的人还等在那里,一切都还来得及,带路的应该不会带着顾朝辞从正门堂而皇之的进去,所以他们只可能从后门进去,而去后门的路只有一条,此刻已经被她和揽春堵住了。 “莳……莳花阁?”不多时便从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燕蘅寻声望去,那人该就是九皇子顾朝辞了,她将揽春打发去前门通知沈晏人到了,去前掏了块面纱给揽春戴着,并叮嘱她通知完立马回府。 顾朝辞穿着蓝色的缎子衣袍,在月光下还能隐隐看见雅致的竹叶花纹,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额前留了两缕长发,长相倒是完完全全的继承了李皇后的优点,尤其是那双眼睛。 “那人怎么把地点选在这里?”顾朝辞略微惊疑看着带路的婢女。 闻言,燕蘅嗤笑一声,从暗处走了出去,“想不到深居宫中极少外出的九殿下也知莳花阁,看来这莳花阁的姑娘能引万人空巷确实不假。” “你是何人?”那婢女皱了皱眉,警惕的看着燕蘅。 燕蘅瞥了一眼那婢女,没有回答她的话,转头看向顾朝辞,道:“太后病重,九殿下不守在太后身边,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顾朝辞不说话,他是听有人说他不是他母后的亲儿子才来的,如今一看这事确实有些蹊跷,那人虽说的有理有据,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间才来告诉他呢? “你说要是沈晏带着人搜查刺客却正好看见了你,告到皇上那儿……”说到这儿,燕蘅突然打住了,张了张嘴,却始终不再说话。 闻此言,顾朝辞猛地转了个身,看着带路的婢女问到,“沈侍郎的人也在?” “奴婢不知,这位姑娘莫要胡言乱语。”那婢女有些急了,“殿下还是快些同奴婢进去的好,莫让主人等久了。” “你自己去正门瞧瞧不就知道了?”燕蘅说到。 她是容王的人,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主子呢? 带路的婢女侧底急了,“殿下还是快快跟我走吧。” “哟,急了?”燕蘅往里瞧了瞧,又转头看了一眼顾朝辞,见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打趣道:“殿下要不要进去看看啊?” 顾朝辞没回她话,还怎么可能进去?看那婢女的样子,如今用指甲盖想都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他虽没什么谋略,但也不是傻子,皇祖母病重期间,自己跑来这种声色场所,罪名可大可小,但若是被人设计的——风雨欲来,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样的****。 但他向来对政权不敢兴趣,到底谁会设计陷害他? 顾朝辞想要找那婢女问清楚,却发现那婢女早就没了踪影。 “殿下还不走是想等沈晏的人找上来?”燕蘅打趣道。 顾朝辞这才又想起这个人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有人设计我?为什么要帮我?” “你是在质问我?我可没理由跟你说这些。” “去那边搜一搜。” 燕蘅话音刚落,便听见沈晏带着镇安侯府的人往这边来了。 “殿下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他当然知道要快些离开,只是他一个人根本走不了,最终只能道:“我不认识路。” “你说什么?”燕蘅有些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我说,我不认识路。”顾朝辞道,“你带我离开,我给你钱。” “多少钱?” “你先带我走。” 燕蘅也没为难他,拉起他就开始跑。 顾朝辞侧底震惊了,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怎么能随便拉男子的衣袖?她、她难道都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顾朝辞想要挣脱开来,燕蘅看着他那样子,心情有些复杂,“你干嘛?又不走了?” 顾朝辞总觉得有些别扭,“你、你先放开,我自己会走。” 燕蘅这才反应过来,放开了他,笑了一声,道:“行了,君子弟弟,圣人弟弟,走吧。” 燕蘅带着顾朝辞离开了乱成一锅粥的莳花阁。 沈晏带着人在莳花阁大肆搜索。一行人的搜查可以说是相当蛮横,兵甲铁刃豁然打破满室醉生梦死,随之而来的是满堂肃然。 沈晏带着人直直朝着三楼某间房去,那间房就是为顾朝辞准备的。 “你们这队去堵住出口,你们去搜那边,你们跟我搜这边。”沈晏一边朝着那间房走去,一边吩咐着。 陆君珞刚交代完明莳一些事,出来就看见沈晏朝那间房去了。 “哟!沈侍郎,知道我回京了今儿来找我叙旧?”陆君珞丝毫不慌的叫住了他。 “带这么多人还拿着刀枪?不合适吧。”他道。 “无意冒犯。”沈晏道,“只是奉命来搜查刺客,多有得罪,还望陆公子见谅。” 陆君珞的身份他是知道的,他不仅是莳花阁的老板,也是玄门的一门之主,虽说江湖与朝廷向来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但该客气的还得客气。 陆君珞仿佛听了个笑话,“见谅?我刚到这莳花阁你就说有刺客。”说着似乎又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低笑了两声,“那刺客该不会就是我吧?” “敢问大人,我会是刺客么?”他问到。 陆君珞边说着,边慢悠悠向前走了两步。 沈晏深吸了一口气,“陆公子当然不会是刺客。” 他可不想惹这个人,这个人可是连亲生父亲都敢杀。 “那你找到刺客了么?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陆君珞步步紧逼,“刺客什么的我也是真的怕。” “大人……”就在这时搜那间房的人出来了,在沈晏耳边说了几句话。 “怎么可能?”沈晏皱了皱眉。 “怎么了?没找到?那你可得好好找找。”陆君珞道。 沈晏眉头拧成了川字,“没有刺客,打扰陆公子了,我等告辞。” 陆君珞笑了笑,“不打扰,辛苦了,有空常来。” 等沈晏一转身,陆君珞就立马收住了笑意。 他之所以赶回京,就是因为听明莳说了顾朝辞的事,他之前交代明莳把那屋的人弄走,是为了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他没理由帮顾朝辞,但不管别人怎么误会,他父亲的死都和他无关,害死他的是朝廷,他要让顾家血债血偿。 比起其他人,显然这个不谙世事的九殿下更容易对付。况且顾朝辞还是个相当记恩的人,这次他帮他,以后自然有用处。 “公子。” “你把他弄哪儿去了?”陆君珞问到。 “没人。”明莳道,“他没来,被人带走了。” “被人带走了,知道是谁?”他问。 “瞧着……像是蘅姑娘。”明莳道。 燕蘅?也好。 第010章太子 此刻燕蘅已经带着顾朝辞走过好几条街了。 燕蘅停下来,运了一口气,“这里他们也应该不会追来了。” 追也没用了,这里已经不是莳花阁的地界了。安全了! “你、你要把我丢大街上?” “那我要带你到哪儿?”燕蘅静了会儿,“总不能送你回宫吧。” “你带我到宫门口,我自己回去。”顾朝辞道。 沉默半晌,燕蘅徐徐开口道:“这得是另外的价钱。” “什么?” 燕蘅看向顾朝辞,“你不是说要给我钱么?” 顾朝辞想了想,“你想要多少?” 燕蘅细细打量起顾朝辞来,李皇后多有钱她是知道的,所以九皇子应该也很有钱,要不要多坑一点? 想了想,她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顾朝辞看着她伸出的芊芊手指,道:“十两?” 燕蘅轻笑出声,反问道:“殿下的名誉就只值十两?” “一百两?” 燕蘅依旧摇头。 “一千两?”顾朝辞不可置信道。 燕蘅满意的点了点头。 顾朝辞觉得眼前黑了黑,这小姑娘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你既然一开始就等在哪里,那就证明你不想我被发现,所以即使不给你钱你也会帮我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只是为了帮你?”燕蘅看了他一眼,“没准我只是为了钱而已。” 顾朝辞想了想,坦荡道:“你先送我回去,日后定会把钱给你。” “这可不行,万一到时候赖账怎么办?” 顾朝辞认真解释,“不是我不想现在给你,只是任谁也不会随身带一千两现银。” “你说的有道理。”燕蘅道,“可我既然费心开了价,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不然我可真就不管你了啊。” 顾朝辞脸上一诧,看着眼前这位小姑娘,虽带着帷帽,但看着小巧玲珑的,总给人一种一副人畜无害的感觉,却不想是这般的不讲理。 他也不想欠别人什么,但出来的急,确实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 “九弟。”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顾朝辞的思绪。 燕蘅寻着声音望过去,但见一顶马车停在了街边。 顾朝辞急忙跑了过去,“三皇兄,你怎么在这?” “这话该我问你。” 三皇兄?太子?顾危宁?她未婚夫? “臣弟……”想了想,顾朝辞还是没敢把自己被骗去浮梦楼的事说出来,于是便转了个口道:“三皇兄,你能送我回宫去么?” 顾危宁也没真要他说出个什么来,转头吩咐道:“贺七,送九殿下回宫。”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青衣侍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九殿下。” “有劳了。”顾朝辞说到,又转头看向燕蘅,一脸认真,“等等——你、你叫什么名字,今天算我欠你个人情,日后定当报答。” 燕蘅脸黑了黑,她要是说了不就暴露了,看来今儿这钱是要不到了,只得咬牙切齿道:“本姑娘乐于助人,报答就不必了。” 顾朝辞有些摸不着头脑,要钱的是她,不要回报的也是她,不过也没多想,道了句那谢了,便跟着贺七走了。 “姑娘留步。” 燕蘅正欲离开,便又被马车里的人叫住了。 他撩开帘子看了过来,燕蘅也看了过去。 这就是传说中活不过二十一的太子——顾危宁。 岌岌可危,永不安宁,她想不明白为何有人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顾危宁的状态比燕蘅中午见他的时候好些了。 但他的皮肤依然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头发披散着,眼尾向外延伸,眼下有一颗痣,显得有些锋利,但此刻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倒是柔和了许多。 “姑娘这般看着我做什么?”顾危宁缓缓说道。 眼前之人虽是戴着帷帽,但顾危宁仍然觉得有道目光盯着他。 “太子殿下有事?”燕蘅的视线从对方带笑的嘴角一扫而过,爱笑的人果然看起来都比较好相处。 “既然姑娘帮了小辞,那谢还是要谢的。” 话刚说完,便见一侍卫拿了一张银票走了过了,递到燕蘅手中,什么也没说就木木转身离开了。 一万两,燕蘅看着离开的马车,心道:谁说任谁也不会带着一千两出门了,不愧是太子,一出手就是如此大手笔。 顾危宁并没有直接回太子府,而是去了锦华楼。 锦华楼不如望江楼热闹,但名气却更大,因为这家茶楼是京城首富李皇后娘家人的茶楼,锦华楼的东家李知许平时什么也不做,就开了家茶楼混日子。 也不知是如何赚到钱的。 不过他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子,所以这里不单是一个喝茶的地方,更是众多文人墨客的宝地,当然,顾危宁并不是来附庸风雅的。 顾危宁刚进楼,就引起了一阵骚动,古往今来美人的影响力都是极大的,顾危宁生得好看是毋庸置疑的。 “听着动静就知是殿下,殿下今儿怎么想着来这了?”李知许从楼上迎了过来。 他知道顾危宁并不喜欢到处走,平时有事没事都是待在太子府,约都约不出来。 “查点事。”顾危宁开口道。 “什么事还劳您亲自来?” 顾危宁没有说话,而是带着他上了楼。 “你们这儿客人名单有吧?”他道。 锦华楼确实每天会记录客人名单,而且每个月都会按次数排名,来的次数多的,就有机会参与每年的拍卖会,当然,这里的拍卖品大多以书画为主,但也不乏珍宝药材。 李知许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哪天的?” “正月二十八。”顾危宁道。 太后病重,顾容顷出府都是去宫里,只有二十八那天他从宫里出来后绕去了锦华楼。 当时顾危宁便觉着不对,只是知道顾朝辞出宫后,他赶过去已经晚了,倒没想到有人比他还知道的早,唯一的可能就是正月二十八的时候她也在锦华楼,并且听见了。 她到底是谁? 顾危宁仔细将册子翻了一遍,顾容顷确实是那天去的,他去的三楼,只是他去的那段时间三楼并没有女子。 “没找到?要不看看前后几天的?”李知许问到。 “不必。”顾危宁道。 没有就是没有。 他已经叫元五去跟那女子了,现在看来,倒未必真跟得上了,不过只要人在京城,总会知道是谁的。 第011章隐患 燕蘅去买了点芙蓉糕便朝着燕府赶了回去。 燕蘅借着灯火前进,她总觉得有人跟着她,但穿过了好条街还是没有甩掉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尾巴,她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她活了这么久还真没遇见过这么难缠的人,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他,竟让他跟了这么久都不愿放过。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察觉到自己可能被发现了,也不知是他太久没做这种事儿,生疏了,还是这姑娘实在太厉害了? 后者的话那还好说,若是前者,要是被自家殿下知道了,那他就真的完了。 燕蘅走到一个小巷子的拐角处,从袖口取出一块帕子,屏住了呼吸,她总不能一直这么走下去,不然到时候她不让那尾巴追上也得给累死了。 “这位公子。”当看见那人的黑色短靴时,她走了出去,拿着帕子向他挥了挥手,“你跟着我做什么?” 燕蘅笑了笑,“就算是我长得漂亮,你也不至于一直这么跟着我吧。” 闻言元五心底则是一阵恶寒,难不成她还以为是她贪图她的美色?她明明就戴着帷帽,他又哪里能看的清她的模样,真不知道这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在下对姑娘并无非分之想。” “哦,这样啊,那你跟着我做什么?”燕蘅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说来听听?” “敢问……姑娘是……”他没忘记今天的任务,既然被发现了倒不如直接问。 “你不认识我啊?不认识你跟着我做什么?”说着又笑眯眯的向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要走。 “姑娘留步!”元五上前将她拦了下来,“你只需告诉我你叫什么就行,在下定不会为难。” “我不告诉你你也为难不到我。”燕蘅道。 元五像是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三、二、一。”燕蘅抬手一个数一个数的数着。 而这时元五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你、你……” 话还没说完,他便倒了下去。 “你什么你!新鲜出炉的迷香,量你也扛不住。”燕蘅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就迈出步子走了。 打架她是打不过的,不过耍些小手段她还是在行的。 这迷香是她前不久刚练出来的,为的就是以防不时之需,不过也不曾想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燕蘅刚解决了麻烦,沈晏就迎来了麻烦。 他现在在容王府,把事情办砸了,少不了一通骂。 “怎么会没搜到人?”顾容顷面色阴沉的看着沈晏。 沈晏心里七上八下,他分明是按着时间进去的,不可能会打草惊蛇,除非容王的人出了什么叉子,会不会是他的人带人去的时候太晚了? 但他是万万不敢将心中的质疑说出来的,他不敢质疑容王。 就在他不知如何开口时,之前给九皇子带路的婢女匆匆赶来禀报:“王爷,计划可能泄露了。” 容王的脸色变得愈发的难堪,“怎么回事?” “奴婢带九殿下去的路上被人拦住了。”那女子有条有理的说道,“是一名女子。” “女子?”容王脸色不由一疆,“可看清楚模样?” “那人带着面纱,奴婢没有看清楚,但——”那婢女停了停,道:“她身形同我相近。” 顾容顷没再为难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怎么会这样?”沈晏道。 顾容顷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一下下轻轻敲着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许久,才听到他的回答,“你说,会不会有内鬼?” “不可能,这事儿我没和其他人说过。”沈晏急忙道。 可顾容顷只是意味不明的看着他,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沈晏被盯的有些发毛,连忙跪下,这事就只有他和容王知道,容王要怀疑只能是怀疑他,“容王殿下,臣对您绝无二心啊。” “本王并非不信你。”顾容顷道,“你下去查一下,那日锦华楼我们那间房旁边的房间都有哪些人。” 没有内鬼,就只能是隔墙有耳了…… “是。”沈晏不敢反驳,但这件事并不好办,若是其他酒楼,以他的身份便是随便查也没事,但偏偏他们去的是李知许的酒楼。 顾容顷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道:“你就说本王让你去的,他不敢为难你。” “那……” “你先回去吧。” 既然是被人拦了,那些事儿也怪不到沈晏头上,如今当务之急是把那个人找出来,那女子虽没办法以一面之词指证他构陷兄弟同胞,但留着终究是个隐患。 隐患,任何时候都留不得,因为没人猜得到它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带来什么样的祸患。 顾容顷捏了捏额角,这下子想要给顾朝辞使绊子怕是难了。 见容王不再为难,沈晏松了口气,连忙退了出去,顺带关好了门。 沈晏刚走出容王府的大门,燕蘅就从燕府后院的狗洞钻了进去。 “姑娘……” 揽春正在那里等着,“公子在东院等您,等了半天了。” 燕蘅怔了怔,“走吧。” 拂冬到底是没能拦住燕宸,今儿燕蘅前脚刚走,燕宸后脚就来了,此刻正坐在屋内,皱着个眉头,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燕蘅一回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哥哥今儿……怎么有空到东院来呀。”燕蘅手里紧紧的拽着衣袖,皮笑肉不笑的说到。 早知道她就该晚些回来的,她想。 但实际上她若再不回来燕宸就要去亲自揪人了。 “小蘅可是让我好等。”说着便用手轻轻敲打着桌面,“你们都下去吧。” 燕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下人们退了下去。 “是。” 燕蘅连忙向揽春和拂冬递了个眼神,想让她们留下来,但显然是不可能的,她们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看着她们退了下去,她又向她递了几个眼神,但无奈,她们最终还是退了出去,还十分贴心的关好了门。 “小蘅,你这是怎么了,眼睛不舒服了么?”燕宸说着就走了过去,像是要替她看看眼睛。 燕蘅心虚的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没事儿,哥哥放心。” “那就好,不过,这半天你都不在院里,去哪里鬼混了?”燕宸说到。 “我觉得有些闷就出去走了走,哥哥不会怪我我吧?”燕蘅说着便跑过去伸出手拽紧燕宸的衣袖,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颇有一种无辜之态。 燕宸被她看的嘴角抽了抽,将她的手拍下去,“行了,别演了。” 就出去走走?他信她个鬼,出去走走就恰好走到了莳花阁那种地方,出去走走就恰好遇见了九皇子,出去走走就恰好知道沈晏带人在莳花阁搜刺客? 她真当他是傻子呢?不过他倒是没发现,自己这个妹妹如此乐于助人。还有,竟然还给太子身边的人下毒,亏得太子没查出什么来。 “哦,那我以后还可以出去吗?”燕蘅小声儿的问到。 “你说呢?”他挑了挑眉,侧过头打量着燕蘅。 燕蘅小心开口道:“可以?” 见燕宸不说话,她又道:“不可以?” 燕宸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眼睛,盯着她,盯得她心底一阵发虚。而后,他便也没再继续为难她,直接转身大步离开了,离开时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第012章阿妙 见燕宸走了,她才松了口气。 到最后他也没说她到底可不可以出去,不过他说的那个‘你说呢’,她偏要理解为随她的便,到时候她再出去也怪不得她。 她哥哥对她很好,却也很严厉,她可以踩着他的底线行事,却不能越过那条底线,所以她多少还是有些怕他的。燕宸一走拂冬便进来了。 燕蘅猜到她进来是为何事,“查到了?” “嗯。”拂冬点了点头。 “是阿妙。”她道。 燕蘅有些诧异,阿妙她是知道的,平时唯唯诺诺的,并像是爱嚼舌根的人,难不成还真是容王的人? 燕蘅很快否定了这个答案,阿妙是她母亲带回府的,从小在府里长大,根本没出过府,不可能认识顾容顷。 所以……真的是她么? “要找她来么?”拂冬问到。 “带她过来吧。” 燕蘅大概猜到了,想再确认一下。 没一会儿阿妙就被带来了,天色已经很晚了。 燕蘅见拂冬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婢子往屋里赶来,那婢子身材偏瘦,皮肤蜡黄,穿着一件蓝色夹袄,一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阿妙。”燕蘅淡淡叫道。 阿妙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一声也不敢吭,也不敢抬头。 “阿妙。”燕蘅又叫了一声,“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吗?” 燕蘅的母亲徐素对阿妙是有恩的,当初如果不是徐素将她带回家,她早就饿死了。她不可能联合外人来害徐素的女儿。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忠于燕蘅。 徐素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还有燕萍,说起来阿妙一开始还真是跟在燕萍身边的。 燕蘅不愿意这么想,但似乎事实就是这样的,毕竟她这个姐姐是真的非常不喜欢她。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她道,“你去南院吧,回姐姐身边去,别跟着我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更何况像阿妙这样的人,她的心根本就没有在东院。 如今想来,她做的恐怕还不止这件事,以前那些编排她的话没准儿也是出自她的口,什么嫉妒姐姐,什么排挤妹妹,什么责骂婢女,这些事她压根从来没有做过。 既然她愿意帮燕萍,那就放她回到燕萍身边好了。 阿妙心中咯噔一声,立马升起一丝恐慌,“……姑娘。” 她小声叫了声,她可以什么都不说,但架不住燕蘅自己已经猜到了,而且这样的态度根本就容不得她装傻,阿妙怕了。 阿妙肯定是回不去的,燕萍根本就不可能让她回去,如果燕萍接受了阿妙,就证明阿妙确实还是她的人,那些坏话都是燕萍教阿妙说的,燕萍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我不会留你,你不去姐姐那里,就走吧。”燕蘅说的决绝。 “姑娘,姑娘求求你,别赶我走。”阿妙带着哭腔,“不然我会死的。” “你不走,会死的更早。”燕蘅放下这句话便起身进屋了。 夜已深,洗漱过后燕蘅就躺下了,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地方,久久不能入睡。 同燕蘅一样睡不着的还有沈晏。 容王这边算是交代了,但他父亲那里,他却没法交代,他父亲是站寒王的,虽然没有阻止自己私下与容王有来往,却也没有支持。 今日带兵他并没有经过镇安侯的同意,一回去就挨了一顿板子。他也知道会被罚,若是成了倒也值,可如今事情办成这样,多少让人恼火。但这火此刻也没处发。 镇安侯只是打了他一顿板子,并没有骂他,只是颇为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就是太沉不住气了,凡事得懂得静观其变,容王那边不必走的太近。” 顾容顷是养在丽妃名下的,但毕竟不是丽妃所出,而丽妃又是害死他生母的人,顾容顷虽表面没表现出来什么,但谁知道他心理盘算着什么,到时候权力大了保不齐怎么报复,到时候说不定还要牵连到他们沈家。 “孩儿知道了。”沈晏道。 镇安侯的话并没有沈晏安心多少,他知道父亲是在担心什么。但沈晏自知已是骑虎难下,此刻要是抽身,那他岂不是坐实了内鬼的嫌疑? 只盼着容王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而且记得他们沈家的恩情,不然他怕是真要被父亲当做一枚弃子了,毕竟他的弟弟沈还一向很有手段。 沈晏在京中有差事做,还颇得皇上上器重,沈还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沈还才是那个真正能讨沈显欢心的人。 现在他们确实是兄友弟恭,可以后就未必了。 他不能再出错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沈晏没躲过顾容顷的猜疑,也没躲过镇安侯的责骂,但元五却躲过一劫。他本以为自己把事办砸了,会被自家殿下责罚,但是顾危宁并没有这么做。 锦华楼雅间内,顾危宁坐在窗边侧头听着元五的话。 元五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个清楚,他早已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 却只见顾危宁淡淡一笑,“哦?” 虽早已料到结局,但这样的过程却是让人始料不及的,他以为她能直接甩掉元五,却不想她居然选择了用毒。 用毒? “听说陆君珞来京城了。”他道。 “跟他有关?不能吧?”顾危宁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元五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在他们眼里的确不能,因为陆君珞并不是那种爱多管闲事的,但他不会这么做,不代表他手下的人也不会这么做。 “你去查一下莳花阁,看有哪些人进过那间房。” “是,属下这就去。”元五道。 对顾危宁来说那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但查一查总是好的。 · 一声鸟鸣将那场被燕蘅搅的一文不值的谋划了结在了昨晚,也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睁开眼全是阳光,阳光是从东边的山头照过来,将院子里挂满露珠的松针照得发亮。 清晨的天光最是干净。 燕蘅早早起了身,此刻正在赶往福安院的路上。 “姑娘昨儿晚上是去做什么?”揽春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去阻止别人犯错。”燕蘅简单说到。 她并非是不相信揽春,只是有的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她不想让身边的人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揽春没在追问,不过依她想来应该是有人想要杀人放火抢劫之类的,小姐去阻止了。想到这儿看自家姑娘的眼神也愈发崇拜起来。 “姑娘这是要去福安院?”揽春道,“姑娘病刚好,老夫人叫人来传话,近来都不必去请安。” 说是病,实际是指割腕一事,只是大家都不敢再提。 燕蘅笑了笑,“这成何体统,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老夫人虽对她和她母亲有偏见,但真正处起事来却很公正,从来不曾偏颇哪一个人,而且她身体也不好,自己实在不必同她再闹下去。 第013章规矩 “二姐也知什么是体统?” 另一条路口,迎面走来两个少女,一个与燕蘅一般大小,另一个身量尚小,正是燕华和燕窈。 开口的是燕窈。 “二姐身体可好些了?”燕华颇为关切的问到。 “没事儿,好多了。”燕蘅淡淡道,“一起走吧。” 想必她俩也是去请安的。 杨氏已经带着燕旻去福安院了,二姨娘又向来病弱,不用去请安,所以此刻她只看见燕窈和燕华。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福安院,燕窈一溜烟的就跑了进去。 燕蘅刚进门就看见老夫人和杨氏一家子在那其乐融融。 让她意外的是燕萍也在。 燕萍是她的嫡姐,对她向来冷冰冰的,有时遇到了,她也不会正眼看自己,当然,更多的时候她是看不见燕萍的,没想到今儿倒是让她遇见了。 燕萍这个人简直就是燕家的祸害,燕家的兵符会落到顾容顷的手里,全赖她。她不知道燕萍对燕家到底有多大的怨念,但她知道,她哥哥尸/体被送回来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甚至还笑了。 谁都不知道,但她看见了,亲眼所见,毕生难忘。 见燕蘅进来,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燕蘅没有理会,冲着首座的人行了一个礼,“蘅儿见过祖母,祖母安好。” 她已经很久没叫过她祖母了,老夫人认真看了屈膝行礼的孙女一眼,才淡淡道:“起来吧。” 燕蘅起身寻了个位置坐下。 “你个贪吃鬼,都把糖酥吃完了。”燕窈朝着燕旻嘟了嘟嘴,像是在表达不满。 燕旻口齿不清的说道:“是……姐姐来的太、太晚了。” “是啊。”杨氏开口了,“今儿怎么来晚了。” 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别偷懒,早些起床来请安的。 “二姐身子才好,走的慢,我在路上等了她一会儿。”燕窈讪讪说道。 众人默了默,老夫人先开了口,“既然身子未好全,就先去歇着,这两天不用来请安。” “祖母这是哪里话。”燕蘅知道老夫人不待见她,但也不恼,反而笑了,“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呆在院子里都要发霉了,也是真的想过来看看祖母。” 老夫人被她这几声祖母叫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母亲去世后她就在不叫她祖母了,她们的关系才越发的僵硬。 但她好歹是她儿子留下来的女儿,只要懂事儿些,她们又何致于闹得这么僵。想到这儿,老太太眼中多了一丝动容。 燕窈却不乐意了,不依不饶道:“前几天还闹自杀呢,你葫芦里到底卖的又是什么药。” “窈儿,闭嘴。”杨氏厉声道:“别瞎说。” 杨氏出身书香世家,向来识大体,懂礼数,虽纵容燕窈,但也要求她要识大体懂礼数,该骂的时候还是会骂。 燕蘅眼角跳了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四妹说的也没错,之前是我的不对,让祖母担心了,今儿我来也是想说我的婚事。” 听到这句话,老夫人和二夫人互看了一眼,难不成她还想着悔婚? 杨氏狠狠瞪了燕窈一眼,又转头十分慈爱地看着燕蘅,和声道:“蘅丫头啊,这……唉,你父亲走的早,我和长束也是拿你当亲女儿看待,也都不忍心你嫁给太子,可这毕竟是皇上下的旨,恐怕……” 杨氏有没有那她当亲女儿不好说,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燕蘅没与她计较,只是恭顺的笑了笑,“二婶误会了,这婚事是皇上定下的,哪有悔婚的道理,只是……姐姐还没嫁,我若是嫁了,便不合规矩了。” 燕萍比燕蘅大三岁,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不过因为好几次有人来提亲她都不愿意,燕宸又叮嘱老夫人不要在这事上逼她,所以拖到了现在都还没嫁,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燕蘅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燕萍就已经和顾容顷之间有什么了,若是真有什么,她也得阻止,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犯错。 虽说上一世是她把兵符给了顾容顷,但她好歹是她姐姐,亲姐姐,她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她没法在报复顾容顷的时候也报复燕萍。但如果燕萍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麻烦,她就不敢保证了。 燕萍的身子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她实在不知燕蘅怎么盯上她了,只是转瞬她便平静下来,“小蘅说的什么话,你那是皇上指的亲。” “蘅丫头说的是这事儿啊,这事儿我会叫人留意的。”老夫人看了一眼刚开口的燕萍,道:“不多久就是花朝节了,你们几个记得下去准备准备。” 老夫人自然是希望燕萍能嫁个好人家的毕竟嫁了好人家,对自己娘家也是有好处的。 杨氏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连忙道:“这天也晴了,我叫人做了几件新衣裳,到时候送道你们房里去。” “多谢二婶。”燕蘅燕华齐声说到。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到时侯你们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再叫人做。”林氏道。 一屋子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几句吉利话就散了,出了福安院后,燕蘅没再与人结伴,一个人朝自己院子去了。 “姑娘要去花朝会吗?”揽春一脸兴奋地看向自家姑娘。 “去吧。”燕蘅淡淡说到,显然没多大兴趣。 “要不咱们不去了,奴婢也不是很想去……”见姑娘这般模样,揽春觉得有些揪心,姑娘应该不想去参加什么花朝会吧,毕竟太子也可能要去,到时候大眼瞪小眼的,多尴尬啊。 “我还不知道你?”燕蘅脸上露出点笑容,“不过我可不是为了你才要去的。” “姑娘想去?”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啊?”燕蘅道,“你想什么呢。” 揽春有些于心不忍,又觉得是自己的错,便想找补,“其实可以跟公子说……” “没事,去就去吧,在院子里呆着也无聊。” 燕蘅打算去找他哥哥打听打听顾朝辞的事。昨天的事她虽然阻止了,但谁知道事情究竟会不会就此改变呢。不过很不巧,今儿燕宸并不在,她以为他只是有事才没回来,便又去了趟望江楼。 她这次就是去听说书的。 “公子是想找安姑娘?”揽春问。 燕蘅摇头,“吃茶听戏。” 顺便再搞点事情出来,茶楼酒馆,这些说书的要想活下来,总得有点写书的东西才行。 “公子是想听那天那李公子说书?” “这里可不止他一人。”燕蘅笑着走进望江楼。 今儿她穿的是男装,行事还算方便。 揽春看着燕蘅这模样都觉得眉清目秀,好看极了。 “看什么?”燕蘅斜过头问。 “公子真好看。”揽春笑嘻嘻的说道。 第014章传谣 二人找了个热闹地儿坐下,燕蘅嘴角噙着浅笑,眼睛望着戏台子,笑意未达眼底。 旁边桌一个说书打扮的男子正和桌上其他人说着什么。揽春一开始没注意听,直到他们谈论到燕蘅,听得她当即就绿了脸,然而燕蘅却跟狗闻到骨头似的凑了过去,拉着他们说了起来。 揽春满脸震惊的看着燕蘅,拽了拽她的衣袖,却被拍手打开。 燕蘅倾了倾身子,低声说道:“哎,你们这是从哪里听说的?燕二姑娘为抗婚自杀?” “大家都这么传的。”书生说道。 燕蘅摇了摇头,“不对,我前几日才得了内部消息,燕二姑娘是太喜欢太子了才自杀的。” 听此言,那书生来了精神,抗婚自杀人们纵然爱听,但为爱自杀岂不是更有意思? “咦?还有这缘由?说来听听。”书生道。 燕蘅今儿来本就是为了散播未来太子妃深爱太子的谣言的,自然毫不保留的将她编的话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太子快不行了,燕二姑娘想去陪太子。”有人说到,“那太子如今?” 这是燕蘅要传的第二个……不算谣言的谣言——太子有救。 “好转了。”燕蘅道,“前不久有神医去看过太子,说是有救。” “有救?” “可不是有救。” “我听说昨日去了个了不得得神医,很年轻。” “就是她。”燕蘅道,“我与那神医认识。” “哟,那多半真能救。” “那可是太好了。”众人道。 两个任务完成,燕蘅点到即止,接下来要怎么传,全看这些人的想象力了,他们编出来的故事一定更加曲折感人。 叫来伙计结账,燕蘅就带着揽春回了燕府。 “公子,太子真有救?”走出望江楼,揽春醒过神来,“您真是为了陪太子才割腕的?” 燕蘅笑着道,“一半一半,不要多问。” 闻言揽春便真没再多问,默不作声的跟在后头。 等燕蘅回去再找她哥哥时才听人说是桐岐那边又出了乱子,他昨晚就快马加鞭地赶过去了。 这时候她才恍然明白她昨晚的不安是为何了,原来是因为她哥哥又再一次不告而别了。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桐岐并没有出什么乱子,他哥哥在界京待了近十天,是花朝节后才去的桐岐,她以为这一次也一样,可没想到…… 不知道这次出的是什么乱子,是两年后的那场动/乱提前了么? 燕蘅不敢去想,以至于她忘了那场动/乱是起源于一场饥荒,而去年,周国边境并没有闹过饥荒。 这也确实不是什么大动/乱,其实燕宸这次去处理的只不过是桐岐旧部闹出的乱子,这些年这种小打小闹多得很。 桐岐是十年前才从周国收复回来的,有很多历史遗留问题。 周国同启国在地方治理上有很大的不同。 启国都是派兵驻守,而周国却是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军队,不怎么受控与朝廷,当时收复桐岐的时候,城内的那只军队也留了下来,这些年来时常闹出点动静来。 之前本打算把这只军队遣回周国的,但因为军队中大都是启国的人,所以周国没有接受,说什么“既然你们收复了桐岐,那军队也自然是你们的。” 启国又不至于让自己的子民成为居无定所的流民,便把他们留了下来,算是闲养着。 但就算这样他们也还不满足,觉得启国没拿他们当自己人,又觉得不如以前自由自在,所以常搞出些乱子。 也不知是觉得这样他们就能变得像以前一样自在了,还是单纯想引起朝廷的注意力。 不过不管是为什么,他们这种做法都非常的愚蠢幼稚。 “你们想做什么呢?”燕宸看着旧部的几个头子问道,“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这么闹得不到任何好处。” “你们朝廷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还不能反抗?没这道理。” “朝廷哪里对你们不好?白吃白喝的养着你们还不行,你们想要什么?林云,你不要睁眼说瞎话。” “让你闲下来你能闲下来?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林云啧了一声,“朝廷根本就是不信任我们,燕大将军,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 “林兄。”燕宸静了一会儿,“朝廷信不信你们我不知道,但我是信你们的。我虽是前几年才调到桐岐来的,但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知道的。” 当年的真相并不像他人口中的传言那样,当初能收复桐岐林云的军队功不可没。 可桐岐在周国手中近二十年了,即使他们这只军队有功,也在周国待了这么久,难免不服管,朝廷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们。 所以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你知道个屁!” 林云说的话虽不中听,但语气却缓了下来,“你知道我闲不住,就算那我老了,蹦跶不了了,我底下的那些兄弟们也闲不住,你要真信我,就给我们找点能做的事,华南山不是土匪泛滥?你们不管给我们管啊。” “不是不管,只是还不到时候。”燕宸慢慢道,“你别看周国现在只是小打小闹,保不齐哪天就来个大的,周国的作风你们不清楚?” 林云一顿,“所以啊,我们有的是时间,剿匪正好。” “我做不了主,不过会向朝廷反映,不会让你们这么一辈子。”燕宸承诺。 华南山上的流匪确实是个问题,早晚都得清剿,拖着也不是办法。 “信你一次。”林云说到。 燕宸松了一口气,“你们最近不要闹事了。” “当然。”林云笑道,“我女儿也叫我别给你添乱。” 他们之所以闹,并不是真相闹出什么事来,只是希望能有点事做,不活的这么窝囊,燕宸既然答应帮他与朝廷说情了,那他们自然就不会再闹了。 “你觉得我女儿怎么样?”他道。 林云有个女儿,叫林蔚,长得挺俊俏的,跟着林云打过仗,平时大大咧咧,只有在燕宸面前才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城里人都知道林姑娘喜欢燕将军,只有燕宸自己不知道。 林云已经试探过好多回了,准确的说是每次见面都试探,到现在也没死心。 “不惹事。”燕宸中规中矩的评价到。 在他眼里,林蔚确实是个很懂事的好姑娘。 林云叹了口气,每次都是这样,不惹事,懂规矩,是个好人……无奈摇摇头,“成,我先回去了。” 燕宸嗯了一声,送他们出去,其实这次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猜到不会真出什么事,但他还是来了,对桐岐旧部,他是有责任的。 第015章好戏 桐岐的乱子终究没有闹起来,但燕蘅实在是担心桐岐那边出状况,便去找了陆君珞,他很注意她哥哥的动向,没准儿会知道。 于是下午燕蘅又换了一身男装,带着揽春去了莳花阁。 揽春本来挺高兴能出门的,但看着眼前金灿灿的“莳花阁”三个大字,她犹豫了。 “……姑娘这不是青楼吗?” 燕蘅点了点头,又安慰性的拍了拍揽春的手,道:“放心,只是来会会故人。” 没给揽春太多反映的时间,明莳已经看见燕蘅,笑吟吟的迎了上来,“来了?” 说着轻轻靠近,“公子知道你要来,在楼上等着。” 燕蘅微微颔首,“有劳。” “无事,一会儿公子上楼直接左拐,去最后一间房。”又有些忌惮的看向揽春,“这位公子先去别处歇歇?” “我的人。”燕蘅道,“烦请姐姐照看一会儿。” 明莳颔首,“公子请。” 燕蘅上了楼,拐角之时—— 顾容顷! 他怎么会在这儿?太后病重,他不在身边守着,在这儿顶风作案是什么意思? 遥遥望去,顾容顷也朝这边看了过来,燕蘅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从他身边走过。 “刚才那是谁?”顾危宁侧头问一旁的人。 “不认识。” “有点眼熟。”顾危宁道。 “是长得像吧。”那人道。 二人没再纠结,下了楼,燕蘅松了一口气,推门进了最后一间房。 推开房门,身后一道黑影闪过,惹得不远处的薄纱轻轻摆动。 一回头却见一抹唇从自己耳尖若有若无的擦过,一道慵懒散漫又极具蛊惑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蘅,我都来了几天了,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燕蘅连忙推开他转过身去。 身后之人穿着一袭红衣,鲜艳似火,一头青丝未束,直直披散下着,几缕发丝垂下来安静地贴在男子脸上,他的脸上挂着一丝浅笑。 见燕蘅转过身来,男子微微抬眸,一双桃花眼盈盈剪水,深邃迷离,又带着天然的无辜之感,生叫人觉得自己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燕蘅又向后撤了一步,“你不是昨儿晚上才到的吗?” 陆君珞显然不满他的回答,“昨儿晚上你明明来了,都不进来看我。” “你怎知我来过?” 陆君珞自觉失言,但还是很快给出了答案。 “明莳说她看见你了。”他道。 燕蘅不疑有他,“那天有事。” “我知道。”陆君珞绕到桌前,拉开椅子示意燕蘅坐下说。 “其实你不用做,我替你做就好。”他道。 “你都不问我为何要这么做?” 陆君珞摇了摇头,笑眯眯说道:“不用问,我们的目的不是一样的么。” 那可真不一样,你想整个搞死顾家,我只想搞垮顾容顷。燕蘅心道。 “陆君珞。”她叫了声,“谢谢。” 头一次听她说谢这个字儿,陆君珞用一种稀奇的目光看着她,“谢我做什么,肯定是我也想这么做才会帮你的。” “你今儿来找我是有事吧?”他问。 燕蘅轻呼一口气,“我哥昨天又回桐岐了,他来找你了吗?” “没有,他不太喜欢我,你是知道的。”陆君珞道,“不过没事,是林云的人在闹。” 听到林云燕蘅的心底松了一口气,林云她是记得的,一个好人。虽是桐岐旧部,但后来却是收入燕家军了的,后来燕宸战死后是他带领的燕家军。 “小蘅。”陆君珞正了正色,道:“有什么事别一个人去做。” 燕蘅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想要帮她,但她并不想与陆君珞又过多的牵扯,他未必会害她,但他也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燕蘅没多说什么,还是识趣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你这次来京城有事?”她问到。 “我就不能是来看看你?”陆君珞放软了语气,“我这次真是为你来的。” “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燕蘅道。 以为陆君珞和她哥哥一样,是听说了她自杀的事,所以担心她才来的,却不知他并不是因担心这事而来。 “身边可能有不干净的人,留意些。”提到这件事陆君珞才想起些事来,想了想还是又提醒了句“小心些你姐姐。” 这话不该他来说的,毕竟听起来多少有点挑拨姐妹关系的意思。但出乎意料的是燕蘅回了他一句会的,陆君珞难免有些惊讶。 看着陆君珞变化的神色,燕蘅笑着说,“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闻言陆君珞微微向前倾身,低头看着燕蘅,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小蘅,这么相信我,不怕哪天……我真的要害你?” 燕蘅笑笑,“谁知道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不会害你。”陆君珞道,“害谁也不能害小蘅啊,谁敢害你我跟谁急。” “没人敢害我。”燕蘅笑了笑。 “我看你心情不大好,带你去看出好戏。”陆君珞笑了笑,“走吧。” “什么好戏?”燕蘅不明所以。 “认得朱颜吗?”陆君珞道。 “谁不认识啊,不是你们莳花阁的头牌么?” 朱颜长得好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莳花阁的头牌花魁,是京城众多公子梦中情人,也是一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燕蘅知道但还真没见过。 “她要替自己赎身。”陆君珞道。 “替自己赎身?” “嗯。”陆君珞微微点头,“用自己的钱给自己赎身。” “她倒是有魄力。不过,你舍得放手?” “你这话说的,我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她心都不在这里了,留着也没用。” “是吗?那你说的好戏是?” “当然也不会让她走的那么光彩。”陆君珞笑得明媚。 他们莳花阁把人捧红可不是为了让她当白眼狼的。 朱颜在莳花阁待了好几年了,帮莳花阁也赚了不少钱,她自己也赚了不少,这样的人自然认为高人一等,有能力同东家叫板。 她以为以她的名气,莳花阁的人不敢为难她,但她低估了陆君珞的胆子,也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伶人终究是伶人。 就算是替自己赎身成功的曲皖,进了镇安侯府,做了姨娘,也一样被人指指点点瞧不起。更何况朱颜遇到的是陆君珞,他一定会叫她身败名裂的。 燕蘅和陆君珞正准备下楼便瞧见了周行玉,于是便停下了脚步。 陆君珞并不知道燕蘅认识周行玉,只当她一个女子不习惯,便道:“去楼上看吧。” 燕蘅笑了笑,“好啊。” 陆君珞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人便上了楼。 第016章怜悯 门外进来了三个人,周行玉同沈还并肩而行,身后还跟着一人。 “今儿绝对有好戏看。”沈还看向周行玉,“你信不信?” “好戏不都开始了?”周行玉反问。 今日慕名而来的人很多,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市井百姓,可以说界京城内该来的不该来的,只要能来的都来了。 就在这时,台上想起一道魅惑的声音,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入目的女子神情温婉,一袭拖地白裙衬出她柔软的身姿,头上斜插着一朵白牡丹,凭添了几分韵味,但见她缓移莲步,目光有意无意的向台下飘去。 “想必各位爷都知道朱颜寻觅良人之事,明莳自是不希望朱颜离开,但终究不能驳了朱颜的意,今日是朱颜最后一次为各位爷助兴了。”这时候明莳在台上说着,引的台下的人一阵感伤。 随后,红色的纱幔层层勾起,纱幔后女子曼妙的身姿渐渐浮现出来,引得众人一阵感叹。 燕蘅看着台上之人,只觉得有些眼熟。 “这朱颜果真是个尤物,谁要能得了她,死也都值了。” “是啊,我要有钱,肯定也替她赎身。” “你跟她赎身?人还不一定乐意呢。” “谁说的刚才她还看了我一眼。” “她也看我了。” 最后一层纱幔缓缓升起,朱颜还未转过身,就有一个红衣女子从后面走了出来,“你敢不敢与我比试一番。” 这女子身着一身红色纱衣,头戴金钗,美艳得不可方物,让人移不开眼,与台上的雪衣女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就是所谓的好戏么?燕蘅看了看台上的二人,又转头看向陆君珞。 陆君珞眯眼笑了笑,“等着看吧。” 朱颜从未受过如此挑衅,却也不气,只是用一种妩媚勾人的眼神打量了一眼来人,“不知姑娘是何人,这是我最后一次登台为大家助兴了,你与我比试也没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你是怕输了,丢不起人吧。”红衣女子步步紧逼,“青儿都不怕,姐姐怕什么。” 听到这话燕蘅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青儿?该叫红儿才对吧。随后又见陆君珞看着自己,便又笑了笑,道了句没事。 而朱颜听到了却有些慌神了,很明显,这个青儿是有备而来的,她不想节外生枝,咬咬牙道:“若是各位爷开心,朱颜答应便是。” “是啊,朱颜姑娘你别怕她。” “对,给她点颜色瞧瞧。” 台下一片附和欢呼声。 朱颜福了福身,“朱颜在这里谢过各位爷的抬爱了。”又转身看向青儿,“不知姑娘想比什么?” “听说朱颜姑娘舞跳的极好,就比舞吧。” 不自量力,朱颜暗想,表面却还是笑着,“好。” 好戏开始,朱颜登台。 一曲回环曲折的古筝轻扬而起,朱颜长袖漫舞,玉袖生风,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似笔走游龙绘丹青,让人沉醉其中,一舞毕,台下掌声四起。 随后青儿登台。 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随后走出一个美若天仙的红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那少女美目流盼,在场每一人均心跳不已,不约而同想到她正在瞧着自己。 她的舞姿轻盈优美、飘忽若仙,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此时箫声骤然转急,少女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玉手也配合着挥舞,数条红色绸带轻扬而出,仿佛泛起红色波涛,大殿之中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漫天粉色的花朵与这一片红色相得益彰,而此时却又从门外飞来了一群蝴蝶,人们忍不住惊叹,“蝶仙儿来了!” 舞毕,青儿莞尔一笑,醉得台下众人无法自抑。 这时明莳上台,笑嘻嘻道:“没想到青儿的舞技如此了得,竟引来了蝶仙儿助兴,这一局,青儿胜。” 台下众人未有反驳,三楼的燕蘅却嗤笑了一声,“明明是撒了香粉。”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陆君珞,“你安排的?” 陆君珞的眸子里染上一抹笑意,“小蘅这话可没道理,我也只是个看戏的。” “额……你不是这的老板么?” 陆君珞听了她的话不禁愣住了,“甩手掌柜听过?” “哦,这样啊。”燕蘅看着陆君珞眉宇间的一丝无奈,不再说话,也无心再看她们的比试。 “你希望谁赢?”这时陆君珞却先开口了。 “朱颜吧,我不喜欢青儿。”燕蘅道。 那个青儿的舞蹈功底本是和朱颜差不多的,却想着用这种阴陨的手段取胜,她真心鄙视她。 陆君珞笑了笑,没再说话,这一次朱颜是不可能赢的,明莳要做的就是让朱颜输。 燕蘅见他不再说话便转头向楼下看去,看的却不是台上比试的两个人,而是台下的周行玉。上一世对于周行玉的死,她还是很在意的,他们虽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她还是拿周行玉当朋友的。 燕蘅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周行玉就抬头看了过,四目相对,燕蘅立马低头喝茶。虽是一瞬之间,但周行玉敢确定他在刚才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怜悯。这倒是让他忽略了她为什么来这种地方的事。 “看什么呢?”沈还问到。 “没什么。”周行玉道,“没意思,走了。” “哎不是,好歹等比完了再走啊。” 然而周行玉根本没给他机会,直接就从人群中闲庭信步的走了出去,沈还自然也只能跟着出去了。 “你来这种地方镇安侯都不管你?”周行玉道。 “他?”沈还摇了摇头,“他自己还来呢,不然你以为曲皖怎么进的镇安侯府?” “不过还是周兄一个人自在。”他道。 “自在?” “啊,自在。”沈还道,“一个人多好,都没人管。” “你不觉得我可怜?” 或许是周行玉这话问的太过莫名其妙,沈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则是一脸惊恐的看着周行玉,“你开什么玩笑,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人,谁要可怜啊,羡慕还差不多。” 是啊,所以燕蘅到底在可怜他什么呐? 周行玉离开了莳花阁,但莳花阁内的热闹依然不减。 第017章胜负 “没想到咱们朱颜的琵琶也弹的这么好,青儿选曲恰当,却不及朱颜指法绝妙,这一局朱颜胜。” 青儿似乎料到了结果,粲然一笑,迷乱无数人的眼,“青儿定当继续努力,最后一局便也有朱颜姐姐来定吧。” 赢的虽是不体面,输却输的大气,这一点燕蘅倒是没想到。 朱颜听到青儿的话,脸色白了几分,堪堪站住脚,现在她们虽是平局,但第一局她毕竟选的是她擅长的,而且她还输了,这最后一局还有她来选,她不是想说她欺负人么,她咬了咬牙,道:“箜篌。” 这是最难弹好的乐器。 青儿走到朱颜身侧,侧在她耳边,低语:“不愧是聪明人,选自己不拿手的,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呵,说实话,这箜篌我也没怎么学过,不过今日你肯定输。” 青儿坐定,魅惑一笑,手指或急或缓的拨弄着琴弦,曲子极具韵味,但却没有半分情感,不过也没出错,一曲毕,也引来不少欢呼掌声。 朱颜端坐在木凳上,向台下的看客温柔一笑,轻拂衣袖,葱葱玉指落在弦上,幽幽楚韵,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这曲选的妙。 正在众人沉醉之时,“铮”的一声,一段清曲就被打断,显得异常突兀,一时间众人都看着台上脸色苍白的青儿,她的指间滴着血,仍就拨弄着琴弦,却极其难听,虽说怜惜,但曲子断了,这可就算输了。 朱颜看着明显被银针扎过的手指发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感觉自己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可是分明又什么都没有。 燕蘅看着朱颜手上的伤口,明眼人都能瞧出这是人为的,她不由皱了皱眉,又看向陆君珞,“这又是谁安排的?” 明莳一眼就认出了那青儿的伤是自家公子所为,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帮自己,微微低了下头,故作惋惜,“朱颜姑娘如此不小心,伤了手指倒叫我们好生心疼,唉,这局只能算作输了,所以今日青儿胜。” “什么?那姑娘都受伤了。”台下有人不服。 “但也没办法……”明莳道。 “这不公平。”台下的人不依不饶,“我们是表演给我们看的,输赢自该我们定夺。” 他并不偏袒谁,但依这三场比试来看,那个红衣服的确实不如白衣服的。 台下客人瞬间愣住了,寻着声音望去,这人是谁,怎的没见过,为了护着朱颜,竟然敢明目张胆的说莳花阁这样判结果不公,不过说的好有道理。 明莳看着台下说话之人,他带着个银色的面具,看不出究竟是哪家的公子,不过敢在莳花阁公然叫嚣,想必不简单。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那人抬头看向明莳,道:“在下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那各位爷,今日这场比试便有你们来决定可好?”明莳道。 今日之事本就脱离了她原先的准备,她从来不会把自己至于被动的地位,如今这样做也好,公子都出手了,结果可想而知,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经过好一阵投票,明莳站在台上,手中拿着的今天投票的结果,她当众打开宣纸,宣布票数,那人则站在一旁监督,最后竟然是平局。 听到结果的朱颜更是满心欢喜,向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虽然她没赢,但如果不是他,今天她肯定是会输的。 可青儿却似乎有些不满今天的结果,但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她只负责这么做,不负责结果。 台下的众人也是众说纷纭,简直不敢相信,大肆讨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竟然能和连续三年的花魁打成平手。 就在这时,陆君珞缓缓站了起来,拍拍衣袖道:“谁说是平票的,本公子的还没投呢。” 话音一落全场霎时安静下来,人们的目光都投向了楼上的那个公子,看来这一票才是最关键的一票。 明莳莲步轻移,走到台子中央,抬头望着陆君珞,“不知这位公子要投谁呢?” 是似询问,但她敢肯定公子会投青儿。 陆君珞看了看手中的票,又转头看了一眼燕蘅,开口道:“那就,朱颜姑娘吧。” 说完便转身坐回了椅子上,全然没有理会不可置信的燕蘅和明莳,他怎么会投朱颜?他不该投青儿才对么? “说了要哄你开心呐。”陆君珞看着燕蘅笑着道,“怎么样,开不开心?” 燕蘅这才想起来陆君珞是看她心情不好才带她来的。 “还行。”她道。 “就还行?” “非常非常开心。”燕蘅道,“不会对莳花阁有影响吧?” “能有什么影响啊。”陆君珞不以为意。 明莳只是片刻愣住,她没想到公子居然会投朱颜的票,难道之前并不是公子所为? 随后又是浅浅一笑,“既然如此,我们莳花阁也一向公平,这次就算是朱颜赢了,对了,今日朱颜可是还要觅良人的,别耽误了这好时辰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台下又顿时炸开了锅。 这时朱颜盈盈福身,对着楼上的陆君珞道:“不知公子尊姓,以后朱颜就是公子的人了。” 话音落,众客惊。 “朱颜,我也投了你的票,跟我吧。” “跟了我,以后你就有保你想不尽的荣华富贵。” “跟我,我会对你好的。” “我我我呀,我还没娶妻呐。” 朱颜全然不理会台下的争议,依旧看着楼上的那人,在她眼里此刻那人就宛如天上最尊贵的神一般。 陆君珞将手中的女儿红一饮而进,醇香浓郁的问道让人意犹未尽,随后如玉的手指轻轻划过嘴角,勾唇笑得魅惑人心,就连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也染上了几分笑意,看的却不是朱颜。 陆君珞先是沉默,后又大笑出声,“怕是要辜负美人的心意了,本公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怕是容不得其他人了。” 这话是看着燕蘅说的,说完转身就带着燕蘅走了,只留下一道背影。 “你何时有喜欢的人了?”燕蘅问。 “一句说辞罢了。”陆君珞看了她一眼,“不然你还真要我收了她啊?” 燕蘅不置可否,朱颜哭着跑下了台,惹得台下众人一阵惋惜,今日的这场比试算是不欢而散。 但等到夜幕降临,莳花阁前厅就又弥散起了男人女人们的欢笑声,以及各种乐声歌声,令人迷醉,人们全然忘了这件不愉快的事,他们来这儿毕竟不是感伤的,该享乐的时候就享乐。 第018章拉拢 莳花阁前厅人们有说有笑,莳花阁的后台朱颜顾影自怜。 “朱颜啊,如今这般谁也不愿看见,但你既已替自己赎身,莳花阁便留你不得了,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不过也不能住得太久。”明莳走到朱颜的房间,拍了拍她的肩柔声说道。 “朱颜明白。”朱颜抬手拭泪。 “其实你也不必伤心,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外边张公子,刘公子都等着把你娶回家呐,你看要不就……” “莳姐姐别说了,这张公子经常流连于烟花之地,家中姬妾没有十个都有八个,我去了能有活路吗?至于刘公子,我听侍候他的鸢儿说,每日听说他要来,她都不敢吃饭,就怕看的吐了,跟了他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着又抹起眼泪来。 “我知道你心气儿高,但出了今天这档子事儿,我也是没办法啊。”明莳惋惜道。 “莳姐姐你不必再劝了,朱颜自有打算。”今日这事本就是她安排的,她又怎么会真为她着想?就算和那位公子没有缘分,她也不会让明莳给她安排。 “如此,你便好自为之。”明莳没再多说,转身就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燕蘅后脚就跳了进去,吓得朱颜尖叫出声,燕蘅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要叫。” 朱颜点头,燕蘅放开了她。 “是你?你是谁?”朱颜问。 朱颜记得这个人,之前这人就站在那个最后替她投票的人旁边,但她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燕蘅道。 在她看上陆君珞的时候她就在想这个人能不能利用起来,刚才在外面听了这么久,倒是有了十之七八的把握。 “帮我?” 燕蘅点头,“当然,如果你还想着之前那位的话,那恐怕是不行。” 朱颜苦笑,“我哪里还敢想。” “去镇安侯府,接近沈晏。”燕蘅说了这个名字。 朱颜震惊了一下,“你想让我做什么?” “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你若不愿意……”燕蘅顿了顿,勾起嘴角道,“那可能会相当的惨。” “之前你看上的那个人是莳花阁的老板,我同他是朋友。”她道。 这样一说谁还会不明白,莳花阁的老板肯定是想让她留下来替他赚钱的,她要赎身就是得罪了老板,自然不会好过,最后老板投票给她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朋友的原因,如果她再得罪了这个人,到时候她老板一定不会让她好过,而且去镇安侯府没什么不好,朱颜并没有犹豫太久,“好……我答应你。” “你去镇安侯府,至少不用受太多苦。”燕蘅道,“我不是要你去做舞姬,你要有一个新的身份。” 朱颜还有家人要养活,如今莳花阁呆不下去了,其他地方自然也待不下去,去镇安侯府做舞姬她自然也是愿意的,可新的身份,新的身份是什么意思? “我会帮你安排。” 听说项家养在乡下的大姑娘项妍要回来了,项家多的是人不想让她回去,上一世这位大姑娘满心欢喜的回京,最后却是惨死路上,多好的机会啊。 时至傍晚,燕蘅才从莳花阁出来。 回到燕府,燕蘅便把自己关屋里补觉,拂冬在外守着。 燕萍身边的侍女汀兰来到了东院,她看了一眼拂冬,道:“你们家姑娘呢?老夫人叫她去正堂吃饭。” 汀兰的语气并不好,拂冬皱了皱眉头,“你也不过是个奴才,说话最好还是放尊重点。” “你……” “大姑娘没教你规矩?”拂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家姑娘才没规矩!”汀兰也怒了,“还不要脸。” 她想起今儿早上燕蘅说的那些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她那不是讽刺她家姑娘嫁不出去么,自己都要做寡妇了,还好意思埋汰别人。 拂冬没再同她废话,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冷冷道:“刀剑无眼,说话做事当心了。” 拂冬在玄门待过几年,特意练过,就是怕燕宸不在的时候会有人欺负燕蘅。 燕府其实没什么人能欺负到燕蘅头上,但南院的燕萍却是时常那个有些小动作。 燕萍同燕蘅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但燕萍一直不喜欢燕蘅,作为燕蘅的姐姐,她暗地里没少挤兑燕蘅,对燕蘅比对一个外人还不如。 “你敢!” “你要试试?” 拂冬作势拔刀,汀兰吓得连退了几步,“我不与你说,反正通知你们了,去不去随意。” 她不敢与拂冬动真格的。 拂冬是练家子,汀兰是好人家出来的,动手肯定是打不赢的,也只能动动嘴皮子。 “姑娘。” 这时燕蘅从屋内走了出来,想必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便问道:“怎么回事儿?”看到汀兰,她又问到,“大姐找我?” 汀兰没有回答。 “老夫人让姑娘去正堂吃饭。”拂冬回到。 “行,这就去。”燕蘅道。 以前一直都是她自个儿在东院吃,他们也不会非要她去正堂吃,今日叫自己过去应该是想着她今早去请安了,想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不管怎样,她本就有心同老夫人修好,所以去还是要去的。 本来杨氏要派人来请的,不过最后还是燕萍让人来叫了,老夫人以为是燕萍也想通了,要与燕蘅修好,但其实燕萍只是想拖延时间,让汀兰晚一点再去叫,让所有人都等着燕蘅。 没有人喜欢等人,她想让大家都厌了她。 等所有人都厌了燕蘅,大哥是不是也会讨厌燕蘅呢? 会吗?她不确定。 其实也不重要,她只是不想燕蘅好过而已,燕蘅想要和祖母修好,她偏就要让她们闹僵。 在燕蘅起身去正堂的时候,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燕窈和燕旻两个小孩已经饿的不行,老夫人让他们先吃着,几个大人倒是没什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璟王回京的事。 二房的燕长束并非闲赋在家,在朝中做着史官一职,知朝中大小事。 “皇上离宫之前叫他回来的。”燕长束道。 “没事不会叫他回京,我听说璟王妃也回来了,不过坐的马车,走的官道,估计明日才能到。”他说着。 对于这些事他倒是喜闻乐见,事越多就越热闹,他又可以多写些话本子卖钱了,等以后赚了钱就不用看长房那几个毛孩子的脸色了,没准儿到时候他们还得找他要零花钱。 这么想着燕长束心里就开心。 老夫人却叹了一口气,“许是太后快不行了。熬了一个冬天,眼看着春天来了……” “人老了,我也老了。” “祖母才不老呐。”燕窈吞了一口菜,道:“祖母一定能长命百岁。” 第019章进宫 燕蘅刚跨进门就听见了这么句话。 见她来了,燕窈撇了撇嘴,“二姐这是在摆架子呢。祖母请你来你还这么慢?” 听到了这么句话,燕蘅抬眼望去,只见说话之人依旧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服,只是换了个款式。 “四妹哪儿的话,我不来你现在不也是吃的好好的吗?”燕蘅打趣道。 这虽只是句玩笑话,但让有心之人听去就变了味,杨氏开口道:“都是一家人。” 这明显是想说,都是一家人,何必在意那么多礼数,到了吃就是,这分明是在偏袒燕窈,看来她倒是真的很爱她这女儿。 老夫人看了看燕蘅,见她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目光里多了几分慈爱:“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 燕萍没想到老夫人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燕蘅是什么人啊?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让所有人的喜欢她。 “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杨氏也笑眯眯说道。 燕萍一个人在一边坐着,一口一口吃着饭,没什么吃下去心思,但她也得装作乖乖吃饭的样子。 “……听说太子有救。”杨氏试探着开了口。 “嗯。”燕蘅微微点头。 之前燕蘅在望江楼所传,经过半日发酵,已经传出好几个版本,在坊间已经传了开来,甚至有人将顾危宁和她的故事编成了书。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人是她那不靠谱的二叔。 顾危宁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晚上了。 “这到底是谁传的谣言?”贺七愤愤不平,“分明是将殿下置于风口浪尖。” 顾危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这些人啊,总是算计来算计去的,你说最后他们就真的能得偿所愿了么?” 贺七悄悄看了一眼顾危宁,态度愈发小心翼翼起来,话也不敢说。 “罢了,这些只是传言而已,等退了婚就不攻自破了,对我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顾危宁捏了捏眉心,“不必去理会。” “是。”贺七道。 等贺七下去后,元五又问,“殿下要退婚?” 顾危宁点头。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能耽误了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顾危宁挥了挥手,“你也下去吧。” 待二人离开,顾危宁又低头看起了书,只是看进去的并没有多少。 他并非不好奇,这谣言是谁传的?人人都知他命不久矣,实在没道理如此费心思对付他。 · 第二天一早燕蘅被叫进宫去了,是太后亲自差人来燕府叫的人,来的是太后身边的万公公。 自万公公来,燕蘅就只是听着,没说过一句话,直到随他进宫的前一刻,才示意一旁的拂冬掏出一片金叶子塞给他,道了句,“辛苦万公公了,劳烦带路。” 万公公顿时喜笑颜开,“蘅姑娘客气了,这都是杂家该做的。”说着又低声音道,“太后传姑娘进宫只是想见见你。” 万公公的话和上一世没有区别,燕蘅知道太后是以为自己大限将至,所以要见她,但实际上太后并不会出什么事,不然半月后的花朝会就不会办的起来了,燕蘅收拾了一下便随万公公进宫了。 现下在京的皇子皇孙,基本都去了永康宫。 宫内此刻早已挤满了人,让原本就被炉子熏得暖烘烘的屋子变得愈发热起来。 太后在床上半坐着,皇后正喂着药,喂完药后,又替她擦了擦嘴角,“母后得当心身体才是,其他的事不必如此操劳。” 这话要从别人嘴里说出去,恐怕就是嫌太后管的太多、太宽,但从李知晓嘴里说出去,那就是真真儿的关心。 “哀家这是老了。”太后说道,“哪还能管什么是啊,这后宫的事有你操心,哀家也放心,皇上能娶到你是他的福分。” “母后这是哪里话。”李知晓带着她那和善的笑容说道,“能为母后和皇上分忧才是臣妾的福分。” “你也不能光顾着操持后宫嫔妃们的事,皇上这次出宫又是带着苏贵妃去的吧?” 太后之意不言而喻。 苏贵妃自进宫以来就分外得宠,如今都生了两个女儿了,依旧盛宠不衰,当年宠冠六宫的宸妃都没这么厉害,其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皇后向来性子软糯,什么都不争不抢,这样下去迟早会吃亏。 她说这话倒也不怕苏贵妃那两个孩子听见。 但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臣妾知道。”李知晓道,“皇上带着苏贵妃去自有他的考量。” “你知道便好。”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是管不住他了,如今哀家病了,他也不知道回来。” 李知晓知道太后还是挂念皇上的,笑了笑说道:“皇上不是替您祈福去了么。” 太后看着李知晓,明白她的心思,知她是在安慰自己。 虽说皇上宫中嫔妃众多,但像皇后这么孝顺的人没几个,前皇后也算一个,可惜她走的早,李知晓倒是同前皇后很像,思及此处,太后看李知晓的目光变得愈发柔和起来。 “由他去,爱怎么样怎么样。”太后道。 气氛又变得缓和起来,太后又拉着几个皇子殿下说起了家话,中间似想到什么,又往外看了看,问道:“宁儿怎么没来?” 李知晓笑了笑,“皇上这几日不在宫中,宁儿正帮着处理政事,得空就来。” “处理政务?他身子也不好,得注意休息。” 屋内正说着,顾危宁便赶了过来,行至宫门,恰好遇见同万公公一起赶来的燕蘅。 万公公长得还算高大,燕蘅小巧玲珑的跟在她身侧有些吃力,一个不查撞上了正巧停下来的顾危宁,突然就怔住了,上一世她进宫的时候顾危宁并不在。 “哎呀!”万公公轻叫了声。 “太子殿下恕罪。”说着有忙拉着燕蘅行礼。 “不必了。”顾危宁问道,“你就是蘅姑娘?” 燕蘅点了点头,她的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因刚才走的太急,还是撞倒了人羞的,抑或是两者都有,顾危宁忍俊不禁,“我见过你,前天晚上。” 闻言,燕蘅微微睁大眼睛,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平静,“前天晚上?前天晚上我一直在家,并未见过殿下,殿下许是记错了?” “本太子记性好得很。” 原本只有三分肯定,如今倒是有八九分了。他本以为还要费些神才能找到那个人,倒不想今日就遇见了,她的声音很特别,他不会记错。 燕蘅笑了笑,没打算继续与他争辩,一旁的万公公笑得灿烂,“原来殿下认识蘅姑娘啊。” 顾危宁没答话。 第020章筹谋 “一起进去吧。”他说。 燕蘅微微点头。 刚进屋便听见李知晓那铃铛一样的声音,“你皇祖母刚还念叨你呐,这不就来了,哟,这位是……” “臣女燕蘅见过太后,见过皇后娘娘。”燕蘅行了个礼。 这屋里呆着的都是皇室成员,只有她一个外人,虽说上一世已经来过一次,但多少也还是有些紧张。 “过来哀家瞧瞧。”太后冲燕蘅招了招手。 听到那些传言的并非只有顾危宁,太后自然也听说了,所以看燕蘅的眼神也就更柔和了。 燕蘅乖巧走了过去,“太后娘娘。” 太后将她打量一番,轻轻拍了拍燕蘅的手,道:“我瞧着不错,是个好孩子,以后哀家走了也放心把宁儿交给你。” “太后一定会寿比天齐的。” “你们尽会安慰哀家,哀家的身体哀家清楚得很。” 燕蘅笑了笑,“臣女瞧着太后这气色,最多还有三日就能好,要不要打个赌?” “是吗?”太后听多了恭维的话,却没听过这样笃定她多久之后就能好的,一时觉得新奇,便也跟着笑了,“你想赌什么?” “这种准赢的事,我还要赌注显得欺负人了。” 太后笑出声来,“还是要的,你若没想好,以后想好了再说也行。” “谢太后。”燕蘅笑眯眯应着。 “我听人说前些日你病了,身子可好些了?”一个清脆又柔和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关切。 燕蘅抬头看向李知晓。 李知晓面上依旧带着她那恒古不变的和善的微笑,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依旧容色清丽,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也当真是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 燕蘅没见过先皇后本人,但却在画中见过。 这样一副样子,真是端庄极了,只是看着就能让人想到母仪天下四个字来,只是这人看起来不争不抢,实际上却是个笑里藏刀的,她一来,李知晓就哪壶不开提哪壶,燕蘅心里想着,却也恭敬答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有空多到宫里走动走动。”李知晓道。 一众人聊了会儿天,太后精神不佳,众人就先各自回去了。 燕蘅心情不太好,顾容顷今天也在,她以为她能平静的面对他,但却还是叫他扰了心神,一见到他,她就能想起那伏尸百万的场景,直叫她作呕,但她还是忍下来了。 太后叫顾危宁送燕蘅回府,他有事,又不顺路,也不好与一个姑娘家共乘一辆马车,便在宫外,替她找了辆马车,叮嘱车夫把人送到燕府,这时顾危宁才注意到燕蘅的神色不对,“蘅姑娘哪里不舒服么?” 燕蘅听到顾危宁的声音,摇了摇头,“没有。” “天还冷,出门记得多穿点。”顾危宁脱下披风,替她系上。 燕蘅抬头看着他,认真道,“做个交易吧,殿下,您要退婚可以,但不要现在。” 顾危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默了片刻道:“蘅姑娘,或许你跟周大人会很投缘,他也是如此……”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是在寻一个合适的词语,“神机妙算。” 顾危宁口中的周大人是指周行玉。 “前天那件事该不会也是你算出来的吧?”他问道。 “我和他不同,我是瞎猜的。”燕蘅没有回答他。 不过投缘倒是真的,都不爱循规蹈矩的做事。 “能猜到也是本事。”顾危宁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之前我听说蘅姑娘为了抗婚都割腕了,怎么现在又不想退了?” 因为顾容顷还没犯不可挽回的错,顾朝辞如今安然在京,他也能沉得住气,但如果太子没有退亲,体内的寒毒又得到控制了呢? 所有的事都朝着对顾容顷不利的方向发展,他一定会自乱阵脚的。 “我时间不多了,再不退就退不了了,到时候父皇会怎么做我也不知道。”顾危宁轻呼了口气,“你哥对我有恩,我不能害他妹妹。” 况且燕宸离京之前还来找过他。 “我说了是交易,自然是要用条件来换的,如果殿下答应,我可以解你体内的寒毒,殿下也不必着急回答,三天后……”燕蘅扬起嘴角,“如果殿下没来燕府退亲,我就当殿下是答应了。” 燕蘅说完没等顾危宁回答,行了一个礼,道了谢便要转身上了马车。 “那些谣言是你传的。”顾危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看似疑问,实则用的肯定的口吻,燕蘅没有否认,“这对你没有坏处。” 顾危宁看着燕蘅的背影愣了一下,等燕蘅上了马车,他才转头对一旁的元五道,“走吧。” 想了想又道,“叫贺七盯着燕蘅,有什么动静跟我汇报。” 顾危宁今日是要去找他七皇叔顾明璟的。 上了马车元五忍不住问道:“蘅姑娘怎么知道殿下要退婚?又怎么知道殿下是中了寒毒?她真的能解的了寒毒?” “你问这些我也很想知道。”顾危宁道。 元五看了看顾危宁,心道:他怎么感觉自家殿下没有很想知道呢?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元五又问道。 “到时候再说。”顾危宁闭上了眼,元五不敢再问。 一路沉默,只有细碎的马蹄声一路紧凑的荡漾在马车之内,很快传来一声驯马的嘶鸣,马车停到了璟王府前。 燕蘅下了马车,果然见杨氏已经在燕府门口等着,神情略带担忧的迎了上来,“蘅儿,太后没为难你吧?” 燕蘅兴致缺缺,“没有,好歹是太后,为难我做什么。” “那就好。”杨氏温和的笑了笑,“太后……还好吧。” “好得很。” “饿了吧,饭已经准备好了,先去吃饭。”杨氏道。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闷,一开始她们问什么,燕蘅就答什么最后大家都发现燕蘅没什么性质,便都识相的闭了嘴。 燕蘅却是没什么兴致,她不确定顾危宁是否会愿意同她合作,但找他合作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想要扳倒顾容顷,不是单单凭她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 回到东院揽春又问,“太后没为难姑娘吧?” 燕蘅没忍住笑了声,“太后难不成是什么洪水猛兽,能把人吃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问。” 揽春见燕蘅笑了便知没事,但还是道了句太后比皇上还吓人。 太后无儿无女,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手段自然还是有的,燕蘅知道,太后看起来和善好接触,实际上却是有野心的主,不然也不会非逼着顾朝辞取她们曹家的姑娘,不就是想让皇室流着她们曹氏的血。 苦心经营这么久,无儿无女,到底还是不甘心吧。 第021章离京 燕蘅不知道如果顾危宁的毒解了,会不会危害到太后的利益,毕竟顾危宁不如顾朝辞好拿捏,让他娶谁就娶谁,更不可能甘做他人棋子。 不过这些暂且不是她要考虑的,她现在得先找到解寒毒的办法。 知道顾危宁是中毒的人并不多,就连皇上都不知道,只以为他是得了病。 皇上还贴出了皇榜,重金给顾危宁求医,前前后后有不少人替太子医治过,其中不乏赫赫有名的神医,却没有一个治的了。 她之前还觉得奇怪,如今倒是明了了,他根本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是毒便有可解之法,以毒攻毒这法子危险较大,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敢试,燕蘅自然也不愿意轻易尝试,她得去找一个人。 当今丞相周行玉走失的妹妹周斓。 周斓也是那个两年后声名鹊起的神医柳音——一个时运不济、沉寂多年才成名的、实实在在的女神医,最擅长解毒。 上一世在与她一同去寻寄生花时燕蘅通过她知道了一个人——姜勉。 那个人中的就是寒毒,柳音一直在寻找替她解毒的方法,只是不知最后结果如何,不管怎么样,柳音解毒的本领都要比她强得多,毕竟她更擅长制毒,而不是解毒,当然,以毒攻毒的法子除外。 燕蘅要做的就是在太子她开的药方失效之前找到柳音,她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个把月,顾危宁的毒就控制不住了,虽不会死,但也和死差不多了,她得抓紧时间。 柳音不在京城,是烟溪一带的人,她得出趟京了。 燕蘅计划出京,顾危宁也在计划出京。 顾危宁今日来找顾明璟是为了打听神渡草的下落,神渡草虽没有传言的起死回生的功效,但确实能够缓解寒毒带来的痛苦,未必能让他多活几天,但多活一天也能多做很多事。 “我差人打听到了,要我替你去趟红叶山吗?”顾危宁的事顾明璟这个做皇叔的向来很上心,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顾危宁。 当初他在齐州接到顾危宁消息的时候,顾危宁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了,所以他才快马加鞭的赶到京城来,只是没想到临安知道后也死活要跟来,顾明璟无奈,便由着她来了。 顾危宁摇了摇头,“不必,皇叔若去了红叶山,皇婶怕也是要跟去。” “皇婶身子不好。”他道。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顾明璟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身子不好还不是你那太子妃害的。” 顾危宁无奈一笑,“我替她道歉?” 或许是提到燕蘅时顾危宁的表情太过轻松,顾明璟用一种略微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 “真要娶她?”他问到。 顾危宁摇了摇头,“我不能耽误人家一个好好的姑娘。” 顾明璟也摇了摇头,“什么叫耽误,能嫁给你是她的福分。” 顾明璟虽对当年的事有所介怀,但也并不是要以此来阻止燕蘅嫁给顾危宁,相反的,他若是要娶,他一定会支持他,毕竟燕宸是个不错的人。 “到时候再说吧,没什么打算。”顾危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他争辩。 “你真要自己去红叶山?”顾明璟问。 顾危宁看出了他的担忧,“放心,我还撑的住,父皇就要回来了,有皇叔在我也不用忧心京城的事,出去走走反而更好。” 顾明璟点了点头,“那行吧,你明天就要走?” “嗯。早点去,尽量赶到父皇回京之前回来。”顾危宁道,“这段时间京中之事就麻烦皇叔了,烦请替我保密。” “这是自然。”顾明璟道。 顾危宁笑了笑,“先谢过皇叔了。” “你同我客气什么。” 太子离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在这种时候若被人知道,难免落人口舌,而且,还会带来其他的麻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悄无声息的离开。 第二天一早,顾危宁只带了元五一人出城,前往红叶山。 与此同时,燕蘅也借着去给三舅舅过寿辰为由带着拂冬揽春离开京城,前往烟溪。 界京城城门有一队官兵守着,进出城门都必须严格排查。 此刻城门内外都排了好些等着进出城门的人,燕蘅看着前面不远处轻轻松松过去的那辆马车,愣了愣。 燕蘅走的是东门,一路南下,走官道也一天就能到浔阳,烟溪与浔阳隔着一条河,今日到浔阳时天色已晚,渡不去河,索性找了家客栈歇下,准备明天再赶早渡河。 浔阳虽是个小地方,但现下正值春季商人来往频繁的时节,因此城里还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燕蘅挑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三楼靠边,窗外就浔溪河,明天她就是要渡这条河。 客栈里人很多,客房基本已经住满了,大都是准备明儿赶早渡河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燕蘅进屋嘱咐店小二不用上来送吃的,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收拾好后她叫揽春拂冬打了些水来,洗了个澡,把一天的疲惫都洗掉。 燕蘅沐浴不喜欢让人在旁边伺候着,便让她们先去歇着了。 此刻她并不知道与她一墙之隔住着的就是她要找的人。 热水正好淹没到柳音的锁骨位置,鲜红的花瓣零零散散的飘散在周身之外,本来泡澡是件很惬意的事,但柳音总有些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她恍惚瞥见纱帐后面有一个黑影。 慌乱的情绪一时间涌上心头,当即,她便利索地从背后拉下一件衣服,飞快地裏在了身上。 然后光着脚丫,悄悄的向纱帐走了过去。 看到了那个黑影,她伸手猛的一拉,却扑了个空。 “别动。” 冰冷的声音突然间从柳音的耳后想起,方才电光火石之间,那黑衣人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她只觉脖颈一凉,一把弯刀便架在了她的咽喉之上。 柳音故作镇定,“你是谁?” 她本以为是隐门的人追来了,但他似乎受伤了,所以他有可能也是被人追杀了,逃到了这里,想躲一躲。 “呵……”那人冷呵一声,没有作答。 “你被人追杀了?你说我叫一声会是什么效果。”柳音试探着道。 “追杀?”那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儿。 柳音依稀感觉到那人脸上的冰冷笑意,那声音里不屑至极,她并不是想激怒对方,她只是有把握这个人的伤坚持不了多久。 “阁下当真要与我如此僵持,连伤口也不顾了?”她道。 就在那靠近她的那一刻她就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第022章官乐 “你放了我,我替你治伤。”她顿了顿,沉声道:“不然,我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他能慌不择路的来到有人的房间,是因为要杀他的人此刻还在穷追不舍,以他如今的伤势怕是叉翅也难逃了,他最终还是放开了她,“别想耍花招。” 随后,柳音便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回头见那人已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黑暗中只露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柳音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啧,还伤得不轻呐。” 方才被他劫持,自己却是毫无还击之力,如今瞧他这般模样,心里倒是平衡了不少。 “就算是受了重伤,要了你的命还是轻而易举的。”那人恶狠狠的道。 “阁下还是先站起来再说吧。”柳音眼睛弯弯的看着地上的那个人,“你说如果现在我就叫人进来……” 说到这里她作势要往外走。 “呵,你这女人,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 说着,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柳音。 听到这里,柳音停下了脚下的动作,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松垮垮的袍子。 本想着戏弄一番,以报胁迫之仇,却不料让人反将一军,柳音气的跺了跺脚,瞪大眼睛看着他。 “替我治伤。” 用的是命令的语气,而不是请求。 柳音怒了,“你好像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吧!” 她眯了眯眼,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望着那个人。 “我死在这里对你没有好处。”那人看了她一眼,“我若死在这里,我敢保证你也活不到明天。” 虽说着狠话却也难掩他的虚弱,如果在拖下去,或许真就没命了,不是她医者仁心,而是她真的不想惹麻烦。 她,最怕麻烦了。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普通人,万一他死在这里,真有人来寻自己仇怎么办? “平躺过来。” 那人满脸戒备,有重复了一遍,“别想耍什么花招。” 到底他还是平躺了过来,紧接着,柳音伸出手,刷地一把撕掉了他胸前那大块衣衫。 那人眼中充满了怒火,“放肆!” 低沉沙哑的怒喝自那人嘴里传来,柳音手下的动作不由一顿。 她抬眼看着那人的眼睛,短短两个字,霸气侧漏,威严尽显,仿佛云端的高位者,一看就是平时谁都顺着他的主。 见柳音这么看着他,他似乎有些发愣,动了动嘴唇,“你、你竟敢非礼我。” 闻言,柳音愣了愣,随即又大笑起来,“你一大男人怕什么,我都不在意。” “你、你不许笑。”良久,那人才吐出这么句话来。 柳音恶狠狠的磨了磨牙,“不想死就别动。” 反正现在以他现在这身体状况也奈何不了她,索性直接扒掉了他胸前那染血的衣衫。 “你到底是有多招人恨?”她看着那个不大的伤口道。 “恨?”他玩味的咀嚼着着个字。 恨?仿佛天方夜谭,“全天下的女子都对我投怀送抱。” “你可真够不要脸。”柳音面无表情的说着。 若是不招人恨,怎么会有人给他下这么恶毒的毒。 之前她就觉得有些不对,从血腥味来看,他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如今算是明白了。 他中了血毒。 她之所以断定是血毒,是因为她曾经见过中血毒的人,那个人的血比寻常人的血颜色要浅,中了血毒的人,血的颜色越浅,毒就越深。 她对血的颜色还是很敏感的,常人看不出区别她却可以,看他的颜色,大概还能活个两年左右。 这种毒无解,除非人死。 中了这种毒的人最忌讳受伤流血。 这毒能食人血,而且若是人受伤流血,它便会疯狂的吸血,流血越多雪毒就越疯狂。 这种毒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发挥作用的,一般要不间断的服用十年才能发挥作用,中了这种毒,就得好好养着血,血燕血芝血参养的血最好,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补药。 看他的样子也就和她一般大,这该是多小就被人下了这种毒,她都不禁有些可怜起眼前这个人来。这样还不叫招人恨? 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中了血毒。毕竟不是受伤是感觉不到的,顶多就是比常人虚弱些,寻常大夫也只会当是气血不足来处理。 “你中毒了自己不知道?”柳音道。 “我当然知道。” “回去多买些血参之类的补补。”柳音一边处理他的伤口,一边叮嘱道。 她犯不着和他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计较,而且既然她都准备费心思救人了,那她还是得负点责,提醒提醒他,也算给自己积点德,毕竟自己也可能活不了多久。 “你当这东西哪都有吗?”那人轻嗤。 确实很少见,普通的燕窝人参灵芝倒是不少,但凡加了个血字,就不多见了,不过她还没说麒麟竭呐,这东西她都没见过,不过确实是最好的,有起死回生之效。 柳音也没和他计较,“以后尽量别再受伤。” 那人挑眉,“你这是在关心我,我就说嘛,天底下所有女子都喜欢我。” “你带着面具我还能被你的美貌迷惑?”柳音撇了撇眼道。 “你就不想揭开看看?” 柳音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可一点也不想看,万一看了他的脸他要杀人灭口怎么办? “你就当我是关心你也无所谓,虽然我知道你中的什么毒,但我不会解。”柳音有心打趣眼前之人,便道,“毕竟我只会下毒。” 听了这话,那人眼中多了一丝戒备,“只会下毒?制毒不得制解药么?” “给人下毒是为了害人,又不是救人,要解药做什么?” “你是玄门的人?”那人道。 这世上以毒作为立身之本的门派很多,但不顾江湖道义,只制毒,不制解药的门派就只有玄门一家。 柳音眼皮一跳,“不是。” “你精神这么好,我看也不用止什么血了。”柳音挽起半截袖子叉着腰,在他身旁站起身来低头看着他,“一会儿端碗姜糖水喝了,就可以走了。” “姜糖水?”那人惑。 柳音眼珠一转,“哦,你不知道了吧,姜糖水啊,就是女人来月事,用来补血暖身子的东西。” “我是个男人,干嘛要喝那些玩意儿。” 他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若是靠近仔细辨认,似乎还能瞧见眼睛下方那些许几不可见的红晕。 柳音忍笑,“反正都是补血补气……” “你闭嘴!” 此话一出,虽是隔着面具,看不真切,柳音也能感觉到它的愤怒,顿时感觉心里极爽,颇有一种报仇雪狠的快/感。 “行了,你别乱动,我给你清洗一下伤口。” 他本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看着柳音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终究是止住了嘴里的话。 第023章进贼 柳音转身从桶里舀了一盆清水,说道,“水温刚好,待会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她拧起帕子,小心的擦拭着他的伤口。 “老实点,别、别想占我便宜。”那人道。 柳音看了他一眼,忍住了想要揍人的冲动,继续处理着他的伤口。 “里面有截断箭,我替你取出来,你忍住。” “哦…” 箭是深陷在肉里的,也不知他怎么弄的,柳音只得拿了一把小刀,割开了个小口,将它取出来。 想必很疼吧。 看着他满额的细汗,柳音终究还是没忍住,她走到床前,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盒子,犹豫了好一会才取出一颗糖来,又转身递给那人,“给。” 那人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什么?” “冬瓜糖,可甜了。” “我一大男人,吃什么糖。”他瘪了瘪嘴。 “不要?不要算了,我还不想……”给呢。 “谁说不要了?” 柳音话还未说完,那人就一把将她手里的糖一把抢了去,扔在嘴里。确实……很甜,是他没吃过的甜。 吃完了他还盯着柳音手里的那盒糖看。 柳音撇了撇嘴,又给了他一颗。就这样,她都一连给了他好几颗了,“没了,不给了,这糖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我带去给我弟弟妹妹们吃的,不能让你给吃完了。” 这糖确实是带回去分给孩子们的。 “占人便宜啊,我可不是你弟弟妹妹。” “那你还骗我糖吃。” 这下他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他刚才好像是在骗糖吃来着。 不用仔细看都知道他脸红了,不单是脸红了,就连脖子耳根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不好意思了。 柳音也没再打趣他,笑了笑,柔声道:“好了好了,给你。” “哼!”那人撇过头去。 “真不……” 还没说完那人便将一盒糖都抢了去,然后立马就从窗户跳了出去,走之前还回过头提醒了一句,“虽然你成功转移了话题,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若真是玄门的人,那可就闯大祸了。” “毕竟要杀我的人是你们门主,如果在玄门呆不下去了,就来我们隐门吧。” 要杀他的人是陆君珞?她救的是隐门的人,隐门的人要杀她,现在她又得罪了玄门的门主,她可能真的闯大祸了。 柳音看着他从窗户消失,才反应过来,她的那一盒糖都没了。 “滚蛋,王八蛋,不要脸。”柳音冲着窗口大骂,现在她也追不上了。 燕蘅似听到隔壁屋的动静,穿好衣服起身打开窗往外看,只看见一道黑影。 “姑娘,怎么了?” 这时拂冬听到动静也从外边赶了进来。 “没事,外面有人。”燕蘅摇头道。 拂冬皱了皱眉,“姑娘当真没事?” “真没事,不是冲我来的,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了。”燕蘅挥手道。 燕蘅都这么说了,拂冬也不便再多问,“那奴婢先告退,公主有事就叫奴婢。” 说完便又退下了。 看着拂冬离开关好了门燕蘅才松了一口气,她总感觉这事哪里不太对。 柳音救的人是隐门的门主官乐,要杀他的人也确实是陆君珞,他一路追着官乐从界京到了浔阳,最后又看着他在浔阳消失。 陆君珞要杀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废物。” “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一群废物。” 陆君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蛊惑人心的本领,即使说出的话非常难听,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地上跪着的人却知道他在生气,“他受了伤应该跑不远。”他道。 “跑不远?”陆君珞轻笑一声,“是吗?那你就把他找出来啊,没准现在人都已经上红叶山了。” “公子。”这时有人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陆君珞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中多了一丝狠厉,“小蘅,你还真是惯常与我作对。” 夜幕降临,天上下了些小雨,雨声伴着些许鸟兽虫鱼的声音打破了原本宁静的夜晚。 燕蘅实在睡不着,穿好衣服想出去走一圈,却发现身后有一个人影,她怀疑自己今儿可能是犯太岁,不然住家客栈怎么就遇到这么奇奇怪怪的事? 思虑之间她便被人一把拉住,由于对方动作太过突然,燕蘅差点就没站稳,下意识的就想要尖叫,却被身后的人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待她闻到那熟悉的梅花味道时,她才冷静了下来。 “别叫。”陆君珞放开了她。 “你怎么来了?”燕蘅问到。 “小蘅,不是说了吗,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做。”陆君珞低头看着她,“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的。” 燕蘅摇了摇头,“我只是去烟溪看看我三舅舅,这种事也不能一个人做么?” “真的只是来看看你三舅舅?”陆君珞问道,“我也想见,你带我去?” 燕蘅看了他一眼,退后一步,“你来这儿是有正事的吧?” “原本是有的,不过现在没了。”陆君珞无奈的摊了摊手。 “没了?”燕蘅不解。 陆君珞点了点头,如实道:“本来是来杀个人的。” “杀了?” 陆君珞轻轻一笑,“跑了。” “跑了?那你还这么开心。” “不开心啊,小蘅,你看我像开心的样子吗?” 像,但燕蘅并没有说出来。 “他是从你这儿逃走的。”陆君珞道。 “我这儿?”燕蘅不解。 什么时候有人从她这儿逃了? 难的是之前隔壁跳出去那个人?天地良心,那真不能怪她。 陆君珞点了点头,“你为什么救他?看他长得好看?” “没有,我不知道是你要杀他,知道我肯定不救。” 燕蘅想套他话,看他想杀的究竟是什么人。 陆君珞果然开口问,“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燕蘅摇了摇头。 “隐门的门主官乐,不是什么好人,以后离他远点。”陆君珞道。 “你都要杀他了,我还有机会再见?”燕蘅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杀他干嘛,我听说他可是隐门的宝贝,杀了他岂不是惹了整个隐门?” 隐门和玄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要如此? 闻言,陆君珞眯眼笑了起来,“小蘅是在担心我?” “你说是便是,你就不怕隐门的人找你麻烦?他们可不好对付。” “谁怕他啊,你放走了官乐,你得陪我。” 第024章生意 “赔什么?”燕蘅不解。 却见陆君珞笑得明媚,“今天月亮不错,陪我看月亮,不然我这心情就怎么也好不了了。” 燕蘅朝着窗外望去,今儿哪有什么月亮啊,分明连颗星星也没有,他这是找不到事做故意揶揄她么?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是不错哈,那就出去瞧瞧?” 陆君珞嗯了一声,直接就转身大步出去了。 本来燕蘅只是随口说说,可谁知他还真要出去看月亮,她也只得跟在了他身后。 走出屋子就看见陆君珞在门口等着她。 “这月亮可真亮。”燕蘅抬头看着天说道,好像天上真有一轮明月。 陆君珞轻笑一声,一把搂住燕蘅的腰,就把她带到了屋顶上,又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目光看着燕蘅,“既然这么亮,你就在这儿好好欣赏月色。” “什么意思?” “小蘅,有时候,你真的好蠢。”说完陆君珞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这就……走了? 燕蘅还没反应过来,陆君珞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居然把她放到屋顶上自己就走了,不是他自己说要看月亮的么,这人,简直不可理喻!这么高,她要怎么下去? 燕蘅看着这个高度,跳下去腿都得摔断,这个陆君珞,故意的吧?因为她放走了官乐?那也不是她放走的啊。 她是看不懂陆君珞的,无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没看懂过,她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有传言,玄门的前门主,也就是陆君珞的父亲,是被陆君珞杀的,理由是他觉得老门主在那个位置上坐太久了,该死。 这样一个欺师灭祖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人,但他确实帮过她很多。 一晚上处理两个麻烦人,再睡不着也能睡得着了,燕蘅小心翼翼的爬下了屋顶,乖乖回房睡了。 · 燕蘅本来打算今儿早一些渡河的,但今早一下楼就遇到了麻烦。 “拂冬,怎么回事?” 拂冬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客栈有商队的东西丢了,正找着呐。” 一道清明悠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燕蘅回过头去,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头发高高束起,面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燕蘅觉得看他有些熟悉。 “我们都不能走了?”她问到。 “我可以,你恐怕不能。”那人有些遗憾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燕蘅终于想起眼前这个人是谁了,望江楼那个说书先生李知许,大冷天的还拿着把扇子摇来摇去的,除了他没别人。 “听说昨晚偷东西的是个女贼,我没带女眷,查不到我这儿。”他道。 “得一间一间搜过去,估计要花不少时间。”李知许继续说道。 “什么商队丢了东西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一旁的揽春忍不住多了句嘴。 李知许笑出了声,“惹不起就对了。” “李公子都惹不起?”揽春道。 “都是做生意的。”李知许道,“丢的是要紧的珍贵物件,任谁丢了都急。” “蘅姑娘若是急也可以同他们说说。”他道。 看来他也认识她,燕蘅笑了笑,道:“不用。” 早晚都能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知许有事便没在逗留。 燕蘅渡河时已近中午,此时顾危宁和元五已经到了烟溪西城外的红叶山脚下。 他们要找的神渡草就在红叶山上的隐门,顾危宁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这神渡草,也没有把握能从隐门拿到神渡草。 但总要试一试。 “公子,这就上山去?”元五问道。 “嗯。”顾危宁淡淡应道。 顾危宁不知道此刻的隐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昨儿晚上燕蘅已经给隐门处理好伤口,没什么大碍了,但隐门的众人得知自家门主受伤之后个个都胆战心惊的。 尤其是官乐的二叔官盛,他已经拉着官乐检查了好几遍,“让你别出去到处跑不听,现在好了,哎!” “他这不没事么。”一旁官乐的二婶言莘开口道,“男孩子就得出去闯闯,不然怎天呆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像什么样。” “他这叫没事?你看看这伤。” “真没事儿。”官乐道。 “你这伤口自己处理的?”言莘问。 官乐脸微微红了红,小声道:“不是,遇见个贵人,是她救的我,不然……” “那得好好谢谢人家。”官盛道,“知道是谁吗?” 闻言,官乐茫然地摇了摇头,又道:“不过我知道她肯定是玄门的人。” “玄门的人?”言莘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来,“玄门的人什么时候都开始做起救人的勾当了?” “什么叫勾当?”官盛不赞成言莘的用词,“那叫买卖。” “什么叫买卖?”官乐显然也不赞成他父亲的用词,“人家好歹救了你宝贝侄子,你们能不用这么龌龊的词么?” “我就是觉得奇怪。”官盛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玄门的人?” “我猜的啊。”官乐道。 “猜的?这还能猜?”官盛好笑的看了眼官乐,又转头看向言莘,道:“我猜铁定不是玄门的人。” 言莘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是。” 玄门的人做事向来做的绝,从他们只做毒药不制解药便可看出来,也真不怕那天自己绊自己一脚。 “对了,是谁要杀你?”言莘问到。 “你终于想起来问了。”官乐抬头看着她道,“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其实他是知道的,就是陆君珞,因为他知道了一个关于陆君珞的秘密,所以他要杀了他。 但他不能告诉他叔婶,他们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去找陆君珞算账的,到时候陆君珞会不会以为他们也知道了那个秘密。 陆君珞为人狡诈,又睚眦必报,他们未必就是他的对手。 “是谁要杀你都不知道,简直是活回去了。” 言莘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叫了人去查,又道,“没弄清楚之前不要再下山。” 夫妻二人在屋内关心官乐,隐门的其他人已经把隐门守得严严实实,昨儿晚上隐门进了贼,藏宝阁被人偷了。 顾危宁一行人行至半山腰马车就被人拦下了。 “马车上什么人?”为首的人开口问到。 “顾危宁。”一道淡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了出来,随后便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帘子,顾危宁下了马车,“有事求见你们楼主,不知可否带带路?” 第025章到来 “你的条件。”徐进问。 “你也知道,近两年我们李家也在做马匹生意。”李知许道,“难免会遇到马匹生个病什么的。” 就知道没这么好心,这该不是也想让他们免费提供药材吧? 果然接着变听李知许道:“你们徐家也给我们李家提供免费的药材吧?我们倒是不卖,只要能给那些马匹治病就好。” 有了心理准备听李知许再这么说,徐进倒是没多惊讶。 朝廷的马匹几乎都来自李家,可想而知,他们家的马会有多少,寻常病还好,若是得了马瘟那他没准儿就亏了,这买卖未必是双赢。 但做生意嘛,哪里又有稳赚不赔的,风险与收益向来是成正比的。 天上白掉的馅饼都是有毒的,没风险的生意他还不做。 “可以。”徐进并没有犹豫,“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丝绸我们卖多少,你就给多少。” “这是自然的。”李知许道。 “李老板果然爽快,那就——”徐进笑着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李知许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合作自然是愉快的,毕竟他怎么也不亏,最多就是赚的少一点,徐进能赚到钱,但他也不过是替自己卖东西的。 有徐家帮着卖东西,那怎么也不可能赔本才是。 “老爷,表姑娘已经在街口了。”石松又走进来说道。 徐进看向李知许,拱了拱手,赔笑道:“恕徐某照顾不周。” “哪里哪里,不都谈好了,这时间刚刚好。”李知许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道,“本公子就先告辞了。” 徐进实在是不解,这天气也不热啊,为何总是摇着一把扇子,学着李知许的样子抬手摇了摇,这动作也不好看啊,反倒还怪怪的。 “来了。” 几人刚出府便瞧见一辆马车从街角行了过来,随着一声驯马声,马车便稳稳的停了下来。 只见从马车里走出一个少女,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裳,提着裙摆走了过来,少女面似夹桃,目如明珠,腰若纤柳,端的是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 “来了!”徐进激动的连忙上前。 “舅舅。”燕蘅道。 “哎呀,来了就好,两三年没见了吧,都长高快认不出来了。” “之前还是个小孩,如今都是大姑娘了,能不长高吗。”燕蘅笑道,“舅舅还是一样的年轻。” 燕蘅上一世并没有来烟溪,后来徐家人回京后她又已经不在京城了,所以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舅舅了。 “二表姐。”徐黎连忙上前,“二表姐,我好想你啊,这两年你都不来烟溪看我。” 燕蘅弯了弯眼睛,伸手捏了下徐黎的鼻子,道:“是表姐的错,这不是就来了吗。” “这次二表姐来可是要多住些日子?”徐黎问。 “嗯,是啊。”燕蘅道,“这不是为了舅舅的生日来的么,怎么也得等舅舅生日过了再走。” 徐进微微一笑,“小蘅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记得要和我们说。” 燕蘅点了点头。 “表哥和表姐不在?” “停儿身子不好,不便出来,家里的大夫回乡了,莲儿在照顾着,你若想见倒是可以去梨园找他。”徐进道。 燕蘅点了点头。 “哎,进屋进屋。” 进屋之后,徐进又是拉着燕蘅一阵嘘寒问暖,好不亲切。 “你二叔没为难你吧?你那几个妹妹弟弟的没闹你吧?在京城这几年可还习惯?”徐进问了一大堆问题。 “你一个一个问,一股脑的问,二表姐都要叫你问得晕了。”徐黎在一旁说到。 燕蘅笑了笑,“没有为难我,弟弟妹妹们也没闹我,过得挺好的。” “那就好,要是在二叔那待不下去了,来舅舅这儿。”徐进道。 燕蘅笑着点头,“舅舅也要进京了吧?” 徐进做的是药材生意,每年三月左右都得进趟宫,在她的记忆里,这次她三舅舅是准备就在京城做生意了。 “快了。”徐进道,“这次上界京就不回烟溪了,准备在界京发展。要不蘅儿在烟溪多呆一会,跟我们一起回京,也好让黎儿带你四处玩玩儿。” “给舅舅过完寿辰就得走了。” “这么急?” “我和太子的婚事定下来了,若长久的不会京,别人又要说我是想躲着了。” 不管是不是这么个理由,燕蘅不能在烟溪久待。 “这婚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皇家的婚事。”燕蘅笑了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总不能叫人又挑了错去。” 燕蘅将此行的另一目的告诉了徐进,向他打听了一下柳音,但他也不知道是谁。 “应该不是城里人,城里没这个大夫。”徐进道。 “没准有人知道,我差人打听打听。”张氏道。 “那有劳舅母了。” “都是一家人,谢什么。”张氏笑了笑,“京城什么大夫没有啊,为何要到这么远来找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 “朋友托我的。”燕蘅道,“说是那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一直流落在外,受了不少苦,一直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如今他在京中事忙,没时间来寻,我又恰好要来这边看看舅舅舅母,他就托我来寻了。”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假的是并没有人托她帮他寻人,真的是柳音确实是从小流落在外,也确实是一个她认识,并且很熟悉的人的妹妹。 周行玉,是一个相当自负的人,到死他都没有找到他这个妹妹。 “挺可怜的,从小就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了,也不知找不找得到,或许改名换姓了也未可知……” 可不是改名换姓了,周行玉的妹妹原本是叫周斓的。 “一定能找到的。” 一家子聊了会儿吃了个饭,张氏就眉开眼笑的带着燕蘅去了给她安排的住处,“小蘅,这段时间你便住在雪园,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好,那就多谢舅母啦。” “没事儿,小蘅啊……”徐莲欲言又止。 燕蘅道:“舅母有话?” “莲儿也及笄了,你看京城有什么合适的人没有?” “这得看表姐喜欢什么样的。”燕蘅道。 “也快到花朝节了,要不这次你回京带上莲儿和黎儿他们?我们也快进京了。” 燕蘅眯眼笑着,“舅舅舅母若是放心我自然是没意见。” “那行,我同你舅舅在商量商量,你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张氏又道。 燕蘅微笑点头,“舅母慢走。” 张氏一转身燕蘅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怎么了姑娘?”揽春见燕蘅皱眉开口问道。 “没什么,拂冬到哪儿去了?” “是啊,拂冬姐姐呢?”揽春摸了摸头,又四处看了看,“刚还在的。” 第026章未果 “奴婢出去找找?”揽春又道。 “不用,你待会叫个燕府的人去找找,你别到时候又走丢了。”燕蘅道。 “姑娘,我们要在这住多久啊?”揽春问道。 “等三舅舅寿辰过后就走。”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能找到柳音,顾危宁身上的毒能不能解,柳音只是一个可能,她未必解得了那毒,但只要有希望她都要试一试。 “先进屋吧。”燕蘅道。 “姑娘累了就去休息吧,奴婢在外边守着。”揽春笑嘻嘻的说道。 “不用,你也休息吧。”燕蘅道。 “奴婢不用休息。”揽春道。 只要不是再东院,燕蘅休息的时候,揽春和拂冬总有一个会在外边守着。 “这是三舅舅家,你还不放心?” 揽春摇了摇头,燕蘅也没再说什么。 拂冬到底是没出现。 等下午起床的时候张氏告了燕蘅一个好消息,说是西城的吴大夫认识一个柳大夫,就在红叶山脚下柳家村的人,时常会给村子里的村民治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听说很会解毒。 燕蘅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当天下午她就要带着揽春朝着柳家村去。 这时候拂冬才出现。 “拂冬姐姐,你之前去哪里了?”揽春问道。 “我之前在府里迷了路,是徐少爷院里的人送我回来的。”拂冬解释了一下。 燕蘅确总觉得哪里不对,按照拂冬以往的性格,她断然不会解释后半句。 “你们也跟我一起去吧”她道。 等她到红叶山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顾危宁的马车正从山上下来。 燕蘅注意到了那辆马车,看起来很普通,但通车却是由金丝楠木制成,看起来简直和昨天她在界京城门看到的那辆马车一模一样。 恰好打开窗透气的顾危宁自与正朝着他这边看的燕蘅打了个照面。 顾危宁倒是没有避讳,反而冲她笑了笑,“蘅姑娘。” “太子殿下。” 看到燕蘅顾危宁突然想起燕蘅说的那件事,以为她也是去隐门的。 “蘅姑娘若要去隐门找神渡草?”他道。 “神渡草?” 神渡草燕蘅自然知道是什么,但她确实不知道神渡草在隐门,而且她猜顾危宁并没有拿到神渡草。 毕竟她记得那颗神渡草最后是出现在了锦华楼的拍卖会上。 燕蘅摇了摇头,“来找一个人,殿下要是不着急回京也可以见见,如果急的话也可以先回去,反正早晚也能见到。” 顾危宁笑了笑,“既然早晚都能见到,那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顾危宁到底还是没有同燕蘅一起去,燕蘅也没多说什么,到了个别便朝着村里去了。 “姑娘来找人和太子有关?”拂冬问道。 蘅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拂冬,她向来不是一个会多嘴好奇的人,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怎么了?”燕蘅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拂冬微微摇头,“没事。” 燕蘅虽是说来找一个故人的妹妹的,但她要找的人是一个大夫,虽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但也是个大夫,而顾危宁又从小体弱多病,加上刚才燕蘅所说的话,自然会想到她是想找他给顾危宁治病。 燕蘅找到收养柳音的柳家时柳音并不在家,说是出去采药了,她便在那儿等着,等了好一会儿天都安下来了柳音都还未回来。 柳家人便说上山去找找,拂冬也跟了去。 燕蘅没有多话,但拂冬今天接二连三奇怪的举动确实引人怀疑,在他们走后不久,燕蘅就带着揽春跟了出去。 可在路上她又遇见了一个熟人—— 顾容顷。 顾容顷确实离京了,为的自然也是那株神渡草。 顾危宁出京时很低调,但这并不代表顾容顷会不知道。 “神渡草被偷了也好。”一旁之人道。 “好什么,再好也不如在自己手里来得安全。” 燕蘅躲在暗处,等他们离开时拂冬一行人已经没了踪影。 上山去采药的路并不好走,柳家人便叫拂冬先在那等着,他们几个人去找。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山壁处,拂冬抽出信号弹放了一个信号。 “出什么事了?”不多时陆君珞便出现在了拂冬身后。 拂冬转过身去,恭敬的叫了声公子。 “今天在柳家村外遇见了太子。”拂冬道。 “顾危宁?” 拂冬点了点头,“是去隐门寻神渡草的,应该没寻到。” “你来这做什么?小蘅也在?”陆君珞问道。 “姑娘在山下柳家村,是来寻一个人的,说是一个故人失散多年的妹妹,不过……那人是个大夫。”拂冬道。 “女大夫?”陆君珞似想到什么,笑了笑,“柳音。”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个人他是有所耳闻的,听说是个毒医,解毒的本事相当厉害。 陆君珞倒是没想到这个人,看来他还得好好感谢燕蘅才是。 “公子认识这人?” 陆君珞没回答她这个问题,无奈笑了笑,“小蘅是为了太子的事来的。” 虽然不想让她失望,但她怎么就非得和他对着干呢? 他要的是顾家万劫不复,而她却想着要救顾家的人。 “不能让小蘅找到她,这事你别管了。”他道。 “徐府的地图。”他道。 拂冬将画好的图递给了陆君珞。 “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没叫你做的就别做。” “是。”拂冬道。 · 几近入夜,一行人都没找到柳音,以为她是回去了,便没再找,下山寻到拂冬回去了,可谁想拂冬同他们回来时柳音也还没回来。 回徐府的路上燕蘅一直觉得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像她想的那么简单,或许这次她根本找不到她要找的人。 果然第二天再去找的时候就听说柳音一夜没回来,村里的人上山找也没找到,最后到官府报了失踪。 燕蘅实在猜不到柳音为何会在这时失踪,一个好好的人又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柳音在柳家村生活了十多年,要说是自己走丢了,那绝对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她之前找到了柳音,并强行带走了她。 如果柳音是自愿离开的,那他的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会是谁呢,又为什么要带走她?和她一样知道柳音医术的人,或者……是知道凤翎在她手里的人? 凤翎的秘密早已经掩埋在十年前的周家灭门案,没有人知道周家还有两个遗孤,除非—— 如果那个人也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他是敌人还是和她站在同一方的? 如果是敌人,她未必会是那个人的对手。 她必须得找到柳音,单靠她自己很难,但她不愿意麻烦陆君珞,或许还有一个人,周行玉,他该比自己更想找到他妹妹才是。 看来还是得会会周行玉,如果实在没办法,那也只有铤而走险,选择以毒攻毒的法子了,她得做好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第027章凤翎 梨园。 “人带来了?”徐停问。 “那个女大夫?”肖楚道,“带来了,在偏院。” 徐停将一个盒子递给肖楚,道:“这东西给她。” “这不是……” 徐停看着那个盒子,兀自笑了笑,“这分明是害人的东西,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 “虽是害人的,但人的贪心是永无止境的,都说凤翎能起死回生,谁不想要。”肖楚道。 这些道理徐停又怎么可能会不懂,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抵挡住诱惑。 “听说这凤翎须有引,江城周家嫡系的心头血。”徐停似是在对肖楚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江城周氏一族不是已经灭门了吗?”说到这里肖楚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这件事对徐停来说终究是件伤心事。 徐停淡淡嗯了一声。 在外界看来周家确实是被灭门了,而且他们并不知道只有周氏嫡系心头血才能作为凤翎的药引,若是知道,周家就不可能会被灭门了,说来不过是造化弄人。 “公子为何要将凤羚翎给她?”肖楚又开口问道。 依照公子的性格,定然不会相信什么传闻不传闻的,但一定也会考虑传闻带来的影响。 徐停捏着茶杯转了一圈,“放在这里不安全,太子病重不治,若是能得到凤翎就还有希望,但总有人不想这个希望存在。” 徐停并没说为什么是给柳音,肖楚也没再多问。 徐停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目的,多年寻找,他自然知道柳音是周家之后,但比起柳音,他更想知道她母亲口中的那个男孩儿是谁,那男孩儿还活着,而且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在明,那人在暗,他不占优势。 俗话说的好,放长线钓大鱼,自由让那人以为自己已经放弃了,那人才可能出现。 徐停想了想,又道:“官乐是不是回来了?” 肖楚点了点头,问道:“公子是打算将凤翎交给官乐?为什么要让那个大夫带去隐门?” 徐停点了点头,“拿给那大夫,不是交给官乐,别问,照做就行。” “是,公子。”肖楚接过盒子,手一拱,领命离开了。 徐停看着肖楚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 第二日烟溪燕府之中张灯结彩,人潮涌动,喜庆万分。 “徐老板,祝您长命百岁。” “寿比南山。” “长命百岁,越赚越多。” 人群中人人都是满脸笑意,向着大厅中的徐进贺寿。 徐进从商多年,本就是启国有名的商人,前几年搬倒烟溪后更是赚的不少,又因着徐家人的身份,人们多少愿意巴结着。 “徐老板,祝您福如东海。”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想起,随后便见一名身姿挺拔的青年摇着一把折扇,迈入了大厅之中。 “李老板?是李老板。”众人回过神来,依旧是满脸惊讶。 坊间都传李知许与徐进不和,主要是因为李知许赚钱永远赚不过徐进,只能做个万年老二,不过如今看来似乎传闻有误啊。 “徐老板,小小心意,还请笑纳。”李知许面含笑意,对着身后招了招手,他身后的人便将已匹匹丝绸抬了上来。 徐进看着李知许宋来的丝绸神色微动,“李老板有心了。” 叫人将那一匹匹丝绸抬了下去,又抬手招呼李知许,“里边坐。” 李知许转身坐下。 今日来给徐进贺寿的人很多,有远亲近戚,亦有疏朋密友,燕长束一家人在京城,托燕蘅带了礼物,并未亲自来,徐进倒也没有生气。 “多谢大家赏脸。”徐进笑意浓浓,“大家请用膳。” 大厅之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后院却安静的过分。 燕蘅用完饭并没有心思再继续观看歌舞,便独散步消食,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出僻静的院子。 “你说什么?” 一道低低的怒音传入燕蘅耳中。 这声音燕蘅记得,是张氏的声音,她皱了皱眉,靠近假山停了下来。 “那东西真的在徐停那病秧子手里?” 徐停,这个人燕蘅并没有什么映像,但听张氏说道病秧子,她就知道是谁了,是她大表哥。 他从小患有喘疾,鲜少与人接触,所以才没什么映像。 他们口中的那东西又是什么东西? “是,昨天我听到的。”一个中年男声响起。 那人背对着燕蘅,燕蘅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看穿着应该是府里的下人。 “这可不行。”张氏又道,“得想个法子,他有了那东西他的病不就有得治了。” “梨园防得紧,恐怕不好行事。”那中年男子道。 “不好办也得办,难道你想让徐停好过来?”说到这儿张氏的语气软了下来,“你说过会帮我的。” 那人想了想,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张氏问道。 “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中年男子道。 “你疯了?”张氏低呵一声,“你忘了十年前周家的遭遇了?我看你是想害死我。” 周家十年前的遭遇? 周家十年前因为凤翎而被灭门,所以他们说的那东西是指的凤翎?凤翎在徐停手里? 凤翎不是在柳音手里么?当初柳音还说要用凤翎救她哥哥,为此她还特地去玄机谷找了寄生花。 只能是这么理解了,不过,徐停怎么认识柳音的。 “我不是。”那人上前拉住她,哄了哄,“好了好了,我再想办法。” “你一定要……”说到这儿张氏看向假山,“什么人?” “有人?”那中年男子朝张氏看的方向走了过去。 “没人,那里没人。”他道。 “许是听错了。”张氏轻吐了一口气,“你记得想办法把那东西偷出来,我得去前厅了。” 刚才燕蘅吓得崴了一下脚,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假山的石壁突然打开了,见他们往这边走了过来她连忙躲了进去,石壁便自己合上了,现如今她一时打不开那道门。 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石梯密道,秘道里还点着蜡烛,应该是经常使用。 燕蘅顺着那一溜石梯走了下,愈往里走愈发寒冷,直到来到一间密室前,寒意也未减丝毫。 眼前这个密室规模不大,烛光透亮,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寒意,若是仔细嗅一嗅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梨花香。 一进密室就能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副女子的画像,画像之下摆着一个香案,上面放了一盏香炉和一些水果。 燕蘅走到香案前,凝神看着画像上的女子,总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谁,轻叹一声,转头便看见一张冰床。 待走近才发现原来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一个女子,一个了无生气的女子。 冰床上的女子一身白衣,脸色苍白,一缕发丝贴在额角,眼皮紧闭,睫毛上已经结了霜,身体僵直的不像话,这正是画像上的那个女子。 第028章偶遇 这个密室里为何会有一具尸体? 燕蘅冷静下来。 既然在燕府后院放着,那必然是和他三舅舅有关,甚至是关系非常密切的人,燕蘅能想到的就是那个她三舅舅的亡妻周氏了。 燕家人人对徐进的这个已逝之妻向来讳莫如深,鲜少提及,燕蘅也只是从她二婶口中提及过一次,听说她就是江城周氏的人,在十四年前江城周家就被人灭门了,周氏虽嫁到燕家躲过一劫,但在得知灭门消息之后就自杀了。 所以这个人会是那个死了十年的周氏么?是谁把她的尸体放在这儿的? 逝者安息,燕蘅不太理解这种将尸体放于密室保存的行为,但她却是听说过这种事的。 在玄门的时候听陆君珞的父亲讲过。 在二十多年前,往生楼的楼主曾经就将自己的妻子的尸体存放于密室,放了五年,他这么做是因为听说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东西,也就是传说中的凤翎。 他想让她死而复生,只是到死他都没有找到机会。 所以把周氏留下来的人,也是想找机会救她么? 也知自己不该留在这儿扰人清静,便想退出去。 然而还未等她转身她就听到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你来这儿做什么?” “陆……” 嘴蓦然被人捂住。 这一刻,燕蘅清楚的听到了石梯上传来的声音,“公子,怎么会……” 这个假山后的密室从来没有其他人进去过,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怎么会有人闯进去? 燕蘅看了一眼陆君珞,示意他放开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来这里,但现下她也顾不得问了,上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不想被人发现,即便她并没有做什么事。 陆君珞这才放开她,“跟我来。” 陆君珞的声音压得很低,燕蘅还未回答,他便拉着她往前走。 这屋子不大,根本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燕蘅不知道陆君珞想做什么,只见他在墙角的地上勾勾画画,画完之后便叫她站了进去,随后他自己也站了进去。 “障眼法。”陆君珞解释了一句。 “你还会这个?” 陆君珞轻轻嗯了一声,突然捂住燕蘅的嘴,“嘘,别说话。” 燕蘅立刻不敢出声了,外边传来一道极为清冷的声音,“肖楚,你先出去。” “是。”肖楚又返了回去。 随后便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燕蘅下意识地看了陆君珞一眼,陆君珞也刚好低头看着她,嘴唇微动,没有发出声音,但燕蘅却知道他说的是没事,别怕。 燕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其实她倒不是怕,她已经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了,那人就是徐停,她是误闯进来的,同他解释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要害怕也是陆君珞害怕,燕蘅非常好奇,陆君珞到底是进来做什么的。 燕蘅估计陆君珞是没有看懂她的表情,见他又动了动嘴唇,道:你要怕的话,我就去杀了他。 燕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手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徐停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他停在了那副画像前。 燕蘅本以为他会先去看床上的人。 徐停叹了一口气,“我以为这里总能让你清净,还是有人进来了。” “你要的东西不在这里,也不在我手上。”他又道。 燕蘅看了眼陆君珞,心道:他是来找东西的? 还未等她得到回答,徐停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们走吧,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以后别再进来了,不然——” 徐停没再继续说下去,燕蘅心底有些发怵,他用的是你们,前一句用的是你,后一句用的是你们。 徐停看不见他们,她却是看得见徐停的,燕蘅从未在谁的脸上看到过那般冰冷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让人莫名惊惧。 不知过了多久,徐停最后又出去了。 燕蘅松了一口气,问道:“你进来找什么的?” “和你一样啊。”陆君珞道。 “我是不小心闯进来的。” 徐停刚说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显然不是对她说的,所以陆君珞肯定是来找什么东西的,难道他是为了凤翎而来。 得到这个答案,陆君珞默了会儿,他以为燕蘅没有找到柳音会来找凤翎,所以他才会在这里遇见她,不过如果只是误闯…… 看来她并不知道凤翎在徐停手里,准确的说本来就不在,如果那东西真在徐停手里,他怕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不仅不在他手里,还可能早就已经被他转移了。 陆君珞想起了前日消失的柳音,他去找她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难不成是让徐停抢先一步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找柳音肯定是为了救他母亲,而不是救顾危宁,那他再去费心思找人和东西,就没意思了。 而且他并不想去惹徐停这个疯子。 “是啊,我也是。隐门的人找来了,我不小心闯进来的。” “走吧,出去了。”陆君珞面不改色的说道。 燕蘅并不太相信他的这番说辞,但还是没有深究,跟着他出去了。 她大概猜到了。 她怎么就忘了呢,陆君珞同顾家似乎是有仇的。 燕蘅不知道陆君珞同顾家的人有什么仇,但上一世他去界京确实是参与了夺嫡之争,也确实想毁了顾氏的江山,他还找过周行玉,想要助他登上皇位,只是任谁也想不到,这个野心勃勃之人会自戕。 周行玉死后,陆君珞又同当朝贵妃有密切联系,最后顾朝辞能登上皇位,多少有他的手笔。 他应该也同太后一样觉得顾朝辞比较好控制吧。 所以他之前回界京应该也是为了帮顾朝辞,如今来这里的目的恐怕还真是凤翎。 说起来,徐停也算是半个周家人,凤翎会在徐停这里倒也不奇怪,陆君珞不会平白无故的来偷东西,他不缺钱,也没有要救的人,实在犯不着,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为了防止有人拿凤翎救他恨的人。 他是以为她是要来偷凤翎救顾危宁,所以才来的么? 如果他知道她是为救顾危宁而来的烟溪,那么柳音会不会…… 燕蘅不敢想,陆君珞向来不是斩草不除根的性格,他要做便会做的干净。 燕蘅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仇,什么样的怨才能让陆君珞不顾一切的想要报复整个皇室。 即便她父亲因皇上而死,燕蘅都没想过要杀了他报仇,更别说覆了他的江山了。 这些她想不明白,但却也明白了这几日拂冬的异常,自从来到烟溪后,拂冬就经常出去,是去见陆君珞了么? 第029章养神 陆君珞同燕蘅出来时,徐停已经回了梨园。 “就这么放过他们了?”肖楚不解。 “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他自然就走了,没必要节外生枝。”徐停默了默,又道,“就当积点德。” 以前杀的人太多了,周家的那个姑娘找到了,至于那个男孩,早晚也会出现,其他的人和事都与他没多大关系了,没有必要再造杀戮了。 “那大夫送走了?”他问到。 肖楚点了点头,“送上山了,没告诉她给她的是什么,一开始她不情愿的,我给我他说了官乐中血毒的事,说是请她去给他解毒,已经同她家人打过招呼了,她这才勉强接受。” “那大夫好像本来就认识官乐。”他又加了一句。 柳音擅长解毒,对这种奇怪的毒更是着迷,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是认识的人。 徐停点了点头,“过段时间要回界京了,让官乐先去,叫他把人带上吧,他体内的毒,不知道能不能解,还有,顺便帮我盯个人。” “盯谁?” “燕蘅。”徐停淡淡道。 “是。”肖楚没多问,又道,“听说隐门前几日进了贼,盗了神渡草。” “盗了就盗了。”徐停道。 “不只隐门被盗了,玄门,往生楼都没能幸免,听说都是一个女子所为。” 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女贼,大门小派什么的都偷,却没人知道那人究竟是谁,搞得整个江湖人心惶惶的。 “女子?以前倒是没听说过,确定是一个人?” “是一个人。”肖楚道,“留了一个斓字。” 徐停难得笑了笑,“是个好字。” “什么都偷,她偷来做什么?” “卖。” “她敢?” 那女贼这般张扬的偷了各大门派的东西,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现在是没有找到她,但若是把她偷的东西拿出来卖,那她必然就暴露了,她应该不会这么犯险才对。 “等着瞧吧。” 徐停不再说这个话题。 肖楚也没再说什么,又道:“张夫人恐怕要有动作了。” 徐停眸色冷了下来,“终于还是等不及了。” 肖楚将他听到的话告诉了徐停,“石松不会真把凤翎的消息放出去吧?” “他没那机会。” “要除掉他?” 徐停点了点头,又道:“先不急。” “这么急?明天就要回京?” 前厅的客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燕蘅找到了徐进,告诉他自己明日一早便要回京。 一来是项妍要回来了,她得做好准备,朱颜未必就那么听话,二来顾危宁的病情拖不得,她得回京再找一下周行玉,然后出发去玄机谷,找寄生花,一种剧毒之物,能杀人于无形,当然,也能救人,只是风险很大。 燕蘅笑了笑,“得回去了,有些事要处理。” “京城能有什么事儿,宸儿回京了?” 燕蘅摇了摇头,“没有,前些日子刚回过。” “行吧,你要回京我也拦不住,反正我们也要回京了,以后还能常见到。” “是啊。”一旁的张氏附和道,又转头看向徐进,“家里的大夫回来了,老爷,要不就让莲儿和黎儿跟着小蘅先回京?” “小蘅你看……” “没问题。” 燕蘅想起今儿中午张氏和那个男人的对话,勉强扯出个笑容来。 这个人并不像表面那么无害,或许她该提醒一下她三舅舅,但她并没有证据。 “路上注意安全,这几天烟溪浔阳这一带不大太平。”徐进道。 “有我在,保证把表姐安全护送回京。”徐黎道。 “你不惹事就好。” · 吃完晚饭后燕蘅并没有直接回她住的雪园,而是拐了个弯去了梨园。 她没有证据,不好同她三舅舅说,但却是可以提醒一下徐停的,毕竟这事和他的关系比较大。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轮弯月懒懒的挂在空中,池子里的波光映在亭子的栏杆上,随风微微晃动。 徐停无精打采的倚在一张软榻上养神,旁边的肖楚倚在亭子的圆柱上。 “姑娘是来找徐公子的?”揽春顺着燕蘅的目光看过去。 “嗯,有点事。”燕蘅道。 “好久不见了,徐公子还是那个样子。”揽春喃喃自语。 “你们先回去吧。”燕蘅低声说道。 待拂冬和揽春离开,燕蘅才朝着徐停的方向过去。 倚着不动的肖楚看了过去,见有人过来,又偏头看了一眼徐停,发现他依旧眯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只是闭目养神,也怕她过来打扰了徐停,便小心抬脚朝燕蘅走了过去。 肖楚认识燕蘅,恭敬的叫了一声蘅姑娘,又道:“我家公子在那边休息。” 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叫她不要去打扰。 燕蘅倒是没生气,只是笑了笑,“许久未见大表哥了,明儿我要回京了,你同他说说?” “我可以去看一下,但若是公子睡着了,还请姑娘见谅。” “无事。”燕蘅道。 燕蘅与她这个表哥接触甚少,什么要回京了过来与他大声招呼叙叙旧什么的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徐停若是不想见她,那便能找出一万个理由来。 她不确定他会见她,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她还是要将今儿中午听见的事与他说一说的。 片刻,肖楚踏着步子从亭子走了过来,道:“我家公子已经醒了,表姑娘请吧。” 燕蘅微微点头,便跟着肖楚朝亭子去了。 见燕蘅过来,徐停示意她坐下,“找我有事?” 徐停知道燕蘅并非要与他告别,愿意见她也不过是为了她口中的那个朋友,柳音是她那个朋友的妹妹,那么那个朋友会不会真的是当年那个男孩儿? “你想说什么?”徐停抬头看了燕蘅一眼,又道:“说吧。” 这样的直接倒叫燕蘅不知从何说起,毕竟这话从她口里说出来,不管用多委婉的方式,都有挑拨离间的意味,不过如此也好,她也不必拐弯抹角的了。 “小心些你母亲。”她道。 燕蘅突然想起那日她去莳花阁找陆君珞时,她也用同样的语气与她说过“小心些你二姐。” 燕蘅不确定徐停会怎么想,但他的回答却也算给了她答案。 “张氏?她可不是我母亲。”他道。 燕蘅没有反驳,那样的人确实不配做徐停的母亲。 张氏或许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但她这样的做法她是绝对不敢苟同的。 徐停明显是个不好对付的精明人,或许不用她提醒他都知道,倒是她多此一举了。 第030章坦白 “表哥可认识一个叫柳音的人?”燕蘅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如果凤翎不在徐停手里,那就证明柳音已经拿到凤翎了,徐停该是认识她的,说不定还会知道她在哪里。 徐停微微诧异,燕蘅会这么问必然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倒是没想到他这个表妹会这般的聪明。 “不认识。”他道。 燕蘅默着思考了一会儿这话的可信度。 如果这话是真的,那么之前他说凤翎不在他那里就是假的,如果凤翎真不在他手上,那么这句话必然就是假的,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证明了他不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 他会说谎,而且说的毫无波澜,所以很有可能两句话都在说谎,这句话的真实性不到一半。 当然,他也没有义务同她说实话。 “听说你是替人来找的?”徐停有意打探。 徐停的母亲属于远嫁,嫁到徐家后便同娘家人断了联系,徐停与周家人并不熟悉,更不知道周家到底都有些什么人,所以即便柳音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 所以能直接找到那人不是很好么? 燕蘅点了点头,“来替人确认一下,运气不好,柳音不见了。” “这样吧,我帮你留意留意,有消息就告诉你。” 徐停并没有问,燕蘅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他再问反而打草惊蛇。 燕蘅知这他并非真心要帮她,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了谢。 如果徐停将他母亲的尸首留下来,是为了救她,那么凤翎在他手里的时候就可以救,他又何必给柳音,是时机不够,还是某些条件不满足呢? “天色晚了,我就不打扰表哥休息了。” 徐停微微点头,“早点歇息。” 第二天一早燕蘅就带着徐黎徐莲离开了。 路上并未遇到什么不太平的事,徐黎徐莲虽是跟着她回来,但最后还是被徐家接走了,燕蘅也乘着机会去了趟徐家。 徐老太医见着燕蘅很是高兴,拉着她和徐见月就去研习医术了,也不管他刚回京的两孙子孙女。 燕蘅回京,每次她来她外祖父家都是这个样子,燕蘅乐意学医术,徐见月却是想躲着他,但这次到底还是躲不过。 “……小蘅身体可好些了?”徐见月怯生生的开口问。 “多谢表哥关心,我身子没什大碍了。” “不久前有个神医说能治太子的病,小蘅可有听说?”徐老太医问。 燕蘅点头,“我有件事要和外祖父坦白。” “那个神医,是我。”她道。 闻此言,徐见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徐老太医反倒是镇定许多,“真能救?” “我有办法,不过有风险。”燕蘅直言。 “多大风险?” “于太子殿下无害。”燕蘅知道她外祖父在想什么,也没瞒着他,“我过两天可能得去一趟玄机谷。” “以毒攻毒?” “算是吧。” “你是真的想救太子?” 燕蘅笑了笑,“外祖父以为呢?我还没那么糊涂。” 徐老太医也跟着笑了声,“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太子这病……” “外祖父应该也知道,太子的病拖不了多长时间了,让我试试吧。” “这还得看太子殿下愿不愿,老夫会同他说说。” 徐老太医并非不相信燕蘅,问了这么多问题不过是想要她一个确认。 “他愿意的。” · 皇上回京了,太后病也好了,整个界京都喜气洋洋的,但燕蘅并没有多高兴,因为她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太子没有来退亲,证明他默认了她的提议,她也还有时间去找人找药。 她还记得上一世的时候她很庆幸太子来退亲了,后来皇上本想让她与太子完成**的,还是周行玉向皇上请求赐婚,她才避了过去。 她实在想不通,周行玉明明就有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帮她,若说是与自己哥哥有交情,她是不信的,毕竟他们根本就不熟。 离开徐府后燕蘅本打算去找周行玉,他不再的这几天周行玉搬了个家,就在她隔壁,但他今天似乎不在京城,燕蘅没有见到他。 不过也不着急,她可以先去处理项妍的事。 项妍明天就要回来了,燕蘅去找了朱颜,在此之前又去见了多年的好友—— 傅韫。 她需要他帮个忙,帮她解救“项妍”。 项妍是项家的大小姐,但如今人人都只知项府有个二小姐,如今大小姐被接回来,却路遇土匪,可怜啊。 好在傅家公子回京,正巧碰上,救了她一命,多好的故事啊。 高门大户最重清白,落入匪徒手中的官家小姐即便是活了下来也难免落人口舌,但有了傅韫这样的世家子弟作证,人们便说不得什么闲话了。 燕蘅看向傅韫,“这事我还真得拜托你。” 傅韫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事你都敢告诉我,还真不拿我当外人。” “本来不找你的,正好听说你回来了。” “我倒是挺好奇的,你这是想做什么?项家该不是想做什么吧?” “多一个棋子多一份保险。” “我该不会也是棋子吧?”傅韫道。 “那哪能。”燕蘅笑了,“你是朋友。” 傅韫倒是没再说什么。 “安太傅想让你做太傅,皇上传你回京也多有此意,你怎么想?” “我?不怎么想,随意。”傅韫想了想,道:“你确定朱颜能好好听话?” “她有个弟弟。”燕蘅道。 “小蘅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傅韫笑着摇头。 “那你可还人我这个朋友?” “当然。” 与傅韫商量好明日之事后燕蘅才去找的朱颜,因为赎身的原音,朱颜并不在莳花阁,燕蘅买了一处院子,此刻她便在那处院子里,有人看着。 “姑娘现在就要去见她吗?”院里的秦嬷嬷一边带路一边问。 “嗯。”燕蘅点头,“这些日子她可还安分?” “挺安分的,该吃吃该喝喝,没做什么事。”秦嬷嬷顿了顿,“我已经交代拾夏和捡秋去找来了她弟弟,此刻也在这院子。” “他们见过面了?”燕蘅问。 秦嬷嬷点头,“她知道姑娘的意思,不敢耍什么花招。” “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倒是未必就那么听话。”燕蘅微微眯眼,“拾夏你去把她弟弟带走,带到乡下那间院子去。” “是。”拾夏转身朝另一处院子去了。 第031章项府 秦嬷嬷带着燕蘅到了朱颜的房间,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捡秋。 “姑娘。” “朱颜姑娘呢?”燕蘅摆手示意她起身。 “在屋里。” “小锦来了吗?”屋里传了一个女声,清亮婉转,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但她注定是要失望。 “他没来,是我。”燕蘅走了进去。 朱颜连忙起身,“蘅姑娘,你回来了?” “项妍明天就要回京了。”燕蘅道:“我不回来,你就一直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什么也不做,倒是安逸得很。” “我不是这个意思。”朱颜道。 “你今儿是见不到你弟弟了。”燕蘅进屋坐下,“他被我带走了,你若是不听话,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 “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朱颜气急质问。 燕蘅也不气恼,依旧笑眯眯的,“朱颜姑娘慌什么,你若是好好听话,自然每个月都能见到你弟弟。” 朱颜依旧没有开口。 燕蘅收敛了笑意,“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以好好想想,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这人可没什么耐心,而且时间不等人,项妍明天就要回来了,你最多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 燕蘅说得很慢,朱颜跟着听完,动了动嘴唇,总算给了句话,“我还有别的选择?” “没有,”燕蘅挑了挑眉,“如今后悔了?你若是一开始就不答应,我并不会把你怎么样,可你既然已经答应,便没有后路可言了。” “我是没想到蘅姑娘会这么虚伪狠毒。” “不然你拿我当冤大头?当初你答应我的时候就这么想的吧。”燕蘅没等她回答,“明日会有人来这里接你,跟着走就行,你最好是配合,不然你和你那个弟弟就只有在黄泉路上团聚了。” “当然,你要是听话,我可以替你弟弟治病,他自娘胎里就带了病,不是吗?” 燕蘅说完转身就走。 “蘅姑娘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也不介意鱼死网破。”朱颜跟上两步道。 “鱼死网破?”燕蘅咧开嘴角,“鱼随时都会死,至于网,就不劳您费心了,毕竟那是怎么也不可能破的,朱颜姑娘,你好像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立场。” 说完这句燕蘅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嬷嬷和捡秋跟了上去。 “姑娘……” “看好朱颜。”见二人点头,燕蘅继续道,“如果她不配合,直接把她处理了便是。” “那她的弟弟?”捡秋问。 “不要留后患。”燕蘅长睫颤了颤,“她若是配合,捡秋,我会把你安排进项府,你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姑娘放心。”秦嬷嬷道。 燕蘅掏出一个盒子,“这里面是人皮面具,照着项妍的样子做的,记得见她戴上。” 秦嬷嬷道了声是,接过盒子。送走燕蘅之后将盒子给了朱颜,叮嘱了她几句便守在了屋外,说什么也没再让她出去。 第二天一早朱颜到底还是坐上了去项府的马车。 她是坐傅家马车去的项府。 她伸手摸了摸耳朵下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层假皮与真皮之间的缝隙,项妍长得不如她好看,但也算得上是个美人。 项妍,以后她就是项妍了。一个世家的姑娘日子总要好过青楼的花魁,有还要奢求什么。 她原本确实没把燕蘅放在眼里,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找到了她弟弟,如今她也只能任人拿捏。 伴随着一声嘶鸣,马车停在了项府门前,来人恭敬的将朱颜扶下马车。 “项将军,令爱送到这里,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就不多打扰了。” “有劳了,替本将军谢谢傅公子。” 项阳倒不是真想感谢,只是想尽早划清界限。 安太傅有意将太傅之位交给傅韫,傅韫此番保不齐是想拉关系,但他另有打算,不可能帮他。 项府的装扮很是别致,水暖歌融,清幽馥雅。 燕蘅是要让她以项家大姑娘的身份为跳板嫁给沈晏,朱颜明白。 只是燕蘅与沈晏之间到底有什么愁怨,能让她不惜这般筹划? 项家下人直接将她带去了她居住的冬苑,里边是浓浓的尘埃味儿,显然已经许久没有打理过了。 “奴婢桃酥,以后就是姑娘的贴身丫鬟。” 一黄衣婢女迎了出来。 朱颜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桃酥?你不是是捡秋么,燕蘅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得出奇啊,才多久就往这府里塞了人。” “姑娘,我叫桃酥,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是燕蘅给她的第二个名字。 “行吧。”朱颜道。 如今她倒是有些期待了,跟着燕蘅这样的人,会是什么结果?一败涂地?还是富贵荣华? “姑娘风尘仆仆赶来,先去沐浴更衣,之后奴婢便带您去见人。”桃酥道。 朱颜跟着桃酥进了屋,屋内的陈设相当简陋,还不如莳花阁,不过她但是不介意,毕竟她也不喜欢那个地方。 简单的洗漱之后朱颜便跟着桃酥去了正堂。 朱颜虽在风月之地长大,但礼仪却是学的极好,自然也不怕这些。 正堂言笑晏晏,其乐融融,朱颜上前一一问了好。 “妍儿见过祖母、父亲,三位妹妹好。” 老夫人点了点头,“大家都惦记着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让祖母担心了。” “这就是大姐?” 一个姑娘瞧了过来,水裙翩翩,眉眼盈盈,是个好看的。 朱颜知道她,二姨娘的女儿,三姑娘项芊。 “果然是个乡下来的。”她道。 朱颜没与她生气,也犯不着,燕蘅只让她留意二姑娘项月,她不用理会这个三姑娘。 “阿芊别闹。”一旁的项月开了口。 “没事,妹妹还小。”朱颜说着眼中露出一丝委屈,“我本来也是乡下长大的。” 堂内静了片刻,老夫人开了口,“行了,以后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吃了饭,项阳对朱颜还算满意,“过几日花朝会你也一起去,见见人。” “爹,你让她去做什么,她什么都不会,去了也只会丢人现眼。”项芊说到。 项阳看了一眼项芊,又转头看向项月,“你就是这么教的妹妹?” “我……”项月一时语塞。 “别在我面前无理取闹。”项阳甩了甩衣袖没再理会二人。 “爹爹偏心。”项芊很是不满。 “阿芊,你别闹。” “姐姐也偏心。” 项月无奈摇头,“她丢人现眼不是正好?这次丢人现眼,以后就没机会再出去丢人现眼了。” 第032章花朝 二月十五,花朝节。 花朝节又名花神节。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这是庆贺百花生日风俗盛况的真实写照。 花神节这天民间百姓种花栽树、挑菜祭神,文人墨客王公贵族则是郊游雅宴、饮酒赋诗。 民间的花神节不论身份,谁都可以参加,文人墨客王公贵族们的花朝会却不是谁都能参加。能来的不是华康殿下钦点,就是其他达官贵人推荐,总之只有在受邀名单上的人才能参加。 燕家作为开国元勋之后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燕蘅起的稍晚,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出门了,到前院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又来这么晚。”燕窈嗔怪到。 “我的错,我给你道歉。”燕蘅温和道。 许是今儿大家心情都比较好,燕窈也没逮着点就不放,努了努嘴没在说什么。 这次的花朝会设在淮水亭。 因着燕蘅起的晚了些,她们姐妹几人来的也有些晚,淮水亭外面稀稀落落的已经停了大大小小的许多轿子,淮水亭内热闹非凡。 燕蘅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姑娘公子们都有自己固定的三五好友,燕窈平时嘴毒,没什么朋友,走过去挨着燕蘅坐下了。 徐黎在远处见着燕蘅本想过去打个招呼,但却被徐见月拉住了,“那边是女席,你过去像什么样子。” 燕蘅冲着他们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转开视线,便看见了对面的周行玉,他正在与几位大臣攀谈。 这个原本以为会谋朝篡位的大奸臣,上一世她名义上的夫君,此刻正在和大臣们攀谈。 她倒是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下去,可惜,他年纪轻轻便为一个女人死了。 许是燕蘅眼中的怜悯太过,周行玉察觉到了这道目光,将目光往这边轻轻一瞥,燕蘅忙低下头,目光定定的落在桌上杯盏里。 周行玉皱了皱眉,这样的目光它不是第一次见,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他们也就见了三次面而已,也就说每次他们见面,燕蘅看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怜悯,他实在想不通,她到底在同情他什么。 “二表姐,这杯底都快被你看穿了,难不成这杯子里有宝贝?” 徐莲走过来便发现她一直盯着杯子看,实在没忍住,偏过头去看,越看疑惑越盛,“不就是杯茶吗?” 燕蘅回过神来,浅浅一笑,“是好茶。” “春锦茶,苦不拉几的有什么好喝的,你喜欢?”一旁的燕窈开了口。 燕蘅点了点头“还行。” “难喝死了。我屋里还有一盒,你喜欢给你好了。” “你的还是二婶的,不便宜吧?”燕蘅似想起什么,笑了笑,“上次你给我的那人参……” 燕窈知道燕蘅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打断,“给你就给你了,爱要不要,不要喂院里的阿黄吃了。” 阿黄是院里的狗。 那天燕窈回去就知道自己拿错了,她还因此被她母亲骂了,杨氏本还叫她换回来的,可燕窈拉不下这个脸,最后这事也就算了。 燕蘅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 之后便听得一个冷冷的、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哟,还笑得出来?我可听说皇上已经下旨替你和太子赐婚了。” 燕蘅抬起头去,便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朝她们这边走来,站到了她面前,抬着下巴看着她。 这人身着鹅黄色缎锦云绣裙,梳着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正是沈家姑娘,沈清。 沈清穿着和燕窈一样颜色的衣服,年龄也与她相仿,但沈清远不如燕窈可爱,她有着一种超乎同龄人的锐利美,显得极具攻击性。 燕蘅的死和她有直接的关系。 沈清是镇安侯之女,沈晏的妹妹,也是上一世顾容顷最爱的漱贵妃,可以说沈清是燕萍此生最大的宿敌。 燕萍虽借着燕家的兵符做了皇后,可也仅仅只是一个皇后的名头而已,在封后大典当天,顾容顷娶了两个女人,一个是燕萍,一个是沈清。 谁都知道顾容顷心里只有沈清,燕萍不过是个笑话。 后来沈清又撺掇顾容顷清剿燕家军,燕蘅本不知道这件事,还是燕萍差人来给她透的信儿,叫她想办法通知远在雁回的林将军。 可即便燕蘅快马加鞭的赶过去送信也晚了。 雁回早已是一片废墟,燕家军全军覆没,林将军身死,其女林蔚以身殉城…… 燕蘅不知道最后燕萍的结局怎么样,但她知道一定不会好过,不然她也不会冒死叫人去给她送信。 燕蘅思绪一时飘远,一时沉默,旁边的燕窈倒是先开了口,“沈姑娘是瞧着今儿时节好、阳光好,想要把舌头拔出来晒晒么?竟敢嚼太子殿下和未来太子妃的舌根,我看你这脑子也该晾晾水了。” “不过一个小小庶女也敢在我二姐面前嚣张,你算个什么东西?”她道。 原本看着沈清同她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燕窈就不怎么高兴她,没想到她还自己跑过来找茬。 燕蘅意外于燕窈替她帮腔,但也没说什么,毕竟燕窈一张嘴巴毒得很,骂起人来毫不含糊,她也乐得不用自己开口。 沈清最听不得别人说这种话,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燕萍,“当着你三姐的面儿也这么说?” 燕华也是庶女,沈清有意挑拨她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但显然燕华并没有生气,甚至还冲着燕窈笑了笑。 沈清不知道燕家的人大都是护短的。 “你跟她比?”燕窈笑了一声儿,“城西有个配锁的铺子,你配吗?青楼戏子同良家女子也是能比的?” 青楼戏子指的自然是沈清生母,良家女子指的自然是燕华的生母。 沈清即使再刻薄,此刻脸也已经青一阵白一阵的了,不想叫人看了笑话,搅了搅手帕坐了回去。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家里成天作威作福的,如今在她沈清面前就说不出话了?”燕窈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也不过如此。” “是啊,不能同四妹比。”燕蘅看着燕窈眨了眨眼睛,“这不还得仰仗四妹你罩着我了么。” 燕蘅早已看透了燕窈的性子,只要向她示个弱,她就什么都不会计较了。 燕窈见她这副样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算什么?这是在跟她撒娇么?多大的人了,都要嫁人了,还跟自己的妹妹撒娇?就没有做姐姐的自觉么?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她是这样的人,她不是去了趟烟溪脑子被撞坏了吧。 第033章华康 “太子殿下,华康殿下到——” 一道尖细的通传声打破了燕窈的思绪,众人也纷纷站起来寻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 燕蘅也下意识的看了过去,视线中一男一女缓步走了过来,一眼望去,那女子身材玲珑,明眸善睐,朱唇若樱,这就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启国唯一一个能称为殿下的女子,是启国最尊贵的女子之一,顾阮。 顾阮是先皇后之女,顾危宁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年方十四,极为单纯,如果不是出身在皇家,她该过的很好。 皇上对顾阮的好止步于顾阮及笄那一年。 皇家的公主最终的命运无外两种,一种是下嫁臣子,用来笼络朝臣,另一种是和亲他国,用来换取和平。 顾阮很不幸的成为了第二种,在她十五岁那年,而且嫁的还是一直挑衅启国的周国。 周国与启国相邻,离得并不算很远,但直到皇上驾崩她都没在回过启国。 没有人在意顾阮在周国过的怎么样,就连一向同顾阮关系好的顾寒梧都没有在意过。 唯一记得她的只有一直待在桐岐的那支军队。 在燕家军离开桐岐回到雁回之前他们偷偷带走了这个和亲公主,燕蘅在死前见过一面顾阮,那时的她早已没了生气,活着同死了没什么两样。 蘅的视线从顾阮身上收回,和亲公主逃跑,势必会带来战争,不知道最后顾容顷最后有没有找到顾阮,又有没有把她送回周国,更不知道她会怎么过完她那漫长的人生。 有时候死了比活着好,尤其是在已经没了任何念想的时候,就好比,燕蘅的哥哥战死,夫君自戕,姐姐困于宫中,最后连她哥哥的军队都被清剿的干干净净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了。 死是最好的结局。 但老天爷又让她活过来了,在一切悲剧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她还有机会改变他们的,她的命运。 顾阮睁着个大眼睛绕着大厅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顾寒梧身上,眉目一亮,“大哥!” 顾阮朝着顾寒梧飞奔过去,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尊贵傲然之感。 顾危宁无奈摇头,面带笑意,“阿阮。” 顾容顷亦是笑了笑,走上前去,“三哥,七妹。” “大哥,六弟你们来的这么早?”顾危宁含笑问道。 “七妹亲自下的帖子,我这做六哥的怎敢怠慢。”顾容顷笑道。 听到这话,顾阮撅了撅小嘴,不满道:“六哥这话什么意思啊,你原是不想来的?我记得以前二姐办的时候你几乎每次都到场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办花朝会,你都不捧个场?” “哪能啊,这不夸你厉害嘛。”顾容顷道,“你看,大哥三哥都得给你个面子。” “阿阮听你要来,一大早就开始念叨了。”顾危宁道,说着又轻叹口气,“如今来了倒是把我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哪有,我只是许久未见着大哥了。”顾阮伸手拉了一下顾寒梧。 顾寒梧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移开了手,“总会见到的。” 从顾阮那声大哥开始燕蘅就注意到顾寒梧了。 德妃之子,与二公主顾玥是异母同胞的兄妹,但是德妃并不喜欢他,许是因着这样的原因,他性子总是淡淡的,冷冷的,好像对什么事都不甚在意。 如果不是后来德荣宫那场惨无人道的血案,没有人会知道,原来他心里的怨气有多么的重。 永安三十七年,新春佳节,德妃,二公主,德容宫的十几个宫女太监,全部都都被他用及其残忍的方式弄死在了德荣宫。 鲜血染红了整个德荣宫。 那场血案不仅震惊了启国上下,就连周国,南国,邺国都为之震惊。 燕蘅微微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过头,就见顾阮的目光就朝着她远远看了过来。 “你就是三嫂?”她问到。 顾阮没有见过燕蘅,但却见过她的画像,画像是极美的,可真人竟然比画像更美上几分。 燕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顾危宁随着顾阮的目光看了过去,微微一笑,又回过头去看着顾阮,“阿阮。” 顾阮吐了吐舌头,“好了好了,都坐下吧,不用多礼。” 顾阮随着着顾危宁坐到上位,“我今儿是带着题来考你们的,花神会必然是要吟诗作对的,题目无非是关于百花的,希望你们能写得有新意些,大家应该都知道,赢了的奖励相当丰厚。” 顾阮话说完便有宫女将笔墨纸砚拿了上来,燕蘅颔了颔首,接过纸笔。 “限一柱香的时间。”顾阮道。 大多数人都早有早有准备,笔墨纸砚一上来,便开始动笔了,燕蘅没有准备,一是也不知要写什么。 她不是个才女,甚至可以说是从小让她哥哥宠的有些不学无术了,但上一世嫁给周行玉之后倒是跟着长进了不少,随意作了首小诗便起身出去透气了。 燕蘅抱了一小坛酒猫着身子就向着后边的桃树林去了。 此时还是初春,桃花开的并不盛,不过星星点点的倒是很好看。 “你急什么?”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土坡背后突然出来了一阵细碎的响动,有人发生了争执。 燕蘅本打算离开不理会但却听到了自己大哥的名字。 燕蘅抱着酒坛爬上了树,这才堪堪看到土坡下的两个人,那女子是沈清,那男子是谁? 沈清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开口,“北关的情况你不知道吗,那燕宸想拉桐岐旧部入燕家军,皇上已经同意了,燕家的势力……” “美人儿,再如何这事儿也急不得,你说是不是?”那男子说着便想伸手去摸沈清的脸。 沈清侧过身躲开了,不悦的皱眉,极力克制着,“项公子,还请你放尊重点。” “怎么?现在可是你们沈家需要我们项家。”那人挑了挑眼说道。 “呵,不过是各有所需,况且我们沈家不是一定非你们项家不可。”沈清道,“你们项家向来和燕家不和,燕家又是太子一档,帮容王夺得储君之位,其中好处你不会不知道。” 项家和他们燕家不和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燕长行同项阳之间向来不对付。 他们之间的关系到达白热化阶段是在二十年前,因为谁去哪儿打仗的问题。这本事各凭本事,项阳却一直觉得是燕长行从中作梗他才去的北关。 就这样,项阳在北关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十多年,心中怎么可能不怨恨。 “放心,我父亲会帮你们的。”项兴道。 沈家是想联合项家打压燕家么?看来她得想办法提醒一下她哥哥了。 第034章再遇 燕蘅正准备从树上跳下去,却看见沈清已经走了,而项兴正往回走,吓得她一下没踩稳从树上掉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时,一个紫色身影飞快地掠过,一把将她捞起,瞬间就消失在了树林。 项兴闻声赶去时只见树下有只猫,便一脚把它踹开,骂骂咧咧的走了。 燕蘅被那个人抱着也不敢动,看不到他的脸,只觉的他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墨香。 眨眼之间,双脚落地,却以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原来蘅姑娘喜欢偷听?” 温和的声音传来,如同三月春风。 燕蘅一转头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周大人。”燕蘅定下心神,动了动双手,叫了她一声,想叫他放开手。 周行玉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没再为难,随即放开了她,双眸含笑,微微颔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的眼里似乎又有了一丝怜悯。 “我很好奇。”他道,“蘅姑娘为何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许久不见,想多看看而已。”燕蘅道。 燕蘅不得不承认,就算她与周行玉做过一年多的夫妻,很了解他,她也看不清他,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许久不见?”周行玉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我记得上一次见你你就是这表情。” 燕蘅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一是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不说话了?”周行玉嘴角荡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促狭地望着燕蘅。 “听说周大人料事如神,不妨猜猜?”燕蘅道。 “女人心,海底针,这我可猜不到。” 燕蘅先前喝了些酒,如今酒劲儿倒是有些上来了,巴掌大的脸颊之上染了些许绯红,听了他的话有些不满的摇了摇头,“你猜得到,你从来都猜得到。” 见她那模样,周行玉笑出了声,“看来蘅姑娘很看得起我。” “那当然了,不然也不会想着和你结盟。” “我说过我对皇位不感兴趣。”周行玉道。 看着燕蘅愈发怜悯的眼神,周行玉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不喜欢她用这样的眼神,正打算离开,燕蘅却抓住了他的衣袖。 “周大人,再跟你商量个事呗。”燕蘅道。 周行玉皱了皱眉,“蘅姑娘有事不妨直说。” 燕蘅一直找不到借口同周行玉说话,如今他自己找上门来,她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周大人找了妹妹十年,从南找到北,找不到吧?” 话音刚落,周行玉便眯着眼打量起燕蘅来。 知道他有一个妹妹的人并不多,知道他妹妹在十年前走丢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她怎么会知道? “周大人不必如此看着我,我也不会害你。”燕蘅道,“当然我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帮你,我也在找她,接下来的话信不信由你。” “你妹妹周斓,现在名为柳音,过去十年,她一直生活在离京城不远的烟溪西城外的柳家村,不过,就在前不久,我去烟溪找她那天,她失踪了。”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最后还是说道,“……生死未卜。”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她应该还活着,毕竟她应该会活的比你久。”燕蘅道。 周行玉为她是可怜他被灭了门,原来是可怜他命短?这样的感受直接让周行玉气笑了,“蘅姑娘何必要拿周某开心呢?” “说了信不信由你。” “我很好奇。”周行玉收起了笑容,“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你自己告诉我的。”燕蘅如实道。 周行玉认真的打量着燕蘅,奇怪于她说的这句话,但看她的样子确实不像说谎,难不成还真是他说的? “你去烟溪就是找她?”他道。 “对。” “你找她做什么?” “我找她自然是……有事找她帮忙。” “哦?所以呢?”周行玉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开始是你有事要找她,但现在人找不到了,所以你想借我的手去找人?” “是,但我保证她就是周斓。”燕蘅笃定道。 “你要怎么保证?” 燕蘅笑了笑,“周大人,自信点儿,这世上谁敢糊弄您呐。” 周行玉静静的看着她装,心道:别人可能不敢,但她一看就不像不敢的人。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以周大人的实力,应该能找到。”燕蘅道。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去找?” “你会去的。” 周行玉轻轻一笑,“对,你说得对,我会。” 只要有希望,他都不会放过。 “不过你还是注意点,因为我的失误,可能有人知道她还有一个哥哥在找她。” “这还真是一个……”周行玉顿了顿,道:“一个非常麻烦的失误。” “没什么,他若是真想做什么——”燕蘅笑了笑,“你找起来会更容易,他虽精明,但肯定玩儿不过你。” “谁能有你精明。” 周行玉回了上水亭,留燕蘅一人在那儿,这地儿陌生得很,她一时也找不到怎么回去,就在那亭子里歇了会儿,便见着远处来了人。 那人她认识。 “殿下,那边是……”子安看向燕蘅所在的地方有些犹豫。 顾朝辞不习惯淮水亭的热闹,便出来躲躲,他的侍卫子安自然也跟着出来了,却不想那边还有一个姑娘,他怎么也该避嫌的。 “走吧。”顾朝辞转身准备离开。 “九殿下?”燕蘅叫住了他,“麻烦打听一下,上水亭怎么走?” 顾朝辞怔住了,这声音…… 这声音太熟悉了,简直与那天晚上带她离开莳花阁的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因为某些原因对人的声音格外敏感,不会听错。 “九殿下,劳烦问一下,淮水亭怎么走?” 燕蘅以为顾朝辞没有听到,上前几步又问了一遍。 良久顾朝辞才回过神来,看了燕蘅一眼,又转头看向子安,示意他来说,倒不是他不愿开口,而是他一向不认路。 子安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姑娘只需朝这条路直走,见岔路口就向左手方转,转三次便能看见淮水亭了。” “多谢。”燕蘅道过谢后转身朝着他方才指的方向离开了。 “那姑娘你可认识?”顾朝辞问道。 这次花朝节顾朝辞来时燕蘅已经出来了,所以并不知道她是谁。 “属下不认识。”子安道。 顾朝辞深居宫中,极少外出,子安跟在他身边自然也没怎么出过宫,认识的人自然也不多。 “去查一查吧。”顾朝辞道。 “是。” 他曾经说过要报答她的,即便她后来说不用了,他还是该报答的。 第035章比试 燕蘅离开了顾朝辞才向着那林中的亭子走过去。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却叫顾容顷看见了。 顾容顷看着燕蘅离去的背影笑了笑,“九皇子同未来太子妃在淮水亭外私会,沈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那未来太子妃便不再是未来太子妃,至于九皇子,德行有失,枉读圣贤。”沈晏道。 “哈哈哈。”顾容顷笑了出来,“真是天助我也。” 他本以为莳花阁那件事后,自己要再设计一次顾朝辞会很难,却不想这么快老天爷又把机会送到他眼前来了,而且这还是个一举两得的机会。 皇子与未来太子妃私会,多好的谈资啊,他定要叫他们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 “这件事你去办,知道怎么做吧?” “保证让王爷您满意。”沈晏笑道。 “听说桐岐的旧部被收入燕家军了?”顾容顷问。 沈晏点了点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未必不是好事。”顾容顷敛住笑意,“林云那支军队可是在周国手里待了近二十年,你说到时候两国打起仗来,我们战无不胜的燕将军失利了……” 失利了,那就不仅仅是失利了,很有可能就是林云私通外敌,就算燕宸能脱干净,那也是治理军队不利,也是一个洗不掉的污点。 沈晏点了点头,“燕宸就是太自负了,总也为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可别小瞧了他。” · 淮水亭的诗词比试早已经结束,此刻是歌舞比赛也进行了许,燕窈见燕蘅还没回来,正打算起身去找,却见燕蘅已经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她问道。 “出去透透气,怎么了?” “透透气要这么久?”燕窈不信,“别是去见什么人的,注意些影响。” 燕蘅没忍住,笑了笑,“你一孩子成天到晚的想些什么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燕窈撇了撇嘴。 燕蘅前脚刚走,顾朝辞后脚就来了,来了没多久就也出去了,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不知方才是哪位姑娘的表演,引来了一阵欢呼。 花朝节,贺花神,求姻缘。 到了年龄的姑娘公子们都会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 燕蘅听燕窈在一旁说郑侍郎家的姑娘郑嫣然弹了一曲《出水莲》,礼部尚书之女宋芷萱的书法不得了…… 燕蘅这个有婚约的人自然不用表演,燕窈年纪不到,燕华去年的表演很出彩,虽然上一世她没有留意,但想必她与王元均结缘就是在那一次了,所以今天应该没有燕家的节目,燕蘅回不回来都无所谓。 主要是她想看看朱颜的表现。 之后便是镇安侯府的沈清了,她走到舞台中央,道:“小女子沈清不才,一曲风月令送给大家!” 语毕,乐起,她的身子也随着音乐慢慢扭动。 刚从外边回来的顾容顷正好看到这一幕,“这就是你妹妹?” “是啊,小清。”沈晏笑着道。 沈清虽是庶出,但却是沈家唯一的一个女儿,所以从小受宠,和两个哥哥的关系也好,沈晏也挺喜欢他这个妹妹的。 “跳得不错。”顾容顷道。 眼前之人眸含春水,面比花娇,指如削葱,口若含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不愧是莳花阁名伶之女。 沈清似察觉到了顾容顷打量的视线,抬眼望去,回了个微笑。 一曲跳罢,各家公子果然喝彩不断,看沈清那得意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是苦练了一番的,可是这风月令却不是随便就能跳的,像她这样的就只能糊弄糊弄外行,空有技艺,没有灵魂,又怎么可能跳的好呢? 沈清又悄悄看向顾容顷,却发现他一已经低头品酒,并没有在看她。 顿时怅然若失。 “我记得燕华姐姐去年弹的琴,今年可有什么表演?”沈清略微不善的说到。 刚才沈漱微在燕窈那里受了委屈,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同为庶女,她要让人知道究竟谁更好。 “还是弹琴?”沈清道,“或者跳舞?” 燕华去年弹的那首《高山流水》很是惊艳,但她未必就会跳舞。 燕华笑着摇了摇头,“我今年可没准备呢。” 燕蘅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心有所属,且那人也同样心悦她,所以她今年不需要在准备歌舞取悦任何人。 沈清看她那云淡风轻的模样火气直冒,“你是怕丢脸吧!” “是啊,沈姑娘一曲跳的如此惊艳,谁又能比得上呢。”一旁有人附和道。 “惊艳?的确惊艳。”燕华微笑着说,她向四周迅速扫了一眼,立刻又盯着沈清,“惊人的艳俗。” 她匆匆扫视大厅的目光让整个大厅安静下来,她那神情中对挑事者的鄙夷之意不言而喻。 任谁也没想到一向柔柔弱弱的燕家三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连一向说话刻薄的燕窈都有些震惊。 “既然燕华姑娘没有准备,沈姑娘你又何必为难?”周行玉突然开口说到。 任谁都没想到周行玉会开口替人说话,就连燕蘅也觉得颇为意外。 燕蘅的目光看了过去,难不成周行玉喜欢的人是燕华? 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了。 周行玉喜欢燕华,但燕华喜欢王元均,后来还嫁给了王元均,他便一直没有告诉燕华自己的心意,只是默默的喜欢着。 后来他娶自己也是因为燕华。 燕蘅突然想起她嫁给周行玉之前,他们二人确实见过一面,燕华让他娶她的么? 知道真相的她此刻并不是那么的开心。 不过好歹接下来知道该做什么了,既然燕华不喜欢周行玉,那她就只能让周行玉也不喜欢燕华了。 若不是周行玉,不知何时才能打破这寂静,这时华康殿下也把目光看了过来,“我听说项家大姑娘回来了?这次可有准备?” 因着燕蘅这个未来三嫂的原因,顾阮对燕华的态度也稍微好些,自然也是愿意照顾着,没有为难。 燕蘅早前就交代朱颜要在花朝节上出彩,如今华康殿下主动提及,朱颜自然不会推脱。 “不知能否向殿下要几样东西?” “当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本公主说。” 朱颜下去准备,淮水亭内依旧是歌舞升平,然而当朱颜再次出现在大厅时,整个大厅都倏的安静了下来。 只见淮水亭外一女子缓缓而来,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高贵绝俗,令人不敢直视。 顾阮反应了过来,示意舞台上的人退下,朱颜便走了过去,将一张大大的白纸置于舞台中央。 “故弄玄虚!” 项芊像看小丑一样看着项妍,“她才回府多久,肯定什么也没准备。” 朱颜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把鞋脱了,众人皆是一惊。 项芊则是眼中满是鄙夷,心道这个项妍比起沈清更加不要脸,为了博人眼球竟然袒露自己的肌肤。 第036章许诺 朱颜倒是不太在意,一切安排妥当后,乐音缓缓响起。 只见舞台中央的人儿玉足轻旋,在纸上留下点点墨痕,水袖乱舞,沾染上墨汁在纸上勾画朵朵牡丹,裙摆旋舞,所过之处亦是朵朵莲花绽放,一时间天地万物竞相为此美景而失色。 忽而,竟从殿外飞来了许多蝴蝶,顿时大殿内又是议论纷纷,无不惊叹项家大姑娘的画艺高超。 朱颜微微一笑,眼神如中一丝讶异一闪而过,她并不知这些蝴蝶从何而来,但她想到了那日与青儿的比试,那时候也有蝴蝶。 燕蘅表情镇定的多,这一招是她从莳花阁青儿学来的,虽不入流,但用起来但是方便。 斜对面周行玉将视线从舞台中央转移到燕蘅身上时,燕蘅的目光也投了过去,四目相对,周行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燕蘅同样回以微笑,并不为被周行玉看穿气恼。 一曲舞罢,朱颜早已是香汗淋漓,面颊绯红。 顾阮命人将画拿起来。 刚一举起,整个大殿又陷入了寂静。 王公贵胄们个个难掩眼中的震惊,燕蘅同样震惊,她同他们一样没想到一个朱颜能画出如此豪迈的画来。 比起公子们的欣赏,那些姑娘们的表情就丰富多了。 项芊至始至终都恶狠狠的看着朱颜,觉得她丢人现眼,可这一幅画出来到底是让她多了许多光彩,众人赞叹不已,没有人再议论她之前的举动。 “画个画跳个舞需要卷起衣裙?果然是乡下来的粗野女子,当众坦露肌肤,简直不要脸。”项芊道。 大厅霎时安静下来。 “长裙拖地如何能作出如此豪迈的话?” 有人来了口,朱颜寻声望了过去,朝他微微一笑,那人正是沈晏。 顾阮连忙道:“是啊,接下来我们看看诗词比赛的结果。” “我之前可是说了,奖励丰厚,这奖励嘛……”顾阮默了片刻,忽而朝顾危宁狡黠一笑,“就是可以向我太子哥哥讨一样东西。” 此话一出,厅下众人瞬时炸开了锅,可以向太子讨一样东西,这简直是史无前例的奖励。 “第三名。”顾阮又开了口,“沈清,双飞燕子几时回?夹岸桃花蘸水开。” 沈清也算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写的这首诗也把春天的气息完全的描写了出来,不少姑娘都露出了欣赏之色,但沈清却不怎么满意这成绩。 然而不敢有人对结果有异议,毕竟评委是太子,华康公主,容王和寒王。 “奖励玉如意一柄。”顾阮接着道,“第二燕萍。” 此话一出,先是一阵鸦雀无声,后便有人开始小心翼翼地议论了,燕萍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就连皇上都夸赞过,而且每年都是拿第一。 今年却是拿了第二,众人自然有些不敢相信。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顾阮笑了笑,“奖励夜明珠一颗。” “第一名……” 顾阮并未直接说第一名是谁,而是读出了那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听到这句是的时候燕蘅稍稍震惊了一下,而那些先前还有疑问那些人通通都闭了嘴。 这句诗确实写得极有水准,人面不知何处去,挑花依旧笑春风,诗中不见忧伤二字却是忧伤至极。 颇有几分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感。 去年今天,有同有异,有续有断。同者、续者,桃花依旧;异者断者,人面不见。此时彼时,愈见其同,愈感其异,愈觉其续,愈伤其断。 这种相互交织、相互影响的心情,愈发加剧了眼前的惆怅与寂寞。 顾阮转头看了一眼顾危宁,顾危宁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顾阮微微一笑,又看向顾寒梧,“大哥觉得呢?” 顾寒梧抿了一口茶并未开口接话,顾容顷笑了笑,“这也入不了大哥的眼?” “这第一名……”顾阮笑着看向燕蘅,道:“就是我未来三嫂燕蘅了。” 话一出,厅中霎时鸦雀无声,静得都能听到外边儿轻轻的风声了。 厅中众人瞪大了眼睛,眼里除了不可置信还有怀疑。 燕蘅显然也是如此,她没想到自己可以拔得头筹,但还是冲大家笑了笑。 “方才我说过拔得头筹的人可以向太子讨一样东西,你想要什么?”顾阮开口打破了沉默。 燕蘅认真想了想,道:“臣女没有什么想要的。” 不是故作矜持,而是她确实没什么想要的是顾危宁可以给的,她想要的东西,只有靠自己才能得到。 顾阮瞪大了眼睛,显然有些惊讶,“真没有?” 燕蘅浅浅一笑,“真没有。” “那可不成,你好好想想,过了今日可就不作数了!”顾阮道。 “我……” 燕蘅正欲开口在说些什么,顾危宁就先开了口,“既然暂时没想到,就先欠着,等蘅姑娘想好了再提也可以。” 话音刚落,周遭的人便将目光投向了燕蘅,太子的许诺,可是千金难求。 在场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是不想燕蘅真提要求的,毕竟谁都知道燕蘅和太子的婚约,这一纸婚约就像是一个桎梏,将燕家与太子绑在了一起,虽有人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但多数人还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前国师断言过太子活不过二十一。 燕家与太子绑在一起,其实比与其他人绑在一起都要安全。 若是燕蘅提出要一纸休书,那么这场婚约就算作废了,他们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但却不想就在燕蘅说没什么想要的之后,太子还会主动提出一个承诺。 这个承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兑现,那时候怕是会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燕蘅浅浅一笑,“谢过太子殿下。” 事情已成定局,接下来的宴席照常进行着,即便有人心中不满,也不敢再说什么。 燕蘅低头坐着,厅中舞姬们正花枝招展的跳着舞,热闹得不像话。 初春,百花盛开,不论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令人陶醉的美景,但此时此刻,燕蘅却觉得鲜花灼目,歌声刺耳。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不安烦躁的感觉了,但今日见着这么多熟悉的人,周行玉,顾阮,顾寒梧,他们如今这般谈笑风生,到最后也只是落个悲惨结局。 她或许还能改变自己的结局,而他们呢? 燕蘅不愿看见他们走向万劫不复,却也救不了那么多人。 第037章迷路 淮水亭的宴席还在继续,顾朝辞没有再回去过,他一开始本打算透会儿气就回去,但未央宫却有人来说皇后找他有事,他便先回了未央宫。 其实回去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太后病好了些日子,如今精神气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便趁着花朝节这个好日子在永康宫搭了个戏台子,请了各宫的娘娘们去看戏,也算是好好聚一聚,有不少皇子皇女也在,而且皇上也在,皇后便把顾朝辞也叫了回来。 既然是叫各宫好好聚一聚,那前些日子跟着皇上去崇安寺看望张太妃的苏贵妃自然也该在的,但今日她却没来。 好戏已过一场。 “听说安太傅要告老还乡了?” 趁着下场的间隙太后问了这么一句。 顾年微微点了点头,“傅韫已经到京了。” 傅韫是安太傅的学生,年少有为,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次进京接任太傅之位也是安太傅亲自推荐的。 安太傅在太傅位上呆了几十年,是当今皇上最尊敬的老师,他推荐的人,顾年自然是信得过的。 “找个这么年轻的教的住么?”太后道。 “别看傅韫年纪轻轻,学识还是不输安太傅的。”李皇后笑着道。 “哎。”太后叹了口气,“反正教的是你们的孩子,哀家也管不了。” “苏贵妃今儿怎么没来?”李皇后有意转移这个话题。 太后显然没料到李知晓会提到苏锦栖,皇上同样没想到,但也应和了一句,“锦栖本是要来的,只是身子不适,朕叫她在明栖宫歇养着,皇后若想与她说话朕差人叫她过来?” “她来做甚。”太后略微不悦的开了口。 她本就不喜苏锦栖,这次特意没差人去叫她,“身为一国之君成天往明栖宫跑像什么话,李知晓才是你明媒正娶的皇后,你何必把心思放在旁的女人身上。” 李知晓才是顾年明媒正娶的皇后,但她是继后,当今皇上为什么会取一个商人之女,李知晓不会不知道,无非就是她和先皇后长得有几分相似,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她这些年来也一直安安分分的做着先皇后的影子,模仿她的一举一动,温柔大方,举止端庄,贤良淑德,这些年来她一直做的很好。 为了她的孩子,她甘之如饴。 “皇上博爱,是天下之福分。”李知晓道,“苏贵妃年轻貌美,活泼可爱,我看了都喜欢,也无怪乎皇上在意了。” 活泼可爱?太后真不知李知晓是分不清活泼可爱和泼辣任性的区别,还是故意说着玩的。 “你和先皇后哪儿都像,就一点不像。”太后又叹了口气,“她比你有魄力,你呀,就是性子太软了些,该争取的你也还是要争取才行。” “母后说的是。”李知晓道。 苏贵妃能胡闹是因为皇上宠爱,先皇后有魄力是因为有娘家撑腰,而她什么都没有。 台上戏声又起,太后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李知晓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自顾自地吃起桌案上的糕点和水果来,至于台上那些咿咿呀呀舞过来舞过去的伶人们,热闹是他们的,她不需要,所以也没兴趣看。 顾年一直喝着茶。 三人中,唯太后一人看戏看得最认真,但到底是表面认真,还是真的看得认真,就说不清了。 一曲闭,一曲接,台上的热闹不绝于耳,台下的沉寂直入心底。 “朝辞还没来,我都好一段时间没见着他了。”太后的话打破了台下的沉寂。 “差人去叫了,算着时间快到了。”李知晓道。 “年轻人都比较喜欢花朝会那种集会,他怕是不想来。” “能来陪母后是他的福分,他怎会不想来。”李知晓连忙道,“这几日没来永康宫是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听到这儿,太后皱了皱眉,“宁儿身体可还好?” 李知晓看了一眼皇上,又转头看向太后,“还行,听说今日还跟着小阮去了淮水亭。” “是去给华康称场子了吧,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以前也没见他去过。” 太后将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这几字说的很重,李知晓再傻也知道太后的意思,太子再照顾顾朝辞,他们也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太后不过是想告诉李知晓,顾危宁不会真心待她儿子的,他们能靠的只有她。 李知晓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 顾朝辞又走错了路,原本他是要去永康宫的,但先前来叫他的宫人早已回去复命,子安又内急去方便了,他不想让他母后和皇祖母等的太久,便打算自己先过去,却不想几步路他都能走错。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但这绝不是永康宫。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办时,他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人。 那人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身着淡绿色锦衣,顾朝辞并没有见过他,但能在宫里随意走动,有这般扮相的,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想上前问路,但他又不认识那个人。 他不敢上去问。 从小到大他就不太敢与陌生人说话接触,如非必要,他都是一个人待在宫中,别人不与他说话,他便不开口说话。 所以要他莫名其妙的向一个陌生人问路,对他来说很难,非常难,除非那个人主动来搭话。 但他又不能乱走,不然最后自己真不知道会走到哪里。 不自觉地顾朝辞就跟着那人走了。 那人似乎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但却没有回头,以为是被人跟踪了,拐了好几个弯,最后因为自己是第一次进宫,不熟悉路线,把自己给绕晕了。 他看着眼前这副断壁残垣,荒草凄凄的景色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过身去正想问跟着他的人这是哪儿,却见那人微微发着抖。 这个地方顾朝辞怎么会不记得,别的地方他可能过眼就忘了,但这里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里是冷宫,这是一个他再不想踏足的地方。 七岁那年他迷路的时候来过一次冷宫,那是他一生的噩梦。 第038章往事 “你迷路了?要进去喝口水么?” 这是那个冷宫里的娘娘开口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那娘娘见顾朝辞不动又开口道,“外边冷,进来吧,一会儿会有人来找你的。” 顾朝辞以为他遇到了一个好人,但他却不知道冷宫里的娘娘一多半都是疯了的,而他眼前的那位是连冷宫里的娘娘们都害怕的清妃。 当年先皇后活着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能与先皇后抗衡之人,是一个极为得宠的妃子。 人人都以为先皇后殁了,清妃就能登上她梦寐以求的皇后宝座了,但却不想在皇后殁后不久,在她的封后大典前一天,她疯了。 封后大典自然就没法举行了,一开始皇上还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任由她发疯,可多过些日子,谁又受的了,最后便将她打入了这冷宫。 人人都以为清妃是因为太高兴了才疯的,但顾朝辞却不这么认为,在被她绑起来关在屋里的那两天,他分明的感受到了她的恐惧。 她是被吓疯的,顾朝辞想。 一开始的时候清妃还很正常,给他倒水喝,给他点心吃,可是后来天渐渐晚了,还没有找过来,他怕他母后着急,就问她可不可以送他回去,她就发了疯。 “你回去做什么?这里不好么?我待你不好么?”她到,“不行,你得留下来陪我。” 顾朝辞看着她那狰狞的面孔有些害怕,想要往外逃,但他一个孩子,力量自然没有一个成年人的力气大,清妃又将他抓了回去,为了防止他逃跑,她把他绑在了凳子上。 “不能出去,外边全是坏人。” “他们会吃人,会吃人。” 顾朝辞害怕的一直在哭,清妃却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些话。 “她不是病死的,不是,是被人吃了。” “她被人吃了,我不想,不想被吃。” “她的孩子也活不了。” “你也别出去,你是皇后的儿子,你也活不了。” 在他被人找到之前,清妃死了,自杀的,在他眼前,她亲手一片一片儿的割下了自己身上的肉,一边割着一边说着,“他们就是这样,这样一片片的将她的肉割下来的,就是这样。她不是病死的,不是。” 最后也不知她是失血而死,还是痛死的,不管怎么样,那番场景都是异常惨烈的。 她还记得清妃同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别再来这里,别再来这里,逃出去,别进宫。” 一开始顾朝辞以为那是清妃对他说的话,叫他而不要再来冷宫,但后半句话听着却像是她自言自语对自己的告诫。 他已经找不到答案了,但他绝对不想再来一次这冷宫。 那人见顾朝辞这般模样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明明是他跟踪自己,怎么还一副自己被欺负了的模样。 “你……”那人向顾朝辞走了过去,忍不住开了口,“你没事吧?” 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的少年,看穿着倒是不像杀手之类的,莫非是他误会了?可他一直跟着他做什么? 顾朝辞咬着牙,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的失语症又犯了。 那人看出了他的害怕,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一道紧闭着的门,上面落了锁,锁已经是锈迹斑斑。 这里确实有些阴冷,但也不至于将人吓成这样,正当他抬脚准备过去看看究竟,顾朝辞突然抓住了他,一个劲儿的摇头,示意他不要过去。 那人皱了皱眉,朝那门看了一眼,终究还是没有过去。 “我叫傅韫,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顾朝辞试着张了张嘴,依旧说不出一个字来。 傅韫这才发现他是不能说话,原来是个小哑巴。 他听人说过,一个人如果不能看,不能听或者不能说,那么他的心灵往往会比寻常人脆弱许多,也无怪乎他会这般害怕了。 傅韫尝试着将自己的目光放的柔和一些,避免自己吓着他,“我迷路了,你知道怎么出去么?” 听到这儿,顾朝辞更害怕了,忙的摇了摇头,傅韫怀疑下一秒他的眼泪就要掉出来了,也连忙道,“你别哭啊,我也没欺负你。” 等顾朝辞稍微平静一些他才轻轻吐了一口气,“这里也没个人,路到是挺多的,你刚跟着我记不记得我刚从哪进来的?” 顾朝辞依然摇头。 成吧,这人估计比他还不靠谱,傅韫认了命,“你是跟我走还是在这儿等我?我过去看看路。” 最后顾朝辞还是跟傅韫一起去找路了,他一个人呆在这里会很难受。 他不该乱走的,顾朝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的随便跟着别人走的习惯,这很不好,就像今天,他跟着一个同样不认路的人走了,如今绕了好几圈都找不到从哪里出去。 他应该等着子安的,等他来了和他一起去永康宫的。 此时永康宫皇后等了许久不见顾朝辞来,叫一旁的苑秋去看看。 “九皇子身边儿的子安说殿下早进宫了。”苑秋道。 “什么,怎么回事?”李知晓有些急了。 “九皇子可能又迷路了。”苑秋道。 “不是叫子安跟紧了么,还不派人去找。”李知晓道。 “派人去找了。” 刚才她去找子安的时候,听他说了来龙去脉就叫人去找了。 顾朝辞不认路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他不太能跟陌生人接触的原因李知晓一直很少让他出宫走动,即便要出去也得叫子安跟着,最近几年已经没怎么发生过这种事了。 顾年瞥了一眼这边的皇后,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李知晓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臣妾身体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就先回未央宫吧。”太后开了口。 得到太后的话,李知晓自然不在留在这儿,她不想叫太后和皇上知道顾朝辞不认路这件事,她以不舒服为借口先离开,到时候顾朝辞没到这边来也说得过去。 “你送她回去。”太后朝着顾年说到。 “行。”顾年道。 “到底什么事?”出了永康宫顾年问到,“辞儿呢?你不是差人去叫他了?” “应该快到了吧……”李知晓道。 “你当朕是傻子么?”顾年明显不悦。 “臣妾没有。” “没有?你这么着急走,辞儿是出什么什么事了吧?我看你不打算告诉朕了。” “皇上,你知道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辞儿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让他有事。”李知晓连忙道。 “你是他母后,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朕懒得与你计较。”顾年说着摆了摆手,“朕也不想管,你自己回去,朕要去明栖宫。” 话音一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039章弟弟 “娘娘为何不说?”苑秋道。 “不能叫皇上知道,这事要保密。” 没有谁会允许一个有缺陷的人做太子,她想要以后的路走的更容易一些,就不能让别人知道顾朝辞不认路,不能与陌生人接触,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有间歇性的失语症。 即便现在皇上很喜欢顾朝辞,她也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事,顾朝辞在他们的眼里必须是完美的。 回到未央宫李知晓有些心绪不宁,然而所谓祸不单行真的就是祸不单行,明栖宫的沿线送了消息回来,苏贵妃又怀孕了。 苏锦栖已经替皇上生了两个公主了,十几年来一直盛宠不衰,要说她甘心那是不可能的。 虽说苏贵妃一连生的两胎都是女儿,但照她这得宠的程度,保不齐哪天就能怀上皇子了,所以苏贵妃怀孕,对后宫所有的女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皇上去明栖宫陪苏贵妃原来是因为他又怀上了么。”李知晓喃喃自语。 顾年宠爱苏贵妃,但也不是独宠他一个,丽妃,环妃,曲嫔,佳贵人……他有数不清的宠妃,若苏贵妃只是生病不舒服了,他回去看她,但也不至于会整日整日的陪着。 这一连几日顾年都呆在明栖宫原来竟是这个原因么。 “把这消息透露给迟丽宫那边。”李知晓道。 她不想让苏贵妃肚子里生出来,同样不想让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的人还有很多,她没必要自己去犯险。 顾容顷的动作她是由察觉的,前些日子顾朝辞突然出宫不就是他的手笔么,不过好在没酿成大错。 这事儿也证明了顾容顷和丽妃并不是没有野心的人,所以他们迟丽宫的人肯定也是不希望苏贵妃诞下这个孩子。 这世上没有什么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顾容顷虽然想对顾朝辞不利,但只要他能扳倒苏贵妃,那在这件事上,她们就不算是敌人。 李知晓自然很愿意把苏贵妃怀了孩子的消息卖给他们。 后宫的女人们不想苏贵妃生下这个孩子,但皇上却是很希望她能生下来。 这几日顾年待在明栖宫确实是因为苏锦栖怀上了。 明栖宫中顾年和苏贵妃都很高兴,特别是苏贵妃,嫁给顾年十多年了,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太医说这一胎是个男孩,她盼了这么久,总算是盼来了。 苏贵妃倚在顾年怀中幸福的笑着,丽妃刚来明栖宫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只觉得刺眼无比。 刚得到消息她就往这边来了,她并不知道这消息是从谁哪里来的,更不知真假,所以便过来一探究竟了,如今看这样子竟然是真的。 苏贵妃的肚子还小,没生过孩子的人未必看得出来,但她却是一看就知道的。 “丽妃来了。”顾年道。 “听说姐姐怀上了,过来看看。”丽妃面上笑着。 “你知道了?早晚也要知道的,知道了也好,明儿你去未央宫请安的时候同皇后说一声,太医说胎儿还未满三月,有些不稳,请安就先不用去了。” “好。”丽妃在一旁僵笑着,内心因着顾年对苏锦栖的爱护而风起云涌,双手死死的拽住衣袖,却不敢表现出半分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迟丽宫,回去的时候顾容顷在等着她。 “她怀孕了。”丽妃道。 闻言,顾容顷轻呵一声,“雁回那边如今战乱频频,父皇表面不说,实际已是焦头烂额,倒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 “你要对谁下手?苏贵妃?” 顾容顷眼中闪过一丝冷色,“不,是皇后。” “皇后?”丽妃更加不解。 李皇后和先皇后虽说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性子却不同,先皇后有傲气,但李皇后一向软糯,她的儿子顾朝辞也跟她一样,要对付他们什么时候都行,现在最要紧的该是对付苏贵妃才对。 见顾容顷并没有说话,她又道:“你要下手也行,做的干净些,别让人怀疑到咱们头上来。” 丽妃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顾容顷并非她亲生,他的母妃走的早,但那时顾容顷已经懂事了,自然也知道自己不是她所出,她会将他养在自己名下不过是因为她生不出孩子。 都说母凭子贵,她可不想让他给她惹麻烦。 “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了吗?”她问道。 “想到了,不仅不会让人怀疑到我们,还能嫁祸给明栖宫的那位,你说这不是一举两得么?”顾容顷压低了声音,眼中满是狠厉,“不对,应该是一箭……三雕才对。” “一箭三雕?”丽妃不解。 “还有燕家。”他道。 燕家倒了,太子就没了助力,自然算是一箭三雕。 “燕家的人可不好对付。” “如果燕长行还在这话我倒是信。”顾危宁道。 · 天渐渐暗了下来,李知晓的人在宫里找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但她还是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找,只是叫人小心搜寻着。 他们不知道的是顾朝辞人已经不在宫中了。 傅韫找到路出去的时候走到了东门口,便硬是将顾朝辞一起带出去了。 他只是见顾朝辞之前被吓得厉害,怕他留下心理阴影,就想着带他出去玩会儿,这样兴许就能把之前的事忘了。 今儿是花朝节,晚上的长明街十分热闹。 春花秋月,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物,没有人会不喜欢。 京城依然有演戏娱神的班子,由十二伶优分扮每年十二月的各月花神故事,人们为此提举各种形状的花神灯纷至沓来。 顾朝辞极少上街,没见过这些东西,觉得很是稀奇,但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 他平时不怎么走路,如今走了半天本就有些受不住,加上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更是晕乎乎的,他揉了揉肚子,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吃点什么就要升天了。 可他今日出来身上并没有带银子,一不留意就撞到了前面的人。 顾朝辞才十六七岁,长得并不算高,眼前的人比他高出好大一截,顾朝辞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周行玉。 这个人他倒是认识。 现在上水亭的花朝会已经结束了,周行玉正在回丞相府的路上,他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弟弟不懂事,冲撞了贵人,我替他道歉。”傅韫见顾朝辞撞了人连忙的道歉。 “你弟弟?”周行玉看了看傅韫,又看了看顾朝辞。 “长得不像?”傅韫道,“是不像,他长得像母亲,我长得像父亲。” 顾朝辞听他这般胡说八道简直想要去撞墙,周行玉是认识他的。 然而傅韫并不知道他们认识,见他还在看着顾朝辞,便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母亲长得很好看,我也觉得,我爹就长得不好看,我觉得他配不上我母亲。” 第040章闹事 顾朝辞看向傅韫,觉得他生的也很好看,他若像她父亲,那他父亲应该也很好看才是。 “你们认识?”周行玉并没有回答傅韫的问题。 “你们认识?”傅韫也问道。 “不是他拐的你?”周行玉又问。 “不是,这位小兄弟。”傅韫开了口,“我像那种人?” 在傅韫眼里,眼前的这个人可以说是相当的没有礼貌。 “不是小兄弟,像。”周行玉吐出几个字来。 傅韫嗤笑一声,“哪里像了?你多大了?小小年纪的装什么老成。” “是没你老。” “你说谁老?”傅韫显然有些不服气,他今年二十二,正值大好年纪,怎么就让人说成老了。 “我老吗?”傅韫转头问顾朝辞。 顾朝辞浅笑摇头。 周行玉不再继续那个话题,“你待会儿自己回去还是我去通知你母……三哥?叫他来接你。” “行,我去通知你三哥。”周行玉道。 “你怎么知道……” “猜的。” “猜的?”傅韫露出一丝讶异,“你当你是周行玉呢,这都能猜?” 他还真是。 周行玉只是笑了笑,“照顾好他,出了事你可担不起。” 说完便离开了。 谁出了事他都担不起,傅韫心道。 “你认识?”傅韫又问顾朝辞,见顾朝辞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街道旁有卖花灯的,也有卖百花糕的,傅韫买了一袋递给顾朝辞,“饿了吧,给你。” 每到花朝节这一天,人们总会采集百花,和米一起捣碎,蒸制成糕,这种糕有着花瓣的馥郁和谷物的芬芳,很受界京人的喜爱。 顾朝辞将袋子接了过来,拿了一块尝了尝,味道香香甜甜的,很好吃,于是又将袋子递给傅韫,示意他也吃,却见他摇了摇头,“你吃吧,我不爱吃甜的。” 这倒不是他客气,只是他确实是不爱吃甜的。 顾朝辞并没有将递过去的袋子收回来,而是执意举在他的面前,傅韫无奈,值得拈了一块尝了一口。 见他还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傅韫又道:“挺好吃的。” 顾朝辞这才满意的转过头去。 “待会你哥要来接你?” 顾朝辞点了点头,他还是很感激周行玉的,他一个人找不着回去的路,现在他又开不了口,没法跟傅韫说自己住哪里,即便能他现在也不太想说。 他挺喜欢傅韫的,很想和他交个朋友,这是他第一次有这个想法。 虽然他们才见过一次,虽然他们才认识不到半天。 他觉得傅韫也是那他当朋友的,不然也不会带他出来玩,给他买吃的,他害怕傅韫知道他是皇子之后会像其他人一样,不再那他当朋友。 “那行,不走远了。”傅韫道,“那边有放花灯的,去放一个吧。” 说着便拉着顾朝辞过去了。 放花灯的人很多,人们成群结队到河边溪旁,点燃灯芯,把花灯放入河中,任其随水飘流,各自看准自己的花灯流逝的方向,如花灯一直顺长河而下,远远而去,这便是吉。 “大姑娘!” 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惊呼,那声音大的穿透了整个人群,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跌跌撞撞的朝着一个方向奔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姑娘跟前,猛地扑跪下去。 “大姑娘,大姑娘,救我。”那丫鬟哭哭啼啼的,“我家姑娘要杀我。” “那是燕家的大姑娘?”人群中有人问。 “还真是。” “那这婢子口中的姑娘是……” “除了燕家二姑娘还能是谁,以前就听说她爱打骂丫鬟。” “太惨了。” 人群中有人议论纷纷。 “你是……阿妙?”燕萍问。 阿妙猛地点头,“是、是奴婢,大姑娘,你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你先起来再说。”燕萍温声说着,伸手将阿妙扶了起来。 “我家姑娘前几天丢了首饰,她说是奴婢偷的,要奴婢拿出来。” “奴婢、奴婢没有偷,也拿不出来。”阿妙抹了抹眼泪,抽噎着道,“姑娘她、她就说要杀我。” 顾朝辞一过来便见着这么一幕,燕萍他不认识,但听人群里人们的谈论他也明白了。 这丫鬟是在说他未来的三舅母要杀她,因为一个首饰。 燕蘅的名声确实不大好,但如果她真的因为一个首饰就要杀人的话,那他是绝不希望她嫁给他三哥的。 “怎么了,你认识?”傅韫见他皱着眉,便开口问了一句。 顾朝辞摇了摇头,却没有动,依然看着阿妙。 “我没有偷,大姑娘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吧。” 燕萍抿着嘴,好一会才转头看向一旁的汀兰,开口道:“汀兰,送她回去吧,送回我院子。” “是。”汀兰带着阿妙离开了。 对于那群看热闹的人来说这只是一个热闹,或者未来几天的饭后谈资,他们不知会有人因此丧命。 “走吧,去放灯。”傅韫看着顾朝辞道。 二人各自选了一盏灯。 顾朝辞正准备放灯,就听到一声轻笑,抬头便见傅韫正看着他。 “怎么选了个这样的?”傅韫问。 当然他是得不到答案的,顾朝辞的失语症依然没有好,即使现在他已经不害怕了,他依然说不出话,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今晚他还是很开心。 顾朝辞选了一个绿色的花灯,原因是他喜欢绿色,他觉得绿色是一种干净,充满生机的颜色。 等顾危宁的人来的时候顾朝辞刚放完灯。 来人正是之前送他回过宫的贺七,他先是像傅韫道了谢,才带着顾朝辞离开。 “哎。”傅韫叫住了顾朝辞。 “以后别随便跟着别人走,万一遇到坏人就不好了。”他道。 顾朝辞冲他笑了笑。 顾朝辞从长明街离开时,燕蘅回到了燕府。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初春的夜晚不见温暖,丝丝冷风铺面袭来,燕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紧了紧衣服。 去玄机谷的事她也得准备了,玄机谷并不是什么好地方,相反的那里极其危险,但人们却是对那里趋之若鹜,原因无他,只因那里有很多珍贵的药材。 去哪里的人不是为了钱财就是为了续命,毕竟除了这两样也没什么能让人不顾生死的去玄机谷那种地方了。 等她带着揽春拂冬回到到东院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南院的汀兰。 燕萍的贴身侍女怎么会在东院? 第041章竹林 见着燕蘅,汀兰先是慌了一下,瞬间便又平静了下来。 “二姑娘。”汀兰叫了一句。 “你怎么在这里?”揽春问道。 “我家姑娘才我过来看看二姑娘是否回来了。”汀兰道,“姑娘离开上水亭的时候没见着二姑娘。” “我同三妹四妹先回了,我以为她会和姚姑娘一起回。”燕蘅道,“大姐回来了?” “还未,姑娘差奴婢先回来看看。” 燕蘅微微点头,没说什么。 揽春看着汀兰的背影道,“我怎么看她鬼鬼祟祟的。” 燕萍从来不会关心燕蘅,怎么可能差人回来看她回来没有,这显然有些怪异,揽春能察觉到的怪异燕蘅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拂冬。”燕蘅开口道,“去盯着汀兰。” 拂冬领命退下。 燕蘅并没有直接回屋洗漱睡觉,而是提着灯笼朝着东院后面的竹林去了。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见燕蘅往竹林走去揽春拦了上来。 “去后院,怎么了?” 揽春压低声音道:“这几天后院那破屋闹鬼,姑娘还是别去了。” “噗——”见揽春那般害怕的模样,燕蘅此时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升起了一丝逗人的心思。 这世上本无鬼,有鬼那也是心里有鬼,亦或是有人装神弄鬼,但燕蘅并没有拆穿她,而是开玩笑的说道:“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捉鬼?” “啊,姑娘你……”听到姑娘这么说揽春吓得直哆嗦。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想着揽春不比自己胆大,便不再吓她了,决定晚上自己一个人去看个究竟。 汀兰是从那边过来的。 “姑娘等等我。”这时揽春还是跟着过去了。 燕蘅看了她一眼,揽春好似知道姑娘要问什么,没待燕蘅问话她便开口答道:“姑娘都不怕,我怎么可能怕!” “真的不怕?” 揽春坚定的点了点头,不过看她那表情还真看不出她不害怕,燕蘅忍不住好笑。 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月光透过树林洒下点点光斑,风也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更是为这片林子增添了几分诡异感,这时燕蘅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揽春在发抖。 “姑娘,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吧?”揽春把嗓音压的很低说到。 “这就怕了?其实你可以先回去的,不用陪我。” “不…不怕,姑娘都不怕。” 正所谓死了的鸭子还嘴硬,明明都怕的发抖了还硬说自己不怕,燕蘅也没揭穿她,反正也不会真有鬼,不会发什什么事儿,就让她跟着吧。 揽春踢到什么东西摔了一跤,顿时尖叫。 “鬼啊!” 揽春尖叫着站起来立马躲到燕蘅身后,指着地上直哆嗦。 燕蘅这才注意到那处的异常,那地上的土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借着隐隐约约的月光可以看出那是新翻的泥土,仔细一看,那土里似乎还伸出了一节手指。 燕蘅只觉一阵恶寒,揽春直接怔在了原地,那片土里很明显埋了一个人。 东院的后院怎么会埋了一个人? 今夜注定无眠。 “别叫。”燕蘅道。 “姑、姑、姑娘。”揽春开了口。 “挖出来。”燕蘅道。 她虽像是对着揽春说的,但却没有叫揽春挖,而是自己起身准备去竹林的屋子里拿个铲子挖。 却发现自己的屋子被动过。 “什么人?”她道。 “这里满屋子的毒,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燕蘅拿了自己想要的便离开了屋子。 “我、我、我来吧。”揽春哆哆嗦嗦的说道。 “你手都在哆嗦,小心把人脸挖烂了。” 燕蘅并不害怕这种东西,毕竟堆积成山的尸体她都见过,但当看清埋着的那个人的脸时,她还是怔了一下。 这个人是阿妙。 燕蘅自杀之事以后她找过阿妙,让人将她送出了府,她怎么会在近十天后被埋在这里? 将她埋在这里的人究竟有何目的? 若说是燕萍杀人灭口,那她实在没有必要将她的尸体费尽心思的埋在这里。 栽赃嫁祸四个字表现得太过明显。 阿妙的尸体不能留在这里,这是燕蘅的第一个想法。 “阿妙,是阿妙。”揽春也认出了那具尸体,“她不是出府了么?” “啧。”破屋跟出来的人开了口,“很明显有人想栽赃,你是得罪什么人了?” 此人正是官乐。 “这人是谁?”揽春疑惑。 “谁不得罪一两个人啊。”燕蘅神色淡淡,“我觉得你嫌疑就挺大的,毕竟这尸体是在你出现之后才出现的,说吧,你鬼鬼祟祟的在我后院做什么?” “我何时鬼鬼祟祟了?” “刚才屋子里不是你?” “是啊。” 燕蘅笑了笑,“所以你的嫌疑最大。” “姑娘已经知道是谁了,又何必拿我开心。”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是啊,所以我很不幸中毒了,敢问姑娘可有解药?” “没有解药。” 这时,拂冬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惊慌喊道,“姑娘!” 燕蘅、官乐和揽春均是一愣。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燕蘅问。 拂冬性子向来稳,这般着急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大姑娘带着老夫人过来了。”拂冬说着朝地上的那具尸体看了一眼,皱眉,“大姑娘还带着姚姑娘。” 大晚上的,她们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跑到她东院来?而且燕萍还带着一个外人。 燕蘅冷静道:“得把这里处理了。” 乌云遮住了月亮,天一下子暗了下去,林子里静的连一丝风都没有。 “要下雨了。”燕蘅道。 她看了一眼官乐,“你中的事软骨散,最好别乱走。” “我现在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官乐讪讪道。 “那你在这等死吧。”话虽这么说,还是叫揽春将他带去了东院小库房。 他待在这后院并不是什么好事,燕萍应该就是冲着这边来的。 燕蘅和拂冬依然留在这林子里,这具尸体得处理掉,但问题是现在她手里并没有化尸水,要将一具尸体藏起来并不容易。 “弄出去吧。”燕蘅揉了揉眉心,看着那高高的围墙,道:“等他们走了在处理。” 第042章算计 拂冬会武,但也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实体弄出去藏好,等燕蘅回到东院时,燕萍她们也已经到了一会了。 老夫人此刻正一脸严肃的坐在那儿,一旁的姚书灵一脸看好戏的模样,见燕蘅回来了便上前一步,在所有人开口之前开了口。 “今儿我遇见你们院儿里阿妙,她说你要杀她。”她道。 “嗤。”燕蘅露出一种极为讽刺的神情,“我今儿还听你一旁的丫鬟说你要杀她呢,证据呢?” 空口无凭,这是诬陷。 “证据?那你自己说说,阿妙现在哪?”姚书灵道。 “你把她叫来,免得叫人说闲。”老夫人也开了口。 今儿这事若只是他们燕家的人知道,便没什么好怕的,但现在有外人在,若是传出去,那就必然会毁了燕蘅的名声,也会毁了燕家的名声,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祖母,这人我是叫不来了。”燕蘅道。 听此言,老夫人急了,“什么意思?你真……” “我早就将她打发出府了,不知道她在哪。”不待老夫人说完,燕蘅先开了口。 “不可能,今儿我在长明街遇见她时她说你要杀她。”姚书灵道。 “你在长明街遇见她?她知道我要杀她她还回来等着我杀她?”燕蘅问。 这么一说姚书灵才发现问题,但当时她在长明街遇见阿妙的时候她确实是这么说的。 “当时可不止我一人在,燕萍姐姐也在,还有街上有好多人也听到了。”她道。 好多人,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看来知道这事的人不少,她只是其中之一,阿妙会选择在大街上这么说,显然也是燕萍受益的,她是想毁了她。 燕蘅闭了闭眼,在睁开眼看向燕萍,“她是同大姐说的?说我要杀她?” “是啊,当时我就在燕萍姐姐旁边。”姚书灵接过了话。 “小蘅,当时她确实是这么说的。”燕萍道,“若真是她造谣生事,把她找出来解释清楚对你也好。” “找出来?”燕蘅幽幽说道,“大姐最好祈祷再也见不到她。” 阿妙死了,这一点她该比谁都清楚。 说来阿妙也是可怜,她应该是不想离开燕府,所以去找了燕萍,想让她把她留下来。 燕萍果然还是狠心的,为了陷害燕蘅居然真的把阿妙杀了。 “你说你没杀她,这么晚你去哪儿了,鞋上还有土。”姚书灵像是为了证明她没说谎,也证明燕蘅确实杀了阿妙一般,上下打量着燕蘅,最后目光落在燕蘅的脚上。 听了她的话话,老夫人的目光也落在了燕蘅的鞋上,上边确实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燕蘅也看了一眼脚下,倒是没在意,那其实是她故意留的。 燕萍若是要陷害她,那必然怎么也会把话题引到后院去,与其叫别人牵着鼻子,倒不如自己把话题引过去。 “哦,泥啊?”燕蘅看着姚书灵,道:“我刚去后院挖石斛呐。” “怎么?大晚上的,你以为我去做什么么?埋尸?” “大晚上的你挖什么石斛?”姚书灵道。 燕蘅淡淡道:“大晚上的不能挖石斛?” “你……”姚书灵气急,不想再与燕蘅说下去,“你跟我绕也没用,去看看便知。” 外边下起了下雨,夜愈发的凉了。 燕萍紧紧的抿着嘴,看着林子里翻起的土坑,那是汀兰埋尸的地方,现在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很显然是燕蘅早她一步发现了,并且处理掉了,燕萍以为燕蘅会说是她挖药时挖的坑,但燕蘅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倍感惊恐。 “呀!”燕蘅轻呼了一声,“这里怎么有个坑?” 她不知道这里有坑?尸体不是被她挖走的? 没等燕萍想的明白,燕蘅身边的丫鬟揽春又开了口:“这几日后院闹鬼……” “胡说!”燕萍心下一紧。 “哪来的鬼,我看你心里才有鬼。”汀兰接道。 “大晚上的胡说些什么。”老夫人松了口气,却是对着姚书灵和燕萍冷冷说道,“都看见了?这里没有你们说的东西。” 燕萍要紧牙齿不说话,姚书灵却道:“这坑怎么回事?” 又转头看向燕蘅,“分明是你把尸体挖走了。” “姚姑娘。”老夫人的声音又冷了些。 这里这个坑燕蘅并没来得及处理,怎么看怎么像是埋尸体的地方,姚书灵说得并没有说错什么,但错就错在她在燕府质疑了京城唯一的先皇亲封的诰命夫人。 “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质疑我的?”老夫人道,“这件事到此为止,若让我听到什么我不想听的,休怪我不客气。” 见老夫人这模样姚书灵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话了。 她只是一个尚书之女,怎么敢同一品诰命夫人叫板,而且这老夫人明显是想偏袒燕蘅,她说什么也没用,惹怒了她老人家,他们姚家不会好过。 思及此,姚书灵更不敢开口了,最终只能悻悻离开。 “燕萍。”老夫人叫了声,道:“以后不相干的人别往府里带。” 燕萍咬了咬牙,道:“是……” “回去吧,天晚了。” 燕萍行了个礼,带着汀兰离开了东院。 老夫人依然立在那里,等见不着燕萍的背影,转头看向燕蘅,“你杀人了?” 燕蘅微微蹙眉,“蘅儿没有。” 即便燕蘅真的杀了那个婢子,也只能当做没有杀,但杀鱼没杀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老夫人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最后也没有问燕蘅要个解释。 送走了老夫人,燕蘅交代揽春看好今儿在后院捉到的人,就立马换了身衣服,拿了个麻袋从偏院的狗洞钻出去绕到了她后院的位置与拂冬会合了。 雨还在下着,道路旁刚出牙的嫩草上沾满了水珠,浸湿了匆匆赶路的二人的衣衫。 “姑娘,你先回去吧,雨大了。”拂冬道。 “没事,你一个人上山不安全。”燕蘅道。 长明街后边有一座山,山上有一个乱葬岗,那里埋着,或是扔着许多不知名的尸体,那里也会是阿妙最终的归宿。 第043章抛尸 燕蘅并非没办法把燕萍杀人陷害她的事查出来,抖出来,但她并不想那么做,或许是因着燕萍小时候给她打过枣吃,或许是因着四年前她刚回京时燕萍也是欣喜的,即便这些都是做给大哥看的,但至少不可否认的是她们有着血浓于水的关系。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此刻燕蘅都觉得这种表面的平静快维持不下去了,现在她也只能死撑着,或许等燕萍等不下去的时候她就该出手了。 “姑娘若是病了奴婢没法交代。”拂冬道。 燕蘅脸色有些苍白,盯着拂冬看了一会儿,平白让人生出一丝恐惧来,拂冬知说错了话,抿了抿嘴正想说什么,就听道一声轻笑。 “你要跟谁交代呢?”燕蘅挑了下眼角看向拂冬问。 拂冬是燕蘅的丫鬟,有什么事当然也是跟她交代,但显然刚才拂冬的意思并非如此。 拂冬与陆君珞有联系,燕蘅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说什么,不过拂冬近日的作为确实有些触到她的底线了,“拂冬,你已经不是玄门的人了,五年前就不是了,而我,从来都不是。” “玄门那一套对我不管用,陆君珞不知道,你应该清楚,当然,你想回玄门我不拦你。”燕蘅瞥了一眼那装着阿妙尸首的麻袋,“想清楚了,走吧。” 陆君珞对她很好,但她也知道,他只是想利用她,准确的说,只是想利用她哥哥报复朝廷,尤其是在烟溪遇见陆君珞之后,这种感觉愈发的明显。 “是。”拂冬没再说什么。 燕蘅很聪明,她多说一句都会引起怀疑。 等处理好阿妙的尸体,雨已经停了。 周行玉刚从山上下来。 今日是他父母的忌日,他在山上给他们立了衣冠冢。 他看着从乱葬岗走出来的人影皱了皱眉。 “那是谁?大晚上的跑乱葬岗做什么?看起来像两个姑娘。”一旁的周展开口问了句。 乱葬岗是抛尸的地方,一般男子大晚上的都不敢去,更何况是两个女子,怎么看都不正常。 “你不知道那地儿抛尸的?”周行玉反问。 “知道啊。”周展答道。 所以才觉得奇怪,总不能两个姑娘大半夜的跑出来抛尸吧,这种事也就他家大人做得出来。 “哦,你知道啊。”周行玉漫不经心的说着。 周展一阵点头,问道:“所以她们来做什么的?” 周行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周展,一句话也不想在与他多说,径直往山下走。 周展觉得没意思,走了一段路想起什么,道:“人已经到烟溪了,是有个叫柳音的前不久失踪了,找到那家人问了,确实有个胎记。” 找了这么多年,手腕上有个胎记的人也不少,徐停找到的人也不少,有男有女,但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人,这次也未必就是,周展这么认为的,但却没有说出来。 “多派些人去找,去徐家看看。”周行玉道,“烟溪那个徐家,查一查徐停。” 燕蘅先前说的隐晦,但周行玉还是能猜个大概,想找到周斓的人,除了他,恐怕就只有徐停了。说起来他和徐停也算是表兄弟,但他们却从来没见过面,不过他知道徐停也一直在找周斓,或者准确的说,是在找周氏遗孤。 徐停似乎是别有目的的,所有人都认为周氏已经灭门了,他没理由一定要找出一个周氏遗孤来,他们周家和徐家真的一点也不熟,毕竟徐停的母亲在嫁入徐家的时候就已经与周家断绝关系了。 但徐停到底有什么目的周行玉并不知道,要他猜的话应该是想让他母亲起死回生,他那个母亲在死之前同他说过什么吗?当初徐停母亲见着他的时候几乎处于癫狂状态,她的话又怎么可信呢,徐停真的信了么? 看来是得赶紧找到周斓了。 周行玉下山后并未直接回丞相府,而是先将周展打发回去。 燕蘅正关好窗转身上床睡觉,却听见一丝响动,还未来得及转身,她便被人一把拉住,由于对方动作太过突然,她差点没站稳,下意识的就想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嘴。 “别叫,是我。”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燕蘅冷静下来,只是片刻,更大的震惊便席卷而来,周行玉怎么半夜爬她窗户? 身后的人将她放开,毫无疑问,燕蘅摔在了地上,吃疼的皱了皱眉,抬头看着那个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人。 “你大半夜跑这里来做什么?” 周行玉打量着她这副模样,幽幽开口:“蘅姑娘应该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最适合做某些事,比如……” 说着便蹲下身去,低头看着燕蘅,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神态和语调都暧昧至极,使得他刚才说的话也让人浮想联翩,燕蘅向后挪了挪,“比如什么?杀人抛尸?”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 “什么像我一样?” 周行玉将她扶起来,示意她坐下聊,“你刚不是杀人抛尸么?” “我可没杀人。” “那就是抛尸。” “你跟踪我?” “那只是个巧合。” “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个事?”燕蘅问。 周行玉摇头,“当然不是。” “我是来说我妹妹的事的。” “有消息了?” “没有。”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燕蘅心想。 “我是想说我相信你之前说的话。”周行玉顿了顿,“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说相信我说的话么?我说是你告诉我的你怎么就不信。” “我还没到记忆错乱的地步。” “你梦里告诉我的。”燕蘅来了句。 “哦。”周行玉声音微微上扬,“蘅姑娘梦到我了?梦到了什么?” “梦到你死了。”燕蘅没好气的来了句。 周行玉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即便是梦着我死了,那也证明蘅姑娘白日里是思念我的。” 说着他又笑了笑,“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你想太多。”燕蘅道。 “那你一开始又为何要来找我,可以和你合作的人很多,他们都会很乐意。” 这下轮到燕蘅被噎的说不出话,周行玉看着她这般模样心情愉悦起来。 燕蘅却有意恶心他,“你喜欢我三妹吧?别想了,人家名花有主,轮不到你,你活该得不到。” “还说你不是喜欢我,闻闻。”周行玉往燕蘅那边扇了扇,“酸不酸?” 燕蘅没理会他。 “我不喜欢燕华,谁跟你说的我喜欢她?还是就因为今天我帮她说了一句话。” “那你喜欢谁?”燕蘅问。 “你说呢?”周行玉看着她,“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家有贤妻?” “我搬到你家隔壁了,你去看看不就知道有没有了?” 周行玉没再说什么,拍了拍衣袖,“行了,我走了,孤男寡女,为了本大人的清誉,蘅姑娘就不必相送了。” 说完便不见了人影,燕蘅望着窗边一时无语,他的清誉?他爬人窗户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清誉? 燕蘅关好窗户,才又转身上床睡觉。 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第044章大事 一场夜雨让烟溪凉了好几分,人们纷纷脱下了昨日新穿的纱衣,换上了棉衣。 昨儿徐府遭了贼,丢东西的是梨园,徐停的院子,而偷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燕府当了多年管家的石松,这事一传出去,烟溪就沸沸扬扬的。 徐家可是大户人家,遭了贼,这贼人还是徐家的管家,这怎么得了,一时之间,那些有几个钱的大户都开始查起了自己的管家。 石松的名声废了,徐进也没替石松说什么,将他交给徐停处理了。 “我说过,你最好别落到我手里。”徐停低头看着地上趴跪着的人,“你怎么就不肯夹着尾巴做人呢?” “我、我、奴才知道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石松怕了,“公子放过奴才吧。” 声声哀求不绝于耳,徐停却好似没听见,不想再与他多费一句话。 “你知道我的,我母亲不正常,我也不正常。”徐停道:“你最好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石松道,“你们要我说什么我都说行吗?” 他是怕徐停的。 “你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不知道?”肖楚问。 “我不就是偷了个东西……” “看来你是不想交代了。”肖楚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转手拿了个刑具。 “我说、我说。”石松惊恐万分,“我和张夫人……” “我对你和张氏的奸情不感兴趣。” 这次开口的是徐停,他冷冷看着石松说道:“是谁给你的胆子?” 徐停的眼中似有千年寒冰,不说话单单只是盯着人看斗让人压抑得紧,如今一开口更是让石松双腿直哆嗦。 “公、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停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能查到,当然,我希望你识相点。” “要不要我给你点提醒?”肖楚颠了颠手里的绳子,“宫里边的人。” 石松到底没说,徐停甩袖离开了。 石松没有这个胆子,徐停也并不是真想从他口中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既然躲在暗处,那必然就留有后手,或许石松自己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肖楚紧紧跟在了徐停身后,说实话,他是真不想在这不是人待的地方多待,多待一小会儿都觉着晦气。 “张氏的事——”肖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张氏的事要与老爷说么?” “不必,那两个孩子好歹是我弟弟妹妹。”徐停道,“把石松处理了,张氏若还不消停……” “今早那人审的怎么样了?”徐停问。 肖楚摇了摇头,“死了一个,另一个依然闭口不言,恐怕……” “你觉得他们是谁的人?”徐停问。 “听说又有人来打听柳大夫。”肖楚压了压声音,继续道:“你说会不会是他?” 听之前燕蘅说的话是还有人在找柳音,如今找不到人,查到了徐停头上也不奇怪。 “或许吧。”徐停对这件事没多大兴致,“过几天我要去趟玄机谷,你下去准备一下。” 他并不怕那人知道柳音在他手里,他怕的是他不知道。 “玄机谷?”肖楚不解。 玄机谷危机重重,十有七八有去无回,徐停想要什么药完全可以花钱去买,根本不需要亲自去犯险。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外出,更何况是去玄机谷那种地方。 “去准备。”徐停重复了一遍,“后天出发。” 肖楚微微蹙眉,“后天我们不是要回京城吗?” “我们先不急。”徐停淡淡道。 要回去的是徐进他们,徐停确实没说要与他们一起回京,肖楚不再多言,下去准备了。 寄生花。 这是他需要的东西,想要凤翎发挥起死回生之效,不仅需要周氏嫡系血脉的心头血,还需要以寄生花为引。 能让他母亲起死回生的机会只有这一个,他要的是万无一失,叫别人去徐停并不放心。 与京城的大事相比,烟溪的这点大事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 今儿的早朝注定会相当的热闹。 宣政殿内,只听太监尖细的嗓音叫了一声,“皇上驾到”,随后所有人便齐齐跪伏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年头戴九旒冕坐在龙椅上,朝下看了一眼,先是道了一声“众卿平身”,才又开口道:“这几日朕虽未朝议,可毕竟兹事体大,朕已召司空大人商议,这常州受雷雨之灾影响严重,朕忧心百姓,沈侍郎,你明日就前往常州治理水患。朕会另行拨付赈灾银五百万两,并免收常州明年赋税,众卿可有异议。” 这样的决定在内容上并无不妥,但派遣的人却是颇有争议的,下边的人各有心思。 “沈侍郎可有什么看法。” “臣无异议。”沈晏道,他不敢有异议,而且这也算是一次机会,做得好了,他父亲就会更加看重他。 闻言,顾年端量了沈晏好一会儿,目光中一丝暗淡一闪而过,随后他又把目光扫向众大臣。 “皇上,这沈侍郎乃是武官,这怕有些不妥吧。” 这时却从左列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对顾年的决定提出了质疑。 “哦?难道司空大人有更好的提议?”顾年说道。 “这治水患之事自然是交给微臣更为合适。”王昱在众目睽睽之下挺直腰板,毫不避讳的说道。 他本以为皇上找他去商议是要将这差事派给他的,这样也算是合情合理,但没想到皇上会将这事派给一个武官,更没想到的是镇安后也会跟着胡闹。 这治理水患并不是什么美差,又累又不怎么讨好的事儿,很多人都不愿意去,顾年倒是没想到他会抢着要去。 “爱卿说的有理,不过为百姓解难却是谁都该做,也能做的,如若不然,留他何用?”最后这句是对沈晏说的。 在众臣看来这大有斥责朝中官员不作为之意,但沈晏在其中体会到的却是威胁之意,若是做的不好,他这官怕也是做不成了,他会名正言顺的被贬。 想到这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这朝中闲官颇多,皇上为何非得拿他开刀,就因为之前他查了莳花阁? 而后,顾年又对王昱说道:“况且这京中还还许多事务需司空大人打理呢。” 王昱虽知道“宫中还有许多事务需他打理”不过是一番托词,但也没再说什么。 治理水患说是小事也不小,说是大事也不大,确实谁都可以做,做好了造福百姓,做的不好也只有苦了百姓。 以前治理水患都是用来考核京中文官的,如今用到武官身上虽有些不妥,但也并非完全不可,毕竟这京中也确实是养了不少闲官。 “沈侍郎觉得呢?”顾年道。 “臣定不负众望。”沈晏道。 顾年面上挂着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又说了一些信任他,鼓励他的话,这事儿才算是过去了。 第045章太傅 “今日朝议,众卿可还有本奏?”顾年淡淡的说道。 “臣有本奏。”这时安太傅上前道。 “老师有何事要奏啊?” 看到这个安太傅,顾年着实是头疼得很。 说起这安太傅那可真真儿是启国的一大奇葩,一个把清廉做到极致的奇葩。 在京为官三四十年,随便一个官都不至于连房子都还是破破烂烂的,但安太傅偏偏就是如此,传言嫁大女儿时的嫁妆都是跟几个要好的大臣借来的。 小女儿安扬怕自己以后也没嫁妆,跑去开了茶馆,这也成了启国的一个笑料谈资,朝臣们茶余饭后常会提起此事来逗乐。 不过笑归笑,安太傅的声望却也是极高的,没人敢真去找他的不痛快。 可这些都不是顾年担心的。 安太傅是三朝大臣,他辅佐每一位君王那都是尽心尽责,他一心就想把君王辅佐成一个旷世明君。 顾年私心是不希望他告老还乡的,但有的人却不是他想留得住的。 “臣的学生傅韫昨日已进京,皇上能否准了老臣告老还乡之请求?”安太傅开了口。 “朕不让老师走老师就不走了?”顾年笑了笑。 当然不会,顾年阻止不了,即便他是一国之君。安太傅终究是老了,走与不走也就这两年的事。 “太傅的位置交给傅韫?”沈显提出了质疑。 傅韫是一个极其年轻的人,虽说贤才不分年龄,但毕竟是阅历不够。 “镇安侯是觉得傅韫太年轻了?”周行玉笑了笑,“那我岂不是也担不起这丞相之位了?” 周行玉虽笑着,但那双狐狸眼平白让人升起一丝恐惧。 启国谁人不知周行玉乃是皇上亲自考核的丞相,就连皇上都得忌惮他三分。 顾年将目光转向了周行玉。 周行玉能成为启国的丞相确实与他的实力分不开,但更重要却是因为他的身份,留不得却也杀不得。 顾年只能把周行玉留在朝廷,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丞相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沈显附和着笑了声,“不过向您这样的青年才俊也不是到处都有。” 周行玉摇了摇头,“那可是安太傅的得意门生,还比不得我了?老师夸我都没夸傅韫夸的多。” 若说比不得,便是打了安太傅的脸,沈显还不至于傻到那般。 有了周行玉这般话,倒是许多大臣都开始附和。 “哈哈。”顾年笑着打了个圆场,“谁不是从年轻过来的?朕还十几岁就当了皇上呢。” 这下沈显更不敢说什么了。 其实比起这些老奸巨猾的老臣,顾年是更愿意用新人的,毕竟新人没在朝廷这大染缸里待过,还是纯白的一片,比较好掌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晏被派去了常州,安太傅告老还乡,哪一件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的大事。 事情传开之时燕蘅还在睡着,昨日上山回来后她便染了风寒,今早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迷迷糊糊好一会才想起昨日那个中了软骨散的人,但等她去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她当然也找不到了,柳音早就把官乐中的软骨散解了,带着他跑了。 望江楼雅间内。 柳音转了好几圈都没能平静下来,最后指着官乐道:“你不是说那是你朋友家么?” “朋友……的妹妹家。”官乐讪讪道。 官乐一开始只是跟着燕蘅,后来发现她院子后面还有个屋子,破是破了点,但好歹还能住人,为了方便他就待在那里了,前些天有人去,他装装鬼就把人吓走了,可谁能想又不怕鬼的,还比他还能装鬼? 柳音不屑,“你经过别人同意了?就住人家。” “没有。”官乐说得理直气壮,“我又不是没钱。” “有钱不住客栈?你——” “你你你你你什么你啊。”官乐啧了一声,“我看你也挺喜欢那儿的。” “胡说!”柳音连忙否认。 “我胡说?”官乐乐了,“是谁说那些花花草草很珍贵的?” 燕蘅的后院里确实有很多花花草草,在普通人眼里只是比较具有观赏性,但对于大夫和毒医来说,那就是难得的珍品宝贝了,柳音自然也是喜欢的。 “什么花花草草,我那时以为那真是你朋友家。”柳音没好气的说道,“我要不是为了跟你解毒我能来?” 柳音确实喜欢解毒,尤其是这种奇奇怪怪的,难解的毒,越是解不了她越是会想方设法的去解,官乐的毒难解,她既然遇见了,便一定要解。 之前在浔阳遇见这个人,知道他中的是血毒之后她就一直耿耿于怀,想要解他的毒,如今有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不过这人好像已经不记得她了?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记不得,脸盲的厉害。 “……你解不了。”官乐道。 “你看不起谁?”柳音起了脾气。 “你以为这毒多好解啊,没人能解,你也不行。” 这么多年了他并非没有想过要解,但这毒根本就没法解,若真要解,恐怕也只有下毒的人才能解了。 但有像玄门这样只制毒,不做解药的,下毒的人也未必就能解得了,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不过他也想得开,知道什么叫做及时行乐。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叔叔婶婶也有自己的孩子,她不能赖着他们一辈子。 官乐的父母在他极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听说是因为周氏灭门一案,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他叔叔婶婶也并未说明,他也没那么想去深究。 人死不能复生,况且他都没有见过他爹娘,谈不上什么感情。 官乐挑了一颗花生米,又想喝酒,却被柳音拦了下来,“你这个鬼样子还喝酒呢?” “酒也不能喝?你比我婶婶还管的多。”话是这么说,官乐还是顺从的放下了酒杯,“不喝了不喝了。” 说着就躺床上不动了,柳音以为他终于消停了,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就又从床上跳了起来,颐指气使的说道:“我要吃肉!我要喝酒!” “……”柳音的表情仿佛见了鬼。 “我是伤患,你不能虐待我。” “……” “你还有没有医德了?” “……” 第046章送行 最后官乐还是没喝成酒,不过柳音还是去给他叫了几份儿肉。 “你跟着一个姑娘做什么?你该不是喜欢她吧?”柳音忍不住问。 官乐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他会待在那破屋子里,除了方便盯着燕蘅,还有就是方便他记人,毕竟他是真的不太能认人。 至于其他的,还真没有。 “那你跟着人做什么?”柳音显然不信,“从烟溪跟到了京城,还带着我。”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我还不是……” “我知道。”官乐抬头看了柳音一眼,“为了替我解毒。” 说着又怅然一叹,“我还不如我的毒有吸引力,哎你说,怎么隐门的人就都喜欢我呢?” “他们敢不喜欢?” 官乐是隐门的门主,虽年纪小,但也是有叔叔婶婶疼着的人,隐门的其他人怎么可能敢说不喜欢他? 不过官乐也确实是讨喜,长得好看不说,性子偏生还跟个活宝似的,叫人想不喜欢都难。 官乐啧了一声,没再继续开口。 “你还要再界京呆多久?”柳音问。 她离家好几天了,又不知那日带她走的人到底给她父母说没,又是怎么说的,她还是想亲自给他们说清楚,免得他们担心。 “得看情况,估计快了。”官乐道。 按照徐停的意思,等他来界京之后,他就可以不用盯燕蘅了,“你想回去了?” 柳音没说话,想不想回去他也不会放自己回去。 官乐不见了,燕蘅倒也没有一定要找到,喝了药后依然是昏昏沉沉的。 安扬差人来告诉她安太傅要回乡了,燕蘅梳洗了一番出了门。 雨后的界京城透着丝丝凉意,但也阻不了世人的热情,即便已是正午,长明街上也依旧:是车水马龙,行人不绝。 燕蘅的马车停在了望江楼前。 李知许今儿依旧在望江楼说书,燕蘅怀疑他是真的闲。门口有人来迎燕蘅,燕蘅跟着他上了楼。 从楼上下来的官乐正好看见了上楼的燕蘅,看来选择躲哪儿近距离观察燕蘅的选择是对的,至少让他记清楚了她的长相。 他以为燕蘅是来找他的,立马就又蹿上楼躲了起来,等看着她进了另一间屋才后知后觉自己毒已经解了,不用怕她,便又悠哉游哉的下了楼。 “你认识?”结完账的柳音走了过来。 官乐摇了摇头,“不知道,管他呢。” 二人出了望江楼,燕蘅进了雅间。 “安姐姐。” “来了?”安扬迎了上来,“我爹已经到城门口了,去送送?” “当然。” 城门口来给安太傅送行的人有很多,就连皇上都亲自来了。 “安太傅不在京城多留几日?”皇上还想说些挽留的话。 “不了,老了,该回乡了。” “你小女儿还在开茶馆?” 安太傅重重点头,“由她去吧。” “年龄也不小了,给她说门亲事?”顾年道。 安扬已经十八了,确实不是个小姑娘了,别家的姑娘这回都有孩子了。 顾年有意想给她说门亲事。 安太傅轻叹了口气,“孩子们的事,等他们自己解决,你看,臣要回乡了也不见她来送送。” “许是忙着,再等等看。”一旁的顾危宁开了口。 “我那女儿要有太子殿下一半懂事,我也就不操心了。” 等了一会不见安扬来,安太傅正打算不等了,这时才从城门内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水蓝色的烟云蝴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烟纱,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的一排蓝色海水图,胸前是宽片锦缎裹胸,腰系白玉镂空粉色桃花玉佩,肩若削成,腰不盈握。 随意扎着如意髻,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淡扫娥眉,双眸含春,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耳际的珍珠耳坠摇曳,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对上她那双眼睛,顾危宁移开了眼。 这人是燕蘅。 “爹爹!” 这时从燕蘅身后窜出来一个人,此人正是安扬,她跑过去抱住安太傅,又叫了一句,“爹爹。” “行了。”安太傅拍了拍安扬的肩背,“皇上在这儿呢。” 二人向皇上行了个礼。 安扬又拉着安太傅的手不放了。 “多大的人了,还跟爹爹撒娇?” “多大也是你孩子。”安扬抹了一把脸,“爹爹真要回乡,留在京城不行?” “老了,你怎么不说同爹回俞州?” 安扬不说话了。 望江楼是她的心血,她断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的。 安太傅倒也没有真想让安扬跟他回去,他转头打量着燕蘅。 “蘅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和你娘亲越来越像了。”他道。 燕蘅笑了笑,“安伯伯又取笑蘅儿。” “这就是燕二姑娘?”皇上问。 “臣女燕蘅见过皇上。”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顾年笑着道。 “这是宁儿,你们见过么?”顾年将顾危宁拉了过来,自顾自地说道,“应该是见过,今年的花朝会宁儿也去了。” “见过了。”顾危宁道。 “见过好,见过好。” 燕蘅觉得顾年此刻似乎有些紧张,这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情绪,但此刻却是清楚的表现在了眼前这个君王的身上。 那不是因为燕蘅,而是因为顾危宁,顾年对顾危宁的爱很真实,那是一种极为纯粹的父爱,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蘅姑娘觉得宁儿怎么样?”顾年问。 “很好。”燕蘅答。 “那就好,你们聊,你们聊。” 顾年说着便拉着安太傅朝远处去了。 “父皇挺喜欢你的。”顾危宁道。 “他很爱你,殿下。”燕蘅道。 顾危宁笑着没说话。 “烟溪的事出了些差错,我可能还要出一趟京。” “不是去烟溪吧。” 本是一个疑问句,顾危宁却是用的肯定的语气,燕蘅也没有隐瞒,微微点头。 “注意安全。” 顾危宁并不觉得燕蘅真有办法解他的毒,但她要去折腾他也没办法阻止,他其实看不懂燕蘅,毕竟他退亲,对她而言是毫无坏处的,她没必要在他身上耗费心思。 燕蘅知道顾危宁不信任自己,不过既然他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便一定要解了他的毒。 此去玄机谷一定得万无一失才行。 第047章风雨 送走了安太傅,皇上又将燕蘅单独留了下来。 “蘅姑娘应该也知道宁儿的情况。”顾年先开了口,“朕也并非想为难你,只是……” “我知道。”燕蘅笑了笑,“这门亲事是先皇后同我娘亲定下的,如今先人已逝,我们自然也得顺了她们的意。” 人人都说顾年好色成性,后宫佳丽数不胜数,但实际上他是很爱先皇后的,她定下的亲事,皇上不可能退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顾年轻轻叹了一口气,“当年阿晚同你母亲的关系真的很好。” 顾年讲起了当年的事,讲到徐素嫁给徐进时顿了顿,“当年项阳,就是项将军,还怨过朕,朕也是没办法,你娘和你爹是两情相悦,阿晚又一直说情,朕能不答应吗。” 顾年应该没同其他人讲过以前的事,讲起来有时候颠三倒四的,很明显是想到哪里说哪里,但燕蘅还是耐心的听着。 提到项阳,燕蘅想起之前听到的话,她明天要去玄机谷,那里是桐岐地界,她得去见一见她哥哥,她虽写了信,但也怕她哥哥以为她是在玩闹。 项家与燕家的矛盾永远不会消失,燕家也并不在乎,但项家一旦同沈家结盟…… 上一世她哥哥的死真的只是因为去救顾朝辞么? “说起来项将军也回京了,朕有愧于他。”顾年道。 燕蘅想起了这事,南关战事未平,皇上将项阳诏回,封了爵位,想把他困在界京,但几十年的狐狸,岂是说困就能困住的,项家的兵权并没有那么好拿回去。 “你哥将桐岐旧部编入部下了,桐岐旧部有很多问题,若不是他坚持,朕不想冒这个险的。现在很多人都在盯着,等着你哥犯错。” 燕蘅没想到顾年会说的这么直接,一时怔住了,顾年看她那模样慈爱一笑,“知道朕为什么把项阳诏回来么?” 燕蘅摇头。 “朕害怕,害怕啊。”顾年道。 “皇上九五至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什么怕的。” “怕悲剧重演。”顾年默了一阵,“朕老了。” 燕蘅一笑,“皇上寿比天高,何来老了一说?” “你这孩子。”顾年也笑了,“回去吧,朕也要回宫了。” 顾年知道自己今日说得多了,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么多,但原因无非是他还算喜欢这个孩子,至于为什么喜欢,或许是因为她是故人的孩子,又或许是他对她心存愧疚,也可能仅仅是因为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儿媳。 燕蘅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出神,还有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在她眼里顾年还算得上是一个明君,但他在最后两年犯的错却是无法挽回的。 不只是顾危宁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还是真的是因为老了,顾年在顾危宁死后的那两年做的事确实叫人看不懂,不管是一开始叫她跟顾危宁举行**,还是后来罢黜傅韫,或是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家去周国,抑或是纵容顾危宁拉帮结派,最后又把顾朝辞诏回来,都叫人看不懂。 回到燕府休整一番,燕蘅第二天一早她就出发前往玄机谷了。 那夜老夫人来了东院后就得了重病,太医看了都没办法,燕蘅借着去走马川买药的借口出门并不难。 微风伴着细雨,像是一阵阵湿漉漉的朦胧烟雾,将界京的清晨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燕蘅在西门外有人挡在了她马车前,燕蘅撩开帘子看了过去。 那人身穿一件紫色云纹锦衣,趴在马背上,把玩着手里的马鞭,嘴角微微勾着,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周大人?”燕蘅颇有些狐疑,看周行玉的模样分明是在等她。 周行玉好直起身来,幽幽开口,“蘅姑娘约我前来,自己倒是姗姗来迟了呢。” 燕蘅更加疑惑,“我何时约你了?” “找到了。”周行玉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她也在那里?”燕蘅没头没尾的回了一句。 一个了解对方,一个猜东西猜的颇准,说起话来好不费力,但马车上的拂冬揽春听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燕蘅告诉家里人是去走马川买药,可能要好几天才回来,如今却不想是和周大人一起去。 这多少是有些不合礼数的,她们是相信自家姑娘,但落到旁人耳里怕就成了私奔了,揽春想开口提醒一句,周行玉却开了口。 “燕家好歹也算是将门世家,让我看看你的骑马的技术怎么样。”说着翻身上马,又抬眼看了一旁的那匹枣红色的骏马,示意燕蘅上去。 这马毛色光亮顺滑,一看便知是匹千金难寻的良驹,燕蘅并没有同她客气,下了马车,利索的翻身上了马,又同拂冬揽春道:“你们先回去吧,有周大人在不必担心。” 她本就不打算带着她们去,即便是到了走马川,她也不会让她们跟着去玄机谷,如今倒是正好有了不让她们跟着去的由头。 “可是……” 拂冬和揽春同时开口,前者是想跟着去看燕蘅到底要做什么,后者是担心燕蘅的安危,但不管是哪一个,现在都没有说完整句话的机会了,燕蘅已经头也不会的策马离开了。 周行玉微微一笑,说了句不必担心也跟着离开了。 随着两道身影的远去,界京城的雨越下越大,一场狂风骤雨正在酝酿之中。 时至中午,未来太子妃燕蘅与九皇子于花朝节在淮水亭外私会一事已然传开,有口无凭的事往往只是当当笑话就过去了,却偏偏有人在顾朝辞宫中收出了燕蘅的画像。 那幅画的确是出自顾朝辞之手,他无话可说,但事实并不是像他们以为的那样。 那日淮水亭外遇见燕蘅之时,他并不知道那人是他未来的三嫂,会画那幅画也只是为了方便子安去寻人,原只是想报答一下她的恩情,却不想最后弄巧成拙,害了他的恩人。 如今他也没办法解释出个什么来,毕竟他不能把那天晚上的是说出来,倒不是怕自己会怎么样,只是那日燕蘅既然没有暴露身份,后来再见到他她也未曾提及那事,想必是不愿意别人知道她帮过他。 燕蘅愿意帮他并不意味着就愿意卷入夺嫡之争。 他如今在这岁朝宫禁足,无从得知燕蘅的想法。 第048章欲来 紫阳殿内顾年阴着一张脸,显然是在发怒,李皇后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丽妃同苏贵妃在一旁冷眼看戏,顾容顷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顾危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这里边一定有什么误会,辞儿他一向很懂事,也没怎么出过宫,不可能认识蘅姑娘的。”李知晓泣不成声。 顾年捏了捏眉心,丽妃在一旁添油加醋“能有什么误会,那画不就是九皇子画的么,他不是还承认了?” 话音刚落便见顾年冷冷瞥了她一眼,倒叫她不敢再说什么了,苏锦栖却哈的笑了一声,“争这些做什么,等请了蘅姑娘来不就知道了?” 顾年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李知晓道:“你先起来吧。” “辞儿没有宁儿一半省心。”他道。 李知晓刚站起来腿又软了,跌坐了下去,一旁的丫鬟桃花将她扶了起来。 之前他说自己不如先皇后半分贤德,后又说她的儿子不如先皇后儿子半点省心,李知晓怎么可能不怕。 可她已经很努力的去做先皇后的影子了,他难道还想要她的儿子也成为第二个顾危宁么? 还没等她站稳,派去燕府的传燕蘅的人已经回来了,然而燕蘅并没有跟在后面。 “皇上。”弘德行了个礼道:“蘅姑娘不在燕府,说是老夫人生了重病,今儿一早燕蘅出城去买药了。” “出城了?真有意思。”苏锦栖揶揄了一句,“不会是他们燕家不想把人交出来吧?心虚?” 皇上召见的人都敢藏起来,这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饶是顾年再宠爱苏贵妃,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昨儿他才见过燕蘅,还见她与顾危宁相处的不错,他本是相信那孩子,觉得她不会这般胡来的,但今日…… 她什么时候出京城不好,为什么偏偏要今天?这简直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此事等人回来再说。”顾年道,“顷儿,去查查这事是从谁那儿传出去的。” 此时此刻,九皇子与未来太子妃私会一事已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即便不是空穴来风,也绝对是人蓄意为之,传这种有损皇家颜面的事,不是等于无视皇家的威严么。 “要是蘅姑娘一直都不回来怎么办?”苏锦栖不依不饶的问道。 还不待顾年回答,她又道:“或者说他们真的是两情相悦呢?” “不可能!”李知晓道,“宁儿,宁儿,你最了解辞儿了,你相信他的,对不对?” 一旁低头沉默不语的顾危宁抬起了头,看了看李知晓,又转头看向顾年,“我信他。” 但他信没用,他父皇信也没用,证据就在那里,顾朝辞若不解释清楚,谁信也没用,毕竟没办法真正堵住悠悠众口,这件事显然不是谁信就能解决的。 谁都可以抓着这一点不放。 但显然顾朝辞是不可能说出真实原因的,顾危宁了解顾朝辞,自然知道他不说的原因,但他不了解燕蘅,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没有理由帮顾朝辞,若真像外界传言二人有私情倒是说得通,但显然顾朝辞并不认识燕蘅。 若说是燕蘅单方面爱慕顾朝辞也是说不通的,毕竟若真是那样,她就不会叫他不要退婚了,叫他不要退婚又是为什么? “你信他没用。”丽妃开了口。 这一点谁都知道,但这件事暂时也只能这么处理了。 顾朝辞被禁足,其他人各自回了宫,有人欢喜有人忧。 一路策马行至走马川的二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不错啊。”周行玉看着燕蘅道。 “周大人也不差。”燕蘅道,“继续?” 若是带着拂冬揽春,她肯定会在走马川停留,但现在她只想尽快去玄机谷。 “天已经快黑了。”周行玉道。 “怎么,你害怕?” 周行玉轻笑一声,“我只是来找个人而已,蘅姑娘又是来做什么的?” “你不知道?” 周行玉微微摇头,“这我猜不到,但你肯定不是来找人的。” “不是也是,若能找到你妹妹最好不过。” “我很好奇,你找她做什么。” “她很擅长解毒。” “你想让她替太子解毒?” 燕蘅点了点头,“我不确定她能不能解,所以还要来找一样东西。” 所以她还是得去找寄生花。 等到达玄机谷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夜色抹去了最后一抹光亮,像阴霾一般步步逼近,一丝惨淡的月光将玄机谷照的苍白而发黑,群山暗魁魁,大地阴沉沉,整个山谷除了呼呼的风声,再听不见第二种声音,万物犹如石头一般冰冷安静。 燕蘅抬眼望向周行玉,笑意清浅,“你说今日来的人很多。” 周行玉不以为意,“多啊。” 看着燕蘅疑惑的模样,周行玉忍不住笑了笑,“进去不就知道了?” 实际上今日来玄机谷的人确实很多,他们的目标大都是那千年一遇的生血莲。 但也有小部分人是为了其他而来,徐停今日来此的目的同燕蘅一样,都是为了寻寄生花。 “停兄?”官乐远远赶来,“还真是你,你怎么也来玄机谷了?” “找点东西。”徐停淡淡道:“你体内的毒……” “我们就是为了这事而来。”一旁的柳音说道。 她这次来是为了生血莲,生血莲虽不能解毒,但却是遏制血毒的良药。 徐停轻微点头。 “你那妹妹没什么问题,你让我盯她做什么?”官乐问。 “回京后她一直没去见什么人?”徐停问。 她若真是替人来找妹妹的,就不可能回京后不去找那个人,要么她说谎,要么她有所察觉。 若是说谎,她找柳音又是做什么呢? 官乐摇了摇头,“一直就没出过门,花朝节才出去,要说奇怪的话……”官乐想了想道:“她出淮水亭的时候有个人将她带走了一段时间,我没跟上。” 他都没跟上的人,显然不简单。 “今日本是柳姑娘要来我才来的,不过燕蘅好像也来了,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官乐道。 徐停微微蹙眉,先是跟他找同一个人,侯是跟他来同一个地方,若再是找同一样东西…… 她也有要救的人么? 这不对,完全不对,燕蘅不可能知道凤翎的秘密。 官乐跟徐停分开了。 “这么多人都冲着生血莲来的,你确定你有把握?”他道。 柳音看着那群畏畏缩缩不敢继续往里走的人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对我有多大的误会?” “有吗?”官乐不解的看着她。 不就是一个会点医术的小姑娘么,又不会武功,到时候跟人打起来还不是得靠他。 柳音似乎看出他所想,嫌弃了一下,“看来这误会是真的大。” 她才不是什么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没再等官乐开口,她便抬脚继续往前走了。 第049章偶遇 官乐跟了上去,“其实没必要。” “你怕了?” “怕?我怕什么?”官乐摆了摆手,“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再说这东西又不能解我体内的毒,我这毒的解药估计只有给我下毒的人才知道。” “未必。”柳音道。 “你都没办法解,谁还能解啊。” 这话倒不是夸柳音,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我是说,给你下毒的人未必就有解药。”柳音嘴角微勾,“毕竟下毒是为了害人,不是为了救人。” 这句话怎么么有点熟悉?官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柳捡,“是你?” 那天晚上在洵溪客栈救他的人也说过这句话。 柳音啧了一声,“想起来了?那想,那想没想起来你抢了我那包药?” 闻言,官乐从脸红到了脖子,原来这人早就认出他了,就等着这时候嘲笑他呢? “欸,那包是我带回去给村里的孩子们用的,孩子才怕疼。”柳音继续逗到。 官乐却不再理她,自己一个人闷闷的转身往外走了。 徐停救过他,柳音也救过他,万一徐停真的要做什么对柳音不利的事怎么办? 徐停把她放在他身边一定不单单是想让她给她解毒,而是想让他看好她,所谓看好就是不能让她死,也不能让她跑了。 这是一开始他就知道的事,但现在她却告诉他她也救过他,他该怎么做? 柳音以为是自己玩笑开的过了,便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你走吧。”官乐道。 “什么?”柳音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走吧,我不拦你了。” “我说过要给你解毒。” “你解不了。” 有病吧?柳音看着他心道。 她能不能解毒这事不得试试才知道么,她觉着今天的官乐很奇怪,准确的说是知道她是那天晚上救过他的人后他才变得这么奇怪的。 可是她是谁和她能不能解毒有关系吗?而且他怎么突然要放她走了? “别跟着我。”官乐道。 “你……” 柳音本想骂他,但看他那模样又实在骂不出口,却也没再跟上去,而是转身继续往里走了。 他解不解毒和她能不能解毒是两回事。 燕蘅进谷后果然发现谷中已经聚集了好些人,燕蘅倒是不在意,毕竟他们应该不是来找寄生花的。 “你去找你妹妹,我去找我要找的东西。”燕蘅道。 周行玉隐隐觉得不安,开口问:“你要去找什么?” 他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但他还是这么问了,当然,燕蘅并没有回答他。 燕蘅来过这里,不止一次。 上一世在周行玉殁了之后,是柳音来找的她,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她,但她当时是说要救周行玉,要她同她一起来这玄机谷,找的就是寄生花。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但当时他觉得柳音很可怜,一个姑娘在外漂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哥哥,得到的却是她哥哥的死讯。 燕蘅不忍看柳音那般没有念想的活着,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也幸亏上一世她们找到了寄生花,现在她即以明确寄生花的位置,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那是一片黑漆漆的森林,即便是在月影之下,树叶树干看起来也都是黑色的,寄生花在这片树林尽头的一颗不起眼的一棵老树上,这片森林里有一条巨蟒,有剧毒且食人,鲜少有人踏足。 不过燕蘅最不怕的就是毒。 让燕蘅意外的是,此时这片森林外聚集了很多人,其中有个人正从里面出来,出来的那人她认识,就是那天晚上在她后院装神弄鬼的那个人,但燕蘅没空管他,因为往里走的那个人她更熟悉,她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背影,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燕蘅快步跟了上去。 外面的那些人有的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大着胆子也进去了,两个小姑娘都进去了,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况且他们可是为了生血莲来的,锦华楼的拍卖会就在下个月,若是得到生血莲,到时候不怕卖不到好价钱,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看着一次了。 柳音察觉到有人跟着她,撒了迷药,然而身后之人却一点一点事没有,依然坚持不懈的跟在她身后。 她正打算动手,却被身后之人叫住了。 “你站住,别费劲了。”燕蘅道。 撒这么多迷药撒着玩儿吗?她敢来这儿怎么可能一点一点防范措施都不做吗? 柳音听了更生气了,转过头一看…… 嗯,这人她不认识,但眼前这个人也太好看了吧! 燕蘅见她转过头来,怔住了…… 嗯?柳音? 踏破鞋底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二人互相看着对方两眼放光。 “姐姐,你真好看。”柳音先开了口。 燕蘅一脸懵,“什么?” “哦。”柳音回过神来,“哦,我说姐姐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跟着你做什么来着?” 是啊,她是因为那个背影,那个背影和她上一世从城楼上掉下去的时候看到的背影一模一样。 竟然是柳音么?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雁回?去替她收尸的? “你转过去。”燕蘅道。 柳音依言转过了身。 燕蘅再次确认,还是一模一样,是她没错了。 “行了,转过来吧。”燕蘅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她该不是提前来找寄生花吧?不应该啊,他哥哥还没出事,她又不用复活他哥,而且周行玉应该没找到她才对。 “我来找生血莲。”柳音如实道。 这个姐姐好好看啊,怎么办?柳音依然两眼放光的看着燕蘅。 燕蘅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柳音,这孩子还真什么都往外说,她现在还不认识她吧?不怕她是个坏人? “姐姐来找什么?”柳音问。 “寄生花。”燕蘅礼尚往来,没有隐瞒,既然不是找同一样东西,那就没有冲突。 柳音的实力燕蘅是知道的,倒也不怕她会出什么事,但那日她的失踪确实蹊跷,燕蘅想问她,但现在显然时机不对,她是要先去找寄生花还是先带柳音去找周行玉呢? “不同路啊。”柳音收起了前不久刚研制出来的曼陀香,笑了笑,“那就不耽搁姐姐时间了。” 柳音没给燕蘅带她去见人的机会,既然目的不同,那就没必要彼此浪费时间。 燕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静了片刻,还是没再开口叫住她,周行玉既然知道柳音在这里,那要找到她也不难。 到时候她还能见到柳音。 第050章十年 柳音刚走到黑水湖周行玉就已经等在了那里。 “周斓。”他道。 柳音闻言停下了脚步,一脸莫名的看向周行玉,“你在叫我吗?” 这个名字她没同任何人说过,就连她的养父母都没有说过,不可能有人知道,除非…… 周行玉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再次开了口,“十年前,我叫你别找我,我会去找你,你还记得吗?” 柳音先是震惊,后是平静,然后开了口,“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周行玉笑了一声,“看来不蠢,怎么见着燕蘅你就什么都说呢。” 燕蘅?刚才那个漂亮姐姐的名字?他们认识? 周行玉笑着摇了摇头,“谨慎些是好。” 说着又摸出了一个玉佩,“另一半在你那里。” 柳音从胸前摸出玉佩,看着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所以你找了我十年才找到?如果不是你连名字都没有改,我都要以为你死了,有好几次……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去京城找你了。” “当年你为什么不要我去找你?”柳音问。 “为了你的安全。”周行玉道。 “你顶着周行玉这个名字找我我就安全了?没人知道你就是那个周家的人吗?真的没人知道是吗?” 周行玉默了默。 柳音又道,“万一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呢?” “不可能。” “呵。”柳音笑了声,“你想查清当年的真相,想报仇是吗?就算找到我你也未必会认我吧?现在出现又是为什么呢?” “让我猜猜,因为有人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吗?”柳音问。 “你现在确实不安全。”周行玉道,“徐停已经盯上你了。” “他把凤翎给你了?”他问。 这本是周家的东西,当年周家出事,只有他们两个逃了出来,带着凤翎一路向北,去京城找他们的姑姑,也就是徐停的母亲。 为了周斓的安全,他们半路分开了,当时他叫她不要找他,他会回去找她的,只是等他从他姑姑那里逃出来之后再回去,周斓已经不见了。 当年他姑姑从他手里偷走了凤翎,又想杀人灭口,如今他儿子却又把凤翎还了回来,但显然并没安什么好心,周斓现在并不安全。 柳音点了点头,“他想做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周行玉道,“估计是想救他母亲,不过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他母亲不是早就死了么?”柳音道。 她若是想用凤翎救他母亲那这误会可就大了,这东西能起死回生根本就是假的。 “你怎么找到我的?”柳音问。 “刚才你遇到的那个人。”周行玉双眼看向虚空,“她说你就是周斓。”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但这样说也无妨。 柳音啧了一声,“这么信她,她知道你在找我?” “我没同她说过。” “那她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不过,她可以信。”周行玉道。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柳音问。 “你想替官乐解毒?”之前的事他都打听的差不多了,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没事,他不会害你。”周行玉道,“你只要注意些徐停就行,我会派人保护你。” “你还是不认我?”柳音道,“算了。” 反正这么多年也都这么过来的,有哥哥和没哥哥都一样。 “什么认不认的,你本来就是我妹妹,你是来找生血莲的吧,要我帮忙吗?”周行玉问。 “不用。”柳音道,“我自己可以。” 反正她又不亲自动手,她要做的是坐收渔翁之力。 “你去帮漂亮姐姐吧。” 闻言,周行玉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目光看向柳音,“漂亮姐姐?” “不好看吗?”柳音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你不喜欢她?” 周行玉撇开了眼,“别胡说。” 他对燕蘅的关注确实是多了些,但那一定不是周斓说的那个原因,而是因为小时候燕蘅帮过他。 如果不是燕蘅,他恐怕不能那么轻易的从他姑姑手里逃出来。 “那么好看你不喜欢?我要是个男的……” “什么瞎比喻。”周行玉看了柳音一眼,“行了,既然你不需要我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不去帮漂亮姐姐?她可是要去找寄生花?” 多危险啊,万一出什么事她未来嫂嫂是不是就没了?哥哥可以不要,漂亮姐姐不能不要啊。 “你说什么?” “我说漂亮姐姐要去找寄生花。”柳音道。 “她这都跟你说了?” 他问燕蘅她都不说呐,怎么只见了柳音一面就什么都告诉她了? “怎么,你吃醋了?” “瞎说什么,我真走了。”周行玉说完就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燕蘅找寄生花做什么? 她先是找周斓,后是找寄生花的,很明显就是想救太子啊! 周行玉离开了黑水湖,远处又来了很多人,柳音并没打算自己同那么多人争夺,找了一颗树跳了上去,找了一个视野好又不容易叫人发现的位置,准备开始看戏。 与此同时,燕蘅已经找到了那棵树。 就在这时,从林中传来了一阵嘶鸣,随后一大群乌鸦从林中飞了出来。 来了?燕蘅警惕起来。 “蘅姑娘。”周行玉叫了声,“原来还真是来找寄生花的。” 说话之间,周行玉立马上前大手一扯,拉上燕蘅就往后退,这一动作不过在眨眼之间。 燕蘅的脸重重的撞在周行玉的胸膛上,疼的她直想骂人,但对上他那一双深沉的眼睛却怎么也骂不出来,毕竟他也是为了救她,虽然她似乎并不需要。 燕蘅转过头去,只见那剧毒食人莽并没有放弃,而是又朝他们袭了过去,一条尾巴直直的朝着他们甩了过来,她忙摸出暗器“咻”的一声就朝蛇尾射去。 趁着这个空子,周行玉又揽着燕蘅的腰身,往树林深处飞去,道了句,“准头不错啊。” 那巨蟒也毫不含糊的跟了上去。 “站好。” 周行玉放开燕蘅,抽出腰间软剑,朝巨蟒刺了过去,然而却未能伤他分毫,燕蘅望天无语,周行玉的实力什么时候这么弱了? 还未等她想的明白,就听周行玉道:“什么破剑啊,这么不听话。” 说话之间眼中满是失落,好似真的是那剑不听话伤了他的心。 又见他转过头来,“要不你来试试?” 燕蘅扯了扯嘴角,心道:可别装了。 第051章轻举 这把软剑连玄铁重甲都能刺穿,怎么可能连条蛇的皮都戳不破,而且还是以周行玉的实力,他都不行让她来?他脑子是有病吧! 说着将剑递给燕蘅。 心里虽这么想着,但还是接过软剑,迎了上去,“刺啦”一声巨蟒的头便被刺破。 树林里的动静戛然而止,巨蟒轰然倒地,惊起一片乌鸦,然而动手的并不是燕蘅。 燕蘅疑惑的转头看向周行玉,周行玉疑惑的回望着她,不是他们,那是谁? 还有其他人是为寄生花而来? 燕蘅警惕的回头,果不其然便见一道青影朝着那棵老树飞了过去,这她是抢还是不抢?这毒巨蟒毕竟是那人射杀的。 不管了,抢了再说。 燕蘅正打算追过去,周行玉却一把上前拉住了她,“别动!” 树上那人正伸手去取寄生花,却被突然伸出来的藤曼缠住,甩在了空中,燕蘅也看清了那个人。 “大表哥?”他怎么会在这里? 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头看向周行玉,“你去找你妹妹了吗,她可能会有危险。” “不会。” “什么不会?” “不会有危险。”周行玉道,“官乐不会害她。” “官乐?”燕蘅不解,这事怎么又和隐门的门主扯上关系了。 “想不想要寄生花?”周行玉问。 “当然想。” “那就别废话。”周行玉上前。 见周行玉准备动真的,燕蘅连忙拉住他。 “怎么?不要了?” “要,就是……手下留点情……”燕蘅道。 “行。”周行玉答。 徐停堪堪在地上站稳,肖楚过来扶住了他,“公子。” “没事。”徐停道。 蟒是死了,但最麻烦的并不是这条蟒,而是寄生花的藤曼,这燕蘅知道,但上一世的时候她记得柳音解决了那条毒蛇巨蟒之后,直接就拿到了寄生花,寄生花怎么不攻击她? 看到寄生花藤曼攻击徐停的时候燕蘅多少是有些震惊的。 周行玉停在徐停身后几步之远。 “徐停。”他叫了一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好似眼前之人是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徐停转过身来看着周行玉,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之人,又转头看向肖楚,肖楚微微摇头。 “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徐停问。 “免尊,姓周,周行玉。”周行玉道。 听到姓周时徐停明显一怔,却又在周行玉三个字出来之后转为了平静,启国何人不知周行玉。 以前他倒是没往那里想,如今看来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周氏遗孤,毕竟周行玉也是无父无母,从小由太傅教养。 如此他倒是不好下手了,徐停不知道周行玉见没见到柳音。 “原来是周大人,幸会。” 他表现的异常平静。 “幸会?这话是不是说的早了。”周行玉笑了笑,“你拿不到寄生花,只有周家人能拿到。” 周行玉知道徐停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便没再隐瞒。 至于说的话,当然只是为了唬人。 “周大人这是何意?”徐停听了那话显然有些动怒了。 然而周行玉却装作看不见,“我的意思还不明显?不是你的东西终究不是你的。” 闻言,徐停微微蹙眉,他能感受到对面之人明显的敌意,“各凭本事。”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的寒光便向周行玉袭了过去,那是独属于寒铁的光线,周行玉轻轻侧身,竖起两根手指将寒铁针夹在指间,“寒铁针?” 说着轻笑一声,“可惜了。” 周行玉拔出软剑,说起来他早就想找徐停比试一番了。 当初徐停的母亲想对他痛下杀手之时,他们之间就注定要有一战。 徐停擅用暗器,手中一把寒铁扇便是武器,随着他手中的动作,寒铁针一枚枚的飞向周行玉,周行玉一边用软剑挡开寒铁针,一边挥舞着软剑直直刺向徐停的喉咙。 燕蘅看的有些着急,徐停好歹是他表哥,周行玉今儿要是真把他杀了,那她且不是成了间接害死自己表哥的凶手? 然而,燕蘅还是低估了徐停的实力,眼看着软剑即将刺向自己的喉咙,徐停眼中反而升起一丝兴奋,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他本是秀气清冷之像,这般表情在他面上显得几位不和谐,周行玉在其中看到了他那个姑姑的影子,都是疯子。 徐停请将手中折扇一收,侧身挡住了刺来的软剑,寒铁扇擦过软剑,激起点点星光,空气瞬间凝结,只剩下呲呲声响。 周行玉收回软剑,在徐停未来得及反应之间,一道亮光便又朝他袭了过去,青色的剑光如同蛇信子一般,直刺像他眉心。 徐停足尖点地,飞快后退,近身搏斗并不是他的强项。 周行玉看破了他的意图,并没给他拉远距离的机会,步步紧逼,一旁的肖楚正打算出手,燕蘅便站在了他身后,一把小刀迅速抵住了他的喉咙。 “别动。”燕蘅道。 “表姑娘?”肖楚道,“你要帮着一个外人?” “我是帮我自己,表哥不会有事,只要你别轻举妄动就行。” “表姑娘也是为寄生花而来?” “你是在打什么主意吗?”燕蘅笑了,“收起你的小心思。” 一阵异香传入口鼻,肖楚晕了过去。 “都叫你别轻举妄动了。”燕蘅抽出肖楚手中的暗器,将人放倒在了草地上。 周行玉与徐停的较量还在继续,燕蘅没再继续观战,转身朝着那棵老树去了。 寄生花在那棵树上微微闪着金色光芒,原本是剧毒之物,却是非常非常的好看。 燕蘅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那棵树,伸手触碰那朵花,并没有发生被其攻击的事。 燕蘅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和这花有缘,毕竟像这种极其珍贵的东西,即便是剧毒也不可能没人来取,更不可能没有人找到过这朵寄生花,但事实确实这花依然好好的在那树上长着,让她给轻而易举地摘了下来。 等燕蘅从树上跳下来之时,周行玉和徐停已经停了下来。 徐停在摘花的时候中了花毒,此刻显然有些体力不支。 周行玉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幽幽开口道:“别说我趁人之危。” 正准备往那棵老树去,却见燕蘅正从那边赶过来。 燕蘅走到肖楚旁边,喂了他一颗药,又将他摇醒,“扶你家公子回去。” 对于徐停,燕蘅同他也确实没什么感情,实在不可能为了她放弃自己原本的计划,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去趟桐岐找她大哥。 肖楚没说什么,只是怨毒的看了一眼燕蘅,就朝徐停走了去,扶着他离开了。 “之前见表姑娘我还以为她人挺好的。”肖楚道。 徐停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今日是我拿到,同样不会让给她。” “可是她也不该联合外人来跟公子抢啊。” “没有该不该。”徐停咳了一声。 肖楚担忧的看向徐停,“公子。” “无事。” 周行玉说只有周家人才能拿到寄生花,但显然燕蘅并非周家人。 第052章妄动 二人走远,周行玉正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打量着燕蘅,燕蘅不明所以,“你这什么眼神?” 这花谁摘都不可能这般安然无恙,除非…… “你以前在自己身上用过寄生花?”周行玉问。 “什么?” “你没用过?” “我怎么会用过。” 她没用过,周行玉看她的目光越发怪异。 要么她说了谎,要么就是有人用了凤翎救过燕蘅。 凤翎的作用并不是让人起死回生,而是扭转时空,只是想要凤翎发挥作用就必须以周家嫡系心头血为引,寄生花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有人扭转了燕蘅所在的时空。 “我什么时候死的?”周行玉问。 他记得燕蘅说过他会死的很年轻。 燕蘅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下意识就回答了,“三十八年。” “你果然知道。”周行玉眯着眼看向燕蘅。 燕蘅自觉失言,但只是一瞬心慌,便恢复如初,“那又怎么样呢?” “你不想让我死?我是因为你死的?你很愧疚?”周行玉没打算放过她。 “你可不是因为我死的,你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女人自杀的。” “那个女人该不是你吧?” “当然不是。” “是吗?”周行玉低头轻声问。 从燕蘅第一次找他他就觉得她很熟悉,以前以为只是因为她小时候救过自己,现在细细想来,十年前的事,哪来的熟悉感。 “真的不是你?”周行玉抬眼认真看着燕蘅,“可我觉得就是你。” “这是你也要赖给我?” “在那个时空,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个时空?” “你不知道?”周行玉笑了一声,“有人用凤翎救了你,凤翎的本质是扭转时空。” 原来是这样么?她最后见到的背影是柳音,她以为柳音会用凤翎救周行玉,最后她却是将凤翎用来救她了么?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走了,我还有事,不同你一起回京了。”燕蘅没有回答知不知道。 “所以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周行玉依旧问。 “名不副实的夫妻。”燕蘅回了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名不副实?周行玉并不觉得自己会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么是燕蘅的原因么? 如今燕蘅这般想要救顾危宁?为什么呢?该不会真喜欢顾危宁吧? 这样的感受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燕蘅这边已经拿到了寄生花,柳音那边生血莲也已经落入往生楼手里。 这边的战况远比燕蘅那边的二人对战激烈得多,黑水湖的水已经变成了红色,水中漂浮着一具具尸体。 往生楼的人正准备离开,柳音摘了一片叶子,置于唇边,一道道诡异的声音划破夜空,一阵异香飘来。 “那女盗贼来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已经倒了下去,柳音灵活的翻身下树,拿走生血莲,消失在了这片森林。 人太多她没有把握,但就这么几个人,于她而言再简单不过了。 · 华南山的土匪最近愈发的张狂,华南道上有好几批商队都惨遭毒手,他们不仅抢财物宝贝,还杀人抢人,燕宸按照约定将事情交给了林云他们处理。 山上地势极为复杂,非常年混迹山头之人进去之后根本就是寸步难移,是个易守难攻之地,这两者使得华南匪寇得以在桐岐地界猖獗多年。 林云在平日里无事之时时常上山,与山中匪寇有过多次正面交锋,大抵摸准了他们的把戏。 他们惯常采用请君入瓮之法,先将人引入山中,再堵住出口,这样的方法几乎一试一个准儿,林云栽过好几次,这次他们准备将计就计。 “你真打算用林蔚去引土匪?”燕宸皱眉问。 林云摇了摇头,“她好歹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叫她去涉险,她自己要去,我又拦不住,与其让她一个人跑去做傻事,不如我们配合她。” 林蔚是他唯一的一个孩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九泉之下,他就没脸去见他的亡妻了。 燕宸听了这话多少有些吃惊,林蔚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孩子,带兵打仗倒还行,但要一个人深入土匪窝对付没有王法的土匪恐怕还是不行的,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也没办法同林家人交代。 “华南山上的土匪凶残异常,林蔚一个姑娘家的犯不着去涉这个险,这事还需从长计议。” 林云不赞同他的观点,“这个月来华容道好几批商队都被截杀,其中还有你们朝廷送来的物资都被截了一批。” “不是你们,是我们。”燕宸纠正道。 林云所带的桐岐旧部已经编入燕家军麾下,自然也算是朝廷的军队,他也没反驳什么,“这事儿拖不得。” “不是拖。”燕宸揉了揉眉心,“这次的事情恐怕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启国与周国的贸易往来不是一年两年了,即使前线再打的怎么热火朝天,也没出现过土匪拦截朝廷物资的事,土匪也得有点分寸,若没了分寸,这事情必然就不简单。” “你是怀疑周国?”林云问。 燕宸摇头,“未必就是周国。” 最想看他出错的从来都不是周国。 “不是周国那是……” “总之,林将军,这事得从长计议,不可轻举妄动。” 林云没再说什么,面上露出一点笑来,“我都听你的,不过我女儿不听我的,要不燕将军您替我劝劝?” 想起他那女儿林云就头疼,他让她好生在家呆着,她就跟他扯什么家国大义,说什么“我虽身为女子,但也是出身将门之家,同父亲您一样心系家国百姓,不敢苟活于世。” 老实说,作为父亲,自己的女儿能有这般觉悟,林云心里是自豪的,但他也不是不担心林蔚的安危,一时之间并不好做出决定,燕宸若能替他做了决定,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以林蔚对燕宸的喜欢程度,她肯定会对他言听计从的,不过燕宸就是个木头。 果不其然就听燕宸说道:“您这个父亲的话她都不听,还能听我这个外人的?你还是好好劝劝,这事真不能由着她胡来。” 林云一阵摇头叹气,“我再劝劝,不过即使她不去也得有其他人去,这事总得有人做,华南山的那群土匪不好糊弄,我听密探来消息说华南山地道密布,就算我们侥幸围剿上去了,人估计也早都从密道跑了。” 不能强攻,只能智取,这燕宸知道。 “周国那边最近也不安生,华南道的事就劳烦林将军费心了。” 其实犯不上说什么劳不劳烦的,旧部的将士们很久都没活动筋骨了,如今有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客套几句后林云便回去了。 第053章信任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大地上,金光闪闪煞是好看,燕宸出门正准备起马去兵场练兵,却见有人正往这边赶来,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他在熟悉不过的妹妹。 燕蘅看着燕宸立马就迈着步子跑了过去,“哥哥。” 燕宸先是惊讶,后是惊喜,然后是开口道:“小蘅,你怎么来了?” “是来走马川买点药材,顺道来与哥哥说点事。”燕蘅笑了笑。 “二姑娘可来得不巧了,将军正要去练兵。”一旁的人开了口。 燕蘅的目光随着那倒声音看去,那人穿着一身武服,身段高长,体型匀称,头发浓密,续着厚厚的胡须,燕蘅记得这个人,她被顾容顷推下城楼之时这人就站在顾容顷旁边,那满脸的络腮胡燕蘅不会认错,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是燕家军的人,怎么会在当燕家军已经全军覆没的时候活得好好的?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顾容顷的人? 燕宸见燕蘅不说话了,便问道:“小蘅,怎么了?” 燕蘅回过神来,“哥哥要去兵场?” 燕宸点了点头,“也不急,赵同,你先过去。” 之前那个络腮胡离开了,燕蘅跟着燕宸进了屋,“刚才那人叫赵同?” “你问这做什么?” “我见过他。”燕蘅道。 她不能确定赵同是顾容顷的人,还是只是临阵倒戈,但不管是哪一个她都得让他哥哥注意些。 “之前他同我一起回过京。”燕宸道。 燕蘅摇了摇头,“不是,是在其他地方,他和容王认识?” 燕宸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认识,他是容王的表兄,怎么了?” 这答案倒让燕蘅诧异了,知道还把人留在身边,不是养虎为患么? 燕宸不可能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是站在顾危宁那一方的,毕竟都打算把妹妹嫁给他了,即便最后顾危宁真的活不过二十一,他也只会站在顾朝辞那一方,所以留着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显然是不明智的。 “你知道为什么还……” “小蘅,有些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燕宸摇了摇头,“你不是说有事同我说么?” 燕宸这么问燕蘅反倒一下子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想干脆就直说了,“花朝节那天我无意间听到一件事。” “你信中说的那件事?” 燕蘅点头。 “不是写了信,怎么还亲自来了?” “我怕你不信我,而且刚好过来走马川办点事。” “这种事我还是信任你的,你来走马川做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想叫哥哥了。” 燕蘅又细细将那日自己所听到的话讲了出来,燕宸听了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堂堂一个燕府的二姑娘怎么还干起偷听的勾当了?” 燕蘅一听就气了,“我不是偷听,是无意间听到的。” 燕宸但笑不语。 “你没什么想说的?” 燕宸依旧笑着,回答燕蘅的问题,“没有啊。” “你知道?” “在你眼里哥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燕宸问。 “当然不是,哥哥这么聪明。”燕蘅夸了一句,“所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燕宸安慰性的摸了摸燕蘅的头,“没有,哥哥很高兴,不过这些事不该让你操心的。” 他的妹妹只需要无忧无虑的活着就好,虽然不知道他能庇护她多久,但多一天都是好的。 燕蘅知道燕宸是不想叫她担心,嘟了嘟嘴没再说什么。 “哟,我说燕将军怎么没去兵场,原来是美人在屋啊?” 外面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声音,燕蘅转过头去。 “林蔚姐姐?” “你认识我?”林蔚问。 “我常听哥哥提起你。”现在他和林蔚并不认识,燕蘅自觉失言,便拉了燕宸挡着,“林蔚姐姐飒爽英姿,一眼就能认出来。” 听了这话林蔚完全忘了金屋藏娇这事,神情变得娇羞起来,“他真的常提起我?” 燕蘅点头,“真的。” “那他都怎么说我的?” “他说姐姐你人好,善良,长得也美……” 燕蘅说了一大堆,林蔚低头听着心里乐开了花,燕宸没有反驳,他虽没对燕蘅说过这些话,但林蔚在他眼里确实是这样的。 “我哥哥还说想娶你做我嫂子。”燕蘅道。 听到这话,林蔚怔住了,燕宸同样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其实不只这话,前边的那些话他也同样没说过。 燕蘅当然知道她哥哥没有说过这话,但她会这么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燕宸是喜欢林蔚的,上一世燕蘅见过他随身带着林蔚送的荷包。林蔚也是喜欢燕宸的,上一世燕蘅听过她送燕宸尸首回来时撕心裂肺的哭声。 但他们终究还是错过了,燕蘅不想叫他们生生错过,她想要他们相携一生。 最后还是燕宸先开了口,“小蘅,别说瞎话。” 听了这话燕蘅忍不住想逗一逗他家哥哥,“说瞎话?是谁把林蔚姐姐的荷包放身上的?” 燕宸顿了顿,燕蘅的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她怎么会知道那荷包是林蔚送的,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毕竟是别人送的。” 林蔚在听燕蘅说燕宸还带着她送的荷包,心里就乐开了花,也不在意燕宸又说了些什么。 燕蘅听了这话乐了,平时京城也有不少姑娘送他东西,他收了谁的啊?一个也没收,实在还不回去的也全都到她的小库房里了。 燕宸不知道她了什么,换了个话头,“我没时间陪你,你在这里我也不放心,叫林姑娘送你回去?” 燕宸原本就不想林蔚去华南山冒险,借着这个借口倒是可以让林蔚去京城,到时候叫燕蘅拖着她便好。 燕蘅本没有打算在桐岐久待,让林蔚送她她也是乐意的,不过林蔚似乎不太想走。 她转头犹豫的看向燕蘅,“蘅姑娘,真不是我不想送你,我在这边有事……” “林将军没同你说?”燕宸问。 “说了。”林蔚答,“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 昨儿晚上林云回去就把这事跟林蔚说了,但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你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她问,“难不成你想放火烧山?” 燕宸闻言微微皱眉,“华南道的那群土匪一个别一个凶悍,不是受过正规训练就能对付的,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放火烧山自然不可能,没有更好的办法,不代表没有办法。 “都说虎父无犬子,我好歹是林将军的女儿,没什么险不敢冒。” 说到正事,林蔚便马上认真了起来。 第054章两情 燕蘅听了半天倒是想起来了,他们是在讨论华南山匪患的事。 当年这事是交给林将军他们去做的,原本的计划是什么燕蘅并不知道,因为华南山的匪患最终也不是他们除掉的。 华南山最后确实是被烧了个干净,这事后来闹了好大的阵仗。放火烧山可是重罪,他哥哥差点因此受到牵连,林云更是一度被革职。 林将军带的军队到底是没能如愿,接下来的两年北境虽时有摩擦,但却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是,他们真正有机会打一仗便是两年后那场饥荒导致的战争了。不过那一仗该是林云也不想看见的,毕竟死了太多人。 林蔚并不是不懂道理的人,燕宸同她讲了道理,大致说了一下安排她便也不再坚持,燕宸去了兵场,林蔚送燕蘅回京。 燕蘅赶着快马当天晚上便回了京城,将林蔚安置在东院后便去了福安院。 老夫人从听说她回来就一脸严肃的坐在堂中,燕蘅在回来的路上多多少少听到些流言,如今再听他们这么一说,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皇上决定怎么处置九皇子?”她问。 难道还不不能避免九皇子被罚去桐岐?最终的结局依然不可避免么?燕蘅现在担心的只有这一件事。 然而听到别人耳朵里却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有心情关心九皇子?你还真是对他情根深种了啊。” 燕窈道:“那日我就觉得你同九皇子之间有事,果然如此。” “四妹,这话可不能乱说。”燕蘅道,“我与九皇子之间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九皇子会藏你的画像?” “好了。”老夫人开了口,“蘅丫头你说。” 燕蘅默了片刻,道:“我的确找过九皇子。” 听了这话老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找他做什么?” “是啊,蘅丫头,这可如何是好。”杨氏叹了口气。 燕蘅是燕家之女,同为燕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还是不希望燕蘅出事的。 “但我与他确实清清白白。”燕蘅又道。 这怎么清清白白? 私下里约了见面如何还能清清白白? “我去找他是为了太子。”燕蘅道。 “九皇子与太子关系向来亲近,说是最了解太子的人也不为过,我去找九皇子是为了了解太子的病情。”说道这儿燕蘅笑了笑,“我以前在雁回那边学过医术,回京后也跟着表哥在外公那儿学了不少,想着看有没有法子替太子医治,这才去找九皇子了解情况。” “徐太医都没办法的事,你如何有办法?” 燕蘅的话燕窈显然全信了。 “太子的病和我在雁回那边遇到的人很像,我这次去走马川一是为祖母求药,而是为了太子的病,我找到药了。”燕蘅道。 “你找到了?”老夫人开了腔。 “找到了。” “那这事就好办了。” 若是没找到医治的办法,那这话说出去定不会有人相信,但若找到了,那就没人敢不信了。 老夫人当晚亲自进宫面圣,与他说了这事,皇上听了将信将疑,允了燕蘅明日朝堂面圣的请求。 第二日东边山头升起一抹太阳,朝堂上众官为着九皇子和燕蘅这事闹的沸沸扬扬。 庄严肃穆的朝堂之上,今日却有一伙子人像那市井小民一般争辩吵骂着,往日里那些衣冠楚楚的大臣们此刻与那些地痞流氓相比就差动手拉扯了。 “皇上,九皇子向来少与人接触,不可能认识蘅姑娘,就算花朝节那日他们在上水亭外见了面,那也必然只是偶遇,巧合啊!”司空大人义正言辞道。 随即又有好几个人站出来附议,顾朝辞虽不再朝中任值,没什么实权,但却很受皇上宠爱,这一点众多大臣都知道,自然也愿意为皇上“着想”。 顾年确实是宠爱顾朝辞的,但他们不知道,顾年并没有多喜欢他,他宠顾朝辞,不过是想将对先后,对顾危宁的亏欠弥补到他身上。 一个传言,一幅画,让顾朝辞和燕蘅二人陷入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帮他们说话的终究是少数。 “不认识?偶遇?巧合?笑话,九皇子宫中的那幅画可是九皇子亲手画的,这还能有假?就算之前他们不认识,那也不代表如今也不认识,九皇子藏着蘅姑娘的画,说明什么?你会无缘无故藏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姑娘的画在家中?”一道粗粝的声音在朝堂上滔滔不绝,一个个反问将之前附议的众人问的哑口无言。 刚被诏回京封了镇国公的项阳早在昨日就听到了传言,这事既然牵扯到燕家,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九皇子的品行谁不知道,但这蘅姑娘……”项阳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她可是向来有几分将门之女的骄纵名声在外,做出多出格的事都是有可能的,九皇子可能一时被鬼迷了心窍,但那蘅姑娘未必就无辜了。” 这个说法显然更容易叫人接受,之前那些附议司空大人的如今又纷纷向着项阳附和了。 “九皇子定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 “那蘅姑娘确实骄纵。” 燕宸不再京中,燕长束又想来不怎么管他的这个侄女,项阳自然以为没人替燕蘅说话。 但他却是想错了燕长束,燕蘅好歹也是自家侄女,怎么就能让他说了坏名声的话? 项阳这般的不将他放在眼里,就不怕他写些话本子讽刺嘲笑他?京城百姓可最爱看这些了。 “镇国公常年在边关守着,怎么刚一回京就听蘅儿骄纵了?”燕长束眉眼不善,“你这般胡言乱语,也无怪乎当初徐老太医之女死活不肯嫁与你。” 旧事重提,要么两方都难堪,要么一方尴尬,如今的情况显然是后者,项阳此刻是想发火也发不出来。 谁都知道项阳当初因为这件事记恨上了燕家,如今再说之前那话,即便是真的,也难免有落井下石的嫌疑,堂堂镇国公,做出这般事来确实是很不体面。 “燕大人。”这时候一开始弹劾顾朝辞和燕蘅二人的沈显又开了口,“我知道你爱护侄女儿,可这件事情你不该避嫌么?” “怎么就不避嫌了?我只是陈述观点,又不干扰皇上的判断。”燕长束道。 说这话时他将目光看向了皇上,但顾年并未有任何表示。 老夫人昨儿晚上不是说大概不会有事了么?燕长束心中生疑。 几人吵得不可开交,几方说的都是有理有据,谁也不甘落后。 这时,一直再看戏没开口说话的,刚被任命太傅的傅韫开了口,“如果九皇子与那蘅姑娘是清白的,那这事便没什么可争辩的,如果他们真是两情相悦,那为何不成全他们?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回一桩婚。” 听了这话沈显又开了口,“傅大人有所不知,这蘅姑娘和太子殿下是有婚约的。” 沈显以为此话一出傅韫必然无话可说,却不想他又问了句,“他们可是两情相悦?” 第055章相悦 “当然是两情相悦了。” 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从宣政殿外传了进来,紧接着便见一姑娘踏了进来。 燕蘅今儿穿了一身蓝色云烟千水群,裙角绣着些细碎的桃花瓣。一头青丝绾着如意髻,头上斜簪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几缕发丝垂在额前,双眸含春,如一汪清水,朱唇不点而赤,当真是玉嫩秀靥比花娇,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朝堂众人惊讶于女子的容貌,一时竟未能反应过来,燕蘅缓移莲步,直致行与阶前,才复开口,“臣女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行玉从燕蘅进来了那一刻起,目光就未离开过燕蘅,听到两情相悦这句话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好歹他们做过夫妻,现在她竟然当着他的面说与别人两情相悦,就不怕他吃醋么。 沈显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你一女子上朝堂面圣成何体统!” “是朕允的。”顾年开口说了今儿的第一句话。 沈显明显一怔,“皇上,这……” “蘅姑娘是为了太子的事来的。”顾年说完便示意燕蘅接着说下去。 “前几日我去找九殿下了解太子殿下病情,幸而之前在雁回时遇到过和太子殿下相似的病例,这病并非无药可医,前儿我就去走马川那边替太子求药,如今已经将药带了回来。” 顾容顷听了这话脸色煞白一瞬,又迅速冷静了下来,“这么说你有办法医治太子了?” “当然。”燕蘅信誓旦旦道。 “你说是去向九皇子了解太子病情,那九皇子又为何会画你的画像?”沈显问。 “九殿下向来同太子殿下关系好,又向来是个知恩感恩的人,想着没什么好报答我的,便说要送我一副画,我总不能扶了九殿下的一片好意。”燕蘅笑盈盈的说道。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沈显偏偏不依不饶,“那九皇子又为何不肯说出实情?” “我叫他帮忙瞒着,毕竟我也不知能否求到药,不想叫人空欢喜一场,却不想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惹出这么大的误会,害了九殿下。” 这话即便是假的,也自圆其说,叫人找不到半点错来了。 只要燕蘅能治好太子的病,这事就算彻底过去了,这对顾容顷而言这无疑是致命的,顾危宁的病若是被治好了,那他就再无机会了。 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他想要的,但如今这样的局势他也只能寄希望于燕蘅治不好顾危宁。 燕蘅的话震惊了整个朝廷,没有人相信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能治好太子的病,但料她再是胆大也必然不会一点没有把握就在皇上跟前说大话。 就算治不好,能稳住太子的病情对他们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前国师在顾危宁刚出生之时就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一岁,所以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们早就站了其他皇子的队,当然,对与那些站顾朝辞的人来说,这影响并不大,甚至是喜闻乐见,毕竟太子也是再帮着顾朝辞的。 早朝就在燕蘅到来不久后结束了,众臣各怀心思的离开了宣政殿。 周行玉在知道燕蘅去找寄生花时便知道她是想救顾危宁了,但显然她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还是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他好奇燕蘅究竟想怎么救顾危宁,关于寄生花他是了解的,燕蘅真的愿意用自己的命换顾危宁的命么?她真的就这么喜欢太子? “想什么呢?” 沈还今日约了周行玉喝茶,但这一盏茶的功夫,周行玉就已经走了好几趟神了。 “没什么。”周行玉道。 “魂都丢了还没事呢?说说吧,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周行玉心里“轰”的一声,什么叫看上了。 “啧。”见他不说话,沈还又开了口,“看来是真的。” 周行玉依旧没理他,只是心不在焉的喝着茶,魂儿都飞了十万八千里,这模样实在不像是一个身居高位的重臣,沈还看了连连摇头叹气。 昨儿刚下了雨,今日京城的空气格外的宜人,街上行人颇多,街边饭馆小摊都卯足了劲儿招揽客人。 顾年一下朝就带着燕蘅去了太子府。 顾危宁的病从小就带着,医治了近二十年都没办法,一直反反复复,如今眼看着就要二十一了,他怎能不着急。 燕蘅说的话他多少还是信了,毕竟她的母亲就积善医术,虽说到底没能治好顾危宁的病,但说不定燕蘅就可以呢,只要有一线希望,也是好的。 燕蘅已经来过一次太子府,如今再看着这奢华的府邸也没多震惊了,只是太子府众人见皇上来了明显变得更加严肃了,若并不是知道皇上是带她来看顾危宁的病的,她都要以为他是送她去刑场。 顾危宁没去上朝,但今日朝堂上的事却是早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不过听他府上的人说得起劲,他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燕蘅说的那些话确实能堵住别人的嘴,但却也给自己招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这些年他并不是没有找过解毒的办法,但显然一直都没有找到可行的办法,她若是解不了他的毒,到时候他也未必保得住她。 “姜勉那边有消息了吗?”顾危宁问。 姜勉跟了顾危宁近十年了,是一直在他身边替他解毒的人,去年他偶然听人说南国那边有一种毒,名为寒毒,中毒之人的症状与他极为相似,她便动身去了南国,只是这趟南国之行并不那么顺利,姜勉伪装成南国人进入南国之后便没了消息,到如今已经快有半年之久。 元五摇了摇头,“没有,姜姑娘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声觅迹,恐怕……” “凶多吉少……”顾危宁替他说了后半句话。 南国是一个小国,民风闭塞,向来不欢迎其他国家的人进入,姜勉一个姑娘家家的只身前去,本就不安全,当初顾危宁是极力阻止她去的,但脚长在姜勉身上,她要去顾危宁也不能绑了她。 姜勉都没有把办法的事,燕蘅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顾危宁这么想,元五却不这么认为,毕竟她一下就看出了他家殿下不是有疾,而是中毒,光是这一点,姜勉就比不上。 顾危宁知他的想法,却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与他而言,这毒能不能解都一样,早些年的时候他也常幻想着有一天能把身体治好,但一次次的失望之后,便也就没什么期待了。 第056章被罚 燕蘅见着顾危宁时,他正端坐于藤椅之上,修长的指尖握着一本书,许是听见动静,顾危宁抬头看了过去,见是燕蘅和顾年,面上笑意流转,只是那笑意并未达眼底,给人一种疏离感。 顾危宁将手中书卷放好,起身,“父皇。” 顾年跟他大概说了一下之前燕蘅同他说的医治办法,最后总结了一句,“还是蘅丫头有心。” 燕蘅之跟顾年说了一部分,并没有跟他说要用自己的命换顾危宁的命。 实际上这样的说法并不准确,寄生花的作用是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用了寄生花,只要她不死,顾危宁就不会死,当然,她的寿命或许也会变短,生死轮回就是这般。 燕蘅把这告诉顾年,不是怕他不同意,毕竟为了治好顾危宁的病,顾年什么事都做过,也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她只是单纯的觉得没有必要而已。 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就连寄生花的名字都没有跟顾年实话实说。 顾年借着公务回了宫,给燕蘅和顾危宁留了独处时间。 顾危宁倒是没想到燕蘅真的找到了药,不过…… “你找的是什么药?” “不是说了?” 顾年并不知道顾危宁是中毒,燕蘅也没同他说,只是说这药能缓解他的病症,直到痊愈,但顾危宁显然是不信这个说法的。 燕蘅最终还是告诉了他。 寄生花,这个名字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东西。 寄生花,寄生…… “这事不急。”顾危宁道。 顾年想让燕蘅立马就给顾危宁治病,但顾危宁却不愿意,他不知道寄生花的真正作用,就绝不会让燕蘅替他治病。 顾危宁不愿意,燕蘅没办法逼迫他。 “他很信任你啊,蘅姑娘。”顾危宁看着燕蘅道。 燕蘅自然知道顾危宁说的他是谁,笑了笑,“皇上只是希望殿下能快些好起来。” “是吗?”顾危宁转头看向窗外,“你知道先皇后是怎么死的么?” 顾年怎么会有感情呢? 以前的时候他总以为他父皇很爱母后,可到最后,他也不过只是为了自己。 他母后身上流着木家的血,顾年从一开始就没爱过木晚。 燕蘅自然不知道先皇后是怎么死的,民间传言倒是颇多,郁郁寡欢也好,遭人陷害也罢,即便是另有隐情,她都不是那么在意,反正不管怎么样,先皇后的结局都是不好的。 顾危宁没有继续说下去,燕蘅也没再替顾年说好话。 “寄生花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吧。”顾危宁道。 “殿下怎么肯定呢,有的时候不该把问题看的太复杂。” “是我看的太复杂,还是你本身就很复杂,蘅姑娘,我能信你吗?” 这是顾危宁第一次将他的不信任说出来,以前即使不相信她有办法替他解毒,也都是由着她来,现在顾危宁却不愿意叫燕蘅给他解毒了。 看来他不是不信她会解毒,只是不信她真的会替他解毒。 “我不会害你,那对我没好处。”燕蘅道。 害他无疑是等于害自己,燕蘅想要改变结局,扳倒顾容顷,就必须跟皇室之人合作。 顾年子女众多,但在京城中有名字,能让顾年记住的就那么几个,其他人恐怕自出生起就没见过顾年。 在这几个皇子中,顾寒梧的性子太过阴沉,心思太重,想到他血洗德荣宫的燕蘅就觉得脊背发凉,她并不想同他合作,也没把握他会愿意同她合作,顾朝辞又太过单纯,斗不过顾容顷,相比较而言,顾危宁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这个表面上温润如玉之人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好相处,但至少他们的利益大抵是相同的,燕蘅不会害他,只会帮他。 当然,这并不能打消顾危宁的顾虑,毕竟没有人会将“我要害你”写在脸上,挂在嘴边。 “你怎么知道寒毒的?”顾危宁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来太子府替殿下您诊治过。”燕蘅道。 “那日来的是你?药也是你开的?” 燕蘅点了点头,“你是不是觉得别人都没诊出来,我一个小姑娘更不可能诊的出来?这世上有三种毒难解,寒毒、血毒、情毒,恰好我都知道,而且也都颇有专研。” 顾危宁看着燕蘅这番自信的模样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好奇。” “不,殿下就是不信我,只是不是不信我的医术。”燕蘅道。 “你倒是聪明得很。” “所以要怎么你才能信我?”燕蘅问。 “你说你对那几种毒都颇有专研,那你应该知道,寒毒产自南国,不可能出现在启国。” 顾危宁是想否认自己中的是寒毒么?燕蘅想。 如果放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未必能诊的顾危宁中的是毒,但这一世却不一样,她是真的很了解这种毒。 上一世因为柳音的原因,她认识了一个从南国逃到启国的人,姜勉,她身上中的就是这种毒。 到最后柳音有没有替她解掉身上的毒她不知道,毕竟没多久她就死了。 顾危宁不愿意让燕蘅替他解毒,这事情便是耽搁下来了,但燕蘅还是说要去太医院同徐老太医研究研究。 顾容顷在得知顾危宁没有治病时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未等他将这口气松完,就等来了一个噩耗。 原本这几天他打算将之前顾朝辞和燕蘅私会的事翻出来再次发酵,却不想顾年先找到他发起了难。 之前顾年将调查传谣一事交给了顾容顷,他倒是真的找了一个人出来,便是那日跟着顾寒梧一起去的一个丫鬟不小心看见说了出去,叫人误会了,那丫鬟如今也已经处置了,顾容顷不知道顾年为何又拿这件事儿说事。 “你真觉得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做到这样的程度?”顾年问。 “父皇,此事是大有可能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儿臣认为,此事即以平息,便不该追查。”顾容顷道。 “不该追查?好一个不该追查啊。”顾年看着他,“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我为何要将沈晏派去常州?” 顾年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一查便能查出蛛丝马迹来,他乐意看着自己的儿子们斗来斗去,但他不允许有人对顾危宁不利,而且顾容顷的手段实在是不够高明,他也看不下去。 顾年说完并没有等他回答,而是接着道:“你去源清寺替常州百姓祈福,瘟疫结束后再回来。” “父皇……” “你若不想去源清寺便去常州。” 顾容顷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慌了,昨儿他才听说常州那边闹了瘟疫,死了好些人塔可不想去。 “此事就这么定了。”顾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是,父皇。” 常州闹了瘟疫,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们便借着这个机会去源清寺为民祈福,在百姓面前树立好榜样的同时,也能在皇上面前刷刷存在感,免得被说成无所事事,源清寺这几天格外的热闹。 第057章设计 燕长束成日在宫中待着,说忙倒是不忙,但却也是个走不开的活,自己没办法去源清寺了,便叫杨氏带着家里几个姑娘去。 几个姑娘自然也包括了长房的两位,燕蘅本以为燕萍不会去,但不想这次她居然同意一去了。 南院里燕萍正在梳着妆。 “姑娘今天想梳个什么发型?”汀兰问。 “简单一点就行。”燕萍道。 “梳个如意髻吧,我听说容王也在源清寺。”汀兰道。 听到容王,燕萍眼睛一亮,“行,就梳个如意髻,之前容王说好看的那支珠钗也拿出来。” 汀兰叫身后的紫苏将那支珠钗拿了过来,梳好发髻之后将那只珠钗插了进去。 “姑娘真美。”她笑嘻嘻说道。 燕萍笑得开心,“你说容王会喜欢吗?” “当然,姑娘这么美,谁不喜欢。” “就你嘴甜。” “奴婢说的是真的。” 燕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这张脸确实很好看,可是和燕蘅比起来……还是差了些,不过已经够了,燕蘅的婚约是皇后亲赐的,再好看又能怎么样,而且这次去源清寺她回不回得来还两说。 “人手都安排好了吗?”燕萍问。 “安排好了,已经在半山腰等着了。”汀兰道。 燕萍收拾好后便去了前院,杨氏已经带着燕华燕窈等在那里了,燕蘅也已经到了,她原本是想带着林蔚一起去的,但林蔚对寺庙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抗拒,便将拂冬留在府中陪着,自己只带着拂揽春去。 杨氏带着两个女儿坐了一辆马车,燕萍不愿与燕蘅做一辆,燕蘅也不想膈应,二人便各自乘了一辆马车。 三辆马车,确实有些惹人注意,于是杨氏便于与二人商量着分开走,燕蘅无所谓,燕萍乐意至极。 于是一家人,杨氏先走一个时辰,接着是燕萍的马车,燕蘅又隔了半个多时辰才离开燕府。 源清寺在离京城不远的一座山的山顶上,燕蘅出发的比较晚,估计得晚上才能到。 马车一路前行,一直未停,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一段路崎岖异常,马车东倒西歪,抖得燕蘅头晕,但颠簸的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车身重重往下一沉,马车下沉的一瞬间拉车的马儿发出了凄厉的嘶鸣,随后便是一阵马倒地的声音。 果然还是来了么?燕蘅迅速撩开车帘,车夫已经倒地,揽春跳下了车,马车外有十来个人围了上来。 “你们可知这是谁的马车?”拂冬淡定的问到。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事今天你没办法离开这里。”一个满脸刀疤的人恶狠狠的说道。 揽春一笑,“是吗?不过收钱办事连人都人不清楚,还要怎么办事呢?” “你什么意思?”那人问。 揽春扫了一眼眼前这几个彪形大汉,“我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揽春这淡定的模样简直叫燕蘅不敢相信,不过那双拽紧衣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燕蘅叹了一口气,也从马车上跳了出去。 揽春闻声心下一惊,连忙回头,“姑娘,你怎么下来了?多危险啊,快回去。” “我不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忽悠他们离开了。”揽春道。 燕蘅无奈摇头,心道:这到底是谁傻啊? 这帮人明显事收,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离开。 那十来个人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顿时面面相觑,为首的人最先反应过来,“你才是那什么二姑娘?” 燕蘅勾唇一笑,“怎么,不像?” “……像。”那人道。 燕蘅点了点头,“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哎,你有点狂啊。” 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在燕蘅头顶响起,燕蘅抬头看去,那是一个续着长胡子的……年轻人! 什么品味?燕蘅心中吐槽,揽春却直接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对面的人恶狠狠的说道,“我们老大多有男子气概,岂是你这种弱女子能比的?” “你管这叫男子气概?”揽春说着又抬头看了看那个疑似在唱大戏的人,十分的不赞成这个说法。 “当然,老大的男子气概连我等都比不了,每次见到老大我都在心里给跪了,就是被老大这等男子气概震慑的,我们老大特爷们儿。” 听那人这么一说燕蘅倒是想起来了,这人应该是隔壁与青山山头青山帮的少帮主叶长安。 传言叶长安长得极为俊美,但因着大眼睛白皮肤小时候常被误认为是女孩子,长大懂事了就很不喜欢别人说他皮肤白什么的,而且为了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年纪轻轻就蓄起了长胡子,还每天都要底下的人说他爷们儿。 真乃奇葩也。 不过既然知道是青山帮的人就好办了。 “我听说青山帮的人一不劫穷苦,二不劫不劫将门。”燕蘅笑着道。 这是青山帮的规矩,能不动手燕蘅自然是不想动手的,毕竟人家少帮主都在呢,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青山帮不得追着她打? “你还穷?”树上的人道。 “找你们的人没同你们说我是燕家的?” “燕家的?你是燕将军的妹妹?你姐姐要杀你?真有意思。”叶长安道。 找他办事的人也有不少,他一般都会将找他的人和他要处理的人了解清楚,只是这次见是燕将军的妹妹才没查她要杀的人,却不想原来这人是她亲妹妹。 “你才有意思。”揽春道,“你这样低着头说话脖子不痛?” “当然不痛,我这么爷们儿的人怎么可能痛。”叶长安道。 “你爷们儿,爷们儿你就下来说话,我抬着头脖子痛行了吧。”揽储道。 闻言那人果然跳了下来。 揽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这么高都能跳下来,够爷们啊。” “你这么厉害要不就放了我们呗,你这么爷们该不会怕给你们钱的人找麻烦吧?” “老大,别听她的。” “你觉得我会怕?”叶长安看着说话之人问。 “当然不会!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不是老大你说的么?” “不一样,这人是燕将军的妹妹。” 那大汉觉得有道理,“是啊,她哥哥是保家卫国的将军,不能杀她。” “不杀了。” “走吧,吃酒去。” “今儿本大爷高兴,我请客。”叶长安道。 说着又转头看向揽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关你……” 揽春说到一半察觉不对,果然就见叶长安开了口,“你不告诉我就是看不我,你看不起我我就……” “我说叫什么关”揽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什么关?” “对啊,什么关。”揽春重复了一遍。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叶长安没放在心上,带着十几个大汉,在一声声“老大真爷们”中离开了。 第058章帮忙 “姑娘,这下怎么办?”人虽走了,但揽春并没有放下心来。 如今她们在这荒郊野岭的,车夫还出了意外,马车也坏了,在这半山腰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实在不安全。 燕蘅看了一眼没了车轮的马车,没办法了。 她可以在这里等着,二婶看她太久都没到源清寺必然会派人来找,可找到了又能怎样呢?眼前的情景一看就是被人劫了道。 一个女子,被一群土匪劫了道还能安然活着,难免会传出些风言风语,到时候不是她解释就能解释得清的,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这事若真只是一个意外到未必能传的出去,但这事既然是燕萍安排的,那她若安然无恙地回去了,就必不可能什么风声的传不出去。 以前她或许不会在意,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能惹任何麻烦。 “蘅姑娘。” 一辆马车停在了她们面前,马车的主人撩起帘子看向燕蘅,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怎么,这是遇到劫匪了?” “周大人来得巧啊。”燕蘅回到。 “哪里巧了?”周行玉不明所以。 “帮我个忙。” 眼看着太阳朝着西边渐渐沉下去,应该也不会有人再上山去,好不容易遇见个人,自然不能轻易放他走,况且这人还是周行玉。 “帮你演戏?” 燕蘅微微点头,笑着道:“周大人聪明啊,这样也能猜到?” 燕蘅了解周行玉,自然知道该怎么说,他喜欢别人夸他聪明,夸他好看,她说这话的效果就如同揽春对叶长安说“你真爷们儿”的效果一样。 果然便见周行玉笑得开心,“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拿什么报答我?” 燕蘅莞尔一笑,“周大人也不像差钱的样子。” “当然,我可不想要钱。”周行玉道。 “那你想要什么?” 周行玉眯眼笑着,“我要了你就给吗?” “给得起当然给。” “给得起,可要是你不愿意呢?” “周大人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燕蘅面上依旧笑着,心里却把眼前之人骂了个百八十遍。 “你过来与你说。” 燕蘅觉得这人又在故弄玄虚,但还是走到了马车车窗前,周行玉低头看着她,她又附耳过去。 “我想要……”周行玉轻笑一声,在燕蘅耳边吐出一个字来。 燕蘅觉得耳朵有些热,连忙退开了几步,揽春不明所以,赶过来询问情况,燕蘅说没事,再看向周行玉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简直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这人这么、这么…… 看见燕蘅那幽怨的目光,周行玉犹觉好笑,前仰后合的笑了好一会儿。 燕蘅跺了跺脚,骂出句,“……有病!” 周行玉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才停下,倒也不再逗她,正色道:“蘅姑娘想要个什么样的剧本?” “燕家二姑娘上山祈福路遇劫匪,幸得周大人相救,最终安然无恙的抵达了源清寺?” “还是其他什么的,我都可以配合。”他道。 燕蘅嫣然一笑,“就这样便好。” 跟周行玉这样的人说话的好处就是不费神,他知道人的想法,又懂得分寸。 周行玉点了点头,从马车里下来。 他本就只带着周展来,没有多余的马车,他总不能跟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同待在马车里,被有心之人看了去终归是不太好的。 “我坐外面就好。”他道。 燕蘅没同他客气,带着揽春坐进了马车,周行玉则在马车外周展的旁边坐了下来。 密林幽幽,马车朝着山顶驶去。 源清寺坐落于源清山山顶,并非皇家寺庙,去祭拜的百姓很多,但这几日因着这些达官贵人们的拜访,那些个百姓许多倒是也不敢来了,生怕惊扰了哪家的贵人。 这两日来祈福的贵人不多,除了燕家就只有沈家和王家,沈、王两家昨日便来了这里,杨氏并没有去同她们打招呼,直接带着燕窈和燕华回了后院的禅房。 之后便去给自家女儿求了一卦,见是吉挂顿时乐开了花,同住持聊了聊,等来了燕萍,却迟迟不见燕蘅。 又等了近两个时辰燕蘅依然没有出现。 “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杨氏隐隐有些不安。 燕萍看了看杨氏,没有同她说这个话题,跟她说了几句便带着汀兰自个儿回后院了。 她跟着带路的小僧绕过大殿,顺着走廊去了后院。 后院的禅房是专门收拾出来招待那些达官贵人的,无人打扰,自是一派清净安宁。 “听说容王也来咱们庙了。”带路的几个小生在前边小声嘀咕着。 燕萍听到“容王”两个字眼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很想问问容王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可到底还是没问出口,行至房门前,燕萍道:“不要在私底下议论容王。” 能来这个院儿的人都不是他们得罪的起的,小僧自知说错话,连连道是,燕萍这才满意,转身进屋,汀兰识相的关好了门。 “容王真的来了?”燕萍问。 来此之前燕萍差汀兰查过这几日在源清寺的都有哪些人,但显然她没有提到容王。 容王来这里做什么?祈福吗?若只是祈福,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毕竟像寒王,四皇子,七皇子,这些来大家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容王必然不只是来祈福这么简单。 “是奴婢的疏忽,没查到容王也来了。”汀兰暗自心惊,这么重要的消息她怎么就没注意到。 “不怪你,他应该是不想要人知道,所以,沈家那位也应该不知道。”燕萍道。 顾容顷的母妃丽妃同镇安侯是镇安侯是亲兄妹,沈漱微时常因着这点关系同顾容顷套近乎,燕萍见不得这种事,在她眼里,像沈漱微那样出身低微之人,根本配不上容王。 所以沈漱微不知道这件事是最好的,这也是她让那几个小僧别议论容王的原因。 “你想办法查一下,容王来这里做什么。”燕萍道,想了想又说,“不要叫其他人知道。” “是。”汀兰道。 “这一次燕蘅应该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吧。”燕萍像是在自言自语,“四年前璟王妃救了她,这一次……应该没人救得了她了吧。” 四年前她将燕蘅推入水中,本以为这样就能永诀后患,可谁想燕蘅的呼救引来了璟王妃,她竟会不管不顾的跳下水去救她。 “今日除了我们没人来源清寺。”汀兰道。 她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然而周行玉来了,燕蘅依然毫发无伤的出现在了源清寺庙前。 第059章平安 杨氏先是看见一辆马车从远处过来,本以为是燕蘅来了,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但看清那是丞相府的马车后,整颗心就又悬起来了。 太阳已经落山,天眼看着就要黑了,再不上山她就得亲自去找了,燕蘅不能出事,一点事也不能出。 他正打算去问一问周行玉有没有瞧见她们燕府的马车,就见周行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又拿了个凳子垫地上,紧接着就是一个熟悉的人影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可不就是燕蘅么! 杨氏激动的差点晕倒,还好一旁的丫鬟扶住了她,刚站直了身子,转念一想,又差点晕了过去。 燕蘅怎么会出现在丞相的马车里?这像什么话! 转过神来的杨氏立马上前拉住燕蘅,将她拉到一边,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同周丞相一起来了?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其实在燕蘅久久未上山之时她便觉得可能出了什么事,如今见着人平安到了源清寺,也不忍责骂,但总归得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燕蘅重复了一遍之前周行玉与她说的路遇劫匪,幸得周大人相救,才能安然无恙的抵达源清寺。 杨氏听了稍稍安心,燕蘅要真出个什么意外,他们一家人要如何与燕宸交代?如何与九泉之下的大哥交代? 不过庆幸归庆幸,这种事传出去终归是不好的,就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别人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会怎么想,女子的名声何其的重要。 前些日子的燕蘅和九皇子的事就闹得沸沸扬扬的,面上那些个风言风语看似平息了,但实际上还是有人议论的。 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 周行玉似乎看出了杨氏的顾虑,说道:“此事不会传出去,杨夫人大可放心。” 得了周行玉的话,杨氏的心才算稳了下来,周行玉是什么人?他说不会传出去,就定然不会传出去。 杨氏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边带着燕蘅去了后院禅房。 燕萍便是在这个时候才得知燕蘅安然无恙的来到了源清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燕萍扶着桌案,身子发着颤,小声重复着,“为什么?” 汀兰想上前说些话安慰,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自小便跟着燕萍,燕萍以前真的是一个很听话的人,只是后来燕蘅出生,将军、夫人、少将军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燕蘅身上,这些改变让她逐渐变成了如今的样子,这一切归根结底都在一个燕蘅,如果没有燕蘅,燕萍就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所以只要燕蘅不在了,一切就都能变成原来的模样了,可惜这么多次,燕蘅都没有死,也无怪乎燕萍会如此崩溃。 “我定要让她身败名裂!”燕萍道。 “这事周大人答应压着了,恐怕……” “姑娘,这么做恐怕会得不偿失。”汀兰道。 燕萍冷冷的瞥了汀兰一眼,道:“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么?” 汀兰福身,“女婢不敢。” 燕萍不可能不知道得不偿失的道理,她只是不甘心。 为什么燕蘅总有贵人相助? 第二天清晨第一声鸟鸣响起,燕蘅推开了禅房的门,山中的空气带着一丝淡淡的竹香,格外的清爽。 看着隔壁紧闭的房门,燕蘅微微皱了皱眉。 隔壁住着的是燕萍,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想要置燕蘅于死地的人。 “昨日的事真的和大小姐有关?”揽春低声问着。 燕蘅没说什么,带着揽春离开了后院,去找方丈诵经祈福,她去的早了些,大殿上除了远心大师没有其他人在。 远心大师与她认识,燕蘅上前见了个礼,“远心大师。” “阿弥陀佛,燕施主近来可好?”远心大师道。 “还好。”燕蘅笑眯眯回道,又问:“听说远心大师的签子灵验得很,不知可否求一签?” 远心大师没有问她要求什么签,便拿出一个签筒与燕蘅,叫她抽了一支。 远心大师拿着那支签子看了半天,“此乃上上签。” 说完又打量了燕蘅半天,问;“燕施主近来可曾遇见什么怪事?” 燕蘅闻言茫然摇头,远心大师没再问其他。 等到旭日东升,霞光冲破云雾撒在大殿之上,各家子弟才到齐。 一小僧上前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远心大师已经在偏殿焚了香,只等各位施主前去诵经祈福了。” 众人便跟着小僧去了偏殿,诵经祈福是一个枯燥无味的事情,但好在只有上半天需祈福,下午他们可以在后院禅房里休息,时间还算过的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晚上。 燕蘅来到源清寺后便一直注意着燕萍的动向,知道燕萍是在找什么人,只是直到晚上,燕蘅才知道燕萍要找的人是顾容顷。 月色皎皎,竹林幽幽,燕萍将顾容顷约了出来。 顾容顷见竹林中的女子是燕萍,微微有些惊讶,“怎么是你?” 听了这话燕萍心下多了一丝黯然,他问怎么是她,那他以为的是谁?但她眼底还是带着一丝温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王爷。” “你怎么来了?”顾容顷来这里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心中本就有几分防备,一见燕萍便又想起燕蘅坏他好事,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但语气中还是带了丝关切。 毕竟女人这种东西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我来找王爷是想请王爷帮个忙。”燕萍道。 “不是本王不想帮你,只是你妹妹搞这么一出……”顾容顷叹了一口气,“我现在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燕萍明白他的意思,燕蘅想救太子,这自然也是她不愿意看见的。 “我手里有燕蘅的把柄,王爷也不想要吗?” “燕蘅的把柄?”顾容顷来了兴致,“你不是她亲姐姐吗?” “王爷不信我?我说过我会帮你的。”燕萍道。 顾容顷不答。 燕萍接着道:“亲妹妹又如何,不是还有人弑父杀母的么。” 燕萍不介意在顾容顷面前表现得恶毒一些,毕竟他向来不喜欢那种单纯无害的小白兔。 顾容顷笑了,“虽然你说的挺有意思的,但萍儿,你还是得给本王一个理由。” “她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我要她不得好死。” “说吧,什么把柄?”顾容顷问。 燕萍低声与顾危宁说了几句,最后又道,“我帮王爷,也是帮自己。” 顾容顷自然不介意多一个人站在自己这方,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燕宸的妹妹。 第060章走水 “你这么设计燕蘅,她不知道么?”顾容顷得了这么个消息,心里自然高兴,拉过燕萍的手,柔声道:“你最近小心一点,我会帮你的。” 他按不按燕萍所说的做难说,但他不介意手里多一个燕蘅的把柄,毕竟到时候燕蘅若要救顾危宁的时候,他也好有能牵制住她的东西。 “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王爷。” 燕蘅看着她俩在竹林里浓情蜜意的,只是摇了摇头,燕萍若执意要帮着顾容顷,那她也不在意帮她一把。 第二日燕萍收到了顾容顷的字条。 “你说我要穿哪件衣服?”她问。 “姑娘怎么穿都好看。” 今儿祈福过后燕萍就一直在禅房收拾打扮,但这次来她本就没带什么衣服,怎么换都不满意,最终也只好将就。 等到子时,燕萍去了另一个院子,敲开了顾容顷的门。 顾容顷看见她略微有些疑惑,但随即便明了,昨儿他同燕萍说过自己在这里,她会找来也不奇怪。 昨晚顾容顷所说的话并非只有燕萍听到,燕蘅同样听到了,纸条是燕蘅仿着顾容顷的笔记写给燕萍的,在燕萍来之前燕蘅在这间屋子里点了媚香,此刻的她正在屋后等着看好戏。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燕蘅就听见了里边传出的呻吟,正打算放最后一把火,转身便撞上了身后的周行玉。 燕蘅不知他何时来的,此刻正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周行玉饶有兴趣的看着燕蘅,“蘅姑娘果然是很喜欢偷听。” 燕蘅没理他,绕绕开了他。 “你要去做什么?”周行玉问。 “放火!”燕蘅没好气的说道。 周行玉笑了,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我帮你啊。”他道。 燕蘅看着油桶怔了怔,她真没想搞这么大的,而且周行玉哪里来的这么大一桶油?谁来祈福还带油桶? 这没想着便就这么问了,“你哪里来的油桶?” 周行玉笑了笑没说话。 “我就放个火,不杀人。”燕蘅道。 “你要杀也行,我帮你收尸。” 燕蘅被他这说法小小震惊了一下,她还真没想杀人,而且屋里的人还是皇上的儿子,他要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未必能全身而退。 最后到底没有将那一整桶油泼出去,只是拿事先准备好的干草浸了些油,又扔到隔壁点燃。 春天的夜晚带着丝丝微风,火势慢慢蔓延,不一会儿便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喊叫声,“走水了,走水了——” 屋内的人情到深处,无法自拔,还未反应过来,然而却将隔壁院子里的人惊醒过来。 寺庙里的人都格外的怕走水,更何况走水的还是这个院,寺庙里的和尚纷纷拿着桶啊盆啊之类的盛水物件跑了过来。 燕蘅放完火就赶回了自己禅房,此刻正跟着杨氏一同赶去走水的地儿。 “好端端的,怎么还走起水了?” “不知道哪个不长眼惹了佛祖。”燕窈道。 “不知那院里有没有人。” 一行人匆匆向着火的院子赶了过去,却见着荒唐一幕。 几个照顾顾容顷的小僧知道他的屋在哪,慌忙推门打开查看情况,燕,沈两家赶来之时便见着屋内景象。 两个人影交缠在一起,简直不成体统。 这么多人在外看着,屋内的人自然不可能还没有察觉,清醒过来的瞬间二人脸瞬时变得煞白,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连忙捂了眼走开,沈漱微原本怔怔的在那站着,也被她哥哥拉开了。 屋内二人穿好了衣服,神色依然还带着慌张。 杨氏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本以为燕蘅是个会惹事的,却不想燕萍先将事儿惹了出来。 在佛祖面前做出这等事来,简直不成体统,一贯的素养叫她没能骂出来。 这么多人看着总要有个说法。 燕蘅带着燕华和燕窈离开了,半路上遇到了姗姗来迟的王家人。 “怎么了?可是走水了?”王家夫人高氏问。 燕蘅正打算开口,燕华却接过了话头,“已经处理完了。” 那院里的事不能叫更多的人知道,高氏嘴大,什么事都敢往外说,燕华这才如此说。 燕蘅也并未想将这事闹得多大,只要两家私下解决便好,闹大了虽能让顾容顷多吃些苦头,但他们燕家恐怕会更难。 她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燕华开这个口正合她意。 高氏将信将疑,“没什么大事吧?” “没有。”燕华道。 时间不早,他们原本就打算睡了,如今听说没事便准备回去了。 “要不还是去看看吧。”王元均开了口。 燕华倒是没有再阻止,毕竟说得多了更是引人怀疑。 “那地儿可不太吉祥。”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周行玉慢悠悠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高氏向来迷信,又知道周行玉的厉害,自然信了大半,转头看向王元均,“要不还是别去了?” 王元均也没再坚持,反正有什么事也不关他的事,他刚只是觉得燕华的态度有些奇怪,好奇而已,不是非看不可。 等人走了,周行玉才转头笑眯眯的看着燕蘅,道:“你要怎么感谢我?两次了哦。” 燕蘅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他,毕竟周行玉真的什么都不缺。 这么想着便又灵光一现,转头看向燕华。 是了,她怎么没想到,反正燕华不喜欢他,她就帮他斩断这桃花,让他多活几年。 “保证让你满意。”燕蘅道。 看着燕蘅从迷茫到豁然开朗,周行玉不知道燕蘅在想些什么,但他猜不是什么好事,“要不还是算了?” “那怎么行,我不能忘恩负义。”燕蘅认真说道。 周行玉无奈摇头,“但愿你真能让我满意。” 燕窈有些怕周行玉,不敢再他面前造次,但等他走了便立马恨铁不成钢的看向燕蘅,“你与他也这般熟?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都要嫁人了,怎么还如此不知检点,你们长房的人简直每一个省心的。” 燕蘅无辜的看向燕窈,一脸你再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做的模样,燕窈更加生气,“你别给我装蒜!” “好了。”燕蘅道,“前儿的事二婶没同你说?是他救了我。” 燕窈自然听说了,“所以呢,你看他看你的眼神,分明就是有所企图。” 燕蘅被逗笑了,小孩子家家的,什么企图不起图的。 “你笑什么?” “没有,我以后离他远些。”燕蘅道。 燕窈这才罢休。 第061章拍卖 第二天燕蘅他们便回了京城,一眨眼又过了半个月,三月草长,不见莺飞。 顾容顷最终还是来提了亲,一切于燕蘅而言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然,意外往往就在这时候到来。 雪上加霜或许更让人痛苦,但不可否认的是,晴天霹雳往往更让人触不及防。 燕蘅听了燕宸的叮嘱,将林蔚留在了京城。她本是在送她回京城之后就打算离开的,但为着那一年一度的锦华楼拍卖会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了下来。 三月初三,锦华楼的拍卖会从去年十月开始准备,至今已有小半年了。 拍卖会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揽春本是不赞成燕蘅去的,但燕蘅借着带林蔚逛逛的理由一定要去。 “放心吧,有我在,你家姑娘不会有事的。”林蔚信誓旦旦道。 揽春没办法,只得转头看向拂冬,“拂冬姐姐,你劝劝吧。” 拂冬犹豫了一小会儿,“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去,姑娘要是想去……” 话未说完,便在揽春怪异目光的打量下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问。 “拂冬姐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揽春道。 以前的拂冬向来很在意自家姑娘的安危,即便是出趟门都得百般交代,如今姑娘要去拍卖会她竟然都不阻止。 事出反常必有妖,然而揽春并没有多想。 “林姑娘常年跟在林将军身边打仗,功夫比你我都高,公子放心把姑娘交给林姑娘,你还不放心?”拂冬轻轻叹息,“再说了,姑娘决定的事,真是你我能阻止的?” 拂冬说的在理,揽春便没再说什么,三人在外边等了一会儿,燕蘅才从屋里出来。 路过北院儿时,一行人正巧碰着从福安院回来的燕华和燕窈。 林蔚在这里呆了近小半月了,燕窈自然认得,看着她们几人便知道又是要出府去。 林蔚是大哥的那边回来的人,她要带着燕蘅出府,便是老夫人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拦着,不过这三天两头的往府外跑,简直是让人看不下去。 莫不是都忘了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语了,这要是又被人看见些什么误会了,那还不得又丢她们燕家的脸?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又要出府?”燕窈开了口,语气不善,“半个月了这京城还没转完呢?” “这怎么转的完,京城好玩的去处可多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燕蘅问。 燕窈平时有杨氏管束着,能出府的机会并不多,自然也是想出去的,不过面上却是神色不变,依然满脸嫌弃,“我当然要去,看你又想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燕蘅看穿她的心思,没有拆穿,转头看了燕华,“一起去吗?” 燕华微微一笑,“当然。” 燕华与燕窈的关系是极好的,一般燕窈在哪儿,燕华就在哪儿,所以燕窈要出府,燕华必然也不会留在府内。 燕蘅其实挺羡慕燕棠同燕窈之间的感情的,一个毒舌暴躁,一个大方温柔,本是两个性格极为不同之人,却是很合得来,一个闹着,一个宠着。 这样的姐妹之情她大概是体会不到了,她不是没尝试过同燕萍好好相处,但这似乎比要燕窈接受她都要难上千万倍,如今也只盼着燕萍不要再在暗地里给她使绊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锦华楼,此时的锦华楼已是热闹非凡。 楼下的大堂早已挤满了前来围观的人,之所以说她们都是来围观的,是因为只有不买的人才在一楼,买家都在三楼雅间,而二楼则都是卖家。 不过即便是那些不买的,也绝对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至于三楼的那些,不是富甲一方的人,就是世家子弟,当然,也不乏江湖中人。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各怀心思,势在必得,根本不存在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过若是在锦华楼闹事,那就真是找死了,倒不是说李知许有多厉害,而是在大家都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你要是不按规矩行事,那就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除了这楼就不好说了,不过买定离手,除了锦华楼,再出什么事,就不归锦华楼管了。 三楼某处。 “公子,燕二姑娘来了。”肖楚道。 徐停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没兴趣知道燕蘅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燕蘅来这儿又不是想将寄生花卖了,那他只能…… “陆君珞也来了,你说他会不会也是为了燕蘅而来?”徐停问。 前几日京城的事已经传开了,燕家二姑娘与太子两情相悦,不惜担受骂名也要离开京城为他求药,多么好的一个故事啊。 陆君珞与顾危宁有什么恩怨徐停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不想叫他活下去,所以他又怎么可能看着燕蘅去救人呢? 他今日来这儿恐怕也是为了寄生花。 陆君珞这人,不大好对付。 肖楚看了看对面,道:“陆君珞同燕蘅还算是有些感情的,应该不至于吧,而且他拿寄生花来也没什么用。” 徐停不置可否,只是目光淡淡的望着对面,陆君珞拿寄生花确实没用,但不是谁都只想要有用的东西,有的东西,放在自己眼前也是好的,更何况燕蘅要用寄生花去救太子。 过了良久才又开口问,“燕萍也来了?” 肖楚点头,“东西不在燕蘅的屋里。” 徐停笑了,“她这人还真是有意思,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害。” 燕蘅拿到寄生花后没几天他叫肖楚去她屋里找过,他去时正瞧着一丫鬟从她屋里鬼鬼祟祟的出来,同燕萍说了一句寄生花不在屋内。 燕萍并不想让燕蘅好过,她们拿走了寄生花,燕蘅就拿不出东西救顾危宁,到时候恐怕又要谣言满天飞了。 “心有不甘吧。”肖楚道。 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要嫉妒的人,他实在是瞧不上,不过他倒也难得管闲事,只要不妨碍他们,怎么样都好。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燕萍也想在锦华楼下手。 燕蘅自己自然也不知道她已经被这么多人盯上了,锦华楼的掌事此刻正在台上说着惯有的开场白,她带着燕窈林蔚她们往楼上走了去。 “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吵都吵死了。”燕窈低声说着。 “楼上就不吵了。”燕蘅道。 “我听说这次的拍卖品中有谢先生用玄铁打的那把刀,你说你哥会喜欢吗?”林蔚问。 “你想送他?” 林蔚点点头,“他会喜欢吗?” “当然会,只要你送的他都喜欢。” 毕竟那个其貌不扬的荷包他都能一直戴在身上,燕蘅心道。 第062章消失 到了三楼,燕蘅便看见一件件拍卖品按照先后顺序摆在了拍卖台上,宝石古董琳琅满目。 这些东西都很难得,但燕蘅并不感兴趣,她之所以会来这里,是为着一些稀释药材来的,她听说这次拍卖会中有神渡草,之前顾危宁要找的就是神渡草。 神渡草对顾危宁的毒确实有作用,他不愿让她解毒,那她就先找到神渡草,这样也是好的。 拍卖会进行的如火如荼,好不热闹,燕窈却觉得有些无聊,她本以为会有好玩的,去不想就是买卖东西。四处张望之间,燕窈无意间瞥见一个人影。 燕萍?她怎么也来了?燕窈心生疑惑。 见燕萍起身,燕窈也跟着起了身,看向燕华,道:“我出去一下。” 燕华想了想觉得奇怪,在燕窈走后不久也起身,“二姐,我去看看。” 燕蘅点了点头。 “哎,那把刀。”一旁的林蔚看见她想买的那把刀。 “接下来就是谢先生生前打造的最后一把刀了。”话音刚落,一把玄铁刀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刀是由玄铁打造,难得的宝贝,我也不多说,二十万起价。”台上的人说道。 谢先生是有名的匠人,做的一手好刀,可惜年纪轻轻就过世了,如今他的刀可是很难得,这个价确实不算多。 “三十万。”有人叫道。 “四十万。” 一把刀的价钱一路水涨船高,不一会儿便被抬到了一百万。 “看来我没机会了。”林蔚叹了一口气。 她哪里有这么多钱啊,倾家荡产也没有啊。 燕蘅也只能看看,毕竟她还想买神渡草,也没那么多钱,“要不买点其他东西?” “你哥哥喜欢什么?”林蔚问。 “你做那荷包他就挺喜欢的,要不你再给他做个香囊什么的?”燕蘅道。 林蔚没有拍到那把刀,神渡草还没有出来,燕窈和燕华去了许久都还没回来,燕蘅叫林蔚帮忙看着神渡草,自己出去找一下。 燕窈是跟着燕萍到的后院,锦华楼的后院及其僻静。 “东西肯定就在燕蘅身上,待会我引她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燕萍的声音传来,燕窈更加疑惑,什么东西?对面那个人是谁?燕萍要做什么? “当然。”对面那人道。 “容王……” 容王?这伙人和容王有关? “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那人道,“容王许诺你的自然会兑现。” 这个说法燕萍显然不满意,“我以后是要嫁给王爷的,帮他是应该的。” 那人显然没把这话当回事儿,为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但也没开口反驳,“总之蘅姑娘知道就好。” 燕窈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如今容王与燕萍已经定了亲,算得上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她现在该不是想帮容王,要对燕蘅不利吧?他们那些皇子之间的斗争她并不清楚,但想来顾容顷应该是不想太子的病能治好。 燕窈正准备回去同燕蘅说,对面的人却发现了她,那人看了过来,燕窈慌忙地跑上了楼。 燕蘅原本是出来找燕窈的,可人没找到却发觉有人跟着她,她在楼内绕了一圈都没甩掉,燕蘅察觉到不对,本想回到三楼,却被人一路堵到了后院。 转身之间便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二表哥?”她道。 这人是徐见月,他一个成天待在太医院的呆子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而且…… 徐见月并没有给她细想的机会。 “这里危险,跟我来。”他道。 燕蘅更是疑惑,徐见月明明很害怕她,今天怎么这么积极?没来得及细想,眼看着那头的人就要跟了上来,燕蘅还是跟着他走了,只是没一会儿便觉得头晕,一阵淡淡的梨花香传入鼻中,燕蘅意识到什么,却已经为时已晚,她扶着廊上的桅杆,倒了下去。 燕窈站起身来,也不顾摔倒时划伤的手,径直的朝着三楼走去,行至三楼雅间门口,恰好碰见燕华。 燕华在燕窈起身后不久就去找她了,可是却并没有找到,她便回来了,想着看看燕窈回来没,却不想正好遇见了回来的燕窈,见她一服紧张害怕的样子,燕华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燕窈依旧不说话。 “刚才发生什……” “进、进去说。”燕窈拉住燕华就进了雅间,果然不见燕蘅。 “燕、燕蘅呢?”她问。 听她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燕华意识到了不对,“到底……怎么了?” 林蔚一脸茫然,“她去找你了,你没看见她?” 燕窈听了这话直接急哭了,身子都软了下去,燕华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又看见她手上的伤,“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燕窈哭着说,“出事了、出事了,二姐她肯定出事了……” 林蔚也担心起来,“怎么回事?” 燕窈看了一眼林蔚,并未与她多说,若不是这人非要出来,燕蘅未必会出事,不过说来也是她的错,没拦住她,还非要出去……想到这儿,她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林蔚同样自责。 “我去找她。”她说。 “你去哪里找?她肯定让人掳走了。”燕窈道。 燕窈最终没将将容王的事说了出来,也没有提燕萍的名字,因为她害怕,怕她会报复,她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敢算计,更何况是她。 “你可看清那人的模样?”燕华柔声问。 燕窈直摇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道是谁,但燕蘅人确实不见了,无论如何也是得去找的。 找遍了锦华楼都没找着人,三人也没了待在这儿的心思,便回了燕府。 陆君珞自然也发现燕蘅不见了,而他对面的徐停明明一直都在那里。 “看来还有人再找小蘅。”陆君珞道。 “还有人?”明莳不解。 “你忘了,她要救顾危宁,挡了太多人得道。”陆君珞道。 明莳笑了声,“不管是谁,这下都不用我们动手了。” “你笑什么?”陆君珞显然不高兴了。 明莳连忙闭了嘴,“主上不是希望这样么?” 与其他们去绑燕蘅,不如叫别人动手,这样燕宸怎么也查不到他们头上来,这样他们做事不就少了很多麻烦,不是很好吗? “我希望怎样还不需要你来猜测。”陆君珞冷冷开口,起身离开,明莳跟了上去,没再敢开口说话。 “派人去找。”陆君珞道。 明莳领命退下。 第063章手帕 再次醒来,燕蘅发现自己在那个密室里,那个带着梨花香的,阴冷的密室里。 这里的摆设还和之前她不小心闯进来时一样,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的,透着一股冷冷的寒意,这是死人住的地方,只是这次那个被平放在榻上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如今在这床上的换成了她。但这也足以证明,之前她看见的那个人不是徐见月,而是徐停。 她绑自己来是为了寄生花么?燕蘅想着。 燕蘅此刻的脑子并不清明,甚至还有些混乱,头还在微微发痛,身子也依然无力,她没想到惯常用毒的她居然有一天会栽到毒的手里。 徐停也会用毒的么? 密室的门是关着的,燕蘅试了很多方法都没能打开,她逃不出去,索性便不再去想如何逃的事了,不过也没再在那床上躺着,毕竟想着之前那个女人心里还是瘆得慌,于是便在桌旁的凳子上坐着了。 徐停既然带她来了这儿,那不管是不是为了寄生花,他都会再来找她的。 “醒了?” 果然没过多久徐停就来了。 “醒了。” 见到徐停,燕蘅并没有丝毫的诧异,回答完后也没再继续开口,只是心里其实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我以为你会问些什么。”徐停道。 “你要说自然会告诉我。” 徐停不置可否,转而道:“你安心待在这里就行,等时间到了,我自然会放你回去。” 寄生花没在燕蘅身上,这一点他已经确认过了,他若问她也未必问的出来,即便是叫肖楚对她用刑也未必问的出来,更何况还不能用刑。她毕竟是他姑母的女儿。 “行。”燕蘅答应的爽快,但自己却没打算在这里待太久。 神渡草她没有拍到,不知道顾危宁那日去没去,凭他同李知许的交情,李知许可能会给他留下也不一定,但李知许毕竟是顾朝辞的表哥,谁能保证他不会存私心呢? 即便真有了神渡草,也没办法保证顾危宁就不会出事,燕蘅不能在这里久待,况且她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徐停正打算转身走,燕蘅却又幽幽开了口,“你想救你母亲。” 她不是在询问,而是用的十分笃定的语气,听的徐停有些不舒服,但若这句话仅仅是不舒服的话,那么燕蘅接下来燕蘅的话便是能让他震怒了。 “你救不活的,她已经死了。”她道。 徐停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你最好别说这些话。” 留下这句话徐停便拂袖离开了。 燕蘅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人的执念是一种相当可怕的东西,这是一种人内心深处极度的渴求,它就像是一把火,或许能带你走出黑暗,但同时它也能叫你玩火自焚,于徐停而言,这把火无疑属于后者。 普通的执念尚且还有得以实现的机会,要让人死而复生却是异想天开。 即便燕蘅自己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人,她也不相信徐停的母亲还能活过来,毕竟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 燕长束听说燕蘅不见立马就派人去找了,燕府的人个个急得团团转,却也无济于事,燕窈叫林蔚将燕蘅失踪的事告诉燕宸,林蔚不肯。 燕窈急了,“你什么意思,你怕大哥会责怪你,所以不敢告诉他?” 林蔚皱眉,“我是怕他……” “你别狡辩了,亏得那个傻子还拿你当朋友,你不说我也会写信去的。”燕窈盯着林蔚,问道:“你以为大哥回来见不到燕蘅他就能安心了吗?” 没法安心,甚至可能会出现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燕宸很在乎燕蘅,这一点谁都知道,所以如果燕蘅真的找不到了,燕宸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去说。”林蔚道。 她并非怕燕宸责怪她,这事本来就怪她,她只是害怕燕宸会因此分心,毕竟清剿红叶山土匪的事就在这几天,今儿过了她本来就是打算回桐岐的。 如今出了这变故,她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燕窈见她答应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希望燕宸能回来,这样她便可以将之前看到的是告诉他。她不敢与燕萍作对,燕宸却没什么不敢的,毕竟他是燕萍的亲哥哥。 等林蔚走了,燕华拉着燕窈进了屋,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三姐,我知道你问什么,我不能告诉你。”燕窈道。 “好。”燕华没有逼问,“没事,你早点休息。” “二姐要真出事了怎么办?” 燕华摸了摸她的头,“别胡思乱想,能找到的,不会出事。” 燕华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燕窈抽了抽鼻子,却在拿手帕时慌了神,她的手帕不见了! 她的手帕什么时候不见的?她今儿肯定是带了手帕的,她起身跟着燕萍的时候也还在,所以如果不是回府的时候掉的,就只能是…… 燕萍会不会已经发现了? 燕萍拿着那块绣着明黄色小花的手帕若有所思。 汀兰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倒了一杯茶递给燕萍,燕萍将手帕放在桌子上,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汀兰看着那手帕一眼,又转头看向燕萍,开口道:“这手帕看着有些眼熟。” 燕萍勾了勾唇角,严重闪过一丝狠厉,“岂止是熟悉,简直是想不记得都难。” 明黄色的花,明黄色的,不是恰好和花朝节那天,淮水亭里沈清的那块手帕一样么? 那日藏在那里偷听的人多半就是她了。 沈清对顾容顷是什么心思燕萍知道,如今她与顾容顷定了亲,自然认为沈清看不惯她,在锦华楼跟着她也实属正常。 这件事同顾容顷有关,即便沈清知道,也不会揭穿他,但她手里有了自己的把柄,终归是不好的。 汀兰正想说什么,燕萍就先开了口,“想办法把沈清约出来。” 这个人留不得了。 “沈清?”汀兰不解。 “这手帕是她的,她恐怕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燕萍道。 是沈清么?汀兰想了想,这手帕她肯定见过,但绝对不会是在沈清那里,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汀兰一时想不起来,觉得也有可能沈清也有这种手帕,便没再细想,“明天初三,她应该会出门。”她道。 每月逢三他们家的人都会出来买胭脂什么的东西,想要把沈清单独引出来并不困难。 燕萍知道她的意思,微微点头,“这次不用去外面找人,用我们自己的人就行。” 上一次找的那些人已经彻底让她失望了。 第064章梦境 燕窈躲过一劫,燕萍打算出门找沈清,容王的人却先来找了她,那人说的话叫她愈发的害怕。 燕蘅是不见了,但带走她的人并不是他们。 沈清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立马就将她抖出来。 未来太子妃失踪是大事,如今连皇上都惊动了,沈清不会说出顾容顷,但一定会将她说出来,到时候指不定会在皇上面前怎么编排她,没准皇上还会因此退婚,她等了这么久,不能将这件事毁在她的手里。 “多带几个人。”燕萍道。 燕萍带着汀兰准备出门,汀兰拿了帷帽递给燕萍。 接过那个盒子,沈清看了又看。 “这好像是新品哎。”她道。 “就是新品,我们老板新研制的。”那人道,“芙蓉膏,很好用。” “真这么好用?”沈漱微问。 “沈姑娘可以试一试。” 一旁的丫鬟小禾接过芙蓉膏,取出一点抹在沈清手上。 沈清好似还挺喜欢的,开心的笑了一下,“还真不错。” 那人给她拿了几盒,沈清带着阿禾离开了。 三月的京城已经带着一些热意,即便此刻空气中弥漫着经久不衰的烟雨,细密的雨丝将京城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路上行人撑着伞,步履从容的走着。 阿禾替沈清撑着伞,慢悠悠的朝城西的那处桃林走去。 桃花灼灼,绯色深深,在美的景色也掩藏不住人心叵测。 几个大汉扛着两个袋子推开了桃林尽头的那间破庙,破庙经年无人问津,此刻已经落了不少灰尘,几人将麻袋扔在地上。 “怪就怪她惹了我家姑娘,就在这里解决掉。”一壮汉说道。 说话之人满面凶光,粗布麻衣上还打着几个补丁,看起来像城外种地的农夫,丝毫不起眼。 然而这些不过只是伪装,他们是燕萍的人。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另一大汉有些怯懦地开了口。 “你说怎么办,姑娘要我们灭口。”那大汉道。 “可是……”那人面露难色,“这人是镇安侯府的姑娘,她要出了什么事儿,镇安侯会放过我们吗?” 大汉注意到他的神色,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绑都绑了,镇安侯会放过咱们?不杀就等着姑娘处理你吧。” 那人一想有道理,连忙道:“是是是。” “去把袋子打开,别把人弄醒了。” 打开之后燕蘅满面震惊。 这道暗门是她在徐停走后发现的,她本以为这门后面会是另一个密室,但眼前的情景着实是让人震惊。 这里是一片梨花林,不是梨园里的那一片,比那一片更大,更密。遥遥望去,遍野的梨花把远山装扮的像是连绵起伏的雪山。 徐夫是在烟溪城内,烟溪临水却不临山,她不应该看到这样的山岭才对。 燕蘅自然不会傻到觉得自己已经逃出来了,比起密室,这里或许会更危险。 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寻着小径往前走,一开始还是天光透亮,如今不知是走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也在看不见盛开的梨花,四周萧条又肃穆,燕蘅想转身离开,但她根本就做不到,她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这样的意思让她产生一丝恐慌。 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山洞,这座山看起来很眼熟,燕蘅甚至还没怎么去想就知道了。 这座山同她舅舅后院里那座假山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大小。 燕蘅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的声。 还有人?燕蘅想着便往里走。 山洞里有两个人,一个女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那孩子燕蘅认识,是徐停,即便这里的他还小,燕蘅也认得。,这么想来,背对着她的女子应该就是徐停的母亲了。 果然,这里的世界是不真实的。 之前的想法得到印证,燕蘅并没有觉得多么震惊,反而多了一丝释然,发现他们看不见自己后,她更是直接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起来。 “停儿。”那女人拉过徐停的人,细声安慰,“别害怕,试一下。” 女子声音温柔,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种叫人害怕的痴迷,她转头像身侧看去,燕蘅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墙壁上挂着几个笼子,笼子里装着几只兔子。 “娘。”徐停也寻着女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弱弱开口:“那是你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我、我……” “停儿,没事的。”女人劝说着,“你把它们杀了,我帮你救回来,好不好?” 听到这儿,燕蘅满面震惊,哪有母亲会让自己的孩子虐杀动物的? 徐停很害怕,但在他母亲期许的目光下还是走过去打开了笼子,捉了一只兔子出来,他想问可不可以不那么做,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接过他母亲手里的小刀,在那兔子脖子上比划了一番,最终依旧下不去手,一把丢了刀,坐在地上抱着兔子哭了起来,一边哭,嘴里一边说着,“不要、不要杀它,好不好……” 燕蘅看着他那模样都有些于心不忍了,然而女人却不为所动,甚至还变得颇为愤怒,“懦夫,连个兔子都不敢杀。” 说着便强硬的要去夺徐停手中的兔子,徐停死死护着,但他一个孩子哪里是成年人的对手,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母亲把兔子夺了过去。 徐停哭的更凶了,女人依然像是没听见似的,捡起刀就往兔子脖子上戳,徐停连忙上去夺刀。 激烈的争夺不知持续了多久,一股血腥味充斥了整个山洞。 女人倒在了地上,肚子上插着一把刀,正是之前他们争夺的那一把刀,燕蘅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那把刀是怎么插到她肚子上去的。 徐停走过去扶起女人,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声音微微发颤:“娘、娘……” 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拔出小刀,捂住了流血不止的伤口。 那女人扯出一个笑来,面上不见恐慌,甚至还有一丝兴奋,“别怕,停儿,你能救我的是吗?” “找到周家那个孩子,你就能救我了,停儿,我等你来救我。” “你答应我,一定会救我。”她道。 徐停不住的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娘……” 燕蘅总算明白了。 徐停想要复活他母亲的执念会这么深,原来是因为他答应了他的母亲,当然,更多的或许是因为深深的自责。 他的母亲并不是因为周家被灭门,积郁成疾而死,而是死在了徐停的手上。 只是徐停的母亲为什么会提到周家的那个孩子,周家的那个孩子是谁?周斓么?还是周行玉? 还未带细想,一阵眩晕感袭来,燕蘅从密室里醒来。 第065章逃离 醒来后沈清满面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大汉。 “你、你、你们想干什么?”沈清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 “不是叫你别把人弄醒了吗,怎么做事的?” “我、我不知道啊,怎么就醒了?”那人低声说着。 “麻烦。”那大汉骂了一句,抬起棍子就打算来一榜,沈漱微吓得尖叫起来。 “什么人?” 几个大汉对视一眼,“有人来了,快走。” 顾不得袋子里绑着的沈清,几个大汉立马从破庙后门跑了出去。 “小清?” 沈清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抬起了头,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来人。 “容哥哥。”她叫道。 见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顾容顷连忙过去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搂在怀里安慰了好一会儿,最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清将她收到顾容顷叫她来这片桃林的信和被人打晕的事讲了一遍。 顾容顷听着听着便黑了脸,道:“我没给你写信。” “怎么会?”沈清在腰间摸索着,想要拿出那封信,却怎么也找不到,“信呢?信不见了。” “真的有信的……”沈清泪眼婆娑的说到。 顾容顷替她擦干了眼泪,“好了,我信你,但我确实没给你写信。” “一定是有人想害我。”沈清顿了顿,道:“燕萍,燕萍,一定是她!” “容哥哥,你真的要娶她吗?我……她要害我。” 自从顾容顷跟燕萍定亲之后,她就一直耿耿于怀,她不希望顾容顷娶她。 沈清自小就喜欢顾容顷,也黏着他,她姨母也有意将自己许配给容王做王妃,而且容王也是喜欢她的,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燕萍来,她凭什么,凭什么要在她之前嫁去容王府。 闻言,顾容顷皱了皱眉,“我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我爱的人是你,你放心,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他之前没想,如今细想来确实很像是燕萍能做出来的事。毕竟那天晚上源清寺的事,保不齐也是她做的。 顾容顷生性多疑,对每个人和事都多有猜疑。那天晚上源清寺的事根本就不正常,不论是他与燕萍的事,还是那场火,都不正常,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显然这事儿对燕萍是最有利的。 她喜欢自己,顾容顷是知道的,所以燕萍为了能嫁给他,做出这种事来简直一点都不奇怪。 “容哥哥……” 沈清还想说什么,顾容顷却开口打断了,“好了,听话。” 沈清眼角依然挂着眼泪,却没再开口。 抹了一把眼角,那大汉颤巍巍的将之前的事与燕萍说了。 燕萍一把将桌上的杯盏抹在地上,“废物,一群废物!” “是、是、是有人来了……” 燕萍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这一次没成功,沈漱微必然会提高警惕,到时候自己要想再次下手,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 “你说有人来,是谁?” 几人茫然摇头,表示不知,燕萍将他们打发了下去,几人正庆幸着,却又传来燕萍阴沉的声音,“都下去领罚。” 她向来不是什么宽容的人,他们没把事办好,她自然不会放过,非但不会放过,还要重重的罚,不然到时候谁都以为替她办事不用尽心尽力。 打发完几人,燕萍抬头看向汀兰,“你去查一下,今日还有谁去了那桃林。” 汀兰应声答是,转身便出了门。 燕萍原本心情很不好,但中午她收到了顾容顷的信,准备睡个觉好好休息一会儿,以免下午去的时候精神不好。 醒来之后燕蘅又起身四处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自己之前看到过的那扇门,看来那的的确确只是一个梦。 虽说只是一个梦,但未必就不真实,徐停用凤翎救他的母亲就得找到周家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周家的人呢?寄生花又是拿来做什么的? 这么想着,肖楚就又来送饭了。 “你家公子呢?”燕蘅问。 “休息。”肖楚道,“别想着逃出去,你没那个本事。” “是吗?” 燕蘅随口问了一句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等吃完肖楚端盘子再出去的时候燕蘅悄悄跟了上去,肖楚正准备按动机关,像是发觉什么一般,回过头去,然而已经晚了,一阵眩晕袭来,他直直倒在了地上。 燕蘅笑了一下,“毒药什么的就算了,你大概不知道,我还会医术。” 她并未将肖楚脖子后面的银针取下来,而是走到他旁边完成了他刚才未完成的动作,厚厚的石门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打开。 徐停身体不好,很少外出,他舅舅一家人已经搬回了京城,徐府现在很是冷清,连个下人都没有,这倒是方便了燕蘅。 燕蘅没有过多的逗留,准备直接翻墙出去,然而刚上墙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穿一袭红衣,斜躺在树上,眼含笑意的看向燕蘅。 看了那人一眼,燕蘅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过了,但还是开了口,“陆君珞,你一定要拦我?” 陆君珞直起身来,嘴角依旧挂着笑,说出的话却并不好听,“小蘅,是你先要拦我的。” “我以为你不知道,但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吧,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不是吗?”他道。 “理由呢?”燕蘅问,“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陆君珞想要报复皇家,她知道,但她也知道陆君珞并不是看上了那个皇位,所以有什么理由呢?皇家同他们玄门可没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这般设计。 陆君珞眯了眯眼,“你不恨他们吗?还是你真的以为九年前那场战事只是个意外?” “君要臣死罢了。”燕蘅道。 “这样你也不恨?” 燕蘅没有说话。 恨当然还是恨的,但她的父亲一生为国为君,一定不希望看到他们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来,顾年算得上是一个明君,这她很清楚。 所以她做不到像陆君珞那样,况且…… 燕蘅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一个关于陆君珞和皇家有什么深仇大恨的猜测。 但她并没有点明自己的猜测,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放下吧,就当放过自己。” 燕蘅的回答让陆君珞怔了一下,但只是一瞬,“我不能放你去救他,是你跟我走,还是……” “我打不过你。”燕蘅道。 她只能跟他走。 这个回答显然极大的取悦了陆君珞,他跳下树,站在墙外贴心的接住了燕蘅。燕蘅也没同她客气。 第066章燕华 燕宸接到消息已经是晚上天,当时他正在同林云看布兵图,不过此刻他已经在前往界京的路上了。 若是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他未必会自己亲自回来,但是这个人是燕蘅,他必须找到她。 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外与青山是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树林里迷雾环绕,正适合打劫。 一大早就碰到生意的青山帮众人像狗看骨头似的盯着燕宸两眼放光。 有人开了口,“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闻言,燕宸微微蹙眉,他倒是没想到,如今连京城外的土匪行事都这般的明目张胆了,想了想,他开口道:“你们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好,非得做土匪?” “有手有脚的,怎么就不能做土匪了?”叶长安问。 “就是。”底下众人附和。 燕宸眉头皱的更深,“我今日有事,不想与你们周旋。” 他将身上的银两给了他们,不多,但叶长安并没有为难,接过钱袋,道:“这位兄弟,我看你有些眼熟。” “可以走了吗?”燕宸问。 “当然可以。”叶长安答,“不过我看你真有些眼熟。”说着又转头看向底下那群人,“你们觉得呢?” “是有点眼熟。” “像半个月前咱们要杀的那个人。” “对,那姑娘。” 燕宸听到说他像姑娘本是不悦,却又听有人说,“那燕家二小姐!” “小蘅,你们为何要杀她?”燕宸问。 叶长安想到这个就觉得好笑,于是便真就笑了,“她那亲姐姐要买她人头。” “你说什么?” “哟,你这什么反应?你认识燕家二姑娘?”叶长安问。 “这该不会是……燕将军吧?”有人试探着开口问。 这么一问大家倒是反应过来了,长得这么像,一看就是亲兄妹啊! 叶长安把钱袋递还给燕宸,“那这可不能要了。” “你刚才说半个月前燕萍找你们……” 燕宸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叶长安知道他想问什么,“骗你做什么,你们这种大户人家家里的关系我是不懂,亲姐妹都打打杀杀互相残杀的。哎,不过我知道她是你妹妹之后可是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半个月前燕萍买凶杀人,半个月后燕蘅失踪,不用想都能猜出怎么回事。 燕宸知道燕萍对燕蘅有意见,却不想那意见已经如此之深。 若说一开始燕萍只是对燕蘅有意见,那么现在完全就是恨了。 这次本来以为容王能万无一失的,却没想到还是叫人先行一步了,不过不管怎么样,燕蘅失踪了,也碍不着容王的事了。 但昨天下午她去见容王时,容王居然叫她不要动沈清。 这一切都要怪燕蘅,如果不是因为她,她怎么可能被沈清抓到把柄,以至于让她做出那样的事来。 就在她气得摔桌子摔板凳时,燕宸回来了。 回到燕府,燕宸直接就来了燕萍院子里,一进院子便见到了燕萍那副模样。 燕萍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 “大哥?”她有些惊讶。 燕宸原本想问她关于燕蘅的事,见她这副模样一时间也没问出口,倒是燕萍先说了。 “大哥是回来找燕蘅的吧?你怀疑是我搞的鬼?”燕萍嗤笑一声,“我倒是像那么做来着,可惜……” 她顿了顿,道:“这次不是我。” “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呢,结果还不是一样。” 燕宸看着她良久不说话,颇有一种痛心疾首之感,燕萍倒是不在意,幽幽开口,“哥哥这般不顾一切的回来,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将士在外,怎可擅自回京。但今年一年,前后不过两个月,燕宸就已经两次因为燕蘅的事擅自回京了,上一次皇上没说什么,但这一次呢? “小萍,小蘅是你妹妹。” “妹妹又如何?我又不想要什么妹妹!” “你何时变成了这般样子。” 小时候她明明很听话的,也会照顾妹妹,可如今怎么会连妹妹都容不下了,燕宸想不明白。 “你希望是什么样呢?没人教的人不久该长成这个样子么?”燕萍望着燕宸说到。 “你简直不可理喻。”即便燕宸不愿意相信,燕萍也都已经变了。 “怎么不可理喻了?”燕华脾气也上来了。 “我们家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说到底当初若不是我母亲收留你,你早就死了。”燕宸说了出来,“可你母亲是怎么做的?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对我母亲下毒手,你以为我母亲是怎么死的,现在你连我妹妹也不肯放过吗?” “你什么意思?”一时间燕华觉得天棚地裂。 “别再这样了。”燕宸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燕萍的院子,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同燕萍计较,而是去找燕蘅。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先进宫面圣。 燕宸因为着急找人,也没有给宫里递帖子,自己直接就去了,在宫外等着召见,弘公公看见燕宸时相当的震惊,不过良好的素养让他没有将那惊讶表现出来。 之前守宫门的人已经通传,弘公公便直接带着燕宸进了宫。路上他便想通了,应该不是桐岐出了什么事,燕宸应该是为了他妹妹的事回来的。 燕宸在弘公公得带领下朝御书房走去。 “燕宸又擅自回京了?”司空大人正与皇上说着常州的灾情,却不想会听到燕宸擅自回京的消息。 如果他没记错,两个月前他才擅自回过一次京。 “嗯……”顾年恹恹的斜躺在躺椅上。 “依我看,他这是想造反。”一旁的镇安侯开口道。 顾年摇了摇头,“他妹妹不见了,燕家的人不会造反。” 燕家手握重兵,但造反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就算他那些儿子要造反,燕家的人决计不可能造反。 镇安侯正想添油加醋的再说些什么,弘公公就带着燕宸进来了。 见燕宸进来,镇安侯冷笑,“燕将军怎地又擅自回京了?” 燕宸步子沉稳的迈入大殿,并未理会镇安侯的阴阳怪气,向顾年说明了此次回京的意图。 “朕知道你担心妹妹,但你又何至于此,落人把柄。”顾年叹了一口气,“朕已经派人去找了,人是在锦华楼不见的,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爱卿不必过于担忧。” “臣有罪。只是父亲临终前再三交代要照顾好妹妹,如今出了这种事实在是着急。”燕宸道。 “既然已经回了,桐岐那边最近也还算安定,就留在京城一段时间吧。” 最近京中事多,他也无暇顾及太多,但燕蘅好歹是未来儿媳,他又怎么能不管,如今燕宸回来了倒是更好。 第067章起热 镇安侯此刻倒是也没有反驳,这对他来说是好事,燕宸不在桐岐,剿匪的事就落在了林云的头上,到时候要是出点什么事,那就说不清了。 “谢皇上。” “不用谢朕。”顾年摆了摆手,“下去吧。” 燕宸与李知许并不相熟,便去找了顾危宁,想通过他的关系去仔细查查那日去锦华楼的人。 “我查过了。”顾危宁道,“容王那日确实也在锦华楼,不过没来得及下手。” 那日他也在,他发现的早,将顾容顷拖住了,只是没想到这样,燕蘅还是出事。 “除了容王应该还有两拨人。”顾危宁又道。 “两拨人?” 顾危宁微微点头,“两拨人,或许是单纯为了寄生花,或许和容王一样,不想让她治我的病。” 听到这里他才想起来之前的传言,顿了顿道:“小蘅既然有法子治殿下的病,殿下为何不愿意?” 顾危宁摇了摇头,“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知道,而且她那法子恐怕是以命换命的法子。” “以命换命?” 顾危宁微微点头,“我这病不着急,姜勉那边有些动静了,估计到时候能找到方法。”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你妹妹。”顾危宁默了默,“那日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退婚的,只是后来你妹妹来找我,让我先别退婚。” “我也看不懂她了。”燕宸道。 燕蘅确实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虽然他一年也不一定见得着她一回,但这几回见面,燕蘅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喜恶一眼就能看穿,如今燕宸却是看不懂了,这种情况是在燕蘅跟他说不用退婚的那一刻开始的。 “她似乎跟容王有过节。” 不管是在莳花阁带走顾朝辞,还是不退婚,想办法救他,这些都是在针对顾容顷,顾危宁以前没去想,如今想来,应该是燕蘅被顾容顷得罪过,不然也不可能这么针对他。 “他们能有什么过节?” 顾危宁微微摇头。 “你去锦华楼查吧,我已经同李知许打过招呼了,他不会为难你。”他道。 “多谢。”道了谢燕宸就急匆匆的赶去了锦华楼。 燕宸并没有在名册中看到什么怀疑对象,毕竟那日沈家没有去,项家也没有去,这样的结果让他苦恼万分,但仔细想想他最后又去了雁回。那日陆君珞也在,以他对燕蘅的在意程度,没准儿会知道她在哪里。 · 陆君珞一行人还未到雁回,路程行至一半,在常州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此刻他正在屋内研制新的毒药,房门在此时被敲响,随即便想起了明莳的声音,“门主,蘅姑娘发了高热,情况似乎不大好,找了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 明莳是跟着陆君珞专门照顾燕蘅的,听说燕蘅起了高热,陆君珞猛的起了身,瓶中的毒药撒了一点在他手上,腐蚀了一小块皮肤,然而他却丝毫不在乎,“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一天晚上就突然起高热了?” 明莳摇了摇头,“昨儿下半夜起的。” “昨儿下半夜起的你现在才来说?”陆君珞不悦道。 “属下以为……” “以为什么?她要出什么事,唯你是问。” 闻言,明莳立马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起来吧。”陆君珞挥了挥手,“你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找来。” 明莳领命下去。 陆君珞赶去了燕蘅的屋子,刚到门口便听见一阵咳嗽。 原本以为只是发烧而已,却不想还带着咳嗽,床上的人面色通红,已经不省人事。 “怎么回事?” 陆君珞突然出现吓了屋内大夫一跳,见人欲行礼,陆君珞抬手便阻止,没等大夫开口,他便又开了口,“昨儿还活蹦乱跳的爬墙,今儿何以病成这般模样?” 若非人真的昏迷不醒,满面痛苦之色,陆君珞一定会觉得她是装的,只是人都这样了,他也顾不得那些了。 大夫扎完针,陆君珞便越过去在床沿坐下,蹙着眉神色复杂的看着燕蘅。 陆君珞平日里面上都是带着笑,显得有些不正经,如今皱起眉来倒是多了几分严肃。 “可有法子退热?”他转头问。 “回公子的话,不管用药还是扎针,这位姑娘的热都没有退……”大夫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不知眼前是哪位贵人,被陆君珞看的“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下意识的替自己开脱,“之前几个大夫看了也没办法,我、这下耽误了时间,我真没办……” “我问你有没有法子退热,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你只需告诉我有还是没有即可。”陆君珞冷脸打断了大夫的话。 “我、我医术浅薄,恐、恐怕……”大夫肩膀颤了颤,“这位姑娘这高热来得蹊跷,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大夫的话让陆君珞脸色大变,这时候明莳找的大夫来了,之前那大夫躲过一劫。 可就是常州最好的大夫,废了好大的功夫也退不了热,屋内几个大夫已经冷汗津津,大气不敢喘一个。 眼看着陆君珞的脸越来越黑,明莳找来的大夫开了口,“或许去京城能退热,我听说京城有个神医。” 京城。 果然。 燕蘅为了回京城不惜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陆君珞知道燕蘅是故意的,但如今她已经这副样子了,再不找人给她退热,恐怕就真有姓名之忧了。 挥退众人,陆君珞独自守在床前,扣住燕蘅的脉门,不是中毒,他也没有办法了。 这场病虽是燕蘅故意为之,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发热生病,并不比自然生病好受,甚至还更加难受。 陆君珞到底看不过,叫来明莳就准备回京。 “门主真要回去?您明知蘅姑娘是故意的。”明莳道。 “我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可是您本来就是要杀她的。”明莳连忙道,“难道门主要为了她放弃复仇么?” “当然不会。”陆君珞道。 “她现在死了不是更好?” 陆君珞瞥了她一眼,“现在这么死了有什么意思。” “可您没必要对她这么好。” 陆君珞笑了,“你知道什么,现在我对她越好,我杀她的时候她就越痛苦。” “真的是这样么?” 陆君珞眯了眯眼,“当然,不然你以为呢?” “门主不是喜欢她?”明莳问。 “明莳。”陆君珞看着她道,“你最好得寸进尺。” 明莳不敢再多说,退了出去,东西不多,不用怎么收拾几人便又朝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第068章脱险 天色渐暗,马车快速而平稳的在路上行驶着,车上的燕蘅睡得很不安生,眉头紧皱,仿佛在做噩梦。 燕蘅确实是做了噩梦,她父亲的死,哥哥的死,周行玉的死,燕将军的覆灭……这些她最不想看见的场景一场一场走马灯似的在梦里循环。 夜半,马车行至烟溪,燕蘅的情况愈发的糟糕,陆君珞不得不在烟溪停留,看能不能找到个大夫。 路过一家医馆时,陆君珞遇见了燕宸。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二人同时开了口。 “我正要找你,你知道小蘅失踪的事吗?”燕宸问。 陆君珞点头,“知道,正在找她。” “可有什么线索了?”燕宸问。 “没有。”陆君珞自然不能告诉他。 燕宸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有什么线索烦请一定要告诉我,我很担心她。” 陆君珞应了下来,道了别就去找大夫了。等他回到客栈的时候哪里还看得见燕蘅的影子。 燕蘅并不是想等回到京城在找机会离开,她本来就打算等陆君珞离开就偷偷溜走,明莳看不住她,即便她身体很虚弱。 只是如今她逃出客栈已经废了很大的力气,发烧让她很难受,但她也得撑着离开烟溪,回到浔阳。烟溪通往浔阳的河早已经停渡,她只能从俞州绕回去,不过显然,她能想到这个法子,陆君珞自然也能想到。 但最后燕蘅还是选择了从俞州绕回去。 在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时候燕蘅是留有准备的,她逼自己吞下一颗药,打起精神朝城外走去。刚走不久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燕宸跟陆君珞道了别之后就准备回京了,此刻正准备上马离开。 “大哥。”燕蘅轻轻叫了一声。 燕宸回过头去,“小蘅?” 燕宸有些惊讶,但随即便见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你怎么了?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又伸手摸了摸燕蘅的额头,“你发烧了,不行,得去看大夫。” 燕蘅摇头,“没事,大哥,我们回京吧,回京吧好不好?” 燕宸不忍心看她这样,却又犟不过她,只好答应,不过燕蘅如今的样子肯定是不能骑马的,他雇了一辆马车,连夜赶回界京。 有燕宸在,燕蘅放下心来,安心的睡了一觉,这次没有再做那些噩梦。 等第二天醒来,她已经回到了京城的家中,周围已经是熟悉的景象,揽春啊在她床边哭哭啼啼的,见燕蘅醒了拂冬端了药过来。 等喝了药燕蘅才安慰揽春,“没事,我还好好的。” 燕宸听到消息就赶来了东院,燕蘅让拂冬揽春先下去,她有话要对她大哥说。 “大哥。”燕蘅叫了声,“我有事要同你说。” “慢慢说。” 燕宸以为燕蘅会说她失踪的事,但她并没有。 “大哥还是快些回桐岐吧。”燕蘅道。 闻言,燕宸皱了皱眉,这不像燕蘅,以往燕蘅都是问他可不可以多留两天,如今怎么还赶他走了? 燕蘅看出了燕宸的想法,解释道:“林姐姐回桐岐了吧,你们不是要剿匪,我担心她。” 当然,这是其一,但也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有人会放火烧山。 “林将军他们归入燕家军后多少人虎视眈眈,万一有人动了什么心思……” 燕宸自然知道燕蘅的意思,“我知道,一会儿就回去。” 燕蘅点了点头,又道,“留意一下你身边的那个络腮胡。” “络腮胡?” “就是我去桐岐找你遇见的那个络腮胡。”燕蘅道,“就是那什么同。” “赵同。”燕宸道,“我会的。” 赵同是顾容顷的表哥,自然得有所防备。 “可能有人会放火烧山,你要盯着赵同这几天的动向。” 燕宸看她这般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好。” 燕蘅见他笑了又道:“我没给你开玩笑。” “嗯。”燕宸点头,“我知道的,你担心我。” 燕蘅得了许诺这才放下心来。 “那哥哥走了。” “注意安全。” “好。” 看着燕宸离开,燕蘅才缓过神来,她真怕她哥哥觉得她被下降头了,还好没怀疑。 燕蘅失踪几天又回来的事虽然有皇上压着没有传开,但还是有许多人都知道,不过还没等有心之人大做文章,另一个消息就传遍了举国上下。 顾危宁的病情加重,昏迷不醒,众多大夫都无济于事,最后皇上还是带人来找了燕蘅。 燕蘅跟着弘公公到太子府时皇上皇后和太后都已经等着了。 “小蘅,你一定要治好宁儿啊。”皇后拉着她道。 燕蘅象征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保证能治好。” 听到承诺的太后并没变得安心,手反而抖了抖,燕蘅自然是感受到了,但却没有拆穿她,只是眸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果然啊,一切的好都是建立在那人威胁不到自身利益的基础之上的。 不着痕迹的推开她的手,燕蘅道:“我先进去了。” 燕蘅推门进屋,将众人关在了门外。 这次顾危宁倒是没办法拒绝了,燕蘅摇了摇头,早点解毒多好,何必受这苦呢。 燕蘅从药箱中取出早已做好的寄生花根放入药壶中,添了一碗水,慢慢熬制。 等待的过程中燕蘅又取出寄生花粉分放入两碗中,接下来事最重要的一步,燕蘅取出了一把匕首。 她没有注意到屋顶上有人正看着这一切。 在弘公公去情燕蘅时他便已经来了,他想看看燕蘅究竟想怎么救人,看到她拿出匕首的那一刻周行玉心下一惊,果然便见燕蘅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流入碗中。 接满半碗,燕蘅替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又抬起顾危宁的手腕划开接了半碗血。 果然不是什么好办法,周行玉看着底下的人,额头已经微微冒汗,但动作却是有准又稳,若不是傻到用这种办法来解毒,此刻的她应该是很吸引人的。 寄生花粉有毒,寄生花根可以抑制这种毒。 药已经熬制好,燕蘅先给顾危宁喝了药,这时候体内的寄生花毒已经有些发作,燕蘅摇摇晃晃的给自己到了一碗药灌下去。 第069章担心 开门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皇后。 “太子怎么样?”她问。 燕蘅笑着回禀,“恭喜皇上,太后,皇后,医治很成功,殿下没事了。” “当真?”顾年紧紧握住燕蘅的手,显得异常紧张。 太后也跟着问,“真的没事了?” 燕蘅肯定的点了点头,“没事了。” 几人又进屋子看了看。 “何时能醒过来?”顾年问。 “一个时辰就能醒,臣女开了药,每日服用一次,七日便可痊愈。”燕蘅道。 “好好,你先下偏殿休息休息。”顾年道。 燕蘅知道顾年是担心出什么岔子,不过她倒是无所谓,能休息她求之不得。 天知道她到底有多累,宫女将她带去偏殿后她沾床就睡着了。 周行玉慢慢走到燕蘅身边停下,十分无奈的看着她,在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竟然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还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微微摇头,轻叹一口气,蹲下身去,抬起她划过的那只手,将那随意包扎的纱布取掉,替她重新换了一块。 又细细打量起燕蘅,这是他第一个近距离的仔细观察这个人。 她生的极为好看,即使是这样闭着眼也很好看。 以前的她虽然骄纵,但却心思单纯,而现在她真的是越来叫人看不懂了。 寄生花救人的法子实在是太奇怪了些,他去查过,甚至还问过周斓,但她也只知道寄生花花粉有毒,花根能解寄生花花粉毒罢了,所以这种奇怪的解毒方法又是什么?它真的能治好太子的病么? 她不想嫁给太子,又为何要费尽心思的救他?燕蘅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虽然不忍心,但周行玉还是把她摇醒了。 燕蘅有些不耐烦,抓住那只作怪的手,一股热流如同小鱼儿一般流进心房,周行玉连忙甩手,却被燕蘅死死抓住。 “别闹。”她道。 周行玉脸色很不好看,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掐她的脸,这一次燕蘅醒了,入目便是周行玉那双愤恨的脸。 她惹周行玉生气了?不对,周行玉怎么在这里?她在哪里? 燕蘅视线下移,就见自己抓着别人的手不放,怔了好一会儿才慌忙甩开,“你怎么在这儿?” 周行玉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坐在榻边,挑眉打量起眼前的人,“蘅姑娘,你胆子不小啊,竟然敢给太子下毒。” “下毒?我那是治病。”燕蘅坦然,“太子出事对我可没有好处,我下毒害他做什么?” “我问过周斓,寄生花是毒药,你拿毒药治病?” “谁说毒药不可以治病了?”燕蘅反驳。 “那你呢,你又没病,为何也要喝?”周行玉挑眉打量着她。 燕蘅大惊,他怎么知道的?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燕蘅干脆耍赖。 “我都看见了,你把你和太的血混在一起,一人喝了一半。”周行玉道。 “偷看啊。”燕蘅反应过来就更震惊了,周行玉竟然也干这种事。 “没想到堂堂丞相大人竟然也做这种事。” “彼此彼此。” 他确实偷看了,但燕蘅不也偷看过别人么,大哥不说二哥。 “你不要试图转移话题。”他又道。 燕蘅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羞愧,反正她不可能将真相告诉他,她不说他也没办法不是? “不说话,心虚了?” “虚什么?你又没有证据。”燕蘅泰然自若地说着。 “我不为难你。”周行玉轻轻吐了一口气,“只是你这样,确定自己能安然无恙?” 燕蘅见她这般模样突然升起一丝愧疚,似乎他只是担心自己而已。 “你放心,我没事的。”燕蘅道。 “那就好,这件事别告诉其他人。” 燕蘅点头。 “我先走了。” 说罢,周行玉便起身离开了。 燕蘅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他对她一直很好,不管是上辈子还是现在,他都会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她。 想到这一点,燕蘅觉得自己更应该帮周行玉摆脱情爱,走上人生巅峰了。 不过他如今已经万人之下一人之下了,又不想要皇位,那他岂不是已经走上人生巅峰了,这要怎么办? 燕蘅苦恼无果。 一个时辰转眼就过去了,顾危宁按时醒来,看着眼前的情景依然有些晕乎乎的,只是片刻就震惊了。 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寒毒没再作祟了。 “父皇,蘅姑娘来过?”他问。 顾年点头,“是她救的你,你现在感觉什么样?” 顾危宁微微摇头,“没事了,父皇,你能把蘅姑娘请过来吗?” 不多时燕蘅便过来了。 顾危宁又说有话单独同她说,顾年便带着太后皇后先出去了,出去之后还贴心的关好了门。 “你用什么方法解的毒?”顾危宁开门见山地问。 这么直来直去的性格真的不大讨喜,燕蘅暗自摇头,“我之前说过。” “你糊弄皇上还行。” 意思是他不信。 “我手腕上的伤怎么回事?”顾危宁又问,“不要给我打太极。” 燕蘅没再瞒着他,将解毒的方法告诉了他,只是没说用了她的血,也没说这么做的后果。 顾危宁并没怎么信,但姜勉就要回来了,早晚会知道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燕蘅出去之时皇上已经离开了,太后和皇后依然却等在外面,见燕蘅出来,太后就起身迎了过去。 燕蘅感觉不妙,果然下一秒就听太后说:“小蘅啊,哀家在宫里设了宴,来吃个饭吧。” 话说得客气,但哪里能容得下她拒绝? 她跟着太后皇后一路去了永康宫。 晚宴已经备好,美酒佳肴十分丰盛,燕蘅没跟这些东过不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肚子填不饱什么事都做不好。 “瞧瞧,忙活半天饿坏了吧?多吃点,多吃点。”太后一个劲的给燕蘅夹菜,“哎,当初你母亲……” “这菜真好吃,太后尝一尝?”燕蘅打断了她的话。 “御膳房的人做的,你要喜欢以后常来。”太后和蔼可亲的说道。 “臣女可不敢。”燕蘅故作惊慌。 “有什么不敢的,以后都是一家人,当初你母亲也经常来我宫里。” 燕蘅笑了笑,没再多说话。 太后请她来宫里明显不是为了答谢她救了太子,而是想要拉拢她,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她母亲,显然居心叵测。 太后的笑容就这样凝固在了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实在难看至极,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此刻自然明白燕蘅是故意的,这明摆着是不想跟她站在一个阵营。 第070章讨厌 燕蘅没在意太后的脸色,她既然没有挑明,那必然也是不想撕破脸皮的。这顿饭她还是吃的特别满足的,不过酒足饭饱后太后并没有就此放过她。 “以前你母亲同阿晚关系很好,经常来宫里,我们也熟,如今她不在了,阿晚也不在了,哎……”太后叹了一口气,“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谢太后,不过臣女不敢劳烦太后。”燕蘅笑着。 “你很聪明,应该明白哀家的意思。”太后收起怜悯和悲痛,严肃起来,“你嫁给太子,看着他,哀家会给你想要的。” “太后是想让我去太子府做你的眼线?” 太后没想到燕蘅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燕蘅摇头,“那恐怕不行。” 此话一出,太后脸色大变,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你别不识好歹!” “太后娘娘,我出事你也讨不着好处吧?” 今天燕蘅在太后宫中,很多人都知道,她自然不敢做什么,最后还是放她回去了。 顾危宁的毒算是解了,皇上十分高兴,趁着容王和燕华的婚事又将顾危宁和燕蘅的婚事定了下来,就在燕蘅及笄那日,还有半年。 顾危宁不会再此时退亲,燕蘅也没有提。 顾危宁大病痊愈的消息没几天就传遍了启国上下,皇上减免了地方一半赋税,常州的疫病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举国上下的一派祥和。 燕宸回到桐岐解决红叶山的事情。 果然如燕蘅所说有人想要放火烧山,但没有足够的证据,赵同并未受到处罚,依旧就在军中。 不过这些都还算好,唯一让燕蘅没想到的是常州的疫病这么快就结束了,倒不是她不希望,只是在她的印象中这次疫病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常州百姓死伤惨重,并不像这次一样轻松就得到了解决。 事出反常,不能不引起她的注意。 是因为什么原因呢?是因为沈晏去了常州么?沈晏有什么本领能做到如此迅速的治理好疫病?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到底忽略掉了什么?燕蘅在院子里愁眉不展。 院墙上有人看着她愁眉不展。 “还有什么事是值得蘅姑娘愁苦的?”周行玉突然开了口。 燕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撑着下巴手肘一滑,嘴中顿时多了一股血腥味儿。她转头恶狠狠的看了墙上之人一眼,“想不到周大人竟有爬墙吓人的癖好。” “我吓你了?”周行玉依旧坐在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燕蘅,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蘅姑娘未免也太不经吓了。” “人吓人吓死人,你没听过?”燕蘅转头不再看他。 这是把气撒到了周行玉身上,周行玉倒是没在意,反而笑了笑,“让我猜猜,沈晏回来了你不高兴了?” “我怎么不高兴?” 沈晏回来了不正和她意么,花朝节那日后有不少人去项府提亲,沈家虽没有光明正大的去,道也在私底下同项阳说了。 据朱颜说项阳是有意要将她许配给沈家,沈晏回来了,朱颜不就能顺利嫁入沈家了么。 “那蘅姑娘为何愁眉不展?”周行玉跳下墙,走到桌前,拿起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是因为有什么事偏离原有轨道,让你觉得事情不受控制了?” “周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啊。” “蘅姑娘何必为了这事介怀,你现在做的事不就是在改变原有轨迹么?”周行玉笑了起来,“难不成蘅姑娘你没做过任何改变?” 周行玉这么一说,燕蘅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你说的对。” “我还是好奇,我们真的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周行玉问。 “我们现在什么也不是。”燕蘅答。 “我为什么要娶你?若是上一世太子也被你救了,你应该嫁给他才是。” “所以你没有救他,他死了,你没有嫁给他,我为何要娶你?” “这得问你自己。”燕蘅看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爱屋及乌的毛病很是严重?” “爱屋及乌?我还有这毛病?”周行玉道:“好,换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嫁给我?” “不嫁给你嫁给一具尸体?”燕蘅没好气的说道:“说起来我该感谢你,要不是你向皇上请旨要娶我,皇上就要让我给太子举行**了。” “所以你要怎么感谢我?” “让你多活几年。” “我怎么死的,这个总可以说吧。” 闻言,燕蘅更是没好气,“鬼知道你发的什么疯,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自杀了,我是真没想到。” 不仅燕蘅没有想到,从那震惊的神色中可以看出,周行玉同样没有想到。 “别想说不可能,当时你亲口跟我说的,你说你爱而不得,不想活了。” 闻言,周行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话真能是他说的?他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燕蘅的神情看起来又不像是在说谎,周行玉想不明白除了燕蘅他还会愿意为了谁死? 似乎哪里不对? 周行玉不自在的看了一眼燕蘅,为什么会觉得若是为了燕蘅,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我大概是疯了。”周行玉轻轻吐出一句。 燕蘅跟着点头说道:“我想也是。” 周行玉没再纠结这个问题,“那你打算怎么让我不自杀?” “让你这辈子不再喜欢那个女人。”燕蘅道,“你说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何必呢?” “我这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还怎么前途无量?” 燕蘅一时哑口无言,周行玉现在确实已经到达了常人所不能及的高度,他又无心皇位,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前途无量不无量的说法。 这么一想就更想不通了,难不成是活的太无聊了就想不要命了? 周行玉垂眸打量着桌边坐着脸青一阵红一阵的燕蘅,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不仅不如小时候可爱,也不如小时候聪明了。 此刻燕蘅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周行玉眼中变成了一个既不可爱也不聪明的人。 周行玉不至于那么无聊,他愿意为了那个女人去死,那只能证明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只是爱而不得,是因为娶了自己么? “反正这一世我也不嫁给你,如果你喜欢的人真不是我三妹,说不定你和你心上人还有机会。”她道。 “你要嫁给太子?”周行玉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我没有要嫁给他。”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了?”周行玉又问。 这么想来,若是娶的人是燕蘅似乎也不错,即便她不可爱也不聪明。 “你又不是喜欢我。” “所以你是因为觉得我不喜欢你你才这么说的?你该不是喜欢我吧?” 燕蘅从这句话中察觉到了不对,“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事赶紧滚!” “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滚!” 第071章喜欢 周行玉离开后燕蘅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她刚才居然觉得周行玉要是喜欢她,她嫁也不是不可以。 周行玉怎么可能喜……不对,她怎么可能会嫁给周行玉?若是上一世那还好,这一世周行玉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越来越讨厌。 周行玉回到家中时也在想刚才的问题。 他问的那些问题燕蘅几乎一个也没有回答,但他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喜欢的人或许就是燕蘅,不然他不会娶她,而且她知道他是江城周家的人,之前她还说他将周斓的事告诉她的,若不是足够的信任,他绝对不可能将这些事告诉任何人。所以他应该是喜欢燕蘅的。 这样的感觉似乎也不赖。 周展察觉到自家主子今儿心情不错,笑眯眯的开了口,“大人,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出来会让我也高兴高兴。” 周行玉的心情确实不错,看了一眼周展,问道:“你觉得这个家多个女主人怎么样?” “什么?”周展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没什么。”周行玉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别跟着我。 周展挠了挠脑袋,老实的转身离开了,刚才自家主子问了句什么来着?女主人? 不可能。 一定主子成天说家有贤妻家有贤妻让他产生了幻觉,周展越想越觉得对。 又忍不住想了想这个家多个女主人的样子。 “大人应该是个妻管严吧?”周展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背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吓得周展汗毛直竖。 “大人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去办件事。”周行玉道:“让周斓小心点,别让徐停知道我见过她。” “大人为何不将小姐接回来?” “徐停不会善罢甘休。” 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寄生花没了,他总还会想其他办法,若是让他知道他和周斓已经见过了,恐怕会很麻烦,说不定他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周家还有人活着,而且凤翎还再周家人手里。 当年那场灭门惨案的真相他还没有查清,在这紧要关头他不能暴露,更不能将周斓置于危险之中。 而且皇上同样不希望还有第二个周家人出现。 周展没再多问,领命飞也似的离开了。 · 那日柳音在玄机谷外遇到了等她的官乐,她本以为官乐真的不想让他替他解毒,但他却依旧同以前一样愿意听她的话。 此刻他们又再次回到了京城,依旧住在望江楼。 “我听人说宫里边儿有人中过血毒,后来治好了。”柳音道。 “宫里人这么多,我们未必找得到,而且说不定那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官乐道。 “总要试一试,万一呢,而且有我在,你体内的毒早晚能解。” “管它能不能解,现在我想吃肉。”官乐盯着柳音。 “你身上还有钱?偷跑出来的时候你带钱了?”柳音幽幽开口。 “你不是有?”官乐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我以后有钱了会还给你的。” 柳音最后还是准备下去叫点肉来,她前脚刚走,就有人从窗户跳了进来。 “是你?停兄也来了?” 这人官乐认识,正是徐停身边的肖楚。 肖楚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公子让您同我回烟溪。” 官乐察觉到不对,立马转身跑了出去。肖楚并没有追出去,而是站在屋子里等着。 官乐跑出去时柳音正带着一个小厮上楼,那小厮手里端着几盘肉,见官乐急急忙忙往楼下跑,柳音皱了皱眉,这么快就来了? 没等她多想,官乐拉起她就要跑。 他多少是知道了徐停想做什么。 那日在玄机谷遇到徐停他就该想到了,徐停想要用凤翎救他母亲,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只是之前他并没往那方面想,如今看来。 从他二叔同他讲的往生楼的那件事来看,凤翎并不能救人,或者说只用凤翎是救不了人的,应该还需要其他条件,寄生花是肯定的。 可徐停也决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让他看着柳音,或许……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他总觉得柳音会有危险,所以下意识的想要带她离开,他不想让徐停找到柳音。 虽然徐停以前也救过他,但这件事他是站在柳音这边的,毕竟起死回生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但柳音并没有跟她走,“你不是要吃肉,肉来了你跑什么?” “待会再说。”官乐再次想拉着柳音离开。 但柳音纹丝不动。 刚才他见到了她哥哥身边的一个人。说到底周行玉还是不够相信她,竟然觉得她会蠢到在徐停面前暴露他们见过的事。 柳音拍了拍官乐的手,示意他松开,待他将手放下,柳音才又轻微摇头示意他没事。 官乐这才明白过来,柳音是知道的。 所以当初自己柳音为什么还愿意尽心尽力的替自己找解毒的法子?她明明知道徐停让自己看着她,明明知道徐停不安好心,自己等于与徐停是一伙儿的,她为什么还要想办法救自己? 就在官乐感动的不能自拔时柳音开了口,“傻站那儿不走要做什么?” “哦、哦,回屋。” 二人回到屋子的时候肖楚还在屋子里,等小厮将饭菜放下离开便开了口,“柳姑娘,不知可否同在下回趟烟溪?” 柳音坐了下来,“你要一起吃么?” “不了。” 肖楚守在一旁,官乐也没了吃肉的兴致,一顿饭吃的很是沉闷。 吃完饭柳音才开口,“回烟溪做什么?” “该回去见见你父母了。” 虽然之前他就去告诉柳音的养父母柳音是被人请去治病了,但毕竟这么长时间了。不过这并不是最主要的。 徐停想要试探柳音。 柳音笑了笑,“你们不是同我父母说我是出去替人治病了?他们很支持我治病救人,不会太担心我。” “这边有关于血毒的消息,暂时我恐怕不会回去。”她道。 肖楚没再劝说,“官公子也不会去么?” 官乐点了点头,“柳姑娘是为了给我解毒,我于情于理该留在这里。” “你叔婶很担心你。” “你替我给他们报声平安。” 肖楚最终还是没有带他回去,等他走后官乐才松了口气。 “你就不害怕?”他问。 “怕什么?“柳音道,“别想那么多了。” 第072章决裂 柳音准备去查一查宫里的情况,但她并没有途径,虽说溜进宫中对她来说并不难,但想要查就很麻烦。 她也不能去找他哥哥。 但万幸,三月是选秀的日子,她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混进宫中做个宫女,这样正好也能躲着徐停,一举两得。 想定这个办法,柳音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你跟我一起去。”柳音看向官乐。 “我?”官乐顿时瞪大了眼睛,“我一男的进去做什么?你该不是想让我做太监吧?这可不行。” 柳音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宫里最近不招太监。” “那我怎么跟你一起去?我看你也别……” “你可以穿女装啊。”柳音仔细打量着官乐,白白嫩嫩的,应该很容易蒙混过关。 虽说他们没有合理的身份能进去,但也不是没办法混进去。 闻言官乐心底一阵恶寒,“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最后官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我就说没问题吧。”柳音看着自己的杰作颇为得意。 官乐哼了一声。 “什么意思啊?不好看吗?” “那还不是我长得好看。” 柳音连忙点头,“是是是,你好看,男装玉树临风,女装倾国倾城,不愧是你。” “所以你是同意了?”她问。 “我是怕你一个人在宫里不习惯。”官乐道。 “行,就这么决定了。” · 周行玉前脚刚走,陆君珞后脚就来了。 燕蘅看着一个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心情颇为复杂。 陆君珞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小蘅,看来你是好的差不多了?” 燕蘅点了点头,“好全了。” 她和陆君珞道不同不相为谋,多年的感情也只能维持住普通朋友的关系,现在见到他燕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或许以后就连朋友都不是了。 “你知道的,我想做什么你比谁都知道。”陆君珞放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要和我作对好不好?不然……” “不然什么?” 陆君珞抿嘴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就不要说。” 燕蘅说这话时显得尤为严肃。 她不想和陆君珞站在对立面,更不想和他闹翻,毕竟那么多年的情谊在。 若是陆君珞真的能够推翻整个顾氏,那她倒是无话可说,可上一世陆君珞的结局并不好,一个朝廷并不是那么容易推翻了,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单纯的,单纯的只有陆君珞一个人而已。 他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成天浸淫在权利斗争中心的人。 燕蘅摇了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收手吧。” “你连你父亲的仇也不想报了?”陆君珞盯着她,“我们本来应该是站在同一方的,我们,还有你哥哥,你哥哥固执己见,不肯变通。” “我以为你会现在我这边,可如今连你也一样么?”他又问。 燕蘅垂眸,默了许久。 他父亲的死确实与顾年的决策有关,但她父亲毕竟是个武将,不可能在国家有难的时候袖手旁观。 燕蘅不是想为顾年开脱,只是如果她父亲泉下有知,也一定不会希望他们活在仇恨之中,不会希望自己去找他一身都守护着的皇上复仇。 她哥哥答应过父亲好好守护这个国家,她答应过她哥哥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怎么不说话了?” “收手吧。” 燕蘅依旧是这么句话,只是比之刚才又多加了一句,“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你有事。” 陆君珞抬手掰过燕蘅的头,一双黑眸锁住她,“我们从来不是朋友,而你,只是不想有事不受你控制而已,我也不想。” “所以就不要试图用自己的意志改变对方的意志。”陆君珞放开了她,“往后我们各凭本事。” “不是朋友?我以为你也是那我当朋友的。”燕蘅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你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 陆君珞没有回答她,拿起之前周行玉拿的那个茶杯把玩,又笑眯眯的看向燕蘅,“你和他很熟?” 陆君珞这样笑着和她说话总给燕蘅一种无害的感觉,她没有隐瞒,“还行。”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你以为他就和你是站在同一阵营的?”陆君珞依然笑着。 “他当然不是和我一个阵营的。”燕蘅也跟着陆君珞笑起来,“不是一个阵营同样可以是朋友。” “只可惜,我们不是。”陆君珞接了一句,“看好太子,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对他做些什么。” “我会注意,多谢提醒,不过你最好也小心些。”燕蘅道。 陆君珞点了点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用救的太子,说来也巧,我遇见一个人,她叫姜勉。” 闻言,燕蘅震惊了一瞬,姜勉,那个在两年后出现的人在现在就出现了么? “你知道吗?”陆君珞绕过桌子在另一旁坐了下来,颇有一种要长谈的架势,“她是太子的人。” “太子根本不是得病,而是中毒,寒毒对吧,小蘅?”他又问道。 “那是南国的毒吧?姜勉为了给太子解毒不惜偷偷潜入南国,甚至让自己也身中寒毒,可最后也还是没找到解毒的办法,所以你是如何解的毒。” 陆君珞很早就知道姜勉这个人,从她出现在顾危宁身边起他就已经注意到这个人了,所以陆君珞知道她在替顾危宁寻找解毒的方法,知道她去了南国,也知道她回来了。 可如今,顾危宁的毒解了,姜勉却又中了毒。 燕蘅若是用正常的法子解的毒,顾危宁为何不让燕蘅再解一次,说起来能用到寄生花,怎么也不可能是正常的法子。 只可惜陆君珞对解毒半点不通,并不知道寄生花如何能能解毒。 姜勉是太子的人。 听陆君珞这么说燕蘅才知道,原来上一世那个身中寒毒的人,是为了太子才中的寒毒。 只是上一世在她回启国之前太子就辞世了,这一世她提前回来了。 燕蘅不经皱眉。 “你该不是还想要救姜勉吧?”陆君珞低声问到。 “那不是我的事。” “我听说太子待她情深意重,看她中毒颇为愧疚。”陆君珞刻意加重了情深意重几个字。 燕蘅不以为意一笑,“所以呢?” “看来你是一点也不在意了。”陆君珞顿了顿,“万一他要你救她呢?而且你不是同他两情相悦吗?我看怎么不像?” “有的话听听就好,我也救不了她。” 陆君珞笑吟吟的看着燕蘅,“我以为你费尽心思救顾危宁是因为多少对他有些情谊。” “我记得之前你在找一个人,那人叫柳音吧?”他道。 闻言,燕蘅立刻紧张起来,“你想做什么?” 陆君珞笑着,“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何必要去伤害一个无辜之人。” “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小蘅,后会有期。” 第073章又见 顾危宁的毒解了以后,身子不在那边孱弱,皇上便又多分了一些事务给他,其他皇子见了心中难免不快,唯一替他高兴顾朝辞却有个不希望太子痊愈的母后。 李知晓表面什么都不在乎,实际却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之前顾朝辞因为误入冷宫病了一场,为了不被人发觉异常,李知晓将他送去了清源寺。 后来因为常州疫病,顾朝辞顺理成章的留在了那里,如今他的失语症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李知晓才派人将他接了回来。 这几天她时常让他去太子府。 顾朝辞并非不明白自己母后的意思,只是他根本做不到她所期望的那些,而且顾朝辞眼里,他三哥是一个极好的人。 “三哥。” “小辞来了。”顾危宁淡淡一笑。 “三哥最近很忙吗?” “还好。” 顾朝辞点了点头,“母后时常念及三哥,三哥要去看看母后么?” 顾危宁笑了笑,“不是有你陪着?” “那不一样。”顾朝辞正了正身子,“我天天在皇宫,母后看的都烦了。” “别想太多,她怎么会烦你。” 顾危宁多少是知道些关于顾朝辞的事的,皇后对于顾朝辞未必会有多喜欢,但她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即便是不喜,也还得靠着。 “哥。”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紧接着便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闪了进来。见到顾朝辞又立马稳住了身形,“九弟也在啊。” “七姐。”顾朝辞叫了声。 顾阮盈盈一笑,“九弟知道太傅今儿要来吗?” “傅韫,他要来吗?”顾朝辞有些惊喜。 说起来自从花朝节后他就再没见过他了。 “是啊!”顾阮有些愤愤不平,“他太过分了!” “怎么了?”顾朝辞不解。 “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如安太傅好。” “他也是为你好,你看看你成天只知道玩儿,都成什么样了。”顾危宁道。 傅韫很凶吗?顾朝辞忍不住在心底否认,可似乎他三哥也默认了这个说法,但在他的印象里傅韫明明是一个很细心温柔的人,怎么也和顾阮口中凶巴巴的人不像。 难不成是他误会了,那天的那个傅韫不是这个傅韫,只是名字读音一样? 顾朝辞正想着,傅韫就迈着步子进来了,正好就对上了顾朝辞的眼睛,二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儿,一时间竟也没人开口说话。 还是顾危宁先开口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傅韫这才回过神来,“见过,这是……” “九弟,顾朝辞。”顾危宁道。 “原来是九皇子,那日多有冒犯。” “没有。”顾朝辞连忙道,“那日多亏了太傅,不然……不然……” 听顾朝辞开了口,傅韫先是有些震惊,随后了然,轻轻摇了摇头道:“那天我有错在先,行了不说这个了。” 傅韫没有拆穿他,果然还是很体贴温柔的,顾朝辞这么想,但顾阮却是怕了他,正准备溜走,就让傅韫逮了个正着。 “功课做完了?”他问。 “那么多怎么做的完。”顾阮下意识回到。 “那可不算多。”傅韫道,“想当年我老师每次黑我布置功课,那比我现在给你们布置的功课都不知多到哪里去了,你今天做完我要检查。” “今天?” “说好的今天,不能变。” 最后无奈,顾阮只得放弃了出去玩的念头,又回去做剩下的功课。 顾朝辞本打算回宫,顾危宁却让他留下来。 傅韫也不过与太子一般大,说不上教导太子,只是偶尔与他讨论一些政事。 “常州瘟疫在短短时间就得以根治,太子殿下怎么看?”傅韫道。 “这是好事。” 傅韫摇了摇头,“好事?殿下真这么以为又为何要派人去常州查?” “目前来看是好事。只是这么短的时间解决瘟疫是绝无仅有的事,自然得留意一下。” “九殿下以为呢?”傅韫看向顾朝辞。 顾朝辞莫名有一丝紧张,“我…我不知道……” 一句话说到最后完全没了底气。 傅韫不是一个喜欢听人说不知道的人,上次顾阮这么回答,被罚抄了十遍书,就在顾危宁以为傅韫要生气时,却见他笑的温和,“没关系。” 顾危宁微微有些惊讶。 “不知道也正常。”傅韫接着道,“按理说找到治疗瘟疫的方法,要解决起来也并不是难事,只是沈晏,一个并没有什么经验之人,又怎么能比过前人,把事情做的这么漂亮呢?” “但事实就是他做到了,这不合常理。”他道。 “可……常州的瘟疫确实没了啊?”顾朝辞不解。 傅韫轻轻摇头,“他一个人不可能做到,有人在帮他。” “谁啊?”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到底是谁能够不记名利帮助沈晏这么个人呢?要知道解决瘟疫可是个不小的功劳。” “也有可能就是沈侍郎自己解决的呢?”顾朝辞道。 “你还真是看得起他。反正这事太子殿下也去查了,九殿下也不必多想。”傅韫微微一笑,“九殿下都已经出宫来了,要不要出去玩玩儿?” “啊?” 顾朝辞大为震惊,顾危宁也跟着微微皱了下眉。 “太子殿下?可否将九殿下借我一会儿?” 顾危宁转头看了一眼顾朝辞,问:“小辞,你去吗?” “去、去吧?”他道。 “劳烦太傅照顾好九弟。” 傅韫微微点头,“放心。” 他今日来主要就是为了检查顾阮功课,别的没什么事,如今再见着顾朝辞,便突然又想带他出去玩一玩,至于顾阮的功课,想必她是做不完的,今儿就先放过她。 顾阮做了没一会儿就按耐不住了,又准备偷偷溜出去,还没迈出屋子就见她让守在他三哥那儿看傅韫什么时候走的人回来了。 “这么快?” 那人答:“太傅带着九殿下离开的。” “他带走九弟干嘛?” “听说是要带九殿下出去玩。” “出、出去玩?玩?”顾阮不敢相信,然而却在太子那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他怎么能带九弟去玩?”顾阮更加不愤。 “怎么不能?” “不是,我是说,他怎么会,他不该布置一堆功课让九弟做么?” “我也好奇。” “我看三哥你一点也不好奇。”顾阮道,“我也要出去玩儿。” 顾危宁没有拦她,只是叮嘱道:“多带几个人,注意安全,别玩儿太晚。” “知道了。” 第074章可爱 “你出来玩,皇后不会说什么吧?”傅韫问。 顾朝辞摇了摇头,“不会,她最近也忙,不太管我。” “忙着选秀的事?”傅韫问。 顾朝辞点了点头。 实际上不只如此,听说贵妃这次怀的是个皇子。 “姐姐不着急么?苏贵妃这次怀的的可是个皇子。”丽妃看着李皇后问道。 “这不是好事么?”李知晓笑了笑,“又要选秀了,到时候没准儿还能多添几个皇子公主。” “姐姐何必装作这般大气?姐姐让九皇子天天往太子府跑存的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丽妃捂嘴一笑,“九皇子终究不是太子的亲弟弟,如今他的病让燕家二姑娘治好了,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慌?” “不慌。”李知晓慢悠悠的说着。 这宫里多的是人替她慌,她要再慌,就该犯错了,现在顾危宁的病已经治好了,即便贵妃真的生了儿子,那又能怎么样呢,苏贵妃不过只是一个贵妃而已,娘家人都没有,再得圣宠也是没有用的。 只是丽妃有一点说的对,顾危宁与顾朝辞并不是一母同胞,她也不是顾危宁的生母,以后他未必就会护着他们娘俩。 “你以为你可以置身事外?记得冷宫那位清妃么?知道她怎么疯的么?你该问问你那个好皇儿。” 闻此言,李知晓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丽妃轻笑一声,“什么意思?皇后难道不知道当年先皇后是怎么死的?” “郁郁寡欢,本宫不会。” “你太天真了,走着瞧吧,早晚你要后悔。” 丽妃并未多说什么,李知晓也难得与她过多周旋,她本想问顾朝辞冷宫之事,却听人说他还未回宫。 今天他去太子府的时间似乎太长了些。 “要不派人去看看?”苑秋道。 “罢了,多接触接触也是好的。听说皇上把官员考核的事交给了太子?” 李知晓随意问到,也不管苑秋知不知道,自顾自的说着,“皇上真是很重视太子。” “燕家那姑娘要及笄了吧?” 这问题苑秋倒是知道,因此回答的也很快,“还有不到三个月。” “我听皇上说她和太子的婚事是要和容王与燕家大姑娘一起,太子的病都好了,你说皇上为什么还这么着急他们两的婚事?” “奴婢不知。”苑秋答到。 皇后扶了扶额头,像是自言自语,“先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呢?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苑秋见她这般有些于心不忍,“丽妃娘娘进宫的日子还不如娘娘您长,她能知道这什么,不过是胡言乱语罢了。” “是啊。” 当年皇后的死几乎算是个不能说的丑闻,除了皇上和太后谁都不知道皇后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不过他们对此闭口不谈,只说是郁郁寡欢。 一个是启国至高无上的男人,一个是启国最受人敬仰的女人,他们的话,谁敢去质疑,私下的传闻,不过只是捕风捉影,不可信。 “今早公子托我给娘娘带了几幅画,说您会喜欢。”苑秋转了话头。 “知许来过?”李知晓问。 苑秋摇了摇头,“公子进去得宫,不过也是念着您的。” 李知晓叹了口气,“深宫之中,总是身不由己,就连见自己的亲弟弟都成了奢望。” “娘娘要是想了,可以和皇上提。”苑秋出声安慰。 “皇上需要的是一个稳重的皇后,不是一个为了一点个人情感就去求他的皇后。” 母仪天下,稳重端庄,这是身为皇后必须要做到的。 李知晓这些年也一直紧记着,不好有半点违背,说起来,自从入宫以来,她就没向皇上提过要求。 她能成为皇后,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也不知知许和安家那姑娘最近怎么样了。”皇后道。 李知许和安扬依旧像原来那般,打打闹闹却也和谐。 傅韫带着顾朝辞去了望江楼,李知许依旧闲着没事在那里说书,底下有人要听太子和燕蘅的故事。 傅韫听着止不住的笑。 在他眼里燕蘅根本就不可能会对太子一往情深,以前不会,现在看来更不会,也不知这样的传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你笑什么?”顾朝辞问。 “你真觉得太子殿下和燕二姑娘是两情相悦?”傅韫开口问。 顾朝辞片刻茫然,“难道不是吗?蘅姑娘为了三哥不辞劳苦的找药,而且我听母后说蘅姑娘还因为太子差点失踪出事。” 傅韫摇头,说了句“殿下还真是单纯。”便没再继续多说,毕竟燕蘅是他朋友,他也不能跟人说她救太子是另有所图。 “他们都这么说。”顾朝辞道,“我从小没怎么出过宫,接触的人也少,可能比起其他……哥哥们我是单纯了点。” “你知道啊。”傅韫失笑,“殿下还真是……” “真是什么?”顾朝辞问。 “相当可爱。” 傅韫吐出四个字。 “谢谢。” 可爱是个好词语,太傅这是在夸他,顾朝辞有些开心。 傅韫和顾朝辞又听了会书,他发现顾朝辞似乎挺喜欢的,听的很认真。 “以后可以常来听。”他道。 顾朝辞摇了摇头,“母后不会经常让我出来的。” “你可以偷着出来啊,她这么忙还能时时盯着你?” 顾朝辞闻言大为震惊,“太傅平时都是这么教学生的?” 傅韫没忍住笑出声来,“没有只这么教你。” “太傅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趣。”顾朝辞问。 太傅摇了摇头,“怎么会。” “我的回去了。”顾朝辞认真看向傅韫,“时间不早了。” 傅韫没有留他,想到他似乎不太认路,“我也要进趟宫,一起吧。” 他说要进趟宫,不过是为了送顾朝辞回去,看着顾朝辞进了宫,他便又转身朝着望江楼去了。 燕蘅正在和安扬聊着。 “老头子在俞洲过得可好了,哪有时间像我。”安扬道,“这京城之事他是一点不忧心了。” 安太傅为皇家操了大半辈子的心,如今告老还乡,但也真就放下了。 人人都这样以为,只有燕蘅知道,安太傅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放得下,上一世傅韫没做成太傅,最后来的不知道是个什么人,安太傅那时候还因此又回了京,可谓是为皇上操碎了心。 如今能够在老家颐养天年,不过是因为傅韫在京城罢了。 第075章安居 这么想着,燕蘅便开了口:“有傅韫在,他能安心。” “傅韫啊。”安扬看了看窗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哪里不错了?”有人推门进来。 安扬皱了皱眉,“李知许,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以前也没敲门啊。”李知许嘟囔了一句,“要不我出去敲了再进来?” “有什么事说。”安扬道。 “我这也算是在帮蘅姑娘吧,”李知许道,“如果我没猜错,那本子里的话都是蘅姑娘传的吧。” 说的是半询问的话,却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 “你还迁怒我,不讲道理。”他道。 燕蘅看向安扬,问:“你因他说我与太子两情相悦生他气?” “不会真是你做的吧?” 燕蘅微微点头。 “为何?”安扬又问。 “能为何?”李知许寻了个位置坐下,“事急从权或者想借太子之手做点什么,总之是对蘅姑娘有利的。” “不过现在太子的病都好了,蘅姑娘应该也不需要在装什么情深义重了吧?”李知许勾起嘴角,意味不明的一笑,“不过我猜你不想这么快撇清关系,毕竟你对太子是真的不一般。” 燕蘅没有说话,安扬对这些弯弯绕绕的实在是不敢兴趣,“其实太子也还不错。” “谁都挺好不错,那我呢?”李知许问。 “你话太多了。” 李知许闭嘴不再言,燕蘅见状捂嘴一笑,“我还有点事,就先不打扰了。” 燕蘅去了二楼雅间,傅韫已经等在了那里。 燕蘅敲了门,傅韫见她来连忙拉她坐下,“怎么样了,最近都没怎么见你,之前还听说你出事了。” 燕蘅莞尔一笑,“这不好好的在这里么?” “朱颜……项妍已经嫁入镇安侯府了,你知道吧?”傅韫有些担心,“你确定你能掌控得了她?不怕引火烧身?” 燕蘅摇了摇头,“不会,放心。” 朱颜是一个有野心的人,燕蘅知道傅韫在担心什么,但实际上她看中的就是朱颜的野心,朱颜想要荣华富贵自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况且朱颜的弟弟还在她手里,朱颜不会不顾忌这一点。 在花朝节后朱颜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许多人去项家提亲,最后她按照计划嫁入了镇安侯府。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会在这里看到那个熟悉的人。 莳花阁的老板,陆君珞。一开始她还有些害怕,但一想如今的样子他也认不出,便没再害怕,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不知陆公子光临所为何事?”沈晏道。 “你是用什么法子解决常州瘟疫的,不用我提醒吧?” “陆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你跟我装傻没用。”陆君珞拿起茶杯转了一圈没有喝一口,“周国的交易不是那么好做的。” “不动不该动的心思,你杀不了我。”陆君珞道,“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吧,万一没过多久常州的瘟疫又爆发了呢?你觉得皇上会把责任怪给谁?” 沈晏想了想,问,“你有办法?” 毕竟当时事急从权鬼迷心窍信了周国那个人的鬼话,如今想起来不对却也后悔莫及,只盼望那个人能说到做到不把祸事引到他身上。 “弑君夺位。”陆君珞缓缓吐出四个字。 这四个字他也同周行玉说过,可惜他并不愿意,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这个没什么脑子的沈晏。 本来他也可以等,等顾危宁死了再控制顾朝辞做储君,再一步步除掉整个顾家,可……燕蘅却似乎变了个人似的,成天与他作对不说,还聪明了许多。 她解了太子的毒,如今他也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陆君珞毕竟是个江湖之人,有从小活在父亲庇护下,众星捧月的,比起官场之人自然是少了些弯弯绕绕,能直接就直接。 “你说什么?”沈晏震惊的站了起来。 “这么激动做什么?”陆君珞看了他一眼。 “你疯了吧。”沈晏道。 “没有。”陆君珞嗤笑一声,仿佛嘲笑他没有志向大惊小怪,“你们沈家,加上项家,有何不可?你难道要坐以待毙?” “我父亲不会同意。”沈晏连忙道。 “你在意那个老东西做什么?你想看着他把侯位给你弟弟?” 陆君珞能来找沈晏,证明他还是有七八成把握的。 他调查过他和他们家,自然知道他最怕的是什么。 果然此话一出,沈晏一时间默了下来。 “项姑娘。”陆君珞转头看向朱颜,“你们项家可以的吧。” 被点名的朱颜回过神来,“这我得问我父亲的意见。” “皇上在削弱你们项家的兵权,他不傻也知道该怎么做,沈侍郎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他可就是国舅了。顾危宁可是已经定了太子妃了,你觉得他会背负忘恩负义的名义不娶燕蘅?” 说到这里陆君珞似乎有些气恼,“等他们燕家跟太子联合起来,你们项家就等着哭吧。” 陆君珞终究还是太过着急了,实际上在燕蘅找到太子兑现那个承诺之后他还真去给顾年说了要退亲的事。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顾年问。 “我知道。”顾危宁道,“世人会说我忘恩负义。” “知道你还要退婚?”顾年不解问。 “可正是因我知恩感恩我才要退亲。”顾危宁认真道。 “为什么?” 顾危宁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让她像我我母后那样。” “你……”顾年用手指着他,最终还是收了回来,“罢了。” 顾年在这件事情上本就愧对顾危宁,心存愧疚自然就什么都答应了,不过婚约解除的事并没有大张旗鼓的传出去,只是两家人知道不会结婚而已。 燕长束为这事伤心了好久,倒不是因为他成不了皇亲国戚,主要是他之前一直以为燕蘅和太子是真爱,结果……哎! 周行玉不知怎么也知道了这件事,又翻墙来找了燕蘅。 “你不是和太子真爱么?” 燕蘅一阵沉默,并不想理会这个三天两头翻墙过来之人。 “你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燕蘅没好气道。 “这婚不是太子主动退的吧,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周行玉道,“你是不是对我旧情难忘啊?” “没有旧情。” “肯说话了?”周行玉笑了一下,“我对你旧情难忘行了吧?” “你说什么?” “我要向皇上请求赐婚。”周行玉道。 “你疯了吧?”燕蘅脸上渐渐爬满红晕。 周行玉倾身上前:“不喜欢我你脸红什么?” “你不要你的心有所属了?”燕蘅问。 闻此言,周行玉正经了一秒,道:“我想了想,如果真是心有所属,那那个人也只能是你。” “你赶紧滚!” “哦。”周行玉作势要走。 “你回来。” “舍不得了?” “谁舍不得你了。”燕蘅没好气道,“柳音最近不在?” “她去宫里了你不知道?” 燕蘅摇头,“你让她去?” “她要去我能拦着?”周行玉又坐了下来,“让她去吧,不会有事。” “当然不会,你没死她死不了。” “我死不死不看你吗?” 燕蘅眼神询问:关我什么事? “你要是不愿意嫁给我,我就要为爱自刎了。”周行玉故作叹息。 “不要脸。”燕蘅转身进屋关门不再理会他。 周行玉也不恼,又坐了一会才离开。 第076章乐业 下午朱颜便传来了消息,沈晏已经和项家打成合作了,其中还有顾容顷。 只不过顾容顷以为沈家和项家都是为他所用罢了。 等到沈晏真的有所行动,燕蘅又去找了顾危宁一次,将他们的计划告诉了顾危宁。 “你是怎么知道的?”顾危宁问。 “你不知道吗?我以为殿下会知道朱颜。” “我知道,但朱颜在花朝节前不就消失了么?” “花朝节后不是多了一个项家大小姐么?” “原来是她。”顾危宁笑了笑,“我没想到。” “选秀你不会也往宫里塞人了吧?”顾危宁突然问。 “什么意思?”燕蘅不解。 顾危宁笑了笑,“没什么。” 顾危宁的猜测并不是一时起兴空穴来风,主要是宫里的眼线传消息说有人在查方面的事。 这次选秀只有十来个给了位分,其余留在宫中的都被分配在了各宫做了丫鬟。 柳音被分配到了皇后宫中,她本以为皇后这佛系的性格不会知道什么毒不毒的,但从她和九皇子的谈话中她听到了些许猫腻。 她无意间听到李知晓问顾朝辞冷宫的事。 “那天你是又不小心进冷宫了?当年清妃死前有和你说什么吗?”李知晓问。 之前她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怎么有机会或者说是不敢。 “没、没有……”顾朝辞明显有些发抖。 “你如果想让你母后多活几年,就不要隐瞒。” 最终顾朝辞还是说出了那句:“她说先皇后不是郁郁而终,是……是被人吃了。” “吃了?被谁?” “父、父皇。” 哐当一声,李知晓手中的茶杯落地,“你说什么?” 最后顾朝辞又将清妃说的其他话告诉了李知晓。 柳音听了全过程急急忙忙找到了官乐。 官乐看她那样子问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嘘——”柳音将他拉倒一个没人的地方,“那个中了血毒的人,是当今圣上。” “什么?” “你小声点。”柳音捂住官乐的嘴,看他点头才又放开。 “解药是先皇后的心头血。” “先皇后已经死了。” “太子还活着,他身上也流着木府的血。”柳音道。 “你想做什么?你别胡来。”官乐道。 “想什么呢,我才不会为了你去杀太子。”柳音皱了皱眉,“这条路恐怕行不通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宫?” “你当皇宫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当然是想走就走。”官乐拉着柳音一个旋身变消失在了房宇之间。 “你带我去哪里?” “我们离开启国吧。” “什么?” “去南国,你不是说木府的血吗?” “木府的人可不好对付,又不是人人都像先皇后那么傻白甜。” “我是说或许有其他办法,去木府或许能知道。” 在离开启国之前,柳音去找了周行玉,将凤翎交给了他。 “徐停已经知道你了吧?” 周行玉点了点头。 “你现在很危险。” “有皇上在,他还不敢把我怎么样。” “皇上也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周行玉道:“你真要去南国,我听说太子身边的那位去了南国后回来就中了寒毒。” “她也中了寒毒?” 周行玉嗯了一声,“她本来是去找解寒毒的法子的。” “你怕我中血毒?”柳音笑了笑,“我还没那么傻。” “还是小心点,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我担心什么?”周行玉不解。 “想想你能不能娶到蘅姐姐。” 说到这个周行玉突然想起来,“你还记得么?” “记得什么?”柳音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死的?或者燕蘅什么时候死的?” 柳音有一瞬的茫然,“你到底在诅咒谁呢?” “看来你也不记得。” 周行玉没再问什么,柳音只当他胡言乱语。 告别周行玉后柳音就直接同官乐出发去了南国。 从南国回来的姜勉寒毒发作了一次。 “要不还是去找一下蘅姑娘?”元五道。 “蘅姑娘最近在做什么?”顾危宁问身旁的贺七。 贺七上前一步,“蘅姑娘最近见了两个人,丞相大人和玄门门主陆君珞。” “她好像和陆君珞闹掰了。”他道。 “之前你说她和那个莳花阁的朱颜有联系?” 贺七点了点头,“不过那个朱颜不见了。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过她弟弟被她送到乡下了,属下无能,查不到别的。” “不用查了?” “不用查了?”贺七略微惊讶。 “她应该不会对我不利。”顾危宁自嘲般的笑了笑,“前提是我不会对她不利。” “还是不要去找她了,她解不了寒毒。”他又说。 “解不了?” “嗯。” “那殿下您?” “我是说她解不了第二次。” 顾危宁没再解释,贺七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可以解一次,却不能解第二次,但看自家殿下没了兴致便也没再多问,又退了回去。 “姜姑娘的毒……”元五有些迟疑。 “想想其他办法吧。” “或许蘅姑娘有办法呢?” “元五,不要替我做决定。” 闻言,元五连忙跪下,“属下僭越了。” 顾危宁揉了揉眉心,他何尝不想解了姜勉身上的毒?好歹那毒也是为了他中的。 但他也知道,凡事都不是想就能做到的。 最近的事似乎有些多。 最终沈项两家联合逼宫事发,两家被抄,沈项二人极其家眷纷纷处以极刑,朱颜金蝉脱壳,逃过一劫,带着自己的弟弟开了一家成衣店,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顾容顷受到牵连,被贬庶人,流放边境,今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燕萍还没来得及嫁给顾容顷就出了这事,又因知道了当年的事,没了活下去的欲望,自杀了。 周行玉的确去向皇上请求了赐婚。 “反正到时候太子不娶,大家也都会知道,不如成全了我?” “我敢不成全?凤翎在你手里吧。” 最终燕蘅还是嫁到了丞相府,那日柳音和官乐也从南国回来了。 “没想到等我回来你就娶到了燕蘅姐姐。” 周行玉笑着看了一眼燕蘅,又转头问,“你那怎么样了?” “毒解了。” “我是说,你们的婚事。” “哥!” “行了,你还会害羞了。” 一切不好的事似乎都结束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到半个月,常州的瘟疫再次爆发。 徐太医前往也无济于事。 因这件事,皇上治了常州官员办事不力的罪名,甚至牵连到吏部官员。 沈晏已经被斩首,自然不能再治罪。 这一次常州的疫情来得要远比上一次严重。 明阳殿偏殿内大臣们就此事争论不休。 顾年高坐在龙椅上,歪着身子听下臣们议事,顾危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的端正。 这是类似书房一样的地方,所以大家也不似在宣政殿那样严谨,个个交头接耳议论这次瘟疫,一时间竟毫无对策。 最后还是燕蘅请旨前往常州治理瘟疫。 燕蘅是带着柳音和官乐一起去的。 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常州的瘟疫问题便得到了解决。 启国与周国注定有一战。 燕宸带着燕家军和林云的军队击退了周国,周国签订条约,百年之内不再向启国发兵。 启国百姓至此安居乐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