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沙雕雪茶位面流浪记》 第一章 奇怪洋楼 茶茶和阿雪见面的第一天遭遇了流星坠落。 准确的说,是一个燃烧的巨型大火球,毫无征兆却又刻意的降落在她们面前。坠落产生的弧形结界内,有什么东西闪着金属的光泽。 茶茶和阿雪是在网络上认识的,相隔千里,却意外的臭味相投。 茶茶喜欢摄影,阿雪酷爱古风,第一次见面的她们,约在山里一座废弃的道观,准备拍正片。拍片的山海拔一千出头,地势偏远,不怎么有名,孤零零的立在平坦的地面。 上山的路不能过车,只能自己爬。茶茶背着相机开路,阿雪拉着大箱子跟在后面。山林安静异常,没有别的游客,连虫鸣鸟叫都鲜有听到。两人被行李压迫此起彼伏的脚步声空旷的在山中回响。 “阿雪,你确定真的有道观吗?导航上什么也没有。”茶茶问道,一边调整着相机的焦距。 “肯定有的。”阿雪无比坚信,“我姑姑说这座山只有一条路,肯定能到。这座道观很灵,以前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去道观里拜拜,身体都要恢复得快些。只是后来大家搬到城里,医疗条件变好,这边才渐渐废弃了。” “就怕等一下会下雨。”茶茶望着天,原本湛蓝的天空上不知不觉多了一层厚厚的乌云,黑漆漆的压在山顶。 “我们不是带了帐篷吗,要是今天状态不好,可以明天再拍。” “行。”茶茶并非第一回在渺无人烟的荒山里过夜,她还特意带上了天文望远镜打算晚上拍星星。可惜天气预报不给力,如果下雨,她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两人继续前行,茶茶一路狂按快门,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个不停。 山路上上下下,爬到傍晚也没有看见道观的影子。倒是找到一块合适的空地,准备搭帐篷过夜。下午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天气有些冷,如果明天还见不到道观,也只能顺着来的路打道回府了。 “轰!”伴随着电闪雷鸣,一个巨大的火球斜斜掠过,将天空撕成两半。 地面紧接着传来剧烈的震动,茶茶条件反射的抱起最为贵重的相机,却是身形不稳踉跄着摔了出去。 阿雪本能地去扶,山体摇晃着,两个人手拉着手滚下山去。等她们稳定下来,两颗脑袋倒插在草丛里,身体别扭的撑着,坚强的在地面支起一个奇怪的三角。三角形的顶端挂着茶茶的相机包。 滞后的行李箱跟随她的主人从高处缓缓流下来,撞上茶茶疼痛的后背,三角形失去稳定性,二人摔作一团。 “卧槽?!”茶茶仰躺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头发烧焦了几根,脸上沾满灰尘,漫天的尘埃呛得她直咳嗽。挣扎着起身去看阿雪的情况。火光映照着同伴苍白的脸。眼睛微闭着,还有呼吸。“喂,你怎么样了?!” “刚晕过去了。”半晌阿雪才有力气说话,只觉得脑袋发懵,被茶茶一吼,意识才变得清明了些。 茶茶扶起阿雪,另一只手抓了瓶水递给她。 迎面传来热浪,茶茶眯起眼。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多了一口大锅,原先郁郁葱葱的树林被大锅的热气烤糊蒸干。残缺的枝干稀稀拉拉烧着火,雨水打在上面变成了浓烟。锅的中央闪着一团金属的光泽,四周光秃秃的,形成一个弧形的结界。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茶茶关切地问。 “嗯。还好。”阿雪低声回答。脑袋有些疼,但身体似乎还能走动,“要不要过去看看?” “必须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今天要拍照发微博。”茶茶从散乱的行李中捞出一瓶可乐,大口灌下给自己压惊,一些久远的记忆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又被她强行压下,“咦,手机怎么没信号?” 两人清点一下行李,除了来不及收拾可能已经被烧掉的帐篷,装备还算齐全。 茶茶的相机还能用,望远镜也完好无损。阿雪装化妆品的瓶瓶罐罐却是裂了两个,刚刚不痛的胸口又开始疼了。这两瓶都是她下狠心才拔草买的,能用是能用,可惜少了一大半。 茶茶拉着箱子背着包,把三脚架递给阿雪当拐杖。两人都怕发生别的变故,带上剩下的所有行李,一瘸一拐地往大锅里走。 热气还没有散去,汗水从额角渗出来,晶莹的挂在睫毛上。 深夜的大山静得出奇,浓重的黑暗吞噬着两人,脚下一片漆黑,宛如行在深渊。山林影影重重,原本空空荡荡的山对面似乎多了一重巨大的影子,随着两人的前进缓慢移动着,说不出的诡秘。 “这里应该是连绵不绝的一群山,下车的时候视线太窄,角度不同,才看起来是一座。”茶茶自顾自的向受惊的同伴解释,语气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约莫走了半个小时,两人到达目的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小洋楼。三层高。表面光滑异常,在手电的照耀下,反射出诱惑的荧光。经过刚才的洗礼,这栋洋楼奇迹般的完好无损。 茶茶大胆地上前摸了一把,没有砖石的粗糙触感,也不像冰冰凉凉的铝合金钢。是人体皮肤的温度。心脏鼓动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茶茶觉得这栋洋楼仿佛是活的。 土壤的热气退去,雨水刺骨的冷。两个人站在门边,仿佛心电感应,双手覆在门上,一人一边,1、2、3,同时用力。 门开了。就像她们希望的那样。 门内的灯应声而亮。温暖的光线照在两人脸上,映出欣喜的表情。茶茶把行李甩进去,整个人轻松起来。“我就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住在不漏风的房子里,可比帐篷强多了。” “嗯。”阿雪回应着,莫名生出敬畏的感觉,就像走进道观的时候面对神明。放下三脚架,在门框上轻轻敲了三声,“打扰了。”然后细心的把门带上。门扉闭合的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在心中许下愿望。 “走,进去看看……”茶茶话音未落,一脚踏空,头顶天旋地转。 耳畔传来轰鸣,大地又开始震颤,屋内的光线变得五彩斑斓,万花筒般绕着虚空旋转。 茶茶的脸上出现惊恐的表情,慌忙去拉阿雪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湿漉漉的,滑得要命。被重力拉扯着,茶茶掉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然后晕了过去。阿雪一头撞上茶茶的腰,也晕了过去。 第二章 我叫沙雕 茶茶醒来的时候,震动已经停止。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慵懒的尘埃在光束中翩翩起舞,昨夜的阴霾一扫而空。茶茶不由自主的弯起嘴角。 “嘶……”这是茶茶嘴角被扯歪发出的悲鸣。疼痛穿过神经末梢从她的四肢百骸传来,微微张嘴都仿佛耗尽全力。 茶茶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她和她的同伴没有睡在事先准备好的帐篷,也没有躺在星级宾馆舒适的大床上。她们所在的地方是一栋来历不明的洋楼,在巨大的火球降落后就奇迹般的出现在她们面前。奇异的辉光照进瞳孔,为劫后余生的她们敞开大门。这种感觉,就像是碰到天外来客。 可洋楼的外形又不像是概念中的外星飞船。 腰腹间不断传来强劲的力道,茶茶呼吸困难,无法再继续深入思考。 “阿雪,起来……你压着我了。”茶茶费力地撑起身体,全身的肌肉都酸痛不已。阿雪横压在她的大腿上,身体动弹不得,双腿徒劳地左挪右挪。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阿雪动了。她抬起手臂伸到半空,好像在夹什么东西,似乎没有够着,更努力地向前伸,“哎呀!”一骨碌从茶茶身上滚落下来。茶茶总算可以大口呼吸了。 阿雪睁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茶茶:“你抢我的鸭肠做什么。” “你做梦吧。”茶茶压了压舌头,脑袋里全是火锅的味道,“唉,梦里啥都有。我也梦见了。” “哦。那我去厨房。”阿雪摸摸脑袋站起身。茶茶惊讶地看着她毫发无损地站起来,绕着房间走了大半圈,“厨房在哪儿?” “朋友,你没觉得什么不对劲吗?” “嗯,我忘了我们在奇怪的宅子里。我箱子里有自热火锅,不用煮。”阿雪说。口气好像有人问她今天吃啥,她说是包子一样稀松平常。“这里是客厅,但布置得像个放映室。” “这家主人是真会享受,私人影院都有。”茶茶点头,从沙发上一骨碌爬起来,完全没觉得自己和阿雪是私人领地的闯入者。 沙发有十个,分成两排,红黑两色,看不出质地,但都松松软软的。 沙发的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屏幕,屏幕里的茶茶头发胡乱散着,宛如鸡窝。茶茶毫不在意地又抓上一把。一个白色物体吸引了她的视线,薄薄的,像一个煎饼,仿佛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烤香味。茶茶转身,猛地向斜后方的柜台扑去。 却是一封信。信封上戳着复古的火漆蜡印。 茶茶拿起信封:“拆?” “拆。”阿雪走过来,小心翼翼的从茶茶手中接过。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信封裂出一道细长的口子,火漆完好无损。 信纸上的字迹清秀隽永,透着山泉的味道。工工整整写了好多话。灵动的线条婀娜多姿,宛如精灵在页面上跳舞,带起的流动越过千山万水温柔的在耳边絮絮呢喃。可惜这些字,两个人都看不懂。 耳畔传来尖锐的电流,聒噪的声音打断二人的浮想联翩。 “致另一个世界的你,或者你们。” 声音来自身后的屏幕。屏幕上有雪花飘落,就像信号不好的老电视机。隔了几秒,一张简单的笑脸从屏幕上跳出来。两个实心的圆圈,一抹弧形的白线,在漆黑的屏幕上跃动。 “喜欢这栋小楼吗?它可是我毕生的骄傲,也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我想,开启小楼的应该是‘你们''吧。那道门被我改造过,两个人能打开的概率要比一个人高些。这样才不会太过孤单。 啊,你们肯定在想我是谁,而小楼又到底是什么。 我是这栋小楼的制造者,也是它的前主人。有人叫它星槎,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送给它的名字。我通过它穿越过无数的位面。 我猜你们又在低头思考位面是什么了。位面是有别于你们世界法则的另外的世界集群,你们可以把它当做另外独立的宇宙。当然,你们可以亲自体验。不必由我长篇累牍的解说。 我在位面的旅行中,经历过无数战火,离别,仇恨。当然,还有转瞬即逝的爱。好在最后,我给自己的归宿还算不错。 星槎陪伴过我足够漫长的岁月。我想,我已经满足了。而星槎却不能湮没在时间的罅隙。 我给星槎设置了两条指令。第一条是:再次打开星槎的瞬间,立刻启动位面旅行。这一条相信已经实现了。第二条是:打开星槎的人即将成为小楼的新主人。也就是你,或者你们。我的助手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每一个位面都有各自独特的法则,祝你们好运,玩得愉快!” “它是在说这封信的内容。”茶茶激动地指着屏幕。另一个世界,位面旅行,果然是外星人的飞船。阿雪歪着脑袋,不可思议地盯着屏幕。 “以上,是尼古拉斯·赵四儿存储在我芯片里的内容。”笑脸没有停顿,听不出性别的电子音回荡在房间里。 “尼古拉斯·赵四儿是小楼的前主人,它每到一个位面都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由于没有完成交接,按照规定,我来到你们的世界后,随机生成了他的新名字。” “对了,我是它的助手,星槎的人工智能。我在你们的世界里扮演了三年的蘑菇,都快失业了。现在终于又可以重新开始工作。嘿嘿。我还给自己起了一个你们世界的名字。” 然后一字一顿,无比认真,“我叫沙雕”。 “啥?” “我叫沙雕,是星槎的人工智能。”屏幕微笑着解释,“我检索了你们世界的词汇,70%的人类喜欢叫人工智能沙雕。” “什么沙雕名字。”茶茶没忍住笑出声。腰腹一阵撕裂,疼得她龇牙咧嘴。想起刚才的那封信上厚厚的一大串连接符,该不会就是这位尼古拉斯·赵四儿的所有名字吧?这沙雕的人工智障,还不知道什么叫儿化音,居然硬生生的念成了尼古拉斯·赵四·儿。 “笑是位面的通用语言,是开心的意思,你们很喜欢沙雕的名字。”沙雕说,“沙雕告诉你们名字了,你们也要告诉沙雕你们的名字。” 屏幕前的两人瞠目结舌,随后爆发出一阵狂笑。这笑声,仿佛让星槎重新开始震动。 屏幕上的笑脸似乎听懂了,转眼消失不见。视野变得暗淡,黑曜石般的显示器上映着两人无措的身形。只有屏幕下方的显示灯一闪一闪。 “沙雕?” “在呢。请你们输入姓名。”清亮的电子音继续解释,“用手在屏幕上画。一个一个画,或者同时进行。沙雕都能准确的接收到信息。” 阿雪和茶茶的脸上有些窘迫,都愣住不出声。 “请你们输入姓名。”电子音催促着,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还是茶茶率先走上前,厚着脸皮写下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随意倾斜。阿雪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庄严而郑重。就像在签订契约。 绚丽的光线在两人身上流转,漆黑的屏幕上出现光芒。 是她们的影像,立体的,三维的。影像的旁边多出许多细线,似乎是她们身体的信息。瞳孔、指纹、毛发,还有茶茶因为小时顽劣摔断又修复的腿骨,都全方位的一一呈现。 茶茶发现自己的手骨只是脱臼并没有损伤,暗自松了一口气。视线移动到上方,不由眼皮一跳。120斤的重量,真是白瞎了那副细小的骨骼。转头看阿雪的,好一阵羡慕。 “信息录入完毕。”屏幕又恢复了笑脸,“两位已经是星槎的主人了,我是你们的助手,沙雕,今后将竭诚为两位主人提供服务。” 第三章 何去何从 热气蒸腾,飘香四溢,阿雪和茶茶瘫坐在沙发上各自吃着从原先世界带过来的自热火锅。仿佛无事发生。 阿雪吃得矜持,抿着嘴巴细嚼慢咽。她不太吃辣,把盒子里的辣椒都一一挑出来。 茶茶像是好几天都没有吃过饭,尽管右手脱臼,但仍然挡不住她爱吃火锅的热情。左手夹菜,居然比惯用的右手夹得多些。几筷子下去,盒子里的食物少了大半。只是吞得太快,等完全咽进肚子里,才发觉早被辣得七窍生烟。翻箱倒柜急急忙忙地找水喝。几番折腾,脱臼似乎更严重了。 书上说脱臼是可以正回来的,可是真正遇到实施起来,却是有些困难。阿雪不敢下手,茶茶又狠不下心自己来。至于房子里叫沙雕的人工智能,没有实体,指望它,还不如指望一头猪去爬树。 不过眼下,脱臼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吃到现在,阿雪连一句话都没说。 茶茶的饭盒见底,阿雪依然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阿雪忽然问。 “理论上是这样的。按照尼古拉斯·赵四儿的设定,位面旅行是随机进行的,出现在每一个位面的概率都相同。一旦启动,要想回到同一个地方,除非走过所有的位面。但这几乎不可能。”茶茶特意把儿化音发得标准,“当然,这都是尼古拉斯·赵四儿的设定。如果我们有机会去到高科技的位面,说不定能够更改。” “可以吗?”阿雪疑惑的望着茶茶。 “肯定能碰到。”茶茶自信满满地说,“对吧,沙雕。” “在呢。”清亮的电子音响起,“请问主人有什么吩咐?” 阿雪摇摇头,人工智能的反应并没有打消她的疑虑,“可是,那也要很久吧。家人肯定伤心死。我们失联超过24小时了吧?他们这会儿肯定很着急。 “呃……”茶茶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若是平时,她肯定发了那张给您劈个叉的表情包。作为一个社恐,面对面交流不是她的强项。被阿雪的情绪带动着,自己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 她们真的能碰到比尼古拉斯·赵四儿的世界科技还发达的位面吗? 就算有机会到达高科技的位面,那些人也不一定就能帮到她们吧。如果概率随机本就是位面旅行的基本法则,岂不是永远都回不去。最爱的火锅仿佛失去味道,茶茶机械地咀嚼着。 自热的火锅,怎么可能有灵魂。 “我收拾一下。”阿雪意识到茶茶的情绪变化,强行终止话题。是她自己为了许愿一定要去找那座早就废弃的道观。如果当时打道回府,她们这会儿应该吃着真正的火锅,还是九宫格的那种。 “好的。”茶茶低声回应着,脱臼的手歪到一旁。 窗外的云从棉花糖变成了黄金蟹,仿佛炸熟了一般燃烧起来。茶茶从沙发上跳下,三步两步拉开大门。来都来了,总要去看看。 门外没有焦黑的树干,取而代之的是绿油油的小草。它们倔强地聚在一起,朝着天空生长。 茶茶迈开步子,踩在上面,留下一串脚印。她几乎是有些刻意地踩在草坪最厚实的地方。晚风袭来,轻抚茶茶的面颊,又穿过发丝吹在她身后的绿草上。小草前后摇摆着,很快恢复原来的模样。就像没有人来过。 一条小溪横亘在茶茶面前,潺潺流动,清澈见底。她俯下身,洗了一把脸。清凉的感觉流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坐在地上慢悠悠地打理她散乱的头发。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接着一声嘶鸣。 茶茶抬头,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骑在马上,身上穿着藤甲。面容清瘦,肌肤苍白,眉宇间微微透着忧悒之色。茶茶注意到他的头上扎着右髻。心里一跳。触上对方的视线。 对方的眼神有几分惊愕,勒住缰绳没有上前。似乎在犹豫。溪流不宽,水也不湍急,只需轻轻一跃,就能够跨过。 茶茶没有出声,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是出来散心,根本没料到会遇上别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见到了属于异世界的第一个人类。蓬头垢面什么准备都没有,还穿着这身奇装异服 落日的余晖沉入大地,一轮明月从云层的阴影中浮现出来,孤独的飘在苍穹上。溪水横在两人中间,打散了无数月光。对方动了,他轻抚马儿瘦骨嶙峋的脊背,踩踏着无数月亮,向茶茶走来。 茶茶的视线不曾离开过他。 马儿经过她的身边,没有停下,年轻人继续驱马前行。茶茶松了一口气,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 马蹄的声音由近到远,忽然停顿。回头。下马。他指了指茶茶歪斜的手臂。 茶茶下意识的伸出手。湿漉漉的东西搭在她的手掌上,应该是手帕吧。或者叫汗巾?茶茶胡乱想着,对方的手已经隔着手帕握在她的手掌上。另一只手托住她的手臂。 “啊!!!”茶茶不受控制的尖叫。艹,好痛。瞥到对方的神情,强行将嘴里的脏话压下去。只是一瞬,她的手感觉又能动了。疼痛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也好得七七八八。 “哒哒哒哒哒……”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比刚才的还要急促。只是对面的人没有犹豫,纵马越过,翻身下马,一气呵成。 来人穿着官服,脸上挂着胡须,头发有些散乱,似乎来不及梳理。他拉着茶茶的救“手”恩人急切的说着什么。茶茶的脸颊开始发烫,耳朵变得绯红。两人说话的声音仿佛隔着玻璃罩子。 不知过了多久,穿着官服的人重新骑上战马。青年的脸上少了几分忧郁,也骑上马背。他们重新跨过溪流。 青年忽然停下,转头回望,对上茶茶睁大的双眼。 溪水蜿蜒流逝着,宛如时光。茶茶蹭地站起来,急匆匆地往身后跑去。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风声呼呼作响。她猛地推开洋楼的大门,和迎面的阿雪撞个满怀。 “你没事吧?”阿雪关切地问。 茶茶爬起来抓了相机又飞奔出门,“是爱豆!我见到我爱豆了!” “嗯?”阿雪狐疑的跟出去。被茶茶远远的甩在后面。 等茶茶到达小溪边时,两人已经不见了。她焦急的调整焦距,依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茶茶慌忙跑回洋楼的房顶。动作娴熟地架起望远镜。终于,露出幸福的微笑。 “咔嚓!”时间仿佛冻结在这一时刻。月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纵马前行。 阿雪从楼下赶来,喘不上气:“你这是在折腾啥呀?” “给你看。”茶茶把相机递到阿雪手上。 阿雪一脸茫然。拿着相机端详半天也看不出端倪。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历史人物?我们穿越到古代?” “嗯!”茶茶激动的说;“我终于知道我们坐上星槎的意义了!或许这就是宿命吧。虽然我知道,我爱豆即使没有遇到我也会被人追回。我爱豆一直在犹豫的。不过,我相信我的出现,为追他的人争取了时间。” 阿雪似懂非懂地点头。 “最重要的是,我的手被我爱豆治好了!那可是我爱豆啊!”茶茶大声笑着,她拉着阿雪,对着漫天看不见的星火,说出了那句很久以前就想说出的中二台词:“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第四章 食物困境 茶茶兴奋了一夜,反复翻看新拍的那张照片,相遇的场景来回在脑海里回放。启明星升起的时候,才渐渐睡去。 阿雪也没有睡着。一些小时候的记忆片段忽然从脑子里跳出来。 都是些毫不起眼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个时候再平常不过的画面,此刻却变得无比温馨,也无比伤感。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却也不能改变什么。或许是时候拿出曾经世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 阿雪起身,从床上坐起来,排卦占卜。离上艮下,旅卦。离为火,艮为山,山水为家。倒是应了她们先遭遇大火球,后面接着位面旅行。 既来之则安之,占卜过后,阿雪的心情变得平静,开始参观起她的新房间。 茶茶要了三楼的房间,三楼有实验室和露台,完全是茶茶理想的类型,仿佛量身定做。 阿雪选择了二楼。二楼只有一个房间,比茶茶的卧室大出许多,也华丽许多。12个衣柜环立在墙边,每一个衣柜打开都变成一个精致的试衣间。衣架上挂满精美的服饰,英伦,朋克,古典,简约,各种风格,应有尽有。 阿雪欣喜的在衣服间穿梭,眼里的神色逐渐变得贪婪。 茶茶从楼上下来,阿雪毫无察觉。 “早!”茶茶元气满满的打招呼。 “早呀。真不敢相信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俩的。”阿雪腼腆的笑着,是少女独有的微笑,“男装女装都有,以后不愁没有衣服穿。” “可是我矮。”茶茶一针见血,“我还毛茸茸的。”看着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又给自己补了一刀。 “没关系,我可以改。”阿雪信心满满,眼里有波光流动,“不过,茶茶你是该减肥了。” “为什么?” “我们快没吃的了。以后这个家只能靠我们自己的双手,全新的世界,真正的白手起家。”阿雪的口气不容置疑,“在能挣到钱之前,我们都要少吃点。” 茶茶仿佛被吓到,急急忙忙跑回楼上,把三脚架拿下来,熟练的拆成两节,“我现在就去叉鱼。” “我去做饭,今天喝粥。” 茶茶走到门口,又被阿雪叫回。阿雪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一套原本用来拍片的衣服递给茶茶:“这一套是最简单的了。今天你先应付着,晚上我再把衣服改改。” 茶茶握着三脚架最尖锐的底部来到溪边,肚子咕咕叫着,由不得她发愣。“好歹是个会爬树的摄影师,只是叉个鱼,没有什么难度。”茶茶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寻找着目标。 确实没什么难度。茶茶的动态视力不错,虽然水里的东西看起来比实际的浅,但熟能生巧。何况茶茶是有意识的加大力气。飞鸟的速度可比鱼快多了,多年的锻炼,茶茶的预判能力很好。 唯一的问题是,小溪里的鱼很少,也很小。等茶茶搞定一天的分量,太阳已经升到穹顶。 “怎么样?”阿雪问道。 “还行吧。等你把衣服改小了,我们最好进城找活干。沙雕可以把房子变小,到时候我背着。”茶茶端起粥碗,看着碗里稀稀拉拉飘着几粒米,心里一阵哀嚎。 减肥也不是这么减的。 虽然房子变小后会驱动反重力装置,但应该也不会太轻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它的重量。背着房子旅行,活脱脱的一只蜗牛,还是非洲变种大蜗牛。 “嗯。”阿雪点头,抿着嘴唇小口喝粥。仔细思考着进城后她能够做什么。她还没有见过异世界的人类,会不会很难相处? “做饭的调料也没有,只能先进城看看。就是可能会有交流障碍。”茶茶想起了爱豆,“或者用手语?” “沙雕。”阿雪想起了房间里的人工智能,“星槎变小后,你能当翻译吗?” “沙雕可以收集语言信息,整理成一套体系。但是需要一段时间收集。语言总是很复杂的。”最后一句的电子音,说得有些耐人寻味。 “那需要多久呢?” “每个位面的运算时间各不相同。在主人原先的位面,沙雕连上了网络。半天完成运算。这个位面没有网络,需要依靠人工收集,预计两个星期完成运算。” “那还不得饿死。”茶茶一脸要你何用的表情。 “沙雕是不会让主人饿死的。厨房门的内侧有一个紧急按钮,开启之后会从应急管道里放出营养液。应急管道在厨房的最里面。营养液的成分是沙雕根据主人的身体检测情况合成的,可以维持主人的正常生理活动。营养液是利用当前位面的物质制造的,是取之不尽的。” 茶茶居然觉得有些感动,和阿雪不约而同地来到厨房。 果然有一个红色的紧急按钮。一阵滴滴的响声后,茶茶打开应急水管。淡红色的液体从管道流出,闻起来味道不错,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接了一小碗,放进嘴里。 “卧槽!还不如每天喝粥呢!” 阿雪也走过来,抿了一小口,难得地皱紧眉头,“我下午争取改完一套衣服。茶茶你下午再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别的吃的。鲜艳的菌类不要。野果子最好也不要。怕中毒。” “好。” 经过两天的准备,茶茶搞到了一只野鸡,七八个鸟蛋,半斤蜂蜜,一筐麻雀啃过确认没毒的野果,以及两条三斤重的淡水鱼。阿雪都觉得茶茶大概是属猴的,难怪小时候会摔断腿。 事实上,茶茶这两天翻遍一楼的储藏室,找到几样实用的工具。她那可怜的三脚架终于装回了原位。 茶茶还找到一个专用包,据沙雕说,是用来装缩小的星槎的。 储藏室的东西很杂,在沙雕的指导下,茶茶找到两个终端,分别安装在二楼和三楼的卧室。大概尼古拉斯·赵四儿每天都看电影睡沙发,才把这两个影响美观的东西扔在储藏室。 阿雪把食物做熟冷冻在步入式冰箱里。 所谓步入式冰箱,更像一个可以改变温度的储藏室,它和原先世界的冰箱一样,分出冷雪区和冷冻区。空间够大,这些食物也够她们几天的储备。 虽然她们现在没有调料,但阿雪都尽量把食材做得香甜可口。 或许在进城后,她可以帮人做饭。她眼睛不太好,似乎也不适合帮人做衣服当绣娘。再不济还可以摆摊算命。茶茶的爱豆是历史人物,也就是说这里是真实存在的古代,热爱古风的她交流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茶茶倒是没想太多,反正饿不死,能活下去就行。 希望能活下去吧。 爱豆的世界应该算得上是乱世。沙雕充能结束前,她们需要在这乱世中呆上三个月。茶茶到现在也没有告诉阿雪她的爱豆是谁,以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在原先的世界,她从来没有正经的和阿雪讨论过爱豆的事。鲜有几次,也只是隐晦提及。痴迷爱豆很容易和脑残挂钩,容易伤感情。何况她的爱豆早已作古千年。而现在,却也不能提起,这会增加阿雪的心理负担。 但愿会有好运气。 第五章 第一滴血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阿雪和茶茶准备完毕,携手出门。 两人都盛装出行,阿雪宽袍广袖,白裙飘飘,领口襟边缀上红色缎带,花纹繁复,贵气十足。茶茶一身青衣,窄袖窄口,眉宇间透着英气。当然,眉毛是阿雪画的,头发也是阿雪梳的,茶茶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两人相视而笑,转过身时,星槎变得只有魔方大小。茶茶把它放进事先准备的专用挎包里,重量和她最大的那只镜头差不多。 “出发!”茶茶选了与她爱豆离开相反的方向,大步朝前走。其实,她也不知道城池应该在哪个方向,只是这几天下来,大部分的食物都是从那边找到的。至于爱豆,虽然也想见,但茶茶更怕再次碰到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还是避开比较好。 “嗯。”阿雪随即跟上。 异世界的风景和原先位面的没有太大区别。一定要说的话,这里天更蓝,水更绿,空气更清新,少了乱七八糟的电线和高架线塔,人烟稀少略显荒凉。 唯一的缺憾是,路没有以前平坦。 所幸茶茶在储藏室里找到两双可以随意变换外形的鞋,减震效果很好。 尼古拉斯·赵四儿不愧是号称穿越过无数位面的人,留给她们的东西大都非常实用。或许随意变换的衣服对没有设计细胞的赵四儿来说难度太大,所以才有了二楼卧室里12个柜子种类风格都各不相同的衣服。鞋子几乎藏在衣裙里,就算想象力不够形状有些奇怪,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一路有说有笑,和平时约朋友出去玩没什么两样。没有其他游客打扰,闲庭信步独占了所有风景。整座高山,整片树林,目光所到之处,仿佛都是她们的领地。天南海北的聊着,话题的走向越发偏了。 “我想上厕所。”阿雪忽然说道。 “那我把星槎放出来。”茶茶说。 “目标太大,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那……就地解决?我帮你望风?应该没什么人吧。”茶茶抓了抓头发,“上大还是小?需要挖厕所吗?”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阿雪的脸上多了几抹红晕,一时说不出话。 茶茶环视一圈,找到一小块空地,鞋跟在地上摩擦几下。土质松软,没有树根外支,也没有小石子乱窜。鞋头轻轻在地面磕了两下,掉出一根螺旋的条状物,钻头般飞快地转动起来。几分钟的功夫,地面多出一个二十厘米的小坑。 “你的鞋还挺实用。”阿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同伴。 “其实,还有女性专用的嘘嘘杯。人都有三急,野外难免会遇到。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茶茶补充说,“可惜古代的衣服比较复杂,这个用不上。” “嗯。” 粪便掩埋后,两人继续上路。 阿雪开始琢磨自己的鞋应该变成什么样。她的那双鞋通过沙雕改造变换,外形精致,配色精美,和衣服契合完美,完全没想过还可以具备别的功能。不过,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脑袋隐隐作痛,开发新的功能她似乎也不知道原理。 “茶茶,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虽说网络交友不论职业,但阿雪还是忍不住想问。何况以后都要相依为命了。 “修汽车的。” “又来?”阿雪一脸,忽悠,你接着忽悠的怀疑神色。茶茶虽然体力比阿雪强一些,但就那个小身板哪里像修车的。 等等,茶茶好像有120斤重?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茶茶说道,“刚入学的时候,老师就告诫我们,如果以后有人问起你们的职业,就说自己是修汽车的。” “嗯嗯!”阿雪点头附和,表示她在听。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犯了事儿,被遣送回来。之后从事的工作,就和那些东西没有关系了。有时候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想想,这个世界,天才不过是少数,而我们普通人,就应该过普通的生活。” “明白了。”阿雪不再追问,很自然地介绍起自己的情况,“我以前是个蛋糕师。因为身体原因,宅在家里靠写东西维持生计。后来经朋友介绍,加入了本地的古风社团。平常会接一些做衣服、道具的活,偶尔出门给他们化妆挣点小钱。” “你还会做蛋糕啊,难怪做饭挺好吃的。”就是量有点少,不过茶茶没有说出来,“以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对啊。不过也跟你一样,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山路逐渐陡峭,两人不再说话专心看路。 两边都是高大的马尾松,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汗水从全身上下冒出来,脸上变得黏糊糊的。茶茶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累赘,心里默默感叹着古人生活不易。阿雪倒是习惯,只是身体本就不好,攀爬起来有些吃力。 隐约听到流水的声音,是一个一丈多高的瀑布,雪白的水珠溅在石头上,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洗了一把脸,就再也走不动了。 她们决定在这里落脚。虽然按照原先位面的时间,不过下午两三点,但她们将要进行的可能是好几天的长途跋涉,保存体力和心情比什么都重要。 休整一番后,会爬树的摄影师手脚并用,爬上几层楼高的马尾松。脚上的鞋长出钉子,茶茶稳稳地站在树上。等她下来时,马尾松上多了几道深深的裂纹。螺旋倾斜着,裂纹的底部系着之前装可乐的塑料瓶子。 “这是?” “明天早上起来看有多少成果。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茶茶说着,又爬上另外一棵树。 成果比想象的来得晚。早上天气不错,没有露水,茶茶爬到更高的地方,采摘整个马尾松花。“把它们堆到房间里,等苞片面裂开,花粉散出来,再收集到一起。” “嗯。”阿雪小心翼翼地把花序收集起来。 山里人迹罕至,寂静异常,只有山风带起树上的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悠悠地走。两天后,山林里传来别样的声音。不远的地方一阵骚动。 弹簧从脚下生出,茶茶条件反射地腾跳到半空,一把抱住巨大的树干,又变换鞋子的形状蹭蹭蹭地往上爬。 攀到最高处,摸出单筒望远镜心惊胆战地向下望。 视线的彼端有一对年纪不大的兄妹,急匆匆地飞跑着,他们身边跟着一只凶猛地猎狗。而猎狗的身后是一头更加凶猛百倍的黑熊。庞大的身躯上插着几根羽箭,血流不止。脚趾间塞满泥土,落叶狂风般悉数卷起,天地间溢满野性的杀意。 “阿雪,有熊,上树!”茶茶吼道,一边快速向下降落。 “我不会。”阿雪身形一软,呆楞在下面原地不动,哪里还有力气爬树。 狂躁的死神越来越近,茶茶急了。四周没有宽敞的空地,一时放不出星槎。何况还有两个陌生的少年少女。星槎是她们以后赖以生存的家,决不能轻易暴露。 “我鞋子不会用。”阿雪脸色苍白,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别下来。我找个地方躲一下。”阿雪身形娇小,似乎可以躲在大树的后面。如果黑熊不拐弯,应该不会发现她。 “啊!”跑在前面的少女一跤摔在地上,心急火燎爬不起来。 少年赶紧扶起他的妹妹,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猎狗焦急的在主人身边狂吠,黑熊近在咫尺。 电影里的英勇画面从茶茶的脑海里浮现出来,茶茶心一横,跳到另一棵树上,在空中滑过一道紧凑的圆弧。 “阿兄,你快走!” “同走!”少年扶着妹妹,艰难地前进,“不要往后看!” 但黑熊不会因为不去看它,就如人们所希望的那样消失不见。 相反,因为许久都没有抓到猎物,这只凶兽更加恼羞成怒。它的后腿上也插着一根羽箭,身体的狂怒让它追逐的速度分毫未减。骇人的恐怖声浪充斥着耳膜,大地在颤抖,树林在哀嚎,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类都心胆俱寒。 眼看兄妹俩都难逃厄运。茶茶的心脏怦怦跳着,急速朝他们的方向掠去。树影后退着明明灭灭,挣扎的双手在恐惧中逐渐放大。 来不及了! 猎狗猛然向后冲向黑熊,试图拖住这只庞然巨物的脚步。 尖锐的爪牙陷进黑色的皮毛,整个身体攀在黑熊上。 只坚持了一瞬,就被黑熊粗暴地抓开。腥红的液体飞溅在林间,绝望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使护主心切的猎狗,也不会因为忠心耿耿就能将两个物种弱肉强食的差距缩小。 猎狗还是为兄妹俩赢得了时间。它拉开了黑熊与兄妹俩之间的距离。 “砰!”一个银白色的东西飞到半空,然后化作庞然巨物劈开周遭的大树从天而降,三层高的洋楼砸到黑熊本已失血的身体上。一声嚎叫都来不及发出,被死死地镇压在星槎下方。脑浆迸裂,拿下首杀。 第六章 集市交易 惊魂未定的少女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不知所措。她的猎狗之前被黑熊抓开,所幸没被星槎压到,正挣扎着再次爬起。少女回过神来,飞跑过去抱住猎狗的脑袋,担忧地抚摸它的身体。 少女的哥哥惊疑不定地环视四周,发现了攀在树上的茶茶。叽叽喳喳大声说着什么,半白话半古文,带着些许口音。依稀听到救字,应该是在询问。 少年高大健硕,古铜色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看起来凶悍无比。茶茶死死地攀在树上不肯下来。就这样僵持着。 阿雪从不远处赶过来:“熊被压下面了?” 茶茶点头。但仍攀在树上。 阿雪瞬间明白了状况,知道茶茶多半是社恐发作。走上前去和兄妹俩打招呼。虽然很多话都听不懂,但她都大胆的猜测试探,有时候用上双手,解释二人的来龙去脉。 当然,她不可能把星槎的事告诉这两位陌生的兄妹。阿雪在编故事。好在兄妹俩心思单纯,阿雪又长得漂亮,说话温温软软,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兄妹俩激动地邀请她们回家做客,一定要报答她们的大恩大德。茶茶觉得,阿雪甚至都不需要沙雕当翻译,她一个人就可以应对自如。 “他们家离这里不远,沿着这条路走半天就到了。”阿雪对茶茶说,“他俩知道去集市的路。你快下来,把星槎收好。我们和他们一起走。” 茶茶极不情愿地从树上下来,将脚下的多功能鞋变回正常形状,又把星槎缩小装回包里。 黑熊已然死透了。兄妹俩熟练地剥开熊皮,割下熊掌,又割了几处好肉。为了不让星槎里面的秘密被发现,阿雪只把它说成是可以变大变小只能被她们操控的机关。只是,这样就没办法当面把所有熊肉都冻在冰箱里了。阿雪心里直叹气。 兄妹俩大难不死又收货颇丰,愉快的在前面带路,带着阿雪和茶茶往家里走。 兄妹俩都很健谈,阿雪也尽量和他们聊天,让星槎里的沙雕收集更多的词汇。 哥哥叫陈松,妹妹叫陈梅,家里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娘亲。终年打猎为生。山里獐子多,却不曾想遇到了黑熊。说着又对阿雪她们感谢一番。 茶茶勉强跟在他们后面,眼睛四处张望。隐约听到卖钱谋生之类的字眼,灵机一动。 好歹是从异世界过来的人类,必须得一次性搞到生活三个月的钱才符合她们的身份。尼古拉斯·赵四儿说得对,她们是来旅行的,又不是来打工的。只是现在除了马尾松的树脂,她还缺一样重要的材料。 几人有说有笑,山林也沾染上热闹喧腾的气息。虽说是半日脚程,但阿雪和茶茶体力不够,走走停停,等到了山下陈松兄妹家,已经是半夜了。陈松的阿娘等在门口,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去。 房子自然没法和阿雪她们的星槎比。院墙坍圮,房屋破落,但屋子里却多了几分温馨。 桌上的菜又添了两个。其中一道是他们猎回来的熊掌。茶茶嘴馋,阿雪也无可奈何,当场就用陈松家的灶台,做了这道菜。虽然基本没什么调料,最后的方便面调料包也放进去了,好在熊掌肉本就是世间难得的佳肴。 鱼和熊掌不可得兼,今天她们总算尝到传说中的美味。 陈松将油灯拨亮,和阿娘叙说今天的奇遇。阿娘的眼神越发担忧,听到茶茶将黑熊砸死,才算放下心来。数落陈松两句,又去里屋抱出一床被子,动作麻利地铺好。 一夜无话,阿雪和茶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被子温软,两人都做了整夜的美梦。阿雪梦到自己小时候,而茶茶似乎梦回到了那个叫404的地方。 陈松和陈梅早早将剩下的黑熊肉处理妥当,按照约定,今天就要带阿雪她们逛集市。兄妹俩帮她们在集市上把熊皮、熊肉还有三个熊掌都卖掉。 “等一下我要买酒。”茶茶拉着阿雪说。 “我记得上次过生日,你送我的梅子酒很好喝,不知道这边集市有没有卖。”阿雪的嘴里涌现出甘美香甜的味道,仿佛生日就在昨天。 “不是,我想做东西。要浓度很高的那种。”茶茶摇头,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古代好像酿酒技术不是很厉害,度数都不太高。嘛,反正尽量高度数的酒就行。” “嗯,我知道了。”阿雪说,“我也得买些做料酒。昨天的熊掌,腥味都没有去干净。对了,还要买盐。盐可是最重要的。” “已经很好吃了。”茶茶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要是在原来的世界,蹲号子都是五年起步。本来还想打另外三只熊掌的主意,但陈松兄妹俩都觉得吃熊掌太过奢侈,卖掉换钱比较划算。一个熊掌卖的钱够他们吃小半个月了。 集市比想象中的要近。或许是熊掌的功效,身体并没有太疲累。阿雪甚至觉得自己的体力比在原先世界好上许多。是错觉吧。阿雪想。 四人到达的时候正是晌午。天气还早,陈松找到他的老位置摆摊叫卖。陈梅带着阿雪和茶茶闲逛。看惯了高楼大厦,泥土筑成的房屋鳞次栉比的排列着,别有一番风味。 到处是操着奇怪口音的陌生人,稀稀落落地叫卖着,茶茶紧张地跟在阿雪身后。 卖东西的女人很少,清一色的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摊子上有些不知名的野菜,被人撒上水,看起来还算新鲜。 阿雪十分新奇的拉着陈梅介绍,暗自记下野菜的特征,一般出现在什么季节,在哪里采摘等。 茶茶在一边悄悄掏出手机拍照。 也有人卖土里长出来的新鲜蔬菜,但价格都比较昂贵,种类也少。 逛了一圈,没有找到卖盐的。陈梅这才告诉她们,盐是很珍贵的,需要到城里才能买到。从这里往东走,还需要三天的路程。至于另外的什么辣椒、孜然这些调料,更是听都没听过。茶茶顿时觉得古人的生活凄惨至极。 好在还有人卖酒。虽然掺了不少水,但总比没有好。 陈梅想买的药也没有,需要等到明天才有新货。三个人失落地回到陈松的摊位。 陈松的运气倒是很好,碰上了有钱人,所有的肉都卖光了。 看到黄灿灿的钱币,茶茶的心情立刻好转。这可是来到异世界赚到的第一桶金。就差拍照发微博了。啊,忘了,这个世界没有微博。 阿雪将钱币分出大半交给陈松兄妹。用茶茶的话来说,没有遇到兄妹俩,就不会有给她们吃熊掌的好运气。兄妹俩推脱不过,只好将钱币收在怀里。剩下的钱,阿雪又分出几个给茶茶买酒,足足买了5坛。又在陈梅的介绍下,挑了一个陶釜,正好星槎里没有,用来煮肉吃。 当晚几个人又奢侈一把,就着蜂蜜烤了些獐子肉。 几个人喝掉了一坛酒,醒来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天。 集市远不如昨天热闹。天上下起大雨。几声惊雷,西边的天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红色喷流,绚丽夺目,光彩照人。药店的新货准时送到。兄妹俩买好药,就和阿雪她们告别了。临行前,兄妹俩打听到送货的马车即日回城,直接将雪茶二人拜托给他们了。 第七章 形制是啥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阿雪和茶茶跟随送货的车队一起出了新手村。 他们的下一站华盖云集,热闹繁华,是一座拥有5万人口的大城,与巴掌大小的穷酸集市有着天壤之别。马车的速度比步行快了几倍,傍晚就能到达目的地,心中无限期待。 不过很快,这份期待在颠簸中烟消云散。 阿雪和茶茶坐在马车上,颠得七荤八素,骨头都快散架。哪里还有心情看风景。若不是阿雪阻拦,茶茶几乎想跳下车去,亲手在横梁里塞块木头。车队人多口杂,阿雪不想给他们增添新的麻烦。 茶茶郁闷地趴在车架上,任由马车飞奔一路颠簸。更要命的是,她此刻特别想上厕所。 阿雪也紧张地不说话。她担心的是她们二人的穿着。 之前在集市,地方小,大家都穿得很随便。像陈松,直接麻衣上套了件兽皮就出门。陈梅的衣服也是那种卷起袖子就可以干活的类型。集市里的穿着更是五花八门,左祍右祍都有。看起来也不像是少数民族。当然,更不可能是从棺材板里诈尸出来的。 而她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拥有5万人口的大城,那里的人穿着肯定讲究。曲裾的形制是否合适,衣服的前后需不需要中缝,一大堆的问题萦绕在脑中,阿雪的神情越发忧虑。 “你说我们穿成这样进城,会不会被骂?”阿雪低声问茶茶,又似在自言自语。 “穿衣服也要挨骂?”茶茶一脸发懵,“我觉得很好看呀。我这身经过你再次改良,走路比之前方便多了。” “等到了城门,我们要不要先拿望远镜瞅瞅?” “有这个必要吗。陈松说你可漂亮了。”茶茶不解。她只感觉自己的膀胱快要炸了。 马车忽然停住。管事的招呼大家下车吃干粮。茶茶“嗖”的一声跳下马车,往林地里飞奔。留下阿雪在原地一脸尴尬。 等了好一会儿,茶茶还没有回来。阿雪将马车上的四坛酒和几斤烤熟的獐子肉分给众人。大家开心的吃吃喝喝,管事的直夸阿雪不仅长得好看,还特别善解人意。被同行的人打趣小心家里的母老虎。笑声接连不断,没有人提衣服的事。 茶茶回来后,车队继续赶路。 一路无话。车队抄了近路,到达城门时,还有一个时辰才关闭。阿雪和茶茶与车队挥手告别。 青灰色的城墙巍峨高耸,屹立前方,遮住大半个天空。城门上挂着几个不认识的大字,几面旌旗迎风飘扬。百姓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两队士兵兢兢业业地把守在城门口,不时盘问两句。 “还有两个小时呢,我们进去逛逛呗。”茶茶提议。 “嗯。”阿雪想了想,点头答应。她们现在没有盐,獐子肉也送人了,星槎里几乎没有主食。 一路没人阻拦,茶茶拉着阿雪的手,兴奋地东张西望。街道错落有致,街上人影憧憧,店铺门扉上的图案复杂精细,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古色古香。凌空的复道上站着几个绝色美人,仿佛置身3d的古装剧场。 风中传来一阵酒香,茶茶顺着味道七拐八拐,差点撞倒许多无辜的路人。 阿雪在后面忙不迭的行礼道歉,自己却不小心踩到裙摆,摔到一人怀里,脸颊涨得通红。对方一副公子模样,眉目含笑,对阿雪的唐突不甚在意。 “小娘子行走小心些。”声音温柔,风度翩翩。 “嗯。” “小娘子打扮甚奇。是客邪?” 茶茶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一眼瞥见公子腰间的大玉佩,和田玉,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走啦!”阿雪气恼地给了茶茶额头一记。 “嗷,买酒买酒!”茶茶满不在乎地朝前走。到了酒肆,难得的没有认怂。居然和老板有模有样地攀谈起来。 阿雪站在外面无所适从,她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问话里。居然被人问是否是外乡人,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土包子。街上人来人往,阿雪觉得每个人的目光都像一把开刃的刀,锋利尖锐寒气逼人。街对面的巷子里冒出一个美丽的女子,直直地向她走来。 完了,要被骂了。阿雪心里一阵打鼓。刚入汉服圈时的情形历历在目。茶茶怎么还没有买完酒。 “小娘子衣饰甚美,可否告知布庄名字?” “嗯。”阿雪正准备洗耳恭听,不想对方居然夸她衣服好看。几秒后激动地拉着妹子,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又是夸妹子审美别致,又是交流裁缝心得。 “我谈好了。”茶茶从酒肆里出来,伸手问阿雪要钱。阿雪爽快的付了账,又和眼前的美丽女子说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心情不错嘛。”茶茶说。 “嗯,她说穿过前面的巷子就是盐庄。太阳快落山了,赶紧买盐去。” “啊,真的快要关城门了。我们得快点。” 两个人提着货品在大街上狂奔,总算赶在城门关闭前出来,然后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往外走。约莫走了半个小时,找到一块隐蔽的地方开启星槎。一进门就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感觉我的jio已经不是我的jio了!”茶茶一边打呵欠,一边吐槽。忽然想到什么,叫醒沙雕,满心期待地查看自己的体重。一看数字,差点没晕过去。累死累活折腾好几天,体重居然结结实实的长了两公斤,更可气的是,她身体里的肌肉还流失了! “我先去洗澡。”阿雪连忙跑去浴室,避开茶茶杀人的眼神。 茶茶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翻身去了储藏室。尼古拉斯·赵四儿聪明绝顶,怎么也得给她们留辆车吧。可惜茶茶翻遍整个储藏室,也没找到一辆用于出行的交通工具。除了一个粘满灰尘的保险箱。捡过来轻轻擦拭,金属的外壳发出诱人的光。 肯定在保险箱里。 呃,居然有密码。……废话,没有密码叫什么保险箱,“沙雕。” “在呢。请问主人有什么吩咐?” “你知道保险箱的密码吗?” “不知道。密码是尼古拉斯·赵四儿设置的。如果沙雕知道密码,保险箱就不叫保险箱了。” 也对,直接放箱子里得了,还放什么保险箱。仔细观察,保险箱上常用的印记有6个,密码应该是它们的排列组合。理论上有46656种组合……猴年马月才能把密码解出来。茶茶把保险箱搬到自己卧室。打算无聊的时候尝试,总有一天可以打开。 “吃饭了!”阿雪在楼下喊。 茶茶把保险箱扔在一边,快速冲到楼下。 鸟蛋瘦肉粥,热腾腾的冒着白气。盐是粗盐,杂质特别多,又苦又涩需要进一步提纯。好在鸟蛋自带咸味,大米饱满香醇,细碎的肉末融入粥里,喝起来香软可口。当然,大米超贵,金钱加持味道自然好。 “明天真不想出门。”阿雪说。她的身体自小就很虚弱,虽然一路没有抱怨,但这些天来,着实累得够呛。 “我同意,明天休息。”茶茶点头附议。正好趁这个时间把她想做的宝贝制造出来。5万人口的大城,绝对有人当冤大头。呃,是买主。 晚饭过后,轮到茶茶在浴室里泡澡。她的脑袋湮没在温水里,嘴巴呼噜噜地吹着气泡,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无不舒畅自在。可惜没有冰可乐。不过想到古人洗澡多半在河里,还经常感冒,茶茶心里又生出幸福的感觉。 阿雪回到二楼的卧室。冲了一杯加了蜂蜜的马尾松花粉茶,斜躺在床上,打开电脑——也就是茶茶之前安装的终端。百无聊赖地点开沙雕在原先位面下载的电视剧。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宅女生活。 一杯水喝完,阿雪直起身子,新建空白文档。她打算把这些天发生的事都记下来。终端是触屏的,但阿雪借了茶茶的红外键盘。红光一闪一闪,阿雪神情专注,眼波流转,疲惫的脸上嘴角微翘,浮现一抹欣慰的笑容。 形制什么的,见鬼去吧。 第八章 造假有方 茶茶是被一股强烈的震动弄醒的。 原因是沙雕监测到不远的地方有热反应,发起震动粗暴地警告星槎的主人们。 这种警告只有在两个人都处于星槎内部才会发生。茶茶迅速披了件长衫拉着阿雪出门,手忙脚乱地把变小的星槎放进专用挎包。然后紧张的藏在一棵还算巨大的古树后面。晨曦的风呜咽地哀鸣,两人握紧手心,胸口剧烈地起伏。 几分钟后,一个陌生的人影出现在视野里。 那是一个中年的妇人,身后背着背篓,手里握着镰刀,发丝沾满晨露。干燥的脸颊上,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精明的光。不愧是方圆几百里最繁华的城池,周边出现人类的概率要比别的地方大上许多。 妇人在茶茶躲藏的树前停下。茶茶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一只绿色虫子从手腕上爬过,茶茶一动不动,双手紧紧贴在树皮上。妇人俯下身,挖了一株草扔进背篓。仔细看去,似乎是之前陈梅教她们辨认的野菜中最贵的那种。妇人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疑惑的皱起眉头。 茶茶的心跳到嗓子眼。完了,要被发现了。披头散发被发现,会不会被当成女鬼? 妇人伸手,摸了摸树皮上的青苔。又摸了摸鼻子。咳嗽两声,握紧镰刀朝阿雪藏匿的方向移动。 阿雪吞了口水,也不敢动。妇人绕着星槎原先停放的位置走了一圈,挖了两株野菜后才满意地离开。似乎没有发现她们两个。 妇人远去后,阿雪和茶茶整理穿着,决定换一个地方睡觉。 茶茶拿着单筒望远镜四处查探。这个望远镜是从原本的天文望远镜上摘下来的,轻巧精致,便于携带,只是成像与实际相反,是倒立着的。她们接下来应该会在城里逗留一段时间,最好让星槎落脚的地方离城比较近,又不容易被人发现。 唉,要是星槎能伪装就好了。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立在城里。 树林里的鸟儿清脆的叫着,两人的睡意逐渐消散。阿雪让茶茶摸出手机,一路对着照片寻找能吃的野菜。茶茶也跟着翻找,不过,她是在抓虫子,专门找那种体型较小,样子又很奇特的虫子。 太阳从云层中钻出,空气逐渐闷热。两人找到了住所。 这是一处天然的溶洞,入口很小,被杂草覆盖,很是荒凉。内里空间巨大,阳光无法穿透,散发出朦胧的色彩。茶茶打开指星笔,目测溶洞的空间,十一二米的高度正好用来放星槎。 “应该不会有人找过来吧。”阿雪担忧地跟在茶茶后面。早上出来的时候撞到楼梯,这会儿膝盖还疼得厉害。洞内湿滑,阿雪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 “谁知道呢,说不定碰到白骨精。”茶茶桀桀地笑着,声浪在洞里来回荡漾,恐怖至极。指星笔的红色光线打在潮湿的石钟乳上,冒出阵阵白烟。这支笔被茶茶改造过,来到异世界后又在沙雕的指导下再次加工,照射距离10公里,功率堪比激光武器。毕竟,异世界行走,难免发生意外。 “你咋不说是蜘蛛精呢,我看这地儿挺像盘丝洞的。”阿雪皱眉,打开手机闪光灯。然后是一声不受控制的尖叫,“茶茶你个乌鸦嘴!” 溶洞凹陷的内测有一具骨骼,畸形的头骨卧在一堆不规则的长骨上,惨白的灯光下更显得瘆人。阿雪连连后退,心里忐忑不安。茶茶大着胆子上前查看。这个溶洞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还不想这么早放弃。头颅很尖,头骨上似乎还有别的东西。“有角,看来是牛魔王。” “怎么死的?”阿雪问。不是人骨,她又有了别的担心。 “不知道。”茶茶说,“反正不是被猴子打死的。骨头发黑,或许是毒死的。” “那我们换个地方?” “我瞎诌的。头骨畸形,也可能是掉进来撞死的。这个地方很难得,离城也近。不如把星槎放下来,让沙雕检测一下环境?” “也好。”阿雪也走得累了。而且这个溶洞确实隐蔽。 茶茶把星槎放在一个稳定的位置。经过沙雕检测,这地方除了湿气比较大,还算适合居住。反正她俩呆的时间不长。 吃过早饭,阿雪回卧室补觉。 茶茶把昨天买的酒搬进三楼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中间立着一个多功能的圆台,台上放着前几日采割的马尾松树脂,以及洗净晾干的鸟蛋壳。台子周围有许多小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放着一套设备。有红色指示灯的隔间,设备会在拿出去的瞬间放大。 茶茶取出一套蒸馏装置,将树脂放进去,耐心加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设备的一端终于分离出暂时没用的松节油。茶茶不去管它,开始找工具固定洗净的鸟蛋壳。这些蛋壳相当脆弱,茶茶不小心就报废了好几个。 最后一滴松节油落进杯子,茶茶取出装置里剩下的物质,过滤冷却后得到几块鸡蛋大小的松香。接着拆开蒸馏装置重新组装,将坛子里的酒注入其中,略显浑浊的液体经过两次蒸馏提纯,变得纯澈透明起来。 准备完毕,茶茶将最小的一块松香加热融化,按照10:1的比例放入蒸馏酒,然后小心翼翼地浇入固定好的蛋壳内。 等松香的混合液温度降下来,茶茶将一只昆虫放入,正好占据蛋壳的一半空间。完全凝固后,又继续倒入松香与蒸馏酒的混合液体。 约莫半小时,松香完全固化,茶茶用刀片小心地剥掉外壳。沾上酒精轻轻擦拭它的表面,一枚人造琥珀就制作完成了。 茶茶满意地欣赏自己的处女作,似乎挑不出瑕疵。随意转动角度,忽然发现昆虫的周围有少许气泡。 失败是成功的亲妈。茶茶将剩下的虫子物理烘干。又重复之前的步骤,反复几次,总算做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琥珀。金灿灿的光线映射进茶茶的眼睛,仿佛那不是树脂制造的玩物,而是沉甸甸的金石。她急匆匆地跑下楼:“阿雪,你看这个能卖多少钱?” “卧槽!”阿雪小心翼翼地从茶茶手中接过,对着眼睛轻声惊叹,“茶茶你做了兽魄?” “兽魄?”茶茶听到了一个新词。 “你是用松树脂做的吧?” “对!”茶茶忙不迭地点头。 “那就对了。琥珀在古代曾被称作兽魄,认为是老虎死后的精魄,入地化为神石,具有趋吉避凶、镇宅安神的功效。”阿雪耐心地解释说,“对于贵族或者帝王,兽魄的象征意义就更厉害了。而且你还加了虫子。” “意思是可以卖很多钱?” “不知道会不会被认出来。”阿雪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要不明天拿到城里碰碰运气。” “也只有这样了。”茶茶狡黠一笑,“不知道会碰上哪个冤大头。” “大不了卷款跑路。这东西应该很贵吧。”阿雪说,“对了,你还有剩的碎屑吗,我想用来做簪子。嗯,我也能假装蜜蜡。” 两人各自忙碌着,茶茶又去厨房把昨天买的粗盐提到实验室。开始进一步提纯。眼角余光扫到试验台上亮晶晶的琥珀,心里美极了。 成功的琥珀只有一枚,似乎不能直接拿到街上叫卖。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拍卖行,她还能女扮男装去当托。 第九章 语言障碍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再次穿行于城中的街道,茶茶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就这个世界来说,她绝对是个目不识丁文盲。店铺的牌匾上画着各式奇怪的符号,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早上还在为自己做出兽魂这种旷世奇作沾沾自喜,这会儿却是耷拉着脑袋宛如丧家的小狗,目光越发暗淡。 之前买到酒是因为闻到了酒香。而她现在要找拍卖行,却是不知道所在的异世界是否真的有这个行当。如果有,它在这个世界应该叫什么。她需要找人问才能了解,可是怎么问又不知道。 “还是先让沙雕搜集词汇吧。”阿雪提议,“我去找人聊天。你要是觉得别扭就自己随便逛逛,晚上在来的城门口汇合。” “也只能先这样了。”茶茶把装有星槎的包裹递给阿雪。阿雪和人聊天的时候,茶茶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懵逼状态。阿雪都不好正常发挥了。 “还是中午汇合吧。”阿雪如是说。星槎太重,她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茶茶向阿雪要了零花钱就自行闲逛去了。阿雪往东,她往西,快中午的时候原路返回。这边最明显的标志是凌空的复道,又高又长,老远就能看到,即使记不得方向,中午也能看着找回来。 一路飘来食物的香味,街上很多人卖吃的。 虽然茶茶出门的时候喝过粥,但在来的路上几乎消化干净。倒不是因为大米放得太少,而是茶茶在刻意减肥。 不过,越是想着减,身体就越不听使唤。茶茶站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妪面前,身体僵硬挪不开视线,仿佛被勾了魂。等她清醒过来时,手上多了一个脸盆大小的锅盔。一口咬下,酥脆香甜,麦芽糖的味道溢满唇齿舌尖,幸福的感觉蔓延全身。 减肥是不可能减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减肥的。即使换了个世界也一样。 耳边传来喧闹,前面围了很多人。 扒开人群往里挤,原来是有人在直直的铁板上烤肉串。鲜红的肉串在铁板上翻飞,分量很足,满满的一大把。不知名的作料洒在烤肉上,刺拉拉的声音很是诱人,茶茶吞了口水,很想试试古代的铁板烧。摸摸兜里的钱,还是节约一点比较好。等把琥珀卖掉,再和阿雪一起来吃。 茶茶啃着锅盔,胡乱地在街上走,眼神四处游荡。 街上人来人往,仔细观察,发现街上大都妇孺,男子的比例要少出许多。大概不是去打仗的路上,就是正在打仗。或者已经被之前的战争销号了。即使是5万人口的大城,再怎么歌舞升平,繁华热闹,也难以掩饰战争的痕迹。 还好只呆三个月。 茶茶沉浸在思绪里,越走越偏。 街角一株老槐树下有人下棋,黑白相间,茶茶驻足凝神。 棋到中盘,看不出顺序。黑棋势厚,四条游龙盘卷翻腾左右奔突。 白棋从容,罅隙之中左压右镇巧妙做活。战火四面而起,连绵不断。一番惨烈的厮杀后,白棋屠掉大龙。 胜负已定,轮番打劫,完美收官。茶茶满意地抬头看天,才发现太阳升到了正中。 茶茶赶紧往回赶。 大街小巷来回穿梭,周遭的建筑仿佛复制粘贴,茶茶果然记不得回去的路。长长的复道傲然挺立在半空,茶茶直直地奔过去。 没有看到阿雪,复道上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毫无疑问是绝色美人。而另一个,茶茶看到了他腰间挂着的大玉佩。是阿雪之前撞到的那位公子。 大概有钱人都喜欢站在高处吧。茶茶也想爬上去,俯瞰这座美丽的城池。美人在侧,说不定还能向那位公子推销她的琥珀。可惜转了半天没有找到入口,只好作罢。 太阳往西边斜了一个角度,复道上早已空无一人,阿雪还没有来。茶茶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不管了,先爬上去看看。 弹簧从脚底伸出,茶茶本能地跳到复道上。掏出单筒望远镜,寻找阿雪的身影。 许多倒立的影子跳进眼中,行人好像走在天上。这让茶茶找起来更加困难。阿雪今天穿的红色袄裙。靠,街上怎么这么多人喜欢穿红色。也对,因为战争的缘故,剩下的大都是女人。大家都喜欢靓丽的颜色很正常。 “何人在此造次?”一个粗矿的声音横空出世。茶茶吓得一哆嗦,一个不稳,望远镜从手心掉出。茶茶忙不迭地伸手去抓,却被人粗暴的推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望远镜飞过复道的横栏,在空中翻滚几次后“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块。 “你们赔我望远镜!”茶茶疯了一般扑过去,要找害她失去宝贝的罪魁祸首理论。还没碰到对方的衣角,就被几人死死按到地上。脸着地。 来不及叫喊,又被人绑缚,束住手脚。 周围高大的人影凶狠地在说着什么。茶茶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真切。又气又急,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人“扑通”一声摁回地面,动弹不得。 地板上的碎屑刺进皮肤,脸上火辣辣的疼,她终于记起自己是跳到复道上的。这里是人群窜动的大街,不是荒无人烟的树林。脚踩楼阁,拔地而起,八成被人当做可疑的盗贼。 这群人穿着藤甲。茶茶又觉得自己被当成奸细的可能性更大。幸好望远镜摔坏了,否则就更说不清了。 周围忽然安静,复道的一端传来震动。茶茶被人提了起来。 来人的派头似乎很大,戴着武冠,身着袍服,神情阴郁,脸色黑沉,隆起的眉毛下有一双阴鸷的眼睛。负手走过来,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侯爷。”为首的上前行礼。 来人并不理会,他抑扬顿挫地训斥几句,然后转向茶茶。 茶茶张了张口,试图说点什么。脑子里却混乱地冒出几句克林贡语。她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舌头开始打结,语言的障碍宛如鸿沟,根本无法跨越。好死不死社恐发作,茶茶头痛欲裂。 就这样僵持着,复道的一端又上来一个人,尖下巴,狐狸脸,手上拿着一副帛画。 画像和茶茶有几分相似。画像的下方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双手呈给穿袍服的武官,又上前附耳说着什么。侯爷拧起的眉毛逐渐散开,两人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让人寒毛直竖。 “押下去。” 茶茶终于听懂了,却也明白自己被人当成通缉犯顶包了。 成为通缉犯会怎样? 被囚车拉着游街示众,被刽子手压着当街砍头,还是被一群无聊的看客围观着凌迟处死? 茶茶不敢想。 恐惧从心底喷出,生存的欲望开始支配她的本能,脚底的鞋产生了某种强烈而又难以名状的变化。疼痛刺激着茶茶的神经,让某种野性的力量从身体迸发。 她激烈地反抗着,绳索猛然断开,身体宛如游龙,矫捷地躲过抓捕她的猎人。 有人被她拦腰踢开,有人被她折断臂膀。任何试图阻拦她的生物都被一一击退。 时间持续不了太久。茶茶心说。“腾”地跃过复道的横栏,跳到斜对面的房顶上,踏着青瓦飞檐走壁迅速往城外跑。得先逃出去,回头再找阿雪。 “嗖”。一只羽箭穿过腿骨。茶茶从半空跌落,狠狠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十章 牢底坐穿 不知昏迷了多久,茶茶睁开沉重的眼帘。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耳朵里仿佛有飞机不断起飞降落的声音。身体的疼痛几尽麻木。 小腿上的羽箭拔出不见了,伤口似乎经过简单处理。看来抓她的人还不想她死得太快。或许通缉的对象太过重要,需要面见什么人,才能决定是否处决吧。 那应该还有机会。 画像上的通缉犯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茶茶虽然穿得英气,托阿雪的福,又给她化了一张英俊的脸,被人认错很正常。但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的,拿她顶包根本没用。当然咯,平胸又不是她的错。 阿雪怎么样了? 被抓前引起一番骚动,她应该能知道自己的去向吧。只是自己现在被当成通缉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办法。 嘛,再不济还有沙雕,这个人工智能虽说有时候说话智障,但好歹是穿越无数位面的人工智能,应该有足够的智慧应对这种情况。 茶茶吃力地翻转身体,靠着墙又昏睡过去。 阿雪一夜没合眼,早早地进了城。带着沙雕到处搜集词汇。大街小巷都跑个遍。 她需要尽快把琥珀卖掉,用来打点狱卒。要救茶茶,她必须先进那座监狱。只是茶茶引起的风波太大,她需要小心行事。兽魂这种东西,象征意义太过不凡,稍有不慎自己也会被搭进去。就没有人来救她们了。 茶茶再次从昏睡中醒来。嘴巴干得要命。 有光亮从房顶的天窗透进来,茶茶注意到牢房的一角放着几样东西。 木制的方盘子里有一张烤饼,巴掌大小,一寸厚。饼的旁边放着一碗水。 茶茶费力地撑起身体,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到角落。 小心翼翼地捧起水碗,生怕漏出一滴。喝了一小口,又歇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啜饮,喝了小半碗才放下。然后去捡地上的饼,也是小口小口地撕开。烤饼生冷干硬,除了糊味没有别的味道,茶茶咬了很久,才有一丝麦芽糖的甜味。 早知道就应该等在城门口吃铁板烧。呆到中午就能同阿雪汇合,也不用受这些罪。 唉,没有手机,真不方便。 应该说没有卫星信号。等她从这里出去,就做几个无线电接收器吧。互相通讯,相互联系,防止走丢的情况再次发生。阿雪挂着接收器,自己带着沙雕,搜集词汇的效率也会变得事半功倍。 她只是想卖假琥珀挣点路费,居然什么都还没做就被人关在牢里,提前享受牢狱之苦。难道是因为吃过熊掌,要受到天罚? 胡乱思索着,咽下最后一口烤饼。肠胃开始消化,带走大量精力。茶茶的脑袋昏昏沉沉。靠在墙壁上养精蓄锐。 周围安静得出奇,似乎没有狱友。隔壁的牢房也没有人的样子。这个通缉犯的身份,果然不一般。 就这样吃吃睡睡好几天,茶茶的意识逐渐清明。才发现墙角已经两天没有饼了。她自己一直都在吃之前剩下的。肚子咕咕乱叫,茶茶开始想念阿雪的鸟蛋瘦肉粥。 指星笔被茶茶放在装有星槎的包裹中,分开前交给了阿雪。所幸尼古拉斯·赵四儿留的鞋还穿在脚上。看来阿雪改的裙裤太长,没有被人注意到。 集中精力变换鞋子的形状。脚底伸出一根爬满锯齿的长条。茶茶脱下锯子鞋,在牢房的柱子上来回拉动。只要锯开隔住她的柱子,就能从天窗逃离。 “刺!!!”声音尖锐刺耳,茶茶吓了一大跳。赶紧收回,把鞋子穿在脚上。妈蛋,这牢笼居然是铁的! 狱卒听到响动,从牢房外面赶来。看到茶茶蜷缩在角落,训斥几句又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茶茶安静的呆到深夜,才试图让鞋子再次变形。却是无论怎么动作,鞋子都没有变化。看来,鞋子也和她一样需要补充能量了。 今天也没有人送吃的过来。难道那位侯爷改主意了? 三天过去,依然没有新的食物送来。连水也断了。 阿雪怎么还没有来。茶茶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小腿化了脓,全靠一身膘养着。 断食的第五天,外面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雨水从天窗灌进来,几滴雨水稀稀落落的打在茶茶脸上。茶茶撑起身体,用尽全身力气从牢笼伸出双手,接住偶尔飘过来的些许雨水。喝了几口,茶茶把之前装水的碗挪到牢笼外面。想了想又把两只鞋都脱下来。 有水了。还能撑一周。茶茶安慰自己。到时候沙雕应该搜集完词汇了吧。不知从哪里冲进来几条水蛭,茶茶就着雨水,将腿上的脓液挤掉,重新包扎。 断食的第七天,有蚂蚁背着几只大虫子从缝隙穿过。茶茶抢了它们的食物。 断食的第十三天。中间下过两场雨,茶茶的鞋里灌满了水。可茶茶连喝水的力气也没有。 虚弱让她开始产生幻觉。她闭上眼睛,视野变得光亮华丽,似乎又梦到那个叫404的地方。 茶茶躺在无影灯下,看着周围穿着白大褂的家伙忙忙碌碌,却听不到半点声响。他们的脸被口罩遮住,看不出表情,镜框后的眼睛里闪着理智到冷酷的光。冰冷的机械探进身体,无声地开启另一个梦魇。 仿佛听到爱豆的声音,坚定地将她从噩梦中拉回。 这座城叫什么名字来着?爱豆登拜将台需要多久?他们是不是已经要打过来了?如果攻下这座城池,一般都会大赦天下吧,那她也会跟着被放出来了。 有人呼唤茶茶的名字,温柔的,带着哭腔。 是爱豆来救我了吗? 茶茶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到两个影子。爱豆没有来。来的人是阿雪。还有一个公子模样的人物,腰间挂着大玉佩。 “阿雪,你来了。”茶茶爬到牢笼门口。 “先别说话。喝粥。”阿雪哭着说。一边用小勺子挖了肉粥一点一点喂给茶茶。茶茶脸色惨白,瘦得皮包骨头,阿雪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茶茶轻声说,“星槎带了吗,我想把这里炸掉。” 戴玉佩的公子瞠目结舌,但也点头,打开星槎的专用包裹。 原来茶茶关进牢房后,阿雪就带着沙雕四处奔波。卖熊掌剩的钱,阿雪舍不得用,白天饿着肚子搜集词汇,晚上回到洞穴喝几口沙雕制作的营养液。 琥珀一直卖不出去,阿雪索性把尼古拉斯·赵四儿留下的衣服搬出去一部分,和着簪子一起在城里搭着叫卖。然后就遇到刚进城时撞到的公子。公子欣赏阿雪制作衣服的才华,几乎将阿雪搬出来的衣服尽数买去。 阿雪带着钱财打点狱卒,才知道茶茶被关的地方根本不在那里。 那座监牢是关押普通犯人的地方。阿雪气急攻心,再加上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饿晕在街边。还是公子出手救下她,搞清了事情的原委。公子四处打点周旋,终于有机会进入茶茶的特殊牢房。 却是没想到,茶茶一开口,就要炸牢房。 反正从见到阿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上了贼船。按照茶茶的吩咐,他把星槎放在牢房的最左侧。摆好角度,然后移动到最安全的位置。茶茶也艰难地爬到一旁。 “砰!”星槎陡然变大,把牢房捅了个窟窿。牢笼的一角也破出个大洞。 公子连忙跑进牢里,抱起茶茶往外走。阿雪收了星槎紧步跟上。狱卒的怒吼从身后传来。三个人仿佛没听见,快速上了来时的马车,绝尘而去。 第十一章 减肥成功 “别担心,我们已经甩开追兵了。”阿雪半抱着茶茶,让她在马车里躺得再舒服些,“他们追不上。” “可惜我的单筒望远镜被砸了。”茶茶睁开眼睛,虚弱地说。 单筒望远镜是她从原来世界带过来的东西,好几年的感情。不过,那座特殊的牢房被茶茶用星槎炸掉,也算是报仇雪恨。牢房里的狱卒都在外面,又没有其他狱友,但愿没有伤到什么人。否则就真的变成通缉犯了。 “单筒望远镜也是一种机关吗?”戴玉佩的公子一边驾车,一边关注两人的情况。这些天跟着阿雪,他知道了不少事。比如可以变大变小的星槎不仅能装很多东西,还能听懂人话。有时候阿雪不知道怎么回答,星槎还会发出声音提示。 “嗯,它可以让人看到很远的地方。”阿雪补充道。 “真想看看。”公子满心羡慕。 公子早年的时候,跟着叔父见识过墨家的机关术。同时放出的六十支大弩箭的连弩车,能够左右旋转发射弩箭的转射机,部分埋在地下可以投射炭火的藉车,他觉得这些机关是世界上最厉害、最神奇的东西。 但这些天,他觉得,阿雪和茶茶的东西,比他见到过的墨家机关术厉害得多。 “你要是能把腰间的大玉佩给我瞧瞧,说不定我能重新再做一个望远镜。”茶茶见钱眼开,即使关在牢里饿了两个星期都无法阻挡。 “这枚玉佩乃家父所赠。”公子有些犹豫。 “茶茶!”阿雪忍不住给了茶茶一记。 “嗷~~,我可是伤员!”茶茶干嚎了一声。发现的身体居然没有损伤得太厉害。按照沙雕的解释,她们经过位面旅行,身体发生了变化,要比原来的那副结实许多。但愿器官还没有衰竭。 “等找到安全的地方,再解下给茶茶看也不迟。”公子下了决定。他真的很好奇茶茶口中所说的机关能看多远。 茶茶连忙阻止,“我开玩笑的。我也没有能力再重新制造。磨镜片很难的。” “这样啊。”公子的声音里透着惋惜,“刚才还在想,等茶茶造好了能不能借我看天上的月亮。听说月宫里住着仙人,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能看月亮的望远镜倒是还有一个。”茶茶说,“玉佩我就不要了,你接手姐姐我做的琥珀就行。” “琥珀已经卖掉了。”阿雪赶紧岔开话题。马车就是用卖琥珀的钱买的。准确的说,是定做的。根据沙雕的建议,阿雪找人在车舆和车轴间装上伏兔和当兔,车厢里垫上褥子,给马车减震。不过即便如此,马车还是抖得厉害,毕竟,这个世界的路本就坎坷。 “咦,这么说我们有钱了?”茶茶猛地坐起来,撞到阿雪的下巴。 “疼!”阿雪皱眉,“嗯,公子介绍的朋友买下的。”当时阿雪也很纠结,毕竟是茶茶制造的假货。只是她晕倒的那天,碰巧被公子捡到。而她,又确实很需要钱。 “诶,那个朋友真的不是公子本人吗?”茶茶怀疑。阿雪连星槎和沙雕的事都没有瞒他,牢房也是说炸就炸,肯定有情况。回想起那天在复道上看到公子和另一个绝色美人在一起,举止亲昵,眉目传情,茶茶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情绪波动,没有人接话。 马车有节奏的抖动着,茶茶跟着马车的律动渐渐睡去。乱七八糟的画面在头顶打转,恍惚中看到阿雪幽怨的脸,墨色的眸子里写满愧疚。她的对面站着戴玉佩的公子,热情洋溢的说着什么。茶茶没有听清。 画面晃动,一个年迈的女人出现在视线里,她直直都走到阿雪面前,大声呵斥着。 茶茶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鹅黄色的被子,不是星槎里的那张。小腿被重新包扎过,所幸还没有废掉。脑袋一如既往的昏昏沉沉。全身因为马车震动,仿佛散了架。 “感觉好些了吗?”阿雪关切的问,手里拿着一碗黑糊糊地东西,勺子轻轻搅拌。 “必须的。我可是会爬树的摄影师,这点小伤不碍事。”茶茶打肿脸充胖子。饿了半个月,她的脸还真比以前小了一圈。甚至脸颊上的肉都有部分深深陷下去。“你家公子呢?” “说是绕一会儿路再回来,引开追兵……”阿雪说到一半,突然反应,“什么我家。我跟他没关系。喝药!”然后一勺子塞进茶茶的嘴巴。 “烫!”茶茶大叫。被迫囫囵吞下去,苦得要命。“我觉得你们颜值挺般配的。不过,还是我爱豆最好看。” “你再乱说话!”阿雪有些怒了。 “你们没事吧。”公子从门帘背后进来,衣衫上灰尘扑扑,脸也脏兮兮的。显然遭到追兵的疯狂骚扰。 “当然有事。”茶茶苦不堪言,脑子里闪过铁板上的红色肉串,不由心中一动;“我可是病号,需要静养!这么逃下去,没抓回去之前就gameover。何况负重的马车根本跑不过没有包袱的轻骑。” “公子费了那么大劲才把你救出来……”阿雪正要发作,被茶茶按住。 “阿雪你听我说。”茶茶的神色变得郑重,“我的意思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又不是真的通缉犯,干嘛要逃呢。我们回溶洞去。我相信阿雪你的化妆技术,就算被人查到,也保证看不出来。至于那辆被改造过的马车,虽然肉痛,但也只能‘弃车保帅’,物尽其用了。把它扔到悬崖边上,伪造我们掉下悬崖的现场。” “这,能行吗?”阿雪心里打鼓。又有些被说服。 “我觉得茶茶的主意不错。”公子随声附和。 “当然不错,公子回到宅子里,只要嘴硬不认账,谁能把公子怎么样。谁会信您这样的贵公子,会和我们这些通缉犯在一起。”茶茶笑得狡黠,“而且,也能免去大家舟车劳顿之苦。” 这样,也就不用让阿雪觉得亏欠什么。是她茶茶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当然也得由她自己在能力范围内自行解决。 公子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阿雪,低着头从门帘退出去。背影萧瑟,隐隐透着哀伤。 等他回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被他赶着扔到悬崖边上,四分五裂了。 阿雪默认了茶茶的主意。公子背着茶茶,阿雪背着星槎,三个人从白天走到晚上。趁着夜色,又回到原来的洞穴。中间也没有遇到追兵阻截。只是一路赶过来,大家都很疲惫。 “天快亮了,你先回去吧。”阿雪说。 “嗯。那我走了。”公子还想说什么,最终转过头,消失在夜色中。原本的贵公子,头发胡乱散着,显得有几分落魄。阿雪等他完全离开后,才回到溶洞,开启星槎。这样的落魄,一天就已经足够。 “你就这么让他走了?”茶茶问。 “我之前跟他说,我有小孩了。”阿雪低着头,声音很轻。 “卧槽,你也太狠了吧?”茶茶耸耸肩,和阿雪一起打开星槎的门扉。 然后站在客厅的屏幕前,任由沙雕检查她的身体状况。器官没有衰竭的迹象,只要好好调理,按时服用沙雕制造的专用营养液,很快就能恢复。活着就不错了,喝营养液总比喝药好。 “本来就不属于一个世界,早点死心也好。”阿雪说,“你以后不要到处乱跑了。” “这可不行。”茶茶反对,“反正这几天我们也出不去,我试试做两个通讯器。信号覆盖几公里的那种。总不能万一你以后遇到真爱,我还赖在身边当发光二极管吧。我们保持通话就好。” “是你想见你爱豆,不让我当灯泡吧。”阿雪弯起眉眼,温柔地笑着,“我记得你有社交恐惧症吧,你见到你爱豆,能说得出话吗?” “我有爱豆的照片,早就心满意足了。”茶茶嘟囔着嘴,小声反对。屏幕的右上方写着她的体重,三位数变成两位,勉强算是“减肥”成功。只是这样的减肥,她再也不想来第二次。 第十二章 及时行乐 茶茶的身体没有想象中的好,这几天都连日连夜的睡觉。定时被阿雪和沙雕叫醒,给小腿换药或者检查身体的状况。 沙雕的营养液因为困意来势凶猛冲淡了味道,茶茶几乎喝完就倒头睡觉。 偶尔清醒的时候,抱着保险箱,不断尝试新的密码。她已经输入了一万多次,还是没能打开。不过,她运气一向不太好,在四万次前打开,都可以看做是上天的恩赐。 阿雪也累得出奇,这些天四处劳累奔波,身心俱疲,积攒下来的疲劳让她几乎病倒。好在味觉没有损坏,才没有同茶茶一样靠喝营养液度日。 尼古拉斯·赵四儿的衣服清空了四个柜子。茶茶的五个琥珀全部卖掉。除去打点周旋的钱,如果不是被通缉,剩下的这两个月她们几乎可以在异世界横着走。 之前想着要和茶茶一起逃亡,星槎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周围没有热反应,似乎没有追兵。阿雪休息两天后,又过起了宅女生活。 宅到第五天,阿雪被迫出门。姨妈造访,天崩地裂。 最让她崩溃的是,她没有卫生用品。星槎里的马桶都是自动清洁屁屁,她连救急用的纸都没有。大街上漏到裙子上怎么办。茶茶还病着,睡得跟死猪一样。不知道这边世界的女人,是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算了,即使茶茶醒着也没用。阿雪给自己打气。正好去看看茶茶有没有被人通缉。总不能待在马桶里蹲三天吧。沙雕虽然是人工智能,但也会让她有种隐私被人偷窥的尴尬。 这里离城不远。衣服裹了好几层,应该没问题。 三个小时后,茶茶被尿憋醒。起床下楼,发现阿雪正坐在沙发上缝棉花,棉絮飞得到处都是,脸上愁云惨淡。 “什么情况?”茶茶抓着鸡窝似的后脑门,一脸懵逼地问道。 “阿雪牌卫生巾,目前正在研发中。”阿雪没好气地说。 “你来大姨妈了?”茶茶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脑子里回忆起自己上次姨妈造访的时间。理论上这回应该前两个星期就来的,难道不知不觉的在牢房里度过了?难怪后面连烤饼都没人送。 “你知道那些妹子来姨妈都用什么吗?”阿雪越想越气,“草木灰!会死人的好吗!最开始的时候还用什么树叶、干皮、树皮,用完了还要远远的丢掉,说是不吉利,怕给自己的家族带来灾难!” “这么可怕?”茶茶蹲在马桶上,不由身体一凉。 “本来就很痛,还要受这些侮辱。古代的妹子真是太惨了。”阿雪接着感叹,“我跑了半个城,才找到卖棉花的地方。还好我们现在有钱了,不然连姨妈都来不起。” “我包里有布洛芬。止痛。”茶茶从厕所出来,“我给你找找。” “布洛芬的话,我倒是有一盒。刚刚吃过了。你知道的,我经常头痛。” 茶茶想了想,爬回三楼,翻找片刻,又从楼上下来:“要不,你试试这个?”茶茶递给阿雪一个精巧的粉红色杯子,手感柔软舒适。还没拆封,塑料包装发出簌簌的响声。那时候网站做活动,买一送一,正好两个。 “月经杯?”阿雪眼睛都直了。 “嗯,棉花没有消毒,不太好。”茶茶点点头,又补充说,“实验室倒是有紫外线灯。只是我现在身体还没恢复。” “我试试吧。”阿雪有些犹豫,以前在网上看到过,评价两极分化,“我听说能重复利用。” “用沸水消毒,可以坚持6个月,够我们穿梭两个世界了。希望下一个世界运气比较好。”茶茶耐心地解说,“开始的时候,血量比较大,两个小时进行一次排液。后面血量变小,可以一两天排一次。”茶茶知道,在原先的世界,月经杯的负面评价不少,没有用过的人确实会有些抵触。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阿雪从厕所出来。 “感觉怎么样?”茶茶关切地问。 “还行。比刚才好多了。”阿雪说。她想,她应该能很快适应。能重复利用这点,就比棉花强上许多。 “那我继续呼呼。感觉还有点困。” “嗯。”阿雪说。心里盘算着把那些棉花做成抱枕。之前叫醒茶茶的时候她就发现,茶茶睡觉极度缺乏安全感,双手抱住肩膀,身体缩成一团。或许抱着抱枕会睡得安稳些。 三天后,阿雪的姨妈如期离开。茶茶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最长的那一次,出门砍了一截红杉的树枝,削掉皮拖回实验室。阿雪以为她要做拐杖,可等茶茶下楼的时候,手里什么都没有,仿佛无事发生。 接连几天,茶茶都神神秘秘的。阿雪也没有管她。没事的时候窝在自己的房间,把这些天发生的事记到终端里。 茶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头发抓掉一大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通讯器的原理书上都学过,材料实验室也能勉强凑齐。只是她完成到一半,才发现样子实在太丑,不太符合她们小仙女的气质。最主要的是通讯器的外形太大,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沙雕。”茶茶喊。 “在呢。主人有什么吩咐?”沙雕一成不变的电子音一字一顿的回应,屏幕亮起一张圆圆的笑脸。 “给我放一场电影。”茶茶决定放松一下心情。来洋楼快一个月,这间私人影院一直都没有发挥该有的功效。 “沙雕开启猜数字游戏。请主人输入一个数字。”沙雕的圆眼睛在屏幕上变成了弯月亮。 “42。”茶茶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沙雕现在心意的数字是1437。主人没有猜出沙雕的心思。作为惩罚,接下来将播放曾经看过的电影。”屏幕一暗,沉闷的音乐从星槎的各个角落传来。 “什么鬼?尼古拉斯·赵四儿设计的自恋游戏?”茶茶傻眼,“曾经播放过的电影,不就是赵四儿自己看过的吗?!这家伙什么毛病,有必要这么自恋吗?” 阿雪倒是来了兴趣,星槎的前主人,字迹秀丽隽永,审美独树一帜,阿雪还是很想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爱好。阿雪搬了些零食坐在茶茶旁边,眼睛盯着屏幕。 听不懂的语言,看不懂的画面。 两人不约而同地摸出手机,玩儿起了消消乐。 电影一旦开始,就只能默默忍到结束。就像位面旅行,一旦开启,无法退选,使出浑身解数在异域的世界生存下去,不得不遵循那个世界命定的规则,然后数着日子等待到星槎能量满载。而下一站或许会幸运降临,亦或是更加悲惨。 “我们出去吃铁板烧吧!”茶茶提议。 “好。” 两人回到热闹的人群。金色的阳光倾洒在城墙上,生动的面孔从身边经过,有人抱着小孩儿,另一只手摇着拨浪鼓,有人挑着箩筐,沉甸甸的压在肩上,却掩盖不了脸上的笑容,扯着嗓子叫卖最新鲜的蔬果。 茶茶握着肉串大摇大摆地走过自己的通缉令,几滴油星子喷到上面,沾染了一大片。不过,没有人在意。 “我有那么丑吗?”茶茶不满地说。 “那是他们眼神儿不好。”阿雪笑着说,“你今天可是小仙女。” “我昨天也是小仙女。”茶茶笑得放肆,“他们就是瞎!” 阿雪想说什么,却是忽然收声。前方的十字路口,站着戴玉佩的公子,在一众平凡的脸孔中,格外惹眼。 第十三章 骤雨初歇 仿佛心电感应,公子看到了人群中的阿雪。转头和身边的朋友交涉几句,从十字路口走过来。 “阿雪。”他唤道。 “嗯。”阿雪轻轻应声,没有下文。三个人站在路中间,两边人流如潮。 “二位,不如坐下来请我喝茶?”茶茶看不下去,“我知道有个地方风景不错。”才怪。她只想找个偏僻的地方歇脚。何况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茶,就算有,那也不会在大街上叫卖。 茶茶无聊地在前面带路,两人别扭地跟着,低着头不说话。复道上站着两个绝色美人,茶茶眉头微皱,行走的速度不由加快几分。七拐八拐,停到一株老槐树下。今天没有人下棋,位置空了出来。 “就这里吧。”茶茶说。 “茶呢?”阿雪疑惑。 “猴吃了。”茶茶噘嘴,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猴呢,吃完茶跑了。你们聊吧。我什么都听不到。”作势捂住耳朵。 两人沉默着。最后,公子把阿雪拉到一旁,激动地说着什么。 可阿雪无论他说什么,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她的身体微微倾斜,朝着公子相反的方向。茶茶知道,她在掩饰。因为她的脚尖正对着公子的长靴,依依不舍的牵绊着她的聊天对象。 “我尊重你的决定。”公子声音低沉,脸孔埋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就此别过。”阿雪的目光穿过挡在她身前的修长身躯,望向更加深远的未来。 “谈完了?”茶茶打着呵欠走过来,“那换人吧。” “诶?”阿雪不可思议的看着茶茶从装有星槎的包裹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盒子。颜色绯红,应该是用之前的红衫木做的。 “送你。”茶茶的语气镇定从容,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些天,多谢了。”有恩必报,这是她爱豆教会她的。只是这位富家公子,似乎用不着她千金酬劳。 “这是……”公子不自觉的伸手去接,心中充满疑惑。 “转动旋钮就能自动行走的小马车。”茶茶说,“望远镜我做不出,只好用这个代替。至于天上的月亮,本就不属于凡间,看得见摸不着,还是保持神秘感比较好。” 公子眼睛微热,解下身上的玉佩,递给茶茶。 茶茶没有接,“我偷看过很多次。不用。”然后拉着阿雪准备离开。她怕再迟一秒,就改口反悔了。 “那这张地图送你吧。”公子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帛画,放在之前下棋的石桌上,轻轻展开,指着其中一个位置,“这里产玉。” “公子你真是好人啊!”茶茶露出本色,忙不迭的收好,“姐姐我又要有钱了!” 阿雪白了茶茶一眼,又恢复往日的温柔神情,郑重的和公子告别:“我们走了,你保重。” “珍重。” 与公子分别后,阿雪和茶茶来回几趟添置口粮,星槎的厨房又充满食物的清香。茶茶决定第二天,就朝着产玉的地方出发。由于行走的官道坑坑洼洼不甚平整,二人放弃了马车旅行。 这一次,她们打算坐船。 想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盛产美玉,茶茶一狠心,买下一整艘客船。 阿雪默认了茶茶的败家行为。她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船旅行。虽说这艘船和原先世界的豪华邮轮相比,的确显得有些磕碜寒掺。却也惊险刺激许多。 站在船舷,看着江水昼夜不停的流动,仿佛心里的郁结也随之冲走。她和茶茶一样,对未知的旅行,充满悸动和期待。 结果第一天出行,就下起暴雨。 江上怪风乱刮,空中电闪雷鸣,万丈雨柱铺天盖地,黑沉沉地压下来,要将水上万物都生生钉灭在波澜起伏的浪涛中。江面千疮百孔,两人把船停在岸边,躲在船舱里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哪位仙友在渡劫。 风吼浪嚎,汹涌的江面上泛起化不开的浓雾,阿雪心念一动,占卜排卦。地水师,坤上坎下,师卦。 “沿江而下,会遇到良师?”茶茶问。 “嗯。算是吉卦。”阿雪说,“师字拆开,为帅字加一横,帝王有帝师,将帅有军师,师的作用就是帮他们出主意避免很多危险发生。或许我们能够躲过一劫。” “那我们要躲什么呢?”茶茶不解,通缉令在阿雪的化妆术面前等同失效,剩下的,难道是兵祸?帅字加一横,茶茶忽然想到别的东西,“不管怎么样,遇到良师总归好事。” “嗯。”阿雪点头赞同,“反正也就是占卜着玩儿。图个心安。” 雨后初歇,云层中升起一道彩虹,横跨江水两岸。茶茶掏出相机,咔嚓一张留念,“出发!” “出发。”阿雪受到感染,也跟着喊了一句。 茶茶站在船头,一杆子将小船撑出老远,船尾漾起一圈圈的波纹。阿雪椅在船舷边,任风吹起她的长发。 一叶扁舟,浮在碧波之上。 水下叫不出名字的墨色小鱼呼啦啦的游开了。 两边的群山因为季节的原因,染上不同的颜色,山间树叶红红绿绿,金黄的缎带镶嵌其中,宛如彩色的画布,随着小船的前行缓缓后退。 画布忽然向前,又忽左忽右地旋转,原来是茶茶第一次划船,缺乏经验,控制不好方向。 她仔细回忆曾经看过的电视场景,上下平移撑杆的位置。手掌太小,变换起来有些吃力。穿行了一段距离,茶茶逐渐摸索出门道,忽起忽落,忽放忽收,俨然一副艄公模样,站直了身体在船头摆酷。 长长的竹竿惊起几只白鸟,盘旋着从小船的上空飞过。 要是有一架古琴就好了。阿雪想。 “哎,早知道就多读书了。”茶茶忽然在前方感叹,“古人看到江水美景诗兴大发,什么千里嘉陵江水色,含烟带月碧于蓝,什么松江水碧碧如天,水上行人坐画船,张口就来,我特码翻遍脑子里的词汇,结果就只会卧槽,好美,然后喊666。” “那是你好吧。”阿雪笑道,“要不,我们唱歌?” “这主意不错。”茶茶歪着脑袋想着唱啥,忽然转头对阿雪说,“我这破锣嗓子,你又不是没听过。阿雪你唱呗,你还欠我歌呢。” 茶茶和阿雪在原先的世界,通过网络,组建了一个音乐社团,写点曲子自娱自乐。阿雪是歌手兼职词作。茶茶则专门负责催债。 不过,一般都是有生之年系列,一首歌要么死在词作,要么拖欠在后期,或者歌手那边不给力拖个一年半载,成品总是出不来。 “是你欠我曲好吗。你说说,写欧阳老板的那首曲子你都拖多长时间了?”阿雪缕了缕头发,“说起来,应该是花渣渣先欠着我们歌词。倒是便宜她了,我们都没法催债了。” “略略略。”茶茶一篙子打在水上,溅起一大片水花,“出门全靠浪呀,我什么都没听到呀。” 水面光影重重,阿雪哼起小曲,声音婉转悠扬。单薄的身影椅在船舷上,说不出的哀伤。 寻天地皆茫茫何处眺萍踪 倚夜风缓独上最高层 问无际星子有语托长风 漫天嘈嘈倏忽无声 …… “阿雪你看!”茶茶忽然打断了阿雪的歌唱,顺着她的方向,一条青灰色的大鱼跃出水面,水平伸展着宽阔的鳍肢,然后翻转着白色的腹部没入水中。尾鳍分出两叉,呈新月形,沿着水面上下摆动。随着阿雪的歌声,发出轻快的哨叫。 “好可爱。”阿雪从船舷边站起来。 “它还听你唱歌呢!”茶茶欣喜地敲打竹篙,与水中的大鱼应和,“阿雪你再唱点别的。” “恩恩!” 斩断锦瑟万张,焚去彩绢千箱, 强惊痴梦欲挽气惆丧。 沾星子侵秋霜,少年场不可长。 …… 摈轻狂入炉中,弃荒唐于枕上。 换来一身血脉阔于江。 第十四章 战争孤儿 岸边升起炊烟,茶茶坐在船头,旁边放着阿雪的手机,跟随手机教练的呼吸节奏做起瑜伽。阿雪说,撑了一天的船,必须好好放松身体。何况,她那副身体,从饥饿的桎梏中解脱出来还没多久。 “啊,我不行了!”茶茶很快放弃,“前面挺简单的,后面怎么感觉手不是手,脚也不是脚了呢。” “你要慢慢练习。不会的话就把速度调慢。”阿雪头也没抬,熟练地处理下午叉到的鲜鱼,“你小心点,别把手机丢水里了。” “嗷。”茶茶把手机挪到安全的位置,接着问道,“有没有简单点的?” “这已经是最初级的了。不行的话,就从头再来一遍吧。”阿雪叹了口气,“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茶茶又恢复最开始的坐姿,闭眼冥想。水下不太平静,船体微微晃动。一分钟后,茶茶叼着根水草,半躺在船上,等着吃饭。 阿雪无奈的摇头。将处理过的鱼肉放进陶釜。倒入星槎净化过的饮用水,放入少许盐,几片生姜,盖上盖子。没有辣椒,只好用生姜代替,还能去腥味。当然,早上就准备好的芥菜,香辣可口,晚上吃正好,这几乎是茶茶最爱的一道菜了。 太阳沉入天际,周遭一片朦胧。鱼香四溢,阿雪切好香叶,茶茶盯着陶釜望眼欲穿。 “茶茶,等到下一个城池,咱们买些芥菜籽榨油。”阿雪忽然说,“我们现在有花椒,勉强可以做低配版的麻辣烫了。” “好呀!”茶茶吞了口水。 “就是菜品有点少。” “没关系,有肉就行。” 早上的太阳从山顶探出头,给山顶和云层镶上一层金边。按照地图,茶茶驶入一道分叉口。满山的金银花挂在水位线上,茶茶这才注意到现在的水位比最高的时候要低好几十米。 顺江而下,越过层峦叠嶂。 起伏的山峦卧在水面,弯成波浪的形状仿佛仙女的玉足。玉足之上,一尊倒卧的天然石像躺在山川之间,头朝下,脚望天。 “哇,像个道士。”茶茶说,“阿雪你看,那边垂下来的岩壁好像拂尘。” “名副其实的倒士。”阿雪微笑着附和。 “卧槽,什么运气!”茶茶在船头发出尖叫,“花红果树!我们有好茶喝了!” “什么情况?”阿雪顺着茶茶手指的方向。那里有株高大的乔木,在一众低矮的灌木从中,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花红果树的树叶可以泡茶。不是红茶也不是绿茶,不用揉切发酵,是一种直接晾干叶子就可以喝的野生茶。”茶茶兴奋地说,一边把船往岸上靠,“不过,这种树生长在海拔一千米左右,这棵却是特别,一下子就能采到。” 几分钟后,茶茶从船上跳下,“阿雪你在这里等我。” 茶茶从容来到树下,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往上爬。茶树珍贵,茶茶不忍心破坏破坏它的树干。阿雪从船边过来,她有些担心茶茶的安全。 “好了。”茶茶将采摘的嫩叶收起,“一杯三片叶子,够我们喝大半年了。” “嗯。” 斗转星移,又是一天。茶茶肌肉的疲惫显现出来,歇息的时间越来越长。阿雪试着撑船,发觉体力完全跟不上,只好放弃。茶茶想把鞋脱下来放在船尾,又怕江水湍急,她的宝贝鞋就此歇菜。 有过往的船只停下,问她们是否需要帮助。阿雪问他们买了两只桨,又在船夫的帮助下将船桨固定在船上。 茶茶从手持变成了脚蹬,变换姿势继续前进。后来两人一边一根,手机里传出有节奏的动次打次,才算稍微减轻负担。 在水上的第四天,阿雪开始有些晕船。 为了传说中的美玉,茶茶还在坚持。一个人摇着小船在江上左摇右晃。 第五天的时候,两人把船停到边上。吐得天昏地暗。茶茶提议接下来换乘11路公交车。阿雪倚在石头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等感觉好点儿,才从船舱里搬出帐篷。 饭做到一半,茶茶就坚持不住,呼呼大睡。阿雪将煮熟的食物装进食盒,也倒头睡觉。浪花拍打在石头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山林的虫儿窸窸窣窣鸣叫着,两人睡得格外香甜。 茶茶醒来的时候,旁边躺着阿雪,篝火早已熄灭,头顶星空璀璨。周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帐篷,赶紧摇醒阿雪:“我们遇到小偷了!” “什么偷?”阿雪迷迷糊糊,有些搞不清状况,“船还在啊。” “装星槎的包裹没了!”茶茶失声尖叫。 阿雪瞬间清醒。食盒被人拿走,船舱几乎清空。她们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盗窃事件。巨大的恐慌袭来,没有星槎,她们要怎么办? “我特码就应该先把无线通讯器做出来,管它丑不丑。”茶茶真的急了,摸出随身携带的激光笔,红色的怒气蔓延至10公里开外,“我们的船还在,不是走的水路。”然后朝着身侧的群山扫去。一寸一寸,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动静。 岸上泥土潮湿,茶茶发现了几处脚印。顺着脚印的方向,两公里外冒着一处青烟。 “走,这边。”不由分说拉着阿雪朝林中跑去,“他们应该有4个人。脚印不大,深浅不一,不是侏儒就是小孩儿。2对4,我们大人,他们小孩,我还有指星笔可以晃瞎他们的眼睛,胜算很大。” “要是打不过呢?”阿雪心里发慌。 “打不过也得打。”茶茶把心一横,“大不了把他们全压在星槎下面。我们自己的生存最重要。” 两人深深浅浅的跑着,杂乱的树枝割到脸上,也无暇顾及,恐惧将二人的速度提升到极限。 没有星槎,她们接下来的生活将只剩下绝望。 强烈的激光照射着腐烂的落叶,发出刺啦啦的恐怖声音。距离越来越近,茶茶关掉了指星笔。粗重的呼吸湮没在黑暗中,她们无比想念沙雕没有感情的电子声线。 “轰!”山林传来震动,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茶茶和阿雪加快速度。 三个高矮不一的人影出现在视野,红色的激光陡然冒出,宛如太阳。 弹簧从脚底生出,在空中变换成利剑。茶茶一脚踢翻了他们中最强壮的少年。阿雪从后面赶来,用尽全身力气撞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上,两人摔进草丛里。 被茶茶制住少年大吼一声,掰住茶茶的小腿往后滚,将茶茶绊倒在地。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鲜血从他的肩膀和四肢流出,那是茶茶的杰作。 剩下的那个影子揉着眼睛哇哇大哭。 茶茶补了一刀,从地面爬起来,才发现树林里还躺着个人。熟悉的包裹压在他的腿骨上,动弹不得。原来是星槎开启了防盗模式,12个小时后感应不到主人的讯息,就会自动解除反重力系统。 “活该!”茶茶怒道。挥着激光笔,在少年伤口的地方一阵照射。 “啊!!!”少年痛苦的嚎叫着。 阿雪还在和人缠斗。头发散落下来,又抓又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摸到一块石头向对方头上猛地砸去。压在身上的力道逐渐变软,阿雪推开对方,从草丛中坐起来。 “你们别打了。呜呜呜呜……”凄厉的哭声来自最瘦弱的小孩儿。 “别哭了!算我们倒霉。”被星槎压住的人大声叫骂着,完全没有反悔的意思。 茶茶将指星笔晃到他脸上,才发现这张脸颧骨突出得厉害,脸颊上很多肌肉都凹陷下去。显然长期营养不良,甚至可能很久都没吃过饭。不由将指星笔往后收了收。 “居然是个女孩子。”阿雪看着草丛里的面孔,心中颇感惊奇。 “你把阿妍怎么样了?”被茶茶撂倒的少年爬过来,目眦俱裂,一副要找阿雪算账的模样。 阿雪茫然后退,目光望向茶茶:“他们好像很穷。” “那也不该偷我们的东西。”茶茶怒气未消,气势和刚才相比却是弱了许多。这几个人衣服都破破烂烂,身体瘦弱不堪。才会被她们轻易打到。 “姐姐,我们不是故意的。”年纪最小的孩子止住哭泣,换上可怜巴巴的眼神,“我们实在太饿了。” “茶茶,你把星槎收了吧。再压下去,要出人命的。”阿雪声音柔软。从小到大,她还没跟人打过架。而现在,居然破天荒的打晕了一个女孩子。 “好吧。”茶茶勉强答应。双手覆在包裹上,几分钟后,包裹发出轻轻的提示音。茶茶将星槎背在背上。反正这些人已经没有战力。帐篷和相机都还在。茶茶把它们一一收好。篝火的旁边放着几个空唠唠的食盒,显然茶茶的晚餐都被他们消化干净了。 “我们再也不敢了。”那个叫阿妍的女孩子从昏迷中醒来,低声说道。她其实只晕厥了一瞬,一直在等待事态的发展。 “你们的家人呢?”阿雪问道。 “都不在了。”被茶茶撂倒的少年从地上坐起来。脸上身上全是血,在篝火的光亮中显得尤为骇人,“他们全都被战争杀死了。” “你们是孤儿?” “嗯。”阿妍说着,一边要去扶被星槎压到的大哥,被茶茶制止。这货现在不宜移动。身体状况,也需要沙雕进一步的检查。 “要开星槎吗?”茶茶问阿雪。 “嗯,先给他们包扎一下吧。” 第十五章 终现道观 岸上又升起炊烟,吃饭的人变成了六个。 叫阿妍的女孩子帮着阿雪收拾家当。被他们偷走的被褥又重新回到船上。还多出两袋稻米。是茶茶放上去的。 最小的孩子坐在船头,看着大家忙来忙去,裂开嘴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两个少年劈好柴,按照茶茶的法子生火,脸上被烟尘熏黑一大块。 “这些柴不完全燃烧,会变成木炭。”茶茶解释说,“你们拿着木炭去城里,能够卖钱。” “噢。”少年人似懂非懂的点头。他的脸被茶茶划伤,身体被她捅出好几个窟窿,看着茶茶的眼神,就像看到吃人的黑熊。明明样子和阿妍看起来差不多,居然如此凶悍。好在他受的都是皮肉伤,也没有捅到重要的器官,修养些时日还能勉强恢复。 “以后不要偷东西了。”茶茶望着几人的大哥郑重警告,“这次运气好只伤到腿,没有生命危险。拐杖杵几个月,或许还有机会接着走路。” “知道了。”少年抢在自己哥哥前回答道。 “船也送你们。反正我和阿雪晕船也用不着。”茶茶面无表情的继续。 这些家伙不小心烧掉公子送她的地图,就算她们有船也没有用处了。茶茶少有收到别人的礼物,那张地图只拿出来看过两次。突然被烧掉,纵然她有惊人的记忆力,也毫无用武之地。早知道就该拍手机里备份。 “你们要走?”阿妍生出不舍来,“不和我们一起吗?”这两个陌生的姐姐,昨天才把他们打得够呛,这会儿却是又送钱财又送船。 “你们顺着江一直走,会到达安全的地方。”茶茶说。那边应该不会很快交战,“最好再找个大夫好好瞧瞧。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阿雪和茶茶又同他们交待些注意事项,四人上了小船,站在船头感激的和她们挥手道别。 “你还真舍得把船送给他们啊。”阿雪揶揄,“那可是一大笔钱。” “他们是小孩儿,我们是大人。”茶茶自豪地说,“在这个世界生存,我们的胜算更大。”掏出相机,“咔嚓”又是一张。茶茶满意的转身,“我们也上路吧。” “嗯。”阿雪随声附和。 没有地图,两个人凭着感觉在山林中穿行。 有了之前的经验,攀爬行走都要容易许多。由于山林的掩映,她们甚至能够随心所欲的放出星槎,晚上美美地睡觉。 茶茶的身体逐渐结实,脸上的肉也变得富有弹性。山中珍惜动物众多,茶茶有幸见到传说中的金丝猴,又萌又软,毛色鲜亮,极其漂亮。一直拍到相机没电,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出了山林,二人踏上很久不曾走过的官道。 分岔的路口也越来越多,每到一个路口,茶茶都强烈要求阿雪占卜。倒也不是真的相信什么,只是觉得阿雪排卦占卜的样子,特别帅气。这些都是在原先的世界没有见过的。 后来阿雪嫌烦,索性直接投币问路,正面左边,反面右边,随机决定接下来走的方向。 和阿妍他们分开的第四天,一个巨大的湖泊出现在面前,明镜一般映照着碧草青山。微风吹过,水波涟涟,每一次呼吸都让心绪变得宁静淡泊。 当然,最开心的是,湖边零零星星的躺着许多野生的珍珠蚌,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墨绿色的光泽。茶茶光着脚丫在水里游来荡去,兴奋地捡了一大堆。迫不及待地想要撬开它们扇形的硬壳。 茶茶哼着小曲儿劈了一堆柴,又架起锅子烧上一大壶开水。接着把珍珠蚌尽数放进水里,数着秒等它们打开蚌壳。 几分钟后,珍珠蚌痛苦的张开嘴巴,露出白嫩的蚌肉。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顺着风蔓延过来,阿雪连忙后退,远远的站在一边。她甚至放弃了等会儿炒蚌肉的想法。 茶茶从星槎里取出小刀,将所有的珍珠蚌都一一打开。 没有。没成型。连开十几个,都是撇脚的粒子。不过茶茶没有放弃,反而开壳的技术越发熟练。 “你别煮了。”阿雪忍不住提醒,“这样开出来的珍珠,感觉珠质会受影响。” “对哦。”茶茶恍然醒悟,“幸亏没有开出好的。不然就亏大发了。阿雪你离我远点儿。我现在要生开珍珠蚌了。”说完继续站起身,卷起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 阿雪捏着鼻子走开。她甚至觉得那把开蚌的刀,都不想再次使用。 茶茶飞速地挑开蚌壳的韧带,熟练地寻找珍珠。 还真摸到一颗圆润的东西。剖开一看,足足15毫米,欣喜的交给阿雪。阿雪也顾不得熏天的味道,和茶茶一道赌起了珍珠。谁的珍珠大,谁晚上不洗碗。 两人折腾到太阳落山才心满意足的开启星槎。 茶茶运气比较背,接下来三个月的洗碗工作都由她负责。不过珍珠收获颇丰,她也乐得接受。 圆润饱满的大珠三十颗,剩下的小珠也有七八十粒。有的白色稍带玫瑰红,有的蓝黑中透着金属光泽。茶茶看着它们就像看到金灿灿的钱币。至于那些被开壳的珍珠蚌,茶茶也没有扔掉,再三央求后,阿雪终于答应做成菜肴。 茶茶连夜剥皮抛光,将一百多颗珍珠优化处理。眯了会儿眼睛,吃过早饭,就拉着阿雪赶紧上路。 湖岸还散着许多巴掌大小的珍珠蚌,张开嘴巴优哉游哉的冒着气泡。茶茶没有动它们,再撬开这些软体动物就有些贪婪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尽快找到一座人丁兴旺的城镇,将处理好的珍珠换成真正的金石。 不过,越是心急,事情就越是背道而驰。连着赶了一个星期的路,也没有见到人影。连集市都没有。 “我们肯定在绕路。”茶茶心浮气躁,“没有gps,连地图也没有。古代真难。”当然,让她显得如此急躁的原因是,她已经连续吃了一个星期的珍珠蚌肉。又没有新鲜的野菜换口味,都快吃吐了。 “你不是会看星星吗?”阿雪说,“我们接下来只沿一个方向走,肯定能碰到人。” “好吧。”茶茶说,“我们就跟着北斗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很快被金钱的欲望压下。没有挖到美玉,卖些珍珠也是好的。 跟着大勺子旅行的第三天,两人到达一座城外。 碧绿的护城河水绕着城墙,城门口的行人络绎不绝,不时有驾着马车的商贾进进出出。在这里卖珍珠,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但两人都没有急着入城的意思。因为她们看到城外的山坡上,有一座道观。 阿雪回想起和茶茶面基的第一天,就是约好要去一座废弃的道观拍正片。 那时候选择偏远的山里。一方面是因为她本来就对道教的东西感兴趣,另一方面,则是希望道观里的神仙保佑她的身体好起来。却不想遭遇了流星坠落,又仿佛命运的安排,进入了星槎开启位面旅行。 而她的愿望,在穿越到异世界后居然迂回的实现一半。她的身体因为位面旅行发生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弱不禁风。如今的她,都能背着行李长时间的爬山了。 “我们拍写真吧。”茶茶望着山巅云烟缭绕的道观,感慨万千,“真奇怪,穿越到这边的世界,每天穿着古装,也没有想着拍些照片。” “是啊。”阿雪也感慨着点头。明明城里的景点众多,偏偏选择在偏远的荒山。累了一天没有找到道观,居然鬼迷心窍没有放弃,打定主意第二天继续寻找。阿雪的神态半真不假,打趣道:“你说,我们会不会又遇到火球?” “不是吧。”茶茶脸色微变,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的脑子里冒出《说文解字》中的几句话。 陈者大昊之虚,画八卦之所,木德之始也。“陈”字古字形就含有八卦中阴阳二气的形意,而陨石被认为是天上太虚之物,掉到地上具有有阴阳二气之瑞。难道是因为那个地方有陨石坠落,才会以此字为名? “茶茶你怎么了?”阿雪注意到茶茶神色的变化。 “似乎有一个地方的确有流星坠落的可能。”茶茶老实回答,“但那应该是更早以前的事了。” “嗯,我们明天早上去爬山吧,或许可以一探究竟。” 第十六章 道观学艺 阿雪和茶茶折腾一上午,又是挑选衣服,又是整理妆容,快中午的时候才到达山脚下,就像初次面基的那天一样。 只是这一次没有沉重的拉杆箱,也没有乱七八糟的相机镜头,两人步履轻快,一口气上到半山腰,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山林空气清新,风景独特,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不过茶茶早已脱离原先世界996的城市生活,而她和阿雪在山林穿行的日子也有一个半月,花鸟鱼虫,山石树木,都习以为常。偶尔看到些奇珍异草,才停下来拍两张。 “今天状态不错嘛。”茶茶说。 “还有一半的路呢。”阿雪轻笑,“万一道观里住人,你怎么拍?” “小瞧我可以,小瞧我的机子可不行。”茶茶咧开嘴,“我的相机宽容度超级高,就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能拉回来。一秒14张,我能拍一大摞表情包。” “所以,我们是要拍夜景吗?”阿雪问。 “对啊。”茶茶秒怂,“白天的话,阿雪你得自己忽悠那些道长们。”心里一边默默祈祷着道观里没人。相机可比单筒望远镜贵多了,如果一不小心扔下去,茶茶不敢想。仔细检查一遍相机的带子,没有松开的迹象,才安心的继续往前走。 这座山的海拔不高,孤零零地挺立在地面上,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孤山。 没有上上下下的盘旋流连,两人只花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就登上山顶。 穿过繁盛的枝叶向下眺望,山底的城池变得渺小,一眼就看清它的全貌。朴素的城墙,朴素的砖瓦,朴素的楼阁,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生活其中。而不普通的是,这座城准确的说有两座城池,二城相连,互为阴阳。 茶茶几乎可以确定她们所在的位置。而她也记起这个地方,真的有陨石坠落。 或许星槎降落的地方,都会出现大火球。想到这里,茶茶忽然兴奋起来。如果位面旅行意味着回到过去,通过陨石在地球上坠落的历史踪迹,就可以找到她们能够到达的所有地方。只要搞清位面旅行的机制,她们甚至可以无限接近原本的世界。 沙雕清冷的电子音突兀的从脑海中冒出,茶茶又觉得这个假设太过随意。 那时候尼古拉斯·赵四儿的说辞,似乎位面旅行并不是单纯的回到过去那么简单。茶茶眉头微皱,果然穿越的位面太少,条件不足,幻想的空间太大。说不定下一次位面旅行,就能轻易推翻她现在的假设。 两座城池,一阴一阳,隐隐暗含天地大道。茶茶歪着脑袋,苦笑着说:“结果还是有可能见到爱豆啊。” “这样吗?”阿雪疑惑,“看你脸色这么难看,还以为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就是见到爱豆才恐怖。”茶茶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我怕我会忍不住说些奇怪的话,然后改变历史。” “那我们就不下山了。”阿雪理所当然的说。虽然听不懂,但茶茶说恐怖,就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事。 “不要。”茶茶立刻反驳,“我的珍珠还没卖呢。” “那就先把珍珠卖了。”阿雪张口就来。 “先拍正片好吗。”茶茶调整焦距,咔嚓就是一张。两座城池,阴阳相连。 一条小径曲曲折折的通往道观,两边种满药草,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有的稀松平常,有的略显珍贵,更多的则是叫不出名字。显然,这座道观是有主的。茶茶示意阿雪走在前面。 刚走两步,就传来低沉的琴声。细微悠长,仿佛天人低语。 两人不自觉的放轻脚步。随着琴声的起伏,心绪变得异常安稳。 缥缈的琴音打在心弦上,那些琐碎的烦恼都烟消云散,整颗心都变得空灵澄澈。 仿佛有一股魔力,茶茶推开殿门,院落盘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青衣宽袍,长须美髯,信手拨弄琴弦。他的袍子有些陈旧,却是干净素雅,纤尘不染。身旁古树参天,长风抚过,几片树叶盘旋着飘落到地面。男子似乎毫无察觉,和山风树影融为一体,衣袖随风而动,双目微微闭着,宛如谪仙。 茶茶咔嚓就是一张。阿雪从身后进来,扯了扯茶茶的衣袖。 道长抚完一曲,看向茶茶:“二位可是要上香?”眼中平静如水,茶茶身前的大相机仿佛没看到。 “对。”茶茶随口接道。 “那二位可是稀客。”道长的手轻轻按压在古琴上,“观里很久没有客人来过。” “可是打扰了?”阿雪声音很小,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有些紧张。 “这倒没有。”道长语气绵软,有一种安定心神的力量,“只是天色不早,须等我师弟回来,给二位安排住处。” “麻烦道长了。”阿雪说。 “后殿有一处清泉,可供二位解渴。” “嗯,多谢道长。” 道长没有起身的意思,茶茶蹑手蹑脚地跟随阿雪出入殿门,听着阿雪一一解说。 道观不大,前殿与山门合一,主殿供奉着寿星老人,后殿为三清殿,内奉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威风凛凛,庄严肃穆。主殿与后殿连接的长廊左侧有一个泉眼,泉水汩汩,不时升起一连串的气泡,晶莹剔透,宛如珍珠。 茶茶抱着相机不敢拍照,作为曾经404的一员,理所应当的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这种神秘的气氛熏染下,心中生出些许敬畏,生怕一不小心就惊动神明。空旷松沉的琴声从前殿传来,茶茶大着胆子对着道长开启摄像录音功能。 阿雪也从后殿出来,找了个位置坐下。静心聆听道长抚琴。道长琴技高绝,泛音宛如天籁,有一种清冷入仙的感觉。琴声断断续续,阿雪沉浸其中,逐渐忘记了时间。 落日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上,茶茶的肚子咕咕叫着。她的相机早就没电,被她小心的收进包裹。数着漫天的星斗,眼皮不自觉的下沉。 苍龙之心升上天穹,道长的师弟从山下回来。按照道长的吩咐,将雪茶二人安顿在偏殿。 原来道长天生眼盲,眼睛自小就看不见,一直是师弟出入山下,照顾他的起居生活。阿雪跟着他烧火做饭,一边询问道长的事。 吃过晚饭,茶茶仿佛封印解除,一溜烟逃回偏殿,抱着枕头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她又听见了琴声,按音很杂,不甚悦耳。起身出门,一眼瞥见阿雪正盘坐在院落拨弄琴弦,而道长居然慈眉善目的在一旁指点。原来睡觉真的可以穿越。 茶茶无聊,去找道长的师弟。 那位年轻的小道长正在练剑,腾转挪移,拉风帅气。茶茶夸得天花乱坠,瞪着眼睛看了好久。小道长告诉茶茶,阿雪不仅已经上过香,连拜师礼都行过了。说是要在道观里住上一个月。茶茶傻眼,没想到阿雪居然来真的,真要在山上呆到星槎能量充满。 接连几天,阿雪都在练琴,废寝忘食,完全顾不上她的同伴。 茶茶怂恿小道长和她一起下山卖珍珠。不想小道长忽悠能力一流,半天就把珍珠全部卖出,连那些蹩脚的次品都没有剩下。茶茶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场就分出一半交生活费。小道长也不客气,尽数收下,随手递给茶茶一个长生符。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小道长就把茶茶从睡梦中叫起,死活拉着她一起练剑。 小道长把茶茶的生活费当成学费,以为茶茶交钱就是为了学剑。毕竟在他看来,茶茶身体不算太好,而且在他练剑的时候表现出极为强烈的兴趣。阿雪有师兄教,自己也得有个徒弟才说得过去。 茶茶哪里受得了,赶鸭子上架学了两天,就带着星槎躲下山去。 山林里独自研发无线接收设备,在沙雕的指导下居然真的做了出来。 通讯器组成的主要材料是她那双可以变形的鞋,拆掉一小部分重新编码。这种材料通过编码能够实现很多功能,只是编辑通讯器要复杂得多。 通讯器的外形是两个加长的耳环,一旦戴上,就与沙雕连接,宛如两个小型终端。耳环上有个不太起眼的墨绿色按钮,根据按压的不同方式,实现不同的功能。比如轻轻长按,就可以让沙雕开始收集词汇,连按两次,耳环之间则可以互相通话。 茶茶拿着耳环去找阿雪实验成果,不幸被小道长逮到,被逼着练了一下午。 自己“找”的教练,哭着也要练完。体内的乳酸越积越多,双腿痛得要命,山下传来震动,茶茶也浑然不觉。趁着小道长去找师兄商量的时候,逃到半山腰的松树林里。 手脚酸软,茶茶抱着保险箱在床上躺尸,不断尝试剩下的密码。外面的震动越发强烈,茶茶只以为是自己腿脚抽搐。脑子里接连删除之前失败的数字组合。在第4万次拨弄后,保险箱的门终于打开。 没有缩小的交通工具。躺在保险箱里的是一支奇怪的笔。 第十七章 新的旅程 茶茶拿着笔去找阿雪,想听听她的意见。毕竟是尝试4万次才打开的保险箱,里面的东西说什么也要对得起这个次数。 “除了比较大,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阿雪如实说道。 “外形挺别致的。”茶茶尽力给它找特点,好让自己的心情不至于太低落。 她问过沙雕,那个人工智能嘴巴变成圆圈圈一脸不知道的表情,沙雕地喊着主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多半被尼古拉斯·赵四儿设定过,茶茶安慰自己。可是想到那个保险箱的密码,连沙雕都不知道。 “说不定是初恋送的礼物?比较有纪念意义?”阿雪大胆推测,“你看,尼古拉斯·赵四儿没有再进行位面旅行,应该是已经找到真爱定居了吧。这个东西可能就这样忘了。” “或许吧。”茶茶表情沮丧。 “我觉得,这只笔的颜料很像朱砂。”小道长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 “朱砂?”茶茶望向小道长,眼里升起希望。 “就是画符用的。”小道长说,“我之前给你的长生符就是用朱砂画的。” “我还以为是香囊。”茶茶赶紧把长生符摸出来,对照颜色,还真有点像。只是这支笔画出来的图案,隐隐闪着光辉,随着角度的倾斜,光线似乎在流动。 长生符,茶茶心中一动,央求小道长教她画符。虽然只是个假设,但4万次的密码输入,怎么都要挣扎一下。 可惜小道长嫌弃她功力不够,胡乱涂抹会对神明不敬,狠狠拒绝。显然是对之前茶茶逃避练剑心存不满,茶茶不得不厚着脸皮软语相求,老老实实的跟着她的小师傅继续学剑。 星槎这几天变得越来越轻,这倒不是茶茶的锻炼有了成果,而是星槎的能量几乎充满。茶茶白天练剑,晚上画符。虽然没什么绘画功底,但胜在每日都只画那一张符,没多久就画得有模有样。 是时候告别了。 阿雪决定买一架古琴,在今后的岁月勤加练习。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嘛。而茶茶仿佛解脱,看到小道士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脸都笑烂了。茶茶打算把剩下的钱都花出去。 雪茶二人与临时的师傅们告别。茶茶趁小道长不注意,用手机偷偷抓拍一张,平时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的小道长居然一本正经的持剑而立,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山下的城池人很少,比之前和小道长一起卖珍珠的时候要少得多。偶尔有人经过,也急匆匆的,走路的速度都很快。 “感觉不太妙。”茶茶说。 “我们分开走。”阿雪心里也有些紧张,“我去买琴。你也别走太远。随时联系。” “嗯,最好今天晚上就离开。”茶茶在通讯器上连按两下,朝着左边的路口走去。 街上空空如也,好多店铺都关了门,没有热闹看。眼看自己辛keng辛meng苦guai苦pian赚的钱都花不出去,茶茶心下顿时有些着急。等她们穿越到下一个世界,这些东西全都变成废品,难道还能熔了造高达吗! 茶茶胡乱的在街上走,转角的地方,看到一位老者。花白头发,衣服破旧,地摊上摆着乱七八糟的杂货。有扁方形的木梳,有青铜的菜盘子,还有一些样式古朴的发簪,上面镶着失去光泽的金片。 退到角落低声给阿雪汇报,问她是否要过来买。对方还没有回答,茶茶就被一个东西深深的吸引视线。 那是一块玉璜,乳黄色,月牙形状,通体镂空透雕出左右对称的玄鸟。花纹繁复,相互连贯纠结。在一众杂物堆里透出神秘晕彩。 茶茶直愣愣地走过去伸出手,想要仔细查看一番,不料被另一只手抢先。 茶茶眉头微皱,气势汹汹的抢过玉璜:“这快玉璜是姐姐我先看上的!”一股势在必得的架势,也不管玉璜的价格是否支付得起,正要接着理论,视线上移忽然改口,“想要的话也是姐姐我买来送给你。”脸颊发烫,却是气势不减的把话说完。 “卧槽!”耳边传来阿雪的惊呼,隔着空间穿过通讯器。显然对茶茶买玉送人这件事感到不科学。上次阿妍他们烧掉地图让茶茶失去挖到美玉的可能,那眼神,要不是觉得阿妍他们可怜,感觉就像要把他们抓出来再打一顿。 “为何要送我?”对方也被茶茶的转换搞得莫名其妙。他和三个月以前一样梳着右髻,身形瘦削,穿着常服,面色因为常年累月的压抑显得有些苍白。 “当然是为了感谢大将军您的救手之恩。”茶茶内心尴尬得要死,表面却仿佛无事发生,把玉璜强塞回对方手里。只是一块连真假都没分辨出的玉璜,何必跟人抢,还特么运气背到和爱豆抢。 对方一怔,旋即点头,“是你啊。抱歉,你上次看起来不太像个姑娘。” “这个不用说出来。”茶茶翻了个白眼,猛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又迅速恢复正常神情,快得跟翻书似的。“您居然记得我?” “这块玉璜既然是你先看上的,我就不好再横刀夺爱了。”对方绕开茶茶的问题,嘴角微微弯起,眼睛里仿佛有星星。突然想到什么,改口道:“还是我送你吧。” “啊?”茶茶脑袋里一片空白,“还有这等好事?”没等她反应,玉璜就送到她手里,暖乎乎的,带着对方的温度。感觉这些天收到的东西比之前所有加起来都多。这可是爱豆送的啊,一定好生供奉起来。 “这东西是假的,不值钱。”穿常服的将军随口说道。看到茶茶脸色发黑,又补了一句,“不过做工精细,倒也值得收藏。” “那我请将军吃饭吧。”茶茶一时想不出别的词。说完才发现自己对这座城并不熟,找个好吃的店,似乎不太可能。而且也没有什么可吃的。 “好啊。” 茶茶找到个偏僻的角落,那里有一个高耸的台子,爬到上面能够看到城池的大部分地方。茶茶找了个位置坐下,从装星槎的包裹中掏出今天的便当,递给她的爱豆。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比阿雪做的饭更好吃了。看到爱豆小心接过,也没管是否有毒就吃起来,心里不由美滋滋的。毕竟,那些食材都是她自己猎到或者采摘的,调料也是她亲手提纯的。 “你那会儿为什么往回跑呢?”对方忽然问。 当然是为了给您拍照,但茶茶没有说,“我怕你们会追过来把我杀掉。” “你现在就不怕吗?”将军眼神惊愕,吃东西的手悄然停住。 “不怕。因为现在的我并不知道大将军您以后的计划。”茶茶说得认真。 有传说,他曾经为了不被暴露行踪,杀掉为他好心指路的老者。不过这些是否是谣传,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连不是一个年代的人都能生生凑在一起,那些被文人抹黑上千年的人物,她也不是没听过。 “这样啊。”将军的眼神里有小小的失落。 茶茶看在眼里,然后下了个决定,“刚才说的不算。其实我是回去拿这个。”说着掏出手机,卡擦一声,“将军你看,这是吃饭的你。” 对方消化了好一阵,吃下最后一粒稻米,将食盒递回茶茶手中。然后再次弯起嘴角,“所以,那天你本来就是在等我?” “谁知道呢。”茶茶开心的笑着,想到之后的结局,又有些笑不出来。 从包裹中拿出一支笔,又掏出一张黄纸,垫在石头上又描又画。在日光的照耀下,那些线条仿佛活了,发出动人的红色流光。茶茶将画好的符纸卷起来装进锦囊,然后递给她的爱豆,“这个是长生符。送你。” “长生吗。”对方意味深长的看着茶茶,最终从她的手中接过,“我以为我这样的人,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死于敌人的刺杀。” “你会活下去。”茶茶握着笔,坚定地说,“天色不早,我该走了。” “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嗯。”茶茶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子深处走去。道路的尽头,阿雪正抱着古琴等她。两人回到了星槎内部。沙雕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始新的旅程。而新一轮的战争也将全面爆发。 “你就这样走了?”阿雪问。 “不然呢?留下来看着他被人灭族吗?”茶茶握着笔,心里默默祈祷,“反正我爱豆可多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墙头。”耳边传来轰鸣,大地开始震颤,屋内的光线又变得五彩斑斓,万花筒般绕着虚空旋转。 别了,这个世界。 第十八章 沙漠之海 星槎的轰隆声逐渐停止,外面的世界恢复平静。雪茶二人,从晕厥中醒过来。茶茶试图在穿越的时候往外瞅,但终究抵不过脑袋的极度晕眩。现在睁开眼睛,都还感觉天旋地转。 “出去看看?”茶茶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她终于知道客厅里沙发的作用。这些看起来外形普通的沙发能在穿越的时候稳固她们的身形,不让她们在穿越中发生意外。 “我再躺会儿。”阿雪显然有些受不住。明明上次穿越的时候,睡得挺香的。这一次居然有种晕船的感觉,头昏脑涨忍不住想吐。 茶茶揉揉耳朵,自行开门。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自己的假设。 根据上一个世界的经验,星槎降落的地方都曾发生过流星坠落,停留的位置也是地球过去的历史世界。于是她大胆假设,位面旅行意味着回到过去,通过陨石在地球上坠落的历史踪迹,就能找到她们能够到达的所有地方,然后就有机会无限接近原本的世界。 门外是一片沙漠,天空挂着两个太阳。显然,她们已经不在地球上。 茶茶的内心涌起小小的失落,但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毕竟,根据尼古拉斯·赵四儿的说辞,每一个位面都有各自独立的法则,如果只是回到过去,世界之间相互关联,又何谈独立呢。 失败是成功的亲妈,茶茶安慰自己。只是一个假设而已,她们还是有其它机会的。仔细观察天上的太阳,其中一个亮度较小,发出正常的白光。而另一个,颜色偏蓝,有芒角,光线很不稳定。 难道是超新星爆发?茶茶的心中又升起希望,她们依然有可能还在地球上。 当某些大质量的恒星走向衰亡,产生剧烈的爆炸,这种爆炸极其明亮,迸发出的耀眼光芒可以让黑夜变得犹如白昼,就好像天空中出现了“第二个太阳”。有记录的超新星爆发,历史上一共有10次,最早的一次记录发生在公元185年。 “艹!”茶茶不受控制的骂了句脏话,心情跌落至谷底。如果她们还在地球上,这个时间点,她的爱豆早就死了几百年。昨天还在和爱豆说话,请他吃饭,今天一穿越爱豆都化成灰了。 “你怎么了?”阿雪从星槎里出来,一眼看见茶茶哭丧个脸。细细询问又是些听不懂的名词。等茶茶提到她的爱豆,阿雪总算明白个大概,却是不以为然,“你爱豆本来就死了啊。你没见他的时候,不也已经作古千年。” “好像是这个道理。”茶茶竟然无言以对。 如果没有位面旅行,她根本就没机会见到她的爱豆。现在也不过是回归正常。想到那支尝试4万次密码才得到的笔,茶茶勉强将这些不快压下。那是她另一个假设,而这个假设的验证方法,她甚至都没有半点头绪。但至少,她还能心存希望。 “我们得想办法先走出这片沙漠。”眼下的世界才是最重要的。 沙漠浩瀚如海,广袤无垠,起伏的沙丘宛如凝固的波浪。心中一念,天地浩渺,前尘往事宛如云烟。没有食物和水,她们无法生存,必须在储备耗尽之前找到绿洲。 阿雪和茶茶回到星槎,换上最方便行走的服饰。 脚上的鞋变换出长筒,避免无处不在的沙子嵌进衣服里。又从阿雪的房间翻出四根手杖。这些手杖配套的衣服都是英伦风格,穿起来就像中世纪的伯爵。沙丘松软,长时间踩在上面容易对膝盖造成损伤。双杖行走可以减轻膝盖的压力,也能节省很多体力。 茶茶将两瓶水放进挎包,又嘱咐阿雪将手机放回自己的房间。手机掉落到沙漠里发不出声音,如果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阿雪,你排个卦吧。”茶茶说,“沙漠上没有参照物,我们得选一个方向。” 由于沙漠四面都是一样的沙坡,没有办法投币问路。阿雪以太阳的位置为参照点,计算出所在位置的生门。 准备完毕,茶茶将星槎装进挎包,双手杵着拐杖,向生门的方向出发。由于是上坡,茶茶试探着脚下阻力的大小,变换鞋子的形状,让鞋头变得尖细流畅。她踢着沙走在前面,阿雪踏着她的脚印,尽量节省体力。 双脚不可避免的陷进沙里,两人都走得很艰难。 阿雪因为眼睛的缘故很少出门,更不曾走过沙漠。而茶茶,虽然有机会在沙漠上行走,但大部分时间都骑在骆驼上,听着驼铃声声欣赏着日出日落。好在两人的身体经过位面旅行的洗礼结实许多,走过一段距离,也就渐渐适应了。 茶茶把蒙在脸上的纱巾取下装进兜里,有东西蒙在脸上,总觉得呼吸困难。 天上的两个太阳,无情地炙烤着整片大地。 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热气从脚底传到眉心,汗水从额头滴落下来,浸入沙漠里,听不到半点声音。到处是单调的黄色,热风迎面打过来,嘴唇的缝隙沾上沙尘,身体的力量随着汗液的蒸腾缓慢消逝。衣服干燥地摩擦着肌肤,只留下无尽的疲惫。 “晚上再走吧。”茶茶提议,“这样走下去,只会浪费水和体力。” “嗯。我们先回去睡觉。” 两人重新把星槎放回大漠,卷起一圈沙尘。星槎的大门正对着生门的方向。再次开启的时候,茶茶拿着她的指星笔,打算当成手电。抬头望天,又把指星笔放回自己的房间。 沙漠洁白如雪,头顶星空浩瀚。三个月亮挂在夜空,给沙漠罩上一层淡蓝色的面纱。两个弦月散在两边,中间的那个是白天的超新星,发出耀眼的蓝色光华。 茶茶站在月光下,脚底的三个影子朦胧的散落在沙尘里,随着她的动作变换,仿佛一个乐队。 阿雪从星槎里出来,沙漠瞬间变得热闹。两个人,六个影子,欢快的在沙漠里游荡。 因为超新星的缘故,白天的热气散去后温度却没有降得太多,二十来度,正是让人感觉最舒适的温度。翻过沙丘,地势变得平缓,阿雪和茶茶并排走在一起。 “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蓝色的月亮,也是值了。”阿雪欣喜地说。 她从小就对月亮有着莫名的执着,家里买了好几个月球灯。有一个是3d打印的那种,可惜颜色偏黄,阿雪不太满意。茶茶也送过一个,磁悬浮的那种,表面凹凸精致,跟着音乐自行旋转。只是音乐不是阿雪喜欢的风格,听久了有些腻味。一直心水蓝色的月光石,但品相好的价格太贵,种草很久也没舍得买。 “是啊。这个月亮还没有阴晴圆缺的变化,一直保持不变的亮度。”茶茶也感慨说,“希望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也像天上这颗月亮一样瑰丽圆满。” “嗯!” 两人每隔一个小时休息一次,停下来补充水分和体力。严格控制着休息和行走的时间。就这样走到早上,第一个太阳从天空升起。两人又走了一段距离,找到沙丘间的平地,开启星槎,结束今天的旅程。 夜行晓宿,连续行走了三天,没有见到希望的绿洲。 倒是出现了一次海市蜃楼,峰峦叠嶂,鬼斧神工,宛如蓬莱仙境。茶茶兴奋的打开星槎,抓起相机狂按快门,一直拍到景色消失才罢手。蜃景里没有出现房屋建筑,也没有人影出现,暂时判断不出她们所在的地点和朝代。 沙漠行走的第四天,天上出现一个黑影,一个少年骑着鸟嘴的巨龙从天而降。 第十九章 魔法世界 少年从巨龙上下来,金色的卷发桀骜不驯,隐隐散出阳光的味道,蓝金双色的瞳孔熠熠生辉。他穿着亚麻色的长袍,身形修长,腰间挂着一个银质的水壶。 “请问,你们有水吗?”少年的声音直接进入雪茶二人的脑海,“我修的是火系魔法,召唤不了水元素。” 茶茶和阿雪呆愣在原地,大脑宕机就差石化了。魔法、水元素、召唤、龙,这几个词像卡碟一样在茶茶脑子里乱撞。这已经不是她们还在不在地球上的问题了。这特码的居然是在魔法世界。卧槽,这个世界有魔法? “奇怪,你们怎么没有防护罩。”少年抓了抓头发,“难道还没有去圣城种花吗?你们看起来已经成年了啊,这没道理。” “种花?”茶茶一头雾水。还除草呢。重点是,她居然听得懂异世界的语言? “种花都不知道吗。难怪没有防护罩。”即使茶茶说着原先世界的词汇,少年的理解也毫无压力。他转身将他的龙收起。巨龙变得只有麻雀大小,飞到少年头发上。金黄的头发宛如一个鸟窝。“你们先给我水吧,我快两天没喝水了。” 阿雪递给少年一个水壶,少年毫不客气的双手接过。咕噜咕噜的灌进嘴巴,然后袖子一抹,“你们遇到的是未来最伟大的魔法师。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种花是什么?”茶茶问。 “这是一种成年礼。在我的家乡,小孩子成年后就会被送到圣都,长老们在他们身上种下一种叫涩拉弗洛的植物。” “这种植物奇丑无比,味道极其难闻,却具有特殊的魔力,能够帮助孩子们觉醒天赋魔法。觉醒的过程十分痛苦,一般小孩子难以承受,所以大都等到成年。当然,也有成年之前就种的,比如天才少年我。”少年露出得意神色,他从袍子里摸出一个绿色的发光物,轻轻往天上一抛,生成几叠草垛,招呼雪茶二人坐过去,俨然一副本地人的豪迈姿态。 “涩拉弗洛与人结合后,吸收身体的能量,开出涩拉弗洛花。”少年继续解释,“这些花从全身的毛孔溢出,幻化出不同的形状,形成一层透明的防护罩。资质特别强悍的人,涩拉弗洛花会凝成实体,比如我身边的这头双足龙。”少年变着方夸自己,脸不红心不跳。 “防护罩有什么用处?”茶茶继续问,感觉自己宛如一个智障。 “这个功能就多了,最简单的,可以防护别人的攻击。你们现在没有觉醒天赋,什么防备都没有。所以我可以直接读取你们的心思。” 雪茶二人嚯地从草垛上站起来,抬起手挡在身前,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我没有恶意的。”少年连忙道歉,“这片区域危险重重,特别是白天,你们没有防护罩实在是太危险了。要不这样吧,我带你们去圣都种花,正好要去那边办点私事。” “有没有种花失败的?”茶茶问。她担心自己就算到了圣都,也开不出什么花儿来。毕竟,她和阿雪是从没有魔法的世界穿越来的,完全可能毫无天赋。 “有的。”少年的神色变得郑重,蓝金双色的眸子闪着理性的光,“失败之后,身体会变得虚弱不堪。涩拉弗洛没有魔力的支撑,会变成枯草从身体的毛孔中溢出,榨干种植者身体的能量。失败的身体用不了多久就会干枯而亡。不过,种花都是在长老们的看护下进行,他们会帮助失败的孩子们拔草。” “感觉好可怕呢。”阿雪双手环抱,想想就觉得很疼。这特码是真·拔草,还是从身上拔,一根一根的拔。魔法有风险,入魔须谨慎。 “拔草之后还能活吧。”茶茶心里也是一紧。 “能的。只是干不了重活。”少年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容充满阳光,“别担心啦,大部分人都是有魔法天赋的。我们可是特兰斯帝国,云海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 “特难死帝国。”茶茶吞了口水,她怎么觉得自己特容易死呢。 “我们要去吗?”阿雪问茶茶,想到种花失败的后果,她有些犹豫。 “去,当然要去。”茶茶说,“霍格沃茨的通知书等了十年都没有来,好不容易穿越到魔法世界,怎么也得要先去看看。” “那就这么定了。”少年从草垛中站起来,“我叫夏代。你们呢?” “阿雪。” “茶茶。” “没有异议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长着鸟嘴的龙从少年的头发上下来,变回巨大的魔物。夏代收了草垛,招呼雪茶二人骑到巨龙背上。轻轻抚摸赤色的鳞片,“坐稳了!” 魔龙张开双翼,从沙漠上腾空而起,风从肋下生出,视野变得开阔,脚底的沙漠仿佛流动起来。衣服逐渐鼓涨,长风灌进四肢百骸,茶茶不由自主地发出尖叫。 人类果然从骨子里向往飞翔。看着快速向后移去的沙丘,茶茶的脑袋开始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内心充满喜悦,澎湃着准备迎接惊险刺激的未来。魔龙继续往上,飞入云海,阿雪紧紧的抱住茶茶,生怕一不小心会从天空掉落。 不过很快,茶茶的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呼吸也因为空气稀薄变得困难。夏代伸长了他的防护罩,将两人安稳的罩在保护范围。 魔龙有节奏的扑扇翅膀,两人互相依靠着甜甜睡去。现在是白天,按照正常的情况,她们应该在星槎里呼呼。 少年哼起抒情的歌谣,清亮的声音在云中穿梭。那是美丽的夏莎公主坐在云朵里对着他唱起的歌谣。绚丽的彩虹从云朵中伸展过来,每一个音符,都扣动他的心弦。 云层变得绯红,云海大陆开始了第一次日落。火红的太阳接近地平线,天边烧起金色的晚霞。地面黄沙翻涌,与天边的云霞连成一片。魔龙朝着太阳,在翻滚的云朵中投下拉长的影子。巨大的日轮沉入大地,然后是第二次日落。 天边升起三个月亮,准确的生物钟将雪茶二人从睡眠中唤醒。夏代收回魔龙,将两人缓缓放下。两人的脚边生出一股上升的气流,周围裹着一层透明的气泡,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出朦胧的辉光。 魔龙打了个喷嚏,夏代尴尬地蹭蹭鼻尖,不好意思的问道,“你们有没有吃的?” 他在来的路上,经过一个粉色的湖,本想着打些水喝,不料湖泊突然干枯,还把他放在沙地上的食物也卷走。在沙漠里盘旋两天,才遇上在沙漠中穿行的阿雪和茶茶。饿着肚子带她们飞,已经快撑到极限。 雪茶二人面面相觑,决定把星槎放出来。夏代随身携带草垛,她们也能把住宿用的房屋带在身边。三层高的洋楼,正好可以拿出来充门面。 “这是什么魔法?”夏代兴奋的瞪大眼睛。 “这个叫科学。”茶茶狐假虎威,招呼夏代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沙发可比草垛松软多了。随口唤出沙雕,给沙发开启按摩功能。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蛋黄酥,递给夏代:“先垫垫肚子。” “哇哦。太感谢了!”夏代裂开嘴巴,大口啃着,“我们明天会到达艾尔小镇。那里的咕咚水味道秒极了,我请你们喝个够。” “好呀。”茶茶起身,从阿雪手中接过两杯加了蜂蜜的花红果树茶,红亮的颜色诱人可口,一杯递到夏代手上:“不过,今晚你得睡沙发。” “没问题!” 吃饱喝足,夏代闭起眼睛舒展身躯,他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不知道心爱的夏莎公主在圣都过得怎么样了。他现在有魔龙了,一定能够保护她。 第二十章 艾尔小镇 第二颗太阳升上天空,魔龙按时起飞,正好朝着之前阿雪计算的生门方向。 雪茶二人的生物钟还没有倒转过来,靠在一起继续睡着回笼觉。夏代的精神恢复大半,魔龙的速度比昨天快上好几倍。地面沙尘弥漫,夏代驱使着它安静地飞上更高的天空。 “轰隆隆!”头顶猛地滚过一个焦雷,雪茶二人从睡梦中惊醒。数道闪电宛如龙爪,伴随着雷鸣在云层中撺掇。闪亮的光弧扯开乌云的缝隙,雷霆万钧的奔涌过来,似要扯碎魔龙的脊背。 茶茶屏住呼吸,紧张地握住阿雪的手。 夏代却是毫不在意,轻轻念动咒语,有条不紊地加固几人的防护罩。原本透明的防护罩上,多了一层赤色的光芒,紧紧包裹着宛如厚厚的蛋壳。闪电在靠近防护罩时拐了个弯,散成细碎的金花掉进旁边的云层。 安稳地飞过一段距离,周围的乌云忽然聚拢过来,一道紫色的闪电悄然攀上魔龙的左翼,巨大的翅膀电光闪耀,飞溅的火花撞在赤色的鳞片上,发出刺啦啦的恐怖声响。 白烟从鳞片的裂缝中冒出,夏代皱起眉头,双手一抖,左翼陡然消失,魔龙顿时失去平衡。巨大的身躯在空中斜斜地翻滚两圈。闪电螺旋般向下攒动,疯狂追撵着,贴着防护罩炸裂在耳侧。 来不及尖叫,下一秒,魔龙重新升起翅膀,稳稳地穿过云流。 茶茶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生怕夏代受到半点影响,她们的小命就没了。雨水从天空滚落,噼里啪啦地打到几人身上。数不清的闪电劈开雷云,吞吐着蓝色火焰向魔龙追来。 “我们下去吧。”茶茶最终说。夏代的防护罩不能防水,全身都湿漉漉的,简直就是活靶子。他们不是皮卡丘,经不起十万伏特。 “也只能这样了。”夏代同意了茶茶的提议,一弯腰轻抚魔龙的脖子,极速从天空滑落下来。 无序的水柱在空中发出怒吼,要将出逃的猎物抓回牢笼。茶茶和阿雪因为失重的作用身体飘在空中,惊慌失措地去抓趴在龙背上的夏代。可怜的夏代快被这两个姐姐嘞得喘不过气了。 “比过山车还刺激。”茶茶如实说道。头发贴在额头上,雨水滴落到眼睫毛,全身上下都感觉火辣辣的,“不好,这雨有腐蚀性,我们快进星槎。” 阿雪和茶茶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干净的衣服,又排队去浴室冲了个澡。夏代则自行把身上烤干。整个星槎都充满刺鼻的味道。阿雪把窗户打开,发现天空居然放晴,刚才铺天盖地的雷雨仿佛只是错觉。 “靠,天上怎么有三个太阳?!”茶茶失声尖叫。蓝色的天宇上赫然多出一个红色的大火球,和它原先的两个兄弟一起,霸占了整个苍穹。这些太阳看起来如此真实,不像是雨后产生的幻日。 “我们不会被烤干吧。”阿雪想起一个古老的传说。 “你们云海大陆,天上的太阳很多吗?”茶茶问夏代,脸上充满疑惑。 “平时只有一个。”夏代紧张地说,心里隐隐感到不安,“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蓝色太阳升起后,夏莎就被人带去了圣都。现在又升起了第三个太阳。” “夏莎?你妹妹?”茶茶问,“所以,你去圣都是要去救你妹妹吗?” “嗯。”夏代坚定的点点头。在没被带到圣都前,夏莎确实是他的妹妹。 “那我们快点走吧。”茶茶变得有些热血起来。她似乎忘记自己现在是没有任何法力的普通人。 “嗯。艾尔小镇有传送阵,我们沿河走。”夏代感激地说着,抬手指了指前方。无尽的黄沙上多出一条墨色的缎带,蜿蜒着盘在沙丘上,那是一条河。河的周围散着白色的云朵。 魔龙回到少年的脑袋上打盹,刚才的雷云让它受了点小伤。 沙漠因为雨水的作用变得僵硬,脚底不再嵌进沙里,比之前好走得多,茶茶欢快的在前面带路。阿雪惊魂甫定的跟在两人后面。地面的温度逐渐升高,四处都散发着刺激的味道,阿雪打了个喷嚏。 “要不要歇会儿?”茶茶关切的问。阿雪的身体向来不好,刚才又淋了雨。 阿雪刚想说话,一阵热风吹来,鼻子仿佛被臭鸡蛋堵上。身侧的河面泛起阵阵涟漪,河水随风波动,却诡异的没有在流淌。 “这河水怎么感觉不动?”阿雪问道。 “这条河以前不是死的。”夏代蹲下身,伸出手在河里轻轻按压,水面凹出个小坑,就像早餐吃的布丁,“我和夏莎以前来玩的时候,它虽然流得慢,但勉强还能撑船。那时候我们都坐在云船上,优哉游哉地喝着咕咚水,荡起脚丫顺着河水漂流。” “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茶茶若有所思。 “那些就是云船吗?”阿雪指着河边的白色云朵问道。之前站得远,以为是云层比较低,才看起来飘在河岸上。现在走近了,才发现那些白色的棉花就是长在河岸上。 “嗯。”夏代点头,“不过,夏莎编织的云船比它们好看多了。比天上的彩虹还要绚丽。” 茶茶好奇地去拉地面的云船,以为软绵绵的可以轻易拉动,不想却是坚硬如铁,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后仰着摔进河里。没有湿漉漉的感觉,仿佛摔在果冻上。 “你没事吧?”夏代一把将茶茶从河里捞出来。 “没。”茶茶撇撇嘴,“抱歉。” “没关系,是这条河出了状况。”夏代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头顶长着鸟嘴的小龙不情愿地换了个位置,“等一下到了艾尔小镇,那里有真正流动的温泉,我们都可以好好泡泡。” 三个人继续沿着河边行走。想象着温泉抚摸肌肤的温柔触感,身上的坏情绪都一扫而空。可等他们到达艾尔镇,才发现小镇上一片荒芜。云朵铺成的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到处是金黄的砂砾,几乎将小镇湮没。 “对不起,没办法请你们喝咕咚水了。”夏代露出委屈的表情,蓝金双色的眸子闪着忧郁的光。 “以后有机会的。”茶茶赶紧安慰,“你不是说有传送阵吗?我们赶紧到圣都,那里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嗯。”夏代小声应着,带着两人寻找镇中的传送阵。圣都离艾尔小镇有两千公里的距离,即使骑着速度最快的透骨银龙,也要飞上七天七夜。 “轰!”巨大的声响从河边传过来。三人循声望去,只见河道忽然变宽,果冻一样的河水逐渐化开,重新开始流动起来。原本躺在地面的云船飘到半空,沿着河岸一一点亮。 “哗、哗、哗……”有什么东西在拍打浪花。 茶茶好奇地走过去,一条修长的鱼尾进入视线,鳞片在云船的照耀下,反射出摄人心魄的蓝光。 河面越来越宽,河水安静下来。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从河水中冒出,她樱唇微张,轻柔地吟唱着,美妙的歌声穿过空间萦绕在耳畔。缠绵悱恻,哀伤婉转,仿佛每一个音符都渗入魂魄,唤起内心最深处的悲伤与黑暗。 “快捂住耳朵!”夏代突然说道,“这是美人鱼的安魂曲!” 漂浮的云船悬在两边一闪一闪,宛如引魂的灵灯。有更多曼妙的身影钻出水面,歌声越发嘹亮。 人鱼们似乎在护送着什么,在他们用身体筑成的长带里,雪白透明的影子若隐若现。它们很轻,像一团团的雾气,却泛着淡淡荧光。仔细看去,那些影子眉眼俱全,似乎有着人类的五官。 “人鱼会在特殊的日子,唱着安魂曲护送灵魂去往安眠之地。这个过程绝对不可以被打扰,否则他们护送的对象就不止是原来的那些魂魄。”夏代拽着茶茶和阿雪往相反的方向跑。而茶茶,居然下意识的摸手机拍照,所幸手机被她收在三楼的房间,这才跟着夏代飞快地跑起来。 少年的心沉到谷底,特兰斯帝国显然出了状况。人鱼是从上游下来的,那么多的灵魂,上游肯定死了很多人。 但愿他心爱的公主能够平安无事。 第二十一章 迷雾森林 小镇的中央立着一片巨大的云朵,垂直的底座上分出两片带刺的叶子,螺旋的花瓣宛如一朵巨型的玫瑰。 玫瑰的中央嵌着一个传送阵,发出温和的蓝光。叶子旁边收费的位置空无一物,吟唱传送阵的白袍女法师早已消失不见。平时传送的人都排着长队,一部分是真的需要传送,更多的则是为了看一眼这位传说中的美女法师。据说拥有皇室血统,美艳不可方物。 金色头发的少年带着雪茶二人沿着云朵铸成的楼梯往上爬。夏代从外袍的口袋里掏出一朵淡蓝色的小花,在云朵的花瓣门上晃了晃。花瓣裂出一条缝,柔和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来。他老爹是这里的超级vip,女法师不在的时候可以自行开门。 “我有点怕。”阿雪说。 “我也有点。艾尔小镇的人忽然全部消失,这个传送阵真的没问题吗?”茶茶忧虑地问道。一路都坐着夏代的魔龙,没有交通工具的她们,似乎也不好要求这位身心都略显疲惫的少年。 “符文没有问题。”夏代说,一边再仔细的核对,“这个传送阵我很熟,确实没问题。你们两个站在中间,我把防护罩伸过来。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两人不约而同的拉住双手,然后闭上双眼。温暖的光线透过眼皮,轻柔的啸声环绕耳畔。周身都被防护罩包裹着,心里生出安稳的感觉。等两人睁开眼,迎接她们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白色雾气。什么都看不清。 “嗖!”是羽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迷雾的背后飞来。 茶茶条件反射的扯过阿雪伏在地上。一支银色的小箭贴着她的耳边滑过,“砰”的一声炸裂在夏代固若金汤的防护罩上。刚传送过来的少年,念动咒语,挡在雪茶二人面前。赤色的魔龙吞吐着火焰,气势凶猛地划开重重迷雾。 这是一片原始森林,长满藤蔓的树枝上站着几个身穿银甲的精灵,藏在树叶后面拉弓满弦。银色的防护罩上闪着尖锐的芒角,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他们是树的精灵。 “怎么,自诩高贵的树精灵已经堕落到要对没有防护能力的弱小下手了吗?”夏代怒不可遏,尖锐的獠牙从嘴角溢出,双色的眸子闪着冷厉的光,仿佛饥饿已久的野兽。 “我……”第一次被比自己年幼的少年说成弱小,茶茶有些不服,但在闪亮的羽箭下也不得不服。“我们没有恶意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树精灵没有给茶茶解释的机会,“嗖嗖嗖”羽箭连发,速度极快地钉在茶茶周围的树干上。 一张银色的大网从空中罩下来将他们包围。 夏代眉头微皱,驱使魔龙张开翅膀,巨大的身躯迸发出明亮的火焰,试图将银网破开。坚硬的鳞片和银丝交织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尖啸,宛如金戈相击。魔龙奋力挣扎着,那张网反而因为它的动作越收越紧。 “嘶!”这是茶茶被飞溅的火花烧到发出的悲鸣。她额角上的头发燃烧起来,原本有些后退的发际线又要遭受毁灭打击。夏代忙着控制魔龙和银网搏斗,明显有些顾不上了。 金发的少年手指微动,魔龙在网中突然消失,银网仿佛失去支撑,从空中焉了下来。 长着鸟嘴的小龙灵巧地穿过银网的缝隙,在虚空中陡然变大。巨大的双翼掀起热浪,强劲的风压掀飞了正对它的银色精灵。又是一声长啸,左边的精灵连同古树拦腰折断,来不及发出哀嚎,就被热风劈落的枝干敲晕过去。 “吼!”魔龙的嘴角发生变化,鸟喙一样的嘴巴逐渐化开,露出真正的锋利獠牙。 仿佛封印解除,赤色的火焰从魔龙的心脏喷涌而出,要将周遭的一切都化为灰烬。森林黑烟滚滚,四处弥漫着烧焦的泥土味,地面生出火红的旋风,燃烧着树干卷向天空,摧枯拉朽般势不可挡。 蓝金双色的眸子死死盯住眼前的战场,无暇再注意网里的情形。勉强撑起最基础的防护罩,只要打败这些织网的精灵,一切都迎刃而解。 茶茶摸出指星笔,将功率开到最大,强烈的光线打到银网上,呃,连一丝白烟都没能冒出。茶茶翻转指星笔,透过银网的缝隙扫到一个身形娇小的精灵,尽管不能穿透他的防护罩,但似乎能够干扰他的视线。原本朝着魔龙眼睛射出的羽箭,直接偏离了方向。茶茶这才注意到,包围他们的树精灵至少有两位数。 队长模样的精灵轻盈地攀上魔龙的脊背,尖耳朵上的铃铛发出细微的声响。 “撕啦!”他身上的防护罩凝出黑色的锁链,毒蛇般缠绕在魔龙的背上。 魔龙仿佛失去力气,胸口的地方变得火红,尚未喷出的火焰在胸腔中发出闷响。 “噗嗤”,锁链最前端的尖刺,锋利地插进魔龙的脖子。十几支长长的羽箭从四面八方飞过来,带着不可阻挡的速度,穿透魔龙的翼骨,将它牢牢的固定在地面上。冗长的咒语在烟尘滚滚的森林中回响,一支巨大的长枪凝聚在半空,眼看就要斩下魔龙宝贵的头颅。 这边银网越收越紧,夏代的防护罩忽然被扯出个窟窿。银线穿过防护的漏洞,将网中的猎物绑在一起跌坐到地上。 “吼!”魔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地面泥土翻腾,赤色的火焰冲向天空,插进翼骨的羽箭重新弹回四面八方。 周围的精灵来不及防备,就被自己的羽箭洞穿身体。 魔龙就地猛地翻滚,黑色的锁链被巨大的扭力强行挣断。 精灵队长顿时吐出一大口血,身形不稳从龙背上跌落下来。 魔龙翻转身体腾空而起,一脚踩在精灵队长纤细的腰上,热气伴着浓痰喷到他全身,黏糊糊的,仿佛砧板上随时准备下锅的肉。精灵队员们瘫软着身体挂在树枝上,丧失了所有战力,无法再起身营救。银网的束缚瞬间变弱,茶茶从网中站了起来。 “嗖!”一支冷箭穿过银网插入夏代的后背,鲜血从胸腔溢出,占染了少年亚麻色的长袍。射箭的精灵一直掩藏在藤蔓的背后等待时机。 “夏代!”茶茶惊叫了一声,迅速绕到夏代的背后。 她的眼睛在充血,扫视着冷箭射来的方向。弹簧从脚底生出,带着大网蹦到半空,直接撞上迎面而来的银色精灵。 这是刚刚放冷箭的精灵,是树精灵们的最后一个战力。茶茶计算好角度翻转身体,狠狠地踢到树精灵柔软的肚子上。两人从空中分开,树精灵的后背撞上半截劈叉的树干,发出痛苦的呻吟。茶茶重新弹跳到半空,脚底变成利剑。 只要再补上一刀,就能结束战斗。 “砰!”茶茶只觉全身发麻,脑仁激烈颤抖着,触电般晕了过去。对于没有魔法的普通人,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阿雪艰难的扶起快要倒下的少年。她从今天下午被酸雨淋过之后就不断在打喷嚏,头痛得厉害。周遭的变故太快,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魔龙的躯壳化为白烟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原始森林里愤怒的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古树的尸体。 树精灵的援军从四面赶过来,给阿雪和夏代套上褐色的藤蔓,轻轻一拉,就再不能动弹。他们升起防护罩,编织出柔软的银色担架,将受伤的同伴轻轻的放在上面。然后粗鲁地扛起晕厥的茶茶,浩浩荡荡地朝着森林深处进发。 茶茶是被人用水泼醒的。 准确的说,应该是砸醒。那些活蹦乱跳的果冻砸在身上,茶茶还以为阿雪在喊开饭。不幸的是她正被五花大绑着挂在树干上。阿雪靠在她的身边。夏代的胸口剧烈起伏,顽强的喘息着。许多尖耳朵的精灵将他们围在中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眼里充满仇恨。 “你们什么毛病?”茶茶没能吃上早餐,情绪颇为激动,“一见面就打。都说了没有恶意,是听不懂人话吗?” “是你们先惹事的。”站在正中央的精灵冷酷地说。 “你哪只眼睛见到的?” “我们大家都看到的!”“你们突然闯入森林,杀了好多人。还破坏了我们神圣的泉眼。”“我哥哥就是被你们打伤的!”“结界传过来的家伙,没一个好东西!”人群的声音忽然沸腾,似乎有人通过传送阵入侵他们的家园。 “我们刚来。”眼看场面有些失控,阿雪艰难地解释说,“不可能破坏泉眼。我和我的朋友都是没有防护罩的普通人,不会魔法,伤不了人。” “谁信!”“你们突然出现在结界,就是和那些杀人犯一伙的!”“特别是那个阴阳眼,喷着火打伤十几个卫兵,怎么可能不是一伙的!”“还我们泉眼!”一时间群情激奋。 “阿雪,别跟他们废话,这些人脑子都短路了。”茶茶火上浇油。夏代打伤他们是事实,精灵们正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想解释也没用。 这些家伙只是把他们绑起来,并没有立刻处决,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人或者决定要等。希望来的是个活生生的大人物,而不是冰冷的一道诏书。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给亲人们报仇!” 耳畔传来一声嘶鸣,精致的马车上下来两个穿着绿色长裙的精灵,对着激动的人群宣判:“快把他们放了。大祭司有预言,他们中的一位能够拯救森林。” 第二十二章 涩拉弗洛 茶茶躺在防护罩织成的摇篮里闭目养神。左手边的云朵上放着两盘颜色各异的水果和新鲜烤好的面包,右手边的云朵里放着几个透明的高脚杯,杯子里盛满上好的咕咚水,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一副被人好生供养的模样。 之前被她踢中肚子的银色精灵,正满脸怨恨的给她扇扇子。他长着精致的五官,生气的样子也令茶茶赏心悦目。 “阿雪,你来了。”茶茶从摇篮中坐起来,半靠在云朵上,伸手拿起一个高脚杯递给阿雪。咕咚水里有碳酸的味道,让她们回想起原先世界的可乐。 “夏代被人送到大祭司那里治疗,应该没有大碍。”阿雪接过咕咚水,坐在茶茶边上,她一大早就被传唤到大祭司那里,现在才有机会歇脚。当然,大祭司顺便治好了她因为淋雨而产生的头痛。“你想好怎么拯救森林了吗?” “天知道。”茶茶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 事实上她几乎什么都没有想过,从云朵筑成的大床上醒来后,不是找精灵小姐姐们拍照,就是等着精灵厨师做好丰盛的午餐送过来。那些家伙看到茶茶,都露出官方的友好笑容,仿佛昨天的一切从未发生。 扇扇子的精灵不满地瞪了茶茶一眼,想到大祭司的嘱咐,又忍住什么都没说。 “我们明天就要种花了。”阿雪有些担忧。 “对啊。我还真有点好奇我的魔法天赋。”茶茶如实说道,“能够修复泉眼,多半是水系魔法。嘛,反正有大祭司的预言,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就没想过,拯救森林的会是夏代?”阿雪打趣道。 “想过的。夏代一个人干掉17个精灵,很有天赋。”茶茶顺手拿起一个面包啃起来,唇齿间溢满麦芽糖的香味,和阿雪的烤面包相比,也不遑多让,“但也要先填饱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拯救世界。” 夏代修的火系魔法,与泉眼的属性相冲。虽然谁也没规定,一定要通过魔法才能修复泉眼。或许只要开着挖掘机就把泉眼复通呢。当然,也没有谁规定,大祭司的预言一定成立。 根据精灵小姐姐们的情报,邻国就有工匠可以操纵重型机械,森林深处废弃的教堂里,还有一个传送阵可以通往那边。尽管说话的时候,小姐姐们都昂着高傲的头颅,防护罩幻化的小动物咄咄逼人的闪着冷光。 不是说幻化实体防护罩的人极其稀有吗?怎么迷雾森林里,拥有这种强悍体质的精灵随处可见?茶茶都忍不住要怀疑夏代之前所说的话了。 “你不减肥了?好不容易才瘦下来。”眼看茶茶狼吞虎咽的吃掉一个面包后又准备拿起另一个,阿雪开始有别的担忧。茶茶自打从监狱出来恢复活力后,每天胡吃海喝,体重增加的速度,连养殖场的小猪都自叹不如。 “思考也是需要能量的。”茶茶撇撇嘴,小声反驳,“大脑消耗的热量占全身的25%呢。我们现在都没见过泉眼,能做的,就只有先恢复体力。” “想跑路可没那么容易。”扇扇子的精灵忍不住插了一句,两边的眉毛几乎拧起来。 “所以你其实是来监视我们的咯。”茶茶边啃面包边说,“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西尔维亚。”听到有人夸他好看,精灵小哥的脸色勉强有些缓和。 “那么西尔维亚,你能告诉我,圣泉有什么特殊功能吗?”茶茶的神情变得正经起来,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天上出现三个太阳,艾尔小镇的人们突然消失,传送阵对面迷雾森林的泉眼被人为破坏,这些到底有没有关联。 西尔维亚没有回答,他根本就不指望眼前无所事事的家伙有什么能力拯救森林。圣泉的秘密绝不能告诉外人。 “看来的确有很多秘密了。”茶茶意味深长的说。心里盘算着跑路的事。 按照原先世界理论,泉是地下水天然出露至地表的地点,泉水是被山地植被保存下来的水分。地势高的地方,地下水在过滤的过程中逐渐向地势低的地方渗透,如果遇到适合的沙质土壤或者石缝,就会流出来形成泉水。所以在雨水旺盛的季节里泉水也较多,当出现长期干旱时,地下水会慢慢减少,甚至会断流。 如果精灵们说的圣泉是因为天上的太阳导致断流,即使他们留在这里也没用。 她又不是后羿,哪怕觉醒了天赋,也不可能射太阳。如果她们不能按照大祭司的要求修复泉眼,眼前的西尔维亚恐怕会第一个跳出来扼住她的喉咙。夏代要救他的妹妹,可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精灵族的战士可不屑掐别人的脖子。”西尔维亚面无表情地说,目光洞穿了茶茶的躯壳。 “你们大祭司没告诉过你,偷窥别人的心思是不对的吗?”茶茶眉头微皱,这也是她一直只顾着吃东西的原因,只要有人投食,她几乎什么都不会想。忽然注意到西尔维亚英俊的面庞,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西尔维亚满脸愠色,极力克制内心想要掐住茶茶喉咙的冲动,“龌龊至极。” “彼此彼此。”茶茶反唇相讥。却是窘迫地再也说不出其它词汇,拉起阿雪往外跑。 阿雪一时犹豫着要不要先把咕咚水放回云朵上。那片云朵看起来不太稳定,索性直接抓着杯子跟茶茶走。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段距离,听到动静的精灵围拢过来。分叉路口的一边站着之前的精灵队长,茶茶毫不犹豫地拐向更窄的那条小路。 “噗通。”阿雪被脚底什么东西绊住摔了一跤。茶茶手忙脚乱地去扶,背后传来西尔维亚幽幽的声音,茶茶吓得直接跳到旁边十几米高的大树上。 “你快下来!”西尔维亚在树下喊,“别碰你手边的藤蔓!” 茶茶没有出声,社恐发作双手死死地抓在藤蔓上。 有疼痛从手心传来,似乎有些不对劲。 藤蔓上覆着一层灰白的东西,细细密密的黏在一块儿,宛如泡在水桶里一个星期的衣服,在高温的作用下生出滑腻的霉菌。视线上移到手臂,一股墨色的汁液从手心浸出。不是血,是一种更加难闻的腥臭味,就像大热天打开罐子,发现里面藏着几块被人切碎的尸体时发出的味道。 “这是?”阿雪胃里一阵泛酸,一边捂住鼻子往后退。 “涩拉弗洛。你们明天要用的。”西尔维亚优雅地退后一步,他已经试图阻止过了。看到茶茶脸上痛苦地表情,不由有些幸灾乐祸,“如果运气好,它可以觉醒你们身上的魔法天赋。只是味道不太好,一般人很难坚持下来。” “你别过来。”阿雪一脸嫌弃地看着茶茶。这可比之前的珍珠蚌臭多了。 茶茶从树上溜下来,两只散发恶臭的爪子徒劳地向前伸着。阿雪手中的高脚杯里,咕咚水完好的呆在杯子里,一滴都没有少。茶茶想用它洗手,却宛如喉咙生疮说不出话,可怜巴巴的望着。 “咕咚水是用来喝的。”西尔维亚阻止了阿雪的动作。他嘴唇翕动,一股清泉从手心里冒出,撒到茶茶身上。茶茶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和着臭味的泉水沾在身上。否则顶风八丈远都能被人闻到味道。她晚上还想再来一趟。 “里面是泉眼,明天种花仪式上就可以见到,不用半夜来。”西尔维亚生硬地说。对于没有防护罩的家伙,看透心思根本就不需要花费精力。 “涩拉弗洛。”茶茶低声说,仿佛一句咒语,“是寄生在藤蔓上的吗?所谓的种花,感觉就像换个宿主。”疑惑的句子换上陈述的口吻,宛如睡梦中自言自语。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是刚刚涩拉弗洛的杰作。 “你猜的没错。如果失去寄生体,涩拉弗洛会散发出极其难闻的味道,以示警告。所以每次种花,都需要新鲜采摘。”西尔维亚习惯性的回应着,丝毫没觉得作为涩拉弗洛的宿主有什么不妥。相反,内心还感到一丝优越。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顺利通过考核。通常情况下,能够觉醒魔法天赋的人,觉醒前多少都会带有魔法气息,但在雪茶二人身上,他什么都感觉不到。西尔维亚的脸上露出官方的笑容:“涩拉弗洛,又名永恒之花。只有最强大的生物,才能开出最美丽的花朵。希望两位,明天都能顺利的开出花来。” 第二十三章 种花仪式 特兰斯帝国有两种仪式不容错过,它们都以宏大壮观著称,是帝国强盛和容荣耀的象征。 一种是每年的3月4日在圣都举行的散花仪式,泽维尔·特兰斯王子会在万米高空的云朵上,撑起他绝无仅有的防护罩,引发帝国大臣们防护罩的共鸣,整个天空都飘起最绚丽的花瓣,纪念那些在开国战争中牺牲的强大魔法师。 另一种,则是万众瞩目的成年礼,数百名勇敢的少年少女们,在圣都长老们的庇护和吟游诗人的歌声中,种下涩拉弗洛,全身的细胞经受洗礼,历经痛苦和磨难,凤凰涅槃般开出最美丽的花朵。他们是帝国的未来。 而此刻,阿雪和茶茶,两个异世界的穿越者,将要在帝国的最南端,精灵掌管的迷雾森林里,举行史上最诡异的种花仪式。 整个仪式只有四个人。围观的夏代,防止雪茶二人因为种花失败全身长草的大祭司,以及涩拉弗洛新的寄生者,阿雪和茶茶。 举行仪式的地方也相当诡异,像是由漫天的藤蔓和荆棘蔷薇编织成的铁血牢笼。灰白的藤蔓上寄宿着涩拉弗洛,迷雾氤氲,整个结界都笼罩着一股多年不见阳光的霉臭味。 牢笼的中心是精灵们日渐干涸的泉眼。泉水的周边已经凝固,仿佛被坏掉的果冻包围,裂出几道长长的口子,死一般的散发着恶臭。 “你们谁先来?”大祭司的声音直接进入雪茶二人的脑海,带着古朴凝重的气息。她微微笑着,视线直触人的灵魂。 茶茶没有回答,她看着大祭司的脸陷入恐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不是因为大祭司的的脸孔有多么凶悍或者丑陋,相反,她恐怕是精灵族最美丽最温柔的女人。茶茶从未见过连假笑都如此好看的女人。 没有让人敬谢不敏的防护罩,和那些撑着防护罩闪闪发光的精灵们截然不同。昨天见过的精灵小姐姐都昂起高贵的头颅,各色防护罩幻化的小动物环绕在身边。大祭司的周身什么都没有,茶茶莫名的心中发怵。 “我先来吧。”阿雪说。 大祭司微笑着点头,示意阿雪过去。阿雪半跪在大祭司身前。没有祭坛,没有吟唱,一根藤蔓从牢笼的边角探了过来,轻柔的点住阿雪的眉心。灰白的涩拉弗洛渗入额头。 阿雪的身体在颤抖,她轻轻喘息着,极力压制肉体的疼痛。异物透过脑门钻入骨髓,流经周身的血液,穿过奇经八脉,在她的血肉里生根发芽。 夏代在旁边高声鼓励着,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罩子。 茶茶想要上前,身体却被夏代死死封住不得动弹。 “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夏代拍拍茶茶的肩膀。 “阿雪身体本来就弱,再这样下去,半条命都要废了。”茶茶的指甲嵌进肉里,“就没有办法减轻痛苦吗?动手术还能打麻药呢,种个花至于吗。” “麻药是什么?”夏代抓了抓头发,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新词,他从未想过可以用更轻松的方式觉醒天赋。 “你们这边没有能够暂时麻痹神经的药草吗?能够保持意识但感觉不到疼痛的那种。” “有的。”大祭司微笑地抬起头,视线转向茶茶,“但那样不就失去觉醒的意义了吗。” “要个屁的意义啊。”茶茶不满,忽然想到原先世界也有类似的情况,明明可以无痛分娩却被舍不得花钱的家人洗脑,硬生生痛上几天几夜才生下孩子的产妇。不同的是,这边每个人都平等的经历痛苦。 “我觉得大祭司说的很有道理。只有能够经受磨难的勇士,才有资格觉醒天赋。”夏代歪着脑袋,原本打算尝试利用防护罩共鸣减轻阿雪的痛苦,一下子打消了念头。 阿雪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用尽全身的力气,要把那些奇怪的东西从身体里挤出。五感逐渐丧失,她的灵魂仿佛被困在笼子里,四处都罩着粘稠的迷雾。 “为什么要忍受这种痛苦呢?”一个奇怪的声音从心底传出。那是阿雪自己的声音,却又显得如此陌生。就像小时候老师让她默读课文时,脑海里出现的那种声音。 为了觉醒自己的魔法天赋吧。阿雪想。但似乎本能的感到厌恶。 她确实喜欢魔法,那些变幻莫测的云朵,天上腾飞的火龙,护送灵魂的美人鱼,但此刻的她和茶茶都是被迫的。甚至位面旅行都是被迫选择。尼古拉斯·赵四儿根本没有让她们拒绝的选项。他明明可以说明一切后,再由她本人决定是否要进行位面旅行。 “想知道吗?”脑海的声音又问了一句,亲切的语气似乎在哪里听过。 “想知道吗?”阿雪想起很久以前有人问她要不要做蛋糕师。 “想知道吗?”声音重复着,带着一股魔力。 “嗯。”阿雪试图在脑海里回答。 “跟我来吧。”“我来吧。”“来吧。” 光亮从极远的地方包裹而来,阿雪睁开眼睛。一只小兽映入眼帘。它长着山羊的胡子,龙的犄角,却拥有猫科动物的身形。通体雪白。猫一样的瞳孔半眯着,仿佛看透一切,“你好,阿雪。” “嗯?”阿雪着实吃了一惊。 “卧槽,你的防护罩会说话?”茶茶瞠目结舌,三两步越过泉眼凑过来。强悍如夏代的龙,也是不会说话的。 “你好,茶茶。”阿雪的防护罩再次开口,“这位阴阳眼的少年,你头顶上的双足龙能够多次觉醒。运气足够好,你可以修水系魔法。” “厉害了,我的阿雪。”茶茶忍不住吹起口哨。 “厉害了。”夏代重复着,神情有几分挫败。 在云海大陆,能够凝聚实体防护罩的人极其稀有,幻化生灵的更是万里挑一,精灵们居然各个都能幻化魔物,路上随便遇上的女子竟也幻化出可以说话的灵兽,简直闻所未闻。他可是未来最伟大的魔法师,居然在天赋上就差人家一大截。等等,防护罩可以多次觉醒? 夏代不由自主的弯起嘴角,他果然还是未来最伟大的魔法师。 “你是白泽吗?”阿雪选择了你字,本能地觉得她的防护罩是和她完全不同的生命体。 “是的,阿雪。” “白泽是什么?”茶茶问。 “传说中能讲人言,通晓万物,驱邪避凶的神兽。”阿雪笑着解释,笑容淡淡的有些虚弱。 “也没那么厉害,阿雪。”白泽说,“我的能力,需要依赖你的力量。我能分析调用你知道的所有信息,只是有的讯息不太常用,你没有注意到。” “那也很厉害了。”茶茶羡慕地说,“给沙雕用岂不是无敌了。这尼玛可是真的人工智能。”有那么一瞬间,茶茶注意到大祭司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似乎不太高兴。难道阿雪的天赋不能够修复泉眼? “你耳朵上带着通讯器,沙雕可是能听见的。”阿雪抿嘴笑着,“茶茶该你了。你脑子一向比我好使,你的天赋什么样,我还真有点期待。” “我能打麻药吗?”茶茶痛苦地说。但瞅着大祭司不容置疑的模样,似乎再怎么哀嚎都无济于事。 茶茶无视夏代和大祭司的惊愕神情,掏出昨天从西尔维亚那里偷来的摇篮架在藤蔓上。她要仰躺着接受种花仪式。这种摇篮便携柔软,经过魔法加持,啃着面包喝着咕咚水,她能瘫到天荒地老。 茶茶闭上眼睛,灰白的藤蔓戳中眉心,全身的细胞瞬间点燃。“呵……”茶茶发出低吼,干枯坚硬的野草猛然穿透毛孔,将柔软的摇篮扎成刺猬。 “卧槽!”茶茶全身酸软无力,但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真的半点魔法天赋都没有。这难道就是她躺着觉醒天赋的报应? 茶茶艰难地从摇篮上下来,一个不稳翻进泉水里。 恶臭扑鼻而来,透过水波瞥见大祭司脸上迷人的微笑,居然有几分真实的感觉。阿雪和夏代慌忙赶过来。阿雪的白泽没有动,白乎乎的肉爪优雅地挠着它毛茸茸的耳朵。大祭司脸上的微笑好像在凝固。是错觉吧。茶茶想。 杂草从毛孔脱落。一条黑色的小龙从肌肤渗出,在泉水中游荡翻腾,晕开那些枯枝野草。 “我的防护罩?”茶茶疑惑地皱眉。大祭司的情绪确实不稳定,茶茶能感受她隐藏在衣服下的防护罩隐隐躁动。黑龙不受控制地翻滚着,果冻般的泉水逐渐化开,气泡从水底冒出,汩汩流动。 “欢迎我们的救世主。”大祭司微笑着弯起身体,将茶茶从水中捞起。一如既往的假笑。茶茶吃力地撑起自己的防护罩,她终于有东西和那些高傲的精灵们对抗了。 第二十四章 泉眼底部 几天时间,茶茶从破坏泉眼的罪魁祸首,变成拯救森林唯一的救世主。 准确的说,是唯一的苦力。因为觉醒了稀有天赋,茶茶已经持续工作超过8个小时,一闭上眼睛,感觉天地都在旋转。 那条幻化的黑龙几乎完全不受茶茶控制,想让它往左,结果调皮地往右。试图让它像刚出生那样用意念恢复泉水流动,它居然直接把泉水吞进肚子里。茶茶双手叉腰,还没说话,黑龙直接把泉水喷到她脸上,全身都湿漉漉的。 妈蛋,不应该从最基础的开始教吗。比如什么防护罩控制入门教学之类的? “我们精灵天生就会,没有基础教学。”这是西尔维亚的解释。 夏代倒是热心的拿出教学手册,可惜刚拿到手,就被大祭司忽悠去了泉眼边。说是实战更能有效的激发天赋。 当然,特兰斯帝国的文字,茶茶也看不懂。 升起防护罩后,茶茶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学会和精灵们说话交流。 具体类似于在防护罩上开通一个用于交流的公共频段。需要通话的时候,大家都默认将意念贯入那个频段,即使说着不同的语言,也能无障碍地进行交流。只是对于初学者,精神消耗太大,茶茶费力地撑了半个小时,索性直接把防护罩卸了,只留下那条不受控制的黑龙。 阿雪的白泽天生就能无障碍交流,和阿雪相处也很融洽,茶茶羡慕极了。 茶茶徒劳地在水中蹦跶,大祭司借着族中事务处理,直接找借口溜了。 修复泉眼这种大事,居然也和种花仪式一样,只来了几个人。这些精灵甚至连泉眼干涸的原因都说不清,只知道一群侵略者从传送阵过来后,泉水就出了问题。那些破坏泉眼的家伙来自哪里,也不清楚。 “西尔维亚,我记得你是水系魔法吧,能不能展示一下给我开眼?”茶茶无助的望向前两天还在给她扇扇子的精灵。 “抱歉,我不能。”西尔维亚谨慎的后退一步:“大祭司早上讲解得很详细。而且,你才是迷雾森林的救世主。” “是,我的脑子会了,可是这条龙它不听我的。”茶茶打着呵欠,口齿不清地说。大祭司的声音软绵绵的,茶茶听着就想睡觉,各种专业术语各种高大上,就像电视里的武功心法,变化万端不明觉厉,却是听得人云山雾罩。 黑龙是自己幻化的,理应是身体的一部分,就像学剑的时候,小道士说,长剑三尺不过是手臂伸长。可茶茶理所当然的觉得黑龙有自己的意识,是不同于她的生命体。就像阿雪的白泽,能够自行判断自己说话。 茶茶本能的排斥那条不听话的黑龙,却又不得不继续尝试。因为藤蔓筑成的牢笼外,是更多全副武装的精灵。她逃不掉。她和阿雪、夏代都逃不掉。 这么厉害,干嘛不自己进来。就知道欺负人势单力薄。迎着茶茶的视线,西尔维亚又后退一步。奇怪,下水都不敢吗? 夏代和阿雪抱着食物从牢笼外面进来。看到茶茶颓废的模样,夏代嘴唇翕动,尝试分给她部分能量恢复精神。但明显,火系魔法的夏代并不擅长。 “我能申请明天休息吗?”茶茶喝着咕咚水,这是她能甘心当苦力的唯一动力。 “当然可以。”西尔维亚露出官方的微笑,“泉眼恢复之前,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行吧。”茶茶宁愿听沙雕清亮的电子音。随手拿起阿雪递过来的蛋黄酥,这是阿雪利用精灵的厨房自己做的,精灵们的面包,茶茶已经吃腻了。想了想又递给西尔维亚一个,对方犹豫地捧到手里。“西尔维亚你要是无聊就先回去吧。我吃完饭再练一会儿。早点恢复泉眼,大家都能解脱。” 周围都是站岗的精灵,西尔维亚点头答应。等他走后,茶茶拉着阿雪,在夏代的帮助下,开通了三人的私人通讯频道。外面的精灵毫不在意,没有要进牢笼看看的意思。 “这些精灵绝对有问题,迷雾森林里绝对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茶茶说道。 “同感。”阿雪的白泽兽猫在一旁,代替它的主人回答道。 “我们要逃吗?”夏代问。 “他们人数太多。”阿雪担忧地说,“我们俩都是新手。夏代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 “我想进泉眼看看。”茶茶提议,“有没有能够潜水的魔法?” “拥有水系魔法的人可以直接在水中呼吸。”夏代说,“就像我能自由冒出火花,身体却感觉不到热一样。” “我在水里泡了一天也没发现。”茶茶咬牙切齿地说,“那些家伙根本不想让我学基础。只想让我的龙自行复活泉眼。我甚至觉得,他们会直接拿我当永动机。” “我在你身上栓一条绳子。”夏代的手心蹿出一条红色的火舌,火舌的外部包裹着透明的气层,缠在茶茶身上,感觉不到热度。然后开始现场教学:“放松身体,让泉水进入你的肺部。你的天赋能让你自由呼吸。如果紧张,就张开嘴巴。相信自己,不会有事的。” “我试试。”茶茶点头,跳进水里。冰冷的泉水从鼻孔灌进身体,在黑龙的庇护下,将水中的空气灌入心肺。 茶茶张开嘴巴,异物伸进喉咙,短暂的不适之后,竟然真的可以在水中呼吸。茶茶睁开眼睛,比了个ok的手势,扎进水里往下潜。咕咕的气泡从口鼻冒出,宛如鱼缸中的金鱼。黑龙跟着茶茶自由下潜。 泉眼宛如深潭。10米、11米,随着下潜加深,防护罩自然的护住茶茶,减轻泉水带来的压力。 腰间的绳索忽然脱落消散,茶茶心下一紧。 果然火系魔法,会被泉水克制吗。 想到那些不敢下水的精灵,茶茶忽然觉得,说不定这泉水可以克制大部分魔法。否则,那些强大的精灵,怎么会认为她这样毫无基础的废物,能够修复泉眼呢。也许正是因为自己魔法能力太弱,又恰好是水系魔法,才不会受到泉水影响。 茶茶继续下潜,她似乎熟悉了水里的世界,心中莫名有了底气。她可是精灵们的救世主,即使没有夏代的绳索,她也觉得不要紧。 茶茶掏出指星笔,将水底照亮。 周围没有鱼,没有水草,几乎看不到活物。整个泉眼宛如倒扣的漏斗,越往底部,地势越宽。茶茶游到漏斗壁边,坑坑洼洼的表面覆着一层紫色的东西。轻轻触碰,滑腻的熟悉触感从指尖传来,岩层上附着的是涩拉弗洛。 茶茶不自觉地咬住拇指的指甲。岩层是死物,而涩拉弗洛却需要寄生在有生命的东西上。 耳畔传来阿雪和夏代焦急的声音。茶茶赶紧从水里往上浮。 “我没事。”茶茶说。 “抱歉,天赋克制,我的绳索好像不太管用。”夏代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嗯,没事的。”茶茶伸手揉了揉趴在泉水边喷火的小龙。长着鸟嘴的小家伙,冲着她吐出两口火星子,扇着翅膀回到少年的脑袋。 “下面有什么?”双色瞳孔的少年好奇地问道。 “我还得下去一趟。” “你把通讯器开上。”阿雪指了指耳边的紫色挂坠,“随时保持通话。” “嗯。” 茶茶重新回到水里,快速下潜着。她还没有找到出水的地方,也就是泉眼的底部。 再次打开指星笔,茶茶看到一朵蓝色的蔷薇,和夏代之前开门的小花类似。难道是破坏泉眼的人留下的?茶茶把蔷薇装到兜里,等会儿回去问夏代。 茶茶继续摸索着下潜,不时回应泉边的阿雪几句。 下潜二十分钟,有越来越多的东西出现在视野。水壶、拖鞋、木块,都是些杂物。茶茶还看到一个小巧的金属扳手,嵌在岩壁的缝隙,尽管锈迹斑斑,依然看得出纤细精致,茶茶决定顺回洋楼。 茶茶下降到底部。紫色的涩拉弗洛密密麻麻的长在脚底,茶茶一阵晕眩。黑龙护住它的主人,晕开紫色的漂浮物,不让它们进入茶茶的眼睛。 没有发现渗水的地方,茶茶沿着底部四处走动。到处是涩拉弗洛的种子,水底的能见度很低。好在指星笔的光亮足够。 一刻钟后,茶茶触碰到岩壁。指星笔的电量突然耗尽,周围一片黑暗。三天都在西尔维亚监视下,自然没机会开启星槎回家充电。 茶茶抱紧双臂,黑龙环绕着帮她开路,仿佛心有灵犀的战友。得回去找机会充电。 茶茶缓慢上浮,注意到左后方透出点点光亮。茶茶顺着光亮游过去。依然是密得让人心慌的涩拉弗洛。茶茶这才注意到,这些涩拉弗洛,除却颜色与寄生在藤蔓上的不同,居然没有臭气熏天的味道。自由地悬在泉水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尽管很淡,但的确有。 拨开涩拉弗洛,蓝光扑面而来,那是一个传送阵。有着和艾尔小镇中心的传送阵类似的条纹。 第二十五章 逃离森林 西尔维亚向大祭司汇报完茶茶修复泉眼的进度后,又重新回到了那片由藤蔓和荆棘筑成的牢笼。因为守在外面的精灵传来消息,茶茶潜入到泉水深处,似乎有新的发现。西尔维亚赶到的时候,正碰上茶茶从水面冒出。 “下面什么情况?”西尔维亚问。 “有东西堵住了。”茶茶撑起她的防护罩,神态半真不假,“需要大型设备清淤疏浚。” “是吗?”西尔维亚盯住茶茶的眼睛,想要要看出些什么。他们三人的防护罩连通在一起,着实有些可疑。那是精灵的圣泉,怎么会被淤泥堵住。可西尔维亚一个人的力量又无法看透。 “不信的话,你自己下去看呗。”茶茶挑衅地说。 西尔维亚身体微微前倾,终究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当然信。请问救世主大人想到如何疏通泉眼了吗?” “你们又没有挖掘机。”茶茶皱了皱眉头,“只能由我自己一点一点的往外搬呗,十年八年的总能搬完。反正你们也不肯下来搭把手。”西尔维亚沉默着不吭声,茶茶提议道:“明天让阿雪和夏代一起帮忙,应该能快些。” “这……”西尔维亚有些为难。 “这什么这,你吃了我的蛋黄酥,就是我的人。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许我找人帮。”茶茶忽然开通私人频道,只有西尔维亚听得见,“亲爱的西尔维亚,大家都赶时间好吗!” “好。”精灵的脸红到耳根,想到蛋黄酥的酥脆香甜,西尔维亚居然妥协了,“还有多的蛋黄酥吗。我想给队长带一个。” “最后一个咯。”茶茶变戏法般掏出一个金灿灿的蛋黄酥递到精灵手心里,“阿雪的包裹里有几味重要的调料,明天我让她再做些,味道会更好。” “好。”西尔维亚转过身,对外面的精灵吩咐几句,然后走在前面带路,“你们的包裹等会儿送到房间。”事实上,茶茶三人的包裹早被精灵们翻个遍。除了夏代的银壶有些微的魔力外,挎包里面的东西检测不到半点魔力波动。茶茶说是调料,那些东西又确实没有威胁,全部还给他们也无妨。 蛋黄酥的味道确实特别。西尔维亚心满意足地咽下最后一小口,唇齿间都是梦幻般的酥脆味道。他闭上眼睛躺在云朵编织的摇篮上,开始期待明天了。 茶茶撤除了和精灵的私人频道。然后被更大的防护罩包围,休息用的房间里溢满白泽兽的魔力,强大而安稳。夏代和阿雪都发来关切的慰问。 “今天大家都好好休息。”茶茶说完,倒头就睡。黑龙变得如手链大小,缠在茶茶地手腕上。阿雪和夏代交换了意见,决定守着茶茶等到天亮。茶茶在水下和阿雪一直处于通话状态,尽管没有特意说话,但肯定有事瞒着那群精灵,难保睡觉的时候不会被人偷窥心思。 清晨的鸟鸣叫醒了茶茶,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三人的防护罩连在一起,茶茶往泉水深处游去。 三张防护罩,拥有着三人不同的魔法品质。理论上,防护罩连通得越多,拥有得品质也就越多,发挥的能力越强。但实际情况是,共同的防护罩,会将各自都暴露在别人的魔法范围。如果相互攻击,后果无法想象。除非亲密无间的爱侣,没有人愿意共享。就算是情侣,共用防护罩也不太常见,人心的背后,总有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 西尔维亚等在泉边。如果茶茶的防护罩能够顺利的撑起三人,下一次,他也要跟上。 下潜七八米后,阿雪轻叫一声。有什么东西,透过毛孔,从身体钻出,细细密密宛如万千水蛭被盐水逼迫,争先恐后地从宿主逃离。眩晕的感觉冲上脑门,仿佛许多无形的小手在拉扯她的魂魄。绕在身边的白泽在逐渐变大,体质越发透明。 夏代也在挣扎,他的龙激烈地翻滚着,鸟喙变幻成龙形的嘴巴,无匹的气势要把泉水烤干,张口却吐出一缕稀薄的黑烟,仿佛出窍的灵魂。“茶茶,快把防护罩伸长。阿雪,把防护罩撤了。”夏代简短的说着,泉水透过三人的防护罩灌进嘴里,呛得他直咳嗽。 “马上!”茶茶紧张极了,黑龙又变得不听使唤。她抓着阿雪的手,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将她的伙伴们包裹住。“感觉怎么样了?” “水里呼吸好奇怪。”阿雪说,“但是身体不疼了。” “茶茶学得好快,真有本天才一半的风采。”夏代大口喘着粗气,尽管有茶茶的防护罩,但火系的他,依然感到胸中郁闷灼热。全身的细胞都在膨胀,血液里的涩拉弗洛逐渐沸腾。 “你还好吧。”阿雪关切地问,“要不先上去休息会儿?” “坚持一下。”茶茶小声地说,“我们快点下到底部。西尔维亚侦测能力太强,等他反应就来不及了。” “他下不来的。”夏代下意识地说道,但也尽力跟着茶茶往下潜。他的脑袋里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只是一瞬,又被身体的疼痛冲得烟消云散。 茶茶拉着阿雪,阿雪抓着夏代。泉水的压力,让他们的心肺仿佛要裂开。 没有指星笔,四周被黑暗包围,茶茶睁大眼睛往下潜。她其实很怕黑,在星槎里,她每天都开着小灯睡觉。但此刻,她更怕被抓住后的下场。她是一个不太擅长说谎的人,每一次心脏都剧烈的跳动,仿佛一张口就会血淋淋的从喉咙滚落下来。 茶茶凭着感觉打掉飘过来的悬浮物,快些,再快些! 黑龙盘旋而下,蓝色的光亮从泉眼底部传来。茶茶拨开挡在面前的涩拉弗洛。三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我看不出通往什么地方。”夏代如实说道,“这个传送阵是活的,没有完全闭合。艾尔小镇的传送阵只有在人工开启时,才可以让大家通往迷雾森林,而这个传送阵能够随时将另外一端的东西渗透过来。尽管少,但两边的东西确实可以交换。我猜,这应该是泉眼被破坏的原因。那边的东西能够破坏精灵的圣泉,恐怕会更危险。” “没有别的选择了。”茶茶的膝盖在打颤,泉水的重压让她快要跪到地上。隐约看到传送阵外一团模糊的东西向她招手。是幻觉吧。“我到极限了,防护罩一破,我们都要被泉水淹死。” “嗯。” 夏代吃力地撑起自己的防护罩,赤色的火焰急速消解。所幸传送阵没有完全闭合,彻底开启不需要耗费太多魔力。少年的双手覆在传送阵的中心,点头示意阿雪和茶茶进来。 “滴!”西尔维亚开通了他的私人频道,邀请茶茶加入。茶茶犹豫了一下,接受了对方传送过来的意念。 温柔的光包裹着茶茶,驱散了周围蠢蠢欲动的涩拉弗洛。三人身体一轻,传送阵已然启动,带着他们逃离这处绝望空间。 “怎么还在水里?”茶茶惊疑不定。难道没有逃掉? “不一样,这边的水是绿色的。”耳畔传来少年冷静的声音,“这些是普通的水草。密集的长在一起,和涩拉弗洛有些像。” “或许就是那边的涩拉弗洛渗透过来。”茶茶若有所思。 “我们赶快上去。”阿雪急促地说,没有茶茶的防护罩,一口水呛在鼻子里,“茶茶,你身后有奇怪的……蛇,是水蛇!”银白的光线从阿雪的身体窜出,阿雪的防护罩又发挥了作用,白泽凶猛地变换形态,一爪子过去,两米长的巨物瞬间洗白。 血液的腥臭唤醒了其它同伴。更多的巨蟒奔涌而来。最大的那条宛如腾蛇,十几米长的身体上长着两对翅膀,翻滚着带起涡轮般的重压。 白泽沉着的继续变换形态,身体变得巨大无比,蛇群被灵兽踩在脚下,水底染上氤氲的红色,毫无悬念的快速结束战斗。“夏代,让她们上来,我们要上去了。” 少年撑起透明的气泡,将雪茶两人送到白泽的背上。 “厉害了。”茶茶看着自己那条不成器的小龙,心中羡慕非常。她连防护罩都撑得吃力。不过,同样是水,这边居然可以让觉醒三天的阿雪发挥那样生猛的威力。难道是那边的圣泉流过来了?这就是精灵们讳莫如深的圣泉的秘密? 三人冒出水面,一条垂天的云出现在视野。它拥有着金属的质感,被机械锋锐的包裹着,散射出华丽的光晕。云层的顶端是一颗火红的太阳。已经不是特兰斯帝国的土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离圣都几千公里外的x国。 第二十六章 机械之城 x国位于特兰斯帝国的南边,与特兰斯帝国相邻。虽然同在云海大陆,但x国人有魔法天赋的相对较少。魔法师仍然受到尊敬,却没有特兰斯帝国那样统一的种花仪式,也不会因为魔法师的身份享有特殊待遇。 相比魔法,x国更依赖于技艺,很多建筑物都是用实体材料一砖一瓦建造而成,不像特兰斯帝国,什么都用魔法解决。那座垂天的云,就是机械师们最引以为傲的象征。没有魔法的普通人以他们独有的方式接近天空。 “这个国家,我喜欢!”茶茶由衷赞叹道。她是三人中魔法能力最弱的那个,听到夏代的解说,她连防护罩都卸了。任由那条蠢龙缠在她的手腕上,黑色的鳞片如黑宝石般闪闪发光。“不知道城里有没有好吃的,超期待!” “我也喜欢。”夏代说,“可是,我还要去救夏莎。” “姐姐没有忘,可我们也要更新装备不是?”茶茶心虚地说,“x国有传送阵通往圣都吗?” “x国与特兰斯帝国的关系一言难尽,但肯定有传送阵通往圣都。只是要传送距离长达几千公里,交通费恐怕会很贵。”夏代的脸上出现担忧神色,“特兰斯帝国的货币在x国不通用。” “或许城里可以打零工?我们要不先进去看看?”阿雪提议道。没有语言障碍,他们甚至可以去餐厅端盘子。 夏代点头附议,心里盘算着是否把挂在腰间的银壶卖掉。这是他十岁生日时,夏莎送给他的礼物。那时候夏莎刚觉醒,迫不及待的用魔法制造了第一个银器。而懵懂的他还不知道皇族血脉,不需要涩拉弗洛也能觉醒天赋,羡慕了好久。夏莎,应该会理解吧。 三人重新骑上白泽兽,踏着青草一路狂奔阿,惊起一圈飞鸟。 阿雪天赋很高,茶茶做苦力的这几天,一直在练习。在夏代的指导下,咒语虽然难记,但她和白泽兽心意相通,很快就掌握技巧。阿雪抚着白泽兽头顶的犄角,想到以后都有它陪伴,心中升起感激,被尼古拉斯·赵四儿强行带到这些世界旅行,也不算太坏。 两边的树木迅速退到身后,茶茶开心的吹起口哨。以后都有毛茸茸的交通工具带她们飞檐走壁,再也不用靠着11路公交车翻山越岭,她甚至觉得哪怕被精灵们再多折磨几天也完全没有问题。反正她也揍过一个精灵,不亏。 西尔维亚最后的意念浮在脑海,茶茶强行将它们连同那张英俊的面容抛却在脑后。她的爱豆世界第一好看,没有人比得上。 半小时后,三人进了城。白泽重新变回山羊大小,驮着包裹走在前面。 大街上人声嘈杂,久违的现代气息扑面而来。灯光闪烁的商店里琳琅满目,各类稀奇古怪的交通工具看得人眼花缭乱。穿着长袍的法师牵着叫不出名字的魔兽在街边购买今天的报纸,踩着滑板的小姐姐风驰电掣般在人群穿梭,风骚走位扬起滚滚沙尘,茶茶甚至看到一辆蒸汽机车从桥上经过,怀念的鸣笛声,让她心神荡漾。 “那边有人在招募。”阿雪欣喜地说,“我们过去看看?” “好呀!”茶茶顺着阿雪手指的方向,一个士兵打扮的家伙站在高台上抑扬顿挫的说着什么,下面围了一群人。 “近日有魔兽在罗塔村出没,威胁村民安危,还有没有勇士愿意随我去除掉它们?一只魔兽五枚金币,当日结账。队伍还差三个人,有没有勇士?”白泽兽自觉的用士兵的口吻向三人复述道。 “五枚金币!”茶茶眼睛都要亮了,直接将意念灌入士兵的脑海,“这边,我们三个报名!” “三个魔法师,欢迎!”士兵热情的向他们挥手,“人到齐了。我现在带大家去酒馆休息,明天一早出发。” 四个魔法师,六个机械师,临时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跟着士兵来到骑士酒馆。 酒馆很大,安静清幽,似乎是官方设立的驿站。酒馆的后方绕着一片糖葫芦形状的空地,最大的那块正好放得下星槎。阿雪和带队的士兵说了什么,招呼茶茶开启星槎。队伍里另外一个魔法师,也在院子里打开自己的移动巢穴。 酒馆外不远的地方有人照相,长长的队伍人声鼎沸,和酒馆的清静形成强烈对比。 茶茶决定排队去看她的半个同行。 照相的男女天南地北的聊着,队伍移动的速度慢到极点。轮到茶茶时,摄影师忽然接到紧急任务,需要马上回去。关门前送给茶茶一台一次性相机作为补偿。 摄影师老早就注意到这位没有撑防护罩的年轻魔法师,她拿着一个扁平的长方形设备不时对着他的相馆,好奇的情绪写在脸上,很容易就窥探到她的心思。这台相机是他的最新实验品,正好缺人测试。 “真是太感谢了!”茶茶拿着相机左看右看,兴奋得快要跳起来。 “用完给点意见。”摄影师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次性相机,只能拍几张照片,却能够直接冲洗。茶茶回到星槎,将手机里爱豆吃饭的那张照片导入床头的终端,控制房间的开关重新布置光线,然后调整焦距,咔擦。爱豆的照片,终于有机会冲洗出来。 经过魔法加持的照片色彩丰富,分辨率很高,茶茶把它贴到房间的墙上,一抬头就能看见。 相机里还剩三张,茶茶又拍了一张垂天的云,云顶环绕着几个颜色各异的月亮。 然后拿起自己的单反,拍了一张对比。触摸屏幕放大,机械建筑的背后多了一层墨绿的光弧。是眩光吧。茶茶想。又在同样的位置拍了两张,光弧还在。大概高塔的背后还有别的建筑物,而一次性相机对光线敏感度不够。 阿雪也有收获,她在茶茶排队的时间里,去街上买了卫生用品,她的姨妈快要造访,正好买些试试。至于购买的钱,是用茶茶在上个世界卖珍珠的钱换的。白泽告诉阿雪,那边世界的钱币虽然不能通用,但里面的含有的部分金属却是这边稀缺的。 “早知道当初就该少败些家。”茶茶懊悔地说。 “夏代打听过了,去圣都的交通费是360个金币,我们还差60个。明天我们必需杀掉12头魔兽。” “罗塔村有多少魔兽?” “我问过领队,一共15头魔兽,7头蛇形,5头鸟形,还有3头四脚的。”夏代从外面推门而入,他又花了5个金币买了些装备和药品,“我们现在需要杀掉13头魔兽,而和我们一起行动的还有1个魔法师,6个机械师。” “所以我们要抢人头吗?会被骂的吧。”茶茶不由咋舌。 “情况可能会更糟糕,x国的机械师不喜欢特兰斯的魔法师。如果被他们知道身份,多半会被围堵。”夏代神色凝重,“我们领了赏金就跑。” “呃,我们能打过吗?”茶茶举手,“我是说魔兽。” “蛇形的是初阶,和我们在水里遇到的一样。白泽能瞬间秒杀。鸟形的稍微麻烦,但我的龙对付他们绰绰有余。至于那3头四脚兽,茶茶你加把劲,也许能干掉一个。最麻烦的是6个机械师,他们都是远程武器,一炮打过去,速度比需要吟唱的我们快多了。” “那就先干掉他们的炮!”茶茶自信地说,“魔**给你们了。机械师我来对付。” “那个魔法师呢?”阿雪问。 “没种过花,法力不怎么样。”夏代做了判断,“多半是趁乱摸瞎的。毕竟,拿到魔兽的头才能得赏钱。” 阿雪回到二楼的房间,夏代躺在沙发上,各自做着狩猎的准备工作。茶茶带着她的指星笔独自出门,她现在就要去会一会明天要对付的机械师。对金钱的渴望,战胜了茶茶的社交恐惧。 酒馆的陈酿远近闻名,机械师们都聚在大厅里喝酒。 茶茶把他们夸的天花乱坠,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自己的崇拜之情。她说她是个法力低微的魔法师,自小就对机械无比热爱,可惜出生在偏远的山村,村里几乎没有人懂。终于凑足路费来到大城市,总算有机会拜会名师。说着掏出相机跟他们拍照合影。 而没有防备的机械师们,也显摆的拿出自己的杰作,又是吹嘘零件来历,又是吹嘘制作多么精良,有模有样的和茶茶认真探讨起来。 茶茶摸着他们的装备,一直聊到深夜,才回到星槎。 第二十七章 狩猎魔兽 签过生死状,队伍按时出发。天上挂着四个大小不一地太阳,最小的那个透着墨绿色光。茶茶心中一惊。难道这些太阳是x国人工制造的?所以艾尔小镇才会变成沙漠?而破坏泉眼的也是x国的军队? “一定要快些到达圣都,把消息告诉泽维尔王子。”夏代透过三人的防护罩,敏感的察觉到茶茶的心思,将意念传过来,“对付机械师,茶茶你有把握吗?” “完全没问题。”茶茶说,“不过,我不能单独行动,我怕掉队被打。”事实上,她的工作,昨天就已经完成。 “阿雪一个人没问题吗?”夏代问。 “嗯,你和茶茶一起吧。” 隔着两公里的距离,就看见罗塔村升起火光。浓重的黑烟从塔楼和村民的房顶上冒出,几只火鸟正吞吐火焰,要将这座位于城北的小小村落化为灰烬。 夏代架起魔龙冲上天空。队伍的其他人也不甘落后,骑着马儿奔向前方。机械师们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水中翻腾的巨蟒。它们身体缠绕着卷起浪花,裹挟大量毒雾,给村庄笼罩上一层死亡的气息。 “轰!”一道闪电撞上天空的火鸟,队伍最后不知名的魔法师拿下首杀。焦黑的羽毛四散而下,碰到夏代赤色的防护罩,转瞬化为齑粉。 “卧槽?”茶茶眼角抽搐,“不是说他是浑水摸鱼的吗?”夏代嘴唇翕动,两个火球从天而降,击中另外两只火鸟。65个金币,没有时间耽搁。 “嘭!”这是地上机械师开炮的声音,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你打你爹呢?”被打到的黄袍机械师调转枪头扣动扳机,一枪扫到左边穿黑衣的青年,子弹穿过无辜的膝盖。他也打偏了。 “阿雪,你离他们远点儿。”茶茶快速说道,声波变换形式穿过通讯器传到阿雪耳朵里。 “你做了啥?”阿雪疑惑地问。她已经到达水边,白泽兽瞬间变大,一爪子撕开蛇形怪的喉咙。鲜血和着绿色的毒雾,飘在河水上,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我破坏了他们的瞄准系统。”茶茶把鸡窝一样在风中翻飞的头发束在一起,然后趴在魔龙背上朝下望,“好像下手有点儿狠?”地面硝烟弥漫,六个机械师直接干起来。 有断手从空中飞过,划出一道血色的弧线,场面过于血腥,茶茶重新抱住少年的细腰,不忍心再往下看。明明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喝酒吹牛,如此惨烈情境,茶茶也没有料到。 “阿雪,水里交给你了。”夏代低声吩咐,“茶茶,你有空干扰下那边的魔法师。他现在是我们最大的对手。”少年爆起火花,冲向地面四脚的魔兽。天上的火鸟他干掉了三只,另外两只被队伍里的魔法师抢先。所有的四脚兽都必须收入囊中。 炮火穿过沙尘,杀红眼的机械师胡乱扫射着,塔楼被炸开,砖石从头顶飞落,隐藏在藤蔓背后的狙击手瞬间埋葬在土里。火光飞舞着,宛如小型的战场。黑衣青年披散着头发,灰头土脸,他是六个人中最后站着的那个,心脏插着子弹的碎片,很快会死去。 “能别打了吗?”茶茶忽然退缩。 “那些是威胁村民的魔兽。”阿雪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即使不为了金币,我们也必须除掉。”她微微蹙眉,小心的撑着防护罩,不让血腥溅到衣服上。七头蛇形怪,消灭掉四头,还有三头不知道藏在哪里。精神耗损过多,脑袋昏昏沉沉,好在事先服用过解药,才没有被毒气熏得晕倒。 夏代朝阿雪的方向扔出两枚魔法弹,两头蛇怪正鬼鬼祟祟的绕到阿雪身后,忽然被夏代炸断了脖子。 “可是……”茶茶在犹豫。那位不知名的魔法师和下面交火的机械师都是他们的队友,对村民根本没有威胁。需要钱的话,他们可以去餐厅端盘子。 “没有时间了。”夏代看出茶茶的心思,“x国明显对我的国家有所企图。如果发生战争,他们都是敌人,你今天干掉一个,我们的敌人也就少一个。茶茶你干掉了六个敌人,你应该感到骄傲。” 茶茶沉默着,她掏出指星笔,射向草丛里的魔法师。 他正在追逐四脚的魔兽。他不擅长奔跑,机械师的争斗,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抢原本不属于他的战利品。周遭传来刺啦啦地恐怖声响,没有种过花的魔法师无法撑起保护自己的防护罩,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让他的眼睛瞬间盲了。抬手朝茶茶的方向射出一道闪电后,便痛苦的瘫坐在地上揉搓双眼。 “结束了吗?” “嗯。”夏代朝魔法师放完最后一个火球,“我去把它们的头都砍下来。”火龙回到少年的脑袋上,夏代将所有魔兽的头颅都一一砍下,装进魔法的口袋。这是他昨天在街上花了两个金币买的。 阿雪的白泽变回山羊大小,在充满毒气的水中战斗,它的身体有些微疲倦。阿雪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大口喘息着。尽管是初阶的魔物,却也耗费她不少心力。那些怪物身形巨大却是极其灵活,阿雪恨不得背后也长满眼睛。稍不留神,就会穿肠破肚。 茶茶默默地走到机械师的身边。 四处散落着装备的碎片,黑衣青年的尸体旁边找到一个完整的单筒望远镜,茶茶小心的将它塞进兜里。脚底变换形状,挖出一个大坑。试图把他们埋进土里。 一道真实的闪电斜斜的掠过天空,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来,冲散弥漫的沙尘和血腥的臭味。机械师的眼睛突在外面布满血丝,茶茶仿佛呼吸都要凝滞。 来不及感伤,一阵狂风从地底卷起,将机械师的尸体撕得粉碎。某只断开的手臂被卷到半空,尚未落下,被狂风中的黑影吞个干净。 竟然还有魔物! 许多巨型的鼠类从地底冒出,堆叠着窜向天空,所过之处,皆为齑粉,宛如黑色的旋风。 夏代率先反应,变换魔龙形状,将茶茶带回龙背。又伸长防护罩,把阿雪和白泽拉上来。机械师们的尸体全部啃噬殆尽,三个人惊魂甫定的在罗塔镇上空盘旋。绿色的迷雾缠在河面上,通向他们来时的传送阵。 “是泉水。”茶茶突然说,“迷雾森林的泉水有强化魔力的作用。泉水通过传送阵交换到罗塔村,却受到这边水源的污染。吸收泉水的普通动物变成了魔物。” “难怪我昨天感觉像开挂,一窝蛇群都能轻松端掉,今天的几条更小却累得半死。”阿雪回忆起自己刚穿越传送阵就呛了口水,“那人怎么办?村民也喝水的。我也喝了。” “人在那边。”茶茶指了指塔楼,一只巨大的眼睛隐藏在缝隙里,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宛如死神的目光。“你离水源近,污染不是特别严重。” 茶茶觉得有些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想要深入思考,脑海里不断浮现黑衣青年布满血丝的双眼。 “这是意外。”阿雪感应到茶茶的心绪,试图安慰两句,却也说不出更多的词。 “没有你,他们一样会死。”夏代的声音不带温度,语气不似最初遇到的那个纯洁少年。 罗塔村更多的村民出现在视野,他们的脸上长出獠牙,比任何魔物都要凶狠。“我们恐怕都是士兵叫来做实验的小白鼠。他们利用泉水在这里制造人形兵器,还把迷雾森林的泉眼破坏掉。真是可恶。茶茶你带相机了吗?把这些都拍下来。” “好。”茶茶按下一次性相机,用掉第三张照片。 第二十八章 前往圣都 夏代提着13颗魔兽的脑袋去领赏钱。茶茶回到星槎,将自己单反里的那张绿色光弧的照片导入终端,利用一次性相机冲洗出来。和之前的照片一起封入口袋。阿雪姨妈驾到,在厕所里试用昨天购买的新产品。 “我觉得夏代的说法有问题。”茶茶冲进厕所,看到阿雪一脸尴尬。 “呃……,什么问题?” “通过传送阵交换泉水,两边性质应该是一样的。你和夏代在迷雾森林的泉水中,几乎魔力溃散。而罗塔村的河水却能强化魔力。” “如果是我,肯定走之前在水里下毒。”阿雪说。 “有道理。”茶茶从厕所出来,虽然嘴上说着阿雪有道理,脑子里却回想起西尔维亚那张英俊的脸。那些精灵绝对有问题。她还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能凭借那些虚无缥缈的魔法天赋去做别人的救世主。 夏代从门外回来,“65个金币,一个不少。” “我们去传送阵吧。” 天空下着小雨,相馆没有开门,街道冷冷清清。 机械城禁飞,三人踩着11路公交车在寂静的城中穿行。金属的冷光洒在脸上明灭不定,茶茶不由一阵恶寒。传送阵位于机械城的南部,和其它的交通枢纽一起。没有华丽的玫瑰,没有漂亮的女法师,只有一个衣衫破旧的老头在发霉的木桌上打呼噜。 “三个人,360个金币。”老头打着呵欠说,对吵醒他的人非常不满。 “给。” 老头掂了掂袋子,慢悠悠地起身,七拐八拐的带着三人往巷子里走。脑袋上的头发稀稀拉拉,有节奏的在头顶左摇右晃。老头在一扇铁门前停下。 门上锈迹斑斑,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站到最中间,互相抓牢,别掉出来。”简单交待注意事项,老头一刻也不想停留。然后懒洋洋地摁下遥控器。 蓝色的气泡从传送阵的中央升起,茶茶只觉天旋地转,双手无力地抓着身边的同伴,耳朵嗡嗡叫着,胃里翻江倒海。手腕上的龙忽然变大,将三人卷起,不让他们掉出传送阵的包围圈。 “呕!”三人趴在路边,直接吐了。 茶茶擦擦嘴巴,直起身子:“我们到圣都了吗?这地方也太随意了吧。连个人都没有。” 四周安静得出奇,墙壁高高耸立,乳白色的墙体部分龟裂,却掩盖不了昔日的宏伟,石板砌成的地面上散着些许落叶,地面连接的缝隙长出野草。 传送阵的正前方有一扇巨大的拱门,拱门的石柱上布满繁复的花纹。三个人朝着拱门的方向走去,空旷的声音回响在大殿里。 门外守着两只长着翅膀的四脚兽。看到来人,撅起蹄子踢了踢草丛里的白袍少年。他是这个传送阵的守护者。 “早安,各位。”少年整理衣衫热情地打招呼,“欢迎来到圣都。请问需要去神梦馆、雷鸣街、龙牙陵,还是半月殿……” “半月殿。”夏代干脆的答道。 “半月殿20个金币。”白袍少年弯起眉眼。 “卧槽!”茶茶忍不住爆粗,20个金币,得杀4头魔兽,虽然币种不同,“你怎么不去抢啊?” “半月殿可是泽维尔王子的寝宫,我能把你们送进殿门。”少年的肩上闪着银色的徽章,“我有通行令,别的车夫都进不去。” 夏代拉了阿雪和茶茶就往外走。他手里现在一个金币都没有。 “15个金币,15个行吗?”背后传来少年的喊声。夏代毫不理会。“那买张地图吧,地图只要5个银币。”夏代回头,将仅剩的5个银币交给白袍少年。 传送的大殿位于半山坡上,隐约可以看见一大片云朵。那是特兰斯帝国的圣都,整座城市都由漂浮在天空的积云筑成。 圣都虽然不像机械城那样禁止飞行,入口却只开了四个,需要排队进城。尽管夏代他们来得早,却也有更早的人在山顶排着长队。 三人骑着白泽,往山顶上爬。茶茶攀着白泽毛茸茸的脖子打盹儿。阿雪半眯着眼睛,姨妈造访,困得不行。慢吞吞地行驶一段距离,山路变得热闹,有商贩聚在路边卖着早点。云朵编织的篮子里放着各类糕点小吃,香气弥漫,品相诱人。当然,还有地图,只卖1个银币。 “屮,被坑了。”茶茶从睡梦中惊醒,肚子里传出雷鸣般的响声。 夏代抓了抓头发,他们连吃早餐的钱都没了。 山路逐渐变窄,白泽变回山羊大小。天上的四个太阳升到穹顶,终于看到队伍末尾。 阿雪找了个空地放出星槎,夏代啃着蛋黄酥独自排队。茶茶从厨房捧出几杯花红果树茶,在队伍中叫卖。一杯两个金币,居然有人买单。人群缓缓移动,茶茶美滋滋的回到洋楼,端了些蛋黄酥、桂花糕什么的,在队伍中来回穿梭。等夏代排到队伍最前头,已经赚足一小袋金币。 “早知道这么容易,还杀什么魔兽。”茶茶揉搓着酸软的肩膀,一吐心中的郁结,“等救出夏莎,阿雪,我们开蛋糕店吧。”阿雪点头默许,关闭星槎放回专用包裹,然后挂在白泽的犄角上。 “砰!”夏代打开卷轴,将雪茶二人召唤到队伍最前面,魔龙腾空而起,朝着城门的方向进发。 层层云朵掠过身边,带着棉花糖的香味,因为光线的不同,云层的边缘被染出不同的颜色。黑曜石般的小龙从手腕窜出,跳入绵软的云中,腾挪翻滚着,挤出晶莹的水花。山上下起小雨,黑龙吸足灵气,重新回到茶茶的手腕上,正好进入玫瑰花般的城门。 “城内禁止使用防护罩。”守门的士兵指着城门的告示温和提醒,尽管他自己撑着薄如蝉翼的透明防护罩。三人从魔龙上下来,士兵致以他们最诚挚的微笑。 圣都的街道缀满鲜花,铺在圆形的白色建筑上,宛如奶油的蛋糕。年轻的男女穿着彩色的服饰三三两两散落在街头巷尾,长长的头发高高盘起,宛如生日的蜡烛在蛋糕间游走。 巡逻的将军骑着独角兽优雅的从身侧经过,雪白的蹄子踏出串串莲花。路面软软的,就像冬天干燥的积雪,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却没有冰冷的感觉。穿过十字街道的路口,中央有一座蔷薇形状的喷泉,酒红色的浪花直冲云霄。 “居然真的是酒。”茶茶装了满满一瓶,才意犹未尽的往前走。夏代早已穿过另一个街口,周遭的一切都无暇欣赏,宫殿越来越近,他脑子里只想见到他的妹妹。 “皇家重地,不能进入。”半月殿的守卫撑起防护罩,冷酷将他们拒之门外。 “我们有重要情报,需要面见泽维尔王子。”夏代急切地说。 “平民不得入内。”守卫重复着,声音不容置疑。 雪茶二人面面相觑,她们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找那位骗子少年。他肩上闪闪发光的徽章看起来很起来很有分量。 夏代叹了口气,跳到对面的圆形建筑上,掏出一根黑色的笛子。悠扬的笛声和着云丝曼妙轻舞,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人群闻声而来,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茶茶不嫌事儿大的开启手机的录音功能。巡逻的将军骑着独角兽赶过来维持秩序,手持长矛脸色阴沉正要发作。 “公主殿下有请。”刚才还冷酷的士兵弯腰鞠躬,将三人迎进宫殿。 第二十九章 面见王子 “你妹妹是公主?”茶茶抓着少年追问,几乎拽掉他的袍子,“那夏代你难道是?” “我是个普通人。否则怎么会被守卫拦在外面。”夏代没好气地回答,蓝金双色的眸子略显暗淡。 “可你妹妹是公主!”茶茶重复着,思绪逐渐飘忽。她做梦都想着有一天可以成为公主,或者有一堆皇亲贵胄的朋友,天天送钱不用上班,终日饮酒作乐过着豪奢生活。穿越两个世界,居然有机会可以见到真正的公主,那可是公主啊。 “夏代,你一直说你要救你妹妹,可你妹妹是公主呀。”阿雪不解地问道。 “夏莎公主是陛下流落民间的遗珠,半年前才被接回皇宫,暂住在泽维尔王子的半月殿。”身穿铠甲的将军替夏代回答,“夏莎公主是帝国最小的公主,拥有陛下和兄长的万千疼爱,受到帝国万民膜拜敬仰,她已经不属于那个落魄偏远的小镇。她现在有了新名字,叫伊薇莎·特兰斯。” “那她也是夏代的妹妹。”茶茶毫不在意地说,“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几年。”脑子里盘算着如何才能交到公主这样的朋友,让她和阿雪能够愉快的度过剩下的两个月时间。最好还能找到一位资历高深的皇家魔法师,亲自传授她们魔法秘诀,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在所有位面称王称霸。 夏代沉默着,他一定要成为帝国最伟大的魔法师,然后带他心爱的公主回家。那时候夏莎哭泣着,连编织的云朵都是灰黑的颜色。 大殿的中央坐着两个靓丽的身影,耀眼的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温柔絮语,亲切交谈,不漏齿痕的轻轻笑着,声音清澈动听宛如月光下潺潺流动的清泉。 他们是帝国的王子和公主,出尘脱俗自带光环,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无懈可击。茶茶站在台下,直接看得呆住。脑子里蹦出卧槽、好美、666,搜肠刮肚试图挖掘最美好的词汇来形容,最终决定等闲下来回去多读书。 夏代上前半跪着,没有望向他的妹妹,他声音低沉严肃,叙说着一路的所有见闻。泽维尔王子朝着他们微微笑着,茶茶顿时大脑宕机,沉浸在他灿若星辰的紫色眼眸。直到夏代告诉她呈上证据,才从神游中醒来,慌忙递上封有照片的塑料袋。 王子细心地拆开封袋,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我需要更多的证据,”他说,“夏代,你和你的伙伴都辛苦了,弗劳尔将军会带你们下去休息。” “是。”夏代恭顺的应着,跟随弗劳尔将军原路返回,始终都没有看他妹妹一眼。华美的宫殿逐渐远去,少年的内心忽然涌起惊涛骇浪。战争很快就要到来,这或许是他的一次机会。 “走啦!”阿雪肚子痛得要命,只想回去躺尸,拉着依依不舍的茶茶往殿外走,“瞧你那傻样。是谁昨天还看着爱豆的照片发呆来着?” “我爬墙不行吗。”茶茶嘴硬,炮火指向夏代,“喂,你不远千里来见你妹妹,就这么走了?” “我还会回来的。”少年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向前,倔强的将雪茶二人甩在身后。 按照泽维尔王子的安排,三人休息的驿馆离半月殿只有两条街的距离。茶茶迫不及待的开启星槎,站在露台上一眼就能望见公主休息的寝殿。可惜王子的寝殿在另一个方向。 茶茶一转身,看到了窘迫的少年,大方的将望远镜借给他。这是只单筒望远镜,是昨天狩猎魔兽的战利品。 镜筒闪着回忆的金属光泽,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无比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茶茶打算出去逛逛。阿雪垫着靠枕仰躺在沙发上,茶茶要了几枚金币便独自出门。 圣都的夜市热闹非凡,灯火通明的店铺闪着异样的光彩。天上月亮散在四周,仿佛地上的街灯挂到天上。被动感的音乐吸引着,茶茶进了一家卖衣服的店,几秒后又从里面出来。标签上的价格让她几乎晕厥。 新一轮的人潮涌动着,茶茶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忽然被一个神神叨叨的女巫拦下,大声嚷嚷着茶茶拥有两个灵魂,被可怕的恶魔附体非常危险,硬拉着她要去教堂净化。 女巫声音尖细,穿透云墙,整条街的人都停下来围观。茶茶社恐发作郁闷到极点,不久前还是救世主,这会儿居然变成恶魔。强塞给女巫两个金币,才得以从人群中脱身。 “我说的有一半是真的。”身后传来女巫阴恻恻的警告,“你会拥有两个灵魂,这的确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茶茶没有理会,急匆匆地穿过几条长街。夜风吹起她的外袍,茶茶双手环抱着,几千米的高空异常寒冷。 路过一家酒馆,红色的精灵在晶莹的高脚杯里激情荡漾,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说不出的诱惑。刚要进门,就被路过的士兵拦下,大声呵斥着她是未成年,不能饮酒。 “我只是长得矮。”茶茶辩解道。 “麻烦您展示一下您的防护罩。”士兵显然很负责,“这是特兰斯帝国成年的标志。” “不是说圣都禁止使用防护罩吗?”茶茶蹙眉,一边撑起防护罩证明自己已经成年。却发现无论怎么动作,竟然弹不出来。该死的蠢龙又抽风了。“我真的成年了,今天状态不好。” “回家多喝牛奶,还能再长个儿。”士兵苦口婆心。 “姐姐我乳糖不耐受!”茶茶火气上涌直接杠起来,完全不顾对方是否知道乳糖到底是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声音悦耳宛如清泉,是下午才听过的。 “泽维尔王子殿下?”茶茶瞠目结舌,气势瞬间弱下来。她的脑袋又开始飘忽,只看得见对方嘴唇翕动,说什么完全没听清。 “我请你喝酒。”对方微笑着重复。还没有碰到酒杯,茶茶就感觉自己已经醉了。 红色的精灵在眼前晃来晃去,茶茶只记得自己说了好多话,她说什么对面似乎都觉得新奇有趣。王子弯起嘴角,宛如冬日的太阳,极富感染力。茶茶自己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奇怪,泽维尔王子为什么不撑防护罩呢。 “原来如此,那肯定是个糟糕的种花仪式。”王子优雅地转动酒杯,眼里出现关切的神情,“全身都长出草来,你肯定吓怀了。” “对啊。那些精灵居然说我是救世主。就刚才,还有女巫说我是恶魔呢。”茶茶的确有些醉了,藏在兜里的手机掉到地板上,屏幕里爱豆的表情似笑非笑。 “那你喜欢当恶魔,还是救世主呢?”王子忽然问,神态半真不假。 “恶魔吧。”茶茶酒醒了一半,“这样就不会觉得痛苦。哪怕满手血腥,也不会觉得内疚。六个机械师,就这么死了。我甚至连防护罩都撑得吃力。”声音越来越低,宛如呢喃,“王子殿下您呢?您喜欢当恶魔,还是救世主?” “我都想尝试。”泽维尔的目光幽远,几轮明月交织着,仿佛望穿了星辰,“为什么恶魔就不能成为救世主呢?” “王子殿下怎么会是恶魔。”弗劳尔将军撑着厚厚的防护罩从酒馆外进来,“殿下爱民如子,帝国的荣耀将与殿下同在。” “天色不早了,送客人回驿馆吧。”泽维尔疲惫地说。分别时,邀请茶茶出席明天的种花仪式,几百位勇敢的少年少女们将聚集圣都,举行属于他们的成年礼,茶茶将亲眼见证帝国的未来。 第三十章 战争序曲 万众瞩目的成年礼在早上九点举行,茶茶差点就睡过头。若不是夏莎公主带人来找她,她几乎要睡到中午。宿醉后的脑袋昏昏沉沉,疼得要命,一口气灌了两杯花红果树茶,意识才稍微清醒。 阿雪依然全身无力不想动弹,和白泽兽窝在星槎里看家。 茶茶被公主的人马紧急梳妆,纤腰束胸,鲸须、鸟羽、藤条,四五层的丝织物穿下来,美到无法呼吸。要不是看在泽维尔王子那张惊为天人的脸的份上,茶茶都打算直接放弃和阿雪一起躺尸。夏代倒是开心得脸都笑烂了,一身宫廷礼服,正儿八经的跟在公主后面,天生的护花使者。 数百名经过选拔的少年少女们半跪在教堂的广场上,风华正茂,朝气蓬勃,他们来自特兰斯帝国的各个城镇。 广场的外围是亲友团们热切期盼的目光,每一位种花者都有几位亲友护送,这也是昨天茶茶他们排着长队进城的原因。长老们站在祭坛上,平静的望着帝国的未来。吟游诗人拨动琴弦,唱起最激昂的战歌。 茶茶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不知道是因为衣服太过束缚,还是因为泽维尔王子站在身侧,汗水从额角渗出,视线在人潮中游移。 机械之城的摄影师突兀的出现在视野,茶茶只觉呼吸一窒,心脏一阵紧缩。摄影师盛装出席,他穿着特兰斯帝国最传统的服饰,和弗劳尔将军的衣服相当类似。特兰斯帝国的摄影师,为什么会在x国的首都开店?难道……他是间谍? “怎么了?”耳畔传来泽维尔关切的声音。 “抱歉,昨天酒喝多了,头疼。”电光火石间,茶茶编出一个理由。脑子里回想着酒馆里和王子的全部对话。 自己一介平民,为何会受到王子青睐,人模狗样地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观看典礼? 就因为是夏代的伙伴吗? 她又不是阿雪长得人见人爱,魔法天赋也极其罕见,温柔体贴,还做得一手好菜。唯一自豪的,大概是那颗稍微好使的脑袋。 可惜这里是魔法世界,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即使泽维尔要发动战争,也轮不到她这个狗头军师。 难道是因为她是敌国情报的提供者?茶茶看了看人群中的摄影师,否定了这个答案,自己显然不够格。 “坚持一下,很快就结束。”王子轻声说,富有磁性的嗓音让茶茶越发慌乱。 蓝金双眸的少年也看到熟人,艾尔小镇最美丽的女魔法师,穿着华美的白袍,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她的身后是无数帝国的军队。或许有朝一日,他也能站在她的身侧。 种花仪式很快开始。一队礼兵捧着装有涩拉弗洛的水晶杯入场,长老们走到种花者的中间,轻轻浇蘸着,一一点在少年少女们的眉心。 最开始的时候,种花者们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恭敬的半跪着。几分钟后,有人撑不住,双手伏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身体抖得厉害,白皙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堵塞的血液扭成一团,种花者们却是生生忍住,没有半点呻吟。场外的亲友们逐渐躁动,整个广场上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茶茶头皮发麻,不太明白这种大型自虐现场有什么好看的,大家为什么不用减轻痛苦的麻醉剂。茶茶双手紧握着,昨晚的食物似乎没有消化,争先恐后的涌向喉咙。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比茶茶更先突破喉咙的桎梏。声音来自广场最中间的少年,枯草从他的身上冒出,不断伸长,榨干少年身体的每一份能量。训练有素的士兵将少年从广场上架起,长老们早已侯在一旁准备拔草。 “啊!”又是一声尖叫。痛苦的少女在地上翻滚着,野草发疯般穿透她的四肢百骸,从每一个毛孔中生长出来。士兵穿过人群,涌向种花失败的少女。 更多的尖叫响起,场面混乱不堪,教堂最庄严的广场变成了草场,恶劣的味道包围圣都。不到半个小时,大部分种花者的身上都长满野草。那些野草也没有像茶茶期待的那样,从少年少女们的毛孔中脱落获得新生。 “种花失败。”这四个字宛如狂风,卷走了广场上的无数希望。他们是魔法帝国的未来,未来却无法顺利使用魔法。无数的防护罩从人群中撑起,试图掩盖广场上压抑的氛围。 茶茶担忧地看向身侧的泽维尔王子,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双唇抿成一线,极力克制内心的愤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茶茶觉得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比较明智,下意识的低下头,发现王子的脚尖居然迫不及待的往上翘。殿下是在高兴吗? “很快就结束。”泽维尔的声音在茶茶脑袋里回响,茶茶惊讶的捂住嘴巴。不,不会的,帝国的王子怎么会亲手毁掉帝国的未来。 耳畔的声音变得遥远,茶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恶魔和救世主讨论的画面浮现在思维的殿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驿馆的。阿雪从床上下来,帮她脱下身上复杂的累赘。茶茶失魂落魄宛如木偶,任由阿雪摆动。 “发生什么事了?外面好像很吵。”阿雪忍不住关心。 “不知道。这衣服真遭罪。”困意袭来,茶茶身心俱疲,“有没有吃的?” “今天还没做。”阿雪如实说。 “算了,我喝点营养液就去睡觉。”茶茶进入厨房,摁下应急按钮,“你身体不舒服,先躺着吧,别管我。” 种花失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有更多的可怕讯息出现在圣都的报纸上。 弗劳尔将军抓获一个x国的间谍,种花仪式上的涩拉弗洛就是被他和他的同伙破坏的。x国的机械师秘密制造人工太阳,烤干了特兰斯帝国南部的艾尔小镇,镇里居民全部罹难无一幸免。还有可靠的证据表明x国在训练泯灭人性的人形兵器,在边境蠢蠢欲动,意图攻打特兰斯帝国。 战争要开始了。圣都在集结军队,弗劳尔将军撑起厚厚的防护罩穿梭在云间,大街小巷都笼罩在一团热血而恐怖的乌云里。 “我们怎么办?”阿雪问茶茶。 “星槎还没有集满能量。”茶茶摁着有些头痛的太阳穴,“找机会离开,我们不能卷入。” “夏代呢?” “他这会儿恐怕高兴得发疯,毕竟这是他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茶茶开始揉搓头顶的百会穴。 王子的信使来过两次,邀请她去宫殿做客。他们现在要攻打x国,而轻易就能破坏武器瞄准系统的茶茶,加上沙雕的知识储备,恐怕算得上这个世界顶尖的机械师。至于泽维尔为什么会知道沙雕,这自然归功于事无巨细全部交代的老实少年夏代。 “听夏代说,城门封锁了,进出特别严格。”阿雪有些担忧,“你家殿下找过你两次,你就没有什么打算?” “我墙头可多了,西尔维亚还是我家的呢。”茶茶翻了个白眼,“我们晚上出去碰碰运气吧。” 茶茶回到自己的房间,抬眼看到爱豆的照片,不由一阵伤感。如果是爱豆,他会怎么做?床头放着那支输入四万次密码才得到的笔,茶茶随手拿起,肆意在手中转动。 “叮!”不知摁到了哪里,一声轻响后,笔头发出耀眼的红光,将茶茶包围。 宿醉般的天旋地转,有什么东西在用力拉扯她的灵魂。剧烈的呕吐感随之而来,茶茶艰难地撑起手臂。手掌奇怪的弯曲着,身体在变形,茶茶惊恐的大声呼喊她的同伴,却听不到想象中自己的声音,嘴巴徒劳的张着。 费尽全力翻滚到门边,试图拽开门的把手,却觉得连手指都挪不动。 身体的下方压了一张符纸,茶茶似乎想到什么,大口喘息着写下一串数字,就晕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灵魂交换 茶茶睁开眼,红色的光线已经消失不见。身体传来不协调的触感,下意识的抬起手,整个震惊得说不出话。那是一只修长的手,虎口、掌心以及四指的指肚都有一层淡黄的老茧,是无数次出现在梦里无比熟悉的爱豆的手。 一拳打在脸上,生疼。 这不科学!茶茶慌忙起身,试图找到那个永不停下旋转的陀螺。 却是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手脚似乎都不太听使唤。她此刻身在一个宽敞的营帐内,几摞竹简整齐的堆放在几案上,背后挂着一张军用地图,详细地标出山川河流。几案的左边撑着爱豆的旗帜。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难道……不是在做梦? 茶茶狐疑地掀开帐门,半眯起眼睛适应光线。 帐外烧着炭火,门口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是茶茶没有见过的装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太高,还是因为太过紧张,茶茶脚踩在地上,只觉得空荡荡的没有实感。迈步往前走,越来越多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视野。茶茶的指甲嵌进肉里,尽量的保持高冷不留破绽。 所有的营帐从外表上看,没有太大的区别,茶茶条件反射地记下它们排列的位置。地面的野草被铲除干净,阳光的照射下,即使一根针头也能看得真切。还是没有找到传说中只有在梦境里才会出现的旋转陀螺。 一刻钟后,茶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微胖的身形手持卷轴,穿梭在人群中忙忙碌碌。那是她最初穿越在溪边洗脸时碰到的,骑着马追回她爱豆的那个人。 茶茶脑子里一阵尖啸,她居然和爱豆交换了躯壳?!各种大胆的想法发疯似的冒出来,兴奋的情绪几乎让她晕厥。 “你会拥有两个灵魂,这的确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女巫阴恻恻的警告在耳畔回响。茶茶瞬间背脊发凉。爱豆现在正呆在她那副躯壳,岂不是看到了她的狗窝? 这边,“茶茶”从沉睡中醒来,抬眼瞥见自己吃饭的那张画像,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思绪混乱的从地板上站起身,眉头微微蹙起,比思绪更混乱的,是这个房间的陈设。到处散落着杂物,就像被人打劫过。 脚底踩着一张符纸,泛黄的纸面闪着红色的流光。 “茶茶”弯腰捡起,除了符号不同,字迹、纸质、墨笔的颜料都和那个人送的长生符完全一致。几尺的距离外,放着那支书写符咒的神秘画笔。心情稍微放松,这才注意到身体的奇怪之处。那双拿着符纸的手太过秀气,仿佛不属于自己。 床头的终端宛如镜面。“茶茶”看到自己的脸。 是在做梦吧。 可如果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切又如此真实。 奇怪的镜子奇怪的床,怪异的几案上放着从未见过的机关。还有那个床尾的大灯,光线投射到天花板,仿佛望见整个星空。这些都是他想象不到的。手腕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黑曜石般的手链忽然活了,幻化成一条五尺长的黑龙,蹿到他的左边恭顺地转动门把手。 这个世界,竟然有龙? 房门应声而开,“茶茶”沿着旋转的楼梯往下走。更多新奇的事物出现在眼前。通体雪白的灵兽从身边跳过,黑龙跟上去拽它毛茸茸的尾巴。感觉就像活在传说里。“茶茶”继续下楼,楼梯的底部站着一名装束奇怪的女子。 “茶茶,你醒了?我觉得状态还行,就做了晚饭。”阿雪招呼茶茶吃饭,脑中传来白泽的低语,双手瞬间警惕的挡在身前,“你不是茶茶,你是谁?” “我……”对方停顿,抬手在空中画出长生符的形状,鲜红的纹路凝固在空气里,那是茶茶的防护罩。 “啊,我知道了。”阿雪陡然放下心来,“你是茶茶的爱豆!” “爱豆?”对方疑惑。 “爱豆就是,她特别特别喜欢你。”阿雪仔细斟酌着用词,她没追过星,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也不算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嗯,应该说是崇拜,她特别崇拜你。”有那么一瞬间,阿雪好像看到对方的脸上泛起红晕,但很快就恢复原来的神色。 “我怎么会在茶茶的身体里?”说完才觉得这句话有些别扭。 “是长生符。”雪白的灵兽突然开口,两人都吓了一跳。“这是茶茶唯一送你的东西。理论上是你们唯一的连接。”小黑龙学着白泽的样子,伸长脖子试图开口说话以示存在,却发现自己的舌头不适合发音。灰溜溜的回到主人的手腕上。 它的主人毫不在意,继续追问:“我还能回去吗?” “你是茶茶召唤过来的,我并不知道原理。”白泽如实说道,“你现在所处的世界也与原先的完全不同。” “嗯,感受到了。”茶茶的爱豆若有所思,“能告诉我关于你们的事吗?” “边吃边聊。”阿雪指着客厅的一大桌子菜说道。 茶茶站在高台上,社恐症状一刻不停地发作,思维的殿堂里一团浆糊。 尽管凭借脑残粉的功力,初步掌握到目前的战况。 从时间上看,魔法世界的24小时相当于这边三天的时间,她只需要老实的等到九月,配合主力部队大举东下就可以了。即使等不到爱豆回来,他接下来将会用到的计谋茶茶也脑补个七七八八。 唯一的问题是,作为一个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网瘾少女,行军布阵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好吧,即使在404有过模拟训练,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何况那样的训练,和通关一场策略游戏也没什么区别。这里是活生生的古代战场,每一道关卡都是残酷的送命题。 严肃的面孔聚在一起,茶茶不仅社恐发作,密集恐惧也跟着凑热闹。耳朵里嗡嗡响着,心里默默祈祷她的爱豆能早点搞清状况,顺便解决掉那边意图搞事的泽维尔王子,然后尽快将她的灵魂送回星槎。 可恶,绝不能给爱豆丢脸。茶茶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越是紧张,越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天空宛如大锅倒扣在头顶,蔚蓝的颜色蓦地变黑,锅边的颜色染成血红,茶茶出现了幻觉。 漆黑的锅面浮现星辰,几百年前的星光穿越空间投射进茶茶的眼睛。星空浩瀚宛如棋盘,东方的天空盘踞着苍龙,八方星辰汇聚其中,气势浩渺吞吐日月。视线下移,野火从边角燃起,腾挪闪躲着巧妙存活,锋利的爪牙藏在密布的乌云里,等待时机朝着龙心的方向进发。 屠龙。茶茶在心底重复着,身体的颤抖慢慢止住。 台下整齐列队的士兵在茶茶的眼中发生变化,那些复制粘贴一样的生疏面孔,仿佛不是活物,交错变换着,宛如机甲的零件。全液晶面窗,多瓣叶电磁炮,磁力流变学阻尼器,液压旋转飞轮,威力无匹地铸成完整的战争机器,所到之处,灰飞烟灭。 三分钟的沉默,让台下的目光更加凝聚。茶茶的血逐渐沸腾,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华丽辞藻接连蹦出。她甚至在想,是否要带人抄几个炼药的丹房,用那些方士们不明所以的材料,在爱豆回来之前,搞一波完美的艺术。 奇妙的气息笼罩在军营,茶茶熟练地拔出佩剑举过头顶。脑中回荡着那句熟悉的中二台词,长剑在手,敢缚苍龙。 第三十二章 是敌是友 茶茶的爱豆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消化自己所处的状况。 原本在营帐内研读地图的他,灵魂被莫名地交换到别人的身体,穿越到光怪陆离的魔法世界。完全迥异的生活方式,会说话的防护罩,不用生火就能煮饭的机关,可以随时记录画面的智能设备,就连身体的性别都发生了变化。 那时候猜测过茶茶的身份,却不想她来自他很久以后的未来。 “我的未来。”他在心底默念,带着几分期盼,又夹杂些许惊恐。茶茶恐怕预见了他不愿意看到的未来才决定送他长生符吧。或许他真的会死于非命。 但那又怎么样呢?千年之后的茶茶知道他的名字,也就不算失败。虽然阿雪不知道他是谁,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也好,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顺便给自己起一个新的名字。他称自己韦先生,是比茶茶和阿雪要早出生的人类。至于茶茶,希望下次交换的时候能够立下誓约,不要再试图干涉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我们现在怎么办?”阿雪睡不着,老早就从楼上下来。做好早餐放在餐桌上。 “你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啊。”韦先生透过茶茶的眼睛,神色复杂地看向他的同伴,“我虽然占据了你朋友的身体,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和你的朋友一样,是个好人。还有你那位天真的朋友,长生符是能随便送的?她就没考虑过星槎被抢的情况?” 阿雪和白泽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反应,“可你是茶茶的爱豆啊?” “严格来说,我们和陌生人的距离,只差了两次点到为止的面交。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就被她生生拽过来。”韦先生自觉地走到桌边,一边不满地抱怨,身体不太协调,做什么都仿佛慢半拍,“万一我恼羞成怒不想回去,她就不怕永远都被困在那边的蛮荒世界?” “嗯,我记得韦先生送过茶茶一个玉璜。”阿雪毫不在意地坐到对面的位置,“韦先生也只见过茶茶两次。” 对方一怔,旋即回道:“那块玉本来就是假货。” “是吗?”阿雪表示怀疑,事实上,她只要稍动意念,就能看透对方的全部心思。毕竟茶茶的魔法值实在太弱。“韦先生这么自信,是已经知道交换回去的方法了吗?” 奇怪,居然读不出来? “是茶茶留了纸条。”韦先生放下捣粥的勺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上面画了一串数字,“这上面的符号和一个盒子上的很像。我试过了,是开启它的密码。” 阿雪伸手接过,不由心中惊诧。符纸上写着一串极其熟悉的数字,是她身份证号的最后六位。这六个数字正好是她出生的精确时间,阿雪为此得意了好久。但阿雪不记得有告诉过茶茶。是巧合吧。阿雪想。 “我拿到的时候字迹还没干,压在身体下方,应该是茶茶在交换前写下的。”韦先生接着说,“星槎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需要密码?” “只有那个保险箱。”阿雪回忆着,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终端没有设置密码,星槎里也没有密室。我和茶茶的手机都取消了密码,紧急的时候会耽误时间。”如果不是巧合,阿雪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不够用。 “再仔细想想?茶茶留的肯定有意义。”尽管嘴上抱怨,韦先生依然本能的相信这副躯壳原本的主人。就像茶茶本能的选择相信他一样。 “沙雕。”阿雪忽然喊。 “在呢,请问主人有什么吩咐?”客厅的屏幕忽然变亮,耳畔响起久违的电子音。韦先生似乎已经习惯了星槎里的各种奇异事件。 “麻烦放一场电影。”阿雪想起了私人影院的真正用法。 “沙雕开启猜数字游戏。请主人输入一个数字。”沙雕的圆眼睛在屏幕上变成了弯月亮。 阿雪想都没想,将符纸内的数字直接输入。 “阿雪。”沙雕呼唤着,声音透着深情,从星槎的各个角落传来,“两次就猜出沙雕的心思,算不算是一种特别的缘分?” “卧槽?”阿雪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转身望向她的同伴,“茶茶,这沙雕成精了?”说完才意识到茶茶已经交换到另一个空间。 屏幕转暗,沙雕恢复了它听不出性别的电子音,一字一顿地说;“以下是尼古拉斯·赵四儿附赠的特别说明。” “星槎的储藏室里有一个保险箱,相信你们已经找到并且成功打开。里面是我送给你们的特别礼物。你们在进行位面旅行的时候,难免会遇到某些特殊的世界,不适合长住,却也舍不得离开,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再次返回。这时,保险箱里的牵引笔,就可以发挥功效了。只要用它在需要返回的世界做好标记,就有机会获得灵魂穿越的附赠体验。” “我猜,你们肯定在想,这支笔为何毫无反应。” “灵魂交换只有在身体觉醒时才会发生。当然,也必须在星槎的内部启动。只要按下笔头的隐藏开关,坐标最近的灵魂就会发生交换。再次摁下开关,两个灵魂交换返回,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当然,牵引笔还有其它附属功能,这就需要你们自行探索了。祝你们早日觉醒,我是你们忠实的解说者尼古拉斯·赵四儿,玩得愉快!” “我只要再摁一次,就能回去了?”解决的方法太过随意,韦先生不禁有些怀疑。 “你不会对我们不利吧。”阿雪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白泽兽灵巧的跳到餐桌上。 “被人称为爱豆,自然不能辜负。”韦先生蹙起眉头,“你们以后都不要将长生符送给别人。坐标点越多,你俩同时和陌生人交换魂魄的可能性就越大,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意见。”阿雪说,“你得跟茶茶商量。她墙头可多了。” “墙头?”韦先生又听到一个新词。 “就是她喜欢的可能不止你一个。”阿雪狡黠的说,“光是这边的魔法世界就有两个潜在对象。你现在要回去吗?” 韦先生沉默着,喝完最后一口粥,将碗碟递给阿雪。 阿雪没有接,继续打趣道:“茶茶赌珍珠输了,要洗三个月的碗。” 韦先生叹了口气:“我那边的情况还算稳定,在主力大军汇合之前,茶茶应该都能应付。”然后自觉的跟着白泽兽往厨房里走。黑龙从手腕上窜出,吞吐着龙息,瞬间将碗筷冲洗个干净。 “虽然不太习惯这副身体,还是要感谢她,让我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雪微笑着重复最初的问话。 两个小时后,阿雪笑不出来。额头沾着面粉,衣服上满是水泽,星槎的厨房被堆得满满当当。为了凑齐去往迷雾森林的交通费,他们还需要400个金币。圣都物价贵,路费翻了一番。除去成本,她要赶制100个蛋黄酥,200个小蛋糕。前提还得全部卖出。 妈蛋,就没见过这么会使唤人的。明明昨天晚上还是个搞不清状况的古代人。 阿雪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依然有条不紊的将肉松和鸭蛋黄包放入豆沙中,搓成一排圆球的形状。 谁让他是茶茶的爱豆呢,轻易就能找理由将她说服。她总不能再和夏代去杀魔兽吧。 客厅传来沙雕放电影的聒噪声音,阿雪感觉自己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好吧,韦先生了解世界需求可以理解,不过以后全部的洗碗工作都要交给他来做。哪怕茶茶回来,这副躯壳也别想逃脱。 第三十三章 重返森林 阿雪和“茶茶”站在云层深处的空洞里,长风从外面吹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墙壁宛如碎裂的棉絮般到处飘飞。这个云洞,似乎可以通往城外的世界。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阿雪疑惑地问道。圣都的结界,从出门开始就消失不见,他们的运气好像不错。 “这条龙告诉我的。”韦先生抬起手腕,上面绕着一条盘起的黑龙,“这样的空洞还有好几处,有的掩藏在深巷里,洞外人烟稀少很难发现。有的从位置上看似乎在王宫的内部。还有一处只存在于云层的中心,没有通向地面。透过黑龙的眼睛,我能看到更多的东西。茶茶的能力挺好用的。” “那茶茶恐怕要气死。”阿雪说道,“黑龙自从分离出来,基本和她反着干。她连防护罩都没法撑太久。” “咦?”韦先生奇道,“我们接下来还得靠它化出云朵,带我们飞到通往迷雾森林的传送阵。” “我的白泽能飞。”阿雪表示反对。她可不敢把自己的生命搭在一条不靠谱的蠢龙身上。谁知道它等一下会不会抽风。 “那我们骑白泽,黑龙罩一层雾气打掩护……” “茶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韦先生的话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声音耳熟,感觉在哪里听过。应该是这副身体的记忆。 “夏莎公主?”阿雪吓了一大跳。 公主的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她是独自来到这个地方。没有闪亮亮的华丽服饰,一身普通的衣衫,丢在人堆里,几乎不会被发现。她的脸色惨白,显然没料到这里会出现别人:“你们是要出城吗?” “对啊。”阿雪点头承认。 “那你们赶紧出去吧。”夏莎紧张地说,“等一下结界恢复,就出不去了。” “你呢?”阿雪看向公主的紫色眼眸,关切地问。 “我得留在这里。”夏莎眼神躲闪,不敢看阿雪的眼睛。 “是要等夏代吗?”阿雪记起了公主的另一个身份。看着她身上的包裹,瞬间脑补出夏莎公主准备和她的哥哥逃离王宫,这个云洞多半和王宫的联通,很可能是夏莎花了好长时间才挖出来的。 难怪圣都的结界会突然消失,原来是夏代兄妹的杰作。夏代这会儿还没有出现,肯定是去破坏结界了。阿雪很讲义气的说道:“我们可以一起等。” “我还要工作。”夏莎摇头,坚定地说,“你们快走吧。等一下就来不及了。” “工作?”阿雪难得的灵光一现,居然和夏莎的说辞完全不搭边,脑袋发懵,一时难以接受。韦先生拉着她从云洞里出来,神情依然有些挫败。特兰斯帝国的公主为什么要像普通上班族一样外出工作?她的工作又是什么? 两人按照计划骑上白泽,又让黑龙吞吐云雾,将他们包围。缓慢行进着,仿佛偶然飘过来的云朵。朝阳从云层中出来,将圣都染上绚丽的颜色。 “她在修补云层。”韦先生说。 “诶?”阿雪吃惊。难道真有人破坏结界?是x国的入侵者吗?不过,无论如何,也算间接帮助他们从圣都逃出来。云朵铸成的城市优雅的漂浮在天上,表面看不出异常。阿雪也就没想太多了。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半山腰。白袍的少年从打盹中醒来;“二位,又见面了。” “嗯。”阿雪下意识地护住钱袋里辛苦赚来的金币。不会是因为这家伙敲竹杠,他们的路费才翻了一番吧。 “要去哪儿呢?”少年笑嘻嘻地说,“库萨尔城100个金币,诺伊斯城185个金币,瓦埃乐港140个金币……” “诺伊斯城。”韦先生说。 “稍等。”少年接着说,然后将一张递到韦先生手上,“这是最新的地图。免费赠送。”少年的地图比市面上卖的要精细许多,韦先生叠好收在兜里。 在阿雪疑惑的目光中,二人进入传送阵。 接着去往克里比小镇、森德兰城、不莱梅港,一口气转了好几个地方,才到达迷雾森林。红黄蓝绿的传送阵中接连穿梭,阿雪感觉隔夜饭都快吐光了。坐在斑驳的树根上喘息,脑袋晕眩得厉害。破空的声音由远及近,迎接他们的,是精灵战士锋利的羽箭。 “铛、铛、铛!”几声清脆的声响,羽箭应声而断。阿雪看到茶茶,不,应该说是韦先生的黑龙幻化成长枪,漆黑的鳞甲覆在他身上,气势恢宏地挡下精灵的所有攻击。 白泽从防护罩中脱离,凶猛地按住偷袭的精灵,站在韦先生身侧,仿佛是他的灵兽。 更多训练有素的精灵战士从远处赶过来,韦先生跳上白泽兽,枪尖窜出赤色的火焰,不动如山,动如雷霆,变幻莫测地划出死亡的圆弧。所到之处,一片焦黑。精灵们来不及哀嚎,就被灼热的气浪掀翻在地。 银网从空中罩下,被韦先生切豆芽般一一挑断。四周溅起火花,断裂的网丝如同破碎的弹片,散乱地扎进精灵毫无防范的身躯,鲜血从身体的各个角落浸出,再也没有力气藏身,从树干上坠落。 西尔维亚的白色羽箭,夹杂着魔法,飞向阿雪。 “刺啦!”火焰如同长蛇,浮光掠影般将冷箭卷下。尾羽冒出青烟,转瞬化为灰烬。 烈焰飞舞,虎啸龙吟,韦先生闪电般腾到半空,一道炽热的火墙势不可挡的冲向藤蔓背后的西尔维亚。身穿白甲的精灵撑起他坚不可摧的防护罩,弧形的结界激烈碰撞着,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声音。周遭的植被连根拔起,连同泥土石块被二人的气势卷向半空。 迷雾从地底升起,几条藤蔓从树干上生长出来,悄然绕到韦先生的周围。白泽张开尖利的獠牙护住阿雪,头颅伏在地面,蓄势待发。 银色的丝线从西尔维亚的防护罩中分离,穿入地底,和着藤蔓刺向韦先生的后背。 “砰!”长枪后发先至,悍勇无比地破开精灵固若金汤的防御网。电光交错,藤蔓发疯般从四面涌来,试图阻止黑龙的猛烈进攻。巨大的影子翻滚撕扯着,仿佛魔鬼在跳舞。 “茶茶?”西尔维亚仰躺在地面上,身体的部分陷在碎石的凹陷里,枪尖对着他的脖子,胸口剧烈的起伏。茶茶的魔法天赋,不是水系的吗? “我们认识?”韦先生看向阿雪,黑龙幻化的长枪微微收起。 “茶茶的潜在对象。”阿雪解释说。迷雾散去,火光映照在“茶茶”脸上,阿雪看得呆住。这张棱角不太分明的脸上,居然可以发出那样凌厉的气势。 韦先生沉默着,鳞甲逐渐退去,黑龙回到他的手腕上。下手这么狠,居然对着一个女子放冷箭。茶茶喜欢的都是什么人啊。 “你们还回来做什么?”西尔维亚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肋骨断了两根,衣服和发丝都沾满泥土,英俊的脸庞也变得脏兮兮的,“是觉得森林破坏得不够严重,来嘲笑我们的么?”他的同伴却是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归来的茶茶,比夏代的魔龙还要可怕。 “我们想看看泉眼。”阿雪如实说道。尽管她很想让白泽兽一爪子扣在他脑门上。枉他还吃过她做的蛋黄酥。 “圣泉已经干涸。”西尔维亚拒绝道,“你们请回吧。” 阿雪和韦先生交换眼神,“茶茶是你们大祭司承认的救世主,不是吗?” “你觉得,我还像之前那样好骗?”提到大祭司,西尔维亚的神色有所缓和,但依然对雪茶二人表示拒绝。 “既然如此,我们离开便是。”韦先生说。拉着阿雪跳上白泽。地面隐隐震动,更多的人骑马过来。这副身体太弱,再僵持下去,他也吃不消了。 第三十四章 秘密解开 韦先生靠在残垣断壁上吐得天昏地暗。弯腰屈膝,完全没有之前和精灵打架时候的帅气身形。 “嗯,你是茶茶还是韦先生?”阿雪充满怀疑。 韦先生擦了一把嘴巴,头晕目眩地站起来,眼睛周围蒙上一层暗红的雾气,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贫血了。“茶茶身体好弱啊,还没怎么动就吐成这样。” “她已经比以前好多了。”阿雪自觉的帮茶茶解释。比起茶茶,她的体质还要更弱些。“而且,她还在你那边世界的监牢里,饿过两个星期。” “等她回来后,记得监督她加强锻炼。对你们都有好处。”韦先生知道那种饥饿的感觉,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两人穿过破碎的石壁,沿着断裂的石板路往前走。这是一座废弃的教堂。尽管依然在迷雾森林的地界,它的周围却没有很高的树木,视野开阔,可以很好的望见天空。五个太阳燃烧着,杂乱的影子投在杂草丛生的地面,让这处残破的建筑显得不那么寂寞。 “石壁上有画。”阿雪说,“好像可以连起来。” 斑驳的石壁中央刻着叙事的浮雕,尽管大部分被人为毁去。韦先生踏过石缝里长出的青苔,下意识地伸手覆在石壁上,浮雕仿佛活了,电影般画面流动。 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在沙漠上行走,其中一个撑着权杖,脑袋上顶着王冠。感觉像是落魄的皇族。后面跟着很多凶狠的怪物。头上张开扇子的蛇怪,天上盘旋着冒烟的火鸟,还有满身鳞片四脚的巨兽,一群人拿着兵刃,操纵着它们。 画面移动变换,沙漠上忽然多出一条河。怪物不敢向前。追兵从怪物身上跳下来,继续追赶前面的几个人。河流变宽,人首鱼身的动物浮上水面。它们的身后跟着正常的人类,只是身形缥缈,在阳光的映照下,淡如虚影。 “是亡灵。美人鱼在护送亡灵。前面死人了。”阿雪向韦先生解说着,“我和茶茶在艾尔小镇见过。” 亡灵的出现吓到追兵,他们停在后面没有前进。落魄的王族顺着河流逃到森林。他们口渴得要命,却不敢喝河里的水。水里飘着紫色的水草,那是亡灵经过留下的花朵。年纪最小的少年忍不住扑到河边,年长的贵族慌忙阻止。推搡之间,有东西从少年的口袋里掉出。 少年的脸伏在水里,连同掉出的粉末大口喝下。等他抬起头来,眼睛变成紫色,年长的同伴担忧地看着他。少年的脸上出现欣喜的表情,然后疯狂地奔跑着。他的速度极快,一直跑到了森林的边缘。 追兵等着他。怪物也等着他。 少年微微笑着,花瓣从他的手心冒出,飞向敌人的眉心。火鸟嘶鸣着,魔兽咆哮着,却都无法近身。更多落魄的贵族从森林中狂奔而出。他们的周围罩着一层透明的罩子,力量从身体中迸发,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 “这是……”阿雪吃惊地看着画面变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恐怕是特兰斯帝国的发家史。”韦先生接道。因为魔法加持,虽然承载画面的石雕损毁大半,里面的内容却是连贯流畅。 “他们靠喝水觉醒了天赋?”阿雪终于知道大祭司口中的麻醉药是什么了。觉醒天赋,根本不需要经历痛苦。这条河经过时间的演化,变成了西尔维亚讳莫如深的圣泉。“我们运气不错嘛。居然找到这个地方。” “不是运气。”韦先生说,“茶茶之前向精灵打听过。这里有通往机械之城的传送阵。我能感受到茶茶的部分记忆。这也是我能很快适应这边世界的原因。” “我们接下来要去机械城吗?”阿雪问。 韦先生摇头,声音充满疲惫,“阿雪,你不饿吗?” 教堂的背后有一片开阔的空地,阿雪开启星槎。尽管吐光昨天的晚饭,她依然打起精神,给茶茶的爱豆做晚饭。脑中回想着他战斗时的模样,有些明白茶茶为何会如此崇拜他了。 阿雪的心情很好,精心地准备了四菜一汤。每一道都是她的拿手好菜。 韦先生握着牵引笔从楼上下来:“我该回去了。” “诶?” “你跟她说,不要被表象所蒙蔽。”韦先生弯起嘴角,“如果还想不出来,就开除粉籍。”阿雪还未反应,红色的光线从牵引笔中流出,温柔地包裹着茶茶的身体。 几分钟后,流光消散。茶茶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 “韦先生?”阿雪轻轻拍着茶茶的身体。 “什么胃先生?”茶茶从沙发上跳起,“阿雪!卧槽,阿雪,我回来了!我跟你说,我魂穿到我爱豆的身体了!超级酷炫!我还见到了我爱豆的各种cp!”鼻尖传来饭香,声音戛然而止。茶茶猛地扑到餐桌上。 “茶茶?”阿雪抿住嘴唇,坐到餐桌的另一个位置。 “还是阿雪做的饭好吃!”茶茶感动得快哭了,狼吞虎咽将饭菜胡乱塞到嘴里,“你知道那边军营的菜有多难吃吗!油又少,没辣椒,几天都没有肉味!吃着跟嚼蜡似的。”说着又塞了一块肉,“对了,你刚才说的胃先生是什么?” “是韦先生。”阿雪温柔地笑着,“你爱豆也穿越到你的身体里。” “可我爱豆叫……” “这是他的新名字。意思是比茶茶更先出生的人类。”阿雪打断道,她不想知道他的名字。就像他希望的那样,“你爱豆不希望你干涉他自己的人生。” “我懂了。”茶茶点头,瞬间了解爱豆的意图。“那我爱豆有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呀?” “有啊。”看到茶茶期待的眼神,阿雪决定逗她,“你爱豆让你减肥。还有多锻炼身体。你道士小师傅教你的剑也要练起来。” “好吧。”茶茶嘟囔着嘴,却也没有反驳。爱豆的佩剑真心有感觉。是应该好好学剑。可惜魂穿的时候都在对方的身体里,不能让她爱豆教她练剑了。倒是可以让爱豆录视频,或许能看到自己帅气的样子。 “你爱豆还说,”阿雪意味深长的笑着,“你以后不要再送别人长生符,只能和他交换灵魂。” “哇哦!”茶茶笑得牙不见眼,“有点开心。那我以后都只有一个爱豆,绝对不会爬墙!还有呢,爱豆还说什么了吗?” “你爱豆说,不要被表象所蒙蔽。”阿雪不自觉的歪着头,“如果还想不出来,就开除粉籍。” “天啦噜,爱豆连粉籍都知道!”茶茶的脑子里一阵尖啸,“我都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能双击666吗?” “呃……”阿雪一时语噻,“你爱豆能感受到部分你的记忆。” “恩恩!”茶茶沉浸在喜悦里,阿雪说什么都疯狂点头。 “你啊。”阿雪叹了口气,“光顾着吃,你能想出解决办法吗?你家泽维尔可是要开战。你爱豆走之前,那句话感觉说了跟没说一样。” “他不是说了吗,想不出来,就开除粉籍。”茶茶毫不在意地说。 阿雪微微蹙眉,有些怀念茶茶的爱豆了,“好吧,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洗澡。”茶茶风卷残云般灌下一碗菜汤,然后满意地打了个嗝,“我特码半个月没洗了。谁让那边洗个澡都能感冒。” “你爱豆昨天洗过了。” “卧槽?” “放心吧,他用纱布蒙着眼睛,让我给洗的。”阿雪如实汇报,“虽然我跟他说,茶茶不会介意。”洗澡的时候,发现茶茶的左背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形状极其可怖,似乎要将整个左手连同肩臂一起卸下来。不知道她爱豆有没有看见。 “那当然。”茶茶挺胸抬头,“我在那边,可是什么都看了。完犊子,多半要被开除粉籍。” “你干了啥?” “忘了跟你说,我是个cp粉。” 第三十五章 水落石出 茶茶吃饱喝足,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茶茶仿佛能闻到爱豆的气息。扑到床上,抱起阿雪制作的抱枕,脑中幻想着爱豆的模样。 微微抬起头,一眼瞥见爱豆的照片。起身下床,扯下来捏在手里。发现照片的背后有字。翻转照片,茶茶看到了爱豆的签名。傻乎乎地笑起来。 “爱豆真上道。不仅知道什么是粉籍,还知道给她签名呢。” 想到爱豆不希望阿雪知道他的名字,茶茶又把照片贴回墙上。在屋里手舞足蹈,忽然注意到露台上的天文望远镜。不自觉地走到它面前。已经换上了高倍目镜。爱豆用过。 茶茶坐到望远镜前,透过镜头随意调整焦距,燃烧的星球出现在视野。 一个,两个,三个……茶茶的思绪逐渐清明。几轮明月,虽然都挂在天空,距离看起来很远。却是远得不尽相同。那轮蓝色圆月的距离比所有的都要远,光线跃变着,恐怕真的是超新星爆发。它和最初的弯月一样,都是真实的星球。 茶茶躺回床上,按照时间顺序梳理现在得到的信息: 1.超新星爆发,天上产生第二个太阳。 2.夏莎被带回王宫,修补不知为何受到影响的圣都云层。 3.几个月后,她和阿雪穿越到这边世界,遇到了励志成为未来最伟大的魔法师的少年夏代。 4.和他一起旅行的第二天,产生了第一个人造太阳。他们发现艾尔小镇变成了沙漠,旁边的河流出现护送亡灵的美人鱼。河流的尽头是迷雾森林的泉眼。也就是说迷雾森林的泉眼在不久之前遭人破坏。 迷雾森林的圣泉可以让人觉醒天赋。所以迷雾森林里的精灵才会有那么多的稀有防护罩。他们只需要喝水就能操纵魔法。泉眼遭到破坏,无疑是极其重大的损失。 可是,大家为何要依靠种花来觉醒天赋呢?直接喝水不就行了吗?难道是要保守王族觉醒的秘密树立权威? 茶茶记下这个疑问,继续回忆。突然闯入森林的她和阿雪以及夏代,被精灵们当作入侵者,遭到精灵战士的围攻。五花大绑接受审判时,却被大祭司一句话,变成了迷雾森林的救世主。没有觉醒任何天赋的她们居然被大祭司选为救世主。茶茶记下第二个疑问。 茶茶仔细回忆当时的细节。阿雪觉醒的时候,大祭司不高兴。她自己没能觉醒时大祭司笑得很开心。而自己觉醒天赋后,大祭司又不高兴了。难道大祭司要的,是没有魔法天赋的麻瓜去修复泉眼?所以她才会被选为救世主? 她和阿雪的区别有两点,她的天赋弱,阿雪强。她觉醒的时候,野草从毛孔中冒出,阿雪却没有这种变化直接觉醒。此外,阿雪和夏代进入泉水时,魔力不断消散,而自己却没有受到影响。 等等。废弃教堂的影像中,那位少年是连同水里的粉末一起喝的。难道那个粉末就是涩拉弗洛? 泉水里的涩拉弗洛是紫色的,还有淡淡的香味。而藤蔓上涩拉弗洛却很臭。 难道涩拉弗洛只适合在泉水里生存?所以,夏代他们下水的时候,身体里的涩拉弗洛才会逃离,去往更适合生存浓度更高的泉水中?涩拉弗洛能够觉醒天赋,通过泉水的作用可以更好的在身体里寄存。如果从身体中抽离,就不能再操纵魔法。难怪那些精灵们不敢下水。 她一直以为精灵们不敢下水,是因为泉眼本身遭到破坏。不曾想是因为泉水本身的原因。爱豆所说的不要被表象蒙蔽,就是指这个吗? 她自己体内,涩拉弗洛全部变成枯草,自然不会受到泉水影响。机械城和她一起狩猎的魔法师没有种过花,依然能操作魔法,她的情况很可能变得和他一样了。而爱豆交换到她的身体,情况则变得有些不同,大概爱豆灵魂特殊,直接统御值+99吧。 那么,迷雾森林的泉眼很可能没有遭到太大破坏。 精灵们从头到尾都只说了泉眼干涸,而不是受到污染。她跟西尔维亚撒谎说泉眼被东西堵住时,他没有为难她。精灵们的泉眼,说不定只是被疯狂生长的涩拉弗洛堵住了。 可那些涩拉弗洛又是哪里来的呢? 以前精灵的泉眼并没有出现被堵塞的情况。 人鱼护送的亡灵出现在茶茶思维的殿堂。 是死者,那些拥有魔法的人类的尸体。她在传送到机械城之前,传送阵外向她招手的,恐怕就是那些被入侵者丢到泉水里的尸体。他们身体里的涩拉弗洛冲入泉水疯狂生长,堵塞住泉眼。而那些密密麻麻的涩拉弗洛,又让她看不清藏在泉水底部的冰冷尸体。 入侵者们在水底造出传送阵,通往机械之城。不对,甚至那个传送阵可能是很早以前就有的。泉眼底部的杂物,有的从生锈程度来看就是很久以前交换到水里。杂物的种类也明显的不同批次。而迷雾森林的入侵,似乎并没有那么久远。通过传送阵,与机械之城交换泉水和涩拉弗洛,罗塔镇的水蛇喝过后觉醒变成魔兽。没错,废弃教堂的石壁上,那些怪物原本就存在,并不是因为森林入侵之后,才临时觉醒的。 至于为何突然出现那么多怪物,则是因为涩拉弗洛的疯狂增长,导致罗塔镇涩拉弗洛浓度增高。才有了之后机械城的士兵,招募她和夏代他们狩猎魔兽。 那些魔兽侵扰的是机械之城的百姓。那么x国的入侵就说不通了。哪有偷偷摸摸破坏泉水,还要损伤自家人民的。何况x国和特兰斯帝国实力相当,根本就不需要如此迂回,大可正大光明的和他们开战。 茶茶睁开眼睛,摸到爱豆买的地图。她的爱豆在地图上标注了攻打特兰斯帝国的最佳路径。果然通过迷雾森林入侵是行不通的。 哪怕他们直接通过传送阵到达圣都。机械城开启传送阵的铁门都生锈了。 涩拉弗洛的浓度太高,甚至影响到罗塔镇的居民。在那种恐惧的情况下,夏代认为是人造兵器也情有可原。而且那位少年,迫切需要战功,来匹配他身为公主的心上人。 想要发动战争的,应该是夏莎公主的亲哥哥,泽维尔王子吧。她甚至都没有直接证据表明,那些突然出现的太阳是x国人工制造的。为了加速战争爆发,王子还破坏了种花仪式。 为何要发动战争呢?仅仅是因为王子好战的野心吗? 明明那么好看的人。还在她失意的时候安慰她。请她喝酒的时候,堂堂特兰斯帝国的王子,连防护罩都没有撑。 茶茶吃力地撑起自己的防护罩,不由惊讶的睁大眼睛。 王子没有撑防护罩,是因为他本身就没办法撑防护罩。所以才会对她这个没有天赋奇弱无比,觉醒时还长草的人感到亲近。圣都不允许百姓撑防护罩,多半也有这个原因。身为王族,没有魔法天赋,恐怕觉醒的时候也像她那样全身长满枯草。难怪他会在种花失败的仪式上那么开心。 不,不对,举世瞩目的散花仪式,王子依然撑起他特殊的防护罩,引起大臣们防护罩的共鸣。虽然是在万米的高空,没有人看得清,有别人代替也说不定。等等,泽维尔的眼睛是紫色的,难道他在天赋觉醒失败之后,喝了迷雾森林的泉水? 难道这就是王子发动战争的动机? 他恨自己,身为魔法帝国的王族却没有半点魔法天赋。当超新星爆发,天上出现了第二个太阳,圣都的云层出现裂痕,流落民间的公主带着她的紫色眼眸被召回王宫修补云层。他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他在回宫的路上,经过废弃的教堂,喝下泉水的瞬间证实王族的秘密。 他恨涩拉弗洛,凭什么自己的命运要这种枯草来决定。他更恨这个建立在虚假之上的虚伪政权。什么历经磨难,什么正义勇敢,那些通通都是统治者编造出来的谎言。他找人破坏掉泉眼,破坏掉世世代代保守的根基。然后升起第三个第四个太阳,嫁祸给关系本就不好的x国,意图发动战争。让那些通过泉水觉醒魔法却一直嘲笑他的混蛋在战争中全部死去。 茶茶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张大嘴巴。 泽维尔王子笑得那么好看,怎么会有如此阴暗的想法?不会是这样的。茶茶试图否认自己的猜想。照片上的爱豆似笑非笑。茶茶心里一沉。 她需要证据。她要去机械之城。 第三十六章 水中捞月 雪茶二人站在湖面上,广阔的湖面一眼望不到头。是废弃教堂的传送阵将她们直接带到这里。湖水呈湛蓝色,如果不是因为水面如此平静,她们甚至以为,这是一片海。 两人骑在防护罩幻化的黑龙上胡乱游走。 自从和爱豆交换身体回来,茶茶的防护罩尽管依然很难撑,黑龙却不似以前那样叛逆了。湖水很深,感觉有几万米,却不显得黑沉,幽光摇曳,她们能看到水下很远的物体。 水中隐隐冒出白烟,茶茶掏出单筒望远镜向下望,不由睁大双眼。宽阔的广场、宏伟的教堂、纵横交错的电车轨道,水底竟然埋藏着一个城市。几颗明亮的发光物远远近近的在水中闪耀。墨绿色,火红色,冰蓝色。它们的形状如此眼熟,茶茶不自觉的抬头望天。 “天上的假太阳,其实是水里的月亮?”阿雪表情惊讶。白泽兽从防护罩中脱离,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好像是的。”茶茶也觉得这个颠倒的世界不可思议,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电车冒着烟在水中飞驰而过,水底的月亮,和天空的太阳,光线一致地变换着。黑龙低声吟唱,茶茶让阿雪跳上白泽。“我下去看看。” 巨大的龙影浮在天上,茶茶骑着黑龙穿过水中的云朵往下潜。防护罩加深了颜色包裹住茶茶的全身,帮助她减轻湖水的压力。 数百米后,茶茶呼吸变得困难,漂在水里,任由黑龙自由行动。失去控制的黑龙,被月亮吸引着,极速盘旋着向下游去。随着深度下沉,黑龙的身形变得巨大无比。朦胧的雾气从龙嘴里喷出,绕着水中的发光物缓缓转动。 光华从蓝色的球体剥离,黑龙贪婪的吸食着,鳞片发出耀眼的辉光。 几只飞鸟穿过龙形的身体,似在水中,又好像在天上。 湖底传来剧烈的震动,蓝色的月亮脱离水底的束缚,向黑龙的下颌飞去。随着月亮的上浮,它的外壳逐步脱落,露出更加光亮的内核。湖面白浪滔天,整片湖水都被照亮,水中通透无比。 一刻钟后,黑龙叼着缩小的月亮回到茶茶身侧。摇头摆尾,驮着茶茶窜出水面。 “收货一枚龙珠。”茶茶将蓝色的月亮送给阿雪。 阿雪激动得说不出话,她做梦都想拥有一个月亮。抱在怀里,温暖而明亮。仿佛能感受到星球的跃动。 天上的太阳还剩四个。黑龙重新钻回水里。它这会儿又更中意火红的那颗。茶茶骑在阿雪的白泽兽上,眼睛直直地盯住自己的黑龙,她忽然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再去找泽维尔王子了。只要解决天上的太阳,战争的阴影就消解掉一半。 两颗龙珠到手后,湖面多出一条小船。船头坐着神情严肃的摄影师。 “你的一次性相机分辨率还可以,就是敏感度不太够。”茶茶主动打招呼。 “抱歉,我偷窥了你的心思。”摄影师说,“实在是因为你们出现在这里,太让我感到意外。” 白泽张开利爪。黑龙含着龙珠护在二人身前。 “对于专业修习读心术的间谍来说,再强大的防护罩也没用。”摄影师继续逼近。眼见茶茶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势,摄影师弯起眉眼,“不用紧张。我是x国的间谍。自然不希望两国发生战事。至少不是现在。” 茶茶的警惕稍微放松;“你打算做什么?” “我们x国的魔法师,也有部分通过种花仪式获得天赋。但他们应该不介意公布实事的真相。”摄影师说,“迷雾森林的救世主,你觉得呢?” “特兰斯帝国的民众有权利知道真相。”茶茶说得斩钉截铁。泽维尔王子也是受害者,但茶茶认为,不一定要疯狂到需要战争来解决。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为之。战争总是残酷的,许多无辜的人会因此死去,完全是不必要的牺牲。 “那么,再见。”摄影师说。驱使着他的魔法船很快消失不见。 “还剩一颗。”阿雪说。 “他们自己解决吧。得留一个当做证据。”茶茶伸了个懒腰,心情变得轻松,“这东西算得上至宝,我们恐怕在星槎充能完成前,都需要逃亡了。”总算不用再背负沉重的真相。虽然她心中的真相,细节还不够完整,有的部分还需要仔细推敲。比如艾尔小镇为何突然会变成沙漠。 “嗯。”阿雪说,“等真相公布,特兰斯帝国恐怕真的会动荡了。” “这些不是你我能左右的。”茶茶揉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天上的太阳消失两个,光线变得柔和许多,“嘛,反正我们有月亮了。凭本事搞到的月亮,才不要还给他们。” “嗯。”阿雪点头,愉快的驾着白泽向远到天边的湖岸飞去。趁现在多赚点金币,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有机会能够正统的学习魔法,至少有能力在以后的世界自保。至于蛋黄酥,坚决不卖了,她宁愿老实的端盘子。 湖岸有一个小镇,有小贩卖咕咚水。雪茶二人会心一笑。她们现在还剩一个金币,可以喝到饱了。 “正宗艾尔小镇生产。”小贩热情的招呼两人坐下。 “艾尔小镇?” “是啊。”小贩麻利地插上吸管,红色的气泡咕咚咕咚地不断冒出,带着夏日独有的气息,“我也不想离开家乡,但是那里太苦了。沙漠化严重,经常面对沙尘暴的侵袭,半年前,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暴过后,大家都搬走了。” “那是挺不容易的。”茶茶接道。双手捧起咕咚水,宛如捧着神明赐予的圣水。 两个月后,泽维尔王子重新建立了秩序。经过民众舆论的狂轰滥炸,战争终究没有发生。 迷雾森林的圣泉,在夏代的努力下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尽管民众对掩盖喝泉水就能让涩拉弗洛寄生身体觉醒天赋这件事感到愤怒,却一致认为没必要再破坏泉眼。 精灵们被收编,泉眼被各路人马保护着,特别是那些商人巨贾,他们觉得或许有一天,能够独占泉眼,靠着贩卖泉水发家致富。 两个月的时间里,茶茶和爱豆交换过一次。尽管茶茶解开了谜题,爱豆还是因为茶茶在那边世界乱搞cp胡作非为,出离的愤怒。 阿雪换着花样给韦先生做好吃的,在她的温柔攻势下,茶茶才没有被开除粉籍。还在阿雪的帮助下,给茶茶录制一段视频。茶茶自认没什么魔法天赋,每天都乖巧的锻炼身体,按照爱豆吩咐练习剑法。有空的时候,甚至呼唤沙雕,读起书来。 星槎充能完毕后,她们见到了夏代,以及他的妹妹夏莎。因为夏代在迷雾森林的特殊表现,泽维尔允许他自由出入王宫。他和夏莎,以后都可以经常见面。 两个月的躲躲藏藏,让雪茶二人精疲力尽。买完纪念品,毫无留恋地飞往下一个世界。 第三十七章 归归归零 星槎降落的地方在一座雪山的山脚,冰雪覆盖,空气寒冷,完全没有准备的茶茶和阿雪此刻正缩在客厅的沙发上瑟瑟发抖。两人裹成一团,抱着各自的月亮,等着星槎恢复少许能量开启空调。 “我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度秒如年。”茶茶呵着白气。要不是这两枚龙珠透着暖意,她们这会儿估计四肢都冻僵了。明明在那边世界可以当太阳,这边却只透着一丁点的热度。肯定是被那条蠢龙吸光了能量。黑龙伏在沙发上,屁都不放一个。 “嗯。”阿雪附和说,“还好我们有白泽,还能撑防护罩。等身体暖得差不多了,我们就骑着白泽赶紧离开。” “附议。”反正荒山野岭的,就算骑条龙飞也不会被人发现。不过黑龙鳞甲太硬,还是白泽身上毛茸茸的,看起来就很暖和。“来,姐姐抱一个。” 白泽白了茶茶一眼,说道:“我是吸收阿雪能量的。她冷我也冷。不如你让你的龙吐两口火星子?” 茶茶一时语噻,黑龙自然没可能听她的,但气势上不能弱下去,“我怕它太蠢把星槎给烧了。你有本事,你亲自跟它沟通去呀。你们还是同类呢。” 白泽不理会茶茶的胡搅蛮缠,自顾自的闭目养神。 难熬的两个小时总算过去,茶茶的腿抖成缝纫机,全靠一身正气撑着。 星槎内吹出暖风,阿雪起身做饭。茶茶清理着从魔法世界带过来的家当。 金币还剩两个,大概能送到当铺里换钱花。药草两箱,种类的数量只有阿雪知道。魔法书卷数册,基本是制作魔药的。自动清洁的扫帚两根,可以用来收拾房间。她总不能每次都厚着脸皮麻烦爱豆亲自动手。卫生用品一袋,熏香两盒,银质香炉两个,然后就是些装饰用的小玩意儿。 魔法书卷和药草茶茶都用不着,直接放到阿雪的房间。剩下的分成两份。然后坐等开饭。 三菜一汤,吃饱喝足,阿雪连同白泽的身体都暖和起来。一切准备就绪。开门出发。 “呜呜呜……”阿雪的防护罩忽然破裂,冷风呜咽着灌门而入。茶茶的防护罩一开始就没有撑出来。 “什么情况?”茶茶冷得牙齿打颤。 “白泽好像不见了。”阿雪说着,眼里充满疑惑。 “不会冷到缩回去了吧。”茶茶转身回头。没有白泽影子。原本变成手串的黑龙也不见踪影。冰冷的空气钻进领口,一个喷嚏应运而出。“我觉得先把门关上。” “嗯。” 十分钟后,白泽重新出现在视野。“抱歉阿雪。有外力逼使我不能在星槎外现身。只能变成纹身依附在你后背。这个世界不能使用魔法。” 茶茶哀嚎一声,挽起袖子,发现黑龙也变成纹身盘在她的手臂上,似乎不愿意再下来。“所以,我们还是只能靠十一路公交车吗?” “是的。”白泽回应说。 茶茶重新瘫回沙发上。外面的鬼天气简直要命。“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我还好,阿雪你可是辛辛苦苦的学习魔法两个月。” “是啊。”阿雪的语气透着小小的失落,“连魔药学的书都硬啃下来。” “在星槎里还是能使用魔法的。”白泽安慰说。阿雪过去揉揉它毛茸茸的脑袋。也只能接受了。 望着窗外的雪山,茶茶眯起双眼,因为喷嚏的缘故,本就不大的眼睛里溢满难受的泪水,“呆在星槎里也不是办法,等下恐怕只能抱着月亮出门。” “外面下雨了。”阿雪说,“我去找找有没有厚衣服可以改。” “我们还得带口罩。”茶茶补充说,“风吹在脸上跟刀割似的。” 两个人翻箱倒柜,勉强凑齐两套衣服。衣服表面的材质类似于冲锋衣,可以保暖,也足够轻便。毕竟,她们还得带着星槎翻山越岭。没有口罩,找到两条能用的围巾,裹在脸上,呼吸也不会太困难。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从楼下传来。 雪茶两人面面相觑,星槎降落的地方都异常荒芜,这半年来,还没有谁主动敲门的。 奇怪,沙雕怎么没有提前发出警告呢?茶茶离得近,从二楼的窗户往下望。 很正常的人类,背着登山包。没带伞,身上也没帽子。应该是打算进门避雨。看打扮是个现代人,甚至非常接近茶茶她们原先的世界。茶茶顿时激动不已,裹着围巾迫不及待地下楼开门。白泽变换成纹身贴在阿雪身上。 正要sayhi,有什么米黄色的东西直接拍到她额头上。伸手去拉,居然是一张符纸。上面画着红色的朱砂。茶茶瞬间蒙了。 “活的?”对面的人显然很意外。 “什么活的?”等明白过来,不由火气上涌,“姐姐我面色红润当然是活的,不然你以为是小倩给你开门啊?” “对不起,不好意思。”对面的人连连道歉,眼神却是直直的盯住茶茶,好像她是什么怪物,“请问我可以借住一宿吗?外面下着雨。” “三百块一晚上。”茶茶没好气地将对方请进门。虽然不确定是否就是原先的世界,但送上门来的猎物,哪有不敲竹杠的道理。 “好说。”对方毫不客气的进门,自然地将登山包放在沙发上,就像进自己的家门。“我身上没有现金,明天跟我一起下山拿吧。” “六百块。”茶茶坐地起价。 “行。” 阿雪从楼上下来,被旅客右手腕串起来的铜钱吸引了视线。 就像旅客盯着茶茶一样,阿雪好奇地注视着旅客。举手投足之间,越看越觉得熟悉。 星槎里的温度已经升到二十七八,旅客又将外套脱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一张黑色的卡片不经意从衣服中掉落。阿雪上前弯腰捡起。这是一张名片,黑漆漆的没有任何装饰。名片上的银色字体写着“苏冥魇”和一串手机号。材质不像是纸,冰凉的触感,阿雪的手宛如触电。 “卧槽?”阿雪捏着名片失声惊呼。 “嗯?”叫苏冥魇的旅客转身看向阿雪。也是身形一滞。 “我以为天师这类职业,不会像卖保险的那样印制一大把名片,还随身携带。”阿雪强自镇定,尽量表现得矜持,“是我孤陋寡闻了。” “现代化信息社会嘛。天师也要跟着进步的。”苏冥魇不以为意,笑着解释,“不过,正常的情况,我也不用这个名字。我叫苏明衍,明亮的明,衍生的衍。二位怎么称呼?” “阿雪。”阿雪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茶茶。”茶茶只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是什么抓鬼的天师,也没有一开门就给人贴符纸的道理。而且苏明衍的样子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大学生,牛仔裤、白衬衫,还架着金丝框眼镜,唯一和神棍沾边的恐怕只有手腕上的那串用红绳串起的铜钱。是叫五帝钱吧。等等,苏明衍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苏先生要喝点什么呢?”阿雪问。 “有茶吗?” “有的,花红果树茶。”阿雪说。 “这个也算是茶吗?”苏明衍小声的说了一句,被茶茶听得一清二楚。 阿雪连忙拉着茶茶进厨房,“茶茶我跟你说,我之前不是跟公子说我有儿子吗?苏明衍就是我儿子!卧槽,我居然见到我亲儿子了!” “什么儿子?”茶茶感觉阿雪仿佛被自己附体,疯狂的样子就像自己见到了爱豆,“啊,你是说小苏?我们一起脑洞的那个小说的男主角?” “嗯嗯!”阿雪疯狂点头。 “靠,一进门就把符纸贴到他干妈脸上,闹哪样啊!” 第三十八章 初窥因果 窗外风雪慢慢,茶茶困意袭来,哪管什么干亲儿子,裹在温暖的被窝里,抱着抱枕甜甜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又看见那个光亮华丽名叫404的地方。 茶茶躺在无影灯下,全身都被绷带固定住。周围穿着白大褂的家伙忙忙碌碌,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们的脸被口罩遮住,看不出表情,镜框反射着白光,理智到冷酷。冰冷的机械无声地探进身体,先是四肢,接着胸腔,最后仿佛有很多细长的针头在她的脑袋里搅动。 身体有些冷,却感觉不到疼,异物在脑子里啃噬摩擦,难受到极点。远处的仪器一闪一闪,针头刺激着她大脑的不同区域。有人拿着对讲机急切地重复着听不懂的单词。两队穿制服的特警从外面井然有序地冲进来。 茶茶眼皮一沉。右腿蹬了两下,从睡眠中醒转。 原本裹在身上的被子,被她踢到床尾。抱枕自顾自的凉在一边。又是这个梦,只是比以往多了些细节。在梦里,她能看清部分仪器上跳动的波形。灰黑屏幕上的线条振幅很小,震动频率却远超过40赫兹,应该是她的脑波。大概因为极度紧张,比正常的β波频率高出许多。 楼下传来饭香,茶茶起身下床。阿雪和苏明衍在轻声讨论着什么,眉眼微弯,很是温馨。 “早!”阿雪热情地向茶茶打招呼。 “早。”茶茶还沉浸在噩梦里。尖锐的异物感太过真实,精神有些恍惚。 “司机已经到收费站,我们吃完饭就过去。”苏明衍简单的交待两句。他已经开始盛饭了。 “还真要去啊。”外面冷得出奇,茶茶不太想动。昨天晚上不过是一时气急。 “那我跟着去吧。”阿雪说。 洗碗的时候,阿雪进来找茶茶,告诉她苏明衍已经答应带她们搭便车回帝都。让茶茶等一下见机行事。 吃完早餐,外面的雨雪已经停止,天色放晴,云层中微微露出金色的曙光。衣服的材质能够很好的吸收热量,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三人行走在山路中央,一前一后在干枯的草丛里投下长长的影子。路边不知名得小花随风摇曳。茶茶以忘记带东西为由,原路返回收起星槎。 不知道是因为运动产生过多热量,还是因为环境的温度逐渐升高,茶茶的额头冒出晶莹的汗珠。走过一段距离,又觉得似乎只有雪山周围的地界才感觉到寒冷。山顶此刻的形状好像河童秃顶的脑瓜,山风呜呜的吹着,光线明暗变换,远远看去,生出妖异的感觉。 多半是苏明衍的天师属性,让自己产生了错觉。这样想着,茶茶又继续往前走。 越来越多的小洋房出现在视野,茶茶他们到达公路的边缘。 很久没有见到家乡的建筑风格,雪茶二人都倍感亲切。沥青的刺鼻味道和着野草的清香,眼里透着兴奋与怀念,这是她们的世界,即使没有魔法加持,依然会是她们最熟悉最钟情最适合生存的地方。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到他们跟前。身穿黑西装的司机从车上下来。 “主人,这是?”司机盯着茶茶,露出怪异的表情。甚至在陌生人的面前忘记改口。 “山脚下碰到的。在她们家借宿了一晚。”苏明衍毫不在意地打开车门,邀请雪茶二人上车,“正好要回帝都,就捎她们一程吧。” “明白。” 雪山脚下的小镇离帝都六个小时车程。司机双手稳稳地把在方向盘上,小车高速行驶着宛如黑色的闪电。高架桥的两侧,高高低低的建筑聚在一起成片成群,几道白色的划痕横跨蓝天,城市的气息扑面而来。 茶茶摇下车窗,数着颜色各异类型不同的机动车辆从身边飞驰而过。这边热气球正在点火升空引起一阵欢呼,那边的快艇在水上狂奔惊起一圈飞鸟,就连烟囱上冒出的滚滚浓烟,都觉得幽香四溢。悠然的古琴曲在车内回旋,茶茶的思绪开始放空。 中间经过服务区,几人下车休息。为了表示感谢,苏明衍请雪茶二人吃午饭。豪华鸡腿堡套餐,两人都很久没吃过。即使是热量很高的垃圾食品,也啃得津津有味。正宗的可乐,茶茶再也不用喝咕咚水解馋了。司机沉默的立在一旁,身线挺拔,目光不时瞄向茶茶。 茶茶不由心底发毛。黑西装的司机是跟着苏明衍的一只名叫鬼一的老鬼。一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恐怖气息。同坐一车也就罢了,下车了还被这只连呼吸都不能的生物直勾勾地盯着。“没见过美女啊。” 鬼一一怔,看向苏明衍,欲言又止。 “先生是看出什么了吗?”阿雪问。她当然知道鬼一并非纠结茶茶吃东西时的豪放姿态。他有着上千年的修为,能够轻易看穿人的魂魄。何况她的亲儿子昨天进门就在茶茶身上拍了一道符。 苏明衍慢吞吞地灌下整瓶冰红茶,然后示意鬼一出言解释。事实上,他也在犹豫,只是这老鬼现在不说,晚上回去恐怕会喋喋不休念个没完。 “这位姑娘三魂七魄俱损,活着已是奇迹。”鬼一说得很慢,仔细斟酌着措辞,“周身尽是破洞,没一处完整。老夫从未见过如此破烂不堪还能勉强凑在一起的灵魂。”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茶茶的声音高了八度,“你才破烂不堪,你全家都破烂不堪,本姑娘健康得很。”要不是看在可乐的份上,她几乎要上去干架。 “茶茶的身体素质比我好多了。”阿雪拉住正要发作的茶茶,疑惑地问道,“如果她的灵体破损,那我的怕是没眼看了?” “跟茶茶相比,你已经很健康了。”苏明衍替鬼一回答说,“你的记忆有一处缺失。但都没什么大碍。你身上还有神灵护体,大部分的灾祸都会远离。” 阿雪不自觉地摇头,虽说苏明衍是自己小说的男主角,但那部小说只存在脑洞里,到现在还坑着。茶茶能跳能跑能爬树,自己却体弱多病,特别是下雨的时候头痛到想撞墙,灵魂比茶茶健康,她怎么都有些怀疑。小苏说记忆缺失,大家多少都有吧,只是从小到大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故发生。 可苏明衍的能力,她再清楚不过。他口中的神灵,应该是她的白泽兽。难道茶茶是因为和爱豆交换灵魂才导致生魂受损的? “至于茶茶,”苏明衍皱眉,“鬼一的用词,已经很轻了。她离魂飞魄散,就只差一线。如果不是还能呼吸,说她是鬼物我都信。” “你大爷的!”茶茶终于忍不住爆粗,肺都要气炸了,“我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成鬼物了?!” “我说的是实话。”苏明衍依然是不咸不淡的语气,“胎光暗淡气若游丝,幽精黑气缠绕污浊混杂,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皆有空洞。唯一活跃的爽灵还算清明,你才没有变成痴呆。比起阿雪,你的记忆何止缺失,都可以用混乱虚假来形容。而你还能正常的吃饭睡觉,只能说明你原本的灵魂极其强大。” “行吧。”听到最后一句,茶茶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但她已经决定,不管待会儿阿雪怎么解释,等到了帝都,直接拿钱走人,和苏明衍他们分道扬镳。妈蛋,作为曾经404的一员,搞什么神神鬼鬼。 第三十九章 怀疑人生 茶茶站在天桥上,看着人潮涌动川流不息。 她的手中握着一叠厚厚的粉色传单,一张接一张的递给经过的行人。 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微笑地说着官方广告词,美女看一下,北街绿动健身房新开业,前一百位七折优惠,卖完为止先到先得。后来面部肌肉逐渐僵硬,机械地重复着传单上的广告内容。到最后腰也直不起来,有气无力地告诉路边的大哥麻烦帮忙扔一下。 阿雪在另一座天桥,从头到尾都微笑服务。来回的车辆反射着阳光,眼角干涩,口干舌燥,脚底也磨出水泡,此刻只想找个地方躺尸睡觉。 晚上碰头结账,一人五十元。辛苦一天,连最廉价的招待所都不够住宿费。甚至都住不上。没有身份证,在这个现代化的社会几乎寸步难行。到处是监控摄像头,又不能把星槎随意放出来,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也不是真的没有带身份证,实在是她们原先世界的身份证根本没用。号码倒是对应有人,却跟阿雪和茶茶的名字长相都对不上。连去网吧包夜都不行。 两人坐在水吧的角落里怀疑人生。 “我们今天住哪儿?”阿雪问。 “不知道啊。”茶茶无奈地灌了一口可乐。她昨天拿着相机去了漫展,凭借她牛掰的设备和妹摄的身份勾搭到几个小姐姐,可惜拍了照片没办法导出来。手机没信号,要了小姐姐们的微信也加不上。眼看到手的软妹币直接打了水漂。 “城北有个车站晚上不关门。”阿雪提议说,“还有空调吹。” 想到车站坚硬冰冷的椅子,以及睡醒后腰酸腿疼的模样,茶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要不,我利用星槎的终端黑进那啥系统?” “不太好吧。”阿雪担心地说,“万一被抓了怎么办?这边世界的牢房可不像古代有机会用钱打点。” “那我们去火车站附近转转?那边应该有不需要仔细验证身份的小旅馆。”茶茶说。 “嗯,也只能先这样了。”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一瘸一拐找到住宿的地方已是深夜。房间很小,电灯也有些接触不良,好在有床可以躺,还有珍贵的热水可以洗澡。 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窝在被窝里。阿雪打了个喷嚏。茶茶也跟着附和。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因此感冒。再这样下去,恐怕只能呆救济站了。 第二天,茶茶借了网管的临时身份证,人肉了苏明衍的全部信息。苏明衍和他的同伴们挂名的七月半论坛刚起步,网站缺乏管理乱到不行,更别提有什么流量。茶茶拉着阿雪直接杀到苏明衍的居所。 “hi!”茶茶等着苏明衍从帝都大学下课回来。 “什么情况?”苏明衍不明所以,“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些都不重要。我觉得你们的七月半论坛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管理兼职前台美工以及后台程序编写维护设计推广。”在社恐和生存的双重作用下,茶茶吐出一长串语无伦次的专业术语,“只要包吃包住,姐姐我免费……” 没等茶茶说完,苏明衍抓住重点,“进来吧,反正宅子空着。” “真的?”阿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月三千六的房租。”苏明衍狡黠地笑着。茶茶的爽灵虽然破损,却也比一般人清明许多,他相信茶茶的能力。不过,坐地起价的快感,他也想尝尝。 “成交。”茶茶一咬牙。只要有地方免费上网,她还能接一些别的活。何况小苏的房子,是三环以内的独栋别墅。环境清幽,藏风纳气,别处根本租不到。 雪茶二人一进宅子,就感觉背后凉飕飕的。鬼二、鬼三、鬼五全都跑出来凑热闹。用苏明衍的话来说,他们就没见过茶茶这样万里挑一的奇葩,三魂七魄均严重受损,浑身破洞还能好好的活着。 “居然还有比我还惨的。”一身藏蓝色的运动装的少年握着芦叶枪从墙角的阴影中出来。少年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年纪,苍白的脸上还有少许婴儿肥,及腰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束在身后。他是鬼五,苏明衍身边各种意义上最年轻的小鬼。不过,也已经死了上百年。 茶茶按捺住内心的不快,面无表情地说;“对啊,要不要我放爱豆出来和你探讨一下枪法?” “爱豆?”少年明显好奇,“是说偶像吗?你偶像还会使枪?” “两千年修为,放出来吓死你。”茶茶说,“不对,你已经死过了。” “厉害。”少年咋舌,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鬼一鬼一,她能看见我们耶。还知道我们都不是活人。” “没呼吸,又没影子,你当我瞎啊。”茶茶没好气地蹬了他一眼。鬼五朝她吐了个舌头。 “这种状态的魂魄,几近濒死。自然是能看到我们的。”鬼一顺手接过雪茶二人的行李箱,帮她们提到楼上。看到茶茶死鱼眼般不太友好的目光,又补了两句,“这种事一般很难接受,茶茶小姐还未习惯。大家都多理解一下。” “要不怎么说是奇葩呢。”苏明衍揶揄。 阿雪抿住嘴唇,一边收拾房间,一边愉快地听着一堆非人类对茶茶的吐槽。 她已经完全相信茶茶灵魂严重受损的事实。却没有半点担忧的意思。她相信茶茶的能力,即便知道这样可怕的事实,以她乐观的性格,也能在不同的位面生存得很好。反正在不知道这一真相前,茶茶也健康的活了那么多年。 整理好房间后,茶茶来找阿雪。 “我前两天就想问了。”茶茶说,“只是我们都没有安定下来。就没好意思问。”然后示意阿雪切断和沙雕的联系。 “你说。” “你的身份证号最后六位,是尼古拉斯·赵四儿的那个保险箱的密码。”茶茶露出难得的正经表情,“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我也这么觉得,但又想不出来为什么。”阿雪说。 “苏明衍说,你的记忆有部分缺失。”茶茶继续说道,“或许和这个有关。” “你信小苏了?”阿雪忽然笑出声。 “不知道。”茶茶如实回答,“但这是我唯一想到的解释。沙雕或许不是随机挑选的世界。第一个世界见到我的爱豆,第二个世界开了觉醒让我可以和爱豆互换身体。现在又穿越到你小说里的世界。就像在实现以前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就连星槎里的陈设也是我们所喜欢的。也许,保险箱里的牵引笔,真的是定情信物也说不定。” “你是说,我和尼古拉斯·赵四儿是一对儿吗?”阿雪歪着脑袋脑补完剧情,“但我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印象。星槎这么高级,尼古拉斯·赵四儿肯定是个很高端的生命体。我一个地球上的普通死宅,和他,不太可能吧?” “有道理。”茶茶点头,似乎被阿雪说服。 “倒是茶茶,你三魂七魄俱损,还能如此健康的活着。说不定和尼古拉斯·赵四儿的关联还要大些。” “谁受损了?”茶茶不服,“本仙女喝露水也能活得很好。” “是是是,你是小仙女。”阿雪又忍不住笑了。不过,茶茶在爱豆的劝说下,开始锻炼身体后,确实在气质上提升许多。 吃过晚饭,茶茶开始着手改建苏明衍他们的网站。眼睛盯着屏幕,双手在键盘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完全沉浸在代码的世界。鬼一泡好茶送到她的房间,都没有发现。 第四十章 论坛委托 七月半论坛,按照茶茶的计划不咸不淡的修整着。 页面新潮诡异,每一个帖子点开,都会自动配上恐怖的背景音乐或是左右窜动的3d音效。为了刷流量,茶茶悄无声息的将论坛logo放到好几个灵异相关的大网站上。又把七月半论坛这几个关键词刷上搜索引擎的首页,只要搜索七月半,就能看到苏明衍他们的论坛。 奋战几天,茶茶接到第一个付费的活。是一个叫第二星的家伙发来的。在阿雪和茶茶的脑洞里,他是苏明衍的室友。计算机系的高材生。茶茶没想太多,花了两个小时完成任务,酬劳立刻打入苏明衍的账户。再接两个活,就能付这个月的房租了。 阿雪也宅在房间里。给公众号写了一篇稿子,正好收到稿费。账号是鬼一借她的,钱嘛,自然也是打入苏明衍的账户。 茶茶伸了个懒腰,从房间里出来。微风抚过脸颊,顿时神清气爽。 阳光洒在白墙上,仿佛流动的水珠。细小的尘埃在暖黄的光线中翩翩起舞。院内碗口粗细的银杏树抖落满树金黄,茶茶灵光一闪,立刻拉了阿雪,化妆梳头准备拍写真。昨天晚上空闲的时候,发现某网站不需要实名制也能做任务挣零花钱。 趁苏明衍和那些大小老鬼们都不在家,茶茶放出星槎,将阿雪的古琴抱出来。架起三脚架给阿雪录制视频。视频的任务分,可比单张的写真要高得多。 阿雪的古琴弹得还算不错,颜值也高。但看着为数不多的点击量,茶茶又投机取巧的把视频搞到首页。 鬼五觉得新鲜,居然在茶茶的蛊惑下,脱下运动服换上古装,凌厉的枪法和着低沉的琴音,将金黄的银杏叶卷到半空。长枪上下翻飞,枪尖挑起落叶,恍若游龙出海。加上茶茶的剪辑特效,这一次,是真刀真枪的被刷到首页。后来鬼一也加入阵容,为阿雪的琴技指点一二。 又从第二星那里接了两个任务。视频收到的打赏越来越多。搬进苏明衍住处的第三个星期,不仅付够了房租,还有余钱请苏明衍吃小龙虾。 “小苏,你咋不吃?”阿雪换了副塑料手套,才发现苏明衍的手很干净,餐盘里也没有装虾壳。 苏明衍犹豫的吞了口水:“我不想拉肚子。” “你虾过敏?” “不是。”苏明衍想了想,最后决定说出实情:“这家的小龙虾沾染死气,体质偏阴,阳气不足的人,吃了会腹泻。”就算不会拉肚子,他也不想吃这种东西。 “苏明衍你说的好玄幻。”茶茶不以为然。明明是帝都大学考古系正经的高材生,居然什么都能扯到神神鬼鬼。“死气,是死亡后才有的独特气息?做熟的小龙虾带死气不是很正常吗?” 苏明衍放下筷子,“要是听我解释清楚,这顿饭估计你们都吃不下去。” “小苏,我觉得我已经吃不下去了,你还是说清楚吧。”阿雪把扒好的小龙虾扔到桌上。然后拿起手边的陶瓷茶杯。 “死气的定义很很多,就说这盘小龙虾,是人枉死后尸体腐化而生的阴晦之气。”看着浑不在意剥虾的茶茶,苏明衍顿了顿:“也就是说,这些小龙虾吃了死尸。” “咳咳。”阿雪被茶水呛得说不出话。茶茶气定神闲地摘下手套给阿雪拍背,嘴巴里还是小龙虾难以忘怀的蒜香味。每天都吃鬼一做的没有人味儿的清淡食品,即使小龙虾们现场表演生啖死尸,她也吃得下。 苏明衍摊手:“吃都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明天拉肚子。以阿雪的体质,完全不会受到影响。至于茶茶你嘛,我建议你今天晚上住外边,我怕把厕所堵了。” “苏!明!衍!别以为你跟着一群老鬼混习惯了,就可以不说人话!”茶茶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可惜之前灌的气体饮料太猛,直接打了个嗝。 阿雪没忍住,急匆匆地跑去厕所。等她回来,茶杯里换上另外一种颜色的茶水。阿雪狐疑地抿了一小口,“这,什么茶,好难喝。” “自制消食茶。”苏明衍说,“你们最好都喝一杯。” 茶茶皱着眉头,正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笔记本是从苏明衍那儿顺来的。论坛前期建设怕出问题,随时都带在身上。七月半论坛比半个月前活跃许多,聚集了不少从别的地方拐来的灵异爱好者。几分钟就有一个新帖子,说什么的都有。苏明衍所在的帝都大学,相关传言的帖子就有好几个。 铭心湖的夜半笛声,据说笛子吹得悠扬婉转,无意间听到的人第二天一整天都莫名其妙止不住眼泪。 中心广场文士铜像的迷之微笑,看见过的人都说那文士特别帅,一点儿都不恐怖,一度成为校园男神。 还有医学院会跑的骷髅架子,历史系会转圈跳舞的陶瓷罐子,说得有鼻子有眼,成了坛友们茶余饭后聊不腻的话题。 不过,最火的那个帖子,是有人分享今天的早餐。 楼主亲手制作,便当的形状像电锯惊魂的海报。骇人的恐怖表情,鳄鱼般的皮肤特写,张开的血色红唇,被楼主精确地还原在便当内。一群人喊666。页面往下拉,有人不合时宜的提了一句吃完会不会拉肚子。骂战的回复堆了十几楼,但很快就有吃瓜群众歪楼了。 “说到拉肚子,我昨天跟朋友聚餐吃了几只小龙虾,结果一晚上拉了七回,都快拉虚脱了。” “哪家店,说出来大家避个雷。” “晓阳洞新开的那家。今天和女朋友约会,满嘴巴都是藿香正气水的味儿。” “咦~~,现在流行把狗骗进来杀吗,拉肚子还能洒狗粮。” “路口的那家对不对?我前天也去那儿吃了。也是拉得不行。我都怀疑肠炎犯了。” 接下来的几页全是讨论小龙虾的内容。有个叫一剑破万法的id,说了跟苏明衍同样的话,小龙虾很可能沾染死气,所以吃完才会拉肚子。又是一片热烈的讨论。茶茶把笔记本转向苏明衍。“我觉得,这算是我们论坛的第一庄委托?” “这种事,警察叔叔管吧。”苏明衍不想动。 本来那群不着调的家伙约他搞灵异爱好者论坛的时候,就不太情愿。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东西,大肆渲染地摆在台面上实在太过张扬。好在他清楚那群半吊子的计算机水平,翻不出什么浪花,才含糊答应。谁知道半路杀出个茶茶,大张旗鼓搞得沸沸扬扬。 “这可是你的论坛。”茶茶的眼神带着威胁,“我已经手滑将你刚才的发言不小心录下来了。我觉得贴到帝都大学的论坛上,宣传效果绝对好。”牵涉到死气,肯定有命案。如果能将后续结果让阿雪写下来贴到论坛上,或许能吸引更多的人前来论坛围观。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接到广告。 “我是说,我们应该先找到货源。” “这就对了。”茶茶回头,又是一阵噼里啪啦敲击键盘。她已经接手论坛,管他天师还是跳大绳的,挣钱才是第一要务。“我找到小龙虾的供应商了,西河村的龙虾养殖场。” 第四十一章 灵魂附体 西河村离苏明衍的别墅三个小时车程,只能周末去踩点。 为了能在中午吃上垂涎两天的河鲜大餐,三个人天不亮就爬起来,伴着月牙一路颠簸。苏明衍和阿雪在车上打个盹儿的空隙,茶茶已经将车停到西河村。一个人开完全程,脖子都僵了。 吃完午饭,又勤奋的四处打听。背着大相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记者。 “阿雪,醒啦。”茶茶晃晃手里的塑料袋走到床前,“吃小鱼干不?”顺手把苏明衍拍醒。 苏明衍抓了把小鱼干凑到鼻尖,眉毛一挑:“这就是你出去跑一下午的收获?” 茶茶没理会,把塑料袋放到柜子上,拧开可乐灌了一大口,得意洋洋地说,“海鲜城的供货商叫何信,三年前承包了西河村最大的水塘专门养小龙虾。” 同样是小龙虾,何信家的个头比别家的大许多,从来不愁销路,钞票跟长翅膀似的往他手里飞。西河村的人提到何信,都是又羡又妒。有钱之后,何信也没沾染上吃喝嫖赌的恶习,哪哪都好,又能干,有头脑,可惜这上好的肥料,养了一株恶臭的牡丹。 何信的媳妇李慧是他在南方打工时认识的,年轻漂亮身段好,小两口和和美美,不久生了个大胖小子,好让人羡慕。 时间一长,闲话就变了味儿。 有说李慧作风不好,背着何信勾三搭四。嫁过来半年不到就下崽儿,肯定是野种。起初只是没影的谣言,到后来传得有鼻子有眼,一来二去,不管真假,背地里不少人嘲笑。何信听了倒也不在乎,整天见人还是笑嘻嘻的,回头把自己媳妇宠上天。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李慧还真有个情人,幽会的时候被何信撞个正着。何信宠媳妇不假,却也不能忍受被别人戴绿帽。打了李慧,当天就扯了离婚证把人撵走。 “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我查过了,李慧之前在海蓝市先后给三个富商当过保姆。找上何信的时间,正好是半年前,何信有足够的杀人动机。”茶茶不知道在哪找出来一堆照片,都是一个女人和不同男人的亲密照,“离婚后,李慧买了临市去海蓝的车票,不知为何却没有上车。而何信那几天居然跟没事的人一样,照常从临市拉了一车饲料。” “这期间,何信给李慧打过电话。”茶茶叼着小鱼干摸出一张纸,是何信的通话记录,“何信借着去临市购买饲料的机会,约了李慧,杀人,碎尸,搀进饲料往水塘里一倒,完美的毁尸灭迹。” “茶茶,我怎么越看你手里的这几张照片越像是合成的?”阿雪拿起照片,心中颇有怀疑。以茶茶的技术,怎么会看不出来照片是合成的。 “这两张确实是一个姓白的小姐姐给我的。但李慧的确给三个富商当过保姆。”茶茶弯起嘴角,那边的苏明衍显然已经上钩了。 “照目前的情况,李慧多半已经遭遇不测,我们要不报警吧?”阿雪试探地说。 茶茶摇头,“我们没有证据。总不能跑去跟警察叔叔说,我们吃饭吃出死气,然后推理出谋杀案,有人信你才怪。” “那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干嘛?” “当然是吃河鲜,顺便抓鬼取素材!”还有就是探究事情背后的真相,不过茶茶没有说。 “我只同意前半句。”苏明衍假装无视掉茶茶的灼灼目光。茶茶见钱眼开的神情,感觉要把他们全部卖掉。这点死气就算不管,过上几天也就散了。至于谋杀案,本应是警察叔叔的工作。 “来都来了,哪有空手回去的道理。”茶茶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说着就要拉苏明衍往外走。 “现在天还没黑呢。”苏明衍无奈,“先吃饭。” 午夜十二点,水塘边。 茶茶端着手提电脑,和阿雪立在十几米外。屏幕里,苏明衍背对着她俩,双手揣在兜里,懒洋洋地看着水面。 一分钟,两分钟…… “苏明衍你快点,冷!”苏明衍站在那足足五分钟没有动静,茶茶吸着鼻子低声催促。 苏明衍抬起左手,茶茶和阿雪都紧张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感觉玩够了,苏明衍伸出右手,指尖夹着符纸在身前一晃,符纸无火自燃,捻住火焰快速在空中画出招魂的符文。火光明灭不定映照他锋锐的脸颊,棱角分明的轮廓里,墨色的眸子冷光闪动。符成,松手,剩下的符纸在落地前彻底燃尽。火熄,风起。 平静的水塘起了变化。 苏明衍画出的符文仿佛有强大的吸力,几丝单薄的黑气从水底钻出,争前恐后朝着符文的方向汇聚。不过片刻,一个虚淡的人影漂浮在漆黑的水面上。魂魄残缺不全,残留的死气根本无法支撑它成型,靠着符文的力量才勉强粘合在一起。 “何信……你为何不信我……”符文和着死气搅动河面,残缺不全的魂魄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凄厉至极。透明的长发垂至腰间裹成襁褓,那里有一个半透明的婴儿,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嘴巴微张,痴痴望着眼前的三个陌生人。 原本站在苏明衍身后的茶茶,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来。苏明衍的符文,她竟然看得懂。 来不及细想,茶茶只觉有什么东西浸入脑海,脑子里画面飞速闪动着,噼咔噼咔,好像有无数镁光灯对着回忆拍照。一双无形的手在回忆的录像带上来回剪辑拼接,李慧的故事逐渐变得鲜活完整起来。 李慧怀孕了,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无所适从。何信也很开心,从不碰网络的他开始有模有样的买起育儿方面的书籍,又是讨论应该穿什么样孕妇装比较好看,又是探讨应该吃什么样的营养餐小孩儿会比较聪明,每天都憧憬着三口之家幸福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何信的母亲很快插手。 说什么怀孕期间不能下床孩子容易流产,不能吹风容易感冒对孩子发育不好,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 她原本就对这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人很不满意,家务能力差,钱挣不到几个,花钱倒是大手大脚,中看不中用,再加上邻里的闲言碎语,儿子还老向着她,心中很是愤懑,对媳妇的做法也从指点变成了指责。 她喜欢姓白的那个姑娘,干活利索,屁股也大,最重要的是,什么话都听她的。 在婆婆的磋磨中,怀孕期间本就精神脆弱的李慧,患上了产前抑郁症。 家里密不透风,黑压压地黏在床上动弹不得,纵然丈夫百般温柔,关注最多的还是肚子里的宝宝。李慧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没有怀孕是不是就不用遭受这样的委屈。 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感受着新的生命隔着肚皮踢踏跃动,她又为自己会有那样的想法羞愧难当。内心的彷徨不安无人倾诉,温软的笑容化作长吁短叹,眉间,额角,漂亮的脸蛋都悄悄爬上皱纹。 小孩儿出生后,育儿矛盾变本加厉,夫妻有了隔阂,原本温馨的家庭变成了战场。 李慧有苦说不出,小孩儿哇哇大哭着,她成了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智能手机早被婆婆没收,只能趁婆婆出门打麻将的时候,翻箱倒柜找到很久没用的锤子手机和以前的同学聊天,寻求安慰。那天,来的是她的老同学,正巧在这边旅游就来看她。而就是这天,定格了她的噩梦。 她的丈夫仿佛变了一个人,气势汹汹地从地里回来,甩了几张照片大声质问,她解释,他不听,她的老同学也被何信打个半死住进医院。而后就是离婚了。她想,带着孩子一个人过活,也好过寄人篱下,受人白眼。 却是再也没活过。她成了孤魂野鬼,连同襁褓中的婴儿。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清泉般的声响将茶茶从压抑的回忆中唤醒。瞳孔映照着苏明衍身前亮起的火光,宛如绚烂的烟火,炸开又熄灭,婴孩的啼哭和女人的哀嚎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平静。 苏明衍叹了口气,在眼神放空的两人额头上各拍一下:“回魂了。”声音冷肃,如同惊雷。 风里传来女人的惨叫,一声接一声,仿佛淬了毒。仔细一听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茶茶脸色惨白:“刚才怎么回事?” “被鬼哭影响了魂魄,没什么大碍,回去我帮你们固魂。”说着率先往旅馆的方向走。河面的风吹到身上,白天还好,晚上果真冷得刺骨。“说错了,是帮阿雪固魂。茶茶你的魂魄破成那样,固不固魂根本没区别。” “完事儿了吗?”阿雪跟上去追问。 “死气散尽,这里的小龙虾以后都可以放心吃。” 回到旅馆,苏明衍烧了张固魂符融进水里给阿雪灌下去。茶茶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至于谋杀案,几天后有游客无意间在水塘附近捡到一小节疑似人的手指骨,报了警。警察如何查案缉凶,就与他们没有关系了。 第四十二章 漫展偶遇 茶茶卖掉两个0day漏洞,付清剩下的两个月房租,从007的生活中解脱出来。 小龙虾事件后,茶茶让阿雪编成故事贴到论坛上。却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响,七月半论坛的人气不知为何反而下降了。之前偷偷链接到大网站的logo已经变成顺理成章。搜索引擎也能正常找到他们的论坛。没有发现其它问题,茶茶不免有些郁闷。 下楼推开阿雪的房门:“阿雪,我们今天去漫展吧。” “嗯。”阿雪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昨天又熬夜了。 “不用这么拼吧。”茶茶说,“我刚刚付清房租了。” “那太好了。”阿雪露出疲惫的笑容,“主要是昨天看直播,发现好多东西都想买。老板穿的短袄超好看,几个颜色我都心水。桃花酒也想喝。还有指甲油、粉底液、水乳面膜这些都快要用完了。” “对哦。”茶茶恍然大悟,“那我要买打印机。还有打印纸。有可能的话,再搞一个代步工具。算了,慢慢来。身体要紧。不然跟我一样发际线不保,就不好看了。星槎三个月充满能量,又不是说不能在这个世界继续呆。” “最好还是三个月就走吧。我怕呆久了,就生出感情来。”阿雪说。她的眼眸低垂,眼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虽然原本的世界诸多不顺,但那里有着她最想要见到的亲人。 “说的也是。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茶茶附和说。 举办漫展的地方离帝都大学不远。 广场上人山人海,许多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们被更多的摄影师或动漫爱好者拍照围观着。 他们戴着假发,穿上华丽夸张的服饰,轻车熟路的在阳光下还原着各种动漫、游戏以及电影里的角色。三五成群的游场,或是停下来摆着炫酷的动作。即使颜值不那么高的coser,也化着精致的妆容,道具复杂精密,最大程度的还原角色。茶茶和阿雪看得眼花缭乱。 逛完外场,两人又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排队买票。 一进内场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绚丽的大舞台,五光十色的琉璃彩灯跟着音乐的律动闪耀着,一群穿水手服的小姐姐在台上翩翩起舞。赞美的口哨欢呼声接连不断,茶茶不自觉的举起相机,记录下小姐姐们微笑的瞬间。 舞台的两侧,有许多卖周边的摊位。钥匙扣,折扇,抱枕,海报,每个店铺都挤满了人。不过这边的动漫或是电影茶茶基本没看过,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请问可以给我们拍照吗?”一位黑发红眼双马尾的小姐姐怯生生的问茶茶。 “好呀。”这一次有鬼一的手机卡做支援,绝对能加上小姐姐的微信。 几轮下来,鬼一的微信上已经加了十几个coser。茶茶脸都笑烂了。虽然是场照,茶茶也象征性的收费撸毛。能赚一点是一点。 逛到中午,茶茶买了盒饭蹲在角落。阿雪去上厕所。旁边有人算命,只是与阿雪路数不同,是用的塔罗牌。围了一圈测算姻缘的女生。 “倒吊人,小姐姐的男朋友很不靠谱啊。”人群中央穿米黄色风衣的少年摸着鼻子,神态半真不假,“而且根据我的预测,你的男朋友很快会大难临头。小姐姐还是分手保平安比较好。” “怎么会这样?”最里面的小姐姐嘟着嘴巴,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愿意相信,“那小星,有没有什么化解的方法呀?” “正位的死神,我也帮不了小姐姐。”被称为小星的少年看起来比小姐姐的眼睛还要真诚水灵。小姐姐的死党妹子,拍着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她也不看好小姐姐的男朋友。 茶茶眼尖,注意到少年最后的小动作。阿雪从厕所出来,表情怪异。男性角色不一定是男性扮演,而穿女装的也不一定是小姐姐。 “小二你不饿啊,走走走,吃饭吃饭。”一位年近二十的年轻人气宇轩昂地走过来,遣散围观的众人。他的身上戴着帝都大学的校徽。 小二?小星?茶茶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你是第二星?” “咦,对啊。”少年甜甜地笑着,“小姐姐好眼熟。” “我叫茶茶。”茶茶说道,“这位是阿雪。” “久仰。”第二星露出惊讶的神情,“竟然真的是女孩子。小姐姐技术不错呀。” “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茶茶如实说,“你也不赖。15岁就上帝都大学。” “少年班的嘛。”带校徽的年轻人倒是没想太多,裂开嘴巴露出阳光的笑容,“既然大家都认识,一起吃饭呗。我叫常凯。”眼睛瞄向茶茶旁边漂亮的阿雪。 阿雪内心毫无波动。这死孩子,居然想泡他亲妈。话到嘴边,却变了一番味道。“好呀。听说帝都大学的铭心湖特别美,真想见识一下。可惜近两年游客泛滥,影响学生上课,帝都大学不让闲人随便进出了。” “包在我们身上。”常凯说,“学生还是可以带家属进的。” 家属啊。阿雪的脸上浮起姨母笑。某种意义上,还真算是家属呢。 茶茶把盒饭装进背包里,跟着三人去了帝都大学的食堂。 食堂的角落有一滩永不干涸的水迹,和她们原先世界的脑洞一样。由于第二星和常凯都是苏明衍的室友。阿雪公开了她和茶茶租住苏明衍豪宅的事实。引得常凯一阵羡慕。几人拉了微信群。阿雪又好奇的问了好些关于小苏的趣事。一一印证着她在原先世界的脑洞。 第二星在饭桌上敲着摩斯码,询问茶茶关于七月半论坛的事。 茶茶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按照原先的脑洞设定,第二星还没有发现苏明衍的天师身份。不过当第二星表示特殊情报价格好商量时,茶茶立刻把苏明衍卖了。 这是一个独立的位面,就算和她们之前的脑洞有重合的地方也不过是某些因缘巧合。茶茶心安理得的给自己的出卖行为找理由。先有鸡,再有蛋,肯定是先有这边的世界,后有她和阿雪的脑洞。否则,她们只需要想想,就能大把的赚钞票,又何必窝在小苏的豪宅里打工呢。 从食堂出来,经过铭心湖。又碰到之前找第二星算命的女生。看来对之前的抽牌不太满意。小姐姐遇事抽牌的个性,倒和茶茶逢路占卜有得一拼了。摆牌阵的女生全身罩着黑斗篷,黑色的牌布上放着蜡烛水晶球,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一看人家就是正经塔罗师。”常凯揶揄道,“小二你刚刚换牌了吧。” “哦?你哪只眼睛看到的?”第二星仰着脑袋打算装糊涂。 “我也看到了。”茶茶毫不客气的拆台。 “我抽的是比死神还要可怕的牌。”第二星眼神无辜。个子小小的,倒像是被常凯欺负了。 “不是吧。死神听起来就不吉利。”常凯回道。 塔罗师庄重的准备翻牌,她的尾指上有一个红色的箭头纹身。漆黑的牌面上现出正位的高塔。牌组中最坏的一张牌,无论正位逆位,都容不下一丝幸运。茶茶的视线转向第二星,“你们抽的是同一张?” 第二星点头。78张牌里面,两个不同的人抽到同一张的概率有多大?几个人都有些同情地看着测算姻缘的小姐姐。 “概率这东西说不准的。”茶茶拉着阿雪往前走,“这个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多的去了。” 常凯表示同意。反正第二星抽的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即使不动的钟,一天也有两次时间是准的。而相信的人们却愿意忽略大量不同的事实。第二星不置可否,被常凯推搡着离开。 “看来是我的命不好。我和他注定没有缘分。”身后传来小姐姐幽怨的声音。 以及塔罗师略显犹豫的嗓音;“我可以改命。” 第四十三章 命运之轮 拍照一时爽,修图火葬场。茶茶对着屏幕,调色调得眼睛都快瞎了。手机嗡嗡震动,微聊响个不停。 第二星:乔小萌的男朋友被人煽了。现场惨不忍睹。 常凯:卧槽?谁干的? 阿雪:……乔小萌是谁? 常凯:就之前漫展上找小二算命的那个女生。后来又在铭心湖边找了真正的塔罗师占卜。现在铁定恢复单身,小二你有机会了。 第二星:是你有机会吧。 常凯:呵呵,那你没事儿查人家男朋友开房记录做啥? 阿雪:茶茶:卧槽? 第二星:都过去两个月还提。常凯你真没意思。她男朋友是军训的教官。我不过以此要挟,让他帮我进垃圾队,不用跟着辛苦训练。半个月的军事化训练,我还未成年呢,怎么受得了。 常凯:难怪整天扛着个扫把没事儿干。 茶茶:所以,小二是在跟乔小萌算命前就查过她男票了? 常凯:对啊。不然你以为他真能算命啊。不过是哄哄妹子罢。他又不是小苏。 常凯撤回一条消息。 茶茶:这么说,准的是那个塔罗师咯。她不是说要改命吗,后面乔小萌到底找她没。 苏明衍:八卦这么起劲,你们一天天都没课吗。 阿雪:小苏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第二星:常凯你小子不厚道。寝室里就我一个人不知道苏明衍是天师吗。小苏苏,我能拜你为师吗!@苏明衍 群聊没有动静。茶茶继续修图。今天鬼一有事,阿雪亲自做晚饭。等苏明衍下午回来,茶茶好奇地问他对乔小萌的事怎么看,塔罗师会不会有问题?苏明衍大口吃着阿雪做的晚饭,根本没空理她。 茶茶翻出手机刷论坛,乔小萌的八卦帖子赫然出现在首页。 帖子的下方有人讨论那位黑袍的塔罗师。似乎不是第一起改命事件。有人称,塔罗师是通过诅咒让人实现愿望的。体育系有一妹子,她妈妈都进icu了,愣是被救回来。大家当然愿意把这个归咎于医生医术高明,只不过那妹子在之后因为身体原因再也没来上学。听说连喝水都费力,命运倒转,倒成了她妈妈在照顾她了。 乔小萌的愿望是不想看到男朋友背叛自己。结果她的男票被人煽了,再也没有机会背叛。 茶茶把帖子的链接发给苏明衍。对方吃饱喝足,才把鬼五唤出来;“你按茶茶提供的地址,先查探下虚实。” “是。”鬼五一脸严肃地应下,身影消失一半又凝结成实体,抓着鸡窝似的头发咧嘴一笑,“主人,我的马……”被苏明衍一个眼神噎回,立刻消失在原地。 帝都大学附近一间学生公寓里,路灯的光亮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在外面。蜡烛,水晶,红酒杯,黑袍的女子将塔罗牌排开在身前,幽暗的光芒只能照见她小巧精致的下巴。狭长的影子在墙上跳动,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欲、暴食,黑色牌布上的法阵熠熠生辉。 酒杯漫出几丝血线朝着牌灵汇聚,自下而上,仿佛在输血。塔罗师吟唱着古老繁复的咒语,声音从轻灵悦耳逐渐转为低沉沙哑。那张在“吸血”的牌,随着咒语的变化,在空中缓慢转动,发出卡塔的声响,仿佛命运的齿轮。 正常情况的血牌在施完诅咒后就会烧掉,可眼前的塔罗师,牌灵像是活了。按照茶茶提供的信息,诅咒用的牌要比正常的牌组少一张。鬼五躲在阴影里,仔细数了一遍塔罗师的牌组,发现她的牌竟然是完整的78张。 就知道茶茶不靠谱。除了地址是对的,没一样说中。 咒语忽然停止,塔罗师抱着水晶球站起身,原本铺开在牌布上的塔罗牌漂浮在半空,警惕地围绕在她周围,“谁?” 清脆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回荡。没有回应。 命运之轮回到塔罗师的手中,牌的方向昭示着威胁,“出来!我看到你了。” 鬼五无奈的显出身形。双脚虚踏在木地板上,手中的镔铁长枪冷意森然。心里却有些委屈。都怪主人很久没放他出来,查探个没灵力的黄毛丫头都被发现。失策啊。 “你是什么人?”塔罗师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从得到这副牌到现在,几乎没有过威胁。 没有声响,回应她的是鬼五手中气势如虹的芦叶枪,银色的光芒吞吐万丈。 纸做的牌如何能抵挡。仓促之下挥舞手臂驭使身前的塔罗扰乱视线。她从未想过会应对眼下的状况,手忙脚乱地后退着。失去信任的牌在细长的枪头下不堪一击,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就被舞动的寒芒撕碎。 惊慌中,命运之轮从手心飞出。被牌灵牵引着,铺天盖地的枪影仿佛失去目标。 三米的长枪本应用在马上作战,失去战马的鬼五,也就失去了应有的灵活性,动作无不受到牵制。扎、刺、点、拨,所有的攻击都化作虚无。牌灵挡在塔罗师身前,玩着名为命运的骰子,每一次挥舞似乎都被预测,少年成了拉线的木偶,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 房间里光影交错,却是安静异常。塔罗师双眼紧闭,嘴唇微动,她能做的只有祈祷。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那是个炎热的下午,她和哥哥像往常一样给父亲送饭。中间接了个电话,是哥哥的offer到了。哥哥就要出国了,她却开心不起来。哥哥为了哄她,破例绕远路去买冰淇淋。 仿佛命中注定,桥上有人跳河。 哥哥去救,却没能上来。 跳河的人不想死,踩着哥哥的身体从河里活过来。 父母哭天抢地,而那个跳河的家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毫发无伤的过着从哥哥那里抢夺过来的人生。甚至哥哥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她摸着offer上的烫金字体,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头七的那天,窗边的风铃响了又响。她看不见,也不想看见。她只想哥哥活过来。她知道一个故事,是说国王爱上了画中的女神,整日对着画像诉说衷肠,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有一天女神真的活过来,和国王一起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对着哥哥的照片祈祷,他会不会活过来。 她不知道,她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祈祷,祈祷,祈祷…… 照片当然没有活。皱巴巴的照片上,哥哥的笑容也变得皱巴巴的。嘴角诡异的弯曲着。她终于把照片收在抽屉里,开始自己的人生。只是有时候会想,如果哥哥还活着,邻班的那个混蛋是不是不敢再欺负她,压轴的那道数学题会不会有更多的解法。 又是炎热的夏天,她碰到当初跳河的那个人。 看着她从桥边走过来,仿佛看到另一个不同的人生,河面吹来凉爽的和风,哥哥牵着自己的手在桥上看风景。她拦住她,可那个人对哥哥的事完全记不起来。她恨,她好恨。当场和她厮打起来。抓掉了头发,扯烂了衣衫,场面混乱,堵了两个小时才被警察带走。 也就是那之后不久,有人找上她,给了她这副牌。还介绍了一个论坛,上面都是些和她一样有着孤苦命运的同类。他们互相鼓励着,熬过最痛苦的岁月。她也如愿,改变着那些痛苦之人的命运。 可是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她其实知道的,灵牌里寄宿的灵魂一直在吸取她的能量。但那又怎样呢。她只是想看到她哥哥啊。眼前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年一声不吭就要将她拥有的温暖毁掉。 绝不! 牌灵红光大盛,化成无数条丝线缠绕在塔罗师的身上。咕噜咕噜的吸吮着,塔罗师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喘息,血液不断从身体中抽出,牌上的红光越发深沉。她其实那时候不需要冰淇淋的,所以才要惩罚她,用鲜血来赎回自己的哥哥。 血牌之中,汩汩血流缓缓溢出,凝聚成一颗骷髅头的模样。塔罗师抱在怀里的水晶砰然破碎,点点幽蓝如长鲸吸水般涌入骷髅两个黑漆漆的眼洞,化成两团蓝色火焰。 塔罗师发出咯咯的笑声,将骷髅头抱在怀里,她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缠绕在周身的血线,让他们血脉相连。 鬼五停止了攻击,倒不是因为真的不敌牌灵的蛊惑,他只是还没忘记自己任务,查探虚实并不需要用尽全力。冷眼旁观献祭过程,再不出手那女人怕是要被吸干全身的鲜血而死。 鬼五束紧头发,收起玩心。枪尖刃口现出一抹绯色,踏步上前,舞动间带起血煞涛涛,湮没在回忆的兵戈里。 第四十四章 黑色塔罗 崔希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周围一片黑暗,只有前方哥哥的背影透着些许光亮。 她拼命追赶着,大声地呼喊。哥哥却完全没有回应,不紧不慢地往黑暗更深处走去。他的速度不快,小腿甚至有些抽搐,可崔希就是追不上。稍微慢下来,哥哥就会离得更远。 崔希不敢停下,哪怕两条腿早已失去知觉。 声音嘶哑,嗓子火辣辣的疼。泪水模糊了双眼,也模糊了哥哥的身影。终于,她跌倒了,再也爬不起来。她趴在地上往前爬,哥哥却没有停下,越走越远,直到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崔希瑟缩着身体,把头埋在膝盖。寒冷从皮肤的表面渗入骨髓,一点一点将她侵蚀。眼泪已经流干,血液顺着眼窝啪塔啪塔掉到潮湿的地面。等血流尽,就能和哥哥去同一个地方吧。 微微笑着,身体不再颤抖,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不知等了多久,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抱起,柔软的掌心轻轻拍打后背。小时候每次哭鼻子,哥哥都会这样哄她。 是谁?是哥哥吗?是哥哥! 崔希睁开眼睛,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温度。她欣喜若狂地抬起头,哥哥在对她笑。温暖的,宠溺的,让她无比怀念的笑容。 “哥,我想你。”崔希声音哽咽,止不住地抽泣。 “小希。不哭。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啦。”崔尧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哥,我不哭了,你回来好不好?” “小希长大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被坏人骗了。一切因果都由我来偿还,我的小希要快乐地活着。” “哥,别走!” “小希,再见。”刚触碰到的指尖消失在黑暗中,只有祝福的声音还在空间里回响。 第二星刚走进病房,就看见原本戴着呼吸器昏迷不醒的崔希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动作强硬地掀掉呼吸器,口齿不清大喊着“哥哥”。输液的软管相互纠缠,吊针架子叮叮作响。挣扎着翻身下床,因为虚弱又摔了回去。眼看吊针架就要砸到她身上,第二星三两步上前及时扶住,才没有酿成惨祸。 医生赶过来时,崔希的情绪已经稳定。从上到下检查一遍,没什么大碍,重新挂上吊针,病房很快安静下来。 崔希坐在病床上,疑惑地看着站在窗边的少年。他逆着光,看不清样貌,崔希却莫名觉得他身上的某种气质和哥哥很像。 “是我害了哥哥,这些日子他一定很痛苦。即使他在我身边,也根本不记得我。可我不甘心,不想放他走。”崔希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的整理起头发。左手尾指上的红色纹身在发间穿梭,格外扎眼。 第二星盯着崔希尾指上怪异的纹身,瞳孔一阵收缩。 纹身不算特别,特别的是近两年的极端事件,大部分都和这个纹身脱不了干系。弯曲的箭头,暗红的颜色,关联着某个邪恶组织。而自己,不幸的成为这个组织的创始者。自己创办的网站,倒是给了邪道不少便利。 “塔罗牌是谁给你的?”第二星问。 “我不知道。”崔希说,许是觉得第二星亲切,不等他继续追问,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就是太想哥哥了,所以他们说可以把哥哥送回到我身边,我就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们给了我一个网址,上面有很多招魂饲鬼的方法。但是都太难了,我根本就做不到。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我登录的账号?”崔希忽然沉默,半晌才又开口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放了我哥哥好吗?” “崔尧的魂魄已经往生。”第二星撒了个谎。 “是吗?那太好了,哥哥不用因为我再痛苦了。”崔希向第二星要来纸笔写下网站的地址,“应该是这个网址没错了。塔罗牌和其它的道具都是他们给我的,每次的包裹都是在凌晨以后送来。只看到包裹,没见到过人。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之后没再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第二星苦笑两声,从医院离开。 这边茶茶和阿雪正缠着苏明衍解说。按照茶茶的要求,阿雪还要将塔罗牌改命事件编成故事写到论坛上。苏明衍把没几页的资料看完,对上茶茶明亮的目光:“塔罗牌只是障眼法,所谓的牌灵,其实是一只血鬼,而且是很特殊的一种亲缘血炼法。” “然后呢?” 苏明衍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饲养血鬼不需要太多的血液,基本上一滴就能管一个月。所以这类鬼祟算得上最弱的一种了。不过,崔希的血鬼却有所不同。从鬼五的情报来看,它需要的血液量应该很大。” “会不会和塔罗本身有关。”阿雪问,“那天她在铭心湖说,可以替人改运。” 苏明衍点头,“嗯,应该是诅咒。就拿体育系的袁晴来说,她想让的母亲免于死亡,找到塔罗师诅咒她孤独终老。要想孤独终老,首先得活着。所以她的母亲手术有了肾源,而袁晴作为诅咒者,付出了自己的肾脏。即使物理上,袁晴的肾脏依然工作着,魂魄的那部分已经变成空洞。” “原来是这样。”阿雪恍然大悟,“用于诅咒的塔罗,通常在诅咒完就烧掉。崔希的塔罗作为诅咒的媒介,能够在两年内连续使用,必然需要不断地汲取营养,也就是不断吸血。” “嗯。”苏明衍不置可否,“一开始可能只是破膝盖这种小伤。崔希在女生中有不小的人气,测算的结果也都十分灵验。大家都当是消遣,偶尔在算命后发生小意外,也没人会联想到崔希身上。不过,大量的鲜血喂养,血鬼凶性愈盛,饲主终究会遭到反噬,遭遇生命危险。” “只是吸点血的话,去医院不就好了。”茶茶忽然揶揄道,“这个叫崔希的,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你脑子好使,不也浑身破洞?”苏明衍挑眉。 “你的意思,我跟袁晴一样,是因为受到诅咒才变得破破烂烂?”茶茶耸肩,“啊,丢脸,我居然也开始说自己破破烂烂了。”果然是因为最近噩梦太多了。 “那得多强的诅咒。”苏明衍说,“好巧不巧的,你还记忆虚假混乱,什么都不记得。修都没法修。” “修你大爷。”茶茶显然不高兴,“照你这么说,我记得的全部都是假的咯?” “也不全是。”苏明衍明显感觉到茶茶的狠厉目光,“七月半论坛的代码绝对货真价实。” “算你识货。”茶茶重新坐回椅子上。 “小苏,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们恢复记忆呀?”阿雪问。那天听茶茶提起身份证号码的事,她也有些好奇自己那段缺失的记忆了。 “我没把握。只能先养着。”苏明衍如实说,心念一动,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如果能给我看下你们能变大变小的房子,我或许能多些灵感。” “卧槽?你发现了?”雪茶二人都吃惊不小。 “鬼三都看见了好吗。”苏明衍没好气地说道;“不是你们看不见,就当那些老鬼不存在啊。而且你们俩之前出现的雪山脚,我上去的时候可没看到有什么房子。” “厉害了。难怪一进门就把符纸拍到我脸上。” “这个倒没有,当时看见你就觉得没可能是活的。” 茶茶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和阿雪商量几句,决定同意让苏明衍参观星槎。 第四十五章 泡温泉吧 苏明衍的宅院后面有一块很宽敞的空地。周围可能拍到画面的摄像头被鬼三、鬼五掩藏,切换成其它内容。夜深人静,茶茶开启星槎,三层高的洋楼横空出世。 刚踏进房门,白泽兽从阿雪的身上下来。三个星期的时间都一直紧贴在她的后背,无法交流,都快憋出病了。 “这是白泽?”苏明衍略带惊讶地说,他终于看到了庇护阿雪地神灵,“本来没什么把握。现在倒是确定了。你们的星槎与白泽有一息相连。阿雪和白泽又相互连通。星槎在吸收能量的同时也吸纳着天地万物的灵气。透过丝丝缕缕的连接,星槎滋养着白泽,白泽又将吸来的灵气滋补阿雪的魂魄,如此反复,阿雪原本虚弱的魂体也就变得凝练了。只要平时多注意身体,有机会多泡温泉,是很有可能恢复记忆的。” “真的?”阿雪欣喜的望着她的白泽兽。 “呆在星槎里,确实要比在外面舒服些。”白泽说,“我和阿雪能够相互取暖,倒也没说错。” “我呢?”茶茶随口问道。她忽然记起在魔法世界,女巫说她是恶魔的事。如果说苏明衍和他的大小老鬼同时说她的魂魄受损让她感到怀疑。那么不同位面的女巫也有相同的认知。那这魂魄受损多半就是事实了。 苏明衍转而看向茶茶,眉毛微微上扬:“这不是你的龙吧。” “……”茶茶一时想反驳,仔细回忆又发现这条龙似乎只听她爱豆的,“难道这其实是爱豆的龙?” “这怎么说?”苏明衍问。他仔细观察着正在假寐的黑龙,确信它的确和茶茶毫无关联。也不能说毫无关联,黑龙没有给茶茶提供滋养的灵力,反而单方面的在吞噬茶茶的力量。黑龙似乎和星槎也毫无联系。灵力比白泽高出许多,恐怕还吞食过异宝。 “我随便猜测的。我和爱豆能够通过牵引笔交换魂魄。可能就是从我送他长生符的那一刻起,签订了某种契约。”忽然意识到什么,茶茶担忧的问道:“我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灵魂缺失?” 苏明衍微微偏头,黑龙吸食着茶茶的力量,茶茶的魂魄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需要看一下和你签订契约的灵魂才能下判断。但灵魂缺失,多半和这个没关系。你和你爱豆签订契约,某种程度上是互利的。” “那会不会对爱豆造成影响?我是说我魂魄这么烂,他会不会跟着受伤?” “不如你们交换一次。”苏明衍狡黠的说。 “好吧。”茶茶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不是现在。爱豆那边吃得不太好。我还需要做些准备。”如果真的是因为契约才导致魂魄受损,万一在交换的时候,魂魄无法重聚,她的爱豆就只能被迫留在陌生的世界。爱豆的愿望才完成一半,茶茶不愿意冒这个险。 她需要找到她的魂魄真实受损的原因。 收起星槎后,三人都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茶茶又做了那个噩梦。不同的是,梦境的最后,她看到了苏明衍。 苏明衍穿着玄色长袍,样子很是奇怪,没有白天见到的那般亲切。同样的脸孔上面无表情,理性纯碎,仿佛看穿了她的魂魄。他走到手术台前,将一张黑色的名片塞到茶茶手中。茶茶腾地从满是绷带的手术台上挣脱出来,漆黑的名片上写着冥魇和一串手机号。 茶茶睁开眼睛,思绪沉浸在梦里。 窗外下起小雨,茶茶从床上下来。打算关窗,却发现苏明衍站在楼下,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阿雪会在下雨的时候心情低落,想念原先世界的亲人。茶茶却不太在意。她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没有被虐待的记忆,孤儿院的大家都很友好。 春天,和小伙伴们在油菜花田里自由奔跑,秋天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快乐的丢手绢,每个周末还有学问很好的志愿者老师给大家授课。 唯一觉得不幸的是,孤儿院的伙食味道很差,经常被院长叫出去排队打营养针。 室友倒是很特别。患有超忆症能够扫描式记忆的少年,他的下巴上有一颗很大的黑痣。对数字极致敏感的白衣小姐姐,她的刘海上总是别着蓝色的蝴蝶发夹。还有逻辑能力超强的天才少女,喜欢像大人一样穿着裤裤的黑西装。 茶茶能清楚的记得他们的样子。记忆应该没问题。想到这里,茶茶翻出窗外,和楼下的苏明衍打招呼。 然后下楼打开笔记本。 苏明衍说,阿雪的魂魄有白泽恢复,除了注意身体外,就是泡温泉了。黑龙是爱豆的,那她就只剩下泡温泉一条路。附近的温泉,驱车六个小时。温泉所在的地方位于伏吟雪山脚下,翻了下评价,感觉还不错。周末连着元旦小长假,茶茶打算撺掇苏明衍一起去。 先斩后奏租完房车,阿雪已经做好早餐。听到茶茶的提议,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她是畏寒体质,大冬天泡温泉想想就觉得美。 掰着指头盼到元旦。常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三人的雪山之行,拉着乔小萌非要跟着凑热闹。临行的时候,第二星从旁边路过,也跟着上了车。 天光微亮,扎眼的白色双层房车飞快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临近冬至,道路两旁的树木都裹上一层银白的颜色,月牙隐入云中,几颗不起眼的小星在天幕上一闪一闪。 司机叼着烟,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吞云吐雾的功夫悠然甩掉后面左右摇摆的红色小跑。熬夜开车,即使是正值壮年的老司机也颇感疲倦,所幸距离目的地已经不剩多远。 “这车可比卧铺舒坦多了。”常凯假装贴着车窗看风景,眼睛却不时瞟向一旁和阿雪低语的乔小萌,脸上挂起一抹迷之微笑。自从乔小萌答应和他交往,就仿佛变成求偶的公鸡,撒着鸡毛昂首阔步,时刻保持着引人注意的蛋疼状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脱了单。 “舒坦你还起这么早。”茶茶打着哈欠,口齿不清地挤兑。为了路上好好休息,特意租了辆房车,谁知道苏明衍的同学不仅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大早还瞎折腾。 第二星赶紧堆出笑脸:“马上就要到了,你们早饭想吃点啥,我先预定。赶上元旦,那边客流量特别大。” 阿雪和乔小萌还算矜持,表示随意就好。茶茶和常凯报出一大串菜名,一副吃大户的架势。第二星表示收到,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茶茶的心情才算好点,随手拉开窗帘,巍峨的伏吟雪山闯入视野,晨光从云层散落,山顶的积雪被染成浅浅的金黄。一汪清澈大湖嵌在山脚下,天空和雪山倒映在湖里。湖泊右侧,水底的泉眼吐珠喷玉,热雾袅袅,温暖的泉水与冷湖交融,随着车子的前进,湖面呈现出七色变化。 “伏吟山曾是一位君主的领地,虽然是小国,因为土地肥沃也算得上富庶之地。又有龙脉守护,安稳度过了几百年。传说中的龙脉就藏于伏龙湖底。”第二星指着一片赤色的湖水,自顾自的当起导游,“就是那边,从这里看过去像不像龙的头颅?” 茶茶顺着第二星的视线望过去。对比黑龙的脑袋,有些不以为然。 “等一下我们爬到半山腰,就会感觉像了。”第二星笑着解释,“后来天下纷争,诸国战乱,小国没能在战争中生存下来。将军战死,君王自杀。为了斩断龙脉,入侵的王者下令把十万战败的将士填了湖。湖水染成红色,火烧了三天三夜,主君的头颅挂在城门上,龙的哀嚎传遍四野。国破家亡,天地同悲,流离失所的老少妇孺在湖边痛哭,大雪下了三个月,那是神龙最后的吟唱,和着死去将士不甘的怨念,堆积在伏吟山顶终年不化。” “听起来好惨。”乔小萌轻声叹息。旁边的阿雪打了个冷颤,伏龙湖面的粼粼波光顿时显得诡异起来。 茶茶倒是没什么感觉,她的视线停留在湖边的温泉旅馆。白墙灰瓦雾气氤氲,屋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似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第四十六章 伏吟雪山 一行人安顿好行李,吃过早饭,迫不及待的跟着本地导游在雪山的各个景点转悠起来。 景区很大,尽管游客众多,倒也不显得拥挤。导游的声音通过喇叭有些失真,每经过一处景点,都要讲一个或凄美,或神异的典故。从破旧的亭子,到再也泛不出波澜的枯井,就连根本看不出形状的石头,也有一段流传经久故事。 第二星凑到导游跟前,似乎对这些不着边际的传说很感兴趣。 乔小萌和常凯早就脱离队伍,不知道跑哪儿过二人世界去了。 太阳躲进云层,山风夹杂着雪沫子呼啦啦地直往脸上糊,阿雪和茶茶半路返航,决定回旅馆泡温泉。路过休息的回湾,不经意往下望,那片赤色的湖水深处,隐隐能看到龙形的头颅。卧在石滩上,嘴巴半张着,仿佛在吐气。 苏明衍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慢悠悠地往山下挪步。兜里的罗盘发出嗡嗡嗡的急躁声音,这座雪山,果然有问题。 蒸腾的热气在池水边缘包裹上一层白雾。茶茶看到白泽兽从阿雪的身上下来。几分钟后,自己手臂上的黑龙也跳进温泉。绕着池边游动,周围的雾气又浓上几分,阻隔着外来的视线。 “还好我们订的旅馆是独栋别墅,没有人打扰。”茶茶说。 “嗯。原来小苏说的有机会多泡温泉,是这个意思。”阿雪看着把脑袋埋进水里咕噜咕噜吐着气泡的白泽兽,轻声感叹道。温热的泉水中,她似乎能隐隐感到身体灵气的流动。 “也许是雪山的缘故,形成了结界。”茶茶若有所思,“平时泡澡,也没见这条蠢……黑龙下来。”想到黑龙是爱豆所有,茶茶将蠢字咽进喉咙。 “你也觉得伏吟山很特别?” “是啊,特别的冷。体感温度零下二三十,似乎不像是环境低温导致的。”茶茶把热毛巾敷在额头上。她的发梢已经沾了一层银白的冰晶。“不过,我在南方长大,那边的冬天都是魔法攻击。我也说不准。” “可能是第二星早上说的故事引起的错觉吧,我老觉得风里有人说话。”阿雪靠在池边,双手浮在水面上,原本雪白的肌肤微微泛红,“声音很远。但仔细一听,那些声音又好像是游客们在交谈。” “是那些亡魂。”白泽兽忽然从池水中冒出来,“只要不招惹他们就没事。这里的温泉真心很有灵气。”舒服的哼哼两声,又继续潜入水中,咕噜咕噜地吐着气泡。 “既然白泽这么说,那就是没事了。”茶茶也学着把脸埋入水里。发出满足的呼呼声。 中午十二点,苏明衍和第二星回到旅馆大厅。茶茶和阿雪已经守着一桌子饭菜吃了有一会。到处是约会的情侣,腻腻歪歪挨在一起,头碰头聊得热火朝天。茶茶转着桌子专挑爽脆的扔进嘴里,嚼得喀吱喀吱响。 吃完午饭,常凯和乔小萌还是没有回来。 “还有没有纪律意识啊。”茶茶不满的嘟囔两声。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滑雪场的团票有减免,茶茶在吃饭前拉了两对夫妻组队。现在少了两人,平均费用自然就高些。 “让你少吃点狗粮不好吗?”阿雪笑着说。 最终四人浩浩荡荡的冲向滑雪场。人群熙熙攘攘,几个身材俏好的美女教练带着大家做热身运动。偶尔冒出三两个年轻人从山上俯冲下来,溅起大片雪花。 乌拉拉的欢呼声不时传来,红色的闪电风驰电掣留下道道滑痕,刺激着众人越发兴奋的神经。 租了滑雪服,领了雪仗和雪板,几个人跃跃欲试。 第二星很快得到要领,动作优雅,风度翩翩,轻巧的在雪场上自由穿梭。阿雪在第二星的帮助下,也轻松驾驭。冰花弹到脸上,根本不觉得冷。茶茶就比较惨了,穿上雪板后,仿佛不会走路,笨拙的在地上滑来滑去,手指哆嗦着,不是撞树就是撞人,苏明衍在她后面,笑得前仰后合。 “有点人性好吗。”茶茶没好气的说。 “没天赋就不要瞎折腾。”苏明衍歪着脑袋,“你看,又摔了吧。”茶茶那团摔了又聚,聚了又散的魂魄,就像是雪山上滚动的丸子,残缺不全,碰到石头还从地面蹦起老高。 “呵呵,你滑得好,你示范一个?” “行啦,我请你喝茶。” 温热的茶水让冻僵的身体暖意融融。茶是普通的树茶,泡茶的水是伏吟山常年的积雪,茶质暗淡,汤色黄红,别有一番风味。两人端起茶杯,细啜慢饮。 “你前两天偷窥我梦境了吧。”茶茶说。碗里的茶叶浮浮沉沉。 “是你魂魄太弱,受到影响。” “又来。”茶茶捧着茶杯看向窗外,雪后初晴,白雪皑皑,“每次都是我魂魄有问题。” “也没什么大问题。反正又碎不了。”苏明衍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只是有点好奇,等你的魂魄聚成形后,会是怎样的光景。你应该很强。”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茶茶问。 “没有。”苏明衍回道;“或许需要特殊的机缘。”隔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催眠师。你要不要试试?可能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我记忆没问题。”茶茶嘴硬,何况很厉害意味着很贵,她和阿雪还有一大堆的东西要买,“不聊这个了,茶都不好喝了。” 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阿雪和第二星从滑雪场下来,玩得精疲力尽,吃晚饭的力气都快没了。漫天的星辰发出神秘的幽光,几人就着星空泡了会儿温泉。常凯和乔小萌还是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这都快十点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阿雪担忧地说。仿佛又听到夜风传来的说话声。 “我们要不出去找找?”第二星提议。 “大晚上的去哪儿找。”茶茶拉住准备出门的两人,“这可是雪山,不要命了。” “也不能这么干等着。”苏明衍说,“茶茶你和第二星去左边的旅馆看看。我去右边找。阿雪就留在旅馆等他们回来。半小时后在门口汇合,保持联络。” 夜风呼啸着发出呜呜的声音,寒气浸入骨髓,游客们大多回到旅馆休息泡温泉。 没有路灯,整片居住的区域都显得异常昏暗。冷风灌进领口衣袖,茶茶呵着白气打开指星笔绕着湖边走,连聚集的小树林都检查过了,就是没看见那对情侣的身影。第二星跟在她后面,看着那道几公里长的红色光线,暗暗称奇。 “你那边怎么样?”阿雪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过来。 “没有发现。” “会不会和雪山有关?”阿雪问,“我刚刚在网上搜过了,伏吟雪山一直有游客神秘失踪。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出去玩,几年后才找到尸体,全身青紫,嘴角弯曲,表情平静得像是在微笑。还有一些人的尸体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别想太多。即使不是雪山的景区,也年年发生意外。都是帝都大学的高材生,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茶茶安慰道,“如果真有别的东西作祟,我们还有小苏不是吗?” “嗯。”阿雪点头,“但愿他们没事。” 第四十七章 寻找常凯 四人重新在旅馆汇合。没有常凯二人的消息。茶茶去找旅馆的前台,碰到之前打算和他们一起团购组队的夫妻。他们下午在雪场上见过常凯和乔小萌。他俩滑了一会儿就去湖边散步了,说是要近距离观看水底的龙头。 苏明衍眉头一皱,那边恐怕是填埋将士的地方。到了晚上,危险至极。 “第二星在旅馆守着吧。”苏明衍说,“阿雪和茶茶跟我一起去找常凯。” “阿雪和茶茶是女孩子,现在是深夜,怎么好再出去。”第二星说,“还是我陪你去找常凯吧。” “小星你还是未成年。”阿雪说,“小孩子晚上不要出门,就交给姐姐们吧。” 三人从旅馆出来,摸着黑往湖的对岸走。山风吹拂着树叶,几人踏在枯枝败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越是往前走,树木越是密集,电筒的光线宛如萤火。茶茶打开指星笔,红色的光亮被黑暗吞噬着,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 坡陡坎深,崎岖难行,苏明衍手中的罗盘发出的嗡嗡声在寂静中清晰异常。他左手拖着罗盘,右手并指在天池上方虚点数次,低声念诵咒诀。不断旋转的指针慢慢平稳下来,指着一个方向微微震颤。 “走,小心些。”苏明衍带头朝指针所示的方向走去。 瘴气悄然而至,后面的路更加难走,白天看起来平缓的路面似乎都跳起来和他们作对。阿雪好几次踢到绊脚的碎石。又被突然冒出的树枝刮到肩臂,疼痛非常。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周围静得诡异,若不是三人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诡异的环境下,茶茶只觉得度秒如年,暗自在心里将所有能想到的脏话在常凯身上问候个遍。脚步深深浅浅,仿佛踏着一团棉花,轻软虚无没有实感,又像踩着一片沼泽,悄无声息就会陷入其中。头顶生出诡异的月光,暗红的光线中,周围的树木仿佛长脚般聚拢过来。 “阿雪。”苏明衍唤道,“你试试能不能将白泽放出来。” “好。” 阿雪在心中默念她的灵兽,却感觉体外有一股力量在极力压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眨眼的功夫,周围变得空旷,一个人也没有。 树影摇曳着,仿佛身在水里。头顶浮着暗红的星辰,脚下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阿雪悬浮在水中,一大波鱼群呼号着从正前方涌来。耳朵里传来嗡鸣,双脚划动连连后退,鱼群贴着阿雪的眼睛急速游过。手臂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旋转身体往回看,发现是一块盔甲的残片。巴掌大小,锈迹斑斑,残片的上方,还有一缕殷红的长须。 是头盔吧。阿雪想。 又是一阵耳鸣,鱼群变成骷髅往阿雪的方向回游,更多的残片和着残肢断臂冲刷过来。阿雪惊慌的驱动身体往湖面上浮,水草疯狂生长着缠住四肢,浑浊的湖水灌入眼耳口鼻,肩背宛如压着千斤重担。被漩涡吸引着,不断的往下沉。 无数的手,从漩涡中伸出,要将阿雪扯入地底。 龟裂的手指嵌进肉里,干枯的手臂揽上她的腰,粘着泥土的黑色指甲从头顶盖下要插进她的眼睛,阿雪奋力挣扎着,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茶茶……”阿雪惊叫出声。身体忽然一轻,从恐怖的幻象中挣脱出来。 “我在呢。”茶茶紧紧的拉着阿雪的手。纯白的光线从阿雪的后背窜出。巨大的白泽兽赫然站在三人面前。苏明衍在它的额头贴上一道金色的符纸。 “吼!”白泽发出怒嚎。树林的瘴气随着灵兽的怒吼消散开去。三人骑到白泽背上,跟随苏明衍的罗盘在森林中狂奔。阿雪感觉自己堵在胸口的郁气,也疏散开来。 十分钟后。罗盘停止转动。三人从白泽身上下来。湖水漆黑如墨,死一般的寂静。杂乱的石滩上散射着暗淡的月光。 “常凯呢?”茶茶问。 “应该在附近。”苏明衍说,“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恐怕遇到了麻烦。今晚没有月亮,这里的瘴气浓郁到分不出方向。”苏明衍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青铜小剑吊坠。食指在小小的剑锋划过,原本不足一指长的小剑化作三尺锋锐,“我们被包围了。” 话音未落,石滩的边缘冒起水泡,湖水幻化出人形的鬼兵,动作机械地爬上岸来。 茶茶拉着阿雪躲在白泽身后。苏明衍神色不变,抬步上前,手腕转动。青铜剑在身前划出优美弧度,凌厉的剑锋将妖异的鬼兵搅碎。顿时水珠漫天飞舞,稀里哗啦的洒入湖水泛起层层白浪。 更多的鬼兵从水中漫出。苏明衍从容的挥舞长剑,切豆腐般将它们一一击退。少部分的鬼兵越过剑锋爬向阿雪,都被白泽兽凶猛地撕碎。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二十分钟,重新聚合的鬼兵变得越来越强。茶茶捡起半截树枝,回忆着爱豆教的剑法,右脚一踏地面,借力前冲,加入苏明衍的战阵。 树枝打入傀儡一样的鬼兵,溅起的水花洒到茶茶身上,夜风吹过,刺骨的冷。她终于知晓苏明衍动作越发迟缓的原因。而鬼兵却是没完没了,源源不断的从水中生成。 “吼!”白泽身形变换着,猛地扎入水底。 湖面白浪滔天,鬼兵被浪花搅散聚不出形状。苏明衍将岸上剩下的鬼兵全部干掉后,跳到对岸的石滩边。茶茶的牙齿冷得直打颤。哆嗦着晃动指星笔,试图找到附近被瘴气遮盖的常凯。 倒还真找到一个人影。只是那影子顺着光线,一瞬就消失在视野。苏明衍紧握青铜剑,三两步跟着人影隐没在黑暗里。 “好冷啊。”茶茶呵着白气。学着阿雪的样子,闭上眼睛,呼唤手臂上沉睡的黑龙。 耳边传来龙的低吟。茶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湖面结出冰霜。白色的巨龙卷起风浪腾空而起。白泽踏着风雪紧随其后。 巨龙盘旋着冲到苍穹,半透明的身形盘踞在天上,依稀能看到头顶的星空。白泽的速度稍慢,等它飞到半山腰,白龙已经俯冲而下,借着冲势将白泽兽摁到山底。尾巴悄然攀上白泽的脖颈,两只灵兽缠斗着,整个树林都被冰雪覆盖。 阿雪双手扣在胸前,白泽翻滚着从包围中挣扎出来,一爪子拍向白龙的尾巴。却是扑了个空。本就透明的白龙突然消失不见。 白泽伏低头颅在山间游走。山风呜咽着,白龙的气息被瘴气掩盖,辨不清方向。 “呼啦啦!”积雪从山顶滑落,白泽兽警惕地倒转身形。还是没有发现敌人的影子。又是一阵咔嚓的响动,山脚的灌木被什么东西拦腰折断。白泽顺着声音的方向飞去,白龙低吟着从山林中窜出,猛地咬住白泽的脖子。 “唉,同样是龙,人家小白就是屌。”茶茶摸着手臂,发出感叹。 “你佩服谁呢?还不快把小黑叫出来帮忙。”看到白泽受伤,阿雪有些心急了。 “我也想啊。”茶茶抬起左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那傻逼肯定是怂了不敢出来。”茶茶的激将法似乎起到作用,黑龙悠然从手臂上下来,黑色的鳞片和黑夜融为一体。 黑色的影子快如闪电,白龙的尾巴怦然断裂,五只利爪只剩下四只。白泽趁势从白龙爪下逃离,因为灵力不足,回到阿雪的背上。 白龙怒不可遏,利爪在空中挥舞着冲向黑夜的影子,身体却没能跟上它的速度,和头颅硬生生的分离。长长的龙形身体在空中扭动,又被黑夜连劈成四截。四只龙爪半张着,连着血肉从空中坠落。 茶茶和阿雪面面相觑。“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凄凉的玉笛声宛如幽灵,夹杂着冰雪从四面八方飘来。被劈开的白龙又重新凝聚成实体。 第四十八章 伏龙传说 正当茶茶惊恐的打算拉着阿雪跑路时,白龙回到湖底,鬼兵再也没出现过,湖面恢复平静。虚假的月光逐渐退去,石滩上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手中握着一杆玉笛,玄袍墨发迎风飞扬,周身萦绕着鬼气:“你们几个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显摆啥呢?有白泽很了不起吗?” 奇怪的口音夹杂在不屑的语气里,和鬼影玉树临风的相貌不太匹配,茶茶楞了两秒叉着腰挡在阿雪前面:“有白泽就是了不起。你谁啊?” “伏吟国的主君,苍渊。” “都亡国了还这么嚣张。”茶茶不由火气上涌,“你的鬼把常凯和他女票带走了,你把他们都还回来!” “扰人清净还有理了。”苍渊说道,“我军将士的亡魂自然由我安抚,你们充什么门面。还不赶紧滚得远些。”说罢横起玉笛,连绵悠长的笛声回荡在湖面。 茶茶还想说着什么,被阿雪拉住。苏明衍带着三个人影从石滩的后面过来。 “常凯你大爷!”茶茶有气没处撒,直接骂道,“阿雪要是感冒了,药钱三倍你出!” “姐姐我错了!” 常凯和乔小萌散步到湖边,回来的时候迷了路。山风吹得厉害,耳边隐约传来兵戈铁马的厮杀声,顿时觉得害怕。手拉着手慌忙往回赶。 旅馆的方向肉眼可见,但怎么走都感觉在石滩上饶圈子。风雪越来越大,两人冷得要命。后来碰到同学校的陆仁甲,就和他一起躲在山洞里,打算等雪停了再出来。 谁曾想这雪本就是幻觉,又怎么会停止。三个人倒也没太害怕,直到苏明衍来找他们,才从洞口中出来。 几个人回到旅馆已是深夜。第二星早早泡好姜茶在门口等着。除了困得不行先休息的乔小萌,大家都争先恐后的钻进温热的池水里。身体快冻坏掉,男女混浴也没人计较。 “你是中心广场的文士铜像吧。”苏明衍靠在池边的石壁上轻声说,视线停留在漆黑的夜空。 “看来我虽然年纪一大把,还是挺有人气的嘛。”陆仁甲,应该说是占据陆仁甲身体的家伙慢慢移过来,“我都有些乐不思蜀了。”眼睛也跟着望向头顶暗红的参宿。 “被铸成铜像,你连脑子也铜化了不成。”苏明衍眉毛微挑。 “真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你这样的性子可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哦。”陆仁甲换了个姿势,仰头望着南河三。颜色暗黄,却是小犬座的第一亮星。 “与其关心我能不能找到女朋友,还不如想想你自己。”苏明衍的目光移动到隔壁的天狼。这颗夜空最亮的星,霸道地占据西南的方向。在西方的神话里,它是死神的象征,在古代的传说中,它出现的地方就是战场。 “有八卦!”茶茶舔着脸凑过来,“外面鬼兵那么多,是你让常凯他们躲进山洞里的,你跟那个苍渊什么关系?” “我管他去死。”感觉好像不对,陆仁甲又改口说道,“都已经死了,我管他如何。” 阿雪也被这边的谈话吸引,穿好浴袍,拿着几碟零食分给众人。 “这可不像是臣子该对主上说出的话。”苏明衍说。 陆仁甲叹了口气,“可能是怨气太重吧。”闭上眼睛,思绪穿回到千年前。 伏吟是个偏安一隅的小国,子民不过百万。土地肥沃,山中物产丰饶,几百年来不知饥寒为何物。说是国家,倒像是隐于山间的大部族。很少与外界交流,直到战火烧到家门口,才晓得变了天。 易守难攻的地势,也抵不过人多势众。生间,死间,离间,反间,不知世事勉强凑齐十万的新兵蛋子怎敌得过沙场百战的虎狼之师。不过三月,原本的桃源乡化作人间炼狱。 年轻的君主伫立于高山之巅。他的子民在血泊中挣扎,他的领土在狼烟中化为死地。他的希望,也在友人离去后化为乌有。他不能怪他的臣子,是自己的无能才中了敌军的死间计,他亦不能怪他的友人,是他自己窝囊才逼得一介书生寻求神明的帮助。 为绝龙脉,无论活人尸体,尽皆投入伏龙湖。孩童的哭叫,老人的哀嚎,最后都变成神龙的悲鸣,回荡在天地间。 曾经的歌舞升平,仿佛仍在眼前。红颜枯骨,桃源与炼狱只是一步之遥。君主玄色帝袍轻扬,摘下帝冕置于祭台之上。笛音呜咽,为战死的将士兵卒,一曲安魂。 雪花纷纷扬扬,掩盖了满目疮痍。年轻的君主轻抚手中玉笛,摩挲着镌刻在上面的名字,神情柔和。长叹一声,坦然面对将他团团围住的敌军。纵使国破家亡,纵然只剩他一人,他仍是这片土地的主,百万子民的皇。 龙之垂死,余威仍在。即便君主已到末路,却无一人再敢上前。君主把挚友所赠白玉笛置于帝冕旁,亦如与友人并肩于山巅。腰间青铜剑,剑吟岑岑,如在回应。 君主名苍渊,剑名亦是苍渊。 苍渊轻抚剑身,其上还残留着友人热血的温度。以身祭剑,却也无法改变注定的命运。什么组训,什么天命,也只是笑话罢了。 “吾今以血祭天,度孤魂于轮回。”苍渊自刎,血溅祭台。 人间千载,不过星辰一瞬。大三角悠然挂在夜空,战星安静的发出蓝白的光芒。家国覆灭,天狼犹在。 “如今想来,我心中所怨,大抵是能力有限,也未能与他走到最后。”氤氲雾气中,陆仁甲仿佛又看到年轻的君主。月向雪山云外吐,烟水黄昏,梅柳依稀笛断魂。君主死后,留在了铭心湖,而自己的魂魄,则禁锢在文士广场的铜像里。明明没多远的距离,却是死也不相往来。 “将军想开点啦,天赋这种东西不能强求,而且就算赢得战争也不一定能笑着走到最后。”茶茶嗑着瓜子,含混不清地说道,“君主作为第一责任人,伏吟国一点军事储备都没有,又没有强悍的外交手段自保,靠着龙脉偏安一隅数百年已经很幸运了。看看历史上的那些夹在大国缝隙的小国家,依附联姻卖地各种折腾,最后还是逃不过亡国灭种的命运。” “姑娘是要把责任全部推到君主吗?”陆仁甲说。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如果我是国王,多半会在估算双方实力差距后第一时间把龙脉双手奉上。有必要的话,在离开的时候偷偷带上小白龙。换个地方住,总比全部死掉好。”茶茶拆开一包牛肉干递给陆仁甲,“虽然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换了一种形式,将军也应该享受生活。” 陆仁甲坦然接过,啃了两口才说道,“姑娘杀性这么重,很难想象会将天下至宝拱手相让。” “诶?” “如果苍渊不来,姑娘是否打算让你口中的小白龙魂飞魄散?” “说什么呢,什么龙?”常凯死皮赖脸的去前台搞了几个鸡腿,一眼瞅到茶茶手臂上的龙形纹身,“茶茶姐厉害啊,竟然纹了条黑龙。” “哪里来的鸡腿,有没有辣的?”茶茶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嗯,看在鸡腿的份上,医药费赔付打八折。” “这不还没生病吗?”常凯疑惑。 陆仁甲将牛肉干放在碟子里,透过雾气看着星空下嬉戏的几人。时过境迁,往事如风。趁这副身体的主人还没醒,他就该多打几盘游戏,说不定还能破了原主人的记录。帝都大学旁的vr体验店也还没试过,听说切水果可带感了。 参宿静谧的燃烧着,发出荧荧红光。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巨龙绕在雪山顶与陆仁甲对视,陆仁甲洒然一笑,“吾名,晏澜。”巨龙微微颔首,消失在夜空。 “晏澜将军与其说是怨,不如说是愧疚。他躲着苍渊,只因不敢面对。”阿雪写完帖子下了结论。 “我怎么闻到一股将军x主上的味道。”茶茶摸着常凯送过来的八百块现金,心里美滋滋的,“不然那个谁怎么千年过去,都不肯去见他的主君。他们还在一个学校。” “已经见过了。”阿雪说,“小苏昨天看到他俩在一块儿吹笛子来着。晏澜还在舞剑呢。” 第四十九章 友人拜访 白泽的伤势时好时坏。阿雪回到星槎,打开房间里放药草的箱子,一整天都在炼制恢复灵力的魔药。苏明衍回学校上课,大小老鬼轮番帮忙掩盖周边兢兢业业工作的摄像头。 茶茶帮不上忙,自顾自的在宅院里练剑。却怎么都静不下来。不是步伐错乱,就是动作不到位。小白龙被拆成几段的场景不断在脑海里重演。一个趔趄身形不稳,院里的银杏树不幸又多出两道伤疤。若不是同样的身体,爱豆能身轻如燕,茶茶都快觉得自己不是练剑的料了。 “咚咚咚。”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茶茶收起兵刃,一边摁着通讯器告诉星槎内的阿雪。 “小苏你上哪儿找的高手,咱们的论坛最近搞得不错啊。”门外一个高瘦的年轻人大声嚷嚷着,看到开门的茶茶,声音戛然而止,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你也要贴一张符在我脸上?”茶茶不满的皱起眉头。 “不是,我没想。”年轻人立刻回过神来,“你就是七月半论坛的管理员吧。你好,我的id是一剑破万法,算得上是小苏的半个同门。” “你先进来吧。我叫茶茶,苏明衍现在是我和阿雪的房东。”茶茶将年轻人请进来,然后翻箱倒柜的准备泡茶。 “久仰久仰。茶茶你老厉害了。”年轻人极其熟练的找位置坐下,肆意的翘起二郎腿,“我们那个论坛之前都半死不活,人气低到连发广告捣乱的都看不上。” “还好啦。”茶茶抿嘴偷笑,一眼瞥到从后院出来的阿雪,忙拉着介绍,“这位是阿雪,论坛里写故事的小姐姐。” “你好,我是一剑破万法。本名董沫。你发的帖子我都一一拜读过。” “你好。我记得你,经常在帖子里暖帖来着。”阿雪捋了捋头发,略显生疏的回应道。她的魔药刚炼制成,试着服下两粒,暂时还没有效果。 “阿雪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董沫呵着白气,从包里掏出一瓶药酒递给阿雪,“天气冷,喝两口?这酒很补的。” 阿雪看了一眼茶茶,犹豫的说:“这酒多少度的呀?” “不高不高,很温和的……” “别信他。他口中的不高,也就五十度而已。上次偷偷放我壶里,结果第二天考试差点起不来床。”苏明衍和鬼一从门外进来,正好听到几人的对话。“说吧,找我啥事儿?” “没事儿我就不能来看看我们论坛的新管理员?” “空手来?”苏明衍挑眉。 “本来就是路过。”董沫将药酒放到桌上,神情变得严肃,“茶茶的气息,和我曾经去过的某个地方,极为相似。” “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苏明衍脱下外套坐到对面。 “的确不是好地方。”董沫说,“即使是你苏明衍,也不愿意去第二次。” “很危险吗?”茶茶问。星槎穿越的异世界存在着与她气息相似的地方,对于魂魄严重受损的茶茶来说,显然有些心动。 “那个地方奇妙的维持着平衡,不主动招惹,倒也没什么大碍。”董沫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那里面有东西。我仗着年轻气盛带着两个师兄弟就去了。谁料东西没摸着,差点折在里面。” “好吧。”茶茶果断放弃,“虽然很好奇,但还是小命比较重要。”鬼一泡好茶端到桌上,茶茶捧起茶杯轻轻吹气。 “我觉得茶茶你可以试一下。”董沫转而鼓励说,“毕竟你和那个宝物的气息极其相似。说不定能滋养你的魂魄。” 茶茶望向苏明衍,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董沫你是有东西落里面了吧。”苏明衍说,“让我猜猜,是你师父的量天尺丢了?” “……没劲。”董沫端起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舌头被烫出个小泡也浑然不觉。量天尺是他偷出来的,如果被师父知道怕是腿都要被打断,“但那里的气息,确实和茶茶很像。” 最终,苏明衍决定帮董沫拿回量天尺。条件是董沫要替他完成一件事。至于做什么,苏明衍没说。董沫拍着胸脯满口答应,别说一件,为了保住他那一米二的大长腿,十件都成。 而董沫所说的地方,正好经过阿雪原先世界同名的故乡。 几人出发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没有身份证,不能坐高铁。八个小时的车程,鬼一都兢兢业业的把着方向盘。 阿雪、茶茶、董沫三个人挤在后面,打鼾的声音此起彼伏。苏明衍坐在副驾驶上无聊的刷着手机。根据董沫的描述,那个叫朵寨的地方怨灵盘踞多年,已经形成结界,阿雪的白泽说不定可以直接出现。尽管白泽伤势初愈,阿雪还是打算必要的时候把它唤出来增加战力。 下午三点,茶茶从沉睡中醒来,远远的就看见一座孤山。海拔一千出头,几行悠闲的白鹭自由的飞在山间。随着车子的行进,山峦变换着形状,两排赤红的尖角在翠绿的山林中格外惹眼,茶茶拍醒阿雪。 “我看到道观了。”茶茶说。 “我就说有的嘛。”阿雪瞬间来了精神。不仅县城的名字相同,连老家的山都同时存在。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翠绿的雪松挺拔的立在主干道的中央,两边的古旧建筑越来越熟悉。小时候就读的学校,经常光顾的饭店,购物广场上的音乐喷泉,仿佛记忆中的那样复刻在平行城市的大街小巷。鬼一将小车停在中心街的标志性银行。董沫甜甜的在车里继续酣睡。 瞭望塔还没有拆,架子上搭着几个圆滚滚的鸟窝。阿雪和茶茶并肩穿过银行旁边的胡同,一直走到尽头。 “还真有一栋房子。”阿雪略显惊讶的说。 “你家就在楼上吗?”茶茶仰着头问。 “原先世界的话,就是这里了。”阿雪偏着头回忆道,“不过,这边房子里住的毫无疑问是别的人。我家的阳台上种着紫色的花,一串串的长势很好,爬满了半个防护栏。防护栏也不是这种像笼子一样贴在窗沿上的。我家的伸出来大半米呢。” “那我们要上去吗?”茶茶问。她其实也不知道阿雪说的是几楼。第一次面基光想着去废弃道观拍正片,下了高铁直奔目的地,也没在阿雪家好好看看。 “还是不了。”阿雪说,“就像我们的身份证号对应的都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上去也是徒增伤感。难不成还指望开门的是我的父母吗?” “也是很有可能的呀。”茶茶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雪白胡须,摇头晃脑的说道,“万一开门的时候还发现一个长得一摸一样的阿雪就更厉害了。趁她怀疑人生的时候,一口咬定你是她的双胞胎姐姐,接着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去“你”家骗吃骗喝。” “就知道吃,我还以为你会一棒子把人家尻晕鸠占鹊巢呢。”阿雪被茶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逗笑了,“人家父母肯定知道只生了一个呀。” “说的也是。”茶茶拍拍阿雪的肩膀,“嘛,我们的运气一向很好,肯定能回去。我们的世界也肯定有灵气充足的地方,到时候,就可以把白泽呀黑龙呀全都放出来玩。” “嗯。”阿雪释然的点头,拉着茶茶的手转身朝胡同外走去。苏明衍买了几串冰糖葫芦斜靠着等在车边,阳光照在他身上,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第五十章 到达朵寨 从与阿雪家同名的小县城出来,鬼一又马不停蹄地开着车赶往下一站。四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地方已是万家灯火。董沫事先联系过镇上的朋友,解决几人的住宿问题。 吃过晚饭,阿雪和茶茶在街道上晃悠。 朵寨是一个尚未开发的古镇,严格来说,更像一个古村落。 典型的民居风格,完整的保留了原始风貌。湿漉漉的鹅卵石路面,富有年代感的老茶馆,成串的玉米棒子挂在房檐下,几个小孩儿你追我赶地在并不宽阔的古街上嬉笑打闹。也有慕名而来的驴友,三三两两坐在旅店的外面,弹唱着吉他。或古典或流行的歌谣传唱在街头巷尾。 河边有人放灯。茶茶拉着阿雪,挑了两个粉红的莲花灯,点上蜡烛,看着它们飘了很远才回去。 董沫说的朵寨,指的是朵寨镇南部一个偏僻的小岛。全岛只有一座拱桥连接。岛上人烟稀少,终年水雾弥漫。由于道路狭窄,无法过车,四人一鬼吃过早饭就背着行李出发了。 路边风景秀美,却显得颇为荒凉。山上稀稀落落的住着几户人家,黄泥夯墙的缝隙处落着成片的青苔,半截竹篱笆上爬满不知名的绿藤。偶尔出现一两位老人和孩子的背影,步履瞒珊的在石径上慢悠悠的行走。 “到了。”董沫说。 “先搭帐篷吧。”苏明衍吩咐说。 拱桥比想象中的要长。看不出年代,青石板修葺而成。栏杆上雕刻着长蛇,尾端缠绕着连在一起。图样略显粗糙,鳞片被时间和流水打磨,光秃秃的,只留下些微浅浅的刻痕。 对面的小岛烟雾缭绕,水质碧绿暗沉,青绿的水藻浮在湖面上随波荡漾。再普通不过的一座湖心岛。但在苏明衍看来,却是隐隐透着股不祥的味道。 几人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搭起帐篷。昨天刚下过雨,泥石混合的地面又湿又滑,踩上几脚感觉脏兮兮的。若不是董沫在场,茶茶都想直接开启星槎了。 帐篷搭好后,茶茶和阿雪瘫坐在地上啃着从旅馆带过来的零食。苏明衍沿着湖心岛的外围走了一圈。 “怎么样?”董沫关切的问。 “晚上让鬼一看看。”苏明衍说,“怨气太重,得谨慎些。” 鬼一准备的时间尤为漫长。笔挺的黑西装也在不知不觉中幻化成玄色道袍。好在小岛还算偏僻,几乎没有人来。山中手机信号不好,茶茶拉着阿雪和董沫在帐篷里斗了一下午地主。冬天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苏明衍躺在干枯的草地上直接睡着了。 鬼一盘膝坐在空地正中。闭目凝神,收敛心力,衣摆袖口的纹样光华流转,披散的墨发随风飘散。如果忽略聚涌而来的阴气的话,还真如遗世独立的仙人,欲登天而去。 午夜十二点,浮在半空的鬼一睁开眼睛。眼白被墨色取代,幽黑的瞳孔中有碎光闪动,细看之下宛如星罗棋布的夜空。 衣摆猎猎作响,聚集而来的阴气在鬼一身周凝聚成丝线,以他为中心织出一方棋盘。星子投影其上,天蓬、天芮、天冲、天辅,随着衣袖的挥动化出绚丽的华彩,九星亮起又熄灭。 鬼一的这手占星术无论看过多少次,苏明衍都觉得震撼。刚才还睡眼惺忪,现下已然清醒。 “天柱,西南,见血光,有惊无险。”鬼一低声吐出结果。星盘上那颗扑闪的星子,血线交错,明媚妖娆,丝丝缕缕的散发出魅惑的幽光。 苏明衍按照鬼一的线索很快找到准确地点。 “鬼一说的是量天尺,还是气息和我相似的宝贝呀?”茶茶问。天柱对应的是一颗阴星,五行属金,喜杀好战,不过,茶茶更愿意称它为大熊座η。 “都在那里。”苏明衍说。 鬼一缓缓从空中落下,星光隐没,棋盘崩碎,一切归于平静。他朝着苏明衍微微点头,转身消失在原地。 几人商议,决定趁热夜探小岛。 苏明衍在前,董沫断后,茶茶拉着阿雪,打开指星笔跟着走上石桥。 一踏上石梯,就感觉周围的气息发生了变化。浓雾从桥底升起,原本青石筑成的石桥泛起白光,冰冷的触感从脚板延伸到肩臂。茶茶低着头,犹豫的走了两步,脚边传来踩水的轻快声音,脑袋开始放空。 指星笔的红光消失在白色的迷雾里,茶茶猛然回神,才发现前方苏明衍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慌忙抬起左手,阿雪还在。 但阿雪显然也受到惊吓,脸色惨白的回头往后看,哪里还有董沫的影子。 两人站在桥中央,前后不见尽头。茶茶拉紧阿雪的手,在桥上飞跑起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栏杆上的长蛇仿佛活了,九个脑袋聚集在一起,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石桥下的水流激荡着,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说不出的诡异。不知奔跑了多久,终于冲出浓雾笼罩的范围,两人站到了石桥另一边的土地上。 回头望去,一片黑暗中只有石桥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白。 “苏明衍他们去哪儿了啊?”茶茶环视一圈,也没要找到剩下的同伴。 “不知道。”阿雪说,“我试试把白泽唤出来。” “嗯嗯。”茶茶忙不迭的点头,多一只会说话的灵兽,至少能壮胆。 阿雪双手交叉覆在胸前,闭上眼睛,呼唤着身体里的灵兽。 没有回应。 迷雾从桥面漫到岸边,汉白玉一样的石桥逐渐变得通红。原本安静的湖水泛起波涛,左侧的波浪上冒出火光。婴儿的啼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阿雪再也无法集中精神。 “我们还是往前走吧。或许能赶上。”茶茶抬起指星笔,光线意外的穿过桥面,对岸的帐篷不见踪影。只能先找到苏明衍汇合了。 两人沿着泥路往前走,随着与岸边的距离逐步拉长,身后的石桥也安静下来。只剩下两边的湖水,变换着水火不同的颜色,远远看去,宛如沸腾的火锅,鸳鸯锅的那种。茶茶都有些饿了。 柔软的泥路变得宽阔,前方有了灯火。 阿雪和茶茶对视两眼,飞快的向前跑去。 不是苏明衍。却也不是完全不认识的人。霓虹闪烁的灯光下站着之前在旅馆外看到的吉他手,热情的跟她们打招呼。这是一条街,而且还很热闹。喧嚣的酒吧,琳琅的商店,还有各种好吃的。小龙虾,水晶饺,麻辣烫,小火锅,茶茶的肚子咕咕响着,想吃,却又不敢。 “美女,我们好像见过?”吉他手迷离的笑着,他的手里拿着一瓶啤酒。 “昨天见过的。”阿雪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好巧。” “缘分呗。早上骑着车无聊,发现这座岛上风景不错,没想到内里还挺繁华的。”吉他手徒手打开另一瓶啤酒,递给阿雪,“喝不?” “谢谢,我感冒了,不喝酒的。”阿雪礼貌的拒绝。 “行,你们先逛。”吉他手回到酒吧,招呼和他一起来的狐朋狗友去了。 阿雪拉着茶茶从灯火中退了出来,“你怎么看?” “我觉得,我们和苏明衍他们可能不在一个空间。”茶茶说,“这条街虽然热闹,但出现在这种地方肯定不正常。” 阿雪点头,心里越发慌乱。 “不过别担心,鬼一说的位置不会错,我们应该能在那里碰到苏明衍和董沫。”茶茶安慰道,“现在阴气十足,不适合到处走。等天亮了,我们休息好再去找他们汇合。” “嗯。”阿雪回望着灯火通明的大街,玖英宾馆的字样在众多牌匾中格外惹眼。 “不用住那里,我们有更好的选择。”茶茶取出包裹里的星槎,得意的说。 第五十一章 一日囚笼 两人都没有回房,抱着被子躺在沙发上。阿雪终于唤出了她的白泽兽。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茶茶的黑龙依然我行我素的赖在她的手臂上。 “阿雪,别怕。”白泽兽闪着它灵动的双眼,“好好休息,明天我吸足了能量,跟你们一块儿出去。” “嗯。”阿雪伸手抚摸着白泽毛茸茸的脑袋。 “可是只剩几个小时就天亮了诶,你能吸够吗?”茶茶无情地指出问题所在,“话说,星槎怎么会和你有一丝相连呢?我爱豆的黑龙就没有。” “无可奉告。”白泽白了茶茶一眼。 “哦,是因为阿雪是星槎的主人吗?而同样作为星槎主人的我却觉醒不出防护罩,没有自己的灵兽。”茶茶自顾自的解释,又绕回之前的问题,“星槎和你只有一丝相连,一晚上吸收的能量确实有限呀。” “不如茶茶你把黑龙叫出来,让它分我一点?”白泽揶揄道,“说好蓝月亮送给阿雪,能量却被它吸光,你们主仆只送空壳的吗?” “空壳也很漂亮。”阿雪连忙打住,“都好好睡觉,晚安。” 两人酣睡到天亮,吃过早饭,打开星槎的门扉,一座石桥赫然立在眼前。 “什么情况?”茶茶显然有些发懵。 “什么什么情况?”苏明衍从左侧过来,“你俩开星槎干嘛?董沫等一下就回来,赶紧收好。” “小苏?!”阿雪惊喜的看着她的“亲儿子”,就差冲上去来个亲密拥抱了。 “董沫去哪儿了?”茶茶收起星槎,怀疑的问。 “查看湖心岛地形了。”苏明衍说,“这里怨气太重,我让鬼一晚上看看。” “鬼一不是看过了吗?”茶茶和阿雪面面相觑。 “是,我们当然都长眼睛都看过了。”苏明衍没好气的说,“我说的是晚上让鬼一用占星术看看……” “那也看过了。”茶茶蛮横的打断,“天柱,西南,见血光,有惊无险。” “茶茶你还会占星了?”苏明衍奇道。 “是真的,鬼一昨天晚上看的。”阿雪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且我们还上桥了。” “没错。”茶茶附和说,“一上桥我们就走散了。惊吓了一晚上。” 苏明衍若有所思,忽然脸色微变:“鬼一呢?他刚才还在这儿。” “难道是别的……”茶茶肩头微微后怂,显然有些害怕。她注视着苏明衍,更怕眼前的苏明衍也是假的。 “茶茶你那个时候躺在手术床上,我还递给你一张名片。”苏明衍看出茶茶的疑问,“我是冥魇,没有被换掉。”声音理智冷静。 “我信你。”茶茶脸上的担忧瞬间退去。 “什么手术床?”阿雪问,她现在有些摸不着状况。 “我看过茶茶的记忆。”苏明衍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得尽快拿到量天尺和董沫说的那个东西,然后从这里出去。” “还从桥上过吗?”茶茶问。 “不了。阿雪把白泽叫出来,直接去西南方向。”苏明衍说着,从兜里掏出罗盘丢在天上。罗盘嗡嗡颤动,一丝半透明的血气从湖心岛上延伸过来。正是西南的位置。 阿雪双手扣在胸前,呼唤她的灵兽,还是没有回应。 “臭白泽昨晚上说,今天能出来的。”茶茶抱怨道。 阿雪瞪了茶茶一眼:“你要不试试呼唤你家爱豆的黑龙?” 黑龙意外的从茶茶手臂上下来,身形变得巨大无比。卧在水中,示意众人骑上去。茶茶坐在最前面,抱着黑龙的脖子,仿佛抱着她的爱豆,心里说不出的安心。一股温热传来,黑龙朝着血气的方向游去。 平静的湖面搅起怒涛,温度骤然攀升,原本碧沉的湖水变得绯红,风起浪涌,宛如一排排红色的火焰。 黑龙发出低吟,龙息吞吐间,腹部的水温下降几分。 黑龙平稳的驮着三人在灼热的浪涛间游弋,一边吐出冷气包裹住背上的茶茶。几道符纸没入水中,血线的方向开出十几米的水路,摇曳的躺在火海中央。黑龙快速游过,随着符纸的不断没入,水路逐渐向前延伸。每一道符纸的原料都贵得出奇,但此刻,苏明衍也顾不得什么了。 符纸消耗掉一半,三人爬到岸上。回头望去,诡异的石桥浮在湖面上,宛如上古站立的巨兽。 “快走。”苏明衍说。 黑龙幻化为黑曜石般的手串,回到茶茶的手腕上。茶茶拉着阿雪,紧跟在苏明衍的身后。生怕一不留神,他又消失不见了。 离鬼一说的位置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三个人都小心翼翼,周围安静异常,只听得见头顶罗盘发出的嗡嗡声。血气形成的丝线隐在雾气里,仿佛没有尽头。就这样走着,直到肚子咕咕的发出抗议。 “这破岛有那么大?”茶茶问。 “不知道。”阿雪也有些累,“雾气好浓。什么都看不清。” “喂,苏明衍,你的罗盘到底好不好使啊?”茶茶抱怨道。前方的人影没有回应,继续向前走着,没有停下的意思。“苏明衍,问你话呢。”苏明衍比茶茶高出一个头,腿长脚长,茶茶不得不拉着阿雪紧步跟上。 “好饿,要不歇会儿?”茶茶提议。 还是没有回应。茶茶有些慌,和阿雪对视两眼,快步上前。站在她眼前的,哪里是什么苏明衍,只有一个差不多高的薄影机械的朝前走。茶茶不由火起,一拳砸在虚影上,影子连同雾气一同消散。 然后赖在地上,和阿雪分起零食。 一直歇到夜幕降临,那条灯火通明的大街又出现在二人的视野。吉他手远远的就和她们招手:“美女,我们好像见过?”他的手里依然拿着一瓶啤酒,眼睛眯成一条缝。 “见过两次了。”阿雪说。 “缘分啊。早上骑着车无聊,发现这座岛上风景不错,没想到内里还挺繁华的。”吉他手徒手打开另一瓶啤酒,递给阿雪,“喝不?” “谢谢,我感冒还没好,不喝酒的。”阿雪再次礼貌的拒绝。 “行,你们先逛。”吉他手回到酒吧,继续招呼和他一起来的狐朋狗友。 街上人来人往,阿雪和茶茶从灯火中退出,在街外两百米的地方开启星槎。关门的时候,茶茶朝着大街回望,玖英宾馆的字样散着诱惑的光芒。 “你有没有觉得一天特别短。”阿雪问。 “嗯,才吃一顿饭呢。”茶茶意犹未尽,“我得再吃两顿补上。” 白泽卧在沙发边上,依然是那句明天出来,无可奉告。茶茶回到自己的房间,架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小岛。猎户座高悬在天幕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换角度。正常的星空,正常的湖面,她甚至能在指星笔的照射下看到湖对面搭建的帐篷。 只是一眨眼,外面又变成白天。打开门扉,石桥耀武扬威的霸占二人的视线。 “你俩开星槎干嘛?董沫马上就回来,赶紧关了。”左侧传来苏明衍熟悉的声音。 茶茶把阿雪护在身前;“别动。你怎么证明你是苏明衍而不是别人?” 苏明衍莫名其妙,但也老实回答道;“茶茶你做梦的时候躺在手术床上,我还递给你一张名片。” “这话昨天说过了。”茶茶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看向苏明衍的眼神仿佛盯着噬人的怪物,“说点别的。” “茶茶你晚上打呼噜特别响,严重影响本房东的睡眠质量。”苏明衍揶揄道,“明明鼻孔的位置,魂魄空空如也。” “艹!”茶茶骂了句脏话。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和苏明衍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们恐怕被囚禁在一天的时间里了。”苏明衍说,“你们在那条大街上看到的宾馆名字,是玖英吗?” “对,特别想进去。就是不太敢。”茶茶说。阿雪也附和的点头。 “等晚上,一起进去看看。”苏明衍说着,扯下脖子上的青铜小剑,右手抓着三尺锋锐,左手去拉茶茶,“这回千万别走散了。” 第五十二章 玖英宾馆 三人站在玖英宾馆的外面。霓虹闪烁着映照在脸上,明明灭灭。苏明衍推开宾馆的玻璃门。没有滚动的led屏,没有热情招呼的前台,甚至不像是一座宾馆。倒像是普通的宅院。院子里种着一棵大槐树,树皮褶皱纵横,落叶散了一地,岁月在它的身上刻下无情的烙痕。 “我先查看一下。”苏明衍说。 茶茶站在落叶中间,始终拉着阿雪的手,汗水从手心浸出,透着一丝冰凉滑腻。婴儿的啼哭声从楼里传来,茶茶只觉得心烦气躁。阿雪被啼哭吸引着,心中涌起怜爱,不自觉的往里走。 “别动。”苏明衍说,“这里面住着九婴的本体。” “不是宾馆吗?”茶茶问。 阿雪倒是忽然明白过来,解释说,“九婴是上古凶兽,蛇头牛身龙尾,九个蛇形的脑袋能喷火吐水,声音宛如婴儿的啼哭。” “也就是说,不干掉它,我们就没法出去?”茶茶试图唤出黑龙防身,毫无意外的,黑龙没有动静。 “奇怪,感觉不到恶意。”苏明衍说,“我们进去看看吧。” 苏明衍走在前面,踏上二楼的台阶,阿雪紧紧的跟在他后面。茶茶一愣神的功夫,几道闪电凭空劈下,一抹虚影浮现在空气里。茶茶放开拉着阿雪的手。 虚影之中,有一张熟悉的餐桌,古旧的桌面上摆着一个紫色的盒子。盒子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相片。一男两女,左边的少年下巴上有一颗很大的黑痣,中间的白衣小姐姐刘海上别着蓝色的发夹,最右边的少女穿着黑西装,一副超酷的模样。 茶茶睁大双眼。相片上的,是她孤儿院的同伴。 双手覆在盒子上,轻轻打开。迷雾从盒子中升起,周围的空间被紫色的电光撕裂。墙壁变换着,烫金的油漆簌簌落下,清灰的砖瓦从地面生出,许多成套的桌椅在房间里热闹的跳舞,头顶绽放出湛蓝的天幕,院子里的落叶飞回树上,淡黄的秋千从槐树的枝干上缓缓垂下。 茶茶朝着秋千走去。那里坐着一位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儿,纤细的双腿荡在半空甜甜的笑着;“你是新来的吗?别担心,老师们都超好的。” “老师?” “对呀。今天是路老师给我们上课。他可受欢迎了。风趣幽默长得又好看。而且什么都知道。连我不能闻鱼腥味都知道呢。”小女孩儿从秋千上下来,“对了,我带你去教室吧。我叫伏娣,你叫什么呀?” “我叫茶茶。”茶茶跟着伏娣走着,顿觉自己的身形矮了一圈。离得近了,才发现伏娣的皮肤上长着许多小点,仔细看去,她的淋巴也有些肿大。“伏娣对鱼腥味过敏吗?” “对啊。”女孩儿不甚在意的说,“路老师还警告我们班的招娣,让她不要老是恶作剧把小鱼放我碗里呢。路老师说,过敏严重会致死的。” 茶茶跟着伏娣穿过一片油菜花田,浓艳的黄花上挂着晨露,微风拂过,卷起层层浪花,到处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有个扎马尾辫的小家伙,手里拿着两个果冻的壳子,轻轻扣在一起,半透明的壳子里多了一只嗡嗡飞舞的蜜蜂。 小家伙把蜜蜂递给茶茶。茶茶没接,倒是伏娣开心的握住果冻壳,把蜜蜂放飞了。 三人漫步在小路上,两边的野花随风摇曳。更多的小伙伴出现在视野。茶茶注意到,这些小孩儿绝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茶茶心里一沉,襁褓中的婴儿脸色青紫,如果不是眼睛还在滴溜溜的转动,茶茶甚至觉得那个孩子已经窒息而亡。 伏娣把阿雪带到一座塔楼,“喏,就是学校了。” 被称作学校的建筑是一栋塔楼。塔楼六层高,由灰石的砖瓦砌成,顶为鼓形,塔身四面开着半月形状的小窗,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鸽笼。鸽笼的外面,一位白衣的小姐姐正带着一群小孩子做游戏。金黄的头发上,别着蓝色的发夹。 “罗羽?”茶茶喊道。 “咦,茶茶你认识罗羽老师?”伏娣好奇的看向茶茶。这边白衣小姐姐也回过头,注意到伏娣身侧的女子,眼神惊诧,“您……新来的吧。没大没小,要叫罗羽老师。” “罗羽老师好。”茶茶扮了个鬼脸,“看不出,你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罗羽讪笑着,转身对着一个看起来十几岁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吩咐说;“俫娣,你先带着大家玩儿。” 罗羽带着茶茶进入塔楼,“她们都死了。但都出不去。” “你呢,你不会也……?”茶茶问。 “夏宁和路橙都在这里。”罗羽没有回答茶茶的疑问,接着说,“这些小孩子越来越多,就算是404的我们,也有些人手不足。要不要来帮忙?” “帮忙?当老师吗?我脾气不好,不太喜欢小孩子。” “你会喜欢他们的。”罗羽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茶茶撇撇嘴,默认了罗羽的要求。好像自小,她就无法反驳这位漂亮的小姐姐。踏着腐朽的木质地板,茶茶跟着罗羽走进教室。“今天的物理课,就由新来的茶茶老师给你们上吧。” 罗羽出去后,毫无准备的茶茶苦着脸面对一堆缺胳膊少腿的叛逆未成年,差点社恐发作。他们的嘴巴好像不会停,叽叽喳喳的问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窗外飘来硫化物的腐臭味,茶茶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总算熬到下课铃声,茶茶逃命般奔向厕所。 然后在厕所的镜子里第一次看到她破到惨不忍睹的魂魄。茶茶惊得说不出话。鬼一的形容果然是太轻了。也难怪苏明衍每次看到她都要挤兑。 等等,苏明衍他们人呢? “您怎么……”路橙站在厕所门边,看到正在洗脸的茶茶。见她转身,慌忙改口,“茶茶老师还习惯吧。” “路橙老师好。”茶茶盯着路橙脸上的黑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些小兔崽子太难缠了。真心搞不定。” “慢慢来。你会喜欢他们的。”路橙微笑着,“下节课我上吧,你来参观。” “好。”茶茶跟着路橙重新回到教室。看着讲台上风度翩翩侃侃而谈的路橙,仿佛又回到童年。这些半大的孩子确实很好学。他们的眼睛里好像坠入了星辰,每一分每一秒都热切的望着讲台。下课的时候,还有人学着路橙的样子给其他小朋友解惑。 就这样过了几天,茶茶似乎掌握到授课的要领。夏宁穿着黑西装,潇洒的递给她半块烤得香喷喷的面包。数学,物理,化学,因为老师稀缺,茶茶揽下了这三门课的教学。每天都备课到半夜,身体似乎有些吃不消了。晃着脑袋轻咬面包,晕眩的感觉才算好点儿。 上课的第二个星期,茶茶在包里翻到一封信。粉色的信封上字迹清秀。多半是路橙写的。这家伙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在偷偷看她。不会是情书吧?茶茶偷笑着拆开信封,不由皱起眉头。 前面絮絮叨叨的写着路橙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什么被亲生父母抛弃,好容易在孤儿院呆到被人领养,结果养父母又出了车祸,每天在私人诊所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晚上还要去酒吧驻唱,接着莫名其妙的转向生日快乐。 但那个日期明显不是茶茶自己的生日。那排生日快乐的字又被莫名划去。划掉的字迹下方又出现另一个日期的生日快乐。 然后字迹消失。一行小字出现在信纸上。 “地下室拿量天尺。”苏明衍的笔迹,茶茶从噩梦中猛然惊醒。 第五十三章 真假记忆 茶茶趁着午休,蹑手蹑脚的摸进地下室。经过厕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镜子里原本破烂不堪的魂魄更加破碎了。 没有灯光,脚踩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臭的味道越发浓郁。茶茶几乎窒息。从兜里掏出指星笔,红光开启的一刹那,茶茶看到地下室的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你来了?”人影转过身。他的脸上有一颗明显的黑痣。地下室的荧光灯随着他的靠近一一点亮。 “路橙?”茶茶动了动喉咙,她清楚的记得,路橙和夏宁在三楼的教室说话,“我需要分光计,实验室没有,就想到地下室来看看。”茶茶面不改色,尽量让表情显得自然。 “仓库不在这里。”路橙微微笑着,他的手上握着一瓣淡蓝的仙人掌,“你是在找这个吧?” “这啥?”茶茶依稀记得美洲有一种仙人掌,最高可以长到十几米,似乎叫量天尺来着。董沫他师父难道是园艺师? “上次来的那个谁,叫董沫吧?祭出这个东西才从九婴口中逃脱。”路橙慢条斯理的说,“没想到,他居然把您给请来了。” “你果然不是好东西!”茶茶吼道。手臂上隐隐散发出热度,她能听到黑龙的心跳声。 “好东西?”路橙一步一步走向茶茶,面孔逐渐狰狞,“哪能和您相提并论!您知不知道您手里的孽畜到底害死了多少人!那些可怜的孩子全都被它困住。不得投胎,不得轮回!永远被囚禁在这一日的牢笼里!” 茶茶被路橙逼得往后退一步,指星笔掉在地上,发出滋啦滋啦的恐怖声音,“我手里特喵的只有一条破龙啊。还是不听话超难搞的那种。”手臂传来疼痛,黑龙明显对破龙这个称呼颇为不满。 “好在老天有眼,看您破烂不堪的样子,我高兴得都快要疯掉了。”路橙的的嘴巴弯出诡异的弧度,仿佛要把那张英俊的脸庞分成两半,“您也跟在这里和孩子们陪葬吧。” “诶,那些孩子不都是被他们愚昧的家长杀死的吗。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得好像我才是杀人凶手一样。”茶茶有些莫名,“大家都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谈?” “一个孤儿院?我们?”路橙的眼睛仿佛要瞪出眼眶,“您是被人揍得脑子都糊涂了吧。哦不,您根本就没有脑子!” “喂,说话怎么比苏明衍还难听。”茶茶不满的皱眉。不过很快,路橙身侧的某样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那是一个紫色的盒子。纹样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盒子里的某样东西在幽幽呼唤着她。 夏宁和罗羽从楼上赶来。悄悄的站在三个不同的方向,嘴唇翕动,三条龙形的尾巴从后背伸出,直直的缚住中心的茶茶。 茶茶被勒得无法呼吸。力量沿着龙形的绳索从茶茶的身体中抽离,记忆也跟着变得混乱。盒子上的照片只有三人,记忆拼接的长带里,茶茶的身影被无形的剪刀一帧一帧的删去。茶茶没有室友,她也从未出现在他们中间。出现在他们中间的,是一头叫九婴的凶兽。 路橙在私人诊所工作,夏宁是个歌手,罗羽在一所高级中学当着货真价实的语文老师。他们来自同一所孤儿院,原本都被领养的父母接走,各自组成新的家庭,开始不同的人生轨迹。那年夏天,因为一场大火,孤儿院毁了。三个人回到朵寨。却再也没能出去。他们受到九婴的诱惑,被迫成为这里的老师。 一开始,三个人都很抗拒,千方百计的要从这里逃走。 但似乎没有用,每一次,都被某种力量吸回。那是一个紫色的盒子,据最年长的孩子说,那里面封印着九婴的主人。天气好的时候,他们还能看到一个女人的幻象。手里握着一柄巨大的镰刀,所有即将逃离的魂魄都被女人身侧的九婴撕得粉碎。 被九婴困住的孩子越来越多,每日都重复着同样的内容。这些孩子大都是被家长抛弃。怨气聚集在一起,无法化开,更多的路人从湖心岛经过,便再也无法离去。困在空间里的孩子大都渴望了解外面的世界,三人合计,办起学校,教课的同时也好打发每日重复的无聊时间。 而茶茶,那个和幻象中一模一样的女人,就这么豁然闯进来。只要灭掉她,就能从这个地方离开。 夏宁递给茶茶的面包是毒物,每天送到茶茶房间的可乐更是怨气凝结的致命毒药。粉笔,烧杯,量角器,每一样东西都在削减她的力量。 吟唱的声音灌满房间,龙尾收缩着,力道越发强劲,鳞片嵌进茶茶的身体。手臂传来温热,黑龙却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碰!”三尺锋锐破空而出,将三条龙尾一一斩断。电光交错中,苏明衍带着阿雪和董沫凭空出现在地下室里。 白泽咆哮着,凶猛地将正在施法的夏宁摁倒在地上不得动弹。墙壁在灵兽的怒吼声中碎裂大半,砖墙倒塌,许多魂魄从塔楼上下来。白泽威慑的抬起前爪,尖锐的利刃在地上划出道道沟壑,没有一个恶灵敢上前来。 “茶茶,你怎么样了?”阿雪拉着茶茶关切的问。 “没事。就是头有点晕。”茶茶说,“感觉好像很多天没有吃过饭。” “按照外面的时间,也就四五天吧。”阿雪轻描淡写的说,“等一下出去了,给你做好吃的。” 董沫鬼魅般出手,一掌劈到路橙的天灵盖,路橙的身体瞬间瘫软。仙人掌在半空中旋了两圈,回到董沫手里。他的大长腿总算保住了。苏明衍站在罗羽面前,三尺锋锐抵在她的喉咙。 “等一下,我自己来。”茶茶说着,走到罗羽的身后。 仿佛受到感应,盒子剧烈震动着,中缝的地方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盒盖半张着,漆黑的裂缝宛如深渊,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茶茶的右手伸到半空。黑色的影子飞到手心,长出长柄,分出刀刃,巨大的黑镰裹挟着森冷的黑气在茶茶手中转动。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罗羽惊恐的闭上眼睛。 刀口却迟迟没有落下。 “镰刀,代表着弯曲的时间。”茶茶声音冰冷不带温度,“把你们困住的是,不是九婴,而是这把镰刀。我把镰刀带走,你们就能获得自由。”茶茶说完,挥舞着镰刀砍向虚空,电光闪烁着,仿佛玻璃碎裂般,几道裂痕从刀尖的虚点向外扩散。地面传来强烈的震动,许多透明的影子顺着缝隙飞速逃离。 苏明衍收起青铜剑。很久不见的鬼一盘坐在虚空中。金色的符文从他的口中冒出,原本黑气缠绕的路橙三人也变得透明。他们朝着鬼一行礼,然后跟着同伴们钻入缝隙。 迷雾散去,露出真实的世界。小小的坟冢漫山遍野。土堆上长满野草,半米高的婴儿塔,宛如鸽笼。 “收工,回家吃饭。”冬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茶茶伸了个懒腰,将镰刀收回手心。没走两步,只觉得天旋地转,所幸被阿雪扶住,才没有脸着地。 第五十四章 位面旅行 茶茶独自坐在银杏树下的石桌上,神情落寞,金黄的落叶散在她的头发上,宛如一个孤儿。 “你没事吧?”苏明衍问。 “你没事在院子里种什么银杏啊。”茶茶眉头紧蹙,不满的抱怨,“银杏门是孤儿中的孤儿。连远亲都全部灭绝。任何一种植物,都感受不到一丝血脉相连。” “可是好看啊。”苏明衍有些无语,身为冥魇,他本就孤身一人。想了想塞给茶茶一个香软的东西,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阿雪做的小蛋糕,你吃不吃?” “当然要吃。谁和好吃的过不去。”茶茶咧开嘴巴,大口吞咽。所有的情绪都抛却在脑后。 “你慢点儿。”阿雪从宅子里端出花红果树茶,这是她们之前采摘的最后几片。 “我是不知道你的记忆怎么回事。不过,还是有一个好消息。”苏明衍轻咬着蛋糕,口齿不清地说,“你的镰刀和你一息相连。就像白泽和阿雪,你的魂魄也在慢慢补全。” “真的?你别哄我。”茶茶从石桌上跳下来。 “不信拉倒。” “那太好了,我要去找我爱豆!”茶茶三两步跑到后院,就要开启星槎。大小老鬼风一般的冲向附近的摄像头。阿雪在后面叮嘱着等一下见到茶茶的爱豆不要问得太多,特别是关于他的身份。 几分钟后,“茶茶”从星槎出来,眼神迷离。黑龙欢快的绕在身边,似乎不受低魔世界的限制。 “韦先生?”阿雪试着打招呼。 “是阿雪啊。”韦先生打着呵欠,“我正做梦呢。好几天没睡觉,刚躺下才一小会儿。有吃的吗?” “有的。先垫肚子。”阿雪将烤好的小蛋糕递到韦先生手上,“先生把黑龙收起来吧,这个地方不太方便。”说着指了指摄像头的方向。正赶上大小老鬼风一般从四面八方飞回来。鬼五冲在最前面。“哇哦!还真不是茶茶,三魂七魄都是齐的!” “还很通透呢。一般人可没有。”鬼二受到感染,露出真身也跟着瞎起哄。 鬼一咳嗽两声,“以后不许提茶茶魂魄的事。你们悠着点,别吓到人。” “什么情况?”韦先生问。 阿雪摊手表示她也没料到这群家伙会如此兴奋。鬼一理解的拉着阿雪去厨房做饭,苏明衍替他的朋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鬼五把鬼一的手机翻出来,对着韦先生一阵猛拍。却是忘了,手机拍到的是茶茶的模样。鬼三在一边傻乎乎的围观。 “听茶茶说,韦先生枪法不错。”鬼五单手一挥,抄起芦叶枪跃跃欲试。 “都会用一点。”韦先生回道。眼神望向正在端盘子的阿雪,似乎在说他们怎么都不太正常。他的武器只能由黑龙幻化,刚才还在说黑龙不能随便放出来。 “注意形象。”苏明衍分明看到鬼五又心心念念准备问他要马,赶紧出言止住,“我记得鬼五你不是属狗的吧,怎么,还想学哈士奇拆家?” 在苏明衍的注视下,鬼五只好投降。隔了两秒,又拉着韦先生问他会不会用手机。什么拍照语音发视频,扬言要让他感受现代化信息社会的科技成果。 苏明衍无奈的摇头,一看就是深受茶茶荼毒,帮忙拍视频也就算了,还学会每天发自拍撩妹。一有空就偷拿鬼一的手机玩游戏。死了一百多年还跟个叛逆儿童似的。 一直折腾到深夜,韦先生才有空回到星槎内茶茶的房间。那张挂在墙上自己的照片变成了大幅的海报。据说是鬼一根据茶茶拍的照片画的。而茶茶,韦先生闭上眼睛,搜寻这段时间茶茶留下的部分记忆。 原来茶茶的魂魄早已受损。难怪会在那边说不能读取自己的记忆。韦先生觉得他应该做点什么。在海报上留下签名后,又回到一楼唤出沙雕。输入阿雪身份证号的最后几位。客厅的屏幕跳动着,果然不同的人输入,会有不同的结果。 韦先生掏出茶茶的手机,对着说了两句。然后摁下牵引笔。 茶茶从爱豆的世界回来,插上耳机听到爱豆的留言,竟然和爱豆的想法不谋而合。轻轻笑着,正碰上阿雪来找她;“我还是蛋糕师的时候,好像有一个男朋友。面容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句,‘这算不算是一种特别的缘分’。” “这不就是输入你身份证号后沙雕说的话。所以你的那个神秘的男票,还真有可能是尼古拉斯·赵四儿?”茶茶说。 “可能是吧。”阿雪不太确定,“你在那边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一点安慰?” “当然是一本满足。”茶茶的表情意犹未尽,“我的镰刀也被我带过去了,似乎和我灵魂绑定,长长的刀柄握着超级顺手,以后都不用担心交换的时候魂魄消散的情况。我想过了,我们的位面旅行肯定不是随机的。阿雪你慢慢找回记忆,我也开始恢复自己的魂魄。至于那些储存在我脑海里的真假记忆,只要一直跟着星槎走下去,一定会有一个满意答案。” “或许还能见到尼古拉斯·赵四儿呢。”阿雪说。 “咦~~你就这么确定他是你男票呀?”茶茶表情玩味的吹起口哨。 “不知道,可能就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吧。从刚进星槎看到那封冗长的信开始,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阿雪说着,沉浸在思绪里,隔了一会儿又问道,“等星槎能量充满,我们就要离开吗?” “你是舍不得小苏吗?”茶茶问。 阿雪点头:“我明白的,苏明衍并非我们创造的角色,他们生活在独立的世界,他们也是独立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与我们的思维产生碰撞共鸣。但就这么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你会梦到他的。”茶茶狡黠的说,“他不仅是苏明衍,他还是冥魇。” “说的也是。” 接下来的时间,雪茶二人在努力挣钱的同时,也尽量把帝都周边都玩个遍。 七月半论坛来了一位新的管理员。据说是董沫的师父在失望之余新收的徒弟。他能让论坛的表面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灵异爱好者聚集地,而实际需要的人,却能够真正的在网站上求救。每次接下单子,苏明衍的帖子后面,都有一个冥魇的标签。他们的论坛,终于走上正轨。 初春的银杏树开始发芽。到了离别的时候。临行前,茶茶告诉苏明衍,希望他有空的时候帮一下第二星。那位米黄色风衣的少年,一个人孤军奋战,实在有些可怜。 “第二星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苏明衍问。 “小星可是第一个给我打钱的人。”茶茶说,“嘛,毕竟人们总是喜欢关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他通过七月半论坛注意到我,而我稍微了解一下,便知道他手里有一个已经不可控的网站。虽然是暗网。” “那就有缘再见了。”苏明衍说,深邃的眼睛看向阿雪,仿佛洞穿她的魂魄。大小老鬼跟在后面,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