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考古之手札》 第一章 不走心的暗战 1997年深秋,大西北的一个小山村的西北角上,“冯村洞窟墓葬群考古项目”正在整体工作收尾中,人、车、物乌泱泱一片,把出村子的小路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外面闹哄哄地忙乱着,人声鼎沸,而就在附近百步不到,租来做“宿舍”用的农家小院4号院里却静悄悄的挤了一屋子女人。 项目二把手苏筱晚正带着几个女同事对着这次考古发掘中最为珍贵的一件文物进行拍照存档工作。 这是九十年代末的西北山村,自然是没有追光这种东西的。可这两天才来队里的周楚凝却灵光一闪,跑回自己房间把屋里那只60w的灯泡拧了下来,又拿当日的本地报纸折了个纸草帽套在灯泡的电线上,一举解决了拍照所需的灯光问题。 昏暗的小民房里,这60w电灯泡聚光处还是挺摇曳刺眼的,明晃晃照得灯下那只花纹繁复的钿雀宝函闪耀着低调的紫色金光。 小地方找不到一个像样又平稳的台子摆放宝函,在队里打零工的村长家三丫头就把自家的一张新桌子搬了来。苏筱晚的助理小雯把一块洗得有些泛污的米色粗布铺在桌子上,四角绑在桌腿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布面绷得紧紧的,使桌面看上去一丝褶皱没有。 几个人一通折腾完,给文物拍照的气氛终于被烘托了出来。 苏筱晚坐在一边拿着笔和记录表一项项登记宝函的各项数据。 灯光投射出大片的高光,也对比出大片的阴影,正在桌边观察记录的苏筱晚的瘦削更衬托得明显,一张脸也经得起光影交错的混切。圆润的额头,参差不齐带些毛躁的发脚,为那张秀丽的鹅蛋脸平添了几分温婉之气。肤色好到不需施粉黛,唇不画而红,发迹蓬松全梳到脑后,纯白色宽松衬衫下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脖间挂着一根极细的链条,挂坠是一只小拇指大小的铜雀,和她一身的装扮非常协调。她左耳上一只米粒大小的钻石耳钉,算是全身上下,甚至这屋子里最为耀眼所在了。 这粒耳钉价格不菲也来之不易,苏筱晚平日不会戴着招摇,但是今天这个日子有一百理由,不戴是不行的。 周楚凝和助理小雯都紧挨着桌子,她俩穿着朴素,从上到下也没有什么饰物,只在胸前挂着表明身份的工作牌,其中周楚凝的工作牌完全是崭新的,亮闪闪地泛着光。 这是遥远荒僻的西北农村,工作牌足以区分当地村民和科考组成员,更何况她还身穿着浅米色风衣,让人一望便知她们与本地人的不同。 周楚凝虽说打扮比较入时,可她大病初愈,一脸憔悴,瘦得两条腿连裤子腿都填不满,让苏筱晚望之心忧。 她认真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自己还是两年多前在米国时与周楚凝相识的。那时候国内派了个学术访问团到米国进行交流,到了曼哈顿一停就是几天,访问团里只有周楚凝一个女同志,会议座谈之余免不了想逛街买东西,再加上个别男同事还特意拜托她帮着挑点东西带回国,周楚凝便担负起了采买的任务。某哈顿店铺鳞次栉比,初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周楚凝也不敢妄动,于是,托了个人介绍,y校这边的博士生苏筱晚便自告奋勇充当了几日的导购。按说,周楚凝被选进这个交流团应该是英文相当过硬的,可是国内那些书本式英文到了米国这里简直没有用武之地,更何况本地俚语更是听得人一头雾水。苏筱晚虽也不是米国人,可是她作为客居腐国的华裔,又来这里读书几年,两边的语言、文化都通得很,周楚凝那几日被照顾得妥妥帖帖,十分感激苏筱晚的相陪。 今年,苏筱晚眼看自己人类学博士论文的通过迫在眉睫,便跑回国内来寻找项目支援,偶然与周楚凝相遇,便介绍了冯村这边的考古发掘项目,不过当时她俩都不知道这个项目的领头人是沈魏风。 若是知道了,大概命运的车轮要转向了吧,苏筱晚时常这样想,觉得非常讽刺。 “我来之前,张教授刚参加了一个会回来,可惜你们都不在。”周楚凝告诉旁边的小雯,苏筱晚的助理小雯正端着相机对着钿雀宝函一阵狂拍。 “哦。” “小雯姐来了几个月了,a市的路八成都忘了怎么走了吧。”周楚凝对面的三丫头说。 噼里啪啦的快门声中,小雯只咕哝了一声“是,有阵子没和家里联系了。” 周楚凝笑三丫头:“你哪里知道,去文物局就那一条破马路,她闭着眼睛都找得回去。” 正在记录的苏筱晚觉得自从队里在最后开棺时几乎把她围在中心开始,小雯的态度就有点不太自然了,今天的态度尤其显得僵硬。 作为生活和工作助理,小雯的职责只能止步于工作外围,这是所里的规定,也是沈魏风的要求,苏筱晚以前倒不怎么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直到开棺那几天方才察觉到小雯的变化。 “昨天是老吴招呼大家聚的餐,他倒是挺大方的。”周楚凝告诉小雯,昨晚小雯去镇上买胶卷,午饭没赶上。“你们队里的那个脑子有点问题的,昨天也好兴奋,好像这功劳都是他的一样,老吴哄孩子似的,不停地夸他。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儿子!哎,别说,年纪也很合适呢。”说着周楚凝忍不住笑起来。 几个人都笑了。 “队里的新来的队员真有人问过这事。”小雯不冷不热地说。 老吴的典故特别多,队里的人平时不敢当他的面造次,可是背地里议论的可不少,这件事在冯村传得尤其凶,特别是新进所里的年轻人嘴里。 这件公案小雯知道得非常清楚,难免憋不住要露出些话风,苏筱晚忍不住看了小雯一眼,小雯佯装不知,手里的快门继续劈啪作响。 而就在此时,隔壁3号院里,沈魏风和老吴正坐在临时项目办公室里对着已经整理好的一堆资料进行最后的核对、编码和分类。 散堆着的资料很快整齐地摞好了,老吴掏出烟来点着,有点不满道:“女人办事就是没有时间观念,拍个照弄个登记搞这么久。” 沈魏风拿起资料夹放入自己随身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包没拆封的烟递给老吴:“那天说要拿给你的,差点儿又忘了。” 老吴接过烟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老吴说要回去躺会儿养养神,沈魏风就转身往苏筱晚她们所在的4号院走来。 周楚凝还要说昨日午饭桌上的趣闻,沈魏风从外面走了进来,跟几个人打了招呼。 “拍个照,你们都围着,也不怕挡光。” 沈魏风是队里的小姑娘眼里的男神般的存在,他的闯入弄得几个女生立马心猿意马,浑身不自在起来。不过苏筱晚此时满心焦虑,笔端停在最后一个格子里,忘了应该写些什么。 昨晚说好了今天私下见面,他怎么一直没有回应?老吴那边应该都安排妥了吧?还有什么工作收尾没结束?他要的不是都得到了?见个面有这么难吗!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魏风站在小雯身后,正对着苏筱晚,他眼睛看着桌上的钿雀宝函,十分入神。 破屋子里唯一的一扇对开的木头窗子被拉起来的薄被遮了个严严实实。被子是中国农村里常见的棉花被子,被面上是最艳的红花和绿叶,中间簇拥着一只昂首挺胸的凤凰。土是土得掉渣,可是也是村里人眼中的金贵物件儿,村长家女儿三丫头最清楚。上好的丝光被面是紧俏货,只有赶着年节才能在镇上淘换到,而且价格不菲。可这被面偏偏挂在沈魏风身后,看起来异常违和。他个子高,穿着朴素的半旧白色衬衫,相貌清秀,棱角分明,嘴角和眉宇处透着坚毅,可因接连几日的彻夜工作头发有些乱,面色也很灰暗。 “小雯,这项目结束后怎么打算的?去你舅舅文物局那里?还是去找张教授读博?不过你这次的经验可真太难得了,多少在读的史学专业盯着这个项目呢。”周楚凝盯着钿雀宝函喃喃说道。 小雯道:“入行早的总比晚的机会多吧。” 周楚凝道:“听说今年文物局一个人都没有进,说是进咱们市的指标紧张。今年招博也悄没生息的,我这边病着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说着周楚凝深深看了站在一边的沈魏风一眼。“如今能参与一项考古发现就可以直博了,像咱们这次这样稀罕的项目简直可以拿来评研究员。上哪儿找去!” 沈魏风目不斜视,盯着钿雀宝函笑道:“小莹,你前年那个课题都结项了吧。这做课题不是养孩子,什么时候想要就会有,不然老祖宗们不要忙死了。” 周楚凝有些不服气地冷笑道:“我结项的那个还不够给这个项目填缝儿的。” 苏筱晚感到屋里的火药味太浓,赶忙把最后一个空格填满。 话音刚落,老吴带了人推门进来,嚷嚷要把宝函收进临时库房里,夜里要清点,明早发车送走。 小雯和周楚凝不管一旁的老吴一众人的催促,还是继续忙着各角度拍摄着,毕竟过了今天,再见这件宝贝就几乎不可能了,除非等到公开展览的时候,不过,那可遥遥无期。 恰在此时,沈魏风看了看苏筱晚,下巴向门口偏了偏。 苏筱晚悬着的心立刻落了地,她瞥了眼小雯和周楚凝,还好,她俩全副的注意力都在宝函上,没有人注意她。 苏筱晚收起钢笔,放在带夹子的文件板上,端起旁边木凳子上一杯水喝了一口,捋了捋头发,突然道:“天不早了,我想去镇上洗个澡。忙到现在,都不记得了。沈队长在,你帮个忙把最后几个基本信息填完吧。我晚上收队前就回来。” 周楚凝一听马上嚷嚷起来:“这可不行的,咱们上午不是说好了嘛,小雯昨天的庆功宴没到,我又刚来,折腾一路没缓过来。今天总算凑齐了,一块儿好好吃顿饭的。” “晚晚姐,咱俩都多长时间没一起吃饭聊天儿了,我还想你给我讲讲开棺那天的事儿呢。”小雯呻吟了一下。 “是啊,再说约好了晚上要打扑克的,你走了就我们两人,怎么玩儿啊。三丫头也就能勉强凑个数。”周楚凝向苏筱晚道:“明儿白天再去吧。” “自打项目开始收尾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没能好好洗个澡了。”说着苏筱晚看了看手机。“真不能再拖了,不然赶不及收队前回来了。再说,我还想去镇上买点返程时用的东西。” “我晚上有会,不知道要到几点,可陪不了你们。”沈魏风一推干净。 “这个苏筱晚最烦了!”周楚凝有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地称呼苏筱晚,仿佛两人是一个宿舍的上下铺似的。“回来非要罚你不可。要请客呦。” “哪有客请主的?”小雯说。“晚晚姐来中国应该是贵客。” “小莹姐都说了,你拦着干什么?”三丫头嗤笑说。 小雯看不出的,不代表三丫头也看不出。虽说生在这个荒僻的小山村,可是三丫头的目光如炬,对周楚凝和苏筱晚以及沈魏风的关系是洞若观火。此时的三丫头和小雯任何一句话说得不合适了,最后的结果都可能是山崩地裂的结果。 “好啊,回了a市地方随你们挑。”苏筱晚这时只想平息危机。“沈队长先帮忙填完这张表格,不然回去请客没有你。” “他们都等着呢,你也知道,我真脱不开身。”沈魏风声音不高,忍不住看向苏筱晚。 “沈大博士哪有时间耽搁在这些芝麻小事上。”周楚凝话里带酸。 内地人的关系总是复杂的,苏筱晚感到一场对话下来她几乎是在钢丝上跳舞,再拖下去她是否还能应付得了这局面也不好说。沈魏风已经是那样低调了,可也扛不住周楚凝的攻势,何况她? 不能再等下去了,太危险了,再晚一点便什么也藏不住了。 苏筱晚起身抓起长外套穿起来,嘴里还在和周楚凝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沈魏风已经离开了。 啰嗦了足有五六分钟,苏筱晚才从屋子里出来,她转身向自己住的1号院走去,进了房间,她只是匆匆收了两样东西放进包里,已经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天色渐晚时,苏筱晚坐上队里的破面包车一路颠簸向镇上赶去,到了公共浴室附近的小商店便下车让司机回去了。 第二章 等!等!等! 离雨镇镇如其名,一年也下不了几场雨,常年的干旱导致这里风沙大,尘土多,就连道旁树的叶子上也是一层厚厚的黄土,阳光刺眼的时候空气里的灰尘像雪粒一样轻飘曼舞,呛得人咳嗽。 苏筱晚在镇上的公共浴池前下了车,让司机回了村里,眯着眼睛望了望四周,来到附近的一个街心小公园,找了一片有矮树和石头桌凳的地方坐下。 几棵有些邋遢的树组成的小树林里有小鸟在啁啾,可能是家养的也许是野生的,不过这个时候听着只让苏筱晚心乱。 苏筱晚拿出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手机,开机,拨打电话,电话通了,嘟嘟响了两声,苏筱晚立刻就挂断了。 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果然不过半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 是她同门的华裔师兄夏秋杨的声音。 “喂,steven,”苏筱晚用英文压低声音说,“课题进展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你呢?” “差不多了,准备回去了。今天出来想买些东西,过一会儿吧,时间没定。” “不用着急,我们都等你回来呢。你还在冯村吗?” “不,在镇子上。” “好,就这样吧。” 瞬间淹上来的沉默让苏筱晚感到紧张的窒息。 “那,没什么了?”她的手和脚好像冻僵了一样,行动在即,夏秋杨就这点指示? “没什么了。你自己注意安全,人生地不熟的。”夏秋杨听出苏筱晚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仍然不愿透露过多。 “嗯,这就去,想天黑前归队。”苏筱晚彻底失望,懒得再跟他啰嗦下去。 “好,再联系吧。记得手机不要关,时间不变。”夏秋杨声音非常低沉。 苏筱晚心中的暗火烧得她双颊火热,她恨不得立刻把手机的电池拔出来扔掉,可一阵寒风吹过,她立刻冷静了下来,把手机丢进了外套口袋里。 天色近晚,寒风骤起,苏筱晚冷得拉紧了外套,把扣子扣到脖子底下,她感到身子热得经不住风扑,双脚都在颤抖。 这时苏筱晚除了瑟瑟发抖满脑子都是队里的情况。 今天夜里老吴要看着孟岩亲自清点一遍所有出土的文物,他在就没人能凑到跟前,跟老吴沾亲带故的小雯也不行。 这老先生可以整夜不睡,连夜干,也没人能陪得起。 第二天,天不亮,司机就会整装待发,老吴会亲自押车,带着一车宝贝马不停蹄往a市赶,随行还有一辆保障车,那是a市市里给拨的,安全系数高过普通的安保水平,不用问这特权准是沈魏风的手笔。当然到了那时将再无任何的机会。 虽说市里和省里都很重视这次文物的押运工作,可总领队沈魏风还是最放心这一车的东西交给老吴去送。当然为了避嫌,他会打今晚开始便不再碰其中任何一件文物,他的逻辑是:谁负责的就要负责到底。 所以,她苏筱晚就是天仙下凡这个时候也难以撼动沈魏风的意志。 一切就从这个男人特殊的习惯开始变得棘手。 风刮得更紧了,鼻子尖和耳朵迫切需要东西护住,几百米外有一片不小的旧货交易市场,属于半自发性质,位置好,却有点散。 市场附近有几家小吃店,专做这里的吃喝生意。天色将晚,好多家都亮足了灯,而市场里的大小摊子都在收拾自家的货品,只剩几家还在等着最后的买主光顾。 其中一家门脸不大的面馆率先打开了黄色的门牌灯,在十字路口的位置上显得分外抢眼,苏筱晚便顶着风向这家小店走去。 这个节骨眼儿上往人多的地方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可是大西北深秋的寒冷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何况她还不知道要在户外喝多少凉风才能等到沈魏风。 这家店里空荡荡的,不过已经开始有人在吃面了,后厨房里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的撞击声,有一种特殊的烟火气。寥寥的几张桌子破旧而油腻,房顶上悬着的是冷冷的白炽灯管,照得屋子里惨白一片。仅有的一小节柜台顶着墙放着,旁边留出一条甬道直通厨房,地面连水泥都没铺,黑黑的,粘粘的,微有起伏。 离晚饭时间还早,老板判定这时候不会有什么人,就自顾自地在厨房里忙活。 不过沈巍风说这家店在镇上顶顶有名。因为老板手艺虽然一般了些,可人家是镇长的小舅子,庙小,可烧香的多,赶上年节门口要排长队的。 小店的老板娘可能借着夫家的力量颇见过一些世面,看起来极其滋润又器宇轩昂,这会儿大约觉得她的柜台里还有些东西不能失落,于是出来在店里巡视了一番,一眼看到独坐着的苏筱晚,冷淡地问了问,顺手给倒了杯热水,说汤没熬好,吃面得等。 苏筱晚喝着热水,等着。 不过她等的不是面,是沈魏风。 天冷,热水下得快,转眼已过三杯,第四杯也在快速变冷中,苏筱晚正对着门口坐着。这家店的木门年久失修,到处是缝儿,尤其脚下一掌宽的空隙里,冷风不停地成股地灌进来。透过木门上破旧模糊的玻璃窗户看得见外面已经越来越黑,除了远处那一点点的灯光闪过,还是没有沈魏风的影子,也没有队里那辆面包车的影子。 在拍照那屋沈魏风的意思就是这里,其实除了这里,这个小小的镇子上真是再找不出一处合适见面的地方了。上次他说项目结束她要走了,想送她一件东西留个纪念,而且最好是东西她亲自选,他怕他挑的她不满意。 苏筱晚本来不喜欢所谓的纪念,她觉得自己孑然一身无可纪念,不过那天傍晚沈魏风说得情真意切,让她觉得这点礼貌还是要保留的。 其实,这种私人之间的馈赠原本重在心意,不必刻板地非要是对方心里的首选,大约沈魏风觉得之后怕是此生再难相见,所以格外隆重了一些。 他原本不是这样有情调的人,一切低调不说,活得又十分隐忍,苏筱晚觉得他开这种口可能也是千难万难。 所以,你开心我也就开心吧。 况且,今天事情紧迫,沈魏风在冯村只会耽误了他们的大事,还是出来的好,出来一切都在她苏筱晚的掌控中,节奏不会跑偏,也许还能帮沈魏风逃脱掉一层责任。 毕竟她最不想伤害到的就是他。 不过后来证明这不过是苏筱晚的一厢情愿。 这么晚了,还是不到,是不是车子都派给了老吴?沈魏风要一个人过来?也好,这样总比在司机的眼皮子被撞破的强。 据说老吴只在押车前一天下午午休,这个点儿只怕已经起来了,照他的脾气他应该会在入夜前再和沈魏风核对一遍东西和文件,以保无虞。 等着吧,都是些为了工作痴狂的男人。 苏筱晚抬头看到对面墙上有一面落了不少灰尘和斑点的长方形挂钟,钟的镜面上映出了自己的面孔,她抬手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手伸进包里想掏口红,结果却摸出了一只唇膏,就拧开抹了抹干得发涩的嘴唇。 七点钟了,她开始感到心里有点慌张,一种失控的不安全感摇晃着她的心,像一股冷风从脚底直窜进裤管。 夜色渐浓,店里开始上人,苏筱晚前后桌子都坐满了人。 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盯着苏筱晚,琢磨着这个打扮朴素可面孔精致的年轻女人在她家这个又破又小的面馆里磨蹭着不走是为了啥。 苏筱晚出神出得厉害,全然不知自己正在被撵出去的边缘,她想着,也是时候回去了,就是不知道,这事之后还能不能回到最初…… 第三章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帅哥也不能例外 吴大军戴着厚如啤酒瓶底一般的近视镜,手里握着他常年随身携带的破放大镜,手里的小钢尺上下比划着。 这是临行前的第n次核对,沈魏风听着院子外面的发动机轰鸣声尽力耐住性子:不急!小晚是知道老吴脾气的。 其实和老吴的合作不是第一次了,他就这毛病,每次押车前都是一遍遍地查对,考古所里流传着一个笑话:经过一路颠簸后,一只青铜香炉外面的一块封泥松动了,恰巧老吴没在跟前,回来拿着尺子怎么量都不是之前的数据。那个负责接车整理文物的新来小伙子几乎没被老吴吃了,他如何都不能让老吴相信那个炉鼎只是少了块几百年前的泥巴而已。 这几年全国各地文物失窃案件一年多过一年,他们所没有出过一次这样的重大失误,吴大军是当仁不让的功臣,他沈魏风再牛这事也灭不过老吴的次序去。 其实,老吴才是老科考出身,经验都是在土里一脚深一脚浅摸索出来的,他沈魏风跟老吴比真的只能算是半路出家。 那是多年以前了。 沈魏风大学读的是历史,辅修过人类学和考古学。他大四那年考研报名时父母没有过问,一是家离得远,老两口也在忙工作,二是觉得孩子大了,学什么他自己清楚,干涉太多也不好。可是当两人真的看到儿子录取通知书上的专业名时,老两口还是惊掉了下巴。 沈魏风竟然选了考古系! 而且是因为这个系一个姓张的教授看中了他学术潜力,鼓励他报考了自己的研究生。老两口觉得这个张教授比骗子好不了多少。 不过,沈魏风并不这样认为。 他觉得与其回老家做一名中学历史老师,不如学习考古更有意思,也更有意义。那样多的历史疑案如果没有可靠的物证,一切便只能流于推理和演绎。 他更喜欢坚实可靠的东西,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思想。 可等到他一口气读完了研究生,进了考古研究所就感受到了现实的力量。出成绩难,出大成绩难上加难。所里上一个重大的考古发现距今已经快十年了! 而平日里各种点状分布在周边地区的意外考古发现又把人的生活撕扯地太过零碎,一个考古点的工作时间多则几年,少的也有两三个月。奔波和不规律成了沈魏风工作后的主旋律,更要命的是这些工作本身的意义在于记录,不在于突破。沈魏风觉得自己的工作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不满足于现状的沈魏风在工作了两年后报考了张教授的博士研究生。考得顺利,读得也很有收获,张教授这三年里的不少课题都是和沈魏风合作完成的,发论文,出专著,一切顺利得让沈魏风以为自己快要摸到了学术的前沿,可是张教授一次跟他的谈话让他再次意识到田野考古工作对自己的迫切性。 谈话很随意,只是在提到日后发展的时候,张教授对沈魏风表示了惋惜之情:没有一个像样的考古发现,几乎无法在这一行里立名。沈魏风明白张教授的意思,在考古研究所工作时,他已经隐隐感到这件事的难度,只是现在难度变清晰了而已。张教授甚至认为沈魏风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为国家的文物保护事业奉献一份力量也太过荒废。 不过,沈魏风其实不介意再等等,那么多年历史学的底子让他知道重大发现总会有,中国几千年文明都在地下埋着呢。 可是父母那边他实在有点敷衍不过去,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沈魏风便做了做样子,和一个准备考公务员的舍友进了次考场。结果是,由于舍友选了最热的国家单位,不幸名落孙山;而只心心念念想着自己专业的沈魏风却异常顺利地被省文化厅一眼相中。 文化厅特意打来电话通知,沈魏风心里却异常惆怅:从政从不是他心中所愿。一个误打误撞弄得现在麻烦上身,沈魏风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打定主意过两天就拒绝这份工作。 触了霉头也没有这么不顺的,不该来的成双挤进了沈魏风的生活。 与此同时,一个噩耗也从天而降,消息是表妹发过来的,沈魏风的母亲病重卧床,已经昏迷三天了。 沈魏风怀揣着极度复杂的心情收拾了行李,回乡前后折腾了一星期。 沈魏风没回家直接拎着行李去了医院,母亲在特护病房,去晚了进不去,他在外面长椅上对付了一宿,等到第二天上午的探视时间到了才进了病房。父亲也来了,两人相顾无言,都看着床上插满了管子的母亲,心里的煎熬各不同却又都一样难受,两个男人都默默流下眼泪。 沈魏风在家小住的几日,几乎日日在病房里看护,沈父反复叮嘱儿子不要再次做错人生的选择,安心毕业等着进文化厅工作。 整整五个日夜,沈魏风没有一晚能睡好,他努力地照顾着母亲,机械地应承着父亲,竭尽全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直到张教授催他回去准备毕业答辩,他才买了返程的车票。 沈魏风走的那天,母亲的病情仍未有任何好转。 这时,踞离毕业论文答辩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沈魏风放下行李就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答辩的准备过程中,给文化厅打电话的事便被无限搁置了起来。 随后的几个月就是毕业和文化厅入职两件大事,处理起来平淡无奇,对于沈魏风来说这段日子是模糊的,没有波澜的。 两年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很多事情都在兜兜转转之后又回到了它的起点。 本以为生活不再有起伏的沈魏风根本难以预见之后的波折。 老吴有句话很逗:生死都得逢时。所谓生不逢时不过是活人难知死若逢时的益处。 沈魏风后来每次想到这话都要笑,笑完后又会双眼模糊。 那是1997年中最热的七月,沈魏风每日在大小会议和公务中正忙得不可开交,考古研究所的老所长一个电话打到了文化厅。这通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小时,挂断电话沈魏风在办公桌前再也坐不住了。 西北文物所最近在岁黄附近发现一处大型古文化遗址,在抢修保护中遇到一个难题,无法攻克,如今在全国邀请专家过来“会诊”,行内人都盯着这处古迹。老所长已经凭一己之力基本申请到参与的机会,但是这机会更需要文化厅出面才有十足的把握,老所长就直接找到了沈魏风,并盛情邀请他参与进来。 这苦等了多年的机会就在眼前,沈魏风从没像这时感到幸运之神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重回科研前沿是他毕生所愿! 厅里对此事也十分重视,任务当仁不让交给了专业出身的沈魏风。 在简单了解了项目内情后,沈魏风本准备开始着手查找资料,预计在八月中旬左右赶赴西北,可资料还没看完,老所长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老所长意思很简单,岁黄附近的那处古文化遗迹危在旦夕,现在一刻也等不了了,他手里的人能去的都过去了。本来老所长应该带队前往,沈魏风随行,可是老所长身体抱恙,愁了几个晚上之后,在张教授的推荐下,准备把领队一职交由沈魏风负责。 沈魏风在考古所的两年倒是积累了不少田野科考的经验,可是做领队还是第一次。老所长对这个不为所动,认为沈魏风的学识和沉稳足以担当这个职位,无需多做准备,择日就可以启程了。 接了任务,并把文化厅的工作做好了交接后,沈魏风准备前往岁黄,可是收完行李后,老所长却让他先回趟所里,说是有要事要谈。 第四章 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 如果生活可以倒带,沈魏风后来特别想一切都在他赶赴考古所之前按下暂停键,那样的话苏筱晚就不至于被夏秋杨从米国东部的一座城里给翻出来,他的人生和她的人生会变成两条平行线,也许会有交集,却无纠缠的机会。 平淡一生又有何不可呢! 可惜! 那天某士顿秋风正紧,看到夏秋杨站在自己临时栖身的地下室外的街边时,苏筱晚放缓了步子,她一手抱着一袋从超市里采购的吃用,另一只手正在从斜挎包里翻找钥匙,抬头看到夏秋杨的瞬间,停了下来。 他怎么来了?是米国太小还是我藏得还不够深?苏筱晚心里念叨着,既惊讶又尴尬。 夏秋杨先是仔细打量了一下苏筱晚,然后才走上前去,很是关切地接过她手里的超市购物袋。苏筱晚不想和他纠缠,就懒得拒绝,干脆转身去推开了通向她租住的地下室的铁栅栏大门。 门后是通往地下室的几节台阶,台阶尽头一扇被油漆喷得乱七八糟的明黄色破门跳入眼帘。 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摸索着往里走了几步,才看见一扇略高于地面的小窗户里透进几缕光,但是视线还是模糊不清,路径难辨,不知道到底要通向哪里。可苏筱晚熟门熟路地在里面左拐右拐,突然停住脚步,伸手往旁边一按,打开了灯。 夏秋杨这才看清这里的全貌:一张简单的黑色铁架床放在墙角,一张桌子紧贴床头放着,床脚的位置有一个红蓝撞色的破旧布沙发,沙发前面放的是一只完整的硬纸箱子,箱子上铺着不知哪天的报纸,上面摆着几只简易的纸盘和喝咖啡的马克杯,还有一只行李箱被打开放在另一个角落里,里面都是些衣物和零碎的日用品。 “这里安全吗?”夏秋杨忍不住道。 苏筱晚接过他手里的购物纸袋放到简易“茶几”上:“有三道锁,没事。” “我以为你没有离开n城,没想到……”夏秋杨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破旧的地下室让他心中愧疚不已。 苏筱晚捡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丢在床上,拍了拍坐垫,示意夏秋杨坐,夏秋杨没挪动脚步,看他不动苏筱晚便自己坐了下来:“过去的事别再提了。咦?你放假了吗?怎么有空来找我?哪里弄到的地址啊?” 苏筱晚神态放松,夏秋杨稍稍感到一丝放松,立马提议:“一起去喝杯咖啡吧。呃,如果你没事的话。” 苏筱晚沉默了片刻,尴尬让夏秋杨马上有些拘束,肩上的背包也滑了下来,这时苏筱晚才缓缓开口:“好。” 时过境迁,后来苏筱晚在冯村再琢磨这事时跟三丫头自言自语道:“我那时就是傻,以为不过一杯咖啡,打发他走就没事了。唉!女人总是心软的。” 三丫头却瞪大了眼睛问道:“咖啡是个啥?好吃吗?” 苏筱晚顿时笑起来,那瞬间漫上来的悔意也就没了踪影。 不过那时的苏筱晚确实真真切切地以为自己的生活将定格在1997年某士顿的一所公立中学里,艰难而安稳地教她的人文历史课程,等过两年攒够一些钱以后就换个大点的房子租,去腐国把母亲接来同住,好减去自己在这边的思亲之苦。 可她没料想夏秋杨注定是那个改变她命运的人,之前是,这次也是。 夏秋杨家就在这个城里,他驾轻就熟找了家气氛颇为不错的小餐厅,两人找了临街的座位,各要了一杯咖啡,苏筱晚一声不吭托着腮看着外面步履匆匆的行人沉默不言。 正值夏末,太阳还是非常炙热,蝉鸣声尖锐地可以穿透玻璃。 夏秋杨喝了口咖啡润了润嗓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离n城那么远。” 苏筱晚转过头来:“我听我父亲说,他有个姐姐住在这里,我在n城,你知道的,除了宿舍又无处安身。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兴许她老人家已经过世了吧。” 夏秋杨没想到苏筱晚说得这样详尽,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安慰,憋出了一句有点文不对题的中文:“节哀顺变。” 苏筱晚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说罢,你来找我什么事?总不会是专门来参观我的惨状的吧?” 苏筱晚很自信自己可以打发走夏秋杨,因为如今的她没有什么值得这个人费时的,离开是必然。 “那件事,我和家洛他们都觉得很对不住你!真是年轻,太胡闹了!其实,他们也想过来看看你。”夏秋杨声音越说越低。 苏筱晚脸上的笑容散去,梁家洛、夏秋杨还有吴霜竹这些面孔开始交替在她脑海里闪现,她又想起那封劝退的邮件,总共没有多少字,可怎么看都看不清楚。直到纸质的劝退书拿到手,那白纸黑字才彻底惊醒了她的逃避。 看着苏筱晚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夏秋杨赶忙扭转话题:“不过就在前两天,我收到了一封邮件,和你有关,我想也许你重回y校就在眼前了。” 苏筱晚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很是疑惑地看着夏秋杨。 夏秋杨一字一顿道:“咱们那时候的想法是太过幼稚,可也展示了自己,特别是你,他们似乎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苏筱晚觉得这话说得模糊,听不出和回y校有什么关系:“他们?” “你的博导莫里斯教授。”夏秋杨一旦掌握话语主动权就是这副讲话不紧不慢的风格,让苏筱晚很是不爽,可是满心的怀疑让她告诫自己:莫急!当年正是这个莫里斯连教室的门都不让她踏进半步,直言她缺少资格。 “他最近在为一个比较棘手的项目寻找人手,我们几个包括你都被他看中了。不过,他特别提出一定要找到你,不然就我们几个他不会考虑的。”夏秋杨一口倒出了本次某士顿之行的核心目的。 苏筱晚不禁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夏秋杨说完了最重要的部分,如释重负,端起杯子喝了口已经凉掉的咖啡,再抬头看向苏筱晚道:“这个他没有告诉我,你可以当面问他。” “我没同意要去。”苏筱晚声音干涩,态度冷淡。 夏秋杨身子前倾语气和缓道:“莫里斯教授说得很明确,你若同意参加这个项目,他可以保证你一定能重回y校。” “空口无凭。”苏筱晚用一个中文词顶了回去。 夏秋杨从双肩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推到苏筱晚面前。苏筱晚拿起文件,翻看了一下。 “这说明不了什么!”苏筱晚口气依旧淡漠,可是夏秋杨已经感到语气在松动。 “就算不为回到y校,这也是你最热爱的专业,你别跟我说你已经全然放弃了自己的追求,据我所知,你现在还在教历史。”夏秋杨信心满满,知道苏筱晚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 确实,在沈魏风彻底进入苏筱晚生命之前,苏筱晚觉得能让她迷失的只有她所热爱的专业,特别在当时的情景里,让她彻底拒绝这个机会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所以后来她并不后悔这个选择,因为压根儿就没得选。 第五章 船到桥头能直吗 回n市后的一切安排都在夏秋杨的掌握中,见莫里斯,密谈,签字,开会走流程,持续多日的讨论,苏筱晚在段日子里很是被动。 因为她对扬名立万和一夜暴富都没有兴趣,她想要得到的只是:恢复学籍,而且越快越好! 在一切都办妥之后,她马上等上了飞往国内的航班。 从米国n城走的国际长线都是当时的波音大型客机,苏筱晚特意要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在清醒和沉睡的反复交替中平静地度过了近二十小时的飞行,苏筱晚知道自己的第一站目的地就在前方了。 她带上耳机听着音乐来缓冲飞机下降时陡增的压力,推开窗帘看着庞大的机身从厚重的雨云中穿过,俯身向虹桥国际机场降落。 九月初的微雨把地面弄得阴暗潮湿,使得候机楼的平顶,以及大幅的广告板和密集的玻璃窗,看上去如同野兽派后期风景画的背景一般。 上海,与母亲口中旧日的模样大不相同。 苏筱晚忍不住叹了口气,窗户玻璃上的倒影中似乎隐约有母亲萧索的背影。 自从父亲在七年前意外离世后,苏筱晚似乎就再没有看见过母亲的正脸,她总是背对着家中的一切,面朝窗户或大门坐着,等着父亲归来,然后日渐瘦弱,形容槁枯。 有一次苏筱晚实在忍不住从背后轻轻环抱住母亲,可那一瞬间,她非但没有得到一丝回应,甚至连母亲的体温都没能感觉到。苏筱晚被吓得连连退后,哭着躲进了自己房间。 母亲的背影是阴冷而萧索的,充满了压抑和悲伤。苏筱晚忍不住回忆,忍不住心跳加速,耳膜还是刺痛,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听着一首叫《bornfree》的老歌,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在苏筱晚落地上海的一个月后。沈魏风再次踏上了去往考古所的那条路,沿街的景色还是那样熟悉,夏末的晚风里终于透出了点清凉。老所长的召唤虽然听着有些令人不安,可架不住这天秋高气爽。在这北方最好的季节里,沈魏风看着头顶南飞的大雁有种倦鸟归巢的踏实感,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福。 老所长姓顾,长得黝黑干瘦,个子不高,但人非常精神,说事情条理清晰,力道十足。他开口的事所里基本没几个人敢驳回,不过大家倒也都心服口服,毕竟顾老资历老,人脉广,成就高,最近几年所里项目不断,他是要拿头功的。 沈魏风进了所长办公室才发现,这里和自己走之前完全一样,墙角仍堆着几块秦砖的仿品,墙上挂满了大小文物的特写照片,照片下面都对应贴着简介,两个书柜里塞得满满的书和大开本的图册,柜子边上是一大株龟背竹,长得油绿发亮,特别养眼。窗台上随意放了两盆吊兰,柔柔弱弱文气又娇美,随着窗外吹进来的清风很是触动了沈魏风的心境。 老所长也夸起来他的兰花:“你不知道这两盆费了我多少心思,我现在就怕出差,秘书小陈压根儿伺候不好它俩。” 沈魏风笑起来:“您说的是那年来的陈冰吧,他都升秘书了,可喜可贺!” 老所长把泡好的茶放到沈魏风面前:“他做个秘书就要贺一贺?!那你这回可以放鞭炮了!” “我是今非昔比了,业务浪费了不说,人也没过去勤快了。”沈魏风由衷感叹了一下。 老所长在沈魏风对面坐下,戴上眼镜,低头看了看沈魏风拿来的资料,嘴角立刻往上扬了扬:“你这可谦虚过头了!这条件谁不眼馋,我的眼光从没错过。” 沈魏风虽然从张教授那里已经听说这个发掘保护项目老所长第一时间想到了他,可没想到如此满意,有些惴惴地看着老所长快速翻动着自己的简历资料。 “这个项目就由你来领头,正好我上报的项目课题组长需要一位专业对口的博士,你又是厅里面派来的,业务能力以前在所里的表现都可以证明,我不仅将遇良才,还手握尚方宝剑啊!”老所长颇为激动,眼睛都摘了,看着沈魏风眉开眼笑的。 沈魏风天生谨慎,虽然老所长的反应很是给自己的信心,可是对于这个项目本身,他还不是非常清楚,他马上开始了他的疑问。 果然,事情不出他所料,项目并不是简单的发掘和保护工作。 老所长一边向沈魏风介绍这个项目一边递给他一份详实的材料:“地点在岁黄附近的村子里,应该是绵延有那么几座山头,咱们的人已经去看了。从发回的照片来看,目前的位置是在一处山体洞穴中,可以初步认定为一处石窟,但是石窟内没有石雕坐像,这点比较奇怪。” “西北地区的石窟多建于高处,可这处位置目测比较低呀,很罕见。”沈魏风也表达了怀疑。 “对,这也是其中一个不同点。不过更大的怪异处还不在它的形制和位置,而是内部。”老所长用手指了指资料中的一张照片。 沈魏风仔细看这张照片发现在一个比较黑暗的岩洞空间里,位于中间的位置有个长方体,有点像是个箱子,可是外表非常光滑,没有任何饰物或者提手,隐约可见的是繁复的花纹枝枝蔓蔓遍布整个箱体。 “这是?”沈魏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老所长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老所长也看出了他的惊异,点点头道:“对,这应该是一个七巧连环檀纹箱的形制,初步判断可能是坐死在了石崖壁上。” “什么?坐死了!”沈魏风只猜对了一半。 老所长看看沈魏风的表情说出了他今天最核心的问题:“沈魏风,你看这个问题怎么处理才好?” 所里拿到这个项目老所长是拼尽了人力、物力和财力,现在正处在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中,他给张教授打电话时就把最后的稻草压在了沈魏风身上。 沈魏风明白老所长的意思,第一反应是推拒:“老所长,七巧连环檀纹箱我确实接触过,可是之前见过的没有这么大体积,而且也没坐死在石崖上的,无法翻转箱体的檀纹箱我从未遇过。这种情况,我也难以保证能否开得了这箱子,假如里面有什么重要文物,只怕也无法拿出,即便最后能够取出,也许会破坏其中的结构。” 老所长料着沈魏风会这么说,毕竟在他手里干了两年,这个年轻人的性格他知道。 “这个任务咱们所已经接下来,不能说拿不出来或打不开就放弃,这是国家的文物,不是咱们所自己的,找到文物保护文物是我们的责任。你我都推脱不掉。”老所长态度很坚定,目光异常有神,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沈魏风又再度把疑虑说了一遍,一切的关键点都在打开箱体几乎完全没有可能,同时又不可能放弃,毕竟这个项目所里是中途从人家当地文物局接手的,前期的收获与他们所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可后面的工作如果打不开那箱子,不过是白搭人力、物力,最后项目都无法完结交差。 沈魏风苦苦思索自己所有的专业知识,可是在古代奇淫巧技方面,现有的知识都是停留在纸面研究的范畴,古代工匠的杰出智慧早已随着岁月烟消云散,个别几项能流传至今的传统技艺根本不足以解决目前的问题,更何况前期发掘阶段,当地文物局已经请了多方能工巧匠前去破解,全是无功而返。 除此之外,整个石窟中的精美壁画随着洞窟的打开也在逐日褪色中,可拓印与保护都是需要时间和人手,但所里这样的人才奇缺。箱子打不开也许还能放弃,但是眼看着壁画完全氧化消失真是着实让人痛心。 这烫手的山芋真是接也不是扔也不是! 老所长看沈魏风踌躇起来,倔脾气也上来了:“沈魏风啊,这个难题我相信你肯定能破,你和张教授本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之前你的田野发掘工作也参与了不少,这项目就交给你了!不用推了!” 沈魏风一看推拒没了希望也就不打算再做争执,想到工作做一步算一步,做好资料的收集和整理也算不白忙吧。 如此一想沈魏风心情平复了不少。 “当然,全靠你一人也有点难为你了,你看还有没有你熟悉的,在这方面比较厉害的专家,咱们一道请了来,和你一起去。所里在这方面一定会全力支持。另外呢,张教授那边也对这个箱子极为感兴趣,你走前再和他探讨一下,有时间的话咱们三人碰个头,吃顿饭,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路子可以尝试。” 老所长越说越有信心,满怀希望地看着沈魏风,沈魏风觉得肩上的担子一下变重了不少,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就答应了下来,当天就约定了两天后三人碰面开个小会。 第六章 二伯 苏长庸看到苏筱晚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热情,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打扮十分干净利落的小侄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多么年了,苏长风死了都不忘把他孩子送来!这是跟我有什么仇什么怨!哼! “你说你爸叫啥?”苏长庸稳坐八仙椅,端起他的成窑盅子喝了口他最喜欢六安茶,眼睛还是盯着苏筱晚不放。 “苏长风。”苏筱晚摘下厚重的围巾,放到行李箱上,四下打量起这个古色古香的敞厅。 这是一座典型的两进的中式宅院,占地不大,位于a市的闹市区,也算是个闹中取静的所在。 尽管此时秋色渐浓,可精巧的院子里仍然繁花似锦,绿荫成片。不时传来的鸟鸣声和涓涓流水声烘托的这里气氛分外清幽,弄得苏筱晚疑惑这里便是母亲口中的苏家老宅。 “那这么说你是晚晚了?”苏长庸放下茶碗,眼中闪出一丝狡黠的光。 苏筱晚站得腿酸,走到她二伯对面的一张八仙椅坐下点点头:“是。您知道我的小名?” “知道。我弟这辈子就你这一个宝贝闺女,族里谁人不知啊!”苏长庸半讥讽地笑说,手指不停摩挲着他的宝贝成窑盅子。 “那二伯算是认了我这个侄女了?”苏筱晚曾耳闻自己这个二伯的为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长庸马上坐直身子,堆上笑脸:“是,是,是。”说完冲着门口侍立的一个年轻人道:“去,告诉厨房,备饭!” “谢谢二伯!”礼貌之后,苏筱晚略想了一下,有些忐忑道:“不过,有件事要麻烦您老人家,不知道二伯能不能给我先找个暂时的住处?” 苏长庸料着这小妮子来者不善,可场面上的事他向来是不落人把柄的,马上痛快答应下来:“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一家子骨肉,就住二伯这里!吃完饭我就叫人给你收拾出来一间,缺什么东西尽管说,可不要跟我客气。” 苏筱晚那时到底还是年轻涉世太浅,几句话便心中一热,脸上的笑容也温和起来,心想:他好歹是我亲伯父,这里也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可以安心落脚的地方了吧。 翌日午间,苏筱晚坐在她二伯的美丽小院中不由得想起“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的旧诗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把二伯代入诗中比作宫人似乎不是太妥当。 天气虽然转凉,可浓阴依旧不减,苏筱晚荡除杂念,斜坐在树下,倚着石桌去看小池塘里的游鱼,觉得人生恍若隔世一般。 昨晚的一场小型家宴,苏筱晚已经见过族中几个要紧的伯伯和叔父们,言谈中她才知道这处院落是二伯当年自己另立门户后购买的房产,苏家老宅解放后早就归了公,根本不在本地。 后来又说起父亲苏长风,不知为何几个叔伯都出奇地沉默,只有二伯很是卖力地夸了夸他“可怜”的三弟:人正直不说,还博学多才,是苏家门风的楷模,只可惜误入了行,稀里糊涂送了性命等等。 苏筱晚心想,据母亲说当年是爷爷奶奶抛下了二伯,只带了家中老三离开大陆,去了西德。老人去世前还念叨对不起这个二儿子,把他孤身一人扔在了老家,心里必是怨恨之极吧,这时候这样极力夸奖她父亲,难不成是想向族里人证明他们这一支仍是铁板一块? 唉,父亲那辈人的恩恩怨怨早已难辨是非,而她苏筱晚年纪轻轻,父亲已然离去,母亲又身陷病中,这个二伯再不堪,也是最可依靠的亲人了。再说孑然一身的她根本是无利可图的,与其费力琢磨这些,不如安心住下方是上策。 时间在苏长庸院中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中轻轻划过,转眼一周过去了。可周楚凝应承下来的事办得极慢,苏筱晚本来平静的心情变得起伏不定。 周五傍晚,天色将暗,苏筱晚饭后回房间换了一身厚外套,看了看院中空无一人,便疾步往外走,手刚拉开铁门要出去,二楼小阳台上传来了她二伯的声音:“大侄女,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呀?” 苏筱晚手停在门锁上,想了想,回头冲着苏长庸道:“二伯,我去买些东西,一会儿就回。” 苏长庸肠子有九曲十八弯,自然不会被这种说辞劝退,还继续“客气”道:“家里什么都有,别跟二伯客气哈!” “嗯,是些女孩子要用的东西,二伯这里只怕没有吧。”苏筱晚灵机一动想了个借口。 苏长庸家里长久没有女人住,已经忘了这茬事了,顿时十分尴尬,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磕巴道:“啊!啊!这样啊!那你出门当心啊!早去早回。” 苏筱晚长舒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手机打国际长途是打不起的,苏筱晚沿着她二伯家的巷子附近绕了又绕,才找到一家可以打电话的小店,拨通了米国的一个号码。 “hi,steven?”苏筱晚半靠着破旧的小柜台操着纯正的米国调子说着英文,引得坐在柜台里面的秃头小店主不停地盯着她,见状她立马转过身子,看向路口。 那边是夏秋杨接了电话,他语调平静:“怎么这么久才联系?还在上海吗?” “不,我在a市,在等消息。前几天忙着搬家,忘了联系,抱歉!”苏筱晚压低声音用中文回答。 夏秋杨不忍多加责怪,安慰道:“没事,你一人在那边也辛苦得很!不过莫里斯那边催得紧,一些东西可能已经上船了。” “好,我知道了。我再催一催吧,这边办事就是这个效率,你也知道。”苏筱晚不安地摩挲着衣服的袖口。 “嗯,你至少不要忘记按时联系,还有,莫里斯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去看看你母亲,他说那边住院的费用已经给齐了。”夏秋杨十分小心地说着,他知道这是苏筱晚的死穴。 苏筱晚嘴角抽动了一下,用手捋了一下发梢:“不用了。她应该没事。替我感谢莫里斯!” “没问题。莫里斯说了,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希望你安心在那边做好自己该做的那部分。后续会有人与你联系,记得每天查看邮箱。”夏秋杨交代了一番,也感到如释重负。 苏筱晚知道该说的都说了,可是就这样结束,她又有点舍不得挂断,正准备开口再问问吴霜竹和梁家洛的近况,却发现路口的公厕跟前一个熟悉的黑影似乎有点像她二伯苏长庸,便立马挂了电话,假装无事一般,慢慢往回走。 一夜无话。 周六一早,苏筱晚故意起晚了些,一个人坐在小餐厅里吃着白米粥和一碟子糟鹅,果不其然,苏长庸一手倒背身后,一手转着两只玉石球不紧不慢地踱了进来。 “大侄女今儿起得可有点儿晚。”苏长庸喜欢单刀直入。 苏筱晚放下碗筷:“是,昨晚又看电视又看书的,弄到夜里两三点才睡。” 苏长庸在苏筱晚身旁坐下,指着那碟子糟鹅道:“大侄女喜欢这个?” “是,二伯家的饭菜很合胃口。”苏筱晚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觉得很难斗得过这只狡猾的老狐狸。 苏长庸呵呵一笑:“这是咱们老家的手艺,我专门请的厨子做的,肯定差不了。你爸小时候就好这口。”说着手上的玉石球转动得更加快了,苏长庸看苏筱晚不接话头,便直奔主题去了:“大侄女,你先吃着,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看样东西去。” 这里是苏长庸的宅院,也是他的营生,苏筱晚虽说来了快一个星期想要的还没有眉目,但是她二伯这点底子她早已摸了个一清二楚。 他嘴里的东西,绝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古玩物件儿,但是若是一个十分金贵的稀罕物儿,为什么他要让我去看?昨晚的黑影到底是不是他?跟踪人难道是他的业余爱好? 苏筱晚满腹疑虑,匆匆吃完了早饭,跟着她二伯拐进了这宅子的一个隐秘之处。 第七章 麻将三缺一,胡牌少东风 苏长庸的密室有个名字,叫怅然阁,既附庸风雅又俗气逼人,最可气的是这间所谓的“密室”压根名不副实,唯一能使人感受一点神秘的是推开一个摆放古董的玻璃柜子才能露出它的门,可它仅有一间,与阁这种建筑物相去甚远。 初来苏长庸家宅子的前两日,苏筱晚就恍惚听闻她这个亲二伯日常的营生就是古玩鉴定与买卖,这里既是他的居所也是他的公司。 可是这么多日子住下来,苏筱晚发现屋子里上上下下摆出来那些顶多算是不错的摆件,一件像样的古物都没有。 紧跟着她二伯走入怅然阁,苏筱晚才发现老狐狸原来把好东西都藏这屋了。 怅然阁中四面墙上钉着顶天的中式花阁子,上面放着满满的古器文玩,粗粗看去没有一样来历是简单的,苏筱晚这时才知道宅子里那些人的议论果然不错。 屋子四四方方,中间是一张可坐五六人的花梨木圆桌,桌面上铺着白色的羊毛毡子,看着有些违和。 苏长庸走到一架阁子前,抬手从高处拿下一只精巧的檀木盒,走到她跟前,轻轻放在桌上。 “大侄女大老远地投奔了我来,我怎么能不表示表示?看看喜不喜欢?”苏长庸一脸蜜糖般的笑容就像要融化了一样。 这是个紫檀木盒,上面阴刻着繁复的花纹,鎏银装饰,通体无缝,浑然一体,形制更类似异形的镇尺。 “这个太贵重了,二伯不要这么客气。”苏筱晚马上拒绝。 “怎么会!都是自家骨肉,我无儿无女的,有好东西自然要给大侄女留着。你别小看这盒子,那架子上一堆破铜烂铁加起来也没有它值钱!快收下,这也算我这个做伯父的一点子心意吧。”苏长庸觉得自己话说得滴水不漏,十分满意。 苏筱晚只好拿起盒子,放在手上,观察了一番,又将这手掌大小的紫檀盒子熟练地翻转了一通,手指在每一处花纹上摩挲了一番,最后还是轻轻放下了。 “二伯,这东西给了我也打不开,不打开则意趣全无,我看您还是自己存着赏玩吧。”苏筱晚面露微笑,心里琢磨再不碰这玩意儿。 这小妮子一看就手法娴熟,一句话就指向了要害! 苏长庸心想三弟长风准是把家里的那点子功夫都传给了这丫头。 祸害!祸害! 苏长庸在心里暗暗咒骂起苏长风,恨他为什么跑都跑了,还放不下这点子“家学渊源”,把祖训扔到脑后,传给了女儿,真是糊涂至极! 苏长庸心里翻江倒海,可脸上还是一片祥和,哈哈一笑:“大侄女惯会说笑话,这东西就是个木头疙瘩,怎么可能打得开?哈哈哈哈!” 苏筱晚也是一脸平静,心想:哼!这东西害了我爸,又害得我如今困在这里进退维谷,这个错误绝不能犯第三次! 怅然阁回来,苏长庸倒是消停了两天,他心里真真正正认可了苏筱晚的身份,也见识他这个侄女的过人之处。 放着现成的能人不用可不是他苏长庸的特色,他花了两顿好饭对苏筱晚软硬兼施,晓陈利弊。苏筱晚眼看周楚凝迟迟不给回复,又拗不过她二伯,便决定在这宅子里替她二伯鉴定古玩以赚取房租,好住得心安。 然而痛楚一旦被揭出,消除总需要时间,白天苏筱晚忙着二伯公司里的生意倒不觉得难捱,一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二伯家的那只紫檀盒就会浮现在她眼前,她认得,那是一只阴盒,其实,这盒子本是一对,另一只是阳盒,花纹阳刻,方向与阴盒相对。这只她二伯的怅然阁里没有,但她见过,也摸过,就在莫里斯教授的美国家里…… 每次回忆到这里那两只黑色盒子的画面就会苏筱晚眼前放大、翻转接着压迫而来…… 同样是为了一只巨型的檀纹盒,愁云惨淡的沈魏风正忙着为自己手里的项目寻找希望极其渺茫的突破口。 考古所老所长说要碰个面,可事情一多,足拖了三四天。 约定见面的那天在一个环境非常清幽的饭店,老所长市里有个会,让他的助理陆益康先过来了,沈魏风就和陆助理两人就先叫了壶茶,边喝边等。 沈魏风当年在所里上班时就和陆助理认识,当时两人还一起做过一个先秦的墓葬项目,颇为熟悉,今天难得凑到一处,两人就聊起了过往。 陆益康对沈魏风决意继续读研考博又进了文化厅很是钦佩,而沈魏风也对陆益康这一路走到助理的位子赞不绝口。叙了旧再谈起现在所里的发展,陆益康表现出一丝忧虑。 “不瞒你说,要不是岁黄那边实在找不出专家来,这事也到不了咱们这儿。近几年多少研究所都揭不开锅了,咱们这次是太幸运了。可是我觉得吧,此事很难拿下。”陆益康面露忧容。 沈魏风点点头:“听所长说了,我也不太乐观。” “所长跟你细谈了吗?”陆益康看向沈魏风。 沈魏风摇摇头:“说起了檀纹箱,可这个我也不擅长,何况是坐在石壁上的。” “嗨,何止!要真是坐死在崖壁上,一点点凿挖总能起出来。”陆益康端起茶喝了一口。 “那是......?”沈魏风不知道还有什么要在前方等着他,心里一下没了底。 陆益康润了润嗓子:“你驰骋学界,总听说过宇文凯吧。” 沈魏风点头:“这个圈内人尽知啊。” 沈魏风也不明白陆益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宇文凯精于建筑,也长于精巧机关的设计,他的衣钵在宋代被一个叫李诫的给继承了,并且很是发扬光大了一番。到了明代,这种极端繁复精巧的机关术被应用在了檀纹盒上,当时人就评价此盒巧夺天工。可是还有一种复杂程度远超檀纹盒的黑樯木流云纹机关盒,据说明朝有朝一代几乎无人能解。”陆益康说得口干又喝了杯茶。 “自墨子以来,机关术的传承走的都是暗路子。倒是明代的一个叫伍子非的对这种机关术有很多著述。他当年官拜二品工部侍郎,把很多机关术记录在他的异闻杂录里,我曾经收集整理过。”沈魏风提了一句。 “是他。咱们如今要拿下的这个箱子跟他关系不浅。”陆益康一句话点了题。 “怎么确定和他有关?”沈魏风急问。 陆益康不急着回答,还是走的他自己的逻辑:“他曾经做过一件极大的工程,在他的书里有非常详尽的介绍,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说明这个工程的位置在哪儿。” “你的意思是,现在岁黄的这个古遗址就是他监督建造的?”沈魏风问道。 “石壁上没有篆刻记录建造过程的文字,只有“如是”两个字在崖壁上,刻得不是非常清晰,前期去勘察的专家认定,“如是”是伍子非的别号。”陆益康说完起身,沈魏风看见老所长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后面是他的博导张教授。 四人凑成一桌,要了几个菜,接着谈。 沈魏风开门见山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所长,刚才我和陆助理详谈了一下这个岁黄的遗址,我觉得我在机关术方面建树不多,领导这个项目非常吃力。而且据我所知,目前这方面的人才国内还没有。大部分对此有所涉猎的专家学者都只是在对一些相关的历史资料进行整理和分析。实物这次属首次遇到,学术界估计无人能破。如果寻找民间能开这种锁的老手艺人,那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时间有限等不起。很可能最后咱们只能放弃,如果真的放弃了,那我们在这上面耗费人力与物力就十分不值得了。” 老所长听完沈魏风的看法没有一点愁闷,倒是笑了起来,对张教授说:“你这个高徒还说自己不行,你听听,他说得多清楚,分析得丝丝入扣,这事不找他找谁!” 张教授笑着点点头对老所长道:“话是不错,不过沈魏风说的倒也是实情,这件事情完全靠他是有些难为他了,还需要给他找个得力的助手,这个人非常需要在机关术方面有研究,同时能够动手操作。” 沈魏风看这情况只能接下任务,便不再抗议,也表达自己需要左膀右臂的需求,另外三人都陷入了思索。 陆益康早年毕业于清北历史系,想了想自己的师兄师姐们,马上提供了一位人选,清北历史系的红霞老师,他当年的师姐。 “我这位师姐这几年一直在钻研‘金石学’,对机关术也有些造诣,请她不知道行不行。”陆益康并不十分肯定,可是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有人选绝对是要试试的。 这顿饭之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陆益康打完电话后又亲自去了趟清北历史系,沈魏风心里也着急,便一起跟了去,两人运气极好,在历史系的楼道里就碰上了红霞。 红霞见到师弟很热情,邀请去她办公室坐坐。陆益康没绕圈子,立刻说明了来意。 红霞素衣长裤,不施粉黛,典型女知识分子的样子,听到是这件事情便立刻推辞了。 陆益康哪能放弃:“机会难得,师姐你再考虑一下。” 红霞摇摇头:“不是我不珍惜机会,是这个机会我根本抓不住。特别是你提到的伍子非的机关术,那是机关术里的一条枝蔓,和我一直关注的李诫的那套技术完全不是一条藤上长出来的。” 沈魏风也急了:“派系可能不同,可都是机关术,总有相通的地方。” 红霞微微一笑:“机关术最初是民间技术的一种发展,有共同点不假,但是各有各的路数。史书上有记载的多与战争相关,什么木牛流马之类的。而实际上在民间,机关术各有各的关窍,相互之间完全不通,更往无相似点。更有一种情况,你家做的机关,专为防着我家;我家呢,也要做个更难的,防着你家来破解。你想,我所知道的李诫的那点子机关术够不够打开黑樯木流纹盒。” 沈魏风做过机关术一些浅显的研究和整理,他明白这位红霞副教授所言不虚,对她的话也无从反驳。 陆益康很是失望,最后又求救了一把:“那师姐有没有这方面可以推荐的人选,这项目时间很紧。” 红霞沉思片刻道:“学术这圈子里很难寻这样的人,我知道一家文物公司,他们是民营机构,手里的人很杂,你要不去哪里问问?这种动手的活儿,民间路子更多,理论方面你们自己也可以跟得上,倒无需求助他们。如果还有需要,可以去市文物局,他们那里有不少修复文物的行家里手,兴许也能帮上忙。” 陆益康又看到一条希望,立刻掏出本子和笔,请红霞写下地址。 写完地址,红霞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前阵子我见了个人,这人挺怪的,据说祖上会一门很偏的手艺,只是具体不太了解,她本人也是搞收藏和鉴定的。她跟这家文物公司的人很熟,你去了可以顺便打听打听。” 沈魏风感到这个有戏,赶紧问名字,红霞想了半天没记起来姓,只记有人叫她:晚晚。又在记事本里找了半天,最后翻出来一个电话号码,沈魏风也不管那么多,立刻照单全收了。 第二天,陆益康有事,沈魏风便自己去了那家文物公司。 第八章 运也!命也! 周楚凝销声匿迹了一阵子后终于在一天午后拨通了苏筱晚的手机。 苏筱晚正在爬楼梯,一边接电话一边往自己房间走,眼睛随意一扫又落在那架玻璃古董柜上,她触了电似的赶紧扭过头去,在一串钥匙里寻找自己房间的那把。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苏筱晚进了房间才急匆匆地发问。 周楚凝气息孱弱道:“我病了快一个月,光在医院打吊瓶了。” 苏筱晚顿觉抱歉:“啊!怎么病了呢?现在好些了吗?在哪家医院?” “没事,没事!现在好多了。我这边来往的人杂,你可千万别过来。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对文物修复有没有兴趣?最近有个这方面的专家正在文物局赶一个修复项目,想带两个徒弟,你有兴趣的话,我给你引荐一下。”周楚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点气喘吁吁的。 这机会简直可以媲美救命稻草!苏筱晚本就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一听马上痛快地答应下来。当晚就要从苏长庸的宅子搬出去,还好是周楚凝心思活络稳住了她的军心:还是明天一早吧,你想我总得跟人家文物局那边知会一声。 这一夜的苏筱晚几乎是看着时间熬到了天亮。 苏长庸不知道这个周楚凝是个什么来历,只是早饭桌上听到这事恨她恨到牙根痒痒。这么多年他这身体可谓每况愈下,好容易飘来了个自家的便宜劳动力,这一转眼房子都没焐热呢,就被这小妮子勾搭了去! 第二天一早苏筱晚比苏长庸起得还早,匆匆吃了两口早饭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苏宅。苏长庸站在大门口看着渐行渐远的苏筱晚把这辈子能骂得词句都用了个遍,然后才愤然回了家,重重摔上了他家的大铁门。 也是这日清早,沈魏风也起了个大早,拿着从红霞师姐那里得来的地址准备去她推荐文物公司打听打听消息。 这家文物公司在市中心的闹市区,楼宇之间遍布大小巷子,红霞给的地址不够详细,沈魏风前后转了几条深巷才找到门牌号。 这是家公司?沈魏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斑驳的铁门很是有年头了,门框子上挂了个木头牌子,刷的白漆掉了好多块,字也不全,沈魏风靠着干考古拼凑和索引的能力才勉强读出上面的字。 应该就是这里!沈魏风鼓起勇气敲响了铁门。 刚拍了两下,隔壁的二楼窗户里探出个脑袋喊起来:“大清早,敲什么敲!” 沈魏风抬头一看是个半秃的老头,满脸的怒气。沈魏风挤出一丝抱歉的笑,继续拍门。 “你这人怎么这么笨!有门铃,不要再敲啦!”老头儿奚落沈魏风。 沈魏风这才注意到门框上是有个暗红色的门铃,由于上面腻了层黑油,所以没注意到。 用力一按,门铃发出一声极大响声,沈魏风觉得这音量简直可以把整条巷子叫醒。 果然,略等了等院门就有了响动,铁门被“吱”地拉开,眼前正是那个半秃的老头儿。 沈魏风没想到是他,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老头儿不耐烦地问道:“找谁?” 不等沈魏风答话,老头儿突然堆起笑来打招呼:“王姐,这么早,买菜啊!” 沈魏风一愣,发现老头儿的目光在自己身后,扭头一看,才发现一个颇为俏丽的老太太打扮地很精致,正拎着篮子从他身后走过。 老太太也满面春风地冲着老头打了个招呼:“老苏,早啊!”说完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往巷口尽头走去。 老头儿看着王老太太走过去也没有停下来,又凶着脸对沈魏风道:“说不说,不说关门了。” 沈魏风赶紧掏出红霞的名片递了过去,老头儿接过去看了看,表情有所缓和,这才敞开大门,让沈魏风进来。 破旧的铁门里面是个两进深的标准中式院落,古色古香,有游廊,有花圃,地上清一色的青色花砖,廊檐下挂着好几个精致的鸟笼子,里面的关着黑色的凤头八哥,不叫光扑腾,看见来人更激动,沈魏风从跟前路过,扇了他一头羽粉。 进了堂屋,沈魏风和老头儿都坐下,这堂屋里光线不足,古旧气十足,让人感到清冷而幽暗,老头儿的脸色昏暗不明,沈魏风就先自报了家门,问对方的称呼。老头儿声音洪亮:“姓苏。” “苏老,打扰了。”沈魏风刚准备继续说明自己的来意,一个身穿中式衣裳的年轻人端着茶盘走到沈魏风跟前,放下一碗茶,做了个请的手势,沈魏风点头致谢,刚想再开口,苏老已经起身说是要回屋换件衣裳再谈。 沈魏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觉得茶香盈口,回味甘甜,连喝了两口不由得赞叹。喝了茶,沈魏风又端详起茶碗来,那是一只青瓷碗,浮雕一支水莲,碗型均匀饱满,通身透着清贵之气,开片开得也极好。 一只茶碗便可知富贵了,沈魏风觉得此言果然不虚。 喝了茶,苏老仍然没有回来,沈魏风开始起身在屋里瞎转。屋子正中间悬了一幅山虎图,老虎画得逼真,气势汹汹,似要从画中扑出来似的。两边悬着的那种常见的对子,无非一些套话,沈魏风并不感兴趣,倒是墙上挂着的一些黑白照片让他驻足看了半天。 照片满满挂了一面墙,不少拍的是一些不常见古物,沈魏风职业病犯了,一件一件看过去,自己在心里数了数,足足有几十件之多。其中一张照片,专门拍了一只古董箱子的内部,里面弯弯绕绕布满了铜丝机关,如蛛网的铜丝中间是一只更加小巧精致的木盒,盒子全黑,上面有复杂的花纹图形,可是拍照环境不行,看不清楚花纹的种类。沈魏风很遗憾自己没随身带着放大镜,不然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正当沈魏风几乎把眼珠贴在照片上时,苏老从门外大踏步地走进来,猛地咳嗽了一声,惊得沈魏风马上站直了身子。 “听说您这是一家文物公司,不知道您公司都承接什么业务?”沈魏风故作镇静走回八仙椅坐下。 “你家有老东西不知道什么来头,可以来问问我。”苏老不动声色。 “不,我不是为自己的事情来,是为了我们考古所的一个项目来的。”沈魏风摆明了来意。 刚才那年轻人又端来一碗茶,这次不是给沈魏风,而是给苏老,态度极度恭敬。 沈魏风注意到苏老的这只碗与自己的那只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你看我这里门脸小,也没啥人,搞不了项目的。”苏老平静地把事情推掉,开始端起他成窑的盅子享用他的茶水。 沈魏风并不气馁:“你们有懂机关术方面的人才就可以,哪怕一个人,只要精通。” 苏老喝了口茶,认真拨了拨碗里的茶叶,摇摇头:“什么机关术?不懂啊!” 沈魏风知道这老头儿显然在装傻,那只箱子的照片足够证明他对此绝不会一窍不通。 难道他是想让我说明好处?毕竟他这里是公司,哪有白干的道理!沈魏风想到了报酬的问题。 “这个活儿您觉得开个什么价合适?”沈魏风觉得自己问得既直白又蠢笨,可是面对这样一个老江湖,自己这种书呆子估计怎么开口都要被他吃定。 “国家的事情不能谈钱的。”苏老幽幽将了沈魏风一军。 沈魏风工作时间还短,也不太懂社会上的那一套,可是他脑子非常好使,马上接住话头:“那您看怎么才好?” 苏老把茶碗放下,看了看沈魏风:“你说的这项目在哪里?” 沈魏风发现话头松动,心里有了点谱:“西北,岁黄附近。是一个石窟,里面有一只箱子,我们的人开不了。” 苏老一听立刻摇头:“干不了!这不是钱的问题,你另请高明吧。” 他话音刚落,那端茶水的年轻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副要送客的模样。 “不是,苏老,不管您觉得这事能不能做,您总该说明白些。我这是公差,回去也好交代呀。”沈魏风只剩扮弱这最后一招了。 苏老盯着沈魏风看了看,挥手让那年轻人离开,走近了才开口道:“开这种东西不吉利,我不干!” 沈魏风当然不信这些,正要开口强辩,苏老摆手让他住口,接着又说:“小伙子,你还年轻,这种不吉利的活儿早年间和开棺掘墓没两样。我过去是开过一回,但也落了报应。我孤老大半辈子了,还想有个安稳的晚年,这事你找别人吧。”说完要亲自送沈魏风离开。 沈魏风一听他竟然开过一回箱子,当然不能走:“那您老给我指点一下,我们单位一定会给您一个合理的报酬。” “请吧!恕老朽无能为力!”苏老力逼着沈魏风走向门口。 眼看铁门就要关上,沈魏风闪身挡住:“您老再给我点指点吧。” “你怎么老盯着我!我们苏家又不是死绝了!”苏老发了脾气,一把推开沈魏风,“嘭”地一声关上了铁门。 第九章 硝烟四起 文物局这边的修复项目令苏筱晚颇感失望,这位在国内鼎鼎大名的严副研究员的业务方向是在绢帛和古画方面,听说只在个别情况下参与一下青铜器皿类的修复。苏筱晚对于这些种类涉猎不多,兴趣也一般。但好在文物局宿舍的环境清静,人员往来极少,白天跟着严副研究员一起做做修复,参观学习学习,晚间时间则完全是自己的,基本没人打扰。只可惜这里是国家机关单位,网络不佳,联网速度极慢,和夏秋杨的联系处于半停止状态,莫里斯那边的消息也迟迟收不到。 万般无奈之下,苏筱晚决定在找周楚凝帮忙,便约好这日傍晚一起吃顿饭,好好聊一聊别后情形。 周楚凝的家庭情况对苏筱晚来说有一些神秘,也颇为敏感。苏筱晚曾经多次分析楚凝对她的帮助是基于何种目的,可是每次的结论都是她不过是希望找个国外的关系,好助她出国留学时一把力。 这点倒是不难,苏筱晚端着保姆送来的一碗虾丸笋尖汤看着喋喋不休的周楚凝心想。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项目,相当有分量,可是美中不足是位置太过偏远了,我觉得不适合你这个娇生惯养的外国佬。”周楚凝捏着一块热糕掰了一块塞进嘴里。 周楚凝就这个说话风格,苏筱晚有大事要做,不会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节上跟她过不去,笑问:“哪里呀?” “西北,岁黄。”楚凝继续掰着热糕吃,话说得有点囫囵不清。 “什么项目?墓葬还是遗址?”苏筱晚最不喜欢楚凝这种故弄玄虚的状态,吞吞吐吐和夏秋杨有的一拼。 楚凝放下糕压低声音凑近了苏筱晚道:“具体还不清楚,我也是偶然翻我老爹的文件时瞧见的。” 苏筱晚正准备进一步打听打听,谁想保姆过来说文物局钱主任的外甥女小雯来了。 这小姑娘眼看研究生要毕业了,学的也是考古,现在正在他舅舅那里实习,和苏筱晚一起在严副研究员组里打下手。 “晚晚姐,你也在啊!”小雯笑呵呵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苏筱晚身边,十分亲热的模样。 “呦呦呦!搞得这么肉麻!姐啊姐的!你俩啥时候拜了把子?!”楚凝那携枪带棒的话风小雯有点受不住,脸子拉了拉。 “严副研究员那儿就我们俩女的,要不你也来!我叫你祖宗!”小雯到底年轻,嘴上不依不饶的。 周楚凝面露不屑之色道:“修个破盒子上的古画,我可没兴趣,再说我这刚好,且得歇一阵子呢。昨儿又觉得浑身难受,唉!” 苏筱晚桌子底下拍了拍小雯的手,示意她安静,自己关切道:“是不是没完全好?你这身体确实弱,改天我陪你再去医院看看。” “唉,我呀是治得好身子治不好命!”楚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哀怨地看向窗外,脸色不佳。 “哎,楚凝,前天我在路上看见一高个帅哥跟你一起,是不是你男朋友啊?”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小雯心直口快一句戳到了周楚凝的痛处上。 “别瞎说!那可是我师兄。”说罢,周楚凝猛地起身去另一张桌子上倒水,眼角有些微微发红。 这话连小雯都哄不住,何况是苏筱晚。不过,这种同门师兄妹的风流艳史她已经吃过大亏,现在根本毫无兴趣。 此时,夜色渐浓,苏筱晚心里记挂着邮件的事,瞅准时机亮出自己的来意:想借楚凝的电脑收发一些电子邮件。 这样的举手之劳楚凝既大方又痛快,她甚至都没有麻烦家里的保姆,亲自带苏筱晚来到她的卧房,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连上网络,然后还知趣地关门出去了。 苏筱晚这时对楚凝真是感激不尽,她赶快打开邮箱,一看这几天竟然积攒了有十来封邮件,每一封上都有重要的红色标记。 时间、地点、人员以及方式,莫里斯都做好了安排,他担心苏筱晚与米国这边信息沟通不畅,还特意派了遥感方面的专业人员,有任何情况可以随时通过这人与莫里斯取得联系。 每一项安排都需要苏筱晚想尽办法在a市落实,这突然从天而降的遥感技术专家更是增加了她安排的难度。 当初只知道这任务难,可到现如今没想到竟如此之难! 在坚持与放弃的两难境地中,苏筱晚看到还有一封没有重要标记的邮件藏到了无标记邮件分类中,她尝试打开它,一张熟悉的照片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是母亲,还是那个坐姿,还是背对着人,不过看起来不是那样衰弱了,似乎腰板更直了些。房间换了,阳光不错。坐的轮椅也很新,似乎是新添置的。 不用问,这是夏秋杨的手笔,他的谨慎细致在做这样的事情上是出色的,苏筱晚在心里感激了他一番。 把需要回复的邮件都一一回复后,苏筱晚轻轻关上了电脑,她抬头看向窗外的夜空,新月如钩,星光点点,无风的秋夜里偶尔还有蝉鸣响起,淡淡的月光下树影婆娑,温婉袅娜。 多么美好的夜晚,可我却与这夜色无缘! 可初到冯村后的那几日,苏筱晚再回忆起这个晚上,却忍不住想:无风不就是风暴的前兆吗! 不过沈魏风事后连这点领悟力都没有,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当时实在是走投无路罢了。 那天,在文华公司吃了闭门羹,沈魏风没有回去跟所里多做抱怨,而是准备了一番打算去文物局再做努力。 所长助理陆益康在文物局有不少关系,听说沈魏风要去找人,第二天主动开车把他送了过去。 两人进了办公楼直奔二楼,找到一位姓钱的主任,陆益康在两人中间介绍了以后就离开了。 这个钱主任年纪一把,穿得很朴素,戴着老式花镜,看起来人比较严肃,简单询问了一下沈魏风的来意后,略做思考后详细问询了所需要的人的细节。 “你们这个项目应该是男同志更好吧?”钱主任管理工作做的比较多,立刻安排起来。 沈魏风在男女这件事情上考虑不多,想了想比较谨慎道:“田野考古男同志自然方便些,不过有合适的女同事也是可以的。” 钱主任脸色僵了僵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田野考古根本不适合女同志参加,一年到头在外面,风餐露宿的,抛家弃子,牵肠挂肚的。搞到最后工作工作干不好,家里事情全耽误!” “是,您说的确实。不过我们现在求贤若渴,性别不放在首要考虑的范围。先找到合适的人吧。”沈魏风觉得钱主任大概早年参加过田野发掘工作,女同事很可能是给他留下过不太好的印象。 钱主任扶了扶眼睛,又抛出一个难题:“我们这里有文物修复的专家,技术嘛自然是很好的,可是他们年龄都偏大,还能不能参加田野考古工作就不好说了。” 沈魏风这次吸取了昨天在文华公司碰壁的教训,没有立刻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先向钱主任索要人员的资料。 钱主任十分痛快,马上起身去文件柜里,拿出一摞文件来,都摆在沈魏风面前的桌子上,足足有一尺多高。 “基本都在这儿了。他们每个人的资料都很详细,你看完了要是对谁有兴趣就告诉我。”钱主任摘下眼镜坐回自己的办公位置。 “好,我先看看。”沈魏风读博那几年全在资料的海洋里扑腾,这些材料对他来说并非什么困难,倒是和这位钱主任面对面坐着十分尴尬。沈魏风扫视了办公室一圈,抱了一摞资料坐在沙发上翻阅起来。 文物局里果然人才济济,沈魏风翻到的第一个副研究员就是名物方面的专家,在名物方面的研究已经颇有成就,只是不知道这人在机关术上能不能有所突破。 这个问题钱主任马上给与了否定,因为这位副研究员目前正在承担一个极其重要的文物复原工作,计划年底就要完成,文物明年初要送出国展览,现在正在关键期,撤不出来。 沈魏风的喜悦再次落入谷底,他继续翻找,直到中午再没有发现更合适的人选。合上最后一个文件夹,沈魏风郁闷地又打开第一个副研究员的资料。 男性,四十出头,硕博皆主修名物研究,师从名物大师叶老,主持过多个珍稀文物的修复工作,对于檀纹盒和机关术也有涉猎,是这一堆资料里面最符合条件的人选。 “他是肯定不行的。”钱主任又提醒一遍沈魏风,可转念一想又给沈魏风指了条路:“不过他有几个学生跟着一起工作,同专业的,你考不考虑?” 学生?沈魏风笑了笑,摇头拒绝。 钱主任却好像来了精神,积极介绍起这位副研究员的三个助手,两男一女,都是研究生在读,听起来好像都非常优秀。 沈魏风怕钱主任有误解赶忙解释道:“学生参与可能收获比较小,这种田野考古结果都是未知数,圈子里的专家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愿意来的话不会以后有怨言,学生还没进这行,不了解情况。而且项目时间不确定,怕影响了他们顺利毕业。” 钱主任听了并不认同:“你们这个项目在岁黄,价值非常大,是岁黄大型洞窟的一个极重要的补充,以前官修历史里虽然多有记载,可一直下落不明啊!这次发现本身就可以记入史册了。” 沈魏风没想到这个钱主任懂得这么多,而且对于这件事的关键点也掌握得非常精确,只好拿出杀手锏来对付他:“看来您对于这个项目的重要程度了解还是非常清楚的,正因为项目本身价值太高,所以希望寻找一个真正的专家来参与。学生经验不足,起不到作用。” “你可以多要几个嘛”钱主任仍然不放弃。 其实,这三个学生助理里面有一个是钱主任的亲外甥女,看到如此好的机会,钱主任是拼了老命也要在沈魏风那里替孩子争取到一个名额的。沈魏风对钱主任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想了想,不愿意当面驳了他的面子,想了想把条件又明确了一番。 “我们这次需要的人有几个要求,首先必须本硕博都是考古专业的,优选名物专业研究方向,暂不考虑历史系毕业生。其次,之前有过一定的学术成绩,大小不限。再者,年龄不要超过五十岁,否则不方便外出。最后,单身男性优选,条件优秀的女研究员也可以考虑。”沈魏风边说边看钱主任,钱主任脸色阴晴不定的。 钱主任持续犹豫中,而沈魏风并不打算在找到人之前离开,他觉得他一眼相中的严副研究员他一定要见见才行。 钱主任思前想后琢磨了一下,摘下眼镜重新打起精神道:“这样吧,下午严副研究员带学生在一楼修复室工作,还有几个来参观学习的,咱们也一起去看看,也许你会改变一些想法。” 这个建议正是沈魏风想要的,但是这事他提出必定是要被拒绝的,这位钱主任既有原则又有私心,你提出要参观人家工作现场,他必然会警惕起来,不答应是大概率事件,沈魏风这次走的是心理战术,明知道他有心推荐人,可是就是打一堆官腔,弄得这个钱主任放弃也不是,不放弃又没好办法,只好最后亮出自己的底牌。 事情正在向沈魏风希望的方向发展,他满心欣喜之余也对从未能一窥真容的文物修复充满了期待。 第十章 沈先生,可以开始了。 沈魏风跑去文物局找专家的那天一早,苏筱晚早早起身,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简单洗漱了一番出门去了。 今天夏秋杨要来a市。地点约在了位于城市东北角火车站。文物局正好在城里的西南角上,苏筱晚打算再两三个小时内完成这次接头。 夏秋杨这次来讲明了并不和苏筱晚汇合到一处活动,他自己另有项目参与,只是在苏筱晚任务后期会加入进来,到时候如果需要的话,梁家洛和吴霜竹也要过来帮忙,另外一位遥感方面的专家已经先期到达上海,等待苏筱晚的通知,而苏筱晚至今还不知这人是谁,夏秋杨这次会把此人的详细资料交给苏筱晚,让她事先好有个准备,以免需要推荐人员时落了空。 想到夏秋杨的到来苏筱晚昨晚意外地一夜未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好像两年前初识夏秋杨那时的心情,按捺不住内心的波动。 不应该啊!那年的自己,那年的夏秋杨,那年的友情还有那年的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吗?那么伤痛的经验不能白白就这样溜掉啊! 苏筱晚躺在床上禁不住连声叹气,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才勉强合了合眼睛。 a城早间的公交车发挥十分不稳定,有时连着两三辆一起进站,有时干等十来分钟也看不见下一班车的影子。 这天一早也不例外,在苏筱晚张望又张望的焦急等待中,踩着时间点的那班车终于来了。 摇晃的公交车上只有苏筱晚一个人,司机沉默地开着车,每到一站便含混地吆喝一声,并从后视镜里瞅一眼坐在后排正在犯迷糊的苏筱晚。 终于,火车站到了,苏筱晚径直奔向了出站口。 正好,夏秋杨从人群中走出来,带着他那招牌般阳光一样的微笑,向苏筱晚招手示意。 苏筱晚虽说有些困倦,但还是挤出了一抹欢迎的笑脸。 夏秋杨快步走近想借着短别重逢拥抱一下苏筱晚,可苏筱晚迅速躲开了,尴尬一笑之后,抬手指向附近的一家西式快餐厅,建议去喝杯咖啡并填饱肚子。 这顿早饭极其简单,一杯黑咖啡,一只汉堡,两人全程只用英文交流,语速飞快,他俩这种交谈除非身边是正宗米国人,一般的非英文国家的人极难搞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人叫文森,莫里斯特意找来的遥感方面的专家。国内现在的考古工作在技术上普遍有这方面的短板,应该很容易推荐成功的。”说着,夏秋杨从行李中拿出此人的一小叠文件递给苏筱晚“这里面有他的基本情况和专业方面的成果,你要默记在心。里面也有电话,单独留好了好方便联系。” “他不是y校的?”苏筱晚大概翻了翻资料。 “嗯,主要pu校在这方面有领先世界的技术,说服力更强。”夏秋杨喝完咖啡,盯着苏筱晚看。 苏筱晚觉得不自在:“看什么?哪儿不对?” “感觉你回来后精神反倒不好了。很累吗?时差还没倒过来?”夏秋杨这单刀直入的米国交谈画风苏筱晚已经有点不适应了。 “时差一来几天就倒过来了。可能是昨晚工作得有点晚了,睡眠不足。”苏筱晚不想让夏秋杨有任何非分之想。 “如果这工作不能加快任务的推近,我建议你就不要做了,还是请莫里斯那边去联系,免得你操心过多太劳累。”夏秋杨总觉得自己非常了解苏筱晚的能力,引起了苏筱晚极大的反感。 “还是不必了,莫里斯牵线固然容易,可也极容易暴露,那样就前功尽弃了。我觉得我找的这个周楚凝办事可靠,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苏筱晚一生气就语速极快,如果说的是英文,更像打枪子一样,夏秋杨感到浑身一阵难受。 “那好,你自己多保重吧!前期我只能帮你打打下手,你有需要随时跟我联系。”夏秋杨收好东西想起落脚的地方:“我今晚先住哪里?” 苏筱晚道:“我二伯家。” 送夏秋杨去了苏宅,苏筱晚才打车回了文物局宿舍,她稍事休息换衣后便直奔办公楼的一楼修复室去,与钱主任的侄女小雯一起和严副研究员继续学习文物修复技术。 时间过得极快,一转眼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苏筱晚一晚没睡好,又一大早早起跑出去一趟,忙了一上午更觉得疲劳,便不打算吃午饭,回宿舍休息去了,走时和小雯说好下午修复室见。 文物局食堂的午饭比省厅的小餐厅的伙食还要好上几分,沈魏风吃完出来和钱主任一起回了办公楼,两人先回了二楼钱主任的办公室,花了一个多小时详谈了一番岁黄的这个项目,直到下午上班两人才一起去了位于一层的文物修复室。 一楼的走廊有些阴暗,空气里透着潮湿陈旧的霉味,凭着多年从事考古研究和工作的经验,沈魏风意识到这一层是有意制造出这样的空气,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好一些暂存在此处的文物。 另外,和宽敞明亮的二楼不同的地方是,一楼的房间仿佛不多,一路走到走廊尽头,沈魏风只数到两个门,而且不是普通的房间门,而是对开型的会议室大门,其中一个门上装着防盗门,大门紧锁着。 来到第二个大门前沈魏风才发现这个走廊一头是封死的,也没有窗户,整个走廊里只有四盏小壁灯,幽幽暗暗,照明度甚至还不如墙上的摄像头里发出的光耀眼,只是摄像头里的光只让人觉得多少有些胆寒罢了。 这道门虽然没有防盗门拦着,却也要验指纹,这种先进的设备自然是从国外引进的,沈魏风曾在两年前的米国见识过,在国内这是第一次见到。 钱主任验了指纹,沈魏风还颇为识相地向后站了一步,禁不住回头看了看高处的摄像头,那摄像头立刻转过镜头瞪着他。 和走廊的昏暗不同,修复室里非常明亮,几个大落地窗保证了充足的光线,天花板上两排八个白炽灯都开着,简直可以说是壮观。 沈魏风身处这样的房间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庄严感,他当时想到了仪式感。这就像他每次在打开的一座墓葬里工作一样,悠远而沉静,在里外两个时代的交点上忙碌着,不管多么枯燥和乏味,那强烈的意义感总会让他感到这份艰苦的工作是值得的。 在这个偌大房间的正中间是一张长度在三米以上的方桌,上面铺着浅灰色的毡布,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修复工具,几块石膏模型集中在一起,沈魏风大约看得出是一种鼎的足部,旁边是破损的文物碎片,主要都是些长满了绿锈的青铜器片,已经拼接了一部分,但离完工还差得多。 除了桌子上摆着的,地上还散放着不少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的陶器和漆器,钱主任指着其中一件盖着白布的:“这件前前后后忙了足足有一年,请了两拨外援才总算有了现在的模样。你不知道刚来时它碎的,谁看了都不相信还能复原成这个样子。” 这个沈魏风当然明白,他曾经就是那个在墓葬里捡碎渣子的人,而且他还是工作人员中从不会遗漏任何碎片的细心人。当然他那时候心里的可惜和担忧和钱主任说得一模一样。 其实,这里被说成是一个工地也不为过,工具与成品和半成品混在一处,只有当它们被彻底修复完好,清洗干净送往展厅,打上追光的时候,人们才能见识到这些古物的魅力所在,可又有几个人能想象出它们是这样在残破中从这些能工巧匠的手中诞生的呢。 这个大工作室里还有一个小房间,严副研究员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工作服出来的时候,沈魏风一眼就判断出了他的身份,他身后跟着的两个男孩子也好不到哪里,也穿着蹭满了石膏粉的长工装,两人合力抬出一个沉重的家伙,黑乎乎的,他们身后还有两个女生,一人手里拎着一只漆器,似乎是刚上过漆一类的东西,两人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到任何东西上。 “咦,老钱啊?”严副研究员好像只看见了钱主任,沈魏风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我来看看你们忙得怎么样了,顺便问个事情。”钱主任满面含笑,语气恭敬,态度和蔼,两眼盯着一个年轻女孩儿。 那女孩儿发现了钱主任,喜笑颜开道:“大舅,你来了。” 钱主任脸上一阵不自在,也不搭理外甥女,对严副研究员道:“小雯这孩子怎么样?偷不偷懒?您可要对她严格要求啊。” 小雯一听不太乐意了,嘴一撇:“我挺好的。” 严副研究员马上应承道:“学这种技术是慢功夫,您也别太着急了。” 钱主任走到严副研究员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严副研究员点点头,摘了手套走过来,和沈巍风重重地握了握手,满脸笑容:“欢迎,欢迎!有客来,未远迎!见谅!见谅!” 沈巍风感受到这位副研究员的真诚和热情,马上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沈魏风,岁黄冯村石窟后期发掘的项目负责人。很高兴认识您!” 严副研究员看了看周围:“不好意思,这里是工作室,咱们随便坐吧。”说完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跟他从小屋里出来的另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女孩儿马上给沈魏风递上一把折叠椅,沈魏风道了谢转身要让给钱主任,那女孩儿却制止道:“这把椅子是给你的。” 沈魏风愣住了,看向这个女孩儿。 这女孩儿比钱主任的外甥女看起来年龄要大一些,年纪应该在二十四五岁,长发在头顶扎了一个光滑的圆髻,身量颇高,宽大的长工装像是挂在她身上,应该是偏瘦的,一双白净纤细的手里拎着那件漆器,脚上一双帆布鞋,满脸笑意盈盈,青春感十足,和这个房间里的陈旧古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钱主任遭到了这样的区别对待并没有半分不快,马上自己找来一张斑驳的方木凳,还招呼沈魏风赶紧坐下。 “我可以参加吗?”递椅子的女孩儿大大方方走过来,直白地表示要加入。 “我要和严副研究员谈谈,不好意思!”沈魏风为这个女孩儿的主动所震撼,可是他有要紧事情,不能陪这些小孩子瞎闹。 “严副研究员有资格听,我也有资格!钱主任,您说是吧!”女孩儿看向钱主任。 钱主任马上点点头,对沈巍风道:“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博士,从米国来咱们这儿学文物修复,她也是学考古的,目前博士在读。” 钱主任话刚说完,苏筱晚拖过来一张木凳,立马坐到了沈魏风身边,扭头微笑看着沈魏风:“开始吧。” 苏筱晚觉得自己今天“人才两得”,备得上帝宠爱。 另外两个男生根本不敢落座,小雯也在看钱主任的眼色,只好老老实实站在严副研究员身后旁听,沈魏风顿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老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第十一章 狡兔三窟,真假莫辨 她是苏筱晚,英文名叫安娜,正如钱主任所说,她是德国的二代移民,其父苏长风生于1938年,在四九年随家人离开大陆去了欧洲,在德国定居;苏筱晚的母亲也出身世家,与苏家一样也在战乱中家道中落,是在四八年时离开了大陆。苏父和苏母同在德国生活长大,因同乡而相识并相恋,两人婚后一起在汉堡大学谋得了教职。直到苏筱晚出生长到3、4岁时,苏长风才因工作变动举家迁往英国定居。 苏筱晚天资聪颖,十六岁就上了大学,先是在剑桥念历史,后来转去英国皇家美院学习艺术史,毕业后辗转去了米国,在y校读考古学博士,师从著名人类学家莫里斯教授。 据说当年莫里斯教授没有打算收这个22岁的东方女孩子做自己的博士生,是苏筱晚自己坚定地去听莫里斯教授的每一堂课,交论文比在读的博士还勤勉,质量奇高,完成速度惊人。莫里斯教授每次打开邮箱,总有苏筱晚的邮件跳出来,开始他并不怎么去看,看过两次之后,他每次开始忍不住想先看看这个东方女孩子的奇思妙想,她的文笔、观点、分析能力,乃至她庞大的阅读量都令莫里斯教授叹为观止。 当然这些还不足以征服这位横跨人类学和考古学两界的奇人,苏筱晚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展示了一把她家祖传的手艺之后,坚定了莫里斯要录取她的信心。 那是一堂小型的讨论课,莫里斯教授在谈到中国古文明时展示一张图形极为繁复龙形拓片,生龙活虎的讨论到此戛然而止,因为无人能读懂其中的奥秘,几近尴尬的沉默之后,苏筱晚起身以一口流利的英文讲解起这张拓片的朝代、渊源、形意、结构等一系列内容,讲解结束,全班的博士都由衷地为她鼓掌。莫里斯教授还不满意,问苏筱晚能否用语言描绘一下与这张拓片紧密相关的另一张拓片的图形,苏筱晚微笑上前,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起来,莫里斯教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孩儿几乎分毫不差地画出了另一张拓片,他不敢完全相信,还拿起打印出来的图片与黑板上的图进行比对,结果,完全一样! 也就是这一天,莫里斯教授专门请苏筱晚来到自己家做客,与他和他的夫人共进晚餐,席间莫里斯的夫人提到自己父亲在欧洲购买的一件中国古董,那是一只深红色木盒,形制不足一只手掌大小,通身透雕着流云图案,外形华美,可是直到今天也没人能打开它,看到里面究竟放了什么宝贝。 苏筱晚饭后来到莫里斯教授家的收藏室,看到了这件精美绝伦的宋代檀纹木盒,她戴上手套仔细研究了一遍盒子。然后开始转动盒子的底部,莫里斯后来用眼花缭乱来形容当时苏筱晚的手法。各种精巧的机关在苏筱晚的手中破解,几十道奇锁被她一一打开,最后一道云线锁打开时莫里斯夫人双手捧着胸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里面躺着的是一枚璀璨耀眼的浅蓝色宝石。 莫里斯声称他此生都不能忘记那一晚,和那晚苏筱晚开锁的手法。 就这样苏筱晚顺利成为了莫里斯教授手下最年轻的博士生,也是最优秀的博士生。她的聪颖和勤奋没有天理的结合在一起,使她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学术成就,她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莫里斯后期学术的新地位。 y校的时光转瞬而过,苏筱晚博士毕业在即,莫里斯带着无尽的惋惜和伤感表达自己希望她能留下来做他的助教,并承诺只需一两年,就可以让苏筱晚走上学术的巅峰。可是苏筱晚坚定地回绝了老师的恳求,她要回中国,因为那才是她家族的根,她学术研究的源泉,甚至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一股乡愁。 莫里斯是二战时随父母从德国逃到美国的犹太人,他听到苏筱晚的这些话,表示了深深的理解,他热爱他现在生活的这个国家,可是他也希望犹太人结束在全世界的流浪,他对苏筱晚表示了深深的祝福。 当然莫里斯与苏筱晚的“缘分”远不止此,苏筱晚也觉得对自己导师的感情是矛盾重重,有时她认为摆脱莫里斯也是摆脱她自己的一部分,可她不想面对一个残缺不全的自己,至少她要完整地回到中国,回到她自己的故土。 一切落定了以后,苏筱晚便收拾了行李从米国来到a市,这里有她家老一辈的二伯还健在。初回国的日子,她一直住在堂伯开的弄堂公司里,就是文华公司。因为公司里的鉴定业务多,她二伯忙不过来,苏筱晚就暂时接手了一些活儿,件件都干得不错。老头儿一看这亲侄女出手如此不凡,便立意留住她在自己的弄堂里,可是苏筱晚心不在此,没过多久联系到严副研究员,辞别了二伯跑去了郊外的文物局修复室驻扎。 沈魏风那天赶的时间不对,跑去文华公司时,正赶上苏老被侄女遗弃的烦躁期,生意都懒得做,所以也没给沈魏风半分好脸色看。 那天的短会开得真短,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沈魏风极概括地介绍完冯村的项目和难点后便再没发言。严副研究员也是沉思良久,倒是他身后的两个男生提出了三点疑问,很是在点子上,令沈魏风对这俩毛头小子有点刮目相看。不过,整场发言最积极的是在沈魏风看来不可能和这个项目有一点关系的苏筱晚。 她眉飞色舞地提出明清两代机关术的发展轨迹,又举了几个他们在座都无法得以一窥真颜已流落海外几百年的文物密匣做例证,弄得钱主任不住拿眼睛看向严副研究员,再看向沈魏风。 沈魏风很不习惯苏筱晚一口洋腔的普通话,总觉得这种口音和考古工作简直格格不入,可又不能不钦佩她广博的见识和令人瞠目的阅读量。这些优点对目前这个项目尤为不可多得,连严副研究员都不住地点头。 但是冯村的环境和考古工作与洋腔普通话比更是不可调和,沈魏风在心里劝诫自己:这人断断不可取! 沈魏风的内心挣扎刚刚结束,钱主任的外甥女小雯就叫嚷开了:“晚晚姐,你好厉害呀!你要是去了冯村,把我也带上吧!” 这简直就是胡闹嘛!沈魏风心里动了气,差点儿要愤而离开。 到底是钱主任年长懂得世故,低声呵斥了小雯,小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沈魏风觉得这个短会简直弄得不欢而散,可临走时苏筱晚满面笑意地冲他道:“你说的冯村项目我很感兴趣,明天再来,我还想和你继续讨论。” 沈魏风心里嘀咕道:明天我绝不踏进这修复室半步! 第二天,沈魏风经过一夜的考虑,决定再进一步了解一下那天两个男生的情况,顺便再做做严副研究员的工作。 他一个人一大早出发,转车又转车到上午十点多才到钱主任的办公室,钱主任极其热情,又是倒茶又是让座,把事先准备好的资料都放在沈魏风面前。 沈魏风没有动资料,开门见山:“严副研究员的那两个男学生是什么情况?” “他们都是没毕业的研究生,可能不适合你的项目。”钱主任一点余地都不留,直接拒绝了沈魏风。 “那,那个女博士呢?”沈魏风还是忍不住好奇。 钱主任介绍了一遍苏筱晚,也盛赞了她的能力与技术,不过对于她的工作方法颇有微词。 “她这个人打小在国外长大,实际上跟个外国人没有区别,就是会说中国话。她那套外国人的习惯你怎么说都改不过来。比如说,早上八点之后食堂的早饭就没有了,跟她讲了无数遍,可人家就八点五分去食堂,吃不上还要跑我这里来抗议。解释也没用。” 钱主任摆手摇头满脸的无奈。“这还是小事情,还有更麻烦的。这边修复工作时间紧任务重,可她有时候竟然会突然消失,弄得严副研究员急得当天抓不到人顶她,你也知道,有的时候她那手绝技没什么人能替代,可人家就敢玩消失。过后问她,你去哪儿了,人家说这是个人隐私。唉!” “她这方面这么强?完全无法找人顶替?”沈魏风感到似乎有希望的光线在游离,只是照射进来的位置完全不对头。 “是啊!那是她家祖传的绝技,谁能代替得了!严副研究员自己有个小项目,她的手艺是很对口的。你昨天也看见了,她何止技术强,业务,理论哪方面弱?严副研究员对她可是当平级同事看待,一点不敢慢待。”钱主任大概是着急了,把苏筱晚最为优秀的一面抖搂了出来,弄得沈魏风有些心神不宁。 这天的午饭改在文物局的二楼小餐厅吃,钱主任这次十分大方,点了一桌子菜款待沈魏风,当然少不了严副研究员和他的两个男学生助手,还有钱主任的外甥女小雯也来了。 六个人边吃边谈,沈魏风深感这两个男学生助手也只能做个助手,倒是小雯这个女孩子天赋好,聪明劲儿很让人喜欢。 去冯村的日子已经一天天逼近,沈魏风心里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这两天已经有些食不知味,一顿午饭不过是他最后考量人选的时机,可是结果他并不满意。 他需要成手,不需要助理,所里的工作人员很多,冯村的苦活儿也很多,这些娇生惯养长大的学生们哪能受得了这样的苦! 饭后,钱主任有事要和严副研究员谈,沈魏风自己回了二楼办公室休息,顺便再考虑一下这里可能的人选。 刚坐下,就听见有人敲门。 “沈博士在吗?” 沈魏风本来打算开门,可一听是苏筱晚的声音又把手收了回来。 第十二章 求仁得仁还是怨! 苏筱晚,这个名字怎么恍惚在哪里听说过?沈魏风听着敲门声心里禁不住嘀咕。 门外的苏筱晚也手心里都是汗,她在赌,赌沈魏风早已把她忘了个干净。 应该不记得了吧,那时他只在一次晚上的冷餐会上碰了一下酒杯,人那么多,我那时头发还是烫过的,化了个晚妆,他应该想不到是我。 苏筱晚惴惴的心绪里一遍遍检索着自己和沈魏风两年前在米国短暂相遇时的每一分钟过往,她觉得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 的确,沈魏风当时对苏筱晚唯一留存的记忆只有她的名字。 其实,还有那只闪耀的钻石耳钉,只不过这个小小的标志物那天没有出现在苏筱晚的耳朵上,无法唤起沈魏更多的回忆。 “沈博士,我有事找你。”苏筱晚的声音清脆,听不出任何企图,沈魏风一直认为,有心思的人声音也是阴沉的,特别是女人极难掩饰自己的情绪,容易被声音出卖。 “找我有什么事?”沈魏风拉开门,面无表情。 苏筱晚穿过沈魏风的肩膀往屋里扫视了一圈,露出松快的笑容:“钱主任不在啊,太好了!”说完就往里走。 沈魏风觉得自己身高很有优势,一米八几的个子挡住眼前娇小的苏筱晚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当苏筱晚不管不顾地往里“冲”时,他还是条件反射地让开了路。 “钱主任这里有没有咖啡?”苏筱晚神态轻松地就像过来喝下午茶。 “不清楚。你找我有什么事?”沈魏风想快点打发她离开。 苏筱晚一听正经起来,可仍面带微笑:“我对冯村的项目很有兴趣,你昨天谈得太少了,我听得不过瘾。” 沈魏风正为找人心烦,一听这话简直要发火,好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尽量平静道:“项目做完会有详细的报道,你到时候留意新闻。” “我不看新闻。”苏筱晚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沈魏风。 “项目的具体内容是保密的,非项目参与者无权得知。”沈魏风的话已经硬得像石头一样。 “那我要参与,有申请的表格吗?我现在就可以填写。”苏筱晚的直线逻辑简直要把沈魏风弄疯。 “没有表格。”沈魏风不知道还能怎样让苏筱晚难堪。 “哎,你哪个大学毕业的?”苏筱晚跳跃式的思维让沈魏风一腔怒火又憋了回去。 “燕北。”沈魏风希望现在钱主任就回来,赶走这个难以对付的苏筱晚。 一听燕北,苏筱晚来了精神:“你认识张教授吗?我读过他关于北冥墓葬的几篇论文,非常想认识他。” “张教授是我博导。”沈魏风冷言冷语,希望苏筱晚闭嘴。 “这个项目是张教授领导吗?我一定要参与。”苏筱晚自顾自的说着,由于兴奋脸色都是绯红的,沈魏风把目光移开,尽量不直视她。 “我目前是项目的负责人。”沈魏风话音刚落,钱主任走了进来。 “你俩都在啊!正好,走,下午有个会。”钱主任特意上楼来叫沈魏风,没想到撞见苏筱晚也在,有些诧异。 沈魏风对这里有些失望,不太想参加下午的会,跟钱主任推辞,钱主任先找了个理由支开了苏筱晚,回过头来劝沈魏风道:“严副研究员今天对我说,他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 沈魏风疑惑地看向钱主任:“他现在不是有修复任务吗?” “是这样,如果你觉得严副研究员参与进你这个项目是可以的话,我们就打算把眼下这个文物修复工作转给文物修复公司去做,但是严副研究员参加了这个项目出了成果,也得算上我们市文物局一份儿。你看怎么样?”钱主任很有把握地看着沈魏风。 如果这话昨天他一来钱主任就摆明了,他肯定就直接要人开路去冯村了,可是钱主任这话说得有点晚,沈魏风在被苏筱晚搅和了一通后,竟然在严副研究员和她之间摇摆起来,不过这纠结他一个字也没敢和钱主任言明,只是答应马上去开会。 会议室在三楼,沈魏风一进房间就发现苏筱晚不在,一丝焦虑掠过他的眼睛,他条件反射去听身后门外的声响,可钱主任却“嘭”地一声关上了会议室的大门。 几个人里面严副研究员的资格老,学术位置高,理应坐在主持的位子,可他生生把座位留了出来,钱主任几乎是威逼着让沈魏风做了会议的主持。 人在其位,哪能不谋其政! 沈魏风只好把冯村的项目再详尽地说明一次:“冯村这个石窟项目我们这次有三个任务,一是断代,这个昨天大家都知道了,目前还没有任何字迹或物品可以直接确认的;二是壁画的转移,冯村的石窟壁画初步计算有上百平米的量,它的转移工作和记录工作都是本次项目的重之重;三是石窟内的石棺辨认困难,亟需打开,一来可以转移,二来也需要科学断代和文物抢救。冯村石窟所在位置是丹霞地形的核心区域,由于近两年干旱情况的加剧,石窟随时有坍塌的危险,留给我们的时间极其紧迫。” 与会的严副研究员和他的两个助手马上开始低声讨论起来,钱主任的外甥女没来,钱主任殷勤地起身给在座的几位端茶倒水。 十来分钟后,严副研究员对沈魏风道:“我想我们先出一个初步的方案,如果你觉得方案可行,咱们就合作完成。你看怎么样?” 沈魏风表示同意,会议便暂时休会,等待方案出炉。 严副研究员带着助手回一楼开小会去了,沈魏风不禁看向会议室大门,他开始希望苏筱晚也送一份方案来。 不过那怎么可能!她都没有与会! 漫长的午后时光,太阳没精打采地照射进会议室,沈魏风把柜子里的书几乎翻了一遍,才等来严副研究员的方案。 这样的方案沈魏风也草拟过一份,与他自己的相比,这份并没有太多的亮点,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是摆在哪里,严副研究员的意思是需要勘察现场后再出更加详尽的方案。 四平八稳,典型的老学究做派。沈魏风略带失望地把方案扔在桌上,准备起身回所里。 “你要走了?”苏筱晚突然走了进来,沈魏风抬头看见她时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是,差不多了。该回去了!”沈魏风有点沮丧,可尽量不表现得明显。 “听说你们在研究冯村的方案,我也写了一份方案,有时间看看吗?”苏筱晚满面春风,沈魏风坐回了椅子。 消息可真灵通啊! 这也不是一份理想的方案,可是它实在是非常奇妙,这点子国内学术界只怕是无人能想得出来的,它和智商无关,是思维逻辑上的问题。沈魏风边看边在心里赞叹。 可是他又感觉得到这女孩儿从心底对国内学术界的那股子瞧不上的样子,他又想拒绝,不愿意把这样好的,可以在国内学术界建功立业的机会给了这个女版的“假洋鬼子”。 “严副研究员也写了一份吧?我能看看吗?”苏筱晚的直白从无分寸。 沈魏风自然不想助长她的嚣张气焰:“这个不方便给你看。” “哼,不给看也没关系!他老人家的方案不看也能想出来。”苏筱晚转身坐进椅子里,带着挑衅看着沈魏风。 看来这个女博士只花了几个月就摸透了国内的行市,确实不可小觑。不过如今的情况,她的方案可以肯定是最优的,按原计划的话,只能选她。而且她的个人条件,家庭条件,乃至性格都极其附和这个项目的要求。拒绝她是不理智的。 不过,现在沈魏风也不知道要苏筱晚是理智的还是不理智的,他决定先不做出口头承诺,给自己一个晚上的时间再考虑一下,毕竟她的身份是个非常敏感的问题,需要经过组织上的批准。 苏筱晚很是不甘地看着沈魏风收拾东西离开,在后面叫道:“告诉你,我也是会后悔的!” 威胁、傲慢、不服管,沈魏风觉得自己可能正在往火坑里跳。 钱主任送沈魏风出门时听说苏筱晚也交了份相当有分量的方案,立马就急了:“沈博士,你可不要被我之前对她的几句夸奖给弄晕了。她那个人,根本不适合田野考古工作。你想她在我们这里都一天到晚着三不着两的,去了冯村那种荒郊野外的地方,还管得了吗!而且她还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跟你说起,她这人热情有点过头,跟谁都是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儿,冯村那边百分之九十都是男同志,她这样一个女人去了还不炸了锅,真的不合适!你一定要慎重考虑呀!” 话刚说到这儿,严副研究员的一个男助手追了出来,小伙子年纪二十出头,正读研二,也参加过两次小规模田野考古,皮肤有点黑,人长得很精神,就是这时眼中竟然带着点点泪光,钱主任摸不着头脑就问他出了什么事。 男孩子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我想和苏博士一起去冯村。” “啊!哪有的事,胡闹!她不会去的。你赶快回去吧!”钱主任简直羞愧地无地自容,转过头对沈魏风道:“看看,这些年纪轻的大小伙子哪个经得起这个!唉!” 沈魏风心里一沉,脸都僵了,问道:“难道他们在恋爱?” “什么恋爱!苏筱晚就是缺人陪她疯玩儿,我觉得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幼稚得很!”钱主任没掩饰住自己的不屑,反倒是沈魏风听到这里长出了一口气。 返回所里的路上,沈魏风满脑子都是苏筱晚的方案,苏筱晚的笑容,苏筱晚的巧手,还有她那浩如烟海的阅读量以及她在他身后那声喊话: “我也是会后悔的!” 第十三章 不合适又怎样?! 看着沈魏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苏筱晚虽然最后不甘地喊了一嗓子,可是心里还是没有多少把握,她知道沈魏风这样的人原则性大于灵活性,撼动他的意志需要极大的毅力和勇气。 在文物局宿舍里辗转反侧了一夜,苏筱晚决定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夏秋杨,至于他会不会第一时间告诉莫里斯那边,她觉得那就不是她这边的事了。 夏秋杨热爱早起慢跑,就是住在苏筱晚二伯宅子里也雷打不动地坚持锻炼。 苏筱晚见到夏秋杨是在他晨练刚结束,他抹着额头的汗珠来到吃早餐的小吃店,露出的还是他那招牌般灿烂的笑容。 苏筱晚觉得晨跑在米国很是寻常,可夏秋杨一身专业跑步服和a市的市容市貌一点不搭,只觉得突兀。 “我二伯家住得还习惯吗?” “很好。你二伯是非常热情的老人,我很喜欢他。”夏秋杨的汉语极其夹生,听得苏筱晚浑身难受。 “我找到了项目,而且负责人你应该也认识。” 苏筱晚把沈魏风和岁黄的项目简单说了一下。 果然,夏秋杨一听刚送到嘴边小笼包都放下了。 “这么顺利?你确定是他吗?”夏秋杨表示了极大惊讶。 苏筱晚极其平静:“是他,不会错。那天晚上招待他们的冷餐会你不是也在?” 那是三年前了,沈魏风和周楚凝身为领队和副领队,带着一行十几个历史学、人类学以及考古学的专家们前往米国y校做学术交流,到达当天晚上热情的y校这边的负责人便举行了一场冷餐会,并召集了莫里斯教授的几个在读的博士研究生和助教与会。一场冷餐会下来,周楚凝与苏筱晚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不过也成功隔绝了沈魏风和苏筱晚的进一步接触,这两人只是在餐会开始前碰了一次酒杯就再没凑到过一处。 周楚凝对她师兄严防死守,用一招四两拨千斤的法子轻飘飘达到了自己的小目的,还顺带解决了眼睛根本离不开苏筱晚的夏秋杨的焦虑。可正因为这一点点危机感,夏秋杨才对沈魏风有了些许的记忆。而苏筱晚倒是记住了沈魏风的音容笑貌,不过沈魏风公事缠身,也只对她的名字留下了一点淡薄的印象,以至于多年后在文物局再见时,他连这点记忆都没有被立刻唤醒。 夏秋杨确认了消息后,匆匆把仅剩的两个包子咽完,又喝了两口热粥便和苏筱晚分开了,他平时为人十分沉闷乏味,可一旦着了急走路的步子总是一颠一颠地,脚后跟是不落地的,苏筱晚记得爸爸以前说有这种走路姿势的男人做事不太能脚踏实地,最好不委以重任。 但莫里斯是个外国人,没有中国人那种察人之明,许多非常机密的要事都会委托给夏秋杨,苏筱晚觉得这真的不是明智之举。 当晚,苏筱晚托小雯在文物局里面找到了一台上网较快的电脑,想发一封邮件给莫里斯,可刚打开邮箱却发现有一封吴霜竹的信是未读状态,她犹豫了一下,点开了邮件: 安娜,好久不见!希望你在中国一切安好!距离你离开y校已经有两个月之久,不知项目找得怎么样了?我们三人目前只有steven过去配合你行动,还希望你尽早展开工作,以解除我们之前的失误之困!最近我们又遭遇了即将被停课的危险,梁家洛与我已经多次去与校方谈判,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 所以,亲爱的安娜,无论如何,请你不要放弃努力,我们现在所面临的的一切都有可能在任务失败后在你和steven身上重现!到那时即便是你最亲爱的莫里斯教授也不能挽救你我于水火! 爱你的crystal! 关上吴霜竹的邮件,苏筱晚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希望任务可以稳妥的往前推近,而不要像夏秋杨那样积极冒进,可是吴霜竹和梁家洛在米国那边可能也颇感折磨,大家原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又能全身而退呢! 苏筱晚放弃了准备给莫里斯进言的邮件,趁着浓浓的夜色走回了宿舍,再度陷入失眠…… 这一晚,同样面临睡眠障碍的人还有沈魏风。 初秋微凉的晚风不停吹进他的房间,崭新的一弯新月明晃晃地挂在深邃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残存的蝉鸣不时嘶哑地悲鸣一声,搅得沈魏风一点无法入睡。 他翻身起来,走到书桌旁,拿起已经被自己收好的牛皮纸文件袋,忍不住又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表格,“苏筱晚”三个字猛地跳入他的眼帘,他忍住自己有些慌乱的心跳,浏览了一遍表格中每一个填好空格,才安慰自己道:也许可以通过,周处长去年经手过这样一个审批,应该没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返回文化厅的沈魏风刚进办公室就一头撞见了以前他们处的一位老领导—王处。 原来这位王处正在等今天的一个批文,一时闲来无事便过来找沈魏风聊聊近况,没想到赶巧沈魏风刚回厅里,两人便坐下说了起来。 “听说你被派出去了?什么差事?”王处已经在别处风闻过此事。 沈魏风把苏筱晚的政审文件拿出来放在桌上平淡道:“是,我的老本行,在岁黄那边,一个洞窟的项目。” “不错啊,哎,你怎么现在还在咱们厅里,项目还没启动?”王处忍不住有些好奇。 “启动了,先头部队已经过去了,我在等最后一个政审材料。”沈魏风说得轻描淡写,想用日常办公室里的俗务挡住王处进一步的盘问。 可话刚说完,沈魏风的顶头上司周处长走了进来,一看见沈魏风也颇感惊讶:“小沈,你怎么还没出发?” 沈魏风希望王处知趣地离开,可是王处偏偏杵在沙发那儿一动不动,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 无奈之下,沈魏风只好把材料递了过去:“这个项目异常棘手,现在急缺一个专业人员,我找了几天,才确定了这个人,但是她的情况有些特殊,我觉得还是给厅里打个招呼。这是她的材料,需要咱们这边给盖个章。” 周处长接过文件袋,打开一看,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一言不发地放下了表格,眼镜也摘下来扔在桌上:“没有别的人选了吗?” 有啊,苏长庸就挺合适的,也不像他侄女苏筱晚那么别扭,可是人家一把年纪了,死活不参与,有什么办法。 虽然如此说,可沈魏风的行事作风是有就说,没有就当做不存在,完全不会提及。 不过,沈魏风对周处长反应是有预期的,他知道苏筱晚的情况并不乐观,特别是他在过去的档案里查出了她父亲和她家族的问题。这都是事实,他当然不会做任何隐瞒,该记录情况都正常填写了,所以能否政审通过确实令人深深捏了一把汗。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她这个人的情况是有点复杂,可是她父亲和家族的问题已经比较久远了,应该与她分开来看。我认为。”沈魏风这段话昨晚打过稿子,说得极其顺嘴,情绪也很平稳,周处长深深看了他一眼。 王处坐在一边听得一知半解正是好奇,周处长想了想对王处道:“老王,你来看看这个人行不行?” 王处马上走过来,拿起苏筱晚的政审表看了一遍,却突然说起了另外一件久远的事件:“我记得十年前咱们市和外省曾联合破获过一起文物走私案,那案子当时闹得挺大的,你俩还记得吗?” 沈魏风手心里都是冷汗,没心情追忆什么陈年旧案,可周处长一下想了起来,指着沈魏风道:“你那会儿还年轻,估计还在上学呢,不会关心什么社会新闻。我知道那案子,不就是一群盗墓贼在考古现场就放了盯梢的,半路上去劫押运车嘛,是不是说后来只截获了一半的东西,最后还是有一半流落了海外?当时还觉得挺可惜的!那里面可又不少宝贝。” “对!就是这个案子。我是从公安局那边得知,这个案子里面也是有个海外专家,他啊就被高度怀疑是境外派来的,只不过面上是专家的身份,哎,我恍惚记得那人就姓苏。不过最后还是让他走了,你想咱们哪有权扣押一个外国人,虽说那人也是个华裔。”单位里永远不缺像王处这种平时就爱打听各类小道消息的人,今天这货真是彻彻底底摆了沈魏风一道。 “是吗!还有这事。”周处长震惊之余又拿起刚刚扔下的眼镜,重新拿起苏筱晚的表格看了起来。 “是啊,真巧,都姓苏。”沈魏风话里带风,气得双手紧握,指关节发白。 周处长看完第二遍,放下表格再度郑重地对沈魏风道:“小沈,用外援这种事情咱们可一定要慎重,你是咱们厅里派去的领队,有了问题可是要上面担着的,这种责任你我都承担不起啊。”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顿陷入尴尬…… 下班回家的路上,沈魏风回味着周处长最后的决定:这个苏筱晚的材料先放在这里吧,回来开会好好讨论一下,然后再做决定,你任务紧,可以不用在这里等消息了。 讨论能改变结果吗?周处这意思是要我放弃苏筱晚!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严副研究员? 沈魏风心情极度低落,带着万般纠结回到住处,再次找出那天在文物局收上来的两份方案,严副研究员的方案上有个“严”字,而苏筱晚的方案上却写着英文“anna”。 那个年代,英文名在沈魏风的生活中非常不多见,如果能让他有一丝印象的话,那更多的应该是出现在大学读书时同学们起的乱七八糟的英文名,可是他不记得大学里有哪位女生管自己叫“anna”,反而这个名字和苏筱晚连在一起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而一整天没有得到消息的苏筱晚决定再去拜托一下周楚凝,她打了电话去周家,接电话的保姆告诉她周小姐又住院了。 周楚凝近来多灾多难,好像在医院安了家一样,人也明显快速消瘦下去,苏筱晚觉得这样的楚凝和她当初在米国时刚认识的那个健康漂亮女孩儿简直不是一个人了。这其中的缘由苏筱晚也颇觉得费解。 苏筱晚结束了一天的修复工作后,特意在超市里买了楚凝爱吃的零食和一袋子水果,直接来到了医院的病房大楼,直奔楚凝的病房。 这是周楚凝入秋以来第二次因肺炎住院,她父母都在病床前守着,看见苏筱晚十分热情招呼她坐下,又特意走开留出女儿和闺蜜聊天的空间。 时间匆匆,即便楚凝又咳又喘的,两人还是聊得分外欢快,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传得一走廊都能听见。站在外面抽烟的周处长逐渐展开了愁容,也露出一丝笑颜。 两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两个钟头,直到周处长带着护士进来要给楚凝换药,苏筱晚才和楚凝道别,就这样楚凝还死死拉着苏筱晚的手,叮嘱她明晚再来陪陪她。 这晚,在万般忧虑中的沈魏风不知道,苏筱晚已经于无声中默默解决了他们相逢的最后一道障碍。 第十四章 一波三折,幺蛾子不断 考古研究所里还有两间单身宿舍,老所长给沈魏风临时分了一间,因为忙于为冯村的项目找人,沈魏风一直没有收拾过这屋子,也没感觉房间有什么问题。可自打从文化厅回来的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却突然觉得房间如此空旷,又如此令人不安。这种感觉并不是对项目前途的未知的担忧,而是对选择和谁一起去冯村工作他似乎没有了掌控感。 他盼望着天快点亮,也盼望厅里政审的结果早日出来。 甚至哪怕是否决的决定他都能接受。 面对一堆价值连城的国家级保护文物,安全确实是最重要的,有的时候甚至因为保护措施无法跟上,放弃开掘也是情有可原。厅里面对苏筱晚身份问题的讨论其实十有八九会因此而不能通过。 那个早年间的苏姓学者到底是谁呢? 沈魏风在辗转反侧中想到最多的是这个人与苏筱晚的关系,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天下没有这样巧的事情。 可他内心还有一个悠远的声音让他感到从心底发寒…… 第二天一早,沈魏风几乎是第一个到了厅里,可是干等了一上午,会议室的大门还是紧闭着。 万分焦虑之中他给导师张教授拨了个电话,约了一会儿在学校咖啡厅见一面。 他的心思很简单,专业的事情还要专业的人来判断,如果张教授和他在用人这件事上不谋而合,他决定即便厅里不给出政审的证明,他也要带上苏筱晚去冯村。 如果未来有什么危险的话那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工作本身才是当务之急。 沈魏风有这样的自信:一个姑娘单身一人,能翻出多大的天! 而文物局这边,一直没有收到消息的苏筱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大中午的又接到了夏秋杨的英文口讯,里面关键的字眼还用了辣人眼睛的法文:尽快加入冯村项目,莫里斯要找的就是它,千万不要错过了。 你怎么不写拉丁文!哼! 苏筱晚厌恶地把纸条一把火点了,心里的暗火也熊熊燃烧着…… 张教授今天下午有全校公选课,沈魏风特意早去了一会儿,想回学校的湖边看看日落吹吹晚风。 燕北是沈魏风名副其实的母校,这里留下了他整整十年的青春印记。这里的环境虽说不能算是全国高校中最好的,可排进前五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年四季的景色里,沈魏风独爱晚秋时学校湖边绯色的霞光,吹着水面上拂过的清风,边走边看看一片片仍然碧绿的柳条,他感到这种心旷神怡只可在此处拥有…… 和夏秋杨的便条一起来的还有苏筱晚二伯苏长庸的一句话:回来喝茶,有要事相告。 老东西算准了苏筱晚孤苦无依亲情难舍的心理,这点让苏筱晚又愤愤又无奈,只好忍住去考古所的冲动,先来到文华公司探望苏长庸。 苏老的院子还是那么绿意盎然,全然没有入秋了的迹象,石子漫的小路两边的架子上开始结出葡萄,一串串翠绿晶莹,煞是好看! 夏秋杨不在,据苏长庸抱怨,这位外籍专家房租给的十分足的,就是行踪不定,难以捉摸。 苏筱晚听到这样的抱怨自然全当耳旁风,只说:他是我师兄,平时就这做派,不必在意。 苏长庸舍得拿出来请客的茶当然是好茶,是今年新下来的金骏眉,一股浓郁的果香,足足盈满了一屋子,茶香气飘得简直可以说是余香绕梁,三日不绝了。 苏筱晚一言不发,端起精致的茶杯一口喝干。 苏长庸挤着眼睛看向苏筱晚道:“大侄女有心事?说来听听,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师兄?” 苏筱晚一声冷笑:“您可真会开玩笑!他只是我师兄,平时没有来往的。” “也是。不过,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情。”苏长庸话里有话,苏筱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长庸挪动椅子离苏筱晚近了一些,压低声音,缓缓讲了起来。 这老头早年学过一些拳脚功夫,对那种江湖上所谓的传音入密之类的轻功也是有些心得,这一番话说得是正正好好,每一个字都敲在了苏筱晚的心里…… 赏够了景吹够了风,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沈魏风起身往学校的小咖啡厅走去。 这间咖啡厅是近两年开的,学生们囊中羞涩,去的不多,常在里面混迹的都是些谈恋爱舍得掏腰包的情侣,或者一些单身的教职工,以及一些外籍的学生与老师。里面人少环境清幽,放的声音很低的背景音乐也节奏轻缓,不会影响谈事的氛围。 这时将近饭点了,里面几乎没有人,沈魏风考虑到事情有一定保密性,就特意选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刚刚坐下却看到苏筱晚从外面走了进来,还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才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沈魏风。 苏筱晚在她二伯家里听闻了一些陈年旧事之后,决定彻底断了对沈魏风的所有妄念,即便这样做可能会丧失唾手可得的复学机会,她还是一路思量,觉得这事万万不可重演! 可没想到本来是打算来燕北找张教授却正好这个男人撞了个正着。 正当沈魏风十分尴尬地起身准备邀请苏筱晚落座的时候,苏筱晚已经走到沈魏风的对面坐下了。 “沈博士,如果可以的话,我的方案能否还给我?”苏筱晚从来都是开门见山,沈魏风这次有点适应了,心里比较平静。 “当然了,稍等。”沈魏风从包里拿出苏筱晚的那份方案,放在了桌子上:“这份方案还是非常令人满意的,如果可能我希望你可以加入到我们的项目中来。”沈魏风不准备等他导师来证明了,他感到苏筱晚是一只要脱缰的野马,有点要跑的意思。 苏筱晚拿起自己的方案,卷了两圈,握在手里,微笑道:“谢谢!不过我不打算参与你们的项目了。严副研究员应该更适合你们。” 沈魏风心猛地一沉,果然!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沈魏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正要开口,却听见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咦,安娜?好久不见啊。” 红霞副教授从门口快速走来,非常热情地与苏筱晚打起了招呼,又扭头看到沈魏风,马上再度介绍道:“哎,这就是我上次给你和陆益康推荐的人,晚晚女士。她们苏家对中国传统的解密系统有很深的造诣,非常适合你们冯村的项目。” 原来就是她! 沈魏风这时已经不需要任何的证明或许可了。 苏筱晚有些迷茫地看向沈魏,红霞拉着她先坐下,沈魏心里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一种难以言表的欣喜开始在他的内心奔腾。 苏筱晚有点反应过来,脸色马上沉了下来:“我参加不了这个项目!” 三个人没想到她这么说,沈魏风忍不住叫起来:“为什么?” “我不替任何组织和个人开机关!”苏筱晚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什么机关?这是考古项目,哪有什么开机关!”沈魏风有些生气了。 苏林晚打开皮包,从里面掏出一张折了好几折的纸,上面手写着一段话,正是沈魏风那天在文物局开会时的项目说明,在最后一条还被用红笔标红:三是石窟内的石棺辨认困难,亟需打开! 红霞拿起来看了看,笑起来:“石棺的情况还需要去了再研究,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苏家三代做这行,这样的不明来历的石棺里面没有机关你们觉得可能吗?哼,我不是开锁的,我是一名学者!”苏筱晚语调激烈。 沈魏风突然一下明白她为什么急匆匆地要拿回她的方案了,她感觉被骗了,所以之前语气里充满了怒气。 高傲一直是苏筱晚给沈魏风的印象,现在这个印象在他的脑海里加深了无数倍,他感到心烦,想吼一嗓子让她走,可是理智硬还是压住了他几乎要出口的气话,他尽力平息心情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只是看中了你在机关术方面的优势,而不是其他方面?” 苏筱晚没想到沈魏将了自己一军,半天答不上来,但是不去冯村是咬死了不松口,实在没有说辞了放出话来:“那种地方我受不了,我只能在城市工作!我也讨厌考古队,无聊又乏味!” 这个决定是从文华公司出来时就想好了,苏筱晚心里的痛沈魏风哪里知晓,她现在放弃的何止一个项目,还有她身后的一众朋友,以及接回母亲的希望。 可是这是她最不得以的决定。 沈魏风觉得他就要拍桌子了,还是红霞给他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咖啡厅门口,红霞支招道:“我想起来了,上次我给你推荐的那个文华公司的老板也姓苏,好像也是个身怀绝技的老手艺人,他俩人怎么那么巧都姓苏,你要不去打听一下。如果真是她长辈,你可以从他哪里下手。” 一句话提醒了沈魏风,钱主任曾跟他说过苏筱晚来中国后的行程,其中一站仿佛就是一个弄堂里的文物公司,莫不是就是他去过的文华公司? 事不宜迟,沈魏风让红霞稳住苏林晚,自己打了个车跑去文华公司,幸好苏长庸还在院里喝茶听戏,一听苏筱晚的名字,再弄清了沈魏风来意,马上咧嘴笑起来:这鱼头还得我老头儿来拆。 这一次,苏长庸对沈魏风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衣服都没换就要跟沈魏一起去燕北见苏筱晚。 到了咖啡厅,张教授、红霞副教授和沈魏风都知趣出来了,把地方让给苏长庸和苏筱晚,张教授有事先走了,红霞副教授和张教授有事要说也一起去了,只剩沈魏独自在门外来回溜达,忐忑不安。 苏筱晚和她二伯出来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晚风习习,苏筱晚面上没有笑容,可苏长庸拍着沈魏风的肩膀道:“我大侄女刚回国,去了冯村那种地方,还劳你多多照顾。她那外国人的怪脾气,跟咱们国内的女孩子不能比,野得很,你可得拿出点耐心来,千万别动气!” 这么说她同意参加了?沈魏风觉得苏筱晚的主见到了她二伯这里完全折戟,实在匪夷所思,可又不好多问。 苏筱晚盯着沈魏风,沉默了一会儿道:“去,可以,我有个条件。” 苏长庸笑起来,对沈魏风道:“她这会儿开什么条件你都别说不!” 沈魏风点点头:“你说。” 苏筱晚看了看半空中的新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去了再说,反正你不能说不。” “没问题!”沈魏风一口答应,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第十五章 人在尬途…… 考古研究所的人都说沈魏风是所里近二十年来少有的帅哥,个子高,长相英俊,身材挺拔,虽然初入研究所时参与过几个田野考古的项目,可是就他从来没有被晒黑过。再加上他为人持重,行事妥当,学养极佳,包括老所长在内不少人打过招沈魏风当女婿的主意,可是沈魏风一直把握原则没有轻易答应过。 几年前,沈魏风下定决心读研读博和这事也不无关系。后来读博期间趁假期回老家答应父母进政府工作也是为了让老人安心,不过他自己心里对未来的计划远不在此,只是身为人子不得已罢了。 如今突然为了工作弄个年纪轻轻的女博士去荒山野岭做科研,沈魏风不能不说是有点迷茫的。毕竟在他的逻辑里,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他喜欢清清楚楚,不喜欢搅在一处,分不清,道不明。 可现实不容他按自己的逻辑行事,他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带上苏筱晚踏上了远去的火车。 冯村远在山沟里,火车不可能直达,从a市最远只能到达位于b市的一个县级市,武极县,然后再转乘大巴前往工作点所在的离雨镇。由于特快列车通常不停小站,像武极县这样的地方只有最慢的普快才停。沈魏风考虑到苏筱晚可能吃不了硬卧的苦,特意订了两张软卧。上世纪九十年代末那会儿,卧铺不像早年间那样难预定了,不过买两张软卧车票还是费了沈魏风不少功夫。 可一般坐这种绿皮车的乘客多半是进城打工的农民,人家能吃苦,一张硬座坐几天都能扛住,所以整个行程里他俩包间的另外两张铺就一直空着,于是长达十六小时的车程让沈魏风倍感煎熬。 对于沈魏风行程的安排,苏筱晚倒是基本满意,车票难订所以出发时间比最初计划晚了两天,这两日简直可以说是救命。 苏筱晚把获知的冯村信息简单汇总告诉了正在焦灼中等待的夏秋杨,并且给病中的周楚凝写了一封长信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又去文华公司和二伯苏长庸吃了顿家常饭,这才回了文物局收拾了行李准备和沈魏风一起出发。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这多出的两天时间是沈魏风在弄软卧车票的时候给文化厅出苏筱晚政审结果特意预留的。 虽说沈魏风这次异常果决,通过与否都不能阻止他和苏筱晚的行程,可是这道程序是他自己心里还是越不过去的。 幸好,结果在他上车前拿到了。 苏筱晚的政审顺利通过。 拿着这份加盖了公章的红头文件,沈魏风真是长出了一口气。上车坐下后才感到那种久违的踏实感,下面的工作既令人紧张也让他憧憬,为了这次重返科研的旅程他着实付出了很多。 可接下来漫长的路途和苏筱晚很快就让他身心俱疲。 一般来说,这种最慢的绿皮车基本无法准点,慢慢悠悠晃到一个小站,下了寥寥几个人以后就不动了,列车时刻表在这里不过是车厢两头的告示牌,没人把它当真。沈魏风也不常坐这种车,了解了一番后才知道,这类车要给很多其他速度更快的列车让道,每次一让就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许多在车上坐得无聊的乘客就趁机下车溜达,男的抽烟看景,女的嗑瓜子聊天。苏筱晚从国外来的,自然是从未见过如此情景,坐在车窗边看着这些男男女女们如此优哉游哉,简直像看到了火星人,不停向沈魏风发问。 “他们到站了吗?怎么不走呢?” “没有,下车休息。” “这么悠闲啊!不着急赶路吗?” “这……” 只坐车厢里看还不过瘾,苏筱晚很快决定要加入下车人的行列,刚蹦下车厢就看见月台上推车子买东西的,马上饶有兴致地凑过去观赏。那种有四只轮子,三面都是玻璃的小推车里的食品五颜六色的,看着像一出热闹的戏文,很难让心思单纯的苏筱晚一点不动心。她看中了一袋包装极朴素的带壳花生,沈魏风劝也劝不住。买一包零食什么的在沈魏风看来倒也无所谓,就是苏筱晚一惊一乍的动静每每被周围奇怪的眼神包围,这真的让沈魏风就觉得如芒刺背,恨不得立刻拎起苏筱晚赶快回车厢。 然而,车厢里的时光又是另一种痛苦,苏筱晚活泼的性格在这尺寸地方实在无处发挥,便找出各种玩法,最令沈魏风惊异的就是她竟然随身带了一副国际象棋。安静不了一会儿就非缠着沈魏风陪她下几盘。沈魏风马上声明自己不会下,想免去麻烦——其实他以前玩过,下得不算差——,不过这种理由根本不可能挡住苏筱晚的兴头。她一把抽走沈魏手里厚厚的冯村资料,把一枚皇后的棋子塞到沈魏风手里,沈魏风感到手像被烫了似的,立马躲开,连声说好好好,你别拉拉扯扯的。 不过,沈魏风不得不承认的是苏筱晚的棋艺确实奇高,她下棋时那弯弯曲曲的心思和瞻前顾后的表现真是和她的平日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几次沈魏风觉得棋盘对面的苏筱晚简直是另一个人,那是一个真正低调沉稳有学识的女博士。可是一旦她赢了整盘,立刻又原形毕露,喜形于色不说还经常行为过分,不是凑得太近,让沈魏风尴尬,就是突然坐到沈魏风这边勒令他交出输的零钱,沈魏风总是立马给她,让她回到自己的下铺去老实坐着。 好容易熬过十个小时,车子又慢条斯理地开动了。再度停车时,沈魏风特意跑到月台上买了只扒鸡和两瓶啤酒与一袋面包。 临行前准备的吃的东西已经差不多见底,他一个男人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请吃饭。 这一来,包厢里的小餐桌一下被吃的摆得满满的,苏筱晚开心地打开一瓶啤酒往沈魏风的水杯里倒了大半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的时候盯着沈魏风看了看笑问:“我们说点什么祝酒词好呢?” “祝我们工作顺利吧!”沈魏风由衷地感叹起来,对于工作的不确定性可以让他把一切都抛到脑后。 “工作是最不重要的!我觉得应该祝我们幸福!”苏筱晚端着杯子笑意盈盈地看着沈魏风。 一阵尴尬扑面而来,幸福是对成双成对的男女的祝福,与他俩何干! “你可能对‘我们幸福’这话理解有误,在中国这是对新婚夫妇的祝词。”沈魏风觉得苏筱晚的汉语有时还真是个问题。 “是吗?可是你幸福,我幸福,不就是我们幸福嘛!好了,碰杯吧。”苏筱晚这种永不认输的精神可以在任何地方发作。 车上没有餐具,沈魏风把鸡撕开,特意递给苏筱晚一条鸡腿,苏林晚接过来,刚要下嘴,想起来什么又停住,沈魏风奇怪道:“怎么不吃?怕不干净?我洗过手了。” 苏筱晚摇摇头:“我在想,你是不是结婚了?” 又来了,沈魏风撕了块鸡肉吃掉,擦擦手喝了口酒:“国外不是很尊重别人的隐私吗?你失礼了。” “我是中国人。”苏林晚啃了口鸡腿,又把鸡腿放下:“我觉得吧,你不像有太太的人。”苏筱晚很钦佩自己的分析力。 太太,呵呵,沈魏风觉得婚姻状况从这个姑娘的嘴里说出来充满了幽默。 “有太太的人是什么样?”沈魏风不抬头,继续吃。 苏筱晚没想过这个问题,擦擦手和嘴,想了想道:“如果你有太太,出这样的远门肯定会在路上给她打电话,可我没见过你跟任何人打过电话。” 沈魏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酒:“我走之前打过了呢?” 苏筱晚被难住了,咬着嘴唇上下打量着沈魏风,似乎答案就在他的衣服上似的。 “你身上没有那种牵挂一个人的感觉,”苏筱晚用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我记得小时候爸爸外出做科考,妈妈每天都用那种期盼又期盼的眼神盯着院子的大门,直到爸爸回来。” 苏筱晚自揭伤疤,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沈魏风却想起走之前他是给家里去过电话,可父亲并没有太多的不舍,只是叮嘱他出门注意身体,可能照顾病中的母亲忙得也没有精力了吧。 “你这是孤证,不能成立!”沈魏风心里也有些触动,可不想有丝毫的流露:“说了我半天,你呢?你肯定有男朋友了吧?”堵住苏筱晚没完没了的发问,这是个办法。 苏筱晚一听马上开始捡起鸡腿继续啃:“这是我的隐私。” “我们要尊重彼此的隐私。”沈魏风马上接住这话。 “可我喜欢你,所以忍不住想知道。”苏筱晚轻描淡写抛出这句,让正在喝酒的沈魏风差点儿呛死。 惊天动地的咳嗽把路过的乘警都给惊动了,扫视了一遍车厢才走开,苏筱晚上前给沈魏风拍背,被沈魏风一把挡开,又想递水也被推开。 沈魏风有种上了贼船下不来了的痛悔:都到了这里了,人是退不回去了! “我已经有未婚妻了,你可别瞎说。”沈魏风平复了一下冷冷地说道。 “是吗?我不信。”苏筱晚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要我未婚妻打电话给你证明?!”沈魏风不快地质问道。 “这电话打了也没用,你眼里没有爱。”苏筱晚慢条斯理啃着鸡腿根本不把沈魏风的恼火放在眼里。 其实在出发之前,沈魏风曾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在米国与苏筱晚的邂逅,有点模糊地感到当年的那个女孩儿应该就是如今自己眼前的苏筱晚,可是这一路下来,他已经完全抛却了这种想法。 那晚的苏筱晚梳着光滑的发髻,一身深蓝色的小礼服,笑靥如花,温婉而迷人,绝不是现在这种没上没下没一点顾及的样子。 苏筱晚后来笑话沈魏风眼里的女人是“纸片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沈魏风很不在意,只是有点抱歉地笑了笑,还忍不住辩解了一番:横向联系可不是男人的强项,注重现实才是男人的本质。 火车“咣当咣当”地晃动着,沈魏风能感到自己的心也在摇摆,苏筱晚是有些神经,可是她极为聪明,她的智商和智慧都不是寻常女子所及的,她能看穿一切,包括一个男人的心。他感到自己刻意的隐瞒和坦诚对她都没有效果,她用她那一套感情至上的理论判断一切,你很难跟她掰扯明白,或者说,沈魏风和苏筱晚完全在两个层面上理解同一件事,看到的完全不同,谈不上谁对谁错。 沈魏风越是思考苏筱晚的种种,越是感到车晃动得厉害,心跳地更厉害,他终于受不了了,起身往外走,苏筱晚在他身后嚷嚷,谢谢你今天的酒和菜,晚上咱们接着下棋。 车什么时候能到!沈魏风觉得自己就快疯了。 终于,离雨镇所在的武极县到了。 车停稳后整列车只下了四五个乘客,沈魏风觉得这近二十小时的火车堪比炼狱里的地火,整个人都要被烤干了。 武极县到冯村的工作点所在的离雨镇还有几个小时的长途车,苏筱晚也在火车上饱受折磨,表示要在这个县里找个酒店好好睡一晚再走,可是沈魏风告诉她车晚点了快一天,不能再等了,而且这个县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干净酒店,只有许多人一起住的大通铺。于是苏筱晚乖乖妥协,拖着疲倦的身子和沈魏风一起上了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 车上人不多也没坐满,但气味很不佳,再加上一路的路况不好,车子也破旧,可以说是颠簸不堪。苏筱晚那脆弱的胃被弄得翻江倒海,一路吐得天昏地暗,靠着沈魏风的肩膀一点都坐不起来。沈魏风虽然也很疲惫,可看苏筱晚都这样了,内心升起一丝得愧疚,一路不敢合眼休息,照顾着苏筱晚。 到了长途车下车点,苏筱晚面色苍白,脚底发软,勉强扶着沈魏风才走下车。一看四周都是荒郊野岭,冷风一吹不禁打起了哆嗦。沈魏风赶忙脱了外套给她披上,又去拿行李。两人在野地里守着行李等到天完全黑了才盼来了考古队派来的一辆破面包车。又是一个多小时的颠簸,两人总算到了队里驻扎的村庄。 第十六章 他人即地狱(1) 考古队的先遣部队已经在冯村驻扎快一个月了,石窟的前期工作早在几天前就结束了,现在就等着主持大局的人来了把工作部署下去,早日正式开工。 沈魏风已经参加过数次田野考古,当然知道此时大家心里在期盼着什么,可是他没有说苏筱晚太多好话,只说她是归国的考古学方面的专家,历史知识丰富,有相关工作背景,其余的都没提及。 他自然有他的顾虑,说得太好大家期许就高,可苏筱晚完全不是个可以掌控的个性,在海外长大的她说要休息就要休息,万一跟谁呛起来一气之下撂挑子走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收场。还是少说为妙,此地情况如此艰苦,只怕没人和苏筱晚对着干她也坚持不到一个月。 沈魏风默默承担着这个巨大的心理压力,不断给自己打气,一个女孩子而已,这都管不住,这几十号的大老爷们儿不成了散沙! 出发得晚,路上又耽搁了一天,沈魏风没敢太拖延,只修整了一天就决定召开全员大会。 考古队在冯村的驻扎地是在村东头,先遣部队到了以后租下了4个农家院,为了方便管理和安排,队里给每个院子编了号还在门上钉了木牌。 四个院子里数1号院面积既大又干净敞亮,沈魏风到的当天晚上就把这个院子分给了累得奄奄一息的苏筱晚,让她好好休息,同时还把院子里原来住着的队员调到了其他院子暂住。 沈魏风自己拿着行李跑到设在3号院里一间小仓房改造的临时办公室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苏筱晚非但没有对队里的这个住宿安排有半分感激,反而找到沈魏风抗议:一个人住一个大院子又孤单又害怕,除非沈魏风也住进来,否则她马上就打道回府。 苏筱晚半夜才到冯村,大半队员都已经休息了,谁也没见着这位女外援的真容,这时光天白日的,好几个也在住3号院的队员站在窗前和门口眼看一个比大城市姑娘还要时尚靓丽的姑娘冲进了临时办公室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夜里有夜莺的哭声,我害怕!”苏筱晚一副哭腔。 “夜莺?哦,你说的是猫头鹰吧!那东西就是晚上才出来,不伤人的。”沈魏风努力平复苏筱晚跳动的神经。 “可我是一个人,那么大的院子就我自己……”说着,苏筱晚眼中的泪水瞬间滑落。 “好好好,你别急!我保证,你今晚不会一个人了!”沈魏风知道院子里的耳朵是防不了了,只能尽快结束这场令人尴尬的对话。 谢天谢天这祖宗说话的时候声音是高,可院子外面没什么人能听得到,沈魏风一大早就紧张得一身汗。 不过派谁去1号院暂住有点让他为难。 沈魏风这次算是文化厅空降来的,又多年不在考古所工作了,原来的一些所里的老人有一部分换了工作,新来的队员他基本上都还不熟悉,压根儿不敢把苏筱晚交给其他人照看。思来想去,最后他只好勉为其难地住进了苏筱晚对面的房间。 不过当天晚上,沈魏风还是很快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第二天一早他一个电话打给了文物局的钱主任,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考古队租住的这四个院子里都是最普通的西北农村民房,没有上下两层的结构,只有一个平层,一个院子里的房间数不出5间,十来号人分配开勉强还能住得下,苏筱晚一来占了个院子弄得房间立马紧张起来。管后勤的开车去了镇子上到处搜罗才弄来了几张上下铺,好赖把人员都安排住下了。 干考古的都很能吃苦,住宿条件突然变得差了些倒也没有人抱怨和不满,可是沈魏风总觉得为了一个女外援让队里的同事有些受罪很是过意不去,他从心里渴望苏筱晚能领悟到这份大家对她的照顾,奋发努力,让大家的辛苦千万不要白费了。 到任后的这次全员大会选在了3号院的堂屋里开,宽敞的房间里密密麻麻挤了一屋子队员。先遣部队里各项工作的领头人坐在沈魏风跟前,其余的队员坐在门口的位置,原来村里雇的临时民工因为在编外就没叫他们来凑热闹。这样一是为了保密,二是生怕当地人发现项目太重要要坐地起价哄抬劳务费。沈魏风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尽量避开了这些有可能的潜在麻烦。 坐在跟前的负责人里有一多半是沈魏风过去的同事,像地质学家宋轶,后勤保障廖严,测绘员钱勇都和沈魏风是老相识了,大家见面没啥客套,直接切入主题。 宋轶开头就表达了担忧,土层松动愈加严重,岩洞顶层的裂纹像蛛网一样密集,而且还在加深加宽,干燥的冬季眼看就要到来,抢救和保护工作必须马上展开,刻不容缓。说完宋轶拿出几张岩洞内部的照片和岩层样本,以及一部分岩洞内的壁画临摹小样摆在大家面前。 正说着,所里的老人吴大军走了进来。本来他说今天不舒服,不来了,可他有心事想想还是硬撑着过来开会。 吴大军年近五十,面色黝黑,一脸的皱纹沟沟壑壑的,一看就是一辈子搞户外工作的,勤恳和朴实都清楚地写在他的脸上。他不需要谁来介绍,看到他都会有种肃然起敬之感,所里面大家都爱喊他“吴老”。 吴大军一坐下来开口就让沈魏风犯难,他想请假回所里,因为身体不适。 沈魏风跟吴大军合作过多次,一起完成过几个项目,他一直是沈魏风的心里的工作楷模,能吃苦,勤谨,从不抱怨,办事妥当。就这样的一个人今天一开口竟然是请假,真是太不寻常,看得出他对于这个项目的抵触。 “老吴,咱们这边人手缺得厉害,你这个时候回去不是将了我一军嘛。”沈魏风本不想拿出领队的身份来压吴大军,这也是无奈之举。 “好,那就听从领导安排吧。”吴大军顿了一下,自此再没说话。 特别是苏筱晚在会议中接连提出了几个问题的时候,吴大军都是拧着眉头不停地抽烟,沈魏风看得出苏筱晚也是忍了又忍,可最终还是没忍住,口气也不太好了:“吴先生,麻烦您到外面抽烟!” 吴大军一愣,冷笑一声抬腿就走。 苏筱晚不该如此唐突吴大军,毕竟他是干了一辈子考古的老人,谁不敬他几分,她一个新来的,就算学历背景强大,也不该如此无礼。 沈魏风心里简直叫苦不迭。 第十七章 他人即地狱(2) 开完会,大家散去,沈魏风本打算去找吴大军谈谈。可苏筱晚睡了一天来了精神,非缠着沈魏去村子里转转。沈魏风拗不过她只好陪她出门。 这个村庄处在山窝里头,比较贫困,基建很差,村中的道路都是泥路,坑坑洼洼的,前几天下的雨,现在地上还汪着水,两人几乎无法并肩前行,一前一后漫无目标地瞎转。有些村民的家大门就敞开着,苏筱晚就在门口张望,沈魏风就上前拉她离开,告诉她不要给队里添乱。她一脸不高兴,直到看到村长家新孵出来的满院子的小鸡崽,就又喜笑颜开地进去了。村长为人热情,特意端来两只小木凳招呼两人坐下。小鸡崽嫩黄嫩黄的,十分团绒可爱,苏筱晚捧起这个看看,又捧起那个看看,喜欢得难以言表,村长乐呵呵地看着,笑道:“喜欢就拿去养吧。”话音刚落,屋里跑出来一个小男孩儿叫起来:“小鸡崽是俺的,不给。” 苏筱晚呵呵笑起来问道:“那咱俩玩点什么比一比,我要是赢了,你就送我一只小鸡崽。怎么样?” 小男孩儿歪头想了想:“你输了呢?” 苏筱晚笑得眉眼弯弯:“一袋奶糖。” 沈魏风没想到苏筱晚行李里还藏着奶糖这种东西,不禁皱起了眉头。 “好!”小男孩儿禁不起奶糖的诱惑,从屋里搬出小桌子和一盒象棋来。 苏筱晚指着象棋对沈魏风道:“小时候我只看我父母下过这种棋。” 村长一听就乐了:“那你可输定了,我这小孙子下象棋是参加过俺们市里的比赛的,还得过奖嘞!” 苏筱晚一脸自信:“好啊,来吧!” 沈魏风觉得这盘下不长,苏筱晚一路上都缠着他下的是国际象棋,规则和中国象棋到底还是有很多不同,没玩过的根本就下不完一局,本以为苏筱晚开个局就会一直求助自己,可现实是她只是请求小男孩儿给她摆好了棋子,全程不声不响,总共只丢了一个卒子后,苏筱晚三下五除二就赢了第一局,之后的两局小男孩儿勉强赢了一局,第三局苏筱晚只用了几分钟就结束了战斗,顺利带走一只小鸡崽。 小男孩儿说话算话,不哭不闹,看见沈魏风和苏筱晚要走,在后面喊道:“你啥时候再来和俺下棋呀?” 苏筱晚举起手里的小鸡崽开心地冲他摇摇手:“好!” 回1号院的路上苏筱晚一直不停地轻抚着手里的小鸡崽,几次差点踩进大水坑里,沈魏风走在前面没有留意,到了1号院大门口才发现她一身的泥水,简直哭笑不得。 临近中午,后勤在另一个院子已经做饭了,因为离得近,苏筱晚闻到了香气:“你们的厨师手艺不错啊!” 沈魏风没搭理她,叮嘱十二点整一起去吃饭。 等到了十二点,沈魏风原以为苏筱晚会换件普通的衣服去吃饭,结果她穿了件紧身体恤和一条非常合身的深蓝色牛仔裤,斜跨着一只精致的棕色小皮包,脚上一双雪白的运动鞋,画着极有个性的妆容,长发柔软地披在肩头。 这是去吃饭还是去旅游!中午所有人都要去3号院,她这是什么意思!来之前那个衣饰清爽的苏筱晚跟现在眼前这个是一个人吗?! 沈魏风窘迫地不知该对苏筱晚说些什么,他自然也没权利要求她把全身上下的装束换了,只好硬着头皮一起往3号院走。 这身打扮的后果是可想而知的,所有人包括厨子都看向沈魏风和苏筱晚。衣着时尚本不是新闻,可在这山窝窝里,又是在一支考古队里就是个问题了,而且这个问题是沈魏风带来的,沈魏风还为这个问题耽搁了几天才来,大家虽然都低头吃着饭,眼里的内容却比菜色丰富地多。 苏筱晚坚持要和沈魏风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其他的队员见状纷纷端着饭盒躲开,沈魏风没脸也走开,只好默默把一顿饭快速吃完。 饭后,沈魏风要求苏筱晚先不要回去,他觉得现在的情况是十分有必要在一个人那里找到突破口,这个人若是能坦然接受苏筱晚这个另类的存在,其他的队员也就可以不再见怪不怪了。 吴大军就住在3号院里,沈魏风和苏筱晚去敲他的房门时足敲了快一分钟,才听见里面有动静。吴大军开门一看是沈魏风和苏筱晚,表情就不太自在,问什么事,沈魏风借口说是关于任务分配的问题。吴大军点点头可不让这两人进屋,说去后院石磨边上谈。 苏筱晚不解地看着沈魏风,沈魏风当然知道这是老吴的怪毛病——轻易不让人去他的屋,一部分原因是洁癖,另外也由于他年龄大,并不想跟年轻人走得太近。 不过,也有传闻说他每次项目总是能旗开得胜,比旁人的战绩辉煌,就是因为他平时自带了法宝,生怕被人发现。 科学考古本来也是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沈魏风觉得这种小心保护自己气场的行为也不能说是全无道理。 三人前后脚来到后院放石磨的木棚子里,吴大军直截了当地说:“管我要人来了?” 苏筱晚嘴快:“是啊。” 吴大军表情不悦,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本花名册,从里面找出一张合影递给沈魏风:“就这些人,挑吧。” 苏筱晚凑近看了看:“密密麻麻地,我都不认识,怎么挑?” 吴大军非常不快:“你现在去前院喊一嗓子,他们应该都在,你当面挑!” 苏筱晚耸耸肩:“那多尴尬!”说着又看了看沈魏风手里的相片:“这人是谁?” 吴大军看了看:“他不行。” “为什么?”苏筱晚一脸好奇。 沈魏风只好接话道:“他身体不行,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其实,这人在考古队资历不浅,只是在一次初唐的墓葬考古中出意外精神受了刺激,不太正常。回来后所里给了补偿,也没舍得把他辞退,就留在所里,有项目的话他神志清楚也可以跟着。特别是老吴很愿意带着他,毕竟出差补助高,这也算帮了他。 “看起来他不太正常,我的意思是他精神方面是不是有点问题?”苏筱晚一语中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沈魏风很惊讶。 “眼睛,一个人的眼睛什么也藏不住。”苏筱晚有点惆怅道。 “十年前,因为一个墓葬项目,他意外受了刺激。本来是个非常优秀的考古工作者,他那年刚评上副研究员。”沈魏风不无遗憾道。 苏筱晚神色黯然:“像我叔祖。” 沈魏风道:“谁?” 苏筱晚道:“我这位叔祖是族里最有天赋的一个,有一年因为启动了一处机关,意外成了疯子。后来家里没看住跳了莱茵河,尸首都没能找回来。” 吴大军猛地起身:“为什么要接手这个项目?疯了!疯了!” 苏筱晚完全不知就里,迷茫地看向沈魏风。 沈魏风知道吴大军什么意思,在冯村科考这个项目上老吴有自己一套独立的想法,他认为接手这个项目没有任何理智可言,明摆着的都是不可能解决的,要它无非是折磨所有人罢了。这在平时谨慎笃行的吴大军看来这简直和疯子的行径无异。 吴大军道:“昨天开会你们看见了吧,岩洞的上方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缝,有的已经有三四指宽了,这样的岩洞按照施工标准来说,是应该放弃的,没有科考的价值了。好,就算目前只是风险评估偏高,那它也就只有一两个月的可支撑期,可是这点时间连拓印完所有的岩洞壁画都成问题,想弄开那只石箱无异于白日做梦!” 沈魏风知道吴大军说得极有道理,他干了一辈子田野考古,什么状况没碰到过,他这么说这么认为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而且他本人为人朴实,从不弄虚作假欺上瞒下,这么说也确实在为所有人考虑。但是,所长已经把任务接了,而且前后派了三批人过来,可见其重视,这个时候撤,别说所长要炸毛,连下面的助手也难同意。总不能白白辛苦了大半个月吧。 沈魏风憋不住把这些话一说,吴大军的嗓门又高了八度:“所长就没有看走眼的时候?!还为这个事情专门找了个海外的考古专家来!这不是耽误人家前程嘛!这个事情,我来一个星期后就发现不对了。依我看,留下一小队在这里忙上个把月,然后洞一塌就算结束了。” 沈魏风一脸苦笑,这哪是个副领队该说的话!所长要是知道了,还了得!不过吴老都这个年纪了,副领队、副研究员的其实都是身外之物,他的那两把刷子在业务上,不在这个所,有的是地方要他,那些社会上的文物鉴定公司恨不得一年出十几二十万请他出山。 吴大军的话沈魏风觉得不好接,正琢磨着让他平平怒气好谈工作,可苏筱晚听他的话来了精神:“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可能在岩洞坍塌之前完成拓印工作和开启崖壁石棺?” “一个半月的时间肯定不可能!”吴大军语调坚定。 “壁画而已,我完全可以手绘,那石棺总不可能比一只精心设计的檀纹机关盒复杂,我们这么多人呢。” 沈魏风一直觉得苏筱晚来冯村情绪很重,没想到此时到为了项目的事和吴大军顶了起来,吴大军也没想到这个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小姑娘口气这么大,冷笑一声:“好啊,这项目就仰仗你了!” “哎,别走啊!这项目也得仰仗你呀!”苏筱晚喊住要离开的吴大军。 说完回头对沈魏道:“沈队,你路上说过要给我配一个助手,就请你把吴老派给我吧。”说完从石磨上轻盈地跳了下来。 沈魏风心想你苏筱晚敢要他做你的副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可能!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不跟人搭班工作,但是吴老必须参与到石棺开启的工作中来。”苏筱晚坚决地说。 她理由特别充分:“吴大军是咱们队里唯一曾经参与过开启古代机关盒的老人,他的手法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需要他做一名先行者。如果他成功我会为他喝彩,如果他失败我会吸取教训,继续努力。”说完苏筱晚走出了3号院。 沈魏风没想到年纪轻轻的苏筱晚在工作上想得如此深远,深感震惊,但是也明白她说得非常有道理。目前项目时间如此紧迫的情况下,只有不断试错,才有可能最后完成这个任务,计较办法够不够君子已经不是重点了。 当然思想工作还得沈魏风来做,不过让沈魏风没想到的是,在苏筱晚离开之后吴大军态度竟然有了改变,他沉思了一会儿表示愿意听从沈魏风的安排:“你是学科带头人,也是领队,还是所长心仪的后备力量,他都如此相信你,我又怎么好推脱责任不认真工作!我只是对冯村的岩洞项目没有信心,对自己更没信心,至于你招来的这个海外考古专家,我完全没信心。她那个年纪,那点子阅历,还是女同志,你说说,她可能完成这任务吗!” 沈魏风告诉吴大军这个女博士的祖上是解密机关术的世家,只是身世隐秘,不为外人所知。 吴大军摇摇头:“哪有什么解密机关术的世家,我听说过样式雷,可没听说过什么开锁的苏家。再说,若真有这样的家庭背景,也算世家出身了吧,可你看看她那个做派,哪一点像个世家女子,疯疯癫癫,好逸恶劳的,跟街上爱吃爱玩儿的年轻女孩儿有何不同,哪有一点儿女博士的样子!所以啊,这个项目若说还有点希望,那就在你身上了,我能同意也是看好你的能力,给你打个下手我是乐意的。” 沈魏风拍拍吴大军的肩膀道:“各有所长,这个苏筱晚也是我导师和红霞副教授一起推荐的,咱们还得物尽其用。我觉得她在机关开启方面应该算是个专家里手,对她要有信心。昨天你要辞掉副领队,我今天正式通知你,石棺这个组就由你负责了,副领队同时兼任啊!” 吴大军干笑起来:“沈大博士,你这是打算让我晚节不保啊!你也知道我手里的项目没有失败过,你这是要帮我开先例啊!” 第十八章 天生丽质难自弃…… 当天晚上,苏筱晚跑到沈魏风的房间里闲谈,沈魏风一边整理手边的岩洞资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瞎扯。说着说着,苏筱晚看到沈魏风拿出的一份资料来了兴趣,一把拿过去看起来。两人的谈话又转到了工作上来。 苏筱晚翻看着材料道:“这个项目你们不是第一手?之前有考古队在这儿工作过?而且他们带走了这么多文物?那你们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啊!” 沈魏风点点头道:“没错,我们属于“扫尾”的。哎,你应该知道明代的李解吧?” 苏筱晚说:“知道,机关术的集大成者嘛。” 沈魏风说:“其实,前一支考古队的最重大科考发现就是,这组岩洞里的石棺极有可能是李解的手笔。” 苏筱晚瞪大眼珠:“所以你们并不在意他们带走的其他文物和成果?” 沈魏风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这个岩洞的重点不在它里面的文物,也不完全在壁画上,毕竟它的体量根本无法跟莫高窟比肩。它最为重要的价值就是它里面石棺的设计者极有可能就是李解。我们要通过开启它来确认这个大胆的假设。同时还要排除这组岩洞在科考前曾遭遇过的盗挖干扰,得出一个较为客观结论。” 苏筱晚站了起来语气变得紧张:“沈博士,沈处长,你是在逗我玩儿吗?以我现在对你的了解,你似乎不适合担任此次科考的领队吧。而且李解的成果只出现在史书中,没有流传下来,你难道不清楚吗?” 沈魏风完全停下手里的整理工作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份材料就知道前一支考古队的结论是非常有理有据的。” “那他们放着这么大成果不要了送给你们?!”苏筱晚说到了关键点。 “要,是需要条件的,他们不具备条件,所以放弃。”沈魏风解释说。 苏筱晚冷笑:“你们又有什么条件敢接这么难的活儿!” “我没有太多的条件,但你的条件非常适合。”沈魏风交了实底。 苏筱晚嚷嚷起来:“这个队里有谁能做我的帮手?你,还是老吴!我真是太天真了,根本不应该来这个地方。” “所以我在车上也没敢跟你提这个事情嘛。来了再说也不迟。”沈魏风笑了笑,递给苏筱晚一杯水。 苏筱晚接过水杯直接就放在桌子上,摇头道:“开启机关密钥是要折阳寿的,何况这机关是李解做的,你这是要害死我!” “学界这方面一直是个空白,你不回国,不参加这个项目,你的家族专长如何能得到发挥?也许我不是最佳领队人选,但是除了我,谁能力排众议把你带到这里来工作?!我一是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和经验,二是正处于能接受新鲜事物的年纪,老一辈的考古人员一般都无法接纳你这样的洋专家参与国内的项目。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沈魏风分析得入情入理,苏筱晚接不上话,又气不顺,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千算万算,苏筱晚没想到沈魏风给自己找的是李解这个大麻烦,当初在y校的小型讨论课上,莫里斯教授曾就李解经手过的几个机关图做过短评,其中结合了一些欧洲中世纪的机械图做对比,当时在座的博士生们只有苏筱晚知道李解的大名,连夏秋杨都听得魂不附体的。 虽说那是一次让苏筱晚异常长脸的一次报告,可是她讲完之后就暗下决心,此生绝不会碰机关这玩意儿! 可事实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筱晚一扫白天轻松愉快的状态,陷入夜里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的循环中。 她想了不下一百种逃离冯村,远离李解的方法,可是当沈魏风在隔壁发出一些响动后,她刚刚下定的决心就会轰然倒塌。 夜里窗外的夜鹰在啼号,风声也凌厉地从房顶吹过,冻得缩在一床薄被子里的苏筱晚瞪大眼睛看向深深的黑暗…… 第二天晚上,沈魏风的来到轻微缓解了一下苏筱晚高度紧绷的神经,这次他收起了他那招牌般严肃的面孔,竟然还拿了些女孩子爱吃的零食主动来到苏筱晚的房间。两人坐在窗前的桌边又谈了谈,聊了彼此的专业,又聊了读书时的经历,苏筱晚开始慢慢了解了沈魏风这个人,了解了国内考古工作与国外的差别,最重要的是沈魏风尽力让苏筱晚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工作亟需尽早展开。 这种感人而平和的交流只仅仅维持了一个晚上,隔日一早各工作小组的第一次早会,苏筱晚就没来。沈魏风把开会地点定在吴大军住的3号院里,直到会开完也没见苏筱晚的人影。 这个会的目的就是明确分工问题,沈魏风不想把工作太过细化,以防在后期某些项目推进困难时,其他组不肯出手相助。 为此他就把现在的工作内容划分成了四个部分:地质组还是宋轶来主持,他本来就有固定的帮手,再加上在村里雇好的几个农民工打下手,1组初步定了4人;壁画方面的拓印与临摹是个浩大的工程,所里本来派了吴大军来就为了这项工作的顺利展开,但是吴大军的助手是精神并不十分稳定的孟岩,沈魏风便打算让苏筱晚随时过去顶替,吴大军没说话,2组人员就大概定了两人;石棺的开启和搬运最为复杂,沈魏风自己责无旁贷,苏筱晚也是当仁不让的带头者,可是沈魏风先期考虑和苏筱晚的关系不太方便,已经把文物局钱主任的外甥女小雯叫了来,给她做助手,今早已经到了冯村所在的镇,下午就可以接来了,房间就安排在了沈魏风目前的住处,沈魏风则搬去了吴大军的3号院的一间南屋里住下。这样3组成员定了3人;4组主要负责收集和登记造册以及精细的挖掘工作,所里其他派来的工作人员都安排进了这个组。 直到吃了午饭,沈魏风还是没见苏筱晚,想着这个地方周围十分荒凉,她一个女孩子跑去哪里了也不清楚,多少有点担心,他就在村子附近的树林里转悠,一眼看见苏筱晚在林子里的一个小池塘边坐着,手里拎了根自制的钓竿,居然正在钓鱼! 沈魏风慢慢走近,苏筱晚头都没回,马上伸出胳膊直摇手,低声道:“别过来,就要上钩了!”沈魏风马上停住了脚步,也忍不住往水面上张望,看见一只草浮子一浮一沉地,然后“咚”的一声猛地沉了下去,苏筱晚双手握杆向高处一抬,眼见一条活蹦乱跳的银色小鱼从水里跃了出来,映着午后的阳光,碎成一片金光。 苏筱晚开心地哈哈大笑:“终于被我钓到一条,你是福星吗?” 沈魏风也忍不住笑了笑,可马上又板起脸来:“今天一早有会,你不知道吗?怎么不来参加?” 苏筱晚把勾子从鱼嘴里摘下来,鱼放进一只小脸盆里,头都不抬道:“我跟你请假了呀。假条就在你的房间桌子上。” 沈魏风是一早搬离了1号院的,五点钟就走了,苏筱晚起得晚压根儿不知道。 沈魏风平复了一下情绪:“下午,那个文物局钱主任的外甥女小雯就来了,我安排了她做你的助手,和你一起住。以后有事情你跟她说一声就行,她也能帮你请假。” “那个钱主任怎么舍得把这个宝贝外甥女借给你?再说,你怎么想到了她?难道是因为那句中国话,避嫌?告诉你,我可不知道嫌是什么东西,我要找你的时候就会去找你,我要做什么就会做什么,不会像你似的考虑那么多。”苏筱晚撇撇嘴。 沈魏风道:“什么避嫌不避嫌的,你下次早会不要再请假了。考古项目每日都有变化,早会必须要参加。” “有事请假不可以吗?你这是侵犯人权。”苏筱晚底气很足。 沈魏风站远了点,不客气道:“我是这个队的领队,我有权力要求你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必须参加早会,这一点你应该尽早弄明白。” 苏筱晚突然又笑了起来:“好了,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是那种没责任心的工作人员吗?”说着她拿起身边的一只布包,从里面掏出几张纸递给沈魏风:“这是我昨夜通宵做的有关李解的一些历史资料,包括他的个人经历,以及身前身后的家人、门生和学生的情况。也许还不够全面,不过这是存在我脑子里仅有的内容了,这些也是我在回国前在各种图书馆里收集的存货。不过,国内的相关具体的资料我没有机会接触到,还需要你向你的博导张教授进一步求证和细化。” 天哪,这么多古文材料是印在她脑子里的!沈魏风差点儿惊掉了下巴,结结巴巴道:“这边的信寄回去有点慢。” 苏筱晚苦笑起来:“那你说怎么办?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我没意见。” 沈魏风收好了这几张纸,对苏筱晚道:“我下午就让队里负责后勤的队员去镇上寄出。咱们一起走走吧。” 苏筱晚惊诧于沈魏风突然的亲近:“去哪儿?” “走走嘛,去哪里都一样。”沈魏风不想说明,生怕这位又找理由回屋睡觉去,毕竟她昨晚几乎整夜没睡。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看着风景,一直走到岩洞附近的营地,那边扎了两顶军用大帐篷,作为临时的工作地点。4组的人员就是在这里进行记录、登记、造册和简单分析工作的。 4组的负责人是所里的中青年骨干姜伟,他个子不太高,研究生学历,进所有几年了,几乎每次田野考古他都会积极加入,老所长对他印象好,很放心,人也细致,后期的整理分析工作一直完成得不错,所以这次沈魏风安排了他来做组长。 整理分析工作属于考古队里比较“文气”的活儿,不用冲锋陷阵进现场,可是它的重要性在于每日的晚间随时拿出分析报告来,以便给第二天工作提供可参考的数据或需要规避的风险。 今天岩洞内的工作还没完全开始,但是前期考古队的资料他们4组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整理分析,苏筱晚进了帐篷一一看了看组员的工作成果倒是一言未发。 姜伟第一次全员会时去了镇上所以没能参加,这会儿看着苏筱晚觉得好奇,低声问沈魏风:“她大学毕业了吗?跑来咱们考古队。” 沈魏风笑起来,指着苏筱晚道:“人家都快博士毕业了,是咱们3组的副组长。” 姜伟扶了扶眼镜笑问苏筱晚:“你多大了?” 苏筱晚没正经起来:“年纪一大把了,就是不显老。” 姜伟傻乎乎地还问:“为什么呢?” “天生丽质呗。”说完,苏筱晚嫣然一笑,走出了帐篷。 姜伟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苏筱晚的背影,沈魏风没说什么也跟了出去。 苏筱晚在外面等着沈魏风:“知道为什么我天生丽质吗?” 沈魏风摇头道:“遗传基因优秀。” 苏筱晚一脸神秘兮兮地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是自由的,我自由地爱,自由地恨,灵魂的自由才能带来真正的美貌。” 沈魏风说:“你与其把精力倾注在对自由的研究上,不如好好想想明天的工作计划。” “着什么急嘛!他们这边的分析报告都不全,石棺周围的脚手架也没搭好,什么也干不了呀。”苏筱晚很是不着调地叫唤起来。 “你第一次开会不是听到了吗?岩洞现在面临塌方的危险,我们的时间很紧。”沈魏风对她这种不在调上的工作态度十分头疼,可是又不能不承认她说得还是有点道理的。 沈魏风想想苏筱晚刚才对姜伟的态度又忍不住劝说她道:“队里基本都是男同事,你平时讲话要注意一些。你觉得你在开玩笑,可这样的玩笑很可能让他们误会你的意思,到时候弄出些难堪来,你怎么下得了台。” “你们工作时都是一本正经的,看着特累,所以我在给你们调节气氛。”苏筱晚振振有词道。 沈魏风觉得她太不了解中国的国情,只好耐着性子再解释一遍:“这里是中国比较偏远的山村,人们思想保守,说人言可畏都不过分,你没有这方面生活的经验。所以,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行,不然引起一些说法就收不了场了。” “所以你特意搬走,让小雯来陪我?”苏筱晚马上逼问。 “小雯过来学习,你有责任带她。不是陪不陪的问题。”沈魏风跟苏筱晚讲道理讲得口干舌燥。 “好,既然只是来学习,她就好好跟着看吧,我平时就不管她了,我高兴就会去找你的。”说完抬腿就走。 第十九章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一般女孩子爱凑成一群集体行动的习惯在苏筱晚身上一直不太明显,特别是钱主任的外甥女小雯千辛万苦跑来这大西北学习后发现,苏筱晚和在a市的时候简直换了副面孔。行动我行我素的没个边际不说,还容易突发奇想。小雯原本指望着这个海外学者能借此机会传授自己一些特殊的技能,可来了好几天连去岩洞的路都分不清楚,倒是陪着苏筱晚把这村子周围的山林、小湖泊、灌木丛甚至较远些的荒原都慢慢摸了个遍。 对苏筱晚毫无办法的除了新来的小雯自然还少不了老古板吴大军。 出现场是考古工作的规矩,吃完早饭大家就陆续去现场了,而吴大军跟别人不一样,他每次会晚一点到,因为他总要求厨房把剩的早饭再加热一遍装饭盒里,全队就他中午在现场吃盒饭,别人都回驻地吃热汤热菜。 他这个习惯已经很多年了,沈魏风开始也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后来他自己说工作是有连续性的,一口气只干了两三个小时就停下来,这一天效率太低了。 世上总有这样拼了命工作的人,但也总有苏筱晚那种玩玩闹闹就能拿出不俗成绩的人,他们可能都能在成功的峰顶相聚,可是走的路,经历的风景却完全不同。 沈魏风知道自己和这二人都不是一个路数,可是他还是希望苏筱晚多少有一点老吴的拼搏精神,早日完成这里的工作。 然而,苏筱晚的人生经历和性格特征中都没有吴老那种特质,她是随意的,自由的,有时在中国人看来还带着点不可理喻。 如今她的不着四六已经不限于自身了,小雯也很快上了她的“贼船”,与她在外面疯得不着边际,让沈魏风扶额之余毫无办法。 不过,目前吴大军最受不了苏筱晚的就是她去现场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且每次去了待不到两小时就找借口回村里了。 而让沈魏风最为后悔的是,他两天前鉴于苏筱晚自由散漫的作风,特意把吴大军调为3组的负责人,想提高提高这个组的效率,自己也可以暂时把之前积攒的分析工作尽快做完,好追上进度。 这个决定绝对是思虑不周的产物,吴大军管理3组不到一天就开始向沈魏风抱怨苏筱晚。沈魏风这几天正在忙着处理资料,基本不在现场,为了搞清楚情况,好容易找来小雯了解情况,小姑娘脸红心跳的话还没说清楚,就听见外面有队员喊1号院有人吵起来了。 千万别是苏筱晚和吴大军,沈魏风有点绝望地祈求奇迹发生。 可惜,刚到了院门口就听见吴大军和苏林晚的对话。 吴大军口气愤愤地:“你今天为什么不到现场?” “不需要去啊。去干吗?你爱从早到晚待在洞里,那是你的事。我喜欢把手头的情况弄清楚了再去现场。反正现在在里面呆着也不出活儿,再说石棺目前尚无定论,弄不好要出大乱子的。哦,对了,下回找我的话就在现场说,这是我和小雯的院子,男士不适合随意进出。”苏筱晚的回答和语气都可以把吴大军点燃。 “今天我和助手拓印了石棺上一部分纹路,你先看看。”听得出吴大军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火气。 苏筱晚翻了翻图纸,然后又递还给吴大军。 吴大军这下彻底急了:“你今天不去现场,这个总要好好研究一下,这对确认石棺的年代和其棺椁方式都有很大的帮助。” 苏筱晚还是不接图纸:“你拿回去看吧,我现在有其他资料要处理,没有时间。” 吴大军声音高了起来:“苏博士,你现在和我是一个组,这个项目完结得顺利与否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也有责任。” 苏筱晚站直身子:“我和你的方法完全不一样,而且现在工作的进度还不到我发力的时候。你认定了这是棺椁,而我并不这么认为,所以我不觉得真到了该我上场的时候。当然了,如果我需要出手的话,也就不用劳烦吴老您什么事情了。” 吴大军完全接不上话,眼看着苏林晚回房间关了门。气恼地抽身走出来,正好和门口的沈魏风撞了个正着,便连忙抓着沈魏风开始大力数落起苏筱晚的种种不是。 小雯最怕吴大军发脾气,吓得找了个空子一溜烟回了自己房间。 而沈魏风也已经听了个大概,可他想这件事要是真顺着吴大军的思路骂一顿苏筱晚的话,估计以后的工作就干不下去了,这会儿整个队的队员几乎都在外面听壁脚呢。 他只好向吴大军解释,苏筱晚是两代移民的华裔,由于家庭环境的原因,语言虽然没问题,可是对于国内的文化和思维方式非常陌生,没有什么集体精神,我们不应该太过于强求,只能慢慢引导她适应这个新的环境,不可操之过急。现在工作刚刚铺开,她的能力确实还没到发挥的时候,再等等就知道她是不是说了大话,不急不急。 一顿安慰下来吴大军总算勉强平复了火气,悻悻地回了3号院。 一场话赶话,沈魏风给苏筱晚起了这么高的调门,弄得他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他心里琢磨万一她要真是个无用之辈,该如何向这一队的队员解释。 每每想到这儿,沈魏风都觉得是如坐针毡。 可苏筱晚却在争吵之后有了些改变,沈魏风估摸也许是她在四处晃荡烦了,终于想起来要收心工作了,而且就在数日之后她甚至开始展现她的实力。 这对忧虑中的沈魏风来说不啻于一丝痛快的惊喜。 来的时候苏筱晚带了一个半人高的行李箱,沈魏风还当是女孩子出门麻烦什么都带东西太多,可当苏筱晚从她的行李里掏出了一只按100:1制作的无比精巧的海水纹红檀木盒时,沈魏风感受到了她的不同。 这是苏家祖传的宝贝,是苏长风留给苏筱晚的遗物,这东西原来按种类有一套12只,这是其中的一只,按顺序排第3,是苏筱晚唯一跟着父亲手把手练过的一只盒子。 这次从米国回国来她特意带上了它,除了日常练练手,就是没事用以分析和模拟画图。 其实苏家还有几只盒子在她伯父苏长庸手里,不过老狐狸太狡猾辩称都在六几年时给焚毁了,至今不知下落何处。 苏筱晚自然是不太相信的,她觉得老家伙一定把这东西藏在他那个怅然阁里了。 但眼下破解石棺开启密钥十分紧急,不光沈魏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就连莫里斯教授那边也在等着苏筱晚的消息。 苏筱晚决定拿出看家的本领来,试试这个考古队的水到底有多深。 之后,她连着三天跑现场,每次虽然都只是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可是吴大军倒是看她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 后来吴大军跟沈魏风描述苏筱晚在石棺前的样子就像穿越了时空,开启了某个神秘的闸门,她好像是看到了棺体制造的整个过程似的,手里不停的描画着棺体分解图,别人是手眼一致,她则手是手,眼是眼,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动作娴熟。 然后她就躲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了,每顿饭都是小雯去打回来放在她门口,有几次小雯都打了另一顿饭了,上一顿的饭盒还纹丝不动地放在她门口的地上。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沈魏风觉得越发摸不透苏筱晚的套路了。 连续两三个晚上,每当沈魏风为了工作坐得腰酸背痛出门溜达的时候,总忍不住走向1号院,也总忍不住要推开1号院的大门看向一直亮着灯的苏筱晚的房间,好几次好容易忍住敲开她房间门的冲动,再默默走回自己在3号院的临时办公室。 第二十章 骗子,大骗子…… 苏筱晚行踪不定不说,出成绩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就当沈魏风准备打一打持久战,耐下性子来等等苏筱晚时,她竟然带着全队改了工作方向。 这边,连续近两周的工作下来,情况有了不少进展,从岩洞墙面上拓印下来的壁画在经过辨认、补绘和连缀之后,其内容和风格变得清晰起来,但是定论一时间谁也不敢开口,于是几个组的负责人凑一起开会研究。 会还是在3号院院子里的大饭桌上开,沈魏风提前让小雯去通知苏筱晚,并把一部分手绘石棺外部的样图让小雯带回去。 会一开始孟岩、吴大军、宋轶、沈魏风几个人都拿着岩画的合成图看着,沈魏风辨识了一下心里有了点轮廓,可是不能完全认定,正要征求吴大军的意见,苏筱晚走了进来。 她气哼哼地一屁股坐下后道:“别看了。这是李解做的一个陷阱。” 吴大军一听就皱眉头,刚要开口,苏筱晚就又说起来,沈魏风想拦都拦不住。 “我手里有一个宋代红檀不断头的卍字纹机关盒的5:1的模型,这东西很能反映当时人对于机关术的理解和应用。这种在当时贵族阶层非常流行的小密码箱是防贼不防自己人的,李解能在这个行当留名得益于他在这方面的建树。但是这种技术从一开始就有它固定的标识,也就是它自身盒体上的图纹。李诫一方面按照客户的要求做了不少定制的密钥盒,一方面还做出了一些极其变态的,无人能解锁的极精巧的以黑檀制成的密钥盒。他的这种恶趣味本来连他自己的屋子都出不去,可是他大概遇到过一些与他一样想把一些东西永远锁进盒子里的人,于是就有了所谓的冯村的岩洞石棺。而且历史上没有记载过李解的行踪,我在海外看过的资料里,能找到的一些古书上只提过他最远到过现在内蒙古东北部,可没有什么能证明他来过这个西北小村子。然而这个石棺上的图纹有很大一部分与檀纹盒的特征相符,剩下的部分又完全对不上。大家此时都在这些壁画上打转,它们会使你疑心这是一个五代时期的墓葬,毕竟檀纹盒的图纹是魏晋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可是这都不是真的,这就是李解的障眼法。” 说完,苏筱晚把她带来的那只极其小巧的檀纹盒复制版放在了桌子上,一群人都站起身上下左右打量这盒子,只有沈魏风用手触摸了一下表面道:“这种漆国外可以找到吗?” 苏筱晚瞪着眼睛面露惊异:“你认识血漆?” “看过介绍,也查过图片,这个感觉很像。”沈魏风道。 “是的,这是血漆。是一个实验室依照古方以动物血合成的,但是不能保证当时的血漆就是这个样子,但八九不离十吧。” “李解当时设计这种漆目的是为了什么?”沈魏风对其知之不多。 苏筱晚沉下心来解释:“漆面和图纹的相合是这个盒子成功的最后一步,它决定了最后是否真有人可以将它启动或毁掉。一般的漆面刷上之后性质不再变化,而血漆由于成分复杂在特殊条件下会影响到它的内部构造,使启动和打开它的难度成指数增长。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谁也别想打开它。” 大家听完都坐了回去,彼此看着对方,看着檀纹盒复制品,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一个人这样处心积虑地设计,有谁能真正开启它?! 俗话说,一个人藏,一百个人找。 第二天苏筱晚又一早去了岩洞,沈魏风也跟去看了一下现场,事实确如苏筱晚分析的,用手轻抚石棺表面,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上面遍布了奇特的纹路,而表面的这层黑漆滞涩感强,用矿灯各角度照射,也是几乎看不到光滑亮面,把本来队员以为的是年久风蚀造成的损毁的情况彻底排除了。 那种涩手感不是自然而然产生的,应该是人工。 从岩洞里出来,沈魏风和苏筱晚聊起来李解这非凡的“创意”,苏筱晚非常肯定地认为这是李解在和历史开玩笑,并非为了那种一般意义上的一己之利。 沈魏风问她这怎么说。 苏筱晚分析道:“为难别人是容易理解的,可为难自己并不会有什么好处。而且这种行为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李解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那他自己都无法开启,除非里面放的不是他的东西。”沈魏风分析道。 “或许这东西他永远不想有人看到。”苏筱晚语气肯定道。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也可以毁了它,这并不难。”沈魏风陷入了沉思。 “这是他一个人的辉煌,谁也别想超过他。或者这是他不忍删去又害怕有人看到的隐秘。”苏筱晚面色凝重起来。 “辉煌要散发出来,藏在洞里可算不得辉煌。而且隐秘倒是可以好好隐藏一番,可他这种操作和隐藏相比还是动静太大了些。他总不能自己完成这样大的工程。”沈魏提醒她。 苏筱晚笑起来:“每个人对辉煌的定义可不见得都一样啊。再说,你怎么能确定李解不是假公济私呢?” “那你说怎么才能破了他的局?”沈魏风想听听她的意见。 “法子不是马上就有的,总之用那句古语就对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苏筱晚眼中有希望的光芒在闪烁。 其实,连续进场工作的这几天苏筱晚愈发感觉这个岩洞项目的怪异,她甚至为此专门去了趟镇子,用手机和夏秋杨进行了一场快一小时的辩论,最后夏秋杨全面投降,表示对苏筱晚的结论完全赞同,但是放弃不行。 忧愤难当的苏筱晚回冯村的当晚深思到半夜,终于想出一个尚可实施的方案:请莫里斯以y校的官方身份加入到这个项目中来,并派人支援,因为这里至少需要一名遥感技术人员来证实她的假设。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那名远在上海待命的遥感专家就是夏秋杨本人。 莫里斯对苏筱晚的能力有充分的信心,他本来认为前期基本用不上夏秋杨,可是他没想到项目如此棘手,还需要遥感技术的应用,而夏秋杨基本拒绝了前往冯村的指令,原因是遥感不是他的本专业,去了也帮不了苏筱晚,还是另请高明吧。 苏筱晚的这个打算只是在她的脑子里,除了莫里斯和夏秋杨,考古队对此还一无所知,而沈魏风也没有要再寻找外援的想法。他连续两天在岩洞内做各种观察和拍照,晚上回来后再做比对和分析,终于在苏筱晚苦等夏秋杨口信儿的当口找到了另一个解决方法。 冯村的夜晚是漆黑不见五指的,入秋后的西北夜里必刮寒风,没有一件厚外套抵挡的话,不出十分钟身子就要被冻僵。 沈魏风自持年轻身体好,大晚上的就穿了一件衬衫就往外走,准备去1号院和苏筱晚商谈新一轮工作的重点。 可还没走到院门口,老吴在身后喊住了他:“这么晚,出去啊?” 沈魏风一愣,停住了脚步,马上转身对老吴笑了笑:“我把这些资料给苏博士送去,让她晚上先看看,明天开早会要用。” 吴大军不动声色,看了看周围的几个房间还亮着灯:“我有事找你,我说完了你再去吧。” 老吴这人平时不爱多管闲事,沈魏风知道他定是有事情,便折返回来,两人又进了临时办公室。 “你来了也有一阵子了,对这个项目你怎么看?”吴大军先将了沈魏风一军。 “推近是有点慢了,不过还是有收获的。”沈魏风觉得什么都得有个基调,做项目也要有,基调定了就不能随意改变。 吴大军推了推眼镜,叹了口气道:“我是个老考古了,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态度,可是这次,我从心里觉得这是个劫数,咱们也不差这一次飞升成仙,何苦趟了这趟浑水!你听听每天一早宋轶的报告,不觉得肝儿颤吗?” 老吴有点动情,眼里似乎有一丝泪光闪现。 沈魏风感到问题有些严重,马上放下手中的资料,走到老吴跟前,放缓了口气:“吴老,我最尊敬的吴先生,我沈魏风以人格担保,这不是一场劫数,不会让您和这么多的队员白白赔在冯村这个地方。我有信心。宋轶是咱们的老地质员了,他开会时还正常报告说明岩洞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我和苏筱晚。” 老吴抬头仔细看了看面含微笑的沈魏风,摇摇头道:“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没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咱们干考古,需要的就是个物证,可是不管是封洞的条石、规模,还是岩洞内的壁画,或者石棺上的漆面与纹路,甚至洞里的泥土和碎陶片,都不能拿来做证明!这是在冒险啊!前期的那支队伍带走了所有有价值的文物,我们要是真的空手而归,可怎么跟老所长和市里交代!” 沈魏风点点头:“是的,这有可能是古人的一个障眼法或做好的一个局,咱们就是要破了这层障碍,寻找真正的答案。这不就是你我干这份工作最大的乐趣所在嘛。再说,老吴,你什么空手而归过?!” “你到底是年轻,气盛。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这回我有点关羽走麦城的意思,只怕要折在这里了!”吴大军摇着头走出了办公室,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魏风看着老吴有些苍老的背影,心里默默升起一丝不忍,他重新拿起桌上的资料和照片,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尽管吴大军态度悲观,可年轻的苏筱晚是个绝不肯认输的性子。 自从那场给整个项目定调子的大会之后,苏筱晚不等沈队长去找她谈新的工作方法,自己就跑了几趟沈魏风的单身宿舍,沈魏风本来十分想请她去旁边的小房间,就是临时办公室,去谈谈,可是人家根本不给沈队长任何抗议的机会,滔滔不绝的举例子分析材料,还要顺手画几张地形的草图,沈魏风很快就掉进了苏筱晚挖好的工作大坑,早忘了避嫌这回事。 上午出工回来,苏筱晚也不回自己的1号院,直接进了沈魏风的房间,趴在窗前的桌子上,借着屋外的好阳光拿着沈魏风冲洗好的几张10寸的石棺照片平铺开来,仔细地比对着边缘的交接点,并用胶带粘连好,同时用笔在照片与照片的连接处补画上繁复的线条,使遍布石棺周身的纹路连成一张整图。 沈魏风看着苏筱晚那双灵巧的双手快速描绘着,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你的绘画功底这样好。” “你没见过我妈妈画的工笔花鸟,小时候我还以为那是真的呢。”说着苏筱晚笑眼弯弯,一脸娇媚地看着沈魏风。 沈魏风尽力避开自己的目光,把注意力都投向苏筱晚笔下纹路。 两人在屋里讨论不断,屋外院子里赶着饭点过来的队员都好奇地看向沈魏风房间的窗户,吴大军看看那屋子又看看其他队员很是不耐烦地嚷嚷起来:“都吃饭去,看什么看!” 沈魏风对老吴的声音很敏感,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立刻收拾起桌子上的资料,让苏筱晚抓紧时间去吃午饭。 苏筱晚这次非常听话,讲话也不尖酸刻薄,只是叮嘱了一句:“李解的资料要抓紧时间。” 现在的情况,那些常规的资料图谱都不顶事,沈魏风痛快地答应了苏筱晚,可他又不能扔下整个考古队不管,想来想去只好给他导师张教授发出了求救,希望他在忙碌的工作之余去一趟市里的古籍馆,用他的身份申请翻找一些外面不可能接触到的绝版古书,以便多查出更多李解的资料。 原本这件事沈魏风自己去也并非难事,可要求每日忙得转不开身的张教授去他还真没把握,何况还要借用张教授的身份。这种学生指使老师干活儿的反例,沈魏风满心别扭可又找不到其他办法,只能用全队唯一的一部在紧急情况下才可以使用的手机,跑到镇上有网的地方,硬着头皮给张教授发了个短信,并好好措辞了一番。 短信发出后,他便惴惴地等着张教授的回复。 第二十一章 掐指一算…… 就在沈魏风等待回信的几天里,苏筱晚又开始不怎么去现场了,她和小雯两个人整天操心着院子里的小鸡崽,觉得一只小鸡活着实在孤单,又跑去村长家里要了两只回来一起养。 她去3号院除了吃饭就是跟厨子要米要菜拿回去喂鸡,有时候赶上几个负责人在院子里开会,就像和自己毫无关系似的打个招呼就走了,沈魏风在后面喊都喊不住,直追到院门口,眼看着她走远。吴大军气得嚷嚷:“唉,有这样干工作的吗?!” 确实没有这样干工作的,沈魏风觉得还是应该跟苏筱晚沟通沟通。 天气转凉,白天户外也十分舒适,正是上午十点多,太阳还没到发威的时候,沈魏风一大早去了岩洞做了三个小时的整理和记录工作便回驻地收发资料,刚进村子就想起来今天苏筱晚又没来“上工”,就转道去了1号院。 院子大门紧锁,小雯这会儿正跟着孟岩在现场做壁画拓印,那苏筱晚去了哪里? 在村里转悠了一圈也没发现苏林晚的踪迹,沈魏风心里开始有些担心。上午老乡们很多都去了地里干农活,到处都静悄悄的,苏筱晚一个大姑娘能躲到哪里去?正心里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堵院墙那边飘了过来。 “中卦!怎么是中卦!”苏筱晚看着老奶奶手里的牌不甘心地大叫着。 沈魏风寻声找到这家大门,门不避嫌地敞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小木凳子上的苏筱晚,她专注地翻看着一副卦牌,脸上流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坐在旁边的老奶奶说着本地土话,沈魏风觉得他听着都很费劲,苏筱晚是在跟人家用手比划吗? 苏筱晚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了沈魏风,开心地咧开嘴笑起来,招手道:“快来!帮我问问这位老奶奶,这副卦牌是什么意思?怎么是中卦呢?” 沈魏风没有心情陪她在村民家里算卦,催促起来:“你今天又没去现场,连着两天了。” “嗯,我现在学会了一点,来来来,我来给你算一卦,算......,算算你的爱情,怎么样?”苏筱晚对于工作几乎没有任何兴趣,她一串自问自答惹得沈魏风没办法不恼怒起来。 “你应该算算你何时能把石棺完全打开,我不需要爱情,我需要工作有进展。”沈魏风借题发挥,尽量不把语气弄得让苏筱晚在村民跟前下不了台。 “开石棺需要运气,爱情更需要运气。没有运气,哪件都做不成!”苏筱晚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放下卦牌,起身向老人道别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沈魏风还在消化对苏筱晚的怒气,她竟然又自动找上了门。 “给我讲讲易经吧?”苏筱晚一副忘事精的样子,而且十分确定沈魏风对易经的掌握程度。 《易经》沈魏风是大学才开始接触的,可是学得晚一点不耽误学得精,张教授有一次开玩笑说,若是他摆个算卦摊子大约生意不会太差,最起码糊口是不成问题的。 那是,谁会不喜欢找帅哥算卦呢? 可是,此时的沈魏风火气未消:“你工作上需要通读易经吗?” “你除了工作,能不能有点别的跟我说?”苏筱晚也没好气。 沈魏风放下手里的材料盯着苏筱晚道:“你又两三天不出现场,还跑去老乡家里算什么卦!你知不知道我们考古队和当地群众相处是很微妙的,你要少和他们来往,以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和你们有什么冲突?我怎么不知道?我觉得他们人都很好,既善良又热情,我觉得他们是那么可爱!这才是我爱的中国,而不是你这样一天到晚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苏筱晚句句属实,沈魏风干生气接不上话。 总跟苏筱晚发火也不解决问题,她嘴皮子溜,脑子反应快,与其费力和她掰扯,还不如打打温情牌,感染感染她。 沈魏风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脾气,又设身处地为苏筱晚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或许是过于强求苏筱晚了。 他从桌前站起身来,走近苏筱晚,把语气放温和:“我知道你孤身一人在中国工作很不容易,你说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 沈魏风话刚出口,苏筱晚那张秀丽又俏皮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沈魏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问题,刚想申明自己是代表队里对她予以关心,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苏筱晚已经拦腰抱住沈魏风,把头放在沈魏风怀里道:“我需要有人可以依靠。” 苏筱晚那两条纤细的胳膊这会儿异常有力,电光火石之间,沈魏风慌忙想推开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脱开身,血液快速在他体内流动着,脑子里的血管狂跳着,带来一波又一波的隐痛,他感到自己一分钟也不能再和苏筱晚共处一室,他快步夺门而出,直接走出了3号院。 苏筱晚迷茫地看着“逃走”的沈魏风,轻抚着被他双手推开的肩膀,慢慢环绕着抱住自己,眼底慢慢泛起一片心酸的泪光。 野地里,寒风一阵又一阵地呼号着,沈魏风走得匆忙连件外套都没有穿,此时冷得身子不住地发抖,他摸索着身上的口袋,从裤兜里翻出一包老吴交给他“托管”的烟来。 村子西北口的一小段水泥路上有几盏亮着黄光的路灯,年久失修,就剩下一盏昏黄地亮着,沈魏风哆哆嗦嗦地拿出一支烟来,可风大,点了半天都没有点着,他绝望地放下烟,看向3号院的方向:苏筱晚形单影只地走了出来,背影似乎还在轻轻地耸动。 她哭了,她一定是哭了。 沈魏风感到这时痛的已经不止是太阳穴了,自己的心也跟着紧缩起来,他本能地一遍一遍深呼吸,可这毫无用处…… 此后的几天,沈魏风都没再去招惹苏筱晚,每天一早去岩洞和队员进行清理和复原整理工作,忙到中午才回去吃饭,下午都在房间里处理事情和材料,一般都要到夜里才能就寝。吴大军则全天在现场,每天晚上回来汇报说苏筱晚都是下午去岩洞里做临摹,对着石棺一坐就是一下午,什么也不干,也不跟任何人说话。 沈魏风不想再去1号院,就让人把小雯叫了来。结果沈魏风还没来得及盘问,小雯倒一进门就抱怨起苏筱晚了。说她晚上不睡觉,在屋里“咚咚”地吵个没完,嚷嚷自己已经几个晚上没有睡好,正想跟沈魏风反映一下,能不能让苏筱晚晚上安静一点。 小雯是队里年龄最小的队员,又是个女孩子,而且文物局的钱主任千叮咛万嘱咐沈魏风一定帮忙照顾好他这个宝贝侄女,结果现在人家都抗议到领导这里来了,沈魏风好歹也得有个样子。 正是晚上九点多种,沈魏风看了看手表,就起身和小雯一起回1号院,看看苏筱晚究竟在房间里搞些什么名堂。 果然,刚进了院子,就听见屋里的“咚咚”声,好像在敲打东西似的。沈魏风走到苏筱晚的房间门前,听见响声更清楚了,他抬手敲门,里面仍然“咚咚”地响,沈魏风加重了敲门声,足敲了一阵子,里面才安静下来。 苏筱晚问是谁,沈魏风只好隔着门喊:“苏筱晚,开门!” “有事明天说吧。我忙着呢!”苏筱晚竟然不打算开门。 小雯就站在跟前,觉得沈魏风面子有点下不来,赶忙说有事躲回自己房间去了。 沈魏风气得又敲门:“苏筱晚,你想干什么!把门打开!” 这时,苏筱晚猛地拉开了门,一脸火气:“这是女生宿舍,你想干什么!喊什么呀!”接着“咣”地把门重重地摔上了,沈魏风气得真想砸门骂人,一只拳头都抬起来了,可转念一想好容易理智下来,还是忍住了。 一起跟来一直在大门口等着的吴大军摇头冲沈魏风道:“找这样的人来有什么用?跟祖宗一样!使唤不得,批评不得。实话跟你说吧,我都连着摸了三天石棺,连个缝儿都没找着。唉!” 沈魏风走出院子,拍了拍吴大军的肩头:“老吴,你辛苦了!这事是不容易,可容易的也到不了咱手里,是吧?” 其实,石棺做得这样严丝合缝是真正中国人的智慧,浑然一体,宛如天成,老祖宗就想让后面的人这么敬仰他,钦佩他。他兴许就没打算公布里面的东西,那是他或者另一个人终身的秘密或禁忌,他费劲心机安排了这样一场骗局,可后世的人们还是要绞尽脑汁地去弄明白它,解开它,否则上对不起自己国家的辉煌历史,下对不起已经奋战了近一个月的同事,于情于理这件事都是不能不硬着头皮做下去的。当初把吴大军调到3组来,并不是所谓得“支援”,而是想再多一个人智慧去和古人碰撞,沈魏风觉得自己算一个,老吴也算一个,可他俩毕竟都是男人,只有苏筱晚是女人,还是一个异国来的中国女人,这份奇迹到底在谁身上会出现,沈魏风并没有底,觉得只能砥砺前行。 工作和苏筱晚的胶着程度不相上下,沈魏风正想独立处理好这些还没形成想法,老所长的电话就来了。沈魏风分析老所长这个时候突然过问项目的情况,大概是苏筱晚的工作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捅娄子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沈魏风有些恼火,可是还是尽力端平了态度跟老所长解释。 “苏筱晚到底是个外国人,不能和国内的专家一个管理方法,我怕惹急了她,她要撂挑子就麻烦了。”沈魏风觉得这个项目不能没有苏筱晚,尽管她有各种不靠谱,可是仍然不可取代。 不过,老所长的看法不同:“她最大的优势是她的家族优势,我听说她有个伯父就在咱们市,她要是真有情绪就回来吧,你陪她一起回,顺便去请了她伯父过来参与。民间的专家对国家项目也是求之不得的,谁都想扬名,就看给不给他们机会了。” 可苏长庸那老东西是摆明了不沾此事的,来岁黄之前他还反复叮嘱沈魏风要小心“伺候”好他这个宝贝侄女,那言下之意也是他绝不可能参与进来的,但沈魏风不敢继续反驳老所长,只好含糊地应承着,老所长听出沈魏风答应得不痛快,笑起来问:“沈队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个人的想法啊?有就直说嘛。” 这真是乱点了鸳鸯谱,沈魏风马上矢口否认。 老所长有两三年没和沈魏风有深度的交往了,可热心肠还是有的:“你要是真有这想法也没有什么,你这个年纪早该成个家了,有了家好安心工作。不过,有什么想法都得先完成这次任务再说。” “不不不,您千万别误会了!我现在忙得很,没空考虑这些事情。” 老所长沉吟了一下:“这个项目时间紧任务重,她人已经去了,要是回来总是浪费时间的,你还是要尽力做好她的工作。她这个人毕竟还有专业优势,走了确实可惜。” 老所长的话提醒了沈魏风,他想现在的情况和苏筱晚置气,遭殃的还是考古队,好歹还是要跟她讲明道理。她一个外国长大的华裔姑娘没有经历过国内这种田野考察,觉得辛苦,觉得烦,都能理解,遇事还要拿出耐心,尽量让她紧张起来,拿出全副精力来工作,不然这样怠工下去,洞塌了她也还是这副德行。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第二天一早沈魏风刚到岩洞口就发现地下放了一只帆布袋,袋子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三只小木盒,每个木盒都上了把精巧的小锁,锁是黄铜制成的,黄澄澄的,木盒做得倒是不算太精细,可是上面的纹路雕琢得圆润可爱,都是腾云的玉兔怀抱了一只天圆地方的铜钱,沈魏风忍不住笑了笑。 第二十二章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后来沈魏风曾盘问过苏筱晚,那只惟妙惟肖的玉兔是谁刻的,苏筱晚磨蹭了很久才说出真相:村长家的三丫头。 事情还得从上次苏筱晚又去村长家所要小鸡崽说起。 原来村长家的小儿子自打上回和苏筱晚对弈失利后就来了精神,总想再找苏筱晚杀两盘过过瘾,可无奈的是他爹觉得小孩子跑去考古队会影响人家工作,就勒令小儿子不许跑去串门。 想这事想的心痒难耐的小孩儿有一天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打着他三姐的旗号去考古队。 他三姐眼看就要17了,来家里说亲的一拨又一拨,只是没有合适的罢了,他爹心里暗暗着急,就不怎么管这个闺女的行踪了。这小孩子就觉得只要跟着他三姐来去自由不说,还不用担心回了家遭骂。 这三丫头也生性活泼好动,又正赶上啥都好奇的年龄,对考古队进进出出的架势很是羡慕,特别是村里面被雇的几个人胸前的工作牌很是让她眼馋,此时一听她小弟央求去考古队转转,别提多痛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那天刚好是周末,考古队的队员们不少跟着队里的面包车去镇上洗澡购物去了,整整一队的人走了至少一大半,连平时不怎么爱出门的小雯也跟着凑热闹去了,可苏筱晚这天却对去镇上没有一点点兴趣,十分老实地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翻看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小说。 正看着书,安静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苏筱晚心中一动,连忙放下手里的书,翻身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可是到了院子里一看,却不是沈魏风。 门口站着的是一大一小姐弟两个,村长家小儿子早见过了,苏筱晚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旁边的三丫头虽不熟识,却在村子里打过照面,苏筱晚马上笑着迎了出去。 于是三丫头就这样跟苏筱晚在1号院认识了。 三丫头与苏筱晚相差快十岁,可是这并不妨碍两人在一起相处。村长的大女儿早已出嫁,大儿子也在城里打工,家里剩下这姐弟两人平日里也很寂寞乏味。乍一见到苏筱晚这么生动有趣又毫无架子的人一下子就亲近起来。 苏筱晚先是和村长小儿子连杀了几盘象棋,玩得过瘾了三人又在房间里东拉西扯的闲谈。两个女孩儿第一次见面就凑在一处足足聊了有大半天之久,三丫头简直要把苏筱晚的瓶瓶罐罐都要问个遍,什么读书了,米国了,咖啡了,还有电脑和西餐……,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在三丫头的眼前打开了一扇窗,让她看到了外面世界无尽的新鲜和趣闻。 苏筱晚聊起这些时眉飞色舞的,不过沈魏风对此很是惊奇,他不解地问苏筱晚:你和村长家的孩子有什么可说的? 苏筱晚很是神秘地一笑:“我就是一座宝藏,这小姑娘被我彻底迷住了呗。” 又来了! 沈魏风懒得听苏筱晚这些疯疯癫癫地鬼话,不过村长家的那三丫头却真的成了他们宿舍的常客,时不时还会留宿在1号院,跟苏筱晚挤一张床聊天,有时还会跟着苏筱晚跑到岩洞看热闹,甚至有一回拉着沈魏风的胳膊央求,让她也来队里帮忙,而且不要钱。 这当然是沈魏风不可能同意的,他很是严肃地告诫苏筱晚,岩洞附近已经清场了,外人不能随意进入,玩玩闹闹地只能在宿舍,别过了头。 其实,考古队初来冯村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完全清场,可是那些简单的围挡根本拦不住附近老百姓随意的进出。 有时候村民也就是好奇地想凑过来瞧瞧热闹,看看他们这些干考古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整个岁黄地区属于文物走私和贩运的案件高发地,考古队的外联在跟离雨镇派出所报备的时候就曾被警告过安全问题。 只是严格的安全警戒是在沈魏风来之后才开始的,所以前期的松散导致有时候管理还有漏洞。 这一点苏筱晚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在国外的话很多考古学家是直接守在发掘地的,可谓日夜监守寸步不离,国内却因为治安较好而要放松很多,这一点也曾让她非常吃惊。 不过三丫头的渴求苏筱晚也深为同情,思来想去她就把自己已经制作好的三只小木盒交给了她,请她在上面雕刻一些装饰图案。三丫头打小喜欢雕刻这门手艺,农忙之余跟着村里的木匠学过一些雕工,这点子活儿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结果她只花了半天时间就交给了苏筱晚三只活蹦乱跳的可爱玉兔。 苏筱晚欣喜异常,把三只小木盒都塞进了布袋子,放在洞口等着沈魏风自动上钩,也算是她为那天自己的不礼貌的一种道歉。 当然了,干这种事的整个考古队除了苏筱晚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的。沈魏风果然在布袋的底部翻到一张淡蓝色的纸条,上面写着:三个盒子,三把锁,打开它,你会收获一个秘密。不过不可以暴力打开,否则里面的东西就都毁了。 沈魏风看了看盒子上的锁头,初步判断这是中国传统的三种锁:迷宫锁、暗门锁和无钥锁。 这三种锁的形制沈魏风早在读书期间就在图文资料里见识过,不过实物真摆在眼前他还是辨认了一会儿,但总归猜得八九不离十,如果要检验确实都猜对了,就要按开锁的方式弄开它们,这样既可以看到苏筱晚的秘密,又可以佐证自己的猜测。 当天下午,沈魏风没有废寝忘食地继续工作,而是捧着三个盒子仔细琢磨了一个下午锁头。到了晚上,他找到队里做杂活儿的老陈,把自己画好的三种钥匙的图纸交给他,麻烦他利用零碎时间用小木片做出来。 隔了一天,沈魏风拿到了老陈交来的钥匙。第一个小盒子顺利地打开了,里面是一幅小小的梵高的《星空》,是临摹的,画得简单,却非常传神,画的边撕得毛毛的,很随意的样子,画的背面也空无一字。 这也叫秘密?外国人的脑袋里面都在想什么!沈魏风叹口气摇摇头。 第二个盒子的钥匙只插进去一半就插不动了,差点儿卡在中间拔不出来。沈魏风找来铅笔芯碎末弄进去才勉强拔出钥匙。这个钥匙仿佛不对。 第三个盒子也顺利打开了,里面是苏筱晚的一张素描小像,画得惟妙惟肖,特别是那笑容宛如本人一般可爱阳光。沈魏风没有多看,马上把盒子盖上了。 晚上,苏筱晚跑来敲门,吴大军在二楼听见声音探头看了看就进屋去了,沈魏风把她让进房间,特意把门开着,两人坐在桌边。苏筱晚不碰沈魏风递过来的水杯,看着她的三个盒子,笑问:“都打开了?” 沈魏风拿出第二个盒子:“这个的钥匙不对。” 苏筱晚咧着嘴笑得声音很大,沈魏风忍不住看向门口:“你小声点,有人休息了。再说你弄这个干什么?日子太闲了吧!” 苏筱晚一听捂住自己的嘴道歉:“对不起,忘了现在都八点钟了。”然后她又坐坐正,一本正经道:“这是中国的传统锁头,第一个是迷宫锁,就是装梵高小画的那个,它的原理就是使用簧片,而第三个锁,就是放了我的画像的那只盒子,它是无钥锁,它的原理最为原始,有点像中国先前的牙错,而你没打开的第二只锁是暗门锁,古代应用不广,要配合一种特殊的小竹片才能开启,是一种几乎已经失传的制锁工艺,我只在德国国立博物馆见过实物,并有幸在导师的带领下实际操作过它的开启,非常神奇。” 沈魏风恍然大悟,把玩着暗门锁问苏筱晚道:“你觉得这三种制锁技术被应用到了冯村这个石棺上?” 苏筱晚站起身,端起沈魏风倒的水喝了一口:“我并不完全确定,但是怀疑这个石棺在制作时使用了某种技术作为它的第一层机关,只是它做得毫无破绽,我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沈魏风马上欣喜道:“一般这种石棺从石壁上凿出,那它的开启点可能就在墙体里,我们完全可以尝试推动石棺。” 苏筱晚喝口水沉思了片刻摇摇头:“如果李解用了第二个盒子的暗门锁技术做最外层的机关,那他就不是李解了,他是出了名地诡诈,这样容易想到的法子,古代的中国盗墓贼比你我更懂行,那里面大概已经空了,开不开的也没有意义了。” “不可能,前期深南考古所已经下了结论,这个岩洞是首次发掘,没有遭到过盗墓者的破坏,我们目前也是同样的结论。”沈魏风不同意有盗墓贼抢先一步的设想。 “我认为,你推动石棺的时候,就是内部全部毁坏的时候。”苏筱晚放下杯子,非常严肃地看着沈魏风。 沈魏风感到后背有些发凉:“你怎么这么肯定?” “女人的直觉。我这几天每天都在了解这个李解,可越了解他越害怕,因为他实在太狡诈了,他的思维已经超出了同时代所有的制锁匠,甚至之后的所有匠人,他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工匠。”苏筱晚看向窗外的夜空,又想起来一件事问沈魏风道:“你导师那边有消息了吗?” 沈魏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谈完已经夜里了,沈魏风不放心苏筱晚独自回去,就送她出来。两人一起走到1号院,苏筱晚邀请沈魏风进屋坐会儿,沈魏风推辞说晚上还要工作,明早得早起,苏筱晚笑起来:“已经快十二点了,回去就该休息了。先来喝杯水吧,你的蜂蜜水我很喜欢,我这里有很不错的黑莓酱,可以给你冲一杯香气四溢的果汁。” 苏筱晚的房间沈魏风有日子没进来了,她的房间现在不再是刚来那会儿空空荡荡的样子,小窗台上放着一只大玻璃水杯,里面插了一大把五彩的野花,墙上挂了张她的照片,背景是y校的尖顶图书馆,灿烂的阳光下她笑意盈盈,充满了自信的美丽,摄人心魄。沈魏风移开自己的目光,看到了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木块和各种做木工的小工具。 苏筱晚的黑莓果茶香浓甜蜜,沈魏风觉得茶如其人,一丝也不错,想起张教授的回信便回她:“我明天再给张教授发个信息。” 苏筱晚撇了撇嘴,歪头问沈魏风:“你真的热爱考古吗?” “我本来学的是历史,可是因为不想当老师,就转到了考古系。”沈魏封老老实实地回答。 苏筱晚点点头:“我其实更热爱人类学,讨厌考古。” “国外不都是凭兴趣选择吗?你为什么选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沈魏风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也没指望她会和盘托出。 苏筱晚盯着沈魏风:“国外这方面是很自由,可是在家族里我没有半分自由”说着她举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叹口气道:“我上次是为了莫里斯教授开了一回锁,这次是为了你。锁可以打开,可却人的心永远也打不开。” 说完她眼角红了起来,没等沈魏风反应过来,她已经把手放到沈魏风的手背上,她弯下腰,把温热的脸庞贴在沈魏风的手上,充满了淡淡的伤感。 沈魏风赶紧抽出自己的手说不早了,要回去了。 苏筱晚坐直身子平静了一下心情,看着沈魏风:“第二个盒子的小簧片是箭簇形的。”说完她竟然笑了笑,端起沈魏风喝了一半的果茶喝了一口,然后做了个干杯的动作道:“祝你开锁愉快!” 沈魏风回到房间后比着第二把钥匙,按比例画了簧片的草图,第二天老陈很快就做好交给了他,他终于打开了第二个盒子,里面是一张纸,上面是晏殊的一句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沈魏风当然看得懂,他看着那娟秀的字体想了很久,最后又把纸条放了回去,慢慢地合上了盒子。 第二十三章 里外两层皮 苏筱晚估摸着沈魏风应该弄开了第二个木盒,特意跑到他的房间问看到了里面的内容了没,沈魏风面无表情:“看了,不懂。” 苏筱晚冷哼了一声:“一句唐诗能难倒你?你不尊重人。” 后来沈魏风才明白三个盒子的三种锁是苏筱晚对岩洞石棺的机关方式的大胆假设。 而且至少对石棺内部的构造她可能有了点头绪,她觉得三个木盒可以套装,就像俄罗斯特产套娃一样,每一层里都会有一个秘密,但是最为惊心动魄的秘密在第二层盒子里。可是第三层盒子比第二层盒子容易打开。这是个悖论,但是有可能这就是石棺机关的设计原理。 她那几天晚上在屋里咚咚地敲个没完,就是在组装木盒。 原来,她之前跑到村子里,凭着来了的这些日子里建立起来的“人脉”,很快结识了村里的木匠王瘸子。 王瘸子十来岁时不小心摔断了腿,行动不便再不能下地干活儿,后来为了生计就跟村里一个老木匠学起了木工。 那个年月不管谁家结婚娶媳妇儿打几件家具总是需要的,镇上的商店里有现成的好柜子卖,可是那多贵啊!不如找村子里的木匠打一堂家具来得实惠。 王瘸子就一心一意跟着老木匠学习,连学了几年总算出了师,手艺好得远近闻名。 苏筱晚要做的盒子不是大物件,需要的是精巧和细致,王瘸子起初不怎么想答应她,可看到苏筱晚自掏腰包出的价钱就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而且苏筱晚这活儿还简单,她提供图纸和尺寸,王瘸子不过是搭点功夫罢了。 这王瘸子就按苏筱晚的图纸锯好了大大小小的木块儿,可巧的是他这个村子里的小木匠竟然还会一些传统的“榫卯”技艺,于是他又把木块上所有相连的关节也都处理好了。 苏筱晚拿回这堆半成品,就开始在自己房间里拼装起来。她笑称这个活儿简直比玩积木还简单,不过费点力气。 当然了,小木匠王瘸子被“雇佣”的细节并不是苏筱晚主动交代的,她的嘴巴在这样的事情上严得很。 这个小秘密是在后勤老陈病倒后,沈魏风意外发现的。 那天他有个装瓷碗的木架子找不到人打,就跑去村长那里问了王瘸子的住处。 到了王瘸子家院子里,他一眼便看见木匠家窗户跟前的大桌子上放着几张图纸,上面画着一些盒子的立体图,还有一些是看不出具体形制的长短圆木棍,画得很精细,尺寸也标得清楚,旁边标注的文字字体娟秀而飘逸,沈魏风一看便猜出是苏筱晚的手笔。 但沈魏风还是故意问王瘸子这是什么,王瘸子也不隐瞒,直接说是你们考古队的一个女同志花钱请他做的,不知道这些叫啥名字,做出来干啥用的。 沈魏风又看了看院子周围,地上还散放着一些其他形状的木头,有正方形、长方形、圆锥体、三角体…… 沈魏风拿起一个圆锥体的木头,才发现这是个空心的,而且能够打开,里面有个空心的圆球,球也是空心的,里面套装了个实心的小小正方体。若想用手拿出正方体,整个盒子就会一层层套叠着关闭起来,按设计来看,正方体是怎么都拿不出来的,而且还会夹住手,可是沈魏风凭直觉感到这个和传统的透雕一样,还是有破局之口的。当然,这种小东西既让人费解又让人觉得非常有趣,玩儿得入迷了甚至还会让人有一点点恼火。 王瘸子指着沈魏风手里的圆锥体说,这也是那位女同志让他做的,不过她说不要了,送给他家小侄子玩儿,可是这里面的东西怎么也拿不出来,孩子被夹了两次手以后,就气得扔那儿再也不碰了。 沈魏风笑起来,心想可能高智商的古灵精怪就是苏筱晚这个样子吧。 之后的两三天苏筱晚上工很积极,和大家一样早去晚归,拿着她的速写本,借着头盔上的探照灯下的一圈光不停地画着,中午也不去吃饭,让小雯打了来,就在岩洞外面简单吃几口,然后继续画。 连吴大军都惊讶于她突然的勤奋,只是不明白她左一张右一张到底画了些什么。 大概到了第五六天,苏筱晚不再画了,收了本子,开始坐到孟华身边,看着孟华做岩洞壁画的拓印。 孟华来的这段时间一直按时吃药,工作又在平稳中推进,所以他的精神状况非常不错。吴大军每天除了和孟华一起工作,回去后就是监督他早睡早起,按点服药,沈魏风多次感谢吴大军,毕竟没有孟华这样的人才一时间根本没有谁能顶得上。 在整个考古队里,吴大军算是在拓印方面非常出色的,但还是没有孟华专业,遇到特殊情况根本处理不了。苏筱晚挨着孟华看他用薄如蝉翼的绵纸敷在壁画上面,用一种粉状石墨加油,拓印细弱的线条,一遍遍无比细心,最终取下一块块完整地壁画。 沈魏风注意到孟华干活时容易自言自语,但是大家一般都不理他,可苏筱晚在旁边就像对待一个正常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孟华的自语,有一次孟华扭头看着苏筱晚,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两人还肩并肩坐在一起欣赏拓印下来的壁画,孟华的讲解极专业,每次苏筱晚都听得入了迷。 第二天,孟华处理完洞口附近a区的一片壁画回去进行整理和编号,苏筱晚看孟华不在,就叫沈魏风陪自己去洞外走走。沈魏风想起苏筱晚在王瘸子那里的定做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盒子,就没忍心拒绝她的要求。 岩洞外面的空气极其新鲜,不远处小树林子里的鸟声和虫鸣正热闹,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到了那个小湖边,正是上午十点多,阳光明媚,湖面波光粼粼,苏筱晚伸了个懒腰,拉沈魏风在河边坐下。沈魏风心里挂念着工作有些犹豫,又担心一会儿队里的人回村经过。可苏筱晚执意让他陪她坐坐,他也只好乖乖坐在了她身边。 沈魏风想开了就很释然和放松,他拔了一根草在手里摆弄,问苏筱晚:“干吗老盯着孟华干活儿?壁画上有什么信息吗?”沈魏风研究过洞中的壁画群,并没有得出什么与石棺有关的结论,因为壁画的特征明显,内容清晰,干这行的看了就懂,谈不上需要研究。 “我就想知道他们的拓印工作怎么做的?和国外的比有哪些不同?纯是好奇。”苏筱晚说到这又想起了什么,问沈魏风道:“孟华为什么精神不好?是因为工作造成的吗?什么项目?” 沈魏风对此知之不多:“我后来离开了考古所几年,没参加那次项目,据说是受了什么刺激。也有所里的人瞎传他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总之不好说。” 苏筱晚对沈魏风的回答并不满意:“什么项目能把人吓出神经病来!又不是埃及的木乃伊,这么厉害?你又瞒着我。对了,你也去王瘸子家了?是不是去找我,嗯,旷工!对,是旷工,的证据了?”说完咧着嘴笑起来。 “你也知道旷工啊!不过我不是找证据去的,只是偶然发现了。”沈魏风总想借机敲打敲打苏筱晚。 苏筱晚却说起自己一天午睡时梦到的情景。 梦里她在大英博物馆里看到一轴中国的古卷,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幅非常精密的机关制作图纸。那图没有尽头,画轴怎么开也开不到头。正当她痴痴地细看着图里的乾坤时,一阵大风吹了起来,图瞬间飞上了半空,然后贴在了高处的彩色玻璃上。透着窗外的阳光她看见了图中隐藏着的另一幅图。她无比好奇,刚想飞身上去仔细看清楚,可那图竟然立刻就酥烂掉了,像粉一样散落在空气里,太快了,根本无法去抢救。她急得哭着扑上去,可画已经完全随风散去,最后只剩画轴缓缓掉落在她的手中。 当然,这个梦不是无本之木,因为苏筱晚过去在英国时,隔三差五就跑去大英博物馆闲逛。她对里面有兴趣的藏品,就会反复去看,然后回去再临摹下来,她靠回忆进行复现,又爱琢磨透其中的结构,有兴致的话还会用一些玩具小木块和粘合材料,复制出一个大致的模型。 据她说,她光靠在校园里兜售这种小玩意儿就赚了不少零用钱,假期在欧洲各国旅行时,就数她的经费充足,一路玩到意大利,还从不住便宜的小旅店,不像其他学生得半工半游,晃晃荡荡半个月也到不了佛罗伦萨。 当然那时她特别感兴趣的就是各种暗藏机关的中国小工艺品,这些小东西观众少,常常就她一个人在这些展品前驻足,看个几个钟头是很稀松平常的。沈魏风联想到她来了冯村那一直闲不住的状态,觉得这位大概在吹牛。直到她说起想做一副开锁的钥匙时,才感到苏筱晚不按常理出牌的天性。 苏筱晚说的钥匙非常概念化,也很反常理,就像她设计的圆锥体,拿出里面的小正方体就要闭合盖子一样。 沈魏风听得出了神,苏筱晚却停了停想如何表述能让他更好地理解,沈魏风倒是急得催促她赶紧讲下去。 “画做两层的情况古今中外都有,但是中国古画由于颜料的问题不像西方的油画那么容易多层覆盖,比如《蒙娜丽莎的微笑》就是达芬奇在多层覆盖后完成的画作,原理并不稀奇,主要是画家在一遍遍推翻自己的底稿造成的后果。而中国古画的两层不是通过覆盖产生的,而是同一平面里制造两个世界,这点非常特别。比如《涟溪图》就由两幅画作叠套而成,粗看表面就是一幅山水图,而从特殊角度和光线下,部分线条淡化,部分线条凸显后便是另一幅图。古人做这种一明一暗的双图大多是兴趣所致,是画家彼此间在画技方面的较量,只是这种技术比较剑走偏锋,所以知之者甚少。”苏筱晚说到这里用力往湖里丢了一枚小石子,湖面上马上荡开一圈圈的波纹,以石子落水的点为中心,越往外的波纹越密。 “你认为石棺本来是有图的?”沈魏风思索了一下。 苏筱晚点点头,扭头盯着沈魏风道:“你们是如何确定这个岩洞为一处特殊墓葬,而设计建造者就是明代的李解?” 沈魏风马上答道:“这个岩洞的广度小,纵深长,是墓室的典型结构。并且发现之初洞口就有封洞的条石,虽然不及常规墓葬的条石形制庞大,但是洞口被封得死死的,只能作此解释。当时乌查布市考古队做先期考察时还发掘出了大量的瓷器和玉器,其形制、文字都指向明代嘉靖前后。所以我们一致认定这是一个明代的特殊墓葬。至于李解,史上留有的记录很少,主要是在岩洞壁画的一角上有一枚类似印章的图案,孟华他们先遣过来时就发现了。” “壁画上留私章,闻所未闻。这倒是有点像传说中李解的作风。”苏筱晚好像在喃喃自语。 沈魏风并不清楚苏筱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目前查不到太多李解的个人情况,你怎么确定什么是他的风格?” “我在英国和德国都见到过有他署名的‘大作’,极其精巧的机关盒,花纹繁复,盒底留章。”苏筱晚幽幽地说道。 沈魏风拿出随身带着一张复印图,上面就是李解那颗诡异私章的照片。 苏筱晚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点点头:“看来是李解的手笔无疑了。只是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他本人的墓葬。” “他给自己选择死后永生的地方怎么会在冯村?目前也没有他到过此地的历史记载。”沈魏风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这个结论。 “你别急。墓葬主人的问题并不影响开棺和转移文物的工作,我们只要确定的是此石棺是他的手笔就可以了。并且他在壁画上留章,就是个很好的线索。”苏筱晚冷静地分析着,完全脱去了那种青春的稚气。 沈魏风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壁画里暗藏玄机?” 苏筱晚点点头:“我觉得明代人是中国历代上最喜欢在画技上寻求别样风格的一支。一画双图在众多的画技中还不是最难的,李解如果想利用这点技术放到壁画上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沈魏风好像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激动道:“你再说清楚一点。” “这样给你解释吧,这个石棺的制作过程应该并不容易,李解在修建它时必须给工匠草图,但是他这人小心谨慎惯了,当然不能把草图画在纸上,以防被人偷了去,回来开了棺。于是他有可能就把图做进画里,再将画绘制雕刻在岩壁上,这样任谁也别想偷走石棺的草图,还难以辨认。”苏筱晚说得很清楚了,沈魏风脸上露出了喜色。 “那你在王瘸子那里做的东西就是在实验草图和实物的关系?”沈魏风问道。 “不然你以为我去王瘸子那儿干吗!只是做几只小木盒给你递小纸条吗?”说完苏筱晚呵呵笑得弯了腰,一脸的娇媚。 沈魏风感到浑身一阵热浪袭来,又觉得后背发凉,原以为苏筱晚疯起来又要动手动脚,可她又聊了一会儿便回宿舍了。沈魏风这次没批评她自由散漫,而是默默走回岩洞,这次他也坐在了孟华身边,重新认认真真看起了洞中的壁画。 第二十四章 富贵险中求 过了两天,苏筱晚带着一只长方形的中型木盒去4号院找沈魏风。沈魏风大概听了她的讲解后,叫来所有小组的组长,大家一起听她的详解。 盒子是木头做的,因为苏筱晚也有点雕刻的小手艺,所以她就在盒子表面浅浅地刻一层纹路,以云雷文和不断头的卍字纹路为主,搭配了一些明代常见的云鸟吉祥装饰纹。总体给人的感觉是基本类似石棺的形制,算是一个按比例微缩的模型。 苏筱晚将盒子拿在手里给大家讲解:“古代檀纹盒的造型和我手里的这只体型完全相同,只是它表面饰以檀云纹,而这只不是。有人肯定要问,檀纹盒和咱们要开的石棺有什么关系?我认为关系重大。原因是什么,我打开它大家就清楚了。”苏筱晚很小心地开启盒盖,盒盖纹丝不动,她又加大了力气,盒盖还是没有反应。 宋轶指着盒子上的锁道:“锁着呢。”其他人笑起来。 苏筱晚不为所动,改变了使用力气的方向,把盒盖往一边推,盒盖整个改变了位置,锁竟然自己打开掉落在桌面上。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别是变魔术吧!”宋轶干的是地质勘探,不相信反规律的事情。 “有的时候机关术就是和变魔术一样神奇,只是它是真实存在的技术,不是幻觉。”苏筱晚推开盒盖后,把盒子摆在了桌子上,大家看到了里面的结构,密密麻麻布满了网状的细丝,细丝的中间是小了两圈的一只方形木盒,表面花纹与外盒一样。 吴大军把眼镜推了推,凑近看了看,皱了皱眉头:“你这是在演绎石棺的开启?” “对。”苏筱晚很肯定。 “我没见过开棺要提前做模型的,有什么用!棺里的情况在不打开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那一年我和孟华一起开过的那个棺,一打开疯长出来快一尺高的黑毛,那是你提前能想到的?你们说是不是?”吴大军半辈子开过各种棺椁,对此很是不屑。 “这个墓葬的封石和棺椁的布局合理吗?怕也是您有生之年第一次遇见吧?”苏筱晚一丝不乱。 沈魏风点点头:“从未见过。” 苏筱晚道:“以岩洞做墓葬在中国的西南地区常见,比如悬棺和洞葬,可这里是当时的西北边陲,以入土为安,为什么会有人跑半山腰挖一座墓,这本身不值得怀疑吗?能解释得通吗?如果难以解释,那么提前做好开棺的各种准备又有什么问题?” 吴大军还是表示不能理解:“小苏,棺椁的开启,难点从不在打不打得开,而是它开启后的麻烦太多,这才是它的工作难点。” “那好,在我和沈队长来之前的两周里,你们有没有动过这个石棺?”苏筱晚抛出她的顾虑,这其实也是沈魏风的顾虑。 吴大军很肯定道:“领导没到任,我们无权开启棺椁。” “好,那么之前的考古队是不是也没动过这口石棺。”苏筱晚进一步逼问,吴大军答不上来,看向沈魏风。 “我和这个队的领队联系过,但没有回复。”沈魏风心里有隐隐地担忧。 苏筱晚继续解释:“我们无法确定在我们考古人员进入这个岩洞墓葬前是否有人试图开启过石棺,这就给我们开启它留下了隐患,我操作一遍给大家看一下,大家就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只见苏筱晚把刚才推开的盒盖又原路推了回去,盒子再度合起来,只不过锁已开,大家等着她完全揭开盖子。苏筱晚看到大家都在注意盒子的开启,就开始用力开盒子,而盒子完全打不开。苏林晚把盒子递给在坐的每个人去开,全部失败。并且按照刚才方法向两边任何一边推也推不动了。 “这就是我的担心。如果无人动过这个棺椁,那么我有极大的希望通过使一些巧力把它开启,至少我本人有这样的信心。但是,如果这个棺之前像这样已经被人推开过,但又因为无再往下进行,又把它合上了,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我这段时间动用了我所有的过往学习经验和脑中的资料,对石棺进行了再三评估。得出的只有这个结论。”苏筱晚指出了她最为担心的部分。 吴大军也愣住了,想了想道:“假如真是这种情况呢?你有什么办法去破解?” 苏筱晚道:“壁画。这是李解有可能留下的最后一条尾巴。” “他这人有这么傻?会把开棺图画墙上?”吴大军摇摇头。 苏筱晚看向沈魏风:“几年前我在国外开过李解的一只机关盒,打开以后发现他竟然把开启的图纸放在了盒子里面,而且就垫在里面保存的宝石下面。我觉得这人的想法和常人有极大的差距。” 吴大军看向沈魏风:“怎么办?要不先开一下试试?” 沈魏风问苏筱晚:“你有开启的办法吗?有的话我认为应该尝试一下。” 苏筱晚把随身带的一个帆布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流程图交给沈魏风:“我做好了步骤,标清了每一步的操作的力度和长度,要严格按这张图来开。如果前面没人动过这个石棺,那么我们有可能就搞定它了。” 负责后勤的4组组长廖严接过沈魏风手里的流程图看了一遍,点点头,表示可以试试。 沈魏风问廖严:“你们组6个人,明天就开工吧。你看得几天时间?” 廖严也是天天在岩洞里转悠,对石棺很了解,思索了一下道:“这个活儿快不了。之前一直是秉承着尽量不要动这个石棺,所以这个棺的周围的岩石和下面的包浆层都没有动过,如果打算去开了,我得带人先弄开这些东西。而且那棺我上手试过,真是坐死在石壁上的。我只能保证尽量别超过一周吧。毕竟它是石头做的,不像正常的棺椁是木头的,难度很大。” 苏筱晚撇了撇嘴:“要是不在岩洞里,找台起重机来会好很多。” 廖严道:“你不了解,机器有的时候比不上人。” 沈魏风点点头:“他们经验很丰富,手上有数,机器根本不行。” 吴大军担忧道:“要是开不了,还锁得更死了呢?” 大家都不吭声了,费点人力和物力还事小,万一真的忙了一通反而使石棺更难打开,那就麻烦了,而且得不偿失。 沈魏风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如果不试一试,那么也不能保证顺利开启石棺,岩洞内狭小,现在这个方法如果可以打开那真的是皆大欢喜,完工迅速。而且不试谁又能知道对错?沈魏风思量了一番道:“冒这个险是迟早的事,现在不过是早了一点。巨大的成功不总是伴随着危险吗?富贵险中求嘛!一周,全队支援开棺。” 第二十五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沈魏风决定出口那天开始,苏筱晚就有点恍恍惚惚,她不再每日四处在村子里瞎转悠,像一股橡皮糖似的死死粘在孟华的身边。 岩洞里的各项工作都暂停了,只有廖严带人在里面做清理工作,孟华基本整日在做壁画的复现,苏筱晚就又不避嫌地跑到孟华的房间里,看他一笔一笔地描工笔。几十米长的卷轴上,壁画的全貌差不多一点点在孟华的手里诞生,苏筱晚静静地看着,有时候还接一句孟华的自言自语。 “孟华,你知道檀纹盒吗?打开它可真难!”苏筱晚像是在向孟华倾诉又像是在自语。 “我画过魏子夫的壁画,整幅,只有我能复现。嘿嘿……”孟华的情绪时好时坏,常常分不清真实与幻想。 沈魏风等待廖严的清理工作之余惦记着苏筱晚的行踪,却没想到她跑到了孟华这里,他前脚刚进房间,苏筱晚就发问了:“你说孟华是不是就是我的明天?”说完扭头看向沈魏风。 沈魏风笑了:“你怎么会像他这样?” 沈魏风话音刚落,苏筱晚竟然低声抽泣起来,孟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正好做完了一段复现走了出去,跟谁也不打招呼。 沈魏风走到苏筱晚身边,俯身道:“孟华是个可怜人,你是幸运的!相信我!” 苏筱晚脸上挂着泪珠看向沈魏风英俊的脸庞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一周连后勤的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情况远比沈魏风预想得要差,所有人都为廖严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捏了把汗。沈魏风就算人在3号院整理资料,也是坐卧难安,水都喝不下。可是岩洞内部狭小,目前开棺的情况下要清场,只有廖严带着几个助手和本地请的出力气的民工在里面。动作要领都要廖严在里面指挥和调配,沈魏风并不担心小廖,他是个有经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焦虑的是这棺太怪了,没有一丝合乎常理的地方,开这种棺前面的经验有多少管用根本不好说。以沉稳著称的沈魏风除了必要的公事要处理,基本都在岩洞外面听消息,里面的推棺盖的号子声他都觉得刺耳,恨不得这声音立刻结束。 但是这所有人里,更加倍感煎熬的还是苏筱晚。她虽然不像沈魏风每天守在岩洞施工处,可最后的两三天在屋里像被困住的小仓鼠一样,一圈圈在屋里打转,小雯打来的饭菜放到凉透她都不一定想的起来去吃,整个人又瘦了很多。有一次她摇摇晃晃来到岩洞施工处,听见里面有凿子敲击石块的声音,人马上就有些站不住了,幸好沈魏风冲出来,一把扶住了她。她哆哆嗦嗦地恳求沈魏风,警告里面的人一定不可蛮干,不然一切都要功亏一篑了。沈魏风当然赶紧答应她,劝她别把开棺这事看得太重,毕竟谁也没有这方面充足的经验,就算出了点岔子,大家都能理解。 苏筱晚带着哭腔道:“是我坚持李解剑走偏锋,与众不同,只有建了模型,画了图纸才能打开。如果失败了,像吴队说的那样反而加重了棺的锁,那我不是要被所有人笑话。” 沈魏风见惯了不惧一切的苏筱晚,突然看到她此时软弱地和一般女子没有两样的时候,很想用自己的拥抱给她一些力量和支持。可是这个冲动不过在他脑中闪现了一下就马上又被打散了,他想到眼下的工作如此艰难,开棺前途未卜,还是生生忍住了这种想法。让跑来的小雯把苏筱晚扶回宿舍,好好照顾,自己仍是坚守在岩洞外等里面的消息。 周四晚上,小雯跳着脚跑回宿舍告诉苏筱晚:“棺体推出了5公分!”说完拿出从廖严助手那里要来的照片,苏林晚一把夺过去拿到台灯下面仔细看着,照片是拍立得照的,不可能很清楚,但是棺盖真的推出去了,而且推出了将近一掌的宽度,这个很清楚,可是没有看到棺椁内部的影子,一点都没有,甚至连一条缝隙都没出现。苏筱晚双手里全是汗。 周六中午,苏筱晚拉着小雯快速往岩洞走去,到了跟前她们听到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号子声。苏筱晚不敢进去,知道廖严他们在做最后的努力。在不能动用任何现代机器机械的情况下,本着尽最大努力保护文物的原则,廖严和他的几个助手这几天已经是拼尽了经验和力气,今天算是到了最后的关头。沈魏风这次进洞了,站在几步之外,苏筱晚看见了他的身影,也慢慢走过去,站在沈魏风的身边,此时她觉得自己没有依靠,只有沈魏风能帮她树立信心。 号子声停了。围在石棺前的人站直身子,廖严抹了抹头上的汗,摘下手上的棉线手套,走到沈魏风面前摇了摇头。苏筱晚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一把夺过沈魏手里的手电筒,快步走向石棺,其他人赶快散开,沈魏风也马上跟过去。 眼前的一切冰冷地证明,这个预想是错误的。石棺的棺盖被推出一半的长度,可是所谓“棺盖”的下方是一个布满了檀纹的石面,没有任何棺穴,这个石面上有两道石槽,可以看出原来这两块石板是完整闭合在一起的。起初建造它时,由于石匠的匠心独运和石材与结构的完美结合使其构成一个完美的整体,无人能看出其中的扣合机关。苏筱晚完美地找出了它最为表层的一道机关,却没能解开它下面的机关。而且,最令苏筱晚紧张的事还是发生了,下面的石面上的檀纹在推开不到5分钟后逐渐变红,开始只是有点颜色,后来红色蔓延到每条纹路上,并且颜色加深,极为醒目。 沈魏风不禁问苏筱晚这怎么解释,苏筱晚有气无力道:“我终于开启了李解的机关。”说完她“哇”地一声哭起来,丢掉手电跑出岩洞,沈魏风马上交代晚上多留人看守,自己也追了出去。 苏筱晚到晚上才从屋里出来,沈魏风拎了壶开水来看她。 沈魏风留心看了看苏筱晚的样子,似乎神态好了些,只有眼皮有点肿,看见沈魏风盯着自己看,苏筱晚拿起一本自己带的英文小说遮住脸道:“哭得丑死了,别看。” “没事儿!”沈魏风给苏筱晚冲了杯果汁,递给她。 苏筱晚坐起身,把英文书丢到一边,喝了口果汁:“今天很丢脸,对不起!” “没什么,你不哭,我也会摔东西的。”沈魏风也不全是安慰苏筱晚,他自己的心里压的火他自己知道。 苏筱晚喝了大半杯果汁,歪着脑袋道:“我刚才有点担心你要发脾气呢。” “古人的心思难猜,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李解,像你所说的,又特别古怪。这个结果我有预期的。”沈魏风拿起一只苹果,慢慢削起来。 苏筱晚挪挪身子,坐得离沈魏风更近一点:“我其实都想到他会设个局中局,可是我就想赌一把,人总不会在墓葬里做这样的东西。” “这个我也想得简单了。不怕你笑话,我想一个男人,干技术的,就算他是个古代的男人,都不应该那么多弯弯绕。这要是个女人也就罢了,我也被弄懵了。”沈魏风苹果削得很好,一刀到底,皮不厚不薄,圆圆的苹果削出来像个剥了壳的鸡蛋,递给了苏筱晚。 苏筱晚啃了一口:“火车上都没发现你苹果削得这么好。”想了想又问:“所以你也想赌一赌。所以费时费力地这么帮我?” “这是整个考古队的事情,不是帮你,是给工作寻找突破口。原来的进度真的是太慢了。宋轶今天还忧心忡忡地提醒我,由于石棺棺体现在整体移位,石洞上方的裂痕又迅速扩大了好几公分。真是时间不等人。”沈魏风抽了张纸擦了擦手。 苏筱晚看着沈魏风道:“我知道,可你还能来安慰我,你真的是太能稳得住了。中国话说,拿得起,放得下。我觉得你就是。” 沈魏风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别丧气啊!多少开棺开了也是失败,尸体迅速腐败,金器瞬间变黑。也许开与不开也要看天命,真该咱们开,就一定能开得了。” 苏筱晚啃着苹果点点头:“这下就更难了,我完全中了李解的圈套。不过我还是会努力,局中局做两个局已经是上限了,我觉得我们也摸到了李解的底线。离开a市时,我去我堂伯家祠堂里给我的列祖列宗们郑重地许过愿,他们会在上天庇佑我们的。” 苏筱晚歪着身子,慢慢把头枕在了沈魏风的肩头,沈魏风马上把她扶着坐正,说晚上要和蒋宇他们开会,做此次开棺的复盘会议,搞不好要熬夜,先回去休息吃饭了。说完马上起身,苏筱晚也从床上下来跟着来到门口,看着沈魏风离开。沈魏风感到了身后满含期待的目光有多么凄凉,他觉得自己双眼不禁有点湿润,可他没有回头。 第二十六章 琉璃瓦 后来说起苏筱晚,沈魏风会想到中国古代的琉璃瓦,外表流光溢彩,光闪夺目,可质地就是一片瓦,落地就碎,美丽而脆弱。 不过他这个比喻也有人反对,那人是他岁黄项目的助理,汪辉。 这该死的汪辉,沈魏风提起此人心中就忍不住恨骂,可这份领悟确实来得有点晚。 那天沈魏风离开苏筱晚的房间后,全队原地修整了两天,沈魏风忙着把复盘会议的结论进行汇总整理,常常一忙到深夜。这天晚上,沈魏风已经做完了大部分工作,准备去院子里打水洗漱,一开门却看见苏筱晚蹲在他门口,形单影只的,瘦弱的身子卷在一起,似乎还在瑟瑟发抖。 沈魏风赶忙放下手里的脸盆,去扶起苏筱晚:“你有什么事吗?怎么不敲门呢?” 苏筱晚看着沈魏风不回答,沈魏风看她面色苍白,平时总扎着俏皮的丸子头,今天完全披散了下来,被风吹过显得异常凌乱不堪,眼睛四周泛青,嘴唇上也没有多少血色,总之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沈魏风觉得外面风大太冷,把苏筱晚拉进屋里坐下,问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苏筱晚仿佛坐也坐不住了,整个人往椅子下摔去,沈魏风一把扶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正准备去拿杯子,苏筱晚突然来了力气一把搂住沈魏风,把脸埋在沈魏风的怀里抽泣起来。 沈魏风吓坏了,连忙把苏筱晚的胳膊掰开,坐到她对面,用一只手扶住苏筱晚,另一只手去摸她的额头,还好不烫。沈魏风看见队里的那部手机就在床边,拿起来准备打电话,苏筱晚伸出手把屏幕盖住,摇摇头道:“别给小雯打电话,她睡了。”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送你回去也不能放心,还是得让她辛苦辛苦,照看你一下。”沈魏风还要拨电话,苏筱晚还是拦住。 沈魏风只好放下手机不解地看着她:“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筱晚坐直了些,拿起椅子背上沈魏的一件藏蓝色短夹克披在身上,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在这里好孤单......每天都很累......石棺,还有你......”苏筱晚摇着头,眼里满是泪水。 沈魏风没想到苏筱晚的痛苦里还有自己的问题,他忙伸手去拍苏筱晚的肩,可苏筱晚拉住了他的这只手,不肯松开:“沈魏风,成功都是需要运气的,可我这次没有一点成功在即的感觉。我离开a市的前一晚,在我堂伯家的祠堂里拜过祖先,我告诉过你的。” “是,你跟我说过。”沈魏风点点头。 苏筱晚声音里带着沙哑和滞涩:“可我孤身一人,怎么才能开启石棺?!这不合祖训。” 沈魏风自然不相信这些,有点嫌弃她的这种说法,可还是尽量语调正常:“你不可能孤身一人,我们这么多人呢。你要相信咱们的队员,他们都是业务上的骨干。” “不,我说的不是他们,是你!我一直不想说,可是现在了,你得知道,开启机关不能一个人,我需要一个爱我的人支持我。你知道为什么我堂伯死活不肯来帮你吗?”苏筱晚说的确实触动了沈魏风。 沈魏风没忍住自己的好奇:“为什么?” “苏家人接这样的活儿是不能单人作战的,必须得有族里的人配合,我堂伯母很早以前就病逝了,而族里的人老的老,死的死,或是发了誓终身不碰这东西的。所以像你这样大的项目我堂伯一把年纪自然是不肯接的。”苏筱晚说得明明白白,可沈魏风只觉得荒唐。 沈魏风摇摇头:“开启机关需要的是智慧和经验,不是神灵的帮助。而且你为国家工作,天地神灵都会帮你。” “可我需要你,没有你对我的爱,我根本坚持不到最后。这不是我自己独立可以完成的。”苏筱晚泪水涟涟地看着沈魏风。 沈魏风心里一紧,刚要开口,就听见门口有人走动,接着吴大军的声音响了起来:“小沈,早点儿睡吧!明天要开工了。” “哎!你也早点歇着吧!”沈魏风赶紧应声,可是苏筱晚就是不肯放手。 沈魏风叹了口气道:“苏筱晚,我对你真是已经尽力了,如果你还要我怎么样就是过分了。你快回去吧。” “爱一个人怎么会过分呢!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从踏上赶往这里的火车的那一天到现在,我能感到你对我感情啊!那不是错觉!”苏筱晚不相信沈魏风的说法。 沈魏风收回扶住苏筱晚的手叹气道:“你从国外回来,不了解这边的民情,我对你虽然很好,可是你看见了,我对谁何尝不是这样?真的,你误会我了。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沈魏风下了逐客令,可心里有些堵得慌。 “你的意思是,我连一个人是关心和爱都分不清吗?”苏筱晚起身,脸色更加苍白。 沈魏风转身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外面似乎有人往里面探头探脑地看,他不想弄得全队都议论。拉上窗帘他转身对苏筱晚道:“在国外可能人与人之间没有太多的感情上的交流,但是中国人重视人情。你看你生病的话连老吴都会关心你几句,但是这并不是什么爱啊。” “可我需要的是你对我的感情,而不是别人!”苏筱晚站起身,把他的夹克脱下来放在沈魏风手里,一个人慢慢朝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又回了头问沈魏风:“我真的是误会你了吗?” 沈魏风双手在衣服下面渐渐攥紧,他不想跨出不该跨出的一步,他没说话。 “好吧。再见!”苏筱晚走出沈魏风的房间,往黑暗中走去…… 夜里,沈魏风接到父亲的短信,意思是母亲昨天再度陷入昏迷,今天抢救了一天,总算捡回一条命,问他能不能请假回来看看,顺便把婚订了,好让他母亲宽宽心,能早点好起来。沈魏风犹豫了一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还是咬牙跟父亲说了自己现在的情况,说等忙完这阵再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几乎没怎么睡的沈魏风简单洗漱换了衣服就去吃早饭,大家也都陆续来了,小雯来得比平时都早,看见沈魏风就上前问见没见苏筱晚,沈魏风一愣说昨晚谈完话她就回去了。说完他心里就开始发毛,当时因为话说得太急,就没追出去送送,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想着沈魏风自己的一个助理汪辉过来问:“沈队,我昨晚在院门口抽烟,远远看见一个姑娘,瘦高个,长发披肩,穿得挺少的,一个人在路口的大杨树底下哭得伤心,也没敢去问。哎,她是不是咱们队的苏博士?” “可能是她吧,你跟她说什么了?”沈魏风心里完全慌了。 汪辉不好意思地笑笑:“大晚上的,人又是一姑娘,再说天那么黑,这儿的风也野得很,我也有点儿怕。” 沈魏风快速吃完饭又过去问了问小雯,小雯确定她出来的时候苏筱晚不在房间里。沈魏风出了3号院,转身往1号院走去,吴大军也跟着出来看着沈魏风往村里走要喊他,可是想了想又没叫,自己去岩洞上工去了。 苏筱晚的房间紧闭着,沈魏风敲了半天没人应声,他绕到院子里从窗户缝看里面的情况,屋里很黑,不像有人的样子。他不想放弃,再度回到门前敲门,连敲了三四遍还是无人应声。 沈魏风失望地走到院子里,天阴阴的,风刮得很大,他有点冷,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些,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钻了出来,他反身回了苏林晚房门前,这次他没有敲门,而是抬起一只脚“嘭”第一声踹开了门,果然,苏筱晚就躺在床上,脸烧得像个红苹果,呼吸很急促。 沈魏风一把抱起苏筱晚往2号院冲去,队里临时租用的面包车就在院门口停着,他一边跑一边喊:“司机,快,去医院!” 第二十七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镇上的医院条件有限,不过让沈魏风松了口气的是苏筱晚只是感冒发烧,没有发展成肺炎。挂了一天水之后,苏筱晚的烧就退了,沈魏风忙着岩洞复工的事,就叫来了小雯照顾苏筱晚,自己还是回了村里继续忙。直到下午六点多收工,他才犹豫起来要不要去镇上看看苏筱晚。 结果小雯来电话要回村里拿点日用的衣物牙刷之类的,沈魏风只好过去替班。 一进病房发现苏筱晚已经能坐起来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眉目如画,只是表情很淡漠。 “饿不饿?我打了份饭。”沈魏把饭盒递过去。 苏筱晚翻着她的英文小说,像没听见一样,沈魏风开玩笑:“是不是怕回了美国英文都忘光了。” 苏筱晚一听这么说,放下书冷淡道:“我不喜欢被人拒绝,特别是被一次次拒绝。” “你现在是病人,有要求都可以提,我不会拒绝,一定尽量满足。”沈魏风心里全是歉意,话说得很急。 苏筱晚冰雪聪明,马上道:“我想玩桥牌。” 沈魏风此时被工作和家里的事搞得一晚没睡,早上又被苏筱晚吓得差点魂都没了,这时的精力只有了平时的两三分,他摇摇头道:“咱们就说说话吧。我忙了一天了。再说我不会打桥牌。” 苏筱晚却坐直身子来了精神:“我会,我教你。” 不容沈魏风分说,苏筱晚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盒扑克牌,熟练地洗牌后,便开始发牌,一边发一边拿起自己的牌或沈魏风面前的牌予以解说,沈魏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后来还是从她手上接过自己的牌,和她打了起来。 “你会桥牌啊?”苏筱晚很惊奇。 沈魏风不当回事:“两个人打也没意思,会不会有什么重要的。随便玩玩吧。” 两人打了一局,沈魏风倒是赢了,可苏筱晚却突然眼角含泪。 “输了哭鼻子可是小孩子。丢不丢人?”沈魏风当然知道这眼泪不为输赢。 苏筱晚一听这话,顿时用手捂住脸抽泣得厉害:“爱,非得这么难吗?” 沈魏风叹了口气道:“工作任务这么重,咱们不谈这个问题,行吗?” “爱和工作冲突吗?你每天除了工作就只有工作了吗?”苏筱晚的声音被哭泣弄得几乎变了调。 “现在这段时间,工作就是全部啊!咱们队里的人谁不是拿出全付精力,特殊时期没办法呀!”沈魏风尽量把事情跟苏筱晚解释清楚,希望她能理解。 苏筱晚没话说,抹了把脸上的泪看着沈魏风道:“每天夜里,我都感到孤单,我一个人回了中国,一个人跑来这小山村,你能明白这其中的痛苦吗?” 沈魏风当然明白:“所以我特意把小雯要了来,就是希望你能有个伴儿,两个女孩子一起也方便些,不是吗?” 苏筱晚刚要开口,沈魏风随身带着的队里的那部电话响了起来,沈魏风一看是他爸打来的,便走出病房来到走廊里。 “魏风啊,忙呢吗?你妈今天一早又有点不太好了,我一着急就跟她说了你快要回来了,还跟她说了订婚的事,你不知道她有多高兴,下午各种指标都上来了,你看她多想着你!”父亲心里松快,高兴地跟儿子唠叨着。 沈魏风接不上话:“没事就好。爸,你辛苦了!” 老人听儿子这么说,声音倒哽咽起来:“不辛苦!只要你妈能好起来,我这点辛苦算什么!只要你好好的,早日成家让我们放心就行了。” 沈魏风心里堵得难受,想了想跟他父亲解释:“我现在手里的项目不能离开人,所里是特意把我要来主持这个项目,如果我不在出了什么问题,损失会大,嗯,忙完了我马上回去。其他的等我回去再说吧。” 沈魏风不想提及任何关于自己的个人问题,可又不能在电话里顶撞父亲,所以声音压得特别低。 “嗯,好的,你忙吧。”父亲的平静里似乎有些洞察,也就挂断了电话。 打完电话,沈魏风心里异常苦闷,忍不住掏出烟来,刚想抽一个路过的护士就训斥道:“病房里不能抽烟。” 沈魏风又缓缓地把烟塞回去,正在此时,小雯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沈魏风接过小雯手里的东西,让她回去,小雯惊讶地问为什么,沈魏风表示今晚他在这里守夜,小雯忍不住看向房间里,又看了看沈魏风,没敢再多问,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苏筱晚还在翻看那本英文小说,看见沈魏风进来问道:“谁的电话?这么神神秘秘的。” 沈魏风勉强笑了笑,摇摇头:“今晚我在这儿陪你吧,小雯我让她回去了。” 苏筱晚一愣,马上回过神来,放下书含情脉脉地看向沈魏风:“你终于肯面对自己的感情了?我很高兴。”说着去拉沈魏风的手。 “别这么说!我只是,我只是想承担我该承担的。你别和什么感情联系起来。”沈魏风心里仿佛落了巨石,语气也是沉重的。 苏筱晚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当然能感受到这样的气场,她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能有感情?你在回避我的问题。” “现在的我只想把冯村这个项目完成。什么都不想想。你明白吗?”沈魏风有种被逼上绝路的感觉。 苏筱晚盯着沈魏风愁云惨淡的面孔,心里一阵阵抽痛:“你结婚了?” “不!”沈魏风惊恐地叫道。 苏筱晚松了口气,眼泪在眼里打转:“你有很爱的女友?是周楚凝吗?” 沈魏风摇摇头,不再回答。 “那你给我个原因吧。”苏筱晚语调平静,可沈魏风觉得自己已经在悬崖的边缘。 “咱们先把这个项目做完,以后再说不行吗?”沈魏风感到自己在恳求,可是苏筱晚根本无法理解。 苏筱晚把书合上,眼睛红红的:“我的心,我的心不能安。你明白吗?我的心绪这样乱,不能思考,总是摸不准石棺的构造原理,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说完苏筱晚低声抽泣起来,泪水大滴大滴地滴在她的手背上。 其实,对于沈魏风来说答应苏筱晚的感情有何不好!她的美好比人间的四月还让人痴迷,她的头脑不输于任何一个专家教授,她的资历,她的过往,无一不述说着优秀,谁会对这样优秀的女孩儿说不呢。动心是正常的,不动心才说不过去,也许她有着国外生活过的人的一些怪癖,可是那又有什么呢? 可是沈魏风知道,这不行,母亲病重,父亲保守,而且父亲当年是因为一起涉及境外的文物失窃案才被迫调离a市,来到现在这个小城做了个最底层的片警直到现在,这时告诉他自己要找一个外籍的女友,不啻于晴天霹雳吧。 还有那个所谓的订婚对象也是他母亲病重前选了又选的,小名叫秋莹,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可是他沈魏风没有青梅竹马的运数,完全没有任何想发展一下的意思,只觉得家里这件事情上过于草率了,也不够尊重自己和那个秋莹。 正准备和家里摊牌之时偏偏赶上了母亲住院,紧接着就是出征冯村,没有任何机会和父母坐下来详谈,而这样的事哪里是一通电话能说得清楚的呢? 这些家中的琐事,在沈魏风看来是完全不必要在任何人跟前提及的,特别是在队里,可是现在苏筱晚的出现让他感到这一切已经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当天晚上,沈魏风缓缓地把这些一点点都告诉了苏筱晚。 第二十八章 针尖对麦芒 听完了沈魏风的故事,苏筱晚陷入了可怕的沉默。沈魏风发现她的脸上不再有那种清爽的神情,开心的小表情和温暖如春的笑容。她缓缓躺下,盖紧了被子,瞪着大眼睛看着窗外的明月,一言不发。 沈魏风没有胆量再说什么,两人相顾无言整整一夜。 凄厉的夜风轻轻地呼号着,沈魏风感觉那道温暖的光在寒冷中一点点凝固了,但他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 本来以沈魏风对苏筱晚的了解,认为她会在第二天拔了针后要求离开。说到底这件事就对苏筱晚来讲并不是唯一的选择,她本身有着强大的学术背景,回国也许就是情怀所致,不必非要在冯村这个地方。她现在感情受挫,内心孤单,要求离开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沈魏风心里挣扎着还是希望她不要走,因为无人能替代她完成开棺的工作,即便是他和吴大军联手也挪不动那块石头分毫,苏筱晚如果真走了,一切都完了,除了那百十平米左右的壁画,他们此次的兴师动众将无功而返。 沈魏风想这事想得浑身发冷,早上看到苏筱晚睡着了就发了条语气恳切的信息给她,希望她能尽量帮助自己和考古队把项目完成。 等待信息的过程是漫长的,苏筱晚一直没有回复,沈魏风仿佛已经看到她在收拾东西了,低落的心情让他在晚总结会上一直一言不发。可就在这个时候,她推门进来了,两手空空的,胳膊底下夹了个黑色的笔记本,像个老学究似的往大家中间一坐,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沈魏风觉得自己此时舌头都要打结了:你是来和大家告别的吗? 随后的几天,苏筱晚没有任何要撂挑子不干的意思,每天正点吃饭,正点去岩洞工作,准时得让周围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可她根本不在意,抱着她那个a2的大本子不停地写呀画呀的,沈魏风有一种深深地落水溺毙前抓到了浮木的感觉。只是她对沈魏风的态度既客气又冰冷,有时甚至不苟言笑。沈魏风心里是惴惴的,但是任务当头,他就没有去想太多。 连续一周的时间,大家几乎都在围着石棺打转,可是就是无法找到开棺的机关。岩洞顶部的裂纹里已经可以养成窝的耗子了,宋轶急得几乎每天都在跟沈魏风发脾气,嚷嚷着岩洞危险,不可以进去作业。可是吴大军和苏筱晚这次都犯了倔脾气,两人根本不听劝,沈魏风有时看着头顶巴掌宽的裂缝会强拉苏筱晚出去,她总是轻轻甩开他的手,继续疯狂画图。 情势急迫,沈魏风只好再度召集几个组的负责人开会。会上他分析了现在墓葬的情况,表示如果山体继续倾斜以至于导致岩洞洞顶再度开裂,他将申请所里将所有人撤回。另外对于石棺的开启,他表达自己的观点,所有人对于移动石棺的棺盖有点矫枉过正了。也就是说,棺盖是针对有棺椁的墓葬来讲,而现在这个墓葬极其特殊,不管它的位置还是构造,都不是常见的墓葬的情况。对于里面的尸身究竟为何人,或者陪葬品都无法预知。现在的关键在于找到一条蹊径,以最短的时间把石棺完全打开,既节省物力,也降低人员伤害的可能性。 宋轶听到这里表示应该重视岩洞外部的岩体构造,毕竟这个棺是石棺,有因势造物的可能性,而山体的构造在设计之初也可能被充分考虑过的。 沈魏风完全采纳了宋轶的看法,请他第二天带人在岩洞外围进行勘测,以便找出开棺的其他路径。 工作思路的调整让吴大军最先获得了一个小成功,他在老搭档宋轶的帮助下在岩洞的外围发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坑洞,洞不大,五六个见方,里面存了一些古代匠人的工具,虽然锈蚀严重,但是仍能辨别出样式。 得到消息,一群人都上了半山坡,围在坑洞周围琢磨,大家议论着,只有苏筱晚一言不发。沈魏风觉得吴老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特别是他和宋轶这么多年的老搭档,总能在大家感到绝望的时候找到一线希望,这个坑洞应该是个胜利的号角,成功就在不远处了。 苏筱晚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发声了:“应该祝贺宋研究员和吴老,能在这么苛刻的条件下找到这个岩洞的陪葬坑。也算咱们的零的突破了。不过大家对此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特别是对石棺的开启不要有更多的幻想。这只不过是个陪葬坑,说明不了任何关键问题。” 吴大军按捺不住脾气反驳道:“这不是关键什么是关键?我们多少次就是从陪葬坑入手的!” 苏筱晚道:“陪葬坑是传统中国墓葬的结构,这个岩洞第一个考古队可没把它当成墓葬的,他们几乎认定这是一处小规模石窟,如果不是实在在洞内找不到太多的石窟佐证,他们也不会把这项目交给了你们所。所以这个岩洞的陪葬坑顶多只能算是个埋shi地。” “埋shi地!你指指看骸骨在哪里?!”吴大军脸都红了。 苏筱晚一摊手,说这谁知道。 吴大军气得叫道:“从陪葬坑开掘是最符合流程的,我们可以从陪葬坑的形制和内容对主墓室进行分析和研究,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开掘,不至于使任何一件墓葬品有所损伤。” 苏筱晚点点头:“不错,如果我们把这一片山坡都刨一遍,也许会对下面这个岩洞的情况了若指掌,可惜我们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样的物力和人力。就指望这一个坑洞完全摸清岩洞里石棺的开棺方法,无异于缘木求鱼。” “是,这个工作量很大,可再不靠谱也比你做的那些木头盒子有用,就会瞎折腾!”吴大军有点口不择言了,沈魏风心里一颤。 苏筱晚终于急了:“做模型就是瞎折腾吗?” 沈魏风赶忙在中间劝解,可苏筱晚火力还是全开:“吴老,你的工作在国内叫考古研究,在国外就是工程监理。” 吴大军眼睛瞪得老大:“什么?监理!这队里净是干活出力气的,他们谁不是干了几年的,怎么他们找不到一个陪葬坑?” 苏筱晚平静道:“所以他们是出力气的,你是监理。” 吴大军气得从草丛里“嚯”站起身怒道:“这石棺你要是能打开......” 苏筱晚也站起来:“怎么样呢?” 吴大军冷笑道:“我就告老还乡!” 苏筱晚也冷笑道:“好,看来你的晚年生活要从这个项目结束开始了。” 吴大军气得往山下走去,宋轶也赶忙跟上去。 晚上,吴大军在沈魏风的宿舍里气得大叫:“不要再迷信什么国外的专家了,这是咱们国家的墓葬,她懂什么,就会胡闹!”沈魏风替苏筱晚辩解了几句,吴大军激动起来:“为了开棺做木盒子,也不勘探周边地理情况,你见过吗?你导师见过吗?要不是她在这儿瞎指挥,咱们半个月前就发现这个陪葬坑了。那墓葬的性质不就定了,工作方案也不是如今这样了。你说这不是瞎耽误工夫是什么!” “这也是一种新路子,不能叫耽误工夫。”沈魏风道。 吴大军不屑道:“就她懂,她那是在国外学的一套,什么新路子。到咱们这儿就不灵了。你说,开棺这回事能靠事先弄个模型来实验吗?不都是要先开启,然后应对不同情况。不开,你哪儿知道它问题在哪儿!” 沈魏风没再说什么,吴老真是年纪大了,石棺显然是无法正常打开的他都不顾,还是坚持苏筱晚在胡闹。他并不知道,宋代的李解本就是个怪人,这若是他的墓葬,作怪就是合理的。应对这样的作怪不事先进行模拟开启,有可能就是望棺兴叹。 就在当晚,沈魏风收到了所长的回复,他导师张教授已经收集了一些资料,寄往了冯村所在市的文物局,他可以去那里取回资料。 从冯村去b市路上需要一天,到了当地还要住两三个晚上,返程也需要一两天。沈魏风觉这一趟得走的时间不算短,就把队里的工作简单布置了一下,请吴大军暂时负责平时的管理。走之前,沈魏风去1号院找苏筱晚,结果看见她正在院子里给鸡喂米,一手拿着一只小瓷碗,一手从里面抓一小把小米撒到地上,两只小鸡崽奋力啄食着地上的米粒,吃得异常欢快。 不过,自打那次在医院沈魏风把自己的实际情况告诉了苏筱晚,她明显对他疏远了起来,讲话也很客气,没有什么情绪。看见沈魏风推门进来,苏筱晚并不打招呼,还是专心致志地喂她的鸡。 “长得很快啊。”沈魏风没话找话。 苏筱晚把碗里剩的一点米撒出去,转身微笑道:“难得愿意来我们女生宿舍。有什么事?来劝人?” 沈魏风尴尬地笑了笑,从廊檐下拿了一只木凳坐了下来。迎着阳光看向苏筱晚,他那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更加硬朗起来,连日的工作、晚睡、以及平衡各方关系和感情上的纠结已经让他憔悴不少,可强撑出来的精神还是带着最大的耐心。 苏筱晚叹了一口气,也拿过来一只小凳子坐下,平静而沉稳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半途而废,这不是我的风格。而且难得我这一生能遇到李解这样的对手,我会尽全力的。再说你也算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会好好工作的,你放心。” 沈魏风想了想道:“我明天去市里几天。” 苏筱晚有点吃惊:“你要回去?” 沈魏风摇头道:“张教授的资料最远只能送到b市的文物局,我要去取一下材料。” 苏筱晚喜忧参半道:“不知道这些有关李解的材料能不能帮上忙?” 沈魏风道:“我想材料不可能太齐全,张教授一定也尽力了。我觉得之前咱们忽略了b市档案管理方面的优势。这个市的遗迹很多,历史悠久,他们本地的地方志应该好好查查,我来想问问你的意见,如果我要查李解的资料,从哪方面入手比较好?” 苏筱晚一听马上来了兴趣,要进屋拿纸笔,沈魏风笑着拦住她道:“你说,我记得下来。” 苏筱晚沉默了一下道:“李解本不是本地人,又一生无官职,基本排除他到此为官又安葬于此的可能。除非张教授的资料里出现了我们过去没有想到的情况,这才有可能被推翻,否则我们需要在另一个方面入手调查,就是本地在李解的年代是否出现过一些不同寻常的事件,这些事件又能否和李解的死扯上关系。当然我并不希望有这样的枝蔓出现,那样只会加大我们开棺的难度,可是目前把能排除的情况都排除了,也是一条出路。” 说完,苏筱晚研究性地看看沈魏风问他得去几天,沈魏风马上道:“我恨不得今晚就到档案馆,查个通宵,明早就回来上工。” 苏筱晚道:“你有点着急了。” 沈魏风道:“你能稳得住,我就没问题。” 苏筱晚表情有些复杂:“你能信任我,我很感谢。希望你一路平安,早去早回。”说完起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沈魏风看着她纤瘦而孤单的背影心里是五味杂陈,仿佛自己这一走不是短暂的别离而是一场此生的告别! 第二天一大早沈魏风就坐车去了离雨镇,换了两次大巴后才到了b市的市文物局。张教授寄来的文件已经到了,厚厚的两个文件袋,沈魏风心里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拿到资料的同时,沈魏风又马上和当地主管部门协调了一下,拿到了进入本地文史档案馆的证明,就一脑袋扎进了那浩如烟海般的历史资料里,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查找。 但非常可惜的是,本地早年间的地方志在十几年前被破坏了不少,后来虽然进行过简单的修复工作,但是损毁太过严重,前后补缀不上,大量的资料已然不可用于考据了,沈魏风经过了两天两夜的搜索,几乎可以说是无功而返。 就这样,四天后沈魏风风尘仆仆带着张教授寄来的资料回到了冯村。 第二十九章 东方不亮西方亮 沈魏风从市里回来,带了一些吃的和用的,一到队里就马上分给众人,苏筱晚对东西不感兴趣,跟着沈魏风回了他的宿舍,吴大军也跟了进来,两人都着急地问情况怎么样。 沈魏风摇摇头,手里还在收拾东西。苏筱晚急了,盯着沈魏风道:“地方志查了吗?难道什么都没有查到?” “是,不过张教授的资料还是很有参考意义的。”沈魏风把资料袋拿出来,那是一厚沓在资料馆古籍部复印的材料,里面甚至还有一张李解手书的影印版。 苏筱晚快速翻看着资料,突然她停在一页资料上:“李解曾受过廷杖!” 吴大军有点迷惑:“他不是一介平民吗?怎么会受廷杖?” 沈魏风解释道:“他曾为皇家设计过大量的壁龛、衣柜、密盒之类的精巧物件儿,只是他后来犯上,没人敢冒死保存他的作品,所以他设计的东西几乎没有流传下来,在当时差不多都被销毁了。而且他的一生跌宕起伏,十分坎坷,到了老年才安顿下来。张教授所提供的文件中提到他仅有一件作品可能流传了下来,但目前国内一直没有发现,似乎应该是流落到了海外。而且后来也不知道他葬在了哪里。从他的一些朋友的著述和徒子徒孙们的记录来看,他在受过廷杖之后整个人变化很大。” “明代的廷杖可以让人当场毙命,他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只是不知道他后来有了什么样的变化,冯村这个岩洞内的石棺是不是他受过廷杖后的作品,如果真的是,那这个发现确实意义大不相同了。”吴大军对李解的认识有了新一层的提高。 “只怕廷杖后的李解会更加疯狂。”苏筱晚道。 吴大军有些担忧道:“死里逃生,更要敬畏生命啊!他不会因此倒变态了吧。” 苏筱晚盯着资料里一张极有可能是李解的画像道:“我有种直觉,李解要把他毕生之痛都锁进这个石棺里!这个石棺是一个没有底的深渊!” 正说着,老所长来了电话,询问资料是否收到,目前项目的进展情况。苏筱晚和吴老就散去了,沈魏风打了快一个小时,汇报完工作才挂了电话。 晚上厨子特意炒了两个菜,沈魏风和老搭档宋轶喝了两杯啤酒,说了说城里的见闻。饭后,沈魏风想散散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1号院门口,里面灯都亮着,沈魏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苏筱晚坐在自己房间里看着一张李解设计的机关构造图,那是古书上拓下来的,有些不清楚,房门大开着沈魏风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看着苏筱晚沉迷于图纸里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启发吗?” 苏筱晚抬头看见是沈魏风,摇摇头:“这个图应该是他徒弟手绘的,榫卯结合的点标得都不精确,只能当做历史文物参考,没有实用价值。” 沈魏风想到还给苏筱晚带了礼物,就请她去3号院的办公室坐一坐。 那是一只在当时十分流行的八音盒,制作得小而精巧,打开里面是一个美丽的小公主在翩翩起舞,苏筱晚露出难得的一笑:“好漂亮!去年我在法国也买过一个,里面是个托着下巴听音乐的小男孩,他们正好凑做一对。” 沈魏风道:“来的时候,我记得你在火车上跟我提过你去法国的事,所以特意买了这个带给你。” “干吗对我这么好?”苏筱晚语气里充满了幽怨,又带着失落,自言自语道:“你......太难懂了。” “比起石棺,我一点也不难懂!我们一起弄懂李解,打开石棺就可以了,”沈魏风拿了瓶从b市捎回来的果汁放到苏筱晚面前:“我觉得廷杖一事对李解的一生影响颇大,你怎么看?” 苏筱晚拧开果汁喝了一大口点点头:“这是一定的。明代的廷杖既会致命又很侮辱人,凡能熬过这个刑罚死里逃生的,多半都会性情大变的。” 沈魏风想了想道:“那他会不会在设计机关方面也性情大变?” 苏筱晚很肯定:“性情一变行为就会有变化。就算他曾经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想克制,只怕也是徒劳。就像我,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有了些不一样,可是也无能为力。” 沈魏风避开苏筱晚的忧伤道:“我记得你认为那次送我的木盒中有一种可能被李解应用到石棺的闭合上,虽然我当时没有表达意见,但是我是部分认同你的观点的。现在结合他受过廷杖的情况来看,他的诡异的性格可能正是他后期的风格,他要的就是让任何人都琢磨不透。” 苏筱晚一扫刚刚的阴霾让沈魏风继续往下说。 沈魏风道:“对于李解所受廷杖的前因后果我们手里一点资料都没有,但可以分析出来的是他在此事之后只会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如果前期他是职业性的心思缜密,那么后期他就是有意为之的吊诡难懂,甚至违反常理。” 苏筱晚不太敢确定,迟疑地问:“你的意思是,他会综合使用多种机关术于一体?” 沈魏风点点头。 苏筱晚抱着双臂凝神道:“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石棺的机关有可能使用了当时高难度最高的两种技术,外锁与内锁联动式以及无钥锁的多簧片结构。” “那可不可能是无钥锁的单簧片结构和双重外锁纵式联动?”沈魏风问道。 “双外锁纵联动吴老前天试过,完全不行。”苏筱晚摇头。 “你怎么看?”沈魏风也感到前途茫茫。 “没办法。”苏筱晚叹气。 “按你原来的推论,还应该有路可走。”沈魏风还是不愿放弃。 “我是想说......”苏筱晚刚要说下去,就听见门外有人来回走动,沈魏风无奈道:“大概是吴老下楼打水,不过他这么晚不睡大概想找我谈工作。” 苏筱晚马上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沈魏风摆摆手:“没事,你先说,我想听你说。” 苏筱晚又坐下来往下讲:“那三只小木盒装的什么你还记得吧?其实它们三种铜锁的技术合在一起就是:心锁无解。” 沈魏风有点尴尬:“好好的,怎么说起“心锁”来了?” 苏筱晚又起身面色僵冷:“你不想听,我走好了,反正吴老还等着呢。”沈魏风赶忙起身拦住她道:“别别别,说完,说完!” 苏筱晚叹了口气接着道:“我现在不会再说什么感情的事了,请你放心!我只是想让你思考一下,三只锁的技术的合体就是:心锁无解,你把它代入到石棺上,平移一下。” 沈魏风顿觉眼前一亮,仿佛李解的设计图稿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其实,这就是我最开始时对于石棺闭合技术的思考,”苏筱晚没有停继续讲述着,“它浑然天成,无缝无隙,雕刻精美,以血漆饰棺,它从制作之初就是准备永世无解的。这是李解对自己后半生所有苦痛的发泄,也是他对后世盗墓者的调笑。” “他既服务于皇权,也痛恨皇权,他把最顶级的技术用在他的墓葬中,却死也不肯献给皇室。”沈魏风恍然领悟道。 苏筱晚点头:“是的,这是我这个猜测的依据。” 沈魏风开始有点兴奋:“有感觉了,好像要能摸到边了。” 可是苏筱晚并不十分有把握:“我曾说过,石棺也许在移动的过程中就已经被摧毁了,可是作为无钥锁技术的疯狂升级版,李解没有留一丝一毫的破绽给我们后人去破解,我还是在万般无奈下让大家推动了石棺的棺盖,可惜真的没有推动多少。我这几天想拼命研究推出的石棺的内部形制,可真是没有一点感觉。如果真如我们刚才所说,我真的可能还要再走老路了。” 就这样,两个人谈工作谈得越来越投机,很快就到了半夜,两个人都把自己最宝贵的想法都贡献了出来,没有一丝保留和私心。可是在两人畅快交流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时不时响起,沈魏风虽然知道可能是吴大军,却完全没去在意,等到后来他明白了怎么回事时,已经为时已晚。 沈魏风和苏筱晚围绕李解的个人史谈了几个小时,谈完已经深夜了,沈魏风不敢这么晚让苏筱晚独自回宿舍,便把她送回了1号院,自己则在轻轻的寒风里慢慢往回走,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似乎有人在路边,一点火光一明一灭的,在抽烟。 “谁呀?”沈魏风喊了一嗓子。 那人把火光往地上一丢,踩灭走了过来,是吴大军。 “老吴啊。怎么这么晚不睡?”沈魏风没想到是一直早睡早起的吴大军大半夜的在外面抽烟。 快人快语的吴大军很罕见地没有马上接话,又拿出一颗烟要抽,沈魏风把烟拿走又递还给他:“少抽点儿。天天咳嗽个没完。” “晚上回来喝了杯浓茶。”吴大军有点儿欲言又止。 沈魏风觉得他可能又要谈他对开棺的想法,便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的1号院里发出一声动静,两人不约而同往那边看去。 沈魏风摇摇头道:“苏筱晚现在是比刚来时用功多了,这么晚了还不睡。” 吴大军不知为何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在等夜深人静了好溜出去吧。” 沈魏风为之一惊道:“溜出去?这么晚了去哪里?” “岩洞所在的岭子后面有片丹霞地貌,你不知道?”吴大军面无表情地看着沈魏风。 沈魏风瞪大了眼睛:“大晚上去那里干什么?” “她和咱们队的一个助理,小汪,你不知道?”吴大军似乎不太相信沈魏风的全然不知。 沈魏风有点急了:“汪辉吗?他俩有什么事?” 吴大军已经意识到问题在哪儿了突然闭口不说了。 “老吴,到底怎么回事?”沈魏风的手都在抖,浑身的血在疯狂乱流。 吴大军低沉着声音:“你去问宋轶吧,他比我清楚。” 沈魏风一下子火了,吼了起来:“我问你呢!大半夜,我要去把宋轶叫起来吗?” 吴大军没想到沈魏风发这么大的脾气,有些畏缩,低声道:“我呀也是听说的,他俩最近常在夜里去岭子那边,应该就是你不在的这几天吧,干什么去了不知道,据说有一次到了天亮才回来。” 岩洞所在的岭子本地人称其黄骑岭,离冯村不足1公里,但是黄骑岭的另一头却人迹罕至,是一片典型的丹霞地貌,红色的岩山高低起伏,据说山里还有一片开阔的水域,是那种碧波荡漾寸草不生的咸水湖,景色极其壮美。不过从村子走到那片丹霞山区,步行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苏筱晚若真和汪辉有点什么瓜葛,去那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这事沈魏风不敢相信,因为汪辉这人进考古所有几年了,学历一直是他往上走的障碍,人也算不得多聪明,来了冯村让他做了自己的助手,平时还和宋轶一块儿,跟着学点勘探方面的技术。跟苏筱晚相比,这个汪辉实在没有任何可用之处。沈魏风觉得苏筱晚怎么都不会看得上这样的人。 可这些都只是分析和猜想,沈魏风恨不得立刻把汪辉从被窝里揪出来问个究竟。 汪辉这个人在队里的位置较低,可是目前也算是宋轶的手下,沈魏风早上起来琢磨了一下这事,觉得宋轶的脸面还是要的,不能太不管不顾,毕竟以后的工作,总要见面,为这事弄得太僵了,大家都会感到为难。想到这里,沈魏风先给老所长打了个电话,反映了一下这个情况。老所长完全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很是生气,立刻挂了电话,说他来处理。 后来沈魏风得知老所长挂了他的电话就给汪辉打了过去,不过问了几句就让这小子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明白。 原来,他俩大半夜往丹霞山区里跑有好多次了,因为夜深人静,几乎无人知晓。汪辉本来就十分爱慕苏筱晚,一次看到苏筱晚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发呆就凑过去搭话,没想到你来我往两个人就有模有样地谈了起来。白天人多工作忙,两人不便凑一起,到了晚上大家都休息了,就跑出去溜达,近的地方怕人撞见,于是两人就选了丹霞山区这么个好地方。 老所长对此十分恼火,给沈魏风打电话,指示让他马上把小常从队里开除,让他立马回来,所里这边也要停发他的一切补助,以示惩戒。 沈魏风挂了电话觉得确实有出了一口恶气之感,可和副队长吴大军一商量,他表示了反对,他的意思是汪辉家里条件不太好,他的补助高于工资,若是真解了他队里的职务,停了补助,只怕他家里要过不下去的。 虽然这样说,沈魏风仍是不肯开口,吴大军没办法就亲自给老所长打电话求情,最后老所长看在老吴的面子上发了话:罚他夜里在岩洞外扎帐篷,直到工作结束,补助停发半个月的以示警示。 处罚是下来了,可是怎么跟全队宣布却是个难题,吴大军只好再次请示老所长,老所长说让宋轶想个主意,圆一圆。 说到到底还是宋轶人比较机灵,借口岩洞的坍塌危险增加,需要加派人员夜里去值守,一下就顺理成章地把汪辉扔到岩洞外的帐篷里去了。 第三十章 夜太黑…… 这不堪的一幕似乎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而且很快,前后不到四十八个小时。 沈魏风长出了一口气之后想到还是应该跟老所长再沟通一下,不能就这样真当一切没发生一样。 他找了个空旷无人的地方,打电话过去向老所长检讨了一遍自己工作上的疏忽,老所长时隔一天怒气平复了一些,语重心长地劝沈魏风:“考古队不适合女同志,这其实你也知道。为什么?就是怕出这样的事情!结果咱们一个不小心,就有人捅了娄子。以后在请专家这件事上还要多加慎重。这次苏筱晚是请来了,那就要保护好,她不仅是专家还是个外国人,出了任何事情所里和厅里面都要担着。所以啊,你一定要恪尽职守啊。” 入夜,难得静谧的村子外没了夜莺的哭嚎,苏筱晚一身整齐的打扮地从1号院里出来,嘴里哼着新学的西北小调,朝着考古队最靠村子中心方向的4号院走去。 今天是她和汪辉约好了的去黄骑岭的日子,又恰好赶上了一个晴朗无风的夜,满天都是璀璨的繁星,一弯新月如勾似的挂在半空中,仿佛垫垫脚尖就能触到似的。 4号院近在眼前,门口并没有什么人,苏筱晚慢慢走过去,站在门口听了听,似乎有人正在洗漱,院子里有水声哗哗作响。 汪辉每次都很准时,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苏筱晚带着一肚子疑问用手推开了院门,结果正撞上也要出门的宋轶。 “哎,苏博士啊?找人吗?”宋轶明知故问。 “嗯,汪辉呢?他在吗?”苏筱晚有点犹豫,可是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哦,小汪啊,他以后不住这院儿了,要在岩洞那边值守。”宋轶特意把处罚全文告知。 “为什么啊?!”苏筱晚极为惊异,以为自己听错了。 “队里的新安排,哦,对了,今天我们开了个内部会议,你没出席。具体原因嘛,你可以去沈队哪里了解一下。”宋轶几句话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然后就走了。 苏筱晚呆呆地站在4号院门口半天没能挪动步子,她并不能深入了解她的祖国,但是那种隐隐的危机感重重地压迫了上来。 3号院今晚的大门不像平时那样,关得死死的,苏筱晚敲了半天沈魏风才出来把门打开,一开门两人都愣了一下,沈魏风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太好,苏筱晚就像没看见一样质问道:“天气越来越冷了,为什么把汪辉派去帐篷里值夜?” 沈魏风不吭声,转身往办公室走去,苏筱晚紧跟其后。 一进屋子,沈魏风那一肚子火气也发作起来,声音足足提高了两个八度:“为什么?!你应该最清楚。” 苏筱晚没想到沈魏风怒气这么大,愣住了,想了想接着瞪着沈魏风的眼睛也嚷嚷起来:“我怎么会清楚!你们这样做是没有人性的!” 沈魏风气得手都在抖:“你心里明白,不要在我这里装糊涂!” “宋轶有两个助手,那个小郭为什么不去?偏偏要派汪辉?开会为什么不叫我?因为我和汪辉晚上出去玩吗?如果这也违反了你们的规定的话,为什么不连带我一起处罚?”苏筱晚眼睛里满是怒火,像要喷出来似的。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对于中国的很多事情你都不懂。”沈魏风语气极为冰冷。 苏筱晚急得拍起桌子:“我不懂你们的事情,可是我懂公平,你们是在变相地处罚汪辉,这不公平!” 沈魏风尽力平复自己的怒气和痛苦,对苏筱晚道:“我来之前几乎要把腿跑断了,才找到你这样业务对口的专家,那么多人反对,我都顶住了。可是你来了做了什么?你有把所有的精力放到工作中来了吗?你所谓的敬业精神到底在哪里?!” 苏筱晚想起了莫里斯和夏秋杨,气势低了下去,幽怨道:“我说了我不适合你们的项目,或者你也可以理解成,我不适合与中国人合作......” 沈魏风的怒气终于控制不住了,声音大了起来:“汪辉没学历,没资历,甚至可以说没潜质,你跟这种人搅在一处做什么?你怎么这么傻?” 苏筱晚冷哼了一声道:“我是没有你聪明,我觉得中国人都非常聪明!” 沈魏风觉得话锋不对,转了个方向:“如果你真的觉得一个人在中国寂寞,那你可以认真找个合适的人谈,可是怎么样都不该在队里偷偷和一个助理干这事。” 听到这话苏筱晚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我在来的火车上就跟你表达了我的感情,可你是怎么回应我的?来到这里的一个月间,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沈魏风简直要被气疯,可又无法辩驳,气得叫起来:“那你走!现在就走!” 苏筱晚身子一颤,低声道:“我可以走,但汪辉的事我有责任,我不否认。” 沈魏风额头上的青筋都气得跳起来了,狠咬牙根儿道:“你是不能否认。” “可你们不应该这么处理他。”苏筱晚的声音变得疏离而苍凉。 “没有什么不应该的。他在工作期间做出这样事情,只有死路一条!”关于汪辉的话,沈魏风真是一句都不想听。 苏筱晚在绝望中又提高了嗓门:“这不公平!” 沈魏风摇摇头:“你不用为他说情,这事就算你们的感情再好也没得商量。” 苏筱晚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汪辉并没有什么,但是我知道,此时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沈魏风,我恳求你,不要让汪辉独自一人守在那荒山上。” “让他回来,你们继续半夜出去约会?”沈魏风气得浑身都在抖。 苏筱晚起身道:“怎么能是为了这个?我如果为了这个原因跑来求你多滑稽啊!” 沈魏风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现在的表现就非常滑稽!” 苏筱晚变得恳切起来:“不,我知道内部会上只是把汪辉安排出去,就是想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可是大家是知道的,而且我也是当事人之一,我没有承担相应的责任,我很内疚。” “你在自己的宿舍内疚吧,汪辉的安排不能改变。”沈魏风的心此时比石头还坚硬。 “沈魏风……”苏筱晚还要再求。 “你回去吧,这间办公室隔音不好,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沈魏风转身去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你知道什么是恨吗?”苏筱晚有点发呆,可是声音里饱含了恨意。 沈魏风转身看着她道:“你这么喜欢他?可我觉得他根本不配跟你在一起。我绝不会帮他,你死了心吧。” 苏筱晚泪如雨下:“沈魏风,你是个胆小鬼!懦夫!” 沈魏风“咣”地一声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喊道:“你有完没完!” 巨大的声音把苏筱晚吓得跌坐回椅子上,整个院子里也变得异常安静。 沈魏风发作了一下,定了定神才蹲身去捡东西,起身缓和了一下情绪,劝苏筱晚道:“回去吧,别再提这个人了。” “我会去看他,还要陪着他一起值守!”苏筱晚仿佛铁了心一般。 沈魏风冷笑道:“那他就会被所里开除,你看着办吧。” “可是,他这样一个人去受过会恨我的。”苏筱晚哀叫着。 沈魏风根本不为所动:“这是他自找的。” 苏筱晚慢慢走向门口,满脸都是泪,回头再看向沈魏风的时候,仅存的一丝不舍也慢慢黯淡了下去,沈魏风注意到了,心里痛得紧了一下,可是他始终再没开口,眼看苏筱晚离开了办公室。 第三十一章 和撒旦做交易 和苏筱晚大吵的时候,队里的那部手机响过两声,沈魏风眼看苏筱晚走了才拿起手机,一看是两条短信,发信息的是汪辉,内容特别长,其中一段让他觉得异常刺眼: 沈魏风,你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公报私仇。我知道你也喜欢苏筱晚,可是你是个没勇气的孬种!我鼓起勇气向我心里爱慕的人表达爱意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可惜她爱的人不是我,不过你也会为你的懦弱无能而付出代价! 沈魏风马上删除了这条短信,把手机扔到桌上。 这天夜里好几个人都陷入无法入眠的辗转反侧中,偶尔响起的一两声狗吠只让人感到心惊胆寒…… 好容易熬到天亮沈魏风合上眼睡了一会儿,可一阵紧急的敲门声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沈队!岩洞那边出事了。”敲门的是宋轶的助手小郭,语调急切地完全走了音。 沈魏风几乎是从床上弾坐了起来,顾不得洗漱,抓起一件外套就往外跑,刚出院门便和也匆匆出来的吴大军撞了个正着。 “听说了吗?岩洞那边……”吴大军满脸都是焦急。 “嗯,走吧,去看看什么情况。”沈魏风尽量不把慌张写在脸上,一队的队员都看着他呢,他是最不可以乱阵脚的人。 岩洞外部似乎还是完整的,可洞口掉落的乱石已经基本堵住了进去的通道,坡子下面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碎石块,帐篷顶上也落满了小块的石头,幸好没有被大石块砸中,不然汪辉当晚就会殒命在这里。 沈魏风不敢轻举妄动,立刻征求了一下宋轶的看法。 宋轶已经带人在岩洞周围做了初步勘察。 “山体应该还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外部岩层松动脱落了一些,又恰巧在洞口的位置。但是后期洞口这里肯定是需要施工做加固的,最好现在就开始弄。”宋轶的眼镜片上蒙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嘴角也是黑的。 沈魏风当机立断,马上就把队里雇的民工全部叫了来,又让后勤人员去村里临时找几个人来,当天就开始了恢复和加固工程。 眼看施工已经完全展开,沈魏风才勉强定了定神,返回3号院准备吃顿早午饭稍作休息再去岩洞那边帮忙。 本以为麻烦已经够多了,苏筱晚昨天闹成那个样子,今天看到出了这样的大事,绝没有脸再来和自己求情。可是沈魏风刚坐下来吃了一口,苏筱晚竟然又站在了他的办公室里,而且这次她使出了她的杀手锏:离队! “我有要紧事和你谈。”苏筱晚目不斜视,一副哭过的样子,眼睛也是肿的,情绪也不怎么稳定,带一点歇斯底里。 沈魏风尽量不再触怒她,起身在桌子抽屉里拿出一罐茉莉花茶,一边沏茶一边劝她:“坐,喝杯茶吧。” 苏筱晚不坐也不碰茶杯,开门见山:“第一,我知道我在工作上的表现不令人满意,给你的工作造成了一些困扰,希望你能原谅;第二,汪辉的问题,我是主要责任,希望你和所里重新考虑对他的处罚,最好能够撤销。至少,至少别再让他大晚上的在荒山上睡帐篷,天气已经冷了,我担心他身体会受不了。而且现在岩洞周围都很危险,根本不应该留人值守。” 沈魏风面无表情道:“他也可以辞职,这样就互不影响了。” 苏筱晚绝望地看着沈魏风:“不过是个谈情说爱的小插曲,有必要弄得这么严重吗?中国人不谈爱情吗?” 沈魏风心里有一万把刀子在行刑,他脸上的线条异常清晰:“首先,这是考古队,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其次,他的情和爱影响了工作人员,没有人会在这件事情上对他产生同情。这和谈不谈爱情完全无关。” 苏筱晚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如果你还希望把石棺打开,就请尊重我的建议,撤回你们的处罚。” 沈魏风手紧紧握成拳头:“你的意思是汪辉不撤回来,你就不开棺了?” 苏筱晚脸色已经苍白到像纸一样可怕:“李解是什么样的人物,你也知道,我开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沈魏风气得几乎要跳起来:“苏筱晚,苏博士,你不要在这里恃宠而骄!汪辉的问题就在于他要把你带入歧途,我们一再考虑,生怕你掉入到无法回头的境地,这才当机立断得处理了他,尽量保护好你。可是你如果真要这样,你请便,这个石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开得了。你那二伯现在可是上赶着呢!” 说完,沈魏风夺门而出,从不抽烟的他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来,烟是管吴大军要的,他是老烟枪了。烟衔在嘴里,可是打火机怎么也打不出火来,沈魏风愤怒地把一包烟连同嘴里的那根都扔在地上,死命用脚踩了几下,大口呼吸着才慢慢恢复了理智。 再回到办公室,苏筱晚还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见沈魏风进来两行泪“唰”地流了下来,但是声音没有一丝哭腔:“沈魏风,你很想让我离开吗?”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又开始了:“我走,我明天就走,但是你让汪辉回队,求求你了,你能不能有点人性。” 沈魏风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她不能走!不能! 沈魏风眼睛已经通红通红,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道:“你真想让汪辉免受处罚,还有一个办法。” 苏筱晚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火光:“什么办法?” “这就要看你了。”沈魏风觉得这个主意更没有人性。 “石棺?”苏筱晚的智商猜这个关子没有难度。 “嗯,你如果顺利帮助队里完成这个项目,那么汪辉的这点子事根本没人会再提起。”沈魏风觉得自己在和撒旦做交易。 “完成项目就可以?”苏筱晚再次确认。 “对,完成就可以。”沈魏风非常肯定。 “好,请你记住你的承诺。”苏筱晚说完便扬长而去。 第三十二章 不可不说的…… 宋轶的工程组进展一直很缓慢,原本预留的两三天时间因为深山僻壤找不来起重设备只好往后推迟,再加上雇来的临时民工家里多少都有农活儿要忙,所以干干停停足足等了一周才算彻底清空洞口前的落石,并同时搭好了防坠物的脚手架和迷彩棚子。宋轶为人特别谨慎细致,担心队员们在岩洞里工作遭遇塌方,又特意把洞内的支撑结构进行了二次加固,这才同意工作继续进行。 沈魏风这一周几乎天天在工地不离开,就为了随时处理一些琐碎的紧急事务,老吴年龄大了,这样出力气的活儿不太能参与,大多数时间就在房间里看看书养养神,顺便盯着同屋的孟华按时吃药。 不过工作进程放缓并没有使孟华的病情减弱,反而又有些加重了,他时常恍恍惚惚,有时还非闹着要出去,一出去就嚷嚷着要找苏筱晚。 老吴不知道苏筱晚到底施了什么什么魔法,连孟华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是愤愤又如何呢?正常人谁跟一个疯子去计较长短! 这天,老吴实在被孟华缠得没了办法,只好陪着他一起来到了1号院,院门大敞着,院子里的小鸡长了一倍多,正在满地找虫子,可屋子里静悄悄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吴大军一直看不惯苏筱晚,不愿过去敲门,就在院子里大声咳嗽,而且一声比一声大,可屋子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正在踌躇之际,身后大门外却突然想起了声音:“咦,你们怎么来了?” 小雯斜背着一只单肩包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村长家的三丫头,两个小姑娘很是惊奇地看着老吴和孟华。 “那个,那个苏博士在吗?孟华找她。”吴大军知道小雯清楚自己和苏筱晚的情况,这个口开地异常尴尬。 小雯也是个一点就透的人,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摇摇头道:“她去镇上了,不在。您老晚上再来吧。” “哦,不在啊。好,孟华,看见了吧,人家不在。走吧!”吴大军多少有点埋怨孟华的任性弄得自己在一个小姑娘跟前没脸。 “不,我在这儿等她。”孟华不肯挪步子。 “走吧!她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她来了让小雯过来报个信儿,啊!”吴大军想走,又不放心留下孟华到处乱走。 三丫头马上笑着走过来道:“放心吧,我回来告诉你们。你俩是不是住在那个3号院来着?” “对对对,麻烦你了。”吴大军万分感激,拉着孟华回去了。 小雯的房间里的布置和苏筱晚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来了一个月,墙头桌前都是粉色的小物件儿,连床上铺的床单和被褥也是浅粉色的。 三丫头头一回来小雯的屋子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粉色的海洋,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晚晚姐最近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也不来找我了。”三丫头还是更关心苏筱晚的动向,她现在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跟着苏筱晚瞎跑,苏筱晚的掉线让她既费解又心乱。 “你不知道她和我们沈队长的事吗?”小雯有点惊奇三丫头的一无所知,在她眼里这个村里的丫头心里比谁都门清。 “哪个是沈队长?高个子的哪个?”沈魏风的身高在队里是拔头筹的,所以三丫头这事儿记得可清楚。 “对,就是他。” “晚晚姐跟他……”三丫头不好意思把“搞对象”说出口,话说了一半就噎住了。 小雯看了看窗外,发现老吴走的时候已经把门关上,就压低了声音:“具体我也不很清楚,我觉得他俩就是有那回事。” 三丫头琢磨了一下,点点头:“你们的这个队长长得帅,配得上我晚晚姐。” 小雯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什么配不配的!他俩又没有谈恋爱!” “没谈恋爱?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呀?”三丫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瞪着小雯。 “嗳,你不懂。我看他俩正在胶着期,且得闹一阵子呢。”小雯十分老道地评价了一番。 “闹一阵子?出啥事了?难怪晚晚姐都不来找我玩了。”三丫头觉得自己终于弄清楚了问题的关键。 “这事确实挺让人意外的。你不知道我们队的那个汪辉,就是沈队长的助理,这人真是干啥啥不行,追女人倒是很有一手,晚晚姐在国外长大,不了解情况,真是有点天真了。而且工作队在外就怕出这样的事,要不我看沈队长也不至于跟她拖得这么让人难受。”小雯感到有点惋惜,可又不知道惋惜的是谁。 “汪辉?他是干啥的,这人缠着我晚晚姐干啥?!”三丫头凭直觉觉得这个汪辉来者不善。 “就一助理,也不是学考古的,不知道什么关系塞进来的人,估计是看中了这行的出差补助了吧。”小雯专业出身,对自己和汪辉干同种工作多少有点愤愤不平的。 “我那天晚上去我五姨姥家找绣花的样子,远远地好像看见一个黑影,好害怕呀!村里这两天都在传,你们考古队的活儿动了这里土地奶奶的地府,她要出来吃人的。” “别听你们村里的女人乱嚼舌头,哪有什么土地奶奶!最近岩洞那边小面积塌方了,一天到晚都有我们的人值守,安全着呢!”小雯也特烦封建迷信这一套。 “可我晚上看得真真儿的,一点不假。我眼睛可好着呢。”三丫头非常执着地坚持着。 “怕是你晚晚姐吧,她最近跟我说晚上要去拍星空,我不敢夜里出去,她应该就为这个找了汪辉,让这小子逮着了个机会。哼!”小雯冷哼了一声,自己也把事情捋顺了。 “哎,晚晚姐最近好像老往镇上跑,干吗去了呀?”三丫头盼着苏筱晚快快回来,等得有点着急。 “是啊,她最近几乎天天跟着司机去镇上,后勤的人忙着采买建材,她自己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真怪!”小雯这事也茫然无知,不知道苏筱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三十三章 鸡同鸭讲又一章 离雨镇中心市场面积不是太大,有搭棚子的,也有沿街有门脸的,都在经营一些地里刨出来的“古物”。 b市以历史文化悠久出名,下面的县市里不少以遗迹闻名,离雨镇虽说出名的古迹不多,可也是有点底蕴的。在没有太多经济产业的支撑下,倒腾点土里刨出来的东西也算是不少本地人的营生,而且足以糊口。 夏秋杨千里迢迢打a市跑来离雨镇最觉得值的就是这里的“古董”摊子,虽说没有什么正经的玩意儿,可是淘货本身的快乐是让人难以抵御的诱惑。只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夏秋杨就捡了好几件本地人眼中的“破烂”,有一次他甚至从一个老乡手中收购了一本古卷。只可惜他长得那张脸虽然是中国的,可一开口满是洋腔洋调,词也用得别扭,被当地的小买卖人着实坑了不少美刀。 苏筱晚对夏秋杨的淘货行为充满了厌烦:没眼光,还非要淘。 “你是专业的,看看我这本宋刻本是不是真的?”夏秋杨喜形于色地,全然不顾苏筱晚满脸的憔悴。 “不了解宋刻本,无法判断。”苏筱晚其实想说英文,这样的话就可以把话说得更难听一些,夏秋杨也能领悟得出,可惜这里环境太特殊了,她只好跟他近乎“鸡同鸭讲”一样憋着中文。 “两碗牛肉面。”小面馆的服务员端了面过来,临走开时有点奇怪地看了看夏秋杨。 夏秋杨的问题不是不好,是太好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错,衣服的款式,颜色,搭配,干净的长脸,剪得清爽的短发,一口雪白的皓齿,就像广告里的男模特一样没有毛病,也没有特色。 苏筱晚低头吃面,还学着当地人的样子往碗里加了一筷子碧绿的葱花。 “你现在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了,祝贺你!”夏秋杨发现了什么就会说什么,直接地没有一点拐弯,还不会察言观色,只会自说自话。 “你来住一个月也会适应的。”苏筱晚话里携枪带棒,可惜她觉得中文没有英文来得过瘾和刺痛。 “我把遥感的技术人员带过来了,他在b市待命,是不是需要他出场就看你了。” “知道了。你来了两三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苏筱晚挑了一筷子面吹凉。 夏秋杨饭量大得很,一碗面这会儿就剩了一点底,他一口吃了个干净,擦擦嘴道:“味道很不错。我嘛,不急,难得来到中国的腹地,我想多待几天。” 苏筱晚把刚准备送进嘴里的面又放下了:“回去吧,这边接收消息很不方便的。你不怕误事?” 夏秋杨调整了一个坐姿,表情淡然:“你不是已经搞定了考古队里的一个人吗?别让他中途掉队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必担心。” “我和他只不过一起跑去山里拍了一些照片,他在拍照技术上很过硬,可是他现在在队里受到了排挤,情况并不好。你应该尽早回去向莫里斯说明情况。”苏筱晚觉得夏秋杨的脑子简直是石头做的。 “他是因为你才受到了排挤吗?”夏秋杨的智商在逻辑上是不出差错的。 苏筱晚一时语塞,低头吃面。 “他爱上你了?”夏秋杨继续追问。 苏筱晚突然眼泪滴了下来,直接落入了碗中。 夏秋杨被这突如其来的泪水惊着了,赶忙安慰道:“你别难过,我不会告诉莫里斯的,放心。” 驴唇不对马嘴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他是很喜欢我,可我和他没什么,我主要看中他的摄影技术,他很专业,而且他野外考古经验多,出门是很好的向导。我也没打算在工作里谈感情,和他就是挺好的朋友。”对夏秋杨的莽撞苏筱晚已经习惯了,与其和他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气,还不如有话直说讲清楚更好。 夏秋杨有些研究性的看着苏筱晚:“你真的很中国,能这么快就和当地人成为朋友。” 苏筱晚捧着一杯水喝着,不知道和这个abc还能解释些什么。 傍晚,送走了夏秋杨,苏筱晚慢慢向街心小广场走去,她上午和队里的司机说好了,在那里碰头一起回冯村。 小镇上的高楼没几栋,还是以平房院子居多,特别是路边的小院一座连着一座,有的人家就把炉子放到大门口烧晚饭,小孩子在门口嬉闹奔跑着,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苏筱晚很爱这样的散步,看着这人间的烟火气,能感受到那份实实在在的幸福。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苏筱晚才跟车归队,她没有立刻回1号院,而是带着从镇上买来的小点心去了孟华住的3号院。 沈魏风今晚去4号院和宋轶研究岩洞顶层开裂的加固问题了,不过苏筱晚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办公室,然后才去了孟华和老吴的房间。 开门的是老吴,他有点意外,竟然还准备让苏筱晚进屋,可苏筱晚往屋里看了看,发现孟华已经睡下了,就把手里的点心给了老吴,说明了一番就转身走开了。 老吴拎着那包吃的抻着脖子看苏筱晚出了院门,往左拐是4号院,往右拐是女生宿舍1号院。 苏筱晚一点不含糊地右拐回1号院去了。 入夜,沈魏风才回到宿舍,他这时坐下来,看了看今晚的夜色,又看了看桌上那三只小巧的木盒,不禁陷入了沉思…… 沈魏风认为苏筱晚的才能就在于能平地起楼,从她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机关模型作为对比参考就看得出她的远见。一个有远见的人在成功上总是比其他人要多几分把握,更何况她的家族本身就与机关有着脱不开的关系。苏家三代都致力于机关的设计和破解,其祖辈和父辈都是其中的高手,她虽然一次次声称此生不想碰机关,可是那种血液里带着的对机关的热爱从她以设计木盒为乐便可窥见一斑。其设计的精巧和奇思很是令人叹为观止,沈魏风每当轻轻打开那些小木盒,总是带着不能抑制的欣喜和快慰。她应该就是那个能完成任务的最佳选手,给她一些压力让她努力在工作中有所建树这该是与所有人都有益的结果吧。 不过老话儿也说,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第三十四章 顾左右而言他 时隔一天,小雯专门过来汇报苏筱晚情况的时候,沈魏风的心又一次沉入了谷底。 昨晚苏筱晚又入夜后出门,走的时候背了一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手里还拎了一床卷好的被子,小雯以为她要打道回府,急得追出去喊了几嗓子都没把她叫回来。结果到了夜里一两点的时候,她人又回来了,小雯跑去她房间一看,她整个人缩在床上冻得瑟瑟发抖,人也不说话,脸色苍白。小雯赶忙灌了一只热水袋,从自己房间里找出了一床薄被给她盖上,她这才安稳睡着了。 沈魏风问小雯看见当时苏筱晚往哪个方向去了,小雯说是出村子东边的那条路。 他们租的房子在村子的东头,出村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去往岩洞的方向。只有那条路上还有一盏路灯,小雯能看清苏筱晚的去向也只有在那条路上。 这个消息让沈魏风感到自己仿佛坠入了深渊。 他一个上午没去现场,在办公室里拼了命的工作,一遍遍查验已整理过的资料的顺序,好几次用力太大把页数都撕了下来,又拿出透明胶带一块块拼回去。 下午实在在屋里坐不下去了,沈魏风这才去了岩洞。各个组都在各忙各的,由于前两天施工的原因又有一些残破的瓷器露了出来,吴大军带着两个人正在尽快进行抢救型发掘,并拉起了绳子限制非工作组的人员进入。 沈魏风到了以后直接加入了进去,他一声不吭连续干了个把钟头,突然就放手不干了,整个人显得多少有点恍惚。 吴大军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给他递了一只烟,想拉他出去透透气,沈魏风摆手不要,反倒起身坐到了孟岩的身边,看他全身心地工作。 孟岩最近病情反反复复,有时会自言自语,看见沈魏风坐在自己身旁,神经质地说:“为什么要看着我?唉,你们都不相信我。我以前都成功了,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你看!”沈魏风看着壁画,心里像被刀绞了一般。 天黑了下来,沈魏风想早点入睡,明天好整理整理心情继续投入工作,可是皎洁的月光特别地刺眼,他躺在床上看着月亮,希望这个夜里平静无事。 可是哪里睡得着,一直熬到半夜,他实在躺不住了,翻身穿衣出门去了。 院子的大门被拉开时响得刺耳,沈魏风全然不顾会不会惊醒睡得很浅的老吴。 村东头路口的路灯是昏暗的,一点点惨白的光照出灯下一小片水泥路,路两边完全是黑的,辨不清有树还是有草丛。沈魏风踱进路灯后的黑暗里,眼睛看向岩洞的方向,已经夜里快一点了。他没有勇气去1号院,更没有勇气去岩洞边的帐篷,灯下的黑暗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苏林晚从黑暗中走过来的时候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沈魏风觉得那声音无比刺耳,可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近了,身影也清晰起来。苏筱晚形单影只,纤薄的身子只裹了一件外套。 她神色匆匆,走得很快,疲劳和紧张折磨得她一脸憔悴。沈魏风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把捏烂了临走时从办公室桌子上拿的一包香烟。 夜黑风高,苏筱晚只顾得尽快回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灯影下的沈魏风。 直到她走了过去,沈魏风才把烟掏出来丢进附近的个水泥做的垃圾箱。 路口到1号院没有几步路。 沈魏风看着苏筱晚踉踉跄跄进了1号院,也跟着进了院子。苏筱晚开门进房间转身才看见了沈魏风,满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沈魏风这次一点不避嫌地进了苏筱晚的房间,往椅子上一坐,没好气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苏筱晚很是不耐烦,也在床边坐下,掠了掠头发:“去院子打水啊。” “打水穿得这么整齐?”沈魏风语风犀利。 “你怎么阴阳怪气的?”苏筱晚觉得奇怪。 “生气没处发作。”沈魏风今晚一点不想绕弯子。 苏筱晚坐直了些:“我今天请了病假了,小雯应该把假条带到了吧。” 沈魏风一脸怒火:“大半夜的你出村子干什么?” 苏筱晚冷笑道:“晚上是非工作时间,你无权管我去哪里!再说,这里难道入夜还要宵禁吗?” 沈魏风大怒道:“你跑去岩洞那边见人去了吧!不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 苏筱晚也恼怒起来:“晚上我出去能见谁?见鬼吗?” 沈魏风嗓门大起来:“我看汪辉就是那个鬼!要不然你会半夜三更一个女孩子往野山坡上跑?!这边方圆几里到了夜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草里林子里时常有野兽出没,可你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就是为了这么个没有原则底线的人!” 苏筱晚理亏,气焰下去了不少,可嘴上仍然不认输:“小雯告诉你的吧!我看他怎么了!我喜欢这里夜晚干净的夜空,亮晶晶的星星,他愿意陪我看星星,描月亮,拍几张美照,这有什么不可以吗?再说,他是自由的,不是囚犯,为什么我不可以看?!囚犯还可以探望呢!” “你是他什么人?探监也轮不上你!”沈魏风已经不太能控制自己了。 苏筱晚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叫道:“那也是我的事,轮不到你管!” 沈魏风知道事情不能这样发展下去,小雯房间里的灯都亮了,他压低声音道:“苏筱晚,你是个年轻学者,现在正在工作当中。而且这个工作顺利完成对你今后的科研工作和发展都有不可限量的好处。你不能因为一时兴起,破坏了自己的声誉。更何况汪辉的情况你知之甚少,他完全不值得你这样付出和上心。这事闹出来,不说咱们队里的人怎么看你,就连这个小村子的风言风语都会把你淹死,更重要的是,我们占着人家村里的房子,人家要发现我们有这样的事,会把我们撵走的。到时候全队都要住到野坡子上搭帐篷,你不希望因为你一个人把一个队的同事都搭进去吧。在中国,做任何事都要考虑后果,否则迟早会受到反噬。” 话音刚落一声凄厉地嘶叫声划破了夜空,两人都不禁看向了窗外。 第三十五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叫声彻底惊醒了熟睡中的小雯,吓得在对面的屋子里哭了起来。 沈魏风当仁不让地冲出去看是什么情况,可刚出了院子却发现院子里的鸡棚外有一只通体油亮的黄鼠狼,正咬住了苏筱晚养的一只小鸡崽拼命往院墙下的小洞里爬。 苏筱晚也跟了出来,一看见这个情形,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指着已经咽了气的可怜的小鸡崽大滴大滴掉下眼泪来:“你看!你看!” 说完转身回房间拿起一条毛巾压住眼睛,不能抑制地哭起来。 压力就是这样,总是一根稻草压死一匹骆驼。 沈魏风捡起屋角的一块砖块扔了过去,黄鼠狼立刻丢下小鸡崽从小洞里溜走了。 回到苏筱晚房间,沈魏风发现苏筱晚渐渐哭声小了些,坐下来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地对她说:“这么点小事,不值得这样伤心。” “你是铁打的汉子铁打的心,可我不是。”苏筱晚眼睛红肿,却已经不再抽泣,几乎平静了下来。 “好吧,就算我是铁打的,但也希望你至少再坚强一段时间吧。真的,这道人生的坎儿,迈过去就是胜利了。”沈魏风看着如雨打过的浮萍一般的苏筱晚,有一种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可他还是恪守着自己的原则。 “好,不过你刚才说我在这里的做的事会怎么样这件事,我觉得并不是你说的那样的。其实,你做的事才让我对自己的国家失望。”苏筱晚恢复了点气力又开始咄咄逼人。 沈魏风辩解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我也没有办法,我孤身一人在这里,总需要有朋友,有关爱,有人陪伴。”苏筱晚脸色极不好看。 沈魏风也急了:“关爱,也要看是来自哪里的关爱!不然不是害了自己嘛!” 苏筱晚立刻冷笑了一声:“我倒是爱过你,可是我觉得这才是最大的害,害得我几乎丧命!”苏筱晚眼圈又开始红红的。 沈魏风定了定神道:“苏筱晚,我郑重地再说一遍,请你不要再跟汪辉有任何来往了。” 苏筱晚出奇地平静:“做不到。” 沈魏风气得哆哆嗦嗦去摸口袋,想找烟来抽,摸了半天却没找到,他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把一包烟都捏碎了。苏筱晚看出他想干吗,马上下了逐客令:“抽烟请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沈魏风一下站起来,逼近苏筱晚道:“苏筱晚,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个项目到底还打不打算干到底了?你的组已经停工了一个多星期了。” 苏筱晚扭头看向桌子上的一摞资料:“开,当然要开。我没说过我要撂挑子。更何况成功了还能帮一个人,我不会放弃。” 沈魏风又坐下来:“可是你这样半夜三更往外跑,心思都不在工作上,怎么能成功!李解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像你这样每天神魂颠倒的,精力都跟不上,怎么可能完成工作!” 说到这里沈魏风深呼了一口气,解开领口的一枚口子,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接着说道:“我能给予你的支持,不管是技术上的,还是资料准备方面的,以及经验上的,都已经给足了你,全队的工作重点也都在这个石棺上,大家都看着咱们呢。你这样今天请假,明天闹脾气,后天跟人约会的,谁看着不来气!谁能当做没看见!一个队,都知道请你这样的‘外援’来是为了什么,给你最好的住宿条件,最高的待遇,为的是什么?你能不能拿出哪怕一点殚精竭虑的样子,也好让大家觉得请你来是值得的。” 苏筱晚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你讲这么多干什么?我是不了解中国的国情,可是我也不傻,不是看不明白。我只是工作之余有自己的私事,请问这样违反了你们的法律了吗?现在是非工作时间,我愿意做什么谁也无权阻止我。” “你的这个行为会把我们考古队和当地村民的关系弄僵,我作为队长当然有权阻止你!” “我是咱们队里跟当地村民相处最愉快的,村长家的小孙子,吴家的老奶奶,西头的张寡妇,他们都和我好着呢!甚至比小雯跟我都亲!所以,如果队里和村里起矛盾,造成这后果的也不可能是我!”苏筱晚一字一顿地回敬道。 沈魏风被噎地没话可说,苏筱晚说的确实是事实,自打她来了这个小村子,据村长反应,很多人都变得爱和队里的队员打招呼了,功劳就要归功于爱与人交往的苏筱晚给考古队抹上了一层异常温暖人性色彩。 一般的老考古队员都对和发掘现场的本地村民尽量保持一定的距离,一来是工作本身非常忙碌,无暇与人来往,二来也担心和当地人处不好,反倒影响了工作的进程。 苏筱晚初生牛犊不怕虎,对当地人的生活和起居充满了好奇和热情,还未接触到任何不愉快,不过这种热情似火的性格也确实受到了性格也很开朗的冯村人的喜爱。 苏筱晚继续道:“我是没有你们这些队员能吃苦,能受罪。可是我也有我的工作方式,我的方法并不适用于别人。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不喜欢痛苦地工作,甚至不喜欢考古这种跟古人和死尸的较量,我更爱眼前的生活,更爱这些可爱的人们!你愿意闭门造车,而我更喜欢与人交流。你的标准没有评判我的权力!” 几句话呛地沈魏风气得没办法:“好,那你去,每晚都可以去。” 苏筱晚不屑地一笑:“完全没必要,我只是在周末的晚上约了汪辉去几张片子,深入中国的腹地很不容易,我不想空手而归。这些珍贵的影像是我回美国后的回忆,我不能没有它。” 这种非常不落地的理由在沈魏风这里是不怎么可能成立的:“你该天天去,这间宿舍也不用了,他一个人在那边值守也寂寞得很。” 苏筱晚笑道:“我是和他约了去远点盐湖附近拍照,又不是谈恋爱!你想得太多了!再说我需要宿舍好好休息,不然就干不好工作。如果石棺开不了,我会对不起很多人,还救不了汪辉,我不会那样做的。你尽管放心好了。这里全是我工作和感情上的痛苦!我只希望我可以尽早完成它,重回a市,重回德国,回到真是属于我自己的世界里,结束这种不正常的生活状态。而且,那时我要邀请汪辉来我的家做客,我要陪他去看看科隆大教堂和莱茵河,就像他现在这样陪着我在山里徒步一样。” 沈魏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的心仿佛要炸开似的,他起身快步离开,他怕自己脚步再慢一些,苏筱晚的桌子都要被他砸碎...... 这场沈魏风和苏筱晚的激烈争执都没能熬过一天,全队上下就有一多半听说了此事,吴大军第一个跑去找沈魏风,开门见山道:“我们在这个山沟子里忍了快两个月了,这俩人要是再这么不管不顾的,弄僵了和村子里的关系,回来闹起来谁负责!” 沈魏风怎么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他读博走之前的那年,在一个中部地区的村子里,他带人发掘一个明代的小型墓葬群,当时就曾因一件极小的事情弄得和当地村民很是不愉快,以至于当地政府不得不出面解决纠纷,即便这样所里还是做出了一定的赔偿。这件不愉快的事大家至今都还记得。 吴大军看出沈魏风的无奈,当机立断拨通了所长的电话,刚开了个头,老所长就让沈魏风接电话。 沈魏只好接过来,把汪辉和苏筱晚后来的情况如实汇报了一番,老所长沉默了良久道:“苏筱晚这个外援是不懂规矩,汪辉的做法就有点知法犯法了。这样,让他回所里,处理的话,等项目结束吧。” “这样让汪辉回去,只怕......”沈魏风知道此时回去,前面的辛苦对于汪辉来说真就是全白费了,还有已经做完的发掘整理工作很有可能就此归为他人所有,结果极其惨重。 老所长语调坚定:“所里的决定,你去通知他。有什么意见可以来找我。” 就这样,汪辉收拾了简单的几件行李离开了冯村,回了a市。走的时候正是晚饭前,大家刚收工回来,都在各自宿舍里休息洗漱聊天,谁也没注意有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三十六章 这世上本无捷径可走 当然这件事后来沈魏风并不是不后悔,如果他态度再强硬一些,有的事情就压下去了,毕竟所里还是需要他的,他还是厅里派来的,这种层级关系考古所怎么可能完全不顾及,他并不是没有绝对的话语权。后患有时候就是这样默默地埋下了。 汪辉的离开想瞒过苏筱晚并不容易,仅仅是几个小时以后,小雯就发来消息:苏筱晚又出门去了。 沈魏风按捺住想冲出去的冲动,发消息告诉小雯惊醒点,苏筱晚回来马上告诉他。但是就在苏筱晚离开宿舍后的十几分钟后,一阵狂风刮过冯村,沈魏风听到院子里的树枝用力敲打着窗户,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嘎的怪响,只一会儿外面就开始飞沙走石,不断有小石子敲打在玻璃上,沈魏风再也坐不住了。 西北风沙大,可是来了此地一个多月这是第一次遇到,村子里的路灯都刮灭了,天地间除了风沙就是黑暗。沈魏风和吴大军两个人戴上防风镜,打着手电顶着风往村东口走。 岩洞附近没有人影,洞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粗苯的工具堆在一边,沈魏风原以为苏筱晚会躲进来避风,结果人不在。两个人只好开始在周围寻找,一直摸索到雅丹地貌山区才远远看到一个东倒西歪的黑影。吴大军竟然有点胆怯不敢上前,沈魏风却发足狂奔过去。 苏筱晚已经冻得嘴唇都成紫了,双目无神,浑身冰冷,勉强站在沈魏风面前,脸上毫无表情,一头秀发已经刮得乱成了一团,满嘴的沙土,脖子里的围巾也是灰蒙蒙的。沈魏风上前一把拉住她,苏筱晚就再没支撑住,倒在了沈魏的怀里。 “苏筱晚,你醒醒!......晚晚,你看看我!”沈魏风几乎要把嗓子喊破。 回村子将近10里路,吴大军几次要替沈魏风背苏筱晚,沈魏风头都不回,一路几乎是跑着回了冯村。当晚就让司机开夜车把人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清洗,挂水,加盖了厚被子,开足暖气一个小时后才看见苏筱晚缓缓睁开了眼睛。 沈魏风用手轻抚了苏筱晚的额头,笑着说:“破了个口子啊。”苏筱晚立刻躲开,把头歪向一边,不去看沈魏风。 看苏筱晚一言不发,沈魏风知道她正在生他的气。沈魏风心里也难过起来:“我没告诉过你吧,我本来有个妹妹,我俩年龄相差四五岁,那年她确诊了一种怪病,名字特别长,医院说治不好了。我当时正在准备高考,父母很怕影响我复习,就没告诉我实情。我几次想请假回去看她,可是复习太紧张了,学校根本不放我们回去。后来她去世了我都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我记得小时候她最爱让我背着她乱跑着玩儿,每回都咯咯地笑个不住。今天我背你跑了快十里地,也算圆了我当年没能实现的愿望吧。所以你看,为了当时重要的考试,没有一些牺牲是不行的,我们都是常人,遇到情感的坎儿时,过不去是正常的,可是岩洞可以说是说塌就塌,我们没有精力和时间在感情上打转。是不是?” 苏筱晚转过头来,制止沈魏风再说下去,说不想听这些空洞无味的话。沈魏风叹了口气道:“工作本身就是枯燥的,你我若不是怀着极大的热爱,谁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你只关心队员们的想法,甚至村民的想法。却并不关心我心里怎么想。虽然开启李解的石棺是你们研究所的项目,可是我已经参加了,我之所以愿意加入也是因为它也是我家族曾经的事业,我学习历史和考古,为的就是弄清前人的文明,现在我都走到了这一步了,我不可能中途放弃。我这个人,就算你一遍遍说教,我不想做的话,我最终还是要离开,可这是我想做的事,你不必在这里教育我了。” 沈魏风有许多话还想说,可是苏筱晚冷冷地道:“省点力气吧,你已经把能伤害我的都做了,但我并不脆弱,我也要把我该做的都做了,这样既完成了我的心愿,也证明了你的冷酷无情。一举两得!” “好!”沈魏风既心痛又欣喜,此刻他所能表露的感情只有欣慰。 沈魏风怅然离开的时候天已全黑,回程的路上颠簸得厉害,狂风后的山路更加难走,可这一路沈魏风的心情比路途更加艰难,他铁青着脸,一手抓住车门上的把手,司机不敢跟他搭话,他自己也尽量不发作起来,可是心的波动不能回避,一滴眼泪在黑暗中顺着沈魏的脸颊滑落。 出院后的苏筱晚一改往日的形象,一大把头发在脑后直接扎了一个马尾,短裤短裙紧身小t恤都没了踪影,换上了宽松的棉质帽衫,工装牛仔裤,脚下的白球鞋也没了踪影,穿了双样子笨拙的运动鞋。 她打扮成这个样子一大早来4号院吃早饭时,沈魏风手里的碗都差点儿掉地上,吴大军为这事也有点挠头,问沈魏风苏筱晚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能起这么早来吃饭了。 后面苏筱晚的表现几乎让整个考古队要惊掉了下巴,她不仅连续多日按时出工,还经常独自在别人收工后还在岩洞里忙碌,连小雯要留下来给她打下手她都不肯,早早把小雯打发回去。沈魏风得知后总是远远地在附近转悠,既怕她出意外,又怕让她发现。 吴大军饭后也过来看,忍不住跟沈魏风道:“她这是在里面干什么呢?咱们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案,耗在里面也没有什么作用。这样赌气不是很伤身体嘛。再说,这里荒僻天黑了可不安全。” 苏筱晚曾经跟沈魏风说过:上帝喜欢笨人。那时两人为这个说法很是争论了一番,可如今沈魏风终于表示理解了:大智慧总和笨功夫脱不开关系。苏筱晚此时就是在下笨功夫,这回她没有用她的聪慧跟李解斗智力,而是拿出了百倍的意志力和古人较上了劲。 成果果然就有了分晓。 周六的傍晚,苏筱晚结束了工作来到3号院,匆匆扒完一碗饭就去敲了沈魏风办公室的门:“晚上咱们开个会吧,我有一件事要说。” 人挨着人挤了一屋子,大家都准备听听苏筱晚这几天奋斗得出的高见。苏筱晚想法还是走老路,把原来的尝试重新操作一遍。 吴大军第一个表示反对,理由也很简单,上次根本不行,最后棺盖一点都推不动了。 沈魏风马上制止老吴道:听她说完。 第三十七章 危险的游戏 苏筱晚并不示弱:“推不动的原因很多,不一定是方法不对,很有可能是石棺的机关已经老化,运转不灵了;或者是石棺在推动时由于推动的受力点不均匀,导致棺盖和棺体位置出现偏差,高精度的机关设计是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误差的,所以这也会使棺盖无法再往外推动。” 苏筱晚略微沉思了一下说了一个更为超出常人所理解的设想:“或者这个石棺不过是整个墓葬的第一道锁,这座山也许才是我们的重点。” 沈魏风表示了他的疑问:“那这意思是说石棺的机关差了一点都无法打开?古代的技术应该到不了如今精密吧?而且,如果整座山都是墓葬的范围的话,前面的队伍竟然一点没有发现?” “中国古代的技术发展整体缓慢而无体系,但其中个体的技术进步却极其巨大,只是鲜有正史记载,这主要也是古代的匠人地位低下和同行之间竞争所造成。但是有些颇有一些能力的匠人还是将自己的技术整理成书,并使之流传下来。可惜李解有这个能力,却不见他的记录,这点很怪,也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的技术能力在其他地方的地方志和一部分野史中都有介绍,从这些已有资料里看得出他本人在技术的精密度上要求极高,否则他也不会应诏进入皇宫制作密盒。要知道皇帝的密诏盒,做完了就会被秘密处死,可他却能生生熬过这些生死劫,活着出了宫。” “那你的意思是怀疑现在的开棺有距离误差?是不是需要重新使棺盖复位?”沈魏风问道。 苏筱晚摇摇头:“复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李解这样的匠人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下面我们只能从误差上入手进行尝试。” “误差有多少我们无法估算,这样尝试的话失败率会不会更高?”吴大军提出他的担心。 苏筱晚说:“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只能一点点尝试,但是对解题的方向,我很确定。” 吴大军说:“那得花多长时间才能试错成功?我们的时间成本非常高。” 苏筱晚轻描淡写道:“可能很快,也可能很慢,也可能洞塌了也打不开。到时候就只能寄希望于这座小山包了。” 吴大军一下站起来:“这不胡闹嘛!” 苏筱晚平静道:“解锁机关本就是前途未卜的,冯村的石棺也不能例外。再说您如果有更可行的方案的话也不妨提出来,大家一起来评判。” 沈魏风点头表示赞同苏筱晚的说法,国内目前已发现的机关结构大多都是庞大的墓葬群机关,多靠力量和数量威慑盗墓者,可是以复杂的技术把人挡在外面的的棺椁,国内还未有过,只是在一些秘藏文物上看到有这种设计,外人知之甚少,但是沈魏风早有耳闻,知道这样的东西有时候就是无法解锁,只能供在哪里看着,毫无办法。但是这样的技术用在了石棺上,确实让人分外着急。 会后的几天,苏筱晚不再按时出工,开始熬夜画解锁图纸,一遍遍进行纸面上的试错,废稿丢了一大堆,绘图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薄。沈魏风给了小雯假期,不用再去岩洞参加壁画的收尾工作,嘱咐她照顾好苏筱晚的饮食起居,可是小雯打回来的饭常常到凉透了也没动。 队里的后期各项收尾工作已经逐渐都结束了,一大部分的队员进入了收队整休的状态,只有宋轶在岩洞的工作一点不能放松,因为石棺一天不打开,他就有责任要把脚手架尽量稳定住,以备不测。 这天下午,苏筱晚急匆匆来到岩洞,拿出一张绘制好图纸对照石棺进行一厘米一厘米地比对,在宋轶的指挥下,几个干粗活的工人按照苏筱晚要求去尝试推动棺盖。正前方、左后方、右侧位和左侧位全试了一遍,苏筱晚心有不甘,用手在棺盖上一点点触摸,希望能够找到最为隐秘的机关触点,她纤细的手指几乎抚过所有的暗纹,最后在龙形图案的龙眼珠上来回轻触,可是石棺仍是纹丝不动。 宋轶收队回去就向沈魏风报告了这一情况,沈魏风吃了晚饭就把苏筱晚叫到办公室来。 苏筱晚开门见山道:“我觉得一切都不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机关,说句大话,这世上没有苏家打不开的锁,再复杂都可以打开。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要不就是我学艺不精,愧对祖先!” 沈魏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一直把目光集中在了李解身上,其实一座几千年前的墓葬从建成到被后人发掘,这中间经历过哪些,真的是我们完全可以预料的吗?” 苏筱晚摇摇头:“岩洞的情况我们一到这里就进行了勘察,看得出现场保护的极好。而且前面的考古队也留下了大量的图片和文字资料,我看过后也同意他们的看法,这是个尚未被开启过的岩洞墓葬。” 沈魏风一只手支着头皱眉道:“如果盗墓者如你一样精通此道,也只对石棺感兴趣,你说会不会也会是这个局面?” 苏筱晚没想太多道:“当然有这种可能。可这也太巧了吧?!再说苏家的这门绝学国内应该没有同行。” 沈魏风坐直身子解释道:“与人有关的事,没有什么不可能!你现在从国外回来都对李解的墓葬充满了兴趣,那如果此人就在中国,也对李解的墓葬有兴趣,他又偶然知晓了这里的岩洞情况呢?你要知道此地人早就知道岩洞的存在,却没有人知道具体位置,可是不知道具体位置,他们怎么知道这里有岩洞墓葬呢?只是因为传说吗?” 苏筱晚怔怔地看着沈魏风,突然激动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墓葬是有可能被开启过,只是我们无法找到证据,或者证据就是石棺本身!” 沈魏风点点头,他所想到的就是这样,但是他也无法验证。 苏筱晚欣喜若狂:“难怪我每次都感到自己的设计完全是没问题的,原来很有可能有人捷足先登了!尽管这人的手法完全不入流,可是他也可能由于天时地利挪动过石棺几分。如果真是这样我必须调整方案,因为石棺的开关未必在石棺上了,它可以在岩洞的任何位置上,甚至是在陪葬坑里。或许,或许陪葬坑不止一座,而且如我之前所想,还有许多我们没有勘察到的。这座山本身就是李解的葬身之地。” 说完,苏筱晚拿起自己的饭盒疾步离开了,沈魏风没有叫住她,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想法来敲门,偶然得之就是这么神奇,一个人单打独斗地苦想一年也许都未必有结果,两个人的思想一碰撞火花就产生了! 之后的勘察工作进入了极为艰苦的阶段。 动员会是在第二天早饭时开的,沈魏风简单吃了一点就开始布置任务。他把整个考古队分为了三个小队,分别由宋轶、老吴和他自己带领,主要目标就是之前没有列在范围内的黄骑岭的每一个角落。 黄骑岭本身算不得什么雄壮的山脉,但是也是秦岭的一个小分支上的支线,林木茂盛。如今将入深秋,山上枯木变多,村子里的人说野兽出没也会多起来,它们也要为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季储存食物和能量。 危险与艰辛齐聚,沈魏风自然不会安排苏筱晚出这样的外勤,他特意要求她留村值班,看守队里的资料和已封存的出土文物。 可苏筱晚坚持要随队前往,沈魏风拗不过她,只好把一个副小队长留下,把苏筱晚安排到了自己这个组。 决定第二天一早三个队一起进山。 第三十八章 声东西击之 黄骑岭进入深秋后,山里的植被茂密程度由低到高成递减的形式,越往上走植物越稀疏。 秋日的暖阳温温地晒着阳面的山坡,队员们的心情在阳光里轻松而愉快,毕竟大家都困在岩洞眼看快两个月之久了。 不过,沈魏风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这里秋日的美景,他满脑子都是此次外勤的事情,而且最为紧要的是最好能把这次进山的时间控制在三天以内,因为一来准备的给养不多,二来大伙虽然常年参加户外工作,却并不是探险队员,过于复杂的地形,对每个队员来说都是一种威胁。 而且为了这次勘察行动,队里带了大量的发掘装备,像各种探铲和探针不说,就连分析仪和相机也一样没落下,生怕到时候手边的设备不齐全造成遗憾。 可是这样装备已经是整个队伍的负重量的极限了。 就连一把年纪的老吴都背了一背包的相关照片资料,以备随时需要的查对和比对工作。 宋轶干户外经验是全队最丰富的,他走时叮嘱沈魏风,这里夜里野兽时常出没,露营的位置一定要选择较空旷的地方。然后在临出冯村的时候还特意让自己的助手和村长借了一条村里老猎户的狗。 老猎户家早不能进山打猎了,倒是他家的狗还保留着上山打猎时的机警,宋轶初识老猎户时就相中了,这次正好排上了用场。 第一天三个小队约十几个人一起往山上的最高处走,整个路线以苏筱晚提前规划好的预定方向为准,直到傍晚时分,整队人马已经来到第一个目的地,黄骑岭和云岭山脉相连的垭口附近。 宋轶确定了扎营的地点后,一部分队员和老吴就开始在附近进行探查。 苏筱晚紧跟老吴身后,几乎把每一铲子带上来的土都仔细地摸了一遍,但是并没有预期中的结果。 沈魏风安顿好其他队员的驻地后,也加入了进来,询问老吴的意见。 老吴干了一辈子考古,经验十分丰富,这时他的眉头紧锁,没有一丝松快的表情。 “打了十几铲子下去,没有迹象。”苏筱晚不无惋惜道。 “深层土质干松,应该没有可能有墓葬在这下面。”老吴这次比较平静,没有动气发脾气。 “太远了吗?会不会还是在岩洞附近?明天要不要往后撤一段?”沈魏风在征求两人的意见。 “附近都看过了,李解若真是存心的,他是有可能把战线拉长的,关键是没人知道他能拉多长,这里算不算极限就不好说了。”苏筱晚分析得丝丝入扣,沈魏风没什么意见。 “那这样吧,这附近的很多位置我们还需要时间勘察,我明天一早先带一队人往后撤一段,尽量不要有什么遗漏的位置。”沈魏风觉得不落下任何一处位置才是最对得起这次劳师动众的勘察。 “好,我也去。”苏筱晚心有不甘,一定要去看看。 “那我也随队吧,好歹我能替你们把把泥土的关,免得你们看走了眼。”老吴的业务自信也就在这儿了,当然沈魏风也需要他。 三人商议定了以后,就把一半人留给了宋轶,明天三人带几个队员往反方向继续寻找。 就在沈魏风和苏筱晚在黄骑岭漫山遍野寻找岩洞墓葬的其他线索的同时,身在a市的苏长风也有点坐不住了。 消息是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人趁着月色送来的,这人也没进大门,家里的年轻伙计接过信就直奔怅然阁,送到了苏长风手里。 苏长风此时正在听一段昆曲,喝着一壶上好的水仙,一看竟然有人入夜投信,马上接过来问道:“人呢?” “走了。信给了我就离开了。” “长啥样?” “天黑,咱们门口的灯也不亮,我看个子不高,挺年轻的。” “他就没说点什么?”苏长风看着手里的信封,是考古所的官用信封。 伙计摇摇头。 苏长风眼珠子转了转,挥手让伙计出去,然后才拆开信封。 这么老土的传递信息的方法是苏长风最喜欢的,他觉得安全。可是这个小子怎么知道他这个偏好的,他也不得而知。而且这小子是考古所的?他已经把大侄女甩给他们了,还有什么不对吗? 但不管怎么说,信中的消息让他立刻对手里的茶没了兴趣。 苏筱晚竟然去了黄骑岭“翻箱倒柜”! 这还了得! 苏长风站起身,拿着信看一眼踱几步,再看一眼又踱几步。 正焦头烂额着,外面伙计传话道:“那个夏秋杨回来了。” 夏秋杨去了离雨镇一趟,耽搁好几天,这天终于回了a市。 老狐狸本来对这个不咸不淡的租客毫无兴趣,可这时一听他的名字,紧皱的眉头突然展开了。 死棋就得有活子儿来盘活。 这不,活子儿送上门儿来了。 怅然阁里悄然发生的一切苏筱晚无从得知,而黄骑岭上的勘察却迫在眉睫。 后撤的位置距离宋轶扎营的地点有一长段距离,沈魏风本来计划要在当晚结束勘察返回营地,可是到了以后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当天返回不太可能了。 既然来不及回去,就要利用多出来的时间把每一寸位置都翻一遍,沈魏风对这个工作量还是有信心的。 大家的想法也都不谋而合,分头行动是最为高效的方法,苏筱晚也带了两个队员往西北坡走去。 老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特意追出去,把狗叫过来,让苏筱晚和队员带上一起走。 苏筱晚倒是愣住了一下,老吴却很自然地嘱咐了一句:“狗要是叫起来就马上往回走,一刻也不要多留。就是你找着了秦地宫的入口也不能舍不得。” 老吴干了一辈子考古,见过摸过的好东西数都数不过来,见过的奇事怪事也是一箩筐,他的担忧很少是杞人忧天,总是有那么点“灵验”。 沈魏风深知老吴的叮嘱的重要,还在后面喊了一嗓子:“步行超过两个小时就立刻折返,不要再往前走了。” 苏筱晚点点头,重新整理了一下肩上的背包,开始往黄骑岭的西北坡走去。 第三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西北的天气入秋以后就不是太稳定了,时晴时雨时狂风,特别是风雨交加的时候有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任胆子再大也很难不觉得胆寒。 而这种糟糕的极端天气就在苏筱晚和三名队员向西北坡走出不足一个小时的时候就来了。 刚离开沈魏风他们的时候,风还不大,沈魏风拉紧了身上的外套,还特意看了一眼苏筱晚的衣服。 苏筱晚的户外装是外国货,她从米国一路带来的,十分厚实压风,沈魏风在心里思忖了一下,觉得应该没有大问题。 可是风在一小时后疯狂了起来,沈魏风只好与老吴和剩下的队员马上集合,找到一处极浅的山洞暂时避风。 老吴不无担心道:“你看黑云从西北那边压过来了,苏副队长要不要紧?要不要派个队员把他们叫回来,天气好了再去。” 沈魏风也在忧心中,想了想,交代老吴看好队伍,自己一个人顶着狂风往西北坡冲了出去。 老吴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也叫不回来沈魏风,倒是旁边的一个年轻队员半开玩笑道:“沈队长离开苏博士饭都吃不下的,您老就别瞎操心了。” “胡扯些什么!”老吴对年轻队员一般没啥好脸色,赶上这样的口无遮拦说得更是难听。 沈魏风一口气冲了出去,根本没听见后面的对话。 狂风大作,黑云渐渐压到头顶,沈魏风一边疾走一边四顾周围,都没有苏筱晚他们的身影。 而苏筱晚带着三个队员在狂风中坚持走了一小段后就再也无法挪动一步了,一个男队员立马建议找地方避风,话刚说完巨大的雨滴就从天上砸了下来,密集的雨把队员们脚下的沙土都震得飞扬起来。 “那边,那边有个凹口,快走!”苏筱晚发现不远处的一个由于山体倾斜而形成的凹陷,有一人多高,四个人挤进去绰绰有余。 四个人刚冲进避雨点,雨势就变得更加狂暴起来,一片片的白色水雾裹挟着狂风里的碎小枝条在山间肆虐。浅浅的山体凹陷虽然暂时阻挡了头顶的雨水,但是横扫的暴雨还是把所有人的裤子和鞋子弄个透湿。 苏筱晚看看天色,又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了四点。 天黑在即,今天的勘察任务眼看就要因为这场暴雨而泡汤。 一个队员便征求苏筱晚的意见:“苏副队长,咱们今天要不要先归队,等明早再过来。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苏筱晚点点头,也觉得这种天气就要不强干了,只是回去也要等雨小下来,不然回去的路都无法辨清。 正当苏筱晚努力在雨雾中分辨来时的路径时,乌云在西北坡上闪开了一条缝,阳光就这样透过云的缝隙照下来一缕,一道闪光从一处茂密的灌木中划过,苏筱晚一皱眉还以为自己的眼花了。 “唉,那边有什么东西在闪。”一个队员也发现了那道闪光。 “我过去看看,可能是雨水冲刷出来的。”苏筱晚说着就带上帽子准备冒雨冲过去查看。 另外两个队员马上阻止道:“苏副队长,别过去,当心山体滑坡!” “没事。”苏筱晚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自己,即使是瓢泼大雨也无法阻挡自己的脚步。 可不等苏筱晚走出山体凹陷,一个队员指着水雾里的黑影道:“那边有人,快看。” 黑影在雨里移动得不快,很快在巨大的雨声中隐隐传来呼喊的声音,一个队员转头看向苏筱晚:“苏队,好像是在叫你。” 苏筱晚也仿佛听到了呼喊声,她努力辨识着雨中的身影。 另一个队员立刻意识到“黑影”就是沈魏风,马上回应道:“沈队,这里!” 果然,“黑影”快速跑了过来。 一身淋了个透湿的沈魏风就这样站在苏筱晚面前,而且人还在雨里淋着。 “你,怎么来了?”苏筱晚问得结结巴巴的。 沈魏风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么大的雨,我怕山体滑坡。过来带你们回去,下雨路不好找。” 怕我滑进山谷,你呢? 苏筱晚心里默默问沈魏风,心里翻江倒海一般。 “你进来再说。”苏筱晚突然意识到沈魏风还在雨中,便一把把沈魏风拉进了山体凹陷里。四个人尽量挪出一个人的空间来,至少让沈魏风头顶无雨。 浑身湿透的沈魏风没有了往日的严肃,脸上挂着浅笑,棱角分明的脸颊上还有雨水,双眼紧盯着苏筱晚打量着,好像在查看她到底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凉。 苏筱晚感受到了这阵阵的暖意,拉住沈魏风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她以为沈魏风看有这么多队员在,会轻轻拨开她的手,可他非但没有这样做,另一只手也覆盖了上来。 “冷吗?”沈魏风眼中的暖流和冰冷的雨水让苏筱晚一时不知如何自处,她鼻子突然一酸,眼泪一下就盈满了眼眶,摇摇头,没有说话。 沈魏风很自然的抬起手拂去苏筱晚脸上就要滑落的泪滴,还笑着说:“我来了,别怕!” 苏筱晚更加泪如雨下,她想过去抱住沈魏风,沈魏风却笑说:“我浑身湿透了,不然可以抱抱你。” 沈魏风这样全然不顾的状态不仅吓到了苏筱晚,也吓到了他自己。 后来沈魏风这样评价自己的那次冲动,身体是最诚实的,理智在感情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当然沈魏风这样的性格敢干就不怕任何后果。 不过,这个小秘密一直被那三位年轻队员保守了很久都没有说出去。 因为后面发生的情况很快让他们意识到还有比办公室恋情更为紧要的事情正在发生。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惊天动地不过刹那。 雨云一过,太阳立刻钻出云层,山坡之上遍洒阳光。 苏筱晚第一个走出山体凹陷,径直走向那丛巨大的灌木。 沈魏风很是不解地看向苏筱晚,一个队员解释道:“刚才下雨时出了一缕光,就发现那里有东西,苏队长差点要冒雨去查看,还好沈队你来了。” 沈魏风有经验,这样的暴雨冲刷后,有可能使一些地下的东西重新暴露出来,是一个发掘的好时机。 当即,沈魏风就让一个队员过去帮苏筱晚勘察。 这名队员随身带着探铲,可是到了跟前几下齐根砍去灌木的枝桠后才发现东西就裸露在外,而且埋得很浅。 苏筱晚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一块男士手表,表的皮质表链几乎已经完全烂掉,只有表盘还是完好的,而且没什么磨损,指针和表盘清晰可见。 沈魏风走上前来,接过表,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块进口表,后面还有刻字。这东西怎么会遗失在这里?” 沈魏风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可苏筱晚觉得脑子里一炸,马上拿过表来也看起了背面,确实上面是几个简写的英文字母。 这几个英文字母是:s·c·f 第四十章 纸哪能包得住火 苏筱晚手里的男士手表引得另外两名队员也凑了过来。 “真是块进口手表!你们看,不光有时间日期,还有指南针和气压值什么的。” “这种表一般干科考的人才会需要吧?难道是地质勘探的来过这儿?” “找油找矿常在开阔的地带,不是这种深山野岭。” 议论声不绝于耳,可苏筱晚心里的往事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滚着,可她依然不动声色。 沈魏风再度从苏筱晚手里接过手表看了看,递给一名队员:“收好,贴上标签。” “沈队,这算不得文物吧?” “在一切还没有确定情况之前,不可随意丢弃物品。”沈魏风态度很肯定。 苏筱晚一言不发,看着队员把手表装入一只文物收纳袋,并贴上了标签,标签上写着:1997.10.27于黄骑岭西北坡南。 就在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日子里,苏长风就在这黄骑岭奋力的奔逃着,他的口袋里揣着一只小小的铜雀,身后是数名身强体壮的大汉,其中一个一边跑一边喊:“站住!再跑别怪我不客气了!” 暴雨中开始有石块从高处掉落,苏长风赶忙躲入一处极浅的山体凹陷里,脚还没有站稳就听见他身后开始有撕心裂肺的救命声,而他拼命抓住一根树枝,想从另外一边爬上去,可登攀中用力过猛,手表一下被一根细枝勾脱,他一手拉住树枝一手去接手表,可是还是没能接住,表就这样掉入了他脚下的灌木丛中…… 数月后腐国家中,苏筱晚的母亲一边整理丈夫的行李,一边询问:“长风,你这趟出差怎么少了这么多东西,连手表都不见了。” 正在的洗脸的苏长风愣了一下:“嗯,这次的项目地处偏远,路难走,难免丢东西的。” 说完,苏长风擦干脸转身走出卫生间,却和站在门口的苏筱晚差点儿撞了个正着。 “爸爸,你那块表答应我上大学以后送给我的。”苏筱晚此时才刚十五六岁,亭亭玉立地站在父亲面前,一脸地娇嗔。 苏长风马上堆上笑容:“小晚别难过!爸爸这次出门太粗心了,等你上大学了,爸爸一定买一块新表送给你。” 这是一块全防水的专业探险用手表,即使是在当年的欧洲也价格不菲,苏筱晚是不可能忘记这块她父亲戴了多年的手表的。 雨后的阳光强烈地洒在黄骑岭的西北坡上,苏筱晚觉得阳光是那样刺眼,她抬起手臂挡住耀眼的阳光,感到有滚热的泪划过脸颊。 她怕沈魏风注意到,赶忙蹲身在捡拾手表的灌木丛前,拿起探铲勘察周围的地下情况。 沈魏风似乎注意到了苏筱晚突然的流泪,也蹲下来,接过苏筱晚手里的探铲,安慰道:“别急,我觉得这种东西遗失正在这里正好说明了此处不会让我们一无所获,也许之前已经有人来过此地,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们空手而归了。” “也许他们并没有空手而归。”苏筱晚抹干了泪,扭头看向沈魏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领口,那只小巧的铜雀还在。 “你的意思是这里已经遭到了盗挖?”沈魏风还没往坏处想。 “盗挖或者官方发掘都有可能。”苏筱晚此时心里异常平静。 “官方发掘不可能,这处岩洞我们前后两个考古所都是第一次进入。”沈魏风觉得今天苏筱晚说话颠三倒四的,不似往常。 苏筱晚没再解释,整个人陷入平静,沈魏风虽然心里感到她非同寻常,可还是正常走起了程序,让另外三位队员在这附近开始勘察。 不出一个小时,在泥泞的山坡上,有两位队员发现了异常的情况,下去的探铲并没有带上来足量的泥土,而且带上的有一段不是这里的沙质土壤。 土层的空洞和土质的异常一般都说明了地下的情况有异常。但是是究竟是哪种异常,还需要进一步的开掘来证明。 五人一起在勘察点做好了标记,并一路留路标,在月亮初上时终于回到了老吴他们所在的临时营地。 雨后的山间空气异常清新,林子里的夜枭不时啼号,漆黑的夜空里繁星点点,白天的狂风完全不见踪影,营地附近一丝风都没有,只有不知何种小动物在草间跑动的“悉悉索索”声不断。 老吴带着两个队员雨后就开始了收拾和扎营,沈魏风回来时两顶帐篷都已经搭好,甚至连篝火也燃了起来,劈啪作响之余还偶然爆出一声巨响。 老吴摇摇头叹气:“树枝太潮了,不好烧。” 沈魏风拉着苏筱晚坐在篝火前,把淋湿的上衣脱下来在火前烤着,扭头对老吴道:“干粮都带了吧,烧壶水,给他们三个去去寒气。苏副队长也冻坏了。” “是呀,今天这场雨真能把人浇透。”一名队员把外衣脱了用力去拧,水就从衣服里“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 “不过也不白淋了一场,还算是有收获。”另一名队员捧着一杯热水喝着,语气轻松。 “什么情况?能确定了吗?”老吴本来黯然无光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彩。 “嗯,发现了两处疑似相关的位置,探铲带上来的土质和土层厚度都不太正常,具体要找民工上来作业,再看情况。”沈魏风接过一个队员递来的热茶,转手给了旁边的苏筱晚。 “那我明天一早就去看看,你们几个别走了眼,到时候人白上来一趟。”老吴在业务上谁也不信,只信他自己的判断。 “好,您老去把把关,我明天回去叫人,还好这里不远,有半天就到了。” 苏筱晚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热腾腾的绿茶,一言不发盯着眼前的火苗发呆,对老吴和沈魏风的对话仿佛毫无兴趣。 沈魏风注意到她状态不是很在线就建议道:“去帐篷里躺下休息休息吧,外面会一直有人,放心睡吧。” 苏筱晚这才惊醒过来,看着沈魏风愣了愣,有点想说点什么,可是想了想还是缄默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帐篷。 老吴看到苏筱晚离开,这才凑过来对沈魏风道:“苏副队长这是冻病了?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儿?” 沈魏风叹了口气:“野外工作确实太辛苦了,今天又下暴雨,冷得很,休息休息就好了。” 老吴一看沈魏风口风很紧,就没再往下细问,也躬身回了另一顶帐篷休息去了。 入夜,值守的队员来替沈魏风的班,沈魏风本来准备回老吴的那顶帐篷,可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苏筱晚,又来到苏筱晚的帐篷前,他轻轻拉开帐篷,却发现苏筱晚根本没睡,整个人蜷缩在帐篷的一头,双手抱膝,静如石像一般。 “小晚,你怎么了?”沈魏风走进帐篷,轻轻摇了摇苏筱晚的肩膀。 帐篷里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光线微弱,可是借着这微微的光,沈魏风看到苏筱晚的表情异常严肃,眼睛盯着自己一动不动。 “沈魏风,我有话要跟你说。”苏筱晚仿佛为了这番话下了一个晚上的决心。 沈魏风看着苏筱晚这饱受折磨的样子,心疼地点点头:“好,你说。” 第四十一章 旧事不可重提 其实苏家的历史久远,远不止十年前那一桩公案。 四九年之前的苏家就曾参与过国民政府的几次文物科考和保护工作。苏长风的父亲苏云昌就曾受命当时的国民政府与一批外籍专家赴岁黄地区工作过多年。苏云昌不仅通晓岁黄地区历史,还精通佛学和梵文,而机关术只是他自幼学习过的一门技艺。当年苏家在国民政府那里很有点口碑,多次文物考古活动都曾力邀其参加。不过当时国势衰弱,内忧外患,科考工作多半陷入停顿而无法展开。 这些陈年往事苏长风不太与孩子提起,大多都已经随时间流逝,苏筱晚长这么大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他父亲偶然提及的一鳞半爪的片段。 长夜漫漫,沈魏风静静地听着,他一直一言不发,就连煤油灯跳动之时映出帐篷外的黑影也没有留心到。 “之后就没了我父亲的消息,再之后就传来了他的死讯。不过我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直到,直到昨天发现那块手表……” 沈魏风起身从保管箱里取出那块表,拿在手里摩挲了几下,借着灯光仔细看着表盘的背面,上面刻的确实是苏长风名字首字母。 “你确定就是这块表?” “嗯,这块表的不仅表盘背面有刻字,而且它的牌子和型号都和我父亲那块表一样。应该不会有错。” 沈魏风猛然想起从a市出发前厅里的王处提到的那起文物走私案,里面确实有个海外专家就姓苏。 这人难道就是苏筱晚的父亲?她的父亲竟然与一起文物走私案有关! 沈魏风不禁陷入了沉默。 苏筱晚对沈魏风突然的缄默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她此刻只想倾诉,只想排解。 “明天我想请个假,再去西北坡附近看看,也许那边还会有我父亲留下的其他东西。”苏筱晚收拾了下心情,觉得这个恳请应该能够得到沈魏风的同意。 “不行,你明天不能去。”沈魏风果断地拒绝了苏筱晚的私人请求,苏筱晚十分诧异。 “我只需要半天时间,而且不会耽误工作。你明天可以请老吴先带人过去标注地点做复查。这个工作我并不需要参加。”苏筱晚好争辩的脾气又发作了。 “你明天和我一起下山去冯村,西北坡的事情就到此为止,这块表你收好。”沈魏风把手表放在苏筱晚手里,脸色阴晴不定。 “为什么?你只是下山去叫民工上来,要我去做什么?”苏筱晚不可能不抗议,沈魏风当然知道。 “是,你不需要参加。你就留在冯村。目前的情况有我和老吴就够了。”沈魏风的语气比石头还要硬。 “你……”苏筱晚还要辩驳什么,沈魏风已经起身离开。 苏筱晚追出帐篷,发现沈魏风已经和另一名队员还有老吴正坐在篝火余烬边聊起天来,天空这时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对于十年前的这起案子苏筱晚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心底那股隐隐的发慌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是当时她急于寻找父亲死前的足迹,就没有在意自己心里的这种微小的波动。 两个小时后,天光大亮。 沈魏风带着苏筱晚往山下冯村的方向走去,老吴站在山上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满面愁容。 一个队员忍不住道:“沈队不是去村里叫人了吗?这事还用带着苏副队长?” “谁知道呢!干好自己的吧,少议论!” 老吴跺了下脚也呵斥了一句:“收拾东西,去西北坡。以后少聊领导的事情,免得犯忌讳!” 重回1号院的苏筱晚变得焦躁难安,小雯得了沈魏风的指令,一步也不敢离开苏筱晚。 “晚晚姐,你别着急!沈队这么安排肯定是原因的,你看看你都感冒得这么严重了,再在山上耽搁两天就要转成肺炎了。” 苏筱晚一言不发,等着眼睛看向窗外的树枝。 秋色渐浓,树上的叶子掉得不剩几片了,还在凄风中被刮得四下乱转,正如此刻苏筱晚那乱极了的心。 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不然沈魏风怎么会从暴雨中的柔情一下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可是,问题在哪里? 苏筱晚生在国外,十分接受不了国内人有时候这种话不说完的状态,甚至你抓住他盘问也未必能得出想要的答案。 沈魏风这方面真算得上个中翘楚。 问是没意义的,因为没有答案。 苏筱晚在床上辗转了两晚后决定放弃对沈魏风的一切幻想,她默默找出自己的那部手机,等待小雯去3号院打饭的空当。 黄骑岭西北坡上,沈魏风、老吴和宋轶正在盯着民工的每一铲子下情况。 老吴看着村子里的大小伙子下手重了就忍不住叫:“轻一点,轻一点,这下面可能是价值连城的国宝啊!” “已经很轻了,要不拿小铲子弄吧,俺们真干不了这么细致的活儿。”一个村子里的大小伙子抱怨起来。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标注地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停!”老吴一边喊一边快步走过去。 沈魏风也紧跟过来。 民工吓得赶忙把铲子提起来,老吴拿过来工具,开始在地下硬物之上用小探铲和毛刷打扫起来。 土层很快被老吴清理干净,露出来一块平滑的石板的表面。 “这里应该有墓葬的封顶。”老吴推了推眼镜,看向沈魏风。 沈魏风摸了摸露出的石板,也拿起探铲开始在周围清理,几个队员一看也都加入进来,结果竟然只清理出一块不足一个平米的石板表面来。 “不对啊,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封顶。”沈魏风马上意识到情况出现了异常。 “我看还是要借助设备,山体这么庞大,咱们这样找怕是一年也找不到突破口。”宋轶观察了半天,加上前一天的搜索情况,觉得依靠人力完成快速查找不太可能。 “沈队长,找位置还得靠人,机器就算能摸个大概也找不到出口。”老吴生长在“人定胜天”的时代里,不太相信一台机器能取代了他的重要性。 “把这一片围起来,派两个人值守,明天下山联系一下市里,看看能不能借到一台遥感设备。”沈魏风当机立断确定了下一步的工作方向。 “沈队,咱们等不及设备上来啊!”老吴还是忍不住抗议了一声。 沈魏风这次没有接应老吴,冲着所有人喊了一嗓子:“收队!” 第四十二章 瘸子里拔将军 老所长接到沈魏风的电话后就开始四处联系设备去了,可惜a市当时仅有的三台遥感设备都被借出,文化厅出头向其他临近省市租借也是遥遥无期。 转眼从黄骑岭撤下来已经三天了,守着队里负责外联的手机的沈魏风熬得眼睛都红了。 能找的都找了,能借的都借的。 可是冯村的这个项目目前在沈魏风的手上还没有特别有分量的发现,后续的发掘无异于一场赌博。 九十年代末期这种设备仍是金贵货,在没有确定的收获前任哪个单位都不会肯随意出借这样昂贵的机器,更何况还得搭上至少一个技术人员。 不止是沈魏风,全队都陷入到一种愁云惨淡的低气压里。 直到苏筱晚在晨会时风轻云淡道:“我可以找到一部机器,和一位专业的遥感技术人员。” 沈魏风听得简直一个机灵,要不是还残存一点理智,他真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抱住苏筱晚表达感激。 不过苏筱晚的及时出手并不是无偿的,她要求在遥感扫描结束后全队拿出一天时间来寻找她父亲的其他遗物。 老吴一听马上就炸了:“这是要挟!赤裸裸的要挟!” 沈魏风没有说话,他找不到语言来平复老吴的愤怒,因为他也很恼火,不过他决定先和苏筱晚谈谈再说。 当天傍晚,天边一片热烈的火烧云,难得的好天气让深秋的步伐似乎又慢了一步,无风无雨的冯村从没有任何时刻像此时这样令人沉醉。 沈魏风推门走进1号院的时候,苏筱晚正坐在一只小木凳上仰头看着晚霞,霞光璀璨,映得苏筱晚那张娇美的脸庞又平添媚色,只是看到沈魏风时,苏筱晚的一脸娇艳全化为冰冷的瞬间。 “今天的晚霞真好!”沈魏风有点没话找话。 “你不是来找我谈晚霞的吧?”苏筱晚轻描淡写道。 “你也知道。”沈魏风没有回避,直面面对。 “放心,人已经在路上了,再等两天就可以到。” “你承诺的事我没有不放心的。”沈魏风这时觉得自己真的无以为报。 “那你呢?”苏筱晚扭头看向沈魏风,头发上洒满了金光,像一尊女神。 “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可以兑现。”沈魏风话说得密不透风。 苏筱晚冷笑一声:“那你就是耍赖了。” “你父亲的事情,我认为不宜再去追查。我不是耍赖。”沈魏风今天没有绕弯子的心情。 “可这件事对我意义重大。” “我能理解。但是真的不宜再追查了,就算你找到了结果,也许你会比现在更痛苦。” 这是苏筱晚来到冯村后最为固执的一次,沈魏风决定要竭力阻止她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进程。 “你凭什么说我知道了真相就一定比现在更痛苦?请你拿出证据来。”苏筱晚好辩驳的天性又爆发了。 “很多事情不可明说,或者不可说。你只要听我的,别再碰此事就可以了。”沈魏风对苏长风的事情心里已经有了七八成的轮廓,但是这是不可与苏筱晚言说的。 “我不懂为什么在中国总有那么多不可言说的事情,我二伯这样,你也这样,甚至,甚至连我父亲也是这样!我对我祖辈的了解仿佛只有一页纸那么多,可是他们的过往明明是一部厚厚的书。我觉得我有权也有责任弄清他们的那段历史,让我更加了解自己,也更加了解我的祖国。”苏筱晚情绪有点激动,双颊绯红。 沈魏风突然没了脾气,他叹了口气,像看着一个孩子似的盯着苏筱晚,他伸出手捋了捋她飘散开的长发,用近乎心疼的语气道:“好,我答应你。不过这件事不能全队人参加,我来陪你找。好吗?” 苏筱晚对沈魏风突然的柔情有点猝不及防,很快便眼含泪光,无言地点了点头。 沈魏风和苏筱晚彼此承诺的时候夏秋杨已经踏上了来冯村的绿皮车,两天后他便带着遥感设备和一份从苏长庸那里得来的地图到达了冯村所在的离雨镇长途大巴客运站。 有了上一次的旅行经历,夏秋杨这次很快就找到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小旅馆落脚。 到了的当晚,夏秋杨就联系上了苏筱晚,苏筱晚简单嘱咐了几句后第二天就和司机去镇上把他接回了队里。 为了保险起见,苏筱晚在冯村全程和夏秋杨用英文交流,并且对外声称此人汉语只够说“你好”的级别。 夏秋杨虽然也是华裔,可他身上的欧美气息更加浓重,一口洋腔洋调的夹生中文不说,个子还异常高大,全不似沈魏风那种亚洲男性玉树临风型挺拔,皮肤因保养得当而异常白净,却总让人想到“假洋鬼子”的名号,所以队里和村子里的人基本就把他视同一个正统老美来对待,这简直弄得苏筱晚心烦不已,恨不得立刻将此人撵回美国去。 后来苏筱晚对沈魏风讲,就是夏秋杨才让她知道,她真的是中国的,不管欧洲还是美国,都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留恋。 沈魏风的英文在阅读方面是全队最高的,但是口语和交流只能说是一般了,不过他的听力相当不错,基本句子和对话的意思完全难不倒他。 老吴看着夏秋杨这个“假洋鬼子”浑身不自在,总是问沈魏风:“小沈,这外国人叽哩哇啦说的什么?你给翻译翻译。” 沈魏风一脸苦笑:“吴老,没有要紧的事情。等明天去了黄骑岭,他说的我一句一句给您翻译。” 夏秋杨这次来苏筱晚对外说这是她导师推荐的技术人员,搞得沈魏风完全没有质疑的余地,除了全盘接受基本别无他法。可是两人的对话多少还会吹到他的耳朵里,内容是无可挑剔的,不过那种两人之间过于熟稔的语感让沈魏风多少感到如芒刺在背。 “这是莫里斯给你的口讯。”夏秋杨声调正常,中气十足。 苏筱晚接过小纸条一看愣住了,上面写的并不是什么教授的新指示,而是苏长庸的一句话:埋在地下的其实没有好东西,大侄女量力而行,别刨出来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苏筱晚看向夏秋杨。 “我不知道他的话什么意思。不过他很聪明,好几天之前就算出你会找我帮忙。”夏秋杨端着极富中国特色的大白搪瓷茶缸喝了一口水,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苏筱晚刚要接着盘问夏秋杨,沈魏风走了过来道:“明天就进山吧,时间不等人。” “ok!我没问题。”夏秋杨这句中文说得中规中矩,毕竟沈魏风向所里申请的外援费用是十分可观的,他把沈视同老板一般来对待。 “好!”苏筱晚也忧心忡忡地点头同意了。 天色擦黑,大家早早休息,准备第二天再入黄骑岭。 第四十三章 “局外人” 月明星稀,乌啼声声,辗转难眠的苏筱晚起身打开台灯斜依在床头看起了带来的英文小说。 她床头的小桌子上放了几本小说,平时心情放松愉悦时她爱读的是传情优美的《飘》,而遇到像明天这样特殊的情况,压力巨大的时候她会把斯蒂芬金的《局外人》拿出来专看最精彩的章节。 所谓以毒攻毒。 苏筱晚曾跟沈魏风开玩笑说《局外人》是她压箱底的宝贝,就是他沈队也不会出借的。 不过,沈魏风大学时就已经读过了英文原版,只不过不像苏筱晚这样热爱。 虚幻的紧张感不容易带动沈魏风这种男人的神经。 在阅读中获得了片刻松弛感后,苏筱晚忍不住再次想起了自己忧心的症结。 明天的要进行的遥感卫星地形扫描按理说不是一个特别复杂的活儿,沈魏风带上夏秋杨和几个队里的队员就可以在一天内搞定,位置要是好的话,说不定连山都不用进。但是苏筱晚曾在一次晚饭闲聊时听说沈魏风曾几次在项目中用到过遥感设备,一想到这件事,苏筱晚就觉得明天的工作简直是危机四伏。 夏秋杨来之前本是不打算蹚遥感这趟浑水的,无奈不管是莫里斯还是苏长庸都把住了他的命门,再加上a市考古所开出的天文数字,半推半就后夏秋杨就硬着头皮接了这个活儿。 走前的两三天夏秋杨把仪器反反复复鼓捣了好几遍,又专门给上回来了上海几日又跑掉的那个技术人员通了越洋电话,勉强学了最皮毛的几步,只能说大约记住了这套设备的使用方法,至于熟练和精准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自己心里也有数。 这些糟心的过程夏秋杨对苏筱晚是完全和盘托出的,有时候苏筱晚为了平复自己对夏的恼怒,也会安慰自己,至少他还算诚实! 不过,他那拙劣的水平会不会被沈魏风当场戳穿,苏筱晚一点把握也没有。 毕竟,沈魏风对工作的一丝不苟她也都看在眼里。 就算退一万步来讲,沈魏风徇私舞弊,对夏秋杨的蒙混过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还有老吴呢,还有宋轶呢。 纸从来不可能包住火。 苏筱晚想到这里赶忙又一头扎进《局外人》里,找寻仅存的一点点松弛。 其实,戳穿也没什么,好歹机器是货真价实的美国货,再不济沈魏风完全可以运用他手里的权力重新调来一名国内的技术人员。 夏秋杨的锅完全可以让莫里斯来背,她苏筱晚才是这场暗中较量里最昂贵的棋子,必要的时候他们都会为她“牺牲”。 苏筱晚把整件事的逻辑又捋了一遍以获得精神的麻痹。 可惜,夏秋杨都没能等到进山就基本“阵亡”了。 天气渐冷以后,小雯每晚都是早早就回房不出来了,院子里除了寒风和乌鸦叫一般都是静悄悄的。 这一晚,仍是照旧。 可院子外面与平时略有了些不同,一边抽烟一边等待的夏秋杨在1号院的外面足足徘徊了有个把小时,直到他看到院子大门门缝里透出灯光才觉得时机到了。 白天人多眼杂,他还有事情没有和苏筱晚交接清楚,若是今晚不说明白,明天一群人出去就更无从说起了。 他思虑得没错,苏筱晚当然也看得出夏秋杨有话没说,可是她觉得在冯村有什么话都只能憋着,几十双眼睛呢,搞不好真的要引火上身。 可惜夏秋杨是直线思维,又完全不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觉得目及之处没有人,就真的没有人! 老吴年龄大,睡觉比不了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能一觉到天亮,他睡得早又睡得浅,风吹草动都会使他猛地从梦中惊醒。这次项目出来他和神神叨叨的孟岩一个房间,可是这孩子白天神叨,睡着了和死了一样,而且呼噜声惊人,别说一个屋的老吴,就连隔壁和楼下都被搅得够呛。 入夜不久,熟睡的孟华又一次用震天的鼾声搅扰了老吴的浅梦。 无法可施的老吴只好披衣起身,到院子外面去抽烟溜达,等待下一次困意上来再回屋躺下。 刚出院子,老吴就一头碰上从外面打水回来的宋轶。 “哎呦!吴老啊!这么晚了还不睡?” “宋轶啊,你怎么也不睡?” “咱俩的理由应该一样吧?”宋轶无奈地用嘴努了努二楼老吴和孟岩的房间。 “嗨!这孩子是个病人,咱们就多担待担待吧。”老吴睡不着是烦,可是说到孟岩还是不肯诋毁他半个字。 “孟岩最近是好多了,就是有时候看着有点愣神,您老说是不?”宋轶从不说人是非,可是孟岩的反常他都看在眼里。 “可能是最近药量有点大了?我回来拿队里的电话问问他的那个主治大夫吧,出来快俩月了,也该调调药了。”老吴有点自说自话。 宋轶点点头就进屋去了,老吴又独自往村口走了一段。 这一晚的月光分外皎洁,小灯笼似的挂在半空中,整条出村子的小路被照得一清二楚,连路灯都显得昏暗摇曳。 老吴抽着烟,慢慢走着,突然他停住了脚步,然后大喊了一嗓子:“谁?” 其实按老吴的脾气有事说事就约等于无事,可是夏秋杨偏偏是个直肠子,觉得做贼就应该心虚,被发现就要躲起来,更何况老吴的嗓门是队里出了名的响亮,别说是心里有鬼,没鬼也得被吓得摸摸胸口。 夏秋杨一看周遭除了1号院的大门是虚掩着,其他地方都在月光的照耀下,无处躲无处藏。 于是,他就一头扎进了1号院。 老吴嗓门的音量可以用满分贝来打比方,别说就在跟前的小雯和苏筱晚,就连几十步开外的3号院和4号院都陆续亮了灯,不出3分钟,各个院子里就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就有不少人从大门探出了脑袋。 最后,沈魏风从3号院里走了出来。 他今晚算是近一周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了,却不想被老吴一嗓子从睡梦中惊醒。 出门前,沈魏风还特意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可听到老吴的解释还是有些震惊。 1号院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廊檐下是苏筱晚和小雯在瑟瑟发抖。 不过老吴言之凿凿道:“我眼看他一头钻进来了,跑不了的。” 村子里最近确实在传有流窜犯来着,可是都是谣传,并没有人真的撞见过,难不成这还是真的了? 沈魏风抄起大门旁边的一根木棍,沿着院墙慢慢查看,边看边敲打,刚走到西南角的柴草棚子,一棍子下去,里面立刻响起了一声哀嚎: “啊” 紧接着,只见夏秋杨一手捂住遭打的左肩膀蹲身从柴草堆里钻了出来。 第四十四章 货不对版? 若是夏秋杨不出声,苏筱晚觉得自己还不能在这么黑透了的夜里看清是他,可这家伙偏偏喊了一嗓子,让她一耳朵就认出来了。 y校在米国的几个顶尖高校里拔尖儿的不是艺术,而是体育,可是夏秋杨白长了个大高个子在所有的体育项目上都能力有限,唯有在歌唱和表演上略有天赋,进了校内的club,还勉强算得里面的骨干。 特别是夏的嗓音天生带回音,在普通人里辨识度极高。 如果说沈魏风的英俊让人过目难忘的话,夏秋杨的嗓子也可以算得上个中翘楚。 苏筱晚快步走到沈魏风身边,借着和小灯泡似的月光看清了夏秋杨扭曲的脸,心里除了怒气再生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来。 “steven,你怎么会在这儿?”苏筱晚当然明白夏为什么会在这儿,可一院子的人,该问还得问,只不过她希望夏的借口或者说理由说得不要那么愚蠢,至少沈魏风完全听得懂他的话,并不好糊弄。 “我出来散散步,迷了路。”夏秋杨自己觉得这话半假半真,因为他真有可能找到回自己房间的院门,而且自己的表情应该是专业的和无可挑剔的。 苏筱晚告诫自己:让他自己表演下去,别掺和进去! 沈魏风这时看向苏筱晚:“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吧?可能老吴的声音吓到了他。你安慰他一下,告诉他没事儿,嗯,刚才那一下嘛,我道歉!” 说完,沈魏风准备向夏秋杨说对不起,却被苏筱晚一把拉住:“是他乱闯,他的错。在美国这样私闯民宅搞不好会吃枪子儿的,今天算他运气。” 老吴这时也走过来拉着沈魏风往院子外面走,直到来到1号院跟前的灯杆子底下: “你别听这假洋鬼子胡扯八道的,我当时看得清楚,他明明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什么!” 沈魏风长叹了一口气道:“知道。可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能怎么办?明天盯紧些吧。” “我的沈大队长,你快擦亮眼睛吧!昨天司机从镇子上回来,带的报纸你看了吗?隔壁省又有重大考古失窃案,与境外有关!你知道这个姓夏的安的什么心,打的什么主意?”老吴又开始着急,脸红得跟关公似的,沈魏风有点担心他心脏病要犯了。 “这新闻我已经知道了。即便这样,人可以不用,可设备不能浪费,明早早会再研究一下。毕竟咱们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如果误会了会很尴尬。” “他又不是来做义工的,没什么可尴尬的。哦,对了,明早早会别叫苏副队长来了,不方便。”老吴有些激动过头,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魏风笑了一下,转身回了1号院。 “散了,散了!都赶紧回去睡觉吧!夏先生,跟我来,我带你回房间。”沈魏风准备清完场再说。 队员一听都一哄而散,只剩了小雯、苏筱晚、夏秋杨和沈魏风还在院子里。 “小雯,回去睡吧。把门锁好。” “哎!”小雯早吓得魂飞魄散,一溜烟儿回了房间里,“咔哒”一声锁了房门。 “苏副队长,你也回去吧。”沈魏风准备单独盘问一番这个夏秋杨。 苏筱晚怎么会不明白沈魏风的打算,她心里至少过了三遍如何能让夏独自回房间的方法。 “沈队,你也累了,我陪他回去吧,我认得路。”这是第一回合。 “这么晚了,你别出去了。我回去正好顺路送他。”沈魏风拿定主意的事情一般不会改变。 苏筱晚料到沈魏风会这么说,假装猛然想起了什么:“那等一下,让我师兄进我房间坐一坐,我有封信要托他带回去给我母亲。” “这……”沈魏风话接不下去了,但他感到苏筱晚有点不自然。 夏秋杨呆若木鸡沉默了半天,捂着肩膀的手有点酸麻,突然开窍了一般:“安娜,你那里有‘复派蒙’吗?我肩膀有点受伤了。” “复派蒙”是米国的一种创伤药,国内没有,苏筱晚回国时带了一管,夏秋杨记得在a市的时候聊到过这款药。 “有,那你进来吧。沈队也来喝杯水吧。”苏筱晚知道沈魏风这时绝不会进来讨口水喝。 “不用了。那你师兄一会儿回去可要一路小心,别再走错了房间。”沈魏风心里隐隐有些恼火,可又不好发作。 “放心!我送他。”苏筱晚说完就看看沈魏风,心里惴惴难安。 沈魏风看也没看苏筱晚,立马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院子的大门。 一阵劲风来袭,院子外面的小路上顿时飞沙走石,沈魏风肚子里的一丝火星瞬间被这阵妖风吹得熊熊燃烧,他走出来没两步就反身回去,刚准备推开门,风却吹开了1号院大门,只见夏秋杨和苏筱晚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间,谁也没搭理风吹开的院门,更没注意风沙中阴着一张脸的沈魏风。 剩下的后半夜对沈魏风来说是漫长而煎熬的。 他不知道夏秋杨在苏筱晚房间里逗留了多久,更不知道两人是否真的只是在交流数月未见的同学之情,甚至连夏秋杨是独自回的房间还是苏筱晚送回去的都一无所知。 其实,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可沈魏风就是感觉如坐针毡一般的难受。 他打开台灯,翻开前两天苏筱晚交给自己的夏秋杨的个人简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起来。 当时,他只是简单地翻了翻,还觉得老美的做事风格还算严谨,一份简历做得竟有几十页之多,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这会儿,他只觉得这份个人小档案简直太简陋了,他恨不得把这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扒拉出来查个遍! 正当沈魏风带着泄私愤一般的感情再度查看夏秋杨的简历的时候,苏筱晚早已送走了她这个惹事精steven学长。 两人在房间里的对话其实已经简省到不能再简省。 “这管药送给你吧。回去再涂。”苏筱晚不想夏秋杨在她这里脱上衣。 “ok!谢谢你!”夏秋杨接过药膏放入口袋。 “说吧,什么事非要半夜来找我?”苏筱晚在床边坐下,把椅子让给了夏。 “莫里斯不放心我用仪器,给了我一张地图,这个得走之前交给你。他的意思是,你看了这个就知道如何配合我。”夏秋杨膀子还有点疼,忍不住用手揉了揉。 苏筱晚以为自己听错了,接过来一看,大惊失色。 第四十五章 天,就要亮了。 夏秋杨递过来的地图完全展开来有普通纸张a1大小,但是纸质是轻薄的巴川纸,折叠起来也只有一点厚度,难怪藏在夏的牛仔裤口袋里完全让人看不出。 一般来说制作地图都会选用较厚的纸张,可这张地图却反其道而行之,用了一种连一些钢笔墨水都托不住的软薄纸品,这就使得地图整体印刷不太清晰,而且使用油墨是一种淡彩,只有在较好的灯光下才能完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 不过,苏筱晚的眼神可比耳报神要强多了,在夏秋杨还没殷勤地打开台灯的情况下,就借着头顶上那盏昏暗的灯泡看到地图上印着的几个浅蓝色的字:岁黄地区黄骑岭山脉地形地貌图。 “莫里斯哪来的这东西?”苏筱晚死死盯着正在开台灯的夏逼问。 “安娜小姐,我不是莫里斯的助手,你这样问我不公平。”夏秋杨一摊手,满脸无辜。 “可是这张地图就是这里的,地图都有了,还来搞什么测绘!”苏筱晚满头都是问号和惊叹号。 “你确定就是这里的地图吗?”夏秋杨认识的汉字有限,他从苏筱晚手里接过地图又看了一遍。 苏筱晚猛地从床边站起身来,开始焦灼地在房间里一圈圈踱步,突然她想起了什么:“steven,你赶快回去吧,地图留下。” “我,我找不到我的房间,要不你……” “不行,你得自己回去。”苏筱晚此时没心情同情她有些可怜的学长。 风言风语苏筱晚倒是无所谓,她担心的是明天进山要有变故。 此时,她必须尽量远离这个多事的夏秋杨以自保。 无可奈何的夏秋杨知道苏筱晚的脾气,只好起身出去,当他关上了1号院的大门时,苏筱晚立刻展开那张轻薄地可以透光的地图在台灯下仔细查看了起来。 海拔、地形、地貌以及植被和周边河流,甚至更远处的喀斯特地形山脉都标出来了,连黄骑岭山脉的部分位置还被红色斜线醒目地区分开来。 这地图是谁绘制的? 莫里斯已经有了黄骑岭的地图,那他还费力找我来做什么? 黄骑岭下到底藏了什么? 苏长庸那老狐狸的那句:……别刨出来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 苏筱晚觉得自己手心里全是汗,脑子里都是事,没有头绪,没有逻辑,像一锅粥似的,要煮开了! 她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父亲的那块至今仍然还能走时准确的手表。 凌晨3点钟了,离明天的早会还有4个小时。 明天,沈魏风会让今晚的事风轻云淡地过去吗? 应该不会! 苏筱晚有些丧气地摇摇头,以她目前对沈魏风的了解,明早将会是一个对她极其艰难的早晨。 特别是老吴,他那么认真,那么警惕,经过今晚这一折腾,他怎么可能放过夏秋杨? 还有这张诡异的地图似乎很早就已经在莫里斯手里,如果他对于黄骑岭早已经了如指掌,那她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他为什么说只要她苏筱晚看了图就能配合夏秋杨完成测绘工作? 灯下,半透明的地图上的线条清淡缥缈,似有似无,图下面的老旧木桌上的纹路几乎都透了过来,线条和纹路相互交织着,让已经开始感到困倦的苏筱晚一时眼花了一下,可是当她再度凝神细看地图时,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几个熟悉的字母:scf。 这不就是父亲手表表盘后面的刻字吗?那是父亲中文名字的缩写。 苏筱晚立刻精神了起来。 她拿起父亲的那块表翻转过来,把表和地图左下角上的字母一同放到台灯下。 一个字体,丝毫不差。 只是相比表盘上的字母,地图上的线条更加浅淡,不易发现,若不是用灯光照着细看,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够了,够了! 今晚真是够了。 苏筱晚坐在桌前,以手扶额,感到自己额头滚烫,手指冰凉。 窗外,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已经响起,东方的天空晕染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天,就要亮了。 苏筱晚觉得命运这趟列车已经越跑越远,她奋力地追赶也是无能为力。 她盯着窗外的树枝和天边的新月,眼光逐渐迷离…… 早晨6点半,3号院里挤满了考古队的队员,大家都在默默吃着早饭,不时厨子从后面过来往大桌子上添粥和包子馒头之类的。 沈魏风坐在最里面的位置,旁边就是老吴,两人吃着早饭并没有交流,直到眼看快到7点钟了,老吴才忍不住问沈魏风: “苏副队长呢?要不要通知她一声,不然她真来了,就不方便了。” “不急,今天晚一点开会。我吃完饭要去一趟离雨镇,回来再说。”沈魏风喝完最后一口粥,把筷子放下。 “队长,勘测再拖下去就要出事了。你看宋轶这两天急得,就差上房了。”老吴还有半碗粥和大半个馒头没吃,一着急都搁下了。 “不差这半天一天的。”沈魏风拍了拍老吴,起身离开。 老吴盯着沈魏风走出院子,气得饭也不吃转身回屋去了。 有几个跟着沈魏风时间长一点的队员大白天的看见老吴和沈队长起冲突,忍不住就议论起来。 “这是为什么呀?” “还不是昨晚那个‘假洋鬼子’的事。” “那个才来的老美吗?” “嗯,就他,昨晚不知道干嘛呢,摸到苏博士的院里去了。要不一大早队长一副能吃人的表情。” “那老美看着就不大地道,咱们也不是没见过搞勘测的,那人真不像!” “你知道吗?上星期岁黄旁边的吴棕市丢了一车文物,今天的事八成和这个有关。” “吴棕市离这里几百公里呢,别瞎猜!” “这可难说。我觉得,认真追究起来苏博士也该好好查查,都是境外的,谁能保证?” “别胡扯了,吃你的饭吧。沈队别人不保,苏博士护得紧呢!怀疑领导,小心犯错误啊!” 两人话没说完,就见一脸阳光的夏秋杨走进3号院来,那一刹那,几乎所有院子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早饭,愣了一下,不过没人和他打招呼,倒是夏秋杨丝毫不见外和大伙“morning”了一圈。 夏的“洋腔洋调”虽然没有人应和,可回了二楼房间的老吴倒是十分关切地走到窗户旁。 他先是盯着夏坐下,然后扯开嗓子喊了一句:“宋轶,你上来一下。” 第四十六章 有贼! 认真说起来宋轶算不得吴大军的手下,他是独立的,有自己的一摊事情,在队里就是一个工作上的配合和协助。 沈魏风在厅里工作这几年,拿捏得最好的就是这种说不太清楚的上下级关系,让宋轶在队里的工作可谓顺风顺水。 不过,宋轶这人是天生的好脾气,面皮白净,说话和气,对谁都是一副耐心很足的样子,不急不躁的,典型的科学工作者。可老吴有时候就是分不清状况,呵斥人经常拿宋轶点炮。而且今天情况更差,特别是这会儿,能定住老吴神经的沈魏风也出去了。 “唉!等等啊!”宋轶一边忙着扒完碗里的饭,一边应和着老吴。 大家忍不住扭头看向二楼,而老吴直接关了窗户,全当没看见。 宋轶小组里的一个队员忍不住拦人:“宋研究员,还是别去了,这可是枪口……”说着用嘴努了努旁边桌上正吃着的夏秋杨。 “吴老都叫我了,没事儿的。”宋轶对自己的人际关系多少是有点自恋。 人就是这样,一旦自恋就会闯祸。 宋轶平时满眼都是洞窟的加固工程,勘察现场,一天一个方案,从不注意沈魏风对付老吴的手段。 果然,宋轶刚进老吴的房间就听老吴嚷嚷起来:“报警!咱们现在就报警!先把这个姓夏的拘了再说。” 宋轶立马傻眼了:“吴老,人家只是半夜误闯了苏博士的院子,也没啥后果,拿什么报警啊?再说了,沈队现在不在,您等他回来咱们开会研究了再说吧。” “你别管这么多,把那部手机拿来。”老吴这会儿是完全轴上了,宋轶根本压不住。 “手机让沈队拿走了,他这会儿正在车上呢。”宋轶一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 老吴一听急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推开窗户往楼下看,不少队员已经吃完早饭离开,只有夏秋杨还在细嚼慢咽。 “你去,把院门锁了。免得这小子满地乱跑。”老吴这会儿已经开始发号施令了,宋轶的不快马上爬上了脸。 “夏博士不仅是苏博士的同学,还是咱们所里刚请来的外籍专家,我们无权限制人家的行动自由。如果真这么干了,违法的就是我们了。”宋轶尽量不让自己语调过于激烈,可脸色难看已经是无法掩藏了。 老吴推了推眼镜,瞅了宋轶一眼,哼了一声,自己快速下楼去了。 宋轶没想到老吴这会儿动作这样利索,吓得立马也跟了上去,眼看老吴快步穿过院子,来到大门前,“嘭”地一声关上了3号院的大门,然后又“咔哒”一声锁上了大门。 还在细嚼慢咽的夏秋杨不知道关门什么意思,十分疑惑地看向老吴和宋轶。 “您不能这样!”宋轶立刻上前开了锁,拉开门。 “你别管!”老吴把宋轶拽开,又把门关上。 夏秋杨意识到情况不妙,四下里一看发现吃饭就剩了他一个人,赶紧走过来:“对不起!让我出去,可以吗?” 夏一着急这几句汉语就说得中规中矩的,完全破了当时和苏筱晚约定的不说中文的防,老吴更觉得他可疑了,冲着宋轶嚷嚷起来:“你听听,他中国话一晚上就能说得这么好了!这是没问题吗?!” “你……”宋轶也觉得纳闷,转头看向夏秋杨,急得脸都红了。 “你不能出去!哪里也不能去!”老吴斩钉截铁地对夏秋杨吼了起来。 “why?放我出去!你们不能对我这样!”夏秋杨听到竟然要被关起来,立刻着急了。 宋轶觉得这会儿跟老吴掰扯什么都是徒劳,转念一想,干脆一把拉住夏秋杨拽开大门就往外跑。 老吴千算万算没想到宋轶胳膊肘往外拐,压根儿没有任何提防,眼看着两人一溜小跑出了3号院,再一拐便没了踪影。 “唉!糊涂东西!”老吴可没腿脚和年轻人比赛短跑,气得站在门口直捶大铁门。 大清早的这出闹剧只过了一个上午就发酵开了,从离雨镇匆匆赶回来的沈魏风刚进3号院大门就看到一院子七零八落的板凳倒得到处都是,叫来厨房的人一问才知道了宋轶和老吴的事。 越听越火大,沈魏风攥紧了拳头几乎要直接捶桌子,可不等他的火气撒出来,小雯慌里慌张跑来:“沈队,晚晚姐……,快,快去看看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沈魏风快步冲进苏筱晚的房间,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头上还磕破了一处,不断有血涌出来,小雯吓得根本不敢靠近。 “小晚,小晚!”沈魏风一把抱起苏筱晚,一边呼喊,一边从椅背上扯下她的一条丝巾捂住伤口。 听见沈魏风的声音苏筱晚缓慢睁开了眼睛,她费力地抬起胳膊,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抓住沈魏风的衣服:“地图,我的父亲的地图。” 地图?她父亲的地图? 沈魏风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向小雯:“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地图?” 小雯吓得结结巴巴:“我,我也不知道!我今早醒了一阵子,确实听见院子里‘咕咚’一声,可是没敢出来看,我怕……,然后,然后我起来想看看晚晚姐,结果,结果她,她就这样了。” 不管发生了什么,磕伤总需要包扎一下。 冯村早年间有两个下放来的知青在这大西北扎了根,当了赤脚医生,现在还在村子里开着一间极小的卫生所,虽说看不了大病,但小病小灾尚可抵挡一下,一般的跌打损伤和头疼脑热这里都可以简单处理。 沈魏风今天没有时间带着苏筱晚往镇子上跑,就直接抱着苏筱晚往卫生所去了。 小雯见状也不敢躲懒,赶紧捡起床边苏筱晚的运动鞋,也一溜小跑跟着去了卫生所。 村医看了看,说没啥,磕碰了而已。 而且额头上的骨头硬,伤得很浅,就是流了点血,医生给涂了点药水,简单包扎了一下就算治好了。 苏筱晚这时清醒了很多,靠着沈魏风坐在椅子上,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屋外,古怪地反而不言语了。 可沈魏风刚才明明清清楚楚听到她提到了什么地图,见她这时突然惜字如金地闭了嘴就知道这事准不简单。 第四十七章 小报告 昨夜后半段,苏筱晚拧着眉头也没能捋顺了手里东西的逻辑关系,心烦意乱之余难免点着急上火,一烦躁她就起身推开了桌前的窗子。 她天生体质较弱,容易头疼脑热,这下热身子让寒风一扫马上就不好了起来。 苏筱晚深知自己的身体,又赶忙起身虚掩上了窗户,上床躺下裹着被子接着琢磨。 已经大半夜了,倒下就很难不睡过去,苏筱晚强撑着想再琢磨琢磨,可还是昏昏沉沉合了眼。等一觉醒来睁眼一看,她桌前的窗户大开着,深秋的寒风不断灌进屋子里来,桌子上的地图也不翼而飞了。 那是留有她父亲名字的一张地图,意义不仅仅只是表明了黄骑岭的地形那么简单,急火攻心,苏筱晚就这么摔倒在房间里,还弄得磕破了额角。 不过,这些事她明白是不能张扬的,即便她再心焦那张地图的下落也不敢央求沈魏风去找。 夏秋杨过来做遥感的,可地形图已经提前到手了! 这种前后矛盾的事情只有一个解释:夏是有问题的。 至于什么问题她苏筱晚想想都觉得浑身要打颤。 沈魏风眼看苏筱晚身体有些抖,关心道:“冷吗?我去给你拿一件大衣来。” “不,你别去。”苏筱晚是不能说什么,可她还是觉得沈魏风的存在能带给自己很大的安慰。 “我去去就来,几步路而已,急什么。”沈魏风笑着安慰她,可对苏筱晚一大早受伤却另有一番打算。 确实,村医家的小诊所和3号院之间不足百步,沈魏风马上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打开屋里的一个大衣柜,从里面找出从a市带来的军大衣,正准备出门,被老吴堵在了门口。 “你去哪儿?我正找你呢。”老吴一脑门官司都写在脸上。 “啊,苏博士不小心磕伤了,我送件衣服去。”沈魏风这两天对老吴几乎要失去耐力,但他还是尽量忍住了。 “你先别管那个苏副队长,你知道今早出什么事了吗?”老吴咄咄逼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当然知道了,厨房的人已经大概说过了。 “他们知道什么!”老吴就差骂人了。 “好,那吴老您再说说,我听着。” “这个老美要不是个卧底我,我就不姓吴!”老吴脸通红通红地。 “您怎么这么说!他的外籍身份不应该受到咱们的歧视,再者您有什么证据?” “自打他来,苏博士就嚷嚷他不会汉语,说不了几句话,可你知道今早我要关大门他一急,那汉语说得有多溜!你说,这不可疑吗?”老吴急得连拍了好几下桌子,茶缸子上的盖子都跳了三跳。 沈魏风无法身临其境体会夏秋杨汉语的流畅,但他的冷静和理智告诉自己老吴不会空穴来风。 他想了想问老吴:“就您一个人听到了吗?还有谁也听到了?” “宋轶啊!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领着这假洋鬼子拉开门就跑,你说说我能跟上吗?”老吴气得已经唾沫星子乱飞了。 沈魏风无奈一笑,摇摇头道:“那现在他俩人呢?” “这我哪儿知道!” “宋轶一直没回来吗?”沈魏风不知道怎么了隐隐有些担心。 不等老吴说话,小雯跑了进来。 “沈队,快,快去岩洞那边看看吧。” 这大白天的,小雯已经接连送来两个坏消息了,沈魏风真希望这小姑娘能离自己远一些。 岩洞?塌方了吗? 沈魏风心里一惊,赶忙把手里的军大衣递给小雯:“你去诊所把衣服给苏副队长。” 说完,他立马跑向岩洞工作点。 果真,岩洞出事了,仅仅不到一周的时间,洞口及向里延伸两百米的位置几乎完全坍塌,岩洞所在的位置上方的泥沙和灌木也一泻而下。 宋轶就在跟前,急得直跺脚,眼泪都要下来了。 “沈队,看到了吧!这就是教训啊!” 沈魏风长出一口气,拧着眉头在跟前走了走,转身道:“宋轶,你上次跟我保证过,加固的新脚手架至少可以维持到下个月中旬。” “唉,是啊,可是这种意外本来就不可防,所以我总是催你们一定要抓紧抓紧,塌陷真的就是转眼的事。我也无能为力啊!” 宋轶痛悔和焦急都是认真的,沈魏风急得想大吼也不能对着他,这个地质学家尽职尽责不能再责怪他什么了。 沈魏风盯着塌陷的洞口思索了一下,转身问宋轶:“那个姓夏的美国人呢?一早不是你‘救’了他?” 宋轶满腹心思都在岩洞上,猛然听到这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怕老吴犯浑锁了他,带着他跑了出来,然后就送他回了4号院他的住处,然后我就来这里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他大概还在屋里吧。反正我走时叮嘱他锁上门了。” “你确定?”沈魏风还想再度确认一遍。 “确定啊!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宋轶态度良好。 “老吴说什么他今早汉语说得很流利,有没有这回事?”沈魏风记起来自己本来要找宋轶对证这件公案来着。 “汉语说得流利?”宋轶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下。 “哦,我知道老吴说的什么了,他是不是说我们仨在门口争执的时候,这个老美说话听着挺溜的?”沈魏风点点头,“是,当时我也听得愣住了,说得是挺好的,不过我注意力在老吴那儿,就没往心里去。”宋轶句句属实,一脸真诚。 看来,老吴没有扯谎,这个美国人的情况疑点很多。 不过,现在岩洞的抢救工作在即,夏秋杨的问题得暂时搁置一下。 沈魏风拿起队里那部负责外联的手机拨通了老所长办公室的电话。 出这么大的事,交代一下还是必要的。 可电话正“嘟嘟”地响着,一个负责后勤的队员快步走过来。 “沈队,宋研究员,那个老美好像走了。您回去看看吧。” “沈队,您看,老吴闯大祸了吧!”宋轶跌足叹气。 “人在哪儿呢?”沈魏风急得差点儿把这个队员的领子拎起来。 “不知道啊,反正屋里是空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沈魏风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第四十八章 故伎重演 如果说夏秋杨身份可疑这件事还可以耽搁的话,人没影儿了是一刻钟也等不得的。 因为设备才是关键。 夏秋杨这次不仅是个“遥感”专家这么简单,更是带了分辨率只有1米的设备来,还有后续的图谱分析机器,而且卫星也是人家米国的。 老吴从不关心技术在考古工作上的应用,对这些基本一无所知。 但沈魏风心里对此是无比地清楚的,就连宋轶也明白得很,目前要想下一步的工作有进展,就离不开人家的东西。 两条腿比不上天上的卫星,就算是整个考古队倾巢而出,也无法弄清黄骑岭以及云脉山脉西北支脉的全貌和地层情况。 就算有那个耐心都勘察一遍,那边坍塌的岩洞也没时间再拖下去。 总之,夏秋杨的离开就是一场灾难。 这会儿说沈魏风心急如焚都不为过,他恨不得自己脚底生风飞到事发现场。 4号院的大门噩梦般空着,夏秋杨的临时住处真是干干净净。 “谁看到夏博士了?快说!”沈魏风一嗓子吼起来,吓得围着的队员简直一哆嗦。 “沈队,你别急!我来问。”宋轶最见不得场面失控,危机四伏。 “我就是一大早看见这个老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进屋就锁了门,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的。”一个队员站出来。 “光有人看见他进来,没人见他出去?!他难道人间蒸发了不成。况且他带了那么大一只皮箱!”沈魏风嗓门比刚才还大,不知冲谁发脾气才好。 “是啊,他那皮箱大得能装一个人了,按理说走得话肯定会有人看见。”还是那个队员,他也十分纳闷。 正说着,老吴也赶了来,一看夏秋杨那空空如也的房间,跑出来抓着宋轶的胳膊叫起来:“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我说什么!这种东西就不能散养,就得关起来!没啥好说的了,赶紧报警吧!” “报什么警!人家带着自己的行李跑了,咱们有什么可报警的!”宋轶这次真要急了,说话都有些不利落。 “你,你,你怎么知道没少东西!库房就在这院里呢,又是壁画,又是古瓷的。这老美难保手脚干净!”老吴意识到自己理亏,说话结结巴巴,声音也没那么大了。 “好了!”沈魏风今日大怒,已经不打算给谁脸面了。 一个负责后勤的队员正好从库房里出来,向沈魏风道:“沈队,东西没少,这是册子,您要不进去再对一遍。” “不必了。”沈魏风知道不可能丢东西。 “还有一个办法,请苏副队长来,问问她她这个师兄可能去哪儿了,我估计他也是刚走,带着行李和机器,走不远。”宋轶赶忙给沈魏风支招。 这个主意其实不需要宋轶想,沈魏风早想好了,他点点头,交代队员锁上夏的房间,人就往村诊所去了。 目送沈魏风离开自己的时候,苏筱晚就觉得身上寒气阵阵,可是心再慌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又能出在谁的身上? 或许是自己窗户没关严,被风吹开了,然后地图轻飘飘的,也被吹走了? 苏筱晚坐在村诊所的院子里晒着氤氲的阳光,忍不住一遍遍在心里盘算。 正想着,突然看见三丫头从外面进来:“晚晚姐,我刚看见那个洋鬼子拖个大箱子往外走,哎,他不是来你们考古队上班的吗?这么快就走了?” 苏筱晚一听马上站起身,一把抓住三丫头,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 “哦,就是才来的那个外国人,他走了。你不知道?”三丫头以为自己说夏秋杨“洋鬼子”,苏筱晚生气了,所以换了个称呼。 “哪儿?你在哪儿看见他的?” “就是我家门口那条路,往东,看样子他路也不熟。我原来还想问问他,送他出去,可一想,他不会说中国话,我不会外国话,随他去吧。”三丫头眨巴眨巴眼睛,表示她也无能为力。 往东,是去离雨镇的方向。 冯村出去的土路边上有时会有些车辆经过,本村的村民需要去镇上的时候,会花半天时间在路边拦车走,有时候运气好的话,刚上路就有车经过,要是等个一天都没车就第二天再来,横竖没什么急事,哪天出门都一样。 不知道夏秋杨的运气是哪个层级的。 苏筱晚快步往外走,三丫头很是不解地看着她,可是刚走到院子大门口,她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三丫头。 不能去找,至少不应该我去找。 苏筱晚这一刹那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夏秋杨今早行为怪异,难保不是和老吴他们起了什么冲突,否则按夏的脾气一般小打小闹的折腾,他还是能忍得住的,现在他这样趁人不注意往回跑,必然是觉得遇到了什么威胁他的事情。 他能跑就跑吧,何必再把她苏筱晚搭进去。 权当不知情,不然老吴连她也不会放过。 坐定了这样主意,苏筱晚就不急了,回到院子里,还在刚才的椅子上坐下来,对三丫头说:“他那点儿活儿也就是一天半天的事,不怎么耽误工夫。” “哦,难怪呢。不过我看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还以为生谁的气才要走的呢。”三丫头最是个机灵的,装傻充愣也是一把好手,苏筱晚明白,就没接话。 苏筱晚还是了解夏秋杨的,而且夏秋杨也算是运气好的,刚来到土路上就遇到一辆要进城的拖拉机,就这样太阳还没移到头顶上他就回到了离雨镇。 夏秋杨的算盘也是花了一个小时打好的。 他琢磨着其实莫里斯对于他会不会遥感技术这块儿根本就是无所谓的,可为什么无所谓他之前一直搞不明白,直到他看到苏筱晚拿到地图心里就一下透亮了。 所以他这才明目张胆大白天借着老吴的过激举动的由头离开了冯村。 不过这些事情生出的种种麻烦是不可能没有的,而且最后都落在了苏筱晚身上,他再一次全身而退,却不肯帮一点忙。 当年在y校,他哭丧着脸求苏筱晚去拿沈魏风带去的战国星象图,可大祸临头却一点不肯出头替苏筱晚担责。 如今,他又一次故伎重演,只不过,苏筱晚是在他到了离雨镇后才意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想骂也来不及了。 第四十九章 打道回府? 其实骂又有何用? 她苏筱晚认识夏秋杨何止一两年,这种结果早该预料到。 现在的问题是沈魏风马上就会带人来,这可如何应付? 苏筱晚想到此默默把手伸到了外衣内袋里,摸到自己的那部手机。 夏秋杨也随身带着手机,这事队里都知道。 因为他的手机比较扎眼。 可是她有手机的事情就连小雯也不得而知。 算了,别打了。 苏筱晚默默抽出手来捋了捋脑后的长发。 果然,沈魏风、吴大军和宋轶带着几个队员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老吴是干考古的老人了,十几二十年前就在工作队里遭遇过内贼,当时抓个人也简单,找到证据,问一会儿就有结果了,最后交给当地公安机关,剩下的事儿就不是考古队要操心的了。 如今,他还是这个工作思路,怀疑了就先监控起来,连着问一夜,该搜的搜,该查的查,总跑不了。 可沈魏风是新时代成长起来的考古人,工作讲科学,办事重成效,没事怀疑自己的同事是他最深恶痛绝的。 这会儿两人就为了是否去离雨镇“捉拿”夏秋杨爆发了激烈的争执。 “他哪点像个专家?还什么‘遥感’高级工程师,我看就是蒙人的。”老吴瘦长的脸上青筋都暴起来了。 “那您就得拿出证据来,否则这样就是污蔑。”沈魏风情绪平复了一些,懒得和吴大军大吵。 “你不把他抓回来怎么可能有证据?”老吴倒反问起来。 沈魏风无奈摇头苦笑:“吴老,咱们有什么资格把人家抓回来?” “所里已经给了他定金,他这至少算得上是捐款逃逸。” “你刚才应该听见苏副队长和他的电话了吧,人家的意思是回到a市就会把定金退回所里。”沈魏风知道老吴听不懂英文,只好翻译给他听。 苏筱晚一直默不作声,此刻也只好配合沈魏风,看着老吴道:“吴老,沈队长说得没错,而且以我对我师兄的了解,没做的工作他不会收取任何酬金。” 夏秋杨无耻的底线确实没这么低,好歹人家是米国y校的在读博士。 “那又怎么样!谁知道他这一趟是不是收集了冯村这边的地形等情况,别忘了你们可是把整个项目跟他交代了个底掉!”老吴的隐忧一直在这里,这会儿实在憋不住说了出来。 其实,这又何尝只是老吴的担忧,沈魏风也满心惴惴,在来村诊所的路上盘算了不下十来个后果,没有一种是能让人喘口气的。 “现在的为今之计还是尽快处理好岩洞那边,我师兄不干总也会有别人来干,或者还有其他的方法,两位就不用在这里做无谓的争吵了。” 苏筱晚当然知道夏秋杨这样转了一圈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勘察勘察冯村周边地形和环境,而岩洞的墓葬以及黄骑岭的地形地貌根本就不在他的视野之内,所以走就走了,剩下的麻烦都是她苏筱晚的。 沈魏风早在苏筱晚用队里那部外联的手机和夏秋杨通电话时就明白这个姓夏的是个怂包,被老吴吓了这么一回,再怎么说都不会回来了。 宋轶眼看这场争执即将不了了之忍不住说了一嘴:“好歹他人还在镇子上,咱们也应该再争取争取。” “要去你们去!我是不会去的!”老吴马上发作了起来。 “吴老,这麻烦从您哪儿起,您去了他才能放心,您最该去一趟。”宋轶这话完全说到了沈魏风心里。 “是啊,吴老,要不您调整调整心态,去一趟吧,如果人能请回来咱们是不是就省去很多麻烦?岩洞目前已经外部坍塌,实在没时间再去找人。”沈魏风没了之前的脾气,恳求吴大军摒弃前嫌劝回夏秋杨。 “行,我可以去,不过要是去的话就把人扣在哪儿,好好审审他的背景和此行的目的。”吴大军还是揪住之前1号院的事不松口。 苏筱晚看着三人在这里争吵,起身上前道:“你们都不必去了,吴老也别为难了,我去吧。” 沈魏风看向苏筱晚,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毕竟这件事情上,他们考古队是理亏的,苏筱晚平白跑一趟也没有什么面子,还得低声求人,也很不容易。 “不过,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只能尽力试试。” 夏秋杨的态度苏筱晚想想都知道,可样子总要做一下,不然如何才能堵住老吴的嘴,让沈魏风死心? 去离雨镇的路上异常颠簸,沈魏风和苏筱晚并排坐着,氤氲的阳光已经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正午的天气就阴得和入夜了似的,远处低空不时闪现一道闪电,隆隆的雷声在天边回响。 苏筱晚记得父亲死讯送来的那天就是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日子,她德国家中的大落地窗外前院里一个满脸阴霾的男人正把一只破旧的双肩包交到她母亲的手中,她母亲的肩膀抽动起来,风雨中几乎听不到她大放悲声的哭泣,只有那个德国男人轻拍着她母亲的肩膀安慰…… 沈魏风明显感到身边苏筱晚的抖动,他本能地抬起胳膊想揽住苏筱晚那瘦削的肩膀,可不等他的手落下,苏筱晚已经一头钻进了沈魏风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沈魏风外衣。 沈魏风就势抱住苏筱晚,下巴紧紧抵住苏筱晚柔软的长发,轻声道:“雷阵雨,一会儿就过去了,别怕!” 苏筱晚挣脱了他的怀抱,抬起头盯着沈魏风的眼睛:“大雨,岩洞会不会继续坍塌?” 沈魏风眉头拧了起来,没有说话。 宋轶今早已经警告过沈魏风,只要再来一场中雨,岩洞基本就废了,如果再找不回来夏秋杨和他手里的遥感探测仪,那么全队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此时,宋轶一定在冒雨抢救岩洞,而他和苏筱晚的劝返行动却前途未卜。 狂风暴雨中,车子勉强前行,离雨镇的灯火就在前方不远处,滂沱大雨中的镇子像是巨浪里摆荡的一叶扁舟。 “他告诉你他住哪里了吗?”沈魏风多少有些担心。 “未平街70号。” 第五十章 他以前来过…… 未平街地处离雨镇中心,旁边紧挨着旧货市场,街道没有整修过,高高低低的,下了雨全是水坑。 考古队的面包车年龄偏大,减震什么的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司机建议沈魏风和苏筱晚下车走进去。 苏筱晚拉开车门看了看外面的雨势没多说就冲了出去,沈魏风也赶紧下车跟上。 镇子上的小街道都不会太长,基本一眼能看到头或者另一条横亘的马路,这条街道自然也不例外。 苏筱晚边走边查看路边房子上的门牌号,有69号,有71号,就是没看见70号。 这是怎么回事? 沈魏风走上前,找到一户敲起了大门。 一个中年妇女开了门,操着本地口音,不太友善道:“找谁?” 苏筱晚赶紧过去问:“70号是那个楼?” “哪有70号!没有!”说完,中年妇女关上了门,沈魏风拦都拦不住。 雨持续地滂沱而下,伞上流下来的雨水和帘子差不多,沈魏风和苏筱晚彼此几乎不太能看清对方。 “你确定他说的是70号吗?”沈魏风感到情况不妙。 “确定,他说得非常清楚。”苏筱晚很肯定。 “难道是他弄错了门牌号?”沈魏风现在不打算放弃。 “应该不会的。”苏筱晚好容易收住了自己的话头,她其实还有后半句:他上次来离雨镇就住在未平街70号。 沈魏风隔着雨帘子仔细看了看苏筱晚的眼睛,没看出什么来,就转头看向69号和71号两座小楼。 这是两座两层的小楼,前有院子,屋里黑乎乎的,不像有人。 沈魏风决定试试看就敲响了69号院子的大门,接连敲了一两分钟,可里面完全无人应答。 持续的敲门声没有敲开69号的门却敲开了71号的大门,一个满脸褶子的中年男人伸出脑袋来看了看沈魏风和苏筱晚,口齿不太利落地问道:“你俩老敲啥?” 沈魏风这次直奔主题:“请问,你见过一个个子很高的外地人吗?男的,长得很白净,带着一副金属框的眼镜。” 夏秋杨的外形其实更像一个外国人,不过沈魏风担心本地人无法辨认出一个中国人长相的外国人,所以说了这么一大串。 “对,他说话有点怪,中国话说得不太好。”苏筱晚上前又补充了一点。 “没有,没见过。”中年男人说着就要关门,沈魏风一把拦住。 “这人打扮挺干净的,带了个半人高的大箱子。” “大箱子?哦,有,是有这么个怪人,我以为他是来俺们这儿淘货来的,他上次就来过,就住我这儿。不过这次不是,他跑到齐老太太家住了一宿,早起就走了。” 沈魏风一听当时就愣住了。 上次?夏秋杨来过离雨镇! 苏筱晚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她故意咳嗽了两声,可沈魏风没说话。 “好的,谢谢您!”苏筱晚赶紧结束这样危险的问话,中年男人马上关上了大门。 “我师兄应该是去搭车走了,咱们先回去吧,我再跟他联系。”苏筱晚在雨中抖得厉害,可不敢看此时沈魏风的眼睛。 “你师兄来过这里你知道吗?”沈魏风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扭头问身边的苏筱晚。 “没,没听说啊。他怎么回来过这儿?我觉得不太可能。”苏筱晚说话有点抖,不过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雨开始变小,阴沉的天空逐渐有了光亮,沈魏风和苏筱晚一脚深一脚浅走在街道上都一言不发。 说什么呢?让他沈魏风继续怀疑苏筱晚是内奸吗? 老吴和宋轶还在冯村等信儿,这个结果不可谓不令人一机灵。 不可与人言啊! 有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夏秋杨就够了,再搭上苏筱晚,他沈魏风的名节都要不保了,何况项目的未来?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再苦也要咽下去。 沈魏风一路上想了很久,做出了这个让他倍感煎熬的决定。 而苏筱晚瑟缩在座椅的一头看着车窗外的泥泞和农田也满腹担忧。 夏秋杨的自恋和自以为是一直是一切祸事的发端,可是这个人却从不吸取教训,一意孤行,累及他人。 莫里斯为什么要这么个人来做助手?他夏秋杨闯的祸难道还少吗? 苏筱晚一边担忧着沈魏风可怕的沉默一边为夏秋杨的所作所为而恼怒。 雨后的道路泥泞难行,一车人几乎是跳着回到了冯村的驻地。 “先去1号院。”沈魏风声音低沉,令人瑟瑟发抖。 “不用了,我在这里下车吧,我还要去村诊所拿消过毒的纱布。”苏筱晚想尽早下车,连忙伸手去拉车门。 沈魏风半起身一把按住苏筱晚的手:“我去替你取,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苏筱晚看着沈魏风,觉得这个男人的眼中有火在流出,吓得立刻收回了手,坐回到座椅上。 车子继续在歪歪扭扭中前行,转过了两个路口,1号院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这次沈魏风没有跟着苏筱晚一道下车,而是坐在车上一直盯着她走进大门,然后才对司机道:“去岩洞那边。” 苏筱晚当然知道自己背后就是沈魏风的眼睛在盯着,可她尽量稳住自己,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 半湿的外衣和长裤,全是泥的鞋子,一脸的雨水,这些全都顾不上。 苏筱晚一进门丢下包,马上就坐到桌边,拿起笔在一张2开大小的白纸上画了起来…… 岩洞跟前,一群考古队的队员们趁着雨势渐弱都在忙着清理塌方位置上的泥土和石块,宋轶站在稍高的位置上,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指挥着这十来个人。 沈魏风从车上下来冲着宋轶喊道:“宋轶!” 宋轶这才注意到沈魏风和队里的面包车,挥了一下手,开始从山坡上往下走。 冯村这个岩洞的位置是在半坡上,因山体滑坡塌方后原先特意铲平的一小片平地自然是都堆满了泥土,宋轶对这里熟悉觉得踩在石头上总不会出错,可沈魏风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什么都有些不对头,刚想喊一句“小心”,就见宋轶整个人突然从脚下的泥土堆上掉了下去,没了踪影。 第五十一章 刚刚开始…… 宋轶在冯村项目做前期勘察的时候就已经给出过结论:黄骑岭的土石结构中内部部分岩层是喀斯特地形的异化层,质地脆弱,不堪重负,施工的过程需要倍加小心。 沈魏风一直把宋轶的这个专业的忠告牢记在心,每次进岩洞工作之前都会先征求宋轶的意见,若是他认为情况不妙就不会派人进驻,毕竟人命大于天,出了事是不得了的。 可是这次宋轶大意了,把自己的警告丢到了脑后。 整个黄骑岭岩洞附近都受山体滑坡和坍塌的极端情况影响,地下的岩层受到了极大震动,裂缝加深,危险加重。 而宋轶掉落的位置正是一个裂缝极深的沟壑,伴随宋轶的跌落,一些石块和泥土也一泄而下,瞬间又变为一块松散的平地。 就在附近清理土石的队员急忙奔向宋轶跌落的位置,而沈魏风急得大喊:“不要过去!危险!” 可,这一嗓子还是喊得晚了点,已经有两个队员冲到跟前,最前面的一个也是瞬间就掉了进去,连呼救都来不及。 沈魏风一看又有人跌了进去,急得发足狂奔直到离跟前半米左右的位置,查看下方情况。 土石松散,一个不大的陷落坑噩梦般地在那儿,看不到人,只有被淋透了的泥土。 “快,回去报告给吴大军,让他带上村里雇的民工,把所有的工具都带过来。” 得了命令的队员转身往回冲,只不到一刻钟,老吴已经带上人和铁锹类的工具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老吴焦急的脸上除了雨水还有泪水。 这样掉下去生死未卜,存活的几率不是很大。 “塌陷,宋轶自己也大意了。”沈魏风心已经掉入谷底。 原本得知夏秋杨的情况时已经觉得是五雷轰顶一般,可如今才知道地狱模式不过刚刚开场。 黄骑岭冯村岩洞项目尚未有进展,地质学家就命丧黄泉,这事传出去这一队的队员的前途就都结束了,不止他沈魏风。 “来三个人,腰上绑上绳子,往下挖!”沈魏风站在风雨中,身子都要僵住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有几个原本就是宋轶一个小队的队员哭着走过来,要求参加挖掘,沈魏风痛心地点点头。 宋轶来考古所这么多年,这几个人都是他一直以来最亲密的同事,生死与共,没有谁比他们几个更加心焦的了。 这下四五个青壮劳力一起下铲子开挖,每人身后都有一个人负责拉住保险绳。 土石是从山体上翻滚而下,所以比较松软,几个人挖得不算费力,只不过几十铲子,陷落坑下就露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空洞。 “停!”沈魏风马上意识到这个空洞的不同寻常。 老吴也发现不对,走近来看。 “下面有墓葬坑,难怪宋轶和小胡掉下去的这么快。”老吴推了推眼镜,想再细看看空洞里面的乾坤。 “矿灯。”沈魏风向旁边队员要了顶安全帽,上面有探照灯。 “宋轶,宋轶!”沈魏风用头顶的灯光反复照射洞口内部,可是下面除了土石没有人的影子。 老吴趁人不注意,往洞口走了几步,用手里的探铲轻轻拨开一些浮土,然后借着雨水用毛刷扫净细小的石块。 一块雕满了极具异域风格的图样的青石板赧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沈队长,你看。”老吴震惊之余忍不住让沈魏风也过来鉴定,好证实他心里的初步判断。 沈魏风凑近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这和上次在西北坡位置看到的青石板有些相似。老吴,先别研究这些了,救人要紧。” 老吴也觉得此时不宜继续讨论工作,跟前几个常跟宋轶的队员脸色都不对了。 “你把保险绳给我,我下去看一下。”沈魏风要过一个队员腰间的绳子,准备下去寻找宋轶。 “不行。你不能去,你是一队之长,你要是出了事这一队的人可怎么办?”老吴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下面不深,而且土泄下去垫起来不少,应该没事。” 沈魏风不顾老吴和几个队员的阻拦绑好保险绳,看准了坑洞口,直接跳了下去。 果然,坑洞内土质松软,沈魏风落脚的位置直接就踩下去一个深坑,坑洞外的队员和民工不约而同都紧张地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直到看到沈魏风从坑底站起身来,大家才算松了一口气。 “沈队,没事吧?”老吴关切的喊起来。 “没事,没事。”坑洞内空间不小,沈魏风的声音回声持续了好几秒。 爬出土堆,沈魏风借着头顶的矿灯开始扫视周遭。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墓葬坑,落土石的位置正好位于中心,周围散落着一些瓷器,棺木和人骨遗骸,坑洞四壁与洞口边的青石板同类,上面也是雕满了繁复的花纹。 宋轶和小胡就跌落在坑洞内,当时随着土石掉下来的时候翻滚到了旁边,不在土堆上,因为落下的高度约有两三米,又没有心理准备,所以两人此时已经昏了过去,身上满是泥土和石块,特别是宋轶脸上手上和腿上全是划伤,有的地方伤得还非常严重,流血不止。 “宋轶找到了,下来两个人,帮忙抬出去。”沈魏风看到宋轶,心基本就放到了肚子里。 几个队员陆续拉着保险绳下到墓葬坑内,上来就七手八脚去抬宋轶,这时宋轶醒了,发出了极凄惨的一声哀嚎。 不好,这是哪里骨折了吗? 沈魏风有这方面的经验,赶紧示意队员放开宋轶。 从几米高的地方连同土石一起掉落下来,真的是难免不受些皮肉之苦,不过看起来宋轶情况要更加严重一些,这反应大概是有哪里骨头断了。 沈魏风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小宋,你哪里疼?” “大腿,右边。”宋轶勉强答道,说完又呻吟起来。 看来真的不止皮外伤这么简单,想让宋轶拉着保险绳上去是不现实了。 另一个躺在一边的队员小胡这时也醒了过来,不过他伤得不重,自己已经翻身起来,就是头被石块砸中,此时还有些懵,但是配合救援的队员拉绳子上去应该没有困难。 “我在这里陪着宋轶,你们几个先上去,想办法弄个担架下来,他的腿现在不能挪动。” “你别管我了,赶紧把上面的土石清干净,防止二次塌陷,雨毕竟没停。”宋轶忍着痛再度提醒沈魏风。 不过这时工作再重要也越不过人命,冯村这里到了夜里就会异常寒冷,不趁着天黑前把宋轶弄出去,冻死人都是有可能的。 老吴趴在洞口听到了宋轶的叮嘱,马上指挥民工和队员开始清理墓葬坑上方的土石。 沈魏风焦急地等待着去村里寻找担架的队员,看着满脸伤痕的宋轶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没事儿的,一点皮外伤。你都下来了,趁机会先把这个墓葬坑的物品清理一下吧,守着我也没用。”宋轶虽然痛得钻心,可是仍不愿耽误工作。 “好。”沈魏风知道宋轶此时完全不可挪动,盯着也消解不了疼痛,于是干脆就此开始新一轮的工作,用自己的外套折了几折垫在宋轶的脖子下方,以减轻他的痛苦。 过了一会儿,老吴从洞口丢下来整套的工具,沈魏风带上手套就开始了清理和发掘工作。 棺木都是明代的形制,有棺无椁,不是皇族贵族的墓葬,大小有四五个之多,最小的一只棺木里是一副孩童的遗骸。而青石壁上的彩色雕绘却充满了异域风情,成片的壁画连缀起来是一幅关外民族的生活风情画。 这个墓葬坑就在岩洞洞口下面的山体内,而岩洞的形制并没有确定的断代,可这一上一下的结构也仿佛不是毫无关联。 黄骑岭下到底还有什么未解之谜? 沈魏风一下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二章 墙里墙外 宋轶跌落遇险的事还没到晚上就传得整个冯村都家喻户晓了。 而且部分队员撤回驻地后,天上也不落雨了,虽说太阳没露脸,可外面不再阴沉黑暗,明亮了很多。 一些好奇的村民还和村长几个人都跑来看热闹,一群人围着洞口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还有蹲在跟前一边看沈魏风清理随葬品一边笑着抽烟。 这个西北小村子里一年也没几回红白喜事,赶上这样的“意外”其实个个都想过来看热闹,只不过女人不好意思往跟前凑,都是一些男的跑来凑凑热闹。 村长一看这些人看着人家工作和受伤还嘻嘻哈哈的,就吼了一嗓子。 沈魏风也无奈中放下手里的工具,摘下手套,走到洞口,仰头跟村长沟通。 “老村长,要不您把岩洞跟前的围挡重新立起来吧,村民围在这里对现场保护实在没帮助。” “沈队长说得是,我这就撵他们走,让人弄一下这围挡。不过我看了你这洞口,想把人平躺着弄上可不容易,特别是今晚之前。” 沈魏风一听这话就知道担架和人员找起来不容易,村长也是夹在中间难做。 “老村长,这样吧,担架和人工我们考古队会给些报酬,你跟村里的乡亲们商量商量,给我一个准话儿,您看怎么样?” 现在虽说不下雨了,可空气里又湿又冷,宋轶一点不能挪动很快就会被冻僵,当时候就不止骨折这么简单了,搞不好真要有生命危险。 “好,沈队长,你和宋研究员再坚持坚持,我去找担架和人,钱不钱的有什么要紧,先把人弄上来再说。” 说完,村长带着几个人回村子想办法去了,沈魏风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宋轶。 “没事儿,别替我担心!不就是骨折嘛,实在不行做副夹板也能咬牙上去,不至于困死在这儿。”宋轶虽然大腿疼得钻心,可还是尽量宽慰沈魏风。 沈魏风如何不知道宋轶的苦心,可是如果非要在这里过夜,那真是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种墓葬坑里几百年来都是封闭的状态,坑里四周连水迹都没有,可见防水做得非常好,但是这样的空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陈腐之气,氧气不足不说,温度也偏低,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可现在的为今之计只能是等待村长和村民的商议结果,队里是无法有效组织这样的救援的。 正当沈魏风在墓葬坑里等着救援的时候,宋轶的事情终是被小雯带到了苏筱晚那里。 “什么?!宋轶遇险?在哪里?你看见了吗?” “就在岩洞洞口外面,那下面有一个墓葬坑,上面是一层浮土,他没注意掉了下去,腿都摔断了,躺在里面不能动,沈队长在里面陪着呢。”小雯着急起来讲话和机关枪似的。 “那其他人呢?展开救援了吗?老吴呢?管后勤的蒋宇呢?让他找人去。”苏筱晚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晚晚姐,别出去。外面现在乱乱哄哄的,老吴特意交代了我,说不让你去现场。” “为什么?沈魏风和宋轶都在墓葬坑里,我得过去看看啊。”苏筱晚根本不理会小雯的话,直接往大门走,小雯在后面也拉不住。 可1号院的大门苏筱晚没能拉开。 这一刹那,苏筱晚有些不敢相信,她又拉了一次大门,仍是噩梦一般的纹丝不动。 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这是谁干的?!”苏筱晚的怒气几乎要被点爆了。 小雯这时也蒙了,她刚刚从外面回来,这门怎么就锁了,还是从外面锁上的。 “这怎么可能?!”小雯赶忙走过来用力去拉大门。 门仍然打不开。 “开门啊!谁把门锁了!快开门!”小雯到底年龄小,一下就慌了,疯狂的拍着大铁门。 门“砰砰”发出沉重的闷响,可外面并没有动静,只有时紧时慢的脚步声,无人回应。 “好了,别敲了。这是故意的,你敲了也没用。”苏筱晚定了定神,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凭什么!我们又不是囚犯!谁这么枉顾法律敢限制咱们的人身自由!”小雯是家中独女,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种委屈,眼泪哗哗留下来,还要用力砸门。 苏筱晚再没说什么,失神地转身回了房间,颓然坐在窗前椅子上,望着窗外灰灰的天空出神。 小雯自然是陪绑,有些可怜,可他沈魏风真的如此狠心要这样对待自己?苏筱晚心里不禁悲从中来。 老吴这人确实平日里有些倚老卖老和跋扈,可是他这人心里有数,在领导下属这种关系从不会摆错自己的位置,今天锁了1号院这举动他如果不是得了沈魏风的授意,应该是不敢这样的。 现在队里的四根“台柱子”有两个都不在跟前,只有老吴和蒋宇在维持基本秩序,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救援宋轶身上,锁大门这事没有领导特意叮嘱谁会想到? 苏筱晚想到这里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绘制了一半的黄骑岭地形图,一把把图纸撕成了两半,正准备继续撕下去,小雯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她床边。 “晚晚姐,他们要锁我们多久?我刚才看了院墙,也就一人半的高度,干脆咱们找东西垫脚翻墙出去吧。” “出去又怎么样呢?你想过没有。”苏筱晚心里的悲愤一点不影响她的理智。 “先出去再说,总不能被锁在这里等死吧。”小雯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恨恨道。 “不会死的。你耐心等等,应该很快就会让你出去。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 “你?”小雯目光转向桌子,注意到了苏筱晚手里的碎图纸。 苏筱晚赶忙把地图团成一团,小雯一言不发站起了身,想了想才轻声说了一句:“晚晚姐,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人总是这样,不停地追寻,不停地为难自己,放不过自己也无法放过他人。 萨特说过:他人即地狱。 而我们自己就是这地狱的创造者。 第五十三章 哀莫大于心死 天越来越黑,岩洞附近除了两个值守的队员在打盹,一片静悄悄的。 宋轶已经朦朦胧胧睡了过去,沈魏风把自己身上的一件薄毛衣脱下来给他盖上。 所有的消息都在冯村,不管是他沈魏风想知道的还是无法知道的,都沉浸在这潮湿的寒浸浸的时空中,不够分明,难以探寻。 “魏风,你回去吧。让他们给你递一条保险绳下来,我这儿有一壶热水就没问题。”宋轶小睡了一下睁开眼睛,看见沈魏风衣服单薄,冻得脸都青了。 “应该快了,我让人再去村里催一下,可能担架不好找。” 说完,沈魏风站起身来冲着洞口外面的队员道:“小李,你再去村长家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 “队长,我刚回来,村长家没人。我还去了附近几户,不知道怎么了,都锁着门呢,敲也不开。” 沈魏风的脸色变得更差了,手紧紧握起了拳头。 “最近村子里有流窜犯入室盗窃,也正常。再等等,别急。”宋轶的老好人人设又忍不住上线了。 沈魏风正在气头上,不发火就不错了,也没回应宋轶,转身默默捡起地上的手套和工具,继续投入到发掘中,以借此平息内心的起伏。 岩洞下方这个墓葬坑有十几二十个平方,下到墓里的这几个小时,沈魏风已经清理归类了十几件瓷器和陪葬品,而棺木整体呈严重腐朽的状态,棺盖几乎一碰就要散开,并且里面会升腾起一股股黑色的雾气,非常呛人,所以沈魏风暂时放弃了对棺木的清理。 而墓葬四周的青石板上的雕刻细看也没有意义,它所需要的是孟岩尽快进驻并开始工作,这样才能在发掘后期将拓印下来的图进行连缀后再做详细的分析。 这些工作每一项都迫在眉睫,尤其是棺木因洞口大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加速氧化,如果继续耽搁两三天,这个墓葬的意义也就不剩多少了,到时候真是文物保护变成了文物破坏,得不偿失。 正当沈魏风为着墓里的东西和人干着急上火之际,老吴从村子里回来,俯身在洞口喊道:“小沈,人手差不多了,担架没有现成的,说是找个木板床来试试,我觉得这主意行,你看呢?” “好,你在跟前就拍板吧,尽快啊。哦,对了,让队里找些塑料雨布来,下面的棺木眼看要散架,不打支撑的话至少覆盖一下,尽量隔绝空气。” 老吴一听愣了一下,这才开口:“咱们队的雨布都压在岩洞的工作面里了,当时没拿出来。” “这……”沈魏风也想起来这事儿,岩洞里确实还埋着队里不少工具和物料,一时间真是没有办法凑到手。 “我明天就派司机去镇子上找找,不行买点儿地里用的地膜来,先应付一下,岩洞等天晴了,有两天时间就可以挖开。” 还能怎么办,只好如此了。 “苏副队长呢?她不在吗?你让她和孟岩过来看看下面的雕刻,回去做个工作计划。这个活儿慢,他们先进驻。”沈魏风马上开始布置后面的工作和事情,不过苏筱晚自然也是关注的重点。 老吴一听提到苏筱晚,有点犹豫起来,不知道要不要跟沈魏风交底,可想了一下还是先答应了下来。 一个被拘禁起来的人如何能出来工作?老吴除了着急回去盯着村长弄担架,这也是件为难的事。 回到3号院的老吴和蒋宇坐在院子里商量了起来。 “要不放苏副队长出来吧,估计也不会跑的。”蒋宇手里拿着之前让苏筱晚急晕过去的那张丢失的黄骑岭地图很有把握道。 “是不会跑,她整个人心思一大半都在沈魏风身上,哪儿舍得跑?可这样的事你跟队长说了,他不也疯了。我觉得还是得提前告诉他,不然后果可真收拾不了。”老吴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和考量,蒋宇到底年轻想得简单。 “要是真的是文物贩子,交给公安就是了,境外的现在也一样抓,前几天隔壁省里不就出了这么一个案子,那边抓了一串十几个人呢,今年的大案。”蒋宇不喜欢遇事拖延,嫌老吴墨迹。 “就你手里那张地图顶什么事?公安抓人不得要证据。姓夏的又跑了,到时候怎么说?”老吴一把拿过来那张地图,扶了扶眼镜又仔细看了一遍。 “要这么说,钥匙给您,您看着办吧?我意思先把宋轶弄出来再说。” 老吴也不客气,一把拿过来钥匙揣进口袋里。 一番争执的结果是,小雯搬出了1号院,只有苏筱晚还在里面锁着,而令老吴不解的是,这回苏筱晚不哭不闹,只是脸色差些,甚至也不问问为什么要锁了她的院子,一个人坐在屋里,沉默不语。 小雯原本是和老吴沾亲的,一搬出来就质问起老吴。 “大表舅,您这是干嘛呀?!这样锁人可是犯法的!” “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没看见嘛,那人心虚得很,闹都不敢闹!” “什么心虚?她是心死!她以为这烂主意是沈队长出的,她要是发现你和蒋宇合谋,早把1号院砸了。您不信去试试看。”小雯懒得跟老吴继续掰扯,端起脸盆去打水了。 “你这孩子!”老吴气得直跺脚。 “您老听我一句劝,何苦跟领导对着干,我敢跟您赌一个月的工资,队长就是看到这张地图,把什么都搞清楚了,也不会把苏副队长送给公安局的。”蒋宇拿出一支烟递给老吴。 老吴一点不客气,接过烟,点着,眯着眼抽了一口,眼睛盯着1号院的方向。 “先救宋轶,这事儿回来处理。”老吴笃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大表舅,苏副队长万一想不开,你可就完了。”小雯在二楼房间窗户前听壁脚,忍不住大喊了一嗓子。 “你瞎嚷嚷什么!别胡扯!你赶紧换件衣服下来,咱们和村长去岩洞那边,到了那边不准乱说话,听见没有!” 小雯哼了一声,大力关上了窗户。 天已经完全黑了。 第五十四章 拼了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深秋的西北小村子不到六点天就黑下来了,紧接着就是极快的降温,这天还刮起了四五级的北风,从3号院出来的人都裹紧了身上的外衣,小雯走在最后,冻得直打哆嗦。 村子里的路都是土路,路边基本没有路灯,黑灯瞎火的,大家全凭着记忆和直觉往前走。 “咱们不是要去岩洞那边吗?不是这个方向吧?”小雯一边走一边抻着脖子努力分辨着前面的路。 “先去取担架,啧,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问,没你事儿少说话!”老吴一肚子心思,没心情搭理小雯的盘问。 一队人七拐八拐终于到了村长家门前,大门这次敞开着,里面透出屋内的灯光,有几个青壮年男性村民正蹲在地上,用力拿绳子绑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走近了一看,真是个单人的木板床。 “老村长,我们到了。”老吴一进院子就喊起来,恨不得这就抬起这床出去。 “来啦!”正是晚饭的饭点,老村长满脸堆笑端着一碗面条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吃着呢。”老吴也堆上笑,就是不大自然,不过天黑倒也不明显。 “怎么?你们都还没吃呢吧,来来来,进屋吃点儿,天儿冷,吃饱了好干活儿。”老村长马上撩起门口的棉布帘子,往家里让考古队的队员。 今天队里出了事,后厨准备晚饭延迟,等救了人都回来再开饭。 不过队员们这个时间也确实都饿了,老吴又何尝不是,可岩洞那边两个人等着去救援呢,谁有闲情吃晚饭? “不了,不了。”老吴摇摇手,走到木床跟前看着村民在木床上绑绳子。 蒋宇也走了过来,看了看,摇摇头:“这能行吗?看着不太稳,别拉到一半翻下去,那事儿可就大了。” “这种情况你让我上那儿找专业担架去?就这个还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老吴很是不客气道。 “是啊,俺们这儿都睡炕,仅有的床都找来给你们考古队的宿舍了,这是压在牲口棚里垫脚使的,好容易找到的。”村长回屋放下碗筷走出来解释了一下,大有看不上蒋宇的意思。 蒋宇最识趣的,立马三缄其口。 小雯站在一边等得不耐,走到老吴跟前催促道:“大表舅,能走了吧?天越来越冷了,墓葬坑里的估计要冻死了。” 老吴转身狠狠瞪了小雯一眼,然后挤出点笑容来,从兜里掏出一个考古所的信封,送到老村长手里。 “这是我们的一点意思,不多,几位拿去喝杯酒吧。今晚的事务必拜托各位了,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人已经受了重伤,再经不起折腾了。” 老村长拿着信封在手里捏了捏,立马笑逐颜开。 “好说,好说。看您这么客气!好,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咱们就走吧。” 说着,老村长指挥着两个村里的年轻人拎起了木床,考古队的队员想上前帮忙也被挡开。 “不许走!”一行人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尖锐地划破入夜的寂静。 老村长一听就知道是谁,赶忙跑过来怒斥道:“三丫头,我看你是不是又疯魔了!让开!” 老吴一看也愣住了,转头看向老村长。 老村长直接上去拉扯他家三丫头,接着就是一个大耳瓜子,三丫头立马尖着嗓子嚎哭起来,小雯也急了,一个猛子冲过去拉老村长。 “你怎么能打人呢?这可是你闺女啊!”小雯从小爹妈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眼见比自己还小的三丫头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挨揍,立马忍不住跳了出来制止。 老吴一看也冲过来拉住小雯衣服袖子:“你少管别人家闲事,听见没有!” “他打人!”小雯觉得要气疯了。 “这里打人的多了,你都管得过来吗?你给我老实呆着。”老吴怒斥小雯,唾沫星子都喷她脸上了。 小雯厌恶地摸了摸脸,可也不敢去救棍棒下的三丫头。 就这么两三句话的功夫,这场父女间的拉扯很快上升为满院子鬼哭狼嚎的追打。 可怜的三丫头就这样当着一众人的面让他爹追着满院子跑,村里的男青年都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得直乐,只有考古队的队员一个个都气呼呼的,可没人敢出手阻拦。 老村长家屋里的老婆和儿子闻声也跑了出来,可那中年老婆看着哀嚎的女儿丝毫不动心,只冷哼了一声道:“这女娃子就是欠他爹打,活该。”然后纹丝儿不动就站在门口跟看戏似的。 那儿子,就是三丫头的弟弟和她打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好,见不得他三姐这样挨揍,说着要冲出去拉架,结果一把被他娘摁住,一步也动弹不得。 蒋宇年轻力壮实在看不下去了,追上去一把抓住老村长要再次落下的木棒道:“老村长,您也问问为啥她要拦路,别上来就打啊。” “这死丫头就是要造反!早想揍她了!啥她都想掺和一脚。”老村长打急眼了,见抢不过蒋宇,就放弃木棒,脱了鞋子还要揍。 “都是你们,你们锁了晚晚姐,你们都是坏人,和人贩子一样。放了我晚晚姐!”被打得披头散发的三丫头满脸泪痕,见她爹停了下手,指着考古队的老吴和蒋宇大声控诉起来。 又是这个苏筱晚! 老吴大声叹了口气,悔不当初刚来时就该立马请辞回去,弄到现在这个样子。 “小姑娘,这是我们考古队内部的事务,你不了解情况。”蒋宇赶忙劝解一下三丫头,希望赶紧平息这场父女间的闹剧,赶快奔赴岩洞口。 “是啊,你知道个屁啊!就你,看了两天电视就觉得自己跟人家都不一样了,心也野了,相个亲还推三阻四的。我告诉你说,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少出来给我丢人!滚!”老村长冲三丫头大力啐了一口,把鞋穿上,招呼一众人出门。 “放了我晚晚姐!啊……”三丫头最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接着就让她妈和她弟拖进了屋里。 第五十五章 墓前“会议” 夜黑得益发深沉起来,连星星都不见了踪影。 苏筱晚看着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恐惧,她夺门而出,用尽了全力以身体去撞击外面的院门。 父亲当年就是在从黄骑岭离开后不明不白地死去了,下一个会是谁?会不会就是我? 铁门是撞不响的,“咚咚”闷雷般的声音更像是远古传来的战鼓。 几个走在最前面的考古队员忍不住回头问老吴:“吴老,哪儿打鼓呢?听着怎么那么近?” 吴大军看了看蒋宇,蒋宇立刻看向一旁,出村子有两盏路灯,这点路离岩洞已经没多远了,路灯下蒋宇置身事外的表情一览无余。 “打雷,听不出来吗?”老吴恶狠狠瞪了几个人一眼,这几个立马不敢开口再问了。 老村长和老吴一起走着就是前后脚,也忍不住问起来:“吴老,你们队里那个爱跟我家三丫头玩儿的女领导呢?感觉有日子没瞧见她了,我那小儿子可喜欢跟她下棋了,最近总念叨她。” 摁下葫芦起了瓢。 “她,她最近在画图纸,闭门谢客。” 啥叫闭门谢客老村长搞不懂,不过老吴的表情他懂:少问。 不问就不问吧,老村长原也没啥兴趣。 不过,从宋轶失足掉进墓葬坑到现在,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十二个小时,当这队人马终于带着担架赶到墓葬坑口的时候,大家发现宋轶已经进入轻度昏迷,甚至连沈魏风也有些神志不清。 蒋宇一看这情况,二话不说第一个绑上安全绳出溜下去了。 宋轶还是那么躺在坑洞地上,脸色通红,额头滚烫,无疑正在发着高烧,而且摇不醒说胡话,一副已经要烧糊涂了的架势,情况很是危急。而坐在一边看上去仿佛是在闭目养神的沈魏风也没能被蒋宇晃醒,不睁眼,眉头紧皱,脸色灰暗。 老吴一直拿着手电筒盯着蒋宇下去,一看坑里是这情况,马上急了眼,大声吆喝起身边的人:“快!下人!把这两人都拉上来再说。” 这一吼老村长就明白了,赶忙招呼带来的年轻村民们:“都下,都下,然后把这个木板子床也带下去。” 可老村长说完却没有人动,只有两个小年轻凑到坑洞口看了看,摇摇头道:“村长,这下面尸气重,你看那俩。俺们下去了也给弄出病来可怎么说?” “放屁!哪有什么尸气!赶紧下去。”老村长骂得唾沫星子横飞。 “俺爷爷当年就是爬墓里去,出来没几天就死了。这鬼地方可不是上面那个洞,那里面没死人。这里你瞅瞅,全是烂棺材。”一个打扮有点流气的男村民开始毫不客气地顶嘴。 “哎呀,这位小兄弟,不会的!我向你们保证。我们就是干考古的,不要相信什么鬼呀神的,那都是封建迷信。我们这位领导是一天水米没进,身体虚脱了,哪儿来的什么尸气。”老吴急得眼睛周围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老吴,你别跟他们啰嗦了,快把担架送下来,先把宋轶挪到上面去,这里面的地太阴冷了。对了,再丢件军大衣下来。”蒋宇已经烦透了这帮村民的各种搅和,只想速战速决。 “好,等着啊。”老吴这回也不搭理这帮村民了,直接叫两个队员,拖过来木板子床,用两根保险绳钩着开始一点点往下送,又把两件军大衣也绑在了上面。 “你家那老头子是进山打猎的时候让野兽挠了一爪子,没好透,又去摸墓里的东西,出来伤口发了这才送命。你少在这胡咧咧!”老村长眼看到手的肥肉要飞了,不禁气得把那人家里的老底儿都抖搂了出来。 “让俺们下地摸死人,你把着钱得好处,谁爱干谁干,老子反正是不干了!”那个流气的村民一把扔掉手里的铁锹转身就走。 老吴看着这一幕就差捶胸顿足了。 一个走,其他的也跟着哄起来,纷纷扔了手里的工具嚷嚷着要回家去。 老村长急得赶紧喊起来:“回来,回来,工钱这就结。” 说着,只见他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老吴刚刚给他的考古所的信封,当众拿出里面的钱,点了点,留了自己的那份,其他都一一分给了出来的几个村民,满脸的痛惜。 钱数并不是很多,可是这对于这个西北小村子的村民来说,这也算入冬前一小笔不错的收入了,至少这些男人们两三个月的烟酒都有了着落。 坑洞口的吵嚷在墓葬坑里引起了不小的回声,嗡嗡地十分刺耳,沈魏风这时候才逐渐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模糊的周围,这才意识到救援终于到了。 蒋宇看着沈魏风睁开眼,开始恢复正常的面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赶忙跑到洞口对外面的老吴喊道:“沈队醒了。” 老吴和队员们一听都来到坑洞口探头看,老吴看见沈魏风简直要老泪纵横:“好,好,醒了就好。快,找根儿保险绳来,先把队长弄上来,明天天晴了,就开始修入坑洞的步道,可不能再拖了。” 沈魏风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在饥寒中有些轻度昏迷了,不过他挣扎起身时还是特意留意了一下自己刚依靠的位置。 他发现自己左边身子靠着的是一只棺木,体制偏小,似乎是个儿童的棺椁,棺盖上浮了一层白色的灰尘,上面有几个隐隐的手指印。 “你摸过这个?”沈魏风马上问蒋宇。 蒋宇看了看,无奈笑道:“沈队,你又瞧不起我们干后勤的了,咱们虽说一般不进现场,可是规矩都懂吧,这儿的啥都没登记造册呢,谁敢碰?” 沈魏风脸上一阵不自然,拍了拍蒋宇的肩膀,有些不好意:“别这么想,都是同事嘛。我不过看着这个手指印有点奇怪,我记得我刚才不是坐在这儿的?” “啊!哎呦,领导,您可不能吓唬人啊,咱们干的是科学研究,你这么说,我后脑勺的头发都要翘起来了。”蒋宇说着自己都乐了。 沈魏风用力拍了蒋宇一下:“你小子!”然后又看了看这个位置道:“可能记错了吧,今晚记得把这个现场保护好,后面再做研究。” “好。”蒋宇答应着,开始往沈魏风的腰上系安全绳。 上面的两个村民拉住绳子,沈魏风尽力稳住身体,蒋宇仗着大个子,直接在下面一托举,沈魏风两三下就回到了坑洞口。 小雯一看沈魏风上来了,马上凑过来:“沈队长,晚晚姐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吴瞪了一眼,后半句就没敢说出口。 而沈魏风一上来就开始指挥人弄宋轶,小雯的话只是轻轻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第五十六章 人算不如天算 “小心!” “慢点儿!” “那边儿歪了,再往上拉!” 漆黑的夜空里又开始飘起细细的雨丝,一众人喊着号子,八九个劳力一起上才终于把宋轶从坑底平稳地弄了上来。 现场没有一个会打夹板的,只有老吴略知一二,他找来一块木板固定在宋轶右腿处,防止在送医的途中再产生二次伤害。 看到处理得差不多了,在一旁待命的司机马上拉开车门,帮着把宋轶抬到放倒的后座上躺下,盖上一层薄被。 老吴看着车子关了门,长舒了一口气,拧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紧接着就要去拉副驾驶的车门。 “我去吧,您还是留下来主持工作。”沈魏风上前拉住了老吴。 出乎沈魏风的意料,老吴这次一点没犯倔,很听话的让开了,还颇为温和地叮嘱道:“你也受凉了,去了医院也看看,天这么冷,小心冻出肺炎来。这边就交给我,你放心好了。” 沈魏风点点头,穿好蒋宇递来的军大衣上了车。 不过,宋轶的脱险带来的踏实感并没持续多久,沈魏风上车坐下后就隐隐感到心里有些不安,可是他也说不清这种不安从何而来。 黑夜中,车灯前细雨如丝,凸凹不平的土路使车子颠簸不已,沈魏风忍不住回望了一下宋轶,还是一张烧得通红的脸,让人望之心忧。 也许是宋轶没能完全脱险,到了医院就好了。 沈魏风尽力宽慰自己,可直觉却不断告诉自己担忧不来自宋轶,宋轶不会有事。 正当沈魏风忧心忡忡回过头来看向前方,1号院正好从左前方跳入了他的眼帘。 里面竟然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现在才刚刚十点多,苏筱晚怎么舍得这么早就睡了?以前她可是队里出了名的夜猫子,不到夜里一两点钟是不会合眼的。 沈魏风觉得1号院的情况有点不同寻常,可跟司机谈这些也不合适,他哪里知道队里面的事情。 还是先把这疑惑按下不提,等宋轶脱险了回队再说吧。 暂时放下对苏筱晚的疑虑后,更为现实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跳入到沈魏风的脑海里。 宋轶受伤入院、老吴的过激举动、夏秋杨不辞而别……,这一连串大小变故接踵而来,老所长那里估计早已风闻,沈魏风知道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说曹操曹操到。 果然,车刚出了冯村老所长的电话就来了。 “小沈,宋轶怎么样了?救上来了吗?问题是不是很严重?他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了?” 沈魏风没想到老所长的耳报神这么快,一时间还有点语塞,想了想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极精简地讲了讲。 “唉!教训呐!田野考察最最紧要的就是安全问题,这个你一定要谨记,千错万错,人出了事那就是大错。”老所长语气特别沉重。 “是,这次是我疏忽了,不过宋轶的这次意外也是有收获的,也算因祸得福吧。” 沈魏风本来还想提一提棺木上手指印的事,又觉得有一个潜意识让他不要开口,想想觉得还是多说无益。 “嗯,听说了,这个发现很好啊!你们去了的这两个月里,对于岩洞的发掘一直进展缓慢,收获不多。不过有了这个发现应该继续顺藤摸瓜,把周围山体都进行一下勘测,以我的经验判断,这种墓葬坑常常是某一墓葬群中之一,绝不可能仅有一个。”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正准备下面就把工作全面铺开。” 沈魏风本打算说起这事后顺便和所里再要些帮手过来,可老所长却问起了夏秋杨。 “说起勘测我想起一个事情来,上回你请的那个美国遥感专家在冯村那边工作得怎么样了?他目前适应了那边的环境了吗?下面的工作是不是要重点依靠他的加入?” 看来老所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沈魏风先是听到提起夏秋杨心里紧了一下,再往下才意识到后面的事情老所长还一无所知。 夏秋杨是苏筱晚的师兄,他当时报给所里的时候刻意隐瞒了这段关系,生怕再生枝节,可如今夏先生已经不知所踪,老所长若要是追问也不好搪塞。 正在内心为说不说实情而天人大战的时候,面包车已经开到了镇中心医院的大门口,里面冲出来两名护士,沈魏风赶忙借口挂断了电话。 抢救持续了整整一夜,宋轶的高烧终于退了,大腿的骨折片子也出来了,还好没伤得需要开刀钉钉子,直接打了石膏复位,病情也算稳定了。 一大早,几乎一夜没睡的沈魏风眼看着宋轶一口口咽完了难喝的药汤子和一碗小米粥就准备返回冯村了,可这个时候宋轶却拉住了沈魏风的胳膊。 “魏风,我想跟你说件事。”宋轶脸色蜡黄蜡黄的。 “嗯,你说。”沈魏风又坐下来,认真听着。 “我想说的是吴大军。”宋轶起了个话头,然后观察沈魏风的脸色。 “说他干吗?好好休息吧。今晚我就让咱队的小伍过来照顾你。有什么事等我下回来了再说。” 沈魏风一脑门官司,对吴大军的事不关心。 “好好好,可你先别走,听我说。”宋轶还要继续讲。 “你一天一夜没合眼,睡吧,别操心队里的事了。”说完沈魏风就起身离开了。 宋轶看着沈魏风匆匆离去的背影只好长叹一口气,闭眼休息。 其实宋轶的心思沈魏风不是一点不知道,不过他不想什么都没弄清楚之前就承诺他不对吴大军怎样,他现在是什么也不能答应,即便宋轶这回算是替队里立了大功,也不行。 毕竟夏秋杨的临时跑路和吴大军有巨大的关系,如果冯村项目真的因此而出了问题,那吴大军就是罪无可赦。 到时候就算是老所长也无法包庇。 只不过现在新墓葬坑的发现成了眼下这一团糟的暂时遮羞布,所有的不堪、所有的尴尬以及所有的错误都将因为这个发现而沉入新的繁琐工作中,不会再有谁提及。 当然这只是沈魏风当时的想法,后来的事情证明人算不如天算。 第五十七章 嘴瓢 清晨的离雨镇迎来了雨后的鸟语花香,可是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沈魏风此时只想倒下睡一觉。 司机虽说昨夜在车里勉强对付了一宿,不过一大早开车还是一路犯迷糊,两次差点儿把车开进沟里,结果把沈魏风吓得睡意全无,双眼紧盯路面,直到眼看上了冯村的土路才放了心,赶紧下车打发司机先回去休息。 今天是老吴当家的日子,估计他会在早饭时分配一下工作,如果这个时候正好闯进去的话,他沈魏风和老吴可能都会很尴尬,想想与其弄得彼此不舒服,还不如再晚点回去,好安生地休息一上午。 打定了主意的沈魏风决定抄近路避开3号院的大门,先去1号院看看苏筱晚。 昨夜开车离开时,1号院反常的黑灯瞎火多少让沈魏风感到有点不安,今早既然早回去不方便,就不妨先去查看一下苏筱晚的情况。 从未平街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夏秋杨的空空如也的房间仿佛就在眼前,街上居民的那句“他以前来过”昨天大概让苏筱晚会感到彻夜难眠吧,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那么早早地就关灯睡下。 沈魏风一直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尽管那句话足以证明夏秋杨的来意不够纯粹,可在他看来这也并不能得出他对考古队图谋不轨的结论,要是再由这人捎带苏筱晚受牵连那更是无法让人接受了。 毕竟队里的东西一件没少,人家不过是临时“掉链子”罢了。 最多在人品上抨击几句,再多说都是栽赃了。 可惜,这道理老吴一点都理解不了。 从苏筱晚出入考古队的那天开始,老吴就视这种外籍专家为眼中钉,跟他普及多少中外成功合作的考古项目都没有用,因为他所知道的隐秘较之一般人多得多,他非常自信自己的预判能力。 沈魏风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头疼。 一个成年人基本是不可改变的,这就是症结所在。 雨后的冯村泥泞不堪,村里的小路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水洼,沈魏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走着,想找个近点路,突然看到老村长家的大门,记起他家旁边的那条窄道好像直通1号院门口。 刚走近他家大门,里面就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哭,沈魏风条件反射停下了脚步,这才发现老村长家的大门也敞着,院子里一片狼藉。 别人家的家务事还是不要近身为好,沈魏风这方面原则性很强,只停了一下,就快步走开了。 可他还没走到窄道里,一个人就从老村长家冲了出来,哭着跑着,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三丫头?”沈魏风有点不敢自己的眼睛。 村长家的三丫头原本也算明丽动人,再加上阳光爽朗的性格,实实在在算得上一个漂亮姑娘。 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披头散发,满脸泪痕,一张枯槁苍白的面孔很难让人接受这就是老村长那个明艳的三女儿。 “沈队长,你可回来了!救救我!还有晚晚姐!我……”话还没说完,这姑娘就惊恐地发现她娘已经抄着扫把从家里杀出来了。 “你个死丫头,赶紧给我乖乖回来,要是耽误了下午相亲,小心我让你爹打断你的狗腿!” “不!你休想!”三丫头转身躲到沈魏风身后,眼神里少了些刚才的恐惧。 “你躲开,少管我家闲事。”三丫头的娘根本不把考古队放在眼里,沈魏风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小年轻。 “不准打人!”沈魏风一把夺下三丫头娘手里的扫把。 三丫头的娘原以为没人敢管她家家事,更何况这个考古队的,沈魏风毫不留情这么一下直接把她弄懵了,缓过劲儿来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算哪根葱?也敢跑我家门口来撒野!一个什么破考古队就是挖坟掘墓的,还占俺们的地方俺们的房,连我家好好的一个大闺女都让你们勾搭了去,如今也学野了,连相亲嫁人都敢说不字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女的不亏是村长的老婆,绝对算得上冯村女人里伶牙俐齿的了,一番歪理说下来仿佛她还吃了亏一样。 沈魏风懒得与这种女人纷争,转头对三丫头道:“你快跑,我替你拦着。” “唉!”三丫头立马掉头就跑,跑出去两步又回头喊了一嗓子:“沈队长,去看看晚晚姐!她让人锁了。”说完这丫头才没命地跑了出去。 村长家院子旁的窄道仅能容一人通过,三丫头飞一般跑走后,她娘也气急败坏要追上去,沈魏风直接堵在路口上,这女人一看实在过不去就继续开骂,骂了一会儿发现沈魏风完全不搭理自己,只好从地上捡起被沈魏风扔掉的扫把,转身气哼哼地回了自家院子。 看着那女人离开沈魏风才刻意拍了拍上衣转身往1号院走去。 院门果然推不开。 “苏筱晚!开门!我,沈魏风。” 大门被沈魏风拍得山响,可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三丫头别是在胡说吧? 让人锁了? 谁敢锁苏筱晚? 敲不开门,沈魏风又在门口又等了等,可里面依然没人回应。 这三丫头八成是让她妈逼疯了吧! 沈魏风这时觉得自己竟然把一个村里疯疯癫癫丫头的话当真着实有些可笑。 就这样,沈魏风心里自动认定苏筱晚是随队伍去墓葬坑“上工”去了,不必再在门口逗留。 返回驻地3号院的路上,回来取工具的蒋宇差点儿也要跟沈魏风撞个满怀。 “呦,沈队,你回来了?” 蒋宇一脸错愕。 “嗯,你回来取东西?” 沈魏风看到蒋宇手里拿着一套探铲。 “啊,是。哦,对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人都在那边呢,现在正在修进入坑底的步道。” 蒋宇的话和脸色基本属于“文不对题”,沈魏风研究性地盯着他没说话,这个一米八几的西北壮汉心里发虚立马开始嘴瓢起来。 “啊,看我这脑子,你这刚回来,该好好休息休息,起来了再去,也不下雨了,不急不急。”说完还挤出一副五官错位的难看笑脸。 “好。” 如果说之前的怀疑沈魏风都可以当做多虑来看的话,这会儿他心里多少有了点底儿。 情况大抵不妙。 不过究竟是墓葬坑那边还是苏筱晚,这可不好说。 放走了蒋宇,沈魏风还是按计划回了3号院,不过他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就又出门去了。 第五十八章 棺里的黑雾…… 其实,沈魏风“砰砰”砸1号院大门的时候苏筱晚不是没有听见。 她又不聋。 不过,男人和女人确实不一样,每一下动作都仿佛能砸在人的心坎儿上,不急,一下一下的,苏筱晚觉得自己那时候的手腕都在轻轻地抖。 只是,她不想回应,也不想停下手里的笔。 他应该有钥匙吧,还在这里敲什么?黄骑岭西北坡大雨里的承诺是秋叶吗? 一阵风就没了? 唉,算了,算了。 门开不开的也没那么重要,毕竟不用多长时间,这幅由她苏筱晚靠记忆重新画就的黄骑岭地形地貌图就可以完工了。 在这之前她本也没打算见人。 画这种稿子靠的是记忆力和绘图能力,她在这两个方面都是一流的,这一点她有数。 以她的经验来看,现在手里的这张复绘图应该几乎可以与原图重合。 这对于她来说算不得多难的工作,她曾经为莫里斯教授复制过许多更为繁复的南美与埃及的壁画,甚至中世纪的零碎地图她也能精准绘制并连缀成册,而这张黄骑岭的地形图与那些相比已经是非常简单的了。 可完工之后要何去何从,她还没有去想。 哀莫大于心死,说得正是她此时的心境。 走也好,留也罢,都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苏筱晚心里纷乱,停下了手里的笔,她长叹一声,抬起手轻轻抚去一脸的泪水。 与此时1号院的清冷不同,岩洞跟前正人声鼎沸,忙得热火朝天。 村里的民工能叫来的都来了,墓葬坑周围的土石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不少队员下到坑底,开始了发掘整理造册的工作,就在几步远的地方,一个临时帐篷已经扎好。 沈魏风远远看着就知道这是吴大军的手笔,不管项目大小,先把跟前的临时办公点定下来再说,简单的登记工作最先安排起来,其他繁琐的事情是一定要等开会来定夺的。 这就是沈魏风很多时候不肯和老吴翻脸的原因。 年龄大的老人总是在做事情的条理上完全没得挑,这点不管是宋轶还是分队负责人姜伟都不能与老吴比肩。 在自己两头很难顾上的时候,老吴这样的人的存在就显得异常珍贵。 依仗就是这么回事,你得先相信,才有依靠,不然空有本事也得不到信任。 蒋宇人高马大眼神也好,看见沈魏风从村子里缓缓走了过来,先从身后扯了扯老吴的袖子。 “哎,队长来了。”蒋宇尽量把声音压低,不让周围的队员注意。 “来了就来了呗,你扯我衣服干什么!”老吴正忙着把从坑底传上来的一只破了个口的青花瓷瓶往临时工作点帐篷里送,显得极为不耐烦。 “队长来了!”蒋宇提高了音量,再次强调。 话音刚落,沈魏风已经走到了跟前。 蒋宇咽了口唾沫,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吴大军这才意识到蒋宇的言下之意,手里的传送立刻停了下来。 “吴老,您这可真是高效啊!已经开始转运了。怎么样?现在清出了几箱东西?”沈魏风假装没看见蒋宇和老吴之间的“暗通款曲”,探着身子往帐篷里看。 姜伟还是主笔,现在正在认真按下面送上来的表格忙着登记造册,头都不抬,根本没注意沈魏风的出现。 “啊,没呢,慢得很,这才多少。等着队长你来主持工作呢。”老吴说着躬身进了帐篷,找了个箱子放下瓷瓶,交给姜伟对应的登记表,又拍拍手上的土转身出来。 “已经有模有样了,挺好挺好。”沈魏风这句赞叹是由衷的,与一切无关。 “领导过誉了。” 老吴有心思,话少又冲,沈魏风早听出来了。 蒋宇夹在中间觉得难受就想转移话题,挤着一脸不自然的笑拉着沈魏风去看墓葬坑边正在进行修葺的入坑步道,可沈魏风慢慢走到跟前却看向墓葬坑底的工作面,看了半天问了一句话,吓得蒋宇直吞口水。 “苏副队长怎么不过来参加壁画拓印的工作?你们没有通知她过来吗?” “不,通知了,不,没通知。”蒋宇已经完全乱了,干脆闭嘴不吭声。 几个就在周围干活儿的民工也停了手里的活儿,看这边三个人的热闹。 “到底通知没有?” 沈魏风声音里的冷峻让蒋宇觉得胆寒,吓得他默默往后撤了两步。 “没有!”吴大军不是怂包,想了想后果才开口。 “为什么不通知她?她有责任参加项目的工作,不能脱岗!”沈魏风的这股气也不知道对谁发,不过声音很大,连坑底工作面的队员都停了手里的事情。 “她没有资格参加。”吴大军从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慢悠悠地点燃,深深吸了口,吐出一片青烟。 “吴老,我敬您一辈子干考古,吃了那么多苦,兢兢业业,从无差错,可是这份敬重不应该换来您的一意孤行!” 沈魏风这时还没想到更糟的情况,按他以往的经验老吴无非仍是嫌弃苏筱晚平日里吊儿郎当,工作不积极,所以不愿意通知她。 可他哪里能想到苏筱晚已经被关进1号院里整整十几个小时了,而且连顿饭也没人送过。 “目前这些工作有她没她都一样,叫过来干吗?你没见这都是些大老爷们儿吗?她一大姑娘老姑娘老往男人堆里扎也没什么好处!” “壁画的拓印哪个大老爷们儿能弄得了?!”沈魏风已经急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不是有孟岩呢吗!”老吴寸土不让。 “把孟岩拉上来!”沈魏风脸都气白了,冲着身边的工作人员大吼了一声。 蒋宇赶忙冲过来安抚沈魏风道:“好好好,我来,你消消气,老吴也一把年纪了。” 工作面上的队员早就停了手里的活儿,只有孟岩还在忙着,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少受外界的影响。 这时突然一根保险绳放了下来,有几个队员就过来架起孟岩准备把他套进绳子里好拉他上去。 老吴大概是感到了不好,一个快步冲到坑边往下看,一看立马急了,大喊起来:“放开他!看吓着他了。” 果然,这句话刚说完,孟岩就一把挣脱了旁边两个人,哭着跑开,没等大家回过神来,人已经一头扎进了一个棺盖几乎完全朽掉了的棺椁里…… 一片巨大的黑雾便立刻从里面缓缓升腾而起,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第五十九章 谁也脱不了干系 孟岩出事成了击垮吴大军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而且这事来得突然,不只吴大军没心理准备,连带着沈魏风、蒋宇,甚至医院里的宋轶都感觉发懵。 不过最后一个知道的苏筱晚倒是十分平静,只淡淡说了句:“干考古的,这种事不是很平常吗?” 与她想法一致的还有她二伯苏长庸。 苏长庸能第一时间得知这件隐秘之事还要拜老所长助理陆益康所赐。 就在孟岩不幸跌入几百年前的棺椁之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全队上下加上当时在场的民工就生拉硬拽地把人从里面给救出来了。 不过对沈魏风来说与其说是救人,更不如说是抢救文物。 棺里的尸身早就朽透了,剩下的除了陪葬品,就是人的大小骨骼,如果幸运的话兴许还能有些残存的衣饰布料可供收集,除此之外最有价值的莫过于尸身的摆放和姿势了,这里面的学问随便抓着一点就能说个几天几夜,所以保持原状是这种类型发掘工作的关键。 情况果不出所料,人是完全不好了,孟岩那铁青的脸上一层淡黑色的灰尘,拉出来时他外衣的口袋里还翻出了几根人骨;棺里的骸骨也“阵型”大乱,几件随葬的器皿和朱钗散得到处都是,有两颗顶针大小的珍珠眼看着被带出棺椁,瞬间掉落在坑底后便再也遍寻不着它们的身影了。 这只棺是基本报废了,沈魏风在心里暗暗叹息。 而孟岩在被拉出来后的当晚突发癫痫,口吐白沫,几乎咬舌自尽,幸亏被蒋宇一头撞见,这才避免了一起人间惨剧。 据说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癫狂,后来医生也诊断说这是病情进一步加重的表现,给的医嘱是安静修养,减少刺激。 陆益康知道这事是在第二天晚间,他的消息来源自然是老所长。 老所长白天知道这个情况时第一件想到的是接回孟岩入院治疗,同时请一位民间的拓印方面的高手去接替孟岩现在的工作。 可苏长庸弄清陆益康来意后却摆手说不可。 他的理由有三:一,孟岩明显中了尸毒,接回来会累及他的家人;二,他的拓印技术不及他内侄女一半的水平,找他去主持工作是舍近求远;三,这座目前还定不了年代的墓葬里面一定有问题,而且和位于它上方的岩洞相关。 陆益康原封不动地把话都带回了所里,老所长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才拨通了沈魏风的电话。 这通电话比哪次打的时间都长,沈魏风整个过程里几乎一言不发。 所里选择了谁,放弃了谁,一清二楚,多说真的无益。 整个通话中,吴大军一直在跟前,他听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只是沈魏风的脸色让他的不安每分钟都在加倍。 果不其然,孟岩要被暂时停职了。 苏筱晚将全面接替孟岩的所有工作,包括部分老吴手里的任务也要由苏筱晚负责。 吴大军当时就哭了,一把老泪纵横而下,那份伤心沈魏风也觉得不忍多看。 就这样几场变故下来沈魏风已经痛失两员得力干将,老吴也因此变得一蹶不振。 所以当蒋宇趁着没人把1号院的钥匙交到沈魏风手里时,只说了一句话:“老吴当时也是为了队里着想,其实那会儿我也怀疑,只不过老吴性子有些急罢了。” 这把1号院的钥匙不知为何非常新,几乎有些亮晶晶的,沈魏风觉得它反射出来的光很刺眼,眼角都是湿润的 “孟岩是彻底疯了,咱们还有什么依靠?就剩苏副队长了吧。老吴现在心气儿少了一半不止,沈队,你可得挺住了,这十几号人都指着你呢。” 蒋宇的直爽既让人感觉温暖也让人觉着刺痛。 是的,不管是墓葬坑底的壁画项目还是岩洞里的石棺开启,现在都离不开苏筱晚的加入,怀疑她的身份现在的项目就只能停摆,蒋宇都想得到沈魏风自然也明白。 可是老吴前面做得太绝,让他如今如何去收拾这样一个烂摊子。 破损了文物可以修复,伤过的心却不见得能挽回。 苏筱晚是带着一腔爱国的热情回来的,可她面临的除了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还有身边同行无尽的猜忌。 这是最伤人的。 老吴固然是一心为了考古队的安危,可是这样做的后果是他和沈魏风都没有了后退的空间。 沈魏风不知道这样的误会怎样才能完全解除,他只是趁着夜色去打开了1号院的大门,然后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便转身离开了。 大门被推开时发出了长长的一声,苏筱晚听到后走出房间,发现了那道门缝,她走过去一把拉开了大门,看见了步履沉重的沈魏风正在返回3号院。 “怎么不进来?”苏筱晚声音平静。 相隔不远,沈魏风立刻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勉强笑道:“这么晚了,怕打扰你休息。” “你知道我睡得晚,进来坐坐吧,正好有话想跟你说。” “好,我也有话要说。” 沈魏风走回1号院,两人一起走进了苏筱晚的房间。 说起来沈魏风有段时间没来苏筱晚的宿舍了,他一进门就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房间还是原样,只是桌子上多了些大开页的画稿。 “这是?” “黄骑岭的地形地貌图。” 苏筱晚拿起暖瓶倒了一杯水,伸手一摸,凉的。 “不好意思,几天没出房间,水早就凉了。” 沈魏风瞬间有点尴尬:“没关系,我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 “门已经开了,都过去了,别提了。”苏筱晚淡淡地,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老吴在处理你师兄这件事情上是太急躁了,我替他向你道歉。”沈魏风也不想这个时候把自己摘干净。 “我以为你是来跟我道歉的,没想到是替老吴来的。”苏筱晚的表情很复杂。 “我是队长,队里任何人出了问题我都脱不了干系。”沈魏风也算实话实说。 “我就讨厌你们这种没事揽责任的话风,是谁的错就是谁的,你没必要因为做了领导就一切都担着。”苏筱晚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凉水。 “他锁了1号院确实没经过我的同意,可是我也有失察之职。” “你说什么?”苏筱晚“嘭”地放下手里的杯子,一脸错愕。 第六十章 两幅地图 沈魏风的官腔态度彻底激怒了刚刚平复了情绪的苏筱晚。 在苏筱晚看来,你沈魏风这样处心积虑出现在1号院门口不就是为了替老吴挽回那所谓的面子吗?甚至是整个考古队的颜面,可他唯独没有考虑过她在整件事情中所受到的伤害。 “我不需要什么道歉,你走吧。” “我知道你还在气头上,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这事是我处理不当,你有什么委屈和怨气就都冲我发好了。老吴现在因为孟岩的事很受打击,也算遭了惩罚吧。” 沈魏风提起这些就觉得心里沉痛,只希望苏筱晚能稍稍理解一点自己的苦,不让这个在艰难中前行的项目再添不幸。 “孟岩?他怎么了?” 苏筱晚一直以来和孟岩相处的很好,她甚至一直认为整个考古队对自己最友善和蔼的人就是这个精神恍惚的孟岩,没想到这两天他出了事。 “因为前天的意外,他那个病又加重了,现在已经基本不能参加工作了。” “所以现在想起我了?” 苏筱晚还没时间咀嚼孟岩疯魔带给自己的震动,只是想疯狂摇醒满脑子只有工作的沈魏风。 “你现在是不二人选,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你还可以找苏长庸。” 苏筱晚语气已经接近冰点。 “谁?哦,你二伯是吧?我们已经请过他,他拒绝了,而且极力推荐了你。” “哼!” 这老狐狸半分亏都不肯吃。 苏筱晚觉得不管这眼前人也好,远处的至亲也罢,没有人真的在意她的痛,理解她的苦,他们都只是想不停地索取,索取,再索取。 “你怎么敢这么重要的一个新项目交给真个队伍都怀疑的人?疯了吗?” 沈魏风有些诧异地看着苏筱晚那张苍白的笑脸,觉得那双明媚的眼睛里似要滴下血来。 “我何时说过怀疑你?队里也没有这样的传言,你不要过度解读老吴的行为,他只代表他自己。” “不必解释这么多了,我要离队,现在就可以把离职申请给你。” 苏筱晚心里憋着一股巨大的伤痛,可无处发泄,她此时恨不得自毁来获得解脱。 说着,她抓起桌子上的一张白纸,随便从抽屉里摸出一支笔,开始打离职报告。 沈魏风急得站起来解释:“你别这样!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呢?我来就是希望和你坐下来好好谈这件事,而不是专门过来让你辞职的。” 苏筱晚愤而扔掉手里的笔,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画稿猛地摔到沈魏风手里。 “拿着吧,有了它就算没有那高精度的遥感设备你也可以功成名就了!” 说完苏筱晚夺门而出。 沈魏风并没有追出去,他打开扔给自己的地图画稿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黄骑岭的地图没错,虽说是苏筱晚手绘的,不过看起来方向位置都是正确的,其中对地形和地貌的标识也精细入微,确实可以拿来当做辅助工具使用。 这张图上不仅明确标出了岩洞的具体位置,还有对应石棺的图标,以及位于岩洞周围山体内诸多墓葬坑的小标图,只是这部分标识以虚线画出,似乎是不能完全确定的。 苏筱晚上次还和队伍一起进山做勘察工作,怎么关起门来两三天竟然能画出这样一幅内容详实的地图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有着异于常人的默图能力,可是原图又是从哪里来的? 正在琢磨着,外面大门响了一声,似乎是有人进来了。 脚步声带着些沉重,一听就不是苏筱晚。 沈魏风条件反射地快速把手里的手绘地图折了起来,放在桌上,又找了一本书压在上面。 果然,进来的是老吴,手里握着一卷东西,微微发黄。 “我就知道你来这儿了。”老吴一进来就开门见山。 “孟岩呢?他怎么样了?” 早上孟岩还是处于半疯癫,弄得整个3号院里人心惶惶。 “现在好些,安静点儿了,那个药还是有效的。这孩子,可怜哪!”老吴说着眼眶都红了,可转念一想自己干什么来了又平复了下情绪:“哎,苏副队长呢?怎么就你在这儿?”老吴有些不解地看着沈魏风。 “啊,她有事出去一下,我在这里等她。你来有什么事?” 沈魏风人很稳健,这样支支吾吾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很是扎眼,老吴一瞧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也懒得说破,直接把手里的那卷东西递了过去。 “哪儿来的?” 一打开沈魏风就吃了一惊。 “嗯,捡的。就在这院儿外面,墙根儿底下。所以后来我才决定锁了这儿,也跟这东西有关。不过把,既然现在你和所里都要依仗这院的人,这东西搁我这儿就不合适了,你收好吧。” 沈魏风那么聪明一下便听出老吴这话里真真假假的,不过眼下这幅图的内容让他无暇顾及老吴的假话,一点点看了起来。 这是一幅和苏筱晚刚摔给他的一模一样的地图,不仅纸张大小相同,就连图的比例尺也几乎分毫不差,上面都是八个楷体字:黄骑岭地形地貌图。 不过这幅图有一个小地方与苏筱晚的那幅不同,就是在它的右下角上有:scf三个英文字母。 这个沈魏风是有印象的,他记得在黄骑岭西北坡做勘察时捡到的那块表的背面就有这几个英文字,苏筱晚当时告诉自己:这是她死去父亲的遗物。 她父亲不仅遗失过一块手表在这里,还为这里手绘过地图,而且这门祖传的技艺苏筱晚学得真是不输她父亲当年啊! 吴大军看到沈魏风拿着这张有些泛黄的手绘地图有些愣神,就知道他心里的心结也和自己一样。 “要不我不相信这东西会无缘无故从天而降呢,你想,那个她的什么师兄一来,这东西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这里,这里面怎么可能没有猫腻,说给谁谁也不会信的!” 时至今日,吴大军还是搅在这件公案里出不来,可沈魏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要蹦出腔子了。 两张图,说明了什么? 这真是不言而喻啊。 第六十一章 无解 老吴抓着地图的事啰嗦着,可沈魏风一句都没听进去,也不接他的话茬,更不搭理他,万般无奈之下没趣的老吴只好悻悻地离开。 其实,沈魏风还有事情想问吴大军,应该叫住他的,不过一想到他开始就没完全说实话,沈魏风就放弃了追问。 坦诚这东西是不能强迫的,它发自内心。 可是这样的话,那所有的疑问只有一个人能给沈魏风答案了。 桌角上的小闹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眼看时针就要指向十一点,苏筱晚却一直没有回来。 进入深秋后的冯村开始变得寒冷,入夜后气温更是直线往下掉,沈魏风发觉自己紧张到呼吸都在变重,一片片白雾从口鼻喷出,在虚无缥缈中缓缓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 非要在今夜问个清楚吗? 或许可以换个时间,这是不是会彼此都逼上绝境? 或者明天,或者等岩洞附近的土石完全清理干净再做打算? 不,不行,这已经不只是两人之间的感情私事了,这牵扯到整个项目的保密和安全问题,不弄清楚的话,也许真会出现老吴所担忧的局面。 沈魏风对自己心里的这些纠结已经分不清是谨慎在作怪还是感情在崩溃。 他不过是急需一个出口,而且越快越好。 终于,在将近深夜时,苏筱晚那熟悉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本来沈魏风急得在屋里打转,听到声音后反倒坐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支撑。 “你还在?”苏筱晚走得急,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的小外套,此时冻得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也异常清亮。 “我等你半天了?你去哪儿了?”沈魏风声音很低沉,只看了苏筱晚一眼,就把两张地图完全打开放在了桌子上。 苏筱晚没有细看,叹了口气:“我能做的就这些了,你走吧。” “你看清楚。”沈魏风提醒她。 苏筱晚疑惑地走近桌子,低头细看了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你,这,这地图哪儿来的?”苏筱晚历来是伶牙俐齿,这时候已经完全结巴了。 “老吴说他在你院子外面捡到的。”沈魏风心里堵得难受,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情况不妙。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苏筱晚的脑海里掠过,她在心里过了一遍夏秋杨交给自己地图那晚的情形,没能找出来有什么破绽可以拿来当做借口。 “黄骑岭的岩洞项目是今年初的时候由岁黄这边的考古所首先开始发掘的,我们大概是在半年后接手的,然后你迟了大约一个月左右和我一起加入的。在这之前,你交给对我简历里说,之前的科考范围主要在中东和南美洲,从未涉及过亚洲的任何考古项目。那么你怎么能在只有极为有限的勘察资料的条件下绘出这样一幅完整详实的地形图的?请你给我一个解释。” 这是一长段话,沈魏风尽力稳住自己才勉强说出来,他感到自己一边说手一边抖,甚至身体都有些支撑不住。 苏筱晚一脸绝望,颓然在床边坐下,眼睛里的泪越积越多。 “你不要这样,好好给我一个解释。” 沈魏风现在连苏筱晚的一滴眼泪都无法承受,更怕她突然地嚎啕大哭。 “我,我……”苏筱晚想开口,可是无法说下去,她痛苦地看向一边,尽量不与沈魏风的眼神相撞。 “另外,你曾经在那天晚上,帐篷里,告诉我那支手表表盘后面的英文简写是你父亲的名字。事情这么巧吧,这里也有一串这样的英文字,这也是你父亲的笔迹吧?” 苏筱晚没说话,无声地点了点头,一串泪珠潸然而下。 沈魏风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拍向桌上的地图,大吼一声:“说!为什么?” 这声怒吼来得太过突然,吓得苏筱晚不禁一个哆嗦,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落下。 “我说了不要这样对着我哭,我要的是解释!解释!” 苏筱晚觉得沈魏风彻底疯了,禁不住大放悲声。 沈魏风眼看苏筱晚是不可能给他任何他现在想要的答案,一把抄起桌上的两幅地图,作势要撕。 “啊!不!”苏筱晚一声尖叫扑了上去,夺下地图。 沈魏风顺势一把抓住苏筱晚,两只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那满是泪水的双眼,带着非常粗重地喘息逼近了问道:“说,为什么?” 苏筱晚盯着沈魏风看了良久,还是流着泪缓缓地摇了摇头。 沈魏风绝望地推开了苏筱晚,转身向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冰冷地命令道:“你哪里都不许去!好好在这里待着!” 苏筱晚“哇”地一声扑倒在床上大放悲声,还没哭几声就是一声沉重地关门声传了来,苏筱晚马上停了哭泣绝望地坐起身来,果然这时一道刺耳的锁门声再度刺穿了静谧的深夜。 沈魏风几乎是哆哆嗦嗦地锁上了1号院的大门。 他脸色铁青,心脏狂跳,恨不得连这钥匙也一起毁了,让苏筱晚永世在这里忏悔自己的罪孽而不得翻身。 返回3号院的路上沈魏风走得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倒,寒冷的空气如刀子一般凌迟着他的呼吸道。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发现自己也早已泪流满面。 3号院就在几步之外,这样强烈波动的情绪让沈魏风不敢立刻回去,他大口喘息着,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却怎么都找不到火。 悲从中来也不过如此,沈魏风竭尽全力,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声。 突然沈魏风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接着一道火光在眼前燃起。 “抽一支吧,缓缓。” 沈魏风这才注意到是蒋宇。 他立刻止住自己的悲声,然后借着蒋宇手里的火点燃了烟,摆了摆手表示感谢。 蒋宇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把手抄进口袋里,原地跳了跳道:“真冷!” 说完又看看沈魏风那张被痛苦折磨过的脸,带着些同情意味深长道:“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 沈魏风发出一声苦笑。 夜更深了。 第六十二章 引诱 知六十二引诱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温吞地洒向3号院的前院。 过来吃早饭的队员手里端着从后厨房打好的热粥随便找张桌子坐下,要是正好和熟识的凑了一桌就轻声聊几句。 老吴昨晚睡得早,孟岩又吃了药没闹腾,这会儿他精神着实不错,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跟坐在旁边的蒋宇唠嗑。 “今天还进不进场了?小沈如今也越发懒了,这都几点了。” 蒋宇埋头喝粥,没有接话。 “也不知道昨晚小沈跟那个姓苏的谈得怎么样?我看啊,那地图也没什么,小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蒋宇听到这儿一口热粥咽得不利索,呛得大声咳嗽起来,引得周围一圈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慢点儿!慢点儿!”老吴递过来一杯水给蒋宇。 “我说吴老,咱们吃完饭就带人进场吧,沈队最近比较操劳,让他今天好好歇歇,反正这两天都是修步道和整理坑里的文物,登记录入什么的也不差人手。”蒋宇喝了口水,把盘算了一早上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老吴稍稍有些犹豫:“今天岩洞的入口就可以打通了,宋轶还在医院,支撑和加固工程就咱俩可不行。” “放心吧,那套操作我看宋轶弄了好几回了,我带人干,你就守好墓葬坑这一个工作面就行了。”蒋宇不容老吴分说,直接擦了擦嘴,端起空饭盒去了后院。 “唉,我觉得不行……”老吴完全喊不住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蒋宇,很是有些愤愤。 “你带人搞支撑加固,胡闹嘛!”老吴气得把筷子摔在桌上,起身就往沈魏风的房间走。 沈魏风的房门根本没有关上,门虚掩着,闪着一道缝儿,老吴没敢直接推门而入,趴在门缝儿那儿往里面看了看。 这一看,吓得他登时放下了准备敲门的手。 只见沈魏风穿戴整齐地倒在床上,脸色铁青中带着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双眼紧闭,一只胳膊压在额头上似乎十分痛苦,另一只手在床边紧紧攥成了拳头。 老吴震惊之余正琢磨是进去好还是离开,蒋宇从他身后走了过来,语带无奈道:“老吴,说了,别叫他了。走吧!” “哎,他这是怎么了?一个晚上没睡吗?怎么那个脸色?看着有点儿吓人哪。”老吴的担忧都写在脸上,可蒋宇更操心沈魏风。 “他没事儿,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受了点儿罪,没什么的。您年轻时比他吃的苦还多呢,是不是?” 老吴扶了扶眼睛,苦笑道:“是,那会儿的苦你们哪里能想得到!” “所以啊,有您来主持大局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就让这人躲会儿懒儿吧,啊!” 蒋宇连哄带骗把吴大军带离了3号院,和一众队员缓缓向岩洞的工作面走去。 昨晚这一夜对沈魏风来讲注定是无眠的。 有人说前尘往事,可对他和苏筱晚来说一起的日子根本就没有那么久。 也许他是男人,时间感并不那么强烈,日子好像在倏忽之间就到了现在,就到了如今这般境地! 当初那个在绿皮车厢里拉着他非要玩国际象棋的明丽女孩儿,那个在初秋树林里开朗说爱的女孩儿,那个说到专业分析问题逻辑严密的女孩儿就在昨晚,在两张地图前灰飞烟灭了…… 十几年前的手表,鬼鬼祟祟的夏秋杨,装着所谓遥感仪器的皮箱,还有莫名飞来的黄骑岭地形图…… 这些到底所为何来? 她苏筱晚答不上来,也不敢直面说出。 更可怕的是,她会默图,而且几乎分毫不差! 巧手解机关,妙手绘长图。 可这些被他珍视的技能不过是一只只诱人的钓饵,引诱得他身与心俱焚! 不能再想了,必须用点强制的办法让自己回归理智。 沈魏风在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宿之后决定再度把自己沉入工作,忘记所有。 他知道自己快有二十个小时水米未进,便扶着床沿慢慢起身,然后摸索着墙上挂着的外套,想再翻出一包烟来醒醒神。 可惜,翻找了半天只摸出了一只打火机,仅剩的一支烟昨晚已经抽完了。 怅然若失间沈魏风听到自己房间门外有人经过,这个时候全队应该已经进场工作,谁回来了?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一看,发现是老吴小组里的一个队员。 “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最近意外不断,沈魏风看到反常的情况都忍不住要问问。 “沈队,你起来了。我们刚才在工作面又有新的发现,吴队让我过来取一些登记的表格和几套探铲。” 情绪和精神都有些委顿的沈魏风听到“新发现”几个字顿时清醒了过来。 “在墓葬坑里?什么新发现?” “我负责的是地面工作,不清楚下面具体什么情况。” 沈魏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看我这记性。好,你等等,我和你一起过去。” 说完,沈魏风就匆忙穿上外套与这名队员往岩洞赶去。 果然,墓葬坑周围这时聚满了人,在地面上工作的队员以及雇来清理岩洞前土石的民工都凑在坑洞口。 步道这时已经修好了一条缓坡,宽约半米,可以勉强走人,沈魏风扶着临时拉起的一条手指粗细的铁丝直接就下到了墓底。 老吴没想到他这时候能来,很是高兴地凑过来道:“小沈,你来了,太好了!你看!” 说着,沈魏风看到老吴手里捧出一只很是小巧的木盒,从质地和木纹判断应该是紫檀,盒子周身仍有尘土,边角上也残存着一点泥样包浆,可仍掩不住它盒身上精美的浅浮雕。 “这是从哪里发现的?” 沈魏风下来得急还没来得及手套,想直接看看发掘位置。 老吴马上指向那只曾被孟岩“坐坏”了的棺椁。 “这只棺原本我准备放弃了,还是小蒋提醒了我,里面的东西也该捡一捡,我就想起来那天救孟岩的时候好像是掉出来了几粒珍珠样的东西,就想着再找找,没想到竟然在棺底发现了一个夹层,这东西就放在夹层里。” “竟有这样的事?” 沈魏风觉得这个发掘位置十分罕见,他来到这只棺椁前,探头往棺底一看,发现果然这只棺的最下方竟然还有一个隐藏的空间,也不深,十几个公分,里面除了有这只小紫檀盒的一个位置外,其他地方遍布着纵横交错的长短细木轴。 “这里有人动过吗?打开时这些木轴就是这样排列的吗?” “嗯,是的,看起来是一种古代的机关,只是看不出来它连接到哪里,所以没人去碰它,只把这紫檀盒子拿了出来。” “机关术不是苏副队长的强项吗?应该把她找来。”旁边一个队员快人快语,可老吴和沈魏风听了以后都不再做声。 “两位领导,不行就请苏副队长来看看吧。” 站在坑洞外的蒋宇看出这两人心里的毛病,也帮腔起来。 两个人说有心也有心,说无意也无意,可都又一次深深刺痛了沈魏风那刚刚恢复了些许的心。 他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沿步道重回地面,往冯村的方向走去。 第六十三章 千杯少 针对墓葬坑的新发现当天晚上考古队就开了个会。 参会的就三个人:沈魏风、吴大军和蒋宇,本来4组的姜伟也要过来的,可他昨天得了重感冒就请了假。 整个考古队总共十来号人,就那么几个大小领导,说起来三四个人也算少,可是三个大老爷们儿的会毕竟多少显得有些寡淡,虽说工作上的新进展很令人兴奋,可棺底的夹层复杂诡异,不管是谁都觉得头疼。 会开得颇为胶着。 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蒋宇。 “咱们六只眼睛,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也没啥主意,就这么干坐着多没意思,喝一杯怎么样?” “啧,就你幺蛾子多!来冯村前的动员会说过纪律了,不许喝酒!” 老吴本来就有些心烦,听见这不靠谱的建议,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说完了还看了看沈魏风。 可沈魏风坐那儿纹丝不动,基本闭口不言。 “干外勤这么苦,喝一杯怎么了?解解乏嘛,再说天冷,酒能暖身。”蒋宇懒得和吴大军继续磨嘴皮子,说完一溜烟儿跑回后厨房去,揣了瓶白酒往桌上一放。 “这可是老村长给的好酒,来来来,尝尝!” 说着蒋宇把喝水杯子收集过来,倒了三杯。 “我不喝,明早还要出现场呢。”老吴把杯子推开。 “您不喝可以,说好了,不许在老所长那儿打小报告啊!” 说着,蒋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啊,这酒,真是西北的烧刀子,够劲儿!” “你小子什么时候管人老村长要了酒,胆子够肥的!我跟你说啊,就算我不乱说话,这院子里住了这么多人,你能堵上每一个人的嘴吗?劝你最后收敛点儿,小心因小失大。” 蒋宇一听有点儿不忿儿,正要发作,哪儿料想坐在旁边一直一声不吭的沈魏风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小沈,你!嗐!”老吴本来指望沈魏风帮腔制止蒋宇,可不成想是这个结果,气得老头儿立马起身回房间去了。 蒋宇也惊地下巴要掉了,他拿起酒瓶看了看,发现一瓶酒倒了三杯后已经只剩下一半,吓得对沈魏风道:“沈队,这一杯可不少,你悠着点儿。” “苏筱晚不能用,你说怎么办?” 酒烈劲儿大,这才刚喝下去,蒋宇就发现沈魏风的眼睛开始变得通红。 “为什么嘛?你怎么跟她谈的?现在全队上下除了她没人玩儿得转机关。” 蒋宇说完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沈魏风郁闷地长出了一口气,一把把老吴推开的那杯酒拿起来还要喝,被蒋宇一把夺了下来。 “你最近吃得比猫都少,喝这么烈的酒要死人的!哦,对了,苏副队长那边我让人去送饭了,不过送饭的队员回来说,她院子里悄没声息的,也不开灯,看着有点瘆人啊。” 沈魏风马上问道:“什么时候?怎么不进去看看?” 蒋宇无奈地苦笑一声:“晚饭的时候,要不你自己去看看吧。女同志的宿舍,人家队员怎么好意思进。” “我不去!” 酒劲儿有点儿上来了,沈魏风尽力控制自己不要胡言乱语,不过理智告诉他那个1号院不可以再踏足半步。 “要不让她原来的助理,就那个小姑娘去?咱们一院子大老爷们儿,人家小女孩儿住得别提多别扭了。” “你看着办吧。”沈魏风又拿起杯子要喝酒,蒋宇还是一把夺了下来。 “你别拦着我!”沈魏风的怒气和伤痛找不到地方发泄,和炮仗差不多,基本上是一点就着。 “好好好,你随意。”蒋宇不好再深劝,只能眼看这杯酒也下去了一半。 “要不这样,你跟老所长说说咱们的情况,再换个人来。好歹工作不能耽误,而且苏副队长来的这两个月也很辛苦,放人回去吧。” “她是唯一的,没人能替得了她!” 沈魏风说完长叹一声,手又紧紧攥成了拳头。 蒋宇盯着沈魏风看了看,面露不忍之色,想了想斩钉截铁道:“那就算了吧,非逮着这棵树吊死不成!你看你还年轻,又是博士,人又在厅里挂职,这么多大领导都器重你,以后机会多得是。咱们撤吧,趁着天还没完全冷下来,都回去好好过个年。怎么样?” 蒋宇这番话说得沈魏风几乎要嚎啕起来,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任由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别这样!我不会怨你的,大家也都不会。考古嘛,有时候就是个半赌博项目,盖着那么厚的土,谁知道底下有什么,就算真有什么,咱有没有那个能力弄出来也是未知,都是干考古的老人儿了,能理解!放心!” 蒋宇拍了拍沈魏风,心里也堵得难受,可他知道再坚持下去,沈魏风只怕连命也要搭在这里。 名也好,利也罢,没了命还有什么意义!就算留了一口气,跟个半死人一样,那名利也不过就是个符号,该痛的还是会痛,想想真不如死了干净呢。 沈魏风一只手抓住蒋宇,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泪,痛心疾首道:“宋轶为了这个项目,腿都断了,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我对不起他!我也对不起你和老吴!是我的错,怎么能让你们来承担后果?!” “你干吗这样想?大家都是为了项目而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你是队里的领导,可也不能什么都赖在你身上,尽力就好,我们没有什么怨言。” 沈魏风坐直了身子,颓然地摇了摇头:“你不懂,责任在我。” 蒋宇确实不懂,在沈魏风看来他当时是有选择的,严副研究员,苏长庸,甚至红霞副教授都很适合这个项目,可是当他见到苏筱晚之后,他觉得自己别无选择…… “别胡思乱想了,你今天没少喝,趁着酒劲儿晚上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一早起来你心里就有答案了。不早了,我回去了啊!” 蒋宇觉得自己的酒劲儿也上来了,眼皮发沉头脑发蒙,就准备起身回房间,可刚站起来看了看沈魏风那张越喝越惨白的脸,还是颇为不放心地拿走了桌上剩下的半瓶酒,又顺手把杯子里没喝完的酒倒进垃圾桶,这才摇摇晃晃离开了沈魏风的房间。 第六十四章 身不由己 蒋宇东倒西歪地回二楼自己房间去了,他那沉重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几乎震得房门在抖,沉默了许久的沈魏风仿佛一下被这动静摇醒了似的,猛地站起身,抓起手边的衣服穿上,快步走出房间。 这晚天气异常清冷,天上的月亮明晃晃的,不能直视,简直快赶上40瓦的灯泡了,可这惨白的光是冷的,不能给寒夜带来丝毫温暖。 3号院的大门一开一合间发出低沉的撞击声,蒋宇步履踉跄正好走到二楼屋外的阳台边,他寻声往外一看,发现那个刚才吞了不止四两白酒的沈魏风已经出了院子,正急匆匆地往村口方向走,他脑子蒙可嘴巴还算利索,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喂,这么晚了上哪儿去啊?” 蒋宇是个大嗓门,酒后更是声壮,沈魏风知道是他,回头看了眼,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睡觉。 这劲头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蒋宇心里明白。 “唉,都说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看完全是胡扯!这大半夜的……”此时蒋宇的嘴已经完全瓢了,他眯着眼打了个饱满的酒嗝,转头就载进了自己的房间,直接扑到在床上睡死过去。 老吴睡觉特别轻,这么大动静早就惊醒了,他披衣起身,站在窗户边看着,直到沈魏风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长叹一声又合衣倒下。 这谁能拦得住?! 沈魏风平时是有点酒量的,有时候哪怕多喝了一些若是没事没压力的话也不见得会醉,可他有个毛病,心里堵得慌的话一口都能倒。 而今天,他生生干喝了四两之多的烧刀子。 空气是冰冷的,身子是滚烫的,脑子里盘桓的都是同一个问题:要不要放弃?是放弃苏筱晚,还是放弃自己,或者干脆放弃项目。 沈魏风的脸惨白得像要死去了一般,只有双眼通红,布满了红血丝。 老吴和蒋宇都不知道他有这么个毛病,所以都没想到应该马上拉他回去。 不过,沈魏风自己很清楚,只是,身不由己。 1号院就在前面,离他不足5米。 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二十四小时了,她想明白了吗?想好了怎么跟我解释了吗?一天不吃不喝的,会不会病倒?那么大的院子就她一个人,黑灯瞎火的,会觉得害怕吗? 想着想着,1号院的大门已经就在眼前了。 沈魏风的喘息变得粗重起来,他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到钥匙缓缓拿了出来,一阵小风吹过,手抖得跟筛糠似的,怎么也对不准那个细小的钥匙孔。 一下,两下,三下…… 沈魏风在开门这件事上足足失败了快十次。 他懊恼地猛拍了一下大铁门,喉间一阵哽咽。 静谧的冯村被这个男人的这一掌震得山响,远远近近的看家狗应声狂吠起来,有几户人家甚至还亮起了灯。 沈魏风刚刚还能支撑片刻的清醒瞬间消散干净,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和腿都沉重得难以挪动,甚至连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知道自己走不回去了,就转身顺势坐在了铁门前的石头门槛上,身子半依着门框,头偏向一边,逐渐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一早。 镇中心医院的缴费窗口前,蒋宇满脸胡茬,一副暴躁样,里面的小姑娘一边打着收费单一边用眼睛瞟向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单子打好递了出去。 “拿着这条子去二楼。” “哪个屋?!”蒋宇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急诊。”眼看着蒋宇飞一般跑走,这姑娘忍不住抱怨:“吼什么吼!真是的。” 急诊科病房里,沈魏风安静地躺着,周围站了一圈人,蒋宇几步冲进来嚷嚷起来:“别都挤在这儿!那个,大夫,单子。” 坐在一边唉声叹气的老吴一看蒋宇回来了,一把拉住他问道:“怎么说?到底要不要紧?怎么还没醒呢?” “说是什么失温症,不醒是酒的事,应该没啥大碍,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找护士再要床被子来。”蒋宇说得飞快,说完又要走。 “什么叫失温症啊?”老吴总有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 “就是身体温度过低的毛病,唉,我又不是大夫。”说完蒋宇就又跑了出去。 沈魏风持续昏睡着,老吴看这么多人围在病房里太吵,干脆就都打发了回去,自己和蒋宇在医院守着。 输液、保温、热水毛巾反复湿敷,终于,将近傍晚时分,沈魏风睁开了眼睛。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是哪儿?” “医院。”蒋宇没好气儿道。 沈魏风愣了愣,这才想起昨晚自己到了1号院门口之后就没有记忆了。 “我是喝多了吧,怎么还用来得着来医院?”沈魏风的记忆始终停留在醉酒这件事上。 “你是喝多了,不过来医院是因为你差点儿把命丢了。”蒋宇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句话说完,语含怒气。 沈魏风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盖了厚厚的三层被子,还有麻木到几乎快没有了知觉的手脚,而且后背上也一层凉气,时不时还有些发抖。 “这么说昨晚我差点儿冻死在外面?”沈魏风苦笑了一声。 “你以为呢?我让你喝一杯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谁让你出去来着?命都差点儿没了!大哥,幸亏最近岁黄地区气温在回升,不然你昨晚就该见阎王爷了。”蒋宇骂完后端了碗热粥来,舀了一勺送到沈魏风嘴边。 沈魏风本能地摇摇头表示要自己来。 蒋宇苦笑道:“您当我拍领导马屁呢,你那手能动吗?” 这一提醒沈魏风才意识到自己目前和残废没有分别。 老吴看着蒋宇毛手毛脚不放心,一把把碗拿过去:“你不稳当,起开,我来,你去扶他坐起来。” 蒋宇这种事从不逞强,听话地把勺子交出去,过去扶起沈魏风。 这样被人喂饭沈魏风非常不适应,只吃了两口,就叹气,表示吃不下了。 蒋宇劝解道:“你的手脚有一些轻微的冻伤,需要两三天才能恢复,就坚持一下吧。” 沈魏风没办法,只好强忍着吃完了一顿晚饭。 天黑老吴和司机就回去了,蒋宇自告奋勇留下来当守夜“护工”。 折腾了一天的蒋宇在病房外面找了两张凳子拼起来准备躺下对付一宿,可躺在病床上的沈魏风却异常精神,冷着一张脸瞪着天花板,想了想对蒋宇道:“明天你回去,让苏筱晚来医院替你。” 蒋宇以为自己听错了,想马上起身,却忘了身子底下是两张方凳,一着急整个人几乎摔倒在地,好容易稳住身子站起来。 “你说让谁来?” “苏筱晚。” 第六十五章 来,赌命 “大哥,不是,领导,你这恐怕不好吧。人家一大姑娘,跟你顶多就一同事关系,怎么过来伺候你?别闹了,还是我在这儿吧。”蒋宇简直觉得沈魏风的脑子在昨晚被冻坏了。 “你明天去宋轶那儿要一份岩洞的加固工程的图纸,回去后让司机把苏筱晚带来,你就负责加固现场,老吴负责墓葬坑的发掘,我这边儿的事儿你自己清楚就行了,别让老吴知道。”沈魏风像没听见蒋宇的抗议似的,顺着自己的思路把后面的工作都布置了下去。 “这个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三楼宋轶那儿。”说到这儿,蒋宇仿佛担心沈魏风耳朵出毛病了一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又往沈魏风脸跟前凑了凑:“不是,你听我说,你不能这么安排,你一大老爷们儿,风言风语的可能没什么,可人家一姑娘,你这么干她不得让唾沫星子给淹死?再说了,你到底还有厅里的挂职,传出去不影响官声吗?” “命都快没了,还要官声干什么?”沈魏风声音冷峻,抽出一只手勉强推开身上的厚被,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别费力劝我了,明早去宋轶那儿好好听他给你讲讲,切记这次加固一定要比上次再多一倍的材料,争取后期直到项目结束都不要再出任何岔子了。” 蒋宇抹了把脸,看着沈魏风板着一张脸一副铁了心的样子,整个人挺直了腰往后撤了撤,点头道:“好,你是领导,你说了算。我明天就回去。” 这一夜在蒋宇震耳欲聋忽高忽低的呼噜声中,沈魏风勉强合了合眼,临近清晨才睡着了一会儿,再睁眼时蒋宇人已经走了,挂了一天的水也撤了,沈魏风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半靠在床头,沉下心来,等着苏筱晚的到来。 上午十点多钟,太阳勉强从一片厚云层中露出脸来,给1号院洒进一点微温的光。 苏筱晚跟着蒋宇一起走出院子,队里的破面包车正在门口等着。 “苏副队长,沈队就麻烦你照顾两天,有什么事直接找我,打这个电话就行。要是你发现接电话的人不是我就挂了,这事队长交代了不让别人插手。”蒋宇临上车前又嘱咐了两句,可看着苏筱晚那瘦削的身子,和同样病恹恹的神态,真心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有些疯狂。 苏筱晚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蒋宇觉得其实还有些话想说,可他直到眼看苏筱晚关了车门,车子缓缓开出了一截才又想起来了什么。 他跑过去,趴在车窗那儿对苏筱晚道:“苏博士,沈队昨晚喝多了,今天可能酒劲儿还没完全下去,你去了……” 后面的话蒋宇感觉很难明说,干脆就此打住,他摆了摆手,冲司机点了下头,看着车子歪歪扭扭开出了冯村。 车子一路颠簸,苏筱晚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陷入沉思。 她没想到沈魏风会做这样一个决定,尽管自那天他愤而离去后她曾设想过不下一百种自己的结局。 而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重回波士顿那间黑暗的地下室去。 这倒没什么,她不怕。 可她也有怕的,那就是沈魏风的绝望。 她觉得自己负担不了这样打击,沈魏风的摧毁也就是她的摧毁,她好怕和沈魏风一起同堕地狱。 如果非要有人赴死,她希望是自己,而不是沈魏风。 酒是男人的慰藉,女人才是男人的毒药。 苏筱晚手里握着那两张滚烫的地图,那晚的画面又跳入她的脑海。 泪水再度模糊了视线。 车停在医院门口,苏筱晚擦干眼泪下了车,径直走进了诊疗楼。 二楼的走廊里几乎没什么人,上午的就诊高峰已经过去,空荡荡的楼层里每一下脚步声都让人听起来感觉异常刺耳。 病房不难找,就在楼梯口左手边第三间。 门虚掩着,苏筱晚从门缝儿里看到病房里只有沈魏风一个人。 “进来。”沈魏风的声音里没有情绪,很平静。 苏筱晚推门而入,走到沈魏风面前。 “坐。”沈魏风客气地像个陌生人。 苏筱晚默默地坐下,然后盯着沈魏风仍是一言不发。 “你以前很爱说话,现在太安静了。” 沈魏风话说得很慢,说完便转身想去拿水杯,苏筱晚一眼看到沈魏风右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把抓住。 “这是?” “冻伤,没什么,小毛病,今天好多了。”沈魏风甩开苏筱晚的手,还要去拿水杯。 “我来吧。”沈魏风这样粗鲁的拒绝苏筱晚还是第一次碰到,不过她仍站起身,要去帮忙拿水杯。 可沈魏风伸出胳膊挡住她,还是自己颤颤巍巍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苏筱晚起身想接过去,又一次被生生推开。 “我来是照顾你的,你何必这样?”苏筱晚说着眼圈一阵泛红。 沈魏风此时也是心如刀绞一般,只好靠在床头闭目不语。 病房的墙上挂着一只老旧的挂钟,分针走时的声音“哒哒”直响。 两人都沉默良久,才发现外面天又暗了下来,西北风正呼啸作响,木制的门窗缝儿里不时有冷风一股股钻进来。 苏筱晚不禁拉了拉身上的外衣,然后才注意到沈魏风这时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而他正用左手拿起床边的外套,右手吃力地配合着,打算把衣服搭在肩上。 苏筱晚立刻站起身,一手拉住衣服外套,准备帮沈魏风穿上,可一想到刚才的情形,手又停在了半空中,有些犹豫,但这次沈魏风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苏筱晚便轻轻把衣服给他搭在了肩头。 “来离雨镇的车上你一直拉着我陪你下棋,今天咱们再下一次吧。” “嗯,是,我也好久没下过棋了。不过这里没有棋,怎么下?而且你的手……”苏筱晚有点说不下去了。 “没关系,左手也可以。找纸笔来,用笔下。”沈魏风为了一盘棋,倔强地仿佛要攻克一个项目似的,苏筱晚看着只觉得心酸。 “咱们还要赌个输赢,上次是酒,这次呢?”沈魏风盯着苏筱晚,眼睛里似有火要喷出。 “你决定吧。”哀伤像巨浪一般袭了上来,苏筱晚觉得窒息。 “我刚醉过,不能再醉了。这样,你赢了,我放你走,我赢了,你把一切都告诉我。” 第六十六章 零和博弈 “好,不过,你之前输过我零钱,这次可要小心了。”苏筱晚哽咽着强颜微笑。 病房里净是些瓶瓶罐罐,苏筱晚遍寻不着纸笔,沈魏风有些不耐道:“不用找了,就用你带来的地图吧。”说着他用左手费力地拿起就放在床头柜上苏筱晚绘制的那张地图。 因为从未见过沈魏风如此急躁,苏筱晚有些犹疑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他一把把地图翻了过来平铺在面前,又看着她拍了拍自己床边,挪了挪被子:“过来,坐这儿。” 什么输赢,这不过是一场赌命之局! 苏筱晚有些绝望地坐在了沈魏风的床边。 “你来画棋盘。”沈魏风的声音像一刃刀一般锋利。 苏筱晚习惯随身携带记事本和笔,她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笔来,俯身在地图的背面画起了棋盘。 她是可以默图的,绘一张64格黑白相间的国际象棋棋盘对她而言可谓易如反掌,尽管地图下面是柔软的被子,也一点不影响横平竖直。 “画得真好!”沈魏风冷言冷语中带着苦涩,苏筱晚听得只觉得心惊。 “开始吧,白先黑后,我来执黑棋。”沈魏风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却把白棋让给了苏筱晚。 “你不应该给别人先机,这是博弈。”苏筱晚无奈地提醒道。 说完,苏筱晚走出了第一步,在棋盘上画好一枚棋子,然后就将笔递给沈魏风。 沈魏风左手没有包裹纱布,比右手要灵活一些,可是昨晚冻了一夜让这只手也变得抓握困难,他吃力地接过笔,忍着阵阵地刺痛勉强握住笔身,在棋盘上画出自己的第一步棋。 两人缓慢地走着棋子,可想而知,沈魏风落子的速度是苏筱晚的好几倍,不过这次沈魏风棋走得凌厉,虽说不至于横冲直撞,可也完全不见了他当初下棋时的审慎,苏筱晚这时才明白沈魏风的棋艺远超她的想象,根本不是在来冯村的路上他自称的从未学过。 时钟一直“哒哒”作响,一盘本该十几分钟结束的棋局足足对弈了半个小时之久,沈魏风的落子已经杀得苏筱晚越下越没了心气儿。 这一步棋该苏筱晚了,她拿起笔的瞬间,却一抬眼看到沈魏风额间竟然有一层细密的汗水。 外面西北风大作,简陋的门窗到处都在透风,苏筱晚已经冻得手脚冰冷,可沈魏风穿得那样单薄竟然一头汗水。 苏筱晚猛然意识到沈魏风这半小时里一直在忍痛下棋,握笔对他来说可能比凌迟还痛。 “是不是很痛?”苏筱晚忍不住伸手轻抚沈魏风的左手,发现他眉头紧皱。 “没事,该你了。”沈魏风额头的青筋一动,甩开了苏筱晚的手。 苏筱晚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笔,又看了看面前的棋盘,声音凄楚道:“不必了,这局你赢了。” “我们是一局定胜负,你放弃的话是没有翻盘的机会的。”沈魏风警告苏筱晚。 “好,你怎么决定我都接受。”苏筱晚心如死灰。 “可你为什么那天晚上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把这种折磨拖得这样久?”醉酒后的沈魏风嗓子是沙哑的,可仍压不住他愤恨的怒火。 悲伤与挫败感都在这一刻一起爬上了沈魏风的心头,他猛地一把甩开面前的地图,那地图便立刻掀飞破成了几片,苏筱晚坐在床边躲闪不及,被其中一块扫到头发,一缕长发发应声滑落。 “好,我一直等着你的解释呢,说吧。”沈魏风喘息变得粗重,身子有些微微抖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满脸绝望的苏筱晚。 “这张地图是我父亲十年前绘制的,但是他来过黄骑岭我完全不知道。”苏筱晚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床头柜上那张苏长风绘制的地形图。 “说重点。”沈魏风一字一顿道。 “这张地图是夏秋杨带来的。”苏筱晚声音渐低,底气不足。 “他不是你师兄?” “不,他是我师兄,也是我们这个计划的一部分。”苏筱晚有一种濒死之感,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结冰。 “然后呢……”沈魏风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听下去,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把身体的剧痛当成发泄。 “然后……,然后……”苏筱晚终于说不下去了。 沈魏风双手一把握住苏筱晚的肩膀,低吼:“你是来做什么的?告诉我!” 苏筱晚流着泪,把沈魏风那张可以摄人心魄的脸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逐渐冷静下来。 “我是来解锁机关的,你知道。”苏筱晚推开沈魏风,散落的长发被泪水贴合在她瘦削的脸颊上,状极凄凉。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可该知道的你已经都知道了,这局棋你已经全完赢了。说吧,你打算把我怎么样?”苏筱晚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然后坐到床边的方凳上,平静地等着沈魏风的“宣判”。 什么?完全赢了? 这是满盘皆输啊! 也许,今天,在这个病房里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赢家,可有人输得更惨,而这个人不是苏筱晚,而是他沈魏风! 她说不下去了,我也听不下去了,沈魏风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病房外天暗得像要入夜了一般,狂风从午间就肆虐起来,飞沙走石,听着让人胆寒。 沈魏风一把掀开被子,扶着床沿忍痛站起身来。 他赤着脚慢慢走到窗边,双手扶着窗台,看了看外面的天,突然,他伸出一只手猛地推开了一扇窗,一股强烈的寒风吹了进来。 “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沈魏风在呼啸的北风里做出了他最不愿做的决定。 这句话苏筱晚听得明明白白,她觉得这简直有点难以置信,她以为的后果并不是这个样子,她原本以为沈魏风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可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什么都别说,给蒋宇打个电话,让他明天过来送你去镇上的长途汽车站。”沈魏风被冷风吹得更加清醒了些,想了想又接着说:“你父亲那张地图也算他留给你的遗物了,你可以带走。” 说完这些,沈魏风转过身来,他看着一脸憔悴的苏筱晚又叮嘱了一句:“最早的那班车是九点钟。” 第六十七章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第二天一大早,蒋宇急匆匆从冯村赶到离雨镇中心医院。 他跑这一趟有两个任务:一是把行李箱带给苏筱晚,另一个是把老吴的口讯带给沈魏风。 老吴的口讯写在一张信纸上,蒋宇到了医院先把这东西轻轻放在沈魏风的床头,然后才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来到走廊上。 医院二楼的走廊里有一张油漆斑驳的木制长椅,平时就放在沈魏风现在这间病房的门口。而此时,苏筱晚正靠着椅背闭目沉睡,上身盖了一件沈魏风的外套,长发完全散开了,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蒋宇自打第一天认识苏筱晚就没见过她如此模样,他先把手里的行李箱放下,然后有些怀疑地俯身凑近了看了看,这才确定眼前这个一片凌乱的女人正是让他们这许多队员深为敬仰的苏副队长。 这俩人难不成昨天打了一架?那个沈魏风看着也十分不好,惨白个脸不说,眼窝也是青的。 蒋宇觉得自己这样胡乱推断也没用,还是得弄醒一个问清楚再说。 “苏副队长,苏副队长。” 蒋宇嗓门大,苏筱晚听到了声音,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迷茫地看了看眼前,才发现更亲站着的是4组的组长蒋宇。 “你来了,几点了?魏风该吃药了吧?”苏筱晚自说自话,下意识去找左手腕上的手表,可是抬起左手才发现表根本不在。 “六点半了。”蒋宇很是不忍地看着这个已经完全失了往日风度的女博士,提醒了一句。 “时间差不多了,该去叫护士了。”苏筱晚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可坐着睡得时间长,腿已经麻了半边,一下子根本站不起来。 “我去。”蒋宇赶忙示意苏筱晚别动,自己去找了护士来。 病房里,沈魏风仍然还在沉睡中,护士手脚麻利地换了瓶吊水,又摸了摸额头,这才离开。 “我昨天一早走的时候说是可以不用打水了,这又是怎么了?”蒋宇看着沈魏风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 “昨天晚上烧了起来,半夜的时候都快40度了,我本来想给队里打电话,可当时已经很晚了,我怕路上不安全,就没告诉你们。”苏筱晚有些歉意地解释道。 “这人那天冻了一夜也没见他额头发热,怎么躺了一天还烧起来了?!”队里一大堆工作都在等着,蒋宇忍不住抱怨起来,可他转念一想跟前的苏筱晚不一定怎么胡思乱想,又赶忙描补:“这个,苏副队长,我的意思是他这烧得有点儿意外,我看他平时身体相当好,没想到这么不经折腾。” 苏筱晚会意,苦笑了一下。 蒋宇觉得苏筱晚的这抹笑比外面的北风看着都冷。 可曾经这个姑娘的笑声比银铃还动听啊! 蒋宇心里忍不住一阵感叹,可马上想到自己有要完成的送客任务,而且今天还得在天黑前回到冯村驻地,就赶紧打住了发散的思路。 “队长说你要回去,让我把行李都收好给你带来。你看看,东西是不是收拾全了,要是落下了什么我再回去取。” 苏筱晚当然知道现在队里人手紧张,蒋宇也忙得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就立刻点点头走出病房,蹲下身子直接在地上就把行李箱打开,却在里面翻找起来,最后一堆杂物的下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我刚来时回忆和整理的有关冯村岩洞项目的资料,沈队长那里应该没有这些,麻烦你转交给他。” 蒋宇点点头接了过去,又想了想,看着还在收拾箱子的苏筱晚忍不住发问道:“苏副队长,这个项目你就这么放弃了?” 苏筱晚收拾箱子的手顿时停住了,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可能不知道,就在前两天,就是,就是你还在房间里的那几天,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就在岩洞洞口前,有一个三四十个见方的墓葬坑。” 蒋宇说到苏筱晚被锁的节骨眼儿上显得有些结巴,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件事必须让苏筱晚知晓。 果然,蒋宇这话一出口,苏筱晚立马站起身:“墓葬坑?里面有什么发现吗?” 蒋宇对很多事情不敏感,可苏筱晚这一问还是触到了他的谨慎上,他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该不该告诉这个即将离职的副领队。 果然,静谧空旷的走廊里蒋宇那副洪亮的嗓子就像一枚爆竹似的,话音刚落就振醒了沉睡中的沈魏风。 他挣扎着起身,靠在床头上:“小蒋。” 沈魏风病中嗓子有些哑,可力度够强,蒋宇马上意识到有什么都不能再说下去了,立马丢下苏筱晚来到沈魏风床前。 “领导,醒了。” 苏筱晚深呼一口气,压抑住心里升起的那股遭了排外的落寞感也跟着走进病房,远远地站着,并不上前。 “今天你去送一下苏副队长,这边的长途车发车不准时,最早的一班车是九点钟,你们早点去,早去早回。冯村那边就老吴一个人是不行的。”沈魏风话对蒋宇说,眼睛还是看向了蒋宇身后的苏筱晚。 “不用了,你现在更需要有人照顾。”苏筱晚说完拿起方凳上自己的外套,走到床前很是认真地端详了一番沈魏风,然后露出了她许久不曾有过的明丽的微笑。 沈魏风也定定地注视了苏筱晚良久,可道别的话哽在喉间,吐不出一个字来。 “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苏筱晚故作轻松,在床边坐下,看着沈魏风。 “你问吧。”沈魏风不知道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有什么不解。 “你,爱过我吗?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苏筱晚微笑的眼中开始噙满泪水。 这句话像一道雷声在沈魏风耳边炸开,沈魏风瞬间感到心里一阵难以平抑的剧痛。 他扭头看向窗外,紧咬牙关,任凭额头青筋直跳。 苏筱晚怀着最后的一点不甘,就那么看着,等着,硬撑着…… 可沈魏风一直沉默不语。 “好吧,有时候没有答案也是一种答案。再见!”苏筱晚笑着流下一串眼泪,起身离去。 第六十八章 心灰意冷 门外站着的是蒋宇,他在苏筱晚在沈魏风床边坐下时就赶紧避嫌出去了,他轻轻带上门,在门口的那张长椅上坐下,拿出一支烟,刚准备点燃,就看到苏筱晚红着眼睛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告别的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苏副队长,来,我送你。”蒋宇赶紧上前要替苏筱晚拿行李箱。 “不,谢谢你!我可以自己走。”说完,苏筱晚拎起行李快步离开了。 蒋宇有些发懵地看着苏筱晚下楼去了,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回到病房。 “这就走了?你跟人家说了什么?我看她哭得……”蒋宇说着说着发现沈魏风看着窗外,脸色不对,就赶忙住了口。 “她走了?”沈魏风回过头看向蒋宇。 蒋宇这才发现一脸冷漠的沈魏风脸上竟然挂着泪。 沈魏风这个样子让蒋宇感到既震惊又同情,他努力想了想才说:“嗯,走了。那个,你别这样啊,要不要我去送送?她刚才说不用,我想问问你,反正现在没走远,还追得上。” 蒋宇平日里笨嘴拙舌,今天机缘巧合来了个一语双关。他眼巴巴瞅着沈魏风,就等他一声令下好冲出去,可沈魏风没有说话,而是掀开被子,支撑着床沿勉强站了起来,手上的针瞬间挣脱,在半空中飘来荡去的。 “你这是要干吗?你可不能去呀。”蒋宇以为沈魏风要自己追出去,吓得赶忙上前扶住阻止,结果却被沈魏风一把推开。 沈魏风没有走向房门,而是来到了窗边,他双手扶在窗台上,往窗外看去。 确实,苏筱晚已经来到楼下,她那萧索的背影即使隔着这么远,也看得出人在低声抽泣,一只手拖着箱子,一只手不断擦拭着双眼。 蒋宇这才明白沈魏风是要目送这最后的一程。 蒋宇也来到窗前看着苏筱晚的背影忍不住感叹:“听说之前你是和她一起来的,现在就她自己这样孤零零地走了,看着是让人……” “别说了。” 苏筱晚的身影渐渐从沈魏风的视野里消失,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蒋宇道:“队里的那部手机带来了吗?” 蒋宇一愣,马上开始掏口袋,刚拿出来,沈魏风已经准备接过去的时候,他突然又把手机攥紧了。 他觉得沈魏风这频道转得有点过快了,充满了古怪,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不详的预感。 “你这会儿要手机干吗?” “给我。”沈魏风态度非常坚决,死死瞪着蒋宇。 “苏副队长没有手机,你打给谁?” 蒋宇觉得沈魏风可能是要给苏筱晚打电话,可又觉得不可能。 “给我。”沈魏风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我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但我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你现在的精神状况可不太正常,我不能由着你胡来。”说完蒋宇攥着手机又向远处闪了闪。 虽说蒋宇身高比沈魏风还要高出一些,沈魏风也正在病中,可他知道一个满脑子都是疯狂想法的人,力气会成几何数增长,不防不行。 “拿来。”沈魏风这一嗓子又提高了音量。 “你说出来干什么,我马上给你。”蒋宇准备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寻思着怎么能去找个大夫来给眼前这个人打一针,好让他停止一切疯狂的想法。 “我给所里打电话,拿来吧。”沈魏风意识到自己态度比较极端,就调节了一下自己的语调,尽量表现正常一些,想骗取蒋宇的信任。 一听是打给所里,蒋宇稍稍松快了些,可转念一想,这个沈魏风的智商大概是自己的两倍以上,他哪能搞得清楚这人肚子里的弯弯绕,于是就多了个心眼儿,硬挤出一脸笑来:“找老所长是吧,号存着呢,我帮你拨。”说完一边盯着沈魏风一边拨响了老所长家里的电话。 正是早上七点多,老所长准备换衣服出门上班,突然家里电话响起来,就走过去接起来。 “喂,哪位?” 蒋宇是没有胆量接所长的电话的,赶忙把手机交给了沈魏风。 沈魏风看着他那个蔫怂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手机:“所长,我,沈魏风。” 说完,他就示意蒋宇回避一下。 不过,蒋宇佯装不知,只是稍微站远了些,把头转向窗外。 沈魏风叹了口气,只好对老所长道:“所长,稍等。” 说完,他拿着手机径直走出房间,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蒋宇也不动声色,跟着来到门口,像根桩子似的杵在那儿,距离沈魏风就两三步。 这下沈魏风再无处可去,也没了精力换其他地方,所以眼一闭干脆直奔主题:“所长,我觉得现在冯村的这个墓葬群项目遇到了极大的困难,而我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感到自己已经是黔驴技穷了,无法继续推动项目进行下去,所以,所以,我准备……” 这番话是沈魏风在昨晚就打好的腹稿,他知道苏筱晚的离队是冯村项目的重大损失,他,沈魏风要负主要责任,与其带着一个考古队无功而返,他更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位置给更加合适的人选。这样既不会耽误了这个项目,也可以减少自己倍感愧对老所长和厅里器重的心理负担,甚至他连接替自己位置的人都想好了:吴大军。 吴大军干了一辈子考古,吃了一辈子苦,从没当过领队,职称也一直是副研究员评不上去,这次,对吴大军来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沈魏风希望能成人之美。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手机突然间就被蒋宇上来一把夺了过去,然后他站得远些一边盯着一脸惊异的沈魏风,一边嘻嘻笑着对电话那头的老所长道:“所长,所长,我,蒋宇。那个,沈队长这两天发高烧呢,嗯,对,就是有点儿语无伦次,嗯,项目目前又有新的发现,我们都在等着他病后来主持工作呢,嗯,是,您放心吧,我照顾着呢。嗯,好,好……” 蒋宇挂了电话一脸怒气盯着沈魏风,沈魏风也要发作,可就在这时,一个护士走了来:“唉,你怎么出来了?你的针呢?” 这时,两个男人才发现刚才沈魏风起身时针头从手上挣脱掉了都没有注意,现在手背上还残存着一片血迹。 沈魏风用另一只手盖住那只流血的手背,一声苦笑道:“蒋宇,如果我铁了心要走,是谁也拦不住的。” 第六十九章 覆水能收? 沈魏风心里的一番盘算蒋宇不可能完全猜得到,但是他看得出眼前的这个沈魏风正打算扛下所有责任,然后回去跟老所长负荆请罪。 “我知道有些事只要本人打定了主意根本拦不住,不过你这个决定能不能再等一等?或者跟我和宋轶、老吴他们商量商量,不要自己闷在这个小病房里给自己判死刑。现场的情况一天一个样,也许会有转机。” 蒋宇说得没错,考古发掘本来就是变数大于定数,一个误判会造成损失,可不至于全盘皆输。 岩洞的石棺虽然目前开启无望,可是新发现的墓葬坑,以及苏筱晚父亲的手绘地图都在预示着新的希望。 只是沈魏风这时的身体、信念和感情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离开也许是他给自己最大的解脱。 听着蒋宇恳切的规劝,沈魏风沉默了良久,他站起身来,走到蒋宇身边,拍了拍蒋宇肩膀点点头道:“好,等我出院回去吧。” 原本放在床头的那张老吴的口讯已经掉在了地上,沈魏风一回房间就捡了起来,打开一看,是手写的这两天的工作简报。 整整一张所里的信笺上写得满满的,条理清晰:墓葬坑每天的发掘情况、文物的收集与整理、出现了哪些新的问题与困难以及他和队员对下一步工作的建议都逐条列出了。 简报的最下端还特意加了一段话:之前我作为副领队对苏博士的猜疑是缺少的根据和证据支持的,那些过激的行为来自我个人的偏见,若是因为我的错误判断影响了发掘工作,我愿意接受处罚,也恳请队长邀请苏博士尽快加入工作组。 老吴的豁然开朗来得有些迟,沈魏风拿着这张工作简报只觉得讽刺。 沈魏风把简报丢到一边,抬起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将近九点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均匀的走时声却被心烦意乱的沈魏风听成了不断加速的马蹄声。 离雨镇的长途大巴从早上九点开始,每一个整点都有发车,但是有时候为了尽量多拉些人,车子会拖延一会儿,可有时候不到时间就挤了一车人,车子早早就会开走。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九点整,沈魏风脑海里全是自己和苏筱晚两个月前来时的情景。 车子颠簸,苏筱晚一路紧闭双眼靠在沈魏风肩头,几次因为晕车要吐都生生忍住了,到下车的时候一张小脸蜡黄蜡黄的,连站都站不住。 不知道在冯村这样艰苦的环境里生活了几个月后,这个从异国他乡赶来的女孩子是不是已经能经受得住这样的颠簸折磨了?会不会在晕车晕得昏天暗地的时候找不到可以依靠的肩膀? 沈魏风看着挂钟想得出神,而护士突然推门而入,来给他重新扎针,蒋宇站在床边很是关心地看着。 “你今天不是要去宋轶那儿拿图纸吗?赶紧去吧。我打了针准备睡一会儿,昨晚没怎么睡好。”沈魏风想赶紧打发走蒋宇,庆幸也在楼上的住院的宋轶可以暂时帮帮他这个忙。 “好,那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说完蒋宇颇为放心地离开了沈魏风的病房。 冰冷的药水开始重新一点一滴地流入沈魏风的血管,他眼看着护士打完针收拾好东西离开病房,便毫不犹豫地拔出了手上的针头。 前天入院的时候蒋宇帮他脱了两件厚的上衣,这会儿没有人帮忙他,沈魏风觉得用手系扣子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刺痛。 可是时间不等人,眼看就要九点了,而中心医院里长途车站要步行一段路,总得十分钟才够。 从昨天中午开始变天,离雨镇今早已经冷得彻骨,西北风狂暴地横扫了整个岁黄地区后,温度很快跌到零下十度左右。 沈魏风那晚醉酒出门本来就是随手抓了一件屋里穿的薄外套,这种厚度的衣服对这个温度的寒冷的抵御能力约等于无。 阴沉沉的天空上不时有寒鸦哭嚎着飞过,急于赶路的沈魏风已经全然顾不得双脚的刺痛和身上的寒冷,他已经远远看到了长途车站的简易车棚,那里有两排破旧的长椅,常常坐满了等车的乘客。 离雨镇的规模不算太小,可是整个镇子上数不出三条像样的街道,车站所在的这条街算是整个镇子上最繁华热闹的地段了,路两边不仅挤满了各种小商店和小吃店,就连靠近路边的窄道上也净是卖早饭的小推车。 近了,就在眼前了。 沈魏风直觉今天的车不会准时。 果然,不远处车站跟前挤了不少人,附近的小吃和早点摊子上也都是些围着买早饭的乘客,一辆长途大巴就停在旁边,车门没开,驾驶位上空空如也。 心里落定了的沈魏风更是加快了脚步,苏筱晚应该就在前面。 车站车棚子下的两条长椅上真是坐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大都在赶着上车前吃早餐。 沈魏风也突然想起苏筱晚一早起来,心绪不佳八成还空着肚子。 平时在队里她就经常因为晚起赶不上早饭,常常是沈魏风特意要求小雯打了带回去给她。 沈魏风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发现一个早点摊子前人不多,就走过去买了一份看起来还算营养的早饭。 买好早点再看时发现长凳上的人更多了,沈魏风在人堆里搜索着苏筱晚的身影,突然在第二排长椅上看到了她那件熟悉的灰色外套。 沈魏风一直绷着的一张脸瞬间有了抹笑容,他径直走向苏筱晚,迈开的步子里像生了风,可就在要走到跟前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离得更近了,沈魏风注意到苏筱晚身边坐了一个人,两人似乎正在低声说着话,这人手里也拿着一只茶叶蛋,猜测大概在劝苏筱晚吃一点儿,可苏筱晚摇了摇头拒绝。 无奈之下,这人转过脸来,目视前方,白净的皮肤因为天寒两腮也冻得发红,头发梳得干净而有型,一身归国华侨的洋打扮,嘴巴一开一合间仿佛在说英文。 是夏秋杨,那个莫名失踪了多日的美籍遥感专家,苏筱晚的大师兄。 第七十章 谁是筹码 西北地区的寒冬和南方很不一样,冷在这里是暴躁的、直接的,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也没有一星半点的疏漏。 本地人熟稔这种寒冷的路数,这个天气里都会把自己包裹严实,除非必要是不会让自己任何一寸温热的皮肤裸露在这冰冻一样的空气中。 可沈魏风今天不同,他穿得少,心里热,又带着一波波压也压不住的伤痛和牵念,他觉得这冷,算不得什么。 所以他一路奔走而来,额头上都能冒出汗珠。 再冷,也可以忍。 但是现在,夏秋杨比一根芒刺还要尖锐地插进他眼睛里后,他瞬间觉得冷怎么突然变得狂躁了起来?单薄的外衣像纸片一样,无处遁形的痛和念都和利刃一样一寸寸切割着精神,简直忍无可忍! 沈魏风一时恍惚,感觉在那么一瞬间三个人的周围全凝固成了的一副静止的画面,所有的喧嚣和热闹都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彼此的心跳跟战鼓似的响彻云霄。 他们离得不远,就在路对面,隔着一小片熙攘的人群还有一排坐满了候车乘客的座椅。 夏秋杨坐在苏筱晚身边,嘴里絮絮叨叨似乎一直没停,他一边说着一边四下里看着,而就在那么不经意的一瞬间夏秋杨的目光恰好与沈魏风撞在一起,电光火石一般。 沈魏风注意到夏秋杨住了嘴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睁睁看着沈魏风一步步走过来,表情复杂。 在彻骨的寒冷里哆嗦不已的苏筱晚突然发现夏秋杨不仅陷入了安静,还站了起来。 她不解地抬头看向夏秋杨,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是沈魏风,而且已经走到了跟前。 苏筱晚也立刻站了起来。 “早饭。”沈魏风看到夏秋杨身后的座椅边已经放着一份早点,估计是买给苏筱晚的,可他还是把自己手里的这份递了过去。 苏筱晚一言不发马上接了过去,然后就有些忧心忡忡地瞟了身边的夏秋杨一眼。 果然。 “夏博士,我们找你找得很不容易啊,没想到在这儿撞见了。”沈魏风脸上挂着笑,可苏筱晚觉得这笑里何止藏着刀! “沈队长,真高兴又见到了你,”夏秋杨说着伸出手来与沈魏风重重地握了握,保持着他一贯的老美作风。 “我正跟安娜聊她的工作近况,听说你把她辞退了?”夏秋杨操着发音古怪却异常流畅的中文,再一次展现了他的美式思维。 “夏博士的汉语说得很流利嘛,你说呢,苏副队长?”沈魏风话锋一转,苏筱晚虽然略感意外,可看起来倒是一脸平静。 “是吗?如果你认为这水平称得上好,那只能说明你比我宽容。” 苏筱晚这不冷不热又含酸的说法对夏秋杨来说毫无杀伤力,可一个“宽容”让沈魏风脸色变了变。 “这可太好了!沈队长,我十分了解我的这位师妹,她非常热爱自己的事业,即便是住在波士顿的地下室也不肯放弃自己的梦想,我想你应该对她宽容一些,再给她一个机会。” 沈魏风猜不出夏秋杨这番话的具体用意,可是他知道夏是苏筱晚所说的计划中的一部分,他的立场始终是在考古队的对立面,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虽说这些口说无凭也缺少证据,但他的说辞究竟真是为了苏筱晚还是为了尚未实施的计划还不得而知。 不过他在听到“波士顿的地下室”时感觉异常刺耳。 这是他沈魏风并不了解的苏筱晚,完全在意料之外。 苏筱晚听到夏秋杨这样赤裸裸地袒护厌恶地把头转向一边,两个人谁也不看。 沈魏风却难掩心疼,一手扶住苏筱晚道:“是真的吗?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回了美国你只能住地下室吗?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苏筱晚不知道这一刻该反对谁,她觉得返回美国的路还长,回去后的苦痛没必要提前去咀嚼,她默默伸出手拂开了沈魏风的胳膊,却发现沈魏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痛苦的呻吟。 这时苏筱晚才重回现实,沈魏风是拖着病体顶着严寒来送自己的。 苏筱晚瞬间感到心热了一下,也痛了一下。 “干吗硬撑着出来?不知道自己病了吗?就不能多想想自己?扛下那么多责任累不累?” 一腔幽怨忍不住都倒了出来,苏筱晚说着眼眶里便盈满了泪。 “你说的不错,如果安娜失去这次工作的机会,她有可能只能重回波士顿的中学教历史,那份薪水只够负担一间地下室。” “好了,别说了!”苏筱晚厉声制止夏秋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沈魏风打感情牌。 是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把自己的感情变做交易的筹码,即便是为了自己的梦想。 在这方面夏秋杨是不择手段的,他的眼里只有目标,没有退路。只不过他很会把自己表现得温情脉脉,义正辞严罢了。 沈魏风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之前在病房里所做的那个艰难的选择正在一秒一秒地瓦解着。 “你为什么这么固执?你知道你坚持回去的后果吧?”夏秋杨焦急的语气里已经满含威胁,可苏筱晚根本不为所动,拎起箱子往长途大巴走去。 车门已经打开,拿着大包小行李的乘客开始在拥挤中上车。 苏筱晚不会挤,站在一边等这拨人先上。 夏秋杨快步追上来,一把拉住她,用语速极快的英文道:“莫里斯知道了会把你和我都撕成碎片的!还有吴霜竹也跑不了,他手里有我们所有的底牌!” 苏筱晚甩开夏秋杨,抬起头盯着他,眼里似乎要喷出火一般:“夏秋杨,你听好了,我不是你的筹码,也不是莫里斯的筹码!我可以留下来,但那必须是为了我自己!” 夏秋杨没想到一直沉默寡言的苏筱晚突然间变得如此强硬,还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感到分外尴尬,便退后一步,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摊开双手道:“ok,是我不好,我不够礼貌,请你原谅!既然你这里的老板无意留下你,那我们走吧。” 说着,夏秋杨跟着人群先上了车,然后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等着苏筱晚。 冰冷的空气在一点点爬升的太阳下开始慢慢升温,愈加光亮起来的天光似乎能扫去所有的积郁和阴霾。 沈魏风把心里已经崩塌的选择完全抛弃掉,快步走到苏筱晚身边,一把接过她的行李箱,露出他那摄人心魄的微笑道:“老吴今早送来了工作简报,大家都在等着你回来开会呢,走吧。” 第七十一章 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说什么?”苏筱晚有些迷茫,她抬起头迎着不太耀眼的阳光看着沈魏风。 “留下来吧,这个项目需要你,咱们队也需要你。”沈魏风深情地看着苏筱晚,把所有的自尊和骄傲都抛向一边。 苏筱晚低下头,把冻得冰冷的一双手插进口袋里取暖,思索了一下,然后带着一抹有点凄凉的微笑看着沈魏风。 “你呢?你需要我留下吗?”苏筱晚这话里有点搏命的意思,而且眼里闪过一丝希冀的光,很闪亮,也很微弱。 “怎么净说傻话呢?我当然也希望你留下。你看,我不是特意来了吗?”说着沈魏风伸出手,把苏筱晚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沈魏风的手和他的身型一样,修长有型而有力度,虽然现在外面冻得厉害,可他手心里的温度还是温热的,感人的。 苏筱晚无力抵抗沈魏风这样突然动情的举动,赶忙转头看向一边,努力忍住鼻酸,想让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倒流回去。 沈魏风现在还能把自己和工作分得开吗?对于他来说,这两者不是早就已经融为一体?又有谁真的能分清他温柔的语境里所说的“需要”到底是为了考古队还是为了他自己的不舍? 苏筱晚忍不住在心里最后的求证。 沈魏风看出来苏筱晚的犹豫,偏过头看着她问道:“你有什么担心的都可以告诉我,或者有什么条件也可以对我说。” 条件,又是条件! 难道男人都不明白感情里是没有所谓的“条件”就像不能有“筹码”一样吗? 苏筱晚缓缓抬起头,看着沈魏风的眼睛道:“我不适合你们的项目,这里太苦了,我吃不了这样的苦。” 沈魏风没有预料到苏筱晚这突如其来的“娇气”,有些无奈道:“你这是当真的吗?你都来冯村两个多月了,怎么能说吃不了苦?当初刚来的时候,你都没有抱怨过一句,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欣慰!” “时过境迁,人心思变吧。你也知道,善变才是女人的特质,没什么可意外的。”苏筱晚把手从沈魏风的手里抽出来,很平静地看着他。 沈魏风的脸色沉了下来,想了想道:“你现在这样说是因为你师兄吗?因为他在等你?”说着醋意升腾的沈魏风板着脸看了一眼正从车窗向这边张望的夏秋杨。 “不,这是我的人生,谁也不能随意左右,和他无关。”苏筱晚斩钉截铁道。 “好,那冯村的项目应该是你自己的选择。当初在文物局时,你主动两次向我申请,工作方案和简历都是你硬塞给我的,这些足以证明你在左右自己的人生了,对吗?” “是的,那时候我真心想加入,当然其中有一半原因是你。”苏筱晚无可否认,也不想隐瞒。 “不管是为了谁,我在文物局做项目介绍时最后特意提到过工作环境问题,说过这里的条件比较艰苦,比不上那些在城市周边的发掘点,去就要做好思想准备。这你没忘吧?” 苏筱晚点点头,可想了想又摇头提醒沈魏风道:“昨天我输了棋,几乎把我的底牌都亮给了你,我觉得你当时的决定虽然很残忍,可它是对的,是理智的。你是应该远离我,甚至让整个考古队都应该远离我。我也是昨天才真的明白自己是多么不适合你的这个项目,两个月前的我实在十分地幼稚!” 苏筱晚刚说完,夏秋杨就在车上敲了敲车窗,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夏指了指前面驾驶室的方向,司机已经坐好,正在戴手套,拉手刹,轰鸣的发动机声音盖住了周围的嘈杂。 “好了,你不能走!很多事情你还不理解,你留下来,我来处理一切,相信我!”沈魏风一把拉住苏筱晚,生怕她突然飞奔上车离去。 分别就在眼前,苏筱晚伤感不已,她摇头道:“你怎么处理?这是不可能的!你不了解莫里斯的为人,还是放我走吧!” 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大,苏筱晚有些自说自话的句子只有个别片段跳入沈魏风的耳朵里。 “什么不可能?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必须留下!我不允许你离开!”沈魏风身在病中,力气确实已经大打折扣,可是苏筱晚言行难以合一,力气更弱。 苏筱晚挣不脱沈魏风,就去夺行李箱,可手伸出去还没摸到箱子的扶手,一只黑粗的大手已经抢先一步拎走了箱子。 纠缠在一处的两个人都不禁愣住,扭头一看,是蒋宇。 看见两人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蒋宇赶忙摆摆手扯着嗓子道:“你们慢聊,车在那边儿,我在车上等你俩。” 说完,蒋宇拎着苏筱晚的行李箱大踏步地往不远处的面包车走去,司机这时也下了车,正在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长途大巴这时停止了怠速,开始加油门离开车站,老旧的车门在“吱吱”怪响中缓缓地合了起来。 沈魏风长出一口气,松开了手,看了看苏筱晚道:“好了,车已经走了,安下心来工作吧。至于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觉得你太自信了,特别在我的事情上。”苏筱晚看着渐渐远去的长途车,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有条件支撑我的自信,你所认识的我还不是我的全部。这就像今天我才了解大洋彼岸的你是另一个苏筱晚一样。” 沈魏风和苏筱晚并肩走向队里的面包车,边走边谈,一片难得的平静。 “住地下室窘迫的苏筱晚?”苏筱晚低头看着脚下的短靴子,有些自嘲道。 “波士顿的地下室应该要好过1号院太多吧。” “那倒未必,那里的地下室没有阳光,仅有的两扇小窗子里透进来的只有脚步声,一天到晚都需要惨白的日光灯。可1号院不一样,晴天时,阳光照着前院,那个时候我会感觉生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管什么时候,在你这个年龄一切都是值得的。”沈魏风觉得苏筱晚话里透着一股悲凉,难免有些心惊。 苏筱晚听出沈魏风话里有些担忧,就抬头看着沈魏风笑了笑,点点头。 而沈魏风却隐隐地感觉,原来那个开朗爱笑、充满自信的苏筱晚在一点点渐行渐远。 第七十二章 丢魂儿 第一班车的离开使得周围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恢复了平静。 下一班车要到中午了,沿路的小生意纷纷收起了摊子。 面包车前,沈魏风一边接过来蒋宇带来的厚外套一边询问宋轶的情况,苏筱晚则抓住车门准备上车,可电光火石之间她下意识猛地回头看了看那条从车站过来的路,果然,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在远远地冲自己招手,穿得正是那件她不能再熟悉的黑色皮夹克。 是夏秋杨! 在这一瞬间,苏筱晚一只脚已经迈上了车,另一只脚还没上来,她惊讶地停住了几秒,旋即低下头,钻进了车里。 沈魏风是何等人物,虽然站在苏筱晚身侧正穿着外套,可仅用眼角的余光轻轻一瞟,便注意到了苏筱晚细微的异常。 也是那个方向,沈魏风转过身来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夏秋杨黑色皮夹克的踪影。 但是,这并没有散去他心里的疑云。 车站距离医院是很近的,即使是这辆老旧的破面包开过去也只需要两三分钟。 就在这短短的路程里,沈魏风特意与苏筱晚并排坐在一起,想了想又刻意伸出手来去握苏筱晚的右手,可苏筱晚望着窗外正出神,被触碰的瞬间竟然好像被电击了一般微微挣扎了一下。 这些都似无声电影似的播放着,可蒋宇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都看在了眼里。 之后的安排沈魏风交代得十分清楚:苏筱晚当天返回驻地,第二天进场工作,他再打两天水就出院归队,到时候接上宋轶一起回冯村修养。 听到这个安排蒋宇很是有些排斥,原因无非两点:一是沈魏风的身体不太可能在两天内复原,着急工作后患无穷;二是苏筱晚本来去意已决,这好不容易同意回来,应该予以安抚,而不是马上跑去进场。 沈魏风第一条建议自然是完全听不进去,倒是第二条真的劝动了他,他告诉蒋宇苏筱晚可以先休息两天,等他回去再做打算。 而后来的事实是直到沈魏风回去了两三天,苏筱晚都是一副表面积极工作,实则完全被动的状态。 那天队里一大早先派了两个队员过去在现场清场,因为前两天的发掘整理的工作已经进入尾声,需要在今天运送一部分文物回驻地。 这个事情说起来比不上最后撤走时的大搬迁的安保水平,可是毕竟发掘点在荒僻地区,九几年时岁黄周边盗墓者猖獗,完全不防是肯定不行的。 吃过早饭,沈魏风、吴大军、蒋宇和苏筱晚就来到办公室开一个进场前的小会。 吴大军最为谨慎:“多派几个人手,村民就不要叫来了,不安全。” “今天全员出动,除了厨房的,都叫上了,全是咱们所里的人。”蒋宇觉得万无一失,没啥疏漏,底气十足。 沈魏风点点头,看到坐在一边的苏筱晚在摆弄手里的工作笔记和钢笔,沉着个脸,一言不发。 其实,苏筱晚的这个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大会小会一般都不说话,会一散就走人,除了交代的复绘壁画的任务,多一句嘴都没有,弄得沈魏风总感觉苏筱晚的魂儿那天丢在了长途车站。 “苏副队长,你的意见呢?”沈魏风清了清嗓子,点了点苏筱晚。 苏筱晚仿佛大梦初醒似的,猛地坐直了面无表情道:“两位说得我都同意,需要我做什么听从指挥。” 沈魏风觉得苏筱晚这趟回来官腔和套话说得比他还有水平,一股无名之火自然油然而生。 “他们说的什么你就同意,你觉得你今天该做什么?这需要我再额外给你安排吗?”沈魏风太阳穴附近的青筋跳了跳,蒋宇看得替苏筱晚暗暗捏了把冷汗。 “不就是多派点人去吗?还有什么?哦,不准本地人参加是吧?有道理,来路不明嘛!”苏筱晚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沈魏风瞬间大怒,差点儿要把桌子拍断,好容易忍住了,耐下性子来进行规劝。 “你是主要负责人,你手里有好几个人,你得安排好他们的分工,避免中间出现纰漏,现在出土的每一件文物都价值连城,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沈魏风真是爱之深责之切,眼睛里除了苏筱晚其他人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可苏筱晚还是刚才那样:“知道了。” 沈魏风终于憋不住直冒的怒火,“嚯”地一声站了起来。 蒋宇赶忙起身拦在中间:“好了,人家苏副队长干这么久了,什么不知道!你就不用再提醒了,走吧!” 说着就拉着沈魏风往外走。 老吴最近也对苏筱晚这种隐性的消极怠工状态十分不满,看见蒋宇又在沈魏风跟前和稀泥,也气得抬脚就走,一句都懒得多说。 苏筱晚表面不乱可心里波澜起伏,眼看着沈魏风被蒋宇强行拖走才勉强定了定心神,然后慢条斯理收起手里的笔记本和图纸,也跟着走出了办公室。 岁黄地区的寒冬已经彻底到来,滴水成冰的日子里在户外说话就云仙雾绕的。 脸冷、手冷,脚也冷。 队员们三三俩俩一起往岩洞方向走着,沈魏风和蒋宇并排而行,就在他们当中。 “你说说,这都几次了!我今天能不火吗?”沈魏风实在无法对苏筱晚的事不关己的态度视而不见。 “苏副队长确实自打上次回来就变了,而且变得厉害。原来她是会旷工,可是总觉得她工作热情还是挺高的,人也开朗,现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话也少了,工作也很被动。”蒋宇也对苏筱晚的变化难以适应,没忍住跟沈魏风吐糟起来。 “其实那天劝她回来时候你也在,我的诚意难道还不够吗?还要我怎样劝她?”沈魏风禁不住一声长叹。 蒋宇不敢直接戳破沈魏风和苏筱晚的感情问题,只好来了个旁敲侧击。 “我不知道你哪天怎么跟人家说的?我觉得呢,跟女人讲道理应该不是个好主意,你与其费力气跟她掰扯真理,还不如想办法打动她,兴许还有点希望。” 对于蒋宇的意见沈魏风又何尝不这样认为,可他从心里感到自己那天没能把苏筱晚的精气神带回来真是后患无穷。 第七十三章 荒野玫瑰 这天的搬运首先是从小件文物碎片“打包”开始的。 因为这项工作的专业性和其特殊的安保要求,来的都是队里的工作人员,村里雇的民工一个都没有叫来。 具体分工是老吴带着一多半人员下到墓葬坑先最后扫一遍尾,然后沈魏风和蒋宇在地面搞接力,一个人负责检验装箱,一个负责装车看守,完成一拨送出一拨,而驻地那边则由4组的副组长姜伟负责签收登记入库。 沈魏风忖度了一下具体的工作量,觉得老吴一人在墓里管那么许多人和物是很费力的,他这时候很需要苏筱晚从中进行协助。 而且这次的“打包”工作沈魏风决定坚决抛弃之前国内实行了多年的“粗放式”的工作方式,誓要将墓里的每一粒物件儿都带出来,并且首先在冯村驻地进行初期修复。 这一切打算,苏筱晚这位“外援”的实力才是关键。 毕竟这种国外的这种“扫地缝子”似的工作方式除了苏筱晚没人了解具体的操作流程。 可是先到达现场的是苏筱晚的助理小雯,这姑娘大清早才得到拍摄的工作许可,在房间里准备了半天才赶了过来,因为走得急气喘吁吁地,以为全队都在等她呢,看着沈魏风难看的脸色吓得手都在抖。 “怎么这么晚?”沈魏风语气极其来者不善。 “我怕手里的胶卷不够,又回房间找了几卷,所以……”小雯说话声音很小,看着沈魏风阴沉表情浑身难受,又抻着脖子看了看墓里,发现老吴已经开始工作了。 “苏副队长呢?她人呢?”这才是沈魏风的重点,小雯瞬间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不在自己这里,于是态度放松下来。 “晚晚姐吃完早饭就跟你们开会去了呀,后来我自己回了1号院,就再没见她。”小雯拨弄着手里的相机,尽量不去直视沈魏风的眼睛。 “别难为人小姑娘了!我回去找找,八成还在屋里,女同志嘛,难免有点儿磨蹭。”蒋宇说着就给小雯使眼色,小雯会意赶忙拿着拍照的东西下到墓里工作。 “找什么找!她不认识来这里的路吗?”沈魏风控制不住地发作起来,一时间墓葬坑外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敢吭声,生怕撞到枪口上,和蒋宇一样。 老吴在墓里听到外面的声音,也从简易步道走了上来,拍了拍手上和衣服上的灰尘,摇头叹气道:“说起来苏副队长也不算咱们所的人,你这样的脏活累活人家凭什么要来?外援是来贡献实力的,不是来出苦力的,咱们得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说苏筱晚撺掇起的不过是一片表面的小火花,老吴这番添油加醋的言论简直可以震碎在场所有人的三观,把沈魏风气到要辞职。 “吴老,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外援在被聘用期间就是自己人,就该为雇佣方出力。苏副队长来之前是签过合同的,她拿的是研究员的正高工资,怎么就不应该来参加这次收拾和搬运工作?”蒋宇最烦老吴的不识时务和左犟,今天这事已经到了不吐不快的程度。 三个人正呛茬到最激烈的时刻,旁边有个队员轻声道:“你看,苏副队长来了。”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精准无误地传到了想听到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大家几乎齐刷刷地往冯村的方向看去。 果然,苏筱晚身穿了一件米色短款羽绒服,下身一条深蓝色紧身微喇牛仔裤,脚下一双纯牛皮的褐色短靴,头发油光水滑,在脑后绾了起来,脸上薄施粉黛,唇不画而红,似一朵娇艳的鲜花在荒凉的西北边地开放着。 一般情况下,考古队女队员就少,冯村这个项目因条件艰苦,除了苏筱晚这样的外援和给她特别配备的女助理,剩下都是清一色的男爷们儿。 苏筱晚两个月前初来冯村时几乎从不刻意收拾打扮自己,穿衣也以随意舒适为主,有时候她甚至会在天冷时套上沈魏风给的旧军大衣,所以即便身在一堆男同事里,也并不显得突兀和令人不适。 可现在眼前的苏筱晚那刻意为之的妆容,时尚感极强的着装,让她带着超乎寻常的迷人魅力,让所有在场的男性都要惊掉了下巴。 “看起来你们正在议论我?”苏筱晚笑着看着大家,小雯闻声也从墓里出来瞧热闹,完全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的“晚晚姐”。 本来一肚子怒火的沈魏风看到苏筱晚如此打扮反而扭头看向别处,还是蒋宇快人快语出来化解尴尬。 “是啊,正说你怎么还不来呢?说曹操曹操到!不过,苏副队长今天这打扮得可漂亮!”蒋宇嘴笨,说女人漂亮已经是生平的极限。 “谢谢!”苏筱晚微微一笑,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 老吴一辈子没见过女人这样打扮,也无力欣赏苏筱晚的美,转身就开始呵斥其他年轻队员:“看看看,这点儿出息!该干嘛干嘛去!走!” 年轻的队员们立马清醒过来,纷纷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只有沈魏风沉着一张脸瞪着苏筱晚走到自己跟前。 “你穿成这样是来工作的吗?”沈魏风尽量压低音量不引起周围同事的注意。 “是啊,有规定说我这样不能进场工作吗?”苏筱晚微笑着,一丝仪态都不错。 “你来这么晚干吗去了?” “化妆、换衣服,这总得需要一点时间吧。” 沈魏风尽力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指着不远处队里的那辆破面包车道:“车里有蓝工装,你去把衣服换了,然后去墓里辅助老吴工作,记得要细,不能有任何遗漏,哪怕是一粒当时的草籽。” “工装太薄了,我受不了冷。”说完,苏筱晚从沈魏风手里拿起一沓子登记表格,慢慢悠悠从步道下到墓里去了。 一阵冷风轻轻吹过,一股淡淡地进口香水的味道极不协调地吹了过来,沈魏风觉得自己的血压都飚起来了。 第七十四章 扫地之争 苏筱晚的进口香水不仅让沈魏风的血压飙升,也把吴大军的三观给震塌了不少。 当时,沈魏风眼看苏筱晚拿了表格不紧不慢地向通往墓里的简易步道走去就下意识感觉不好。 可就在旁边的蒋宇一把拉住挤眉弄眼地暗示他不要发作,他只好暂时在心里存了一点侥幸,希望墓里不要爆发什么“战争”。 在那短暂的平静里所有人又都各司其职忙起了自己手里的活儿,小雯在墓里的拍照工作是其中最热闹的,快门的“噼里啪啦”声比鞭炮还响。 国外的“扫地缝子”式的清理发掘方法是一个英国埃及学家皮特里首先搞出来的,据说这人虽然没受过太多的正规教育,但阅读量惊人,在数学、勘探和测量上具有很强的能力。 他曾经在对埃及大金字塔进行科学考察时采用了近乎精确到厘米的精准测量。 有关这个考古学奇人的事迹沈魏风读书时就有耳闻,在与苏筱晚同赴冯村的路上时也聊了很多,而且苏筱晚的博导莫里斯教授对皮特里的工作方法推崇备至,一直采用这个方法进行科学考古,收获了一批又一批的令人瞩目的成果。 苏筱晚之前就得到了沈魏风的授意,也点头默许了。 现在到了墓里苏筱晚就打点起精神把重新制定好的表格分发到其他工作人员手里,开始跟身边的几个人详细说明工作的细则以及流程。 老吴一大早就到了,他有自己干了一辈子的作业流程,完全把同在一个工作面的苏筱晚当成空气一般,自顾自忙活着,除了大的人体骨骼和器物,一般中等大小要带出去的都只做拍照和登记。 小雯因为老吴的速度快,手里的快门都快摁得发烫了,可她也不敢抱怨一句,只能跟着拼命拍。 苏筱晚听到这边如此热闹的相机声忍不住走过来查看,这一看就发作了起来。 “吴老,这样拍照不加比例尺是不行的。” “这怎么不行?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干的,从没出过差错!”吴大军被说立马急了,“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比例尺,如果不加上的话,这就是在浪费胶卷。”苏筱晚非常严肃,没有一丝玩世不恭的表情。 说完,苏筱晚带上棉质手套又蹲下身捡起浅埋在棺椁里的填充物中的一小片碎渣对老吴道:“这个不能遗弃,必须全部收集齐带出,甚至比这个更小的也不可以丢弃,除非它嵌在这种泥状的沉积物里无法起出。” “小雯,这些细微的碎片都要拍照,一个都不能落下,同时用登记表,做好标记和顺序,定好比例尺。”苏筱晚转身叫过来小雯又交代了一番。 “其他人也注意了,这样微小的颗粒状的东西也是文物,不可以遗漏,而且需要具体数据,哪怕只能测出一个最长的直径。” 苏筱晚话音一落,墓里的议论声就炸开了。 “没搞错吧?那么小的西也要?” “就是,不是说任务紧急吗?这么干得干到猴年马月?” “这么大一座墓里得有多少碎渣子?拿扫把扫都扫不完,开玩笑呢吧?” 不满的气氛逐渐充斥了整个墓室,老吴倒是没再回嘴,却气得脱了手套,猛地往地上一摔,快步从简易步道出去了。 小雯看着老吴气哼哼的背影,冲苏筱晚摇了摇头道:“晚晚姐,何苦得罪这老头儿,他可倔着呢!硬起来沈队都不是他对手。” 苏筱晚摇摇头苦笑了一声,拿起卷尺开始了琐碎枯燥的测量工作。 墓室外的地面上老吴正跟沈魏风大声抱怨。 “她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工作方式!我们中国的墓葬不需要外国人来指手画脚!扫地缝子,她怎么不回自己家扫去?拉着我们十几个同志这样的大冷天陪着她在这里胡闹!”老吴越说越激动,脸都气得煞白。 沈魏风不是念在老吴在所里奉献了大半辈子当时就要和他吵起来,可想了想老吴这个年纪,成长的特殊环境,又只好耐下性子来跟他解释。 “吴老,这种工作方法是我同意的,也是我提出的,苏副队长因为在国外多次参与过墓葬的发掘工作,熟知这种工作的流程和操作,所以我才特意请她来指导咱们的工作。你有什么气和怨都冲我来,如果还是不满,也可以跟老所长反映,甚至是往省厅里反映都可以,我完全能接受。但是,这个工作方法不能变!” 吴大军没想到沈魏风这次把苏筱晚摘得如此干净,而且还拿省厅的职务来压他,让他很是气恼,可他也看出沈魏风这次的决心如此艰巨,没有一丝妥协的空间,他稍稍想了想,气得呼哧带喘地沉默了一会儿才极不情愿的回了一句。 “唉!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们就是出苦力的!受苦的命!”说完又返回墓里继续工作。 蒋宇在车跟前守着,早听见老吴在沈魏风跟前大呼小叫地,眼看他碰了一鼻子灰回去,走过来提醒沈魏风。 “你这会儿说他说得挺爽的,小心穿小鞋的是苏副队长。” 沈魏风冷哼了一声也不搭理蒋宇,低头继续登记装箱。 这天全队十来口人午饭都没回去吃,奋战到天黑也只完成了原定计划的十分之一不到,其中还没有把沉积在固化泥状物中的计算在内。 疲劳写在每一个拖着沉重步子往驻地走的队员身上,所有人除了身体上的极度疲累,还有因搜索微小细碎文物碎片而产生神经紧绷感迟迟无法退去后的力竭。 蒋宇整个人也累得不轻,跑到沈魏风跟前诉苦:“这个搞法真的是太累了,上午还有人抱怨,下午都不吭声了,都累惨了,要不明天原地休息一天吧,连轴转怕是吃不消。” “我中午已经通知厨房晚上加餐了,大家回去好好吃顿热乎饭,睡一觉就好了。都是正当年的大小伙子们,难不成还比不上队里的两个女同志?”沈魏风说着看向走在前面的苏筱晚,蒋宇也看了过去。 确实,苏筱晚这一天下来,测量、清理、登记,甚至拍照,做比例尺,一样都没少干,还要时不时指导墓里的队员如何正确测量不规则文物碎片。 可现在看起来,她步伐轻快,精神饱满,一路和小雯又说又笑,和周围垂头丧气的男爷们儿比起来差异巨大。 “哎,她怎么这么好的精力?平时看着苏副队长病病殃殃很瘦弱的样子,没想到啊!”蒋宇觉得苏筱晚对他或者他们整个考古队来说都像一个神奇的未解之谜,以前顶多觉得她掌握着神秘的机关术,挺天赋异禀的,如今连体力也令人啧啧称奇。 “据她中午告诉我,咱们现在对这套工作流程还不熟,之前她参加的项目,一天的工作量是今天的几倍,考古学家都是直接吃住在墓葬旁边,有的甚至直接住在墓里边。” “睡棺椁边儿上?!啧啧啧!”蒋宇惊奇地咂舌,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才好。 其实感到奇怪的何止蒋宇,沈魏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不解的不是考古住在墓里,而是苏筱晚这天翻地覆的巨变到底所为何来。 他决定早点回去洗漱吃饭,晚上去1号院与苏筱晚好好谈谈。 第七十五章 夜游 当天的晚饭特别可口,菜式也丰富,荤菜备足了量,整整一院子的男队员吃得热火朝天,大家都在努力加餐,话都懒得说。 沈魏风因为有心思,面对眼前一桌子的好菜吃得也不多,蒋宇却忍不住嚷嚷着喝一杯回去睡觉。 “不了,我晚上要看数据资料,晚点儿睡。”沈魏风果断拒绝了蒋宇的要求。 “就是,这么重的工作量就你还有闲情逸致喝酒!”老吴的不满像是倒满了水的杯子,碰一碰就要泼出来。 “我和沈队喝,碍不着您的事儿!您不用在我这儿戴高帽子,我喝归喝,活儿可没少干。” 沈魏风就坐在蒋宇对面,给他使眼色别跟老吴顶,蒋宇明白点点头对沈魏风道:“今天就那么点儿数据,有啥可看的,再等两天多了再看吧,今天累得很了,来来来喝一杯,就一杯。”蒋宇在无酒不欢这件事上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说着把杯子拿过来,倒了一些酒。 沈魏风赶紧把杯子拿开:“小蒋,你喝酒没事儿,我喝酒可误事。” “你那天是心情不好,自己灌自己,今天一看你就心情不错,咱们就这一杯,领导,给点面子。” 这句话提醒了沈魏风,早上在工作面他因为苏筱晚来得迟了当众吼了蒋宇一嗓子,想想也确实不应该,于是马上端起杯子,看了看里面的酒量,接着冲蒋宇道:“就这一杯。” 说完,沈魏风一口把酒喝干。 “你说你这人急脾气的,慢点儿喝!醉了出事别找我晦气啊!”蒋宇说着也喝干了酒。 确实,今天沈魏风心情特别地好,好到简直要唱出来似的。 苏筱晚这一天的表现真是太让人高兴了,虽然早上她出格的打扮算是个小小的波折,可后面她所展现出来的专业性和高标准真可谓光彩熠熠,足以令全队上下由心里敬服,就连古板的老吴按照要求过手了一批文物后都不再有任何怨言,饭桌上也安静得出奇,沉默是这个倔老头最诚恳的赞同啊! 这样的苏筱晚是沈魏风期待已久的,甚至他在a市立誓要带走她时就在等待着这样一天的到来,而今天终于等到了。 沈魏风没想过他为何会在如此之久后才迎来这一天,也完全没想到就在他心情愉悦地洗漱换衣之时,苏筱晚趁着薄薄夜色已经离开了1号院,正往村东头走去。 冯村是个自然村落,家家户户之间的间隔并不是规划统一过的,有的地方路宽,有的地方路窄,后来镇政府为了村民集中开会什么的有个宽敞的地方,就在偏东头的位置清理出一块比较大的空地,还给修了个小操场,装了个破旧的篮球架,弄了两三组石头桌椅,于是这个地方成村民饭后娱乐闲谈的好地方。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临近操场的一户就做起了小商店的买卖,这户就直接在自家墙上开了门窗,弄了个玻璃柜台和几个旧货架,一年到头敞着门儿做生意,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考古队驻地的选址原则上都是要远离人群的,所以沈魏风他们都住在远离这个小操场的最西头,一来为的是进场更近,二来也是为了躲避不必要的是非。 甚至队里的队员们日常的必需品能让司机去镇上采购的都尽量不往村里的小商店跑。 这些都是常年驻外的工作经验,所有人都默默遵守着这个规则从无人违反。 至于“外援”苏筱晚,初来冯村时,沈魏风就曾特意提醒过她这个问题,就怕她不知道深浅跑去村里得罪了这里的村民。 还好,前两个月里苏筱晚和这里的人一直保持着非常合理的距离,并不逾距。 沈魏风步履轻松地向1号院走去,他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要起头就劈头盖脸地批评人家的早上的着装,要先夸她的工作,工作第一嘛,切记! 1号院的大门敞开着,小雯正端着一盆水准备回屋洗漱,看见沈魏风快步进来了忍不住叫住:“哎,沈队,晚晚姐出去了。” 沈魏风天黑走得着急完全没注意在院子里的小雯,一听这话停了下来转身问道:“出去了?这么晚她去哪儿了?” “说是香皂没了,可能去小卖店了吧。”小雯来队里最晚,不知道这里的暗规则,说得轻描淡写。 “什么小卖店?”沈魏风的心一下沉了下来,所有的轻松愉快瞬间消散干净。 “我听村长家三丫头说就是村东头那家,小操场那边儿。”小雯有些热心地给沈魏风指路,可发觉沈魏风并不领情,脸色也越来越差。 沈魏风点点头,转身走出1号院,在路口思量一会儿,便加快步子往小操场走去。 天寒地冻,小操场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只有旁边的小卖店的窗户里透出黄色的灯光,窗户玻璃上贴着红色“商店”两个字,年头久了颜色褪去得差不多了,看着和白色没两样,屋门敞着,全靠门上挂着一副厚棉帘子挡住屋外的寒气。 虽说驻地和小卖店各占村子的两头,距离不算太近,可是沈魏风边走边看时间,发现快步走的话也就五分钟的路程。 小雯说苏筱晚七点半就出来了,现在是八点钟。 沈魏风几步走到小卖店门前,正准备伸出手掀帘子,却真真切切听见里面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出来。 是苏筱晚! 大病还未痊愈的沈魏风立刻感到眼前有些摇晃,他努力稳住自己,长出一口气,猛地掀起棉帘子。 这是沈魏风第一次来这个村的小卖店,他发现这是个方方正正的屋子,三分之二的面积都被货架和玻璃柜台占满了,剩下的地方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这些杂物旁边放了两个条凳,苏筱晚梳妆齐整正坐在凳子上,和人在对面柜台里的老板聊着天。 “买东西啊?”老板见有人来,立刻用一口本地味儿浓重的蹩脚普通话打起招呼。 沈魏风的脸色这时候阴晴转换了一下,可还是变得不怎么友好,他冲着老板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然后马上转头看向就在旁边条凳上坐着的苏筱晚。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你是来找我的?”苏筱晚一副十分惊讶地表情,沈魏风这才注意到她竟然画了淡妆。 “是啊,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沈魏风语含怒气,死死瞪着昏黄灯光下娇艳的苏筱晚。 第七十六章 长舌妇 小卖店老板久在人堆里做惯了生意的,很会察言观色,苏筱晚这样女人中的翘楚原本就不是他这样的人能随意撩拨的,一看沈魏风出现,便立马明白了其中的端倪,想了想决定赶紧打烊回家保平安,于是他刻意扫了眼墙上的挂钟,然后咧开嘴,露出一副忠厚老实的笑容道:“哎呀,真是不早咧,俺们也要关门了。” 沈魏风心里冷哼了一声,脸上不动声色。 苏筱晚一看老板明显怕沈魏风,就有点不太乐意,沉着脸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套,一只一只戴好,这才缓缓起身,然后转头朝这小卖店老板笑道:“走了啊。” 这老板哪里经得住苏筱晚的浅笑,马上半张着嘴呆了呆,像样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殷勤地点了点头,等彻底回过了神儿来,才发现两人已经出去了,又赶忙在屋里扯嗓子喊了喊:“再来,再来啊!” 沈魏风听到这一声,觉得这没出息的男人简直要把他的耳朵也侮辱了,闭了闭眼缓和自己的情绪。 “大晚上的你找我有什么事?”苏筱晚倒先发制人起来。 “我也正想问你,什么要紧的东西非要大晚上的跑这里来买?”沈魏风还记得自己来时对自己的告诫。 “香皂啊,用完了,再说晚上没事就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苏筱晚轻松地陈述着事实。 “你跟小雯说一声,或者来3号院跟我说一声,哪里不能给你找一块出来?再说散步就附近走走也罢了,到这里来干什么?”沈魏风觉得自己苦口婆心,可眼前的苏筱晚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这里在我看来不就是附近吗?散步就是随意走走,难道还有个范围,跟孙悟空给他师父画的框似的,多一步都不行?”苏筱晚来了精神,犟嘴犟的逻辑线都是清晰的。 “散步需要打扮这样吗?你看看你自己。”沈魏风终于憋不住要拿苏筱晚的装扮发作了。 苏筱晚一听低头看了看自己,无奈地笑道:“我打扮成什么样了?考古队对女队员的穿衣打扮也有要求不成?再说哪部条例里说了,女队员不许化妆穿高跟鞋了?” “你今天早上就是这样,晚上又这样,你是生怕这方圆百里的男人不知道你苏筱晚的存在吗?”沈魏风气得手都在抖。 苏筱晚刚准备回嘴,可心里一动又把要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她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拉了拉大衣的立领,又把围巾围紧了些。 “你找我一定是有事吧,说吧,什么事?” 沈魏风也冷静了一下,知道自己刚才话说得有点过了,本来以为苏筱晚马上就要发作大闹起来,像她之前那样,可没想到她竟然把话头截断了,转脸就说起了正事。 夜愈加深了,寒风由轻柔开始变得粗暴,在耳边呼啸着穿过,沈魏风看着眼前的苏筱晚,发觉的她的脸和鼻尖都被冻得通红,眼睛干净而清澈,昏暗的路灯下看得到她的眼底荡着的是他的身影,一缕长发垂在耳旁,随风轻拂着她的脸庞,让他想起那天在病房里苏筱晚那张状极凄凉的脸。 “没事,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沈魏风竟然这一刹那感到了一股悲凉,他说不清是为什么,只觉得苏筱晚这幅样子剜得他心痛。 “真的没事?”苏筱晚有些俏皮地抽了下鼻子,笑意盈盈地看着沈魏风。 沈魏风心痛难支,话都说不出来,摇了摇头。 回去的路竟然显得有些漫长,1号院总也看不到似的。 沈魏风第一次与苏筱晚沉默地走了这么久,仿佛各自想着心事,你的心事里有我,我的心事里有你,但是我和你之间没有桥梁,只有鸿沟。 “到了。要不要进来坐坐,暖和暖和再回去?”苏筱晚一抬头发现1号院的大门就在眼前,一手推开了门,回过头来问沈魏风。 “不了,早点儿睡吧,明天要早起。”沈魏风摇摇头,嘱咐了两句就转身快步离开,苏筱晚半靠着门看着沈魏风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才怅然若失地回去了。 3号院这个时候正是牙缸脸盆水声叮当响的时候,沈魏风沉闷地推开大门看到好几个队员都在院子里排队打水,看见他进来了,纷纷打招呼。 沈魏风勉强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打了招呼,便一头扎进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沈队大晚上去哪儿了?” “不知道。” “是不是又去那个1号院了?” “你说他俩是不是……” “少满嘴胡扯啊!”蒋宇端着脸盆站在几个队员身后,一脸胡茬子,瞪着眼,突然开腔,几乎没把在场的吓出心脏病来。 院子就那么大,男人的声音又都洪亮,而且他们也没有女人背后议论人时压低嗓音的本事,这一句句的没有一个字落下,都吹进了沈魏风的耳朵里。 沈魏风知道,议论何止这些! 人言可畏他是懂得,而且很早以前就知道,特别是这样出外勤的情况,洁身自好有多重要他是亲眼见过别人的教训的。 很是惨烈。 可是有些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就看得明白,一旦上了自己的身就再弄不清是非了。 更何况他不是来了这里才搞不清楚状况的,他在文物局的修复室就已经邪魔上身了一般身不由己。 如今不过是报应! 是报应就会来,或早或晚。 沈魏风猛地拉开自己房间的门,走到院子里,看着那群议论的队员道:“想知道什么就直接来问我,不要像长舌妇一样在人背后议论!特别是议论苏副队长!” 沈魏风语气之严厉是他领队以来的第一次,过去他再有脾气都是对事不对人,今天可是明晃晃地在袒护苏筱晚,别说蒋宇被吓傻了,端着盆原地站着没动,就是刚才说话的几个也被吓得够呛,赶忙一个个溜到沈魏风跟前,纷纷低声道歉:“沈队,对不起!” 说完,一院子的人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第七十七章 迟来的衷肠 沈魏风眼看一院子的人被他训得如鸟兽散,这才步履沉重地回了房间。 刚准备关门,却被人从外面挡住,拉开门一看是蒋宇。 “你今天哪来那么大脾气?吃晚饭的时候看着你还挺高兴的嘛。”蒋宇拿着个牛皮纸袋自说自话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沈魏风的桌子旁边,把纸袋放下。 气温已经完全跌破了零度,屋里的炕已经让厨房的烧起来了,只不过烧得不够热,让人感觉多少还是有些寒凉。 沈魏风捡起椅子背上搭着的薄棉夹克穿上,在床边坐下,打量了一下蒋宇。 “有烟吗?” “哦,有。”蒋宇马上开始全身掏口袋找起烟来。 “我最烦话多的男人,尤其背后议论人的男的。”沈魏风说得愤愤,可他也知道自己的情绪并不都在议论这一件事上。 “不对,你少跟我打马虎眼。”蒋宇把烟丢给沈魏风。 沈魏风接过来从里面抽出来一支,可还没完全抽出来又把烟摁了回去。 “怎么?不抽啊,给我。”蒋宇一把抢过来,自己拿出一支点着了。 青色的烟雾一下升腾起来,慢慢弥散开来,蒋宇隔着烟气看得出沈魏风发完脾气后没有多少痛快,倒是更加沉默寡言了。 “你刚才是不是去找苏副队长了?别抵赖啊,我可看着你往1号院去了。”蒋宇想勾着沈魏风说说心里话,就没想瞒着他其实这事一院子的男同事都发现了。 “去了,不过扑了个空。”沈魏风这次拿起烟,也点燃了一支。 “怎么?大晚上的她出去了?”蒋宇有时候说话就是不过脑子。 “和小雯散步去了。”沈魏风这口烟抽得狠,一片火光闪烁,然后落下一段烟灰。 蒋宇看得出来沈魏风并不想吐露实情,扑了个空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至于憋这么大的火。 “算了,你俩的事我也懒得管,这个是人家那天从医院要走的时候托我转交给你的,我这两天给忙忘了,今天晚上才想起来。”蒋宇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牛皮纸袋。 “哦,是吗?”沈魏风愣了一下,全然不顾蒋宇就在跟前,眼底满含着感情,把手放在纸袋上,轻轻摩挲着。 蒋宇有点看不下去,赶忙抽完手里的烟,干咳一声道:“那个,还有个事,我提醒你一下,今天老吴的脸面你得找个时候给人家补上,你毕竟是当着众人的面,人一把年纪了,好歹一副研究员,脸还是要的,咱们不能这样偏心偏得人尽皆知吧。” 一番话仿佛惊醒了梦中人一样,沈魏风赶忙丢掉手里的烟,点点头道:“我知道,找个机会吧。” 蒋宇站起身,研究性地又看了看脸色还是有些憔悴的沈魏风道:“墓葬坑里的机关是不是可以请咱们苏博士抽时间研究研究了?再过几天岩洞的加固工程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要是两个工作面的活儿一起干可不得了,还有我看着这次岩洞的损毁情况挺严重的,搞不好还得搞修复,真的是不能再耽误了。” 沈魏风站起身来拍拍蒋宇,由衷道:“这个我考虑过了,放心吧!最近真是辛苦你了!” “嗨,我一单身老爷们儿,有什么辛苦的,还是你更累,劳心劳力的。”蒋宇这话又客气又有所指,沈魏风无奈地笑了一下。 送走了蒋宇,沈魏风在桌前坐下,轻轻拿起苏筱晚留给自己本来作为诀别之物的牛皮纸袋,发现上面还有她娟秀飘逸的英文签名。 这种牛皮纸袋算是他们考古所的物料,装文件,装材料,甚至一些零碎的文物也可以装。 袋子的上面不仅有考古所的加粗宋体字的抬头,还有对应的文物登记表格,不过因为工作原因这种纸袋只在所里流通,一般不准拿去私用,生怕有登记疏漏的时候造成文物的丢失。 沈魏风平时都是把这种纸袋存在他房间旁边的临时办公室里,在他的记忆里,苏筱晚仅有一次向他索要这个东西,当时他还有些犹豫,可苏筱晚指天指地地发誓不会拿出去私用,沈魏风这才勉强单独给了她一个。 如今,这纸袋又回来了,果真没有流出考古队! 沈魏风绕开纸袋上的棉线,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岩洞的图纸、李解的海外英文资料汇编、苏筱晚翻译的中文版资料、各种草图规划,随手涂鸦,甚至还有一小沓用一条白色绸带系起来的信封。 这是苏筱晚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对冯村岩洞考古项目所有的付出,那每一张的图纸都是她在昏暗的灯下熬夜画出来的,还有李解的资料全是靠她惊人的记忆力,一页页手写记录下来。 过去的对她的各种指责这时也涌到了沈魏风的脑海里:好逸恶劳、玩世不恭、贪玩爱闹、整日没个正经…… 人是复杂的,可惜我们都喜欢以偏概全,硬充高尚。 她苏筱晚只不过是在没有人注意的深夜默默地付出着,并不求谁的夸赞! 沈魏风不忍再看,抬头看向桌前墙上钉着的几张工作照片,里面有一张是苏筱晚和自己在查对壁画复绘图,照片有些小,可仍能看出她的专注和投入。 还有多少这样微小的细节?沈魏风突然感到自己错过了很多很多。 对了,还有一沓信,不知道是苏筱晚写给谁的。 沈魏风轻轻解开绸带,拿出一封信,抽出信纸,里面是一整面苏筱晚娟秀的字体,再看抬头,上面赧然写着:亲爱的魏风:…… 沈魏风双眼紧紧盯着这几个字,再没有勇气往下看。 他折起信纸,又轻轻放回了信封里。 那应该是她七封倾诉衷肠的文字,有厚有薄,可苏筱晚这样绵长的倾诉竟然从没送出过!倒是在最后诀别的那一刻都一股脑送给了自己。 是谁挡住了苏筱晚的路? 沈魏风觉得自己真是混账得可以! 屋外风声更紧了,树枝敲打得房檐“笃笃”作响,像一根细细的皮鞭狠命地抽打着沈魏风的愧疚的神经,难以停歇。 第七十八章 懒得避嫌 翻江倒海一样的回忆伴随着愧疚的苦涩让沈魏风夜里久久不能入眠,直到天空微微泛白他才勉强合上眼睛。 清晨,3号院里的人声断断续续,低沉而简短,纷纷起来的队员都在洗漱换衣准备去后院打早饭,而从后厨飘出的热粥的气息提醒着起来的每一个人,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工了。 老吴起得很早,这会儿已经吃完了早饭,正端着饭盒准备去后院洗涮,刚走到楼梯口正和刚刚下来蒋宇撞了个正着。 “哎,你才起啊?这都几点了。”老吴可以嫌弃任何人起床晚,因为一般没人能比他起得更早。 “您老别一大早就寻我的晦气,沈队起来了吗?今天早会在哪儿开啊?”蒋宇打着哈欠,用手拍着自己的后脑勺,多多少少有点儿后悔昨晚酒喝多了,所以想着同样也喝了一杯的沈魏风到底能不能起得来。 “没见!管好你自己吧,操心那么多领导的事干吗?”老吴冷哼了一声后直奔后院去了。 “这倔老头!”蒋宇无奈地嘟囔了一句,接着伸了个懒腰,想了想,还是先往沈魏风房间走去。 果然,门关着呢。 平时,沈魏风早上起来后房间门就会开着,一来按他的话说是通风换气,二来也是为了表示他这里随时都可以来访,找他很方便。 现在房门紧闭,应该是还没有起来。 蒋宇站在门口琢磨了一下,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沈魏风叫起来,却一抬眼看到正前方外面院子的大门被推开,苏筱晚神清气爽地走了进来。 几个在前院吃着早饭的队员看见苏筱晚都愣住了。 要知道,苏筱晚很难这么早起来还特意过来,一般都是她的助理小雯踩着点儿来打两份饭回去吃,美其名曰这里男生多,不太方便。 蒋宇看着苏筱晚一步步走进来,没再犹豫,用力拍沈魏风的门,一边拍一边喊:“沈队,沈队!” 话音还没落,苏筱晚已经走到了跟前,笑意盈盈道:“蒋组长早啊,你也是来找沈队的?” “苏副队长早,是,不过沈队,他……”蒋宇不知道说沈魏风还在赖床是不是不合适,所以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苏筱晚仿佛毫不在意,自己轻轻敲起了门:“沈队,我,苏筱晚。” 蒋宇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门口的地方,却和从后院回来的老吴撞到了一下。 “啧,看路!一天到晚大大咧咧的!”老吴说完侧着身子要过去,这才发现苏筱晚竟然也在。 “吴老,早!”苏筱晚轻敲了两下沈魏风的房门,又转头和吴大军打了招呼。 吴大军真可谓惊愕交织,面部表情控制得不是很好,硬是挤出一点笑来点了点头。 如果让老吴给全队的懒人排个名,苏筱晚绝对名列前茅,可如今还不到7点钟,这人已经收拾打扮齐整过来上工了! “你杵在这儿干吗?还不赶紧吃早饭去!”回过神来的老吴脑子一转,马上悟出其中的门道,提醒了身边的蒋宇一声。 “哦,对,我先吃饭去了。”蒋宇这时方才如醍醐灌顶明白过来,赶紧往后院去了,只留下了苏筱晚一人还在沈魏风门前。 也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前院里的其他人也都几乎做鸟兽散,能回房间的都躲房间去了,偌大的3号院里除了偶尔还有后厨的锅铲碗筷声,基本陷入了晨间异样的安静中。 房间里,沈魏风在睡梦中已经隐隐听到了蒋宇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清醒了一下,才发现时间已经七点了。 他赶忙起身,发现昨晚自己竟然是合衣睡下的,外套都没有脱,房间里还是昨晚他郁闷地倒下时的样子,桌子上一片东西,基本都是他半夜看的资料摊在那里,牛皮纸袋也被重新收好,不过放在桌子的一角还没收起来。 他去拉开门一看,门口哪里是什么蒋宇,而是打扮得很精神的苏筱晚! 今早的苏筱晚没有了昨晚的娇艳魅惑,一脸干净的笑容。 “刚起?”苏筱晚看了看沈魏风,浅浅一笑。 “嗯,今天起得有点晚了。”沈魏风有些尴尬,用手拉了拉衣领,赶忙把苏筱晚让进房间里来。 全队上下只有沈魏风因为职务关系睡的是单间,其他男队员,即便是老吴也是要和别人合住,但是沈魏风的房间不大,去掉西北特有的土炕,剩下的地方就只够放下一张单人床和小书桌,有人来访的话除了一把桌前的椅子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苏筱晚之前来过,并不过多的客气,直接坐在了桌前,扭头扫了眼桌子,发现桌子上堆积着厚厚的资料,还有那个写着自己英文名的牛皮纸袋。 苏筱晚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笑容像冰霜似的凝固在了脸上。 沈魏风敏感地意识到桌上的问题,便立刻从门边的小书架上抽出一本16开本的《远东古物考》压在了牛皮纸袋上。 这样明显的遮掩两人都不想言明,苏筱晚只是赶忙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开,重新笑着对沈魏风道:“我想昨晚你应该是有事要找我,所以今天我早点过来,想听听是什么事?” 她苏筱晚今天竟然要来谈工作,可沈魏风昨晚却陷在回忆和内疚中到现在都不能平复。 沈魏风觉得自己这会儿脑子是乱的,没有思路,也没有逻辑,还衣冠不整的,虽说昨晚的那点酒倒不至于让他醉倒,可也让他到现在也无法完全清醒过来,谈什么也是耽误工夫。 “不急,你起这么早还空着肚子呢吧,咱们先吃早饭,吃完了再谈。”沈魏风说着示意苏筱晚别走,自己则快步去了后厨房。 不一会儿,沈魏风就端来两份热粥、馒头和白水煮蛋。 看到沈魏风今早这从未有过的温和与体贴,苏筱晚一时间竟然有些茫然,直到沈魏风拿起她的手把勺子递给她,方才清醒过来。 他沈魏风不是没有拉过她的手,可在他的房间里,这真的是绝无仅有。 “你先吃,我去洗漱。”沈魏风安顿好苏筱晚才拿着牙刷和杯子去了前院。 苏筱晚眼看沈魏风出去,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早饭,觉得这些来得有些虚幻和不真实,她放下手里的勺子,拿起压在牛皮纸袋上的《远东古物考》,用手摸了摸那熟悉的纸袋,发现里面最厚的那一沓信已经不在了。 《远东古物考》是一本几百页带彩图的精装书,又厚又沉,是沈魏风这间不大的宿舍里的镇宅之物。 这话是以前宋轶开玩笑说的,因为这么重的大部头,沈魏风硬是从a市扛到了冯村,也算他的心爱之物了。 苏筱晚重新把书放回到牛皮纸袋上,觉得连这样生活中的小事都充满了预示,而当事人却还浑然不知。 沈魏风洗漱完了回来发现苏筱晚还独自坐着,眼前的早饭却一点没动,走过来问道:“怎么?没胃口吗?今天工作量还是很大,多少应该吃一点儿。” “我在等你。”苏筱晚抬头看向沈魏风。 这句话让沈魏风心中一痛,但他还是勉强笑了笑点点头:“好。” 第七十九章 无处可躲 沈魏风的房间里本来只有一把椅子,为了和苏筱晚一起吃早饭,他从外面又找了张方凳来,两人又一起挪开桌子上堆积的资料这才坐了下来。 “我记得上次和你一起吃饭是在火车上。”苏筱晚一边喝着粥一边回忆着。 “是,自打来了这里,你很少来这边吃饭。”沈魏风拿起鸡蛋在桌子上敲了敲。 “一院子的男士,也不怎么熟,还是和小雯一起自在些。”苏筱晚自然还有些别的原因,可她只想说点明面上的,触及到感情的方面她现在不愿多提。 “你从国外回来生活本来就不容易,何况在这样荒凉的大西北农村,你能坚持到今天,我心里很受触动,应该感谢你才对!”沈魏风把剥好的鸡蛋递给苏筱晚,脸上挂着微笑,温暖地好像初春的阳光。 苏筱晚默默地接过鸡蛋,感到一股温热的温度,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个曾经在病房里沉默得残忍的沈魏风并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她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现在梦已经醒了。 梦也许可以醒,可有些事还是发生了,而且很难阻止,就算他沈魏风能把一切翻过去不提,她又有什么能力对已经发生的一切置之不理? 罢了,罢了! 爱在这里就像荒原里开出的一朵花,美不过几日总要凋零,随风而去。 “多吃点儿,今天的任务比昨天重,天气也冷。”沈魏风一边叮嘱苏筱晚一边把另一个鸡蛋也剥好放到苏筱晚的粥里。 天气入冬以来,鸡蛋已经是这里的金贵货,考古队的厨房有钱也没处买去,现在的这些存货都是司机开车去镇子上到处凑来的,每天都是限量供应,多一个的富余都没有。 沈魏风把自己份例里的鸡蛋让出来,自己却只吃最简单的白粥和馒头。 “你何苦这样!”苏筱晚看着沈魏风吃着那样的早饭,又看看那一桌子的资料和上面满满的笔记,难以平复的情绪让她悲从中来。 沈魏风敏锐地觉察到苏筱晚的声音有些不对,可还是故作镇静:“苦吗?我不觉得,还好!你的工作更费脑力,需要多补补。” 苏筱晚竭力忍住自己的伤感,没再说话低下头继续吃着沈魏风为她剥好的鸡蛋,可不争气的眼泪始终在眼眶里打着转,越积越多,直到眼前一片水雾,那一滴泪方才潸然落下,滴在了桌子上。 沈魏风就坐在苏筱晚身边,这滴泪就滴落在他手边,他甚至还能感到些许泪花迸溅在了手背上。 “小晚,你这是……”沈魏风侧过身来,看着双眼低垂,泪眼婆娑的苏筱晚一时间竟然有些慌乱,他抬起手要去替苏筱晚擦泪,可苏筱晚却轻轻躲开,空留了沈魏风的手停在半空中。 可是两人坐得那样近,近到苏筱晚可以隐隐听到沈魏风逐渐加快的心跳,她感到沈魏风正在与自己愈加靠近,仿佛有块磁铁在彼此的身上。 说起来沈魏风的自控力在一众与他相识的人里面是最有口碑的,不管哪方面,他的高自制力都让许多人所望尘莫及,他自己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自己的认识停留在众人的集体认知里,但是自从苏筱晚闯入他的人生以来,他几乎每天都要怀疑自己的意志是不是知识一场虚空的流言。 更何况,现在苏筱晚就如已在他怀中,更加情难自持。 还好,蒋宇非常适时地下楼来了,除了他那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他高于常人的大嗓门,一下惊醒了沉入暧昧情境中难以自拔的两人。 “沈队,沈队!开会不?都等着呢!马上七点半了。” 沈魏风赶忙起身,让自己恢复清醒,就见蒋宇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呦,苏副队长在这吃早饭呢。”蒋宇说着却见苏筱晚并不回应,而是刻意扭过头去。 “现在就开会,你去叫老吴,我们已经吃过饭了。”沈魏风盯着蒋宇,使了个眼色,蒋宇会意,先暂时出去了。 沈魏风眼看蒋宇出去,先把房间门轻轻关上,这才回到苏筱晚跟前,满是歉意道:“是我不好,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大清早就惹你伤心了。一会儿老吴他们就要下来,别难过了!我还有很重要的工作上的事要跟你谈。” 苏筱晚摇摇头道:“你想多了,我是因为自己的事难过,和你无关。” 这话让沈魏风一刹那间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可是工作在即,他只是勉强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果然,只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苏筱晚刚把早饭吃完,老吴和蒋宇就都来了。 老吴昨天的情绪还没过去,一来就声明自己不想参与讨论,来开会是职责所在,安排什么的任凭领导安排。 沈魏风的情绪也没恢复过来,板着张脸也不接老吴的话。 蒋宇赶忙把老吴的事情岔开,问苏筱晚道:“苏副队长,墓葬坑里的机关问题你都知道了吧?” “什么机关?”苏筱晚心里胶着的感伤瞬间让“机关”两个字弄得烟消云散。 “这正是我刚才想跟你说。”沈魏风示意了一下蒋宇,自己跟苏筱晚解释一番。 “目前这个墓葬坑里可进行清理的的部分都已经做好了标注,只有那只棺椁里有夹层,目前还没让人开始弄,所以用防雨布盖着,你昨天应该也看到了。”沈魏风介绍了一遍后,又把具体是哪只棺说明了一下。 “我知道那幅棺椁,昨天太忙,还没能抽出时间去看。”苏筱晚不曾料想就在石棺的正下方竟然还有墓葬坑,同时又有机关的设计,她想了想,问沈魏风道:“只有夹层吗?还有其他东西没有?” “有,一只紫檀盒,手掌大小,很袖珍,现在也取出了,在4号院的库房里保存。”沈魏风明显看出苏筱晚有些紧张,还有些担忧,这让他莫名感到压力在瞬间倍增。 “蒋宇,你去把紫檀盒拿来。”说着沈魏风从桌上拿出一张兑取暂时库存文物的单子填写清楚,又签上自己的名字。 蒋宇接过纸条赶忙出门往4号院去了,苏筱晚有些忧心忡忡地看向窗外,直到蒋宇的身影在眼前消失。 第八十章 为什么! 蒋宇拿回来的这只紫檀盒发现之初是在天光昏暗的雨天,因为担心强光照射会造成不可逆的损毁,大家都没敢打开头顶戴着的矿灯,甚至连手电筒都是远远地照着,从没看真切过。 今天它再次重见天日,迎着东升旭日的光辉这才显现出它的本初面目。 老旧的紫檀木中间镶嵌着黄杨做点缀,浅透雕的法子呈现的是繁复的宝相花纹,佛感升腾,巴掌大小的盒体玲珑娇小,可一掂就知道重量不轻,稳而不飘,找不出明显的盒盖与盒身的分界,粗看似乎是一个整体。 苏筱晚带着棉线手套,迎着窗外照射进来的自然光,仔细观察着这只紫檀盒的每一个细节。 然后她开始了尝试,翻转、摸索、反向旋转、扭动和轻拨按压宝相花纹…… “苏副队长,你看这东西能打开吗?我们当时取出后就没有动过,当天就直接收入库房了。”蒋宇有些担忧地看着苏筱晚一双手来回翻飞着,在心里过了好几遍那时收入这只盒子的每一个细节。 沈魏风一直盯着苏筱晚,看着她让眼花缭乱的手法,心里简直叹为观止。 说实话,沈魏风大体看过这只盒子,从心里没觉得这东西一定打得开,总觉得它和上面岩洞里的石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若是这东西开得了,那么石棺应该也可以迎刃而解了。 果不其然,苏筱晚在专注沉默了一阵子后,终于停了下来,沈魏风看到她小巧的鼻尖上竟然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也似乎有一点急促。 “你没事吧?”沈魏风看到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没事的,放心。”苏筱晚放下这只紫檀盒,摘下手套,用手捋了捋从前额滑落的长发。 “到底什么情况?”老吴也干等了半天,忍不住催促起来。 苏筱晚无奈道:“我也想说点儿什么为在座的各位解惑,可惜我刚才的尝试是失败的。我现在只能初步判断,这只紫檀盒是那只棺的一部分,应该不是用来收藏什么物品,它本身很可能是整个机关的一个部分,可是究竟是不是这样,是哪个部分,我现在不得而知,也不敢胡乱下结论,要去现场才能弄清楚。” “另外,各位目前在墓葬坑工作面工作了多日,可还是没能得出断代的结论,甚至大概的年代推断也不能确定,这就是因为缺少足够有力的物证。而这只紫檀盒的年代断定本来也可以用树木年轮法进行精准预判,可中国这种檀纹盒雕刻太过繁复,没有足够的木纹面做依据,所以还不如使用碳14的办法来得既快又精准,但是很可惜咱们现在在这里条件根本不具备。” 苏筱晚这番话有理有据,其他三人都暂时陷入了沉默。 “那这意思是,这个发现就只能荒废了?”老吴的急脾气发作了起来。 “这也不能叫荒废吧,顶多是暂时搁置,如果我在棺底机关能有更多的新发现,也许这些困难就都解决了。”苏筱晚工作上是从不含糊的,她的自信很大一部分都发挥在了专业上。 “那好,我们就拭目以待吧。”老吴很是不服气地站起身直接出去了。 晨会就这样在一片不愉快中结束了。 蒋宇将檀纹盒收好带着去了现场,而沈魏风和苏筱晚跟着其他队员慢慢向岩洞方向走着,边走边谈。 “还有别的突破口吗?”沈魏风拉了拉外套的领口,防止更多的冷风钻进来。 “你想要什么样的突破口?可断代的物证吗?还是让我把这座黄骑岭给你打开了?”苏筱晚半开玩笑地说着,俏皮的模样就像她之前初来冯村时那样,沈魏风笑了笑。 以前,这样信口胡说的苏筱晚是一定要被沈魏风批评的,可今日沈魏风包容的一笑竟让苏筱晚产生了刹那地隔世之感。 “我刚才有一个想法,你想不想听听?”苏筱晚没有把握这个事情会产生多大的后挫力,说之前特意故弄玄虚了一下。 “我怎么会不想听?说吧。”沈魏风一脸轻松,一副想立刻探知究竟的神色。 苏筱晚没有马上说出,而是稍稍沉默了一下,这才停住脚步,沈魏风不知她这是何意,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魏风忍不住要问。 “我想让那个小卖店的老板张大国过来看看。”苏筱晚知道沈魏风不知道小操场那家小卖店的老板的名字,可这个人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沈魏风表情瞬间就变了,语气也强硬得与刚才判若两人。 苏筱晚知道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可是话已经出口了,她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张大国的爷爷过去在这片岭子里挖过坟掘过墓,他小时候就是听着他爷爷的奇事长大的,你这个新发现的墓葬坑他听村里的民工提起过,据他告诉我,这个地方他爷爷早年就来过。所以我想让他来看看,帮助我们后面的工作。” “你要请一个盗墓贼家的孩子过来帮助我们考古队工作?!”沈魏风觉得自己已经气得要语无伦次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又不是盗墓贼!再说,一般聘请的民间帮手里本来就是干过盗墓的更多吧?”苏筱晚自有她的一番道理,可惜沈魏风和她想的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我不同意。”沈魏风严词拒绝,一丝妥协的意思都没有。 “为什么?我可以向你保证,他的家族经验一定对我们的工作有帮助的,而且不会有任何危险。我敢以我的人格作保!” “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沈魏风继续往前走着,刚刚被他拉紧的领口又被他拉开,一股股冷风直灌进他脖子里。 苏筱晚无奈地快步跟上:“那么这样,你今天让他下到墓葬坑看一下里面的情形,然后我来跟他了解后续的事情,这样总可以了吧?” 沈魏风猛地站住,死死盯着苏筱晚,然后冷冷道:“苏筱晚,从那晚的黄骑岭地形图到今天才过去了几天,你已经什么都忘了吗?” 原来道理在这儿! 忘,怎么可能! 苏筱晚的心瞬间被冰封了起来,清晨的那点温热的亲昵在寒风里轻轻散去。 第八十一章 怕什么来什么 这天上午的工作开始得十分沉闷。 沈魏风和苏筱晚因为在路上发生了激烈争执,之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陷入了各自的沉默,生怕自己多说了哪一个字让对方再次陷入崩溃的边缘。 再加上沈魏风昨晚在3号院狠狠训过几个话多的队员,全队上下都知趣地基本无人吭声。 老吴之前的气也基本没消,开会时都是能不说话就尽量不发言,进了场更是一声不吭闷头工作,甚至蒋宇陪着苏筱晚在一边查看棺椁底部夹层,他也不过去多看一眼。 一片人为的低气压下,苏筱晚拿着一支强光手电从棺椁底部的破口处探查内部的构造,她刚刚经历了晨间过山车一般的情感冲击,此时心底只剩一抹悲凉的底色,而就在她身边的沈魏风也仿佛一台冬天里的制冷机似的,浑身上下透着四个字:请勿靠近。 “苏副队长,现在这个夹层要怎么处理?我感觉只是这样用防雨布盖着也不是办法。”蒋宇苦这只棺椁的保存问题久已,现在真是要乞求苏筱晚立马给他一个方案好处理。 苏筱晚已经简单查看了底层,她放下手电筒,摘掉手套,摇摇头道:“这个里面的损毁程度很高,断裂处有十几个,可以算是半废弃的状态了,不用再特意遮挡了,而且里面没有易氧化金属部分,不用担心二次破坏。” 蒋宇一听瞬间松了口气,表情一下轻松起来。 “这么多断裂的地方,会不会是上次孟岩掉进来时给压坏的?”沈魏风固然这时为早上的事还有怒气,可是他现在必须弄清楚损毁的缘由,有一个专业的结论好把这次事故最后上报给考古所。 苏筱晚叹了口气,再度拿起手电照向棺底部对沈魏风道:“你看那个裂口,前端已经朽烂了一些,和另外一段明显不可能对接上,你再看那个,还有那边的那个,全是种老伤。”苏筱晚一边说一边指着几处断裂点,沈魏风跟着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又接过手电观察了一下。 “这种棺底的夹层到底有什么实际的用处?我在之前查阅过的资料里几乎从没有看到过这种棺椁的设计。”沈魏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个问题要看这东西是谁的,不然我们根本不可能弄得清它的用处,就像上面岩洞里的石棺,打不开可以认为是墓主人为了防盗墓贼而设计的,可是这个就很难说它的主人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了。”苏筱晚摇摇头,不过她又转身向蒋宇伸出了手。 蒋宇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就看向沈魏风。 “檀纹盒。”沈魏风提醒了一句,蒋宇这才想起带来的那只打不开的木盒。 夹层里排列地像蛛网一般的细木条中有一处凹槽,正是檀纹盒的尺寸,苏筱晚重新戴好手套,接过木盒放回到这个凹陷的木槽中,接着轻轻拨动旁边两条早已断裂的细木轴,其中一根的一端在划过盒子表面时竟然十分轻松地嵌入到檀纹盒外的宝相花蕊中,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这一声不大,可在四壁光滑的墓葬坑底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回声,沈魏风、蒋宇和老吴都不约而同凑了上来。 “可以嵌入?这就修好了不成?”老吴推了推眼镜可还有点看不清,又拿过来一只手电照着细看。 “怎么可能?现在这只是其中的一根,我判断这只盒子上面大概有十几朵宝相花,离修好还早呢。”苏筱晚态度并没有因为这个小小的成功而雀跃,她平静的状态下甚至还带着几分使人不解的消沉。 “有了第一步后面就好说了呀!如果完全可以修复的话,这个夹层背后的信息也许就有了解读的可能了,这是好事情!”老吴本来憋了快整整一天的火气瞬间被目前取得的一点点进展给消散了干净。 这就是老一代的考古人吧,他们总是把个人的爱憎放在工作之后,再大的分歧和意见也阻止不了他们对于事业的热爱。 沈魏风也因这一点小小的推近而终于展露出一抹笑容,点点头道:“吴老说得是,咱们毕竟有了第一步了,这就是胜利的开始。” 苏筱晚不再发表意见,而是转头交代蒋宇:“檀纹盒先放在这个棺底夹层里,不要取出,我现在回去拿纸笔来。” 沈魏风知道苏筱晚这是马上要准备画图,好进行后期修复工作。 “我陪你回去吧。”沈魏风紧随苏筱晚走上简易步道,有一点想为早晨的不愉快道歉的意思。 “不用了,又不远,大白天的,你在这里主持工作吧,我去去就来。” 确实,最近沈魏风是不太能从工作里抽身,他眼看着苏筱晚一点点走远,想了想才记起可以让小雯陪着回去,可转念一想,现在的收集整理工作小雯的活儿是最重的,全队的拍照任务都在她这里,她也是无论如何撤不出来的。 无奈之下,沈魏风宽慰了一下自己:应该没什么事,回去取一趟东西而已。 可事实是,怕什么来什么,直到中午休息也没见苏筱晚回来。 沈魏风心里开始有一点慌,他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个人疾步往回走,然而温吞的午间阳光下1号院的大门噩梦般锁着,怎么敲也没人开。 人呢?就这么大的一个村子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沈魏风心里急得已经如火烧一般,正准备再在四处找找,可蒋宇远远地跑了过来:“沈队,快回去吧,上午整理出来的文物表格和测量数据都等着你签字呢。” 人离场,清出来的东西也要一起离场,离场前他是必须过一遍才能带走的,这个规矩是死的,不能改,因为下午还有下午的工作,一旦弄乱了,没人能负得了这样的责任。 现在在现场,所有的队员一定都在等着他这最后一道关。 迫于无奈,沈魏风只好暂时放下对苏筱晚的担心返回工作面进行扫尾工作。 午饭后所有人继续返场工作,苏筱晚仍是不见踪影。 堆积如山的工作压得所有人都觉得喘不过来气,沈魏风更是不能擅离职守,一个下午都守在墓葬坑工作面忙碌,同时还和蒋宇监督位于旁边高处的岩洞加固工程的收尾,又清理了之前埋在岩洞里的一部分物料。 整整一个下午,工作忙到沈魏风在一时间里可以暂时忘却苏筱晚莫名失踪的焦灼。 可实际上这种遍寻不着人的焦虑感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愈加强烈,完全不可能减弱,就在一队人返回驻地的路上沈魏风便疾步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他没有回3号院,也没再去1号院,而是直奔村东头小操场去了。 第八十二章 欠揍 入冬以来,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今天的工作量很大,全队上下完全弄完手里的活儿已经超过了六点钟,这时天已经擦黑了一阵子,夜风也吹了起来,气温比白天骤降。 沈魏风疾步走着,没感到寒风吹在身上有什么知觉,只觉得心里装满了难以名状的焦急。 蒋宇从下午就在沈魏风跟前铺垫了:“没事儿,估计就是把自己关房间里画图纸了,你不是说她能默图吗?她看过就记住了,在哪里画都一样。再说她一个人也走不出这个冯村,最多附近逛逛,这里的人都知道她是考古队的小领导,谁也不敢把她怎么样,把心放肚子里就行了。” 沈魏风既不答应也不说话:是的,她苏筱晚确实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扫描仪般的眼睛,四处闲逛不务正业她刚来的时候也不是没干过,可是这些都不能成为缓解他内心焦虑的缘由,她就是不在,1号院的大门锁着,这简直比噩梦还令人胆寒! 他不知道她会去哪里,她会做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沈魏风想起他小时候放风筝,如果风筝放着放着线断了,他就会跟着追,好容易看到风筝挂在了树枝上,又怕自己脚步慢,被别的孩子捡了去。 就是这样的焦急,就是这样的无奈。 那只风筝就在那里你也未必能取得下来,也未必就不会被别人抢去。 生活充满了变数,情和爱更是容易随风而散,人何时能真的成了自己身子和灵魂的主人? 苏筱晚失魂落魄的重返冯村后就仿佛把除了自己身体以外所有的一切都丢在离雨镇的长途车站,他沈魏风一样也没带回来。 去村东头的小操场并不远,可是走得慢了也得十分钟,沈魏风这时恨不得两三步就到了那里。 他很着急,着急到想想会有点害怕,害怕自己看见什么不能见的情状,动起手来。 打架是小孩子的把戏,他已经早过了那样的年岁。 还好,操场上空空如也,没有人。 小卖店开着,还是从窗子里透着昏黄的光。 沈魏风掀起棉布帘子快步走进去,可是里面只有店老板自己,这个张大国看见沈魏风就知道来者不善,整个人防御性地往后撤了撤。 “买东西?”笑是硬挤出来的,比哭还难看。 沈魏风盯着他看了看,又扫视了一圈店里,没有苏筱晚。 “见过我们的那个女的副队长吗?”沈魏风刚才一路过来走得很急,喘息有些粗重,对张大国的压迫感很强。 “见过,不,没见过。”张大国明显很慌乱,而且语无伦次。 沈魏风还想再逼他一下,便走到玻璃柜台前,又问了一次:“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今天。” 张大国马上站得更远了些,摇了摇头:“没有,没见。” 沈魏风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一脸老实相的西北男人在说谎。 可他这会儿拿这货根本没有办法!苏筱晚一定是主动送上门的,这货只要一推干净就不会有任何麻烦上身,即便是警察来了也不能因为这个对他严刑拷打。 沈魏风好容易忍住要砸了这家店的冲动,转身愤而离开。 可刚走出去不远就看见蒋宇迎面走来。 “你跑哪儿去了?害得我这通找!苏副队长回来了,就刚才,人家已经回去了。” 沈魏风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急迫地问道:“你看见的吗?人没事?” “我亲眼看见的,还打了招呼呢!人好好的,就是看起来冻得不轻,说话声音都哆嗦。” “怎么会冻成这样?去哪儿了?”沈魏风自言自语道。 “你别问自己了,赶紧回去吧。小雯说连着下了两天墓,一身土,还晦气,跟着司机和另外两个队员赶着去镇上的澡堂了。”蒋宇特意提了一下小雯的去向,却没说这洗澡的事纯粹是他临时起意忽悠了一把人家小姑娘。 沈魏风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苏筱晚,一点没觉得队员们这么晚了去镇上有什么不妥,只想着大家这两天着实辛苦,想去镇上也只有这个时间段了。 看到沈魏风似乎默许了这件事,蒋宇就边走边提起另外一件事来。 “你还记得那个小汪吗?就是你的那个助理汪辉。” “提他干什么?”沈魏风当然不可能忘了这个人。 “刚才来之前我接到老所长的电话,说是让汪辉回来照顾一下宋轶。”蒋宇说完很是担忧地看着沈魏风。 “什么!这是谁出的馊主意!”果然沈魏风发作起来。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提的。我和老吴一说这事,都觉得有可能是所长不想因为宋轶耽误一个工作人员。你想,不进场参加工作,回去不是什么都没有,对不对?”蒋宇说到了关键,沈魏风一时为之语塞。 是啊,不进场工作就是这个问题,就算你照顾病号再伟大,工作成果的填报名单里就是没有你,因为这份辛劳你是没出过力的。 没有成果还在这里照顾病号似乎真是很说不过去,而且老所长没有给这名照顾宋轶的助理许诺其他的补偿,这确实就很难维持下去了。 “而且,你看宋轶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长途旅行,挪去市里住院的话所里面从哪儿出这份儿钱,他家里也没法去照顾,所以还得咱们自己想办法。”蒋宇把现实问题都摊在了面上,沈魏风感到这事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难以更改了。 “换个人来。”沈魏风最后还想挣扎一下。 “换谁来?你有人选吗?我想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蒋宇无奈地瞅着前方的枯树,看见一只黑色的大鸟落在了枝杈上。 是的,没有人这个时候会愿意来冯村,如果之前出发的时候大家还有些跃跃欲试的话,后面冯村项目经历的种种困难早就让大部分人都打了退堂鼓。 “据说,汪辉这次还是主动请战,老所长差点儿要全所表扬呢。” “无耻!”沈魏风怒骂了一句,气得想把什么东西撕碎。 “走投无路啊!”蒋宇也发出一声哀叹。 话没说完,3号院已经就在眼前了。 两人只好马上停了这个话题,先回去再说。 虽然汪辉要归队的事情搅得沈魏风怒火中烧,可苏筱晚的现状更让他忧心忡忡,他快步返回房间,换衣洗漱了一下就赶快去后厨打了一份晚饭,趁着夜色直接去了1号院。 第八十三章 爱谁谁 1号院里静悄悄的,而且两个女生的房间都是黑的。 沈魏风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 难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又跑出去了不成? 蒋宇说了小雯已经跟车去了镇上,关灯没人是正常的,可他亲口告诉自己苏筱晚已经回来了,可人呢? 还好,大门是开着的。 沈魏风走到苏筱晚房门前“笃笃”地敲起了门。 里面没有动静。 再敲,沈魏风加重里力量,门被拍的“砰砰”直响。 终于,房间里面有了声响动,紧接着门缝里透出了桔黄色的灯光。 “谁呀?” 是苏筱晚,声音慵懒而乏力,听着还有一些嘶哑。 “是我,开门。” 沈魏风听到房里有声音的瞬间心倒是放下来了,可苏筱晚那异于寻常的声音又勾起了他心里一阵挥之不去的阴霾。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苏筱晚缓缓地拉开了门,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脸上脂粉未施干净清透,两腮冻得微微地泛红,长发完全散开,柔软地披在肩上,身上还穿着米白色的高领毛衣,看起来是回来后就倒头睡了。 苏筱晚长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番眼睛的焦距,这才看清门口站着的是沈魏风,因为刚才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 苏筱晚在那么一瞬间竟然有些愣神,然后才勉强一笑。 “你怎么来了?” 说着把沈魏风让进房间里来,自己则转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披上,将椅子让给了沈魏风,自己就在床边一坐,低下头捋了捋掉落到眼前的长发。 “睡得真早啊!” 沈魏风盯着苏筱晚看了看,然后才放下手里的饭盒,话里都是讽刺。 “今天累了,所以睡得早。” 苏筱晚距离完全清醒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脑子一时间转不起来,就只好顺着沈魏风的话往下说。 “你今天从早上八点多进场,前后在墓葬坑那边待了不足两个小时,然后就没了踪影,我问你,你为什么会累成这样?你知道其他人整整忙了多少个小时吗?” 沈魏风不愿意联想太多,可是却忍不住要发火,当鸵鸟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特别是情绪上的坎儿,需要的是修行。 要知道她苏筱晚可是考古队里出了名的夜猫子,全队上下没人熬夜能拼得过她,大家还经常开玩笑说这在国外吃牛肉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但就是这样一个精力如此旺盛的人竟然在今天天一黑就关灯睡觉了,还声称自己太累了。 沈魏风觉得苏筱晚在把他当弱智! “你不也说我现在的工作费脑子吗?我最近用脑过度了。” 苏筱晚这已经明显是在狡辩了。 “苏筱晚,我是去过你们学校的,甚至还参观过你们学校的图书馆和教室,像你这样的国外顶级高校里的博士生平时一般是什么阅读量和学习量我是知道的,你觉得你这样应付是尊重人的表现吗?” 沈魏风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眼睛在苏筱晚的书桌上扫视了一圈,发现桌子收拾得很干净,只有一摞一尺左右高度的资料汇编放在桌子角上,没有什么图纸,也没有一只绘图笔。 她在撒谎!而且是明目张胆地在骗他! 沈魏风气得去翻衣服口袋,苏筱晚这时候已经基本恢复了清醒,看了看沈魏风,马上意识到他要干吗。 “请不要在我的房间抽烟,我讨厌烟味。” 沈魏风一听苏筱晚冷着脸令行禁止,也只好忍气放弃。 苏筱晚说完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冷水,好像要借此清醒一下头脑。 “读书时的用功和工作后的努力本来就不是一个概念,耗费的体力和精力也不一样,我读书时可以通宵写论文,现在连夜里2点都熬不过去,你不用拿当时在米国的见闻来说事。” 苏筱晚这番话不能说讲得不恳切,因为沈魏风也有同感,可是这样的说法放在此刻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 “好,那你总可以解释一下这一天你都去了哪儿吧?” 沈魏风最为关心的问题就是这个,可也最怕听到这个。 那个该死的张大国明明在撒谎,可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在沈魏风面前撒苏筱晚的谎? 沈魏风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厉害,暴怒可能就在一瞬之间。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及时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也不知道谁会在这暴怒之下受到伤害。 爱谁谁吧! 苏筱晚有些胆怯地看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铁青的沈魏风,想到了那天在病房里他那一脸的绝情。 她不怕沈魏风发火,也不怕他吼,之前他几乎拍烂了眼前这张桌子她都可以面不改色,甚至她都不怕他把她撕碎! 有什么!不过死而已! 但她只怕沈魏风的崩溃和绝望,那种对她彻底的绝望。 谁说爱的对立面是恨? 应该是无情才对。 可她觉得他们都在走向恨,谁也拉不住谁。 他们无法不爱,也无法爱。 无情和死去又有何不同? “去了小树林,散了个步。”苏筱晚轻描淡写地扯了个谎,然后起身去拿小书架上的英文书。 沈魏风猛地起身,一把攥住苏筱晚的手腕,把她扯到自己跟前,看着苏筱晚那张冷若冰霜却娇艳欲滴的脸,尽量压低声音。 “说实话!” 苏筱晚被弄疼了,死命想挣脱,几乎要和沈魏风扭打在一起,可沈魏风像一座山一样岿然不动,她苏筱晚怎么可能撼动分毫! “放开!放开我!” 沈魏风不说话也不松手,他甚至可以让苏筱晚连挣扎都没有机会,可是现在他完全无所谓哪些落在他胸膛上的捶打。 苏筱晚挣不脱也打不过,急得大哭起来,悲愤之余张嘴去咬沈魏风的手腕,可她发现再怎么死命用力,沈魏风仍是面不改色。 苏筱晚看到沈魏风的手因为她,被咬得开始泛了紫,这才心疼地松了口,抓住他的衣服倒在他怀里大放悲声,哭得哽咽难言。 怀里的人已然哭得要倒下了,沈魏风的心里的那股怒火终于缓缓地变弱了一些。 他终是松开了手,他很想用力抱住怀里的人给她一些安慰,可他只是抬起了胳膊又无奈地放下了。 第八十四章 亲一口 苏筱晚拉着沈魏风的胳膊抽泣地厉害,头埋在他的胸膛前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沈魏风的心确实动了一下,可他还是抬起胳膊,用手托起了苏筱晚的下巴,看着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般的面孔,盯着她的眼睛冷冷地一个字一个字道:“你不说,有一天让我知道了,我也会把那个张大国撕成碎片!你考虑清楚。” 沈魏风知道她苏筱晚没有胆量说出来的事实,他又何尝有能力去听? 但至少她是安全的,现在这比什么都强。 沈魏风用还残存的一点理智在心里说服自己。 至于那个该死的张大国,以后有的是机会和时间可以收拾,不急于这一时。 苏筱晚已经看到了沈魏风眼底的烈火,她马上松开了抓住沈魏风的手,慢慢向后退了一步,颓然跌坐在床边,不禁打起了寒战,身子抖得似筛糠一般,泪也不流了。 有什么可考虑的?这和莫里斯的计划一样,都属于不可说的隐秘,说出来不过是加速彼此的灭亡。 苏筱晚两手紧紧抱住胳膊,很多事情如幻灯片一样快速在脑中闪过。 沈魏风弯下腰捡起刚才掉落在他脚边的外套,轻轻给苏筱晚披上,然后打开了桌上的饭盒。 “没吃晚饭吧,来,多吃点儿,看样子你应该一天没吃东西了。”沈魏风忍住还没有完全发作的火气,拿起勺子递给对面的苏筱晚,然后又去墙角拿起暖水瓶,往苏筱晚的水杯里倒了些热水。 “你没必要在这里可怜我。”苏筱晚坐直了身子看着沈魏风。 “你是我请来的专家,我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你的饮食起居,这不是什么可怜谁的问题。” “我不值得你这样的付出。”苏筱晚终于忍不住吐露心声。 “你怎么会不值得?!我们这一个队的精英加起来也抵不过你一个苏筱晚,你太谦虚了!”沈魏风说到这里竟然感到喉间有些哽咽。 “如果我告诉你,冯村这个项目我真的无能为力呢?你还要这样坚持吗?” 沈魏风一听这话急忙坐了下来:“你今天已经轻而易举把棺底的机关拨动了一次,无能为力是从何谈起?” “我亲爱的绅士,今天这个只能算是巧合,后面的每一步都是未知数,我完全没有把握,而且这个棺底的机关大概率上与岩洞的石棺是一体的,很难说它们彼此间的联系究竟是什么样的,如果我失手了,你的这次出征就会一败涂地。而且你也知道,李解这种人设计的东西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打得开?据我所知,国内根本就没有先例。” “你只要告诉我你在哪方面缺少助力就可以了,至于是否会一败涂地是我要操心的事情。” 沈魏风的不松口让苏筱晚一时无言以对,就在这时院子的大门也响了起来,小雯回来了。 时间还不算太晚,偶然有队员会在外面站着抽烟聊天,沈魏风和他们打了打招呼然后慢慢地走回宿舍,脑海里不停回响着苏筱晚那句悲观的言论:我不值得你这样的付出!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苏副队长没事吧?” 沈魏风还在咀嚼这句话的含义,却没注意正和在门口抽烟的蒋宇撞了个正着。 “我看小雯回来了,其他人呢?也都归队了吗?”沈魏风看见蒋宇想起这事儿来。 “都回来了,正好,没到九点,不然老吴又要在楼上骂了。”蒋宇擅自放人出去,心里也是捏了把汗,生怕落了老吴的口实。 “好好的这几个人怎么想起来这么晚跑去镇子上洗澡?准是你出的主意吧?”沈魏风暂时在心里放下对苏筱晚的纠结,忍不住要训蒋宇。 “领导,你这是反应过来了,刚才你可没这么关心这事。再说了,我一个管后勤的,没本事给大家在这儿盖个澡堂子出来,还不放人家去镇上洗个澡?我可没那么没人性。”蒋宇半开玩笑半抱怨,说得沈魏风也有点尴尬。 “咱们队里数你最能体谅大家,这话就说得没意思了,连老吴私下里都夸你呢。”沈魏风已经领悟出蒋宇今晚放人出去的苦心,嘴上却不好言谢,只好借老吴的一方宝地发挥了一下。 “老吴能看得上我?你可别忽悠我,小心我一高兴亲那老头一口!”蒋宇的嘴有时候没遮没拦的,背着人竟然也敢开起吴大军的玩笑,逗得沈魏风忍不住一笑。 “入冬了,大家来时可能都没有预计到要拖这么久,而且下面的工作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也不好说,你看看想个什么办法,让大家把棉衣准备好,估计再刮一次西北风,温度就要降到零下十几度了。”沈魏风想起这么一件令他忧心的事情,赶紧叮嘱蒋宇尽早解决。 “我前天在队里大概了解了一下,大部分人带了过冬的衣物,但是这里确实太冷了,可能不足以御寒,我想这村子里的不少人家家里都有些压箱底的厚军大衣,不如咱们花点儿钱收了来,专门进场工作时分给大家穿。” “这个主意好,就是不知道能找到多少,我怕是没几件不够分。”沈魏风觉得蒋宇这种事情上确实经验丰富,脑子也活络,真是让他省了不知多少心。 “嗨,反正出钱了,不愁凑不齐,这事交给我了,我保证冻不着大家。哦,对了,苏副队长大约看不上这些旧衣服,她的过冬问题你自己解决吧。” 蒋宇一句玩笑话说得沈魏风顿时陷入了沉默,半天没吭声。 “玩笑啊,可别当真,我按人头准备着,只要人家不嫌弃就行。”蒋宇没想到提到苏筱晚沈魏风难受成这个样子,赶紧表明了态度,想安慰安慰沈魏风。 “她不会嫌弃的,我知道。” 沈魏风对苏筱晚确实有这样的自信,因为他心里想到了那个初来冯村时的那个着装随意,和本地村民相处特别融洽的苏筱晚。 是的,苏筱晚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矛盾体:作为一位专业的考古人员,她没有什么不能吃的环境上的苦,可是她常常熬不过精神上的苦,包括那些等待和按兵不动的煎熬。 第八十五章 对得起谁 失踪了一天的苏筱晚歇了一夜后总算恢复了正常。 之后的几天里,她基本都能按时进场工作,期间不管是指导其他工作人员做整理测量记录,还是独自一人给棺底夹层的机关画结构草图,都按部就班地完成得很好。 沈魏风近乎是捏着一把汗盯着苏筱晚的工作状态,终于这天他拿到苏筱晚经过几晚计算和推理画出的机关复原设计草图时,他那颗悬了几天的心终于可以稍稍安放了一下。 “这个只是理想的恢复状态,具体还要看里面的这些樯木制成的细木条的韧度有多强,毕竟几百年了,很难说它是否能撑得住修复时的强压。”苏筱晚端着自己的保温杯,一边喝着热水一边给沈魏风和老吴与蒋宇说出自己最大的担忧。 “还有没有第二套方案以备不测?”沈魏风也看过棺底夹层里的细木条,事实上他比苏筱晚更觉得忧心。 “我希望我可以复制出这种樯木条,但是恐怕这只是一种美好的希望。这个机关的恢复是没有nb的。” “她说什么?”老吴对英文一窍不通,只好求助旁边的蒋宇,蒋宇也是英文盲,摇摇头。 “没有备用计划,只能一次成功。”沈魏风解释了一下,感觉十分沉重。 “那怎么行!这里面的东西在棺材里头只怕都已经沤透了,上面的尸身腐烂后的尸气也可能被吸收了进去,谁能保证一根不断,要是断了,谁又能复原?不能的话,就应该保持现状啊!” 老吴年龄虽大,经历过许多早年间缺少经验的野蛮式发掘,可他不喜欢在考古发掘中的蛮干,因为他见过太多老祖宗的宝贝毁于一场准备不足的发掘。 “整体移走的可能性有多少?”沈魏风开始征求苏筱晚这方面的意见。 “没有可能。除非在这里建一座带有恒温恒湿的博物馆,不然这里的棺椁应该要不了两年就会全部朽毁。” 国外在文物的出土保护方面的技术要领先国内几十年不止,苏筱晚的预判和沈魏风的估计一样。 “什么?原地建博物馆?”蒋宇被这群专家的说法吓得不轻,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弄得每个人都心里都十分犯难。 “我反正不同意搞这个夹层的修复,不能平移也可以记录数据,拍照,或者挪走上面的一部分完整的棺椁板,这些都是成果。” 老吴到底是年纪大了,没了年轻时的闯劲儿和野心,总想着明哲保身,能保全则尽量保全,不耽误获得成果即可。 可是他也想不出像沈魏风这种事业正当年的青年业务领头人多么想在这样的领域能够崭露头角,一战成名。 “可这个夹层有极大的可能是要关系到上面岩洞里的石棺的,这个夹层不修复,石棺仍旧无法开启,那我们这次科考的成果可能就只能集中在现在这个墓葬坑里的随葬品和遗骸。” 沈魏风心里的急迫已经难于掩饰,蒋宇看得明白却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足以撼动老吴,只好盯着抱着保温杯的苏筱晚。 “沈队长说得对,如果目前不把这个夹层的机关进行彻底的修复,岩洞的石棺就要继续搁置下去,那我们的研究也就只能止步于此,这样的话这次冯村科考的意义会大打折扣,毕竟这只是一个几百年前的墓葬坑遗址,缺少人类学方面的研究价值。” 苏筱晚并不是想给沈魏风或者老吴中的任何一个人帮腔,她只是以她专业的角度来解读目前的“十字路口”的方向问题。 “对嘛,咱们这么一大帮子人跑到这个大西北的山区里来,吃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消耗了那么多科考资金,最后只抬了几块棺材板子回去也没法和顾所长交差啊!” 蒋宇觉得这个时候非常适合抬出大领导来压压阵,效果应该会非常好。 果然,老吴一句也回不了嘴,还让蒋宇把话都给堵死了,气得愤而起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苏筱晚眼看着老吴气哼哼地走了还想在后面叫住,却被沈魏风一把拦住,示意她不必去管。 蒋宇一看这状况马上找理由要走:“突然想起来今天又收了一批棉大衣,我去清点一下。”说着已经抬脚走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自从那晚沈魏风离开1号院,这几天里苏筱晚没再私下里和沈魏风碰过面,说话也都是在工作时间,话题总出不了各种发掘上的困难,这时突然又在晚上同处一室,她感到一阵不自在,马上就要起身回去。 “等一下,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沈魏风叫住了苏筱晚,却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苏筱晚本来已经站起来,一听沈魏风这么说,只好又坐下,可眼睛总看向房间里的几个架子,那上面全是各种文献资料和几部必须的查阅用的典籍。 “汪辉要回来了。” 单刀直入是沈魏风的特点,特别是让他觉得异常痛苦或折磨的事情,他更是喜欢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什么?!” 苏筱晚立马扭头看向沈魏风,眼睛瞪得老大。 果然,她是这个反应,沈魏风心里忍不住一阵难受。 “你没听错,那个汪辉要归队了,明天就到。” 这可能是沈魏风近期最不愿宣布的事情了,可是现在他却要在苏筱晚面前强做镇定。 “难道你们原谅他了?这是真的吗?” 苏筱晚的脸上竟然呈现出一种惊闻喜讯的表情来,这简直是在一刀刀凌迟沈魏风的心! “他怎么可能被原谅!!” 苏筱晚在一刹那间竟然又露出一副轻微失望的表情,可还是追问道:“那是为什么可以让他归队?” “因为宋轶没有合适的人来照顾,所以所长派了他过来,也算将功折罪吧。” 沈魏风提起这件事就怒火中烧,可苏筱晚还是追问不休。 “你为他回来很不开心吧?” 苏筱晚得知了缘由后立刻意识到沈魏风的情绪这时是暗流涌动,触怒在即。 “可以这样说,不过这才是我要和你说的重点。” 第八十六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沈魏风有点庆幸这件事今天是在这间狭小的办公室里谈,若是这个时候他和苏筱晚在他两人的任何一人的宿舍,这股火都是按奈不住的。 苏筱晚一看沈魏风的态度如此严肃,忍不住低头摩挲着自己的保温杯自言自语了一句:“你对汪辉有偏见。” 偏见?! 胆敢在出外勤期间明目张胆勾引外籍专家,搅乱队里风气,不把他从考古所开除滚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沈魏风气得把水杯“嘭”地一声放在桌上:“这个问题我不需要再跟你解释了,他是戴罪归队,你最好收起你那泛滥的同情心,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你能不能不要一谈这个问题就这么官僚?我跟你解释过,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他又算是队里半个专业摄影师,我只是请他帮忙拍拍夜景和星空,没有任何逾距的事情……” “够了!”沈魏风大声喝令苏筱晚住口,脸被气得铁青。 “逾距”这两个字像一根巨大的芒刺一般扎进沈魏风的耳朵里,可苏筱晚却浑然不知。 苏筱晚也被沈魏风粗暴的态度给激怒了,人“嚯”地站起来,脸上带着怒气道:“汪辉归队为什么要跟我单独谈?我又不是他的主管领导,他的问题你该跟宋轶好好说说。我觉得你今天的谈话完全是找错了人!” 说罢,苏筱晚便扬长而去,空留沈魏风还坐在办公室里生着闷气。 看着苏筱晚离去,沈魏风心里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滋味,有怒气,有悔意,还有难以名状的怅然。 汪辉的事是队里的老问题了,他本人也算触了他沈魏风的逆鳞,可老所长只是在当时开除了他队里的公职,回所里后仍是干着原工作,没降也没走,沈魏风不是没有参透其中的深意,不过他的底线也很清楚:只是不再妨碍到他即可,可谁能想到宋轶的意外摔伤竟然又给了这货重返考古队的机会。 这是权力和关系的角逐,她苏筱晚在这里面连一枚像样的棋子都算不上。 想到这里,沈魏风才觉得自己今天的火确实有点过头了,可是他知道这样的摩擦发生了就不好再挽回,现在只能希望苏筱晚她安分做人,勤恳工作,远离是非吧。 正心里想着这事,蒋宇突然推门进来了。 “快,上楼看看,老吴和孟岩闹起来了。” “什么?”沈魏风这时觉得用老话“按下葫芦浮起瓢”形容此情此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也就是听一耳朵,好像老吴在嚷嚷天天没个安静日子过什么的,孟岩在跟前一直哭,我担心老吴发那么大脾气又刺激了孟岩,别出什么危险。”蒋宇三言两语说了一下,沈魏风听得一头雾水。 “上去看看。” 说着,沈魏风和蒋宇快步上到了二楼,果不其然,门口一片吵闹声,好多队员都挤在老吴和孟岩房间外面。 “来来来,让开,都回去睡吧,有什么可看的!”蒋宇走在前面给沈魏风让出条道来,让其他队员抓紧散去。 大家回头一看队长都来了,便立刻自动散开,纷纷回自己房间去了。 老吴门前终是安静了下来,沈魏风这才走进去,一看,这一老一小都坐在自己的床上,谁也不理谁,孟岩还“呜呜”地轻声哭着,跟个孩子一样。 “这是怎么了?”沈魏风直接问老吴。 老吴一听长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来,点燃抽了起来。 “你们只认得他叫孟岩,却不知道他爸也是咱们所里的老人儿老孟吧。”老吴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片烟雾。 沈魏风和蒋宇不知老吴说这些是何意,等着老吴把话说完。 “他爸就这么一根独苗,可他偏偏早早就因公丢了性命,我曾在他坟前立誓,这孩子只要学考古,干考古,我都会带着他,以告慰他爹的在天之灵。” 老吴突然倒出这段陈年往事让沈魏风很是意外,他之前只知道老吴很偏疼这个孟岩,心想可能是这一老一小投缘,可是如此看来,老吴这竟然是在尽责! “老吴,你说这么些陈芝麻拉谷子的事干吗?你俩到底怎么了嘛?”蒋宇是个急脾气,嫌老吴絮絮叨叨地磨人。 “可他,”老吴用夹着烟的手指着孟岩痛心道:“他竟跟他爹一样,也是个没福气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原本只是一点轻微地精神问题,可现在,现在……” 老吴说不下去了,眼里竟然还流下了泪,沈魏风敏锐地发现老吴的额头上竟然有两处伤,一新一旧。 “孟岩对你动手了?”沈魏风有些震惊地问老吴。 老吴手里的烟掉了,一脸老泪纵横地看着沈魏风:“自从上次掉进那个棺椁之后,他确实越来越严重了,最近他会在晚上发作,我有时候能对付得了,有时候真是不行,毕竟我也老了,他到底还是年轻啊!” “立刻送孟岩回a市治疗,不能再在这里了,再耽误下去只会害人害己。”沈魏风马上做出了决定。 “可谁送他回去啊?现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缺哪个都不行啊!”蒋宇马上开始抗议,觉得这事太不靠谱了。 “不行就我去,反正不能继续留他在队里了,咱们管好一个腿受伤的宋轶就够受的了,不能再给自己添乱了,老吴也已经应付不了他,只能这样。” 沈魏风现在不想在后面的工作进程里再出现任何岔子了,哪怕送走孟岩要花费他宝贵的几天时间,这个代价也是值得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暴躁了,没有按时服药吗?”沈魏风就住在老吴的楼下,他记得之前孟岩一直很安静,现在这个情况让他心里难免有些奇怪。 “药一直按时吃,我进场的时候会叮嘱后厨的厨子来盯着他吃药,从没断过。我记得就是前两天,咱们在墓葬坑忙得天翻地覆的时候,这小子偷跑出去了一回,我回来以后去找了好半天,才在村东头把他找着,回来就不太对了,这两天吃药也开始没什么用了。” 老吴扶了扶眼镜,一边回忆一边说着,之前的情绪也冷静了下来,思索着孟岩突然病重了的缘由。 村东头! 老吴提到的这个方向让沈魏风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第八十七章 人间四月天 不会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 沈魏风在心里嘲讽自己的神经质,尽力按住跳得有些异常的心跳,可还是忍不住看向还在一旁抽泣的孟岩。 “孟岩啊,你还记得那天跑出去去了哪里吗?能不能告诉我?”沈魏风走到孟岩身边,俯下身子,尽量和颜悦色地看着他。 可孟岩像没听见一样,只是轻声地哭着,头也不抬,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 沈魏风站起身,又看了看老吴,叹了一口气。 “算了,别问了,减少刺激他吧。”沈魏风心里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拿主意和处理,不打算在孟岩的病情上再耗费时间。 “那所长那边怎么说?这事可不能瞒着。”老吴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等一下就给老所长打个电话,您老晚上有时间就替孟岩收拾收拾东西吧。” 沈魏风交代了老吴一番,然后便和蒋宇就一起回去了。 果然,老所长和沈魏风的想法不谋而合,也主张马上把孟岩接回a市治疗,而且为了尽量不耽误沈魏风的工作,还联系了b市的一家精神病医院,让孟岩先去那里暂时住一阵子,然后所里再抽调人去接他。 这个安排让沈魏风几乎尝出了一口气,去一趟b市快的话来回只需要两三天即可,即便还需要把孟岩安置一下也不会耽误更多的时日。 第二天一早的晨会上,沈魏风就把这个安排和决定宣布了一下,同时指派苏筱晚临时负责队里的一切工作面上的事务,老吴则从旁协助,蒋宇还是管好他的后勤。 这次工作的安排一说完,老吴就叹了口气,扭头看着办公桌旁边的一块墓砖不说话。 沈魏风当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权力的予夺没谁真能看得开,不难受才不正常。 可突然掌了权的苏筱晚却发出了抗议:“我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管理其他人,沈队长还是换个人吧。” 苏筱晚不怵老吴的资历,也无所谓他的脾气,她只是单纯地对管理工作没有兴趣,觉得管了人,活得就不超然了,一点点自由都没有,所以非常推拒。 可是她不明白的是,沈魏风又何尝愿意让她操这份心,受这份累?只是鉴于上次他被困墓里时老吴的一意孤行造成的后果实在太过严重,他根本不能再次委托他来管理。 这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现在队里上下人心浮动,人员也紧张,这是安排,你不能为了一己好恶推脱责任。” 沈魏风不太想拿大道理压人,可是他现在除了道义尚可拿来说辞,又有什么别的能劝得动苏筱晚呢? 说感情吗? 当然不能,这是公事,不可谈情,屋里屋外多少人明里暗里看着呢。 苏筱晚一听这样说,顿时无语,想了想才不太情愿道:“好吧,我尽力吧。” 蒋宇在一旁也帮腔道:“苏副队长,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哪个不听话了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说罢爽朗地笑了笑。 沈魏风也忍不住笑了笑,心里想:还好蒋宇在,不然这几天真是无人可托!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人算总归不如天算,你以为安排得尽善尽美的好事,往往就毁于意想不到的瞬间。 启程的日子定在了两天之后,沈魏风盯着墓葬坑工作面上一半的文物收集整理工作差不多了,才定好了去往b市的车票。 他不想留给苏筱晚太多繁重的任务,只希望她能顺利地保障全队把工作正常推进即可。 火车的发车时间是下午,沈魏风带了简单的行李一大早就和孟岩一起出发了,上了等在门口的面包车。 司机刚打着车子要松手刹,车外响起了一声呼喊。 “等一等,等一等。” 沈魏风不禁回头去看,原来是苏筱晚。 “你们走得好早!”苏筱晚一路快走过来,说话间多少有点喘,脸上挂着浅笑。 “是你不太能早起。”沈魏风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不知何故心里一阵温暖。 “中国早上上学上班都太早了,在米国都是九点之后,实在是适应不过来。”苏筱晚言谈轻松随意,是许久没有过的一种状态,这让沈魏风异常高兴和心安。 正常平和的苏筱晚是这样地明丽和可爱,真如那人间的四月天。 “天冷,进场一定多穿些。”沈魏风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苏筱晚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睛却往车里看着。 “我想和孟岩告个别,毕竟我在这里和他相处得是最愉快的。”苏筱晚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语。 沈魏风笑了笑,点点头:“去吧。”自己却还在车门前,并没有上车。 苏筱晚有点感激地看了看沈魏风,然后上了车,坐在孟岩身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零食放在孟岩手里。 “带着路上吃,有时间我会去看你的。”苏筱晚带着一抹恋恋不舍看着面无表情的孟岩。 因为孟岩今天要出远门,老吴临走前给他的药加了剂量,孟岩这个时候才吃了药不久,现在有些神情麻木。 可他对放在手里的零食很感兴趣,急得想要打开。 苏筱晚赶紧抓住他的手,摇摇头道:“这个是路上吃的,现在不能吃。” 孟岩盯着苏筱晚的脸看了看,突然一愣,然后惊恐地大喊了一声:“跑,跑啊!” 正在外面等着的沈魏风听到这声喊吓了一跳,赶忙返回车里。 “这是怎么了?”沈魏风看着苏筱晚。 苏筱晚也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惊慌地摇了摇头。 幸好,孟岩只是喊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远离苏筱晚,窝到了车子的最后边,不再吭声。 沈魏风赶忙上前安慰苏筱晚道:“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好,你别担心了,快回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苏筱晚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看孟岩,这才一步一回头地慢慢下车去了,她刚才上车前的一脸轻松和愉悦这时都消失了个干净,澄净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担忧。 车子歪歪扭扭地开了出去,沈魏风从后车窗看着还站在寒风里的苏筱晚,心里有种隐隐不祥的预感,怎么挥也挥不去。 第八十八章 躲什么躲! 沈魏风和孟岩的离开多少让突然孤身一人留在冯村的苏筱晚有点独木难支之感,她眼看着车子越走越远,才不得已转身进了3号院。 早饭已过,大半队员都过来报告来了,蒋宇和老吴早下了楼,在冲着院子的那张大桌子前坐着,等着苏筱晚来分配工作。 其实,昨晚苏筱晚就已经做好了三天的工作计划,一会儿坐下来简单说明就可以了。 说起来,她是被专门请来的外籍专家,可事实上对于这支考古队的队员们来说,她只不过是新上任还没多少经验的年轻领队,和沈魏风这样有不少工作经验,本身还有厅里挂职的男性领导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这一点苏筱晚心里面是清楚的:她真是没有多少服众的本钱,工作就按照沈魏风定下的既定方针进行下去就可以保无虞了。 但关键的是容易坏规矩的人并不是眼前这些平日忙忙碌碌的普通队员,而是就坐在她身边的老吴。 没有领队沈魏风,老吴才是这个队伍里实际上的灵魂人物,他不仅资历老,人也硬气,作风老派一些,却主意特正,这一群男爷们儿是听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外援的还是听所里的老人吴大军的,那就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只不过,所有人多少都有些怵带点儿混不吝的蒋宇,也知道他和沈魏风走得近,做的出格了保不齐蒋宇会不会在领导面前参上一本,所以大家还是有些惧怕的,倒是吴大军敢直接和蒋宇硬扛,才不管领导会不会知道。 这种工作形式苏筱晚现在能领悟一多半,当然初秋刚来冯村的时候她还弄不清这里面的关系,现在进步了点,弄得清了,只是没有力量也不懂手段,除了警醒小心点并没有更多的施展空间。 工作上的内容很快分配了下去,苏筱晚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讲完后合上工作笔记,看了看一众人等,没听到有什么议论,便放下心来。 蒋宇嗓门大,在一旁帮了帮腔:“好了,苏副队长都讲完了,大家进场吧,觉得冷的来我这儿领了军大衣再走。” 第一天就这样平静地开了个头,然后就无风无浪地结束了,苏筱晚觉得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到了晚上整个人都觉得轻松,在房间里哼着跟三丫头学的西北小调,翻看着带来的英文。 而这个时候,沈魏风和孟岩已经登上了去往b市的火车,沈魏风刚刚安顿好孟岩睡下,自己则半靠着枕头,借着车厢里的灯光专注地看着特意从冯村带出来的资料汇编。 绿皮火车晃动地厉害,资料上的数字多少看起来有些费力,沈魏风不得已只好坐起来,用胳膊支撑着拿高了细看,可就在这时,对面下铺的孟岩说起了胡话,开始含混不清的,后面声音大了起来。 “跑,跑啊!”孟岩又一次这样大喊着,紧接着就惊醒了。 沈魏风赶忙放下手里的资料,过去扶起孟岩。 “做噩梦了吧?没事儿,别害怕!” 孟岩最后那声大喊重重砸在了沈魏风的神经上,可他还是定了定神,先安抚有些发作起来的孟岩。 “救救她!救救她!”孟岩惊恐地盯着沈魏风,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近乎哀求着。 “谁?你在说谁?”沈魏风原本已经绷到了极限的神经这时真有点撑不住了,他恨不得就这样摇醒重病的孟岩。 可孟岩又不说话了,低声的哭泣着,听起来真是非常刺耳。 沈魏风松开了手,长出了一口气,知道像现在这样就预示着孟岩后面就不会再开口了,问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他强忍着按捺不住的胡乱联想,拿起小桌子上准备好的药,哄了哄孟岩,看着他服下,直到孟岩止了哭声再度躺下恢复平静,沈魏风方才在自己的铺位上坐下。 谁?到底是谁? 孟岩确实是疯了,可他的表情,他的恐惧和他的求助看起来都是真实的。 其实疯子从不欺人! 沈魏风痛苦地丢下手里的资料,走到对面走廊上的车窗边,猛地拉开窗户,借着吹进来的寒风,想让自己恢复清醒。 队里的那部手机走时留给了蒋宇,沈魏风现在就是焦虑地要跳车也只能忍到明天到了目的地再说。 他满心里都是那个令他忧心不已的人:苏筱晚。 而冯村这里正入夜不久,苏筱晚在房间里正看得痴迷,外面却响起蒋宇的一声大嗓门。 “苏副队长,在吗?”蒋宇站在1号院的院子里,不想往里走。 苏筱晚听到声音赶忙放下书,披了一件棉衣走了出来。 蒋宇特意抽了支烟,一看苏筱晚出来了,堆着笑道:“这么晚睡了吧?” “没呢,怎么不进来?屋里坐。”蒋宇总是能给人一种别样的安全感,苏筱晚对他是很信任的。 “不了,我抽烟呢,就不进去了,我来就是想跟你请个假。”蒋宇说这段话有点不顺畅,心里面过了几遍稿都觉得欠妥。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那个所里派来照顾宋轶的人明天就到了,他还带了一些咱们目前急需的物料和典籍,我得跟着司机一起去接一下,所以过来请个假,请副队长准假吧。”蒋宇绕来绕去,就是不想把汪辉的名字从自己嘴里蹦出来,弄得话风都不像他了。 “是汪辉回来了吧?”虽说是夜里了,可蒋宇还是看到苏筱晚眼里有一道光闪过。 “是他,那个要是您没意见我明天就不去工作面上了,因为我回来还要收拾带来的东西。”蒋宇想立刻结束这场危险的对话,说完转身就走。 “哎,蒋组长,汪辉要被安排到哪里住?是和宋轶一个房间吗?”苏筱晚忍不住追问。 蒋宇的脚步略停了一下,可是他并没有没回头,只是抬起夹着烟的那只手挥了挥,意思是你猜对了,然后就大踏步地离开了。 苏筱晚看着蒋宇走出1号院,带上大门,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小雯也还没睡,听见说话声也出来看热闹,不过只看到蒋宇离开,还有点怅然道:“这人怎么走了?脾气急成这个样子。” 苏筱晚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道:“他哪是急!他是躲!躲得越远越好。” 说完,苏筱晚转身回房间去了,留下小雯拧着眉头郁闷道:“躲什么躲!这里又没有老虎!” 第八十九章 你在哪里? 第二天一早蒋宇就带着司机一起去了离雨镇,等着接汪辉回来。 而苏筱晚觉得这天早晨自己简直可以算是单刀赴会。 除了早会开得还算是无风无浪,整个上午几乎没有一件事能顺顺当当地过去。 先是老吴对测量微小文物数据又开始表示不满,指着只有女孩子指甲大小的碎瓦片向苏筱晚抱怨。 “这个我量不了,你也看看我的年纪,这墓里的光线也不好,我怎么继续干?” 苏筱晚一听,一把拿过来一顶带头顶探照灯的头盔递给老吴道:“您带上它,问题马上迎刃而解。” “这种强光对文物有损毁,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种瓦片的稳定性非常高,不会受强光影响,您老多虑了。”苏筱晚在具体工作上是谁的脸色也不看的。 “如果有损毁呢?你怎么能保证万一?这种事情不是谁当家说了算就一定不会出事的。”老吴话里带刺,说得十分露骨。 “有事算到我头上,从这件文物开始,后面的都是我签字,这样可以了吗?”苏筱晚气得不行,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不用,我经手的东西我负责,不劳你费心。”老吴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小雯在一旁拿着相机实在看不下去了,用手拉了拉苏筱晚小声道:“别跟这倔老头犟了,随他去吧。” 苏筱晚无奈地忍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转身继续测量棺底夹层里的樯木条的各种数据,准备晚上回去找村里的木工提前做一副来备用。 老吴虽说发作了一番,可到底还是带上了头盔照亮。 一时间墓里面终于短暂恢复了一会儿安静,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地忙着,直到地面上却传来一声惊呼,吓得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工作。 苏筱晚摘掉棉线手套,快步走上简易步道,来到地面上一看,一个负责装箱和搬运的队员正捧着一只断掉了壶嘴的瓷水壶,脸上全是惊恐。 “苏副队长,这真的不是我弄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把它拿起来,它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队员已经是一副哭腔了,绝望地看着苏筱晚,不知道要面临怎样的处罚。 考古发掘过程中的文物损毁本就是不可避免的,地下的东西位置难测,一铲子下去毁掉点儿东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现在不是发掘的初期,没有开掘那个先决条件,这个阶段的工作对文物损毁的容忍度是极低的,特别是沈魏风立下的这种严谨的工作作风,这样的失误一般都会受到重罚。 这支考古队的队员有一多半以前就和沈魏风是同事,还一起出过外勤,他们一看这种情况,无不替这个倒霉的队员默默捏了把汗。 苏筱晚接过这位队员手里的瓷水壶,把两边的断面迎着阳光看了看,发现断面上的痕迹有一半是旧痕,呈现出一种潮湿的泛黄感,一看就是旧伤,而靠近壶壁的断口是洁白的新伤。 “这件刚才是谁签字送上来的?”苏筱晚想找找源头,可问完以后等了等,周遭竟然无一人应声。 “谁签的字?”苏筱晚焦急地提高一下嗓门又问了一遍。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4组副组长姜伟手里拿着一摞表格递了过来。 “苏副队长,我看了一下,这件少了一个签名。” 姜伟是蒋宇的副手,但主管的是业务,外务上的事管得不多,但他对文物的管理和入库情况是最为熟悉的。 苏筱晚这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任何一件文物的过手和签字是铁律啊! 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沈魏风不过走了刚刚一天,就有人要跳出来造反,这架势不是冲着她来的,还能是为了什么! 恼火、委屈再加上连夜画图的疲累,苏筱晚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可她长呼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再看了看姜伟手里的表格,摆摆手道:“知道了,你收好吧。东西单独入库,小雯过来拍照,这事回来再处理吧。” 小雯闻声上来不说先拍照,指着站在跟前一圈男队员数落道:“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啊!出了事就当缩脖子乌龟,把责任都栽苏副队长一人身上,真的是脸皮都不要了!” 老吴听了马上教训起小雯来:“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呢?出了这种事情她当领导的就不可能一推干净,找得到当事人就罢了,找不到就得自己担着!不懂少在这瞎掺和!” 是的,这种事情就是老吴口中的情况,担责的要吃哑巴亏比比皆是,小雯顿时语塞,气得鼓鼓地瞪了老吴和一众男队员一眼,冷哼了一声才开始给断了的瓷水壶拍照。 苏筱晚这时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她默默走回墓里咬牙忍着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直到傍晚全部工作结束,才拖着身心俱疲的步子慢慢走回1号院。 经过了这一天,苏筱晚才总算明白沈魏风平日里的工作有多么地艰难,她只不过刚刚接手两天,就已经觉得到了自己的极限,可沈魏风却一直在坚持着,再难也不轻言放弃。 白天的这场不见厮杀的兵戎相见让苏筱晚晚上彻底不愿再踏足3号院半步。 小雯过来她的房间好言相劝了半个小时也无法撼动苏筱晚的意志,无奈之下,小雯只好自己去了3号院吃晚饭,准备回来时再打一份给苏筱晚。 小雯一走,又气又累又困的苏筱晚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这一觉足足睡了有两个多钟头,醒来时苏筱晚发现小雯已经把打来的饭菜放在了桌子上。 可是苏筱晚这时的心情依然十分低落,想着明天还要继续带队工作,悲愤之情油然而生,简直无处发作。 她没有胃口吃东西,打开也看不进去一个字,桌上的复原草图只让她看着更加郁闷。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穿上最厚的外套,裹上围巾,蹬上她的短皮靴走了出去。 工作的压抑太难排解,苏筱晚这时真想拉着沈魏风大哭一场,可是他在哪里? 夜风寒冷刺骨,苏筱晚此时觉得自己真是在这里举目无亲,她慢慢地走到灯下,含着一包眼泪看向远处,却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晚! 第九十章 关不住的红杏 转眼将近夜里十点钟了,蒋宇这一天接人,安排房间,收拾整理书籍和物料,清理4号院的临时仓库,真是整整忙了一天,到了这会儿他才终于可以换了衣服躺下歇会儿,可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丝睡意,眼睛盯着天花板抑制不住地琢磨着白天发生的事。 汪辉的超大号行李箱、晚点的大巴车、晚间归队队员们异样的表情还有老吴那古怪的眼神,这些都让蒋宇越想就越觉得没法踏实地入睡。 原本打算顺势就把汪辉安排和宋轶住一个房间,可是在车站等人的功夫蒋宇想了又想,最终他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准备抗拒万难也要硬把宋轶原来的助理安排去4号院,然后把汪辉换到3号院来盯着。 这样不近人情的分配自然得不到任何一方当事人的支持,除了落下埋怨和记恨,其他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蒋宇可以权当没看见,该干嘛干嘛,但是天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他还是担心,而且还担心得发慌。 越想越觉得琢磨得心里难受,蒋宇干脆坐起身来,拿起床头上搁着的一包烟,穿上衣服打算出去溜达溜达顺便让自己透透气。 夜里的寒风像小冰刀子似的,刮过哪里就如同割了一刀一样,不止脸冻得疼,连手背上也一片火辣辣地痛。 可蒋宇素来不喜欢穿得太多臃肿,还是一件棉衣小夹克,拉链拉到脖子底下,一边抽烟一边冻得乱蹦,在3号院门口来回晃荡着。 他特意往1号院的方向走动了一两米,人却回过身来看向3号院的二楼。 汪辉就被安排在了二楼的一个小房间,这个房间的窗户冲着街边小路,这时从外面能看得到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 蒋宇觉得稍稍安心了一些,可他还有些挂心1号院的动静,就又往前走了走。 路灯下,1号院的大门是关着的,不过围墙完全挡住了里面只有一层的平房,蒋宇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不知道苏筱晚和小雯是不是已经熄灯睡下了。 现在的这条路是去往1号院的一条便道,比走大路少了一半的路程不说,来来往往的人也少,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一丝动静。 蒋宇虽然冻得手都僵了,可他还是决定再待一会,于是又点燃一支烟,在路边的一堵墙的墙角下的暗处抽着烟。 火光在黑暗里一熄一亮,很快大半只烟就下去了,蒋宇这才觉得今晚可以算是平安无事了。他看一支烟眼就要燃尽,正准备丢了烟头往回走,却远远地看到路灯那头有两个人正慢慢走了过来。 蒋宇紧皱眉头死死盯着越走越近的这两个人,直到他们来到路灯下才终于看清楚到底是谁。 汪辉这个王八羔子! 蒋宇气得在心里大骂,愤愤地把烟头摔到地上,用脚狠命地碾了几下。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不必内疚。”汪辉说得轻描淡写,苏筱晚却依然心存愧疚。 “听队长说你这次来是专门为了照顾宋轶的,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才不得已同意过来的?”这件事始终是苏筱晚心里的一根刺,怎么除都除不干净。 “怎么会!这次我是主动请缨,所长还在会上表扬了我。”说到这里汪辉脸上掠过一丝嘲讽地笑。 苏筱晚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也没有注意到汪辉的表情,转过身来看着汪辉道:“不管怎么说你能这样做,我还是挺佩服你的!毕竟宋轶这位地理学家也是队里的顶梁柱,你也算为这次项目做了很大的贡献。” “呵呵,这段时间没见,我觉得你现在说话怎么和沈魏风一个调调。”汪辉语含讽刺,可苏筱晚有自己的心事压根儿听不出里面的门道。 “是吗?可能吧,我跟着他工作了这么久,也习惯了他的工作模式,再者我这几天暂时代班,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吧。”苏筱晚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眼一看1号院已经到了。 “好了,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时间再聊吧。”苏筱晚拉开门要进去,汪辉却伸手挡住了。 苏筱晚很是不解地看着他。 “其实,”汪辉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两秒,观察了一下苏筱晚的反应。 “什么?”果然苏筱晚一下就上了勾。 “其实,我这次主动请缨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你。”转了一圈,这才是汪辉最想说的一句话,他觉得吐出了这句话后,一种轻松感油然而生。 “我?”苏筱晚有些惊异地看着汪辉,然后想了想,这才意识到这句话的言下之意,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地笑。 “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太晚了是会打扰到其他队员休息的。”苏筱晚赶忙结束这敏感的话题,不等汪辉回应就关上了1号院的大门。 汪辉眼看苏筱晚一脸慌乱地关上了门,心里完全没有任何不快,他轻轻地冷笑了一声,转身往3号院走去,边走边哼着歌,心情可谓极其愉快。 正走着,突然汪辉听到旁边有人叫住自己:“汪辉,这么晚上哪儿去了呀?” 小村子里到了晚上黑灯瞎火地空无一人,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真是把汪辉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两步,看见一个人从墙跟前的黑暗里慢慢踱了出来。 原来是蒋宇。 “嗐,蒋组长啊!你这可把我吓了一跳!”汪辉根本不把蒋宇放在眼里,说完就准备离开。 “哎,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吗?问你呢?刚才上哪儿去了?”蒋宇语气已经不太好了,汪辉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挑衅地看着蒋宇。 “你不也大晚上地在外面晃荡吗?有什么资格来问我?我去哪儿关你屁事!”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你特么敢在这里明睁大眼地跟我玩儿阴的!”蒋宇要不是还存了点理智,早上去揍这小子了,好容易才忍住。 “阴的!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吗把我摁在3号院吗?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说罢,汪辉便快步离去。 他知道动起手来,他那个身高和身手根本不是蒋宇的对手。 “你……”蒋宇气得正要在后面大骂,可周围人家院子里的狗已经开始叫得沸反盈天,他只好把准备脱口而出的脏话和怒气暂时吞进了肚子里。 第九十一章 她 第二天一大早,3号院的后厨就挤满了来打饭的队员,蒋宇昨晚一肚子气没消自然睡得有些晚,早上不到七点钟硬撑着起来,睁着还惺忪的双眼在排着队,一扭头却看到神清气爽的汪辉穿得无比精神也过来打饭。 蒋宇觉得的那股睡不醒的松散一下子便荡然无存,他心想要是这时能有武侠里的独门暗器,这会儿早让这小子命殒当场了! 汪辉也瞅了蒋宇一眼,反倒冲着他一脸冷笑,然后站到了队伍的最后。 打好了饭,蒋宇端着饭盒准备上楼回房间去吃,顺便再去床上躺一会儿,解解乏,可还没走到楼梯口,迎面就撞上了来吃早饭的小雯。 “今天来得真早,苏副队长呢?” “哎,我正要找你呢,昨天一天你跑哪儿去了?”小雯看见蒋宇,一副如获至宝的表情。 蒋宇看了看周遭,觉得身后不远处汪辉的眼神跟一支箭一样正朝自己飞来,赶忙拉了小雯去了就在跟前的办公室。 “找我什么事?”蒋宇也有话想问,可是还是打算让小姑娘先说。 “昨天出大事了,吴大军没跟你说吗?”小雯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蒋宇。 “什么大事?”蒋宇觉得女孩子讲话多少都有点情绪化,特别是年龄偏小的小雯。 小雯便一股脑地把昨天文物损毁的事情都告诉了蒋宇,至于老吴再次叫板苏筱晚的情节她倒是一嘴也没提。 蒋宇嫌小雯讲话啰嗦,干脆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吃一边听,听到最后把勺子一扔。 “这特么是谁呀!瞅着我不在想造反?!让我查出来非让他从考古研究所滚蛋不可!” “小点儿声!外面!”小雯赶忙喝止蒋宇的大嗓门。 “就是要让这群小王八蛋听见!别瞅着队长不在家就在这里欺凌女同志,要不要脸!”蒋宇是真有些动气了,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你嚷嚷有什么用?这事还不是最后得为难晚晚姐,难的是她,除非队长回来给她做主,咱俩再可怜她也拿这群人没办法。你没见,晚晚姐这一大早的连饭都不想吃,说要晚点过来。唉,我要是她,今天就不进场了,免得看见这群人生气。” “你可别瞎出主意!今天无论如何苏副队长都不能缺勤,不能让这群欺软怕硬的得了便宜,晚点来也要去。” “那文物怎么处理?我看姜伟把东西单独放一边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小雯忧心的还是这件事。 “这个你别管了,先打了饭回去吧,陪着苏副队长好好吃顿早饭。” 说完,蒋宇就开门出去了,正好和打完饭的汪辉碰了个面,两人各怀心思互相瞅了瞅对方一眼。 回到房间里,蒋宇心烦意乱地吃着早饭,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无意识地摁着按键,心里祈求着:领导,给我打电话吧! 正想着,电话还真的就来了,刺耳的铃声惊得蒋宇差点儿没被一口热粥给呛死。 “老爷,你终于来电话了!”蒋宇听到沈魏风沉稳的声音,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 “怎么了?”沈魏风觉得蒋宇话里有话。 “没事儿,你先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吧。”蒋宇觉得现在这些事哪件都没有沈魏风的归期更重要。 “我昨天到了b市,也找到了这儿的精神病医院,大夫看了以后说确实需要住院,但是昨天没有床位,让我今天等等看。”沈魏风心里也很焦急,可他不安顿好孟岩根本脱不开身。 “好吧,那这么说还得一天才能回来?”其实蒋宇觉得一天就是沈魏风往回赶的极限了,但他真是希望这人能今天晚上就回到3号院来。 “差不多吧,刚才你要说的是什么事?”沈魏风也焦急起来。 “工作上的问题,我觉得可能苏副队长管这群男爷们儿有点费力。”蒋宇觉得电话里不适合说得太具体,就直接说了个结论。 “这个我想到了,再坚持一下,等我回去处理吧。对了,汪辉来了吗?你怎么安排的?”沈魏风根本不担心工作上的问题,汪辉才是他的心头大患。 可是蒋宇真不想在电话里跟他说这事:“他昨天下午就到了,我已经安排好了,就住咱们二楼的那个小屋,宋轶还跟他助理住一起。我觉得汪辉那操性得有人看着,就没让他自己在4号院。” “好!这个安排不错!就是宋轶的那个助理有点受委屈了,白天工作,晚上还得照顾病人。这样吧,我去跟所里说一声,给他增加一些补助吧。” “领导真可体贴人心!”蒋宇觉得沈魏风在涉及到苏筱晚的问题上没有豁不出去的。 “苏副队长呢?她怎么样?”这是沈魏风另一个无比关心的问题,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大不一样。 “嗯,还行,挺好,没啥大事,放心吧。”蒋宇知道沈魏风满心都是苏筱晚,可是实在不敢把这几件糟心的事现在就悉数抖搂给他。 沈魏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点话外之音,可他想蒋宇没有急到非得在电话里说,就说明事情必然也没有太严重,与其为难他实话实说,还不如尽快回去才是关键。 挂了电话,蒋宇就听见老吴在楼下喊人进场了,而沈魏风坐在精神病医院的走廊长椅上还在焦急地等待着床位信息。 一个上午倏忽过去,沈魏风终于拿到了可以办理住院的缴费单。 孟岩自打在火车上惊醒哭闹过一次之后,昨天一天和上午都一直非常安静,沉默地跟着沈魏风在b市里转车、看病、住宿,直到发现自己要一个人留在这座精神病医院时才死死抓住了沈魏风的手。 “我不在这儿,我要回去,老吴呢?能不能带我回去?”孟岩说着就哭起来,沈魏风也看着异常难受。 “孟岩,你好好在这里先治疗一段时间,等你好了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我还来接你,好吗?”沈魏风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安慰孟岩,可仍然觉得他实在太过可怜。 还好,孟岩的病情并没有发展到完全不可收拾的地步,他还能理解得了沈魏风的话,所以就缓缓松开了抓住沈魏风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发现沈魏风已经就要离开病房了,这个时候他又着急了起来,冲着沈魏风喊:“救救我!也救救她!” 这句话在过去的24小时里沈魏风已经听到了两次,就像一句魔咒一样弄得他心烦意乱,他转过身来,走近孟岩,急迫地追问道:“她是谁?孟岩,告诉我,你在说谁?” 一个护士过来阻止沈魏风,训斥道:“不要刺激病人,他需要安静。” 沈魏风马上配合地点点头,可他就要返程了,他顾不得护士的阻拦,死死盯着孟岩。 “她,就是她,她给我好吃的,在那里。”孟岩说不说名字,扭头看向床边柜子上的小零食包。 那是苏筱晚那天早上特意送给孟岩的,沈魏风知道。 一刹那间,沈魏风身体和思维都陷入了停止的状态,好像被什么打了一棒子,整个人都是懵的。 第九十二章 小礼物 返程的火车上,沈魏风独自一人靠窗坐着,他面前的小桌子上还是放着带来的资料汇编,窗外暖洋洋的阳光下景物快速从眼前飞过,看久了会让人失神。 从上车到现在,沈魏风已经数次拿起资料又数次放下,他一直引以为豪的高自制力又一次在苏筱晚面前溃不成军。 他理智上明白精神不正常的孟岩的疯话当不得真,可是孟岩的说的每一个字又无不让他立刻联想到那天失踪的苏筱晚,而偏偏也在那天,孟岩也没影儿了大半天,只不过这个细节是老吴隔了几天才告诉他的。 沈魏风克制不住地要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块儿,然后越想越心慌,慌到简直是寝食难安,坐卧不宁。 带孟岩离开冯村之前的晚上,蒋宇特意塞给他的一包烟,到这会儿已经抽掉了大半,可他沈魏风平时是几乎不怎么抽烟的,除非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 这件事里面还有一个信息是准确无误的,那就是老吴口中所提到的村东头。 沈魏风听到这个位置就浑身不自在,眼前跳出来的全是那个点着昏黄灯泡的小卖店,还有里面那个一脸老实相的西北男人。 这个该死的张大国! 沈魏风想到这里连思考逻辑都要拧巴起来了,他烦闷地站起身来,拉开窗户,吹着刺骨的寒风让自己恢复清醒。 这种在大西北还大量行驶的最慢的绿皮车缓慢地前行着,入了夜才开始靠近离雨镇所在的武极县。 从县里往下面乡镇跑的长途车到了天黑就没有了,沈魏风多一分钟都不想在外面耽搁,一到站就找了个电话打给蒋宇。 等待并不漫长,可沈魏风觉得他从未像今日此时这样归心似箭。 队里的面包车从武极县开回到3号院时已经半夜两三点钟了,这一路上蒋宇在车里就把这两天工作上出的事悉数告诉了沈魏风,车子跑得很快,时而平稳时而颠簸,沈魏风只是听着,近乎一言不发,脸色在交错的光影里阴晴不定。 “那件瓷水壶还在姜伟房间里存着,我告诉他先别入库,也别填任何单子,就等你回来决定。我觉得苏副队长这件事上实在是有点受委屈了,今天进场时我看她眼睛也是肿的,跟谁也不说话。说真的,我是真没想到咱们队的这些老爷们儿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蒋宇最瞧不起欺负女人的男的,提起这事也是一肚子不满。 “他们不过是在借机报复,是我疏忽了。”沈魏风想了想才吐出这么一句。 “报复?” “那天晚上在院子里,你也在,我训了几个,没忘吧?”沈魏风这事记得清楚,倒是蒋宇已经没了记忆。 “哦,那事。哼,他们明显是自找的,一个个的都跟长舌妇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队里全是老娘们儿呢!你说,他们哪个不是酸葡萄心理,没别的能耐就剩一张嘴了。” “在我们这样的一个单位里,这种环境下,有的时候一张嘴就够了。” 沈魏风幽幽地说出了这个沉重的结论之后就再没吭声。 半夜的3号院里悄无声息,沈魏风和蒋宇一回来就马上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沈魏风一到房间就放下行李,倒了些暖瓶里仅剩的温水洗了洗脸,刚擦干手和脸,就听见外面大门上响起一阵很轻的“咚咚”的敲门声。 这个院子里住的都是男队员,晚上睡得很死,除了年龄大的老吴稍微惊醒些,一般都听不到这样轻的敲门声。 可沈魏风还没睡下,所以听得清清楚楚。 这么晚了,谁在敲门? 沈魏风重新穿上外衣,走到大门前拉开门一看,门口竟然是梳洗整齐的苏筱晚。 “你怎么来了?” 沈魏风刚回来就看到苏筱晚,那一刹那心里的滋味还是愉快的。 可苏筱晚的脸上表情变了几变,然后才露出一丝有点惊异的笑容。 “你回来了。” “嗯,我刚到。来,进来,外面冷。” 沈魏风这时不知怎么呵护苏筱晚才好,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可还没到房间门口,就听到楼梯那儿有人打了一个声音巨大的喷嚏,吓了他和苏筱晚一跳,他一听就知道是蒋宇。 “蒋宇,是你吗?”沈魏风喊了一嗓子。 “我,没事儿,出来抽颗烟。”蒋宇回应了一下,却没下楼。 沈魏风一时间觉得有点怪,但看苏筱晚在就没打算细问。 “你来得正好,我这次出去给你带了点吃的。” 苏筱晚脸上挂着不太自然的笑容,说话也略显迟缓:“什么?吃的?” 沈魏风从带回的行李里拿出一只漂亮的铁盒曲奇递给苏筱晚。 “冯村条件太艰苦了,这里除了日常的饭菜也没什么像样的零食,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平日里就喜欢这样小东西,所以我在b市的时候特意买了这个,可能比米国的饼干差了些,但还是希望对你的口味吧。” 苏筱晚有些吃惊地接过饼干盒,脸上竟然荡开一丝不忍的难过,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了?不喜欢吗?” 沈魏风面对着苏筱晚坐下来,脸上挂着浅笑看着她。 “喜欢,我很喜欢。” 沈魏风看到苏筱晚眼睛里亮晶晶的,声音也有点哽咽。 “一盒饼干,何必哭鼻子嘛,成小孩子了。” 苏筱晚一听笑起来,用手抹了抹眼睛道:“小时候,爸爸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我带各种好吃的,我那时最盼望的就是爸爸下班回家。” “哦,是吗,我小时候就没有你这样的福气。我父亲之前是刑警,忙得从来不着家,后来我大了些他又改当了普通民警,可还是经常值班,回家从来记不起来给孩子带点什么,连我的生日也常常搞不清楚。” 说起小时候的过往,沈魏风无奈地笑了笑。 苏筱晚看着沈魏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沈魏风觉得今晚的苏筱晚话少得简直异样。 “有话要对我说?”沈魏风觉得苏筱晚大概是憋着一肚子的委屈要倾诉,就是不好意思先开口,其实他是很愿意这时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所以就先挑起了这个话头。 可出乎沈魏风所料,苏筱晚竟然笑了笑道:“没什么事情,就是你不在的时候有一件文物被我摔坏了,想问问你这事该怎么罚?” 第九十三章 柿子捡软的捏 苏筱晚轻描淡写的样子和蒋宇车上形容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沈魏风皱起眉头心中一阵不快。 他假装还不知此事,略有些惊讶道:“你把文物摔坏了?” 苏筱晚马上意识到沈魏风语气有点怪,就解释了一下:“天冷,手冻僵了,所以没能拿住。” “哦,”沈魏风点点头,假意思索了一下道:“这种情况怎么处理我要考虑考虑,明天先把当时的单子找来,我看一下,然后把东西也要拿来,鉴定之后再定责任吧。” 签字的表格苏筱晚那天之后就没碰过,一直在姜伟手里,这件瓷器的签字栏是空的。 苏筱晚原本就想一人承担了这事,在沈魏风这里应付一下,可她忘了沈魏风是何其严谨之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敷衍过去? 沈魏风也心里有气,不明白苏筱晚袒护这帮人所为何来! “我忘了在单子上签字,不过东西确实是我摔坏的。” 苏筱晚只剩拒不认账了,再无他法。 沈魏风长叹一口气,伸出手来,握住苏筱晚纤细的胳膊,心里一阵难受。 “你不必为那些人遮掩,他们不配!” 苏筱晚震惊地抬起头,看着沈魏风,有些结巴道:“你怎么知道的?那天,那天蒋宇不在啊!老吴也是不会说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胆敢在我不在的时候用这种下作的法子坑害领导副手,他们这是在作死,完全不值得同情。” 苏筱晚原本做好了要被沈魏风呵斥一番的准备,可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心里积郁已久的悲伤不可遏制地涌了上来。 “我,我知道他们讨厌我,讨厌我的工作方法,讨厌我的打扮,讨厌我这个人,讨厌我的一切!” 说到这里,苏筱晚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瘦弱的肩膀耸动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下来,打湿了她毛衣的高领。 沈魏风看到她这个样子恨不得能立刻把苏筱晚揽进怀里,可是他不能,他只是轻抚着苏筱晚的长发,难受得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他们不是讨厌,而是嫉妒。这次是我大意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层,给了这群人钻空子的机会。” “那个瓷水壶是这个墓葬坑里最重要的随葬品,我觉得他们一定会特别小心这批瓷器,就一直在测量夹层里的数据,想着毕竟还有签字那一关,可是……” “好了,别难过了,这件事我来处理。这几天工作压力大,都没休息好吧?明天我带人进场工作,你好好休息一天。” 沈魏风心疼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般的苏筱晚,伸手为她轻轻抚去脸上的一片泪水。 苏筱晚慢慢止了哭泣平静下来,想了想对沈魏风道:“不管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做,这个后果已经造成了,不能说和我完全没有关系,毕竟这几天我是临时的负责人,出了事也要承担责任。我不知道国内是如何处理这样的问题,但是我觉得你不能让大家认为你是有所偏心的,那样不利于你后期的管理。” “你是临时的负责人,我是主要负责人,担责任的话也是我来,他们的嘴再长也伸不到我这里,除非下次他们敢造反到我头上。” 说到这里,沈魏风缓和了一下语气,看着苏筱晚道:“你生长在国外,可能不习惯这种人际关系,以后再遇到这样的委屈,千万记得不要一个人忍着,这些人都是‘柿子捡软的捏’,不要怕他们,也不要担心后续的问题,毕竟我在是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的。” 苏筱晚点点头,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沈魏风:“你平时那么洁身自好,不怕这样做被他们说闲话吗?我有好几次都听到他们在议论,甚至……” 苏筱晚觉得后面的话有些难说,沈魏风却想听完:“甚至什么?” “甚至这个村子里都传得风言风语的,这是三丫头那天告诉我的。”苏筱晚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随他们吧,我只求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沈魏风的这句话让苏筱晚颇感震惊,一下陷入了沉默。 “好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沈魏风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凌晨三点多钟了。 “不用送了,这么近,我可以自己回去。” 说到要送,苏筱晚突然有一些慌乱,恨不得沈魏风多一步也不要出了房间的样子。 “那怎么行,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我怎么能放心!”沈魏风不容苏筱晚分说,穿好外套,陪着苏筱晚一起走出了房间。 屋外的空气清冷,一轮明月就挂在枝头,明晃晃地撒下来一些冷光,苏筱晚走得很慢,走着走着还回头看了看远处。 沈魏风发现后,顺着苏筱晚的目光看去,发现除了3号院的二楼,就只有月光下树枝的黑影,以及不时飞起的夜鹰。 “看夜鹰吗?害怕?”沈魏风知道苏筱晚素来害怕这里的黑色大鸟,以为她是在紧张那些扑腾着翅膀乱飞的夜鹰。 “嗯,是怕,我小时候在德国听到这种鸟的怪嚎就会害怕,有的时候还会被吓得躲在被子里哭。” 沈魏风一听笑了笑,再一看发现1号院已经到了,他眼看苏筱晚推门进去,这才转身回了3号院。 快到大门口时,沈魏风就发现一个熟悉身影正在门口晃荡,他马上喊了一嗓子:“谁?” “我。” 沈魏风走近了一看,竟然是蒋宇。 “你小子不睡觉干吗呢?”沈魏风很是不解。 “睡不着,出来抽颗烟。”蒋宇一脸尬笑。 “你现在烟瘾是越来越大了,刚才就听见你在二楼楼道里抽烟,这会儿了又跑出来抽,你到底是抽烟呢还是监视我呢?怎么老撞上你?” 没想到沈魏风随口一句玩笑话说得蒋宇脸色一沉,然后才又堆上笑,死皮赖脸道:“领导,来,也抽一颗吧,我请客。” “去你的,我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呢。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别跟个夜猫子似的。” 沈魏风连训带嘱咐,自己先回去了,蒋宇却仍是不动,站在门口抽着烟眼看着沈魏风回去,这才略略放了点心,直到一支烟抽完,方才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九十四章 杀鸡儆猴 沈魏风半夜归队的消息在第二天一早可谓重磅炸弹,整整一院子的男队员突然集体陷入了沉默,一扫往日早饭时的喧嚣和热闹。 不过由于昨晚睡得晚,心里面又有事,沈魏风睁开眼时已经七点钟了,他赶忙起身换衣,打水打饭就如平时一样,只是脸上毫无表情,看见蒋宇也一言不发,撞见老吴连招呼也没打。 汪辉虽说住在3号院里,可他不能进场,特意起得晚了些,站在楼梯口听了听动静,决定等沈魏风走了以后再下楼。 一顿各怀心思的早饭过去之后,沈魏风并没有着急汇合人员进场,而是独自一人进了办公室,然后叫来4组的副组长姜伟,要来那天的所有表格来查看,又将瓷水壶的断口看了看。 “所有的表都在这里了,每一栏后面都有时间,就是这件缺一个签名,时间是上午十点十分。”姜伟推了推眼镜看着沈魏风。 这种出坑文物的经手表格沈魏风没看过几百张也翻了不下百十来份,他很快确定了可疑的人员范围,然后召集所有人到前院开早会。 一院子的人员都坐定了,沈魏风盯着这群人看了看才开了口。 “早会时间有限,我就问一个问题,这件瓷水壶那天是谁经的手?”沈魏风没心情跟这群人打官腔,直接奔主题。 一院子的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闭口不言。 沈魏风早料到会出这样的情况:“我最后再问一次,这件那天是谁经的手?” “队长,我那天准备装箱的时候就发现它的壶嘴已经断开了,不过这真不是我弄的。”那个在地面上经手的男队员实在绷不住了,说的时候简直是一副哭腔,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样的灾祸要落在自己头上。 沈魏风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这个队员,并没有搭理他。 他等的是他早已划好范围里的几个人出来承认,现在正是给他们心理增压的阶段,没到开口的时候。 “队长,那天上午我和他们几个当时都在墓里,可这件不经我手。”有一个队员已经沉不住气了,把沈魏风心里划定的几个人都供了出来。 另外几个一看已经在所有人面前被揪了出来,都纷纷站出来说和自己无关。 沈魏风沉着脸看着这几个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冷笑了一声。 “好,既然这样,我也懒得继续深究了,咱们也不用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功夫。这件瓷器的价值不用我科普你们心里都有数。你们几个就算把全部身家都押上也补不齐其万一,好在它目前尚可修复。但是这样严重的事故不可能就这么说一说就算了。这样吧,你们几个加上地面上的经手人员从下个月开始停发所有补助,其他队员停发本月补助,包括我在内,以此惩戒!” 这段话沈魏风说得不紧不慢,声调平稳。他不用发火,更不用着急,该着急的是这些妄图栽赃陷害他人的人,他等着他们中的那个人站出来认罪。 可老吴一听先急眼了:“凭什么停发我的补助,那苏副队长呢?她的停发不停发?” “她不是所里的人员,无补助,所以她的薪金不受影响。” “你……”老吴气得一时语噎,不知道拿什么来回嘴,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 “老吴,一个月补助而已,想开点儿!你看我就无所谓,出事了要大家一起扛嘛!”蒋宇才无所谓他的补助多一个月少一个月呢,乐得在这里逗逗吴大军。 “敢情这个考古队里就你不缺钱!我们都该去要饭!”吴大军气得要大骂蒋宇,可蒋宇自当没听见,看都不看他一眼。 果然,老吴一炸壮了下面那些完全无辜的队员的胆。 “哎,这到底是谁呀!有种出来自己担着,这么干什么意思!” “这个月好容易出了点儿成果,眼看补助又要扣光,来这儿干什么来了!” “是啊,谁呀?站出来!别拉着我们一起垫背!” “对!站出来!” 一院子的不满顿时完全化成了鼎沸的争吵和怒骂,原本早上不正常的安静此时都找着了出口,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大声抱怨着。 沈魏风一点不着急,由着他们在下面叫嚣,同时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具体反应。 沈魏风冷眼看着大家叫嚷地差不多了,突然把手里的东西猛地往桌子上一摔。 “够了!” 老吴和蒋宇就坐在旁边,被吓得简直一哆嗦,看着发怒的沈魏风,不知道他要怎么惩治这拨人。 看到沈魏风彻底被激怒了,所有人一下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再出声。 这时,沈魏风慢慢走到队员中,来到其中一个队员面前站住,看了看这人,这人心虚地赶忙低下头。 “小费,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这个叫小费的队员愣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周围突然投向自己这里疑惑的目光,赶忙起身跟着沈魏风去了办公室。 没等沈魏风盘问,这人就吓得都和盘托出。 “队长,是我,是我不小心把瓷水壶掉在了地上,可是当时它没有断开,就是原本的裂缝变深了,可能地面上收货的人不知道,收取的时候用力大了些,所以断开了。对不起!我真是一时失手!” 小费说着眼睛都红了,几乎要哭出声来。 “损坏文物,是一条罪!不签名转嫁责任是另一条!你准备让谁替你背这个锅?苏副队长吗?还是整个考古队!你哪来这么大胆子!” 沈魏风语气严厉,怒斥这个小费。 小费吓得跌坐在椅子上,低下头“呜呜”地哭了起来,再不敢分辩。 沈魏风看着他,想了想道:“去吧,具体的处理意见回来会单独通知你的。今天你不用进场了,在房间里好好反思反思。” 小费一看已经完全没了希望,只好默默地出去了。 蒋宇看见小费出来了,就赶紧进了办公室。 “是他?” “嗯,一群人骂得那么欢实,就他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不是他还能是谁!”沈魏风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 “这小子平时就鸡贼得很,有这么一天也是早晚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马上给顾所长打个电话,把我的处理意见跟他沟通一下。你和老吴先带人进场去吧。” 蒋宇点点头,把队里那部手机留在了桌子上,然后出去了。 沈魏风这时才坐了下来,彻底平复了一下心情,听见外面人员的响动大了起来,知道蒋宇已经带人离开了。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3号院又再度恢复了安宁,沈魏风拉开办公室的门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却迎面撞上了正好下楼来的汪辉。 第九十五章 甜蜜的渴望 汪辉这个人有着九十年代末时的那种少见的年轻男人才有的奶油感。 五官清淡,面相清爽,戴着副金丝边的眼镜,嘴唇薄,一看就知道善言,头发一般都梳得一丝不乱,有时看起来油光铮亮的。衣服也穿得讲究,不像队里其他的男队员那么邋遢不注意形象。身高上虽然说没有什么优势,比沈魏风矮了一截,可身形不错,什么衣服上身都能让女孩子眼前一亮。 这个人唯一的问题是学历不高,又爱钻营,得领导喜欢,却没有同事间的人缘,做事好冒险,爱剑走偏锋,可偏偏死要面子,经不得任何人指摘,嫉妒心又强,好胜爱报复。 其实这样的人物,哪个单位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可偏偏这个汪辉死气白咧非要赖上冯村的这个项目,却身无所长,老所长无奈,只好把给他安了个助理的名头放在了沈魏风的身边,对外宣称他摄影技术专业,算是队里的专职摄影师。 自从上次被沈魏风从队里开除之后,回了考古所的汪辉就每日琢磨着如何重返冯村。 对他来说,艰苦的大西北自然不值得他任何的留恋,可那里是让他颜面扫地的遗恨地,而且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外援让人牵肠挂肚,对他来说不回来简直天理难容。 如今,他终于重返故地,心里的得意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沈队长,早。” 汪辉像一头准备炫耀一把自己胜利的雄狮一样,站在楼梯上轻蔑自得地看着沈魏风。 沈魏风大早上刚处理完人,气还没完全理顺,看着汪辉那副德行,觉得打他一顿都不为过。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磨蹭!” 汪辉知道沈魏风不会给自己好脸,皮笑肉不笑道:“你不刚发完威嘛,来得及。” 说完理都不理沈魏风,直接往外走,推开大门出去了。 沈魏风这会儿一脑门官司,还没有闲情逸致来整治这小子,进了自己房间,“嘭”地关上了门。 早上的全员大会小雯也在里面来着,她不属于考古所的,置身事外地看了个过程,然后趁着进场的间隙跑回了1号院。 “晚晚姐,队长今早发威了。” “什么?”苏筱晚刚起床,还有点迷迷糊糊地。 “就是那个瓷水壶,人找到了。” 小雯手里还端着照相机,嫌重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是谁?”苏筱晚用手拢了拢长发,拿了只发夹把头发扎了起来。 “小费,你记得吗?就是那个小个子,晒得黑黑的那个。” “哦,他呀。然后呢?队长说怎么处理了吗?” 小雯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早上队长一说全体队员停发补助,你没见那一院子的人喊的,跟炸了锅似的。” 苏筱晚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还是队长有办法,我真是拿这群人束手无策。” “我觉得队长对你真是没得说,你知道吗?老吴一开始听见要停补助,立刻就跳起来了,嚷嚷着要把你的也停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队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敬他,苏副队长是外援,不能停发任何薪金!” 苏筱晚有点吃惊道:“他就在那么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的?” “可不,都在呢!谁没听见!我看啊,下回他们再没人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你了,这就叫杀鸡给猴看。”小雯觉得早上这会开得是真叫解气,小脸都激动地红扑扑的。 “这样也不好,会让队长背负很大的舆论压力的,我是干完就走了,他可是要继续工作下去的,我担心会影响到他。”苏筱晚来的这几个月已经越来越明白国内的情况了,对沈魏风的一身担责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可是大领导派来的,又不是考古所的人,他的前途不在考古队里,甭担心!你想想周楚凝,她爸可是沈队长的顶头上司,那位置迟早是沈队长的,考古队这点好处他才看不上呢。” 苏筱晚一听笑起来:“你这个小丫头,说你傻吧,有时候还真是说什么都不明白,这会儿又清楚得很,连楚凝都拉进来了,小心回来我告诉她。” “她爸官大,我可不怵她!哎,你知道吗?周楚凝暗恋了沈队长好多年。” 苏筱晚最初在米国和楚凝相识就知道她是和沈魏风是师兄妹关系,不过这层感情上的事她是头回听说。 “是吗?沈队长什么态度?”苏筱晚心里一沉。 “没什么态度,反正他俩没成,也不知道啥原因。”小雯把玩着相机肩带磨蹭着不走。 “哦。”苏筱晚这一刹那说不清是喜是忧,一下陷入了沉默。 “不过,以我看,沈队长对你是有心的,而且用情很深。” 小雯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苏筱晚听得心里一阵暖一阵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看他为了你今天得开罪多少人!虽说他来头大,不怵这些搞考古的,可是咱们这项目到底没完呢,他这样也是担了风险的。你说,要不是因为你,他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处理不行?非弄得这么沸反盈天的,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给你出口气,让你日后在队里好做人。不说别人,就那吴大军就够恨死他了。” 苏筱晚对小雯说的这一层并不了解,突然听她这么一说,整个人也愣住了,一股说不上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瞬间填满了她的内心。 她想到了自己当初的表白,医院里沈魏风绝情的沉默,还有种种评判不清的爱憎情仇。 “你说得有道理。”苏筱晚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喉间竟有些哽咽。 小雯就是自说自话,压根没注意苏筱晚的反应。 “说起来,沈队长这个人就是太深了,平时看不出他太多的喜好,也难怪你吃不准他的态度,连蒋宇都常说搞不懂他呢。” 两人正在屋里絮叨着,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了蒋宇的大嗓门。 “小雯,小雯!进场了!” “哎!来啦!”小雯听出是蒋宇,赶忙拿着相机往外走,走出去两步又想起事来。 “你的早饭在桌上,记得吃啊。”说完这句才跑了出去。 苏筱晚看着小雯听闻蒋宇声音时的那一抹浅笑,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可再一想,觉得自己连这份小小的甜蜜也得不到,不禁又悲从中来。 第九十六章 后患无穷 沈魏风不在的这几日里,苏筱晚紧绷的神经今天一早总算是得到了放松,虽说小雯和蒋宇间那带着一丝丝甜蜜感的默契让她在怅然若失中有些悲伤,可休息日从来不是用来休息的这句话她还是明白的。 工作面上今日是断断不能再去了,沈魏风刚刚为了自己痛斥了全员,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光眼睛里飞出的刀子大约都可以把她弄出内伤。 在管理上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至少不要再给沈魏风添乱吧。 打定了主意的苏筱晚想到这里赶忙从床上起来,洗漱打扮了一番后简单吃了个早饭,就拿着之前绘制好的棺底夹层机关的复原草图出门去了。 和苏筱晚有相同顾虑的还有沈魏风。 他回到房间先给顾所长打了电话,先是把情况详细地说明了一番,也没提早上的处理,而是在发表意见的时候把话戛然而止,讳莫如深地等待老所长的意思。 这个小费年龄不太大,却是考古所里资深的老人儿了,能力和学历都说得过去,也熬了不少年,能出的外勤从不落下,风里来雨里去一直干到现在。这趟全队出征冯村老所长特意交代沈魏风好好带带他,让他在业务上再精进一些,出点成绩,争取回来之后能提个副研究员什么的。 现在出了这么档子事,到底还要不要考虑到这个小费的前程问题他沈魏风就不好表达看法了,毕竟他是厅里派来领队的,这些所里的人情和人员的去留是所长的权限,这一点和扣点儿补助完全不是一回事。 果然,老所长听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颇为沉重地跟沈魏风商量道:“要不冲几张这个瓷水壶的照片寄回来吧,我跟所里另外两个研究员先研究研究。不过小费的工作最好别停了,适当惩戒一下我绝对支持,但过两天还让他正常进场吧,毕竟咱们现在也缺人手。” “好。”沈魏风一听老所长都这样恳求了,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老话说得好,没有功劳还没有苦劳吗?总得给人一条生路吧。 不过,后来沈魏风很为自己当时“杀人不过头点地”的行事原则后悔,当真是徒留了这样大的后患给自己和苏筱晚背后一刀。 行恶之事从来不会只有一次,低估恶的力量就是自恋和毁灭。 挂了电话,沈魏风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工作表格,想到今天应该是坑内文物的收集整理的扫尾阶段,一队的人一大早刚刚群情激奋了一通,需得他赶快进场,不然蒋宇和老吴是压不住阵的。 沈魏风马上起身换了件厚外套就往外走,可刚推开大门出来,却远远地看到往村中心方向的路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扎眼的深棕色长大衣,飘逸的长发在风中翻飞,一条米色厚实的羊绒围巾,肩上背着一只宽大却时尚的包。 不是苏筱晚却是谁! 今天不是给了她假吗?怎么不休息又跑了出来?而且又打扮成这个样子。 沈魏风正在整理衣领的手都停了下来,心里一阵不快。 犹豫着要不要叫住苏筱晚还是马上进场去工作。 两相权衡之间,苏筱晚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路尽头,沈魏风只好不做他想去了反方向墓葬坑那边。 早会时拍桌子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情,可是对于上午的工作来讲是非常“有益”的。 沈魏风好久都没见过队员们如此勤谨又高效了。 之前苏筱晚的“扫地缝子”工作方法让不少人私底下抱怨,直接导致工作效率低了很多。 可今天上午,怠工的,拖延的,哪儿哪儿都不懂的近乎消失殆尽,每个人都埋头于自己手里的活儿,一查二对三复核,没人敢跳过任何一个环节,整个墓葬坑里肉眼可见的干净了很多,大半需要清出的文物都已经分类登记入库了。 按理说,这样好的工作成果,沈魏风应该高兴地中午多加一碗饭才对,可是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他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不动了。 “你怎么不吃了?饱了?”蒋宇扒着碗里的饭,看向一旁的沈魏风。 “嗯。”沈魏风心烦地话也懒得说,放下筷子,沉着脸。 “别开玩笑了!你这比小姑娘吃得还少!减肥啊?” “我出去走走,你下午带人进场,我可能晚点到。”沈魏风已经感到自己现在是如坐针毡,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便起身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你等等。”蒋宇赶忙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跟上沈魏风一起往外走。 两人一起来到大门口,沈魏风有些不耐道:“你出来干吗?” “抽烟啊。你来一颗不?”蒋宇马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来,先给沈魏风递了过去。 “不抽。”沈魏风这时哪有闲情逸致饭后一颗烟。 说完,他就要往村中心的方向走,蒋宇一把拉住了他。 “你上哪儿去?” “抽你的烟吧,别拉着我!”沈魏风挥了下胳膊,想挣脱蒋宇。 “你今天就是再难受,也不要去找那个人,听我一句劝。”蒋宇自然不会轻易放手,但也懒得跟沈魏风瞎扯下去,直接说了出来。 “什么那个人,你放手。”沈魏风觉得心里的焦急让他简直要跟蒋宇动起手来。 “打架你可不一定是我对手啊。”蒋宇的脾气也有点上来了,手还是不松。 俩男的在3号院门口正拉扯着,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蒋宇,你干吗呢?” 蒋宇回头一看是小雯,马上松开了拉着沈魏风胳膊的手,脸上堆上了笑。 “没什么,闹着玩呢。” “多大了,还跟个猴子似的。”小雯说着自己也憋不住笑起来。 沈魏风第一次注意到蒋宇和小雯这层有点微妙的关系,一时间也竟有些尴尬,觉得立刻走开或者留下都很不合适。 好在小雯先发制人问了一个沈魏风现在最为关心的事情。 “你们见晚晚姐了吗?我中午回来没见她。” 沈魏风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上午他看见苏筱晚在路口时还不到九点钟,而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 她去了哪里? “你早上不是还拐弯儿回去了一趟,她去哪儿怎么问起我们来了?”蒋宇一个劲儿地给小雯使眼色,可惜这小姑娘这样的事情上完全不灵光。 “早上,早上就瞎聊了会儿,我走的时候她还没起来,谁知道她去了哪里?”小雯看见了蒋宇的表情,可搞不懂只觉得生气,话里话外都是埋怨。 蒋宇看得出沈魏风的阵脚被小雯这么一唠叨几乎完全乱了,急得劝道:“能去哪里?左不过就这跟前,就这破地方让你逛都找不出来一块像样的,说不定现在已经回去了。” 沈魏风一阵冷笑,甩开蒋宇大步朝村子里走去。 第九十七章 只剩一副皮囊 小雯眼看着沈魏风急匆匆地离开了,忍不住问蒋宇:“队长这是怎么了?” 蒋宇盯着小雯看了看,也不舍得多加责备,只是无奈道:“没什么,饭后散散步。” “谁散步这么大气性!哄人都不过脑子。”小雯气哼哼推门进了3号院,徒留蒋宇在门口抽烟郁闷。 冯村的小木匠王瘸子家也在村东头,距离那个召集村民的小操场就几步路,门口种了棵几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夏天是村民们避暑纳凉的好地方,树下还有几个砖头垒的坐处,只不过天冷了以后就少有人来,冷清了下来。 沈魏风走得急,一心只想着小卖店里的张大国,几乎走过了小木匠家都没留意,直到身后响起一声尖锐的嚎叫才发现,这家门口这会儿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他没有心情关心这里的家长里短,可他在听见人们的议论后就再也迈不出往前的步子了。 “王瘸子他老婆可泼得很,那女的城里人,打不过她。” “村长家那老三在里面呢,你没看见,她给那狐狸精撑腰呢。” “小心回去让她娘揍,护着这么个玩意儿,她爹的脸都让她给丢尽了!” “嗐,王瘸子他婆娘就是傻,听说啊,”说话的婆娘拿手捂住嘴,意思是要压压声音,可是嗓门还是比男人还嘹亮:“那狐狸精勾搭的是张大国,根本就不是王瘸子。” “张大国?!他现在还有这本事了,连城里的女人都能哄上手?” “屁!这女的上赶着,看上张大国年轻力壮了呗!那张大国才死了老婆没两年,他要不四下里寻女人,这女的能得了手?” 这些长舌妇的每一句,每一个字这时都像滚烫的烙铁一样砸进了沈魏风的耳朵里。 他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双手紧握拳头,牙根恨咬得“咯咯”直响。 “让开!”沈魏风粗暴地分开众人,快步往王瘸子家院子里走。 看热闹的都是女人居多,一看沈魏风这样的男人气势汹汹要往里闯,赶忙让开了一条路。 果然,院子里,苏筱晚站在角落里,躲在三丫头身后,微微低着头,长发在风里翻飞着,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你个臭不要脸的!敢来勾引我的男人!看我不打死你!”王瘸子的老婆嚎叫着抄着扫把要打过去,被王瘸子一把抱住。 “王瘸子家的,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也不看看你男人什么长相,我晚晚姐要是看上他那就是瞎了眼!”三丫头掐着腰对着王瘸子媳妇大骂,一点不怵这泼妇。 王瘸子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三丫头捎带着把自己也骂进去,只是死命拦腰抱着他老婆。 “算了!算了!人家就是过来找我干点儿木匠活儿,真没别的!别撒泼了,行不行?人可是考古队的领导,你胆子也太大了!得罪人呐!嗐!” 王瘸子是个残疾,能娶上现在这个老婆已经是万幸,平日里又管不了庄稼地里的活计,都是他这媳妇在操持着,大小事情都是这老婆说了算,如今已经把这泼妇惯得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说什么都听不进去,跟疯了一般痛骂苏筱晚霸占了她的男人。 “你放屁!”王瘸子老婆一把推开王瘸子,王瘸子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瘸子老婆跳到苏筱晚跟前指鼻子大骂:“你个狐狸精!小婊子!看我不打死你!” 三丫头虽说气势上不怵王瘸子的老婆,可是身板却不是她的对手,她一看这泼妇一爪子要挠过来,赶忙转身护住苏筱晚,闭上眼睛准备忍受这女人的撕扯。 可等了等,三丫头和苏筱晚竟发现没有动静,两人刚才吓得都闭上了眼,这会儿睁开一看,竟然是沈魏风站在了面前,还一把攥住了王瘸子老婆的手腕子,这婆娘死命挣扎着,又是要咬,又是要踢,不过根本是白使力气罢了。 “把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胆敢光天化日之下伤人,别怪我不客气!” 沈魏风气得脸色铁青,异常吓人,那泼妇怎么泼也打不过一个成年男人,便眼珠子一转立刻大声哭叫起来。 “这女人的奸夫来替她撑腰子来了,快来看呐!这不要脸的!” 沈魏风一听便一把猛地把这泼妇推了出去,这女人摔了个四仰八叉,哭天嚎地,震耳欲聋。 苏筱晚震惊地看着沈魏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有些胆怯地往三丫头身后躲了躲,一言不发。 沈魏风根本不理那疯女人的哭叫,周围看了看,发现了他早上看到苏筱晚背着那只包被扔在了地上,他走过去捡了起来,送到苏筱晚跟前。 “拿着,走吧。” 三丫头和苏筱晚彼此看了看都没说什么,苏筱晚接过了自己的包,拉着三丫头跟在沈魏风身后,忍着门口女人的指指点点,快步走出了王瘸子的家,空留身后一浪高过一浪的议论和指责声。 路上,三人都一言不发,三丫头到了家门口就回去了。 沈魏风这时仍在气头上,一看三丫头走了,便拉着苏筱晚快步离开这条村子里的大路,来到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 林子里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枯树枝上不时有乌鸦飞起,嘶哑的叫声散落在寒冷的空气里,更助凄凉。 苏筱晚不去看沈魏风,扭头看向别处,惨白的一张脸上毫无表情,眼睛里一点光彩都没有。 沈魏风已经忍受到了极点,一把抓住苏筱晚瘦弱的肩膀,看着她近乎失控地低声咆哮着:“告诉过你不要去那地方,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过,你不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要小心,要注意,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要洁身自好!” 苏筱晚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她扭动着胳膊摆脱了沈魏风,绝望地往后退了两步,哽咽道:“你说得对!可我今天是有事找这个王木匠。这也错了吗?我在你心里,在这里每一个人心里,就是不检点的化身吗?沈魏风,你好好想想,看看我现在还剩下什么?我真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如今只剩下了这副皮囊,现在我只有好好打扮一下自己,我才能觉得自己确实还活着!才能不让自己倒下!你懂吗?!懂吗!” 苏筱晚哭喊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匕首在沈魏风的心里剜了下去,让他心疼到不能呼吸。 第九十八章 意难平 许久以来,苏筱晚都没有和沈魏风发生过这样激烈的冲突了。 沈魏风除了内心大受震动之外,也难免为苏筱晚的凄楚心痛。 原本他认为自己已经处在情绪失控的边缘,可万万没有想到苏筱晚对自己,甚至对这个环境已经到了乞求的境地。 苏筱晚的哀哀之音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让他瞬间清醒了很多。 沈魏风慢慢走向苏筱晚,直到她面前,看着她声音低沉道:“别伤心了,是我不好,我的态度太粗暴了,我看到你,你又去那边,心里就控制不住地要发脾气,而且这种乡野里的口舌之争是我平生最痛恨的,我从心里不希望你掉到这样的泥潭里,可真的看到你深陷其中,我……” 苏筱晚哭得哽咽难言,默默从肩上拿下来自己的那只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纤细的小木条来。 “这是……”沈魏风微微皱眉,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记忆突然点燃了一般。 “是的,你想起来了,这是按照那只棺底夹层里机关的同比例制作的木条,我请王木匠做两套,我这里现在只有一套半,还有半套没来得及做完,看起来现在只能放弃了。” 沈魏风拿起这些长短不一的木条,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轻声问道:“你要自己复原它?” “嗯,如果我不提前进行复制操作一番,怎么敢直接动墓里的机关?损毁棺底的夹层事小,若是真的带动了其他的部分,造成了大的连动,以至于影响到了半山坡上的石棺,那可能就无法收拾了。” “可这样的复原工作量很大,除了你自己我们谁都帮不上一点忙,而且咱们现在手里也缺少必要的材料和工具,你确定真的可以在冯村就能完成吗?我其实已经想到过要放弃它了。” 苏筱晚逐渐平静了下来,把小木条收好,擦了擦脸上的泪,盯着沈魏风看了看道:“放弃不是你的风格吧?再说了,缺什么你向我保证过的。成不成功不仅在我,也看你了,我的绅士。” “好,你把需要的开个单子给我。” 到了这个时候,沈魏风觉得自己可做的就不多了,而苏筱晚要独自面临这样繁重的工作,脸上倒是一片宁静,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可心里面就是惴惴难安,说不清道不明。 “你怎么穿得那么少?” 苏筱晚突然发现沈魏风只穿了一件他平日里在房间里穿的夹棉的夹克,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衣服的袖子,发现非常薄。 “出来的时候有些着急,忘了换衣服。” 沈魏风还在满心惴惴,压根儿不关心自己的穿得多还是少。 可苏筱晚却抬起手,把自己脖子上围的围巾摘了下来。 这是一条厚实的烟灰色带白色极细方格的羊绒围巾,是苏筱晚早年在腐国买的,也算她特别心爱之物,走到哪里都会带着。 她面向沈魏风,轻轻踮起脚尖,把这条围巾给沈魏风围好,然后又把他夹克上的每一粒扣子都扣紧,这才缓缓站稳了,盯着沈魏风看了又看,终于露出了她久违的笑颜。 “这围巾你戴也很好看嘛。” 沈魏风伸手摸了摸围巾,一种柔软的温暖感直达心间,可他却一点笑不出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的甜蜜,竟然有种要与眼前的这个人各奔天涯的怆然。 苏筱晚歪着头,有些俏皮地看着沈魏风一脸严肃道:“不喜欢?它至少能让你感到温暖吧。” 沈魏风赶忙点点头,伸出手来拉起苏筱晚的手。 苏筱晚娇小的手一落在沈魏风的手里,便忍不住惊呼道:“你的手是热的!” 沈魏风这时终于露出了一丝笑颜,点点头道:“今天回去说什么都不要再忙工作了,要休息!知道吗?你看你穿得不少,手却冷成这样。记住今天是假期,我给你的假期。” 苏筱晚竟有些娇羞地微微低下了头:“好,听你的。” 把苏筱晚送回1号院,眼看着她回了自己房间,沈魏风这才摘下围巾,拿着它快步回了3号院。 时间赶得巧,大家正准备进场,开始下午的工作。 一院子的人看着沈魏风回来了,都安静下来,有几个看到他手里的灰色围巾,彼此使了个眼色,可终究没敢议论出来。 蒋宇拉着老吴道:“你看,我没说错吧,咱们队长的责任心那可是没得挑,您就喜欢瞎猜瞎紧张,这不踩着点儿回来了吧。” 蒋宇中午眼看沈魏风走了,回来一直在跟老吴较劲,一个坚定认为沈魏风完全被苏筱晚带坏了,班都不好好上,另一个梗着脖子说没根据,不能胡乱给人扣大帽子。 结果中午这顿吵,沈魏风总算是给蒋宇扳回一局,弄得老吴一脸尴尬没话可说,还输给了这小子一包烟。 老吴输了烟很是不忿道:“他倒是按点回来了,可你看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什么?材料吧。”蒋宇假意混扯,横竖不往老吴的坑里跳。 “你当我眼花了,还瞎了吗?那东西,除了那个米国来的,谁能有?!”老吴眼神确实这几年越来越不济了,可苏筱晚的羊绒大围巾实在太过扎眼,很难不被人们注意。 “您这小道消息比我还灵通。”蒋宇觉得再逗这老头下去,对方该急眼了,就赶忙跑到院子里,吆喝大家赶紧进场工作,自己却反向去了沈魏风的房间。 一进屋,果然看到那条围巾在沈魏风的床头放着,沈魏风正在给自己倒水,身上换了件衣服,看见蒋宇点点头。 “我马上啊。” 说着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准备要走。 “哎,等等,你平时跟骆驼似的,今天是出去跟人吵架去了?” 沈魏风心里的沉重感一点没减轻,不过想到中午对蒋宇多少有点动粗了,还是笑了笑。 “我能跟谁吵架?” 蒋宇笑着用下巴指了指床头上的围巾。 “人家给围上的吧,摘了干吗?怕这一院子的老爷们儿看见集体吃醋?” “去你的,少胡说!” 说完,沈魏风突然一愣。 “你刚才看见我们了?” 蒋宇一撇嘴:“想想都知道,这还用看!你那脑子里全是工作,真是谁爱上你谁倒霉,我是真同情人苏副队长!” 说完,蒋宇推门就出去了,倒是沈魏风被这句半讽半玩笑的话弄得心里更加意难平。 第九十九章 钻热炕的小冻猫子 沈魏风往墓葬坑方向走得很快,可脑子里飘来荡去的竟全是中午王瘸子家门口那些村妇的流言蜚语。 那些话真的是太刺耳了,就像一块块红色烧热的烙铁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怎么挥都挥不去。 他无法把那些不堪入耳的事情和为自己围上围巾的苏筱晚联系在一起。 冰冷的空气中像是有冰刀似的切割着他的额头,让他的太阳穴附近“砰砰”跳着剧痛。 沈魏风素来是有头疼的毛病的,而且疼起来非常剧烈,早几年前他可以咬牙忍住这种痛,如今他对这种疼的忍耐力眼看着直线下降。 蒋宇在旁边看出沈魏风的表情不对。 “你这是怎么了?不行回去歇着,我在这里看着。” 沈魏风话也不想讲,摆了摆手。 今天是这个墓葬坑的扫尾最后阶段,沈魏风急着把目前可清理出坑的文物全部登记造册,下面他好抓紧时间撰写中期项目简报,并且还要再出一份项目申请书。 毕竟这个墓葬坑未在之前岩洞的项目之中列出,申报流程还需要走一遭,老所长这事已经催了两次了,皆因为那么多文物需要清理就被耽搁了下来。 这些专业上的管理问题除了沈魏风就是老吴最懂了,可蒋宇因为是后勤出身,对这些基本弄不清状况,所以尽管他一番好心想替沈魏风分担也于事无补。 老吴倒是懂报批,可是他年龄大了,早没了弄这些专业又琐碎的事情的耐心,沈魏风又是个万事不求人的性格,就这样他默默把这些困难都一个人扛了下来。 而且现在还有苏筱晚的夹层复原工作开工在即,前期准备都指望他来搞定。 他嘴上说着苏筱晚辛苦,可是他的劳心劳力却没有谁能真的完全理解得了。 当然了,吃点苦头对他沈魏风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他性格中的坚韧是足够克服这一切的,只不过感情上的坎儿加重了他精神的负担,这让蒋宇看着着实有点儿忧心。 就这样,沈魏风在忍着剧烈头痛之下终于把这天的扫尾工作全部完成了。 晚饭后,蒋宇嘱咐厨房熬一大碗姜汤,亲自端去了沈魏风的房间。 “来来来,别写了,先把这姜汤喝了。”蒋宇把碗放在桌子上,还直接把沈魏风手里的笔给抽走了。 “啧,给我。”沈魏风这会儿一摊子事,什么都顾不上。 “喝了,喝完就给你。” 沈魏风无奈,只好端起碗,几口喝干。 “行了,睡觉吧,盖好被子发发汗,明天就好了。”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笔给我。”沈魏风有点着急了。 “活儿是永远干不完的,你就不能惜惜你那小命,别功成名就的那天断了气。” 蒋宇说完把笔扔回给沈魏风,气得转身就要走。 “哎,等等。”沈魏风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就要出门去的蒋宇。 “干吗?”蒋宇还是有点没好气儿。 “这个,你看看能在这边办齐吗?”沈魏风拿出一张考古研究所的信笺,上面满满当当列了一排东西的名称。 蒋宇接过来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这有的好弄,有的可难找。你看就像这种化学粘合剂这里应该很难找到啊。哎,你要这些干什么用?” “苏副队长要把棺底的夹层机关做一个复制版,需要用到一些材料,另外咱们现在出土的这部分文物有些也可以现在就做一个简单的修复,所有需要的东西我都列在这里了。” “行,我明白了,交给我吧,你就甭操心了。”蒋宇虽然觉得这些采买的东西并不好凑,可是还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情,你得想想办法。”沈魏风又想起一件事来。 这件事使中午苏筱晚冰冷的小手提醒了他,1号院里空荡荡的,住的人少,到现在还没有烧起炕来,两个女孩子那样不抗冻,这几天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想办法给1号院生火取暖吧,眼看这项目一时半会儿地还结束不了,天越来越冷了,她们那个院子里没烧炕,你去看看怎么能帮她们取取暖。” 沈魏风一说,蒋宇马上一拍自己脑门:“对对对,我这两天总觉着有个什么事情没弄,就是这事。” “我也是今天才发现,咱们这院子和4号院都能正常取暖,就是她们1号院里不太方便,最近应该更冷了,也不知道她俩晚上怎么熬过去的。” 沈魏风说到这里真是有些心疼,被蒋宇全看在眼里。 “不行,咱俩今晚就跟她俩换一下房间,省得她们挨冻。”蒋宇也觉得于心不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沈魏风正要开口,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蒋宇起身去开了门,没想到是汪辉。 “蒋组长在呢,我找队长有事。”虽说是已经晚上了,汪辉还是一身利索的打扮,头发也一丝不乱。 蒋宇一时语塞,转头看了看沈魏风,眼睛里都是问号。 沈魏风想了想,点点头道:“进来吧,蒋宇,你把单子收好了,明天记得去解决一下1号院的取暖问题。” 蒋宇明白沈魏风意思是要单独和汪辉谈,颇为忧心忡忡地答应了,磨磨蹭蹭出了房间,带上房门,可并不立刻上楼,在门口迁延着,耳朵立得跟兔子似的,紧张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坐。”沈魏风指了指自己的床,示意汪辉可以坐下。 汪辉这会儿倒是客气了起来,摆摆手表示站着说即可,脸上也挂着笑。 “沈队,今天苏副队长的助理小雯那姑娘中午找到我,希望我能在摄影这块儿多帮帮她,我觉得这件事还得您首肯了我才好答应她,毕竟涉及到下墓的事,所以来问问,看看您什么意思?” 沈魏风早料到这货来了以后不会安生度日,果然回来不到两三天幺蛾子就飞出来了,竟然想找个借口进工作面参与项目,把宋轶丢到一边自己躲清闲。 “是吗?她怎么不来跟我说?” “她年龄小,见了领导紧张,不像跟我说话轻松,中午就是跟她随便聊了聊,才说起这事儿的。” 汪辉很是得意,一脸笑意,沈魏风知道蒋宇就在门口没走远,估计已经气炸了。 果不其然,蒋宇在外面听了一清二楚,差点儿要踹门进去揍这小子,好容易忍住了,想听沈魏风怎么发落。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你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照顾好宋轶,其他的先不要多想,有需要你的地方自然少不了让你操心。” 沈魏风说完就不再看向汪辉,坐回了桌前,开始写他的材料,汪辉一看这么就把他打发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灰头土脸地拉门出去,结果刚一出去,几乎迎头撞上了要冲进来的蒋宇。 气得还骂骂咧咧道:“妈的,不长眼啊!” 蒋宇登时就要抬起拳头,结果被屋里的沈魏风给叫住:“蒋宇,进来!” 汪辉知道自己打架完全不是蒋宇的对手,骂完就马上溜开了,一阵风似的回了二楼。 蒋宇气哼哼地进了房间,“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准备要好好跟沈魏风说道说道这个该死的汪辉,却不知道自己就要惹下大祸。 第一百章 刺眼 沈魏风眼看他今晚的书面工作很难再有进展,一看蒋宇倒是听话地进来了,就放下了笔。 “你那天告诉我把他安排在咱们这个院里,我觉得想法是不错的,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还是不太方便,这样,把宋轶的那个助理调回来,还是让汪辉去4号院常住,这样可以省去很多矛盾和麻烦。” 沈魏风回来的这两天已经充分感受到放个小人在眼皮子底下的心烦了,他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应对这样一个人,只希望尽快把这人撵滚蛋。 “可……”蒋宇想立刻反驳,不过他脑子到底反应够快,又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你怎么想的尽管说出来,有什么困难咱们可以想办法解决嘛。” 其实,沈魏风想不出来有什么障碍,弄得非得把个汪辉弄在一个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嗨,你还是别管了!反正我觉得这货就得盯着点儿,放到4号院没人管,那还了得!” 蒋宇除了发现汪辉胆敢半夜往1号院跑,而且竟然大中午的就去搭讪小雯,这样的人物在他看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不管的。 “4号院里有我们的临时仓库,我要不是更担心这些文物的安全,我今晚就会让他搬过去。” 沈魏风点了蒋宇一下,意思是我也给你留脸了,赶紧把这货撵走了好清净。 蒋宇现在和沈魏风在一起时间长了,愈加了解沈魏风的脾气,知道这样的事情上若不是抖落出一点真金白银的干货来,他是没有办法拧得过沈魏风的。 沉默了一下,蒋宇又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决定能不全说就不全说,能掖着点就尽量不露出来。 “有个事你那天回来那么晚我就没说。”蒋宇咽了下口水,稳稳自己的心神,眼睛不停扫视着沈魏风的表情。 “就是你走的第二天,汪辉那兔崽子回来的当天晚上,我在院门口抽烟的时候,撞见他了。” 蒋宇觉得自己平时挤牙膏都比说这件事痛快。 沈魏风一言不发看着他,脸色还没变。 “你抽烟吗?”蒋宇实在太难受了,开始到处找烟。 沈魏风没说话,直接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没拆封的烟,丢给蒋宇。 蒋宇如获至宝一般,赶紧拆开,拿出一支来点燃。 猛吸了一口,他觉得如获了勇气一般,盯着沈魏风接着往下讲。 “当时他像是要出去,被我喊住了,毕竟已经那么晚了。” 蒋宇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舌头特别沉,跟打不了弯似的,1号院外的路灯底下那两个人的身影和鬼影子一般,在他脑海里一遍一遍重映着,关不掉也除不去,别提多影响心情。 蒋宇的手开始有点轻微的抖动,他自己并没注意,可沈魏风都看在了眼里。 “他要去哪儿?” 沈魏风终于开口了,蒋宇神经松快了一下,他堆上笑。 这人开口说话是好兆头,不吭声太吓人了。 “他能告诉我嘛。不过那么晚了他还能去哪里?无非就咱们这几个院子里来回窜呗。” 蒋宇觉得自己最后这一句最有水平,把该表达的意思都说完了,下剩就看沈魏风自己怎么领会了。 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沈魏风若是疑心重了,要逼问自己,可该怎么跟他说出实情。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话没说完呢?” 果然,这样的说法是哄骗不了沈魏风的,他已经起了疑心。 “我看到他出去了呀,就这些。” 蒋宇坚定地守住自己话风的阵地,一步也不退。 “去哪了?” 沈魏风继续逼问。 “我哪儿知道呢?你看我跟这小子不打起来就不错了,到不了咱们这么推心置腹的程度。” 蒋宇开始耍滑头,沈魏风脸色变得阴晴难辨。 “蒋宇,你最好严肃一点。我现在在关心我们整个考古队的安全问题,这里面有人员安全,也有国家财产安全,你说话这样吞吞吐吐,最后造成了损失,是要负全部责任的。” 沈魏风自有他的一套工作方法,不管对事还是对人。 果然,蒋宇被吓得手里的烟都要掉了,眼神一阵飘忽。 “你别拿国家啊,财产啊什么的吓唬我!我就是,就是看他往村西头走了,能去哪儿你自己想吧。” 蒋宇被这么吓明显是要缴械投降了,沈魏风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村西头,从3号院出来的这条路,只要拐一个路口直走就是冯村的西头,是平日里大家进场必走的路,也是从1号院门前经过的那条路。 大晚上的,天寒地冻,一个男的不在自己屋里睡觉,跑到外面去,能有什么好事?! “你再好好想想,别遗漏了什么?”沈魏风的眼睛里能飞出刀子来,蒋宇尽量不盯着他看。 “没了,就这些。所以我的意思是这小子得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扔出去迟早得给队里惹祸。” 蒋宇说到这里偷瞄了一眼沈魏风,发现这人阴沉着脸,手攥成拳头,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发白。 “那天晚上你没看见苏副队长吗?” 沈魏风终于发出了这个对于蒋宇来说最为可怕的问题。 可是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 蒋宇不知道这个怎么说才好,又抽出一支烟准备点着,被沈魏风一把把烟拿走,蒋宇空留夹着烟的手无处安放。 “我问你那晚见没见过苏筱晚?” 沈魏风的声调已经来势汹汹,压迫感极强。 蒋宇愁得挠了挠头发,长出了一口气。 “你回来那天晚上我见过苏副队长!” “你!” 沈魏风“嚯”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可瞬间一腔怒火转成了惊惧然后变成了震惊,他又跌坐回椅子,重新看着蒋宇。 “你是说我回来那晚?” 蒋宇看着沈魏风那已经变得有些绝望的表情,实在于心难安。 “沈队,算了,应该是没有什么,过去了就过去了,咱们只要把眼前的麻烦看好,别再给他机会就行了。” 沈魏风好像没有听见蒋宇的话一样,脑子里盘桓的全是自己半夜回来时苏筱晚突然造访的每一个细节。 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全然不知,其实每一个该注意的古怪他都记住了,只是这些古怪今晚被蒋宇的一番半吐半露的话穿成了一条线,明晃晃摆在眼前,特别刺眼。 第一百零一章 取暖 蒋宇晚上回了房间之后不知道沈魏风是如何入眠的,反正他是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没睡。 汪辉的事情确实不该向沈魏风透露一丝一毫,可是不告诉他的后果也可能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真真是左右为难。 时间倏忽而过,蒋宇在唉声叹气中发现天已经慢慢亮了,只好停止胡思乱想勉强闭眼小睡了一会儿。 隔了一条土路,早上的1号院里,小雯先起来去了院子里打水,回来发现对门苏筱晚房间门开着,就放下水盆去了她的房里坐着。 “你今天起得真早!要进场吗?”小雯拿起苏筱晚的梳子梳起头发来。 “嗯,昨天休息了,今天该去上工了。”苏筱晚已经洗了脸,正在涂抹护肤的东西,一张脸光洁地就像新煮好剥了壳的鸡蛋。 “晚晚姐,你皮肤可真好,西北这么干燥,你看你的皮肤还是那么水润。”小雯有些羡慕地盯着苏筱晚擦脸。 苏筱晚呵呵笑起来:“我比你至少大了五岁,你应该为自己的年轻而骄傲,怎么倒羡慕起我来了!” “嗐,年轻有什么用,还不是浪费在这大西北的山沟里,不见天日的。”小雯一下下梳着头发,眼睛看向窗外的枯树枝。 “你不喜欢学考古?那怎么愿意这次来了冯村?” “什么愿不愿意的,都是家里的决定,毕竟这个项目机会难得,他们觉得我有了这样的经历,以后不管读博还是工作,资历都是好的。”小雯对苏筱晚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苏筱晚点点头:“我也和你一样,当初最想在腐国学考古,特别中意历史那条路子的考古学,可是我爸爸觉得走人类学这条路才有学术前途,所以我最终还是遵从了他的意愿,去了米国。” 小雯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你后悔吗?” 一句话问住了苏筱晚,她想了想道:“也后悔,也不后悔。” “你怎么跟沈队似的,说话老是绕人呢!”小雯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苏筱晚笑了起来:“去米国是真的很后悔,可来冯村不后悔,但是你想,不去米国,我就没有可能来冯村,所以……”苏筱晚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哎呀,来这个破地方才该觉得后悔!米国不比这里好百倍!”小雯强烈抗议起来。 “我在米国就住地下室,你还觉得这里一定比不上米国吗?”苏筱晚一点不避讳地告诉小雯。 “啊,地下室啊。”小雯有些吃惊,然后想了想道:“唉,就算地下室差了些,可外面也不像这里这么荒凉吧,每天除了刮风就是天寒地冻,你看看咱们考古队的人,个个都晒得黑黝黝的,那衣服、胡子、头发,没一个是干净利索的,常年干这个工作真是太可怕了!” 苏筱晚一边听着小雯唠叨,一边拿出一包咖啡来,倒进杯子里,拎起暖水瓶,冲了些滚水,用勺子搅着,另一只手抓着杯子壁,顺便暖暖手。 “我在米国参与过南美的两个考古项目,说实在的,比冯村这里的条件差了不知多少倍,而且整体来讲咱们这里的管理还更加整肃有效,米国那边的作风还是散乱得很,漏洞特别多。” 苏筱晚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 “怎么会你们那边的工作不如我们?沈队可是把你当宝贝一样请来的呀,不就是因为你们那边的先进的工作模式吗?” 苏筱晚听到这里心里一动,笑笑道:“我有沈队需要的能力,可这不代表米国的考古工作一定比咱们强啊。” “我看哪,沈队不光需要你的工作能力,还需要你这个人!”小雯说着就呵呵笑起来。 苏筱晚也不示弱:“最近我发现蒋宇来咱们院特别勤,雯雯小姐,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小雯马上羞怯地要上去打苏筱晚,却使错了力,差点儿摔倒,还好被苏筱晚一把扶住。 “你可别告诉别人,特别是沈队,我听蒋宇说,他立过规矩的,严禁在出外勤期间出这样的事,我现在看见他吓得肝儿都颤。”小雯坐稳了,掠了掠头发,神秘兮兮地叮嘱苏筱晚。 苏筱晚一听脸上马上没了笑颜,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小雯一看苏筱晚这副表情,马上意识到自己说到了苏筱晚的痛点上了。 “晚晚姐,你别灰心,他就是这么说说,毕竟当领导的人,总要有些约束下面人的办法。等咱们这个项目结项了,想谈个什么样的恋爱还不都随各人高兴。” 苏筱晚无奈地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小雯太简单了,哪里知道她和沈魏风心里的苦,这道鸿沟若是只是人为的一个规定,也就没有鸿沟一说了。 话说到这,两人就听见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两人便知道队里大半的人已经开始进场了。 蒋宇很清楚这俩姑娘早上起不来,打饭也赶不上点,就直接拎了两个饭盒往1号院来,一进大门就喊起来。 “起了吗?来吃早饭。” 小雯一听蒋宇的声音立马展开了笑颜,赶忙跑了出去。 “谢谢啊,辛苦了!我正愁来不及去打饭了呢。”说着就接过蒋宇手里的饭盒,准备送他出去。 “等一下,我有话跟苏副队长说。”蒋宇一本正经地,小雯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跟自己说话,有些不明白怎么了。 “说一下你们院子里取暖的事。”小雯一听立刻松快了下来,转身陪着蒋宇来到了苏筱晚的房间。 苏筱晚的房间算是朝南的屋子,早起有阳光能洒进来,蒋宇一进屋子觉得确实不够暖和,却也感到房间里倒不至于和冰窖一样,脸上的表情就愉悦了许多。 “沈队让我给你俩弄一下取暖的事,我来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说着他四下看了看,然后接着道:“烧炕太麻烦,你俩都是城里姑娘,不会那个,要不我弄两个炉子来,一屋一个,保证你们冬天再冷都暖暖和和的,怎么样?” 苏筱晚是个非常容易适应环境的脾气,立马点点头。 “都听蒋组长的安排。” 小雯却有些顾虑道:“烧炉子太难了,我不会,晚晚姐只怕也弄不了那个。” “放心吧,碳啊,烧火都是我来弄,不用你俩操心。” 苏筱晚马上摆摆手道:“不麻烦蒋组长,我看两次就能学会的。” “我这可是任务,沈队特别交代的。” 小雯一听笑起来,靠在苏筱晚身边道:“你瞧,沈队多上心。” 苏筱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蒋宇却沉下脸来,一肚子心思地看着苏筱晚。 第一百零二章 闭门羹 吃完了早饭,苏筱晚和小雯一起往工作面走去,路上两人还是不停嘴儿地说着。 “晚晚姐,你平时不怕沈队吗?” 小雯对这件事好奇已久,早就想问苏筱晚了。 苏筱晚本来还算轻松的心情,听到沈魏风到底还是有些僵住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雯的这个问题。 说起来她真不算是个胆小的女生,这件事夏秋杨曾大力褒扬过她,那是因为在炎热的亚马逊雨林里她可以面不改色地用树枝猛地扫开一条昂扬着头颅疯狂吐着信子的毒蛇,或者在静谧浓绿的河道里缓缓划着小木舟,却对潜在不远处露出老树皮一般脊背的巨型鳄鱼视若无睹…… 面对这些极端的危险,她从没感到过发自内心的颤抖。 她也没有那种可以在人高马大的欧美人里引以为豪的强大体魄,甚至之前常常被许多y校的同学嘲讽身体瘦弱,不过她从不在意这些无聊的评价,也绝不会因为这些耽误自己前行的脚步。 可是她真正害怕的恰恰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沈魏风,特别是在看到他对自己流露出那种在绝望边缘的失望眼神时,恐惧就会像来自地狱死神的巨大斗篷一般“哗”地罩了下来,让她和她的心根本无处遁逃。 她记得爸爸说过:人最大的恐惧都是来自自己的内心。 是的,沈魏风便是她除不去的心魔。 “怕啊,怎么会不怕?” 苏筱晚思索了一番后,意味悠长地看着小雯。 “哇,看起来,你是队里唯一敢跟他顶几句嘴的,没想到也是怕他的!”小雯摇摇头表示感到很不可思议“反正我是特别怵他,你看论外形,蒋宇绝对是令人更望而生畏那型的,而沈队长简直可以说算是玉树临风了吧,可是他骨子里那股劲儿,有的时候真是能让人对他退避三舍。” 苏筱晚思索了半天,心情颇有些不松快,可听到“玉树临风”四个字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你心里的沈队竟然这样帅啊!” “别笑我,这四个字可是人家周楚凝‘钦定’的,在她心里沈队就是希腊男神般的存在,我耳朵都要被她磨出茧子来了。” 周楚凝的这段心思苏筱晚知道得挺晚的,当初在a市的时候因为着急寻找项目,一点没注意过,现在惊闻此事苏筱晚倒也坦然,心里无风无浪,有时竟还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昨天墓葬坑已出土文物的扫尾工作已经基本结束,全队今天的工作强度明显低了很多,可谓扫尾的扫尾,而且沈魏风不知何故也一直没有出现场,整整一个上午大家在颇为轻松地心情下忙完了自己手里的一摊活儿。 苏筱晚虽说和小雯议论了一早上沈魏风,可是对他的缺席却没有任何的怀疑或担忧。 大队人马中午返回驻地吃过午饭后,更是传来了难得好消息:全队原地休息两天。 要知道自从这个新的墓葬坑被发现以来,大半个月里所有人几乎连一天休息都没有,这突如其来的两天真可谓喜从天降。 可人在二楼房间里,正琢磨着去哪儿找两个炉子来的蒋宇听到同屋的队员说休息的事,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 “谁说的?”蒋宇眼珠子瞪得老大,看起来有点吓人。 “沈队说的呗,不然谁敢放这样的风。” “刚才?” 蒋宇同屋端起茶缸子喝着水点了点头。 蒋宇一听马上二话不说,套上衣服就下楼去了,来到沈魏风门口“砰砰”敲起了门。 “开门,我。”蒋宇故意加大了嗓门,意思是让还在院里闲聊的人最好赶紧回去避避嫌。 可屋里没有动静。 蒋宇又用力拍了拍门,等了等,还是没有动静。 就在这时,老吴拎着暖水瓶下楼来打水,看见蒋宇不耐烦道:“你老烦他干什么?他有一大堆材料要写呢,你安静安静。” 蒋宇来到老吴跟前:“你刚才看见他了?他什么时候宣布休息的?” “看见了,他告诉的我,我传达的呀,有啥不对吗?”老吴也觉得纳闷,不知道蒋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从今早就没见他,刚才吃饭也没见,原来他在屋里呢,那怎么不开门呢?” 蒋宇一想昨晚的事就心慌,沈魏风把自己锁屋里这举动让他更慌。 “不告诉你了吗?他要写申报材料,你以为那么容易吗?你呀,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添乱了!” 说完,老吴去后厨打水了,徒留了蒋宇在沈魏风门口干着急。 一直到晚上,蒋宇出去采购取暖用的炉子和家伙事回来,沈魏风的房门还是不开,对着院子的那扇窗户上的窗帘也一直拉着,天黑下来里面倒是透出了灯光来,可蒋宇趴在窗户边敲玻璃喊沈魏风,里面的人就是没反应。 从晚饭到洗漱,蒋宇左等右等沈魏风就是不开门出来。 而一院子的人因为休息却个个都喜气洋洋的,三俩个凑成一堆,抽烟的,闲扯的,打牌的,看书的,总之没有一个人能和蒋宇的频道对上。 有两个平日里爱干净的在院子里不紧不慢地洗着衣服,看见蒋宇愁眉苦脸地抽着烟还忍不住打趣他。 “蒋组长,吃闭门羹了吧?” “蒋组长,领导那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的!” 楼上也有几个在门口闲扯的,听见楼下有人奚落蒋宇,都禁不住笑起来。 蒋宇一肚子心思,懒得这群人拌嘴,掐灭了烟,带了些工具就直奔1号院去了。 推开大门,蒋宇看到苏筱晚和小雯的房间一左一右都亮着橘黄色的灯,但是和平日里不太一样的是,屋里仿佛有人,因为他听到了有外人说话的声音。 蒋宇走到院子中间,立起耳朵又仔细听了听,发现声音在小雯的房间里,而且他听出来声音是谁的。 汪辉。 苏筱晚下午就收到了蒋宇买来取暖的炉子,这个时候没什么事,正在自己尝试着安装烟道,不过因为扣不住底座总是稳不住烟囱,正为这东西犯愁,却突然听到院子里一声震天般的怒吼。 “小雯!” 接着就听见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对面的房门“嘭”的一声响,里面传出小雯一声惊呼。 第一百零三章 两幅面孔 苏筱晚惊觉对面要出事,放下手里的烟道拉开门出去。 蒋宇确如小雯早上说得那样,长相上是凶悍一些,可脾气总是温和的,五大三粗的长相和他别致的细心也算是相得益彰,深得小雯的芳心。 可眼前的蒋宇简直像是一只被激怒了的狮子,声音动作无不让人胆寒。 “这是怎么了?蒋宇,你怎么这么大脾气?吓着小雯了吧!” 苏筱晚说着推开堵在门口的蒋宇,走进小雯房间,这才发现汪辉竟然也在屋里坐着,似乎正与小雯说得热闹,小小的一张桌子上放了几个长长短短的镜头,和队里的那架相机。 小雯已经站了起来,也是一脸怒气,看都不看蒋宇一眼。 “你怎么也在这儿?” 苏筱晚看见汪辉在小雯房间里也感到有些吃惊。 汪辉这时心里最清楚这局面是怎么回事,看了看苏筱晚,脸上一阵不耐烦道:“不关你的事,少问。” 这语气、架势,俨然与之前深夜探访款款深情的汪辉判若两人,苏筱晚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突然陌生地令人害怕。 “汪辉,你怎么跟苏副队长说话呢?!” 蒋宇恨不得这就上去立刻暴揍这货一顿。 可小雯一下子冲了出来,猛地一推门口的蒋宇,气哼哼道:“要你管!让开!” 蒋宇对小雯是完全无戒备的,虽说他那么大的个子杵在门口,可一点不敢对小雯用强,小雯一用力,他只有往后退的份儿,还差点儿一个脚步不稳,摔倒在地。 小雯气是气得要死,可眼角一撇蒋宇踉跄了一下,脚步也乱了,想去扶又下不来面子,不扶又迈不开步子,被蒋宇一把拉住了胳膊,这才稳住了身子。 “唉,你去哪儿啊?”蒋宇愁容满面地恳求着眼前的这个小祖宗。 可小雯一看蒋宇站稳了,脾气又上来了,一把甩开他,一阵风似的出了院子大门,蒋宇刚要跟上,可又想到汪辉还在,苏筱晚又跟这货搭上了话,心里一着急,朝苏筱晚喊了一句。 “苏副队长,快去看看沈队吧,他一天没出门了。” 说完,才跑了出去追小雯。 小雯的房间里瞬间跑掉了两个人,苏筱晚和汪辉都尴尬地僵在当地,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说,最后还是苏筱晚忍不住开了口。 “你不要打小雯的心思,她心里有人了。” 苏筱晚算是好意劝了一下汪辉。 可汪辉一脸冷笑,站起身来,一边收拾他带来的镜头,一边不咸不淡道:“小雯那种姑娘中国满大街都是,也就蒋宇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当成宝贝往回捡,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这种恬不知耻的言论听得苏筱晚是哑口无言,可她还是念在素日的那点情分劝汪辉道:“你能重返冯村不容易,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是往前看吧。” 苏筱晚想到之前汪辉因为自己而遭到考古队除名的事总是于心难安,她希望汪辉能走出这件事的阴霾,把目光放在未来,正正经经为自己搏一个像样的未来。 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说得不错!我是得好好珍惜这次回来的机会。” 说着汪辉走到苏筱晚面前,一步步越走越近,苏筱晚惊恐地只好连连往后退,直到退到门边再无退路,汪辉这才停下来。 他死死盯着苏筱晚看了又看,忍不住抬手轻抚了一下苏筱晚光洁的脸颊,一副沉醉的表情,苏筱晚马上扭头躲开,不去看他的表情。 “你真是太美了!你这张脸谁看了不心动!我一定会回来的,哪怕是和那个沈魏风磕到你死我活,我也决不会放弃!” 说完,汪辉脸上升起一副得意的浅笑,然后带着他的镜头走出了小雯的房间,离开了1号院。 眼看着汪辉离开,苏筱晚觉得自己哆嗦得厉害,全身抖得根本不能自已,她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下意识地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慢慢穿上,扣好扣子,然后又去拿围巾,可之前挂围巾的地方是空的。 她这才记起围巾已经给了沈魏风。 她才意识到自己莫名回来穿衣服是为了什么:蒋宇说沈魏风一天没出房间了,似乎很是着急。 天眼见着黑了下来,冰冷的空气通过口鼻钻到人热的腔子里像冰碴子似的肆意切割着神经,那种细微的疼痛一点点累积着,终会在一个临界点轰然爆发。 3号院里仍是熙熙攘攘地人声鼎沸着,苏筱晚轻轻推开了大门,正和在院子里的几个队员撞了个正着。 有两个队员考虑到沈魏风就在房间里,那农村房子的墙也不怎么隔音,还是跟苏筱晚点头打了个招呼。 苏筱晚便报之以礼貌的微笑,然后就快步走向沈魏风的房间。 院子里的人声随着苏筱晚的到来渐渐弱了下去,院子里的人也纷纷上楼回了自己的宿舍。 苏筱晚先推了推沈魏风的房门,锁着。 她抬手拍了拍门,没有动静,她再拍门。 “沈队,我,苏筱晚。” 还是一片安静。 苏筱晚站在门口仔细思索着自打从王木匠家脱困回来,沈魏风到底出了什么事。 要知道,他平时的作风是很接地气的,从不把自己的领队看得多高,不睡的时候房门总是开着,谁有事门口就能说一说,也不客套,更没什么距离感。 如果真如蒋宇说的,他整整锁了一天房门,那可能真的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能有什么事呢? 苏筱晚完全想不出来症结在哪儿。 她决定最后还是再试一次,刚抬手要敲门,门却开了。 沈魏风看起来有些憔悴,由于连日工作忙碌,瘦了不少,今晚看着更是清瘦得很,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目光中甚至带着不少凌厉。 苏筱晚眼睛扫了一圈沈魏风身后的房间,看到了一桌子的材料和文件,以及桌角上一只插满了烟蒂的烟灰缸,屋子里全都是烟味。 “进来。”沈魏风拉开门。 苏筱晚也不犹豫,忍着浓重的烟气走到桌子前,正准备开窗给屋子通通风,可没成想她刚一进来,沈魏风就在她身后“嘭”地关上了门,而且还“咔哒”一声上了锁。 第一百零四章 怎样才算爱! 沈魏风竟然在大晚上,在近乎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和苏筱晚锁在了屋里。 “你这是?”苏筱晚眼里全是问号。 沈魏风也不回答,慢慢走到她跟前,抬手开始一粒一粒解苏筱晚大衣的扣子。 他解得很慢,可眼睛一直看着苏筱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目光有些古怪。 苏筱晚一脸惊惧地望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疯了,这人一定是疯了! 苏筱晚脑子里这念头一闪,马上伸出手握住沈魏风的手,想让他停下来,可被他一把甩开。 他非常有力,完全不可抗拒。苏筱晚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大衣被解开了,苏筱晚已经完全认命,沈魏风俯身为苏筱晚脱下大衣的瞬间,苏筱晚感到了他有些粗重的喘息。 可是沈魏风脱下苏筱晚的大衣后却转身去挂在了衣架上,然后又重新坐回了他的椅子,指着对面他的单人床。 “坐。” 说完他拿起那包几乎已经半空了的烟盒,从里面抽出来一支烟,刚想点燃,发现苏筱晚坐在对面正盯着自己,这才想起来。 “可以吗?” 苏筱晚点点头,毕竟这是他沈魏风的宿舍。 沈魏风点燃烟,抽了一口,隔着青色的烟雾看向苏筱晚。 “你这是第一次当着我的面抽烟。” 苏筱晚觉得今晚的沈魏风是第二个让她觉得陌生的男人。 “我在写项目申请,你也知道,这东西很不好弄。”沈魏风每一口烟都吸得很重,火光像要烧起来了一样,让苏筱晚心神不宁。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只要我能帮得上。”苏筱晚不了解国内项目报批的流程和要求,但是在米国她替莫里斯做过很多次,她觉得这个能力是可以平移的。 “有几页需要用英文填写,内容是你们外方的一些资质和情况,这个我就不代劳了,你来吧。” 沈魏风手里有苏筱晚全部的个人资料和政审文件,他本人阅读外文资料的能力也很强,文笔也很说得过去,苏筱晚觉得推脱工作的沈魏风让她很是迷惑。 “好,现在吗?”苏筱晚答应得很痛快,准备马上动笔,眼睛已经扫向桌上的那一叠申报材料,等着沈魏风把属于她的那几页翻找出来。 “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沈魏风一支烟已经抽完,掐灭在烟灰缸里,不紧不慢地。 苏筱晚很是不解地望着他:“有的是时间?这事你不是说过很着急吗?” “所以我宣布休息两天,不过这才几点。”沈魏风看了看表轻描淡写地,简直与他往日的模样大相径庭。 苏筱晚不明白沈魏风到底想干什么,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道无解的方程式,而她曾经引以为豪的智商在他这里都像是徒劳的挣扎。 过度用脑的人突然和人交流可能都有点轻微障碍吧,苏筱晚可以理解沈魏风做了一天案头工作的辛劳。 她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拍了拍桌上的表格:“你把我要填的部分给我,我回去写,明天早上就可以交给你。” “怎么?这就要走?”沈魏风也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筱晚,似乎想要在她的脸上寻找什么似的。 沈魏风知道苏筱晚已经弄不懂自己了,在找借口离开,可他还是想再看看,她的眼睛里是否会有那么一点留恋。 “我,我怕打搅你写材料,哦,对了,蒋宇说你一天没出房间了,很担心,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苏筱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慌乱起来,话也说不利索了,整个人阵脚大乱。 这里的后厨都是烧锅台,别说是她,就是小雯和蒋宇也不大可能在这种条件下做的出饭来。 苏筱晚觉得心慌得难受,有一种大祸临头的压迫感。 “你今晚见过汪辉了吧?”沈魏风这句话问得跟打了雷一样,在苏筱晚耳边炸开。 “你,你怎么知道?” 苏筱晚是个特别不合格的卧底,这点她一直都知道,可这次她坦白地实在太快了,好像她来的路上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告诉沈魏风似的。 可沈魏风其实并不知道晚上1号院发生的一切,不过他能猜得出来,证据就是苏筱晚不明原因的慌乱。 “从这个人回冯村以来,你就经常见他,是吗?” 既然摊开了就彻底一点吧。 苏筱晚脑子里一片混乱,搞不清楚沈魏风到底知道了多少,可她已经懒得在这个时候再隐瞒什么了,便点了点头。 “他主动找的你?”沈魏风还不想发脾气,语气尽量平稳正常,甚至还带了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差不多吧,他一直都很热情。”苏筱晚还是想尽量客观的,甚至带点同情色彩地去描述汪辉,不愿意把他说成一个无耻之徒,她认为这样不管对谁都好。 可“热情”这个词深深刺激了一把沈魏风的神经。 “你是不是已经爱上他了?”沈魏风露出一抹苦笑,他又伸出手去拿烟,苏筱晚看到他拿烟的那只手因为用力在不受控制地抖。 “见了几次谈不上爱吧!”苏筱晚声音干涩,毫无感情。 “那你说怎样才算爱!”沈魏风瞬间把烟攥在手里,捏了个稀巴烂,然后猛地往桌上一摔,声音几乎提高了一个八度。 “真巧,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你。”苏筱晚眼睛看向一边,却发现她的围巾叠得整整齐齐的,就放在沈魏风的枕边。 她的心不禁痛了一下。 “你上次抱怨我,谈到汪辉就打官腔,好,今天我坦诚地告诉你,他那不是爱,是勾引!” 勾引!苏筱晚心里的痛又加重了一分。 “是,他是勾引我,可他的勾引我很受用!满意了吧!”苏筱晚悲愤交织,简直口不择言。 一说完这句苏筱晚就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来自沈魏风狂风暴雨般的指责和教训。 可是,她话音落了以后周围却是安静的,无声的,仔细听的话只有一点什么东西簌簌落下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苏筱晚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沈魏风,她发现这个男人垂着头,一只手盖在眼睛上,指缝间竟然有泪水在渗出。 她不知道沈魏风返回那晚,她意外的出现给了沈魏风多大的触动,也不知道当她那晚本要与汪辉见面的事情被蒋宇戳破之后,沈魏风的心又有多痛。 这一整天对沈魏风而言仿佛就像在地狱的炼火里炙烤,心的每一寸仿佛都在被凌迟。 他对汪辉的痛恨已经不再重要,对他而言苏筱晚那颗越走越远的心才令他感到抓狂。 今晚,他恨不得把苏筱晚就囚在自己的这间屋里,再不去面对屋外一切的纷扰。 第一百零五章 浮木 沈魏风无声的泪像滚烫的流火一样差点儿灼伤了苏筱晚的眼睛。 铁打的汉子铁打的心,这句已经在她心里为沈魏风量身定做的标签今晚被这泪完全打破了。 他的爱、不甘和一腔怒火应该都化在了这泪里吧。 当然,她也知道沈魏风的不易和隐忍,但之前总觉得他就像一座山一样矗立在那里,坚定而巍峨,是她所有漂泊无根的精神彼岸。 可现在他承受不住了,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达了崩断的极限,不管是这个项目,还是汪辉,或者她苏筱晚都有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发现自己竟然这样容易地就绞杀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然后再被反噬和自戕! “是我口不择言了,你……” 苏筱晚觉得自己至少应该道歉,拉他一把,甚至要上前打算蹲在他面前,抚慰一下他这时饱受摧残的精神。 可不等她靠近,沈魏风已经抬起了头,就像一头倔强地不肯认输的雄狮一样,目含坚定却满眼泪光,他盯着苏筱晚,然后痛苦地摆了摆手。 “你说的是心里话,怎么能叫口不择言!” 说完,沈魏风重新站了起来,走到脸盆前,俯身用冷水洗了把脸,再转过身的时候已经分不清他脸上究竟是水还是泪,只能看到他那双熬红了的眼睛清亮了许多,人也仿佛清醒了些。 “是我给汪辉创造了机会,这怎么能只怪你!作孽的人应该是我。” 苏筱晚听到沈魏风这样的咒骂自己,心里就像受到了虐打般无比痛心,如果非要自戕,那这个人最好是她。 她自然也明白以沈魏风手段,可以用很多办法处理一个汪辉这样的助理,这不是什么难事,他不是对付不了一个男人,他现在难的是做不到要求一个女人对他在感情上绝对的真空般的忠诚。 所以他感到无望,感到失败,甚至痛不欲生。 尽管这所谓的“忠诚”只是沈魏风对自我折磨的一种臆想,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他明白在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背叛”这件事。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在任何一个节点取代沈魏风在她心里的位置,也许至死都不会。 可她现在对这场爱恨完全无能为力,放弃可能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苏筱晚慢慢起身,走到衣架前取下自己的大衣搭在手臂上,再度微微抬头看了看沈魏风,用手理了理他弄皱了的衬衣,尽量控制住自己的伤感。 “以前或许是我错了,但现在是你错了,我和你没能在对的时间里相识,也算上帝的安排吧。我已经接受了这一切,你也放弃吧,我们现在唯一剩下的,还值得去努力的,就只剩眼前的工作了。” 苏筱晚说完穿上大衣,慢慢系好扣子,然后转身去开门,她觉得眼里有泪真的很讨厌,不光看不清路,还找不到门锁在哪儿,好容易打开了却又等了等才拉开门。 她知道应该走,可不舍得走。 而且不能回头! 因为只有断了彼此的念想,才能放沈魏风一条新的生路,不给自己以后的人生留下更大的遗憾。 门外是无尽的黑夜,可她苏筱晚还是要头也不回地踏入这片黑暗里。 苏筱晚的手缓缓垂了来,就像落水的人松开了可以救命的浮木,任凭自己一点点地沉下去。 也是这会儿,蒋宇终于哄好了小雯,弄好了两个房间的炉子,正在返回3号院的路上,他哼着歌,抽着烟,心情好得跟中了彩票一样。 刚到院门口,一推门就撞上了正沉浸在悲伤里难以自拔的苏筱晚。 苏筱晚挂着一脸泪抬头看了看蒋宇,赶忙用手抹了把眼泪,硬挤出一丝笑来道:“蒋组长,回来了。沈队他没事了,放心吧。” 说完,苏筱晚就低头快步离开了,蒋宇一头雾水,想在后面叫住苏筱晚,却发现人已经拐到另一条路上去了。 沈魏风的房间门终于敞开了,还开得那么彻底,上身只一件衬衫的沈魏风坐在床边,双手支着头,没注意蒋宇已经走了进来。 蒋宇看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叹了口气道:“你干吗非说汪辉这小子的事?你看看你俩现在的样子!唉!” 刚刚从亲甜蜜爱里出来的蒋宇,觉得沈魏风这屋子和冰窖没啥区别,烧热的炕头暖得了身体暖不了人心。 “你看见她了?”沈魏风抬起头看着蒋宇。 蒋宇没马上回答,倒是仔细看了看沈魏风,颇为惊讶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了,她是不是哭着跑出去了?”沈魏风追问得很紧。 “哭了,不过没跑,走回去了。” 说着蒋宇又点燃了一支烟,问起沈魏风来:“你那心怎么就那么狠!不知道怜香惜玉吗?好歹也送送人家,看着真可怜。” “你也想逼死我?”沈魏风声音冷得跟掉进了冰水里一样。 “这话说的,我只是替苏副队长鸣不平,你的难处我知道,不就是工作压力大嘛,可你的压力再大,也不能拿人家苏副队长出气吧。” “那汪辉的事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以为你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 “你以为我想瞒着你吗?瞒着你我日子好过吗?你说的没错,我原本就是想瞒一辈子的,因为我知道这事只要捅了出来,你和苏副队长就又要闹一场。你说吧,你们俩个,是你禁得起这样的折腾,还是人家苏副队长禁得起?” 蒋宇也说得生起气来,一口接一口,烟抽得很猛。 沈魏风也明白蒋宇的苦心,可是他的苦衷又有谁知晓? 当初病房里的那盘生死棋局只有他和苏筱晚彼此心知肚明,后来所谓的想开不过是他为了这份感情做出的最后的努力。 但是这努力背后的艰辛谁也不知道,只有苏筱晚今晚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她宁肯自己万劫不复,也不愿让他沈魏风继续咬牙强撑到最后。 可是他那天早上跟她承诺过:他会坚持到最后。 承诺又怎可轻负? 第一百零六章 月下情话 离开了沈魏风的苏筱晚勉强告别了蒋宇,便一头扎进了黑夜里。 她没有喝酒,可路却走得歪歪扭扭,村里的土路上基本没有灯,唯一可以算作光源的东西就是天上的月亮。 这里基本没有工业,空气干净而清透,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月光就像几十瓦的灯泡一样亮得不可直视。 可今晚这样的月光于苏筱晚是没有意义的,她的心在离开沈魏风的瞬间已经沉入了深不可测的谷底,眼睛所到之处皆是黑暗,她觉得自己心盲目也盲,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苏筱晚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摸到了1号院门口,这时她才借着不远处的灯光看清大门的位置。 她慢慢地走过去,低下头想在口袋里翻找自己的钥匙,却觉得眼前似乎有人影挡了路,她掏出钥匙,看也不看,下意识躲过这人影,想去开门,可这人影又挡在了她的面前。 苏筱晚困惑地抬起头,这才发现挡住自己去路的竟然是小卖店老板张大国。 “额等你好久了。”张大国一脸忠厚老实相,挤出来的笑脸却无比难看。 “你,你在这儿干什么?!”苏筱晚被这人突然地出现惊吓地厉害,连连往后退,眼前也顿时清晰了很多。 “额想你了,想来看看你。”张大国声音很低,生怕被这附近的街坊邻居发现。 “你,你快走开,我要回去了。”苏筱晚绕到一边,想赶紧进院子,却又被张大国拦住。 “你咋不去额店里了,额几乎天天都在等你。”这个西北男人的情话除了直白毫无掩饰,苏筱晚尴尬地连看都愿看他。 “我最近工作很忙,请你让开。”苏筱晚稳住心神,希望自己可以用冰冷的态度吓退这个男人。 “你这是怎么了嘛?我听说王瘸子媳妇儿的事了,那婆娘是俺们村里出了名的泼,她男人倒是个老实人,你怎么去招惹了他?”张大国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愤愤。 “这不关你的事。”苏筱晚这个时候听到这些人,只觉得心烦。 “他们说你到处找手巧的木匠不是,你告诉额,额认识一个可厉害的老木匠,就在俺们村附近的另一个村里,明天额带你去。”张大国觉得女人就是笨,喜欢舍近求远。 “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不需要了。”苏筱晚还是冷冰冰地拒绝了,可张大国越贴越近,苏筱晚就要退到1号院对面的灯杆子上了。 “你这是怎么了嘛,看也不看额了,额真是想你想得厉害……”说着脸就要凑上来,苏筱晚吓得一声尖叫往一边躲,一下从张大国就要围上来的胳膊里逃了出来。 “你走开,别再来纠缠我了!”苏筱晚带着哭腔哀求着,眼睛四下里搜索着可以暂时防身的东西,可这条路上除了土连块砖头都没有。 “你这女子就是脾气烈得很,上次……” 张大国还没说完,苏筱晚疯了一样大叫起来:“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走开,这里到处都是认识你和我的人,他们随时都会出来的,你不是说不想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吗?快走吧。”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张大国,他感到自己身子里的那阵激动有点过去了,立刻觉得有些冷,他缩了缩脖子,拉紧了衣服,慢慢走过来:“行吧,这儿不方便,那额走了,可你记得下回可不敢招惹那王木匠了,有啥事跟额说,别乱跑瞎耽误工夫。过两天额再来看你吧,要不你去额店里,都成!” 说完,张大国揣着手快步往西边走去,苏筱晚不放心地眼看他人影消失不见了,才赶忙拿出钥匙去开门。 一推开门,苏筱晚吃惊地发现小雯竟然就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平时立在门边上的一根长木棍,也是一脸惊恐。 “小雯?你这是……?” “那男的走了吗?我出来接水,正好听见你回来了,然后就听到那男人在门口纠缠你,你没事吧?”小雯还死死攥着木棍子,上下打量着苏筱晚。 苏筱晚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走了,放心吧,来,这个给我。” 小雯一听也松快下来,把棍子交到苏筱晚手里,带着一点点哭腔道:“吓死我了!那男人那么壮,我真怕,真怕……” 小雯有点说不出口,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没事儿了,他已经走了。你这是打算他动手的话要出来救我吗?”苏筱晚有些感激地看着小雯,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是啊,你哪儿是他的对手啊!可我吧也害怕打不过他,不过,我想好了,他要是敢对你动粗,我就先冲出去打他一棍,然后跑回3号院去叫人来,咱们考古队十几号男生呢。” 苏筱晚笑了笑,一把揽着小雯的肩,两人一起回了房间。 蒋宇晚上哄好了小雯后,手脚麻利地弄好了两个房间的炉子,还把火也烧了起来,这会儿屋里温暖得如春天一般。 小雯没回自己房间,跑到苏筱晚屋里来接着聊,还把蒋宇特意买来的水壶灌满了放在炉子上烧着,不一会儿水就滚了,顶得壶盖子“砰砰”作响,苏筱晚过去把盖子打开,算是给干燥的房间加点湿气。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不怕吗?我都没听见你叫,这要是换成是我,能把半个村子的人都喊出来。”小雯坐在苏筱晚床上,围着被子,手里端了杯热水。 “叫有什么用,不会有人出来的。”苏筱晚的心情还是异常低落。 “那人是谁?你认识他吗?我听见他说什么想你什么的,哎呀,真是……”小雯做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苏筱晚苦笑了一下。 “村子西边那个小卖店的老板,叫张大国,我买过他家的东西,也聊过几句,算是认识吧。”苏筱晚很感念小雯的临危不惧,所以能和盘托出的并不打算隐瞒。 “这人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他竟敢跑来追求你,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小雯“呼”地掀开被子,往床边挪了挪,看出苏筱晚脸色变得很差。 “他太太去世两年了,可能也是孤单寂寞得很,所以免不了胡思乱想吧。” 苏筱晚盯着手里的杯子,想想真觉得自己和张大国又何尝不是同病相怜。 “还太太呢,”小雯撇了撇嘴,“这男人就是贼大胆,要是让沈队知道了,不撕了他才怪呢!” 听见沈魏风的名字,苏筱晚苦笑着摇摇头,一低头竟然有一滴泪滴落在手背上。 她轻轻抚去手背上的泪水,抬起头,脸上挂了行泪,却笑着问小雯:“明天休息,咱俩喝一杯怎么样?” 第一百零七章 明日又是新的一日了 论起喝酒这件事,苏筱晚从来都是最没兴趣的,夏秋杨还因为这事说她乏味,可不管谁来怂恿,酒她总是尽量不沾。 就像之前不管是腐国的小酒吧还是米国的弹子房,她总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一众同学朋友的各种聚会,她也是很不热衷参与,大部分原因就是觉得喝酒这事实在难拒。 可今天,她想破破例,寻一寻酒里的安慰。 小雯一听这主意,本来缩在一起的身子立马伸展开,就是有些犹疑地看着苏筱晚。 “你别是要借酒浇愁吧,今晚你是不是去见了沈队,他给你脸子看了?” 苏筱晚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没有,我打了个哈欠,没哭。我最近总失眠,想喝一杯睡个好觉。” “行,你等着啊,我那儿有个好东西。”小雯神秘兮兮的,一溜小跑回了自己房间,再回来时怀里果然多了一个酒瓶,而且竟然是一瓶红酒。 苏筱晚拿着这瓶酒端详了半天,终于破涕为笑:“小雯,你好厉害啊,在这里也弄得出来红酒。” 小雯把她和苏筱晚的水杯里的水都倒进盆里,然后放在桌上很神秘道:“我哪有那个本事,这是蒋宇给我的,他总出去采买办事什么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到了这东西。你既然说想喝一杯,咱们就开了这瓶。不然就只能喝这里的烧锅酒了,那个是他们男的喝的,咱俩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呦,蒋宇给你的,那咱俩喝了不好吧?”苏筱晚笑着看着小雯。 “没事儿,他可不是小气的人。哎,你这儿有启瓶器吗?”小雯出门也带了无数东西,可这个她是想不起来带的。 “有。”苏筱晚打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她从米国带来的多功能的折叠刀来,用里面的启瓶器打开了红酒。 “可惜,这杯子太粗鄙了。”小雯有些嫌弃她和苏筱晚的玻璃喝水杯。 “水晶杯里也未必都是好酒,来吧。”苏筱晚给两个杯子里都倒了一些,然后举起了杯子。 “说点儿什么好呢?”小雯也端起杯子,为祝酒词踌躇了起来。 苏筱晚没想过这样折磨的夜晚也能听到祝福,就笑了笑道:“祝你和蒋组长幸福吧。” 小雯有些羞赧,不过也大方地举起杯子道:“也祝你和沈队……” 话没说完,苏筱晚已经一饮而尽,摆摆手道:“我就罢了,不去凑你俩的热闹了。” 小雯喝了一口,觉得酸涩,皱了皱眉头:“喝不惯。” “这酒开了就喝,也没醒过,觉得酸吧?” 小雯点点头,想起晚上和蒋宇的聊天儿。 “晚上,蒋宇跟我说起汪辉的事了,其实,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你别说,汪辉跟我聊天那会儿,我真是挺晕乎的,这人对女人确实很有一套,咱们不得不提防着点儿。” 小雯放下杯子,看着苏筱晚,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多少。 苏筱晚又倒了些酒,摇摇头道:“有一套又怎么样,女人嘛,总是爱听情话的,而且,我们身边愿意说这样情话的男人也不多。” 说完,又一饮而尽,小雯也不好拦着。 “可他不安好心。” 苏筱晚苦笑了起来:“他能安什么心?图你的身子,还是图你的心?” “晚晚姐,你喝多了,净乱说。”小雯听不得这样坦白的话,脸都红了。 “不好意思了吧,可这呀,是实话。” 苏筱晚摸着杯子壁,有些出神。 “蒋宇说沈队对你很真心,就是不像汪辉那样甜言蜜语的罢了。” “他说的大概是勾引吧?”苏筱晚微微有点醉了,脸上有了些好看的颜色。 “你怎么跟偷听了我俩聊天似的,他真这么说,就是勾引。” 苏筱晚摇摇头:“不,是我勾引他,也是我害了他。” 小雯听得眼睛瞪得老大:“你说什么?是你勾引了他?汪辉吗?” 苏筱晚又倒了些酒,还是一饮而尽,眼睛变得有些迷离,想了想才对小雯道:“不是我,汪辉就不会被队里开除,就不会被扔出这个项目,颜面扫尽地回了考古所,这次却又忍辱负重地回来。你知道吗?以前很多时候我甚至分不清他和沈魏风,也劝说不了自己,可是这些沈魏风不想听,也不想理解。” 小雯叹了口气道:“晚晚姐,你真的是不了解汪辉这个人,你不是他们这单位的,我听蒋宇说了不少汪辉的事,我觉得这人挺不堪的,真的。” 小雯不太愿意把那些事都抖露给苏筱晚,只想提醒提醒她留心。 “是,可能他有他在这个社会上行事的原则,也可能我们都看不惯,但在我的事情上,他付出的要比我多得多。” “沈队也为你付出了很多啊。”小雯多少有点替沈魏风感到不平,尽管这些细节都是从蒋宇那里获知的。 苏筱晚捋了捋自己的长发:“中国不是有句话,大恩无以为报嘛,沈魏风对我所做的一切我觉得我这一生根本还不起,可是欠汪辉的我想我还有一线希望。” “哎呀,你别这么说,他汪辉这么死皮赖脸地接近你,那都是有目的的,他那付出没有回报是不可能罢休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小雯虽不知汪辉到底付出了多少,可她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白白辛苦一遭? “不用他来索要,我会给他的。”苏筱晚觉得头脑发沉,跟小雯的辩驳也显得有气无力。 “晚晚姐,你可千万别傻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得!沈队这样的男人才值得托付一生。”小雯觉得眼前的苏筱晚竟然这样糊涂,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的缘故,这和平时她眼中那个风趣理智的女博士真的是相去甚远。 “是我不值得,不是他。” 说着苏筱晚静静地流下泪来,望着窗外的月色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中。 小雯见苏筱晚半天都不肯开口就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临走时特意带上了房门。 她回头看向像成了雕像一般枯坐窗前的苏筱晚时,打心里希望她真能借着这一点点酒力忘却眼前的伤痛和烦恼,毕竟明日便又是新的一日了。 第一百零八章 换个口味 张大国的事小雯根本憋不到二十四小时。 只不过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就绘声绘色地把当时的情况都倒给了蒋宇。 小雯说完这些觉得简直如释重负,可蒋宇却愁得再没端起他的粥碗。 这个特么张大国是个什么东西,那个汪辉还没摘干净,又冒出来一位! 而且昨晚沈魏风已经埋怨了一通,事实也证明纸终是保不住火的,这样的事难保不被谁一眼瞧见了,到时候再吹到沈魏风耳朵里,不又是一桩“惨案”! 最可怕的是,小雯说自己其实听到了苏筱晚和张大国大部分对话,她虽然不能完全复述出来,但听得出两人确实早有交集,而且关系非浅,苏筱晚似乎很顾及这个村里的糙汉,生怕开罪他似的,拒绝这人好不痛快。 蒋宇觉得出外勤遇到特别好处的本地人确实不多,可是这个冯村的村民让他总感觉还算是老实可靠的,只要队里有些力气活儿给他们一些挣钱的机会,都是挺和善的面相。特别是老村长这人,在家里对他闺女是差点儿,可跟他蒋宇基本交流无障碍,从没打他那儿听说过什么不堪的风言风语。 真不知道这个张大国是怎么勾搭上苏副队长的,实在可恶! 蒋宇握着筷子动也不动,脑子里飞快地转着,直到小雯突然发现自己是在自说自话,这才用手里的勺子猛地敲打了一下他的手,蒋宇这才缓过神来。 “我吃咱们厨子的饭真是吃够了!中午不会还是那几样吧?感觉入了冬以来,除了土豆就是白菜,日子真是太难熬了!” 小雯现在有了点暗地里的特权,可以明目张胆地跟蒋宇抱怨饭食,而其他的队员都只能背地里私下议论,一般不会当面抗议。 “确实,这个季节就没什么可吃的,我也为这事犯愁呢。”蒋宇干脆连筷子都搁下了。 “哎,咱们包饺子吧,大冷天的,挺想吃饺子的。”小雯一说好吃的来了精神,不过声音不大,有点怕被过来过去的队员听见。 “这主意好,”蒋宇一听也来了神,“估计大家都想吃饺子吧?咱们干脆中午就吃,上午让全员都来包。最近工作烦,事情还多,一群人离心离德的,不如赶到一块儿亲和一下,又热闹又有的吃,这假才算放得值啊!” “好是好,就是沈队会同意吗?”小雯有点担心地瞅着蒋宇。 “他有啥不同意的,一个北方汉子,哪有不吃饺子的!再说他最近吃饭也不行,估计也是饭菜不对胃口,我一会儿就去跟他商量。” 蒋宇说着就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问小雯:“不知道苏副队长爱不爱吃饺子?要是她不爱吃的话,我让厨房给她单做些?” “你这些事可真细心!我都没想到。不过你放心吧,晚晚姐跟我说过她很爱吃国内的饺子,她之前在米国那边吃不上这口,我觉得她肯定乐意。” “行,那就说好了,一会儿上午你俩都过来包饺子,高兴高兴。” 蒋宇端着饭盒先去厨房叮嘱了一番,然后才来到沈魏风的房间,发现这人已经起来了,气色比昨晚也好了很多。 “还是人苏副队长有本事,过来一趟你这就没事了。怎么样?材料弄完了没?” 蒋宇也不客气,直接往椅子上一坐,看着沈魏风收拾被褥。 “那么厚一沓子,哪能那么快写完,我尽量赶在进场前弄出个初稿吧。你这会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不是说今明两天要出去采购的吗?” 沈魏风把被子叠好,然后整理了一下枕头,又特意把枕边苏筱晚送他的围巾放好。 “人送你的倒是戴啊,放那儿光落灰了。”蒋宇忍不住嫌弃了沈魏风一把,心想这么好的东西这么好的人都得被沈魏风给耽误了。 “谁说她送我了?”沈魏风压根儿不承认。 “没送你啊,那给我,我这就给人送回去,来来来。”蒋宇说着起身作势要去拿围巾。 沈魏风一把拦住,把蒋宇推回到椅子上:“捣什么乱!忙你的去吧。” 蒋宇看沈魏风这样子本来有点觉得可乐,可转念一想到早上小雯告诉自己的事,马上又笑不出来了。 沈魏风又去打开窗户,没注意蒋宇的表情变化,转过身来:“有烟吗?我的抽完了。” 蒋宇掏了掏口袋,拿出烟来丢给沈魏风:“你总说我老烟枪,你最近这是怎么了?也开始烟不离手。” “工作压力大。”说着沈魏风点燃了一支烟,脸色一下变得难以琢磨起来。 “好容易休息了,别提什么工作了。对了,我想了个主意,咱们中午换换样,吃饺子怎么样?” 蒋宇最近很怕沈魏风沉默,总觉得没啥好事,尽量不去招惹他心烦的内容,好在他心烦的除了工作就是苏筱晚,倒是一清二楚的,倒不复杂。 “你的主意?人家小雯的吧。”沈魏风一脸洞悉所有的表情,竟然还微微带着点笑意。 “哎,你怎么知道的?顺风耳啊!”蒋宇马上抗议起来。 “这队里上上下下我什么不知道。你那点儿事,我能不清楚吗?这样新奇的点子不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 沈魏风笑着看着蒋宇,把手里的烟掐灭。 “你这话说得,你倒要跟我说明白了,我能力怎么了?怎么就想不出这么个主意了?这想法有啥新奇的?谁还没吃过饺子?”蒋宇半认真半着急地,终于把沉闷的沈魏风给逗乐了。 “蒋组长,咱们队已经连续吃了一个月土豆白菜了吧,可你每次吃饭还是欢天喜地的,一口也不少,你说,这主意可能是你出的吗?” 蒋宇没想到沈魏风观察如此仔细,顿时哑口无言。 “包饺子我当然没意见,可咱们十几号人呢,后厨包得出来吗?”沈魏风站起身,已经准备出去洗漱了。 “你同意就行,我想好了,让全队都来包饺子,趁此机会大家凑一起热闹一下。” “主意挺不错,我就等着你来叫我包饺子了啊!”说完,沈魏风拎起热水瓶打算出去,可又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刚想开口,蒋宇就接了话。 “想说不知道人家苏副队长是不是爱吃饺子吧?放心!人家爱吃,小雯已经跟我打了包票了,上午她俩都要过来包饺子呢。” 沈魏风听到这儿脸上才总算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容。 第一百零九章 鸿门宴 这放假的第一天天气就特别配合,万里无云不说,连平日里温温吞吞的太阳也灿烂得刺眼。 3号院的前院里一上午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也没风,蒋宇就直接把几张平时吃饭的大桌子都拉了出来,摆了一院子,准备在外面大伙一边包饺子一边晒太阳。 苏筱晚昨晚喝了两杯红酒,却没想到越喝越精神,直熬到下半夜才勉强入睡,上午小雯过来敲了半天门才醒过来,收拾洗漱了一番后已经将近中午,两个人一起来到了3号院。 沈魏风是一脑门官司,上午没得到蒋宇的号令之前,仍是伏案写材料,虽然笔动心也乱,可工作迫在眉睫他也只能努力咬牙完成。 蒋宇在外面收拾好了桌椅后,看后厨也把饺子馅儿和皮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去叫沈魏风这个领导出来带动带动气氛,也压压阵,可真走到他门口一看,沈魏风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还在奋笔疾书写着材料,瞬间又心软了,便轻轻帮他关上了门,不忍心打扰。 不过除了不想影响沈魏风现在的工作,蒋宇心里还有一个很大的心思。 说是全队都来包饺子,可有那么一两个不想参加的也正常,毕竟有人想抽空去镇上洗澡买日用品,这总不好阻拦,不过少两个人不是问题,重点是蒋宇不知道汪辉会不会来,如果他不去镇上也来包饺子,那他和沈魏风、苏筱晚的三人组合足以让他今天头发都要掉光,而且这个麻烦跟谁说都不好解决,旁边要是再加上一个经常性搅局的吴大军,真顿饺子宴可真是四角俱全了! 蒋宇想到这儿就觉得自己智商简直低到不及格,怎么想出这么一个奇葩的主意跟自己过不去。 可是话已出口,准备都到了这份儿上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更何况小雯当着他面抱怨伙食差想吃饺子,今天他蒋宇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让小雯吃上! 为了这一点私心,蒋宇一闭眼准备硬着头皮迎接中午这场堪比鸿门宴的饺子聚餐。 苏筱晚和小雯一路走着,忍不住跟小雯请假道:“要不,我还是别去了吧。我不会包饺子的,去了也是看着你们包,再说……” 后面的话颇有些难说,苏筱晚越走越慢。 “没事儿,不会学嘛。你那双巧手什么是学不会的?走吧,难得今天天气也好,别憋在屋里了。”小雯用力拉了一下苏筱晚,让她的步子再加快一些。 “我昨晚和沈队……,而且汪辉……”苏筱晚实在不知道这里面的麻烦还能怎么表达。 “我知道,不就是你们三人凑一处有点难受嘛,你别理那个姓汪的,就跟我和蒋宇一起,他敢上来撩拨你,自有蒋宇出头,再说沈队在呢,他没那胆儿。” 小雯的主意说不上多好,可是却也不好反驳,苏筱晚只好在半推半就之间来到了3号院门口。 今天3号院的大门完全敞开着,里面人声鼎沸,非常热闹,队员们都围着桌子在包饺子,而且看起来已经开始包有一会儿了,几张桌子上都有那么一盘包好的等着下锅。 “快走!他们早就开始了!”小雯开心地往里走,苏筱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在人群里到处寻找着。 汪辉不在,沈魏风也不在。 苏筱晚稍感轻松了一点,跟着小雯来到蒋宇跟前。 “你俩来太晚了,等着吃现成的呢。”蒋宇笑着说。 “谁看得上你们包的饺子,扁扁的,站都站不住。”小雯不认输,对蒋宇包的饺子指指点点。 “我们男的怎么跟你们女孩子比,来来,包几个给他们做个示范。”蒋宇把饺子皮塞到小雯手里。 小雯也不示弱,拿着皮儿填了馅儿,一下子就包出来一只圆鼓鼓胖头胖脑十分可爱的小饺子来。 “好可爱!小雯,你这手可真巧!”苏筱晚也禁不住赞叹起来。 “这有什么难的,来,我教你。”小雯说着拿起桌上的饺子皮,给了苏筱晚一张,自己拿着一张,往上面都放上馅儿,就开始慢动作向苏筱晚演示动作要领。 苏筱晚正盯着看得仔细,用手准备把饺子皮的两边合上,身后却过来一个人,从她背后把胳膊环了过来,然后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包好了一个饺子,还轻声道:“这样,然后用力捏紧。” 沈魏风一靠近苏筱晚就已经知道是他,脸上顿时一片绯红。 “你这耳报神可以啊!”蒋宇视若无睹一般,还忍不住要揶揄一把沈魏风。 “你干吗不叫我?”沈魏风松开了苏筱晚的手,绕到桌子边自己又拿起一张饺子皮来,继续包。 “有人还没来,我不舍得叫你!”蒋宇这会儿光想顶嘴逗趣了,却忘了几乎一个队的人都在。 小雯一听瞪了他一眼,在桌下狠命踩了蒋宇一脚。 “啊!”蒋宇忍不住痛,喊了一嗓子。 “嗐!你脸红什么?你看这位脸皮多厚,学着点。”小雯旁敲侧击地拉着苏筱晚数落蒋宇。 苏筱晚这才“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算是解了刚才的羞怯。 也在这张桌上包着饺子的4组副组长姜伟看着蒋宇道:“宋轶那边一会儿我去送饺子吧,汪辉今早跟我说他不过来了,要在那边照顾宋轶,我想干脆就把他俩的饺子一起都带过去,省得他再过来一趟,挺麻烦的,这边人多,没地方坐了。” 姜伟平日里只知道埋头工作,许多事情他一概不知,可这话一出口,沈魏风包饺子的手就停住了,额头上的青筋连着跳了几跳,蒋宇在心里直呼上当。 本来防着老吴别拆了台,特意捧着他去了别的桌上教那些小年轻们包饺子去了,谁承想这原本老实巴交的姜伟一不小心着了汪辉这货的道儿,一场喜气洋洋的饺子宴眼看就要完蛋。 沈魏风的脸色已经差到不能细看,苏筱晚这边也突然一脸愁容,小雯抬头狠狠盯着自己,让蒋宇不知道下面该如何解了这个局,只好硬着头皮拆这鱼头。 “不用你送,我找别人去。再说了,他不是昨天请了假要去镇上吗?怎么又去照顾宋轶了?” “他说出去的出去,包饺子的包饺子,剩宋轶一人在屋里没人照顾,所以他不打算出去了,就留下来照顾。真是个热心肠啊!” 老实人姜伟的评价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灼伤了桌子前的好几个人,特别是沈魏风板着一张脸差点把手里的饺子皮直接给攥成一团。 第一百一十章 前尘往事 一场原本其乐融融的包饺子小聚被姜伟的两句话搅乱了以后,蒋宇剩下的那点底气就都放在了煮熟的饺子上了。 后厨的两个厨子里有一个头天晚上就跟他吹过牛,说他调的饺子馅儿可以上国宴。 蒋宇当时只当他胡吹,可现在他真诚地希望这最好是真的。 而沈魏风原本停了笔头的工作出来参与包饺子这事就是为给蒋宇撑撑场面,不让他独自一个人忙活,可姜伟的一句话不仅挑起了他昨晚才刚刚平复了一些的怒火,也打乱了他想重返工作的计划。 苏筱晚昨晚离开后,沈魏风一直是牵肠挂肚地担心着,原本以为上午她大概不会第二天再来3号院,却没想到小雯硬是把她人给拉了来。 看见苏筱晚沉静地站在小雯身边有样学样一只只包着饺子,沈魏风是如何都迈不开腿再回房间了,更何况汪辉明里暗里在背后搅局,沈魏风觉得自己不能只是出来应个景就撤。 一院子的人一起包饺子,效率确实非常高,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几百只白白胖胖的饺子就陆陆续续送到后厨去了。两个厨子一个烧火,一个煮,没等多长时间,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就纷纷出了锅。 吃饺子很难大家一起,沈魏风就交代蒋宇让老吴那几个年龄大一些的老人儿先吃,他们这些年轻的最后,蒋宇痛快地答应了以后,就带着人从后厨往前院送餐。 小雯和苏筱晚这会儿已经包完了手里的饺子,又去后院洗干净了手,干脆坐在桌子边等着上饺子。小雯等得不耐烦,拈起蒋宇特意弄来的瓜子嗑了起来。 有瓜子不聊天的休假是不完整的,小雯一边嗑一边拉着苏筱晚低声瞎聊。不过苏筱晚一肚子心思,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因为从国外回来的也嗑不惯那瓜子,一双眼睛不时望向大门。 “那边有什么?你总看。”小雯发现苏筱晚有点心不在焉,跟她聊天也不上心。 “看那墙头上的小鸟吵架。” 院子墙头上的衰草里确实蹲着几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叫得特别欢实。 “早些年前,这麻雀还是四害呢,现在被‘平反’了,敢登墙上瓦了!”小雯嗑着瓜子盯着麻雀,脑袋里想到的都是自己小时候记忆。 “麻雀是害?”苏筱晚听到这样的说法很不解。 “可不,这东西会吃粮食,早些年人都吃不饱,它还到处啄谷粒稻粒的,待遇就跟老鼠差不多。” 苏筱晚没想到一只小鸟还有这样坎坷的历史,不禁无奈地笑了笑。 “你别笑,这是真的。其实,现在生活好了,这样的事估计很多人慢慢都忘记了。就像现在,咱们一时兴起说吃饺子就能包起来,以前吃饺子非到年三十儿那天,平时是吃不上的。” “小雯,我之前可真小看你了,总觉得你年纪小,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苏筱晚说得很是由衷。 “我就是天天听我妈和我姥念叨,这些都快背下来了。” 说到这儿,小雯也发了好奇心,忍不住问苏筱晚道:“你呢?你小时候呢?” 听听国外的见闻总归是有趣新鲜的,小雯专注地看着苏筱晚。 “我小时候可能没你的有意思。我是在德国出生大的,读完了小学以后父亲在腐国谋了份不错的大学教职,然后我们全家就搬去了那里生活,再然后……” 苏筱晚说到了她人生中的最艰难的那几年,回忆像大浪一样涌了上来,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儿继续讲下去。 沈魏风为了帮蒋宇扫尾,和姜伟两人还在忙着把最后的一摞饺子皮包出来,就站在两个女生的旁边,苏筱晚的话差不多一个字不落地都蹦进了他的耳朵里。 “然后什么?”小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真是和她远亲吴大军如出一辙。 “然后我父亲开始经常外出考察,而且越来越忙,后来几乎极少回家,我中学的毕业典礼和活动他再没有出席过,不过那段日子家里倒是真的宽裕了很多,妈妈甚至还买了一辆车。” “那你为什么在米国要住地下室呢?”在小雯看来家里能买一辆汽车的话,总不该跑去地下室受罪吧。 “因为我父亲后来去世了,那是一次科考的意外,他的尸体都没能找到,我妈妈得到消息后一下就疯了,家也就这么没了。”苏筱晚说起这些时声音倒还算平静,可沈魏风听得心里一阵难受。 小雯听到这里也陷入了沉默,一场闲聊没想到勾起了人家的伤心往事,这让小雯心里多少对苏筱晚有些感到抱歉。 “后来呢?你自己一个人去了米国吗?”小雯到底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嗯,我送我母亲去了疗养院,又卖掉了家里的那栋小房子,带着支付完我母亲的治疗费后剩下的一点钱去了米国。”苏筱晚不无怅然地低声说着,手在衣领上反复摩挲着,像是想寻得一丝柔软的温暖。 “多可惜,房子都没了。”小雯没想到神采奕奕的华裔女博士竟然是一个居无定所的人,这可让她非常感叹。 “不,房子不可惜,最可惜的是我爸爸留下的那一墙的书,那都是他平时一本本买回来的,一大半我都读完了,可还有那么多我还没机会翻开,最后也都只好送给了买房子的人。”苏筱晚觉得书没了才是真正的平生所憾。 “书没了再买嘛。”小雯嘟囔了一句。 “那些书可没处买去,它们中的每一本都很珍贵,这些书差不多耗尽了我父亲一生的心血,尽管当年从德国搬家去腐国那么遥远,他还是大费周章地把书都带在了身边。” 说起这些,苏筱晚托着下巴看了看天上棉絮般的几片薄云,忍不住轻轻感叹道:“想想我现在可真是孑然一身!” 小雯抿着小嘴,眨巴眨巴眼睛,很有想法儿道:“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你现在有一身的本事,还有我们这么些人陪着,怎么能叫孑然一身呢!” 苏筱晚歪过头来看着小雯,笑着点点头道:“你说咱俩怎么在吃饺子这么高兴的时候说起这些伤心事了?太不应该了!多扫兴!” “可能因为中国人吃饺子总在团圆的时刻,所以咱们都感同身受了吧。”小雯也不禁感慨了一下。 沈魏风捏紧了手里的最后一只饺子,也听完了苏筱晚自述的童年过往,从旁边拿来一只方凳,坐在了苏筱晚身边,毫不避嫌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那一腔的话该如何对她讲明。 第一百一十一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魏风很是动情地坐在了苏筱晚身边,正不知一番话从何讲起,蒋宇已经端着两盘饺子走了过来。 “别聊了!来来来,趁热吃!” 小雯开心地接过饺子,拿起筷子来了个先吃为敬,然后冲着蒋宇竖了竖大拇指,夸道:“不错!好吃!” 蒋宇一脸如释重负的快乐,定定地看着小雯一个接一个地吃着饺子,心里美得都忘了自己早就饿了。 “你也来,一起吃。”沈魏风招呼蒋宇过来坐下,不要一脸傻笑地让全队上下都看着他取乐。 “这厨子真没吹牛,快尝尝!”蒋宇一坐下来就开始大口吃起饺子,好心情加上好滋味,让一旁的沈魏风觉得跟他简直隔了两个世界。 “多吃点儿,我跟你说,这饺子我能吃五十个。”蒋宇一口一个埋头在眼前的那盘饺子里。 沈魏风连着吃了几个,突然想起什么来:“饺子够吃吗?我看咱们队上上下下都吃了不少,老吴是不是也吃了有两盘?” 蒋宇抹了把嘴点点头:“可不,你看吴大军瘦得那个样子,吃饺子可有本事,整整两盘子,快四十个饺子。” 说着蒋宇开始到处找烟,沈魏风有点不耐烦:“都在呢,别抽了。” 这才提醒了大大咧咧的蒋宇,小雯点点头冲沈魏风道:“还是队长知道心疼我们女生。” “你知道什么,人家是心疼……”蒋宇情不自禁要跟小雯顶嘴,可看见小雯的杏眼圆睁,立马把“苏筱晚”三个字都咽了回去。 然后跟沈魏风道:“好好好,不抽!不抽!饺子还多呢,放心!等会儿大家都吃完了,收拾好了,我叫宋轶那个小助理去送饺子吧。还有,今天饺子包了不少,我想让她俩带一饭盒回去,晚上冷了不想出来打饭,在她们屋里炉子上热热就能吃。你说呢?” “好,还是你想得周到。” 虽然蒋宇说饺子够吃,可沈魏风心里明白全队大老爷们儿这么十几号人,这些饺子也就能吃个半饱,大家多半都是为了吃个新鲜才留下来吃饺子的,旁边苏筱晚就和小雯合吃一盘,两个女孩子吃得又慢,很有可能连半饱都没有,回来再给宋轶和汪辉带些,这饺子哪有蒋宇所说的那样富余。 沈魏风想到这里端起自己的这盘,往苏筱晚和小雯的盘里拨了一半,看得蒋宇倒着起急来。 “你给她俩让什么?还有,我给她俩留了。就知道她们吃得慢,吃不过我们这些人。” 蒋宇刻意把沈魏风和苏筱晚以及小雯的饺子预留出来,就怕不够,自己虽说嚷嚷着吃几十个,可最后下肚的也就那么二十来个,可一看沈魏风这下只吃十来个饺子,真是登时就急了。 沈魏风并不辩驳,只是摆了摆手,低声对蒋宇道:“项目眼看是要拖延了,我知道你那里的几个钱很紧张,别在我这儿打肿脸充胖子了,这白菜土豆吃一个月也和这事儿有关吧?” 蒋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领导就是领导,明察秋毫!真是,我兜里就快见底了,正琢磨着这事怎么跟老所长说呢,可又怕跟他说了也……” 蒋宇的话没说完,旁边苏筱晚也放下了筷子,转过身来插了一嘴。 “沈队,不知道上次说的材料和辅料都准备齐了吗?” “齐了,齐了,正说什么时候给送去呢。”蒋宇这事早已经办好了,一直在等这两个人发话。 “不容易的吧?东西都挺难找的。”苏筱晚知道买齐这些修复用的材料一定是费了不少的周折。 “你还别说,我运气是真好,那天到了镇上只稍稍打听了几家就把这些一样样都凑齐了,我自己都觉得特神奇。说实在的,过去跟着队里出去,采购些东西都是很难的,特别是这种业务上必须的更是难上加难。不过这次没想到现在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没费什么力气就都办齐了。”蒋宇说起采购物料这事简直像刹不住车了似的。 沈魏风听到这里却有些犹疑道:“你去了一次就都买齐了吗?” “可不,你说这不是运气是什么,老天都在帮咱们。” 沈魏风一下不说话了,苏筱晚也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可细想了想又没找出什么不对来。 小雯吃着盘里的最后两只饺子,扭头看了看蒋宇,问道:“镇上哪里?就这的小店我平日买点日用的都这没有那没有的,我下次也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淘到点稀罕东西。” “你还是别去了,我看那两个店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赶巧了我要的它那儿都有。”蒋宇终是忍不住烟瘾,掏出一支来点燃了。 小雯也烦烟味儿,吃完了饺子抹抹嘴儿,拉着苏筱晚道:“这儿甭管了,咱们去村里逛逛,消消食。” “去哪儿逛?”苏筱晚没多想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村西头,听说那有一个小操场,走,去看看。”说完,小雯才想起来昨晚的张大国就在那边开了个店,下意识用手捂了一下嘴,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魏风听了这话立刻站了起来,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苏筱晚也觉得好没意思,低了头什么也没说。 蒋宇虽然已经听说张大国昨晚的行径,可在苏筱晚面前并不好挑明,就对小雯唠叨了两句。 “不要到处乱跑,不知道队里的纪律吗?赶快回去吧。”说着就给小雯使了个眼色,小雯会意,拉着苏筱晚往外走。 “走,咱们去村子外面走走,别跟这几个人打哑谜了。” 苏筱晚其实心里另有打算,并不准备出去散步,就笑了笑跟小雯道:“你去逛吧,我昨晚没睡好,想回去睡个午觉。” 小雯一听只好一个人出去了。 苏筱晚看着小雯走了,这才回头对蒋宇道:“蒋组长,不是说饺子还有富余吗?我带一盒回去吧。” 蒋宇很讶异苏筱晚突然地不客气,可嘴上并不怠慢:“是,有富余,等着啊。” 说着,蒋宇返回后厨装了一盒饺子交给苏筱晚,苏筱晚道了谢,拿着饭盒快步离开了3号院。 虽然带饺子的事是蒋宇挑起来的,可他觉得这盒饺子并不简单,送走了苏筱晚以后,他转身就去了沈魏风的房间。 第一百一十二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顿“饺子宴”就这么有些不欢而散,沈魏风也深觉可惜。 他坐在桌前翻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申报材料,耳边回响的全是小雯嘴里的“村西头”这三个字,他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想把这声音从脑子里荡除干净,可前两天才好了些的头痛的毛病又发作了,一阵又一阵,让他心烦得要发脾气。 而更让沈魏风心情难以平静的还有蒋宇这次意外顺利的采购,他听着就觉得感到哪里不对,可是只是凭空想想,完全没有任何依据,如今除了让蒋宇详谈一下当天的情形,确实再没其他什么办法去做进一步了解。特别是最近这阵子,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有什么问题都要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沈魏风早了两步回了房间,略在桌前思量了一会儿就听见外边响起了收拾桌椅的声音,仿佛苏筱晚也在和蒋宇告别。 在是不是出去送一下苏筱晚这事上,沈魏风在屋里很是踌躇了一阵,可后来蒋宇跑进来找他,却很少有地没有责怪他不“怜香惜玉”。 “苏副队长走了。”蒋宇古怪地欲言又止。 “听见了。”沈魏风的头疼还没下去,心里的烦心事一大堆,知道苏筱晚一出门一支烟的功夫就回去了。 “她走时管我要了一盒饺子带走了。”蒋宇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沈魏风。 沈魏风起身拎起暖水瓶往杯子里倒热水,蒋宇的话没太往心里去。 “嗯,知道了。不是你吆喝着要给她俩带的吗?后厨饺子还够吗?” 沈魏风当时并不在蒋宇和苏筱晚跟前,没有细节的支撑想到的都是吃饺子时两人的对话。 “是,是我提起来的。”蒋宇心比嘴巧,拙于言辞,特别是感觉上的东西描述能力非常捉襟见肘,可有东西要表达又说不清楚心里也急,一急就要找烟抽。 “抽烟去外面,我这两天让烟熏得头疼。”沈魏风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好吧。”蒋宇没办法只好把拿出来的烟又塞回了兜里。 “你不是这会儿要看着他们几个收东西吗?怎么跑我这儿躲懒来了?”沈魏风没有一点闲聊的心情,只想清净片刻。 “你这人……,好好好,好心当作驴肝肺,算我白来!”蒋宇终于忍不住了,气得一甩手就往外走。 沈魏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沉了口气道:“等等,今天这顿饺子真是辛苦你了!那饺子给苏副队长带了吗?” 蒋宇已经站在门口了,听到沈魏风语气软了下来,叹了口气,转过身又回到屋里坐下。 “我这人笨嘴拙舌不会说话,我就觉得刚才苏副队长管我要饺子要带走挺怪的,我提示提示你,你见过她主动过来要过任何一样吃的东西吗?你觉得她是那种在吃喝用度上很计较很在意的人吗?反正我之前一直觉得她不是这种人,可今天连小雯都没想起来要饺子带走,苏副队长却特意留下来单独跟我说,我觉得这很不寻常。” 蒋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你有跟出去看看吗?她往哪边走了?”沈魏风听完这些脸色是难看了一些,可是还算平静,盯着蒋宇又问。 “你可真了解我!看了,回1号院的方向,咱们门口往西,再右拐,跟平时一样。”蒋宇说着又掏出烟,点燃了。 “她可能在国外没吃过几回饺子,回来觉得这饺子好吃,特意要些回去做晚饭也是可以理解的。”沈魏风转身把桌上散乱放着的材料沓了沓整齐,也不看蒋宇。 “行,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回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是真有什么,千万别赖我这儿啊。”蒋宇完全没想到沈魏风是这个反应,之前还盘算了一番如何制止他发疯的主意都没地儿使了。 沈魏风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人却出了奇地沉默。 “领导,你这前后差异实在是太大了,苏副队长给你下药了吧?难道非要我把后面的话给你点明吗?”蒋宇还是不想就此放弃,觉得苏筱晚的事这时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沈魏风是不是还正常。 “后面的话?你说来听听。”沈魏风倒是愈加沉着了似的,双眼盯着蒋宇,非常有神。 “我告诉你,我安排了宋轶的小助理去送午饭,不过我告诉他现在别去,等一点了再去,而且这话苏副队长是听见了的。”蒋宇说完抽了口烟,然后看着沈魏风。 “你想说苏副队长会提前一步到4号院送饺子?”沈魏风还是很平静。 “她主动管我要这盒饺子时,我就打了这主意,所以她拿到了饺子,我就大声嘱咐了宋轶的助理,她就是聋子都该听见了。”蒋宇终于在一言一语间把这事前前后后说了个明白。 “好,咱们去看看。”沈魏风站起身来,走到衣架前拿下外衣,穿上就往外走。 蒋宇两步赶过去,抢先一步关了门。 “你等等,你这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蒋宇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都安排好了,我必须得去看看,看看这盒饺子是不是苏副队长自己留下了。” “然后呢?你想过然后怎么处理这事了吗?”蒋宇还是不明白。 “没有什么然后,她如果去了,顶多证明她关心同事,如果不去,就证明了你今天的饺子很是不错。” 蒋宇急得直挠头:“不是,你是跟汪辉那小子和解了吗?苏副队长要去给他送饺子,你就这态度?” 沈魏风听到这句话站直了身子,很严肃地跟蒋宇道: “如果我今天抓了他俩一个正着,还可以弄死这个汪辉,我就不是这态度了,但是现实问题是,今天我不能把汪辉怎么样,而且我大发一顿脾气后,苏筱晚只会精神更加崩溃,与那小子走得更近。” 沈魏风说出这些时,太阳穴上的青筋是跳了又跳,蒋宇这才知道经过前天告诉他真相后的刺激,这个人的想法已经完全变了。 “可你这样压着火能行吗?也不怕憋出内伤?”蒋宇看着沈魏风这样多少还是为他担心。 沈魏风苦笑了起来,拍了拍蒋宇:“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天汪辉已经赢了我们一局,如果我现在去抓现场,再发作一下,他就彻底赢了,那样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我是不愿出现这样的局面。” “好吧,真是不服不行!”蒋宇摇摇头感叹道。 “不过,你的局都布好了,咱们也别浪费了,走,去看看。”沈魏风拉开门,先一步走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现实很骨感 沈魏风绝对不是一个遇事考虑不周全的人,他对外的行事原则一般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这不代表他没有反击的能力和反思的力度。 汪辉的存在,其实是目前工作中的第一大障碍,他的消极影响甚至远超当时夏秋杨所带赖的威胁,如果非要给这两件事下个定义,那么一个是远虑,而另一个是近忧。 沈魏风在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清醒之后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他觉得在目前墓葬坑远没有可能出结果的时候,解决掉眼前的麻烦才是正经。 而今天机缘巧合蒋宇无心插柳制造了一个不错的机会。 午间的天气虽在冬季,因为灿烂的阳光也变得暖洋洋的,着实令人身心愉悦。 闷在房间里做了两天案头工作的沈魏风出来走了一段路之后,连刚才的偏头痛都好了很多。 4号院的位置是三个租下来的农家院里面位置最别扭的,它正好窝在一个山坳口里,跟前的其他住家户都离它有些距离。 不过这个位置是沈魏风和老吴研究过的,觉得这个位置很适合做文物的临时仓库,既安静又清净,院子里有点什么动静都会惊得半山腰树上的鸟乱叫,比养一只看门的土狗还好使。 蒋宇走在沈魏风的身后,觉得前面的人今天走路比哪天都快,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慢点儿,给人苏副队长一点时间。”这句揶揄沈魏风压根儿跟没听见似的,还是健步如飞地走着。 “你想好了去了怎么说吗?”蒋宇其实很头疼一会儿的场面,他平生特别不喜欢的就是尴尬。 沈魏风放慢了脚步,等蒋宇跟上来,很轻松道:“不到那儿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随机应变吧。” “老大,我以为你剧本都写好了呢,原来啥也没有呢!”蒋宇一听非常失望,往前走得更不积极了。 “我请你去打边鼓,不用你冲锋陷阵。”沈魏风这算交了点儿底牌。 蒋宇一听点点头:“就打打边鼓?好,这容易。那一会儿就看你了啊。” 果然,两人一阵快走刚要转过路口,就看见4号院门口有个熟悉身影在拍打大门。 4号院里有文物,大门从来都是紧锁的。 “哎,看见没,我的卦再不错的。”蒋宇冲着门口的苏筱晚抬了抬下巴。 沈魏风停下了脚步,盯着不远处的苏筱晚,看着她在风中翻飞的长发和清瘦的侧颜,心情瞬间要沉到谷底,额头的青筋也是跳个没完。 蒋宇看出沈魏风还是火大得很,就劝道:“要不别去了,大白天的,在宋轶那里,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走,咱们回吧。” 沈魏风根本不理,站在路口眼看着4号院大门打开,苏筱晚裹紧了大衣,又四下里看了看,一个快步走了进去。 大门“嘭”地一声关上了,沈魏风觉得自己血压瞬间上来了,这才感到自己对面对这一幕的心理预期还是太过乐观了。 蒋宇拉着沈魏风在路口一堵砖墙的后面,苏筱晚扫了眼周围却并没有看到他们。 “她这么半天才到,可见也是犹豫了一会儿的。”蒋宇很清楚苏筱晚具体何时离开的,心里稍稍算了算,就知道苏筱晚大概是在哪儿踌躇过一阵,想着这个细节兴许能宽慰一下旁边的沈魏风。 不过这些小节沈魏风根本没兴趣,对他而言,这件事只有她苏筱晚是去了还是没去两种结果,过程毫不重要。 “宋轶和汪辉的午饭都带着了吧,对了,还有4号院的钥匙你应该有吧?”沈魏风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压了压上头的火气,问旁边的蒋宇。 “嗯,都带了。” 蒋宇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他算是整个考古队的大总管,所有房间、院子或者保险箱的钥匙他都有备用的。 宋轶自从上回跌伤腿从医院回来以后,就从4号院的二楼搬到了楼下的房间,平时除了起身上厕所需要麻烦一下照顾他的助理或者汪辉,其他时间都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做笔记,有时候沈魏风过来跟他商量岩洞的加固和清理工程后,他还要在床上画图,另外每日还要必看一些墓葬坑的地层截面照片,做一做地层方面的分析,写一些报告,而这些报告是沈魏风项目报批的重要依据,要得都很急。 所以,虽说他算是在养病,可因为人还在队里,也并不清闲。 正因为宋轶目前是这种状况,汪辉就觉得这特别合他心意,基本无事不说,闲暇时间又多,照顾因工受伤的同事还能落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宋轶这人平时又是最平和和善解人意的,因为不得已要麻烦同事照顾自己,更是对人家客气周到,有时甚至觉得两人同处一室怕对方不自在,还会特意找点理由说要自己呆着看图写东西,给汪辉溜号怠工的机会。 这些其实都不用宋轶汇报,沈魏风就心里门儿清,之前叫做没心情戳破,以后大概率来讲就要另当别论了。 蒋宇和沈魏风来到4号院门前,开了门进去,发现小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人声不闻。 沈魏风明显感到自己的血在往头上涌,可还是尽量稳住自己的步子,直接朝宋轶现在的房间走去。 这院子里的小楼是一户全家外出打工的农户的,这家人在外面挣了些钱,算是在老家起了个比其他家都要略体面些的房子,也更新更干净。 楼下的房子有四间,中间有个堂屋,两边各两间,宋轶住在靠堂屋大门旁的一间,其他两间也有队员住着,不过这时应该都在3号院里吃完饭凑一处打牌闲聊,都没回来,整个楼下静悄悄的。 一进屋子,就看见宋轶坐在床边正在写报告,旁边散放着几张地层的照片,屋里再没他人。 “就你一人儿?汪辉呢?”蒋宇急脾气直接问了出来,然后把两盒饺子放在了桌上。 “刚才有人敲门,他开门去了。” 宋轶不知道里面的缘故,答得很自然,可沈魏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坐下后一只手紧握着拳头放在膝头,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上帝的玩笑 一中午的好天气到了午后一点就阴沉下来,又起了风,老天爷在一眨眼的功夫就拿出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寒风裹挟着细密的微雪,带着4号院院里的两棵成年男人手臂粗细的枣树的枝桠不停地乱响。 “刚还大晴天的,这就要下雪了。”蒋宇走到窗前,细看外面的景色。 宋轶也探着身子看向窗外:“呦,真下起来了。你们快回去吧,一会儿下大了,路难走。” 沈魏风对外面的风雪没有兴趣,坐下沉了沉脸,调整了一下情绪,拿起桌上的饭盒递给宋轶。 “快吃吧,饺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宋轶点点头接过了饺子,一口一个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冲蒋宇和沈魏风夸赞:“饺子真不错!我记得我上次吃饺子还是在家里,就是咱们临出发前的那天晚上,这一晃都多长时间了。” 沈魏风还在等那人进来,心思不在饺子上,蒋宇就识趣地接过话来:“是,咱们这趟出来是辛苦,这饺子算是给大家解乏的。” 宋轶笑嘻嘻地问道:“老吴呢,他吃了不少吧?我记得他说他最爱吃饺子。” 宋轶摔断腿之前和老吴搭班最多,这会儿首当其冲想到的就是他。 “可不,这位老同志吃饺子这事可不输咱们任何一个小年轻。”蒋宇也是被吴大军的饭量惊着了,给宋轶吐起糟来。 “你之前不来问问我,饺子不够了吧?”宋轶也风卷残云一般,一盒饺子一下就见了底。 “够倒是够了。”蒋宇看见宋轶都吃完了,干脆把另一盒也递了过去,“这还有一盒。” “这给小汪留着吧,他人呢?”宋轶可不是多吃多占的人,知道两盒里有汪辉的份儿,这才发现人好半天没回来了。 “他平时是不是也这样?一走就是半天?”沈魏风终于开口了。 宋轶平时讲话慢条斯理,一听领导这么说琢磨了一下:“也不是,刚才不知是谁来了,他应该去跟人说话了吧。” 宋轶的性格沈魏风和蒋宇都是清楚的:人好,脾气更好,宁肯自己吃点儿小亏,也不肯和同事弄得不愉快,不站队,不针对谁,凡事讲客观,讲证据,靠着一身过硬的业务干到现在,是个标标准准地科学工作者。 可蒋宇心想,汪辉这会儿八成都已经吃饱了,这盒饺子留着纯粹是浪费。 沈魏风不愿意难为宋轶,直接起身,把宋轶手里的空饭盒接过来。 “我去洗一下饭盒,你俩聊。”说着就往外走。 “哎,我去吧。”蒋宇哪敢劳动沈魏风洗碗,赶忙跟上,可被沈魏风一个眼神给定住了,只好又退了回来,坐下来继续和宋轶闲聊。 “队长今天看着挺不高兴的,是不是岩洞那边出了什么事?”宋轶只想到工作,其他都不怎么关心。 “没有,他没事,我给你倒杯水吧。”蒋宇走到墙根拎起水壶,才发现壶是空的,里面一滴水都没有,“操,汪辉这小子就这么照顾人的?!壶空了都不管!” 宋轶不想反驳也不想承认,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4号院跟另外两个院子不一样,它这里有自来水龙头,只要不天寒地冻,用水非常方便。 今天天气暖和,水应该不会冻上,沈魏风就直接去水龙头前洗饭盒。 水管就安在宋轶房间的窗户底下,沈魏风顶着刚起来的寒风来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涮洗着饭盒,却听到一阵隐隐地说话声,仿佛是在堂屋里。 他马上拧上水龙头来到门边,就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这饺子味儿太一般了,难为你们吃得这么欢。”汪辉戏谑地开着玩笑,非常肆无忌惮。 “冯村就这个条件,大家都觉得不错呢。”听得出苏筱晚对汪辉的蓄意挑拨毫不在意。 “这两个镜头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借给小雯那个傻丫头的,不然她就是跑来求我,我都不见得让她碰一下。”汪辉的语气极其嚣张。 “既然这样那你昨晚就不该带了这东西去招惹她,你明知道队里的设备老旧,她抱怨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筱晚也有些不快。 沈魏风听出了苏筱晚有情绪,想知道汪辉还能怎么说,可里面却突然安静了下来,竟然没有汪辉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太阳穴附近的血管一下一下强有力地跳着,沈魏风凭本能就能感觉堂屋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他非常不想进去撞破,可刻意在这个时候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抓住汪辉的现形?沈魏风不能不反问自己。 生活中的悖论比比皆是。 上帝就是这样给人类开玩笑的。 深呼了一口气后,沈魏风还是一步跨近了堂屋。 这房子纵深不短,最里面的一间屋子的门锁上了,苏筱晚已经被汪辉逼得退到了那扇门前,无处可躲只好扭过头去。 这个汪辉完全没注意有脚步声,还涎着脸用胳膊撑住门,把苏筱晚困在自己的两臂之间,脸几乎要贴到苏筱晚的耳边。 “为了你啊,昨天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那儿耳目众多,我总得找点儿借口才好过去吧。” 说完竟然还想动手,却没想到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汪辉,你在干什么?!” 沈魏风这一句声音不大,可还是惊动了屋里的蒋宇和宋轶,蒋宇快步走了出来。 汪辉已经赶忙放下了胳膊站直,可还是紧靠着苏筱晚。 “操,姓汪的你竟然胆敢在队里公然调戏妇女,你特么是活腻味了吗?” 沈魏风赶忙一步上前,拦住要上去动手的蒋宇,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汪辉这下被抓了个正着,一时嘴秃接不上话,这才想起来要离苏筱晚远一点儿。 “不是,队长,你不知道,昨晚我刚逮着他一回,在小雯屋里死皮赖脸的不出来,要不是我去……”蒋宇是看见汪辉就分外眼红,一不小心把昨晚的事情也一口气抖搂了干净。 沈魏风已经撕了汪辉的心都有了,可他到底还是冷静下来,没有发作。 “堂屋里冷,大家进来说话吧。”沈魏风这句邀请说得特别轻松,可四个人没谁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苏筱晚被沈魏风撞破这种场面,恨不得能立刻消失。 她像没听见沈魏风的话似的,快步从汪辉身边走开,低着头往门外走,可经过沈魏风时,被他一把握住了胳膊。 “急什么,说完了再走!” 苏筱晚这时才抬头看了看沈魏风,她用力挣扎了一下,想摆脱走开,可惜为时已晚。 第一百一十五章 狐狸的尾巴 宋轶的房间里结结实实地挤进来了四个人,加上还在卧床的宋轶,这五个人面目表情精彩地可以唱一出年关大戏了。 外面北风愈加紧了起来,细雪渐渐变成成片的雪花,纷纷簌簌落下,不一会儿就染白了窗外院子的墙头和院里的树梢。 住在另外两个房间的队员大概看变了天,都陆续提前从3号院回来了,他们回房间必经宋轶的房间,敞开屋门里是一幅古怪的情景,他们除了在吃惊之余跟大小领导打了招呼,彼此之间只有心照不宣地闭嘴少言。 沈魏风看了看蒋宇,蒋宇会意,轻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准备了四张方凳,可三个男的都坐下了,苏筱晚却执意不坐,在稍远一点的窗边站着,宁肯忍受窗户缝儿里灌进来的冷风。 四个男的里面,除了蒋宇是人尽皆知的老烟枪,其他三个都不怎么抽烟,可蒋宇觉得这会儿大家沉默地尴尬,就掏出烟来问有没有人也要来一支。 结果,只有汪辉伸手抽了一支去。 蒋宇一脸不待见,瞪了汪辉一眼,却因为沈魏风的态度也不好发作。 宋轶刚才在屋里虽然没亲眼看见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蒋宇那声骂他可听得清清楚楚,心里的吃惊真不亚于听到地上炸了个响雷,看向汪辉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沈魏风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刚才初撞见汪辉和苏筱晚时那么恼火了,他心里想到的更多的是如何处理汪辉的问题。 “咱们这次八月底出来的时候,我跟所有人定过规矩,不准在出外勤期间和同队的女同事或当地人发展恋爱关系。汪辉,当时开会的时候你是在的,对吧?” 什么时候用什么力量沈魏风从来不会拿捏错。 “我又没跟谁谈恋爱。”汪辉一推干净,看都不看苏筱晚,绝情地连只狗都不如,沈魏风真想上去给他一个嘴巴。 蒋宇不用沈魏风给信号,听到这话立马火冒三丈,用夹着烟的手指着汪辉的鼻子骂道:“你还有点儿人味儿吗!” 宋轶听不得这样的话,推了推眼镜,马上堆起一脸笑打起圆场:“别说的这么难听嘛!好好说。” “行,咱也不骂人,我问你汪辉,你刚才在外面堂屋里干嘛呢?你堵着苏副队长,想干什么?!” 汪辉狠命抽了口烟,冷笑道:“是她缠着我,我也没办法,配合配合而已。” 沈魏风一下站了起来,一只手就要抬起来,停顿了一下又硬生生地放下了,他喘息急促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不安。 这时,站在窗边的苏筱晚难以置信地看向汪辉,脸上升起一片哀痛之色,她痛苦地转过身去,双眼看向窗外,两行眼泪“唰”地滚落了下来。 雪天阴暗,屋里又开着灯,窗户玻璃上明晃晃映着苏筱晚的脸,她那潸然落下的泪瞬间扯疼了沈魏风的心,久久不能平复。 五个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泪水一滴滴滑落到窗台上,苏筱晚最终还是想明白了一切,她抹了把泪转过身,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她声音有些哽咽道:“他说得没错,是我主动找他的,和他没关系,处理我好了。” 宋轶听到这句话简直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像这样明显的事实竟然要违背良心去承担,他怎么都想不出苏筱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在苏筱晚的心里,这并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汪辉的无耻较之莫里斯一众人等,不过是孩子般的胡闹,在大善大恶的评判中,汪辉简直连被安排上道德法庭的席位都没有! 这一点点委屈于她不过是一片小伤,这点小伤若是能抵消汪辉眼下的在劫难逃,她倒也觉得心安。 至于沈魏风的愤怒,她觉得这时倒真是阴差阳错合了她的心意:看到了吧,我是不值得的,忘掉吧,把一切都忘了吧! 沈魏风是何等聪明的人,就算怒火攻心,可还是看透了苏筱晚的心思,他咬了咬牙关,重新坐了下来。 “汪辉,你在看护宋轶期间经常性地擅离职守,我想这不用宋轶揭发你也没有意见吧?” “我总不能24小时都守着他。”汪辉还是不甘心。 “没人指望你24小时都在,可你连最起码的打水打饭都常常做不到,这不能否认吧?” 沈魏风早在队里就掌握了汪辉动向,甚至不用宋轶背后告状。 “你有什么证据?”汪辉觉得不诈一诈谁知道还有没有生机。 “你想我把所有的证人都拉来做证明吗?”沈魏风反问汪辉道。 这当然不行! 汪辉在外最要脸,怎么能忍受批斗大会式的指摘? 这一点沈魏风也很清楚,毕竟这货做了他快两个月的助理。 “你别妄想再把我打发回去!”汪辉心心念念的目的还远没有达到,是无论如何不舍得这个时候就离开冯村的。 沈魏风没有马上发话,而是盯着汪辉看了看,脑子飞快地闪过了不下十种处理的方案,最后他转过身,面对汪辉。 “有关你的处理决定,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后天,就是开工那天早会上我会宣布处理的结果,你可以出席,也可以不出席,但是队内的处分是一定躲不过的,如果你不希望这个处分一直跟着你,等回了所里进入档案,那你就要老实地接受最后的决定。” “哼!”汪辉没想到沈魏风这样不惧老所长的威力,愤而起身离开了宋轶的房间。 “哎,他走了,谁在这儿照顾宋轶?”蒋宇眼看汪辉出去,想到眼前的实际问题。 “还让那个小助理来照顾吧,这个汪辉油滑得很,根本指望不上,而且小宋的腿恢复了大半个月了,眼看要好起来,别再出了什么岔子。” 沈魏风也着实从心里为宋轶的恢复着急,毕竟队里只有这么一个地质专家,腿伤了都没舍得放他回去,就是因为实在找不到替他的人。 蒋宇点点头,只好同意,本来还想说说汪辉的处理问题,可看到站在一边楚楚可怜的苏筱晚,就立刻把话头打住了,给沈魏风使了个眼色。 沈魏风会意,站起身来对宋轶道:“今天真是打搅你了,下午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走到苏筱晚身边道:“走,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苏筱晚干脆地拒绝了沈魏风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沈魏风这次一点没有踌躇,马上跟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雪在烧 眼看汪辉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了出去,蒋宇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冲着沈魏风竖起了大拇指,就差大喊一声“爽”了。 可沈魏风看都不看汪辉,抬头盯着苏筱晚,苏筱晚却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蒋宇手里的空饭盒。 “哎,把他打发走了,谁在这儿照顾宋轶?”蒋宇眼看汪辉出去,想到眼前的实际问题。 “还让那个小助理来照顾吧,这个汪辉太油滑,根本指望不上,而且小宋的腿恢复了大半个月了,眼看要好起来,别再出什么岔子。” 沈魏风也着实从心里为宋轶的恢复着急,毕竟队里只有这么一个地质专家,腿伤了都没舍得放他回去,硬是留在了队里,平时工作上的事情多少都需要他的参与,就是因为实在找不到能够接替他的人。 蒋宇点点头,只好同意,本来还想说说汪辉的处理问题,可看到站在一边冷着一张脸的苏筱晚,就立刻把话头打住了,给沈魏风使了个眼色。 沈魏风会意,站起身来对宋轶道:“今天真是打搅你了,下午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走到苏筱晚身边道:“走,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苏筱晚干脆地拒绝了沈魏风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沈魏风这次倒是一点没有踌躇,马上跟了出去,蒋宇一看这架势就不准备跟上了,在宋轶房间里又墨迹了好一会儿才急匆匆回了3号院。 屋外大雪纷飞,寒风凛凛,苏筱晚回1号院的方向正好顶着风,她艰难地在风雪中前行着,一头一身都是雪花。 沈魏风紧跟着出了宋轶的房间后,又和一个回来的队员撞了个正着,两人又稍稍寒暄了一番后,沈魏风发现已经不见了苏筱晚的身影。 他快步往前走着,直到在土路路口转过弯来,才看到苏筱晚正拢住头发缓慢前行。 “这会儿雪大,风也大,在这里等等再走吧。”沈魏风几步追上苏筱晚,一把拉住了她。 苏筱晚转身猛地抬头看向沈魏风,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仿佛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沈魏风被苏筱晚这眼神深深伤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拉着苏筱晚从路中间退到了路旁一户久无人居住的院墙下躲避风雪。 “沈队,赶过来有什么事吗?”苏筱晚口里换了称呼,低头拍打身上和头发上的雪花,没有去看沈魏风的神情。 “小晚,现在这里只有你我,还是叫我魏风吧,称呼职务……”沈魏风觉得下面的话很难出口,心里的伤感也堵得胸口如同块垒,他望着苏筱晚冰雪般清瘦的侧颜,忍不住伸手为她拂去肩头的一片雪花。 苏筱晚垂下头,仔细检查着自己衣袖上已经融化了的雪珠,突然抬头笑着对沈魏风道:“你看衣服都湿了,明天还要洗衣,不知道天气怎么样?会不会还继续下雪。” 沈魏风的心慢慢往下沉,像落水的人手里没有浮木,也许再有几分钟就要一命归西,可没有办法,挣扎都是徒劳的。 “你这件大衣怕是不好洗吧。”沈魏风在一瞬间放弃了挣扎,顺着苏筱晚的话往下说吧。 今天是他的主场,他借着苏筱晚单独发了一通领导的威力,可也无形中伤害了苏筱晚的心,也许这样归罪他沈魏风是无辜的,可是汪辉那个狗娘养的那样肆无忌惮地伤害苏筱晚,自己又何尝能撇得干净呢? 沈魏风一点不想推卸责任,可是这个责任她苏筱晚不打算让他承担,她只想离开,斩断一切没结果的情缘。 这一刹那,沈魏风终于明白了苏筱晚,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汪辉,或者任何一个在她生活里驻足过的男人,她的心里只有他沈魏风! “是啊,这里找不到洗这种大衣的洗涤剂,什么时候让蒋组长去镇上帮忙找找。对了,好像小雯也有一件短外套也是我这件大衣的质地,也一直挂在屋里没洗,”说到这儿苏筱晚竟然还笑了出来“为了小雯,蒋组长只怕会更加卖命搜罗这东西吧?” “嗯。”沈魏风觉得喉头哽咽,说话吐不出字来,只是答应了一下,眼睛一直盯着苏筱晚,看着她自说自话,看着她笑。 “哦,说起蒋组长,我想起他买修复材料的事,”苏筱晚把头发挽了挽,别到耳后,完全露出她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 沈魏风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种就要捧起这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孔吻下去的冲动。 “我觉得,他说的那家店咱们应该再去看看,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小商店里会有这么难找的物料,难道以前这里有人干过文物修复?” 苏筱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发现沈魏风一直一言不发,她微微抬头看向沈魏风,瞬间接触了他那如火一般的眼神,她这次没有躲避,回望的神情从吃惊转为沉浸,两人瞬间陷入沉默无言的时空里。 沈魏风轻轻俯身,双手扶住苏筱晚的双肩,不自觉中脸庞已经靠近苏筱晚的耳畔,那愈加急促起来的呼吸让苏筱晚觉得天旋地转。 苏筱晚松开了挽住长发的手,任凭翻飞头发缠住她和沈魏风,她在心里呐喊着:让时间停下来吧!让过去都灰飞烟灭吧! 也许正是这句发自心底呼喊,惊醒了陷入其中难以自拔的沈魏风,他已经变得迷离的双眼瞬间恢复了清醒,大口的喘息在拼命压抑自己几乎难以遏制的冲动。 他猛地站直了身子,喘息未定的胸膛还在起伏,可脸上已经没有那种冲动的欲念,只剩下对未来不可把控的无奈。 苏筱晚感到沈魏风的身子完全远离了自己,一股阴冷的虚空感油然而生,她看向沈魏风,读透了他心里的纠结。 “我们不该这样!以后不管是你的宿舍还是我的房间,或者是任何你我单独相处的地方,都应该成为彼此的禁区。你是项目的负责人,我是技术人员,让我们都在彼此的身份里做好自己所有的分内之事吧。” 苏筱晚说着放下沈魏风揽住自己的双手,拉紧大衣的衣领,慢慢走向漫天风雪之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鱼腥 第二天,雪后初晴,整个冯村和附近的山林一片银装素裹,气温跌倒了零下十几度,纷飞的雪下了整整一夜,屋外的雪最厚的地方深及小腿,考古队的三个院子的大门想推开都很费力。 虽说整个队的队员平均年龄也不算小了,可是这种西北的山村里的大雪大家都是难得一见,不少队员一早起来都不用蒋宇发动,自动穿戴整齐跑去院子里和外面土路上扫雪去了。 小雯年龄在队里最小,手里又有队里的相机,看见这么美的雪后野景自然忍不住要跑出拍照,好好美一美。 她吃完早饭就快速换上了压箱底的厚羽绒服,脚上蹬上了一双军队的翻毛皮短靴子,头发扎得高高的,一脸兴奋冲到苏筱晚的房间里。 “快起!外面雪可厚了,咱们去拍照。”说着小雯还向苏筱晚晃了晃手里的相机。 苏筱晚昨天回来就沉浸在做棺底机关复制图的最后修改中,又把找王瘸子打好的大小短木棍做好标号和分类,这一通忙碌之后就已经深夜一零点钟了。 “你去玩吧,我还想再躺一会儿。”苏筱晚窝在被子里微笑着恳求小雯“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劳碌命吧。” 小雯一听嘴一撇:“不行,这么好的景就要配你这样的美人啊,光我自己多没意思,再说了我还要你帮我拍照呢。快点起来吧!” “蒋组长不在吗?拉着我这个电灯泡不觉得碍眼啊?”苏筱晚拉着被子笑着看着小雯。 “他那个大老粗懂什么审美啊!再说,我早上去3号院看了,一院子的人都出来了,不方便嘛!” 苏筱晚一听实在不好再推脱,只好咬着牙起来了,匆匆穿好衣服,洗漱打扮了一番,就被小雯拉着跑出了1号院的大门。 考古队驻扎地的这一小片地方,住的本村人极少,可林子和岭子极多,房子不远处都是起起伏伏的小山丘,林子里有阔叶树,也有针叶树,一层层地,雪下看着特别有气势。 小雯和苏筱晚走走停停,一边看景一边拍照,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把附近的小山坡转了个遍。 “慢点儿,慢点儿,踩着雪走太累了,我的腿都算了。”小雯出来时劲头十足,走了一圈下来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苏筱晚在米国时参加过数次在南美洲的跨国科考,身材看着纤细,却不输力气,这些路对她来说和散了个小步差不多,只不过开始走得急,脸冻得红扑扑。 “咱们现在用了不少队里的胶卷,回来记得补上。”苏筱晚看着累得坐在雪地上的小雯提醒了一句。 “那是自然,哦,对了,我那里好像没有胶卷了。”小雯一下想起这件事来,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接过苏筱晚手里的相机,看了看标识的数字,发现这卷也所剩不多了。 “这可怎么办?下这么大的雪,车子也不好出村,胶卷见底了呀。”小雯说着急得脸色都变了,手里来回拨弄着相机上的计数器,可是数字显示仍是余下不到十张了。 “你别急,我回去翻翻我的大箱子,看看有没有掉在角落里的空胶卷,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在队里问问其他队员,也许谁手里正好有那么一两卷呢。这雪也不算太厚,有两天就全化了,别着急!” 小雯虽然被苏筱晚安慰了一下不那么焦躁了,可心里仍是惴惴不安,赶忙拉着苏筱晚快速往回返。 刚到1号院门口,两人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大门附近晃悠,小雯眼尖一下认出那个个子不高人瘦瘦的是汪辉。 “你别老是往我们女生宿舍这里蹿,当心队长知道了要罚你。”小雯自从上次的事之后,看见汪辉就紧张,警惕心极高。 “又不来找你,瞎激动什么!”汪辉的毒舌这次回来以后益发严重起来,苏筱晚是个有涵养的,一般不跟他计较,可是小雯的脾气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你怎么说话呢!谁激动了?别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没人稀罕你!一天到晚跟闻见了鱼腥的野猫似的,老往女生宿舍钻,也不怕人笑话!迟早给你一个处分,看你还安不安分!”小雯正为胶卷的事心烦不已,赶上汪辉堵在大门口跟她呛茬,岂能随便饶了他? 苏筱晚听不过去了,赶紧用手拉了拉小雯的袖子,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可这样口无遮拦。 小雯一气之下甩手回屋去了。 汪辉直接凑上来:“怎么?还得我来看你?你昨天没见我受气了吗?还不是都因为你!” 苏筱晚往后撤了两步,叹了口气道:“汪辉,吃饺子的前一天你跟我说队里包饺子你去不了,大概不会有你的份儿,所以想让我给你带一盒,我想你白天看护宋轶很辛苦,怎么能不给你留一份饺子,这才中午特意给你送了一盒去。可是,事实是队里不仅没有不准备你的饺子,沈队和蒋组长还特意把你们的午饭专门送过来。你这样欺骗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汪辉假意叹了口气,把一个袋子递了过来:“想见见你呗,还能为了什么?拿着吧,这是你昨天替那小妮子要的镜头,里面还有几卷我之前存货,拿好了。” 苏筱晚有些不敢相信,接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两个小雯一直着急需要的镜头,还有五卷全新连外包装盒都没拆封的柯达胶卷。 “你,你怎么知道小雯的胶卷已经用完了?”苏筱晚非常不解。 “那天晚上她就跟我抱怨司机去镇上和县里总想不起来给她买胶卷,搞得她手里剩的坚持不了几天了。我一看今天下了大雪,知道你们一定会出来拍一通,胶卷估计应该已经见底了吧。” 汪辉一脸真诚地看着苏筱晚,竟然露出一种歉意的表情,有些郁闷道:“沈队对我确实有些偏见,我也不打算在他那里重塑自己的形象了。不过,小晚,我希望你一定不要误解了我,好歹这个考古队里总该有个人能理解理解我吧,而且我特别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毕竟你最了解我,也最懂我。” 汪辉这通狂轰乱炸弄得苏筱晚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拿起那个装着镜头和胶卷的袋子,冲着汪辉勉强笑了笑道:“这个,谢谢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心当作驴肝肺 汪辉站在雪地里看着苏筱晚只不过浅浅一笑,然后道了一句谢就进院子了,心头难免火起,嘴上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后,只好悻悻地独自返回3号院去。 队里的队员这会儿雪都扫得差不多了,几个童心未泯的还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大雪人,找了两块儿碳做眼睛,一根胡萝卜当鼻子,平日一只存水的铁皮水桶扣在头上权充帽子,样子看着滑稽又搞笑。 蒋宇一上午忙着带人到处清扫积雪,最后又帮着队员堆了会儿雪人,都忙完了才回去换了身衣服,又往外跑。 1号院的雪还积着呢。那个院里现在有点眼色的队员谁都轻易不会去的,蒋宇这事很清楚,所以等该忙的都忙完了,这才急匆匆往1号院赶。 刚出院门,蒋宇就看见汪辉磨磨蹭蹭地走了回来,整个人冻得缩着个脖子,脸色也泛青,一看身上只穿了身夹棉的薄外套。 “你这又是去给谁家添乱呢?穿得这么利索打算给谁看!”蒋宇极看不惯这货,撞上就想让他吃点教训。 “要你管!”说着汪辉故意朝雪地吐了口痰,瞥了一眼蒋宇就回屋去了。 蒋宇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会这货,加快步子往1号院去了。 苏筱晚在门口替小雯留下了镜头和胶卷后,进门就朝小雯那屋去了,结果一进门正赶上小雯往盆里倒热水,准备洗头。 “洗头啊,那这包东西就放这儿了,回头记得看看。”苏筱晚放下东西就要走,被小雯一把抓住。 “等等,别走,来,帮我倒水冲冲头发。” 这样顺手的小忙苏筱晚是不会拒绝的,尽管她心里全是机关图传动装置复原的效果假想,可还是耐心地帮小雯兑好了温水。 小雯为了洗头上身只穿了一件圆领的厚秋衣,看见桌上的袋子也懒得去翻,直接顺手挂在了墙上的挂钩上,开始低头洗起了头发。 正洗着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喊:“小雯,干嘛呢?出来。” 苏筱晚一听就知道是蒋宇来了,推了推小雯:“来找你了,快洗!” 小雯一听蒋宇来了,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一把拿过来苏筱晚手里的水壶,有些不好意思道:“晚晚姐,你忙你的去吧,让他来帮忙。” 苏筱晚这下忍不住笑起来:“雯雯小姐,你这可是‘过河拆桥’啊。” “人家知道你是大忙人,刚才是没办法,这不干活儿的来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小雯的小嘴儿很会说,苏筱晚也不想再逗她,直接出了房间来到门口,看见蒋宇已经开始挥着大扫把扫起雪来了。 “蒋组长,你还是先进去吧,小雯求你帮忙呢。” “她有啥事?出来说呗。”蒋宇正扫得起劲。 “快去吧,再等可要生气了。”说完,苏筱晚独自回了自己房间,继续忙她的图纸和设计。 蒋宇放下扫把,一进小雯的房间才发现小雯在等着他帮忙洗头,赶忙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洗手,开始往小雯头上慢慢浇温水。 小雯低着头专注地洗着头发,蒋宇站在她身边眼神却被墙上挂着的袋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袋子是宋轶的,他见过。 刚一洗完,他就走过去拿下了那袋子查看。 东西一一取了出来:两个镜头,五只胶卷。 蒋宇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起来,连袋子都摆在了桌面上。 小雯还在低着头擦头发,看不见蒋宇的脸,只看见他坐在桌边一言不发,感觉不太对。 “你怎么了?”小雯站起身,把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甩到脑后,拿起一只大塑料梳子开始对着墙上挂的一面圆镜梳头发。 蒋宇一言不发,光沉着脸。 小雯梳了几下头发,发觉气氛不对,从镜子里看了看蒋宇,忍不住又问:“你到底怎么了?别坐我屋里打哑谜啊!” 蒋宇侧了侧身子,把桌上的东西都露出来。 “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咦,胶卷啊!正愁胶卷没了,要找你去买呢,这下好了,这是谁这么好心,给了这么多!”小雯披着还湿着的头发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 “你别说那没用的,我问你这东西哪来的?”蒋宇素来是个没什么威严的,在小雯这儿更是没脾气,这会儿生气归生气,可还是不敢声高,责问也和平时语气一样,小雯根本不往心里去。 “哎,这镜头是汪辉的吧,怎么也在这儿?”小雯说着走到桌前,抓起桌上的袋子看了看,方才恍然大悟“这准是晚晚姐拿来的,刚放桌子上,我嫌占地方,就挂墙上了,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呢,你眼倒尖得很嘛!” 小雯说起话来想一挺小机关枪似的,语速快,逻辑也复杂,蒋宇听得一阵头晕,也接不上,只好耐下性子说自己要讲的。 “你少跟这个汪辉来往,他现在在队里简直就是过街的老鼠,你看谁主动搭理他?” 小雯还在一下下梳着头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又没主动搭理他!这是他主动送上门的,再说他来也不是找我,纯粹为了晚晚姐,管我什么事!” 蒋宇一听赶忙站起来,就差用手捂住小雯的嘴了,急得低声道:“千万别提汪辉和苏副队长的事,为这事儿队长都快把房子点了,你可别再火上浇油了!” “哼!”小雯把拉到胸前正梳着的头发往身后一甩,一脸不乐意道“这东西是晚晚姐刚才从门口拿回来的,我早进来了。要是我在,当然不会要,而且保证连打都不会打开,你现在兴师动众过来找我不是欺负人嘛,你有胆子去隔壁晚晚姐那儿训人去!” “人家副队长,我训得着嘛!再说,他跑来这儿,你俩都不应该搭理他,把他轰出去才对!”蒋宇的直男思维让他很难同理这两个女生的处境,直接把小雯激怒了。 “轰出去?好,我问你,我和晚晚姐两个人是有你们男人的体格还是有你们男人的力气,这男的往我们门口一杵,我们是拿扫把赶呢还是用木棍打?你们都不要这脸了是吧?再说了,我和晚晚姐可都不是你们单位的,这项目完了就走了,以后你跟这个人不用同事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一百一十九章 点题 小雯的脾气谈不上有多不好,只是一碰到蒋宇就时不时要发作一下,前因后果都不是重点,事后她自己也会觉得蒋宇有点可怜,可当时碍于面子多半不会嘴软。 毕竟蒋宇的学历赶不上小雯,读书方面更是差之千里,说话讲理自然不是小雯的对手。 就这样,蒋宇被小雯炮轰了这一大篇话后,根本答不上来,正想着怎么才能跟小雯把这事说明白,可已经被这姑娘不由分说连推带搡了几把,关到门外面去了。 “小雯,开门。”蒋宇不敢声高,生怕被隔壁的苏筱晚听见。 小雯气得小脸通红,靠着门梳着头发对蒋宇道:“胶卷这事我交代了你多少次了,这好歹还算是公务吧,你说你和你那个司机哪次出去能想起来去买,要不是你们一再疏漏,他汪辉能钻得成这样的空子吗?” 说完,小雯回到屋里,坐在床边生着闷气。 屋外,蒋宇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不声不响地在院子里扫了一遍雪,清理一番院里砖铺的小路,再没说什么灰溜溜地回去了。 苏筱晚在屋里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人的争吵声,可听不清为了什么事在吵,再听已经没了声音,透过窗户只看到了蒋宇孤独扫雪的身影,虽然那一刹那她起了去劝和一下的冲动,可再一想还是放弃了,眼看着蒋宇清扫完后独自离开。 回了3号院,蒋宇便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郁闷,眼睛瞪着天花板发呆,直到中午饭点才没精打采地从楼上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沈魏风从屋里出来,和蒋宇撞了个正着。 蒋宇神魂游于天外,被沈魏风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 “没啥,哎,你手里拿的什么?”蒋宇看见沈魏风手里的牛皮纸袋有些好奇。 “申报材料,都写完了,今天就得寄出去,因为等批复时间长,我们时间不多。” 沈魏风把牛皮纸袋递了过去,蒋宇接过来有些好奇道:“你上回不是说要苏副队长填她和她们学校的情况吗?这你都能代劳?” 蒋宇并不完全了解沈魏风的学识,只知道他是自己的领导。 “我可以替她写,只不过遣词用句肯定不如她这个母语是英语的人讲得地道,不过话说回来,搞批复的都是中国人,我的水平应付他们足够了。” “厉害!咱们领导真是业务管理一把抓,不像我,连小雯这样的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沈魏风这番话一下戳到了蒋宇今天的痛处上了,引得他一阵感慨。 “你这是怎么了?我告诉你,小雯那姑娘年龄是比你小,可人家学历比你高得多,书也肯定不少读,可别说人家丫头片子什么的,她可不是这里村里的小姑娘。”沈魏风摆出事实,提醒蒋宇要清醒看待自己和小雯之间的差距。 “你说的对,你不知道她今天因为汪辉那事儿把我唠叨成什么样,我真的是一句都接不上。” 蒋宇只想着自己的心里事,完全忘了嘴上的忌讳,不小心又把“汪辉”的名字带了出来。 “汪辉又怎么了?”沈魏风脸色顿时差了点,但是事情该问的还是不肯放过。 蒋宇瞬间意识到自己嘴巴有点大了,可又结结巴巴地编不上来,只好最后和盘托出。 “这货又去1号院了,可他倒是解了小雯的困,送了小雯五只胶卷,还有两个全新的镜头,我看了,比咱们队那破镜头不知好了多少倍。” 说完,蒋宇看着沈魏风,不知道他下面会怎样发作。 “这是想将功折罪?”沈魏风思路特别清晰,一点不糊涂。 “你还别说,真有可能!他这估计是觉得要因为昨天的事遭罚,就变着法去女生那儿找门路去了。”蒋宇说到这儿一拍大腿“领导,还是你脑子好使,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层!怪道我觉得我不该在小雯跟前气短呢,有理也说不出,原来毛病在这儿呢!” 沈魏风一阵苦笑,拍了拍蒋宇道:“跟小雯这么个姑娘一起,真难为你了!” “可不嘛!费脑子!累!”蒋宇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可沈魏风苦笑后听了蒋宇的话却陷入了沉默,满脑子都是苏筱晚的身影。 这样甜蜜中的苦涩如今对他和苏筱晚来说也是奢侈的,真不知道该可怜自己还是可怜眼前这个大老粗蒋宇。 “还有什么吩咐吗?我下午出去一起办妥了回来,正好再去给小雯添些胶卷。”蒋宇看沈魏风不说话了,赶紧岔开话题。 沈魏风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什么:“吃完饭,你先来我这儿,我还有事情问你,别忘了。” “好。”蒋宇答应了以后又返回房间存放申报材料。 午饭时,一屋子人都吃着饭聊着天,蒋宇端着饭盒到司机跟前一坐,说了下午去镇上的事,可司机马上抗议起来。 “蒋组长,咱们这破车这种雪天出门可不保险,路滑容易出事,等等再去不行吗?哪怕明天呢,等雪再化化。” 蒋宇也觉得司机话说得没错,可是还是坚持道:“慢点儿开,不着急,到了就行,因为今天下午必须把我手里的文件寄出去。” 司机没说话,只好点点头。 午饭后,沈魏风在房间里整理桌面上的材料和纸笔,看见蒋宇进来就示意他关上门。 “什么事整这么神秘?”蒋宇半开玩笑道。 “昨天吃饺子时你说买修复材料的事,你再跟我详细说一下。”沈魏风坐下,喝着水等着蒋宇开口。 “嗐,这事儿啊!我还以为多重要的事现在不说不行呢,这事儿回来再说吧,你不是着急寄材料吗?先放我出去,人司机都不乐意这路况出门,我也担心时间不够,别到了镇上邮局再下班了。” 蒋宇这时完全没心思讲那天的见闻,满心都在下午这趟公差上。 沈魏风一听也明白了,就点点头道:“那好,你先去,回来咱们再说。对了,路上慢慢开,别着急!实在晚了也没事儿,改天再寄,别出事是原则!” 蒋宇答应着就出去了,一会儿功夫,他换了衣服带了东西,和司机两人一起发动车子朝离雨镇奔去。 第一百二十章 封路 蒋宇这天上午在1号院吃了小雯的闭门羹之后,中午吃饭的时候又跟小雯撞了个照面,蒋宇本想凑近了看看这位小姑奶奶气消了没有,可是一则大家都在不太方便,二是下午还要去镇上办事,实在没有心情这时去哄小雯,便只好作罢。 而小雯午饭时上午的那股气还没下去,看见蒋宇也没给个笑脸,冷着脸打了两份饭,就急匆匆地回了1号院。 小雯这姑娘的脾气说起来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下午,她午睡起来以后收拾了一遍自己的屋子,又给队里那台相机换上了汪辉借的新镜头,再对着镜子梳了半天头发后,就终于坐不住要去找蒋宇了。 可是一个人去3号院总觉得不太好意思,而且自己特意上门显得之前的理也白掰了,总觉得有些不甘心,便跑到苏筱晚屋前敲起了门。 苏筱晚已经基本备齐了棺底机关的修复材料,正准备去找蒋宇要他买来的那些粘合剂,就听见了几声很轻的敲门声。 一开门,小雯站在门口呢,脸色不太好,没有了往日那种欢脱蹦跳的感觉。 “进来。”苏筱晚一把拉小雯进屋,拿了一只桔子塞到她手里。 “不吃。”小雯没精打采地把桔子放在桌上。 苏筱晚歪着头研究性地看了看小雯:“这是怎么了?” “上午,我跟蒋宇吵了一架。”小雯嘟哝道。 “是吗?我觉得可能是你骂了他一顿吧?”苏筱晚提起这对欢喜冤家忍不住要笑。 小雯这会儿也不在意苏筱晚的奚落,撇着嘴道:“不管怎么样反正就是不高兴了。” “蒋组长那脾气,咱们都知道,你说吧,怎么欺负人家了?这会儿心里过意不去了?”苏筱晚倒了杯水给小雯,小雯接过来抱着暖手。 “他那脾气就是炮仗,一点就着!我是被他给气的。”小雯还是觉得委屈,说着眼圈都有点儿红了。 苏筱晚马上敛起了笑容,坐到小雯身边,揽着小雯的肩劝道:“我觉得蒋组长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为人直爽,再加上人又诚恳,还有担当,而且心也细……” 小雯一听到这儿转过身来,看着苏筱晚有些着急道:“是,我知道,可是你看他今天上午一来就因为镜头和胶卷的事数落我,我能不火吗?” 苏筱晚一听到这儿点点头:“原来为的是这事,这是我的不对,是我不该替你收了汪辉的东西,弄得你俩起了冲突。我应该道歉,你就原谅人蒋组长吧,嗯?” 小雯一看苏筱晚这么说,觉得自己表达意思有点偏离原意了,赶忙拉着苏筱晚讨饶:“你道什么歉呐!明明是他们男的一个个乱吃飞醋,本来没有的事儿,他就是瞎紧张!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再说你接了汪辉的东西也是为了我,毕竟胶卷确实没了,明天又该进场工作了,这几卷真是救命来了。” 苏筱晚一下又笑了出来,伸出手刮了下小雯的鼻子尖:“还说没欺负人家,你这张小嘴叭叭叭地,我都说不过,别说蒋组长了。” 两人在屋里正说得热闹,只听外面一声喊:“晚晚姐,开门!” 苏筱晚和小雯仔细辨认了一下声音,然后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三丫头!” 小雯跑出去开了大门,三丫头一脸焦急地进来了,一进来就抓着小雯问道:“你们考古队的车出去了?” 小雯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三丫头什么意思,三丫头一看小雯不明白就直接跑去苏筱晚的房间。 “晚晚姐,我看见你们考古队的那辆车出村子了。” 苏筱晚有几天没见三丫头了,赶忙拉着她床边坐下:“是吗?可能队里有什么急事吧?怎么了?你想搭车出去?” 其实,村子里的男女老少不少都搭过队里的车去镇上,这都是常事了,虽说村民们很少搭车给钱,可蒋宇跟司机说了,驻扎在人家这里,这些事情就不要太小气了,再说很多时候车上也没人,多拉一两个老乡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三丫头却有点焦急地拉着苏筱晚道:“你不知道,昨晚下了这场大雪,原来出村子的那条路肯定封了,要想去镇上就得绕大段山路,那条路你们司机以前是天好的时候去过,其实下了大雪就很难走了,路边都是山崖,我们这里人这种天连走路都不去那儿的。” 苏筱晚一听也紧张起来,抬头一看门口,小雯站在门口,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框,像一只泄了气皮球似的哭兮兮地问苏筱晚道:“晚晚姐,你说,蒋宇会不会在车上?” 其实,司机自己空跑的情况很少,一般蒋宇都会跟着,苏筱晚知道这情况,可看着小雯那有点绝望的表情,赶忙安慰道:“也不一定呢!走,咱们去3号院看看情况。” 说着苏筱晚赶忙起身穿好外套,和三丫头、小雯一起出了大门,疾步往3号院走去。 正是午睡后慵懒无聊的时光,3号院的一群男爷们儿们或是凑一起吹牛,或是站在门口抽烟,或是躺床上看金庸,还有两个在屋里高声唱着歌。 三丫头报了信儿就拐个弯儿回家去了,小雯和苏筱晚则来到3号院大门前用力敲起了门。 大铁门敲起来声音发闷,再加上人几乎都在房间里,最后倒是在忙着收拾书架的沈魏风听到了动静出去开了门。 小雯已经急得要哭出来了,一见沈魏风出来,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一把拉住他:“沈队,蒋宇呢?他在吗?” 沈魏风本来看见苏筱晚来主动敲门就很意外,这时突然被小雯抓着问这个问题,更是莫名其妙。 “他带司机去镇上了,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沈魏风看出小雯急得声音都变了。 苏筱晚开口解释道:“刚才老村长家的三丫头说看到队里的车出村子去了,她说这里出去的路一下雪就会封路,如果想去镇上必须要绕一段山路,非常危险!所以……”说完,苏筱晚看了看小雯,面露愁容。 “这,怎么不早说!”沈魏风也瞬间感到了紧张,可他还是拍了拍小雯安慰道:“别着急!蒋宇是个机灵的,他要是看到路难走就回来,不会硬闯那种断头路的,放心!” 小雯听到别的还好,一听沈魏风说到“断头路”什么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倒在苏筱晚怀里哽咽到难言。 苏筱晚只好不停安慰小雯,同时又愁容满面地看向沈魏风,而沈魏风这时也分外焦急地看向出村的那条泥路。 第一百二十一章 肠子都悔青了 三丫头突然送来的消息无疑让所有人都为蒋宇和司机的安危捏了一把汗,队里有几个年轻气盛的队员都主动提出来要去那边的山路上查看,还打算去借几辆这里老乡家里的牛车,但都被沈魏风先按了下来,没有放行。 那种路开车危险,人走更危险,就算去救,也不能这样赤手空拳地去冒险,最好是能通知到镇上的公安局出警带上工具帮助,否则很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人员伤亡。 时间一点点过去,小雯虽然暂时止了哭声,可整个人精神萎靡,浑身没有气力,苏筱晚怕她担心过度要病倒,就带着她回了1号院,直接让她躺在自己床上,苏筱晚自己则在一旁安慰照顾。 沈魏风先处理了一下队里的事情,跟老吴交代了一番,然后也急匆匆赶来1号院看望两个焦急无助的女生。 苏筱晚和小雯两个人这时候是人回来心没回来,院子大门敞着不说,屋门也不关,苏筱晚甚至连身上的外衣都没脱,在屋里看着小雯焦急地来回走着。 沈魏风一路畅通地来到苏筱晚房间,轻推开门,就看见苏筱晚焦灼地来回走动,小雯已经躺下起不来了。 “大门都不关,不知道年底了外面乱吗?”沈魏风也很焦急,但他更怕这两个女生再出点儿什么意外。 苏筱晚惊觉沈魏风的到来,没想到自己竟忘了关门这样的事,无奈地摇了摇头:“着急地昏了头!怎么样?回来了吗?” 小雯本来已经闭眼要睡,听见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坐了起来,看见沈魏风来了,眼睛一亮:“回来了?” 沈魏风叹了口气,在苏筱晚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摇摇头:“我来看看你们,他们现在还没回来。” 小雯一听脸上露出巨大的失望,紧接着眼圈一红,一串眼泪纷纷簌簌落下。 “别哭!这才几点,说不定这就回来了?”苏筱晚抬头看了看沈魏风,给他使了个眼色。 沈魏风会意,马上改口:“对,苏副队长说得是,现在还不到五点,天没有全黑,他们一路开得应该很慢,估计看路不通就回来了,别急,再等等。” 小雯平时有些怕沈魏风,可是到了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也顾不上惧怕了,一边哭一边说:“我真的好后悔,今天中午为什么不搭理他!万一他心里难受走了神,司机也没注意,那可怎么办?!” “不会!蒋宇看着大大咧咧的,这样事关安全的情况他很小心的,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沈魏风觉得自己对蒋宇有绝对的发言权,毕竟前后认识了有几年了。 苏筱晚也坐到床边,揽着小雯安慰道:“是啊,沈队和蒋宇认识的日子比咱们都长,他说得准没错。” 小雯转过身子抱着苏筱晚,趴在她肩头哭个不住:“我上午还拿话顶他,说他从来不记得我的事,你说这个人要是下午出去赌气非要去镇上,去给我买胶卷去,那可怎么办啊?!” 这段公案自然是苏筱晚和沈魏风都不知道的,他俩不禁面面相觑。 小雯的这个说法无形之中一下加重了沈魏风的担忧:他知道正常情况下蒋宇不是个莽撞和喜欢冒险的人,所以他有把握蒋宇会在遇困之前及时撤回,但是如果他这趟出门私底下还有这个原因的话真的就很难说了,毕竟面对爱情很少有人能头能完全冷静,更何况他中午还为小雯的事犯愁。 沈魏风抬起胳膊又看了一遍手表,发现时针已经就要指向6点,他觉得再不能这样等下去了。 他看向苏筱晚,示意她先随他出来一下。 苏筱晚扶小雯坐好,给她擦了擦泪,这才跟沈魏风来到院子里。 晚风已起,天几乎完全黑了下来,雪后晴朗的夜空里繁星点点,只有一阵风起时才有淡白色的薄云飘来,令人看了忍住心里一阵压抑。 沈魏风看着苏筱晚,拉起她的一只手叮嘱道:“太晚了,就算车子开得慢,这个情况也该回来了。我得带人去那边看看,不好说什么时候能回来,队里剩下的人就交给老吴代管,你一定照顾好自己和小雯,关好门,千万别再出什么事了。” 苏筱晚一听立刻紧张起来:“你们怎么去?天黑了,会更危险啊!万一都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风一阵阵紧起来,气温变得更低,苏筱晚的长发被吹得飞起来,沈魏风轻轻为她捋了捋,微笑道:“我能出什么事?放心好了!我怕蒋宇真如小雯说的,一门心思非要今天去镇上,那可就麻烦了。” “对了,队里的那部手机呢?能不能先报警?”苏筱晚想到了队里的唯一一部通讯设备,那是从a市出发前特意置办的。 “那手机倒是一部不错的机子,就是这里基本没有信号,能打出去也要去半山腰上,而且有时候爬到山顶都没有信号,还是算了吧。不过蒋宇出门也没带着,我一会儿会把它带上,万一能用得上呢。”沈魏风无奈地向苏筱晚解释道,其实他根本对这部手机连指望都没有。 “我也去!你知道我之前参加过很多次野外科考,我的户外生存经验很丰富,可以独立带队的,你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就来。”苏筱晚说着就要转身回屋去,被沈魏风一把拉住。 “不,这是中国,不是国外,我不能接受让一个女人冒着风险冲在前面,除非我死了!” 苏筱晚听不得这样的话,赶忙用手捂住沈魏风的嘴:“别这样说!我这一辈子都再不想看到我父亲那样的悲剧,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沈魏风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轻轻握住苏筱晚的手:“放心,不会有事的,最多回来晚一些。” 苏筱晚点点头,眼看着沈魏风快步离开了1号院。 回到屋里,苏筱晚看到小雯还在默默地流泪,她无声地坐在小雯的对面,递了一条毛巾给她。 小雯接过毛巾,一边擦泪一边问道:“沈队怎么着急地走了?” 苏筱晚有些失神道:“他带人去那边的山路了。” 小雯立刻止了哭泣:“沈队真的去了?那,那要是有危险可怎么办?他要出了事……” 苏筱晚太害怕听到这话,马上打断了小雯:“不会的,他怎么可能出事!” 小雯看出苏筱晚的心痛也感同身受起来,又哀哀地哭起来:“爱一个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长夜难眠 这天晚上特别特别漫长。 小雯一直在苏筱晚的房间里,睡一会儿,醒了发现人都还没回来,又难过好一阵儿,哭得累了又躺下再小睡一会儿,一个夜里好多次,越往后半夜情绪的起伏越大,越不敢自己一个人回房间。 苏筱晚的神经也很紧张,但她从目送沈魏风离开的那一刹那就变得十分精神,为了逃避脑海里无休无止的担忧,也为了安抚随时可能哭醒的小雯,她一直伏案工作着。 棺底的机关复原是很紧急的,沈魏风说了,只有这条路走通了,岩洞的石棺才有可能有进展,他才有可能在年底前写一份相关论文争取明年初发表,只有确定了该项目的成果,墓葬坑的审批才能更快更顺利地得到批复,这个前后有着巨大关联的项目才不至于旁落他人之手。 苏筱晚其实并不太熟悉国内考古界这套流程,但她的记忆力是常人所难以企及的,沈魏风只不过简单讲过一遍之后,她就完全记在了脑子里,这时,这夜,她像小学生背课文似的,一遍遍在心里默诵着这一段。 苏筱晚一边轻声背着一边手里修复着,桌面上都是蒋宇从镇上采购来的粘合剂和一些辅料,每一样都用得是那样趁手。 所以他们俩都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筱晚双手不停的忙活着,摆在窗台上的图纸已经有一半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她只需要在几个步骤之间瞟一眼位置,然后还会忍不住看向窗外,院子里,渴望那扇大门被谁拍响。 一弯新月一点点西沉,而东方的夜空渐渐变白,可院子里的大门还是没有谁回来拍响。 苏筱晚双手像是在翻飞似的一刻不停地做着小短木条之间的连接和扭转,只这么一个晚上,棺底的机关几乎复原了三分一。 小雯也终于在凌晨沉沉睡去,再没有只短睡那么个把小时就又惊醒过来,桌前安静工作的苏筱晚这一夜给了她极大的安慰,一夜未熄的灯光也成了心里对光明和奇迹的渴望。 天终于完全亮了,屋外的天光已经比屋里的电灯泡还要明亮,冲破云层的一抹阳光已经可以照到院子里的小路上,风也在天亮后静了下来,还了这一世难得的平静。 苏筱晚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机关复原模型,抬头看向窗外,她扶着桌边缓缓起身,慢慢松弛已经紧绷了一夜的后背和关节,看向外面的双眼却依旧炯炯有神,没有丝毫困倦,只有脸色变得比昨夜苍白,嘴唇缺少该有的血色。 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自沈魏风走了以后就滴水未进,便抬手去拿桌上的保温杯,这时才发现里面并没有水,她慢慢走到墙角想去拎起暖水瓶,却眼前一黑,扶着墙歪倒坐在了墙边。 苏筱晚这下撞翻了旁边的脸盆架,架子和盆都摔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咣当”声。 小雯被立刻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看桌边没有苏筱晚,再看才发现苏筱晚倒在了墙边。 “晚晚姐!”小雯惊呼着跳下床,去扶起苏筱晚。 苏筱晚苍白着脸笑了笑:“没事,没事,踩滑了,吓着你了吧?” 说完,苏筱晚又要俯身去扶起倒在地上的盆架,被小雯一把拦住。 “我来,你快躺下休息休息。” “我没事,就是坐了一夜腰酸背痛,来,先扶我起来吧。”苏筱晚拉着小雯,借着一股力终于站了起来,回到床边坐下,却说什么不肯躺下休息。 小雯扶起架子,捡起脸盆放好,坐在椅子上,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揉了揉眼睛又开始了揪心和难过。 “他们还没回来吗?晚晚姐,一夜了,会不会冻死人,这里夜里好冷的!” 小雯一副哭腔,苏筱晚也不说话,她双手扶在床边,这时不禁抓着床单攥成一团。 是,一夜了! 苏筱晚这时不去工作,心里也开始了慌乱,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轻薄的嘴唇紧闭着,像有一股巨大的痛苦需要忍受。 “天亮了,咱们去3号院看看吧,看看他们是不是回来了?”小雯终于忍不住了,坐到苏筱晚身边,拉着苏筱晚的胳膊,近乎哀求。 苏筱晚扭过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小雯,抬手替她捋了下散乱的头发,露出一丝宽慰小雯的浅笑,点点头终于开口道:“好,咱们这就去。” 化雪的第二天气温明显在回升,风住了,太阳也露了点头,不管是小雯还是苏筱晚都在心里默默地想:这样的天气怎么会有坏消息? 3号院的大门紧闭着,小雯和苏筱晚都没有立刻上去拍门,都不由自主地在附近查看:车在吗? 可惜,两人都没有看到队里那辆破旧面包车的影子。 心里怀揣的希望之光顿时减弱了一多半,可还是存了一些渴望的两个人几乎同时拍响了3号院的大门。 沉闷的敲门声在安静村子里像炸开了锅,里面很快就有了回应的声音,脚步声也听起来很急。 “谁呀?” 苏筱晚和小雯不禁互相看了看对方,好像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对方的耳力上,可两人都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们听得出,说话的人是老吴。 大门“哗”地一声被拉开了,果然是老吴那张瘦削的布满了皱纹的脸,看起来也是满脸的困倦,状态一点不比院门口的两个女生好到哪里去,看到小雯和苏筱晚的那一刹那也是一脸地失望。 “你俩怎么过来了?”老吴扶了扶眼镜。 小雯到底和老吴沾着亲戚,所以就先急着开了口:“队长和蒋宇他们回来了吗?” 老吴一听叹了口气,摇摇头:“没,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小雯一听就忍不住了,可是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让老吴发现了她和蒋宇的事,硬忍着没让眼泪滚落下来,在眼圈里不停打着转。 苏筱晚也在一刹那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不稳,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倒是老吴这次难得地体谅了一回人心,安慰道:“别急,队长他们带了足够的工具和衣服,还有一些吃的,又借了这里老乡的两辆马车,带了五六个年轻伙子,还另外花钱请了一个村里的以前的老猎户,应该没事儿,就是雪大路滑,难走得很,别担心!来来来,先进来,在屋里等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魔咒 老吴带着苏筱晚和小雯直接来到了那间狭小的办公室,这间屋子里除了一张平时沈魏风开会和处理一些文件的小桌子,就是一个临时找来当书架的木头架子,上面放满了书、文件和一些队里的资料。 苏筱晚看到桌上还放着沈魏风平日里常用的那只钢笔,还有他的一本黑色皮面的工作笔记,笔记本是摊开的,最新的那页上还写着昨天的日期。 小雯一坐下来就抓住老吴问道:“那蒋宇呢?他呢?沈队太晚赶到的话,他会不会和司机出意外,天这么冷,车上有备用的棉衣吗?” 一句话提醒了老吴,他沉思了一下,有些轻松地看着小雯道:“你这可提醒我了,咱们队里那辆车里一直放着上回从村子收购的旧军大衣,平时他们下墓冷得受不了了,都是从那车上拿的衣服,小蒋就是为了拿取方便特意都存在车里的,这样说的话,他跟司机至少冻不死,那么多件,就是当被盖都足够了!” 一听老吴这样说,小雯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想了想还是有点担忧道:“就是不怕冷,那没吃的也够呛,那个蒋宇平时少吃点儿都要满世界嚷嚷,这样连着几顿没有,会不会饿晕过去?” 老吴无奈地笑起来:“你这孩子!他一个正当年的大小伙子,能因为两顿没吃就晕过去?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吧!走,跟我去后厨打点儿饭来吃,看看你们两个都是一脸菜色,还不好好吃饭!现在队里一团糟,你俩就别跟着裹乱了。” 苏筱晚的双眼一直停在沈魏风的工作笔记上,摊开的两页上前一页已经记满了各项工作内容,那熟悉的字体就如他本人就在眼前一样,让苏筱晚的眼睛无论如何都移不开。 突然,老吴说到要去后厨打饭,苏筱晚像被惊醒了一样,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老吴问道:“吴老,沈队走时都带了哪些人?村里的老猎户说的是张大国的爷爷吗?” 老吴正准备走,被苏筱晚这么一问倒踌躇住了,想了想道:“就是队里的几个最年轻的,蒋宇自己的助理就俩,对了,还有汪辉也跟着去了,我其实不主张他去,但是他一定坚持要跟着走,小沈就没拦着。那个老猎户是老村长推荐的,我跟这村里的人不熟,不知道哪家的。” “什么?汪辉?他也去了?”小雯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不禁看向苏筱晚。 苏筱晚也很不解,不过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汪辉身上。 老吴带着小雯去了后厨,可苏筱晚满腹心事地出了院子,往出村的方向走去。 雪后,考古队的队员们清理了驻地附近的大小道路,可是往另一个方向,西头,也就是出村子的路上却几乎无人清扫。 这里的村民早习惯了冬天下大雪的日常,扫雪就扫扫自家院子,外面的积雪顶多清扫一下门口的一小块地方,那些大半连马车和马都没有的农户下大雪就干脆连家门都不出了,所以有不少人家门前连雪都不扫,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异常艰难。 苏筱晚缓慢地在雪地里前行着,清早原本还算稳得住的一颗心因为沈魏风的一页笔迹而功亏于溃。 俗话说得好:见字如面。 没有什么能比此刻沈魏风的一页笔迹更能深深地牵动苏筱晚的心了。 她不是小雯,不能坐以待毙。 昨夜里,她抱着沈魏风那一抹坚定的微笑支撑着还能不倒下,可现在一夜过去了,她觉得再不能亲眼见到沈魏风的话她连把半天的日子都过不下去。 老吴不清楚沈魏风找的老猎户是谁家,可是她却听张大国说起过,苏筱晚清楚地记得,张大国的爷爷解放前就是本地的猎户,手里有两条枪,打过狼,也打过豹子,一身的力气,在冯村很有名。 张大国的小卖店就在不远处了,他们一大家都住在一个院里,前店后院的结构,自从张大国他爹多年前意外身亡后,这院里就剩了他跟他爷爷以及他唯一的儿子。 脚下的雪变得薄了起来,有的路也清扫了出来,苏筱晚不禁加快了步子,心急如焚得连寒冷都顾不得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只穿了一件单层的呢料大衣,里外连一件御寒的棉衣都没有。 她默默地在心里盘算着:去往山路的方向只有本地人知晓,而且还不是人人都知道,只有张大国打小就跟他爷爷在各种山岭和坡子里转悠打兔子什么的,让他带路总是没错的。 七点钟,对于这里的村民来说,冬天的这个时间还有点早。 果然,苏筱晚一到小卖店门前,用手推了推店门,锁着。 她的焦急油然而生,一股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悲伤从心底泛了上来,好像她推不开的不是一扇破木门,而是事关沈魏风生死攸关的命运之门。 “张大国,开门!开门!” 苏筱晚此时已经顾不上任何人眼光和指指点点,随便这些人怎么说,她只要那能给沈魏风以生的机会! 苏筱晚用力拍打起小卖店的店门,连着敲了十几下,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围的住家户听到外面这么大动静,开始有人从大门里探出脑袋来,议论声不多时就嗡嗡地响了一片。 苏筱晚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她只想找到能为她引路的人,可是张大国的小卖店却噩梦般的锁着,任你敲破了门,喊破了喉咙,里面仍是一片静寂无声。 “别敲了!他家没人!前两天就出去了,不在村里。”一个心地还算良善的妇女走过来劝了苏筱晚一句。 苏筱晚停下了敲门,缓缓转过身,她看不清眼前农妇的长相,双眼空洞地盯着出村的方向。 不在?那沈魏风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找到本村的向导?那他到现在都没能回来,是不是…… 眼泪从苏筱晚的眼中潸然而下,她实在不知道这一刻还有谁能帮自己一把,有一种死亡临近的窒息感。 她又忆起了父亲身亡噩耗传来的那个雨天,自己躲在窗帘后,看着母亲在伦敦的微雨中哭得哽咽,那个送信来的男人不停讲着什么,可是母亲仍然越哭越哀伤,最后近乎嚎啕起来。 苏筱晚怕得浑身颤抖,好像母亲的哀恸就要附身在自己身上,像一个魔咒似的就要在今日实现。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差阳错 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冲破了云霭的一掠金光斜斜地照在了苏筱晚脚边。 可她已经没有了支撑下去的意志力,父亲噩耗传来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不停重现着,她扶着木门缓缓滑了下去,最后坐在小卖店门口簌簌地掉泪。 “姑娘,你找张大国干啥呀?” 那个过来抄着手的妇女劝完苏筱晚还是不舍得离开,她好奇地又往前蹭了两步,站在苏筱晚对面,上下打量着这个跟她们本地女人相差太大的年轻女人,憋不住心里的好奇总想再问点儿什么。 苏筱晚流着泪,心里一片空荡荡地,双手早都冻得通红,脸色也苍白地吓人,没有理会眼前这个女人的发问。 这抄着手的妇女还是不甘心,看着苏筱晚那可怜的样子,多少还是动了点恻隐之心,她又走近了两步,站到苏筱晚身边,低下头,伸手摸了一把苏筱晚的手,立马像被开水烫了似的缩了回去。 “哎呦,你这是要冻死的,还不赶快回去!快走!快走!” 苏筱晚头脑发昏,脚下绵软,心里装的全是沈魏风的安危,这时只听到这女人轰赶自己的话,以为像上次在王瘸子家里一样,自己又遭到了嫌弃,只好挣扎准备起身。 这女人看苏筱晚体力不济,赶忙从旁扶着苏筱晚站起来,又看着她一点点脚步不稳地走开,在后面忍不住又喊了一句:“赶快回去,外面太冷了!那个张大国八成串亲戚去了,说不定今天就回来了。” 苏筱晚听到这里停下了脚步,“今天就回来了”几个字在她脑海里回放了几遍,然后她感到有了一点从心底升上来的气力,竟然加快了步子往出村的路上走去。 “这女子怎么不听说呢!”抄手的妇女无奈的摇摇头。 “你管这小狐狸精干吗?大清早地就来勾搭男人,上回被王瘸子女人揍了,不敢找王瘸子就来敲张大国的门,真不要脸!”一个蜡黄着脸,细长眼睛要飞入鬓角里的干瘦妇女忍不住借机骂人。 “你瞅见人家两人在炕上啦!少满嘴浑说!”抄着手的妇女很是厌烦地甩开这个干瘦女人的拉扯,顶了她一句回家去了。 “哼!”干瘦女人不想这女的不是她同伙,冷哼了一声也只好没趣地回去了。 出村子的路上积雪是最厚的,可苏筱晚知道张大国若是回村必走这条路,走得慢点也许走不了多远就能碰到。 然而,就在苏筱晚决心自己出去寻找沈魏风的时候,队里的车已经从村里另外一条路上慢慢地开回来了,只不过他们没有经过苏筱晚往西走的那条小路,完美地错过了。 小雯和老吴从后厨打了两份早饭回来后惊觉苏筱晚不见了,小雯第一反应就是:不好了,她准是一个人出去找人了! 老吴急得撂下饭盒,摘掉眼镜都要发脾气了:“胡闹!胡闹!这不是出去寻死吗?跟她说了,队长带着好几个人还有工具和干粮,不会有事的!” 小雯也急得要跳脚,埋怨起她表舅:“您就别抱怨了,快出去找找!” 老吴也不敢不再说什么,带着小雯,又上楼叫了几个刚起床的队员准备出去找苏筱晚。 可几个人刚到大门口,就看见不远处队里的面包车颠簸着回来了,所有人在这一瞬间几乎欢呼起来,老吴刚刚还拉得老长的一张脸一下露出了笑容,那股高兴的劲儿真是难以言表。 车子歪歪扭扭压着积雪开到了门口,停稳了以后车门一拉开,人都在呢! 小雯并没有上前,站在一边,看着人一个个下来,最后是蒋宇慢慢从后座上走到门边,又慢慢下车来,满脸胡子拉碴,一副折腾了一夜的憔悴模样。 蒋宇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小雯,尽管他一身倦怠,可还是裂开嘴笑了出来,可小雯捂着嘴忍着不哭出声,大滴大滴地眼泪落了下来。 蒋宇最见不得女人落泪,特别是小雯的泪,看着都心疼,可是周围都是忙着搬东搬西的同事们,他不敢上去抱住小雯,只是尽量慢点走到小雯跟前,伸出一只手替她抹眼泪。 “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蒋宇还是笑着看着小雯,眼睛里全是脉脉的温情。 小雯越哭越气,抬起小拳头就朝蒋宇胸口捶过去:“都怪你!都怪你!害我整整难受了一夜!” 蒋宇任打任骂,点点头:“都怪我!别哭了!” 沈魏风也是一脸憔悴,却还有些精神,但明显放心下来后有了点疲惫,走到这两人跟前。 “注意点儿,人都在呢。” 小雯一看沈魏风这才猛地想起苏筱晚,她撇开蒋宇,赶忙走到沈魏风跟前着急地像失了魂似的。 “蒋宇我给你找回来了,好好的吧。你这还有什么要求啊?”沈魏风以为小雯还有什么事,才这副表情看着自己。 小雯摇摇头:“沈队,晚晚姐她……,她刚才跑出去了。” 沈魏风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他一把抓住小雯的胳膊,吓得蒋宇一步上前要拦着:“你别急,好好说!” “她去哪儿了?”沈魏风被蒋宇提醒了才意识到,赶紧送了手。 “不知道,她一早过来,听了老吴的话就出去了,我们本来是正准备出去找她。”小雯也很着急,说得飞快。 “老吴说了什么?”沈魏风急得眼睛都要红了。 “没,没说什么呀,就是你走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带了谁,”小雯说到这儿又思量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她还特意问了老猎户是哪一家。” 沈魏风听到这儿,再没盘问小雯,来到车边帮着队员把所有的工具都挪到车下,丢在路边,爬到驾驶位,打着了车,调转车头,往村西头开去。 “哎!你不常开车,慢一点儿!”蒋宇看着沈魏风把车开走了,不禁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转过身来对小雯埋怨道:“你告诉他干什么!跟我说就行了!你看把他急得,这人为了苏副队长会犯疯病的!” “你能瞒多久?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横竖都是要知道的!刚回来又犯浑!”小雯气得嘟囔了一句,一甩头发进院子里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怀念不如相见 沈魏风直接把车子开到了村西头的小操场,前后不过两三分钟,可在他看来这还是太慢了。 老猎户的事儿是老村长昨晚告诉他的,幸好昨晚张大国跟他儿子都不在家,避免了不小心撞见的尴尬和不快,不过苏筱晚之前一定是在张大国那里听闻过他爷爷的猎户往事,不然不会那么刻意地问老吴这个问题。 她这个时候能想到的救他和蒋宇的办法首先就需要找到一个认路的向导,而张大国无疑是最佳人选,毕竟这个人是跟他爷爷在山里长大的,没有不熟的山路。_o_m 这样的道理他沈魏风能想到,她苏筱晚也一定能想到。 但是昨晚沈魏风就知道张大国不在家,而他爷爷张老猎户现在还在回村子的马车上,苏筱晚必然会扑个空。 果然,沈魏风停下车,看到小卖店店门紧锁,附近没有苏筱晚的身影。 焦急到要发火地沈魏风握住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青筋直跳:她还能去哪儿?天寒地冻,她突然出门,会不会连御寒的衣服都没有? 沈魏风坐在驾驶位上焦灼地思索了一会儿,只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出村子的路上,因为来小卖店的这一路,并没有看到寻人无果返回驻地的苏筱晚。 这下沈魏风不敢把车子开得那么疯了,他尽量把车速放到最慢,仔细观察着沿路的每一个岔路口和每一条通往坡子的小径。 出村的路现在基本没什么人走也没什么车走,积雪厚得可以没到人的脚踝以上,车子压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巨大响声,颠簸地歪歪扭扭,很难行驶在直线上。 就在沈魏风心急如焚的瞬间,苏筱晚那一身熟悉的浅咖色大衣一下跳入了他的眼帘。 只见苏筱晚走得踉踉跄跄,大衣的底摆上沾满了雪粒,深及脚踝的积雪让她每一步都那么艰难,看得出她腿上的长裤已经湿到了膝盖,像吸铁石一般紧紧贴在她纤细的小腿上。 沈魏风赶忙停下车,从车上下来,一边往苏筱晚身边赶一边喊:小晚! 到底两个人离得还是近,沈魏风的呼喊声传过来,苏筱晚立刻停下了脚步,她像是突然被点了穴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直到沈魏风一脚深一脚浅就要走到她身边时,她才转过了身。 电光火石之间,苏筱晚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到忍不住那一刻的喜极而泣。 沈魏风一步走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也就是在这一刹那苏筱晚的神经像是紧绷到了最后的一刻。 砰地断了! 身子软得没有任何支撑力的苏筱晚就在沈魏风的怀里倒了下去,沈魏风用力揽住她的身子,可还是倒在了雪地上,最后她勉强微微睁开双眼看了眼沈魏风,低声道:你回来了。 小晚! 沈魏风半跪在雪地上,看着怀里的苏筱晚急得大吼,可是苏筱晚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从冰箱里拖出来的一样,浑身都在散发着寒气,沈魏风赶紧解开自己的外套,整个把苏筱晚裹紧自己的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一些温暖,可是等了等苏筱晚还是没有醒,仍在晕厥的状态。 沈魏风急得四下看了看,这条路刚刚才回来,出去到镇上还不行,尽管苏筱晚这个样子非常需要去医院,可现在只能先回驻地。 返回1号院的路上,沈魏风把车子开得像疯了似的,还不时回头去看躺在后座上盖着两件军大衣的苏筱晚。 车里还是很冷,必须尽快回到温暖的房间里。 1号院的大门还好开着,小雯看到大半队员都回来了,就独自一人回了房间,刚进屋就听见门口一声刺耳的汽车刹车声,跑出来一看,是沈魏风横抱着苏筱晚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小雯吓得傻了眼,慌得不知。(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怀念不如相见 怎么才好。 快去开门。沈魏风快走得气喘吁吁,急着把苏筱晚送回房间。 小雯这才回过神儿来,赶忙开了房间门,眼看沈魏风把苏筱晚放到床上。 来,帮忙给她把外衣脱下来,全让雪弄湿了,这样躺着会冻出病来。沈魏风嘱咐完小雯,就马上出去车开回了3号院。 小雯猜沈魏风是不便帮苏筱晚换衣,所以才找借口回避,只怕等等还要再来。 翻动晕厥中的苏筱晚还是很费力气的,小雯好容易帮苏筱晚换下了湿透的外衣,刚伸手去试了试苏筱晚的额头,果然沈魏风就风驰电掣般又回来了。 她怎么样了? 沈队,你回来得可真快!我摸着很烫。小雯站起身,知趣地让开床边的位置。首发更新@ 是吗?沈魏风一脸愁容地坐在苏筱晚身边,先是拉起棉被替苏筱晚盖得更严实了些,然后伸手试了试她额头,又摸了摸她脖子上的温度。 是在发烧。 这可怎么办?现在又不能去镇上的医院,这样一直烧下去会不会出什么危险?要是拖着得了肺炎可就麻烦了,就像楚凝姐似的。 小雯也很紧张,因为周楚凝那身体就是几次高烧不退后拖出了肺炎,本来一个很健康的姑娘眼看着憔悴了下去,这事真是让她对肺炎充满了恐惧。 沈魏风这时全心全意都扑在了苏筱晚身上,突然听到小雯提到了周楚凝感觉好像回到了久远的过去似的,半天没说话。 小雯说完才想起这个时候在沈魏风跟前提起周楚凝似乎不是太合适宜,便赶紧闭口不言,正在百般踌躇中感到尴尬,解困的蒋宇扯着大嗓门进来了。 小雯,小雯,沈队了来了吗? 小雯赶忙迎出去,冲着蒋宇一瞪眼:别喊!在呢。 我来看看苏副队长,她人怎么样了?蒋宇和小雯一起往屋里走,边走边说。 高烧,正说怎么办呢?小雯提起这事不禁叹了口气。 屋里,沈魏风坐在床边,苏筱晚静静躺在床上仍没有醒来,一只手放在被子外面,被沈魏风紧紧握着,脸色除了双颊上因为高烧微微泛红,看起来还是苍白虚弱得很。 怎么弄成这样?蒋宇关切地走过来,端详了苏筱晚半天。 沈魏风心都要沉入海底了,根本不想说话,只是摇摇头。 小雯站在旁边低声道:可能这也怪我。 两个男的几乎同时扭头看向她,蒋宇瞪大了眼睛紧张道:这话怎么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怀念不如相见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近水之源 小雯其实今早从苏筱晚在屋里头晕摔倒开始就心里一直存着愧疚,只是苏筱晚不出事的话她心里还稍微好过些,这会儿苏筱晚成了这个样子,她内心的折磨不是谁都能理解的。 特别是现在苏筱晚看起来病情严重到感觉要性命攸关了,小雯的心理防线几乎是瞬间崩溃,再加上蒋宇的到来,让她更是支撑不住了。 就是,昨晚,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就特害怕,不敢回自己房间呆着,就想和晚晚姐一起做个伴儿,可这屋说到这里小雯有些郁闷地看了看苏筱晚这个房间这屋就这么大,除了这张小床就是书桌,还有那个都不太能站得稳的架子,连个柜子也没有,我只好一直在床上,后来,后来我熬不住困,就闭眼睡了会儿,再睁眼时已经很晚了,我就看见晚晚姐坐在桌前一直在弄她的那个图纸,还动手做着模型,也不说话,我叫她过来躺下睡会儿,她也不听,就这么,她生生熬了一夜,我觉得她这一夜的焦急一分也不比我少,可还在工作。 小雯的声音越来越小,愧疚的泪不停滑落,蒋宇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苏筱晚躺在那里成了那个样子,他也不能去安慰小雯,只能看着沈魏风的脸色。 沈魏风没说话,转过身看向桌子,果然桌上铺着一张整开的旧报纸,轻轻掀开,底下就放着苏筱晚做了三分之一的棺底复原模型,再看桌子会发现桌角上台灯地下还摆着蒋宇买来的好几种特殊的粘合剂和辅料。 一夜做出这么多,无疑这让苏筱晚耗费很多心血,再加上长夜漫漫里无边无际的担忧,还有寻找张大国带路无果,这种种无一不是在把苏筱晚往死路上逼。@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小雯所知道的也仅仅只是彻夜的工作,她哪里知道即使她能劝得动苏筱晚不去工作,苏筱晚也不会安静地在屋里干等到天亮的。那样的话,也许后果会比现在还要糟糕百倍。那时他沈魏风就不是开这么一点路就能找到步履蹒跚的她,而也许就要在去往某条岭子的山路上捡到完全冻僵甚至没了呼吸的苏筱晚。 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沈魏风现在虽然真实心如刀绞,可理智尚存。 她这病倒不是熬个夜这么简单,也不光是因为工作辛苦。小雯,你不要这样自责,我相信咱们都尽过力。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给她治病,据说出去的路还得等两天才能通,可她发烧得厉害,得先想想办法在村里找找退烧药,不发烧还可以等等。 沈魏风这话说着看向了蒋宇,蒋宇马上点点头:是,退烧药,我去找,这村里有个村医,咱们还有一个队的人,难说谁家没点儿这药的存货,说着蒋宇转头看向小雯你在这儿帮着沈队好好照顾苏副队长,多弄点儿凉水来,给她冰敷额头,或者擦擦身上,先物理降温,总好过烧得滚烫。 小雯擦了擦眼泪,赶紧点点头。 沈魏风这时是一步都舍不得离开,交代蒋宇道:先在队里找,找不到再去找这里的村医,咱们自己人出来时带的药都是走之前去医院现开的,这里的药都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只怕吃不得,明白吧? 我懂,你放心吧!蒋宇拉紧衣服的拉链,快步回3号院去了。 小雯一看蒋宇忙去了,自己也不敢闲着,转身要去端水,被沈魏风叫住。 小雯,我来吧,你回房间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回来好替我的班儿。.. 沈魏风知道小雯这时心怀愧疚,总想干点儿什么排解一下,可现在照顾苏筱晚还用不上两个人在跟前忙,所以还不如让她好好休息了以后和他倒班儿照顾苏筱晚来得实际。 小雯是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知道这时候非杵在这儿也。(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近水之源 不怎么合适,就点点头放下盆先回自己房间去了,只是在快走出苏筱晚房间时还是有点儿担心道:沈队,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需要我帮忙,你就敲我门,我随时过来。 沈魏风会意地点点头,没说什么。无错更新@ 正是上午九点钟,太阳一点点移到了头顶偏西的位置,一缕还算温暖的阳光直接照在了苏筱晚被子上,可她仍是处于昏迷的状态没有醒来的意思。 焦急在沈魏风的心里像个恶魔一样来回撕扯着他的心,小雯一离开他就去院子里打来了冷水,兑了些炉子上的热水后,他就用这温水为苏筱晚的来回擦拭着耳后和脖子,还特意把被子换成了薄的,又将一块在冰水里浸了半天的毛巾拧干,叠好放在苏筱晚的额头,并且不时为她翻身降降温度。 可这一通忙碌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苏筱晚的体温还是顽固地停留在同一个数值上,高烧不退,她那原本娇嫩的双唇这时已经被烧得裂开。沈魏风急得满屋找棉签,最后终于在苏筱晚的皮箱里找出一盒来,他特意沾了些温水一遍遍地为苏筱晚擦拭嘴唇,结果看效果不好,又用小勺一勺一勺地把水喂到她嘴里,虽然苏筱晚这时在昏迷不醒不太能喂得进去,水不断地从她嘴角流出,可沈魏风不肯放弃,还是坚持着,他觉得哪怕能喝进去一点儿水也比这样躺着干烧要好。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沈魏风在苏筱晚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同时也焦急地等待着蒋宇的消息。 终于,下午的时候蒋宇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找到了,找到了!你猜得真是一点儿不差,队里果然有人行李里备了这种退烧药,你看。 蒋宇一进门就把一板药片递了过来。 沈魏风顿时感到浑身的紧张松下来了一半都不止,他接过药一看,真是他们平时在a市时最常用的那种特效退烧药,他那张板了快一天的脸终于浮上来一丝安慰的笑。 这药是谁的? 吃吧,管谁的呢?反正是咱们队队员贡献的就是了。对了,她也不醒,这药怎么喂?蒋宇长这么大没伺候过病人,看着昏迷的苏筱晚和药片只觉得抓瞎。 其实,这板药是在队里中午吃饭时,蒋宇在各个饭桌挨个队员低声下气陪着笑脸问出来的,而且最后愿意贡献出这药的竟然又是那个汪辉! 这过程对蒋宇来说颇为不爽,而且他觉得眼下的情况还是少提此人微妙,就故意用喂药的事情岔开了话题。 沈魏风对队里的事情完全了如指掌,蒋宇的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早已被他看透,但是情况紧急,他也懒得深管。 有了这药,才能救命。。 第一百二十六章近水之源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分不值 一板退烧药就像一把救命的稻草,让在焦急中沉浮的沈魏风不能控制地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几片药上。 可蒋宇这次找来了药,却心里没有多少把握,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理智,觉得苏筱晚病愈这事真的不会那么顺遂,也不会那么简单。 他虽说省去了汪辉的段落,可还是忍不住劝了劝沉浸在希望曙光里的沈魏风。 你呢,也别太寄希望于这个药,再怎么说这是药,它不是老君的仙丹,咱们先试试吧。万一不行,我可以再去找。一会儿喂下去了要是烧退不下来的话,你也一定别急,办法总比困难多,不行明天咱们带着铁锨沿途铲了雪也去镇上医院。 沈魏风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去蒋宇这通不入他心的唠叨,整个人像没听见似的,取了一片药,拿了张干净的纸包住,用力碾了几下,倒入一只小碗里,又兑了些热水,拿小勺不停地搅动着,一边化着药一边教蒋宇如何操作。 来,我扶着她,你一点点喂,不要着急,千万不能多喂,免得她被呛到。 蒋宇研究性地看了看沈魏风,心里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可还是痛快地点点头,接过了碗。 仍在晕厥中的苏筱晚浑身绵软地像是一片弱柳,沈魏风坐在她身后,用自己给她做支撑,一只手扶着她肩,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身前,然后冲蒋宇点了点头。@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蒋宇从来没照顾过人,上回沈魏风冻伤住院的时候,老吴都没让他动手喂过饭,这次要他直接喂药,难免会有点紧张手抖。 慢点儿,别急。沈魏风心里急得如烈火焚心,可还是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就这样,喂一勺撒一点,前前后后花了好几分钟,才总算是把一碗药水都喂了个干净。 两个人几乎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蒋宇放下碗,眼看沈魏风起身重新扶着苏筱晚躺下,这才发现他衬衣后背几乎都快湿透了,也才知道为了这碗药他紧张到了什么程度。 明天,真的,就明天,咱们就是一边开车一边铲雪也要去镇上!蒋宇看着沈魏风这个样子觉得真是于心不忍,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要尽快把苏筱晚送到医院去。 这何尝又不是沈魏风的渴望,但现实并不如人们所愿。 沈魏风重新坐回床边叹了口气道:我昨晚问过那个老猎户,他说这样大的雪至少要三天才能通路,有时甚至要一个星期,他是这里山里土生土长的老人了,不会瞎说,如果硬闯的话应该就是你们昨晚那种情况,为了救你和司机全队出了快十个大小伙子的劳力,说实话已经算是翻天覆地折腾了,再来这么一次,你觉得会有人愿意配合吗? 蒋宇被这话问住了,答不上来。 这会儿沈魏风看着苏筱晚服下了退烧药倒是心里安定了不少,反而劝起蒋宇:吃了药,看情况吧,但愿这病来势汹汹也去得更快。我在这儿守着,你快回去吧,队里有什么情况及时过来汇报。 好,不过,老吴中午拉着我说了个事。蒋宇觉得这件事必须跟沈魏风说明。 说吧。沈魏风看着蒋宇,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说,苏副队长自己是有助理的,就是小雯嘛,还是个姑娘,挺方便的,而且她这事儿就跟宋轶的情况一样,宋轶腿不好也是他的助理在照顾,并没有劳动队长你去服侍。苏副队长人还是个女同志,实在不该你在跟前围着转,更不应该因为她生病就把你整个人占着,毕竟队里还有工作呢,你作为一队之长总不能扔下全队的工作不管只照顾她,对吧?蒋宇说这一大段话的时候一边说一边观察沈魏风的表情,说完了又立。(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一分不值 刻找补了一句。 我完全是转述啊。 沈魏风听完没说话,却转头看向还在高烧的苏筱晚,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沉吟了半天才开口。 她的烧不退,我就离不开这儿,如果他们觉得我这个队长不称职,可以打报告给所里或者厅里撤了我的职务,但是我来照顾苏筱晚这事不能商量! 蒋宇觉得沈魏风的语调很平静,可是平静的下面好像有一座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 可能老吴就是觉得你总在这儿不方便,毕竟你是个男领导,在女同志房间多有不便,他怕的是人家背后对你指指点点,也算好意提醒吧。 蒋宇并不是要替老吴开脱什么,因为这事他也深觉不妥,不劝一句他觉得对不起沈魏风平日里对他的好,当然劝得动的可能性确实是微乎其微。 再者,今天咱们也不进场,你就先照顾着,他们还说不出什么来,我中午也已经派了一个组的人去现场清扫积雪了,还好墓葬坑整体都加盖了防雨布,倒没什么大问题。 蒋宇特意提了一嘴墓葬坑的情况,希望借此提起沈魏风对工作的重视。 如果队里有任何人在你跟前或者互相之间说我照顾苏副队长的事,你就让他直接来这里找我谈,不要绕那么大弯子,这里的房门不锁,好奇地都可以过来看。 蒋宇顿时无语,尴尬地笑了笑。 他们不敢!借他们俩胆儿!再说了,老吴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工作狂一个,他老婆住院开刀都不耽误他跑外勤,别跟他一般见识。 沈魏风听到这儿再不开口,沉默地看着还在高烧中苏筱晚,而蒋宇眼看劝不动他也拉不走他,便只好找了个借口黯然离开。 其实,蒋宇的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沈魏风知道他已经把队里的情况往好里说了不知多少分,实际情况应该比他说得更糟,这板药也很难说他是怎么搞到手的,至于药是谁舍得贡献的更是不可深究,而老吴那番话真要不是实在到了不吐不快的情况,以目前他和自己的关系是说什么都不会开这个口的,毕竟蒋宇还没胆量空口杜撰老吴的口实。 可这些纷纷扰扰和流言蜚语和眼下苏筱晚危重的病情相比,简直一文不值! 沈魏风看了看手表,在心里默默记了下时间,渴望着半小时后有奇迹会发生。。 第一百二十七章一分不值 第一百二十八章 贪恋 午后的冯村是宁静的,就像深海一样没有一丝波动,但这一切和此时此刻沈魏风的心境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难以控制的焦灼让沈魏风会突然感到自己像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似的,再也看不清每隔十分钟为苏筱晚测量的体温数值。 这等待漫长地好像人的一生,而对失去的恐惧则像一只无情的铁手一下扼住了沈魏风所有的神经。 他长呼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背靠椅背,想通过适度的静默让自己回归理智。 蒋宇说得对,这毕竟不是老君的仙丹。 再等等吧。@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苏筱晚桌上的小闹钟清脆地滴答作响,沈魏风在心里默默数着每一分钟。 等沈魏风再睁开眼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四十分钟。 苏筱晚仍然没有醒过来,可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片汗珠。 甚至,沈魏风看到苏筱晚的眼睛仿佛动了动,他以为自己是思虑过度产生了幻觉。 沈魏风立刻起身,来到床前俯下身轻轻扶起苏筱晚摸了摸她后背,身上的单衣已经被汗浸湿了一片,他再伸手去试她的额头,发现体温可以感觉到地下降了,不再是那种烫手的温度。 终于起效了,沈魏风简直要在内心大声地欢呼。 小晚!沈魏风轻抚着苏筱晚的脸颊,忍不住轻声在苏筱晚耳边呼喊着,在这呼喊声中苏筱晚缓缓朝沈魏风这边偏了偏头,一双眼睛竟然虚弱地一点点的睁开了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沈魏风几乎是眼含热泪看着苏筱晚的眼睛。 后来苏筱晚会时常回味自己那时醒来时的情景,觉得之后所有的一切皆因沈魏风那时为自己醒来的喜极而泣都是值得的。 甚至她觉得如果人生是一场漫长的旅途,那么她这一生都因为这一刻值回了全部的票价。 虽然这一刻并不长久。 恢复了清醒的苏筱晚只觉得身重体乏,就连每一口水都要沈魏风扶起才能勉强喝下。 躺在床上的她定定地看着沈魏风在自己这间小屋子里忙碌着:倒水,换冰毛巾,在炉子上熬煮小米粥 回去吧,让小雯来,你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昨晚你也一夜没睡。苏筱晚在经历了初醒时那难以平复的内心波澜之后,比沈魏风更早恢复了回归现实的理性。 其实,她也贪恋沈魏风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每一秒,甚至贪恋因为病重才能与他没有距离的接触与纠缠,以及他腔子里那沉重而坚定的心跳 可既然结果一望可知,彼此又何苦要越陷越深? 盛好了粥,又重新坐回床前,沈魏风心情有些沉重地看向虚弱的苏筱晚。 干吗那么着急撵我走?看着我生气?沈魏风刻意笑了笑想打破心里泛起的一丝不安。.. 苏筱晚在枕头上轻轻摇了摇头,把手伸出被子,轻轻拍了拍沈魏风道:桌上是我昨晚完成了一部分的复原机关,你可以看看,我觉得 话没说完,沈魏风就像耳聋了似的,拿起毛巾为苏筱晚擦了擦额角的汗,让苏筱晚的话只能戛然而止。 不说工作了,你现在需要休养,以后再说。说着,沈魏风把一床被子叠好,扶起苏筱晚,让她斜靠着坐起来。 你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来,喝点粥。 沈魏风坐在床边,一勺粥送了过来,苏筱晚盯着这煮得黄澄澄的小米粥,一行泪落了下来。 不哭了,先吃点儿东西,等有。(本章未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贪恋 了力气再大声哭,也可以用力打我,好出出气。沈魏风知道苏筱晚此时心里让爱与恨撕扯得厉害,哭起来会益发不可收拾,最后只怕连他都要把持不住。 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了,更没有以后,这样下去只会把你我逼上绝路。苏筱晚心里经受着巨大的煎熬,可病得孱弱的身体又支撑不住这样的大恸,每说完一句她都在剧烈的喘嗽,沈魏风看得喉间一阵哽咽,只好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粥碗和小勺,本想上前为她再披上一件外衣,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起身。 好,你别这样激动!我这就回去。沈魏风有许多话想跟苏筱晚说,可是看样子现在他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女人的决绝有时要比男人果决和残忍百倍。 临到要走,沈魏风已经穿好了外套,他还是不能立刻迈开步子。他又转过身来,再度看了看卧床的苏筱晚,想说些什么,可苏筱晚静静地把头转向另一边不去与沈魏风对视,任凭眼泪划过脸颊,滴落在枕边。 沈魏风不是看不到苏筱晚的泪,尽管那是她无声的哭泣,可是她那急促的呼吸早已出卖了她所有的不舍。 伸向房门的手还在犹豫,可身后的人宁死不肯挽留,沈魏风除了离开再无其他选择。 勉强向隔壁小雯交代了一番如何照顾苏筱晚之后,沈魏风拖着疲乏已极的身子往3号院走去。 冬天的白昼是短暂的,此时正迎着西边一抹晚霞缓慢前行的沈魏风觉得天地之间仿佛一下失了颜色,绯红的霞影在他看来,那不过只是一片淡灰色的薄云,没有起伏没有漂浮,静静地,像死去了一样,正如他现在的心。 上午奋力寻找苏筱晚的力气在这一天都消耗了个干净,抽掉了灵魂的沈魏风这一刻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行走在冯村的土路上,直到被蒋宇撞了个正着。 你回来了?!我,我正打算去叫你回来,哎,你这是怎么了?我给你说话呢,听见了没有! 蒋宇认识沈魏风前前后后有几年了,虽说关系是这次出外勤才熟络起来,可感情并不输几年的老友,他从没见过此时这样落魄的沈魏风,既觉得纳闷也觉得担心。 苏副队长给你脸子看了?就是真骂了几句,你也不至于这样吧!你倒是说句话啊!真是能急死人!蒋宇的急脾气实在按捺不住了,抓着沈魏风的胳膊用力摇了摇。 沈魏风还是没有说话,他甩开蒋宇,慢慢走回了3号院。。 第一百二十八章贪恋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念成佛 目送沈魏风失魂落魄地离开后,蒋宇转头向1号院赶去,他知道沈魏风一走,照顾苏筱晚的重任就都落在小雯的身上了。 一进1号院,蒋宇就看见苏筱晚房间里伸出来的烟囱里飘出了些青烟,他赶忙从院子里的铲了一簸箕煤进屋去了。 火小了吧?蒋宇推开门就看见小雯蹲在炉子边正满头大汗弄着火。 你可来了,我弄不了这炉子,光冒烟,呛死我了。小雯说着连咳了几嗓子,站起身让开地方。 蒋宇过来往炉子里加煤,点火,扇风,关炉门,不过一会儿,再拎起炉子上的水壶就看见里面一片红光了。 你真有本事!小雯忍不住向他伸出大拇指,脸上笑意盈盈。 这一刻,蒋宇心里比吃了蜜都甜,刚咧嘴傻笑,却立刻想起了大事。 苏副队长怎么样了?我过来时看见沈队了,他怎么看着失魂落魄的? 醒了,不过,沈队走了就睡了。我刚才也觉得沈队表情有点怪,看着有些吓人。无\./错\./更\./新`.w`.a`.p`.`.c`.o`.m我也不敢多问,不过晚上就我一个人照顾,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小雯说话间愁容满面,忍不住叹气。. 看来这汪辉没骗人,药真管用! 什么?这药是汪辉的?小雯一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小点儿声,小姑奶奶!能有效就行,管谁给的。蒋宇这时也想开了,能渡过眼前的难关比什么都强。 都说发烧的到了晚上容易反复,晚上她再烧起来怎么办?沈魏风走了以后小雯一直担心这个问题。 蒋宇也知道这个情况,可还是信心十足地安慰小雯:咱们不是有退烧药呢吗?夜里要是再发起来,还是吃这个药,我今晚就在你那屋对付一宿,有事你随时来叫我。 那明天要是进场呢?你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守着。小雯还是觉得发愁。 我去把老村长家的自行车借来,你要是遇到紧急情况,骑车过来,来得及的。 地上都是雪和冰,你让我骑自行车?小雯知道蒋宇是不动脑子瞎出主意,但还是气得握起小拳头锤了他一下。 蒋宇呵呵一笑,揉了揉被小雯打痛了的胸口。 两人站在炉边正聊着,却突然听到苏筱晚开口,像是在喊人。 小雯着急先一步来到床边,俯下身看了看,觉得苏筱晚似乎在说梦话。 魏风,别走!我好冷啊!苏筱晚闭着眼,没有醒来,可身子却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小雯惊觉情况不好,回头看了一眼蒋宇,眼里流露出一抹震惊的神色: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蒋宇赶忙伸手去试,果然苏筱晚的额头又变得滚烫。 不过一会儿工夫,刚降下去的体温又上来了。 这可怎么办?小雯一急就要哭,刚想哭又想起来药对了,退烧药呢?在哪儿呢? 蒋宇马上在桌子上翻找起来,结果在覆盖着的报纸下找到了那板药,小雯一看抓过来就要给苏筱晚服下,却被蒋宇一把拉住。 你等等,我记得汪辉给我这药的时候说,这种退烧药不能短时间内连续服用,两次之间要间隔4小时以上,说着他看了看桌上的小闹钟上一次我给喂的药,算起来到现在也就一个多小时,还不能给她吃这药。 可她已经烧得说胡话了!这样烧两个小时天知道会出什么问题!&rdo。 ;小雯一把夺过药来。 不行,药哪能乱吃,乱吃也是要出事的。蒋宇不同意这样冒险,拉着小雯不肯松手。 你们男的怎么都那么心狠?一个说走就走,你又说不到时间不能吃药,你看看她都烧成这样了,看着不可怜吗? 这不是可怜和心狠的事,我是怕苏副队长药物中毒,那不一样伤害身体。蒋宇有些急了,嗓门提高了至少八度。 小雯,小雯!苏筱晚本来昏睡着说胡话,结果被这两人的争吵惊醒了。 嗯,我在。小雯赶忙推开蒋宇,俯身到苏筱晚床前。 好冷啊,给我加床被子吧。苏筱晚因为又开始烧起来,整个人都在冷得打颤,有气无力的。 小雯赶忙把床脚的另一床被子为苏筱晚盖上,然后拉着蒋宇出了屋子。 以前我师姐周楚凝就是这样反反复复高烧,最后烧出了肺炎,人都差点儿没了,你知道吗?小雯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把之前的事拿出来说服蒋宇。 我去弄点儿冷水来,你给她擦擦身子,物理降温也能有点儿作用。蒋宇还是不肯放弃原则。 你这个石头脑袋!小雯气得要跳脚,可是药在蒋宇手里,她抢不过来。 不行,这个事绝对不能咱俩在这儿胡来,你等等,我回去请示一下沈队,他要是同意就按你说的办,这总行了吧?蒋宇最后想出了这个理由很充分的借口来拖延时间。 小雯无话反驳,只好一瞪眼催促道:那还不快去! 蒋宇像得了令一样,赶忙揣好药,近乎是一阵小跑回了3号院。\./手\./机\./版\./首\./发\./更\./新~~ 院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在等着吃晚饭,蒋宇跟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拐沈魏风的房间里去了。 这会儿,沈魏风房间的门虚掩着一条缝儿,蒋宇推门进去,一看他人正合衣倒在床上,一只手攥成了拳头盖在眼睛上,似乎是像挡住头顶的灯光,却不像是已经睡着。 喂,醒醒。蒋宇走到床边,拍了拍沈魏风。 沈魏风反应很快,马上把胳膊移开,睁开眼睛,有些紧张地看向蒋宇:怎么了?是不是她又烧起来了? 说着,沈魏风像是根弹簧似的坐了起来,死死盯着蒋宇,蒋宇叹了口气。 是,你别急!我是说这板退烧药那个谁给我的时候跟我嘱咐过,前后两次用药时间要间隔4小时,你看咱俩这才喂过她药还不到2小时,现在 沈魏风这时眼睛已经急得通红,冲着蒋宇摆摆手:不到时间的话不能给药,想想其他办法吧。 可是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好法子。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沈魏风有些不耐道:进来。 只见老吴推门走了进来,一进来还坐了下来,沉吟了半天才开口道:听说苏副队长病倒了,说到底她这也算为队里的事给激出的病,又耽误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地方,咱们谁也不能见死不救。 说到这儿,老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放在了沈魏风手里,然后缓缓道:我知道小蒋中午到处求药就为这事,那个汪辉给的药我知道,他那药和我这不一样,我这是另一种退烧药。你们呢,年轻,没经历过多少事,退烧药是像他说的,一种药两次要间隔4小时,但是两种药一起用的话,间隔两小时也是可以的,而且这个药的药效很好,是我走之前特意去医院找人开的,就这么一盒,都给你们吧,毕竟救。 人要紧啊! 沈魏风和蒋宇听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老吴已经起身走了。w_/a_/p_/\_/.\_/c\_/o\_/m。 第一百三十章 何苦来! 沈魏风不知道老吴这突然的慷慨是从何而来,因为在个人的大部分事情上,这都不是老吴的常态。 干考古的没有不辛苦的,风吹日晒,常年离家,可是这些说起来还都是浮面的艰辛,而真正磨人的是那每一日的难受和不易。 像老吴的这样的老考古工作者早就在这种艰苦的生活中积攒了足够多的经验,就像这种自己备点日常药物什么的都是他们的必备技能。 秋天走之前,在敲定了全队人员的时候,其实这些小事情沈魏风早已经通知到了每个人,但是事实上最后有多少记得的在这个时候就看出来了,真是没有多少! 虽说队里没有条件带上医生,可是为了一队人的生命安全,基础药品也都是备齐了的,但项目进展不顺,拖延时间过长,项目资金又紧张,熬到这个时候,带来的药早就见了底,像这种退烧用的常用药则是最早消耗殆尽的。 这个时候,在这里坚守的每个人要想让自己别遇上什么难熬的情况,手里备点东西是最保险的,特别是像老吴这个年纪的老人,最怕遇到现在这样缺医少药还困在一个地方的状况,他们是最不能熬的一批人,也是大家觉得最应该首先选择自保的一批人。 更何况老吴是那么地看不上苏筱晚的各种工作作风和方法,而且深深怀疑着苏筱晚与境外的关系匪浅。 沈魏风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拿着老吴塞给自己的这盒药想了半天。 这药可不好找,进口的,离雨镇那医院能开出来的都是最普通的药,最多也就是汪辉中午给的那盒,这种在这个地方真没地儿找去。蒋宇探着头看了看沈魏风手里的药,有点感慨。 沈魏风抬头看了看蒋宇,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 蒋宇被他看得浑身一阵难受:是,那药是汪辉的,他刚来嘛,手里有点存货不是正常的吗?有药能救命就行呗,你也别那么大意见。 沈魏风苦笑道:我现在有&lso;有意见&rso;的条件吗?只不过两次事情合在一起,我们确实没有处理汪辉的可能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昨晚他会来,我就纳闷了,你怎么会同意呢?这个事情蒋宇从昨晚就一直在心里犯嘀咕。 救人命啊,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还去挑人?我只想尽量多地多带人去现场,除了你和司机还有车呢,尽管这辆车挺破的,可也是用项目资金买的,没了怎么交代? 沈魏风在这些事情上的掣肘之痛蒋宇能理解的还是不多,等他真的不太避讳地交代清楚了,蒋宇方才恍然大悟,无话可说。 在挽救生命和财产面前,什么前嫌都得摒弃! 不过今天老吴这老头儿太可爱了,我还是那句话,真想亲他一口!蒋宇又看了看沈魏风手里的药忍不住感叹起来,可还是不忘调侃一番严肃惯了的老吴。 一句话提醒了沈魏风:药你快送过去吧,喂药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她现在弱得很,不要呛到了。 蒋宇接过药,在手里翻看了一下,瞅着沈魏风道:你不去了? 沈魏风没说话,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了?你这大早上的还英雄救美呢?不挺成功的吗?苏副队长到底跟你生什么气呢?蒋宇实在是想破脑袋都搞不懂沈魏风和苏筱晚的感情纠缠。 沈魏风这会儿特别怕提这事儿,一提起来就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喉间还有一种条件反射地哽咽,总有种活了这么大所有该流的泪都要一涌而出的巨大伤感。 你快去吧,她在高烧,小雯一个人只怕忙不过来。沈魏风满心担忧,忍着难过又一次 催促了蒋宇。 好好好。蒋宇看出沈魏风实在不想开口,也就不好再继续逼问,起身就要出去。 对了,晚上要开个会,明天正常进场工作,她要服了药退了烧,你就抓紧回来,等你回来了好开会。沈魏风想用工作暂时麻痹一下神经,准备明早的晨会挪到晚上提前开了。 蒋宇答应着去了,只留沈魏风一人在房间里苦等,一双眼睛熬得通红不说,整个人也像发了高烧一样,倒在床上起不来,也无法入睡,其他队员给他打来的晚饭,他一口也吃不下,咬着牙忍住要冲去1号院的冲动。 度日如年在沈魏风这里应该是度时如年,从天暗下来一直等到天完全黑透,院子里都是队员们打水洗漱的声音时,蒋宇才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怎么样了?烧退了吗?沈魏风之前失掉的力气瞬间又回来了,直接站起身盯着一脸匆忙之色的蒋宇。 等等,让我喝口水。蒋宇拿起沈魏风的水杯一口气灌了两大口,这才顺过气来。 老吴的这药真是老君的仙丹!我一到了就给苏副队长服下去,就等了那么一刻钟的功夫,烧就开始下去了,后来小雯又给她拿温水擦了擦身子,温度就完全降下来了,我回来之前还说饿了,小雯这会儿应该在给她喂小米粥呢。 沈魏风这时终于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容,不过蒋宇觉得他这笑看着比哭好不到那儿去。 好,好!你,还有小雯辛苦了! 这不应该的吗?你这真是心疼人苏副队长心疼傻了!这也算我俩的工作嘛。 蒋宇听不得沈魏风这样突然爆发的由衷的感谢,感觉两人的关系仿佛还赶不上跟老吴似的,尽管他也明白沈魏风这感激里一点客套的成分都没有,是真真正正有感而发。 回来你开完了会,也去看看人家吧,我看着苏副队长的精神好多了,这会儿吃了点儿东西应该会更好些,小雯跟我说她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总叫你的名字呢。 其实从1号院出来的时候,小雯特意嘱咐过蒋宇,苏筱晚病中说胡话的事还是别跟沈魏风提了,毕竟苏筱晚叮嘱过小雯,小雯也不想落个出卖朋友的埋怨。 不过这个事情在蒋宇看来简直是沈魏风的救命药,没有谁在痛苦时会呼喊心里没有的人,苏筱晚心里装着沈魏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就不明白了,这样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到底有什么天大的鸿沟非要隔河相望,弄得死去活来,何苦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孔不入 蒋宇对苏筱晚病中情形的吐露不是没有触动沈魏风此刻的心绪,这些他也是能想得到的,只不过心动和行动中间确实隔着山隔着海一般,让他在焦急中倍感绝望。 因为这种无可奈何,对蒋宇的话,沈魏风也无法正面回应,只好勉强点点头让他去叫人过来开会,先把工作问题处理了。 晚间的会已经是在洗漱之后了,原本应该把宋轶的助理和小雯都叫来听一听,好回去传达一下开会的事项,可时间太晚,天气太冷,再加上苏筱晚病重离一刻也离不开小雯的照顾,于是这场会就只有蒋宇、老吴和姜伟三人过来参加。 沈魏风昨夜折腾了一宿,今天白天的时间和精力又都耗在了苏筱晚的病情上,这时的他真是疲惫已极,事情和工作说得极简单,会短得让另外三个人有些不适应。 虽说蒋宇也一样折腾了这么久,可到底劳力不劳心,精神头好过沈魏风很多,瞪着眼看着对面沉默不言的沈魏风心里有点着急。 这那是沈魏风平日里的工作作风! 老吴一看这情况有些坐不住了,不过还是礼貌在前开了场:不知道苏副队长情况怎么样了?吃了药好些了没? 蒋宇赶忙接话:好多了,您那药堪比老君的仙丹,真是药到病除!说完还跟老吴竖起了大拇指。 老吴嫌蒋宇不正经,还是问沈魏风:确实没事了?怎么你看着还垂头丧气的? 真的好多了,如果明后天路可以解封的话,就马上送她去医院治疗。沈魏风念在老吴那盒救命的药的份儿上,态度和语气都比以往好了不少。 老吴听了扶了扶眼镜,点点头:是,退烧还是一时的,这么重的病应该去医院才能治除根儿,免得以后落下什么后遗症。 旁边的姜伟忍不住问了个队里其他队员都想问的一个问题:昨晚你们是怎么脱困的?那些回来的队员只说是干了一夜。 车子整个陷进雪坑里了,干打滑就是蹦不出来,为这可不干了一夜!没别的危险,关键是太冷了,那山上比这村子里更冷,去的的几个人真是被冻惨了。蒋宇两句话就把姜伟打发了,姜伟总跟他搭班儿,也明白有的事是不该多问,就再没吭声。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沈魏风早就陷入了沉默,他不时看看手表,心里默默计算着苏筱晚第二次服药的时间。 可老吴是个不解风情的工作狂,一心还是挂在工作上:我今天听宋轶讲,咱们现在发现的这个墓葬坑应该是一个墓葬群中的一个,从地质图上来看,附近地形是相近的,应该在周围继续做探坑寻找位置,不然单独这一个墓葬坑报了项目也过不了啊。 确实,这事也算是眼下最为棘手的一件工作了,它和本来应该在昨天就寄出的项目审批材料是绑定一起的一套操作,但这两件工作都被这一场大雪完全耽误在了这个山沟里,根本无法往前推进。 而苏筱晚主要负责的岩洞的石棺和墓葬坑里棺底的机关开启也因她的病重而只能搁置,尽管她手脚极其麻利地在病倒前就完成了模型复原三分之一的工作,可后面的工作何时才能继续也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天不晴,雪不化,无法去医院治疗,这些工作也只能流于空谈。 沈魏风长叹一口气,点点头:宋轶说得很对,不过这些工作里面除了探坑目前有可能明天就开始做,其他都要等,等天晴。 老吴出外勤总是会带着他那个几年前花了重金购买的索尼收音机,平时没事就爱听听广播当娱乐,自从孟岩因病离队后,他一个人住更是自由了不少,听广播更多,听到沈魏风还是把重点落在了天气。(本章未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无孔不入 上,忍不住提了句。 这边广播也听不到什么台,不过今天恍恍惚惚听到说再过几天还要下雪,就是没听清是小雪还是大雪。我看,明天天还是像今天这样放晴的话就赶紧去镇上,该治病的去治病,该寄材料的去寄材料,别一耽误又被困在这儿了。 老吴所说也正是沈魏风今天所想,他所有的焦急里面确实有很大一部分都在出村去镇上这个问题上。 他转过身对蒋宇交代道:明天一早你和司机就先出去探探路,如果路通了,能走,就赶紧回来接上苏副队长带上材料,马上去镇上。 好,我吃了早饭就走,来回也就个把小时,路通了的话,一天两天件事都能办成。蒋宇信心十足。 那我明天就带人在现在工作面的附近开始做探坑。老吴先把这工作一把揽了过来。 沈魏风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看了次手表。 蒋宇当然知道沈魏风的心思,直接嚷嚷散会回去睡觉,老吴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事,不过眼色是有的,马上起身拉了姜伟回了宿舍。 走吧,一块儿过去看看,我给小雯打了饭。蒋宇看着老吴和姜伟带上了门才开口叫沈魏风与他同去1号院。 你先去吧,我再想想。沈魏风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苏筱晚下午的绝情。 想什么呀!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墨迹?走了走了!蒋宇不由分说,一把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丢给沈魏风,拉着他一起出了房间。 一入夜,雪后的冯村就变得异常寒冷,蒋宇的步子几乎迈到了最大,可沈魏风走得不紧不慢,跟他落下了一段距离。 你快点儿啊,我先去了,不然这饭都要凉透了。蒋宇被冻得直跳脚,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沈魏风也觉得冷得厉害,但他还是对再次跨入苏筱晚的房间顾虑颇多,其中最大的就是彼此的神经实在是再经不起任何的刺激,他现在倒还无妨,至少身体没有问题,而苏筱晚正在病中,于公于私,都应该首先让她静心养病。 可思念这东西简直比恶魔撒旦还要无孔不入,沈魏风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卖给了魔鬼,根本别无他法。首发更新@ 再怎么左思右想,人已经到了苏筱晚房门之外,沈魏风听到屋里有低低的说话声,还有炉子上的水壶因为水开壶盖儿被顶得叮叮的作响声,他等了等,还是深呼了一口气,拉开门走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无孔不入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还剩一点运气 不知道是不是蒋宇在苏筱晚房间的炉子里多加了碳,屋子里比下午沈魏风离开时还要暖和,再配着屋里桔黄色明亮的灯光,那温暖的气息瞬间让人感觉似乎翻了倍,沈魏风不禁解开了外衣上的两粒纽扣。 他觉得自己是突然间感到这小屋子里竟然有些燥热,可是已经先到了的蒋宇看着沈魏风不过是拧着眉头想脱外衣,在眼睛碰触到苏筱晚沉静的表情之后又停了下来。 蒋宇这时赶忙瞅了小雯一眼,两人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房间。 苏筱晚这时已经熬过了一天中最难受的一段时光,正有些虚弱地斜靠在一床叠好的被子上闭眼休息,听到门响才睁开眼睛,发现是沈魏风又来探望。 “你来得太勤了。”看到蒋宇和小雯走了,苏筱晚才开了口,表情淡淡的,声音也很低。 沈魏风当然知道她就是想激怒他,让他马上走。 可他还是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我之间至少还有一层同事和上下级关系吧。”沈魏风叹了口气。 “好吧,那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吗?我愿听其详。”苏筱晚接话接得滴水不漏,过去她如此只会把沈魏风惹怒,可现在没有了这样的效果,沈魏风沉默不语。 苏筱晚等不到回应,也不再追问,挣扎着坐起身要去拿桌上的水杯。 沈魏风马上起身,先扶着她坐好:“我来。” 眼看苏筱晚喝了两口水,沈魏风才开口:“明天如果路通了,就送你去镇上的医院,什么工作都得等身体好了再说。” “不过发烧而已,不需要去医院,在米国,这样的病多喝些水睡几觉就好了,看了医生也是这样的医嘱。_o_m”苏筱晚很自然地把水杯递给了沈魏风,人恹恹地靠在被子上。 “你现在在国内,等你回去了再按外国大夫的医嘱治病吧。我不能眼看你病得这样重在这个穷乡僻壤里再熬出其他的问题来。”沈魏风轻易不顶人,若是真出口了,也很少有人能接得住。 苏筱晚刚才还病恹恹地没精神,一听这话马上瞪圆了眼睛,转过头来看着沈魏风道:“你很着急我何时能回去吧?因为我你在这里承受了不少流言蜚语吧?是不是桌上的那东西做完了,岩洞的机关能打开了,你的论文发表了,我就可以走了,你也就解脱了?” 苏筱晚虚弱地抬起胳膊指着桌上盖着的机关模型,越说越喘嗽地厉害,最后大声咳了起来,惊天动地的。 沈魏风来不及跟她生气,起身去先扶她,为她拍着后背,又拿毛巾想为她擦额角渗出的汗,结果被苏筱晚使出近乎吃奶的力气推开,沈魏风完全不防,整个人几乎跌坐回了椅子。 怒火伴着心痛让沈魏风扶在桌沿的手用力得青筋直跳,可看着虚弱成这个样子的苏筱晚,他还是生生压住了蹿天的火气。 “你怎么想都可以!不过医院是必须要去的,该吃药吃药,该打针打针,这里的医生没在米国读过医科大学,你就将就一下吧。” 说完,沈魏风便站起身离开,去敲了小雯的房门。 他不能再在这个房间多待一秒下去了,不然最后不是他崩溃就是苏筱晚崩溃。 心都伤到这个地步了,还是留一点把后面的日子过下去吧。 “这么快就说完了?她人怎么样了?”蒋宇听见敲门声先出来了,一边问一边穿上外衣走到门外,准备和沈魏风一起回去。 “小雯呢?”沈魏风看了看屋里。 “我在。”小雯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浅笑,手里端着饭盒快步走了出来。 “晚上一定要让她好好休息,看着她不要让她起来又去弄任何模型和图纸,工作上的东西都不能让她碰,不行的话就把模型什么的先收起来,特别是后半夜一定要惊醒点,那个时候容易再发高烧。” 小雯点点头,看向。(本章未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还剩一点运气 蒋宇,蒋宇示意她先回去吃饭。 沈魏风能猜得到苏筱晚的动向,一通话赶话到底是把她刺激了一番,很难说她夜里会不会做点出格的事情,而现在最怕的就是她要铁了心地去糟蹋自己的身子,因为沈魏风隐隐地感到苏筱晚身上有一种宁愿赴死的情绪,那是他最难阻止的,毕竟现在只有小雯能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她。 “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惦记什么工作?!你俩都一样,两个工作狂,一不高兴就拿工作撒性子。”蒋宇这回评价很中肯,还带着调侃,不过沈魏风一点没听进去。 “对了,你说这么大的雪会不会连邮路都可能不通?”沈魏风想着把苏筱晚送医的事情,结果又想到了这个棘手的麻烦。 “你说得没错,真的很难说!这里不通火车,邮件也要汽车先送到县城去,然后再走铁路,难保去县城的路是不是通的。”蒋宇这时也意识到了投寄材料的困难可能远超他们的预想。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讨论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窝在这个山沟里面,真是连人带物都插翅难逃! 尽管沈魏风和蒋宇都对第二天去镇上有诸多担忧和预想,可实际这天的情况却顺利得令人感动。 好消息接踵而来。 先是一早沈魏风就从蒋宇那里得知苏筱晚一夜再没发高烧,平平静静睡了一晚,起来已经可以正常进食,而不是只能咽下小米粥了,而且还可以下床走动,整个人精神状态恢复了大半,只有咳嗽有些厉害。 再者,冯村去往离雨镇的公路已经解封,一路无冰无雪,十分畅通,蒋宇折返回来取了报审材料又和小雯接上苏筱晚,很快就到了镇上。 后来不管是寄送材料还是去医院就诊都非常顺利,邮路没有之前所担忧的问题,大概有就可以寄到,而苏筱晚的病情虽然来势汹汹,可是好得也很快,医生只开了些对症的药要求回去按时服用,没有发展成肺炎需要住院治疗。 傍晚车回来时,沈魏风特意到3号院门口抽烟等了等,可车一到,真拉开车门,他却发现蒋宇已经把苏筱晚和小雯送回了1号院,他完全扑了个空。 蒋宇一回来光忙着给沈魏风汇报去镇上办事的情况,一点没注意他有些落寞的神情。。 第一百三十二章还剩一点运气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知肚明 蒋宇带了人和东西去镇上的时候,沈魏风和老吴也已经带着队里的队员正常进场工作了。 雪后的岭子上覆盖着皑皑的白雪,空气在清冷的阳光下维持着冰冷的温度,所有人都穿上了最厚的棉衣,十分艰难地在雪地上行走着,直到到达岩洞和墓葬坑。 暂时接替了小雯拍照工作的汪辉时隔几个月,终于再度可以随队参加工作,在一众看着雪下土堆发愁的队员中只有他一直难掩归队后的喜形于色。 而沈魏风一边在严寒中分配着工作,一边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苏筱晚昨晚的控诉:是不是桌上的那东西做完了,岩洞的机关能打开了,你的论文发表了,我就可以走了,你也就解脱了?! 和汪辉的喜相比,沈魏风的伤痛在一众队员里也显得那样扎眼。 艰巨的工作和恶劣的天气撞在一起,考验的都是人的极限,更何况还有难测的人心。 大雪再加上反复化雪上冻,老吴本来信心满满地做探坑工作近乎寸步难行。 土层虽不至于完全冻死,可是至少有一段厚度被冻得邦邦硬,几个打探坑的组分工散布了墓葬坑周围一公里内的几个预设的点,都是空手而归,而且土层坚硬,几乎每个组都有探铲毁坏的情况。 沈魏风一看这种状况,马上暂时叫停了这项工作,毕竟现在工具的存货也不多了,蒋宇就是孙悟空也没办法在这种天气里缺什么就变出什么来。 下午进场后,沈魏风在中午和宋轶开会取得的结果的基础上,把寻找新探坑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倍多,把几个组散到了几乎快到山坡顶上的位置,赌了一把这个岭子下面本来就是空的,总有哪里是薄弱的,多试总能有点收获。 结果,首先获得了一点进展的还是经验丰富的老吴。 他在现场通过查看雪下土层的渗透情况,连续试了几个点,终于在傍晚收工之前在位于岩洞不足百米的高处找到一处可以下探铲的点,而且经过几个小伙子的努力,探铲几乎可以下到一半之多。 这肯定是个好消息,因为这个点的附近也是宋轶预测的可能埋有其他墓葬坑的位置,只要完全打下去,就可以证明这个预测的准确与否了。 晚上,老吴高兴地连打饭都在哼着曲子,弄得蒋宇摸不着头脑也不敢招惹老头,拉着沈魏风问缘故。 老吴找到一个下探铲的点,打了一半的深度,能不高兴吗?沈魏风也从心里为老吴感到开心,这是这位老考古人又一次向所有人证明他没老,他才是这队里最可依仗的技术人员。 嗨,我以为探铲打通了,出了什么结果呢?蒋宇对老吴的进展不以为意。 别那么说,全队也就他能找得到这个位置,这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的本钱。沈魏风觉得蒋宇到底还是外行,对这里面的门道摸得不熟。 那这么说这个探坑下去要是确实没扑空,那他不就成了咱们队里第一个有成果的了? 可以这么说,如果后面几天能打通证明这个点位置正确,那么他和宋轶肯定是排在前两位的功臣。沈魏风说完往脸盆里倒了点热水,洗了把脸。 好吧,哎,那你怎么算?蒋宇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沈魏风苦笑了一声最好我什么都不算。 啊?! 蒋宇难以置信得盯着沈魏风,他不知道自己聊起的这件事无形中又在反复提起苏筱晚的那段控诉。_o_m 有句话说得好:哀莫大于心死。 用它来形容沈魏风此刻的心情,真是再准确不过了。 不过几天后,苏筱晚的病基本好得差不多了,除了时不时的。(本章未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心知肚明 咳嗽还有些沉重,精神和身体都和病前无异了。 这天她看见小雯从3号院打了晚饭送来,拉着她坐下和自己一起吃饭,说想明日进场工作,小雯一听放下了手里的勺子,一个劲儿地摇头。 我刚打饭还遇到沈队了,他说了让你休够半个月再进场,这才几天啊。 现在这个情况哪有功夫休半个月的假?他是在异想天开吗?苏筱晚叹了口气,开始吃晚饭。 这几天听说队里情况不错呢,老吴可厉害了,又找到一个新的探坑,下面真有东西,昨天已经打通了,说是晚上要开会商量下一步怎么办呢?小雯喝着粥,啃着馒头。 是吗?位置是哪里?你前两天没告诉我这件事啊?苏筱晚放下了勺子。 我说了呀,可你那心思都在那模型上,估计这耳朵进去那耳朵又出去了吧?小雯说着伸手拉了拉苏筱晚的耳朵,苏筱晚一笑躲开了,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沉浸于模型复原中,确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么大的进展沈队不是要乐疯了?苏筱晚继续吃着晚饭,觉得这一切应该是沈魏风最为乐见的,只怕是高兴得夜里都要笑醒了。 哎,你别说!真不是!这事我也觉得特别怪!以前我刚来的时候觉得沈队就是个工作狂,遇到这样工作上的大进展都是喜笑颜开的,可这次据蒋宇告诉我,他一天到晚沉着个脸,一丝高兴都没有,搞得老吴就乐呵了一天,看着他的脸色也没了高兴,全队都在瞧这位领导的脸子,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听了小雯的这番话,苏筱晚默默放下了晚饭。 小雯用勺子扒拉着饭盒里蒋宇特意给她挑的炒鸡蛋,还在不停嘴地唠叨着:这样的难捱的天气进场已经够倒霉的了,你说沈队就他怎么就不能人性化一点,好歹给大家一个好脸看看,免得吃了物质的苦还得受精神折磨的苦,弄得怨声载道的多不合算,说白了挖了什么出来都是国家的,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苏筱晚想起自打上次病重的那天晚上沈魏风过来探望自己之后,他到现在足足有再没踏进这1号院一步了。 那天,她只记得自己烧得迷迷糊糊和他争执了几句,情绪有些激动,可是为什么激动,最后到底说了些什么,苏筱晚的记忆都非常模糊了。无错更新@ 可不管怎么说,沈魏风的这场怒气还是因她而起,这是她和他都心知肚明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心知肚明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开小灶 其实,若沈魏风心里只是憋了一肚子火就好了,火气总能发作出来,理由多得是,找起来也不麻烦,全队上下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有发作的机会了。 可惜,沈魏风心里的火气早就无声无息地灭了,随之熄灭的还有很多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这一点是苏筱晚不明白的,或者说是很难在此时此刻能理解的。 在和小雯吃完晚饭之后,苏筱晚便匆匆穿戴了一番往3号院去了,小雯在屋里正在洗着饭盒,等发现院子大门响,已经来不及叫回苏筱晚了。. 晚间的总结会还是在那间临时办公室里开的,屋子小,地方紧张,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的人。 这次会能来的都来了,包括宋轶的助理大晚上的也是吃了饭又回来参加。 饭后会就开始了,等苏筱晚赶到的时候,敞开的办公室门里头已经基本没有了位置。 沈魏风正和老吴低声商量着事情,一抬头却看见苏筱晚正站在门口,似乎在寻找落座的地方。 有两个队员也来参会,结果看见苏筱晚到了就赶忙起身让座,却被婉拒,苏筱晚自己在外面找了个方凳,就坐在了最外面。 沈魏风立刻陷入沉默,眼睛盯着坐在风口里的苏筱晚,心杂陈,旁边的老吴在絮絮叨叨讲得停不下来,可他就是一言不发。@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外面有风,到里面来坐吧。”沈魏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还特意起身挪了挪身边的位置。 屋里的人听到这话几乎同时都看向沈魏风目光所及之处,苏筱晚微微一愣,看了看众人,只犹豫了一下,就起身往屋里走去,挤在门口附近的几个人纷纷给她让开一条窄道。 老吴一看苏筱晚也来了,心下是有几分赞许的,从旁边拿了个方凳放在沈魏风让开的位置上,很热情地招呼苏筱晚坐下。 一路走来时天已黑了,苏筱晚虽然穿了一身长及膝盖的厚棉衣,可往沈魏风身边一坐还是带来一股重重的寒气。 沈魏风看到她放在膝上的双手冻得微红,就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果然苏筱晚接住后两只手就马上紧紧握住了杯壁,一头长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懒得梳理,松散地披在肩上,鼻子尖也冻得微红。 这一屋子都是男人,本来开会要说新探坑的事情,这下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停留在苏筱晚的身上,而且好几个都赤裸裸地死死盯着,眼睛挪都挪不开。 苏筱晚自打被沈魏风从车站追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多了很多心事,也多了很多风情,可她自己完全不自知,行为上还是由着性子来,那一头微微有些波浪的长发就时常那么散着,一张无可挑剔的小脸是不是涂脂抹粉都不影响散发它美的光辉,这种魅力不是只有他沈魏风能感受,而是是个男人都能感受到,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艳福他们无福消受罢了。 众人暗搓搓地心理动向沈魏风扫一眼就清楚了,说不生气那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没有立场发作,也只好任由别人的目光在苏筱晚身上流转而束手无策。 晚间的这次会参与的人多,可开起来却不拖沓,主要问题在昨天已经做好了铺垫,分组派活儿也定好了人员和任务,晚上只不过要把详细的分工说明,并且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都拉出来,看看众人的反应,以防临时有人不服管弄得沈魏风和老吴他们措手不及。 但是队内的工作问题并不是下面工作的难点,难点其实是在工程所需的民工身上:抬价,还不好找。 蒋宇为这事已经连着忙了两天了,可是效果并不尽如人意。 “我连着两天跟老村长说了,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因为这次是在山上,不像那个墓葬坑位置低,又塌了个洞,比较好施工,所以得尽量多得找人来,可不知怎么了,就是没动静。” 这次会蒋宇坐在靠墙边的位置,要不是他开口说话,苏筱晚都。(本章未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开小灶 没注意到他也来了,心里不禁有些好奇。 老吴一听就不乐意了:“让你们平时不要跟这些村民走得太近了,就是不听,人跟人之间的关系近了必然会有毛病,反而离远点儿什么事都没有,这可好了,关键时刻掉链子了吧。” 蒋宇一听也急了:“老吴,你去下探铲也知道吧,那土冻成什么样了?这能跟之前比吗?再说,要不是因为难施工这里的人也不至于临时要涨钱,可咱们现在手里就这么两个钱,我是一分钱涨价的空间都没有,要不大家发扬发扬精神给队里贴补点儿?” “你这叫什么话?我说的是钱的事儿吗?”老吴气得摘了眼镜往桌上一摔。 “您还别觉得俗气,这就是钱的事儿,钱给够了,这点儿活儿还愁找不到人?大冬天的,他们都猫在屋里呢,一村子老爷们儿,不缺劳动力,关键是他们都商量好了,坐地涨价呢。”蒋宇最近两天正为这事窝着火,谁惹谁倒霉,老吴偏偏撞他枪口上了。 沈魏风最烦开会时争吵这些无谓的问题,也特别厌恶把一些不该当众谈及的问题放到桌面上讨论,皱着眉头问蒋宇道:“他们要多少钱?” “他们都没去现场看,所以不吐话,等着咱们主动涨价呢。”这才是蒋宇最恼火的地方,可又拿这里的人没办法。 正在三方都对用工的事情争执不下的时候,苏筱晚开口了。 “我觉得现在还不到需要开掘的时候,不用急着找工人。”说着,她把手里已经冷掉的水杯放在了办公桌上。 老吴一听又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都没有出现场,凭什么说现在不能开掘?” “只有那么一个探坑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所以我认为不到全面发掘的时候。”苏筱晚在坚持自己的意见上从不迁就老吴,这次也不例外。 而且她的这个看法也和沈魏风不谋而合。 对于全面发掘的反对意见沈魏风不是没有跟老吴沟通过,可是老吴被刚取得一些成果正是很有信心的时候,坚持要一鼓作气继续开挖,争取年底前把成果和审批一起都解决了,好大快人心,也好尽快结项。 “好,那你说到底什么才能说明问题?”老吴对这个说法难以接受,反问苏筱晚。 “想听?好,那咱们开个小会吧,我用我这两天做的棺底机关模型来说明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开始全面发掘。@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苏筱晚这话一出口,弄得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开小灶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都有理 当然了,感兴趣的也可以留下,我很高兴可以为各位解读一下古代中国人的奇思妙想。 苏筱晚轻松地又补充了一句,沈魏风感觉那个当初初来冯村时持才傲物的苏筱晚又回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怒,苏筱晚当众这样的说法无疑会遭到很多人的嫉恨,可不如此哪里还是那个在专业上傲视天下的外援专家? 苏筱晚话音一落,先是一阵短暂而尴尬的沉默,紧接着大部分人就开始起身离开,有几个有点脾气的还在低声冷嘲热讽。 一个外国来的,解读中国老祖宗的智慧,笑话! 老吴干了一辈子也没见这么大口气。 这几句声音不大不小都落在沈魏风、苏筱晚、老吴和蒋宇的耳朵里。 这仨男的都假装听不见,只有苏筱晚一下站了起来,走到还没来得及出门的这两人跟前。 这么大意见不如留下来听听,别弄得一肚子不满,回去影响了休息,这个小会并不避着谁,不过是觉得大部分队员可能没什么兴趣,既然你们有兴趣的话欢迎留下来指教。 苏筱晚大病一场初愈就像吃了一次还魂丹似的,那种张扬而有点不管不顾的精神头又上来了。 沈魏风马上起身走过去替那两个队员解围。 他们明天都要早起,快回去休息吧!这些也不是他们的工作范围,你这个业务性太强了,不要勉强别人留下来参加。 你这么说也要听听他们的意见吧?苏筱晚突然爆发的爱辩解的本性让她忍不住要和沈魏风争执,可沈魏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任性。 这么明显的暗示苏筱晚当然看得懂,只好缄口不言。 这两个队员一看这情形除了灰溜溜走开那还有胆量留下来与会? 只一转眼功夫屋里就剩了老吴、沈魏风、蒋宇、苏筱晚和宋轶的一个助理,以及负责后勤的副组长姜伟。 苏筱晚一看核心成员都留下来了,就要出门回去取模型来,被沈魏风一把拦住,指了指蒋宇,让他去取。 蒋宇无话只好顶着寒风出去了一趟,不过他回来的时候手里不光带来了模型,还把小雯也一起带了来,美其名曰,助理也要来听听好巩固巩固业务水平。@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苏筱晚倒是很不介意小雯的参与,沈魏风却看出蒋宇那一脸的不乐意,感觉他今晚有点故意对着干的意思。 模型取来放在了桌上,苏筱晚已经基本完成了大部分复原工作,只有个别地方由于计算问题出现了细微偏差,导致了传动地不连贯和对接困难。 我最近在病中,所以这个模型复原做得很粗糙,各位就大概看个意思吧。至少这样是棺底机关的一个清晰的呈现,看得清楚,才好讲得清楚。 苏筱晚说到业务是没有什么谦虚谨慎的精神的,沈魏风除了由着她如此,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是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也坐下来静听。 这个机关其实就是一个非常常见的,又有那么一些复杂的传动装置。苏筱晚先把东西定了性,给后面的讲解定了调子。 老吴最不喜欢这种结论先行的科研方法,觉得这就是主观臆断,推导一遍结论准是错的。 你这结论怎么得出来的?你是先想好了,才推出来的吧? 我没把它修复好之前如何先想好呢?苏筱晚实在不解老吴在这个时候这么说有什么意义。 那个棺一打开底部,你能保证你没有什么设想吗?老吴气得一直反问苏筱晚,沈魏风坐在一边听得就差拍桌子了。 。(本章未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谁都有理 你说得不错,我想过,不过我想的不是这个是不是个传动问题,我想的是它到底要连向哪里?这东西总不能平白无故按在这里,那个凹槽里的小木盒到底起了什么作用?我想的就这些。苏筱晚说着咳着,拿起水杯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冷水,沈魏风夺过杯子,给她重新倒了热水。 慢些说,不要激动。沈魏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除了叮嘱苏筱晚,也不好说老吴怎样,只能指望他最起码能有点同情心罢了。 果然,苏筱晚带病讲解到底让老吴暂时闭了嘴。 我在做这个机关的复原模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它的原理并不复杂,可它是做了几何倍的升级,造成了咱们最初看到它时那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说完,苏筱晚用一只桌上的圆珠笔指向整个模型的最为复杂的一段,大家都围近了看了又看,都不禁摇摇头,表示即使苏筱晚讲了也是看得一头雾水。 苏筱晚这时拿起桌上另外两支笔,连同手里的这支做了一个模拟的传动:传动原理就是这样,三个轴,三个传动点。 这个大家看得明白,不过眼前的这个部分苏筱晚又指向那段复杂的传动位置是这个的几何倍的升级,所以找到它传动的最终点是个很大的难题,这个问题的难点还在于,没有办法最终确定传动的意义在哪里,如果情况不好的话,有可能后面的任何开掘都会使这个装置引发最后的崩溃,那么我猜测,它上面的岩洞里的石棺有可能就会最终变成一具死棺,永世也不能打开,或者强行破拆之后看到里面文物尽毁的场面。 苏筱晚一口气讲完,放下了笔。 老吴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又站起身到办公桌对面的墙上看了看上面贴着的照片。 这些照片是按时间进行排列的,基本重要的发掘进程都有拍照记录,特别是棺底的机关,墙上留有多张照片。 你怎么确定这些传中轴的方向在这个墓葬坑之外?老吴很怀疑苏筱晚的这个说法。 是,我目前还没有返回工作面工作,方向问题尚无定论。苏筱晚说到这一点也觉得气短,可生病难以预料,就像眼前的传动方向不知在何方一样。 沈魏风这时开口道:方向的问题并不是我们后面发掘工作最需要考虑的,我认为苏副队长考虑的是有道理的,至少下一步大的开掘应该在目前的墓葬坑问题基本解决的基础上再往前推进。 那还要我这样的老货在这里干什么呢?我难道就是要在这里给各位添麻烦的吗?老吴终于沉不住气,发起火来。 老吴,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沈魏风看吴大军这样口不择言只觉得生气。 好了,你们不用争了,我也没有充足的理由阻止你们今天的决议,只是汇报了一下我的工作进展,我的建议也讲完了,你们继续吧。苏筱晚觉得这样无谓的争吵只是在浪费时间,干脆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沈魏风一把拉住。。无错更新@ 第一百三十五章谁都有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老吴、姜伟和宋轶的助理都坐在跟前,突然看到沈魏风拉住苏筱晚都连忙把眼睛转到一边去,尽力避免尴尬。 可苏筱晚才不管这些,她挣脱沈魏风的手无奈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既然路不同,就不必拧在一处说了。 说完,苏筱晚就快步走出了办公室,沈魏风赶忙起身跟了出去。 等等,你听我说。 两人都到了屋外,沈魏风又一次拉住苏筱晚,而且力气上加了一分,苏筱晚明显感到自己被抓的胳膊像陷入了铁箍一样,无法挣脱,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要跌倒,被沈魏风一把扶住。 何苦呢?让我走吧,留在这里也是和老吴吵来吵去的,你不嫌我跟他争执烦,我都觉得这是瞎浪费时间。苏筱晚捋了捋散乱的长发,拉紧了外衣,还是准备要走。 你小点儿声,沈魏风提醒苏筱晚他们身后就是办公室那道除了能阻隔一下视线什么声音都挡不住的门,然后拉着她暂时退到了就在旁边的他的宿舍,并轻轻带上了门不要在开会的时候这么说话,今天与会的人多,你这样讲,即便他们认可你的看法,最后也会因为你的这个态度而站在支持老吴的这一边。 沈魏风回到自己房间顿时放松了很多,说完就去给苏筱晚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手里。 别急着反驳我,先暖暖手吧。 苏筱晚没想到沈魏风竟然倒一杯水只为给她暖手,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全没有了刚才伶牙俐齿的机灵劲儿。 我今天也许就不该来开会,让你难堪了吧?苏筱晚抱着热水杯子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有点郁闷地看向桌旁沈魏风的单人床,却意外发现那条她那天在小木匠家解困后送他的围巾就在枕头边。 难堪?怎么会?你来是给我长脸了,你从没让我失望过,在工作上。沈魏风这话说得很由衷,就是最后一句补得有点磕绊。 我和老吴就是两种人,他喜欢走老路,用常用的法子,可我不喜欢走常规的路线,觉得那样工作一辈子生不如死。 苏筱晚这次表达对工作理念的想法异于寻常的激烈,沈魏风很是担忧地看了看她,然后拉开桌上的一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他日常用的那个工作笔记本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他拿着这个本子翻了翻,然后合上,交到了苏筱晚的手里。 苏筱晚颇为不解地看向沈魏风,然后打开本子看了起来。. 这是我从干考古到现在,特别这次冯村项目的一些工作方法和工作思路的汇总,里面有每次重要发掘工作的前期准备、资料、人员和之后的工作总结,以及经验和教训,也算是***这个工作的半个脑袋了。首发更新@你拿去吧,希望对你后面的工作能有更多的助益。 沈魏风说完苏筱晚不禁抬头看向他,然后站了起来,望着沈魏风的眼睛,摇摇头难以接受道:你有这些可以做很多很多,比如发表论文,出专著什么的,你为什么要送给我?这是你用多少个日夜,吃了多少辛苦才得来的,就这样给了我?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送了我那么好的一条羊毛围巾,我当然要回馈你了,这没什么。沈魏风把桌上散乱的资料收集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扶着苏筱晚的双肩道:希望这些能助你早日在这里开启那座石棺,实现你在中国的第一个科研上的辉煌。 那你呢?苏筱晚不知道沈魏风这样做的话还能得到什么,迷茫地望着他。 我?继续做好我的领队。(本章未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来而不往非礼也 工作,这么一大帮子老爷们儿们,总得有个能管得了他们的人吧,再说 沈魏风话还没讲完,苏筱晚就走上来紧紧抱住了他,眼里含着满眶的泪水,头枕在沈魏风的胸口,喃喃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是觉得我的心还不够痛吗?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沈魏风彻底地措手不及,他一时间慌乱地不知道应不应该抱紧怀里的这个女人,这个也让他会心痛到死的人。 他探索着,轻轻把胳膊环抱住苏筱晚,她是那样地纤巧,刚刚好窝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像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小鹿一样温顺而柔弱,一头柔软而浓密的秀发正好抵在他的下巴上,让他忍不住用手轻抚。 这是他与她难得的一次温存,沈魏风渴望时间能就此按下暂停键,把所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都挡在这个房间之外。 可是,门外已经有了响动,一阵听起来有些犹豫的敲门声让沈魏风和苏筱晚都在猛然间回到现实,强制着自己放下了对彼此渴念。 谁呀?进来。沈魏风长出了一口气,平复自己有点过速的心跳,然后坐了下来。 进来的是蒋宇,脸色不怎么好,看了看站在一边情绪还没收拾好的苏筱晚也没打招呼,直接对沈魏风道:会就到这儿吧,老吴他们回去了,我来问问你什么意思? 好,今天就这样,明天还是正常把新的探方圈出来,如果有问题随时沟通把。沈魏风说完看了看苏筱晚,苏筱晚会意,跟蒋宇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蒋宇也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苏筱晚手里的黑皮笔记本,直到她出门,才去带上了房门。 你今天怎么了?沈魏风端起刚才给苏筱晚倒的一杯水喝了一大口。 蒋宇两只手抄在口袋里,往沈魏风床边一坐,没有说话。 话少可不是你的作风。沈魏风起身,把桌上整理好的一部分资料拿到了屋里的书架上。 这个后勤组长***不了了。蒋宇终于把他憋了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如释重负。 这是怎么了?沈魏风重新坐回到蒋宇对面,很严肃地看着他。 我能力有限,干不动了。蒋宇说着又开始在口袋里到处找烟。 沈魏风拉开抽屉,里面有一包刚拆了封的,蒋宇一把拿出来,抽出一支赶紧点上,像患了大烟瘾似的。 说吧,缺钱还是缺别的什么?还是对谁有意见?沈魏风不会顺着蒋宇的意思往下说,直奔主题。。 第一百三十六章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服气 你也抽一支,不然我说不出来。蒋宇把烟扔给沈魏风。 这是什么说法?沈魏风无奈地笑了笑,也抽了一支出来,点燃后看着蒋宇怎么觉得你今天就是特意来撵走苏副队长,找我抽烟来了。 你这么说也没啥毛病。蒋宇狠抽了一大口,弄得两人之间烟雾缭绕,而沈魏风并不想抽,拿着烟不过摆摆样子,琢磨着蒋宇今天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说吧,不然我这包烟都不够你抽了。沈魏风眼看他旋风般抽完一支,又去拿烟。 你知道,我手里的钱马上见底了,你们现在又都需要人手干体力活儿,这儿是西北山村,没办法弄些考古系的实习大学生来当免费劳力,这个地方是个看着差不多点儿的男的都要价不低,我是谈不下来了。你另请高明吧。蒋宇先把最现实的问题抛出来,让沈魏风去头疼。 果然,这个事情确实是最让沈魏风心烦的一个大问题,很难解决,他皱着眉头问蒋宇:不请人的话,你觉得还能坚持多久? 你说光吃喝拉撒这些?那勉强能挨到年前吧,年后是不能指望了,除非你下一个项目的第一笔资金能到账,不然过年回去的话就都不用回来了。蒋宇说完又连抽了两口狠的,愁得忍不住叹气。 那就先不请民工了,把日常维持住再说。沈魏风本来就不赞成现在建探方发掘,这下也算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可人家老吴不同意,你俩一出去,我就跟他摊牌了,可人老人家可好,直接说咱们的队员人手够了,一个探方也就那么大,4人一组,能轮至少3组,干一个月总能出结果。蒋宇说到这儿气得坐直了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声音很高亢。 那就按他说的干。沈魏风往椅背上一靠,一点不来火儿。 啥?这你都同意?那大家都不干别的了?陪着老吴在哪儿出苦力?你明早开会去说,别拉上我,我可没脸开口。蒋宇没好气道。 这有什么没脸的,这是工作,难不成没有实习生没有民工,他们就要罢工不成。无错更新@这毛病不能惯着,该出力的时候就得出力,这叫共患难!沈魏风把烟用力掐灭在烟灰缸里。 可天冷啊,领导!这个天气不是咱们刚来的那会儿,土太硬了,连干两天就要有人炸毛的。蒋宇觉得这个做法太疯狂,沈魏风和老吴都神经了。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是谁要炸毛。 俗话说,人都是吃软不吃硬,可是沈魏风有个特点,他不认可的事情软硬都不吃。 你这是要给楼上那老头挖坑吗?蒋宇脑子突然反应过来,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魏风。 工作面上的坑还不够挖吗?还用我再给谁挖坑?你这脑子沈魏风看着蒋宇摇摇头。 还有,蒋宇还要再说,却看了看门口,特意压低了嗓音我看见老吴先出了办公室,在你门口停了会儿,然后他很生气地上楼去了,嘴里还在说什么糊涂。隔墙有耳,你和苏副队长注意点儿吧。 有什么可注意的!他听见什么了?沈魏风顿时拉下脸来,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我在门口和宋轶助理说话,只听到一点儿,也没听清,不过我看见苏副队长手里拿了个笔记本,是你的吧?蒋宇都听见了,可是不敢挑明了说,生怕沈魏风要拍桌子。 。(本章未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服气 是我的,怎么了?我的工作笔记我愿意留给谁是我的自由,这个谁也无权干涉。沈魏风说了这么半天,到了这件事上才真的脾气上来了,蒋宇看着都觉得后背发凉,不知道老吴没事儿老挑战这位领导干吗。@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是你的自由,我们都不会干涉你的。不过,论私来说,我也可以说说我的看法吧?蒋宇觉得这些话不能不说。 沈魏风点点头。 我知道你的那两个工作笔记本,你和我提起过,说那是你工作以来所有的经验和教训的***,我不懂它能有多重要,不过你能给苏副队长的东西必然是好的,别的地方寻不来的,她拿着那本子的表情我看得懂,所以我知道那东西对你有多重要。蒋宇说着站起来,在屋里走了走。 沈魏风这时抽出一支烟,点燃,没有说什么。 这么重要的东西,事关你的前途甚至咱们这个项目前途,你干吗要送给她?是,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知道你觉得那会儿住院时对人家太过绝情,人家又刚为你大病一场,可是你没必要为这些让一个外国人拿走你的成果,甚至全队的成果吧? 沈魏风抽了一口烟,抬起头看着蒋宇道:是我个人的成果,不是队里的成果,更不是这个项目的成果,我只是在放弃我个人可以得到东西,没有牺牲任何除我之外的东西,而且,她更有实力在现在这个项目里取得重大成就,我愿意助她一臂之力,她成功了,咱们这个项目才能成功,她失败了,咱们都会一败涂地。 那你这是为爱奉献,还是为国家奉献?蒋宇盯着沈魏风。 沈魏风听到这个说法笑了笑:我没那么高尚,这件事充其量也就是资源的再组合,无非是为了效率更高一些,不用那么上纲上线,谁更合适登上那座科研的高峰就应该是谁去努力,不必为了个人的一点得失斤斤计较。 好吧,你伟大!我服气!蒋宇长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你等等,沈魏风站起身,走到蒋宇身边,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小雯以后就别苦哈哈地天天跟着跑现场了,天冷,拍照不是个轻省的活儿,那个汪辉既然那么想归队工作,这个工作还是交给他来做吧,苏筱晚后面的工作任务很重,小雯就安心做好她的助理,帮她处理好生活和日常的琐事,也可以跟着她多学点东西,我觉得这个安排是适合小雯的,你说呢? 沈魏风完全清楚蒋宇心里的私事就是这件,他私底下估计没少被小雯抱怨,可是经过了这次苏筱晚病重之后,沈魏风深深感觉苏筱晚是不能缺少臂膀的,而小雯就是最好的人选。 蒋宇听了无话可说,只好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七章服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坐地商 第二天的天气明显有点阴沉了下来,一早起来所有人都感到了北风的刺骨,院里水井打上来的水冰得有点不能下手了,早饭也是一出锅瞬间就凉了一层。 沈魏风坐在自己房间里吃着早饭,看着窗外的天,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被天气耽误的时间就是金钱,可老天偏偏没一点要为考古队节省开销的意思。 正吃着,门外有人敲门。 进来。 沈魏风回头一看是蒋宇,发现他穿着棉衣,戴着帽子,脚上一双棉靴。 你这是要干吗?离进场还有一段时间呢。 沈魏风看了看表,没到七点 去镇上,今天我不进场了,我得去采购一些吃的用的,你看这天,又不好了,老吴早起听了广播,说是最近又要有大雪。 好,早去早回。 沈魏风吃完最后一口起身准备去洗碗,却又被蒋宇给拦住。 什么意思? 这点事说一半,不是蒋宇的风格,沈魏风知道他有话要求自己。 小雯也想去,苏副队长也说要去,她俩一起跟我走,行不行? 蒋宇这话明显说得很勉强,一听就是小雯的主意。 苏副队长愿意去当电灯泡?沈魏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啧,你这就没意思了。蒋宇一脸不好意思,表情有点复杂。 因为汪辉归队,小雯多少是有点吃亏了,蒋宇这个时候开口沈魏风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逗你了,去吧。首发更新@记得注意她俩的安全,小雯有你在,我倒不担心,就是苏副队长 沈魏风话没说完蒋宇就赶紧接过来:放心,我在,两个女生都不会有事的。刚说完,蒋宇又想起来什么苏副队长说今天她想去看看我上次买修复材料的地方,你说带她去吗? 这个是小雯早上传过来的话,原本苏筱晚没有去镇上的打算,实在被小雯缠得没办法才同意一起去的,但突然想到这件没有结果的公案,就特意告诉蒋宇要专门去一趟。 她想去了解一下你就带她去吧,跟着点儿就行,年底了哪儿都乱,注意安全。沈魏风没有想太多,只交代了一下安全问题。 蒋宇答应了,然后马上和司机俩一起把车开到1号院门口,接上小雯和苏筱晚便一起去了离雨镇。 车子往外开的时候,正好赶上队里的人陆陆续续往工作面走,沈魏风走在后面,一抬眼看到车子迎面而来,苏筱晚正斜靠着车窗坐着,一双眼睛正看向自己。 一阵剧烈的不安不知什么缘故突然袭上沈魏风的心头,他几乎是拧着眉头看着苏筱晚从眼前穿过,那一刻他有一种把车子拦下来的冲动,可是老吴却赶了上来,拉住他开始唠叨新探方的事情,拦车的想法只好不了了之。 沈魏风怀揣着一颗无法安定的心投入到了上午的工作中,他想尽量不要多想,可今天的思维仿佛拴上了一匹快马,怎么拉都拉不住。 蒋宇来到离雨镇首先要办的就是队里的各种采购,这是他这趟请假出来的头等大事,小雯和苏筱晚便老老实实在车里等着他把所有东西全都办妥,才让司机送她们去了镇上的公共浴室。 女孩子洗澡时间长,蒋宇没有那份耐力一直在公共浴室门口等着,就干脆和司机两人找了一家附近的小面馆,进去吃了碗面,又抽烟瞎聊了一阵,这才看到两个女生从浴室出来。 蒋组长,上次你在哪里买的修复材料,这会儿没什么事,带我去看看。(本章未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坐地商 吧。苏筱晚一出来就提起这事来。 好,我这就带你去,不过你们先吃完午饭再走吧。蒋宇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一点左右。 不了,我出来得早,刚才等小雯的时候吃了几块带的饼干,这会儿不饿,这样吧,你把我送到那里,我走走看看,你就陪小雯去吃个午饭,这样咱们都不耽误时间,不然下午回去太晚了沈队要担心的。 蒋宇一听这主意很说得过去,就马上点头答应下来。 岁黄旧时是个盗墓和倒卖出土文物十分猖獗的地区,后来经过一段时间严打情况有所好转,可是这里仍旧存在着过去的旧物市场,而市场里的大小商贩走的仍是地下风,这附近方圆百里,谁手里有了新鲜的还带着泥的货,到了这里多半都能顺利出手。 有人说这里的坐地商多半都是过去老话里的盘口,只是现在换了字号和门面,可干的仍是老本行。 而蒋宇上次在镇上一通乱找,最后摸到的小店就是这里的几间坐地商铺。 不过,离雨镇的这个旧物市场没有多大,上午开门晚,下午关门早,到了地方,蒋宇看了看表,叮嘱了苏筱晚几句,又指了指是里面的哪几间,就先带着小雯在跟前的一家小店吃饭去了。 苏筱晚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多少有点好奇,又是刚刚洗了澡,一身轻松,便边走边看。 这些小摊子的老板铺面小可手里过的东西不小,一看苏筱晚那样年轻娇嫩的脸就根本懒得搭理,苏筱晚倒因此颇为清净地把一长排小摊看了个遍,可等真看中了一件小拇指尖大小的一只精美铜雀时,老板却压根儿不把她当客户,佯装闭眼假寐,苏筱晚左等右等,实在等不醒这装睡的人,便只好怅然离开。 蒋宇买修复材料的小店就在这一排小摊子尽头的位置,一连三四家挨在一起,门口破旧而杂乱。@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什么少了一条腿的石狮子,磨花了假铜镜,故意做旧了的青铜酒器之类的物件儿乱哄哄胡乱堆放在这些店门口,让苏筱晚本来对什么店会有修复材料卖的疑惑几乎解除了大半。 这样的店没有这样的存货才不正常吧。 可既然已经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苏筱晚抱着和刚才溜小摊子差不多的心情随意走进了其中的一家门脸比较大的店。 店里比较黑,空无一人,棚顶上挂着一只昏暗的灯泡,上面爬着几只入冬后正在濒死边缘的飞虫,货架和货物随意摆放着,到处都是东西,到处都是灰,想进去基本无处下脚。 苏筱晚只打算随意看看,就懒得去喊老板,可不想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男声。 想买什么? 这声音像一声惊雷似的在苏筱晚耳边炸响,让她瞬间在原地愣住了。 叫住她的男人拉着她的胳膊快步走出这家旧物小店,直接往两家店之间的小路里走,苏筱晚用力挣脱这男的拉扯质问道: 夏秋杨,你这是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坐地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很好,你还记得我。” 时隔一段时间,夏秋杨的样貌简直大变,苏筱晚拧着眉头看着他,心里的滋味真杂陈。 “你应该很好奇我怎么了吧?”夏秋杨还是不习惯说中文,尤其是和苏筱晚一起,他又开始说英文。 苏筱晚瞬间被他带跑偏,忘了这是在中国,有一种身回y校的错觉。 “是,你这是怎么了?”苏筱晚英文几乎脱口而出。 “先别说我,说你,情况怎么样了?” 夏秋杨脸色发青,身上还是上次在车站时穿的那件皮夹克,不过他不似往常衣冠整洁,夹克里面的衣服上竟然有了污渍,头发乱蓬蓬的,一脸胡茬,一边说着一边在点烟。 苏筱晚记忆里,夏秋杨是不抽烟,他的清爽和干净都来自他长久以来的近乎刻板的“洁身自好”,他全身有一股只有米国亚裔中产男人身上才有的淡香水味道,说不上多成熟,但也不令女人反感。 “看你的样子像是被打劫了。”苏筱晚不想说自己的事情,干脆直接点明夏秋杨的狼狈。 “是,我确实是被打劫了,不过不是在纽约地铁里,而是在这儿,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一个中国的县城里。”夏秋杨完全没好气,看起来他也不准备把事情藏在肚子里。 “不可能,谁是你的对手?” 这个说法在苏筱晚看来简直荒谬。 夏秋杨的壮实是藏在衣服里的那种,他也曾经独自带队去埃及做科考,丛林、沙漠哪儿哪儿都去过,他除了热爱的戏剧表演之外,最热爱的一项运动就是跆拳道,虽然没能拿到黑带,可是他的身手制服一般的蟊贼可谓手到擒来。 这样的人竟然会遭打劫? “莫里斯。”夏秋杨深深吸了口烟,呛得咳嗽,愤愤地把烟丢到了地上,碾碎。 果然。 “他的手已经可以伸得这样长了?”苏筱晚有些同情夏秋杨,可也感到自己背后有些发凉。 “我亲爱的女士,莫里斯的背后是谁,你不是不知道,现在他们着急了,你懂吗?他们联系不到你,我就是最好的发泄对象,你看看我,嗯,就是你违抗他们意志的未来。” 夏秋杨连说带比划,苏筱晚真想转身就走。 夏秋杨看苏筱晚一脸不屑,怒火中烧,一步向前,一把抓住苏筱晚,几乎紧贴着她的脸,低声道: “我的前途到今天已经毁得差不多了,还有吴霜竹,她也一样,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任性下去了?” 苏筱晚盯着夏秋杨那张扭曲的脸冷淡道:“冯村项目现在资金短缺,几乎处于完全停滞的状态,我也束手无策!着急也没用!” 夏秋杨一听是这样倒放松了下来,他放开苏筱晚,从口袋掏出一只厚厚的国际信封。 “拿好,都是美金,我没时间换钱。希望这些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精华\/书阁*首发更新~~”夏秋杨冷冷地把信封塞到苏筱晚手里。 苏筱晚捏着这一沓子美刀,恨不得一把摔在夏秋杨脸上,可是想了又想,还是把信封收了起来,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我的甜心,这些钱来得不容易,省着点儿花。”夏秋杨看着苏筱晚一通强硬的态度最后还是败给一沓子钞票,不禁要取笑她一下。 苏筱晚没理会夏秋杨的冷嘲热讽,转身要走,夏秋杨在后面喊了一句。 “除了钱、你的学识和祖传技能,安娜,你还有你的身子,到了关键时刻千万不要那么小气,反正那个男人是爱你的,何不一举两得?” 苏筱晚被气到浑身哆嗦,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死死盯着夏秋杨。 “干吗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难道不对吗?难道你不爱他?你只是在勾引他?哦,我的上帝啊!” 夏秋杨做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耸了耸肩,苏筱晚冲过去抬手就要打他耳光,一把被。(本章未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夏秋杨抓住了手腕。 “小姐,请不要这样!不是只有你的爱情才宝贵,我的爱情也一样!” 苏筱晚甩开夏秋杨的手愤怒道:“你只爱你自己!” 苏筱晚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巷子外面走,夏秋杨在后面不咸不淡地提醒了她一句:“安娜,中国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请你把这句话写在你的心里。” 蒋宇带着小雯吃顿午饭没用多长时间,两人在小店里坐着又聊了一会儿才出来等苏筱晚,左等右等,终于在市场的那头看见苏筱晚出来了。 “晚晚姐,你这是怎么了?”小雯一下便察觉道苏筱晚的不对。 苏筱晚还沉浸在对夏秋杨的恼怒之中,虽然人往外走,可精神却没回来,被小雯这么一问,马上惊醒过来 “啊,没事。跟里面的小贩吵了几句嘴。”苏筱晚想尽力笑笑,可是怎么都挤不出笑来,只是嘴角往上挑了挑。 蒋宇这样的事情上很心细,不去追问苏筱晚,眼睛往苏筱晚来的方向看去:夏秋杨正从小路里慢慢走出来,在一些小摊前徘徊。 夏秋杨假扮遥感专家曾在考古队待了两天,蒋宇有脸盲症,可是夏秋杨的这种很不中国的外形实在很难让他忘记。 虽说今天夏的打扮比之前是要邋遢了很多,可是大体看起来不差,蒋宇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就是他,但感觉应该就是那个人,只可惜手边没有相机,不然可以拍两张照片回去和沈魏风核对。 回冯村的路上,苏筱晚一改来时和小雯又说又笑的轻松,沉默寡言,一脸忧容,蒋宇在副驾上从后视镜里看了个一清二楚,而小雯则靠在苏筱晚身边沉沉睡去,直到到了1号院门口才醒过来。 这次他们三人返回驻地的时间尚早,队里还没有收工,蒋宇和司机把采购的吃的和用的都搬完弄好了,大批人马才从外面陆续地回来了。 沈魏风一进院子就喊蒋宇去他屋里,蒋宇稍微踌躇了一下,跟着沈魏风一起回了他的房间。@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屋里暖和,蒋宇进来先脱了外衣,沈魏风也把外衣脱了挂好,给自己倒了些热水,洗手洗脸,边洗边问: “出去怎么样?没什么事吧?苏副队长去看了那几地方了吗?有什么收获?” 蒋宇想着下午的事,沈魏风的话几乎一句没听进去,等沈魏风走到他跟前,有些古怪地看着他时,他才意识到刚才沈魏风在跟自己说话。 “你想什么呢?”沈魏风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研究性地看着他。 “我在想,我下午看见了一个人。”蒋宇还在琢磨。 “谁?”沈魏风放下杯子,坐了下来。 “那个遥感专家。”。 第一百三十九章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第一百四十章 有枣没枣打三竿 蒋宇的口头表达水平讲一件事就是的事,再多就要对方一问再问,跟挤牙膏差不多,而且能挤出的来也有一定的比例,多了也没有,听的人需要自行脑补遗漏的或者根本不存在的,当然这样的自行查缺补漏的行为是危险的,谁知道哪些是缺的,哪些是自我想象呢? 沈魏风听完蒋宇的描述,自然是还要进一步盘问,直到蒋宇再说不出来什么他才缄口不言。 哎,你说我是不是眼花了?可我还这么年轻,眼神儿挺好的吧,当年要不是成绩稍微差了点儿,我那视力能当飞行员了。 蒋宇这时完全陷入对自我的反复否定,同时又全盘否认的拧巴过程中。 你都说得那么详细了,怎么可能是眼神儿问题?别搞自我批评那一套了。 沈魏风心里面最不想触碰的东西在听完蒋宇的描述后可谓遭到了重创,许多过往的情形好像排着队似的在他的脑海里轮番上映着,让他的心绪烦躁到了极点。 他此时最渴望的不是听蒋宇在跟前唠叨,而是立刻见到小雯,再做求证。 几点了? 吃晚饭了吧? 沈魏风一问蒋宇才想起来吃饭的事。 今天还是小雯来打饭吗? 沈魏风拉开抽屉,拿出烟来,抽出一支点燃。 是吧,怎么了? 蒋宇看着沈魏风突然晚饭前抽烟,觉得情况大概是不太好。 你去后厨看看,她来了没有,来了的话回去之前先来我这里一下,我有话问她。说到这儿沈魏风又想起什么来,嘱咐了一句就她一个人来。 小雯今晚打饭来得很晚,吃饭的人都几乎散了个干净,她才慢慢悠悠地过来。 蒋宇一直在厨房门口等着,看到小雯来了赶忙迎上去。 没饭了吧?小雯也不看蒋宇,探着头往厨房里看。 有,我给你俩留了,等着。 蒋宇说着进去帮小雯打饭,小雯却在门口喊了一嗓子。 我晚上不吃了,就打晚晚姐一个人的就行。 蒋宇打好了饭出来,把饭盒递给小雯。 哪能不吃饭呢?今晚有清炖排骨,我打了两份,回去你也要吃一点儿。 小雯一笑:哇,好久没开荤了呀,今儿是怎么了?多谢! 蒋宇有心思,笑不出来,陪着小雯往外走,到了沈魏风的门前突然停下来,拉着小雯道。_o_m 等一下,队长刚才说让你先去去他屋一下,说有话问你。 小雯瞪大了眼睛有点诧异道:问我?问我什么?就我一个人? 蒋宇点点头,把小雯手里的饭盒接过来,冲着沈魏风的房门抬了抬下巴:去吧,没事儿的,我就在这儿等你。 蒋宇知道小雯有点儿怵沈魏风,特意说自己在门口给她壮壮胆。 小雯知道不去也不行,只好很是不情愿地看了看蒋宇,然后才一咬牙推开了沈魏风的房门。 这时,沈魏风的屋里一片烟雾缭绕,他桌上的烟灰缸里积了好几只烟蒂,有队员给沈魏风打来的饭盒就那么敞着,看起来应该是一口没动,而沈魏风正坐在桌前看着窗子发呆。 小雯进了房间后站在门口没挪动,还被烟雾呛得咳嗽起来,这才引起了沈魏风的注意。 小雯,来了,来来来,坐。 沈魏风提前准备了一张方凳,放到了桌子的侧面,起身请小雯坐。。(本章未完!) 第一百四十章有枣没枣打三竿 小雯有些慌张,慢慢走到桌前坐下,多多少少有点不太自然。 按年龄算,小雯是队里最小的一个,虽说平日里对蒋宇天不怕地不怕的,可那都是蒋宇极尽所能的让着她,护着她,从不跟她大声说话,连脸都没跟她红过,更别提严肃起来找她谈话了。 沈魏风虽说天生一副无可挑剔的长相,哪儿哪儿都很完美,可那都是真正成年女性眼中的风景,对于小雯这样的小姑娘,他的身份、位置和权力都是极具威慑力的,除了让她感到紧张,那张脸就算貌比潘安此时也是无济于事,该怕还是要怕的。 小雯的胆怯沈魏风一望即知,再加上蒋宇和小雯的这层关系,他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亲和一些,尽力多笑,可怎奈今晚的情况是笑也很难由衷,所以小雯尽量回避了他的目光。 小雯,有件事要问问你。 沈魏风倒了一杯水放在小雯面前,小雯没说话,点点头。 今天从镇上回来,苏副队长情绪怎么样? 挺好的呀,回来不早了,她说累了,要睡会儿,我来打饭之前她还睡着呢。 小雯想了想才回答。 就这些?你再好好想想,比如她回来时有没有什么变化,身上多了什么东西之类的? 沈魏风晚饭一口没吃,早把可能的每一个细节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等小雯来证明了。 东西? 小雯皱着眉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就是带了些洗澡用的东西,晚晚姐还有一个吹风机,再没有什么了。 沈魏风没说话,看着小雯,他不急,看得出这小姑娘的脑子已经上道了。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她们的细心要远超男人数倍不止。 果然,小雯突然双眼放光似的看向沈魏风,沈魏风马上放下了手里的要点燃的烟。 有,一个国际信封,我回自己房间前,看到她从大衣口袋里拿了出来,不过我当时以为那是她之前就带着的,也许里面放了些零钱什么的,反正她也就算是外国人嘛,有国际信封不是挺正常的吗? 这个细节小雯并没有错过,而只是觉得寻常,差点儿忘掉,好在沈魏风再三提醒,她终于记了起来。 还有其他的吗?比如她有没有说过她下午见了什么人? 这个问题沈魏风并不抱希望,但是有枣没枣打一竿吧。 小雯果然摇摇头,很确定道:没有,她只说挺累的,我看着也是,可能洗了澡觉得乏吧,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在回来的路上睡一会儿,以往洗了澡回来,我俩总会在路上睡着,蒋宇说晚晚姐一路醒着,一分钟都没睡。 这个说法是蒋宇没有告诉自己的,沈魏风觉得自己问小雯是问对人了,这个细节也很重要,苏筱晚是满腹心事地从离雨镇回来的,而且她一定是见了什么人,所以情绪会有这样大的波动。无错更新@ 沈魏风放下了手里的烟,谢了小雯,让她回去,自己则坐在桌前再次陷入了沉思。 ..。 第一百四十章有枣没枣打三竿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沓美刀 沈魏风仿佛在反复的求证之下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一个基本明确了的结果。 可是他并没有获得了真相的喜悦,反而有一种要被毁灭的感觉。 当小雯跟他描述苏筱晚一路不困不乏的状态时,那个画面就像他亲眼看见似的那样清晰和鲜活,这种刺痛感比什么都让沈魏风难以接受。 他放下手里的烟,盖上了饭盒,拿起外套,开门出去,往1号院快步走去。 到1号院的路从没有哪次像此时这样让沈魏风觉得遥远,他的步子和沉重的呼吸交替着,心跳得要蹦出喉咙似的让他难受,屋外的严寒在此时都变得不过尔尔。 1号院的大门紧锁着,沈魏风急切地拍打着,很快里面传来了小雯的声音。 门“哗啦”一下开了,小雯一看是沈魏风一点也不奇怪,拉开门让开路,只说了句:“还在睡,没醒呢。”说完向沈魏风示意了一下苏筱晚的房间,里面果然漆黑一片,没有灯光。 沈魏风没有多余的心情敷衍,直接走到苏筱晚门前,小雯识趣地关上大门,马上回自己房间去了。 沈魏风没有敲门框,直接在门玻璃上拍着,声音响得非常刺耳。 “苏筱晚,开门!” 拍了半天,门缝里闪出一道桔黄色的光,紧接着里面有了点响动,苏筱晚走过来,一下拉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苏筱晚睡眼惺忪,确实看着十分疲乏的样子,一头长发凌乱地散着,脸上还挂着前两天重病后的虚弱和苍白,只有眼睛很亮,看起来清澈感人。 “我来看看你。” 沈魏风在面对苏筱晚的那一刻,来时的诸多冲动都在瞬间消弭了大半。 “进来吧,坐。” 苏筱晚是合衣而睡的,身上的一件非常合身的黑色高领毛衣搭配一条同样合身的黑色微喇长裤,美好的身形被这一身衣服勾勒曲线玲珑,沈魏风眼睛一时无处安置,只好移向旁边的桌子,那只被小雯特意描述过的国际信封一下跳入了沈魏风的眼帘。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国际信封,崭新的,被里面的东西完全撑开,鼓鼓的,看得出来里面放了厚厚一沓子东西,或者钞票。 苏筱晚清醒了些,发现沈魏风注意到了那只夏秋杨交给自己的信封,可她不准备刻意把它收起来,选择暂时无视这东西的存在。 “突然起来冷吗?来,披件衣服吧。” 沈魏风无法自然地和这身打扮的苏筱晚对话,特意从椅背上拿起她的一件薄外衣递给了过去。 苏筱晚没多想,顺从地接过衣服,披在了身上,在沈魏风的对面的床边坐下。 看得出来,苏筱晚此时的心情还没有恢复,整个人不只有刚起身的慵懒,还有一股发自内心的疲累。 “出去怎么样?去那几个小店看了?什么情况?” 沈魏风还是收拾了心情,把话题引到主题上来。 “让我先喝杯水吧,口渴得厉害。” 说着苏筱晚要起身倒水去,却被沈魏风拦住:“我来。” 水倒了来,苏筱晚捧着杯子大口喝了半杯,这才有些娇羞地笑了笑:“下午洗完澡出来,到处找不到水喝。” 沈魏风心里动了一下,没说话。 “我去了,也看了,没什么特别的,那里应该本来就是个卖一些假仿品的店,有这样的修复材料也算正常吧。” 苏筱晚说着,把杯子放下,看着沈魏风露出一脸明媚的浅笑。 沈魏风看得出来,苏筱晚今晚有点刻意,刻意地想用她的美来迷乱他的心智。 “你来就为了这事吗?” 苏筱晚还是很轻松的表情,看沈魏风盯着自己一直不吭声,便主动发问,希望能把这场危险的对话尽快结束掉。@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吃晚饭了吗?” 。(本章未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一沓美刀 沈魏风突然问了一句,苏筱晚有点猝不及防。 “没有啊,回来就睡了,不知道小雯有没有去打饭?” 苏筱晚被沈魏风的沉默弄得开始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漏了怯。 “打了,在炉子上呢。” 苏筱晚一瞧,果然,那只铝制的饭盒正在炉子上温着。 “你瞧我这记性,她进来过我都不记得了。” 苏筱晚要起身去取,结果沈魏风已经把饭盒拿过来,打开,并把勺子也递了过去。 “你可真周到!” 苏筱晚有点乱了手脚,接过勺子的瞬间差点儿掉在地上,被沈魏风一把接住。 “多用用筷子吧,你的筷子用得一直不怎么好。” 沈魏风突然又一次开口,苏筱晚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手也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冷吗?” 沈魏风拉住苏筱晚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掌里。@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确实有点凉,多吃一点儿,吃完饭身上就不冷了。” 苏筱晚轻轻把手收回来,扶着温热的饭盒,觉得沈魏风此时就像一台扫描仪器,把自己从上到下扫了个遍! “今天有排骨啊。” 苏筱晚太想把话题引开了,故作镇静道。 “蒋宇今天不是去采购了吗?难得有这样的荤菜,多吃些。” 沈魏风还是盯着苏筱晚,眼睛几乎没有旁视。 “你呢?吃过饭了吗?” “没呢。” 沈魏风脑子根本不在这些事情上,撒谎都觉得麻烦。 “那一起吃一点儿吧,你们下午进场了,也该饿了吧。” 说着,苏筱晚就要起身去窗台上拿自己那双筷子,结果被沈魏风拉住:“不用,我不饿。” 这次苏筱晚硬是没理沈魏风,坚持拿过筷子来,很是关心道:“怎么会不饿呢?小雯打了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来帮帮忙,现在什么都紧张,食物就别浪费了。” 沈魏风接过筷子,手却停在半空中,看着苏筱晚有的放矢道:“你是队里工资和补助最高的,比我都高,你也会觉得紧张?” 苏筱晚听到沈魏风说钱,一下咳了起来,伸手去拿桌边的一条小毛巾,结果一不小心碰掉了那只放在桌边的国际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但里面的美金是扎起来的,一沓子美刀就这样从信封里探出了一角脑袋。 苏筱晚看着这一幕咳得更厉害了,沈魏风站起身一边为她轻拍后背,一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信封,看了看,然后轻轻放在了苏筱晚的面前。。 第一百四十一章一沓美刀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她的王牌 苏筱晚的咳嗽惊天动地似的,而且连咳带喘额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沈魏风辨不清这阵巨咳是真是假,可看着心总是疼的。 苏筱晚知道沈魏风看着自己这个样子心里不会好受,于是就等着他开口询问病情,好就此岔开眼前这个棘手的话题。 但是沈魏风只是为她轻拍着后背,一言不发地站在她面前,直到看她喘嗽平静了些,才又坐了下来,两臂放在双膝上,双手交握着,平静而又沉稳地看着苏筱晚。 苏筱晚被这目光盯得心里发慌,干脆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彻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喘嗽,可眼睛随意那么一扫,还是不禁还是看向了就在面前的那只信封。 她回来后一直心里很乱,这个信封没机会也没心情去打开,现在它倒是变得坦坦荡荡,一点遮掩也没有。 以苏筱晚以往的生活经验来看,这些钱加起来一万美金总是有的。 脱出了信封的这些崭新的美钞像突然没有了蔽体的衣物似的,赤裸地躺在桌上,可苏筱晚却觉得这堆钱倒像是从阴沟里捞出来似的,上面满是肮脏。 静默的相对是令人尴尬的,苏筱晚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脸颊上泛起一阵潮红,嘴唇也充上了血色似的,鲜红欲滴。 沈魏风觉得今晚的苏筱晚是个十足的尤物,专门来考验他抵御美色的意志力。 你的? 沈魏风看了看这堆美钞,终于开始发问。 苏筱晚脑中一片空白,呼吸也变得有点急促,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嗯,是。 除了承认,苏筱晚全无招架之力。 沈魏风点点头,拿起这沓子美钞,认真地看了看厚度,然后笑了笑,看向苏筱晚:不少啊,这些我猜大概有一万多美金吧? 说完,他十分不屑地把钱扔回桌上,脸色开始变得阴沉不定,眼睛还是死死盯着坐卧难安的苏筱晚。 苏筱晚这时才记起来沈魏风两年前去米国做过学术访问,对美金还是很有概念的,难怪猜得那么准。 是啊,你瞧我这记性,自己带了这么多钱竟然都不记得了,到了这儿才想起来,换钱都找不到地方。@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苏筱晚赶紧笑着自嘲了一番,希望沈魏风能放过这笔该死的美金。 中国有句话,视金钱如粪土,你这样可真是最好诠释了。 沈魏风挑了挑嘴角,笑得让苏筱晚胆寒。 哪有,我可没那么高尚,糊涂罢了。 说完,苏筱晚站起身想远离沈魏风扫描仪一般的眼神,去书架上假意翻找书或者材料。 沈魏风眼看她起身,并没有也跟着起来,而是低着头一把抓住苏筱晚的手,声音沉重道:小晚,今天我不想发火,请你跟我说实话,你下午见了谁?这些美金从哪儿来的? 苏筱晚侧着身子在沈魏风面前站住,心里除了纠结就是痛苦,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可脸上还是勉强笑了笑,为下面的谎言铺垫一下情绪。 就逛了逛一些小摊子,那些摊主都不搭理人,想买东西也要吃闭门羹呢,这些美金就是飞来中国之前准备的路费,丢在箱子的夹层里,今晚找衣服的时候才翻了出来,你说我这脑子。 沈魏风猛地站起来,苏筱晚瞬间感到自己像是要这个男人覆盖住了似的,眼前都是他的胸膛,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却被他紧紧握住了双肩。 苏筱晚,也许你是真糊涂了,可是不管是蒋宇还是小雯,他们都是清醒的,一点不糊涂,你知道吗? 这就是所谓的在劫难逃吧? 苏筱晚有些悲凉地望着与自己近。(本章未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她的王牌 在咫尺的沈魏风,脑子里不停回响着夏秋杨的那句话:安娜,你还有你的身子 沈魏风虽然已经在发怒的边缘,可是他手上舍不得用力,苏筱晚感受得到,她轻轻摆脱了沈魏风的双手,双眼有些迷离地看向沈魏风。 也许是离得太近了,沈魏风像是心电感应似的立刻惊觉到苏筱晚的心意,可不等他反应过来,苏筱晚的双臂一下缠了过来,一张带着近乎残酷的美艳的脸一点点逼近,那张鲜红欲滴的唇直接就压了上来,她那纤巧绵软的身子已经完全跌进沈魏风的怀里。 沈魏风感到周身的血仿佛一下冲了上来,自己的双臂根本不听使唤地紧紧抱住了怀里的苏筱晚,那只索吻的红唇只是在他一时犹豫后便完全接受了。 苏筱晚吻着哭着,双手先是缠绕着沈魏风的双肩,可只那么一刹那,已经移到沈魏风的胸前,她开始双手颤抖着去解沈魏风的上衣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几乎就要完全把持不住的沈魏风终于被苏筱晚那双像小蛇一般在自己胸前游走的双手给惊醒了,他马上抓住了苏筱晚的手,停止了与她深吻。 不要这样! 沈魏风的喘息粗重,像是在警告苏筱晚也仿佛在警告自己,他整个人在推开她的那一刻终于有了一丝清醒,他扶着桌子慢慢坐下,感到头剧烈得痛了起来。 苏筱晚在被沈魏风推开的那一瞬间知道自己再一次败给了他的意志力,失落的痛苦让她的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哽咽难言道:沈魏风,你不想要我,我对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承载着技术和学识的工具。 喘息方定的沈魏风抬起头看着满脸泪痕的苏筱晚半天没有说话,他慢慢坐直身子,重新把上衣的纽扣扣好,站起身来,抬手轻抚了一下苏筱晚的长发,声音温和道:我知道你今天见过什么人,也知道这笔钱从哪儿来的,我只是想看到你对我的诚实,我需要的只是诚实! 说完,沈魏风转身要走,可苏筱晚追上去又一次从背后抱住沈魏风,哭着哀求道:魏风,你别走!我,我觉得害怕! 小晚,心若是知道了归处,怎么还会觉得害怕呢! 沈魏风轻轻分开了苏筱晚的双臂,走出了她的房间。 屋外,寒风阵阵,沈魏风觉得自己刚才充满了热血的身子真是瞬间凉了下来,简直要降到冰点。 他走到小雯屋前,叫出小雯,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方才顶着风慢慢走回了3号院自己的宿舍。_o_m 剩下的黑夜是那样的漫长,沈魏风全然没有了沉下心来继续写材料的心境,悲伤、怀疑、绝望、痛苦,甚至愤怒都在他的情绪里陆续登场。 这注定是一晚难以入眠的长夜。。 第一百四十二章她的王牌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 之后的几天,北风一天比一天紧,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大雪就像欲来的山雨,阴沉地压在冯村的头顶上。 在这样的天气里,进场工作变得更加困难,而新的探方的发掘工作是难上加难,从一早轮班开始,还没到第二组上阵,第一组的几个人就嚷嚷开了。 “吴老,这土层实在太硬了,天气不回暖的话,这活儿完全干不下去。” “是啊,您看咱们连干了这几天,垂直向下不过推进了几厘米,这个效率何时能完全打开这块探方?” 吴大军今天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倔强,他走到新探方的中间位置,拿着卷尺在几处下过探铲的地方又都量了量,不禁长叹一口气。 “其实,这土还没有我以前在乌海和土疆那边遇到的硬,你们是干粗活儿不在行啊!” 老吴这话一出,有两个惯会说风凉话的就忍不住了。 “我们这几个考古技师本来就不是来出这种蛮力的,队里面该花钱请民工就得花钱,拿我们来顶事省费用,这算怎么回事啊?” 这话一出,好几个周围的队员都忍不住抱怨起来,一群人声音大了起来,嘈杂地议论声马上就传到了位于下方墓葬坑位置上沈魏风和蒋宇的耳朵里,连正在旁边和几个队员一起做棺底机关修复的苏筱晚也不禁抬起了头,看向新探方的位置。 “怎么样?终于闹起来了吧!”蒋宇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蒋宇冷言冷语了一番后,站直了身子,一看就在旁边端着相机忙着拍照的汪辉更是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汪辉,你去外面拍,这里这么暗,你开着那个闪光灯,不怕毁东西吗?” 汪辉哪里是嘴上认怂的主,一听这分明是没事儿找茬,马上回嘴道:“你一个管后勤的,往工作面上凑什么热闹,你是懂业务啊,还是懂拓印啊,在这儿装什么装!” 因为孟岩的住院,墓葬坑底的壁画拓印工作也一并交由了苏筱晚负责,汪辉现在正在紧跟苏筱晚的进度,随时抓拍拓印的各项过程和每日的成果,而沈魏风的手里的整理和归档工作一个人完全忙不过来,就让蒋宇也下到工作面过来帮忙。 一听汪辉这话,蒋宇马上炸开了:“你小子是找抽啊?你再说一句试试!” 自入冬下雪以来,蒋宇一直面临队里资金紧张的难题,每日连维持全队队员的日常开销都觉得吃力,更别提新探方那边抱怨的用工开销了,现在他天天都在承受着资金日渐见底的压力,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儿挑衅蒋宇,那真是无异于去摸老虎的屁股。 “哼,你特么就一买菜的,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挺腰子,我读大学那会儿,你还在街上当小混混儿打群架呢吧。” 汪辉完全不管不顾的辱骂蒋宇,想借机一泄他之前多次被蒋宇数落之恨,仗着新探方那边也是抱怨连天,一脸挑衅地看着蒋宇。 沈魏风马上预感蒋宇要爆,正要出手拦住他,可蒋宇早已一拳挥了过去,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打在汪辉的鼻子和左脸上。 汪辉痛得立马捂住脸,一大片鲜血立刻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 汪辉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鲜血,疯了一般开始狂骂蒋宇,并挥舞着相机直接砸了过来,蒋宇块头不小,但身手非常灵活,头一偏,身子一侧,直接让汪辉扑了个空,直接重重地摔在了墓葬坑底的地面上。 这里的地面是在土上推出的平面,原来有的几块青砖早都收入库房了,现在地上只有土,摔下去倒也不痛,只不过暂时存放在坑底的几具棺椁的棺盖这下被汪辉撞得纷纷倒下,虽说每只棺盖上包裹了一层海绵,可没人敢保证完全不会摔得变形,而且汪辉手里的相机也飞了出去,在撞上了棺盖的那层海绵之后,又弹回了地面,顿时镜头和机身身首异处。 正在苏筱晚身边学习复原技术的小雯眼。 看无人能拉住暴怒的蒋宇,再看汪辉已经整个人扑倒在地马上尖叫起来:“蒋宇,棺盖!相机!啊——” 沈魏风知道这俩男的的暗火今天是彻底被点燃了,拉是肯定拉不住了,眼看着汪辉扑倒在地,蒋宇还要上去再打,这才一把将他拦住。 “好了!” 蒋宇也是通红的眼睛,一把推开沈魏风,冲着沈魏风怒道:“老子特么也受够了!爱谁谁!大不了把我从所里开除!我正不想干了!” 说完,蒋宇直接冲上简易步道,扬长而去。首\./发\./更\./新`..手.机.版 一瞬间,墓葬坑底,地面上,新探方前,所有的人都因为震惊而陷入了短暂的无声,谁都没想到,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爆发在新探方上的矛盾竟然在墓葬坑底被彻底点爆。 老吴眼看蒋宇愤愤离开才惊觉坑底出了事,连跑带颠地从新探方上下来,一着急还滑倒了几次,等来到了坑底一看,简直就要老泪纵横。 “哎呀,造孽啊!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想着自己出气了,看看吧,看看吧!这些棺盖要是摔坏了,可怎么办?!” 所有人都沉浸在刚才激烈的情绪中,没有人在意倒地的棺盖会有什么不幸的未来,只有苏筱晚这时还算冷静,看得出老吴的心痛。 她走到老吴跟前安慰道:“吴老,别担心,这些棺盖咱们不是都处理过了?还加了保护层,应该没事。” 说完,苏筱晚主动俯身去扶起那几具倒地的棺盖,沈魏风一看也走过去帮忙,其他在跟苏筱晚一起干修复的队员也一起上前搭了把手,几个人一鼓作气把棺盖又重新立回了原位。 沈魏风又走到棺盖跟前,一只只检查了一遍,才放心道:“还好,没有落漆,希望没有变形吧。” 说完,沈魏风这才转向汪辉,冲着他低吼了一声:“起来!” 汪辉这时还坐在地上,一听沈魏风喝令,才不得不磨磨蹭蹭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你回去吧,晚总结会到办公室来。” 沈魏风不能现在就在工作面上就处理汪辉,只能先把这货撵走,毕竟在他心里,他更担心的是负气离开的蒋宇。.. 想到这里,沈魏风才发现小雯趴在苏筱晚肩头“呜呜”地哭了起来,许多队员都对小雯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老一小 汪辉和蒋宇离开后,直到中午太阳仍然没有痛快地露出脸来,空气仅仅是从寒冷变成清冷,呼吸间的白色雾气还是像烟雾似的挥之不去,所有人都在沉默中忙到收工,再没有谁敢出言不逊。 而老吴一收工便第一个快步走出了工作面,沈魏风一看就知道他这么着急回去要干嘛:斥责蒋宇。 毕竟蒋宇是个组长,汪辉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队员,而且最先动手的也是蒋宇,他三粗的长相也让人看起来感觉最像欺负人的那个,可汪辉的个子和身形谁看都知道他是没有打架上的优势的,只不过这个人在舆论上占尽了先机。 沈魏风看见老吴冲出去的那一刻本想立刻叫住他,可转念一想,蒋宇受了这样大的气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在宿舍里待着?应该是早不知道去哪里发泄去了,随他去吧。 事实也却如沈魏风所想,蒋宇上午负气离开工作面之后,连3号院的大门都没进,直接往村子的西头去了。@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而那边可去的也只有张大国的小卖店。 蒋宇肯定不是冲着张大国去的,不然又免不了要跟人干一架,他想要的是酒,能够让他痛痛快快地喝到醉的酒,可队里仅剩的那半瓶烧刀子早就不知了去向,想喝还得出来买,总不能每回都找人老村长要。 天冷,外面的路人稀少,可当蒋宇走到小卖店附近时却一眼看见那小店门口蹲着个老头,一把年纪,正在大口抽着旱烟。 这是那晚给考古队带路的张猎户,张大国的爷爷。 蒋宇被困车上的那晚无比狼狈,再加上天黑人杂,对张猎户的长相记忆淡漠,再加上天生的脸盲症,他走到跟前看了又看才犹犹豫豫地问道:张猎户? 嗯,后生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蒋宇心想这老头倒是好记性。 老头把手里的旱烟袋在台阶上磕了磕,倒干净烟袋锅子里的烟灰,又从挂着的烟丝袋子里掏了些烟一点点塞好,划了根火,吧嗒吧嗒又烧了一锅烟。 这是你家的店? 蒋宇之前不知道张大国和张猎户的关系,不过这时他有点瞧出了门道,由小店想到张大国,由张大国想到苏筱晚,在看看眼前的这个老猎户,之前那晚产生的感激之情顿时损失了不少。 我孙子的店,我替他看会儿。 张猎户声音沙哑,目光浑浊,年岁也不小了,可是蒋宇看着总觉得这老头实实在在不简单。 有酒吗? 蒋宇绕过老猎户,挑起门口挂着的棉帘子,走进了店里,目光在这个拥挤的小店里扫视了一圈。 要啥酒? 老猎户也跟着进来了,一边问一边拍打着自己老棉裤上的浮尘。 要那种有点儿劲儿的,最好是烧刀子,来两瓶。 那个这儿没有,你等着,我去后院给你找找。 你孙子呢?蒋宇突然想起张大国来,有点好奇他的长相。 让我揍了一顿,炕上躺着呢。老猎户说得轻描淡写的。 蒋宇知道这个张大国也不小了,听说也有三十出头,竟然大早上的让他爷爷打得下不来床,着实是非常震惊。 你孙子也不小了吧,您也真下得去手。蒋宇也只能表达这么多自己的想法,再多就是多管闲事了。 这老猎户一听倒来了精神,本来要去后院的,又转回来,跟蒋宇抱怨起来。 你是不知道,我养的这些儿孙就没有一个孝顺的!我那儿子告诉他别沾什么坟呀墓的,不吉利,就是不听,最后&。(本章未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一老一小 hellip;,唉!我白发人只好送黑发人,就剩个孙子给我,这好容易养到这么大,他又要走他爹的老路,你说,我能不揍他吗?我宁肯把他打残了在家里躺着,也不能让他再出去给我惹祸! 老猎户的话蒋宇听得云里雾里的,可就算半懂不懂,他也听得出这家人似乎对盗坟掘墓的勾当很是在行,而且至少传承了两代,现在这个张大国竟然也有干这事的动向,结果挨了他爷爷一顿毒打。 老猎户年龄大了,搞不懂考古是个什么职业,所以还没把家里的事和考古队联系到一块儿,若是这老头弄清了这里面的道道,只怕就不会这么坦诚地向蒋宇抱怨了。 大爷,洒。蒋宇催了催老猎户,自己则在这个小小的店里四下观察了一番。 小杂货店里就是些吃的和用的,以廉价的居多,再就是那些卖不动的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整个屋里没什么特别古怪的物件儿,蒋宇只好暂把这事记在心里,坐到门口等老头找酒给他。 等得无聊,蒋宇就摸出烟来,拿出一支点上,刚抽了一口,就听见后院方向传来一声叫唤。 爷爷,把那图给我!你听见没有!哎呦! 蒋宇一听,连烟都不抽了,站起来一直溜达到直通后院的那扇门跟前,就听见里面老猎户正骂着。 你休想!给我老实在屋里躺着,再嚷嚷我就一把火烧了它,我看谁还惦记! 你个老不死的!你喝一辈子西北风,还想让我带着娃也倒一辈子霉,你有没有良心?你也不想想我爹咋死的?小心他半夜变成鬼拖你去见阎王爷! 闭嘴!外面有人呢,再叫唤看我还打你! 这下里面的张大国闭了嘴偃旗息鼓,可他那个小儿子却扯着嗓子号了起来,哭得哇哇直叫。 老猎户一把嘭地带上了房门,骂骂咧咧往店里面走来。 蒋宇听到动静,赶忙回到门口长条椅上坐下,继续抽着烟。 我孙子教训他儿子呢,这闹腾的!你的酒。 老猎户知道后院的声音大,瞒也瞒不住,干脆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一下,把酒直接放在玻璃柜台上。 酒还行,蒋宇给了钱,没再跟老猎户废话,他大踏步地离开了小卖店,觉得自己在工作面上攒的一肚子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就连辞职这样的冲动也差不多没了踪影。 因为他这时只想尽快回队见到沈魏风,毕竟安全问题才是真正的头等大事,这一家一老一小的对话没办法让人听了不担心,其余什么队里的矛盾在这些面前真的就是浮云。_o_m。 第一百四十四章一老一小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缄其口 中午,1号院里,小雯哭得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儿似的,拉着个小脸儿坐在苏筱晚房间里,一边扭着手里擦泪的毛巾一边跟苏筱晚抱怨着。 “这么大人了,老干小孩儿才干的事儿,你说,跟汪辉那样的人较劲,倒霉的不还是他?”小雯气不过,愤愤地把毛巾丢在桌子上。 “谁都有脾气上来的时候,蒋宇是个有血性的,汪辉那么说他怎么能不生气?” 苏筱晚换了衣服,收拾着东西,劝小雯尽量多替蒋宇着想,不要过多责怪地他。 “是,他和汪辉那点儿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上午只不过是新探方那边的人抱怨了几句,你说他激动个什么?说到底还是那拨人挑唆的,知道他那脾气一点就爆。” 小雯虽说心里难受,可当时的前因后果记得特别清楚,完全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儿。 “你这耳报神可真不错!我就没听清楚他们在上面唠叨什么呢?”苏筱晚倒了杯热水,端着热水杯暖手,坐下来和小雯闲聊。 “当时你心思都在机关的复原上了,那东西修复起来确实劳神,我在跟前又不动手,就是看着,所以一下就听见上面抱怨什么不请民工了,把考古技师当苦力了之类的,还能为了什么?而且,”小雯想了想后面的能不能说,最后还是忍不住都告诉了苏筱晚“蒋宇前两天告诉我,他这个管家的真要干不下去了,所里年底了暂时拨不出钱来,新的项目审批也没下来,现在没有后续资金能接上,为了钱他都快疯了,现在只能勉强维持。可你看那帮人还想着请民工,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队里的情况,你说这不是要蒋宇的命吗?” 苏筱晚当然知道资金紧张这事,可是没想到情况竟然恶化得如此之快。 她端着杯子叹了口气,想了想,然后拉开了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那个国际信封,放在了小雯的面前。 “这是?”小雯对这个信封还有点印象,仿佛记得是那天去镇上回来时见过的。 “你不说蒋宇现在这个当家的快撑不下去了吗?拿着吧,先把这眼前的难关过去。” 苏筱晚对新报批的项目是有信心的,觉得只是现在的这个空档期十分难熬。 小雯半信半疑地拿起信封,打开看了一眼,吓得马上又合了起来。 “晚晚姐,你哪来那么多钱?” 小雯的这话让苏筱晚一下想到了自己和沈魏风那纠缠的一晚,她尽力把这些记忆从脑海里抹掉,勉强冲着小雯笑了笑。 “我来中国时准备的一笔路费,一直在箱子里,那天收拾东西才翻了出来。” “可这些怎么用?去哪儿换啊?我们在冯村,不是在a市。w_/a_/p_/\_/.\_/c\_/o\_/m”小雯很实际,直接想到了换钱这个大问题。 说到换钱,苏筱晚也对这事非常恼火,这个夏秋杨明明知道她在这荒山野岭,根本无处换钱,可偏偏要给她一笔美金,简直是居心不良! “这个咱们就无能为力了,得蒋宇自己想想办法。”苏筱晚也不想这样帮人帮得不彻底,可她和小雯都对此束手无策。 “这么多钱给队里用,是不是要跟沈队说一声?” “你交给蒋宇就可以了,剩下的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放心吧。” 苏筱晚把信封塞到小雯手里,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夏秋杨甩给她的这笔钱其实已经是莫里斯出的第二笔资金了,之前的那笔苏筱晚已经在离开米国的时候就拿到手了,可是当时她以为那是这个远东项目的启动资金的一部分,就像自己之前申请到的奖学金,或者过去的南美科考项目一样,总有一部分钱是要派发到个人手里的。 而现在再回头去看这前后的两笔钱,她才明白这些美金和科研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应该把这些花花绿绿的钞票都摔在莫里斯的脸上才对! 可如今考古队面临。 资金困境,蒋宇的压力就是沈魏风的压力,一个好好的项目总不能因为暂时的困难而功亏一篑,这些钱是不干净的,但若是能解了眼下之困,也算洗刷了它一身的脏污了。 不过小雯对蒋宇还是很了解的,当他中午跑来送饭时,接过这一信封美钞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个是苏副队长的钱,怎么能拿来充公?你是不是糊涂了?”蒋宇忍不住要责怪小雯。 “我不是看你被钱逼得可怜,怕你又去打人,这才收下了嘛。”小雯不乐意地埋怨道。首\./发\./更\./新`..手.机.版 “这个真不能要,就是我自己垫钱顶着,也不能要人家苏副队长的美金啊!快还回去!” “要去你去,我不去!”小雯不肯去退钱,低头吃饭。 蒋宇一看没办法,也不好意思自己去退,只好暂时收下,准备晚上交给沈魏风去处理。 晚饭后,晚总结会还是在办公室里开,这次会没让太多人来,就蒋宇、老吴、姜伟、苏筱晚和汪辉。 沈魏风看着汪辉脸上一丝好脸色都没有,看见蒋宇进来,用眼神示意他坐得远些,开会时少说话,蒋宇一看就明白了点了点头,直接背靠着门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人少,又都是管事的,会开得很快,苏筱晚只简单描述了一下棺底机关的修复情况,老吴把新探方的困难做了说明,沈魏风听完之后都给了两个切实的建议,老吴这次倒是表现得从善如流,全盘答应下来,而苏筱晚却一副懒懒的表情,对沈魏风的意见一言不发,笔记也一个字不写。 其实,自从那晚到现在,苏筱晚已经多日不曾与沈魏风有过任何交流了,不管是早会还是晚会,在工作面还是在3号院,苏筱晚一直是这种淡淡的,冷漠的表情,和坚定地缄口不言。 沈魏风自然是拿她一点办法没有,毕竟她现在的表现和之前的任何时候相比都是最好的,不迟到不早退,与其他同事一起和平工作,也不浓妆打扮,甚至对老吴都是礼待有加,十分尊重。 这样的苏筱晚,让沈魏风没办法有什么不满,但事实是他非常不满,有两次甚至要火冒三丈,只不过今晚人这样多,他又得忍住脾气尽量适可而止,因为汪辉的处理还没宣布,蒋宇的委屈还等着他伸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单人行 一场会到了苏筱晚这儿突然便得三缄其口,办公室顿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寂。 这么多人坐在一个屋子,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各自有着各自的盘算,彼此之间也多少都知道一些,可又不可能点明什么,猜疑、琢磨、暗暗较劲,谁也不肯是那个第一个开口的出头之鸟。 原本这屋里最该坐不住的就是蒋宇,可今晚他比谁都沉得住气,死死得堵着门口,就看谁有胆过来,叫他让路。 恶名反正已经出去了,还管那么多干吗?这次就算沈魏风再偏心为他鸣不平严惩了汪辉,可这全队上下就能因为这场处罚而对他动手打人这事视若无睹吗? 显然是不能的。 甚至汪辉这次归队,比他走之前还要更有些人缘,至少上次被处理的那个技师的助手小费现在就跟他走得特别近,而蒋宇却因为小雯的事变得不怎么爱跟之前的同事来往了,关系倒淡了很多,就连他自己的副组长姜伟也是很少跟他说话。 更别提的是多少队里的人在背后对蒋宇和小雯指指点点,把对沈魏风和苏筱晚的猜疑都发挥到没有实权的蒋宇身上。 好在现在大雪封路,大部分人都出不去。若是天气晴朗,每周出入离雨镇方便的话,这些热闹的流言只怕早就上了老所长的办公桌下不来了。 这些队里的纷纷扰扰蒋宇心知肚明,老吴也看的门清,就是沈魏风也是知道不点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把桌子下面的暗斗翻到明面上来激化。 日常工作已经十分繁杂和艰辛,再添些人际关系上的磕绊,这个项目那简直就不能要了,受的苦受的累到最后就是一场笑谈。 沈魏风最痛恨的就是把意义消解于琐碎和争执。 可偏偏走哪儿都少不了汪辉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货色。 苏筱晚虽然不想开口,可是今晚她首先没了耐性,坐在沈魏风旁边让她感到心烦意乱,手里的圆珠笔被她转了无数圈,没有打开的笔记本放在她的膝头完全充当了转笔游戏的底盘,笔与本子之间敲击的声音愈发密集,直到最后圆珠笔“啪”掉在了地上,终于打破了一屋子的沉寂。 “可以散会了吗?”苏筱晚弯腰捡起笔,直接抛出了散场的意向,引得其他人都有些佩服地看向她。 “等一下。”沈魏风这两天已经习惯了苏筱晚的这个态度,直接把话头截住,让苏筱晚刚起身一半又不得不坐下。. “老吴,你看上午的事怎么处理?苏副队长也说说意见吧。”沈魏风心里早就有了稿子,但是两个二把手都在,还是要汇总一下意见。 不过,沈魏风赌的是老吴站队汪辉,苏筱晚可能不置可否。 汪辉和老吴并无交情,这次事件对老吴来说纯粹是心疼文物,谁先出手挑起事端,谁就有可能成为老吴的对立面,汪辉是被打的一方,占一点道德的优势,老吴这个年纪也不可能对这一点视若无睹,所以蒋宇得不着老吴的的支持。 “我觉得这事要处理首先要处理打人的!你说在哪儿打不行,非得在探方里打,那是打架的地方吗?!” 沈魏风对老吴的卦从没算错过。 可蒋宇的劲儿头上来了,坐在后面不耐烦道:“照您这么说,凡要打架的都得去医院门口打,这样才方便包扎。” “你这是什么话?我说的是那个意思吗?你看看你上午做的孽,棺材盖子都摔在了地上,幸好探方里头都是土,不硬,不然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老吴说起那几张棺材板子就心疼。 “您还是现在就把我卖了吧!我也正缺钱呢!”蒋宇没好气儿道。 沈魏风不理蒋宇把目光转向苏筱晚,问道:“苏副队长的意见呢?” 苏筱晚也不看沈魏风,眼睛还是盯着手里的笔记本,想了想,幽幽地说道:“都是钱的错!” 一句话几。(本章未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单人行 乎戳在了沈魏风的肺管子上,只见他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差点儿要发起火来。 蒋宇一听乐了:“我觉得苏副队长说到点子上了,钱才是特么王八蛋!” 老吴一脸鄙夷叹气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钱!一天到晚钱钱钱!” 蒋宇这下彻底站起来了,他指着老吴对沈魏风道:“沈队,以后队里的财和物都交老吴来办,也让他感受一下当家没有米下锅是什么滋味,反正我现在是干得够够的,谁愿意接这活儿我拍手欢迎。” “你少说两句!”沈魏风也火得很,听见老吴这不通人情的数落也很不快,但是他可以指责蒋宇,却不能批评老吴。 蒋宇还是不服气:“这个屋里是不是都是队里的?我这个负责管账管物的,是不是那个每天睡得最晚的早上又起得最早的?你们的早会晚会开完了就散了,我还要之后再忙个把小时。我可以少说,可从没少干!” 正吵得不可开交,一旁的苏筱晚竟转向沈魏风,问道:“沈队,考古所对这样动手打人的情况都怎么处理?如果因此损坏了文物又怎么赔偿?” 老吴不等沈魏风说话先开了口:“这是考古研究所,又不是学校,打架还要给个处分!文物损坏谁赔得起?那叫损坏国家财物,按金额该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 窝在一边一直在看笑话的汪辉听到老吴这话才终于来了精神,很不服气地嚷嚷起来:“是他蒋宇先动的手,就是到了派出所,他也是全责,关我什么事!我还要找他要医院费呢!”说着汪辉摸了摸自己青紫的鼻梁。 “你闭嘴!”沈魏风怒喝了汪辉一声,恨不得让他立刻滚蛋。 苏筱晚盯着汪辉看了看,语气很平和地劝说道:“汪辉,你如果不出口伤人的话,蒋宇的这一拳头也打不到你的脸上,那探方里的文物也就不至于有损毁的危险,你怎么能说去了警察那里你就没事了呢?” 老吴也转过身来指责汪辉:“小汪啊,你是应该管管你那张嘴了,一个大男人不要到处乱说话,光我就不止一回看到你跟那个小费凑在一处絮絮叨叨的说队里的闲话,记住,少说废话,少惹是非!” “你们……”汪辉本来这次以为自己握着满理,走遍天下都不怕,却不成想竟然被苏筱晚带头数落了一顿,气得脑子都要打结了。 “好了,讨论就到这儿吧。蒋宇为了队里资金紧张的问题心情郁结,没能在工作面上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应该予以批评,这事等项目结束回所里后,你再做检查。”沈魏风说到这里看了看蒋宇,然后目光转向了汪辉“汪辉,你作为一个考古所的老人儿了,在工作面上蓄意挑拨和同事的关系,导致两人出手相向,以至于差点儿损毁文物,不罚你是肯定不行的。这样,从明天开始,新探方那边再加入一个组,不过这个组只有你一个人,调配问题又老吴决定。” “沈魏风!你!”汪辉跳起来指名道姓,脸都气得扭在了一起。无错更新@。 第一百四十六章单人行 第一百四十七章 枯萎的落叶 看着汪辉一副狗急跳墙的模样,沈魏风心里对这货的厌恶简直要升到了极点,他尽量不去看这个人,站起身开始收拾办公桌上的资料和工作笔记,对汪辉的叫嚣充耳不闻。 姜伟一直在屋里一言不发,因为之前和汪辉多少还有点共事的情谊,刚忙上前制止他的胡言乱语,硬拖着汪辉离开了办公室。 “他一个人可怎么干?” 老吴不懂变通的毛病又犯了,沈魏风郁闷地叹了口气,正要授意老吴怎么操作此事,却看见苏筱晚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想叫住又被一屋子的人和事缠住,只好看着苏筱晚背影无可奈何。 “老吴,这样的事情还用我来教你吗?你们现在新探方的发掘是不定量的,按组来,等明天汪辉加进去,你把量定一下,这事不就完了?”沈魏风说完看着老吴,观察他到底领悟了多少。 “这个量可怎么定?是按时间定还是按深度定?唉,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老吴愁得直叹气。@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哎呀,您老怎么就不开窍呢?来来来,我启发启发你。”蒋宇对沈魏风的意思几乎秒懂,也看得出今晚沈魏风心里挂念着苏筱晚就想赶紧把会散了,就上去拉着老吴回二楼宿舍,一边上楼一边给他讲里面的门道。 沈魏风眼看着老吴被蒋宇拉走,顿时松了一口气,赶忙走出屋子,可苏筱晚已经不在3号院了。 这一晚对沈魏风来说注定是怅然和难以平静的,尽管蒋宇和汪辉的冲突算是暂时得到了解决,可是还有不少暗藏在队员里面的矛盾仍然不少,时间一长难免不发作起来。 随着项目进行的时间的加长,这些问题只会愈加激烈,可工作上的进展由于天气的原因依旧缓慢而艰难。 屋外的夜空是阴沉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风没有前几天雪化的时候那么冰冷刺骨,可身体感觉还是非常寒冷,而且这样阴沉无风的天气正是下一场大雪要来的预兆。 一时静不下心来,沈魏风干脆穿上外套准备出去走走透透气,趁着睡前的这点时间,他想再到岩洞和探方附近看看,取一把新探方里的冻土请宋轶再分析分析。 刚走到院门口,楼上就响起蒋宇的声音:“去哪儿?我正要找你。” 说着就听见楼梯上一阵响,蒋宇已经跑了下来。 沈魏风打定了主意要出去,不知道蒋宇找他有什么事。 “有事,走吧,边走边说,这事也不适合在这儿讲,人多眼杂。”蒋宇直接拉着沈魏风出了大门。 两人并排走着,蒋宇抽着烟,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航空信封,交到了沈魏风手里。 “苏副队长给小雯,让她转给我,说是先拿来做队里的经费使,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妥,你看怎么办吧?” 沈魏风看着这个信封,整个人立刻就乱了,出门时打定的主意一时都不知了去向,他停住了脚步看向蒋宇。 “她今天给小雯的?” “嗯,你打开看看,一沓子美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用。” 不需要打开,里面的乾坤沈魏风早就知道了,他拿着这只信封心杂陈。 这笔钱来路是不可言说的,否则那晚苏筱晚也不会那样豁得出去,不过看到队里面现在钱紧张到要火烧眉毛了,她还是想出出力,为了队里再做点什么。 沈魏风突然感到自己那晚推开苏筱晚真是太过绝情,不管是理智和温情没有一样是说得过去的。 “要不你把这个还给苏副队长吧,队里现在只是暂时紧张,我可以管家里要点儿先垫着,你也知道,我家老爷子反正也不差这点儿钱,等明年初估计就缓过来了。”蒋宇现在走投无路已经准备自己自掏腰包。 “队里的事也不是你个人的事,让你自己来顶这压力也说不过去,我还是再想其他办法吧,苏副队长的钱我来还她,公事就要公办,不。(本章未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枯萎的落叶 要把个人搅进去。@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沈魏风历来是个公私极其分明的人,他其实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只不过困在这边的大雪里,暂时还施展不开。 两人正说着,突然看见路的另一头,有个身影跑了过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 蒋宇耳朵尖,一下听出来是小雯的声音。 “小雯?” 说着蒋宇看了沈魏风一眼就迎面快步走了过去,沈魏风也紧跟其后。 “蒋宇,沈队,快,快去看看,晚晚姐和汪辉……”小雯跑得气喘吁吁,话说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 “他俩?他俩怎么了?”蒋宇听得一头雾水,旁边的沈魏风也急得心都揪到了一起。 “小雯,别急,慢慢说。”沈魏风安慰小雯道。 “晚晚姐刚才应该是开完了会回来,可不知道怎么了被汪辉堵在了大门口,我在屋里听见他俩人在大声说话,也听不明白说了些什么,就出去看看,结果一出去就听见汪辉对着苏筱晚破口大骂,骂了几句又去拉晚晚姐,她也不反抗,就那么由着汪辉摆弄,跟个半死人似的,我一看就急了,上去推汪辉,可我哪儿打得过他,你们快去看看吧。” 小雯话还没说完,沈魏风已经冲了出去,蒋宇赶忙交代了小雯两句,也跑着跟上来强拉着沈魏风。 “你别动手啊,我来!你要是动了手那可就是大处分了,千万别为了这人毁了自己前程。” “放开!”沈魏风强硬地甩开了蒋宇。 蒋宇知道这时候劝沈魏风用处已经不大了,可该尽力也得尽力。 果然,1号院大门口前,汪辉正扯着苏筱晚的外衣,跟个疯子似的大声叫骂着,简直没有一句是可以入耳的。 而苏筱晚面无表情,连反抗都不反抗,仿佛一片枯萎的落叶似的,任由这个汪辉撕扯着,眼睛里全是淡漠。 “你就是个***!不是你,我特么也不会有今天!你今天还有脸在那个姓沈的面前数落我的不是,你特么也配!” 汪辉几乎要一口啐到苏筱晚的脸上,可苏筱晚连反应都没有,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外衣和她冰冷的表情像两把尖刀深深地插在了沈魏风的心里。。 第一百四十七章枯萎的落叶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谁是祸患 汪辉的污言秽语像一盆盆的脏水不断泼向苏筱晚,可沈魏风看见苏筱晚竟如置身事外的一片落叶似的,任由他摆弄和揉搓,连挣扎都懒得挣扎。 “住手!” 沈魏风走到半疯癫的汪辉跟前,一声怒吼,一把扯开他,把苏筱晚拉到自己身后。 汪辉没想到沈魏风这个时候会出现,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几乎要仰倒,好容易站稳了,看着苏筱晚被沈魏风完全护着,那股由来已久的醋意顿时发作起来。 “沈魏风,你!你等着!我总有一天要去告你!我要告你利用职务之便乱搞男女关系,里通外国,卖祖求荣!”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不就是一疯狗吗?”不等汪辉叫嚣完,蒋宇早跟了上来,一步上前,揪住了汪辉的衣服领子,拖到路边,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少胡说八道,不然我还打你!” 汪辉看见蒋宇有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挥了几拳都被蒋宇给顶了回去,就利用自己个子不高的便利想直接去攻击蒋宇的下三路,被蒋宇一脚给踹开,然后逮住他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痛得汪辉哇哇直叫。 “放开他!”沈魏风看蒋宇眼红的那个样子,担心他要失手把汪辉打出点好歹来。 可蒋宇这会儿一股怒气从上午憋到现在,正是谁喊也不听,对沈魏风的喝令根本充耳不闻,还是一言不发手上不断发力,痛得汪辉狂喊:“蒋宇,我胳膊要断了!” “好了!”沈魏风眼看喊不动蒋宇,只好上前硬是拉开了他俩。 汪辉一被松开就痛得跌坐在地上,***不止,一张脸上都扭在了一起。 这时,从后面赶上来的小雯已经远远地看到了蒋宇和汪辉扭打在一起,走到跟前才发现是汪辉被弄得倒地不起,气得瞪了蒋宇一眼,然后俯身看了看汪辉,心惊胆战地问道。 “汪辉,你没事吧?” 小雯知道蒋宇的力气大,发火脾气更大,看到汪辉的样子,不知道蒋宇是不是又捅了娄子,心里别提多害怕了。 “闪开,少来这一套!”汪辉刚才的剧痛过去了,两条胳膊逐渐恢复了知觉,眼看还要被小雯看笑话,他只好咬着牙勉强站起来,挥了一下左手,又差点儿把小雯推倒,蒋宇见状自然又要上去打他,却被小雯死死拉住。 “两对狗男女!呸!” 汪辉自知敌不过这四个人,只好一边骂一边踉踉跄跄往回走,后面的蒋宇几次要硬冲出去再揍他,都被沈魏风和小雯合力拉住,才没闹得天翻地覆。 “我特么一天都不能跟这货同在一个屋檐底下,沈队,要不他从3号院滚出去,要不我滚,你看着办吧!” 蒋宇说完,大力往汪辉的方向啐了一口。 “好了,你别闹了!还嫌不够乱啊!” 小雯一把把蒋宇往1号院拉去,气得嘴里还在小声数落着蒋宇。 这个时候沈魏风说什么都不如小雯的一句责骂,果然,蒋宇马上不再嚷嚷,一脸的火气也消下去不少,老老实实跟小雯去了她的房间,说私房话去了。 人都散去了,空旷的路上只剩了沈魏风和苏筱晚,沈魏风走到苏筱晚身边,难掩心痛地望着她。 自始至终,苏筱晚都是沉默的,她看着沈魏风看向自己的目光,还是一言不发,只是轻轻理了理被汪辉扯得凌乱的外衣,把滑落下来的拉链一直拉到顶,一低头就准备回去。 “等等。”沈魏风拉住了她。 “今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沈魏风为苏筱晚轻抚了一下散乱的长发。 “没有,这是我和他的宿怨,和晚上的会无关。”苏筱晚终于开口了,语气淡漠地好像是在说着另一个人的悲欢。 “你心里有委屈就说出来吧,总憋在心里面会生病的。”沈魏风知道苏筱晚心里的悲凉,明白她无法。(本章未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谁是祸患 吐露的痛苦。@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可苏筱晚只是轻轻地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没什么委屈的,只是汪辉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没想到的,我也算咎由自取了吧。” “我刚来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他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你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你怎么可能完全了解他的为人?” 沈魏风从研究生毕业在考古所工作那年开始就认识了汪辉,这后来的几年,包括这次冯村再次与他同事,他早已看透了这个人的为人,今晚不过是他和他之间一次矛盾的总爆发,而苏筱晚不过是填在了他们之间的一张牌。 “我谁也不了解!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永远都是个谜!” 苏筱晚长叹了一声,有点绝望地凄凉地冲着沈魏风一笑,目光里像入夜了一样一片黯淡,以往即使遭遇再多打击可还是双眼明亮的苏筱晚已经不见了。 沈魏风觉得是他把那个苏筱晚弄丢了。 “汪辉本质上就是个无赖,他不光对你是这样,对所里其他人也是这样,只不过他利用了你对他的负疚感而已。” 沈魏风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吹来,苏筱晚不禁哆嗦了起来,沈魏风侧身挡住风口,拉着苏筱晚把她送回了房间。 “别去再想那个汪辉了,以后行事工作都要离他远一些,要是他再上门纠缠,一定要叫人,他对付不了男的,可女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注意保护自己。” 沈魏风到底还是担心安全问题,忍不住又叮嘱了苏筱晚两句。 “他会不会真的像刚才说的去告发你和蒋宇?” 汪辉的叫嚣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苏筱晚想到了这个令人感到棘手的问题。 “这个不好说,不过想告就告去好了,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他。” 在意的事损失多小都是痛,可不在意的事全没了也不过一片浮云,沈魏风对这些事压根儿就不在意。 可在苏筱晚的心里这些并不是一阵风就可以刮得走的小事。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应该在汪辉面前更有底气吧?” 苏筱晚轻飘飘地问出这么一句来,沈魏风倒是愣住了。 “怎么这么说?” 苏筱晚一边脱掉外衣一边幽幽道:“他说我是队里的祸害,没有我,考古队和冯村都会平静无事,我现在想想,觉得他说得也没错。其实,应该远离的人,是我,而不是汪辉。”。 第一百四十八章谁是祸患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只是一个杠杆 其实,苏筱晚的话沈魏风都没听进去,除了那句应该远离的人,是我。 这句话让他感受到了比这大西北的寒冬更加刺骨的冰冷,因为他感觉这可能是苏筱晚在一点点远离自己的号角。 虽说分离是他和苏筱晚必然的宿命,毕竟这个项目总有结项的一天,那时的他们,该回到哪里都是无法改变的事情,可是真的要面对这一切他沈魏风还从没考虑过。 而今晚苏筱晚的这句话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离别的切肤之痛。 晚归的路上,沈魏风终于静下了心,细细地去看了看冯村这里的一草一木,回想起了他与苏筱晚在这里的每一个大大小小的过往,每一次恼怒,每一次欢喜,甚至每一次剑拔弩张的对峙。 今日疲惫不堪的苏筱晚看去仿佛是被汪辉凌辱了一番的可怜女人,可她已然对这些不再有丝毫的介意,那些莫须有的辱骂和栽赃,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无声的哑剧,与她,又有何干? 物是人非真是来得好快! 第二天,天气变得更加阴沉,一场新的暴风雪似乎已经兵临城下,沈魏风早会时把未来几天的工作安排都尽量压缩到了一天,恨不得在糟糕天气来临前把能做的都解决殆尽。 有几个队员心怀不满在会后忍不住抱怨,结果还没出了3号院的大门就被沈魏风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可又没胆子回嘴,只好灰溜溜地闭嘴进场干活儿。 去工作面的路上,老吴走到沈魏风的跟前忍不住也抱怨起来:天冷,工作量这么大,你再考虑考虑,不说队里这些大小伙子们,我首先就撑不住。 沈魏风面无表情道:老吴,干不动了,你可以随时回去休息,我来干。 我不是躲懒的意思,只是这安排它不合理嘛!老吴还是固执己见,不肯闭嘴。 暴风雪在即,您老说怎么办?你有更好的主意,我愿意听您的。沈魏风只好站住,看着老吴,把问题甩给他。 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老吴叹了口气,终于闭了嘴,不再啰嗦。 一上午,所有人都在加快速度拼命干,而单独负责棺底机关复原的苏筱晚把之前所有在旁边跟着学习的队员都清走,除了小雯在一旁观摩学习,只有自己半跪在棺前进行着最后的连接和修复。 沈魏风忙完了手里的一部分活儿之后,暂时把后面的工作交给蒋宇,然后来到苏筱晚身边。 今天可以做完修复吗? 沈魏风看到苏筱晚正在将一根彻底朽烂的连接木杆换掉。 现在还不好说,最后剩下的这几个连接杆都是完全朽掉了的,我不知道换上的是不是能和其他的合套,如果不行的话,这个机关就一点作用都发挥不了了。 苏筱晚努力把那根木杆扣进了狭窄的石槽里,累得气喘吁吁,想站起身来都有些步子不稳,还好沈魏风就在旁边,给她借了一把力。 希望这么多天的努力不要白费了吧。无错更新@沈魏风看着棺底的这些密集的机关木杆,从心底感觉吃不准,甚至有些担忧地看向位于这个探方上方的岩洞。 看起来,你比我都紧张。苏筱晚看出沈魏风的忧虑,故意这么问他。 是啊,毕竟你的工作才是这里所有工作的核心。 从初秋一直到现在,岩洞的石棺始终是个破不开的谜,直到上次实施强行开棺失败后发现了位于下方的这个墓葬坑,这才感觉有了点开启的希望,可是如果这里的棺底机关真的无效,那么整个项目就要陷入新的困境。 还是不要这样说了,传到其他队员的耳朵里。(本章未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只是一个杠杆 ,又是一场风波。 苏筱晚经过昨晚的打击,变得异常谨慎起来。 这是事实,考古学家就是考古学家,考古技师就是考古技师,一个人在这样的事情上没有什么可愤愤不平的。 沈魏风看得出苏筱晚还在为昨晚汪辉的口出狂言而心悸,想用一些明显不能反驳的事实给她一些底气。 可惜,目前我这个考古学家还未能带领这些技师突破什么难题,取得什么成果。 苏筱晚在消沉中的工作让沈魏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他忍不住轻扶苏筱晚的肩膀,用自己最沉稳的语气鼓励她道:没有成功是不费力气就可以得来的,你已经付出了努力,现在差的只是那远在星辰之外的好运气,不过我相信我们会得到这样的运气,咱们得有信心。 苏筱晚抬头看向沈魏风,报之以淡淡的浅笑,用手轻轻推开沈魏风的手,点点头:感谢你这样信任我,我尽量不让你失望吧。 说完,苏筱晚摘掉手上的棉线手套,踩着简易步道回到地面,又爬上岩洞,进去查看石棺去了。 苏筱晚最后这句话让沈魏风听着异常刺耳,这不是他想听到的表决心,她还在怪他,怪他的冷酷,怪他的无情,怪他满脑子只有工作,怪他把她当做撬动石棺的一个杠杆! 可沈魏风真想一把拉住苏筱晚,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一切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她确实有非凡地解锁机关的能力,可是对于人情,对于人心,她弄不懂的还那样多,多到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她一件件讲明。 中午返回驻地,所有人都立刻跑到厨房排队去打饭,忙了一上午没人这时不肚子咕咕叫,可沈魏风没在一长排的队伍里看到苏筱晚的身影,甚至小雯也没出现在其中。首发更新@ 蒋宇从厨房里出来,迎头撞见了沈魏风:她俩呢?怎么不来打饭? 小雯回去了,这不,我给她和苏副队长打了饭,正准备送去。 收队的时候我没看见苏副队长,小雯和她一起呢吗?沈魏风心里有点慌,但也只能跟蒋宇打听她俩的行踪。 确实没见呢,我就看见小雯回去了,估计苏副队长也回去了吧,只是咱们都没注意。 蒋宇对人比较粗,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可是沈魏风上午和苏筱晚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再没见她,收队时又刻意去找,还是没看到她人,现在蒋宇这么一说,沈魏风只感到更加担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只是一个杠杆 第一百五十章 勿念 这天的午饭大家都吃得很匆忙,所有人都想在中午抽点儿空回去休息一下,这些沈魏风都看在了眼里,饭后他干脆告知全队上下,下午入场推迟半小时,也算顺应了一下民意,多少消解了一些上午积攒的怨气。 可他午饭后并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拿着上午的一沓子数据和资料准备去4号院找宋轶去。 出了大门一直走到路口,沈魏风看到那条通向1号院的土路还是停下了脚步,他想起苏筱晚,觉得应该去1号院看看她是不是已经回来。 不出所料,1号院里除了小雯,再没别人,苏筱晚的房门锁着,屋里没有人。 “我上午跟着晚晚姐看她修复棺底的机关来着,不过后来她去了岩洞,我就被姜伟叫去帮忙,之后就一直没见到她,我以为她去3号院开会了。” 小雯所言非虚,沈魏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1号院。 岩洞自从秋天那次山体滑坡被掩盖了洞口之后,蒋宇带着民工费了很长时间才完全把洞里洞外都恢复到原貌。 但是,天气冷了下来,外面又有了新的发现,洞内的壁画也因寒冷而颜色滞涩,所以不管是石棺的开启还是壁画的拓印都暂时无法进行。 不过,随着苏筱晚在墓底机关修复工作的推进,现在需要重返岩洞工作的日期已经越来越近,现在苏筱晚每天进场工作总有一部分时间要花在石棺上面。 而岩洞所在的位置附近确实还有其他的下山小道,只不过岩洞洞口塌陷之后,那条路被废弃了好久。 难道,苏筱晚沿着那条小路提前离开了? 早退发生在苏筱晚的身上不是什么奇事,可早退后人不见了踪影确实不太正常,毕竟苏筱晚热衷于人群,热闹的地方总能看得到她的身影。 现在,临近年底,天冷雪厚,各地的恶性案件都是成几何数在增长,苏筱晚一个弱女子若真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沈魏风的父亲过去曾是一名刑警,这些事情从小就烙印在他的心里,时时提醒他这个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原本打算去跟宋轶谈工作,可眼下的情况沈魏风只好暂时把工作放到一边,准备先找到苏筱晚再说。 若是前段时间,他有可能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村西头一探究竟,可今天不知为何,他直觉告诉自己,苏筱晚没去那边。 岩洞附近的积雪在下一场大雪来临之前已经融化了不少,很多地方露出了枯黄的衰草,附近的小树林里的雪虽然大部分还没化,可都结了冰,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片林子是当初刚来冯村时,苏筱晚特别喜欢逛的地方,北方的林子里清爽,没有那种太多的灌木,草长得浅,树也不密,阳光很容易穿过林间,光影交错,有一种苏筱晚常念叨的旧时光的情调。.. 沈魏风在林间慢慢走着,他想起了那个苏筱晚曾拉着他去钓鱼的小湖,心想那个湖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结果,只不过往林子里走了一段距离,沈魏风果然就看到了正坐在湖边的苏筱晚。 踩着一片积雪,沈魏风来到苏筱晚的身边,苏筱晚没有回头,轻轻地说道:“你来了。我在这儿转了好一会儿了,正觉得寂寞。” “怎么不回去?冷吗?” “挺冷的,可是今天就是不想回去,想来这儿安静安静,天冷以后我很久都没来过这儿了。你还记得这个地方?”苏筱晚抬头看向沈魏风,一双眼睛里比昨晚看起来终于多了些光亮。 “记得,你喜欢在这儿散步、钓鱼,我也陪你在这儿逛过,不然怎么能找得到?来,起来吧,石头上太凉了。”沈魏风拉起苏筱晚,担心她再坐下去又要受凉发烧。 “我小时候家附近也有这么一片小林子和湖水,后来去了y校,你也知道,那里也有这样的林荫路和小池塘。我想。(本章未完!) 第一百五十章勿念 等冯村这个项目结项了,我应该就可以马上回去了。” 苏筱晚声音轻柔,语调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思乡之情,可沈魏风却觉得无比刺耳:“你说过,中国才是你的家,a市不是还有你家祖上的老宅吗?你其实可以留下来。” “那是49年以前苏家的老宅,据我二伯说现在已经不归苏家了,他现在的这个家是他后来置办的新宅子。@精华\/书阁*首发更新~~可他也是孤身一人,我这次回去了也是冷冷清清的,只不过想着这是我父亲唯一的亲哥哥,我唯一的亲伯父,所以聊胜于无吧。” 沈魏风没想到那样家大业大的苏长庸在苏筱晚眼里不过一个晚景凄凉的老人而已,也第一次感到苏筱晚心里那浓重的漂泊之感,一时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抚她这份孤寂。 “你父亲去世了,你母亲呢?她还在吗?” 沈魏风一直不愿问及苏筱晚的家事,而苏筱晚似乎也很不愿过多提及她的家庭,不过今日此时,这是个绕不开的话题。 “我父亲去世之后,我母亲就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她到现在还在伦敦的疗养院里。” 难怪苏筱晚轻易不肯提及家里的情形,沈魏风顿时为自己的发问感到有些抱歉。 “听起来你父母的感情很深。” “是的,他们十分相爱,我常常想,父亲在咽气的那一刻一定特别放心不下他的妻子吧。” “你父亲是死于意外?” “是,一次跨国科考,我记得他走得那天下着雨,然后几个月没有他的音讯,再然后就是他的死讯。”苏筱晚提到这些不禁黯然神伤。 “你知道死因吗?” “不,他的同事们甚至连他的尸体都没有找到,我母亲只接到了他朋友写的一封短信。他没有留给我们哪怕一句话,什么都没有留下。” 沈魏风现在明白苏筱晚为什么为了那块手表会那样神不守舍了,还有那幅手绘的地图,也许这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她总算得到了她父亲留下的一些遗物,这也算一种迟来的安慰吧。 “但愿你父亲不是在中国遭遇的不测,不然这里真的会成为你今生的伤心之地了。”沈魏风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不会,我清楚地记得他是丢失手表的第二年去世的,他当时回家后还因为丢了表很抱歉,因为那块表是我特别喜欢的,他说过会在我读大学的时候送给我当做礼物的。” 苏筱晚说到这里又看了看四周,一声长叹道:“可我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父亲的死和这里有关,特别黄骑岭的这片林子,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章勿念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还算干净 苏筱晚口中的“预感”一直是沈魏风心里的一块心病。 不管是那块她父亲的手表还是那幅来历不明的手绘地图都或明或暗地指向现在冯村的这个项目。 可明明这个项目被反复证明过,它是没有任何已经被盗挖痕迹的,这不只是他们考古队的结论也是之前先期进驻的岁黄地区考古研究所的定论,前段时间所里给冯村邮寄的最新的期刊里,这个定论已经被引用,无可反驳。 无法证明的就应该是不存在的,沈魏风一遍遍提醒自己,如今都学到这个份儿上了,必须要有一点儿偏执的实证主义精神,不能为一些莫须有的或者无法举证的猜测再继续耗费精力。 但现实呢? 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 沈魏风明白自己在事业和苏筱晚之间割裂得像是得了精神分裂症一样。 但对此他目前是无能为力的。 这天之后,冯村入冬以来的第二场大雪终于来了,只不过比天气预报晚来了一天,却“用量”精准:大到暴雪。 铺天盖地的雪花整整飘了一天一夜,整个小山村完全被雪覆盖,远看家家户户房顶上的积雪,圆润厚实,竟有些童话小镇的感觉。 这次大雪的量要远超上次,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墓葬坑探方上临时搭建的防雨棚整个被积雪压塌了。 碎木条、防雨布和一些铁丝等零碎物料几乎都一股脑掉进了墓葬坑的探方里面,虽说不至于到“灭顶之灾”这么严重,也可以说对整个考古队打击颇大。 蒋宇第一个急得要上房:“你没看那个里面,都满了。又是雪又是东西,都埋在一块儿,可咱们现在手头上还没有民工,就咱们队里这些人,哪个能指望得上?” 这些不用蒋宇唠叨沈魏风也了然于胸,他拧着眉头翻看着工作笔记,心里琢磨着这个麻烦该怎么解决,还没想出主意来,只见苏筱晚急匆匆进来了。 “听说墓葬坑的防雨棚塌了,是真的吗?” 沈魏风知道她着急的是刚刚修复好的棺底机关,马上宽慰苏筱晚道:“是,不过都是雪,很轻的。” “那怎么可能?那些防雨布和木条也一起掉进去了吧?”苏筱晚有种欲哭无泪的焦急。 “是,不过现在还没去清理,情况不好说,你别急!”沈魏风此时也只能这样安慰她。 “依我看,还是去找老村长,哪怕打个欠条呢,先找几个民工来,这活儿咱们队里没人干的。” 蒋宇想出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主意来,可沈魏风这一刹那却觉得可行。 “这能行吗?这儿的人没有现钱拿会愿意出力?”沈魏风觉得这主意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他们去城里工地上打工也是先欠着工资的,说不定能找到一两个。”蒋宇觉得这事差不多,就准备急着往外走。 “等等,”苏筱晚听到这里,拦住蒋宇“我上次让小雯拿给你的钱呢?” “这个……,”蒋宇不知该怎么回答,看了看沈魏风。 “你快去吧,”沈魏风给蒋宇使了个眼色,蒋宇便马不停蹄地出去了。 “你说的是这个吧?”沈魏风拉开抽屉,把那只航空信封递给了苏筱晚。 苏筱晚接过来看了看,苦笑了一声:“你都已经被逼成了这样,可还是不肯动这笔钱。” “这是美金,在这里也用不上,再说,公私要分明,队里的资金问题不能求助于个人,你回来时间短可能这方面不了解国内的情况。” 沈魏风希望自己这番滴水不漏的话能够足以遮掩他对这笔钱那种不可言说的怀疑。 “你的这个解释真是天衣无缝,可是真是这样吗?我就这么让你觉得不可靠近?这钱上面抹了毒药?” 苏筱晚伤心得气结,越说声音越低,一圈泪在眼睛里转着,只差掉下来。(本章未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还算干净 。 “不是,小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沈魏风走到苏筱晚面前,扶着她的肩还想解释,可被苏筱晚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 “不,这里面没什么误会,再清楚不过。你也不必解释了。” 苏筱晚态度决绝,转身就要离开。@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沈魏风本来着急解释的焦急瞬间被苏筱晚的态度给激怒了,再加上工作面的突***况,他一时间没有压得住自己的火气。 “小晚,你要是能把这笔钱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也就不必在这里跟你白费唇舌了,可是你能说得清楚吗?那天晚上,在你的房间,你那样缠住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这个答案我也等了很久了!” 这一串问题像一串炸雷似的在苏筱晚耳边炸开了,她一时间无话可回,愣在沈魏风面前,一双眼睛看着他,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心里纠结地好像一团麻。 她似乎从刚才的话里听到了沈魏风的怀疑,也仿佛听到了他的不确定和醋意,可到底是什么根本无从判断。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要什么答案!” 苏筱晚已经无力反抗,强硬的语调里都是示弱的回音,沈魏风也猛然间意识自己逼苏筱晚逼得太紧了,立刻陷入了沉默,想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苏筱晚在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说过:该知道都已经知道了,可沈魏风从心里不愿意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让苏筱晚能够对他有一些所谓的“诚实”。 可沈魏风负担不了的残酷,苏筱晚也同样无法面对,沈魏风这一刻自责得很深。 他不是一个推卸责任的人,特别是在女人面前推卸责任。 但是,现在这残酷来得过于猛烈,他还没做好迎接它的准备,也不知道如何去接受,这种压抑的痛苦,他根本无处诉说。 “好了,你回去吧,工作面那边一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 苏筱晚觉得沈魏风这时仿佛下了一道“特赦”一般,万般无奈中放弃了对自己的逼问,一脸的倦怠,一身的疲惫。 “至少到现在,我还没有出卖过什么,不管是我自己还是项目,都没有,我觉得这些钱还算干净!” 沈魏风震惊地看向苏筱晚,一股巨大的伤感几乎要涌到眼底。。 第一百五十一章还算干净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闹脾气 “打欠条”这招还算管用,蒋宇连说带忽悠地找来了四个村民过来,还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壮汉子,沈魏风闻声出去看了看就点了头,让蒋宇带人进场去,他自己折回来没再和苏筱晚说什么便穿了衣服也匆忙赶了出去。 雪刚停,路还没有清理出来,只有走过的地方有踩实了的窄道,还断断续续的,走起来很艰难。首发更新@ 蒋宇和沈魏风一前一后,几个民工在最前面。 “那钱怎么说?我看苏副队长真有点儿气了。”蒋宇在沈魏风身后,走得气喘吁吁的。 “那倒没有,我跟她解释过了,钱也还她了。”沈魏风说这话时脑子里盘桓的却全是苏筱晚的那句“我没有出卖过什么,不管是我自己还是项目”。 他走得很累,可心里是轻松的,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弛感,让他一时间不觉得眼前的这个坍塌有那么棘手。 “工钱怎么说?”沈魏风想起这个实际的问题,压低了嗓音问蒋宇。 “肯定比之前修岩洞时的高,将近翻了一番,不过你看这天气,不涨钱他们也不肯来。” 蒋宇心里是惴惴的,毕竟这个价钱是他谈的,事先也没跟沈魏风商量商量。 “怎么这么高?一点都谈不下来吗?” 果然沈魏风忍不住发作了起来,目前的这个情况,这个工钱不可谓不要命。 “谈了,我开始不敢先说价钱,怕吓跑他们,就让他们开价,那个数更离谱,后来,还是老村长在中间劝了一下,这才定了现在这个工钱,再往下拉一分都没人搭理。” 蒋宇不会说谎,这里入冬后村民们就基本没什么收入了,这样一个机会不借机抬抬价也没跑儿的事,要价高是肯定的,可也没到要把人逼得发火,说一千道一万问题就出在队里的资金要见底这件事上。 “算了,就这样吧,人都来了,先让他们把这个活儿干了,其他的别让他们动手,免得又要坐地涨价。” 沈魏风只好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叮嘱了蒋宇一会儿要多留个心眼儿,下剩的就只有期盼天晴雪化路通,早日和所里取得联系。 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这几个村民果然不是吃素的。 他们干起活儿来和队里的队员们相比,那简直是有天壤之别,动作快,麻利,手上力气还大,四个人看了看现场,一商量就开始各干各的。 几个小时后,眼看他们将近清到了坑底,沈魏风和蒋宇才下去指挥他们换了工具,精细作业,一小块一小块的往外清除积雪和破碎物料,等到了那具棺底藏有机关的棺椁,沈魏风便亲自上去清理,用本来留在坑底的精细工具一点点弄,连蒋宇都没敢动手。 等了快一个钟头,这具棺椁里的雪和碎片终于完全清了个干净,蒋宇站在跟前看了又看,不太确定道:“没问题吧,看着好像没啥事,你说呢?” 对于被苏筱晚精心修复的机关,蒋宇不是很懂,只是在一边粗看没发觉有啥问题,可沈魏风半跪在跟前看得仔细,已经发现不少替换的木条出现了裂纹,甚至有几根原来朽得只能勉强一用的细杆几乎裂到了底,感觉毛刷子不小心碰一下就要彻底完蛋。 沈魏风叹了口气,站起身,摘掉手套,摇摇头:“情况不好,这得让苏副队长亲自过来看看,希望问题不大吧。” 和沈魏风估计的几乎分毫不差,苏筱晚重新查看一番后得出了和他一样的结论。 之后的几天里,所有队员都因为积雪太厚而赋闲在宿舍享受强制假期,只有苏筱晚的修复工作是一刻不能停。 这下整个工作面上只有苏筱晚一个女人沈魏风说什么都不可能放心,他专门安排了蒋宇和小雯过去打下手,自己则一有时间就过去查看进度。 前几天更换了一批细木杆,蒋宇回来跟沈魏风报告说:“真不容易,那东西又细又韧又。(本章未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闹脾气 多,光看都眼花缭乱的,苏副队长的手是借了神力了吗?” “那是他们苏家的祖传的一种特殊技能,咱们都是外行,很难看懂其中的门道。” 蒋宇点点头:“小雯跟着学了好一阵子了,可这次还是插不上手,她一直跟我摇头,说看着眼晕,不知道这之间的连接到底是个什么原理,我还笑她读书读多了。” “是,真有可能,在这种纯手艺的事情上,靠得通常不是什么理解力,而是需要一种经验和感觉,所以你即便明白了它的原理,有可能结果还是对它束手无策。” 蒋宇一头闯进来之前,沈魏风正在汇总之前的分析材料,现在早已放下了笔,蒋宇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说得头头是道的,怎么不过去看看,陪陪人家?” 沈魏风无奈地笑了笑:“昨天我不是去了吗?” “快拉倒吧,你可真是领导视察工作,蜻蜓点水做样子呢,昨天你可连下都没下来。我说这探方里面又不是又丑又糙的老爷们儿,你怎么还变得退避三舍了?”蒋宇忍不住奚落沈魏风。 “她不是说了吗,下面人多影响她思路。” “她,她是谁?”蒋宇憋不住想笑。 “之前有点误会,我怕我总去多少回影响她的心情,毕竟她这个修复工作很耗费精力,一点也不能走神,再说眼看就要成了,还是少去给她捣乱吧。” “你这可能判断有误,小雯昨天偷偷跟我说,她昨晚听见苏副队长在房间里哭来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敢问,说苏副队长最近脾气特别不好,手边少了什么都要发火,跟小雯都恼了好几次,光我就碰见过两回,你不在跟前可能不知道。” 蒋宇这话一出口,沈魏风便马上皱起了眉头。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早不说。” “谁还不为工作心烦,发发脾气不正常嘛,虽说小雯和苏副队长在这儿同病相怜的,关系也不错,可人家毕竟是工作为主,说几句也没啥,反正小雯说了,没往心里去。@精华\/书阁·无错首发~~我就是觉得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去看看。” 蒋宇这话说得有情有理,沈魏风无话可回,只好点头同意。。 第一百五十二章闹脾气 第一百五十三章 悬! 虽说大雪封路的日子里苏筱晚还奋战在工作面忙于修复工作精神可嘉,可那些在宿舍里享受从天而降假期的其他队员们却在人心思变。 最先找沈魏风的这次不是哪个耐不住性子的毛头小伙儿,而是资历最老,位置仅在沈魏风之下的吴大军。 老吴讲话向来开门见山,一坐下来直接就把想法说了出来:小沈,你看眼看就要年底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糟,后面的雨雪都不好说,我想咱们是不是应该跟所里打个报告,暂停项目到明年开春再重启,毕竟咱们现在资金也紧张,你看呢? 自打来了冯村,沈魏风从没见过老吴这样客气,往常遇事他比谁的语气都强硬,今天突然这样有商有量,倒突然让他感到有些不适应,想了想才开口。 这是您一个人的想法还是大伙儿的想法? 我来自然是我的想法,他们是不是这样想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也看得出来吧,人心思变啊。老吴不咄咄逼人的话,想问题说话倒是还算谨慎。 好,等我跟所里联系上了,一定跟所长商量一下这事。 民意就在那儿,这样的事情不是个人想阻止就能阻止得了的,以权压人确实短时间里有效,可这毕竟是个技术部门,沈魏风虽然管理上手段偏强硬,但现在这个情况,天气、资金、人心没有一样是凑手的,他知道强求也撑不过年尾,这事是到了需要跟所里交代的时候了。 而就在老吴带着民意跟沈魏风摊牌的时候,蒋宇还在工作面上等着沈魏风过来慰问,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好晚饭的时候又找了过去。 白等了你一下午,人呢? 蒋宇端着饭盒走进沈魏风房间,拉开椅子在桌前坐下来。 队里的那部手机呢? 沈魏风首先要解决的是工作上的麻烦。 在呢,一直扔我抽屉里呢,不知道还有没有电,要它干吗?这里又打不出去。 蒋宇大口扒着饭。 之前有两次我记得你跑去4号院那边的半山腰上打通过电话,那边是不是有信号还可以,能不能再去试试? 沈魏风虽说也不对这里的信号怀有多大的信心,可还是想再尝试一下。 蒋宇一听放下筷子,纳闷地看着沈魏风道:你有什么急事要跟家里联系吗?这里基本没有信号,我可不敢打包票能拨得出去。@精华\/书阁·无错首发~~再说了,等路通了去镇上打不行吗?干吗非急于这一时? 沈魏风只好把老吴的意思简单说了说,蒋宇听得饭也不吃了,直接把饭盒往旁边一推。 这老小子到底胳膊肘往哪儿拐呢?这事儿也能替人出头?你是不是觉得所长肯定不同意所以让我出来做做样子啊? 蒋宇这会儿脑子倒是转得比陀螺快,沈魏风反问:你凭什么说所长肯定不同意? 要到这个项目那可是所里今年的头等大事,光动员会就开了三回,你以前在所里待过,见过这阵仗吗?人所长可说了,咱们市附近的那些零零碎碎小打小闹的项目加起来都赶不上这个一半,你说他能同意暂停?我觉得不可能。 蒋宇所说都是实情,沈魏风初接这个项目时也知道这个情况,但是考古项目拖个一两年甚至好几年也属于正常,更何况现在项目里面还套着新的项目,拿不到项目审批的结果,年底前肯定是出不了任何成果的,这已经是可以预判的定局。 所里现在拿不出资金来,咱们必须等到下一笔钱到手了才能继续干下去,这一点老所长心里很清楚。你说得对,这个项目肯定还是重中之。(本章未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悬! 重,只不过时间要比我们预期的长一些,不像咱们以前的项目总能在半年左右结项。 蒋宇听到这儿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项目可以暂停,咱们这些人都可以回去再来,可苏副队长呢?她回去了还能再回来吗?要是没她,你这项目还能正常结项吗? 这几个问题都戳在了沈魏风的痛处上,他一个下午在房间里辗转反侧再困再累都合不上眼,为的就是苏筱晚的去留问题。 这个项目自然不能没有她,我会尽力劝她暂留国内。 话是这样说,可沈魏风对此毫无把握,所以他一直迁延着不想立刻见到苏筱晚,总希望自己再想想,再考虑考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万全之策。 悬! 蒋宇一个字点评了沈魏风的打算,端着饭盒站起身,看着愁眉不展的沈魏风提醒道:我觉得吧,用工作劝她很难说,除非,那啥,你也明白吧?否则你说的这些也就是一厢情愿。 知道了,你去吃饭吧,晚上记得给手机充电,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那边试试。 这个话题太过艰难,沈魏风赶紧打发走蒋宇,一个人坐在桌前出了会神,然后拿出烟来解愁。 两场大到暴雪彻底摧毁了整个考古队的人心,思归的情绪不止在队里暗暗传播,有些已经得了风声的年轻队员都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年了。 这些明里暗里的小动作,沈魏风都看在了眼里,只不过现在懒得跟他们发作,只假意不知,一大早吃了饭就和蒋宇一起往4号院后面的山坡走去。 山上积雪深及小腿,蒋宇这一路没少抱怨,可还是勉为其难找到了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试了几次,终于还是把电话拨通了。 信号随着风时有时无,但事情到底说了个清楚。 所长的想法果不出沈魏风所料:年前项目先暂停,等年后立刻重启。 回到房间,沈魏风就开始考虑队里的去留问题。 因为是暂停,所以驻地仍需保留,暂存在4号院的文物目前无法运回a市,需留人值守,包括两个探方和岩洞也要有人盯着值班,而且年后还要定好分批的返回时间,等等等等 然而所有这一切琐碎的工作都不是最费脑细胞的,目前最令他感到没底的就是苏筱晚的去留问题,而且老所长也在电话里询问了多次,可沈魏风都佯装没听清楚直接避而不谈。@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但随着之后的日子晴天越来越多,太阳越来越刺眼,雪封的路很快就可以恢复,到时候就离宣布项目暂停全队返程修整的时间越来越迫近了,那时沈魏风就必须打破像现在这样尽力少与苏筱晚单独相处的局面,和她面对面坐下来认真详谈此事。 可他对苏筱晚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者应该说基本没有任何把握,除非。 第一百五十三章悬! 第一百五十四章 倒计时 对生活,沈魏风的掌控感总是很好,他不喜欢失控的感觉,在接到冯村这个项目之前他认为生活就可以这样毫无波澜地进行下去,不管你怎样思考生命和活着的意义,它总会化作日常的各类琐碎一点点的过去。 不过现在,他的这个想法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冯村这个项目的可变性和不可控性是他过去接手过的所有项目和工作中最大的。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比这个项目本身变数更大的苏筱晚。 这种突然产生的来自生活的顿挫感让沈魏风曾一度要怀疑自己的一切,不过还好,这样的怀疑也就是一度,并不长久,破坏力也相当有限。 跟所里通了电话之后,全队要返程修整的消息沈魏风就叮嘱了蒋宇,暂时不要透露出去,他需要时间来考虑和安排,等完全定了留守人员的名单再开会公布。 不过这事虽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消息却不胫而走,开始只不过是一两个在偷偷收拾行李,几天后就成了全队上下都在准备返程的东西,大家见面吃饭似乎都在暗暗议论这次修整。 思变的人心比火车跑得都快,留是留不住了。 老吴是第一个跑来要求返回修整的,当然不可能同意留下值守,虽然他一辈子都是最敬职敬业的老人儿,说到值班也都答应得很痛快,可这次不知为何,仿佛比那一群小年轻还着急回家。 苏筱晚是队里另一位二把手,可她外援的身份不在这次撂挑子不干就不错了,而且作为一位女性,让她留守冯村也不现实。 蒋宇就更简单了,他的去留全看小雯的动向,一样强求不来。 那么剩下的人里面就只有宋轶和姜伟了,以及他们自己带的助理。 沈魏风自己这次也要回a市去考古研究所汇报情况,再回厅里去述职,另外还要去跑冯村新项目的报批手续,无论如何都抽不开身。.. 所以最后谁留谁走成了一个并不难办却极其麻烦的小坎儿。 为了这最终敲定的名单,沈魏风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去跟苏筱晚沟通,而是一天两三拨地找人谈话。 不大的那间小办公室里全是烟雾,因为谈的都是半公半私的问题,门也不方便打开,别人都是谈完就走,而沈魏风则要一直浸在烟里难以脱身。 这天,该谈的基本都差不多了,蒋宇一头闯进来。 我的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屋里着火了呢!蒋宇一进门也被呛得直咳嗽。 是,一个比一个让人上火!沈魏风疲倦地把笔扔在桌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话也不想讲, 就是谈值班的事吧?要我说,谈什么谈,该谁留谁留,谁推谁滚蛋!考古研究所也不是什么香饽饽单位,死赖这儿干吗? 沈魏风听蒋宇这么满嘴胡说竟有些痛快的感觉,忍不住笑起来。 下次有这事我一定让你来搞定。首发更新@ 可别,我算哪根葱,我连当自己的家都费劲。蒋宇一听沈魏风这么说立马认了怂。 那你什么打算?不对,应该问人家小雯什么打算?沈魏风难得奚落一回蒋宇。 别提了,她肯定是要回去,家里的娇小姐,多少日子没见爹妈了,可人家不让我回去,说我回去只会给她添乱,让我留下等她回来。 这小姑娘有意思,她就不怕得相思病? 她不怕我得相思病!蒋宇纠正道。 玩笑归玩笑,值守的人我已经定好了,也都跟他们一一谈过了,你该回就回,不必守在这里。而且还得给你派个任务。 没问题,说吧,什么。(本章未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倒计时 事? 你走的时候带上宋轶吧,他现在基本恢复了,可是拄着拐,一个人走我不放心,其他人也毛毛躁躁的,真怕再有个闪失,你陪着我还能放心一些。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那你呢?是不是也得看人苏副队长的意思? 蒋宇到底还是扳回一局,笑着看向沈魏风,可沈魏风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关于苏筱晚的去留,不知如何回答的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有了期盼之后等待就变得异常难熬,大家对去往离雨镇的公路解封之日简直望眼欲穿。 终于,这天村里传来路通了的消息,全队上下只要是能回去的没有不喜形于色的。 沈魏风知道,该来的终将到来,接受就好。 后面的事情像走流程一样,全员总结会,宣布值守人员名单,安排分批次返程时间,叮嘱能回去的记得到了a市回去报备,一周后回所里坐班。首发更新@ 得了安排就如得了令箭,会开完的当天就有人带着行李去了镇上,之后的两天,司机和蒋宇平均一天跑几个来回送人,忙得不可开交。 宋轶得知和蒋宇同行也就不急于一时返程,便安心等着所有人都走了再说,他之前从助理那儿风闻了小雯的事情,还以为一路要忍着当电灯泡的尴尬,结果蒋宇告诉他,一路就他们俩,小雯要和苏筱晚一起另找日子走。 当然,小雯的这个打算没少招蒋宇的抱怨。 人家苏副队长有沈队呢?你跟着瞎起什么哄!蒋宇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和小雯同行,只好借机敲打。 晚晚姐说了,她不和沈队一起走,你又不知道! 小雯那张嘴自然是不能饶过蒋宇的。 她说也得能做到!你就那么相信她说的,我可没听说沈队要一个人回去,你告诉你那晚晚姐,别想得太好! 怎么着?不答应还能强迫不成?!晚晚姐为人是那种说了都能做到的,我不信她会爽约。小雯觉得自己和苏筱晚一起有段日子了,判断不会错。 我看苏副队长这几天也忙完了修复工作,就这么天天窝在房间里,是不是她真跟沈队有什么问题?前几天你不说听见她哭来着吗? 蒋宇这事儿从沈魏风那儿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跟小雯这个小喇叭打听。 晚晚姐现在也是沉默寡言的,不爱说话,就喜欢看书,天天看,那么厚的英文这么几天都看完了,你跟她聊天儿吧,她就跟你聊里的人物,别的一概不谈,听得我直犯困。小雯也忍不住抱怨起来, 这么说,沈队确实情况不妙啊!蒋宇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第一百五十四章倒计时 第一百五十五章 长痛不如短痛 送走了大半人马,冯村驻地变得彻底安静了下来。 没走的除了值守的就只剩沈魏风、蒋宇和宋轶他们几个,小雯和苏筱晚也不着急非要赶在这一时,想在1号院暂过几日岁月静好。 工作暂时忙完了,一身轻松的小雯干脆常驻在苏筱晚的房间,不是闲聊,就是看书,有时村长家的三丫头跑来,三人还能热闹半天。 不过,小雯和三丫头的快乐都是实打实的,苏筱晚的笑容也就是浮在脸上飘一会儿,没有一点由衷的意思。 晚晚姐,明年你还会回来吧? 小雯去开了全员总结会回来才想到这个问题,她看得出苏筱晚最近一直郁郁寡欢,从没见过她如此不开心,总感觉她在这里待不长。 苏筱晚一听这事半天没开口,一脸伤感地翻看着她的那本半旧的英文《局外人》。 你别不说话啊,难不成你要放弃冯村这个项目?那,那沈队不得疯了!小雯一看苏筱晚这反应顿觉大事不妙。 不知道,我还在考虑。 苏筱晚不想听见沈魏风的信息,一听就心乱,乱得心里什么都装不下,脑子也会卡住无法思考。 你现在跟沈队一个样,都讳莫如深的,生怕多说一个字,多走一步路,好像前面有大灰狼等着你俩似的。 小雯这童话般的比喻终是逗笑了苏筱晚,可也就这么一笑,她就沉下了脸来,细想才觉得小雯这话简直一语成谶:可不吗,前面不是野兽便是深渊,只是不知道,回首可有退路?! 苏筱晚想得出神,凝望着窗外院子里的化掉了一半的积雪还有***了出来的黄土地,以及那只有一人多高的院墙,脑子里像过电影片段似的,回放着她与沈魏风的每一个过往。@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这么静下心来想想,回忆还真的不多,而且少得简直装不满返程的行李箱! 眼泪就这么很自然地浮了上来,充满了眼眶,隔着这片水雾,苏筱晚看到了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了,沈魏风走了进来。 小雯也一眼看到了,马上伸手推了推苏筱晚:哎,沈队来了! 说完小雯就起身往外走,在跟沈魏风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眼看小雯走了,沈魏风才拉开了苏筱晚的房门走了进去。 这是时隔多日后的相见,苏筱晚并没有起身相迎,仍旧坐在窗边,眼中含着一圈泪,只是没有落下来。 这是怎么了?因为要走心里难过? 沈魏风对苏筱晚的泪是非常敏感的,不管噙在眼眶里,还是流到了心里,他都能感知得到。 苏筱晚转过头来一笑,摇摇头:打了个哈欠,看着像哭了似的。 沈魏风坐了下来,研究性地看了看苏筱晚。 看起来是没休息好,前几天的修复工作太辛苦了吧,那个应该很劳神。 是,那两天整天盯着那东西看,看得我头晕眼花的,而且到了最后我还以为那几根细木杆要断了,还好,上帝保佑,它们都没事,都归位了。 棺底机关修复的过程沈魏风虽然没有全程盯着,可蒋宇日日不落地汇报,基本上每一步的艰难他都是知道的。 既然说到了工作,沈魏风决定干脆直接摊牌。 对了,回去后还得麻烦你写一份报告,因为你的这部分工作我真是完全插不上手,所以这报告我也替代不了你。当然,如果你感到用中文写作费力的话,可以用英文写,我来翻译。 撰写报告这事在沈魏风脑子里盘桓了不止一天两天了,他觉得这是他目前留下苏筱晚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也是最。(本章未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长痛不如短痛 有力的借口,因为这份报告需要万把字,并且要手写填表,就是他也要近半个月的时间,苏筱晚根本不可能很快写就,粗算一下总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可对这事苏筱晚根本不接话,一双明媚的眼睛只是盯着沈魏风看,而且看了又看,好像扫描仪似的要把这副面孔整个刻进眼底。 苏筱晚这古怪的样子让沈魏风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这份报告还是请小雯来写吧,她全程都在,还动手操作了一部分,了解得很详细,应该没有问题。等我回a市后订机票收拾行李祭拜家祠总还要一些时间,小雯写报告的过程中要是有什么困难,我都可以随时给她指导。至于冯村这个项目,我建议你考虑一下我二伯苏长庸,他是苏家的长子,在机关术和奇门遁甲这些事上比我更通,再加上现在1号探方里的机关我已经完全修好归位了,只差2号探方的发掘和岩洞内的石棺,这些我二伯完全可以胜任。我回去就跟他好好谈谈,一定帮你劝他加入这个项目。无错更新@而且年后你们的资金也应该能到了,钱宽裕的话我二伯不会不考虑的。 说完,苏筱晚站起身,向沈魏风伸出了右手。 让我们像合作伙伴那样告个别吧,就在这里,在我们一起工作的地方,就像那句话说的,在哪里开始就该在哪里结束。 沈魏风也站起身来,这半天,苏筱晚的每一句话都像鞭子似的抽打着他的心,他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这里需要的是你,不是苏长庸。沈魏风心里的痛苦翻腾着。 苏筱晚颓然放下右手,微微低下头,看向桌上的那本《局外人》。 我就像一个局外人,看不穿也走不出,说到这里,苏筱晚抬起头看向沈魏风,轻声劝道我们都不应该这么执迷不悟下去了! 什么执迷不悟!我是来跟你谈工作的,你也是为了这份工作而来的,怎么能说走就走?你这样要置我于何地?你的责任感呢?你当初发下的誓言呢?好了,我不可能同意,你最好放弃这个念头! 痛到极致就是一团汹汹的怒火,苏筱晚看得出沈魏风双眼开始变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可那句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 我当初是因为爱上了你才坚持要来冯村,现在,我已经不爱你了!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没什么责任心,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旷工,我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你强留我在这里,也出不了什么成果,我们何苦在彼此的身上浪费生命呢? 苏筱晚知道沈魏风的崩溃就在眼前,她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矫饰过的轻笑。。 第一百五十五章长痛不如短痛 第一百五十六章 面目全非 苏筱晚话一出口确实如她所愿瞬间点爆了沈魏风的神经。他一把抓住苏筱晚的手腕,用力把她扯到自己面前,那一双像杀红了的眼睛死死盯着苏筱晚,仿佛在寻找着证据&ash;&ash;她撒谎的证据。 不要再信口胡说了!你没你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我也不是瞎子! 苏筱晚扭动着手腕想挣脱,怎奈那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沈魏风,放开!有话好好说! 你想听我说什么? 沈魏风声音低沉地完全不似往日,面对苏筱晚的挣扎他非但没有松手,另一只手反而用力箍住了苏筱晚的腰,他那沉下来的脸上棱角分明,每一根线条都是难么干净深刻又流畅。苏筱晚望着他,完全动弹不得,困在沈魏风的怀里挣不脱也用不上力,不禁一股怒火也袭上心头。 我知道这个队里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可这不包括我!你也不必为你那优秀的智商而自傲! 是的,全队上下不管谁什么举动或早或晚都会被沈魏风知晓,可对于苏筱晚,这并不容易。_o_m 他还没有掌握读懂苏筱晚的读心术,说不清她一次次去村子里,和那个令人厌恶的张大国纠缠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那该死的汪辉,天知道他们有过什么事情! 其实,如果可以冷静下来,这些事沈魏风并非不能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平日里工作已经忙到让人日夜颠倒,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弄清这些事情和流言,更何况,很多时候他厌恶猜忌,从心里希望这些可怕的假设不过是他个人的胡思乱想。 但现在,苏筱晚冷着一张脸,似乎是在告诉沈魏风:别猜了!正视你心里的噩梦吧! 不,她不过是要激怒自己,好获得彻底的解脱! 沈魏风心里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可是苏筱晚娇艳的脸庞和冷酷的眼神让他没法儿劝得动自己。 他嫉妒得发狂!恨不得让汪辉之流的血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今早小雯和苏筱晚约好了下午去离雨镇,沈魏风来之前苏筱晚已经收拾打扮好自己,本来只想轻松地去镇上走走,却鬼使神差地对镜画了一个淡妆,还一把长发在脑后松松绾了一个发髻。 现在在她和沈魏风彼此的拉扯中,苏筱晚的发髻已经散开了大半,沉默不言的沈魏风突然一把解开了苏筱晚的长发。 这个动作太快太突然,苏筱晚惊觉不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赶忙伸手去摸脑后的发夹,可发夹已经滑落,散开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了下来,苏筱晚眼看着沈魏风深深搂住自己,整个人压了上来 不,沈魏风,求求你! 沈魏风已在失控的边缘,苏筱晚几乎是哭着在哀求,她想推开挣脱,可这不过是徒劳地反抗,沈魏风带着粗重的呼吸穿梭在她耳边和发间,急迫的吻追索着她的唇,一双手游离到她身前,摸索着衣扣,苏筱晚用尽全力拉住他的手,可还是没办法让他停下来。 沈魏风,放过我吧!不要这样! 完全束手无策的苏筱晚只好发出最后的乞求,可是这次仿佛什么都阻挡不了沈魏风的忘情和暴怒,苏筱晚的哭求丝毫没有唤醒沈魏风的理智,再奋力的反抗都敌不过沈魏风一臂之力。 苏筱晚强忍着身上的痛轻轻闭上了双眼,任由泪水如决堤般流下。 哭得哽咽的苏筱晚已经无力抵抗,她像一只受到了极大惊吓的小兽,窝在沈魏风怀里瑟瑟发抖,她的泪浸湿了她的衣襟也浸湿了沈魏风的脸颊,冰冷的泪与难抑的悲声混合在一起,像一个遥远的声音终于在沈魏风心里响起。 沈魏风停了下来,缓慢地恢复了理智,。(本章未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面目全非 当他再抬起头看向怀里的苏筱晚时,这才发现她已经哭得像泪人儿一般,外衣早已落地,身上的一件黑色圆领针织衫几乎要褪到肩膀以下。 他心疼地用手轻抚着苏筱晚脸上的泪,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追悔不及。 好了,别哭了,明天,明天我就送你走! 为了这句话,苏筱晚挣扎了这么久,她抓着沈魏风的衣襟几乎大放悲声:沈魏风,我恨你! 苏筱晚的这句控诉像是施了魔咒似的后来一直在沈魏风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每当这句话响起就基本宣布了他这一夜的无眠。 这天,沈魏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的3号院,他记得仿佛蒋宇过来找他说起了什么,可又听不清楚,声音远远的极不真切,他很想告诉蒋宇,明天苏筱晚就要走了,他不知明天要怎样面对,可是话根本出不了口,他记得自己始终缄默不言。 时间过得飞快,沈魏风坐在桌前眼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黑夜一点点降临,那漫漫长夜不过几次短暂的回忆就都过去了。 看着东方微微泛起的光亮,沈魏风突然双眼充满泪水。@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在这个寂静的,几乎没什么人的院子里,谁也没注意有一个男人正在房间里无声的流泪 上午九点多种,蒋宇穿戴整齐下楼来敲沈魏风的房门。 昨天下午,他曾专门过来商量去送小雯和苏筱晚去车站的事情,可沈魏风看起来失魂落魄还闭口不言,他只好放弃追问,去1号院帮小雯打包返程的行李。 蒋宇大概猜得出沈魏风这种样子的原因,只不过他和小雯谁都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因为小雯也说苏筱晚罕见地爽了约,在沈魏风离开之后一直闭门不出。 你说他俩是不是谈崩了?我看晚晚姐脸色好差。 小雯一边把衣服和零食往箱子里塞一边和蒋宇聊着天。 差不多,沈队也是冷着一张脸,说什么都没反应。 难道晚晚姐不打算回来了? 小雯想到这里停下了手里的活儿问蒋宇。 谁知道呢,明天吧,明天你路上再好好跟苏副队长聊聊,尽量劝劝她,毕竟没有她,这个项目那可真要黄了,那样的话不是要要了沈队的命吗?&rdo 唉!小雯不禁一声长叹。。 第一百五十六章面目全非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要告别 蒋宇来到沈魏风房间门口,刚准备敲门,沈魏风已经自己开门走了出来。 走吧。 看起来,沈魏风早已经准备好,只是沉着脸,眼窝里泛着青,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非常疲惫。 你瞅瞅你自己,你这个样子让人看着还以为,是去跟人打了一架!唉! 蒋宇这说得可是真心话,一点奚落沈魏风的意思都没有,在他看来,女人的心那么软,劝不住留不住的话大半都是男人的错,没什么可辩解的。有嘴皮子的用好话,没嘴皮子的干实事儿,别管小雯还是苏筱晚,哪个不是好女人?这事是沈魏风的错无疑了。 当然沈魏风也不准备辩解,因为已经没有了意义。 事已至此,剩下的只有枉然。 离雨镇只有长途车,小雯和苏筱晚都带了不少行李,沈魏风交代司机直接开去武极县,送她们两人去赶火车。 如果说当初从a市来冯村的卧铺票难买,那么这时反向买两张从武极县回a市的卧铺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两张下铺。 可这么难的事怕的就是有情人,蒋宇想着自己不能陪小雯回去,都恨不得把一节车厢的卧铺都买下来,两张普通硬卧票对他来说那根本就不是事。 而且直到昨天小雯还对票的事一无所知,当看到蒋宇像变戏法似的把票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激动地简直要大叫起来。 看着小雯高兴成那个样子,蒋宇瞬间就把自己排队找关系花高价找票贩子这一切的折腾都丢到脖子后头去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路上,蒋宇坐在副驾上,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排的小雯和苏筱晚,而沈魏风远远地坐在两个女生右后方,全程一言不发。 天气寒冷,车窗始终关着,透过倒影沈魏风看得到苏筱晚也沉默地看着窗外,时不时应和一下小雯的唠叨。 今日的苏筱晚还是一身长款大衣,只不过那件黑色毛衣的高领不太寻常地几乎抵到了她的下巴,仿佛是要努力遮住什么似的,让沈魏风只觉得刺眼。 他尽力移开目光,看向外面飞快移动的景色,心慢慢地沉到心底。 早上去接两个女生的路上,蒋宇还忍不住向沈魏风抱怨,为什么不干脆一起同路回去,可说完不等沈魏风开口,他自己又自说自话:谁让这一大摊子事都推不出去呢,唉! 可同路又如何?分离还不是迟早的事。 长痛不如短痛,就在今天,就是现在,做个了断吧。 因为要赶火车,司机一路开得飞快,车子老旧颠簸地跟要散了架似的,还好终于赶着点儿到了火车站。 虽说到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可县里的车站空旷无人,鲜有等车的乘客,四人带着大小行李一起来到了站台。 小雯和蒋宇站远了些,凑在一处说着悄悄话,苏筱晚的那只半人高国际长途才用的大行李箱还在沈魏风手里。 苏筱晚看了看行李,又看了看沈魏风,拎着一只旅行包走到跟前。 谢谢你来送我!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后续的事要处理,这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昨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车站附近极其空旷,一阵阵寒风刮过让人不禁要打寒战,苏筱晚今天素着一张脸,脂粉未施,被寒风冻得鼻尖红红的,一双也是泛红的眼睛里倒影着沈魏风的身影和离别的哀伤。 也许是最后的这几日修复工作太过投入,苏筱晚几乎在这几天里瘦了一圈不止,脸庞的清瘦更衬托着她双眼的深邃,沈魏风看着这双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不可能把昨天的事当做没有发生过,即使是为了安慰苏筱晚,他也说不出这句话来。 他更说不出任何分别时的客套话,因为在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分别这件事! 虽。(本章未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不要告别 说今日一别不知还有没有相见,可沈魏风什么都不想忘却! 寒风中,两人就这样默默相对,直到火车进站的声音划破了寂静。 上车,搬行李,这些蒋宇不用沈魏风交代就已经跑到了最前面,甚至都不需要沈魏风动手,行李都放上了行李架。 小雯跟着蒋宇先上了车,苏筱晚低着头也紧跟其后。 她想就这样上车就可以了,只要别回头,就一定能一了百了了。 可怎奈身后的人那炽热的目光让她无法不心慌。 苏筱晚一只脚蹬上了进入车厢的梯子,她努力不去回头,可身体是终于本能的,她还是扭头看向了沈魏风。 就在这一刹那间,泪水再度充满了她的眼眶,她靠着被泪水泛滥前仅剩的余光依稀看到沈魏风也红了眼眶。 苏筱晚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样难受,她回过头来,流着泪蹬上了返程的火车。 发车时间到了,车子缓慢地离开了站台,小雯也在流着泪和蒋宇告别,而蒋宇刚开始还是乐呵呵地,一边跟着车厢由走到跑,一边嘱咐了一大堆事情,还说回去就去看她之类的,可到了最后,眼看车子快速离开了视线,也是一个红了眼睛的男人。 火车越跑越快,很快便只剩了一个小点。@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沈魏风好容易强忍住的泪终是在看到车子彻底驶离的那一刹那破了防,只不过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蒋宇不可能看得到。 返回冯村的路上,两个男人的心都像被掏空了一般,谁都不肯说话,一路颠簸,一路失落。 直到回到3号院,两人才回到现实。 走了,都走了,就剩咱们老爷儿们儿了,怎么样?晚上喝一杯?蒋宇心中郁结,想到了哪天在老猎户那里买的烧刀子了。 这话一下说到了沈魏风的心里。 这个时候再没有什么能比借酒浇愁更应景的了! 宋轶是个滴酒不沾的,蒋宇就没非把他也叫来一块儿喝,只拉着沈魏风在他房间里摆了个小酒桌。 厨子现在基本放假了,晚饭是蒋宇对付着弄的,反正是用来下酒,好赖都不重要,沈魏风对这些更是没有要求。 我还没问你呢?最后怎么说?把人家留下了没有?蒋宇喝了一杯,想把苏筱晚的事情问个究竟。 沈魏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摇了摇头。。 第一百五十七章不要告别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陈年旧案 天色渐晚,二楼窗外的景色要比沈魏风那间一楼宿舍的更开阔,看得到远处天边一层浅浅的霞光。 蒋宇屋里吊着的是一支40瓦的灯泡,年头长了,说亮不亮的,照得房间里光影交错,更助落寞之情。 往日,这3号院里人多闹哄哄的,真是哪儿哪儿都是事,到处都有矛盾,吵的叫的,暗中折腾的,虽说一院子男爷们儿,也还是无一日安宁,可现在人差不多全散尽了,空荡荡的房间真是却徒留哀伤。 蒋宇一看沈魏风的反应不禁一声长叹,点了一支烟,指了指沈魏风:我看你明年开春怎么办?不是我说你,就算不为自己,为了这个项目,你求也要求人家留下来啊! 你知道那句话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沈魏风端起杯子又是一杯,看着蒋宇。 你喝酒就是猛,慢点儿!又忘了上次住院的事儿了! 蒋宇看着沈魏风喝酒的劲头有点危险,赶忙把酒瓶转移到自己椅子旁边,然后才回应他的话。 怎么不知道,你别找借口了,今天我在车窗那儿都看见了,人家上车以后坐在铺位上那一脸的泪,比小雯哭得还伤心,真不知道你这思想工作做到哪儿去了? 其实,他们四个人谁说谁都不合适,哪个不是含着一包眼泪告别了彼此,只不过沈魏风和苏筱晚大约是后会无期罢了。 你想死生契阔,可她并不打算执手偕老。 沈魏风说完以手扶额,眼眶又开始泛红。 哎,说人话,谁能听懂你那些酸词! 蒋宇拎起酒瓶又给沈魏风和自己倒了些酒,想着苏筱晚这事是不能再提了,就干脆换了个话题。 你说逗不逗,那老吴这次回去比谁跑得都快,你也知道,以往他啊可是队里最能坐得住阵的,家里老伴儿住院都不耽误他出外勤。 沈魏风平复了一下心情,叹了口气:他早就是副研究员了,说实话再不能评上正高,真就没机会了,所里和高校一个制度,到退休最多给你一个副高。我想这次,他是真的有些失望。 这老头儿就这点心思,我看他八成是因为苏副队长挡在他前面,一下就没了斗志,说实话明年他还回不回来也不好说。 他会回来的。 沈魏风对老吴的问题倒是有十足的把握。@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难道你私下里许诺他什么了?这么肯定? 这么多年所里有过一个能和冯村这个项目比肩的项目吗?他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会放弃的,这就是老吴。 沈魏风早就给吴大军定了调子,只可惜他谁都能看得穿,只有苏筱晚的调门一直搞不清楚。 也是,要是苏副队长明年不归队的话,这老小子跑回来的更快了。 蒋宇忍不住揶揄了一下吴大军,在无比苦闷的话题中找了点难得的乐子。 不必笑话他,咱们谁不是这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你今天怎么老整酸诗,浪费了我的好酒。 蒋宇又听不懂沈魏风的感慨了,抱怨起来。 我记得你不是只有一瓶烧刀子吗?上次咱们也喝得差不多了,这是哪儿来的?老村长哪儿要的? 沈魏风一听洒突然有了好奇心。 老村长哪有那么大方,这是我在村西头那家小店里找的,你知道那家店吗? 蒋宇这么一问正好撞在了沈魏风的痛。(本章未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陈年旧案 处上,昨天的那幕瞬间浮了上来,他没说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我才知道这店啊就是老猎户的孙子开的,而且吧蒋宇说到这儿不禁往门口瞅了一眼,才又开口他家这一老一小看着特古怪。 沈魏风知道老猎户的孙子就是张大国,他眉头一皱问蒋宇道:这话什么意思? 那天我不是跟那***的汪辉打了一架吗?我心里郁闷,可一看厨房里的酒早没了,估计是厨子给偷喝完了,就出门找地方想买瓶酒,结果就找到他家,我一到那儿看见是老猎户在呢,心里还觉得挺热络,毕竟人家刚刚帮过咱们脱困,可一进屋就发现不对。 说得口渴,蒋宇端起一杯子喝了一口酒。 什么不对? 张大国的事情一直是沈魏风心里一根除不掉的刺,他为这人不是没有逼问过苏筱晚,可是苏筱晚偏偏就是闭口不谈,只是在那次恳求他允许张大国来看现场时说起这家人早年间有过盗墓的经历,除此之外,沈魏风对这家人再没有更多的了解,而这时蒋宇又提起这事,他难免不追问下去。 这老头一大早就把他孙子打得起不来床,爷孙俩还在院子里互骂,他们这里的方言我不是全能听得懂,大概那个意思是,他孙子要管老头要什么地图之类的,老头死活不肯给,还扬言要打死他,说是不能看他孙子走了儿子的老路。你说怪不怪? 蒋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忍不住又点燃了一支烟。 他儿子?这意思是说张大国的父亲早就去世了? 沈魏风觉得这个信息莫名地有些熟悉,可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与那件事有勾连。 是啊,老头还跟我抱怨呢,说什么不让他那儿子沾什么坟啊墓啊的,结果不听就送了命,唉!估计是盗坟掘墓的时候丢了性命,要不就是赶上了严打。 蒋宇一口喝干了杯子里剩的一口酒,还要再倒,被沈魏风一把拦住。 等一下,你说老猎户说他儿子也是为这事死的? 蒋宇拿着酒瓶,手停在半空,点点头:是啊。 他有没有说他这儿子何时死的? 沈魏风感觉有点摸到门道了,继续追问蒋宇。@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那倒没说,不过我在这村子里收购他们各家各户手里的军大衣时听人议论过,说是张大国十来岁了没了亲爹,他娘生下他就跑了,他就算他爷爷养大的。 这种乡村里的流言蜚语本是沈魏风最没兴趣的,可是蒋宇这一番偶然的发现倒是让他有些明白了苏筱晚的欲言又止,只是可惜这些陈年往事没有更多的证据,疑心再重也只能是想想。 眼看就要回a市了,沈魏风突然间意识到自己除了那些有关项目的事情要忙,还应该找找人去查查多年前的旧案。。 第一百五十八章陈年旧案 第一百五十九章 身似浮萍 苏筱晚和小雯在车上消磨的时光恰是沈魏风和蒋宇在冯村忙于工作扫尾的那几天。 缓慢的绿皮车晃动着去往a市,小雯愈离a市近一站心情就愈开心一分,一路上从满心伤感到满怀欣喜,苏筱晚看得多少有些羡慕。 毕竟前面的目的地并没有什么真正盼望着自己的人,而心里无比牵挂自己的那个人只是离她愈来愈远。 她不能控制地回想着八月底和沈魏风在火车上的每一幕,当时的闲聊,当时的调笑,还有当时的零食和吃食,当然还有当时沈魏风那推拒无力的样子。 大概,他在那时就已经爱上自己了吧,苏筱晚在心里默默思索。 狭小的车厢空间里,小雯最是热衷的肯定还是聊天,苏筱晚每每想捧起书读几页,总能被她吵到只好放下。 晚晚姐,你明年还是回来吧,你在我也好有个伴儿,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再申请了。 小雯说的倒是实话,她这次是打着给苏筱晚做助手的旗号被沈魏风要了来,若是没有苏筱晚,小雯还能不能再加入冯村的项目倒真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把周楚凝叫来吧,你不说她和沈队是多年前的师兄妹吗?你去让蒋宇求求沈队,应该没问题。 你说楚凝姐?快算了吧!她呀这两年体弱多病的,父母怎么舍得让她来冯村这地方受罪? 她眼看要博士毕业了,总需要找地方实习,你去跟她好好说说,我觉得她还是想来的。 苏筱晚颇不通国内的人情世故,一说到这些事情常常觉得脑子发懵,可是周楚凝跟她认识了几年,她们因为许多事情彼此还算有些了解,苏筱晚对周楚凝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小雯倒不这样想。 你不知道,冯村这个项目是有保密级别的,我听蒋宇说不对外接受实习生,如果走实习这条路肯定批不下来,如果想让她来,估计还得她爸出面。哎,你知道吗?楚凝她爸是沈队在厅里的领导。 说起来,周楚凝算是官家子弟这事苏筱晚早已知晓,不过这层与沈魏风的关系她是第一次听说,心里不禁一震,这瞬间让苏筱晚的心往下沉了几分,把那原本离别的哀伤又坐实了一些。 这还真是头次听说。 苏筱晚刚才还算有些说话的心情,这件事让她立刻没了聊天的欲望。 楚凝姐白白喜欢了沈队那么多年,怎么追都没追上,不知道她到最后会不会拉着她爸帮这个忙,不过我想沈队那脾气也是不低头的,你说呢? 小雯这些话简直是脱口而出,说完了才觉得后悔,眼看着苏筱晚脸色变得难看,心里直骂自己又犯了糊涂。 当然,小雯这番言语苏筱晚并不怎么怪她,也知道是无心之语,多半是把自己当做了知心朋友,和盘托出了而已。再说自己这种异国他乡的来客,任谁看着都不会觉得和沈魏风有什么未来,就算有一点感情牵绊,走了也就没了。 这个可真不好说。 苏筱晚虽然不从心里跟小雯计较,可这事她也着实再不能说出什么来了。 她记起之前周楚凝和沈魏风带队来米国做学术交流,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两人在参加晚上的冷餐会时,周楚凝就始终围着沈魏风转,一双眼睛从没从沈魏风的身上移开过,这些小细节苏筱晚如今想想都觉得是历历在目。 一看苏筱晚还算能接得上话,小雯刚才揪着的心又放下了几分,倒是有些语重心长地劝起了苏筱晚。 晚晚姐,你说你这个项目忙了快半年了,突然不参加多可惜啊,就算你不为沈队着想,为你自己也该慎重考虑考虑。咱们都是学考。(本章未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身似浮萍 古的,你说哪个项目是能一蹴而就的?如果那些小打小闹的发掘还尚且需要一些毅力,那冯村这种项目就得搭上百倍的精神。 小雯这话倒没什么特别的,可语气却把苏筱晚逗乐了。 你这话哪里学来的?真不像你说的!是不是蒋宇教的? 苏筱晚侧着脸露出一丝浅笑,小雯一看这样顿时完全放松下来,叹了口气。 他呀比我嘴还笨,这话以前我导师总说,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不过这次真正能参与这样的项目之后,才明白他老人家真是苦口婆心。 一番话说得苏筱晚想起了莫里斯,y校人类考古学大牛,可是这人只不过让她不禁一声冷笑而已。 想到莫里斯就不可能不联想到夏秋杨。 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方,那支来冯村前特意购置的手机早就被丢入了行李箱的角落懒得打开,没了这仅有的通讯工具,自然和很难彼此联系。 不过苏筱晚觉得还是不联系的好,或者永远不要联系! 可惜这个愿景不过是一场白日希冀的空中楼阁,很快就在太阳底下化作了乌有。 a市的气温明显要比岁黄地区高了几度,小雯一下车就嚷嚷自己穿得太多,热得喘不过气来,虽说归心似箭也还是走得慢慢吞吞。 等到了出站口,果然就看见小雯扔下行李,飞奔进家人的怀抱,左拥右抱喜笑颜开,苏筱晚深深地看了看这对父母,忍不住向小雯投去了一撇羡慕的目光。 告别了小雯和她的家人,苏筱晚在车站的街头不禁迷茫了一阵。 酒店?文物局?还是二伯苏长庸的宅子? 迎着a市有些热度的阳光,苏筱晚招手拦下了一辆驶来的出租车,告诉司机她要去田家弄54号。 时隔近半年,苏筱晚再次站在了苏长庸的宅门外,她犹豫又犹豫,终于还是伸手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苏长庸的宅子有两进,但是纵向很深,铃声一声声穿进去,等到有人来开门,苏筱晚已经在门口等了一阵了。 开门的是苏长庸文物公司里的人,一下没认出苏筱晚来。首发更新@ 哪位?有名片吗? 这是民间公司的老规矩,苏筱晚去冯村前在这里耽搁的那个月已经熟知了这里的套路。 我是苏长庸的侄女。 开门的人顿时茅塞顿开,似乎这句介绍也唤起了他久远的记忆,马上微笑客气地打开了苏宅的大门。 苏筱晚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内院,深呼了一口气,再次走进了苏长庸的宅院。。 第一百五十九章身似浮萍 第一百六十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a市的夜来得要比冯村晚,无风无雪像一池镜子般的死水,从傍晚到入夜,那异于寻常冬季的残阳就那么一点点往下掉着,挣扎出一片淡红色的血痕,让人看着徒留惊心。 就在这华灯初上之时,苏筱晚一身简素的打扮,趁着夜色走出了苏长庸家的大门。 今晚周楚凝张罗着要见一面,小雯和苏筱晚就都应邀来到了楚凝家,一栋藏在市里不太显眼位置的二层小洋楼里。 楚凝父母今晚都有应酬,只有她自己独守空宅,正是一群女孩子相聚畅聊的好机会。首发更新@ 苏筱晚是国外的习惯,带了一份礼物赴约,而小雯就没那么多讲究,笑称自己只带了一张嘴来讨吃的。 一桌子菜都是家里保姆下班前弄好的,苏筱晚到了以后正好开始,小雯早来了一阵子,嚷嚷着快快就坐,她已经饿了。 你们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还是从我爸那儿知道的消息。 楚凝仍是夏末住院时的那个样子,很瘦,很憔悴,好好的一张娃娃脸因为病情拖延,现在连两颊都凹了进去。 你不知道,在冯村待得太辛苦了,回来只想躺平,哪里也不想去,结果转眼一个星期都过去了。哎,你爸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 小雯说到这里才想起来问,可苏筱晚倒是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们沈队回来了呀,他一早去上班,我爸可不就知道了。 楚凝说着这话,眼睛里顿时多了些平日里少有的光彩,甚至有一抹绯红爬上了她瘦削的脸颊。 沈队回来了! 小雯看向苏筱晚,可苏筱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快说说,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听我爸说,是因为项目资金断了,不得已回来修整,是这样吗? 可不,你是不知道啊,回来前的那半个月把蒋宇难为的,就差上房了。 小雯对这事比谁都有切肤之痛,脱口说出了蒋宇的名字。 谁?蒋宇?这是什么人? 小雯马上不好意思了,不肯再说。 苏筱晚看着小雯笑了笑:队里的大管家,后勤组的组长。 看起来很不一般嘛,雯雯小姐。楚凝抓到了小雯的小辫子,忍不住要逗弄她一下。 八字没一撇呢,别瞎说! 小雯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端起手里的果汁喝了一大口。 哎,说说,人家好奇嘛?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楚凝也好打听这些事,苏筱晚则一言不发坐在一边看她俩逗闷子,脸上始终挂着浅笑。 哎呀,没啥可说的,人嘛挺好的,说是家里做生意的,不过他不喜欢生意上的事,所以大学一毕业就去了考古研究所,说就喜欢跟着考古队天南地北地转,人挺豪气的,就是粗了点儿。 小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的。 楚凝不经意间撇了撇嘴,然后才笑道:说得那么好,可小心过不了你妈那一关。 这话一出,小雯果然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也担心这事呢,你也知道我家,最烦那些倒买倒卖的,真不知道我妈知道了会不会气得跳脚呢! 这话怎么说?苏筱晚有些听不懂了,看向周楚凝。 周楚凝叹了口气跟苏筱晚解释道:倒买倒卖就是做生意的,小雯家是知识分子家庭,她爸又是搞哲学的,听起来他们两家这悬殊可有点大。。(本章未完!) 第一百六十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做生意也没什么不好的,关键是我觉得蒋宇人很不错,懂得爱,有担当,值得托付终身。 苏筱晚一句话就点了题,小雯有些感激地看向她。 哎,别说她了,你呢?不会像个姑子似的在那儿待了几个月吧?你就没有看着小雯跟人家花前月下眼馋了?考古队里可全是男人,你俩在那儿是不是特抢手啊? 周楚凝这时对一切还是一无所知,十分轻松地开着玩笑,打探着八卦消息,可苏筱晚的心病却被一击而中,半天没有开口。 这,你看你这话说的,小雯赶紧接了话替苏筱晚打掩护我这事就是彼此心里想想,哪敢有什么呀!再说沈队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谈恋爱! 小雯说这话的时候心都在哆嗦,生怕自己一紧张声音都要抖,结果苏筱晚看了看她,算是帮她定了定神。 那是,周楚凝像谈论自己男朋友似的脸上瞬间挂上了一层笑他那人当年在学校时,是多少姑娘心中的白马王子,可谁见他动过心,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是过得跟苦行僧似的。他呀,就是事业心太强! 小雯和苏筱晚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什么。 哎,对了,安娜,听小雯说你要退出这个项目,真的吗?我当初那么费力地给你找了这个项目,这么半途而废可枉费了我一片好心啊!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周楚凝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打开了整个客厅的大吊灯,那是一个水晶吊灯,打开的瞬间真是满屋璀璨。 苏筱晚这时才算清清楚楚看了看楚凝的家,一刹那间一股酸楚袭上心间。 明天市立博物馆有一场出土文物的大型展览,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苏筱晚只想岔开有关的项目的话题,尽管她其实离启程回米国只剩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看来你真是铁了心了,好吧,冯村那地方我虽然没去过,可是想想也知道,我这个中国人去了尚且觉得难熬,何况你这外国来的娇小姐,你哪天的飞机?我让我爸找辆车去送你。 周楚凝到底年纪在那里,什么都不糊涂,很难领会苏筱晚的为难之处,倒是小雯忍不住替苏筱晚鸣不平。首发更新@ 哪有,晚晚姐挺能吃苦的,去了冯村从没抱怨过一句,比我都强。 周楚凝一听哈哈笑了起来,指着苏筱晚道:你这趟没白去,看,收了个这么忠诚的小跟班!这小妮子鬼着呢,难为你怎么把她拿下的! 小雯一听扑上去作势要打周楚凝,周楚凝笑着就往一边躲,苏筱晚看着这欢腾的两个姑娘,对离开又增添了一份淡淡的不舍。。 第一百六十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他的回望 正如周楚凝所言,沈魏风在回到a市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厅里上班去了。 周处长见沈魏风回来惊讶之余自然要找他详谈,正好顺便把述职一事也解决了。 两人关了办公室的门,前前后后足足谈了两三个小时,沈魏风把自己一路在火车上打好的腹稿很是合情合理的说了一遍,又把临走前在冯村写好的述职报告也交了上去。 看起来这次收获还是很大的嘛,不过资金这事你可要盯紧些,多跟考古所那边老顾沟通,他对申报项目的事情更有经验。 我明后天就去找顾所长,他应该也在等着我呢。 哎,对了,你刚才提到想去市公安局调一些早年文物走私案子的卷宗,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才是沈魏风今天着急来上班的重点。 我在冯村工作的时候,了解道一些有关目前这个项目所在的黄骑岭早年的消息和零碎传闻,因为都和文物有关所以我很留意,但是那边我不熟悉无法找人求证,考虑到现在项目就在这个位置上,为了安全起见,我想查查前几年有关的卷宗。 哦,这样啊。好!你考虑的是对的,防患于未然嘛!这样吧,我打个电话,你按我给的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新进行查看 得了周处长的助力,这次卷宗的查阅异常地顺利,市公安局的档案科的工作人员很是热情地接待了沈魏风,而且按要求把当年有关的卷宗都调了出来,沈魏风发挥自己当年读博看资料的精神,几乎用了一整天才把相应的内容全部读完。 从市局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沈魏风吹着冷风看向远处,他知道苏筱晚并无其他地方可去,一定就在她二伯苏长庸家里。 田家弄54号离市局并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本来理智上告诉自己还是回住处休息,可身体对渴念是那么诚实,沈魏风还是不禁走到了那条巷口。 他知道周楚凝一定知晓苏筱晚的一切行踪,可是他觉得通过楚凝去打听小晚是那样的不道德,他做不出。 问不出便只有等,等她出现的那一刻。 这天晚上沈魏风并没有等到苏筱晚的现身,不过只隔了一天,他就看到了苏筱晚从周楚凝家的省厅大院里出来。 当时与苏筱晚一起的还有小雯。 这是棺底机关的修复报告,我的中文聊天是够了,可写作怕是不行,特别是这种专业文章只怕是漏洞百出,还是得麻烦你后期好好修改修改。 苏筱晚边走边从手提包里取出那份沈魏风临走时交给自己的报告表格,小雯接过来就着有些昏暗的灯光大概看了看,然后一脸震惊地看着苏筱晚。 你这几天就一直在忙这个?你这效率也太厉害了吧,这东西我要写一个月的! 我在y校写过无数这种东西,早都习惯了,而且在米国教授们通常给学生的时间都很短,所以大家都练就了通宵写报告和论文的本事,都是逼出来的。 小雯不禁向苏筱晚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一件事,这个报告上我没有提任何助理的事情,我马上就要走了,这个项目对你来说比对我意义更大,我在签名处留了空白,你记得签上自己的名字。无错更新@ 晚晚姐小雯听得简直要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了,这有什么!你跟着我学了这么久,应该有些成果了,再说这次修复离了你我也坚持不下来,它应该属于你。 苏筱晚把报告塞到小雯的包里,温和而坚定地。(本章未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他的回望 笑了笑。 两人在周家小区门口告了别,苏筱晚便一人慢慢往回走。 楚凝家离苏长庸家不算很近,可是现在已经过了末班公交车的时间,苏筱晚打算花点时间散步回去。 刚走了不远,一个黑影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条件反射地要躲开,却发现黑影还是躲不掉。 麻烦,请让一下! 这段路有些窄,苏筱晚以为是与对向的人撞到了一起。 这么晚了才回去,知不知道不安全。 听到黑影的话,苏筱晚马上抬起了头。 是恢复了正常的夏秋杨。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苏筱晚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充满了不耐。 这附近有快餐店,走,去喝一杯咖啡吧。 夏秋杨说的还是英文,苏筱晚只觉得无奈,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好和他走过过街天桥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快餐店里,要了两杯热热的黑咖啡。 你还想玩儿消失玩儿多久?我前几天到处找你。 夏秋杨喝了口咖啡,盯着苏筱晚淡漠的脸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放弃了,不准备再加入冯村的项目,你不用再找我了。 苏筱晚双手抱着咖啡杯,汲取着那一点点掌中的温暖。 你是疯了吗?你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后果吗?我当时在冯村那个车站就已经警告过你了,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 夏秋杨嘭地放下手里的杯子,一脸不快。 对了,这钱现在还给你,苏筱晚完全不搭理夏秋杨的质问,直接从手提包的夹层里拿出了那沓美金,放在桌上,推到夏秋杨面前幸好我一直把这钱放在包里,不然还要去银行汇给你。 这不是我的钱。 夏秋杨冷冰冰地拒绝。 苏筱晚叹了口气:你知道这笔钱的来源,麻烦你原路退回给它的主人。 说完,苏筱晚马上站起身,准备离开,被夏秋杨一把拦住。 安娜,你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去做?你这样下去会非常危险,你知道吗? 像我父亲那样?苏筱晚盯着夏秋杨,恨恨道。 你,你怎么知道?夏秋杨被当面揭穿,一时间脸上充满了慌乱。 我正想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这还用问!夏秋杨结结巴巴话也说不利索了。 苏筱晚一声苦笑,眼泪瞬间弥漫了上来。 再见了,steven,我现在只想回到我那间地下室,哪怕再也得不到什么博士学位! 说完,苏筱晚愤然离开了快餐店,冲进了绚丽多彩的夜色里,夏秋杨没再紧跟着追出去,而是隔着巨大的玻璃窗看向苏筱晚的身影。 不过,这时他不只看到了苏筱晚匆匆离去的背影,还有那个冯村项目的领队沈魏风的回望。。@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第一百六十一章他的回望 第一百六十二章 圆谎 苏筱晚快步走出快餐店,脚步一点也没有放慢,她担心夏秋杨还要跟上来,步子越走越快。 可是再快的步子,也有个身影总也甩不掉,苏筱晚看着地上与自己灯下倒影重叠的另一个影子,停下了脚步。 她很是不耐地转过身来:“steven,你……” 话没有说完,苏筱晚就愣住了,站在面前的不是她的师兄夏秋杨,而是分别了一个多星期的沈魏风。 “你走得这么快,我差点儿跟不上你,叫你也听不见。” 沈魏风脸上挂着浅笑看向苏筱晚。 “我……”苏筱晚不知道沈魏风是何时出现的,刚才她和夏秋杨见面是不是也被他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吧,都没有关系了,都结束了,见与不见还不是一样。 “很晚了,我送送你吧。” 今晚的沈魏风很有耐心,也没有脾气,平和地和在冯村临别前的那天简直判若两人。 确实,时间是治好一切的良药。 “你知道我住在我二伯家吧?”苏筱晚知道这事很容易想到,对于沈魏风来说甚至都不必去求证。 “你还别说,我一回来那天还去过文物局宿舍,扑了个空。” 说着沈魏风自嘲地笑了笑。 苏筱晚这才确切记起自己和沈魏风在国内的第一面是在文物局见的,那时她暂住在文物局的宿舍,现在想想简直恍若隔世。 “难为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 说到这里,沈魏风眼前又浮现起苏筱晚当时从修复室小门里走出来的样子,和她看向自己那自信又阳光的笑颜。 “日子过得可真快!不过几个月而已,好像已经过了半辈子似的那么久,我觉得我都老了。” 苏筱晚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沈魏风知道苏筱晚这话说的是她在冯村这几个月精神上饱受煎熬,可他又未尝不是硬扛了过来,如今的两个人似乎没有谁完整的。 “机票订好了吗?哪天?我想去送送你。” 苏筱晚眼睛里亮晶晶的,摇摇手道:“可别了,楚凝和小雯都说要来,你们还是都别来了,我最怕最怕的就是悲伤大合唱,到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上飞机,哭得稀里哗啦的,再忍受十七八个小时的颠簸飞行,你们就当同情同情我吧。” 这话说得没有一丝不在情理的,沈魏风无可反驳,只好沉默不言。 “对了,你特意来找我是为了我二伯的事吧?”苏筱晚想到了这件她临走前十分重要的事情。 可沈魏风并没有说话,继续沉默着。 “我回来这几天,见了我二伯几面,他确实是无意在现在这个年龄再去接触些墓葬之类的,用他的话说,也许要不了几年他也要行将就木了,看着那些尸骨觉得刺眼,不过……” 话没说完,沈魏风突然停住了脚步,苏筱晚有些不解地也停下来看向他。 “你别急,我还没有说完……” 苏筱晚这时还是以为沈魏风在为项目后期的专家而焦急,可沈魏风一言不发静静地上前拥住了苏筱晚,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发丛里。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不需要你二伯,我需要的是你,留下吧!” 苏筱晚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点慌乱,可隔着两人那样厚的外套,她还是能感到沈魏风强劲的心跳,她也轻轻地环住了沈魏风,心底荡起一阵久违的温暖,一种漂泊半生寻得归宿的欣慰。 可是,这些怎么可能长久,片刻的温存,漫长的告别,再大的感动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温习。 理智这次最先唤醒的是苏筱晚,她知道沈魏风的感情压抑已久,若是爆发出来,那将不可收拾,她想到此就马上挣脱了这份怀抱里的温暖,对着沈魏风摇了摇头。。 “我今天去了楚凝家,觉得,觉得她挺好的。”苏筱晚说不出后面的话来,只能说到这儿。 沈魏风重新站直身子,仍是一言不发,听到苏筱晚说到周楚凝眉头皱了起来。 “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不过看得出来,她也是爱得隐忍又痛苦。” 苏筱晚说到这几个字时,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竭力忍住自己的悲伤。 “你还是坚持要回去?”这次沈魏风重新拾回冷静,完全回避了周楚凝的话题。 苏筱晚点点头:“我二伯这边我现在已经劝说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看你明年的资金情况,他在国内相当有名,你若想请他记得一定要给他一个好的价钱,他一辈子爱财如命,那样的话他就不会不同意。” 两人说着走着,田家弄眼看就到了,苏筱晚伸出手拦住沈魏风,摇摇头道:“别送了,就到这儿吧。” 沈魏风刚想拉住苏筱晚,可她已经快步离开。w_/a_/p_/\_/.\_/c\_/o\_/m “小晚!小晚!” 沈魏风没再跟上,而是站在巷口连喊了两声苏筱晚的小名,声音逐渐哽咽。 苏筱晚听得清楚,两声呼喊几乎让她就要回头重返沈魏风的怀抱,可是她还是压低了哭泣的声音,走进了巷陌深处。 之后的两三天里,苏筱晚推掉了和周楚凝与小雯的聚会,独自一人去了一趟a市的文物展,回来后一直保持着一日三餐与她二伯的见面频率,而且每次吃饭中间总是提及冯村的项目,弄得苏长庸颇感不耐。 “大侄女,那项目我原本劝过你别参加,可你非说你那什么博士学位不能不拿,好,现在又说要退出,让我老头子去顶上,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考古队手里了?” 苏长庸是个万事都无利不起早的人,苏筱晚的行动只能让他疑心到这些事情上。 “我在黄骑岭捡到了我父亲的一只手表,他以前来过国内,您知道吗?” 对于苏长庸的抱怨苏筱晚可以充耳不闻,可眼见就要离开,这个在她心里纠结了好一阵子的事情她不得不跟她二伯求教一番。 “什么手表?他回来过?我怎么不知道?”苏长庸本想把冯村项目的情况再从他侄女口里多套些内容出来,可苏筱晚话锋一转竟然提到了他弟回国的事情上来,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我爸十岁左右才随爷爷奶奶离开了大陆,他一辈子都心心念念要回来祭祖,我不相信他回来的话会不来看您。” 苏筱晚了解自己的父亲,苏长庸突然觉得这个谎圆起来真是有点费劲,不禁用手挠了挠头,裂开嘴露出一口的好牙,笑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被拷问的亲情 苏长庸挪了挪身子,放下手里的筷子,脸上还挂着复杂的笑。 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我哪里还记得!再说了,你知道你爸哪年回来的?你说了准日子,我也好细想想。 苏筱晚没想到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苏长庸还能绝地反击,实在是服了这老狐狸。 不过她余下在国内的时间已经不足48小时了,没有时间再找机会与他过招,于是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 我记得我爸的这块表是在我读中学时,他出去做科考时丢失的,那次他回来时脸上和胳膊上都有伤,而这块表是他曾经许诺送我的礼物,应该是十四年前吧。 苏筱晚捋了捋时间线,觉得自己不会记错。 呦,那时候我还没买这块宅子呢,经常跑出去给人家做做鉴定什么的,可难保他回来能不能找得到我。 苏长庸说到这儿,端起粥碗喝了一口,遮住自己会泄露秘密的眼神。 苏家的老宅呢?苏筱晚想起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那老房子早年间就充公了,没人住里面。苏长庸这下推得更加干净。_o_m 当年做做鉴定也不少挣钱吧?苏筱晚突然抛出这么个有点与她之前话题不搭的问题来。 那是,跑一趟不少赚,就是辛苦得很,都是些南方的活儿,因为路远又偏也遭了不少罪,不过要不是当年吃了那么些苦,也没有今天这日子和这宅子。 苏长庸一提钱就来神,不小心嘴一秃噜说了这么许多,可他到底十分惊醒,说完就觉得后悔,知道他侄女又套路了他一把,心里暗暗愤慨,但又不好发作。 我听我爸说过,他小时候在国内家里条件还不错,奶奶也就你们两个,对你们很是疼爱 苏筱晚特意提起自打她回来就从未提及的祖父母。 果然,苏长庸马上变了脸。 啧啧啧,别提他们了!你奶奶那心里只有你爸,我又不是她亲生的,哪来的什么疼爱! 可是,打我小时候记事开始,就记得奶奶每到中国的新年都会念叨你的名字,说好好的一家人,就少了你这个小儿子。苏筱晚平静地看着她这个突然有些激动的二伯。 那,那是她理亏!什么小儿子!我可没她这个娘!哼! 苏长庸终于心头一团火起,猛地站起来,一甩手扬长而去,留下苏筱晚只好一声长叹。 本不想纠结于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怎奈这些恩怨里裹挟着父亲的死因,可是与自己有血亲的二伯一点袒露实情的意思都没有,再问也是枉然。 那年,苏长风意外丧命之后,苏筱晚便和母亲断了与还长居西德的爷爷奶奶的联系,这许多年过去,她甚至连两位老人长相的记忆都模糊了,更别提他们的消息,只知道父亲的死讯是母亲写了一封长信寄往德国的,可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新进行查看 不知道父亲当年突然辞去西德大学的教职是不是也有祖父母的原因,总之,苏筱晚现在想想觉得她的母亲大概和自己婆婆的关系是紧张的,或者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四八年底苏家离开大陆的时候,已经几乎变卖了全部的家当,除了家里的祖宅托了老管家守着,能卖的几乎都没留下,苏筱晚祖父苏元昌当时凭借自己曾经在早期岁黄地区考古发掘工作时结识的一位瑞典学者的介绍信,带着妻小漂洋过海去了德国,之后就一直留在了那里。 异国的生活对于当时还算年轻的苏元昌来说应对起来还算顺利。(本章未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被拷问的亲情 ,只是妻子一直难以适应德国的生活环境,情绪抑郁,又因为德语说得不好,总是无法在大学顺利申请到教职,以至于苏家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经济颇为紧张的情况之下。_o_m 苏长风便是在这动荡时代中,家中又经济不太宽裕的情况下长大成人,好在他继承了父亲苏元昌在学术上的建树,年纪轻轻就在欧洲成为了一名小有名气的人类考古学专家,并顺利地在英国的一所知名大学某得一份教授的职位,最终改善了家中的生活条件。 只不过,他毕生所愿并不是在英国的古物堆里刨名声,他的梦想是去米国,那个在人类考古学方面建树更高的国家。 可惜,他自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无形之中把希望都留在了女儿身上。 苏筱晚对于父亲的遗志倒是没什么太多的意见,她觉得走出去就好,能去米国读博士更好,何况又可以完成父亲的遗愿,也算得上是一举两得了吧。 只不过,如今一切都不是她初入米国求学时的境况,想心无旁骛的学习和做研究,在现在看来竟然都是奢望! 可不管这些家族往事到底如何扑朔迷离,苏长庸的反应倒是反向证明了一件事:苏长风回国他是知道的,甚至也许他们兄弟间还碰过面。 返程在即,苏筱晚当晚又清理一遍东西,特意把一些小雯曾经明确表示很喜欢的东西都留了下来,拜托了二伯这里的工作人员给寄出,只带了一只行李箱和一只斜挎包就出发了。 航班的时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连她二伯也是一大早起来才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不过苏筱晚的刻意隐瞒没有逃得过周楚凝的眼睛,她只不过跟她爸提了下这事,第二天就查到了她的航班。.. 可是,楚凝和小雯赶去机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雯又把时间告诉了蒋宇,蒋宇好容易去厅里把消息悄悄传给了沈魏风。 一通折腾下来,沈魏风倒成了最后一个知道苏筱晚的航班的,而冲去机场的两个人也是连飞机起飞都没能赶上。 消息得到得太晚了,沈魏风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去机场送行,他静静地站起身,看向天色渐晚的天边,心里有一种什么东西被拿去了一样的痛感。 飞机起飞是18:10,可当时钟敲响了六下的时候,沈魏风仿佛感到了要被行刑的绝望,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第一百六十三章被拷问的亲情 第一百六四章 有所失才有所得 苏筱晚的执意回国并没有为冯村洞窟项目按下暂停键,沈魏风除了还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舔舐自己心里的伤口,白天一直处于忙碌之中。 跑审批,见顾所长,在考古所开研讨会,再加上厅里的事务性工作,回到a市的沈魏风并没有比在冯村的时候轻松了多少,有的时候甚至压力更大。 日子倏忽间过去,转眼已是第二年春节的大年只不过休息了两三天的沈魏风本来这天还要去厅里值班,却在出门前接到了蒋宇的电话。 “大过年的,值什么班!吃饺子,来我家,咱俩好久都没喝一杯了。” 蒋宇的邀请听起来很热情,可沈魏风怎么琢磨都觉得这小子是一肚子的不痛快,不过是想找人倒倒苦水。 值了半天的班,中午一下班沈魏风出了厅里的大院,直奔蒋宇家去了。 以前和蒋宇同事时,他俩从不聊各自的家庭,今天沈魏风来了蒋宇家才发现这小子的家境是着实殷实。 整堂的红木家具,超大的水晶吊灯,半面墙大小的豪华鱼缸,宽敞到说话都会有回音的客厅,曲折通幽的小二楼,一看就是做生意的人家。 蒋宇拉着沈魏风去了他二楼自己的房间,两人就在那屋摆了一桌洒。 “项目报批的事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蒋宇这话现在问其实一点不客套,因为这事直接关系到他目前最心心念念的事情。 “还在等消息,不过该做的努力都做了,上下找人,疏通关系,再加上老所长帮忙,我觉得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沈魏风端起洒杯喝了一口,他已经许久没有碰过酒了,因为不能碰,喝了心里就难受,他到现在还管不住自己。 “那太好了!这事把我给急得!”蒋宇听到沈魏风这么说,悬着的心基本放回了肚子里,一口喝干了一杯酒,脸上也露出了点笑容。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就那么想回冯村那地方?除了风沙就是缺水啊!” 沈魏风这话仿佛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禁无奈地笑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你不想?我就不信了!”蒋宇也不示弱,觉得在感情这件事上,沈魏风应该比自己更落魄。 “我现在就是工作的机器,没什么想不想的。” 没了苏筱晚,冯村这个项目也就是个项目,大小的差别而已,除了周处长还是挺在意这个事之外,沈魏风本人已经基本把个人情感摘除到工作之外了。 至于项目完成之后的成果和升职,沈魏风甚至连想都懒得去想,这些哪怕全部拱手送与他人,他也不会有半分心情的波动。 “那要是苏副队长回来了呢?你还这么说?” “怎么?小雯有她的消息?”沈魏风的脑子跳过了几步,直奔主题。 “看你急的!那倒没有,人家就是刚飞机落地的时候给小雯打过一个电话,报了下平安,后面可再没什么消息了。” 蒋宇说着看着沈魏风,心里对沈魏风多少一丝怜悯,特别是他先是眼中充满了希望的光芒,然后又瞬间熄灭的样子,没谁看了会心里不难受的。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沈魏风的心情在两句话之间仿佛坐了过山车一般,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我后来也想过这事,你在工作上只能那么护着她了,怎么就留不住她?你说,住,她住的是单身宿舍,和你一个待遇,平时工作和生活又有小雯在,她真是只用专心开棺就好,到底哪里对不住她了?不说别的,就说为了支持她的工作思路,你倒是和老吴恼了多少矛盾?你还数得清楚吗?” “已经这样了,不用再提了。”沈魏风听着蒋宇这些肺腑之言,心里只觉得更加堵得难受,便赶紧把话题岔开。 “我没跟你说吧,我今要带一个交流团去趟米国。” 蒋宇。(本章未完!) 第一百六四章有所失才有所得 一听这事倒乐了。 “我觉得你就是你们厅里的台柱子,什么交流访问的总是你去,要相貌有相貌,要学问有学问,羡慕得我呀!唉!” 不知何故蒋宇竟然夸起沈魏风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条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了。@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什么下场?你把话说清楚。” “实话跟你说吧,我过年本来跟小雯商量了,打算去一趟她家,买点节礼看看她父母去,结果人家她妈说了,又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就不用跑这一趟了。真是文化人,拒人都说得那么头头是道!” 蒋宇说到这儿,愁得叹气连连,又一杯洒下肚了。 “想开点儿,不急于这一时,老人家总需要时间来接受,慢慢来吧。”沈魏风只能这样劝慰蒋宇,尽管他也觉得观念这东西基本无法改变。 “说白了,不就是她家嫌弃我学历没有她闺女高嘛,可一大男人有本事就行了,学历高就一定行?” 沈魏风一听就笑了:“小雯家里都是做学问的,她父亲是知名教授,她妈也是一个学术带头人,这样的家庭看重学历不是很正常的吗?你为这事愤愤不平就没意义了。” “你说的这话透彻,那要这样说,我也去读个学位来,是不是她妈就没得挑了?” “挑不挑的不好说,至少她看得到你的努力,感动总该有吧。” “行!等咱们这个项目结项了,我就去读书,我就不信了!” 蒋宇狠下了一番决心似的一口又喝干了一杯,沈魏风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哎,你刚才要去米国,那不正好去把苏副队长绑回来得了,那么大老远的,可别白跑一趟。” 蒋宇这话倒是一下说到了沈魏风的心里,只是在偌大的米国寻找苏筱晚只怕是在海底捞针。 “对了,我给你提个醒,”蒋宇放下杯子,点了支烟“那天小雯告诉我,好像周楚凝和苏副队长有联系,就是神神秘秘地不告诉她,她说这事千万别让你知道了,可我想这事不告诉你告诉谁去。” 蒋宇一语提醒了正处在苦闷中的沈魏风,他这时才想起当初是周楚凝介绍苏筱晚加入冯村这个项目的,而且两年前去米国时,她俩就已经认识了,她们还年龄相当,有联系也是再正常不过。 这虽然是个不错的消息,可是沈魏风一直很忌讳和周楚凝的关系,毕竟这么多年他对楚凝一直不肯松口,里面还夹着她父亲周处长,这样的情况让他对楚凝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会主动去询问苏筱晚的近况? 蒋宇早就从小雯那里听说过周楚凝的事情,看着沈魏风两难的样子,很干脆地来了一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所失才有所得!”。 第一百六四章有所失才有所得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该怎么演! 断有何难? 他沈魏风是没决断的人吗? 显然不是。 这事难的不是一个决定,而是他如何张口去周楚凝那里要苏筱晚的联系方式。 毕竟这条获取信息的路径突破了沈魏风心里的一条底线:不爱就不要伤害。 在过去的十年间,周楚凝如何从一个芸芸众人中脱颖而出,能在他沈魏风眼前争得几分青眼有加,这其中的努力是当年许多同学和老师们都可以见证的。 她起初的默默无闻和平淡无奇是那种泯与众人的普通,可为了能离她心中这位男神般师兄靠近再靠近一些,她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换做意志稍微不坚定些的姑娘,早就放弃嫁作他人妇了,可她还是誓死不肯撒手。 这些沈魏风都知道,而且不是周楚凝自己的告白,反倒是许多彼此间的朋友和同学拐弯抹角告诉他的。 正因为这样,沈魏风对周楚凝的态度就更加谨慎,有时甚至还有些残忍。 这次冯村的项目原本周楚凝是要执意前往的,怎奈她的身体状况实在不乐观,平白让她失去了这么好的一次与沈魏风共事的机会,去年年底看到沈魏风暂停了项目返回,她那颗按捺不住的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恰逢过年,家里亲戚朋友无不在催促周楚凝的终身大事,说得周楚凝也心中一动,打算在沈魏风再度赴冯村之前和他有个结果。 周楚凝的这番心思得到她爸的暗中支持,所以这天她才大着胆子直接找到了办公室里来。 而此时也正是沈魏风为了苏筱晚消息内心焦急和踌躇的时候。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今天不得不撞在了一起。 周楚凝这天选了一件最趁她肤色的小麦黄长款羽绒服,脚下一双细跟长靴,一头短发吹了一下,脸上画了妆,看着很是美艳而干练,也算符合她平日风风火火的性格。 周处长自然很是乐见女儿和沈魏风的关系能够再推进一步,一看女儿都主动找上了门,便干脆找了个理由提前就让沈魏风下了班。 若是过去,这场硬拗的约会沈魏风是绝不会赴约的,可是今天他心里装着事,嘴里推拒的话说得很不够干脆利落,语速上就失了优势,直接被周楚凝拉到一家单位附近的小咖啡馆。 这种小巷子里的小咖啡馆通常面积不大,没有几张桌子,临街的门脸也不显眼,胜在屋里布置得既温馨又有一点点普罗艺术的小氛围,是小情侣约会的绝佳场所。 周楚凝早就在这儿订好了位子,来了就叫了饮料和咖啡,坐下来一脸欢喜地看着沈魏风。 “上次和你一起喝咖啡还是在米国,一大帮子学术交流团的人。”与沈魏风的相聚周楚凝是一件件记在心里的,可沈魏风完全没有任何记忆,只好礼貌地点点头。 “什么事需要来这种地方?” 沈魏风喝咖啡都是写论文期间,工作后抽烟成了躲不掉的日常,咖啡就很少喝了,他现在遇到烦心的事第一反应还是烟和打火机。 “我有事想跟你说,觉得这里特别合适。” 周楚凝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性格说实话是真的深得沈魏风之心。 “你说吧。” 沈魏风觉得这架势听着就不太好,条件反射地拿出了烟。 “这里不能抽烟。”周楚凝低声提醒道,说完顿了顿,到底还是踌躇了一下“今年春节你在哪里过的?a市吗?还是回了老家?” 开头开得挺生猛,可临到跟前周楚凝还是认了怂,她看着沈魏风那张冰山似的脸,觉得自己出门前打足的勇气都被冰冻了起来。@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没回去,工作太忙,我还要写报告,就留在这里过了年。” 沈魏风其实非常不愿和周楚凝谈及他生活中这么个人的事情,觉得关系没那么近,说得多了也是一种对对方的冒犯。 。(本章未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该怎么演! “早知道拉你来我家吃年夜饭了。”周楚凝已经彻底乱了阵脚,只好扯点别的。 这样的关系,这样的对话,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烟也不能抽,沈魏风焦灼地端起面前的黑咖啡喝下一大半:“那怎么行呢,你家人要误会的。” “你还是我爸的属下,手里的得力干将,叫来一起吃顿饭也没什么吧。” 周楚凝听出沈魏风的拒绝,开始有点微微地不快。 “你最近有和苏筱晚联系过吗?” 不愿意在和周楚凝这种越扯越不明的关系里继续搅和,沈魏风直接抛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还有联系?” 周楚凝一听沈魏风提到苏筱晚,一张脸马上沉了下来。 沈魏风看得明白,可话都出口了,闭着眼也要说完:“小雯的男朋友蒋宇是我们队里的后勤组组长。” “哦,他呀!听说过”周楚凝听到是小雯走漏的消息倒不是那么怒气冲冲了“如今有些男的怎么嘴巴这么长,女朋友的悄悄话都藏不住。” 这话明里暗里骂了一圈人,可沈魏风要以大局为重,没有跟她计较。 “苏筱晚突然撤出让我很被动,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顶替她的人。” 沈魏风这套说辞只怕在肚子里来回演练有几十遍之多,说起来真是非常之顺。 周楚凝虽说暂时放下了戒备,可多少还有点怀疑,盯着沈魏风故意玩笑道:“你别是爱上她了吧?” 周楚凝这话一出口,自己也紧张的双手冰冷,死死盯着对面的沈魏风,仿佛要从他的脸上侦查出哪怕一丁点儿的爱上苏筱晚的蛛丝马迹来。 “怎么会!” 沈魏风这句违心之语说得也很溜,心里的建设也明明白白:真话若是伤人那还不如假话来得人道。 周楚凝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也许眼前这个男人还不属意于自己,可还好他也不是其他女人的那个谁,只要不名草有主,心有所属,她周楚凝是一定还有机会的,最差她还有她爸这张底牌兜底,她不相信沈魏风会眼看自己的仕途毁于一场没必要坚持的拒绝,没有所爱的人,何不娶一个爱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女人! 想到这里周楚凝甚至展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而沈魏风却在心里焦急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该怎么演!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最后一点念想 沈魏风否定得眉头都没皱一下,换来了周楚凝瞬间的开颜。 我跟她都是用邮件联系,不如打电话那么方便,也就是说说近况什么的。周楚凝说得轻描淡写的,可急煞了需要详情的沈魏风。 你觉得她还有没有可能再回来?比如增加她的薪酬。沈魏风只能把话题围绕着工作来,尽量不要流露出个人的感情。 这个还真不好说,她走的时候挺决绝的,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不过,我看她说起回去后的情况,也并不怎么好,看起来应该还是需要钱的,而且我问过她两次论文和毕业的事,她都避而不谈,只说现在住得还不如在冯村,很怀念在国内的日子,哎,我也是好奇,难道你们在冯村住的是财主家的房子不成?周楚凝说着呵呵笑起来, 周楚凝早在研究生阶段就已经参加过多次科学考古发掘工作,可是以她的学生身份只能去做实习生,再加上父母根本舍不得她离家去太远的地方,又担心她吃不了苦,所以那种像冯村之类较远或者较偏僻的项目她都没有参加过,自然也就很难同理苏筱晚和沈魏风的心情。 而她两年前去米国做学术交流时,看到的苏筱晚还是那样光鲜亮丽,异国大都会的灯红洒绿也让她产生了不少幻想,以至于对苏筱晚目前生活的窘迫实在缺少足够的想象力。 周楚凝这么无意间的玩笑话瞬间戳中了沈魏风心里的痛点,他难以控制地脸色开始变差,握着杯子的手不禁在暗暗用力,以抵消心里的痛楚。 这些微小的细节或许可以瞒得过蒋宇这样的大男人,可终究是很难躲得过对面周楚凝的细心。 怎么?心疼人家了? 这是套路,试验沈魏风心意的试金石。 没有,我也挺好奇的,那儿到底是米国嘛。 沈魏风松开了紧握咖啡杯的手,可太阳穴上的青筋还是不住得跳。@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苏筱晚之前提过她在米国生活窘迫,可这些是她的隐私,沈魏风绝不会透露给周楚凝。 心疼也正常,她毕竟和你共事了几个月,风里来雨里去,吃过苦受过累,说没有一点感情也不像实话啊。 周楚凝差不多在心里已经确认了这两人的感情,脸上虽说还笑呵呵的,但心里早就恨得咬牙切齿。 沈魏风想笑一下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怎奈心情起伏太大,怎么都挤不出一丝笑来。 她性格热情开朗,在队里人缘儿很好。 沈魏风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尽量不把我和她放在一个句子里面。 是吗?我以为她温柔娴静在,是一位难得的英伦淑女呢。周楚凝出口便是浓重的酸意,已经不打算遮掩了。 那是你没和她共事过的原因。 也对,我看她说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好,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去一趟米国,看看她,就是不知道签证好不好办。 周楚凝这话里面水分很多,而且还藏着私心,她有点后悔自己嘴巴太快了,赶紧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饮料。 果不其然,这话一下刺激了沈魏风的神经,他看着周楚凝充满疑虑地问道:你也要去米国?因公还是因私? 放下杯子,周楚凝定了定神,眼睛不再看向沈魏风,看着窗外的巷子道:还没定呢?因公可能更方便一些,申请签证没那么麻烦。 这句话一出,沈魏风突然意识到厅里这次所谓的学术交流所为何来。 因公?张教授今年有海外的学术交流活动?沈魏风算。(本章未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最后一点念想 是最后挣扎了一下。@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那倒是没听说,不过这样的机会也很多,不见得非得指着张教授这一条路,怎么?你也有外出的任务? 周楚凝尽量掩饰得滴水不漏,可是沈魏风已经听懂了其中的门道。 有,春天,份吧。 呦,那冯村的项目怕要被耽误了吧?周楚凝研究性地看着沈魏风,不知道他会在苏筱晚和事业之间作何选择。 不会,冯村项目新的报批手续全办下来也要底了,应该不会影响回去工作。 周楚凝顿时感到一阵尴尬,只好说点别的掩饰过去。 哎,晚上你又一个人,不如去我家一起吃晚饭吧,我妈总说想见见你。周楚凝知道在出国这件事上再做纠缠,自己就会透露更多不该说的东西,与其最后把沈魏风彻底惹怒,还不如换个话题及时收手。 不了,谢谢!我晚上有约。 沈魏风拒绝地太快,周楚凝一脸不快,只好招手要买单,这举动倒是合了沈魏风心意,他自然主动去结了账。 走出咖啡馆,周楚凝觉得自己今天的一切计划都仿佛泡汤了,一场难得的亲密相聚到最后仿佛让自己和沈魏风离得更远了,冰山一般的沈魏风工作这两年仍是性情不改,现在看起来竟然还对一个假洋鬼子心有所属! 周楚凝追求沈魏风这么多年来,从未像今天这样心有不甘,她还是不肯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不断故意地靠近沈魏风,一度甚至想借躲避汽车的机会去挽住他的胳膊,可这些都被他巧妙地避开了。 天色渐晚,路上开始华灯初上,不肯立刻就结束这短暂的相聚,周楚凝提出要坐公交车回家,却被沈魏风伸手拦住的一辆出租车生生断了最后的一点念想。 汽车缓缓开入主路,隔着车窗玻璃,画得有几分美艳的周楚凝哀怨地看向车外,凝视沈魏风的眼神中尽是纠结、不舍和难以压抑的难过,可沈魏风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看着车子离开也只不过冲着她点了点头,一身获得了解脱的轻松。 这样慢待周家的独女沈魏风是有心理准备的。 所以,在这短暂又别扭的约会之后,周处长的脸至少拉了足有一个星期,虽然不至于当面数落人那么明显,可也多次在大会小会上题名道姓地为难沈魏风。 对于这种工作上的小鞋,沈魏风来厅里这两年早已摸清了门道,应付起来云淡风轻,既不会弄得自己难堪,也不会让对方做领导的下不来台,每次都是三两句便把干戈化解得烟消云散。 可这都是小事和琐事,最令他心中所系的只有苏筱晚的联系方式和去米国的事宜。 两件事虽说都是未知数,但好在有蒋宇和小雯,特别是小雯,她一直万分感念苏筱晚临走时的慷慨赠与,再加上蒋宇的恳求,她便使尽浑身解数好说歹说,软磨硬泡,终于从周楚凝那里要来了苏筱晚的电子邮箱。 得了这个邮箱,蒋宇简直一秒都没有多等,立刻一条信息发给了沈魏风。。 第一百六十六章最后一点念想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人心! 波士顿下午三点多,从学校下了课的苏筱晚一身疲倦地往回走着。 天气依旧寒冷,可是现在已经是中国农历春分的日子了,不过这座米国的东部城市仍然没有一丝回暖的意思。 苏筱晚满头的秀发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身上不再是长款的大衣,那种衣服应对不了这里公立中学生的闹腾和各种恶作剧,和这帮来自普通民众家庭的孩子相处,穿得和他们相近算是最为简单而有效的教学方法,所以现在的苏筱晚完全是一身美式的打扮:牛仔裤,加厚连帽衫、棉外套和一顶棒球帽。 衣服裤子都是灰暗的颜色,只有帽子是干净的白色。 走在人群里面,苏筱晚永远是典型的瘦削的亚裔姑娘,缺少其他族裔年轻女孩的丰满,也缺少她们似火般的热情。 更重要的是,她正在艰难地度过着从中国回来的这段日子,在搬家、思念、返校无望的一系列打击和折磨下勉强过活。 没了y校,她也没了同学和朋友,不仅是夏秋杨见不得,连吴霜竹和梁家洛他们也寻不到了踪影。 吴霜竹家境不是一般的优越,父亲开着一个州的连锁产业,为了女儿能进入y校,他没少为校董捐款,大约她的学业也就是小受影响吧。 可梁家洛的家庭就很普通了,他靠得是奖学金读书,苏筱晚不知道自己突然的撤出会不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但联系不上也许是好事情,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搬去姑妈家是最近这个月的事情,找到这位失联已久的血亲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但好在这位姑妈还算慷慨地接受了无依无靠的苏筱晚,正恰逢她地下室租期已到的deadline。 去往苏筱晚姑妈的街区要穿过几个街道,沿途都是常见的美式小房子,有小孩子在路上玩耍,不少人家的前院也收拾得很干净,草也剪得整齐,不时有骑自行车飞驰而过的少年会热情地和苏筱晚大声打招呼。 这里是东部城市中产比较集中的街区,远比之前苏筱晚栖身的地下室附近要好很多,干净也安全,只是位置稍微偏远了些。 不过她姑母看中就是这里的安静和舒适,这才决定倾其一生的积蓄在这里购买了一处不小的房产,打算就在此地颐养天年。 这样说起来苏筱晚这位姑母算是孤老太太一个人,无儿无女又无丈夫,应该很是寂寥才对,可这位老人平日里倒是一点也不寂寞。 像今天,苏筱晚回到家时,她就正跟住在附近的三位华裔打着麻将呢。 姑妈,我回来了。苏筱晚一进门就看见小酒吧间里正在打牌,于是只在门口跟她姑母打了声招呼。 哦,回来啦!记得去烧饭哦,我们四个人,不要弄少了,对了,今天院子里的花要浇的,你早上起来又忘掉了! 苏筱晚姑母也姓苏,嫁人后随了夫姓,可大家如今还是习惯称她苏太太。 苏太太,你这个侄女就这么在这里白吃白住? 打牌的一个老年女人曳斜着眼睛看着苏太太,手里摸了张白板,凑了副暗杠。 什么侄女,亲戚家的孩子,看了点情分让她住在这里,你不知道,她父亲死得早,母亲住精神病医院里,哎呦,怪可怜的,算收留她了。她来了就说了,管吃管住干什么都行,我这个人呢,也没那么苛刻,她把饭做好,房子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就好。 苏太太边说边打出一张一筒。 你还给她念书? 另一个比较年轻的女人摸了张牌,琢磨着该打哪一张,抬了抬眼皮问苏太太。 呦!她看着显小,其实按说都该博士毕业了,现在在社区的中学里教书,念什么书! 苏太太呵呵笑起。(本章未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人心! 来,不知怎么觉得脸上竟然也有点光,觉得这白捡的外侄女也还算给她争脸。 读了博士就在这里教书啊!可惜!可惜! 老年女人不禁摇头叹息。 她博士没得毕业,那不和没读一样! 苏太太一语中的,很是得意。 怎么?没钱读下去了?她就不管你借的? 年轻女人有点不相信。 我哪有闲钱帮她交学费!她一来,我就说了,想继续读书得自己想办法,我只管吃住。不过,她倒是说了,伦敦那套她家的房子她不会处理,若是我愿意去弄,也可以替她卖了。 苏太太说起这房子的事更加眉飞色舞起来。 呦,那您这可赚了!难怪你收留她这么痛快! 苏太太对面那个肥肥的中年女人突然开口,一脸艳羡地看着苏太太,一手的宝石戒指正抓了一张红中,光彩夺目的。 嗨,就那么一说,早着呢!我现在还没到那无穷六绝的时候,懒得跑去伦敦替她倒腾房子,且搁哪儿吧。 那房子要交税的,留着也是累赘呢。 老年女人提了个醒。 我前几天做主,找了个那边的熟人,租出去啦,也还好。 苏太太笑得很是由衷,其他三人暗猜她一定从中吃了不少。 四个女人聊着天打着牌,几圈下来苏筱晚又出现在了门口。 姑妈,饭做好了,都在炉子上呢,你们先趁热吃了再玩,院子里的花浇过水了,我去图书馆看书。 哎,你去吧,不要回来太晚喽,夜里路上不安全的! 苏太太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可是犟不过苏筱晚一定要去图书馆的意志,也只能每次提醒提醒罢了。无错更新@ 这个点儿了,你还放她出去? 年轻女人垒着牌,眼睛看向重新穿上大衣正要出门的苏筱晚。 她住地下室,房间小,光线不好的,由她去吧。 这事说出来不怎么光彩,苏太太就低声一句带过。 其实,图书馆对苏筱晚来说除了可以随意借阅的书籍,宽敞明亮的阅览室,干净舒适的桌椅,最重要的是墙边还有几台可以联网的电脑。 周楚凝口中的邮件联络都是在这些电脑上实现的,苏筱晚如今还没有多余的钱去购置一台价值不菲的电脑,所以定期来图书馆成了她平日日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今天,是前两天给周楚凝回复邮件的日子,苏筱晚按照平日的习惯再次坐到一台电脑旁打开自己的邮箱,却发现周楚凝的邮件还没有来,信箱里却有一封来自她之前没有标记过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新进行查看 这封邮件没有标题,打开之后她才知道信是沈魏风发来的。 刹那之间,苏筱晚眼前的一片文字都变得模糊异常,心脏也跳得要蹦出腔子了似的。 那声熟悉的小晚似乎又在耳边响起,还有沈魏风异于平日的语调和文字彻底击垮了一直在这里坚守着的苏筱晚的心。。 第一百六十七章人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公报私仇 从给苏筱晚的邮件发出的那一刻开始,沈魏风就陷入到平均一天要看几次邮箱的状态之中。 当然,原本他也没抱有多大希望苏筱晚会回复邮件,结果前后也就等待了两三天邮件还真就来了。 只不过回信很简单:我挺好的,勿念! 这句话和周楚凝转述的情况真是天差地别,沈魏风直觉苏筱晚跟自己没有说实话。 没有说实话的原因也不难猜,大抵是过得不如意的,只是不想提起。 苏筱晚为人还算是直爽也不好什么面子,若是没有什么顾忌的话,也是个口无遮拦的性子,可是现在对自己身在米国的生活这样讳莫如深,只能说明她如今生活的艰难。 可怎样艰难?她不肯详谈,沈魏风根本无从得知。 后来为了从旁能再多了解一些,小雯又一次上线小“卧底”,狂轰乱炸式地给苏筱晚连发了好几封邮件,最后得到消息也只比沈魏风那封多了几行字:目前暂住姑母家,环境不错,暂时没有返回y校,筹备毕业论文中。 这结果自然没有人满意,但谁也没有办法,苏筱晚深知小雯和蒋宇的关系,也知道沈魏风和蒋宇走得有多近,她的口风说什么也不会在小雯这里出纰漏,除非是周楚凝,身处在这几重关系之外还好些。@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但周楚凝如今和沈魏风也算半个死敌,而沈魏风对此却一直估计不足,自打上次见面不快之后,再没有找个机会缓和缓和关系。.. 由于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沈魏风就只好把希望寄托于两个多月后的出访了,他现在除了在紧盯着新的审批的整个过程,剩下的精力基本都投入到底的米国之行上。 这次文化交流访问,厅里很早就定了人选,沈魏风是当仁不让的领队,因为全厅上下没有人能在学历、能力和经验上超过他,再加上当时周处长那么极力推举,所有人都认定了出访的核心人物一定是非沈魏风莫属。 可是决定是决定,没有落实到白纸黑字的红头文件上,这件事就算还没落地。 不落地就会有变数,走仕途的没有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沈魏风尽管一直在做这次出访的功课,但那份迟迟不来的纸质通知已经让他越来越惴惴不安。 ———— 天气眼看温热起来,早晚虽然还让人觉得有些寒凉,可午间的阳光已经开始有些灼人之感了。 从冷到暖的这段日子里,沈魏风一直没有中断地和苏筱晚的联系,有时候一封信就是话家常那样平实的语言,内容多半是日常的工作和生活小事,还有他们彼此都牵挂的审批手续。 这些邮件苏筱晚每封必回,可她并不会说到自己如何,大多说的都是些邻里间的小事或者当日的小见闻,有时还会提及街区里的小松鼠,她最爱哪只,这只爱吃些什么,或者院子里猛然撞见的小生灵有多么可爱和有趣之类的。 总之,苏筱晚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自己的任何困苦,沈魏风也拿她毫无办法。 当然,他也知道说了又如何,苏筱晚临走时说过,她最不喜欢悲伤大合唱。 可他想替她承担起这份困苦,怎奈鞭长莫及,人在大洋这头只能白白担心。 这天,沈魏风和老所长约好了在考古所见个面,一起吃个饭再顺便谈谈项目后续的事情。 结果,沈魏风上午无事一身轻,早早来到老所长办公室,先聊了聊项目的事情,等中午要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老所长倒是临时有事要出去,叫来蒋宇作陪。 自打上次大年人在蒋宇家喝了一顿洒之后,这是第二次凑到一起吃饭,而且又是一起吃食堂。 “审批的事差不多了吧,我都有点儿想咱们那个3号院了。”蒋宇要了两个小炒,拉了沈魏风在二楼的小间里吃饭。 “还差几个章,正在走流程,最要紧的部分都已。(本章未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公报私仇 经拿到了,我在等外出访问的通知,就是迟迟不来。” 最近沈魏风为这事急得已经开始坐卧不宁,按照上次的经验,距离出访这么短的时间,早该下发通知和文件,并且收走护照,准备集体去办理签证才对。 可是到了现在这些还没有消息。 “你确定之前没听岔?我有点儿担心你相思成疾,耳朵出现了幻听。”蒋宇半是揶揄半是提醒道。 沈魏风听了也就笑了笑,一点没有不快的意思,因为他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不过,他觉得自己精神还算正常,只不过想念苏筱晚的夜里是有些神志混乱。 “你是不是在厅里得罪了什么人?会不会有人从中作梗,你还蒙在鼓里?”蒋宇这人说粗也粗,说细也细,这话也算说到了点子上。 “想不出来。”沈魏风吃着饭,直接摇了摇头。 “你客观点儿,放下您那伟大的自恋,再想想,您近一两个月里跟谁发生过冲突吗?或者口舌之争?” 蒋宇是个经验主义者,反常即为妖,毕竟前面有过例子,比一比就知道现在情况不正常。 “我除了上次和周楚凝一起吃饭最后有一点不愉快,其他跟任何人都没有明面上的冲突,说句实在话,要是汪辉在我们厅里,我倒是挺能接受这个局面的,毕竟全队都知道我和他不对付,可是我在厅里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你别提那个汪辉,一提我就来气,这货最近在所里已经找了我好几次麻烦了,真特么又想揍他一顿。” 蒋宇被沈魏风这么一提醒,忍不住抱怨起来。 “确实不该在冯村那种极端条件下招惹这样的小人,毕竟你和他还要共事,真是当时思虑不周。” 汪辉的事情一直是沈魏风的心头梗,他总觉得自己当时对这人的处理实在不够妥当,不能一招致胜反给对方留了后路。首发更新@ “不提这货了,对了,你刚才那么一说我倒觉得你该把注意力放在周楚凝身上,你想她是女人,心眼儿小,你真得罪了她,别是她从中作梗,你不是跟我说过她爸就是你一个办公室里的那个周处长吗?她是家里的独女吧?” 蒋宇一番话倒是真的提醒了沈魏风。 出访暗中受阻的事情沈魏风不是没考虑过周楚凝的原因,可是他总觉得周处长的为人还不至于徇私到公报私仇的程度,不过蒋宇说得有道理,再怎么说周处长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有谁能保证一定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公报私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速之客 说老实人常有神预言,蒋宇这次扮演了差不多上帝的角色。 因为他的话都被逐条证实了。 不过一多星期,有底出访的文件终于下发了下来,可是领队的名字可不是他沈魏风,而是另一个比他早工作了几年的一个姓胡的科员,本科文凭,英语只够问你好。 拿到通知的时候,沈魏风虽说之前有了点心理建设,但真看到领队的名字时,他还是被气到手抖。 文件被沈魏风重重摔在了办公桌上,周处长就坐在对面,他抬起眼从眼镜上方看了看愤怒的沈魏风,然后又继续看他的工作简报,仿佛置身事外。 沈魏风忍了又忍才终于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在厅里另一间小会议室里,沈魏风度过了那天剩下的时光。 他其实并不觉得和周处长继续相处一室会有多么不适,只不过他太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让自己慢慢恢复理智。 恢复理智为的是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与苏筱晚的相见变得更加遥遥无期。 而现实是,何止是相见无望,周楚凝的电话几乎时无缝衔接地当天晚上就打了来。 “听说这次厅里出国的名单上没有你。”周楚凝急迫地想得到沈魏风,已经准备全面摆明自己的态度。 “是的,你有什么事吗?” 沈魏风刚从白天的挣扎里挣脱出来,语气极为不耐。 “其实,我想跟你说,你还有一条路,想知道吗?” 周楚凝话里有话,沈魏风不得不缓和了一下态度。 “什么?” “请张教授往苏筱晚的学校发一份学术会议的邀请函,她的导师你是见过的,那人很重视学术上的交流活动,你也和他互留过通讯方式,这个对你应该不难,对苏筱晚来说她也不会拒绝。” “我需要她回来工作,不是回来开会!” 沈魏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和怒火了。 周楚凝隔着电话都能感到一股怒气扑面而来,条件反射地往后撤了撤身子,才接着说:“那好,我还有个办法,你同意的话就可以加底的这次文化交流团,而且领队还是你沈魏风,想听吗?” 这句话周楚凝是闭着眼睛说的,她知道这个条件对沈魏风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也有些拿不准这样做的后果。 “你说吧。” 周楚凝足足踌躇了有一分钟才缓缓开了口: “就这两天,你来我家,和我父母一起吃顿晚饭,正式见个面。” 周楚凝这话出口的时候,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那边的沈魏风会如何反应。 果然,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周楚凝握住电话的手冰冷冰冷的,嗓子里像是梗了一块咽不下又吐不出的块垒,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喂,你还在吗?” 又是一阵令人心慌的沉默。_o_m “让我考虑一下。”沈魏风终于开了口,可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周楚凝坐在自己房间的小沙发里,听到电话那头挂断的滴滴声后,本来还想劝慰沈魏风的话也被迫咽回了肚子里,她精神猛地一松便颓然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可有两行清泪却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慢慢地流了下来…… 这一夜对于沈魏风来说注定是无眠的,他其实没有在思考做何种选择,而是不停地在脑海里回放着苏筱晚临离开冯村前那天在自己怀里挣扎后的哭诉:沈魏风,我恨你! 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就在沈魏风的长夜无眠这日也恰是米国东部时间前一日的下午三点多钟。 苏筱晚结束了当天的课程,正步履匆匆往她姑母所住的街区赶路。 今日她姑母照常有牌局,老太太长日无事,再没有什么比打打麻将更有益身心健康的了。 可这也意味着苏筱晚做饭的工作。(本章未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不速之客 量比当初与她约定的要翻了很多倍,虽说这里的华裔口味大半都被美国同化后变得省俭了不少,但是说来说去仍是要吃中餐,西餐什么生冷的东西在她们眼里那压根儿就不能叫饭。 苏筱晚平生有几件特别厌恶的事情,做饭可以挤进前三甲。 不过,这厌恶并不像苏太太挑剔的那样:说来说去还不是一身懒骨头!而是这样日日一双手泡在水里,又是油又是洗涤剂,苏筱晚觉得自己的手很快就要粗糙地连一点打开机关的手感都没有了。 要知道,在冯村修复棺底机关的最后时刻,靠得不是技术也不是王瘸子精湛的木工活儿,而是她极为灵敏的手感。 甚至她的绘图设计,她的巧连机关,那个不是靠着这双纤巧的双手才能完成。 可如今,她只能做着最粗糙的家务活儿,花着成倍的时间围着一群镇日无事的中产阶级阔太太们忙碌着,没有什么科研,没有什么学术研究,更没什么没用的自我。_o_m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在那张地下室的狭小单人床上,苏筱晚总是忍不住会低声地哭泣,她甚至把沈魏风发来的邮件抄写在一个有着漂亮封皮的小本子上,用他那熟悉的语调和一切有关考古工作的叙述来安抚自己极度压抑的内心。 当然,除了y校,米国并不是再找不出一所有像样一点的人类学专业的大学,像南部的b校就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无论是考虑地点还是学费,这都不是苏筱晚如今所能负担得起的,而奖学金事宜苏筱晚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己的几封申请信现在都石沉大海,音信杳无就是最好的明证。 就在这生死绝境之中,就在这一天午后,敲响苏筱晚命运之门的不止远在大洋彼岸的沈魏风,还有更能操控许多人人生走向的莫里斯。 不过,站在苏太太家跟前的人不是莫里斯,而是消失了好一阵的夏秋杨。 一身素衣的苏筱晚猛地站住,因为她一眼便看到了身材高大挺拔的夏秋杨几乎就站在眼前。 她此时怀里还抱着今天的课本,夏秋杨仍背着他那个单肩包,两人眼神复杂地对视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有时间吗?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这是夏秋杨的固定开场白,他在米国社会习得的社交礼仪不允许让女方先于他开口。 “不,我回去还有事。”苏筱晚摇摇头,仍旧低垂着眼,准备从夏秋杨身前穿过。 “等一下,”夏秋杨拦住就要走开的苏筱晚“你说一个时间,我可以等你。” 苏筱晚双眼微抬,看了看夏秋杨的脸,点了点头:“那好,两个小时之后,这里见。” 说完,苏筱晚便快步离开夏秋杨,回到了她姑母的那栋房子。 不知道是何缘故,在下午这温吞的阳光里,夏秋杨看着苏筱晚萧索的背影,觉得自己此次或许终将不虚此行。。 第一百六十九章不速之客 第一百七十章 来自地狱的暗火 苏筱晚和夏秋杨的再度碰面还是在一家空荡荡的咖啡馆。 里面全是空着的桌子,两人随意找了张阳光好的位置坐了下来。 现在的苏筱晚早没有了那份闲情逸致在咖啡馆里消磨时光,除去工作和姑母家繁重的家务,仅剩的时间都是在图书馆里度过。 她有时觉得自己是在有书的地方寻找那已逐渐远去的读书时光,在一册又一册厚重的书本里找寻自己生命里消失的安全感,这座偌大的城里,再没有一个地方能像这里这样抚慰她千疮百孔的心。 而且咖啡她如今也不怎么喝了,特别是最近两个月,还不如在冯村时那样经常手捧一杯,因为她总晚上睡不好,常常惊醒,几乎没有一晚不默默流泪,她知道咖啡只会加重这些症状。 所以,当夏秋杨执意要给她要一杯最普通的黑咖啡时,她还是坚持只想喝杯果汁。 “那天,在a市,你走了以后,我看见了那个姓沈的负责人。” 夏秋杨记不住中国人的名字,最多只能记得姓氏,苏筱晚听到对沈魏风的这个称呼,别扭地看了一眼夏秋杨。 “他那天来找我,后来我们在路口碰到了。” 苏筱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冷的果汁,觉得已经没有隐瞒这件事的必要了,干脆大方承认好了。 “他是想留住你吧?”夏秋杨研究性地看向苏筱晚。 “是的。”这个问题让苏筱晚心里感到些许地不舒服。 “说实话,我们也想留住你,特别是霜竹和家洛都很想念你。”夏秋杨看得出苏筱晚的哀伤,而深谈他们的感情对自己也是种伤害,还是说说他们之间共同的世界吧。 “他们都还好吗?还在学校吗?” “霜竹还在,家洛现在情况和你差不多,在他父亲的小超市里打零工,也是复学无望。” 没想到家洛情况也这样糟糕,苏筱晚的心瞬间要沉入谷底。 “家洛不算我们这个课题组的,也不是项目里的成员,为什么受到牵连,是因为我的退出吗?” 苏筱晚觉得这一切都太过不公,忍不住要大声抗议。 “你小点声,家洛是受了牵连,霜竹家里有过捐款,所以还能躲得过,家洛是要靠学校的奖学金的,又是全奖,所以这个结果可以想象得到。” 夏秋杨的话让苏筱晚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星象图丢失那件事,其实背后是有人策划的,我们不过都充当棋子。”夏秋杨语调很平静。 “谁?莫里斯吗?”这个消息确实让苏筱晚没办法再安坐下去,她靠近桌子,看着夏秋杨,希望他一口气把事情说明白。 夏秋杨摇摇头:“这事有些复杂,只能说莫里斯也是其中的一环,而你我都是挂在他的这一环上的,不过引我们入局的人却不是他。”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苏筱晚听得懂夏秋杨话里的意思,但对那幕后的真正主谋已经没有了兴趣,只感叹自己当初的年少轻狂让人钻了空子。 “不,这事和你父亲有关,你根本没有可能躲得过,而我们却是随机的,只不过已经没有机会中途下车了。”夏秋杨看向苏筱晚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可又很无奈。 “我父亲怎么了?”苏筱晚皱着眉头,心里越来越沉重。 虽然今天夏秋杨可以告诉苏筱晚更多有关她父亲的事情,但是他感到今天自己说得已经太多了,这对劝回苏筱晚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父亲的名气在学术圈子里还是很大的,苏家家学渊源,你被选中也是合情合理的吧。”夏秋杨调转了话题的方向,避开了苏筱晚的怀疑。 “我是被魔鬼选中了吗?”苏筱晚一阵苦笑。 “别这么说!不管如何,这是一场利用,却也是一次机会,我们都是各取所需。”夏。(本章未完!) 第一百七十章来自地狱的暗火 秋杨有些动情地望着苏筱晚,希望能真正地打动她。 “我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不想再重蹈覆辙。”苏筱晚极不情愿地扭头看向窗外。 “安娜,这是一条船,船上有你有我,有吴霜竹也有梁家洛,甚至还有莫里斯教授,你不可能独善其身!你明白吗?” 夏秋杨简直要用上自己戏剧表演课上调动观众情绪的所有手段了。 “我二伯也可以,为什么是我?”苏筱晚眼圈都红了,仿佛在最后地挣扎。 “他不是这条船上的,而且他现在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为我们解困了。” 苏筱晚不解地问道:“怎么知道他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他也是苏家的儿子,手艺比我父亲还要精进。” “这个你就不要深究了,我只是给你陈述这个事实,具体原因让他自己跟你解释吧。” 说到这里夏秋杨又想起了什么,很忧心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母亲现在的情况?据我所知她在伦敦差不多就要流落街头了。” “我上个月才汇了一笔钱过去……” 那是苏筱晚最近两三个月的学校薪水,她原以为这些足够支撑母亲的医院费用到夏天。 “这是她的主治医生的电话,你可以问问他,据说她的病情在加重,医药和治疗的费用还要再涨。你考虑过怎么办吗?” “我还可以再去做些小时工。”母亲的病况完全超过苏筱晚的预期,也许未来的日子只有在工作之余再去打工才能勉强度过,可姑母家的家务又脱不开身,苏筱晚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安娜,我劝你理智一些,那种医院的费用不是你这样就可以解决的,更何况你在中学教书也是荒废专业,打工,更是个糟糕的决定,你的双手是用来破解机关和绘图的,而不是用来洗碗刷盘子给汽车加油的。首发更新@” 夏秋杨太了解苏筱晚了,他的每一句都戳中了她的痛点,苏筱晚无言以对。 “好了,不要倔强下去了,回来吧,我们还是需要你的,这个项目没有结束,没有你它进行不下去!他们想要的也很简单,只是你的参与,你只需要贡献你的技能和才智。这样不论是你的母亲,或者是霜竹和家洛,还有我,都可以获得新生,你依旧可以重返学术的前沿,从事你最爱的事业,达成你毕生的梦想,不是吗?” 苏筱晚一言不发,看到夏秋杨炯炯有神的双眼里燃烧着来自地狱的暗火。。 第一百七十章来自地狱的暗火 第一百七十一章 他来了…… 周楚凝给的时间一点都不宽裕,只有两天。 不过这两天也不是周楚凝信口胡诌的,通知下发,名单还是暂定,总有两三天调整的余地,更何况厅里上下无人不对带队的人选议论纷纷。 但“暴风”中心的沈魏风还是平静地上下班,一点动静也没有。 可周楚凝自打那天晚上挂了电话之后,便整日窝在房间里,好像她等待的不是一个消息而是一份判决书。 漫长的二十四小时过去,再也无法独自等待下去的周楚凝到底还是把小雯叫了来。 “你说,他会同意吗?” 周楚凝现在真是比任何时候都要重视小雯的意见。 过去的小半年里,小雯和苏筱晚与沈魏风在冯村同事了几个月,这些时间加起来比她和沈魏风同门的日子都长,特别是沈魏风工作后的脾气应该是再没有谁比小雯了解得更清楚的了。 “这可真不好说!我觉得沈队那人的脾气挺硬的,不太会服软,对他还是要有话好好说。” 小雯老老实实说出自己的看法,周楚凝一脸绝望地看着她。 “昨晚,我爸下班回来说他上班开会什么的都很正常,可就是不开口,真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周楚凝觉得沈魏风的表现简直比鬼都难以捉摸,这个男人在彻底失控的状态,真是令她发狂。 “我觉得吧,这事不该这么办,沈队那人主意多正啊,怎么会轻易屈服你的这种小要挟?”小雯啃着苹果,摇着头看向周楚凝。 一听小雯这样说,周楚凝也仿佛泄了气似的,郁闷道:“你没见,那天在咖啡馆他对我有多无情。” 周楚凝心里一阵苦涩,但又不好意思跟小雯倾诉太多,这不过幽怨地嘟囔了一句。 “嗨,你呀就是太着急了,应该有点儿耐心。沈队那人平时就是那样,不苟言笑,老冷着一张脸,其实晚晚姐说了,沈队才是队里的太阳,没有他这个队就没有温度。” 听到苏筱晚评价的沈魏风,周楚凝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一缸的醋。 “说这话就没有一点私心吗?他俩天天厮守在一块儿,自然这么说!” 小雯马上制止周楚凝:“你可别乱说!沈队知道了真要发脾气的!” 周楚凝料定小雯现在怎么都不会说苏筱晚一个不字,冯村里的事也不会给她透露实情。 “你又不能24小时守着苏筱晚,怎么知道她和沈魏风有没有什么暗通款曲的事?” 小雯的刻意回护激起了周楚凝心里的一腔怒火,她脑子一转准备套一套这个头脑简单的小姑娘口里的实话。 “怎么不是二十四小时,我们住一个院,她就在我隔壁,她屋里有什么动静我听不见?农村那层砖墙跟一层纸似的,除了挡得了视线,声音就跟在眼前一样,特别清楚。首发更新@” 刚才说错了话让小雯脑子终于拎起了那根弦,她避重就轻地说了点足以石锤的边角料,想拿这些糊弄过去周楚凝的盘问。 周楚凝觉得这话倒也没错,可就是觉得小雯说话也不老实,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她话里的破绽。 “那如果像你说的,他们之间完全没这事,那沈魏风怎么从回来以后就像丢了魂似的?特别是那个苏筱晚走了以后,一说起去米国的访问,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冯村的项目离晚晚姐根本进行不下去,沈队当然想亲自去一趟把人劝回来了,这不很正常嘛!你不也知道你这位师兄是个出了名的工作狂,项目黄了的话他去年的半年不是白忙了?” 周楚凝这下彻底没了话,只好郁闷地窝在沙发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手机屏幕一亮一熄,可始终没有短信。 正当两人在房间里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里时,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凝凝,晚上。(本章未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他来了…… 烧几个人的饭啊?还和昨天一样吗?” 说话的是家里的保姆,用了好多年,年龄也大了,和周楚凝父母对周楚凝一个称呼。 “对,和昨天一样。” 最终,不好久留的小雯只在周楚凝那里勉强待了不到一个钟头便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而周家仍和昨天一样认认真真准备了一桌子的菜,等着沈魏风的到来。 出了周楚凝家,小雯就把这事告诉了蒋宇,让他下了班就去找沈魏风,好好劝一劝,最好别驳了周楚凝的面子,毕竟里面还加着他的领导。 蒋宇一听这事就不乐意了,忍不住嚷嚷起来:“什么时代了,还搞拉郎配这一套!要是我,我也不去!” “你又犯浑了!”小雯气得挂断了电话。 就在蒋宇和小雯为要不要劝沈魏风去周家的时候,沈魏风已经孤身一人来到周家小区门口,并拨通了周楚凝的电话。 手机屏幕“呜呜”地闪动着,看到沈魏风的名字周楚凝高兴地几乎要叫出来。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你能出来一下吗?”沈魏风声音很正常,很平静,周楚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害怕乐极生悲,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穿衣、打扮,周楚凝觉得自己拿口红的手都在抖,她一遍遍暗示着自己:来了就说明了一切,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心理暗示带来了成倍的信心,周楚凝找出衣柜里自己觉得最美的一件外衣,对着镜子穿上,看了又看,足足折腾了有快十分钟,才拉开门出去。 临出家里大门之前,周处长看到女儿一身精致地打扮往外走,忍不住叫住:“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来了,就在外面,我去去就来。”周楚凝冲着她爸一脸甜笑,然后拉开门就快步往外走。 “哎……”做父亲的那一刹那有些不好的预感,想叫住女儿叮嘱几句,可心早就飞了出去的周楚凝这时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周处长只好长叹一声,继续读他的报纸。 天色将晚,霞光却正正好,撒得小区门口的树下一片金红色的阳光。 沈魏风正站在这里,看着从小区里笑意盈盈向自己走来的周楚凝,尽力露出一丝微笑。。 第一百七十一章他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留不住 这天,苏筱晚与夏秋杨的见面前后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前半程苏筱晚还有些话说,后面则完全陷入了沉默之中,夏秋杨的分析丝丝入扣,每一个人每一种关系,他都没有落下,苏筱晚很久没有这么清楚地分析过牵扯其中的人和事了,突然听到夏秋杨的解读有种茅塞顿开之感。 结果,当晚苏筱晚就回到她姑母家中,收拾了地下室里她仅有的一只旅行箱和一个双肩背包。 她姑母苏太太这两三个月以来头一次丢下了一桌牌友,追到了大门外的门廊上,一脸的惊讶与不舍,可嘴上还是不肯服一点软。 “小晚啊,你可考虑清楚哦,我这里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想走的地方!你母亲还在医院里,你不好这样任性的!哪,你若肯留下,我以后啊也可以每月给你一些生活费嘛,毕竟我这里人多,你干得辛苦,应该的,这点钱我老太太还是出得起的。” 说起来苏太太确实是贪财的,可细想她又不那么贪财,她忙忙地追出来就是心虚的表现,牌友这些人都是打牌则来,没牌则散的一群,将来她老得摸不动麻将了,到底不如有苏筱晚这么个年轻女孩子伴着才是长远之计,这点道理她哪里不懂,所以真到了这个时候钱不钱的马上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起来。 可是,这些许诺和挽留此时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苏筱晚这时换了装束,脸色也恢复了一些,有了希望整个人也不再委顿,看向她姑母的神情倒有了几分同情,不知道这样一个孤独的老人以后要怎样面对后面愈加凄凉的人生,而这些她又能如何,这里到底不是她的久居之地,离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姑妈,厨房里的主食和菜蔬我都买够了一个星期的,全在冰箱里。下周您要是一个人开车去超市的话,一定少买些回来,吃的东西很重,小心像上次那样再扭了腰。还有,伦敦的房子还要麻烦您来处理,我以后工作会很忙,应该也不常在米国,如果到时候那房子真能卖个好价钱,就请麻烦您拿出来一些汇到我母亲的医院去吧。” 说完这些,苏筱晚又看了看夕阳之下的这栋房子和形单影只的苏太太,便转身离开了。 “小晚,小晚!” 苏太太有些哽咽的声音在苏筱晚身后响了两声便没了动静。 人这一辈子,谁又真的能陪着谁走到最后呢? 孤独的生,也要孤独的死,只要这两点之间的日子还有有些热闹就已是难得的幸福了吧。 苏太太是活得挺通透的一人,苏筱晚觉得她的难过总多不多一圈麻将的时间。 夏秋杨的车这时就停在街心转角小公园的路边,苏筱晚拖着行李箱来到了他的车前。 她弯腰敲了敲车窗,叫醒了正在里面闭目养神的夏秋杨。 回y校的路上一路高楼林立,灯光璀璨,夏秋杨竟然也在车里放起了那首《bornfree》的老歌,那是苏筱晚第一次飞抵上海时在飞机上来回听的一首歌,她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斜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抱着一只双肩包痴痴地看向窗外的夜景,说不上来心里是喜还是忧。 “开心吗?”夏秋杨心情异常轻松,他一手松开方向盘,轻轻握了握苏筱晚的手,想把自己内心的喜悦也传递给旁边的苏筱晚。 可他这突然而来的温柔让苏筱晚根本猝不及防,她条件反射地往车门那儿挪了挪,一双手***了上衣口袋,尽量拉远她与夏秋杨的距离。 夏秋杨也很敏感,一下就感受到苏筱晚的疏离,先是有些惊讶,然后竟有些忿忿之意,他很是不解道:“安娜,那个中国男人到底对你施了什么魔法?我觉得你对他简直是走火入魔了。”. 夏秋杨猛地一拍方向盘,由于忍不住醋意而大声地抱怨起来。 “我觉得自己很清醒。” 旁边的夏秋杨如此恼火,可苏筱晚只不过拉。(本章未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留不住 紧了上衣衣领继续看向车窗外的街景,尽量不去看夏秋杨那气得泛红的脸孔。 “不,你一定得给我解释解释,那个中国男人到底好在哪里?” 夏秋杨越想越气不过,干脆一把方向,把停在了路边。 车停了下来,他转向苏筱晚,目光如炬。首发更新@ 苏筱晚只好转过身来望着夏秋杨,车六色的霓虹灯照进了车里,借着这摇曳的光影,苏筱晚看了看这个男人更为立体的侧颜,明白沈魏风的存在让他感受的那种巨大的落差。 他曾经是她在y校的第一个引路人,从同学到教授,从普选课到专业课,那每一扇扇紧闭的大门都是夏秋杨为她一一打开,可事到如今,她离开了他,从心到身,没有把任何一样还存留在他那里,他自然会失落到发狂。 想到这些,苏筱晚的眼底荡起了一层温柔而悲悯的情感,她很是动情地说:“steven,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这件事,因为这太难了!” 这不够,远远不够。 夏秋杨无法述说自己心里的郁结,便一把捧起苏筱晚的脸颊,急切地吻马上追了上来。 “安娜,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喘息,挣扎,一遍遍地逼问,夏秋杨恨不得把苏筱晚脑子里有关沈魏风的一切都一次性删除! 苏筱晚自然是百般不肯,她努力挣脱着,推拒着,以至于要大声地尖叫,直到车外有行人注意到里面的动静,敲窗警示,然后一个街头巡警慢慢向他们的车子走来,夏秋杨才只好松开了双手。 在短暂平复了情绪之后,夏秋杨再度认真地看着缩在副驾驶里的一直一言不发的苏筱晚,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吧,这是你的生活,我无权过问!今晚我先送你去吴霜竹的那里暂住,过两天你就可以去重新申请一间宿舍,之后莫里斯可能要见你,做好准备吧。” 说完,夏秋杨重新发动车子,驶入了波士斑斓的夜幕里。。 第一百七十二章留不住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听,心碎的声音 吴霜竹的两人间宿舍空无一人,她留了便条在邮箱里,说是要赶在周末前回家,钥匙在门口的地毯下面。 苏筱晚原本以为这次可以当面见到这位久违了的朋友,没想到还是一场有意或无意间的错过。 夏秋杨倒是觉得这事很平常,说是最近这大半年吴霜竹变得回家很勤,不像以前在外面玩得那样疯了,似乎知道了收敛,又提醒苏筱晚不必在意霜竹的事情,锁好门注意安全好好休息就行了。 送走了夏秋杨,之后的一夜苏筱晚在吴霜竹的房间里久久没能入眠,最后半梦半醒勉强睡着了几个小时,可窗外小林子里一声鸟叫就把她从极浅的睡梦中惊醒过来,一看时间正是清半左右。 吴霜竹的宿舍里有一部电话,就放在她床头的书桌上,苏筱晚干脆披衣起身,找出包里的一张电话卡,拨通了远在a市周楚凝家的电话。 这个时间a市应该是下午六点半左右,苏筱晚以为周楚凝会兴奋地在电话那头尖叫,却不想被保姆告知:她人出去了,过一会儿才能回来。无错更新@ 确实,周楚凝这时已经意气风发地离开家,去小区门口接沈魏风来家里吃晚饭,迎着远处夕阳的残红,周楚凝看到了沈魏风那不易察觉的一抹微笑。 怎么不进来?周楚凝容光焕发地迎面走来,沈魏风不自觉地往后撤了一步。 我看那边可以坐一下,走吧。 沈魏风看向旁边一道种满了牵牛花的游廊,廊下无人,可以随意落座。 那里是沈魏风一来就看好了的,离大门口远,离路也远,但又不会太远,周楚凝回去就几步路,再怎么闹得天翻地覆都容易收场,毕竟不远处还是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周楚凝不会那么不知道分寸。 不过,这个意外的邀请让周楚凝倒真是又惊又喜。 认识沈魏风到现在有多少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单独邀约,尽管不是什么浪漫的咖啡厅或小酒馆,但这就像久旱的土地,哪怕有一点点甘露都要满心雀跃。 周楚凝非常痛快地点头答应,那种我是这个男人的正牌女友的劲头瞬间就上来了。她刚想走上前理所应当地挽住沈魏风,可沈魏风已经早两步走在了前面,让落在他身后的周楚凝突然多少有点难以言明的心慌。 可这时的周楚凝仍然抱着最大的希望,觉得苍天怎么都不会再辜负她这有心人。 游廊之下,牵牛花的阔叶已经覆盖廊顶大半的空隙,每隔几步的廊柱上也缠绕着新长出来的藤萝和新叶,映得到处一片绿意盎然。 缠绕的丝萝,娇弱的花蕾,周楚凝想到了好多诗句,可还是觉得《红拂记》里的那句妾本丝萝,愿托乔木来得最为传神。 然而,接下来两人的对话足足持续了十多分钟,几乎没有一句是周楚凝心中所想。 在沈魏风缓慢而沉稳的语调里,周楚凝那张满是喜悦的面孔逐渐变得震惊和模糊。 周楚凝流着泪声嘶力竭地对沈魏风道:沈魏风,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爱了你多少年?可她,只不过来了短短的几个月,为什么? 沈魏风看着情绪崩溃的周楚凝还是保持着冷静。 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很难解释得清楚,缘分这件事,我们与其奋力挣扎,还不如平静地接受它,接受它的安排。就像你我,这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你现在强扭着这段关系,最后也只能结出苦果。. 你怎么知道!没有她,你会爱上我的!这只是时间问题!周楚凝已经泪流满面,觉得和沈魏风之间相隔的何止眼前的这一步之遥,而是千山和万水。 过去的几年还不能证明吗?楚凝,我不是一块木。(本章未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听,心碎的声音 头,也不是一块石头,我也有感情,也有情不自禁,如果我可以爱上你,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有苏筱晚,在爱这件事上,我从不坐等其成。 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要帮她,还那么费力地再把她介绍进你的这个项目组!当初在米国时,我就觉得你看她的眼神不对,那场冷餐会上你每看她一眼,我就会觉得心慌得难受,可是时隔两年,我竟然完全忘了这回事,我真是糊涂啊! 此时,周楚凝真是对自己把苏筱晚引入沈魏风的人生无比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没有冯村的项目,也会有另外的什么国际合作,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谁也留不住!她现在已经走了,你不必再对她耿耿于怀,而我也放弃了这次出国访问的机会。冷静下来重新看看身边吧,值得你去爱的人应该还有很多。 沈魏风说完这些便转身快步离开了,而周楚凝像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双膝一软坐在了廊檐之下,流着泪看着沈魏风渐行渐远,在初上的夜幕里哭得肝肠寸断。 其实,今晚想大放悲声的人何止周楚凝,沈魏风的心也在痛得滴血。 幸好,在这万般折磨的时刻,蒋宇打来了电话。 你去没去那个你们周处长他家,听说他家闺女盯上你了? 蒋宇的话风直白又粗鲁,像是一张粗糙的砂纸打磨着沈魏风的耳朵。 没有,我在回家的路上。 劝退了周楚凝,沈魏风才顾得上自己的悲伤,低落的情绪让他声音极为沉闷。 那好,我就在你家楼下的元亨洒馆等你啊,你路远不急,我先去订个座位,一定来啊。 蒋宇挂断电话就风风火火地去了饭馆,沈魏风想拒绝都来不及说出口。 眼看就是周末了,小酒馆里人声鼎沸,坐满了吃客。 蒋宇来得还是有些晚了,只等到了一个角落里的小桌子。 等到沈魏风赶到的时候,这间不大的酒馆里已经到了不扯着嗓子说话都听不见对面的人在说什么了。首发更新@ 说话听不见就干脆不说,来就是为了洒,蒋宇觉得自打他认识沈魏风以来,还从不知道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少,这人太过自律,轻易不会放纵自己,不过现在,他算见识到了有点疯狂的沈魏风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听,心碎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只是未到伤心处 从天刚擦黑到夜深人静,从人声鼎沸到宾客散尽,沈魏风和蒋宇成了今晚元亨洒馆里最忠诚的顾客。 不管人多还是不多,沈魏风始终不肯说话,只是不停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开始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理智的,喝得也慢,渐渐地他喝得快了起来,最后连眼睛都喝红了,脸色也越来越白。 蒋宇一看这个样子,立马想起了在冯村的那次醉洒和冻伤。 食客渐渐地都走掉了,只有蒋宇心有余悸地吆喝着抢夺沈魏风手里酒杯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大。w_/a_/p_/\_/.\_/c\_/o\_/m 最终不过是,喝了吐,吐了喝。 喝就喝吧,谁没醉过! 蒋宇原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应付得了沈魏风这样斯文的知识分子,可事实是他几乎要被这个恨不得让自己洒精中毒死去的人搞得精神崩溃。 要不是这家小店离沈魏风家很近,再加上洒馆里热情的服务员,蒋宇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如何把这个烂醉如泥的人弄回他的房间。 沈魏风住的是厅里分的房子,整栋楼里上下左右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蒋宇琢磨着就这么大的动静,估计这个人深夜买醉的这点儿事大概熬不过第二天午饭就会变成尽人皆知的新闻。 有谁能想得到成熟稳重的沈魏风竟然也会喝得酩酊大醉! 而且最让蒋宇郁闷的是,沈魏风一直在喝闷酒,根本不和人交流,你这儿憋的一肚子问题想问,他那儿就是什么答案都没有。 他就不明白了,不就是拒了一个官家小姐嘛,有这么伤心吗?去年送走苏筱晚也没见他这么掏心挖肺死去活来的呀! 这个周楚凝究竟是何方神圣? 蒋宇不知道那时的沈魏风还抱着一股信念,他终是能留住苏筱晚的,而且他也忘记了周楚凝这位官家小姐背后的力量,直到沈魏风抓住他开始结结巴巴地胡言乱语,他才明白沈魏风深夜发疯的原因是什么。 我不去周楚凝的家,我不去!谁也别想逼我去! 沈魏风这时身上的酒劲儿还足,说话磕磕巴巴,断断续续。 不去,我知道你没去!要吐说话啊,别吐床上! 蒋宇不敢回家,一是沈魏风根本没安生,只怕还要折腾,二是把他一个人扔在这个偌大的家里,还醉得如此厉害,也着实让人难以放心。 我去不了了,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见不到了!我是个懦夫! 沈魏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他一手捂住眼睛,泪开始从他的眼角滑落,越来越多,他的声音低沉而哽咽,听着让人心碎,蒋宇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去不了!因私签证也不是不能办!我给你找人!别难受了! 蒋宇凶着一张脸劝着,其实他也不是很有把握,那毕竟是米国,因私签证是很不容易拿得到的。 沈魏风感到头发沉,可还是努力摇了摇头。 你不懂,我是公职人员!怎么可能以个人的名义出去!周楚凝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太了解我了!她真是没有白白爱了我这么多年!她可以随随便便就毁了我啊! 哦,原来她是拿这事要挟你呢! 小雯白天光着急了,事情说得含含糊糊,蒋宇只听了个大概,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弄清楚了里面的关系。 这女的也太不择手段了!蒋宇忿忿道。 周楚凝这是在逼我,逼我就范,逼我彻底离开小晚!可我做不到!只要,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不想放弃这点希望!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我也不想放弃! 也许是酒醉,沈魏风才会这么直白地倒出心里最深的这段渴望,他低声哭泣着,喃。 喃自语着。 蒋宇听得眼睛都湿润了起来,叹着气点点头道:我懂!知道你心里的苦,可是,蒋宇虽说替沈魏风难过,可想到了一个接下来就要面对的实际问题这个女孩儿她爸还是你顶头的领导吧?你就不怕他 至于真的会发生什么,蒋宇说不好,他只想理智地提醒沈魏风再痛苦也别忘了这层关系在里面。 怕?你看看我现在,孤身一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别这么说,你父母都还在呢,虽说他们不在这里生活,可也见不得你这样!我劝你一句,明天上班,好好跟人家这位领导解释解释,说到底也就是儿女私情,怎么也不至于影响到工作,你诚恳一点儿,能解释到什么份儿上就解释到什么份儿上,说清楚了也好免得人家真误会你。 沈魏风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没有更多力气去解释,蒋宇看得出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绝望,这建议恐怕是很难让他在今晚接受了。 第二天一早,蒋宇在沈魏风家的沙发上醒来,一睁眼却发现沈魏风人早已不见了踪影,房间里仍残留着昨夜醉酒的气息,床上还是一片凌乱,倒是窗户完全打开了正在通风。\./手\./机\./版\./首\./发\./更\./新~~ 蒋宇赶忙发了条短信,结果沈魏风几乎是秒回:在单位。 宿醉是最讨厌的,身重体乏头还痛,沈魏风一样都没落下。 而且一身的酒气到了早上也散不掉,一路往办公室走,大家在狭窄的走廊里纷纷上演着狭路相逢的戏码,沈魏风多少有点感到歉意。 出人意料的是,原本沈魏风打算忍住全身的各种不适,再顶住和周处长身处一室的尴尬,找个机会像蒋宇说得那样把实际情况跟周处长好好解释一番,结果这位领导整整一天都没有来上班。 难道该请假在家疗伤的人不该是他沈魏风吗?怎么这会儿倒成了周处长?是周楚凝出了什么事吗? 要说完全一点不担心也不太可能,不过沈魏风还是有把握周楚凝绝不至于到寻短见这个地步,顶多也就是一时气恼伤心病倒了而已。 果然,第二天这位领导便回来上班了,不仅神情自然,气色如常,也没有预想中的忧心或者不快,甚至几次还和沈魏风聊了起来,极其轻松和愉悦,仿佛周楚凝的事情他从不知晓,日子还是如常。。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人在局中坐 沈魏风猜得一点也没错,和周楚凝这么多年同门,这个姑娘的那点脾性他还是了解的,尽管他们之间只有一层师兄妹关系。 周楚凝到底还是要脸的,廊庭就在小区的旁边,离得并不远,她那么大放悲声,哭哭啼啼,很快便引得下班回家人的注意。 都是一个单位的,又大半是她父亲的上级,周楚凝好容易忍住了哭声,抹了把眼泪快步回了家。 到了家里,才扑向自己的床彻彻底底嚎哭起来,任她妈在旁边怎么安慰和提醒都全无效果,直到她爸进来怒得一摔杯子,周楚凝这才吓得噤声。 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一个外国专家?!用得着这样哭天抢地的吗?真是! 周楚凝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抹着眼泪低声哽咽道:他爱的是苏筱晚,我白白爱了他这么多年! 爱谁就能娶谁吗?眼看你也是奔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周处长看着女儿哭的梨花带雨一般,既心疼又来气。 可他说了,强扭的关系结的是苦果! 周楚凝说到这里,想到当时沈魏风冷峻的样子,眼泪又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他说,哼!这个女外援叫什么?我听你总叫她安娜。 安娜是她的英文名,她的中文名叫苏筱晚。 国内有亲属吗? 有,她国内还有一个二伯,就在咱们市,开了个文物公司,生意很杂。爸,你问这些有什么用? 周楚凝觉得她爸净问些没有用的事情,感到很不耐烦。 你呀,真是白认识这个人这么长时间了,说来说去就知道这么点事情!明天在家好好休息一天,这件事就过去了。无错更新@以后不许不搭理小沈,一切还要照旧,今晚之前你怎么对他,明天之后你还要怎么对他,若是这个姓苏的你再碰上,也要和以前一样。你现在要紧的是不能失了人心,懂吗?.. 周楚凝听得是半懂不懂,可看着她爸那严肃的表情,也只好点点头,不敢违逆。 周处长确实有他的一套办法,可这些一时间还是安慰不了周楚凝的伤心,虽然她答应她爸很痛快,可第二天还是哭哭啼啼地窝在床上不肯起来。 不过,周楚凝哭周楚凝的,周处长在家里一是盯着女儿不要出什么意外,一边连打了数个电话,这其中包括在市局给沈魏风调十几年前文物走私案卷宗的那位朋友,两人前前后后足足聊了有一两个小时。 一通电话打完,周处长心里彻底有了底,趁着女儿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又上楼和她深聊了一次。 周楚凝这时才终于大概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虽然多少有些担忧,可还是重拾了找回爱情的希望。 父母都是这样,不管自己能力大小,总是竭尽全力地为子女计之深远,爱得越深,操心地越多,陷得自然也更深,像周处长这样的父亲,平生就这么一个独女,又身居高位,想以平常的心态看待儿女之事,对他也是不容易的。 家宅清明,工作才能不受拖累,更何况周处长打定了主意不能让沈魏风有一丁点儿跟自己道歉的机会。 他现在要的是他沈魏风这个人,而不是沈魏风的什么无用的歉意! 当然阻止了沈魏风在道义上的进攻还不能满足周处长的预期,时隔半月,他还拿出了一张红头调令放在了沈魏风的面前。 从表面上来看,这只是一个平调的决定,可实际上全厅里上下都知道这是真正升官的路径,因为发来调动函的是部里。 这,周处长,我恐怕是不行啊,我现在手里的项目一个都没有完成,一时半会根本。(本章未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人在局中坐 走不开。 沈魏风说不上来这张调令哪里有毛病,就是觉得看着部里那个红印心里不安,或者周处长的这个举动让他感到了危险的味道。 不着急,这就是个决定,去的日子可以等你现在手里的工作完成了以后再看,这可是个特别好的机会,别人想去还不够资格呢!说着周处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看向沈魏风的表情真假难辨。 推是一定要推的,尽量在这个时候就推掉是最好的,沈魏风觉得应该快刀斩乱麻。 我才来厅里两三年,资历太浅了,恐怕不合适。 沈魏风对去部里毫无兴趣,心里充满了厌烦。 怎么能这么说呢!论学历、能力和经验你都是最佳人选,实话跟你说吧,这个决定我们开会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可费了我不少心力,你可一定要珍惜啊!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再推拒就是情商不及格了,沈魏风只好闭嘴,打开抽屉收起了调令。 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渴望的话,能立刻重启冯村的项目就是沈魏风最大的心愿了。 不过,他心里还有个很大担忧,就是周楚凝会想法设法顶替苏筱晚的位置,随他一起去冯村。 这件事想想就让沈魏风感到窒息,他几乎一有时间就在暗暗思量怎样才能规避掉周楚凝对这个项目横插一脚的风险,不过办法没有,烦恼却源源不断。 什么?去部里的调令?你这速度是岁之前去政治局吗?蒋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闭嘴,别乱说!我正琢磨怎么把这事推掉。 沈魏风现在根本不需要什么恭喜,他要的是解脱。 你脑子真是有问题,这样的机会估计你们厅里的人抢得头都要打破了吧,你干吗不要! 在蒋宇看来,沈魏风的仕途之路是他这辈子都摸不到的,可这个人竟然弃之如敝履,岂不可气! 如果这张调令是正常渠道下发的,我没有意见,没人会对升职有意见,但是这张调令是周楚凝她爸亲手递给我的,并且他非常直白地告诉我,他为这个调令出了很多力。换了是你,会要吗? 那官小姐她爹真是心胸开阔得很哪!你酒醒那天怎么跟他道歉的?效果这么好! 我没跟他道过谦,他女儿的事至今没人提过。 沈魏风冷静地看着蒋宇,蒋宇吃惊地点点头。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这事是有点儿怪!。 第一百七十五章人在局中坐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真相的边缘 怪事解释不明白就会像鱼刺梗在喉间一样让人干什么都不得劲,可如果它一直在那里,不挪动也不发展,总有一天也会与日子融为一体,让人忽略它的存在。 既然无法全知,对沈魏风来说持续忧心下去就是瞎耽误工夫,他很快就把调令丢进了档案柜里去落灰,自己该干嘛干嘛,为冯村新项目的最后几个公章奔走忙碌。 不过,这段对沈魏风而言十分难熬的日子,对苏筱晚来说却是难得的平静。 她在吴霜竹的宿舍里借宿了不到三天就重新申请到了自己的单人间,而且又开始了恢复去y校大图书馆看书的日常,以及听课、写论文,参加大小小组讨论议题的校园生活中。 直到一个多月后,夏秋杨来图书馆找到她,她都以为这样的平淡的校园生活会一直进行下去,她的爱恨情仇都会被关在大图书馆那扇厚重的大门之外。 你出来一下。偌大的穹顶结构的图书馆里一点声音都会引起回声,夏秋杨扶住苏筱晚的座椅椅背,俯身压低了声音,尽量不打扰到周围正在看书的人。_o_m 与阴凉舒适的图书馆里不同,外面的天气已经到了阳光开始发威的日子了,原先还热衷于在门口楼梯上晒太阳的学生现在都纷纷躲进了附近的小树林里,林子里的草坪上零零散散汇集了不少或躺或坐或甜蜜相拥的学生们。 莫里斯说要见你。 夏秋杨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语气有些沉重,说得也极简单,仿佛不愿多做解释。不过苏筱晚早发现了,自从那晚之后,他开始变得话少了,还心事重重的,这次也不例外。 为什么是今天?好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走吧。 问夏秋杨还不如直接问莫里斯,苏筱晚也不想为难谁,既然同意了,便只好全盘接受。 y校聘请的人类学终身教授有好几个,莫里斯算是聘得晚的,所以分到的办公室也比较狭小,房间装修也比较古老,深色的桌椅书柜,极厚的印度手工地毯,无一不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几乎落地的穹顶式外窗的采光还算令人满意。 苏筱晚这天穿了一身成套的米白色衣裤,长发落肩,未施脂粉,见到莫里斯的时候,素颜清丽的她连一丝笑脸都没有,只是礼貌地问了好,坐在了他的办公桌前,而本来也想一起坐下的夏秋杨却被莫里斯客气地请出了办公室。 不知莫里斯何意的苏筱晚忍不住看了看就要出门的夏秋杨。 夏秋杨会意,冲她笑了笑承诺道:我就在外间,等你。 不过,莫里斯对这些倒是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一般,嘭地关上了他办公室的大门。 这场谈话前后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夏秋杨在莫里斯办公室的外间站起坐下还来回晃荡,动静大到坐在一边的莫里斯的那个老秘书都被搞得不胜其烦,几次故意询问他是不是需要咖啡或者报刊,可都被他无礼地回绝了,直到里间办公室的大门打开,苏筱晚走出来,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谈得怎么样? 夏秋杨和苏筱晚走出莫里斯办公室的外间大门后聊了起来。 苏筱晚站住,脑子还在刚才的谈话里没有出来,忍不住来回复诵着莫里斯后来交代的几句话。 夏秋杨不解她这是何意,又问:到底怎么说? 苏筱晚摇摇头:他只是给我看了数十张文物的照片,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要求我在短时间内完全记住这些文物的各项数据,我在里面的时间都耗在了这件事上。 什么文物? 很多,世界各地的,我没看出来这些东西和中国的项。(本章未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真相的边缘 目有什么关联。 苏筱晚想不出莫里斯的意图,皱着眉头还在思索。 看起来他像是在训练你。 训练我什么? 苏筱晚不知道夏秋杨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具体我不知道,但是这种方法就是一种记忆训练,好在这对你而言应该很简单。 是,这对我是不难,但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这个问题你该问他的秘书,而不是我。也许他就是需要你向他提供数据吧,想简单一点,不要自寻烦恼。 夏秋杨轻拍了一下苏筱晚的肩膀,可他的话怎么听都让苏筱晚觉得别扭。 文物的数据?可你也知道,不是什么数据都可以进行国际共享的。 好了,我亲爱的安娜,不做将军就不要操心战略问题,做好你的部分,得到你该得到的,好吗? 苏筱晚无奈地看向夏秋杨,对他无话可说。 夏秋杨说得没错,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所谓的训练在之后的一个月间又进行了好多次,苏筱晚在莫里斯的办公室里见到了许许多多她之前从未在资料上见过的珍贵文物,要求都是要记住数据,个别时候会需要她进行摹绘和默图。 她完成得很好,莫里斯感到越来越满意,直到最后一次见面,他才提供了y校方的项目申请书,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_o_m 莫里斯要以校方的名义加入中国国内的这个项目,这个要求听起来貌似没有什么不妥,苏筱晚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但是她不甘于就这么带着申请书领命而去,也提出了她存在心里已久的疑问。 我有一个问题,请问我父亲手绘的这张黄骑岭地图怎么会在你这里? 苏筱晚说着把地图拿了出来,放在莫里斯的面前。 安娜,这只是一个巧合,你恰巧和你的父亲同为一家机构工作,仅此而已。 莫里斯是老狐狸了,说话既直白又滴水不漏。 那好,既然我也要为这个机构工作,那么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哪家机构? 苏筱晚觉得莫里斯告诉她实情的可能性不大,可总要努力一下,哪怕是逼问,她也要尝试一下。 很抱歉,对于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 态度非常强硬,这是莫里斯遇到关键问题避而不谈的惯技。 那么这算是归还了遗物? 苏筱晚有些嘲讽地看着莫里斯。 莫里斯耸了耸肩,双手交握道: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帮助,毕竟你和你的父亲是在同一个项目里工作,他的经验也许对你有启发,只不过这东西我们并不能理解,所以原物奉还。 苏筱晚这一刻终于感到自己仿佛已经摸到了父亲去世真相的边缘,不禁心头一阵发紧。。 第一百七十六章真相的边缘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到底迷恋什么 加入项目的申请函是夏秋杨去寄出的,收件方是a市考古研究所,航空信件大约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这段日子足够苏筱晚收拾行李,购买个人用品以及与同学朋友告别。 除了这些准备之外,莫里斯还告知她再多等两日,因为有一部微型的拍照设备还在申请中,等拿到它就可以预定机票了。 “我不需要什么拍照设备,何必等这么久!” 苏筱晚此时一副“近乡情怯”的愁肠,情绪十分不稳定。 “你怎么了?昨天你还告诉我不想这么早走。” 夏秋杨翻着手里的一本书奇怪地抬起头看着苏筱晚。 正是晚霞初上的时候,苏筱晚和夏秋杨一起坐在学校林子里草坪上,苏筱晚倒也捧着一本极厚的大部头,可心烦意乱地已经半天没翻动一页了。 “那种设备过不了国内的海关,莫里斯不知道吗?” 被夏秋杨一提醒,苏筱晚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便岔开话题。 “海关这事不需要你操心,莫里斯自有办法不让你和设备任何一个落在海关手里。放轻松点!” “我可以选择不接受吗?我不是间谍!我不要陷入任何阴谋之中!” 苏筱晚终于有些激动,脸色有些微微泛红,放在腿上的厚书“哗啦”一声合了起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安娜,那就是一部拍照用的设备,只不过比较小,不是军方提供的,跟任何见不得光的机构都没有关系,也不是你想象那种针孔摄影机之类的东西,你太紧张了!没必要这样!” “可莫里斯特意打电话给我,说这东西要申请,手续比较复杂,我不会听错的,如果不是特殊设备,为什么要申请?” 夏秋杨看到苏筱晚越说越激动,只好放下手里的书,从半躺支起身子,坐直了些,很严肃地看着苏筱晚。 “这是一台属于学校的设备,莫里斯不去申请是拿不到的,这东西价格昂贵,可以租借总比要去买一台来的划算。” “考古队的拍照设备完全可以用,为什么要横生枝节再带一部过去?他不怕我被人怀疑吗?”苏筱晚还是咄咄逼人,不肯让步。 “你作为我们这一方的专家过去要一起带队,有一部自备的拍照设备不是很合理吗?而且其实后期还会有其他设备要运过去,当然,这要看你们的工作进度。” 是的,夏秋杨没有说错,可是苏筱晚每每想到这些东西,沈魏风那怀疑的表情就会浮现在她眼前,像噩梦似的揪着她不放。 “好吧,可能你说得也有道理。可steven,莫里斯那天告诉我,现在我服务的这个机构竟然也是我父亲当年科考活动的出资方,你告诉我,你知道对吗?” 苏筱晚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看得夏秋杨心里发慌。 “安娜,那些事都过去了,十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苦苦寻找它的答案?” “因为我和我的母亲最后连我父亲的尸骨都没有见到!你懂吗?” 说着苏筱晚的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夏秋杨看到她情绪如此激动,便坐到她旁边,很自然地把肩膀借给了哭得难以支撑的苏筱晚。 夏秋杨看着身旁哽咽难言的苏筱晚,轻抚着她的长发,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些哀伤道:“向前看吧,活在当下,中国有句古话,冤冤相报何时了!知道了会是更大的痛苦,何苦把自己推进更深的地狱里去?结束这次中国的科考项目,回到这座校园里来,以你的实力,做一名全国最年轻的人类学教授不好吗?别忘了,这个国家是圆梦的土地。” 太阳一点点落了下去,y校里半明半暗的路灯纷纷被点亮,正从图书馆里出来的吴霜竹,一身紧身衣裙,被烫得十分精致的大波浪卷发长及腰间,脸上画着浓重的妆容,和几个同学说笑着往外走着,却不偏不巧正好看到了在树下正相依偎的苏筱晚和。(本章未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到底迷恋什么 夏秋杨。 吴霜竹是开放的,美式的,基本已经完全西化,汉语说得还不如本地初学汉字的小学生,可偏偏最爱和沉静低调的苏筱晚为伴,有时还要拿她英式的口音和毛病开几句玩笑。 她有她的心思,所以告别了同学,推掉了夜里出去疯玩儿的邀约,直接来到了苏筱晚单人宿舍的门口。 苏筱晚不知道今晚会有不速之客,和夏秋杨去餐厅吃了晚饭才回来,一进楼道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儿,再往里走才发现是吴霜竹在黑暗里一明一灭地抽着烟。 “你终于回来了。” 吴霜竹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丢在地上,用脚蹍灭。 “你怎么想起来这个时候来了?等了好久吧?” 苏筱晚房间门口已经一小片烟蒂,一看就知道吴霜竹等了很长时间。 “你的烟也抽得厉害了。”苏筱晚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 “我不吸那玩意儿了,抽烟还不行?”吴霜竹一进房间就踢掉了鞋,把包随意往沙发上一丢。@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当真?” “不信?” 说着,吴霜竹拉开袖子,向苏筱晚展示自己那条早已没有了针眼儿的胳膊。 苏筱晚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去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递给吴霜竹。 吴霜竹接过可乐,拉开就喝,然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 “太晚了,回去很危险,别走了,就在我这儿对付一晚吧。” 天黑外面危机四伏的,苏筱晚不敢放吴霜竹自己回宿舍。 “好,有吃的吗?” 吴霜竹溜达到冰箱前,拉开门查看里面的存货。 “只有饼干了,我现在在准备行李,冰箱里基本没有食物。” 说着,苏筱晚把一大包苏打饼干递给了吴霜竹,吴霜竹摆手表示不吃。 “不要?那可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苏筱晚说着开始换衣服,吴霜竹盯着看了看,歪着头叹气道:“我就不明白了,你瘦成这个样子,夏秋杨到底迷恋你什么?” “你没吸那东西,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我的小姐。” 吴霜竹总喜欢提一些这样很美式的质问,苏筱晚都习惯了。 “好,说点儿有意思的,听说你爱上了一个中国男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到底迷恋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最后一搏 吴霜竹终于不再遍地溜达,一屁股坐在沙发里,盘着腿,喝着可乐望着苏筱晚。 苏筱晚正对着镜子解脖子里的项链,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看吴霜竹。 你怎么知道的? 猜。首发更新@ 吴霜竹做了个俏皮的表情,在镜子里冲着苏筱晚一笑。 不用猜了吧? ok,说吧,快来满足一下我这么久以来的好奇心。 吴霜竹的语气实在太美式,太轻浮了,苏筱晚觉得自己没法在这样的气氛里谈起沈魏风,虽然她并不介意向吴霜竹透露些他的情况。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 安娜,你千辛万苦来这里读博,可竟然最后爱上了一个中国男人,他那方面很棒? 好了,crystal,别再胡说八道了! 吴霜竹这问题算不得多么的失礼,这里毕竟是女孩子的房间,谈点这类私密的话题也没有什么,可苏筱晚听着就是忍不住要发脾气。 好好好,知道你是淑女,谈性失礼,那有没有照片? 照片当然有,不过都是在岩洞的时候的工作照,苏筱晚一直没有机会和沈魏风认认真真合一张影,也算是去年年底离开时的一大憾事。 吴霜竹接过照片,近看,远看,灯下看,然后轻轻放在了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拉过自己的包,掏出烟来,点了一支,若有所思地抽了起来。 苏筱晚收拾了一通自己,这时也闲了下来,盘腿坐在沙发对面的一块地毯上,看着吴霜竹吐云吐雾,把一头长发拢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 吴霜竹俯身拉过来旁边的一只垃圾桶,把烟灰弹了弹。 我挺高兴的。 说着,吴霜竹又深吸了一口烟。 苏筱晚笑了:为什么? 因为你找到了真爱,夏秋杨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看了眼照片就知道我找到了真爱?你是吉普赛女郎吗? 眼睛里全是爱,这还用猜? 吴霜竹抽着烟盯着一脸沉静的苏筱晚,把烟递了她。 看着递过来的烟,苏筱晚有些犹豫,可还是接了过来,抽出一支,也点燃了。 这并不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支烟,却是她临行前最快乐的一支消遣。 她不像吴霜竹,抽得很慢,仰头看着窗外的夜色,找寻着沈魏风抽烟时的感觉,既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又觉得这氤氲的烟雾里竟有些温暖。 家洛呢?我回来以后一直没有见过他。 一支烟抽完,苏筱晚想起了老同学梁家洛。 他退学了,你不知道? 吴霜竹有些吃惊地看着苏筱晚,她原本以为夏秋杨会把一切都对苏筱晚和盘托出。 不是只是复学的问题吗?怎么弄成了退学? 苏筱晚刚才冒出来的那一丁点儿快乐转瞬即逝。 他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学校停发了他的奖学金,他也是无以为继。 吴霜竹丢掉了烟蒂,从沙发背上扯过来一件苏筱晚的外衣披在肩上。 他当时只是仗义执言,有什么错? 苏筱晚忍不住发作起来。 校董事会那边可不会管这么多,本来对全奖学生的管理就很严格,他又没有你这么出色,被抛弃。(本章未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最后一搏 也是情理之中吧。&rdo 出色?哼!不过是刚好用起来趁手罢了! 苏筱晚眼中泛起一层微微燃烧的怒火。 有用就是优势,这和有钱是一个道理,你不信明天去跟莫里斯摊牌,说你拒绝他的这个远东科考计划,你看看那会是什么后果! 吴霜竹说得很轻松,可苏筱晚却听得心中郁闷。 是的,我在心里已经放弃无数次了,无数次! 安娜,别傻了!我们都过了干蠢事的年龄!家洛就是很好的例子。 苏筱晚看着吴霜竹那张浓妆的脸,心里泛起一股无力的悲哀。 &ash;&ash;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距离那场周家的鸿门宴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沈魏风一直担心周楚凝要横插一脚考古队的事并没有发生,而且周处长非但没有催促他去部里报到的时间,反而多次关心冯村项目的进展,甚至有时还会为最后几个公章的事给他一些特别中肯的建议,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接二连三,让沈魏风说不上来是该感激还是该警惕。 但不管怎样,天气已经完全热了起来,窗外蝉鸣声声,绿树成荫,似火的骄阳炙烤着大地,正是赶赴冯村最好的时候,这也是进行科学考古的黄金时间。 顾所长年初的时候对审批的事情盯得还不是那么紧,只是偶尔过问一下情况,一切都是随着沈魏风节奏来,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他也有点儿坐不住了,炎热的七月说过去就过去了,八月也很快就要到来,再这么拖下去,今年冯村这个项目只怕也要像去年那样折戟在酷寒的腊月里,那成果何时才能出来?岂不又要再拖一年! 带着这样焦急的心情,顾所长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地打给沈魏风,询问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急迫。 这些沈魏风都明白,顾所长是着急想在今年年底出成果,害怕一拖再拖,把这么好的项目拖黄了。而且如果说年初时大西北的气候还不适宜立刻回去工作,那么到了现在真的是再不能这么等下去了。 可是这个项目对于沈魏风来说,批复是一个问题,资金是一个问题,专家是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没有了苏筱晚,沈魏风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选项,只有苏家长子苏长庸还可以考虑试试看,但把握又很小。 不过沈魏风并不打算因为这些麻烦拖累全队在a市继续等待,他这次仍是没有亲自带队,让副领队吴大军先带着人提前去了冯村打前站。无错更新@ 虽说专家一事让人头痛,天气也酷热得令人烦躁,可其他两件事却发展得顺风顺水,再没遇见什么阻力。 大部队走了还不到一周,所有的审批材料便终于全部下发下来,紧接着资金也陆续到账,沈魏风快速把一部分钱转到蒋宇那里之后,便打发他赶紧赶赴冯村,去与老吴会和,他则准备在两日之后的周日再去拜访一下那个十分难缠的苏长庸,为专家问题再进行最后一搏。。 第一百七十八章最后一搏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釜底抽薪 又是这样一个闷热的天气,又是这个田家弄。 沈魏风再次站在了这座苏宅斑驳的大铁门外,按响了那只泛着污渍的红色门铃。 还是那震耳欲聋的门铃声,仿佛能振醒整条巷子似的狂响了十几秒。 这次苏长庸没有站在二楼开腔骂人,也没有那个妖娆的“王姐”从身后巷子里走过,只有一阵利索的脚步声传了来,是一个年轻人出来开了门。 “苏长庸?他出去遛鸟去了,您进来等吧。” 小伙子二十出头,十分面嫩,看着沈魏风的样子也不敢随意造次,更不敢推拒了出去弄出什么麻烦来,就直接引着沈魏风来到了客厅。 第二次来到这间小小的敞厅,沈魏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整堂的鸡翅木桌椅,挂画和那些框在玻璃框子里照片,都是他第一次来时见过的。 不过这次再看这些照片,他惊讶地发现其中的一张照片上,那只布满铜丝机关的箱子中间也是一只小巧的木盒,其构造简直与1号探方里的棺底机关一模一样。 两者唯一的差别的就是机关所在的器皿不同,一个是棺椁,一个是普通木盒,另外两个机关的具体结构不好判断,但都是从综复杂的布局,一个是铜丝连接,一个是细木条连接。 这些苏筱晚大概早已知晓了吧,沈魏风心里默默感叹,正准备回到桌前坐下,却一抬头看见苏长庸快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面让?!” 苏长庸一进来不说打个招呼,先把跟在他跟前,刚才引着沈魏风进来的那个面嫩的小伙子数落了起来。 “他,他说找您,我怕耽误您的事,所以……” 小伙子很是郁闷地看向沈魏风,一时间真是颜面扫地。 “你这才是耽误了我的事!你师父平时怎么教的你,什么都没学会!去吧!” 苏长庸骂了两句,撵走了那年轻人,看了看沈魏风,长叹了一口气,在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苏老,又来叨扰了。” 沈魏风看出来苏长庸一副送客的架势,只好尽量放低身段,好言好语开场。@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我这徒孙年龄小,不知深浅,让你见笑了!不知这位贵客找我何事?” 苏长庸知道眼前就是沈魏风,可还是故意装傻。 “我来就是为了之前苏筱晚跟您提过的那件事,不知道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天那么热,沈魏风才懒得绕圈子,准备先正面出击。 “哪件事?” 这也算苏长庸的惯技了,沈魏风听苏筱晚说起过。 “去黄骑岭,我们考古队需要聘请像您这样的一位通晓机关术的专家。” “哦,这件事。” 沈魏风直白地说出来,反而让想顾左右而言他的苏长庸不好继续耍赖。 正在这时,刚才那个面嫩的小伙子走了进来,分别在两人旁边的茶几上放下一只细瓷茶。 沈魏风今日没有什么心情品茶,看着苏长庸端起茶碗,有板有眼地喝了两口,又缓缓地放下。 “我这大侄女可真会给我这个老朽安排任务,可是你也看得出来,我也是一把年纪了,正该在这破院子里颐养天年的岁数,其实不大能在外面折腾了,何况你说的那个黄骑岭又太偏远。你这个年龄一股子热情要干事业,我不过就想求个安稳。” 苏长庸难得跟沈魏风说了这么一大段话,不过按照无利不起早的原则来看,他这话外之音的意思也很清楚。 沈魏风并不是经商的人,可对于那句“凡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却深有体会,他心下会意,冲着苏长庸微微一笑道:“您可以开个价。” 苏长庸在心里骂沈魏风粗鄙,可脸上的笑意却浓了起来。 “你们这是政府的差事,。(本章未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釜底抽薪 我怎么好随意开价。” 沈魏风心想:还是不放心。 “项目是国家的,可您是外面请的专家,这个预算我们预留了,就是不知道多少您觉得合适?” 这件事情里面,钱的多少根本不是关键,沈魏风不过是想求个心安,可苏长庸却想借着价钱撵人。 以往这样的交易行里都是打暗语,不过苏长庸知道沈魏风是官面上的人,不会搞这一套,也就干脆省去了这一步。 他伸出手来,先是比划了一然后翻了一番。 沈魏风一看就笑了。 “您是诚心的吗?” “这是行市价,你可以出了我这个门打听打听。” 谈钱,苏长庸是老油条了,根本不把沈魏风放在眼里,端起茶碗又抿了一口。 而沈魏风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打算,直接奔向主题。@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您这家文物公司开了几年了?” 苏长庸一听这话立马放下手里的茶碗,很谨慎道:“十来年了吧。”.. “前段时间,我听说像您这种文物公司有好几家因为被牵扯进几桩涉及文物走私的案子都关门倒闭了,也难怪您现在有这个底气敢坐地起价。” 沈魏风这话一点威胁的成分都没有,这些信息是他之前在市局里查找案件卷宗时发现的,而且其中一部分都是在最近这一两年间,有的是新案,有的是旧案,几乎没有一家涉案金额是低于六位数的。 苏长庸没想到沈魏风竟有这样的来头,对这行里事情仿佛了若指掌,可他这个公司的事情年代到底久远了,他赌得就是谁也不会闲得没事去翻十来年前的旧案。 “我这可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意,没有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买卖,什么黑的白的,境外境内的,我嘛,只做鉴定和修复。” 沈魏风一阵冷笑,知道这话戳到了他的痛处上,看他下面还能怎么继续演下去。 “是,大浪淘沙,能留存下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沈魏风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吹到苏长庸耳朵里却异常刺耳,他那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苏长庸心里明白,即便是如今生意上总算是变得干净了,可之前的买卖谁知道会不会有朝一日被重新翻出来被人找旧账?特别是那个…… 苏长庸没想到眼前这个只比他侄女略大一些的年轻人出手竟然这样狠辣,直接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与我们官方合作,价格是你开出的三分之一。”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沈魏风没有拿着项目资金装大款的毛病,他要的是,花合理的钱,办最高效的事,而且今天苏长庸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第一百七十九章釜底抽薪 第一百八十章 孤独的旅程 苏长庸一生贪财狠辣,不缺女人不缺钱,当然也没有一个贴心的人,生意无论大小,都是只有对手没有伙伴,他终其一生也不知道合作为何物,他像是个孤胆的英雄,又像是暗夜的小鬼,既邪性又强大。真正能拿下他的人不多,沈魏风如今可以算作一个,也许也是唯一能按住他的头让他不得不与之合作的一个。 一把年纪败在一个小的手里,苏长庸是服气的,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沈魏风一走,苏长庸还是忍不住站在自家院子里,又把他已经长眠地下的弟弟臭骂了一顿。 “长风啊,你死都死了!你说说你这么不安生,让我也不得安生!你死关我什么事!那是你的命!就像我也得认我的命!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跟着我老子远走德国,读书,上学,好歹还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我呢?!我什么也没有!可我才是原配生的嫡子!你一个小妾生的贱种!享了本该是我的富贵,活该你要下地狱!如今我也是没多少时日了,你与我也两清了!咱们还是放过彼此吧!” 骂着骂着,苏长庸突然颓然坐在石凳上,一时老泪纵横。 苏长庸本来打算在后院辟出了一间房想放上苏家祖上的牌位,可他心里有愧又有鬼,觉得活着无颜再见祖宗,于是就秉着“举头三尺有神明”的信念,遇事就在院子里唠叨,他觉着在这里死了的总能听得到,他的恨,他的痛,还有他的悔。 不过,苏长庸的妥协对沈魏风来说不过是成功的一半,因为这老狐狸杀死了不肯现在就赶赴冯村,理由是手里的生意没有料理完,总得到入秋之后才能抽的出身来。 入秋就入秋吧,眼看也没多少时日了,不过沈魏风为了防着苏长庸临到跟前再耍无赖,特意把他来冯村的日子定在了合同里,这才放心得离开了苏宅,引得苏长庸痛骂自己的亡弟。 虽说专家这事办得并不能说是十拿九稳,不过能有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可以算得上令人满意了。 可临行前剩下的日子里,沈魏风除了惆怅就是失魂落魄,东西收拾得丢三落四,时常忘记还有什么要带齐,全然没有了去年奔赴冯村时的意气风发。 他想,也许是因为这趟旅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吧。 他记起去年苏筱晚这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笑个不停,一身白色的文字体恤和深蓝色牛仔短裤,既青春又热烈,带着她一腔热情和对自己的倾慕与他一同踏上了去往冯村的火车。 那一幕仿佛还在眼前。@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可惜此时不过是惘然! 绿皮火车摇晃着往武极县驶去,沈魏风这次很是感念周楚凝仅仅是来送了站,没有在他满腹伤怀的时候再为他平添烦恼。 整整三天两夜,没有苏筱晚搅扰的行程异常地沉闷和乏味,沈魏风尽量让自己重新沉浸在工作资料的海洋里,没日没夜地看,直到武极县的报站声响起,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重返故地。 蒋宇这时早已在车站外面等了好久,一见沈魏风出来,高兴地迎了上去。.. “你可终于来了。”说着把沈魏风手里的行李也接了过去。 “不是说好了去离雨镇接的吗?怎么跑这么远来接?” “嗨,反正你不在,几乎没什么事儿,闲着干吗?还不如多跑这几十公里,你也省得拖着行李赶大巴。” “闲着?老吴呢?” 沈魏风为了项目几乎要跑断腿,这帮人竟然来了这里无所事事!老吴绝对是难辞其咎。 “他这次回来也不知怎么了,什么事也不出头,更不当家,现在2号探方遇到了点麻烦,他就说原地修整,又说你马上就到了,还是等你来了主持工作。你说,他这话一出,谁还积极干活儿!” 说着两人上了车,一路都在说队里的事。 3号院还是走时的老样。(本章未完!) 第一百八十章孤独的旅程 子,现在楼上楼下都住满了人,只有沈魏风原来的单人宿舍还空在那里,旁边的办公室没人用,就锁了起来。 “这次回来人多了?” 沈魏风扫了一眼院子里的杂物,问蒋宇。 “好眼力!多了人呢!” 蒋宇一竖大拇指,赞叹沈魏风眼神犀利。 “怎么多了这么多人?汪辉又来了吗?我走时老所长给了我一份人员名单,没看到有他。” “你拿到那份怕不是最后的那份,我这份里有他,还多了好几个人,有两个还不是我们所的,不知道是谁塞过来的,挺麻烦。” 蒋宇和沈魏风已经进了房间,可蒋宇还是特意压低了声音说。 “几个?考古技师吗?” 沈魏风放下行李,洗了把脸,一边擦着脸一边问蒋宇。 “不知道,我没资格盘问人家,你开会时打听打听吧。不过,根据这几天表现来看,似乎不是。” “好,那就当免费劳力,这有什么麻烦的!” “你不知道,老吴可没你这魄力,他一声不敢吆喝这两位,也不知道他之前的倔劲儿上哪儿去了。” 蒋宇觉得这次回来,吴大军的表现特别不称手,简直比去年还要让人心烦,可又抓不到他的什么毛病。 “你这半个月跟老吴翻脸了?” 沈魏风一下就嗅到了蒋宇话里的火药味儿。 “他现在就跟条老泥鳅似的,翻脸都找不着机会。” 沈魏风一听笑了:“这才有点老同志的样子嘛,你怎么倒抱怨起来了。” “他一个副领队天天不管,我不是夹在里面难做,你又不在,我说话你觉得好使吗?” “好好好,我收拾完东西就找他谈谈。哦,对了,你刚才说到2号探方里遇到了麻烦,什么麻烦还要停工?” “我不懂,你去问老吴吧,哎,我听说专家就要到了,是真的吗?是你之前说的那个苏副队长的二伯?” 沈魏风听到“苏副队长”几个字就觉得刺耳,可是也不好发作,只好点点头,又有点奇怪道:“你这耳报神可够快的。” “哪儿啊,你要来,我就昨天打了个电话到所里,问了问所长,他说合作方的专家很快就到了,让我们不要着急什么的。说实话,咱们最近也不急于这一时,你是不是来之前找专家急得要上房了?” “合作方?什么合作方?”沈魏风突然停了手里的收拾,看向一旁的蒋宇。@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第一百八十章孤独的旅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意外重逢 看着沈魏风古怪的表情,蒋宇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我就是原话照搬,所长说的。” 沈魏风突然一激灵的神经又放松下来,在心里嘲笑自己太过敏感,前一句“苏副队长”,下一句就胡思乱想了。 “可能说的就是苏长庸吧,所长对这种民间手艺人也当合作方了,误会。” 蒋宇听了点点头,琢磨了一下还是跟沈魏风开了口。 “我来的这半个月,小雯已经给我打了几次电话了,她说想跟着队里工作一直到结项的时候,希望毕业的时候能多少带点成果,我不怎么懂这些,没敢答应她。” 蒋宇这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沈魏风如何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目前队里都是男同志,她来只怕不方便,而且现在人多了不少,怎么安排我还得想想。” “嗯,我也是这个意思,不急于一时。”说到这里蒋宇又想起来一件事“1号院现在还空着,去年来的时候给了老村长一年的租金,眼看租期就要到了,咱们是接着续租,把这院子重新收拾一下让一些队员住过去呢?还是干脆退掉?” 没想到一回来就要面对彻底处理掉苏筱晚一切痕迹的两难决定,沈魏风心里顿时感到有些乱,他坐了下来,条件反射地去拉抽屉找烟。 “找这个吧?” 蒋宇知道这话会让沈魏风心里难受,已经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烟,放在他的面前。 “是啊,走了大半年,还以为这儿跟以前一样呢。” 沈魏风自嘲地笑了笑,抽出一支来点燃。 “我觉得你的魂儿早跟着苏副队长走了,回了这儿难免不失魂落魄的,睹物思人嘛!我想这院子也不急于这一时非要处理掉,不如先留着,反正现在手头还算宽裕,租金也没多少,不行就匀一些人过去住,也免得挤在一起事儿多。w_/a_/p_/\_/.\_/c\_/o\_/m你说呢?” 蒋宇的一番话算是给沈魏风吃了一颗定心丸,至于要不要让人住过去这倒并不是顶要紧的事情,他当然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之后的两天里,老吴和另外两个组的负责人都纷纷过来找沈魏风报到和汇报了工作,可对于蒋宇提到的2号探方里的问题不知何故没一个人主动提出来。 沈魏风拿着三份工作简报看了一上午,最后看得头都疼了起来。 没重点,流水账,粗陋不堪! 幸好不是在开会期间,不然他真有可能要当场发脾气。 可明后两天就是周末了,沈魏风觉得这么不痛快的事情还是留到周一晨会时再说吧,暂且把这个还算轻松的休息日留给大家,也留给还需要精神缓冲期的自己。 西北的冬天可谓苦寒,可炎夏里的大西北日子倒是挺好过的,特别是太阳下山之后,吹来的晚风都是清爽的,没有一丝令人不适的粘腻感。 沈魏风重回故地心情难免低落,不过好在这里凉爽的天气给了他些许喘息的机会。 在经过整个周六的修整之后,他决定和老吴周日下午去岩洞和探方上看看,晚上好做一做后面的工作计划。 周日是个小晴天,上午晴空万里的,中午天阴了下来,有点要下雨的意思,可又没有动静,只是天有点氤氲,太阳也没露出头直晒大地,正好适合出去。 沈魏风和老吴两人三点左右去了工作面,连看带讨论,前后忙了一两个小时才回到3号院,正好雨落了下来。 屋外急雨如豆,窗户上一片“噼里啪啦”的响声,老吴坐在沈魏风的房间里,一脸愁容。 “你也看到了,损毁很严重,2号探方里的情况要远比1号的糟糕,不进行修复的话工作就得暂停,你看怎么办?” 难怪老吴的工作简报写成那个样子,坑里面一片狼藉,碎得不成样子,这种情况,简报上基本没什么可说的。 “我来。 之前,外援专家已经谈妥了,不过他来也得到入秋了,”说到这里沈魏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一张年历,在心里粗粗计算了一下“最少还要一个星期到十天的样子。” “这可就麻烦了,要不就利用这段时间只做清理工作?”老吴试探性地询问沈魏风的意思。 “清理工作是一定要做的,不过用不了这么多人,……”沈魏风话没说完,突然在“哗哗”的雨声里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是蒋宇的大嗓门。 “哎!苏副队长!你怎么回来了?” 沈魏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嚯”地站了起来,几步冲到院子里。 蒋宇身高有绝对的优势,结结实实挡在大铁门上的小门前。 “这是钥匙,拿好,对,还是那个房间,哎,好的!” 说完,蒋宇转过身关上了门,一看,沈魏风正在雨中死死盯着他。 “苏,苏副队长,她回来了。” 说着,他轻轻回了下头,示意人已经往1号院去了。 沈魏风顿时觉得血往头上涌,立刻要往外走,被蒋宇一把拦住。 “你别急,等我把话说完,不光有她,还有那个上次的遥感专家,也一起来了,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遥感专家?沈魏风皱着眉头想了想,才想起来就是苏筱晚的师兄夏秋杨。 雨下得大,好容易冷静下来的沈魏风和蒋宇先回了房间,老吴刚才也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紧随沈魏风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一看沈魏风那复杂的神情,决定还是闭嘴回去等消息再说。 “所长说的专家是苏副队长啊!这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也没想到,直到我临上车前在所里和所长谈工作,也没有听他说起这事来,应该是我走以后的事情了。” “嗨,管什么时候呢,来了总不是坏事。” 是啊,能回来总不是一件坏事,这半年多以来,无数的夜晚,无数的等待,竟然在这个雨天里化为了现实。 沈魏风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心跳也难以抑制地越跳越快,再次相见就在眼前,他渴望这场雨能快点停下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别时难,相见亦难! 夏日的雨常常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是今天下午的这场雨下得无比拖沓,淅淅沥沥直到天完全黑了才终于停了下来。 沈魏风简单吃了两口晚饭,一看外面雨停了就要往外走,不过人还没有走出去,就听到有人来敲他的房门。 一般蒋宇和老吴他们来沈魏风这儿都是象征性地敲一下就推门进来了,其他队员也是敲两下会问一声。@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可现在外面的人只敲,既不说话也不推门。 大西北山里的雨后尤其还是晚上,多少还是有点凉的,沈魏风因为要出门正在穿一件薄外套,他穿好衣服赶忙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苏筱晚。 看着眼前的对方,两人一时间都失去了语言,空气中凝结着久别后重逢的悲喜,可这悲喜太多,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如果不是在这里,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宿舍小楼里,沈魏风也许早已忍不住冲动上去抱住让他日思夜想的小晚,可现在他什么也不能做。 今天的苏筱晚还和离开的那天一样,仍是长发落肩,薄施脂粉,眉目如画,她借着屋里的灯光细细打量了沈魏风,先开了口。 “你瘦了好多。” 沈魏风看得出,她眼里有泪光在闪动。 “并没有,来,快进来。” 正是晚饭前后,门口不时有人经过,沈魏风赶忙把苏筱晚让进屋里。 明晃晃的灯光下,苏筱晚环顾了一下沈魏风的房间。 “你这里还是老样子。” 沈魏风盯着苏筱晚脸颊文不对题地回应道: “嗯,这里一直有人值班,所以变化不大。” “我就是来报个到,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苏筱晚说着看到沈魏风桌上放着几乎没动的一盒晚饭。 “怎么会?你还没吃晚饭呢吧?等一会儿打一份带回去。” “不用了,我刚回来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这会儿不饿,你快吃晚饭吧。” 沈魏风刚想说要陪她回去,一个队员走到了门口,说是老吴在办公室,有事情找他。 苏筱晚一听是吴大军,便马上告辞:“你也是刚回来不久,挺忙的吧,吴老那边我改天再跟他打招呼,就不在这儿给你添乱了,有事明天再说。” 说着,苏筱晚有些恋恋不舍地转身出去了,沈魏风整个心都要跟着她离开,可怎奈办公室那边却有事要处理。 原来老吴下午也听说了苏筱晚归队的消息,在房间里左思右想了一番,就想找沈魏风商量商量,推掉自己副领队的位置,只在队里做个普通的考古技师。 这当然是沈魏风不可能同意的,原本在所里这些位置都是定好了的,而且与收入和补助挂了勾,老吴现在这不是推拒职位,而是想摆脱一定的责任,这一点让沈魏风心里很是不满。 吴大军现在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一听沈魏风拒绝地如此干脆,老吴的倔脾气一下又上来了:“小沈,说句实话吧,我和咱们这个外援在工作上一点都没办法沟通,本来我以为她这次肯定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所长一动员我又回来了,早知道她要回来,我就不来了!” “老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她是我们后面工作的重要保障,那个2号探方已经那种样子了,就你我加上宋轶三个人能应付得了吗?你也这把年纪了,怎么考虑问题这么片面!” 沈魏风被气得够呛,说话也不怎么客气,老吴顿时觉得很没面子:“我这是为了我自己吗?我不也是为了队里考虑?她那么一意孤行,要是出了问题,你我谁担这个责任?” “我!我一个人担责,不用你、宋轶或者其他任何一位技师来承担!” 沈魏风说得站了起来,桌子拍得简直山响,吓得门外的队员都纷纷溜回了各自的宿舍,大声不敢。(本章未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别时难,相见亦难! 喘,只有蒋宇闻声从楼上跑了下来。 “你俩在这儿干吗呢?练习斗嘴皮子呢?外面能听见,就不能小点儿声!” 蒋宇看着沈魏风使眼色,意思让他快走,他留下来“收拾”犯了倔脾气的老吴。@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沈魏风会意,马上快步走出办公室,宿舍也没回,直接奔1号院去了。 苏筱晚才刚来不到一天,这找茬的,犯顶的,就全来了! 时隔一年过去,一切真的还是老样子! 1号院的大门已经关上了,沈魏风带了钥匙,直接开门进去,苏筱晚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从外面看去,她应该还在忙着收拾行李。 她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沈魏风的突然出现惊得手里正在整理衣物的苏筱晚一脸讶异。 “你怎么来了?老吴不是找你有事?” “没什么重要的事,说完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沈魏风走进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坐,我在收拾,一屋子乱糟糟的。” 苏筱晚有些不好意思地嫣然一笑,抬手挽了挽垂下的长发。 “哪天到的中国?坐了十七八个小时飞机又赶火车,很累吧?” “周二那天到了上海,然后又回了a市,见了顾所长以免,然后就忙着订了火车票来这里,还好,我在火车上总睡觉,睡得黑白颠倒的!” “蒋宇说你师兄也来了,他人呢?” 沈魏风突然想起这事儿来,不禁心里有些别扭。 “哦,他把我送到这里就走了,他在上海还有一个国际研讨会要参加,就急着回去了。” 苏筱晚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谎能不能骗得过沈魏风,可不这么说的话难道要告诉他,夏秋杨就在离雨镇安营扎寨了吗? 显然是不能的。 沈魏风现在满心都在苏筱晚身上,她的这个小小的谎言确实留在了他的记忆里,却不能在此时影响到他与苏筱晚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小雯呢?她还来吗?” 苏筱晚还是不习惯独自一人住一个大院子。 “你来了,她就能来了,蒋宇正为这事发愁呢,你真是帮了他俩的大忙了。” 苏筱晚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低头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件小礼物。 “这是给小雯带的,烟是米国的,不知道蒋宇抽不抽得惯?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合你的心意,就带了两条烟来,你也知道,这已经是海关的上限了。” “人来就好,烟都给蒋宇吧。” 苏筱晚点点头,转身把礼物放到了桌上,等再回身时,沈魏风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 第一百八十二章别时难,相见亦难!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还给他! 这个房间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苏筱晚抬头看向沈魏风,一双眼睛顾盼生辉。 它还是你当初在的模样,可你和走时不太一样了。 时隔一年,苏筱晚早已不再是当初来时那个嬉笑玩闹的孩童性子,成熟里带着沉稳,或者说是心事,原本靓丽的容貌里突然多了一层浓烈的而又低调的冷艳,好似在哀伤中旋转的舞者。 我走后你大概很忙吧?感觉你瘦了,也憔悴了好多。 在与苏筱晚别后的时光里,沈魏风到底经历了多少事,多少艰难,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觉得那段日子是不堪回首的,他也不想再去回望,他一把把苏筱晚拥入怀中,什么也不想说。 这半年真的很漫长,我,我原以为我们不会再相见 枕在沈魏风坚实的胸膛上,苏筱晚哽咽着话没有还没有说完,就被沈魏风俯下身来的吻给生生截断。 这是一个漫长而忧伤地吻,沈魏风双手捧着苏筱晚娇美的面孔,像是捧着他这一生最为宝贵的珍藏,那天长地久地等待,那无数个不眠的长夜还有那次醉酒的苦痛,全都化在了这吻里面。 苏筱晚丢掉了刚才还在手里的衣物,纤细的双臂温柔地绕上了沈魏风的后背,身子绵软地跌入了他的怀中。 你还恨我吗?沈魏风轻抚着苏筱晚的长发,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不!苏筱晚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她想到了临走前自己的抗拒和沈魏风眼底的疯狂。 还给他吧,哪怕只有这么一次!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什么灵魂与肉体的分离,如果这是生命里的狂喜,她愿以命相换,让莫里斯的谎言见鬼去吧,这一刻她要做自己身子的主人。 冯村的夏夜是静悄悄的,暗夜的天空里仿佛藏着无数的眼睛,透过苏筱晚床头窗帘的缝隙探了进来,甚至还带着微凉的清风,一阵阵抚过两人光滑的肌肤。w_/a_/p_/\_/.\_/c\_/o\_/m 枕畔的耳鬓厮磨,床边的零落衣衫,缠绵与缱绻,山盟与海誓都沉在这夜里,这绯色的深夜之中 周一的晨会沈魏风罕见地迟到了近一个小时。 老吴焦急地等待着一早的工作安排,一遍遍看着手表,他上班是从不迟到的。 小沈这是怎么了嘛?你看看这都几点了!他什么时候也添了睡懒觉的毛病了! 坐在旁边的蒋宇不置可否,权当没听见,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心里琢磨着小雯要来的安排。 宋轶和姜伟凑在一起正聊着手里的一张新绘制的黄骑岭的地质地形图。 其他几个资历颇老的考古技师都坐在办公室的角落里,抽着烟说着2号探方里的异闻,有一个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苏副队长回来了?你们见了吗? 见了,昨天傍晚儿,她来找沈队,好几个人都看到了。 怎么?今天就不来开会了?是不是又故态复萌,还要旷工?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轻声笑起来,可笑了没两声却发现沈魏风已经走进了办公室,正往这边看,便赶紧闭嘴不敢再议论下去。 老吴看见沈魏风来了倒是不再抱怨了,可又发现苏筱晚人还没来就又发作起来。 来都来了,不要搞这种特殊化的待遇!工作上的事情哪能等人,就这么地任性!唉,谁不是咬牙挺过来的!一点苦都不能吃! 蒋宇这会儿比沈魏风都要嫌吴大军烦,冲着老吴嚷嚷了起来:人家是赶完飞机赶火车,能跟咱么比吗。 ?再说了,她时差可能都没倒过来呢,头晕脑胀的怎么谈工作? 沈魏风长叹了一声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老吴什么才好。 就你知道! 老吴的不近人情被蒋宇指摘得没话可回,只好回骂了一句,觉得不够解气还要开口再说,却被身后一个声音给打住了。 沈队这么辛苦还来给咱们开会,你们这些人就不能懂点儿事,安静一点儿。 沈魏风抬眼一看,说话的竟然是坐在门口的汪辉,而且这货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沈魏风觉得汪辉的话里有话,可他此时只能是佯装不知,继续开会。 老吴,苏副队长今天请了假,要再休息一天,明天就会出现场,有关她的工作部分,明早早会时再说吧。 吴大军看沈魏风明摆着护短就不再追问,一屋子的人也都安静下来听沈魏风做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总结和新的任务分配。 有了领队的约束,工作面上的效率明显提高了起来,半怠工的民工在新的监督下,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把2号探方内的土石全都清理了出来,剩下的精细工作便都交由队里的考古技师们来完成。 直到太阳西沉队里才收工返回,带回的清理出来的各类文物的碎片达到了一百多片,其中包括了一部分人类遗骸。 昨日一阵降雨之后,今天便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之后的几天预报也说天气晴朗,于是,院子里的大小能铺平或利用的平面都摆上了新出土的大大小小的物件,特别是那些遗骸,因为只能阴干,都摆在了屋檐下的窗台上或台阶上,远远看去一片既祥和又诡异的气氛。 蒋宇看着这些零碎的几乎是发黑的人骨心里无比的别扭,一头扎进沈魏风的房间里想找沈魏风抗议一下。 房间门依旧是虚掩着的,可沈魏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伏案工作,而是合衣倒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一听门口有动静,才睁开眼睛。 这才几点你就躺下了? 沈魏风赶忙起身:昨晚睡得有点晚,怎么?有事? 哎呀,你窗台上摆了一排人骨头,你看着不难受吗? 蒋宇这话一出,沈魏风一下笑了出来。 我在屋里,看它干吗?你来就为这事? 能不能把这些挪到后院去,上面盖上点东西,看着让人连饭都吃不下去。 这可不行。说着,沈魏风站起身来,去脸盆那儿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精神了一下。 后院窝风,前院通风好,最适合晾干这些东西,要不了几天的,坚持一下。 我就搞不懂了,一会儿这些怕氧化,恨不得挖出来再埋回去,一会儿又这样非说要晾干了才能收库存。 你不知道还有很多呢!怎么样,今天你去镇上给所长打电话了吗?小雯通知到了没?计划她什么时候到? 苏筱晚归队,小雯眼看就要来了,可蒋宇很是有些为难地看着沈魏风道:是要来,都说好了,就是 沈魏风奇怪地看着蒋宇,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感到为难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悠着点儿! 蒋宇也不看沈魏风,走到窗前先关上了窗子,又折回门前带上了门,然后才又坐下,看了看沈魏风有些沉重道:“小雯说她要和一个人一起来。” “两个人?谁?” 沈魏风发问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祥之感,可他还不敢确认,刚才沉沉的睡意几乎一扫而空。 “那位官小姐,叫什么周楚凝的。” “什么!这简直是胡闹嘛!” 蒋宇的话验证了沈魏风的隐忧,他急得这一嗓子提高了何止八度。 “哎呀,就知道你要吼!小点儿声,小点儿声!现在队里的人员很复杂,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对了,昨晚你几点回来的?怎么你走了以后我一直没见你回来,我半夜起夜也看你屋里好像没人。” 蒋宇早上就憋着这事想问呢,可一直没找到机会。 “我去散步了,回来得有点儿晚。” 沈魏风自然不可能把昨晚的事跟任何人和盘托出,不过撒谎撒得是不是严谨就要看对方跟自己是什么关系,现在明摆着,对蒋宇,这谎也就是走了个过场。 被糊弄这种事要是不知道倒也没什么,但如果明明白白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话,被动的一方多少还是会有些来气,即便是像蒋宇这种心胸比较宽大的糙汉子,也会觉得还是有点不爽。 “编,接着编!” 蒋宇有些没好气儿地看着沈魏风那一脸疲态,随口就来的谎言,听到周楚凝要来的吼声,合一块儿,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可能猜不出实情。 沈魏风被说到了毛病上,马上闭口不言,沉默了良久才又开口。 “不能让周楚凝来,特别是现在!” “那你去跟她爹商量去,我是没有这个本事。腿长在人家身上,你管得了她的行动?唉!” 蒋宇长叹了一口气,怜悯地看着满脸愁容的沈魏风,拿出烟来,一人一支,可沈魏风已经烦躁到了极点,直接把烟丢在了桌上,开始在屋里踱步。 “我真同情你!真的!” 蒋宇一边说一边把烟点着。 “依我看,人家这位小姐拿着盖了红章的实习申请来,你除了接着,没有任何的办法,还是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吧。” 蒋宇说得一板一眼,让沈魏风越听越焦躁,一团怒火在心里汹汹燃烧,恨不得立刻把一屋子的东西都砸了。 “这个项目是有密度的,不可以接受实习生。” 这话说完,沈魏风觉得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那人家不出现场呗,过来旅个游,你管得了?!” 事实就是事实,不用蒋宇说沈魏风也知道这一条就是徒劳,完全没有用。 “你非但没法管,还得管吃管住,好生接待,而且她要真坚持去现场,你也只能点头同意,毕竟人家背后有一个厉害的老子撑腰,你不能不给她爹这三分薄面。” “好了!” 沈魏风已经完全听不下去,坐到桌边,拿起刚才蒋宇递给他的那支烟,点燃了。_o_m “还有,你和她的这关系……”蒋宇这时突然觉得不太好称呼苏筱晚,话也说得别扭“就是那个周什么来的话可一定要注意,管着自己点儿,我怕……” “我知道。” 沈魏风无奈地打断了蒋宇。 “小雯说票不好买,来的日子还没定下来,等我这有了消息就马上跟你说。” 蒋宇话刚说完,就见外面窗户前有个人影过去。 沈魏风的宿舍就在一楼,窗户对着的就是前院,他房间的窗子底下并没有什么,一般不打扫的话没人往这边走,蒋宇皱着眉头走到窗前往外看,可什么人也没看到。 “怎么了?” 沈魏风还沉浸在周楚凝执意要来冯村的烦恼中,完全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 。(本章未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悠着点儿! “我好像看见一个人从你窗户前过去了,奇怪,谁会特意走这边?” 蒋宇这么一说,沈魏风第一反应是外面正在晾干中的文物碎片,惊得他一下站起身,上前推开了窗户。 “你找那些人骨头吧,收了,晚上了,谁敢把这些扔在外边,现在都在老吴的房间里呢。” 一听这话,沈魏风瞬间放松下来。 “我担心的不是贼,”蒋宇把手里的烟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是偷听壁脚的。” “偷听壁脚?” “这个没抓着,算了。跟你说,昨晚我起夜的时候看见汪辉房里他那张床是空着的,他去哪儿了我不知道,反正我在院子里没见他的人影。” 蒋宇这话一下提醒沈魏风早会时汪辉那一脸复杂的表情和笑容,以及那句不咸不淡的废话。 难道,昨晚…… 沈魏风实在不敢再想下去,立刻在脑海里打住了这个想法。 “他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多注意着他一点儿,其他都好说,关键是最近出土的这些东西,看紧了,虽然说起来还都是碎片,进行断代之前它们也算安全,但是这种事就是怕贼惦记,特别是这类小东西特别容易被自己人顺走,一定要管住了。”. “咱们进场、回驻地的规矩都挺严的,你放心。” 蒋宇说着准备离开,都走到门口了,又回过头来劝了一句。 “你呀,悠着点儿,别以前把着自己的名声跟金子似的,现在又全扔臭水沟里,说句实话吧,要是一靠谱儿的姑娘我绝对不拦着你,但是……” 后面的话蒋宇觉得也不必说明了,沈魏风听得懂。 其实,在苏筱晚这件事,蒋宇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中立的,沈魏风也觉得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态度支持,爱谁是自己的事情,谁都无权过问,他愿意为爱做任何事那也是谁都拦不住的。 但是,今晚蒋宇的临走前的这些话还是多少戳到了沈魏风的痛点上,蒋宇口中的“靠谱儿”和家人嘴里的“合适”都是一个意思。活到这个年龄,这些道理早就烂熟于心,哪还需要别人跑来背书? 可惜,知道归知道,做到归做到。 沈魏风明白,蒋宇是希望他从心到身都能管得住自己,守得住名声,看得到更远的以后。但如果生活真能这样往哪边拨动就往哪边发展,人生不就不会是一道解不开的难题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悠着点儿! 第一百八十五章 苦涩的玩笑 第二天的早会仍是一帮大老爷们儿,苏筱晚并没有过来参加。 大家都心知肚明,看老吴对此一言不发,谁也不敢多加议论。 沈魏风表面上把会开得风平浪静,可心里早就急得如火上浇了油。 诡异的会议气氛比前院晾着的遗骸还让人心里冒凉气,沈魏风特意加了几项在早会时说,就是为了再等等苏筱晚。 可结果直到会结束了,人还是没来。 一散会,所有人就都纷纷收拾了一下往工作面上走,沈魏风看着人走得差不得了才最后出来。 1号院的大门关着,沈魏风连着拍了两下,没有动静,正准备掏出钥匙去开门,门哗地一声开了。 苏筱晚没想到拉开门就看到沈魏风,瞬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在这儿? 沈魏风看到苏筱晚一身利索的长衣长裤,长发也绾了起来,面色也还好,是一副要去工作的样子,顿时放了心。 起晚了?怎么没来开早会? 苏筱晚听得出,沈魏风这时明显是舍不得说她,语气已经极尽温柔,之前这样的情况他总是要发点脾气的。 我好久没看资料了,一大早起来就在看,看得忘了时间。 这话沈魏风无可反驳,只好点点头,两人便一起往岩洞的方向走去。 我今早没去,你又为难了吧? 苏筱晚手里攥着几张图纸,一边缓缓地走着一边和沈魏风聊着。 没有,今天还好,老吴没说什么。 沈魏风此时心思有一半都在周楚凝要来冯村这件事上,苏筱晚在他面前让他更加为此事焦急。 我和老吴的工作思路不在一条线上,见他我总觉得有压力。 苏筱晚缓缓道出了她另一个不太好出口的理由。 怕他干什么!坚持自己的观点就好,他有经验优势,你有学术和技术优势,本来应该合作搞好工作,争来争去是老吴的格局太小了。 沈魏风站住替苏筱晚捋了捋散落的鬓发,眼里满满的都是怜爱。 是吗?你真这样想? 苏筱晚还是犹疑地看着沈魏风,刚出门时脸上的轻松好像顿时没了踪影。 我一直都是这样做啊,你不记得了? 沈魏风很有耐心,虽然心里有事,可一点不愿影响到苏筱晚的情绪。 是,你总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哪怕,哪怕 话说到这儿就卡住了,苏筱晚觉得嗓子里有点哽咽,可又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她抬头再次看看沈魏风,一点点地,看着。 怎么?那晚还没看够吗? 沈魏风看着痴看着自己的苏筱晚,心里竟然也浮上来一抹悲伤,玩笑话讲得既压抑又苦涩,可还是让羞涩瞬间爬上了苏筱晚的脸颊,她微微一低头,没再说话。 共处了小半年的同事们一见苏筱晚都还是非常热情的,几个去年年底一直跟着苏筱晚一同修复棺底机关的年轻技师们更是聊起来没完,直到老吴在探方里面大力咳嗽,大家才不得已闭嘴干活儿。首发更新@ 清理2号探方内的工作有几个经验老道的技师在干,苏筱晚就和沈魏风、老吴,还有宋轶一起查看里面的各处情况。 需不需要再向下,做探沟呢?宋轶觉得目前的深度有限,获取的信息量太少。 现在就开始水平发掘确实还尚早,2号探方和1号情况有些不同,我也同意再往下加深一到两米,因为。(本章未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苦涩的玩笑 目前这个水平面上,我找不到两个探方之间的机关连接点,先加深一下,如果不行的话就开始水平发掘吧,那样有可能还有新的发现。 苏筱晚握了一把探方内的土石查看了一下,对目前的发掘情况不是特别满意。 这两个探方之间的水平高度相差多少? 沈魏风突然想起这个重要的问题。 去年的时候这个2号探方是意外收获,那时手里没有仪器,这次才带了来,我明天就带人过来测。 老吴头一回承认自己工作有失误,颇有些不好意思,可谁也没有说什么。 如果要继续往下加深的话,记得做好隔梁,分层的工作千万要精确。 沈魏风又跟宋轶特意嘱咐了一句。 剩下的出土文物的断代问题,几个人陷入了比较激烈的争执之中。 老吴自然是交叉断代的坚定拥趸,这种简单而有效的方法确实也很适用于较粗的年代确定上,但它的误判率也高。 现在这两个探方里都没有找到墓志铭,也没有确切的铭文,交叉断代这样的办法恐怕会出问题。_o_m 苏筱晚最不主张使用的就是这种方法,她没办法在老吴的这种坚持下视若无睹。 岩洞的工作面里是有墓主人留章的,你不能说这两个探方和岩洞全无关系吧? 老吴马上毫不客气地质问苏筱晚。 吴老,那是私章,章面模糊,只能做推断之用,不能拿来当证据。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否定这三个工作面之间的一定有关系,可您也证明不了它们之间一定有关系!在目前没有把2号探方加深或进行水平开掘之前,我们都不能证明,所以交叉断代用不得。 苏副队长说得有道理,结论还要再等等,不能急于一时。 宋轶也很同意苏筱晚的观点,他更需要地层的分析和数据。 先把目前的清理工作做完吧,下午全员都要参加,争取这两天完成这个工作,这样后面做探沟的时间才充分,加隔梁也需要人力,回来还得去找民工。 沈魏风态度很明确地站在苏筱晚这一边,宋轶倒是很中立,可他目前无法苟同老吴的方法,于是文物断代问题只好暂时搁置,老吴再心急这次都只好等着数据出来以后再说。 不过,由于2号探方内的前期工作苏筱晚没能参加,这导致了她后面的所有任务都集中在了绘制探方内的详细图纸上,这个工作除了孟岩就只要她可以完成,宋轶是可以画一些简单的位置图,可细致的绘图工作他也做不来,而孟岩如今还在住院。 这个工作细致而缓慢,苏筱晚纵使天生一双巧手,干起来也用三四天之久,而且几乎从早到晚,白天在工作面一点点做草图,晚上回来再进行修图和标注,第二天夜里绘制第一天的完整绘图定稿,第三天完成第二天的定稿。 由于助理小雯还没到,苏筱晚的早中晚饭都由蒋宇负责,沈魏风因为忙于跟进2号探方内的清理工作,也是一刻不得闲,直到这天晚上回了驻地,蒋宇告诉他小雯就要来了,他才放下了手里的案头分析工作。。 第一百八十五章苦涩的玩笑 第一百八十六章 突袭 上百件文物的分析堆得一座小山似的在沈魏风的案头,因为需要正楷誊写,必需要用钢笔,一些缩略图还要备份在文字旁边,这样的工作量让沈魏风几乎没有一晚能在凌晨之前躺下。 蒋宇的一句话不啻于一声惊雷把房间里的安静彻底击碎。 “哪天到?” 沈魏风放下钢笔,站起身来,先把房门带上。 “说是今天的火车,你算吧。” “今天的车,那应该是三天后到武极县。” 沈魏风有些像是自语,他拿出烟来,抽出一支,突然想起蒋宇也在,又递给他一支。 “来了怎么安排?” 蒋宇抽了口烟,想看沈魏风的意思,他不想在这件事上插手太多。 “1号院还有一个小间,让她去住。” “那间条件可不好,你别遭人埋怨。” 蒋宇提醒沈魏风。 “1号院是平房,就那么三间屋,原本朝阳的两间就是小晚和小雯的,她突然来了我也不能给她再租个院子。” “小晚”的称呼一出口,蒋宇就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然后才开口。 “好,听你的。那个,你得注意注意称呼啊,不然我也不管她叫副队长了。” 经蒋宇这么一提醒,沈魏风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苏筱晚私下里的称呼。 “不叫副队长叫什么?!” 沈魏风有些无奈被蒋宇抓到了把柄。 “你比我大,自然要叫嫂子啊。”蒋宇吐出一片烟雾,笑看沈魏风的笑话。 “别胡扯啊!” 沈魏风把烟丢进烟灰缸,有了那么一丝的笑意,但一想到三天之后,那笑意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净。 “我觉得那间真的不太行,要不把4号院的二楼腾出来一间给她住,那边的房间干净一些,楼下也只有两个年轻队员和宋轶,宋轶那人品你也知道,完全可以放心的。” “那就两个都准备一下吧,她根本就不是那种能吃苦的性子,只怕来了事儿会很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尽快让她回去。” “这能有什么办法?来去都是人家的自由。” “小雯有跟你说起过什么吗?”沈魏风觉得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很多,难保不透露些什么。 蒋宇是个粗糙的性子,听话向来是不仔细的,凡事都只能听个大概,被沈魏风问起来才认真想了想。@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小雯是肯定高兴有人一路陪她过来,不过她说这位官小姐一直不怎么开心,走之前还大哭了一场,总问小雯你和苏副队长以前的事,小雯特别不乐意说这些,可又不好不搭理她,反正也挺为难的。” “苏筱晚回来应该是对她打击很大。” 沈魏风心里明白这件事对周楚凝的影响,她怕是一得到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但那天自己明明已经跟她说清楚了,他们是完全不可能的,来了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事实,她周楚凝又不是刚认识他沈魏风,他什么脾气她应该很清楚才对。 “依我看,这里都是咱们的工作人员,她来了也应该不好意思胡闹,你呢,再臊着她点儿,这么一来,她自然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没意思还不如回去,你也说了,她吃不了苦,你想咱们这儿可跟a市有天上地下的差别,要什么没什么,不是为了工作,谁能在这儿坚持个把月的,也就最多一星期,我敢打包票,她准打道回府!” 蒋宇这回分析得倒是丝丝入扣,有点张飞穿绣花针的意思,沈魏风的心一时间得到了些许宽慰。 “但是,我提醒你一下,这位大小姐来了以后,你一定要晾着点儿咱们苏副队长,千万别去找她。你得明白,你要是去私会苏副队长,那就是摆明了往死里刺激这官小姐,万一人家因为这发了飙,轴性上来赖着不走了,你可就完了。” “周。(本章未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突袭 楚凝没这么大脾气,你别看她出身好,性子倒还温和,不过你说得对,她来了我会多加注意的。” 蒋宇不是很信得过沈魏风,幽幽地又提醒了一句:“女人的直觉比猫还厉害,你一定不要心存侥幸。” 在分不出精力去琢磨周楚凝这事的时候,蒋宇的意见对沈魏风来说确实是一个挺不错的参考,至于临到跟前还会出什么麻烦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关于周楚凝的事说了这么多,但沈魏风心里最牵挂的还是苏筱晚,他知道周楚凝的存在会让自己不得已要疏远苏筱晚很多,可至于苏筱晚能不能接受这些,他的心里并没有把握。 当晚,蒋宇回去之后,沈魏风曾一度想去1号院,跟苏筱晚说说这事,但看了看时间又觉得这么晚去了怕是一时间回不来,流言蜚语不说,两人现在都是一堆案头工作要忙。 还是再等等吧。 沈魏风乐观地认为时间还充裕,这事完全可以找个吃午饭的空儿跟苏筱晚说说。 可惜,俗话说得好: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小雯和周楚凝整整提前了一天半就来了,而且来之前连蒋宇都不知道。 这两个姑娘根本就没坐火车,而是周处长找了一辆车把两人一路送到了冯村,车子十分霸气地直接停到了1号院的大门口。 人来的时候,全队刚刚吃过晚饭,天还亮着,不少队员在院子里洗漱乘凉聊着天,老吴的收音机里放着晚间新闻和天气预报,沈魏风正在房间里伏案工作。 蒋宇一路快走从外面回来,敷衍地跟院子里的同事打了招呼,就直接进了沈魏风的房间。 “哎,别写了!人来了!” 沈魏风正沉浸在工作的各种图表之中,被蒋宇这么一嚷嚷立刻感到心里一紧。 他丢下文件和钢笔,一下站了起来。 “谁来了?” “小雯和那个周什么来了。”蒋宇一着急又忘了名字。 “你不是那天说才上了火车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沈魏风没想到暴风雨来得这样快,自己还没腾出时间来找苏筱晚。 “哎呀!人家是官小姐,能坐那硬座绿皮火车吗?人家坐专车来的!赶紧!走!去看看!”蒋宇说完又着急地出去了。 这消息真是比平地一声雷还刺激,沈魏风没有马上跟出去,而是又坐了下来,脑子里一团麻似得乱,想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思路,稳定了下情绪。_o_m 来都来了,总要见的! 没有了退路的沈魏风只好换了件衣服往1号院去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突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太挤了! 1号院的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全新的某奥牌小汽车,虽然一路风尘仆仆,可仍难掩它浑身的贵气。 沈魏风看见这车就觉得冒火,可偏偏正在擦车的司机很是殷勤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还直呼他沈处长。 在厅里工作的司机都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喜欢称呼人要高半级到一级,当然有人很受用这样的说法,不过沈魏风听了只觉得逆耳。 推门而入,1号院里面的说笑声就清楚地传了过来。 是周楚凝,她那尖锐的笑语声辨识度很高。 人正在小雯的房间里,除了苏筱晚,小雯、周楚凝和蒋宇三个人都在。 一看见沈魏风来了,周楚凝马上站了起来,一脸愉悦中瞬间带了一丝不快,可笑容还是那笑容,很明亮,也很凌厉,盯着板着一张脸的沈魏风幽幽地说道:“怎么?师兄不欢迎我们吗?一来就这个表情!” “怎么会!不过你不说一声就来了,确实很意外啊!这儿条件艰苦,只怕明天你会比我的表情还难看呢。”沈魏风虽然已经是强撑着笑着在说,可话里话外一点不打算给周楚凝留面子,冷言冷语连掩饰都懒得费力。 蒋宇和小雯互相对视了一眼,感受到了两人之间那浓重的火药味儿。 “苏副队长刚来了一下,现在回屋去拿什么礼物了,沈队你去看看,她说有图纸要交给你呢。” 蒋宇站在周楚凝身后,仗着她看不见自己,拼命使眼色给沈魏风,示意他赶紧出去,别在这儿跟周楚凝起冲突。 “好,我去看看。” 沈魏风会意,压了压火才转身就往外走。 周楚凝急得想叫住,可沈魏风已经快步出去了。 就在旁边,苏筱晚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沈魏风推门而入,看到苏筱晚正在行李箱里翻找着东西,听到声音头都不抬。 “楚凝吗?我这就来,稍等啊。” 苏筱晚从箱子夹层里找出了两盒某品牌的丝质围巾,站起身来却发现进来的是沈魏风。 “你来了,见楚凝了吗?我在找带给她和小雯的礼物,你说我这记性,除了会背书什么都是丢三落四的,找了这半天,真是!” 苏筱晚一边说一边急着往外走,打算去小雯房间找周楚凝,本以为沈魏风这时会一起跟过来,可他站那儿纹丝不动,一把揽住了要出去的苏筱晚。 苏筱晚不解何意,微微抬起头看着沈魏风,满脸都是疑问。 “楚凝来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多日没有时间和机会单独相处,沈魏风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苏筱晚,不见还好,见了总是有些把持不住,他这时把苏筱晚环在自己怀里,低声说着。 这突如其来的温存让苏筱晚有些措手不及,她手里还拿着礼物,陷在沈魏风的怀里走不出去,有些着急,不过还是一脸浅笑不解道:“什么心理准备?” 这么多事情乱成了一团,沈魏风一声叹息,不知道该怎么给她解释这个问题,可身后已经响起周楚凝的声音。 “哎呦,你俩在这屋里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说来给我听听。” 苏筱晚一听是周楚凝的声音,赶忙一把推开了沈魏风,眼睛一瞟看到本来一脸温柔的沈魏风转瞬间拉下脸来,额上的青筋还跳了跳。 “快进来,看看喜不喜欢我给你带的这条围巾,我记得……” 苏筱晚拉着周楚凝在屋里坐下,沈魏风只好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恰巧蒋宇也正在外面吹风。 “怎么样?比一出戏还热闹吧!” “哼,真是做戏呢!” “人家刚才说了,要跟苏副队长住一屋里。@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蒋宇抽着烟,看向苏筱晚的房间,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答应她了?”沈魏风没想到周楚凝下手这样恨,使了这么一招“釜底抽。(本章未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太挤了! 薪”的法子,想想就觉得恼火不已。 “没完全答应,可你看不答应行吗?我不好反驳她,要是你有主意,你可以劝劝她。” “苏副队长要工作,她掺和进来算怎么回事?” 沈魏风说得很不客气,声音也高了起来。 “人家不是来实习的吗?本来就是打着跟着专家学习的旗号来的,住一起也是为了方便学点东西,你这个理由我觉得够呛。” 沈魏风无话可回,撂了话给蒋宇:“那你看着办吧。” 已经来了,无论怎样都只能接受了再说,女孩子爱挤在一处,爱说笑,都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根本没办法过分苛责。 蒋宇一声长叹,丢了烟蒂,拍了拍沈魏风无奈道:“忍忍吧,咱俩都得过一段苦行僧的日子,权当修炼了。” 当晚,周楚凝就和苏筱晚挤在她一张小床上,勉强对付了一晚,第二天,没抗住小雯伶牙俐齿地游说,周楚凝终于放弃要和苏筱晚同住一屋的打算,搬到了隔壁的小间里去暂住。 吃晚饭的时候,小雯和蒋宇在一张桌子上坐着,蒋宇眉开眼笑地暗暗夸小雯。 “还是你有本事,这事把我和沈队都愁得快不能睡觉了,你怎么跟她说的?” 蒋宇把自己饭盒里的肉菜又往小雯碗里拨了些。 “周楚凝可犟了,劝不动的,我也没有什么本事让她改主意,其实原本我打算劝她去后面的4号院2楼去住的,结果她死活不同意,就说那小间也不错,要住那儿。” “原来是这样,那你也挺厉害的,快,多吃点!” 蒋宇一脸爱意地看着小雯,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 “你跟沈队别担心了,就那间屋,我觉得我都住不下去,她非要去,你看着吧,不出一个星期她就受不了了,准闹着要回家。你是没见过周楚凝家的小洋楼,别提多漂亮了,那间屋跟她的房间比起来就跟监狱似的,基本见不着太阳,还阴冷潮湿。无错更新@” 小雯的话匣子开了就收不住,可蒋宇还是津津有味地听着她唠叨,高兴地一直咧着嘴笑。 “哎,沈队说没说周楚凝去现场的事?昨天她可问我了,我没敢接她这个话茬。” “嗯,对,你别跟她说这个,这事儿得队里开会决定,私下里千万不要乱议论,咱们队里这次多了好几个外面调来的人,也搞不清楚什么来头。” 小雯点点头,然后突然跟蒋宇提起来:“昨天周楚凝说了,实习期她要跟着沈队呢,看起来很确定的样子,这事儿你们是不是事先已经开会决定了?” “什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太挤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出局的人 “让她去跟着宋轶,我不能带她。” 沈魏风一边写着分析材料一边跟蒋宇说,头都没抬,语气极其平淡,好像在说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事。 “理由呢?” “我这么多案头工作,还有工作面上的事要管,眼看就要打隔梁了,我没时间管她。@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沈魏风放下手里的笔,转过身来,看着蒋宇。 “那好,你跟她说说看吧,我就是过来传个话儿,业务上的事情我也不懂,明天我就带民工过去,希望你说的她能听。” 蒋宇这口气明摆着是不相信沈魏风能这么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周楚凝,而现实是确实也打发不了。 第二天,早会、出现场和晚总结会,哪一样周楚凝都没有落下,从岩洞到两个探方,基本是沈魏风在哪儿周楚凝就在哪儿,虽然还不至于到一步不落,也可以说是紧跟不放了。 和苏筱晚当初追求沈魏风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架势不同,周楚凝的行动力是很强的,目的性也明确,当然也更让人感到窒息。 小雯看着这架势直撇嘴,跟苏筱晚嘀咕道:“她能不能别这么招摇!一个队的人都知道她和沈队那点事了,跟在大学那会儿一个样,真是一点儿没变!” 关于周楚凝和沈魏风早年间的旧事,苏筱晚已经在小雯那里听说了一些,甚至连周楚凝的父亲和沈魏风的上下级关系也略知了一二,可她到底没有亲眼见识过,所以这一天下来,她也陷入了沉默。 若说完全不在意,这对苏筱晚来说也是不可能的,可她看得出沈魏风还是很抗拒的,这多少让她心里得到了一些宽慰,只不过眼前这么大的刺激总需要什么来缓解缓解,可她还没有找到这样一条有效的克制自己郁闷的办法,真真是坐卧都难安。 之后的几天里,周楚凝的表现依旧,来时打着苏筱晚的旗号,可在工作面上从没看过苏筱晚画图,即便是沈魏风明确指示她应该在2号探方里学着做清理工作,但仍支不走她,只有小雯不离不弃地跟着苏筱晚先是在2号探方里绘图,然后又转去1号探方里复绘壁画,实打实地学了不少技术。 这天晚上,苏筱晚和小雯从外面散步回来,发现周楚凝住的那个小间还是黑的。 “这都几点了,还不回来!”小雯忍不住又嘟囔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一晚两晚的事了,自打第一次出现场以来,周楚凝便常常借口要学习在沈魏风的房间坐着不走。 今晚应该又是这样。 苏筱晚一言不发,脸色也不太好,小雯说完才发现不对,赶忙住口,两人便各回了自己的房间。 书桌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白天在1号探方复绘的草图就摊在桌上,几支绘图笔随意放在图上,等着描边和简单着色,这些工作原本应该今晚完成,可苏筱晚这时一点拿起笔的动力都没有,一直看着窗外的夜空出神。 已经十点多了,这个时间队里大部分队员都已经就寝,像她和沈魏风这样案头工作较多的,都会在这个时间里再奋力工作几个小时,然后才能安心的入睡。 然而,现在她伏案工作的心情全无,一腔的郁闷和犹疑无处发作。 苏筱晚又打开了那本她总是随身携带的《局外人》,但只看了一眼书名就皱起了眉头。 她是局外人吗? 在这场三个人的感情纠葛里,谁是那个应该出局的人? 也许那晚缠绵之后,她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出局的人应该是周楚凝,可事实是周楚凝稳稳当当地坐在沈魏风的房间里,从来都是很晚才回来。 苏筱晚并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感情内心戏丰富的人,不过像周楚凝做到这个份上,也让她感觉难以招架。 今夜无风,天气闷热异常,一阵阵的暑热令人烦躁难安,草里的虫鸣喊得撕心裂肺,苏筱晚终于。(本章未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出局的人 再也无法在房间里枯坐下去。 她书桌上有一摞绘制好的图纸还没来得及交给沈魏风,临走时她随意拿了几张带出了门。 总要有点理由吧,不然苏筱晚觉得自己实在张不开口。 3号院门口现在新装了一个灯,照得门前一片清清楚楚,苏筱晚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门口抽烟的蒋宇。 蒋宇也眼尖,远远地也认出了她。@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苏副队长来了。” 看得出来,蒋宇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一副有话要说可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沈队,在吗?”苏筱晚其实可以不问,直接进去就好,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在蒋宇那里确定些什么。 蒋宇点点头:“在。” “这几天,沈队很忙吧?” 苏筱晚仿佛把蒋宇看作了救命的稻草,眼神里写满了渴望。 蒋宇一眼就看出了苏筱晚的心事,于心不忍也于心难安。 “嗯,挺忙的。进去吧,他在。” “他自己吗?” 苏筱晚很费力地吐出这句话,心都在抖。 蒋宇用力吸了口烟,吐出烟雾,想了想道:“周楚凝已经走了,他自己。” 这句话几乎让苏筱晚瞬间如释重负。 她冲着蒋宇报以感激的一笑,然后走进了3号院。 沈魏风的房间还亮着灯,苏筱晚走到他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 这是沈魏风疲倦的声音。 苏筱晚推门而入,房间里确实只有沈魏风自己,此时他正合衣倒在床上,似乎正打算休息。 “魏风,我来交几张图纸。” 说着苏筱晚来到桌前,放下那几张图,坐了下来。 沈魏风万没想到苏筱晚这时会突然造访,一下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疲倦的脸上满是温柔。 “交作业,顺便看看你。”苏筱晚深深看向沈魏风,好像要在他那线条分明的脸上找到什么背叛的明证。 “你是因为周楚凝才来的吧?” 沈魏风想握住苏筱晚的手,可苏筱晚马上挣脱了。 “我说了,我来交作业。” 苏筱晚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来气,轻轻拍了拍桌上的图纸。 “你的手都是冰的,还说不是为了周楚凝?” “来时我用井水洗了脸,你也知道这里的井水很凉。” “是吗?”沈魏风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抚摸了一下苏筱晚的脸颊。 苏筱晚扭头想躲过,可是没躲利索。 “撒谎了吧,脸那么热。” “你呢?”苏筱晚想借题发挥一下。 “我?” 沈魏风无奈的笑了一下,再次拉住苏筱晚的手,眼里全是心疼和怜爱。。 第一百八十八章出局的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谁教的规矩! 苏筱晚心里莫名的恼怒控制得不错,不显山不露水,表面还是很平静的。 她静静地望着沈魏风,想知道他会给自己怎样的答案。 沈魏风垂下头想了想,轻叹一口气道: “你把这个房间想象成图书馆就可以了。” 极简,是沈魏风的一贯风格,他讨厌对无意义的事情长篇累牍的解释,他也不想向苏筱晚诉说和周楚凝共处一室对他是多大的折磨,甚至他每晚都要因为周楚凝这种无声的纠缠要在她走以后多加班一两个小时才能完成每日的分析工作。@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熬夜已经成了他最近的必选项,缺少睡眠的沈魏风连胃口都在直线下降。 沈魏风的神经此时就是一根已经快要绷到极限的弦,可怕的是没有谁能看出他的隐忍。 尽管这样,他仍然认为这是他应该承受的。 所以诉苦没必要,苏筱晚这样突然的造访,想要的就是一个他亲口的承诺,“并没有发生什么”。 她现在来要什么沈魏风都会给的,何况不过是一个实情。 “可这里是你的单身宿舍。” 苏筱晚明显已经接受了沈魏风解释,不过还是忍不住了幽怨一下。 “我会尽快让她回去,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沈魏风满溢着温情的眼神让苏筱晚顿时觉得无力招架,心里的火气也都渐渐消散,她只好点了点头。 返回1号院后,苏筱晚看到了周楚凝房间里亮起的灯光,天气闷热,窗户大开着,挂着的碎花窗帘因为无风几乎纹丝不动,听到院门有动静,周楚凝来到了窗前,她一把掀开了帘子,与苏筱晚很是意外地对视了一下。 苏筱晚此时早已没了之前对周楚凝的热络,假装也做不来,只是对周楚凝报以礼貌的一笑,便没打招呼直接回了房间。 这个点儿了,苏筱晚会去了哪里连三岁的小孩子也能猜得出来,周楚凝连着守了沈魏风几个晚上,没想到还是被苏筱晚一击而溃。 周楚凝读得出来苏筱晚脸上的表情。 那是带着胜利归来才有的底气和平静。 胜败一望即知。 她努力这许久结果还是输得“倾家荡产”! 周楚凝一脸冰霜地直盯着苏筱晚,一股想立刻冲出去的冲动让她觉得血都直往头上涌,可再一想这么晚了周围也没什么人,闹也是白闹,便忿忿地一甩帘子回屋关了灯。 这一夜对周楚凝注定是无眠的,她翻来覆去一直等着天亮,等着第二天的早会。 闷热持续了一夜,到了早上方才有了点凉风,这样炎热的日子里没有人能睡得好,大伙差不多都早早起来洗漱,只有沈魏风昨晚送走了苏筱晚后又坚持工作到了凌晨2点才倒下休息,早上的热闹他几乎都没听见。 原本对各种开会没什么好印象的苏筱晚昨晚也是辗转反侧了好久才入睡,一大早还是被小雯给敲醒。 “我不去开会了,他们在弄隔梁,跟我的工作关系不大。” 苏筱晚虽然起来了,可还是对早晨的例会毫无兴趣。 小雯很无奈,看了看窗外,走到苏筱晚跟前低声提醒道:“周楚凝在这儿,你别落了她的话把儿,该开会还得去开会,不然最后她闹起来,难做的还是沈队。” 苏筱晚一听这话,只好咬牙忍着洗漱了一番,和小雯往3号院去了。 天热,不少队员都是背心和短打,苏筱晚国外长大的,这样的天气一般也都是t恤和短裤,但因为考虑到队里男同志多,她还是把短裤换成了宽松版的棉质长裤。 周楚凝住着的那间小屋更和一个蒸笼无异,所以她起得更早,差不多是第一个来到办公室等着早会的。 不过,她到底是以实习名义过来的,队里上上下下都有些对她不太在意,尽管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来。(本章未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谁教的规矩! 就是为了沈队,并且两人也是老相识,但是大家都对这么个外人没有什么立场,倒是苏筱晚才是他们的真正的副头,一看见难得来开会的苏筱晚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大家都纷纷和她打招呼。 大庭广众之下,苏筱晚仍是维持着应有的礼貌,跟大家点头打了招呼后捡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 最近的工作的重点是打隔梁,她就是来听听,履行一下开会的义务,无需发言,也没有什么观点可表达,这工作是个男人的工作,需要他们之间的配合和沟通,女人完全插不上话。 老吴因为一大早去了4号院的库房做定期的清点,回来得也有点晚,一进办公室发现人基本都到齐了。 大家都纷纷跟老吴打招呼,他也不怎么理,倒是专门跟在门口的苏筱晚说了几句。 这一早,考古队的人基本把周楚凝来时的嚣张气焰打了个落花流水,让她那天生的自傲简直无处安放。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以后,沈魏风才姗姗来迟。 他一坐下来就看见坐在门口的苏筱晚面有倦容,一把秀发简单地绾了一个发髻用一只银色发簪别着,手里的工作笔记都没打开。 今非昔比,如今的沈魏风是不舍得说苏筱晚的,再说她现在工作上毫无疏漏,还勤奋有余,交出的复绘画稿水平极高,开会有些不认真就当没看见吧。 不过,沈魏风想荡过去这篇,周楚凝却正等着发作。 “苏筱晚也来了,好几天早会没见了嘛。” 周楚凝直呼其名弄得一屋子的人都愣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苏筱晚”就是他们唤熟了的“苏副队长”。 一明白过来,大家立刻从听觉上的不适转变为心里的反感。 特别是老吴直接就不乐意地嚷嚷起来。 “你一个实习生,过来学习的,怎么能直呼副队长其名呢?这是谁教的规矩!” 宋轶是惯会和稀泥的,一看形势不好,马上堆上笑来打圆场。 “小周是刚来吧,只怕和苏副队长还不熟,以后可不能这么称呼队里的领导啊。” 一番话,宋轶先是对着老吴说,然后又转向周楚凝,话里带话也是老吴的意思,不过态度亲和,给人留足了面子。 周楚凝一堆酸话还要当众发作,可她一眼看见沈魏风那张沉着的脸,到了嘴边的话便只好咽了回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谁教的规矩! 第一百九十章 挡箭牌 早会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勉强结束了。 苏筱晚一直对周楚凝明里暗里的攻击一言不发,倒是一直在她身边的小雯很是忿忿不乐。 “什么意思嘛!当众抓人错处!她不也是个爱迟到早退的,跑这里装劳模来了,烦不烦啊!” 小雯的语调和她的脾气一般成正比,这会儿火气大,声音自然也小不了,嚷嚷地几乎一个屋子的人都听见了,苏筱晚皱着眉头赶忙拉了拉小雯的衣服,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言了。 小雯还是很不乐意,继续嘟囔道:“沈队还迟到呢,怎么不说他!哼!还不是柿子捡软的捏!” “小雯!瞎说什么呢!出来!” 这一嗓子是恰巧经过门口的蒋宇吼的,但到底对小雯还有些威慑力,她立马就闭了嘴,很是不忿地走出了办公室。 苏筱晚无奈地站起身也准备回去,却被宋轶拦住了去路。 “苏副队长,2号探方上隔梁的准备工作已经差不多了,今天你一定要过去加图,还有这一沓子材料你得签字。” 原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沈魏风夹在里面难做人,可宋轶一堆事情,弄得苏筱晚一时间根本走不出去。 签字,画结构草图,商量上午的加图张数和位置…… 沈魏风也在跟宋轶沟通,这个时候除了进场离开的队员,一屋子人都在说着工作,周楚凝站在一边一句话也插不上,终于忍无可忍在愤然中默默离开。 讨论足足持续了有半个多小时,三人才最终有了定论,但一抬头才发现周楚凝人已经走了。 宋轶得了准信儿赶忙往工作面上去了,一个办公室只剩下沈魏风和苏筱晚。 “大早上的又惹了你一肚子气吧?” 沈魏风有些心疼地看着苏筱晚。 “没什么,她心里也不痛快,总要找人发发火,我就是她最好的靶子,躲得了初一躲不了” “下次觉得她说话不中听就走开,不必在意别人怎么说,开会也没关系,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谁做了什么,谁为这个队贡献更多,这都是大家看得很清楚的,公道自在人心。” “应该是你为这个队奉献得更多,我还差得很远。” 苏筱晚看着沈魏风疲惫的样子,觉得心里仿佛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心疼却帮不上什么忙,他的工作是谁也假手不了的。 听到苏筱晚这样理解自己,沈魏风心里一阵暖意,他走近苏筱晚,轻抚着她纤弱的肩膀低声道:“没有你,我的工作毫无意义,就像我的人生,没有你也就是一片黯淡。” 最后一句话是出其不意的,苏筱晚有些讶异地看向沈魏风,像是要在他的脸上搜索出言不由衷的蛛丝马迹,心里的震惊和痛一起涌了上来。 “你现在好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周楚凝吗?” 苏筱晚故意戏谑地开了个玩笑,而耳边响起的全是吴霜竹的那句让她感到振聋发聩的名言“我们都过了干蠢事的年龄”。 “当然不是,这不过是我的肺腑之言。走吧!” 上午热辣的阳光已经完全穿破了云层,村里的路途两边都是极粗的大树,伞状的树冠一部分伸向路面,为小路遮起一半的阴凉,两人一起并肩在树荫下走着,不远处就是岩洞和探方的工作面。 沈魏风还是那样地理智和冷静,他的爱恨情仇也许永远都不会是大的风浪和急雨,他爱得隐忍也爱得深沉,苏筱晚不经意间已经带着他的爱深陷泥潭。 “听蒋宇说周末全队休息?” “怎么?你想和他一起去镇上?” “嗯,我要去寄一份我们y校这边的合作协议,你有时间签一下字,还有这边的公章。” “好,不过,可能周楚凝也要去,蒋宇告诉你了吗?” 这么多人要一起出去,苏筱晚感。(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章挡箭牌 到这样的局面十分不理想。 她抬起头有些俏皮道:“你也一起去吧,来了全在忙工作,出去透透气。” 沈魏风是何其聪明的人,他不知何故立刻感到苏筱晚的这个邀约带着说不清楚的不同寻常,似乎有什么事情她要瞒着自己。 “拿我当挡箭牌?” 这话沈魏风是特意往苏筱晚心里说的,他就是想看看苏筱晚的反应 果然,苏筱晚一愣,马上露出一丝笑意:“你好聪明!” “好,我考虑一下。”沈魏风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一定是哪儿有些不对,沈魏风答应着苏筱晚,心里却满腹狐疑。 苏筱晚是根本不怵周楚凝的,她也不是那种应付个情敌也要拉上别人来帮忙的人,甚至也许周楚凝真的当众发难,也未见的是苏筱晚的对手,她只是不喜争斗,却未必是不能争斗。 想得出神,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但不等想清楚,工作面已经到了。 早上的交锋多少还是起了效果,当晚周楚凝果然放弃了守住沈魏风的行动,没再出现在3号院里,而实际上她一整天都没去现场,一直在自己房间里。 蒋宇瞅见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之前因为周楚凝在,多少事他都没有机会跟沈魏风说。 “早上的嘴仗不白打,真不来了!” “唉,希望不只是今天吧。” 沈魏风看着桌上那摞小山似的材料,不禁长叹一声。 “我看这位小姐今天总算是偃旗息鼓了,说不定要走也就是这几天。无错更新@” 蒋宇最近被小雯抱怨这个周楚凝磨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镇上能寄出航空信件吗?” 沈魏风想起今晚苏筱晚找自己签字盖章的合作协议,有些担心这封信在这里会不好寄出。 “转寄是可以的,就是慢点儿,还得在国内浪费点儿时间,怎么?着急吗?” “苏副队长那一方的合作协议,要寄出,她说要周末一起去镇上,你一定陪她一起去办。” “交给我就行,她都不要跑这一趟。” 蒋宇这话提醒了沈魏风,他看了看手里的协议副本。 “你明天就去跟苏副队长说一下,说你可以替她去寄件,看她什么反应。” “这是怎么了?你俩出了什么事吗?因为那个周楚凝?” 蒋宇颇为不解沈魏风这古怪的交代,忍不住要问个清楚。 “不是,我觉得她有事瞒着我。”。 第一百九十章挡箭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好大的口气 沈魏风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都不用等到第二天。 当晚,蒋宇就腿脚麻利地就去了1号院,一是跟苏筱晚沟通寄航空信件的事,二是顺便打探一下周楚凝的情况。 苏副队长坚持要自己去寄,说不用我陪,她说知道怎么办国内的转寄手续,也说知道邮局的位置。 沈魏风的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他没说什么,放下手里的笔,拿起了桌上的烟,感到头痛了起来。 还有,那位官小姐好像一直在屋里,我让小雯去看了看,探了探口风,可惜她好像还没有走的意思,说是实习时间还没到。 是,她这才来了几天。不过这个也卡不住她,她想提前结束完全没有问题,关键是她愿不愿意离开。 虽然嘴上说着周楚凝的问题,可一边抽烟一边头痛的沈魏风满脑子想的都是苏筱晚的事情。 她坚持要自己去寄信这本身就很怪,以前这种事情她是最乐意假手于人的,何况办事的还是蒋宇,她本可以放一百个心,但她竟然拒绝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魏风搞不清楚苏筱晚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底有什么会这样牵着她的神经,让她说什么也要亲往? 思路一点点回溯,直到她回来的那晚 哎,人家还问呢?你去不去? 蒋宇连喊了两遍,沈魏风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如果能抽得开身我就去。 给个准话儿,不然没你地方。蒋宇感觉沈魏风一定会去,此时这说法儿简直矫情,所以忍不住奚落他。 那天你这样 沈魏风忍着越来越厉害的头痛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叫蒋宇靠近些,压低声音把安排说了一下。 明白了吗?说完,沈魏风坐直看着蒋宇。 蒋宇愣住了,消化了一下沈魏风的交代,点头道:明白了,可有必要这样吗?是因为那官小姐也要去? 不,跟她没关系,你照我说的话去做就行了。 沈魏风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心情复杂地像一团麻,看着窗外的夜色陷入了沉默。 周末休息的这一天是个阴天,太阳躲在厚重的云层里发不出威来,风也很弱,不怎么流动的空气里凝结着大量的水分,一种湿哒哒的暑热之感让人呼吸都不顺畅。@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上午吃过了早饭,三个女生都上了队里的破面包车,再加上蒋宇和另外两三个也要去镇上买东西的队员,这么一车人就出发了。 气温高,车窗大开着,因为车速带起来的风不停往车里灌着,大家都感到一种短暂的舒适,可因为谁都和周楚凝不熟悉,车里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就连话痨小雯都不肯多开口。 苏副队长,一会儿我先送你去邮局吧。 蒋宇如此照顾苏筱晚要办的事,周楚凝多少有些不爽,看着窗外的风景冷哼了一声。 蒋组长,不急于现在就去,先到了镇上再说吧。 苏筱晚的这个态度一下印证了沈魏风前天晚上的预测,蒋宇在后视镜里看了看苏筱晚,发现她神情还算平静正常,只有两只手反复摆弄着背包上的肩带,简直是一刻不停。 今天,苏筱晚来镇上的目的就是为了寄这个航空信件,她始终坚持要自己亲自来寄也说是因为这是合作协议的文件,不亲自过手不放心,由此可见这事有多重要,但现在这个时间邮局已经上班了,她竟然如此不着急,有可能是因为不想在周楚凝面前搞特。(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好大的口气 殊,让车子先送自己,也有可能像沈魏风说的,另有隐情。 蒋宇心里虽然也犯嘀咕,可对于苏筱晚的事也不敢妄加揣测,只能是随她心意,先去了镇中心的长途车站附近。 这里是大家商量好了的集中位置,一下车,那两三个男队员就干自己的去了,小雯、苏筱晚和周楚凝也一起下了车,蒋宇说要和司机去采购就先走了,约好了中午在街对面的一个小面馆里见面,一块儿吃个午饭。 周楚凝在冯村憋了一个星期,好容易来到这个稍微热闹点的镇子,马上就热情地拉着小雯要去逛逛,苏筱晚虽然今天全无闲逛的心情,可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确实还早,就和这两人一起逛了起来。 小小的一个镇子虽说这两年发展得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破败了,又因为周围的古遗址较多,有了些售卖小玩意儿的巴掌店铺,但到底没有几家,三个姑娘很快就走完了,一商量与其在外面受热,还不如去小面馆里坐等蒋宇他们。 小面馆里装着一只老旧的吊扇,老板大概是心疼电费,看见来了客人才打开,而且开的是最慢的一档,慢慢悠悠,风力约等于无。_o_m 周楚凝一坐下来就直嚷嚷热,打开一把带来的苏州折扇摇个不停,一边摇一边盯着只是微微有些落汗的苏筱晚,心里说不上来有多气。 你倒不嫌热。周楚凝扇子摇得直响,憋的一腔怒火都在手劲儿上了。 还好,心静自来凉。苏筱晚非常平静,拿起随身带的一块小毛巾擦了擦脸颊。 小雯前天晚上被蒋宇授意过,这时故意插话:楚凝,要说热,你现在住的那间才叫真热,难为你怎么受得了的。 你们那两间倒是不错。周楚凝冷笑着盯着小雯。 哪儿啊,我也是晚上热得到了半夜才能睡着。对了,楚凝,说是a市周边不是有好几个地方都在搞发掘吗?那边真比这里强,离家又近。. 还能怎么暗示,也只能这样了,明里暗里都在想办法轰她走,小雯这一刻也觉得周楚凝有些可怜,可再转念一想,她自持家里的力量已经得了无数的好处,这次还要平白占着沈队,来了考古队也不肯学习,脏活儿累活儿哪样都不碰,实在没法儿让人打心里同情她。 那些项目跟这个能比吗?!周楚凝很是不屑。 皇陵还比不了这个?你的口气好大!小雯也不甘示弱,非要把这口气给挣回来。 苏筱晚根本不在意周楚凝这会儿那凌厉的暗箭,她一直看着时间。 十点半了。 我去寄信,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就站了起来,小雯一看叫住苏筱晚:我陪你去吧。 不用,这么热天还是少走点儿路吧,我去去就回。 苏筱晚说完背着包走出了面馆,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下方向,却朝着并不通向邮局的那条路离开了。 不远处,考古队的破面包车就停在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下,沈魏风一直死死盯着面馆的动静,直到看到苏筱晚一人出来。 哎,那条不是去邮局的路啊!苏副队长是不是记错了。 蒋宇马上示意司机跟上,沈魏风却摇了摇头,制止了司机发动车子,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窖。。 第一百九十一章好大的口气 第一百九十二章 哭着也要写完 上午已过半,遮挡太阳的云层变得稀薄起来,照射下来的阳光开始有些耀眼,苏筱晚加快了自己的步伐,一是为了躲避灼人的阳光,再者也为了快点赶到,不然拖的时间长了是会引起人怀疑的。 还是市场旁边的未平街,只是这次换了住的地方。 苏筱晚努力回忆回来那天下午和夏秋杨来到这里后,到底在哪一栋房子前停留过,一个门一个门地辨认过去,好容易找到了那扇破旧的小铁门,上面还贴着今年的“福”字。 夏秋杨如约已经到了,听到敲门声走了出来,拉开门把苏筱晚让了进去。 这是栋空着的小平房,两三个屋子,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房东,更没有其他的什么租客,这里只租给了夏秋杨,是他交代打前站的人特意找的这处房子,为的就是减少与苏筱晚见面时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你来晚了,我等了你半天。” “我不能一下车就来这里,他们会怀疑的。”苏筱晚拿起小毛巾擦着脸上的汗,口气多少有点不耐烦,走进一间屋子,坐了下来。 “文件签好了?”夏秋杨大半个月没见苏筱晚了,看着她热得潮红的脸颊,心里不禁一动。 “嗯”苏筱晚答应着,从背包里拿出了那只装好的航空信封,里面就是合作协议。 “情况怎么样?顺利吗?”夏秋杨打开信封,拿出文件,翻看了一下中方的签字和公章。 “你指哪方面?”苏筱晚顾左右而言他,拿出在米国临上飞机前才拿到的微型相机,打开了机盖,交出一只胶卷。 “各方面,就这么一卷?”夏秋杨面有不满之色。 “目前有两个探方,1号已经发掘得差不多了,那是我去年走之前就清理过的,棺底的机关我也基本修复好了,2号现在还没有结果,正在准备往下做探沟,还要上隔梁,很费时,过一段时间看结果吧,现在不好说。”苏筱晚简单说了说队里的工作进程,心里开始有点挣扎。 “你这段时间的工作呢?”夏秋杨还是在继续追问。_o_m “都在这胶卷里。” “里面有什么?”胶卷要拿到最近的市里去冲洗,夏秋杨自然要问清楚。 “2号探方的方位图和1号里的壁画复绘。”苏筱晚深呼一口气,感到自己挥汗如雨,呼吸困难。 “就这些?” “这些都是涉密的,你们还要怎样?!”苏筱晚有点发作起来,一双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似的。 夏秋杨很平静,看了看苏筱晚,幽幽地问道:“干吗那么激动?” “我也不知道,因为天热吧。”苏筱晚努力平抑了一下心情。 “考古队最近只有这点工作成果吗?效率不高嘛!” 这点收获根本就不够夏秋杨回去复命,他自然有些不满,而且也不相信。 苏筱晚当然也知道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知怎么了她就是不想具体说出2号探方内清理出来的文物和遗骸情况,而且一个字都不愿透露。 “安娜,诚实是我们目前这个计划能够进行下去的关键,你这样有所保留,就算我愿意为你打掩护,也迟早要被莫里斯知道,那样你就会变成一枚弃子,被扔在这穷山僻壤里,你一定要想清楚。” 夏秋杨放缓了语气,开始循循善诱地开导起苏筱晚来。 苏筱晚像被两股力量撕扯着,终于感到无法支撑,看向夏秋杨的一双眼睛里噙满了眼泪,痛苦而又无助地哽咽道:“steven,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这一刻,夏秋杨皱起了眉头,他看得到苏筱晚痛苦的挣扎是那么地刺目,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怜悯之情,连同他那埋藏了许久的爱意让他的心里真杂陈。 他走到苏筱晚面前,俯下身,盯着苏筱晚满是泪痕的脸颊,低沉而坚定道:“别忘了我们。(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哭着也要写完 在学校定下的目标,你的未来不是在这里,也不是这个小小的考古队,或者是那个中方的负责人,你是要回去的,用你的余生做一个在米国顶尖的人类学家,甚至总有那么一天你会超过莫里斯,把他赶出这个学术的圈子,也让他尝尝天道轮回的滋味!这些你都要牢记在心!” “你没有尝过背叛的滋味,你根本不懂!”苏筱晚站起身,走到一边,任由泪水滚滚落下。 “走向顶峰的路上,没有谁的手是干净的,想开些吧。” “可为什么是我!” “因为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你能弄得到。” 夏秋杨冷漠地把一份表格放在了苏筱晚面前的桌上。 这东西苏筱晚在莫里斯办公室翻看了无数,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泪不停地流着,无路可退的苏筱晚几乎是在哽咽中填完了这七八张表格。 夏秋杨拿起来看了看:“安娜,你的记忆力真是惊人!” 苏筱晚放下笔,拿起自己的背包,有些绝望地站起身来,慢慢走向门口,边走边低声道:“有时候,有时候我好想从黄骑岭的山崖上跳下去,像爸爸那样粉身碎骨!”. 夏秋杨赶忙放下表格,几步走到苏筱晚跟前,拉着她的胳膊道:“安娜,你……” 苏筱晚甩开夏秋杨,冲着他摇摇头道:“你放心,霜竹说得对,我们都过了干蠢事的年纪!我们都不是当年了!” 未平街坑坑洼洼的路面还是依旧,苏筱晚出了门走得跌跌撞撞,仿佛失了魂魄,眼前一片模糊。 她要去那家小面馆与小雯和蒋宇他们会合,可崩溃中已经不辨方向。 正是中午,街上往来几乎没什么人,苏筱晚扶着路两边的矮墙慢慢地走着,脑中还回放着那些满是数字的表格还有那只胶卷,她不知道晚上回去该如何面对沈魏风,如何面对那么多的队员,还有蒋宇和小雯他们。 她找不到与队里的人汇合的路,也找不到自己以后的路,她坎坷的人生就像眼前的未平街,坑坑洼洼,没有坦途。 前方就是路口了,苏筱晚努力辨识着方向,却发现那里有个身影,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九十二章哭着也要写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解不解气? 小面馆里,缓慢旋转着的吊扇下聚集了两桌人。 那几个队员和司机坐了一桌,小雯、周楚凝和蒋宇坐了一桌。 “晚晚姐是不是走错路了?还不来?”小雯不耐地看了看手表。 蒋宇有心思,再一看对面坐着的周楚凝就没吭声。 “不说你们沈队要来吗?人呢?”周楚凝摇着折扇看着蒋宇,态度还不至于到恶劣,可已经十分轻慢和倨傲,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来了,不过说有点儿事,忙完就会过来。” 说完,蒋宇拿出烟,抽出一支,点燃了。 周楚凝顿时拉下脸来,差点儿没忍住抱怨起来。 蒋宇当然看出了周楚凝的不满,可他还是认真地抽着他的烟,听着小雯在他耳边絮叨,心里琢磨着:沈魏风大概宁肯死,也不会愿意娶这个女人吧,而且这事换做是他,也绝不会答应的。 “沈魏风是不是去找那个苏筱晚了?!”周楚凝陷在云仙雾绕的烟气里火气更旺了起来,说话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一把折扇摇得要散架了似的。 “楚凝,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儿!真是的!” 小雯不忿地嚷嚷起来,周楚凝顿觉面子全无,可鉴于蒋宇人就在跟前,觉得不好当面发作,只好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出了面馆,一通桌椅板凳乱响引得另一桌的队员都不禁回头去看。 “出去就出去吧,摔什么杯子!” “好了,你也让她够难堪的!” 蒋宇拍了拍小雯,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沈队呢?是不是去找晚晚姐了?怕她迷路?”小雯压低了声音去问蒋宇。 “别问了,不该知道的少打听。” 蒋宇一句话终于让小雯闭了嘴。 与此同时,未平街的路口,苏筱晚胡乱收拾了一下自己刚才濒临崩溃的情绪,带着极为勉强的笑容走向站在那里的沈魏风,心里就像刚被凌迟过一样千疮百孔。 “你怎么在这儿?我寄了信以后迷了路,竟然转到了这里。” 苏筱晚这时连鬓角里都挂满了汗水,身上一件圆领t恤领口开得有些低,脖子和锁骨里也是一片水汪汪的,衣服前襟已被浸湿,紧贴着皮肤。无错更新@ 沈魏风从未见过这样大汗淋淋的苏筱晚,而且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上毫无血色,慌张的表情藏也藏不住,那么点路走来,却喘息剧烈,仿佛是一路飞奔而来似的。 “邮局离这里不近,难为你怎么绕了这么远的路。” “是啊,天热得我头晕眼花的,路也不认识了。” 苏筱晚双手冰冷,头痛欲裂,好容易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喘息,看着沈魏风那张表情复杂的脸,在心里把自己要说的每个句子都字斟句酌了一番。 “我猜你就是迷了路,所以过来看看。走吧,小雯他们在等着呢。” 沈魏风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就放过了他眼前漏洞百出的自己,苏筱晚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去年深秋大雨的那天,他曾经陪她来过未平街,难道他都忘了吗? 的确,沈魏风没有忘,他一看到这条街就会想到那天的大雨和夏秋杨来过这事。 可是现在的苏筱晚看起来已饱受精神上的折磨,沈魏风的心疼要多过恼怒,当街发火儿更是他做不出的。 就在前天晚上,他算出了苏筱晚会出现在这条街上,却完全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副即将崩溃的悲惨模样。 虽然此时此刻,沈魏风的心里也是百般纠结,但是他已经有了另一番打算。 一路走来,两人各怀着自己的心思,再没有多说一句话,仿佛多说多错一般,临到小面馆门前才发现周楚凝正站在门口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俩。 “安娜,你这是去寄信了还是去爬山了?不是说心静自来凉吗?” 。(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解不解气? 刚还在里面被小雯挤兑地没面子的周楚凝终于找到了一次反击的机会,而且是当着沈魏风的面,真是别提多痛快和解气了。 苏筱晚那万马奔腾的心情还没完全过去,脚下走路也觉得绵软,对于周楚凝的奚落只佯装没听见,头一低进了面馆,正巧和闻声出来的蒋宇撞了个照面。 “呦,苏副队长回来了。” 苏筱晚点点头没说什么进去了,而蒋宇又站在门口招呼沈魏风和周楚凝快进来吃饭。 周楚凝看出沈魏风眼神不善,一股醋意泛了上来,想想就觉得恼怒,便先一步一甩帘子进了面馆,而蒋宇看外面只剩了沈魏风自己就干脆出来问情况。 两人特意站得离门口远些,又特意压低了声音。@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怎么样?哪里找着的?” “未平街,旧货市场那边。”沈魏风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跑那儿去了?那儿离邮局可不近哪!她信寄了吗?” “不知道,她说的那意思是寄了,可看着不像。” “那你问她要单子看看,寄了总有单子。” “唉,再说吧。一会儿吃完饭,我要单独出去一下,你先送他们回去,然后再来接我。” 其实,沈魏风觉得自己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了,恨不得立刻就离开,可是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疑心还是决定先忍着吃完饭。 蒋宇点头同意,两人这才一起进了面馆。 这家小店只有一种面和两三样普通的小菜,大家也不怎么挑,毕竟队里的厨房做面比包饺子还麻烦,来镇上都是吃这个,简单点就简单点吧。 可周楚凝是吃不惯这些的,只不过动了几筷子就吃不下去了,恰巧她对面的苏筱晚也是一副完全没有胃口的样子。 “你在米国吃惯了那边的冷餐,这样的伙食你怎么能咽得下去?” “怎么会!天热,没胃口,不是面的缘故。” 苏筱晚无力地放下筷子,拿起小毛巾一遍遍着脸颊和脖子上不断流下来的汗水,一种就要虚脱了的感觉正慢慢爬了上来,她努力隐忍着,尽量不让自己倒下去。 可就在旁边的沈魏风已经看出苏筱晚有些不对,他毫不避嫌地扶住她,关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晚晚姐,你,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啊!”小雯也看出了苏筱晚的不对。 苏筱晚摆摆手:“没事,天热,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她就要起身,可还没完全站起来,人立刻又跌坐了回去,然后身子就不受控地往后倒了下去,被沈魏风及时地一把抱住。 “小晚,小晚!” 苏筱晚突然的晕倒彻底打乱了沈魏风今天的计划。。 第一百九十三章解不解气?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执迷不悟 苍白而呼吸微弱的苏筱晚让沈魏风焦急地近乎发狂,他抱起苏筱晚就往外走,甚至忘了队里的车就停在门口。 还是蒋宇在后面着急地叫住,他才反应过来。 然后车子就风驰电掣一般赶往了医院。 周楚凝一动不动看着这一切,心里那仅有的一点点支撑也尽数变得稀碎。 爱和出手相助是不同的,中间差的是那泛滥起来就再也无法掩饰的感情。 而周楚凝在苏筱晚晕倒的这一刻看到了沈魏风再也抑制不住的爱,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周楚凝有点想哭,可是她发觉自己眼里竟然没有泪,她只是很难过很难过,眼睛里却干涩地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也可能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现在只是不得已要接受它,虽然这很残酷,可已经没什么悬念,不值得哭泣。 蒋宇和司机着急带着沈魏风和苏筱晚去了镇中心医院,那两个队员和小雯决定步行去医院看看情况。 临走之前,小雯死活拉上了正在出神的周楚凝。 阴凉的医院急诊病房里,苏筱晚仍然没有苏醒过来,挂着的吊瓶里不时会从针孔出冒出一串细小的气泡,一滴滴葡萄糖正在缓缓注入她的身体。 蒋宇拿着几张缴费的单子走了进来,他一眼看到坐在苏筱晚病床边的沈魏风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刚落过泪,两只手反复握着苏筱晚的手,来回轻抚着。 “别急,别急!就是中暑加低血糖,这瓶药打完肯定就醒了,没啥大毛病。” 沈魏风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我去买瓶水去,然后你用棉签沾水给她润一润嘴唇,大夫说她出汗太多,有些脱水。” “好,你快去吧。”沈魏风这才抬起头来,催了催蒋宇。 “你千万别再难过了,她说不定啥时候就醒了,看见你这个样子不得难受死了,那样可又要添毛病的啊!” 蒋宇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故意说得严重些,生怕沈魏风的情绪要失控。 “知道,放心吧。” 两人正说着,小雯和周楚凝已经找到了门口。 蒋宇一眼看见,赶忙走了出去。 “你俩在这儿先等等吧,让沈队单独在里面待会儿,别再打扰他了。” 病房的房门上有一块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玻璃,周楚凝虽然已经心如死灰,可还是不肯和小雯一起坐在走廊里等,她站在门前,透过玻璃看向病房里,沈魏风每一个痛苦的表情都尽收到她的眼底,不知为了什么,她的眼泪终于浮了上来,大滴大滴地滚落而下。 小雯起初并不注意,可突然惊闻身边有极压抑的抽泣声,她这才发现周楚凝正望着病房里的沈魏风在无声地哭泣。 “楚凝,你这是怎么了?” 从未在同龄人这里得到过情感上关怀的周楚凝一下就绷不住了,她拉着小雯简直要大放悲声。首发更新@ “我爱了他这么多年,得到就是这些吗?” 小雯其实打心里不喜欢周楚凝的为人,她倨傲、自负、同理心差、强势还有点心机,这些都不是讨喜的性格,可现在这样的一个人因为爱而不得哭得如此伤心,她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楚凝,爱情是不能勉强的,你爱沈队,那也得他愿意才行,其实他当初在学校就不同意,你那时真该放手,拖到现在不是更难受,更放不下!” “你不知道,我当初为了他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我怎么可能放手!” 周楚凝低声痛哭着,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和沈队……” 周楚凝的话里有话,小雯听着难免不会多想。 “他能去厅里,能拿到去部里的调令,哪一样不是我的心血?可他呢,非得和这个安娜纠缠在一起,苏筱晚到底有。(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执迷不悟 什么好?把他迷得这样神魂颠倒!” “那这些沈队都知道吗?” 小雯万万没想到周楚凝为了爱情付出了这样大行动,那沈魏风若是早就明了于心,岂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想到这些小雯觉得头都发懵。 还好,周楚凝马上摇了摇头。 “他那么骄傲,那么自负和清高,我怎么敢把这些都和盘托出,可是他也应该想想,就算他再优秀,学历再高,能力再强,但总有那些条件更合适的谁家的儿子或孙子,可为什么最后偏偏要了他!” 说到底,周楚凝还是在和沈魏风讲条件,小雯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周楚凝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 “也许有一天沈队对爱情绝望了的话,可能就会对你改变心意了吧。” 小雯说这话就是想点醒还在执迷不悟的周楚凝,可惜她仍沉浸在自己所谓的付出和努力中哀伤不已,根本听不懂小雯的话外之音。 正当两人哭着说着,蒋宇又从外面匆匆回来了,手里拿了一瓶矿泉水。 “你俩在这儿添什么乱呢?快别这样了,等会儿我就送你俩回去。” 操不完心的蒋宇说完就推门走进病房,把水交给了沈魏风。 沈魏风倒了些水在杯子里,用棉签轻轻为苏筱晚湿润嘴唇。 “小晚,听得见我说话吗?” 沈魏风轻声呼唤着,不禁想到了去年大雪那次苏筱晚的高烧,也是这样久久不能醒来,把他折磨地痛苦不堪。 “医生说苏副队长这是长时间压力过大,然后赶上了天气热,才成了这样,不过,我觉得最近队里的工作安排还算宽松,你倒是忙得日夜颠倒的,她哪来这么大压力?难不成是门口那位的原因?” 蒋宇说着看向门口,沈魏风也沉着脸看了一眼,不过他知道这些都是小事,不足以成为压倒苏筱晚的那根稻草。 真正的问题出在那条未平街,她那个y校的师兄身上。 沈魏风一边轻柔地用棉签为苏筱晚湿润嘴唇,一边火气上涌,额上青筋直跳。 正当他满脑子思索着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时,蒋宇突然惊呼道:“醒了,睁眼了!” 沈魏风一听马上住了手,站起身来,俯身看向苏筱晚。 苏筱晚微微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两个模糊的人影,情不自禁低声喊了声:“魏风。” 沈魏风一把抓住苏筱晚的手点点头:“我在。”。无错更新@ 第一百九十四章执迷不悟 第一百九十五章 比狠 苏筱晚苍白的脸颊上开始有了些血色,之前微弱的呼吸慢慢在恢复正常,一双眼睛渐渐睁开,眼前的景物也不再是一片模糊。 沈魏风轻抚着她鬓边的长发,抬头又看了看挂着的吊瓶。 “要不要叫护士来调快一点儿?”蒋宇注意到了药滴得很慢。 “不,还是慢一点儿吧,我刚才特意嘱咐了护士,滴得快了她的手会肿,血管细。” 蒋宇点点头:“那我出去了,让司机把他们几个先送回去吧。” “好,不过你让小雯留下来吧,我晚上要回去,明天再过来。” 沈魏风知道现在正是上隔梁的关键时刻,他根本离不开,今天出门纯粹是因为对苏筱晚的事有疑虑,不然他是不会离开冯村跑来镇上吃饭的。 “好。”蒋宇说完就走了,出门时还特意把病房门给带上。 看着蒋宇离开,沈魏风也坐了下来,苏筱晚的神志已经基本完全恢复,他顿时感到心里的担忧也放了下来。 “你怎么样了?”沈魏风还是舍不得放开苏筱晚的手。 可苏筱晚却有意挣脱,因为浑身无力却没有成功,沈魏风一点放开的意思都没有,好像若是他松了手,苏筱晚就要从他的眼前消失似的。 “你总能找到我。” 刚刚在昏迷中噩梦不断,苏筱晚醒来的心情就像被一整片乌云完全遮住,语气里带着清冷的幽怨和淡淡的不平,她在两者之间做着艰难的选择,就好像跌入的黑暗的地狱,无人能懂。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被撕扯成什么样,反正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没有一片地方是完整的。 病倒后的清醒也让她不再打算遮掩,她知道他的来意,也猜得出他早已把今天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是不是若没有那晚的缠绵和厮守,她早已……? 苏筱晚不敢想,也不愿去想,心里像住了一只绝望的困兽。 沈魏风从苏筱晚的表情里读出了她的这些心思,他感到心里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可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我那只是赶巧了,说真的,我抱着你来医院的路上老想哭,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觉得我不仅是在争分夺秒地要救你这个人,还有你的心,而你的心就像一个流浪在外的孩子,需要有人带她回家,可这里明明就是她的家,她却在门外不停地徘徊和犹豫,斩不断外面的牵绊和情缘,靠着家门日日哭泣,我想救她,带她回来!” 沈魏风说得很慢,很动情,他眼里凝着悲伤,话里含着哽咽。 苏筱晚的泪水瞬间像决堤了一样潸然而下,那许多许多的往事都翻滚而来。 父母的变故,身世的飘零,无法掌控的命运…… 在她二十多年颠沛流离的生命里,没有谁这样发自肺腑地向她表白,除了她的父亲苏长风。 也许是爱到了极致,苏筱晚心里的恨像一把镰刀高举到了头顶:斩断这情缘,还沈魏风以后安稳的人生!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或者连一个过客也算不上,露水情缘你懂吗?那只是一夕之情,我总要回去的。我是一个没有根的人,可是我在这里也扎不了根,你这样抓住一片浮萍是不理智的,你懂不懂?” 苏筱晚哭着说着喘着,情绪已经紧绷到了极限,泪水混着因为虚弱而突然多起来的汗水又浸湿了她的脸颊、衣衫和枕头。 不管苏筱晚这番哭诉到底有多少真心的成分,又有多少是无奈的呐喊,沈魏风的心都已经被重创,他再度陷入了沉默。_o_m 他站起身,用毛巾为苏筱晚擦去泪和汗。 “好,如果这样你觉得心里能好受些的话,我没什么可说的。但你一定要知道,我是冯村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发掘是我的工作,保护也是我的工作,这里出土的每一件文。(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比狠 物都是国家文明的记载,我不会让它们中的任何一件流落到海外,成为别人家博物馆的装饰品。” 苏筱晚觉得自己的心这时已彻彻底底被完全撕碎,她凝视着沈魏风的眼睛,看到了不舍也看到了坚定。 他是不可战胜的,她知道自己不会赢,但他的心会痛,她能感受得到。 “我们都把自己的做好,再看分晓吧。” 苏筱晚说完便不再去看沈魏风,头偏向一边,任凭眼泪也流向一边,在无声中静静地哭泣。 沈魏风站直了身子,再度看了看虚弱到如一片柳叶一般的苏筱晚,心杂陈。 太聪明的人总有些孩童的属性,他们有着惊人的智商,也有着让人匪夷所思的执拗,他们不是刻意走上与众不同的路,却最终把自己变成孤独的独行者。 为了不再刺激苏筱晚那脆弱的神经,沈魏风叫来了小雯做看护,自己则到病房外平静一下起伏的心情,直到蒋宇回来,才驱车回了驻地。 案头仍是那小山一样的文件和卷宗,赶回来的沈魏风一回房间就再度投入到那繁重的分析工作中去,可脑中回荡的全是苏筱晚的哭诉,那些“过客”、“浮萍”之类的他都不在意,唯有那“露水情缘”和“一夕之情”疯了一般一遍遍刺痛着他的心,几次他都被迫放下笔,用烟来麻痹神经。 夜太漫长了,沈魏风感到自己要熬不过这沉痛的一夜,他起身走到院子里,推开大门来到门前的土路上,眼睛不禁看向1号院的方向。 医院的急诊病房里,小雯和蒋宇正守着苏筱晚,第二瓶药水正在慢慢滴着。 “我去外面躺会儿,有事叫我。” 蒋宇留下纯粹是为了小雯自己在医院看护,他不放心,现在小雯正和苏筱晚说着话,他觉得自己不好插嘴女孩子的闲聊就出去了。 “哎,等等,今天我看见沈队从病房里出来,脸色特别难看,你送他回去没说什么吧?” 小雯正和苏筱晚说到这儿,忍不住问蒋宇。 “没一件顺心的,那脸色能好看嘛!别瞎猜了。” 说完,蒋宇就去了走廊。 “你别逼问蒋组长了,沈队不是什么都会说的人。” 苏筱晚晚上喝了一点米粥,略微有了点精神。 “你俩看着可让人着急,你知不知道那个周楚凝是很难对付的!” 小雯看了看门外,确定蒋宇此时不会马上进来。 “怎么这么说?”苏筱晚斜靠着枕头,疑惑地看向小雯。首发更新@。 第一百九十五章比狠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到底谁尴尬 小雯觉得坐在床边讲话难免声高,所以干脆坐到苏筱晚病床边,凑近了说。 “周楚凝今天就在门口跟我说,沈队进厅里工作还有去部里的调令什么的,好多事情都和她有关,我没想到她家的本事那么大,而且她真是做得出。” 这些事情有的是蒋宇早就知道的,有的是小雯这次才听说的。首发更新@ 蒋宇和小雯的态度不同,他不觉得周楚凝的努力有什么不妥,真心也让人动容,只是她的为人非常不讨喜,让沈魏风接受起来太困难,而小雯看到了沈魏风在两个女人之间的感情抉择,她觉得相爱才值得支持,周楚凝过于不择手段,相比来看苏筱晚简直“手无寸铁”。 小雯的这番话说实在的让打小在国外长大的苏筱晚理解起来不是那么顺畅,不过她这次回国工作了大半年,也了解了许多国内的人情世故,小雯提到的这些她倒也能听懂大半。 周楚凝的事情让苏筱晚想到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吴霜竹,一个使用特权,一个动用金钱。 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很难得到想要的感情。 要不说人生很难圆满,对谁都是一样的。 “我觉得楚凝很勇敢,我挺佩服她的,并不是有她这个条件的人都肯这样得付出。” “什么付出?无非是利用了些便利!我觉得你这才是付出,不远万里来到这么个荒凉的地方搞科研,没点儿奉献精神怎么撑得住!就算这项目结了项,完美收了官,其实我们又能得到多少?看看老吴每月为了那点补助和奖金这把年纪了还要出这样辛苦的外勤,可过得还是那紧巴巴的日子就知道了。” 小雯说着长叹了一口气,一半感叹着别人,一半感叹着自己。 苏筱晚听着这话倒有种身在悬崖峭壁边,摇摇欲坠中,却看着不远处的人家生火做饭,过着人间烟火的普通日子,很平常却是她永远触摸不到的生活,连羡慕都觉得奢侈。 第二天下午苏筱晚才和小雯、蒋宇一起返回了驻地,正赶上大家从工作面回来,不少队员都主动和蒋宇、苏筱晚打了招呼,只有沈魏风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连平时什么都不太计较的蒋宇都觉得别扭。 “沈队这是怎么了?看都不看这边,你得罪他了?”小雯低声问蒋宇。 “没有,不知道啥事,可能工作上的事吧,你先回去,多照看照看苏副队长,助理要有个助理的样子,嗯?” 蒋宇嘴上叮嘱着,眼睛里却充满了关爱,小雯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当然看得明白,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了,都是人,你回去吧。” 说完就和苏筱晚一起回了1号院。 晚上开总结会时,蒋宇才知道白天的工作进展十分顺利,隔梁已经搭好了一个平层,往深处做探沟已经可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老吴这时合上了工作笔记,意思是把苏筱晚叫来听听,说说她的意见,看看往下做探沟有什么要注意的。 说完大家都集体看向沈魏风,发现沈魏风也就之前简单说了几句,现在对让苏筱晚来参会根本没有反应。 若说沈魏风想护短,他这时大可以为她找些不能来的理由,要是他也觉得她应该来,那也该发话让人去叫。 可偏偏沈魏风沉着脸没有说话。 “沈队,我去请苏副队长吧,她已经回来了。” 蒋宇觉得沈魏风神色不对,打算帮他解围。 “不用了,明天的工作涉及不到她的部分,她还有壁画的复绘没完成,先让她做完手头的工作再说吧。” 说完,沈魏风便让散会,自己收拾了东西直接回了房间,弄得一屋子与会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蒋,小沈这是怎么了?跟变了个人似的。”老吴颇为不解,忍不住去问和沈魏风私交最好的蒋宇。 。(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到底谁尴尬 “哎,我也正想问你呢,你们今天工作面上出什么事了吗?” “能有什么事?你刚才也听见了,隔梁做得特别好,我都没想到这块儿做得这么顺利,很难得啊!” 老吴是最实在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作为一个老考古技师,他的评价也最有参考价值,这个隔梁若不是真的上得不错,很难得到这位老人儿如此的夸赞。 那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呢? 蒋宇摆了摆手,准备去问问沈魏风,竟然发现这个人把门都锁了。 老吴出来正好撞上,和蒋宇两人互相看了看彼此。 蒋宇这时已经意识到问题肯定不是出在了工作上,老吴虽说年纪大了,可也能想到这层。 队里的私事老吴是不愿沾的,根本不与蒋宇多说,直接上楼回了房间。 蒋宇还是不死心,连着敲了几下门,可一点反应没有。 天热,蒋宇估计沈魏风关了门总不能把窗户也关了,便绕到他窗户底下,结果一看,窗户也关了,还拉上了窗帘,里面倒是灯火通明,就是怎么喊也不吭声。 希望他没事吧,蒋宇在心里一声感叹,只好回了房间。 临睡前,院子里有男队员在水井跟前冲凉,水声和说话声都很大,而且多是些单身的,因为这些人都没有个人问题的烦恼,忙完了工作,谈笑都很轻松,只有坐在房间里的沈魏风心里只有煎熬。 之后近一周的工作日里,开始沈魏风是绝口不提苏筱晚与会的事,可架不住不解其意的其他人要问,最后变成明确拒绝苏筱晚的参会,除了白天去工作面上班,所有管理的小圈子会议都没有苏筱晚的身影,沈魏风不让来,苏筱晚好像也不肯来。_o_m 倒是周楚凝这一个星期每天晚上又开始了来沈魏风单身宿舍的报到。 初看上去,似乎与之前那几天一样,她来了就是陪读的意思,无非是在沈魏风房间里枯坐,房间门也大敞着,任谁来了都能瞥见一眼。 这种事情就是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可这次略有了些不同,尴尬是彻底没有了,因为房间门每次都会关上,只有在周楚凝来的时候偶然会被个别人撞上,只是这种事情不会只有那几个人知道,很快风言风言传遍了整个考古队。。 第一百九十六章到底谁尴尬 第一百九十七章 打圆场 如果说周楚凝的精彩表演在3号院算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那么在1号院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苏筱晚白天沉闷地去工作面工作,晚上的时间大半用于壁画的复绘,这工作需要大量的时间和耐心,还异常得费眼睛,苏筱晚总是在聚精会神绘制一段时间后要开窗远眺来缓解眼睛的疲劳,这个时候她房间的窗户是大开着的,院子里的情况一目了然,再加上睡得很晚,所以该知道的自然全都知道。 而且就连睡得早的小雯也发现了端倪,忍不住跑来找苏筱晚。 “她在纠缠沈队,你就这么看着?” 小雯眼看着窗外,周楚凝又趁着夜色出去了。 “那还能做什么呢?难道去3号院和她打一架?” 苏筱晚说得很平静,但心情未必不起起伏伏,但是这事就是在医院里她和沈魏风一番激烈谈话的后果,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去难过,只能咬牙接受。 “谁让你去打架了!你去就行了,沈队爱的可是你!拼条件你不是她周楚凝的对手,可拼感情她必输无疑啊!” 小雯认为自己看得很清楚,打心眼儿里为苏筱晚着急。 “也许现在拼感情我也会败下阵来。”苏筱晚语气里带着无奈,无法跟小雯把一切交底。 一个星期了,沈魏风的状态很明确,表现也很清楚,苏筱晚心里有数,她觉得此时她的一切挣扎都是无效的。 之前她还会为了周楚凝坐立难安,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想开了,置身事外了。 当然这也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麻痹,是苏筱晚面对这样大的压力和痛苦之下的自我救赎。 管用是管用的,就是很脆弱,基本上是一碰就碎。 不过苏筱晚这种消极放弃的状态并没有让小雯有偃旗息鼓,她换着法儿地去撺掇苏筱晚,让她去3号院一趟,哪怕是去开会!甚至连她日常送图稿的任务也开始推诿,让苏筱晚自己去送。 最终,小雯的撺掇还真的起效了,苏筱晚到底是没熬得过心里难受的那一关,在这天晚饭后,她终于拿起了她那本工作笔记和图稿去了3号院。 此时周楚凝的房间早就没了人影,苏筱晚说不上来这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果然,办公室里挤了一屋子人,该来的几乎都来了,除了沈魏风和周楚凝。 蒋宇第一个发现了苏筱晚,赶忙从屋里出来,把靠近办公桌的一张椅子让了出来。 “苏副队长,壁画现在弄得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 老吴也一直为苏筱晚不参会这事心里觉得古怪,刚开始还真的以为是苏筱晚主动逃会,说过两次,后来从沈魏风的态度里才发现,这里面大有乾坤,似乎沈魏风在刻意抗拒。@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图稿有一多半儿了,还在弄。” 苏筱晚没了往日的锐气,整个人在平静中带着委顿,使和她斗惯了的老吴一时间颇为不适应。 老吴扶了扶眼镜,点点头,似乎还有话要说,可还是没再说什么,因为他拿不准沈魏风到底是什么态度,后面的事情到底该不该对苏筱晚透露。 沈魏风的房门就在这时拉开了,苏筱晚一眼就看到在里面坐着的周楚凝,周楚凝也一眼看到了苏筱晚,两个人在门开的一瞬间交汇了一下目光,内容比一部书还丰富。 本来沈魏风打算进办公室开会,然后打开房间门,可他看见了苏筱晚,心里不禁抽痛了一下,在那不到两秒钟的犹豫中,他还是带上了房门。 房门合上的一刹那,周楚凝原本愁闷的一张脸浮上了一层得意的微笑,带着一丝挑衅的目光投向颇感意外的苏筱晚。 苏筱晚知道自己的表情就要泄露心里的挣扎,她赶忙避开沈魏风的身影和周楚凝的眼神,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工作笔记。 沈魏风走向办公桌,可还是在苏筱晚的身。(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打圆场 边停住了脚步。 他无法控制地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血也疯狂地往头上涌,苏筱晚的侧影、气息和孤单的神情都在强烈刺激着他的神经。 苏筱晚也意识到沈魏风就站在自己身边,看到他的那只手重重地握着工作笔记,似乎恨不得要把它捏成碎片。 她抬起头,看着沈魏风淡淡一笑:“沈队,我来听听,可以吧?” 其实这种晚间总结会谁不来都可以,唯独三个领队不该不来,而苏筱晚这样的说法让其他过来汇报工作的技师和组长们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只有蒋宇在角落里听得明白。 沈魏风没有回答只点了点头,便走到桌前坐下,重重放下了自己的工作笔记。 会开得很快,大家工作一汇报完,屋里瞬间就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然后沈魏风这时开口道:“老吴、蒋宇、宋轶和姜伟留下,其他人散会。” 一说散会,无事一身轻的都起身要走,只有苏筱晚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想了想才站起身。 “沈队,这是图稿。” 苏筱晚把一直在手里拿着的图稿放到了桌上,然后就和其他人一起往外走。 沈魏风尽量忍住自己内心的起伏,脸上也不动声色,可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正在离开的苏筱晚。 蒋宇在一边看得真切,两步走上去一下拦住苏筱晚。 “苏副队长,你留下,我走。” 宋轶也赶忙站起身挽留:“来都来了,小会也要听听,沈队刚才忘了叫你了,可能之前你好几天没来开过晚总结会,他给忘了,是吧?” 蒋宇是仗义执言,宋轶是圆场缓解紧张气氛,不过目的都是希望苏筱晚还是要留下来参加这个管理方面的小会。 “是啊,听完再走吧,小沈也是忘了,你别在意。” 连老吴也出来打圆场。 该出手的都出手,剩下就看沈魏风的态度了,大家这时都看向他,等着他说一句让苏筱晚能下台阶的话。 可是,沈魏风这次出奇地表现出一种拒不接受一切意见的态度。 “散会吧,有问题明天早会再谈。@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所有人都愣了,谁都没想到沈魏风竟然是这个反应。 苏筱晚一直没有转身,背对着沈魏风,她看着门外熙熙攘攘的队员们,有些凄凉地微微一笑,走出了办公室,正好和也从沈魏风房间里出来的周楚凝撞了个正着。 “呦,怎么走了?不再多待一会儿?” 周楚凝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苏筱晚,脸上还挂着笑。。 第一百九十七章打圆场 第一百九十八章 当真? 所有僵在办公室里的人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进退,宋轶看着这样的场面觉得自己受伤的右腿的开始“丝丝”作痛,老吴也愣在椅子上,不知道是躲出去好还是先留在办公室里合适,姜伟则一眼看向蒋宇,那意思是:你看这可怎么收场?! 蒋宇也瞅见姜伟那眼神,他本来就在门口,心里一蹿火就要出去,可还没走出去,就被沈魏风一声吼住。 “蒋宇!” 说蒋宇完全不怵沈魏风肯定不是实情,从心里建设上来讲,蒋宇从没有把自己摆在沈魏风之上,不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私交上。 何况现在的情况是私事占大头,里面又搅着两个女人,工作还是次要的。 蒋宇马上停下了脚步,看着门外的苏筱晚,很是同情她今晚的遭遇,但对于周楚凝他又没有立场呵斥。 其他人一时间都不太方便离开,只有沈魏风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径直走到周楚凝面前:“楚凝,你的实习期有大半个月了,我已经给你写好了实习评语,我们现在的这个项目本身是不允许接受实习生的,你在这里待到现在已经是破例。后面的工作会更复杂,也更加需要加强安保,这两天就让蒋宇给你买返程的车票吧。” 说完,不等周楚凝开口,沈魏风直接转身对蒋宇道:“明天一早你就去给她买返程的车票,尽量买最近这两三天的,不要拖得太晚。” 蒋宇听得都愣了,看见沈魏风单独嘱咐,马上点头答应下来。 屋里的人一看沈魏风开了口,正处理周楚凝的事,便都默默走出办公室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有老吴走到周楚凝跟前说了句语重心长的话。 “小周,来了就要好好学,考古毕竟首先是一门技术性工作,对动手要求高,可你要是心思不在这上面,真的还不如回去!何必在这种地方吃这样的苦呢?是吧?” 说完,老吴就上楼去了,周楚凝顿时觉得自己的颜面扫地,忍不住看向沈魏风,怒目圆瞪。 “沈魏风,你!” 周楚凝瘦弱的外形和她强势的性格反差是极大的,她那骨相分明的脸上本来就缺少温柔之色,现在火气上扬更显得她整个人凌厉又霸道。 她知道沈魏风的话无懈可击,考古队里的上上下下也忍了好久了,但她始终不肯离开这个让她吃够了苦头的地方除了是舍不得离开沈魏风,还有就是要弄清楚这个苏筱晚到底施了什么狐媚功夫在这么短的时间勾走了沈魏风的魂。 可惜这大半个月以来,苏筱晚几乎从没主动来找过沈魏风,工作时两人甚至都不在一个工作面上,一个在2号探方内看着民工上隔梁,另一个在1号探方里埋头复绘壁画打草稿,他们彼此间的交流甚至还比不上跟身边的同事的多,而且苏筱晚几乎顿顿饭都是在1号院吃,小雯不嫌麻烦地一日七八趟地来回跑腿儿,堪称助理界的劳模。_o_m 这种状态看上去非常地自然,没有一点刻意伪装的意思,这里的十几号人没有任何一个对他们之间表现出的这种关系有什么态度,而且若是装的话,这么些日子也早该露馅儿了,看得出大家都觉得这就是沈魏风和苏筱晚的日常,不这样才叫奇怪吧。 尽管从心理上来讲,周楚凝已经没什么好抗议的,沈魏风也在与她独处的时候全然沉浸在工作中,和他读书时期一个样子,在个人生活上无欲无求的,可她还是觉得一股悲愤之情无处发泄 心有不甘的周楚凝转过身来冲着还未来得及离开的苏筱晚道:“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抢走了这个男人的心,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离开他,而且是彻彻底底地离开他!” 苏筱晚一听这话,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楚凝,我没有什么手段,除了我的专业,我是个特别笨拙的人,而且我已经离开了这个男人,就在几天以前,你可以放心地回去。” 。(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当真? 说完,苏筱晚转过身来面朝沈魏风道:“我想你不会对我说的有什么异议吧?” 沈魏风看得出苏筱晚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强迫自己开口说这么一番话的挣扎也清晰可见,可他此时的心无论如何也软不下来。 “你可能误会了,我想我们从未在一起过,何谈离开一说?” 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沈魏风觉得这话像两支利箭,一支射向自己,一支射向苏筱晚,完美地两败俱伤。 “嗯,对,我误会了。” 苏筱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上涌,她尽量挤出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3号院。 周楚凝没想到爽感来得这样快这样带劲,刚刚还悲愤交织的阴郁转瞬间统统消失殆尽,冲着苏筱晚离去的背影差一点儿要笑出声来,可再回头去看沈魏风,她去发现他的眼睛里竟然好似凝着泪光,下颌线变得笔直,颌骨咬合的抖动清晰无比。 她一看这样,又慌了,不是说没在一起过吗?那不就是没有爱过?可这样子简直是锥心之痛啊! 周楚凝还在思索沈魏风刚才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沈魏风人已经进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蒋宇走上前来:“您回吧,不早了,一会儿这院儿里会有男的冲凉,你留下可就不合适了。” 周楚凝瞬间被蒋宇的话带回现实,觉得蒋宇这就是故意恶心自己,忿忿之余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快步离开了。 眼看周楚凝离开带上了3号院的大门,蒋宇这才返回沈魏风门前,敲起了门。 这次沈魏风没让他吃闭门羹,很快开了门。首发更新@ “你今晚这事办得漂亮!” 蒋宇一进门就夸沈魏风,可说完了才发现沈魏风的表情不太对。 “对了,你刚才跟苏副队长说的不是当真的吧?是不是就为了让那官小姐彻底没心思好回去?” 沈魏风坐在桌前,看着窗外,迎着不时吹进来的一丝凉风,摇了摇头。 “是当真的,你没听错。”。 第一百九十八章当真?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歧途 说起伤害这件事,苏筱晚和沈魏风都觉得对方是这方面不可多得佼佼者,也因为这种认识,两人在受伤的当量上也觉得能互相扯平。 可是扯平了也解决不了难以抵挡的痛苦,身体是诚实的,根本不受精神的欺骗,就像现在沈魏风在屋里跟困兽似的忍着锥心之痛,苏筱晚也崩溃到冲出了3号院却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去哪儿。 其实,她这时想到了死,想到了十几种极端的除掉生命的手段,而且觉得在这里最简单就是跳崖,在不远处,黄骑岭,那个她父亲遗落手表的地方,一跳解万愁。 不过,理智到底还是战胜了冲动,苏筱晚想到了很多与她相关的人和事,用疯狂奔流的泪水冲去了大半的悲伤和绝望。@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心情多少得到了一些平复,可回1号院还是免不了要和周楚凝产生口舌之争,苏筱晚再无力承受任何的烦扰和伤害,她想一个人清净清净,让孤独感变得纯粹,可是不回去的话又能去哪里? 天也晚了,冯村许多地方已经黑得伸手不,说完全不怕,对于苏筱晚来说也不可能,毕竟在米国生活了几年,她早养成了深夜不出门的习惯。 现在唯一还能走走的地方就是横贯村子东西的这条宽路,有路灯,有人家,而且都住着农户,好几家院子里还有狗,有点风吹草动狗比人反应要快得多。 在3号院门口驻足犹豫了一会儿,苏筱晚终是一转身走向了和1号院相反的方向。 周楚凝就在苏筱晚之后,不过晚了那么一阵子,她被蒋宇两句话弄得尴尬不已也走了出来,看着回去的路也很犹豫,就在这时她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发现远远地那似乎是苏筱晚的身影。 她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天黑对于女人总是有威慑力的,可周楚凝克制不住自己对苏筱晚去向的好奇之心,也放弃了立刻回去的念头。 冯村勉强算是就这么一条硬路,所谓的路灯都是个别几户农户在自家门口弄得一个灯泡,聊胜于无。 就是借着这么一点点光亮,苏筱晚慢慢走到了西头的小操场,张大国的小卖店前。 打算出来的时候苏筱晚明明没有目的地,可是潜意识还是把她一步步带到了这里。 一晃将近大半年过去了,苏筱晚又一次站在了这家小卖店的门口,里面依旧亮着暖黄色的灯,两扇门大开着,门前垂着泛污的塑料珠帘,荡来荡去,竟然有些令人恍惚。 苏筱晚不知道身后有人,略想了想挑起帘子走了进去。 周楚凝想不出苏筱晚大晚上跑到这么个村子里的小卖店来干什么,就往门口一站,听里面的动静。 张大国正准备关门回家睡觉,一抬眼看见有人进来,就吆喝着说关门了,明天再来,可仔细一看竟然是苏筱晚站在门口,惊得停了手里的算盘。. “你咋来了?我还以为你走了。”张大国从柜台里绕了出来。 去年这个时候,他还不认识苏筱晚,没见过苏筱晚打扮得如此清爽素丽的样子,震惊里面混着惊艳和馋,看见苏筱晚主动上门,忍不住要去关上门,脑子里飞的都是些苟且之事的念头。 “我来要你说的那张地图。” 虽说来的时候苏筱晚并没有具体的目的,可是真到了这里她马上就有的思路,张猎户,张大国爷爷手里的那张地图去年一个冬天都没能要到手,不知道她走后张大国是不是已经要出来了。 “你为这事来的?要到手又怎么样?你出不起那价。”张大国一听又是为那张地图,心里顿时没了兴趣,多少还有点心烦。 “我不要那地图,你借给我看一个晚上就还给你,我只是出借,你可以说个价钱。” 苏筱晚对张大国没有一丝情绪,连厌恶都谈不上,只是需要,需要他家祖上留下来的一张和黄骑岭的诸多事情有关的地图,他肯给的话,。(本章未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歧途 她会觉得自己离父亲意外身亡的真相就会又近一步。首发更新@ 可是张大国现在手里没有地图,他只是知道地图被他爷爷藏在了哪里,想偷出来并不容易,总需要一些机会和勇气,毕竟张猎户那老头这个岁数仍然身强体健,别看他现在年轻,可根本不是老头儿的对手,若是被发现真是又要被打断了腿。 “就你,能给几个钱?” 张大国的小卖店看着冷冷清清,其实生意是极好的,整个村子里就他这么一家小店,平日里村民懒得跑到镇上去,都是在这里解决日常的需求,所以张大国不缺钱。 倒是他老婆死了好几年,他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再婚,现在说起来最缺的其实是女人。 这样的事情和心思是苏筱晚难以洞悉和明了的,她还是在钱上打转,总觉得这就是一场金钱交易。 “你说来听听。” 张大国叹了口气,掏出烟来点上,吧嗒吧嗒抽了两口,不知道要是直说了会不会吓跑了苏筱晚。 “我说你这个女子怎么就不明白,钱你给不够。想想其他办法吧!” 想到苏筱晚背后有个十几号人的考古队,又都是男的,张大国哪敢用强,多少还是有点怵,上次差点儿得手还被一个疯子撞破,如今他真是只有色心再无色胆,他也憋在这儿觉得心烦。 “看来你还没想好,那就改天再说吧。” 苏筱晚觉得自己这次来也是突然,张大国估计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还是等等再说,再一看时间真是不早了,就决定马上回去。 “别,着什么急!” 张大国立马堵住了门口,还想拖一拖苏筱晚,心里恶的念头有点摁不住了。 “你,你让开!我要回去了!” 苏筱晚这时才惊觉不好,可张大国那么粗粗壮壮的西北汉子杵在门口,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样脱身。 “急什么,咱们没说几句话呢,我都多长时间没见你了,再等等,啊,再等等。” 张大国说着丢掉了手里的烟头,一步步朝苏筱晚走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歧途 第二百章 揍他! 3号院里,沈魏风的房间里,蒋宇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你这意思是跟苏副队长就这么完了?” 沈魏风没有说话,沉闷地不停地抽着烟,一支接着一支。 “问你呢!别抽了!” 蒋宇有点急了,一把夺去沈魏风手里的烟丢到烟灰缸里。 “你不是都看见了。”沈魏风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 “可,你这意思是打算和那周楚凝……,不是,不对啊,你这前后矛盾啊,你来冯村之前在你家是怎么喝得要死要活的,我费了那么大劲把你弄回去,守了你一夜,你这会儿说要换人?” 这事确实不关蒋宇的事,蒋宇一点都不糊涂,他也表过态,深觉得苏筱晚对沈魏风来说各种不合适,可是真眼见沈魏风做了这么干脆的了断,蒋宇又觉得受不了,原因很简单,他无法在为情伤喝成那个样子的沈魏风和眼前这个沈魏风之间寻得一种基本的平衡。 “什么换人!我谁都不要!” “你……”蒋宇觉得今天晚上的沈魏风简直是在犯浑,刚要往下说,就听见外面有人“砰砰”地敲大门。 两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同时看向彼此,眼神交换中传递了一个同样的信息:不好! 果然,敲门的是小雯。 “她俩一个都没回来,这都几点了,出去找找吧,别出什么事。\./手\./机\./版\./首\./发\./更\./新~~” “深更半夜的,这俩姑娘能去哪儿?!”蒋宇一听就急了,再看沈魏风,觉得这人脸色都不对了。 “多叫几个人起来,附近,路口,还有工作面上,都去看看。” 沈魏风看了看漆黑夜里的这条路,皱着眉头吩咐蒋宇快快安排队员去找人。 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沈魏风没有交代其他人去,因为他不确定,要亲自去过去看看。 蒋宇回去叫人,而沈魏风已经一刻也等不了了,他快步向1号院的反方向走去,心像要跳出腔子似的,比鼓点儿还重,因为步子越来越快,连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那句“我们从未在一起过”像是魔音似的在耳畔回响着,每响一次,心里的负疚就加重一分 沈魏风不知道自己会面对怎样的情景,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此万劫不复。 3号院所在的村东头到小操场所在的村西头是算不得近的,走路需要点时间,沈魏风只走了一半左右就看见迎面过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女人,瘦削的身影,小跑着,跌跌撞撞地,很慌张,走着走着还不忘回头看向身后。 沈魏风心里焦急地简直要迷了心智,那一刹那觉得这就是苏筱晚,几步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这女人的胳膊,可这时才发现并不是苏筱晚,而是一脸惊恐的周楚凝。 “楚凝?你在这里干什么?苏筱晚呢?你没和她一起吗?”沈魏风马上看向周楚凝身后的黑暗,可是没有什么人走过来。 “魏风,我,我出来散散步,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儿了。”周楚凝说得结结巴巴,不敢去看沈魏风。 “我问你,看没看见苏筱晚?”沈魏风急得要发疯了,控制不住手上的力气在加重。 “你,放开!”周楚凝借着抗议甩开沈魏风,可还是不敢看他,也不提苏筱晚的事。 沈魏风已经基本判定周楚凝是知道的,只是她不肯说,也不肯透露实情。 得不到消息,沈魏风马上离开周楚凝,继续往小操场方向奔去。 周楚凝站在那里,看着沈魏风急匆匆地又离开了,冷笑了一声,却根本不叫他。 她不知道沈魏风会赶上什么,可看得出他是知道那地方的,而且这气急败坏的模样不只是有找不到人的焦急,里面明显还有隐隐的怒气。 苏筱晚,今晚能不能脱身,就看你运气了! 可话说回来,脱身了又怎样。 ?无非是给沈魏风现身说法,向他展示一下什么是不洁身自好! 小操场上空荡荡的,早没了乘凉的村民,一片静悄悄之中,沈魏风一眼就看到小卖店里没有了灯光。w_/a_/p_/\_/.\_/c\_/o\_/m 不在? 他走到店门口,才听见里面的声音。 那是一声声压在了嗓子里的呼救,和如牲口一般的喘息声交织在了一起,里面还有被什么闷住了哭泣,一声有,一声又没有,断断续续,低回凄厉。 沈魏风一脚踹开了房门,借着窗外的一点月光和零星的灯光,看到黑暗之中,一个男人压在苏筱晚身上正欲行不轨。 他知道这是谁,那个该死的张大国。 沈魏风简直恨不得将他撕碎! 接下来,拉开,挥拳,脚踹,求饶,哀求,还有痛哭流涕…… 可这些都没有用,张大国自知理亏一点不敢还手,被沈魏风打得满地乱滚,但这一点都没有唤起沈魏风的理智,直到蒋宇从外面冲了进来。 “好了!沈队,要出人命了!”蒋宇死命拉住暴怒的沈魏风,差点儿也要被揍“你冷静点儿,我,蒋宇!” 跟在后面的小雯听见屋里一片稀里哗啦的动静,就知道在动手,不敢进来,直到听见蒋宇进去拉开了两人,这才摸索着进去,“啪”地拉开了灯。 沈魏风被蒋宇从身后硬是抱住,脸色已经铁青,眼睛红得像发了疯似的,颌骨和额头上青筋狂跳,手里攥的拳头一点没有放开,蒋宇若是松手,只怕还要上去猛揍倒地不起的张大国。 而张大国已经是一张花脸,眼角,嘴角和鼻子都在不停地流血,眼窝也被打得一片泛青,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旁边已经从地上坐起来的苏筱晚脸上挂着泪,惊恐地看着这一切,身上的白色t恤被撕破了一条长及前胸的口子,米色长裤上沾满了地上的尘土,一头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前,多少挡住了一些破口处露出的皮肤。 小雯赶忙上前扶起苏筱晚,一把帮她挡住衣服前襟撕破的地方,看着地上哀嚎不止的张大国,气不打一处来。 “呸!不要脸!竟然敢干这种事儿!活该被打!” “小雯,你扶苏副队长回去,我和沈队来处理这事儿!” 蒋宇跟小雯使眼色,意思是苏筱晚这个样子对沈魏风刺激很大,还是先回去,让他冷静冷静。 可小雯没挪地方,气得道:“有什么好处理的,报警!告他强间未遂!让他好好去吃几年牢饭!” 张大国一听这话也不号了,吓得几乎昏死过去。。 第二百零一章 伤痕 小雯一句强间未遂又一次彻底激起了沈魏风的怒火,他突然挣脱蒋宇,一把抓起张大国的前衣襟,另一只手抄起就在旁边的小木凳就要朝张大国的头上砸去。 下手之狠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叫。 苏筱晚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沈魏风,抓住小雯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张家这店通着的后院,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院子里一阵响动,张猎户急匆匆从里面冲了出来,上前一把抓住了沈魏风的手,半跪在地上,满脸哀求。 “沈队长,看在上回我大雪里帮过你们一回的面子上,饶了这小子吧,你看我都这把年纪了,儿子也死了,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了,我那小重孙子还小啊!” 老猎户老泪纵横地看着沈魏风,直到沈魏风眼里燃烧的烈火渐渐暗下去,拿着木凳的手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蒋宇刚才也被吓傻了,这时才赶忙上前拉起沈魏风:“你别这么激动!出了人命可就麻烦了!”说着一把抢走了他手里的木头凳子远远地丢开。 沈魏风借着蒋宇的力站了起来,眼睛看向一身凌乱的苏筱晚,拳头还是攥的紧紧地,他再度盯着趴在地下的张大国,声音颤抖道:“蒋宇,把他带回去,找人看着,明天就去报警!” 正说着,外面又进来两个正在这边四处找人的队员,他们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被蒋宇一嗓子喊了进来,两三个人拉起地上的张大国就往外走。 “爷爷!你救救我!进去哪有什么牢饭,那是去送命呀!爷爷!” 张猎户看着张大国被考古队的人带走,急得捶胸顿足,跳脚气得大骂:“让你不听我的!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唉!” 骂了两句,一看沈魏风要走,又赶忙扑过来哀求:“沈队长,你高抬贵手,放了他这条狗命吧!” 沈魏风站住,转身看向张猎户又看了看依偎着小雯的苏筱晚,一把甩开这老头,快步走出了这小卖店,蒋宇也紧跟其后。 直到这时,苏筱晚和小雯才松下来神经,有些同情地看了看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着的张猎户,便相互扶持着慢慢走了出来。 远远地,苏筱晚还能看到沈魏风那强硬的背影,他疾步走着,带着一身的戾气,应该还是在发怒。 “我从没见过沈队发这样大的火,太吓人了!”小雯也看向前方,盯着沈魏风的背影不禁有些瑟瑟发抖。 苏筱晚不仅身上的衣服被撕破了,因为奋力反抗,她的肩膀、胳膊和脖子上都被或打或掐过,此时都在隐隐作痛。@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发现苏筱晚一言不发,小雯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扭打伤。 “天哪,你身上还有伤!这天杀的张大国,绝不能饶了他!”小雯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查看着苏筱晚的伤势,越看越是有点担心。 “要不明天蒋宇去报警,咱们也一起去镇上吧,去医院看看,让大夫给点药,我看着还挺严重的。” 苏筱晚马上摇摇头:“没关系的,不用去,我有一瓶擦伤的药,回去涂一点,过两天就没事了。” 小雯看着苏筱晚那凌乱憔悴的模样,也没好多说什么。 4号院里二楼的一间空房间,沈魏风看着队员把张大国带了进去,交代蒋宇今晚辛苦点,找个队员跟他一起值个夜班,看住这个张大国,明早再带上他去镇上的派出所报个案。 张大国这时已经完全没了精气神儿,坐在一张椅子上垂着头,不像来时路上那样杀猪般嚎叫了。 沈魏风看着这个狗男人的怂样本来已经下去的火儿又蹿了上来,两步进屋还要打他,到底是被蒋宇拉住了。 “算了,明天送局子里让警察处理吧,这是咱们的驻地,你压压火儿,别让人说三道四的,有理也成没理了。” 被拉住的沈魏风听了蒋宇的话又退了出来,平复了一下怒火,这才。(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一章伤痕 拍了拍蒋宇道:“今晚就辛苦你了!我去看看苏副队长。” 蒋宇点了点头,沈魏风转身就要离开,蒋宇又上前拉住道:“你现在这脾气不好说,去了要克制点儿,别骂人,也别动粗,看看人家,说两句慰问的话就回吧,反正小雯在那儿陪着呢,你不用担心。” “嗯。”沈魏风点点头下楼去了。 到底蒋宇还是了解沈魏风的,他看出了沈魏风的怒气是很复杂的,张大国的恶行除了激起了他的恼怒,也彻底打翻了他的醋意,这种事情直对施暴者发作是远远不够的,苏筱晚难保不被沈魏风折腾,此时,这两人最好是少见面,少凑在一处才安全。 1号院里,小雯和苏筱晚刚刚回来,两人一进院子就看见周楚凝的房间灯还亮着。 “我刚才去找你俩的路上撞见了她,你晚上和她一起出去的?她怎么什么都没说?跑得还挺快。” 苏筱晚有些诧异,看了看周楚凝的屋子,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小雯知道这时候追问周楚凝的行踪不太合适,就闭口不再谈她,扶着苏筱晚回了房间。 两人刚回了屋,就听见院子的大门响了一声,有人走了过来,接着苏筱晚房间的门被推开,是沈魏风走了进来。 “沈队来了。”小雯这时候看着沈魏风还是有点胆寒,想挤出一丝笑来,可没成功,看了看苏筱晚又看了看门口。 苏筱晚一看小雯那眼神就明白了,点了点头,让她自便。 小雯就先快步回去了。_o_m 沈魏风关上房门,拉上窗帘,走到苏筱晚跟前,俯下身看了看她身上的扭打伤,脸上的线条变得异常清晰。 苏筱晚却在这时发现沈魏风的手背上也是一片淤青和溃破,有两道口子正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你的手。”苏筱晚一把抓住沈魏风的手想看清楚,却被沈魏风一把甩开。 “不碍事,你有药吗?” “嗯,有,那儿。” 苏筱晚指了指自己放在一只老木箱上的大行李箱。 沈魏风过去在里面很快就找出了擦伤药。 “魏风,你先处理一下你手上的伤口吧,它在流血呢,我这个没事的。” 苏筱晚凌乱的衣衫还没来得及换,脸上的哭痕还那么明显,衣服撕破的地方露出的肩膀和脖子上布满了淤青和抓痕,一块块一条条像烙铁似的反复烫着沈魏风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拿药的手都在止不住地抖。。 第二百零一章伤痕 第二百零二章 铁了心 苏筱晚眼看沈魏风拿着药棉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以为他是刚才动手后的过激反应,淡淡地说道:“我自己来吧,不用麻烦你。” 晚总结会结束时沈魏风那句“我们从未在一起过”还新鲜热乎着,苏筱晚的记性没有那么不好,就算刚才自己的清白是被他救回来的,也无法抵消那句话的破坏力。 哀莫大于心死,苏筱晚觉得自己的那颗心简直死得透彻,连一丝热气儿都没有,沈魏风就算此时放下他那可贵的自尊,她都不会回头,何况涂个药! 可沈魏风根本不为她的话所动,努力控制着自己,压抑着自己巨大的痛心和怒火,一点点为苏筱晚上着药,直到他看到一处在锁骨上的伤口可怕地裂开了一道,正一点点往外流着血,染红了周围一片衣服,他努力维持着的理性瞬间瓦解。 苏筱晚眼看着沈魏风一只手覆在自己的那处大的伤口上,痛苦地低下了头,加重的喘息里感觉哽着难以言说的伤痛。 “我没事,皮外伤,涂点药过两天就好了,你,你别这么担心!” 沈魏风突然泛上来的哀伤没办法让已经伤痛缠身的苏筱晚完全不为之动容,已经死去的心在他温热的掌心里好像在慢慢苏醒。 苏筱晚坐在床边,沈魏风就俯身在她面前,近在咫尺。她看着沈魏风,他那浓密的黑发和宽厚的肩膀就在眼前,竟然正微微颤抖着,那件白色衬衫里,脖颈上,浮着一层汗水,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苏筱晚身不由己地抬起手,想轻抚他的头发,让他再次把自己拥入怀中,安抚她刚才受到的巨大惊吓和伤痛,哪怕只是手牵着手,陪她度过这个难眠的黑夜。 可是她想了又想,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其实已经回不去了,何必还要勉强? 看看还不能从这份感情里抽身而出的沈魏风吧,已经被伤到了什么样子?她苏筱晚是身心俱伤,而沈魏风又岂能独善其身! 沈魏风收拾了下心情,然后才缓缓抬起了头,看向苏筱晚,看着她那挂满了泪痕的脸庞,像藏了星辰般的明眸,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嘴唇,一身委顿的气息,还有那清冷的表情里都沉着一丝游离得让人抓不住的爱的火光,微弱得时明时暗,让他看不到方向在哪里。 沈魏风把覆在苏筱晚锁骨处那伤口上的手拿开,继续为她清洗伤口和上药。 “换件衣服吧,明天好好休息,晚上也不用画图了,早点睡,忘了这事!” 沈魏风终于开口了,也缓缓站起了身,把药和纱布都放在了桌上,再次深深地看了苏筱晚一眼,便转身走出了她的房间。.. 苏筱晚这时从沈魏风那短暂的背影里不再能看到他那一身的暴戾之气,而是深深的无奈和失望,甚至还有一些无助。 她好想叫住他,留下来,哪怕是相顾无言! 可她微微张开了嘴,终是没有开口。_o_m 泪这时才潸然而下,这一晚,所有的心伤和身伤都涌上了心头,绝情的语言,爆发的兽性,稍纵即逝的温情全都开始了在苏筱晚内心的撕扯。 她不止在流泪,已经忍不住大放悲声,呜呜咽咽,凄凉悲切,每一声都落在了已经走到大门口沈魏风的心上。 他不想落泪,可忍不住落泪,止不住的心痛让他感到一种窒息的压迫,无处释放。 这注定是一个让许多人难以入眠的夜晚。 谷因为张大国的事,第二天全队只好分作两组,一部分考古技师继续去工作面工作,由老吴带队,另外留下了几个年轻的做帮手,准备处理昨晚的遗留问题。 沈魏风和蒋宇自然是留下来,两人早上吃着早饭,商量着这事怎么处理更好。 “妈的,是不能轻饶了这***!”蒋宇也忍不住大骂。 。(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二章铁了心 沈魏风吃着早饭,想着昨晚的情景,恨不得这时就冲到4号院去,一棍打死这个混账。 “不过,我昨晚又想了想,”蒋宇啃了口馒头,夹了口咸菜,囫囵地说着“咱们到底还在人家冯村,这地盘可是人家的,咱们是不是也不能把事情办得太绝,免得留下后患,搞得后面的工作都干不下去了。毕竟,毕竟……” 后面的话蒋宇不敢直说,怕又惹恼了沈魏风,看了看他。 “不管是什么后果,他这种兽行必须受到严惩!” 沈魏风说完,把筷子重重摔在了桌上。 “你生气,恨不得撕了他,我能理解,可是你不知道,现在像这样的罪,能留活口的不多,特别像这货这种,侵犯外籍专家,可是很重的罪,只怕他不只是进去几年那么简单。” 现在,谁的话沈魏风都听不进去,蒋宇也不行,即便他说的沈魏风都知道,也都明白,可他这股怒火必须是对这个张大国处之方能后快。 两人正说着,早饭都没吃完,就听见外面的大门“嘭”地一声被人推开,接着昨晚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沈队长,沈队长!” 蒋宇和沈魏风互相看了一眼,意识到是张猎户来了。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外面院子里,张猎户不只是自己来了,还牵着他的小重孙子,一看见沈魏风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沈魏风眉头皱在一起,额上青筋直跳,看了蒋宇一眼,使了一个眼色。 “哎,哎,老猎户,你这是干嘛呢!快起来!有话好好说!跪我们领导算怎么回事!” 蒋宇一边嚷嚷一边走上前去,扶起了张猎户,然后拉起了张大国岁的小儿子。 老猎户松开了小重孙子的手,跑到沈魏风跟前,一把拉住沈魏风的手,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了哀伤,浑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边哭一边哀求。_o_m “沈队长,求求你,放了我那不争气的孙子吧,没了他,我可怎么把这孩子养大,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祖孙三个吧!” 老猎户这时除了还能借着小重孙和沈魏风求求情,真不知道还能怎么才能让张大国免去牢狱之灾。 可沈魏风已经铁了心,他甩开老猎户的手,大步走出了3号院,准备带人去4号院让张大国尽快伏法。。 第二百零二章铁了心 第二百零三章 交锋 熬了一夜,看着张大国的两个队员此时都异常困倦,沈魏风和蒋宇到了以后直接让这两人去休息,让另外几个队员从屋里拉出张大国往外走。 此时的张大国也是垂头丧气,没了昨晚哀嚎的力气,灰着一张脸,耷拉着眼皮,被一边一个考古队的队员拉着,走得踉踉跄跄,好像马上要去的镇派出所,而是刑场。 外面阳光普照,虽说是一大早,可是太阳的热度不低,快走几步就会落一身汗,只有张大国此时心胆俱碎,只觉得腿脚哆嗦。 沈魏风站在大门口看着几个人从里面出来,经过一晚湮灭下去的火气不免又要窜起来,在一旁的蒋宇很了解他,特意看了他一眼,使了个眼色,沈魏风干脆直接拉开车门上了副驾。 眼不见心为净。 一般沈魏风不坐副驾,今天纯粹是为了避免和张大国一起挤在后面看着火起。 司机瞧着今天的情况不对,忍不住问:“队长,一会儿直接去镇派出所?” “嗯,”沈魏风沉着脸看着前方的土路,想了想又跟司机道“等一会儿先去一下1号院,接上苏副队长。” 张大国的事蒋宇在昨晚就压了压,全队上下知道的人有限,司机也不清楚今天这具体是为了什么,只觉得情况非同往日,沈魏风脾气暴躁,一副要大动干戈的样子。 人都上了车,张大国被弄到了最后一排,蒋宇坐在最前面,坐直了跟沈魏风说着。 “要不,先把张大国送去,给警察看着,然后咱们再回来接苏副队长。不就是报个警吗?去了说明情况,人证都在,最多再验个伤,去趟医院,肯定来得及。要不着急这会儿苏副队长也上了这车,只怕心里不舒服。” 沈魏风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车子发动,慢慢开了出去,一路村子里都静悄悄的,似乎没人,直到车开到了大路口前,路上突然冲出来一群人。 沈魏风一下坐直了,看到外面车前站着的都是冯村的村民,而且基本都是男的,为首的是老村长和老猎户两个,所有人都一副来势汹汹的架势,根本不肯从路中间让开。 司机连续按了好几下喇叭,可是车前的人岿然不动。 蒋宇一看这情况就急了,拉开车门要下去理论,被沈魏风一下叫住。 “别急,我下去问问。”说着他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沈队长,张大国在你车上吗?” 首先发难的是老村长,不过脸上仍是挂着笑,和平日的样子差别不大。 “是。”沈魏风看着眼前的一群壮年男人,并不觉得自己此时人手不够,说话口气还是很硬。@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在就好说了,他爷爷特意来找我来了,他家现在就这么一个壮年劳力,请你们考古队放了他。” 老村长也不绕弯子,仗着身后一群人,软硬兼施地要人、保人。 “他昨晚对我们的外籍专家欲行不轨,我们不可能放了他,请你们把路让开。”沈魏风说这话时额上的青筋都在跳动,眼神异常犀利,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 蒋宇这时也从车上下来,冲着老村长道:“老村长,这张大国太不是东西,禽兽不如,干这种事情,您就别费力护着他了,今天不把他送去局子里,早晚也要在你们村里祸害别家的良家妇女,这人留不得。” “蒋组长,你这话就是偏袒你们自己人了,俺们村里十家妇女家都在传你们那个女专家到处勾引人家的老汉,她说她被张大国怎么着了,能信?!” 这话一出口,沈魏风立刻怒目圆瞪,一双手攥紧了拳头,动静皆在一念之间。 蒋宇赶忙走到最前面,挡住沈魏风,拉着脸道:“我们沈队亲自救下了我们副队长,老村长,这事赖是赖不掉的,行了行了!咱们别在这儿扯皮了,不服气都来镇派出所围观,看看到底谁占理!来来来。(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三章交锋 ,让开!让开!” 蒋宇说着张开手臂开始轰人,又回头给沈魏风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带着一车人赶紧先走。 可是不等老村长身后一群村民让开路,车上的张大国嚎了起来。 “爷爷!爷爷!” 老猎户在旁边看着越来越着急,一看老村长要败下阵来,自己一下冲到了车窗边,隔着窗户冲着里面的几个队员喊道:“放开!听见没有!你们这群后生是强盗?!” 看着张大国的到底是考古队的队员,也不是什么黑社会,这种场面有的人之前也见识过一两回,有的就是头一次遇到,多少有点怵,老猎户的为人是狡猾多于老实,活了一辈子,见过的人多了,里面的人心一浮动,他看得出来,于是更加来了劲。 “你们这几个后生,摁着俺孙子干什么,松开!松开!” 蒋宇一看这架势,赶忙走过来,一把拉开老猎户,不耐烦道:“老张头,我要不是看在你去年冬天还帮过我那么一次,我这会儿可要动手了,让开!” 最后这一声,蒋宇的嗓门提到了最高,声音之大,连两边小路上的院子里都听得清楚,老猎户到底还是心虚,当时就松了手。 然而,就在老猎户撒手的瞬间,人群里的一个村民不满地嚷嚷开了:“别让他们走!他们在咱们这儿挖坟掘墓的坏了咱们祖传的好风水,还没找他们赔钱呢!” 话音刚落,有几个早就心里痒痒的就一起叫起来:“对!赔钱!不赔钱别想出了咱们村!黄骑岭的好风水和龙脉都让他们给挖断了,不能饶了他们!” 一时间,路口乱做一团。 这边,1号院里,清晨的阳光生生被苏筱晚窗前的布帘子挡在了外面,只在窗子缝里挤进一丝半缕,直视会觉得灼眼。她昨晚被撕坏的t恤还在床前的椅子上,上面的尘土和血痕还历历如新,苏筱晚辗转难过了几乎一晚,天刚亮起来时,她才终于合上眼睛,陷入了短暂的梦境。 梦里,她又一次身回英国伦敦的家中,还是那阴雨连绵的天气,母亲站在院子里低声哭泣着,手里握着一封信。首发更新@ 那是父亲的死讯,也是她此后所有漂泊日子的开始,她和她的母亲仿佛一起沉入了深海,怎么呼救都无人应答。。 第二百零三章交锋 第二百零四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在梦里陷入深海恐惧的苏筱晚感到自己越坠越深,呼吸越来越急促,父亲那虚幻的身影益发遥远而模糊……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英文名。 “安娜!安娜!” 苏筱晚猛然惊醒,她的额间一片细密的汗珠,加快的呼吸急促异常,她睁开双眼,可眼前是一时难以对焦的重影,一个人就坐在她的床前,她却一时间看不清这人的容貌。 “喂,醒醒!我,周楚凝。” 这时,苏筱晚才勉强从那模糊的身形辨别出眼前坐着的确实是昨晚行踪诡异的周楚凝。 “你怎么来了?”苏筱晚挣扎着勉强坐起身来,觉得头痛欲裂,一把把长发笼向脑后,强打了精神看向周楚凝。 周楚凝今早看起来很坦诚的样子,一双丹凤眼里没有凌厉,也没有嫉恨,平淡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像是想开口说什么,却又没能开口,眼睛慢慢移向了椅子上的那件t恤。 苏筱晚也一眼看到了,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把头转向了另一边。_o_m 她大概是来看笑话的吧?苏筱晚心里一阵凄凉地冷笑。 “我就要走了,过来跟你告个别。”周楚凝把目光移了回来,看着苏筱晚,发现了她脖间的好几处小伤痕,眼睛不禁瞪得老大。 “哦,那祝你一路顺风吧!”苏筱晚淡淡地说道,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薄被。 “那人,昨晚,你,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周楚凝知道这是苏筱晚此时不可提及的大忌,可是她着实地被那些密集的伤口给惊着了,脱口而出问了问。 “一点皮外伤,没什么。”苏筱晚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用手盖住了脖子上的伤处。 周楚凝的眼神从同情转为愤愤,正准备说什么,苏筱晚的房门被人一下推开了。 “哎哎哎,你别进去!这孩子!”小雯的声音随着一串零碎的脚步声一起进来了。 苏筱晚和周楚凝一起看向小雯,却发现她手里还牵着岁的小男孩儿,本地人打扮,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棉衣,衣襟前黑亮黑亮的,小脸圆鼓鼓的,冻得通红,鼻子里拖着一截清鼻涕,摸一把又流下来,眼睛里全是泪,哭得抽抽搭搭,站在距离床两步的地方也不敢挪动了,只是哭。 “这?”周楚凝不解地看向小雯。 “别看我,我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一开门就闯进来,劲儿比我都大,拉也拉不住。”小雯很郁闷地解释道。 这不是村长家的小儿子,这是张大国的独苗,老猎户的小重孙。 苏筱晚认识张大国的那天就见过这孩子,后来也碰到过,她知道这孩子是认识自己的,可没想到他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来,过来,别哭了!”苏筱晚没跟周楚凝和小雯解释什么,只是招手让这孩子过来。 一屋子三个女人,只有苏筱晚是和颜悦色的,小孩子很自然就往她那里凑,一看叫自己,便走到苏筱晚床前。 “擦擦,哭什么呢?你太爷爷呢?”苏筱晚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块小毛巾,为这孩子擦泪擦鼻涕,努力让自己语调平稳,安抚这孩子的情绪。 “太爷去救俺爹了!”说着,孩子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哦,这是那个混账张大国的儿子吧?”小雯特机灵,两句话听出了所以然。 周楚凝就坐在这孩子旁边,一听这话,本能地往一边坐远了些,很是厌恶地瞅着这孩子。 “安娜,你管这孩子干什么?快轰出去吧。” 苏筱晚没说话,也没撵这孩子,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害怕?” “嗯!”孩子重重地点点头,抽泣着说“俺娘没有了,俺爹也没有了,太爷也找不到!” “他爹犯事了,关他太爷什么事?!准是找人。(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四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去找蒋宇和沈队他们麻烦去了。”小雯愤愤不平,不打算同情这个拖鼻涕的小男孩儿。 “人抓住了?”周楚凝并不清楚昨晚后来的情况,惊讶地看向小雯。 “可不,抓了个现形,幸好没出大事,可你看晚晚姐就这样也是一身的伤,能饶了这货吗?这孩子跑这儿哭也没用,走走走,出去!”小雯已经不准备假装同情心,走上前去拉这孩子。 “爹,俺要爹!”这孩子一被拉便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苏筱晚刚才的噩梦被瞬间激起,那个雨天,父亲的死讯,母亲的哭泣…… 她一把拉住这孩子,对着小雯摇摇头:“小雯,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 苏筱晚制止了小雯,可周楚凝在一旁看着不乐意了。 “你不必同情他,中国老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地洞,当爹的这个品行,儿子大了也好不了!” 苏筱晚也无意于分辨什么,她单纯觉得这孩子即将无父无母,将来或许比自己的人生还要凄惨,外面的风雨这时她已无能为力,这一时的短暂庇护,她实在不愿对这孩子那么狠心。 三人正对着张大国的儿子僵持着,敞开的房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蒋宇。 这一屋子三个女人一个孩子,着实让蒋宇有点摸不着头脑,可他定睛一看站在苏筱晚床前的小男孩儿,一下就认了出来。 “哎,这不是张大国那儿子吗?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来这儿干吗?不是要去镇上吗?这都几点了?”小雯一个劲儿地给蒋宇使眼色,意思是让他现在少提张大国。 “去什么去!路口都让这小子他太爷爷带人给堵上了,我特意过来找苏副队长,看看能不能去一趟3号院,好让这拨狡辩的闭嘴。” “去3号院见那拨人?!”小雯登时就被噎住了,她皱着眉头看向苏筱晚,心里觉得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有什么好狡辩的!叫警察来不就得了。”周楚凝不了解本地情况,以为不过就是报个警的事。 “警察能来就不费这劲了!苏副队长,你现在怎么样?”蒋宇这时没时间也没心情跟其他人解释,他一个人过来,那边3号院里还是沈魏风自己在撑着场面,得尽快过去才行。 苏筱晚双手交握,眉头纠结在了一起。。 第二百零四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二百零五章 飒! 3号院门口,考古队的面包车停在了路边,刚回来。 驾驶位的车门大敞着,司机站在跟前,上身一件洗得泛黄了的背心,手里拿着一份不知哪天的旧报纸大力地扇着风。车子后面的两道门都推开了,有那么一点风穿过,张大国就坐在车门前,低着头,不说话,身上一层粘汗,不时叹口气,一个队员因为要负责看着他,就坐在他对面,在另一边门前,也热得大汗淋淋。 刚才车上的其他人除了去了1号院的蒋宇包括沈魏风都已经和村民一起进了院里去理论。 上午九十点钟,正是热要发威的时候,每隔一小时太阳都在往上爬,气温也随之快速升高,院里那株墙根边两人合抱的大树上,在它那繁茂的枝叶中,知了也开始了鸣叫,起先声音平稳,慢慢地就嘶叫地没了腔调,所谓声嘶力竭。 跟来的村民也嫌日头下烤得难受,都躲到了大树底下,或站或蹲,都眯着眼睛瞅着屋里等消息,只有老村长和老猎户两个人跟着沈魏风他们一起到了通往后厨的大厅。 老村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来,拿着他的那顶破草帽扇风,眼睛一刻也不离开沈魏风的动向。 “沈队长,真不是我难为你,像张大国这事都是说不清楚的,你们要不是能找人来作证,外面的那些人说啥也不会答应。”老村长很是“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沈魏风刚坐下准备平复一下心情,立马心头火气,一拍桌子道:“我就是人证!” 老猎户一看这局势,知道又要呛起来,马上过来帮腔:“沈队长,你肯定也是后来才看见的,前面啥事儿你也不知道,你们那个女专家咋会深更半夜跑俺家去了?你这得问清楚再说不是。” 旁边一个队员听着也不乐意了,上前对老猎户道:“你家不是开店吗?没那店谁去你家干什么?!” “哎,你这后生说话怎么邦邦的!俺家是开店的,可那都几点了!俺们都要关门睡觉了!她一个女人钻俺们屋里干啥?不知道俺家三个都是爷们儿吗?!”老猎户死不松口,据理力争。 沈魏风气得青筋暴起,正要发作,突然一抬头看见门口蒋宇进来了,走得很急,头上都是汗,可他的身后并没有人跟来。@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苏筱晚的这个举动沈魏风心里是有预期的,他现在跟这两个人对峙尚且气得忍不住要动手,何况她一个单弱的女人过来为这种事情和这两个老头子以及外面一群男人对质!.. 这真的是太过残忍了!沈魏风心里一阵疼痛,两只手紧紧握起了拳头。 老猎户一看蒋宇自己空身回来,又见他跟沈魏风微微摇了摇头,就知道那苏筱晚不肯出来做证。 到底是没脸的事,谁又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伤口撕开给众人观赏? 蒋宇走过来,指着老猎户骂道:“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现在不追究你孙子的罪行已经是轻饶了你,别在这儿给脸不要!” 说完他瞪了老猎户和老村长一眼,这才走到沈魏风跟前,俯下身低声耳语道:“苏副队长不说话,也不动弹,可能我去说不行,啧,要不,你去试试?” 沈魏风眼神微微落了落,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快速想了想,然后就准备起身,就在将起未起之时,蒋宇又凑近了低语道:“这件事的利害关系我都跟苏副队长说了,你去了别再提了,她都知道,别显得咱们好像是为了摆脱村民要钱来回逼人家似的,那就不好了。” 沈魏风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快步往1号院走去。 老猎户和老村长彼此看了对方一眼,忍不住脸上有了点得意。 也就在此时,苏筱晚房间里,蒋宇一走,小雯就想把张大国的儿子拉出去,可这孩子年龄小手劲儿却不小,死死拉着苏筱晚的床沿不肯离开,眼睛里全是眼泪。 苏筱晚看着实在于心不忍。(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五章飒! ,想喝止小雯,可还没等开口,只见沈魏风已经快步走了来,带着一身浓浓的热气和戾气,而眼神却冷到可以杀人,侧脸上的颌骨来回跳动着,预示着他随时可能发作的怒火。 周楚凝认识沈魏风说起来很多年了,她眼中的这位师兄虽然不至于是如玉君子,但到底性子沉稳,从未有过如此暴怒的样子。今天突然看到这样的沈魏风,她着实有些吃惊,不禁默默地站起了身,给沈魏风让开了地方,然后看了看沈魏风又看了看苏筱晚,发现沈魏风从进来的那一刻眼里除了苏筱晚这个人真是再无任何人的身影。 直到他走到苏筱晚床前,才注意到张大国的儿子也在这儿。 沈魏风冷着脸看着这个孩子,又看了看苏筱晚,眉头紧锁。 苏筱晚这时才轻轻对这孩子说:“别哭了,去吧,去找太爷爷!叔叔要跟阿姨说话。” 听了苏筱晚的这句话,这孩子才终于慢慢松了手,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小雯不情愿地出去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其实,沈魏风也从未见过如此温柔待人的苏筱晚,他在床边坐下,望着苏筱晚憔悴的面容道:“这孩子来找你求情?” 苏筱晚摇摇头:“他那么小,哪知道求情?他就是害怕,怕没了父亲,没了依靠。” 沈魏风眉间皱得更紧了,他觉得苏筱晚不仅是为这孩子申辩也是在自伤,他想了想道:“张大国的孩子是可怜,可是张大国并不可怜,他这种人不得到严惩,只会坑害更多的人,而且你昨晚遭受的伤害……” 下面的话沈魏风也说不下去了,他知道这事再翻出来不过是大家一起心如刀绞,他实在不忍心再伤害苏筱晚了。 一直强忍着泪水的苏筱晚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扑倒在自己膝头,双手捂住脸,低声地哀哭起来,瘦弱的肩背微微起伏着,隔着白色的棉质上衣,还能隐隐看得到那道长长的伤口,微红着,刺痛着人的眼睛。 周楚凝看着这一刻,终于也忍不了了,她也许为了爱情容不得苏筱晚的存在,可是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她心里的那一点私念还是被丢到了一边,伸张正义的那股子劲儿终是占了上风。 “不就是做个证吗?我去!”。 第二百零五章飒! 第二百零六章 窝心 周楚凝的愤然出手着实惊着了都沉浸在无法挣脱苦痛里的苏筱晚和沈魏风。 “楚凝,你?”沈魏风知道周楚凝昨晚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可是他对她没有抱过一丝一毫的希望,他原以为她恨不得苏筱晚的霉运最好走到底,好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出口恶气,但哪成想周楚凝这时竟然会语出惊人。 而豪言壮语一出,周楚凝自己也有点儿惊着自己了,被沈魏风犹疑地看着,觉得浑身不太自在,觉得这举动彻底暴露了自己昨晚跟踪苏筱晚的隐秘,有点儿想解释,可又觉得这事怎么说都很别扭,就有点结巴道:“有什么好稀奇的!我昨晚就是觉得,觉得好奇嘛,然后跟着她走了一段路,谁知道撞上了那个谁……,我一个女孩子,既没胆子也没力气,当时想帮也帮不上嘛。” 周楚凝那声音是越说越低,越说越没了底气。 沈魏风哪能不知道她的这点小心思,转过身,看着周楚凝,很是感激道:“楚凝啊,……” “哎,你不用谢我!就当,就当又欠了我次情吧!”周楚凝着实见不得沈魏风放下身段这样对她,赶紧拦住了他要脱口而出的道谢。 说着,周楚凝走出了苏筱晚的房间,站在院子里喊了两声“小雯”,就听见隔壁有了动静,接着就是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和那个孩子的说话声,沈魏风听出来是小雯和周楚凝带着拖着鼻涕的张大国的儿子去了3号院。 沈魏风一听她们已经去了,就准备起身,不想却被苏筱晚一把拉住。 “魏风!”说着,一直低声抽泣的苏筱晚慢慢抬起了头,双眼迷离地望着沈魏风,她眼中的泪水仍是不断地滚落而下,沿着她脸颊滑落至下颌,汇聚成一片泪痕。 沈魏风知道苏筱晚这样是有话想跟自己说,可这对她来说应该是异常地艰难。 “我,我,对不起……” 苏筱晚艰难地开了口,可还是一阵哽咽,话只说了一半,她难过得不禁双手抓住沈魏风,像是要借着这点支撑不让自己倒下,停顿了一下才又开口。 昨晚这话就已经到了她的嘴边,只是惊魂方定,更是无从开口,今天一早蒋宇特意过来时说明了村民和队里的情况,更是加重了苏筱晚的心理负担,当她看到连周楚凝都要去仗义执言时,心里对沈魏风和整个考古队的歉意简直到了如鲠在喉的地步。 “魏风,是我的错,请你能原谅我!” 苏筱晚憔悴的眼神里写满了自责,道歉的声音微弱得像是一根游丝,她那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生的期望,向内的自伤让她像深秋将落的枯叶似的,摇摇欲坠。 沈魏风至始至终没想到苏筱晚被伤害成这个样子心里还存着这样大的自责,在她拖着一身伤的情况下想到的还是队里的难处,他感到心里一阵巨大的痛楚,喉间突然哽咽难言,他把苏筱晚拉近身前,双臂环住她瘦弱的肩膀,一言不发地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把下颌放在她的发丛中,微微地摇了摇头。 “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要怪就怪我,我没能守住你!被那畜生钻了空子!你应该恨的人是我!” 沈魏风发自内心的自责和原谅瞬间击溃了苏筱晚最后的一道心防,她那貌似强大的心理自我麻痹像是药效到了期,在沈魏风一句发自肺腑的动情之言后便完全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她靠在沈魏风的怀里一时间哭得肝肠寸断,难以支撑。 谷苏筱晚后来想过,时间要是真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尽管这是她防守尽失的时刻,可也是她与沈魏风抛开一切误解和障碍深情相拥的时刻。@精华\/书阁·无错首发~~其实也许相拥就够了,她本来就所求不多,那种执子之手的日子不是她能企望的,她能守得住也只有这样的一分和一秒,甜蜜而稍纵即逝。 后来,沈魏风被匆匆再次赶来的蒋宇。(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六章窝心 叫走了,苏筱晚从未像这一刻这样对沈魏风的离开那样恋恋不舍,她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颗心缓缓堕入谷底,然后由热变做冰冷。 路上,蒋宇步履匆匆,跟在沈魏风身边,说着刚才3号院的情况。_o_m “周楚凝的话还真管用,她一说,小雯又帮了个腔,那帮村民就都不吭声了,连老村长也忍不住埋怨了老张头,说他明知是这事怎么还有脸嚷嚷地一个村都知道,不是让他也跟着出来丢人嘛!” 到底是村民,本分老实,一个人证就都没了话。 沈魏风想了想道:“然后呢?赔偿款的事怎么说?” 蒋宇看得出沈魏风这时的暴戾之气下去了不少,脸上那种僵硬的线条也柔和了起来,知道这应该是苏筱晚的功劳,可他也不敢把这话挑明了讲,只捡了这边最重点的说。 “反正村民这边人心是散了,估计那个赔偿款的事是嚷嚷不起来了,再说冯村这边本来是收过项目的占地费,他们没有理由拿这事说事,不行咱们就把文件、批文和单据都拿出来让他们自己看,我看他们到时候能有什么可说的。” 快到3号院门口了,听了蒋宇的话沈魏风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前面队里的车,转头问道:“张大国还在车里?” “带进去了,我也怕他别折腾一夜,再给热晕了,回来落了村里人的口实,那可就被动了。” 沈魏风点了点头道:“我刚跟苏副队长商量一下,杀人不过头点地,经过今天这么一折腾,张大国的名声也算在这冯村烂了,这些人一回去难保不传得人人皆知,估计他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不过……” 不等沈魏风的话说完,蒋宇马上接过话:“明白,这样放了肯定便宜这畜生了,那咱们怎么办?” “你还记得去年冬天临回a市前你跟我说的那事吗?”沈魏风不确定蒋宇还能不能记得起那晚的酒里话。 “记得,那事太怪了!你意思是,回来这上面下下功夫?” “下什么功夫!咱们也没有权利扣着人不放,不过借着这事问问看吧,一会儿先把村民散了,再说。” 沈魏风看着不远处3号院的大门,多少对这个处理方案心里窝了一把火,可是这股火再大,再让他觉得难受,也不能不顾及苏筱晚的感受,不能把她心里的那份自责变成真的利箭,让伤痕累累的她去永堕地狱,那他真的是于心难安。。 第二百零六章窝心 第二百零七章 一码归一码 老村长在征地赔偿这件事上一放弃,其余的村民确实很快就作鸟兽散了,更何况探坑内的科考结束后也要回填,说白了这所谓的征地不过是土地暂借而已,那些之前的赔偿款早发到了各家各户手里,里面没有什么所谓的“钉子户”。 起哄的村民没了盼头就纷纷散去,张猎户和张大国带着孩子看人都走了,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儿。 “老村长,你看这事……”老猎户不知道自己的孙子会被怎样处理,一时间有点慌了神。 “我看,我看有什么用?你得看人家考古队什么意思!”老村长也不想在这儿继续掺和下去了,说完就往外走,任凭身后的老猎户怎么喊也不回头。 今天一大早上的孤立无援突然又紧逼上来,老猎户和张大国在3号院的房间里犹如困兽一般。 “这可咋办?”张大国蹲在墙角,一遍遍抓着头发,他那小儿子瑟缩在旁边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一脸惊恐的表情。 “你问我咋办?!我原来咋跟你说的?一遍遍嘱咐你,别碰岭子那边的东西,学着惜命,别跟你爹似的,贪那财,不知道勾搭了什么人,最后赔了小命。你倒好,比你爹还不如,连女人的主意也打,还是人家考古队的专家,你是疯了不成?!我跟你说,你要是进去了,判了刑,我就带着你儿子一起跳崖,横竖都是个死,我也一把年纪了,早就活够了!” 张猎户的一番狠话彻底吓破了张大国的胆,他两腿跪地,膝行到他爷爷跟前,抱着他爷爷的腿哭诉起来。 “爷爷,别啊!咱老张家就这么一棵独苗了,我要是真的不在了,您可得护着他长大啊!”张大国此时比被抓住现形时还胆寒,哭求的声音都走了调,旁边孩子也吓得哇哇大哭。 “护着!你说说我怎么护!我现在的身子骨那叫看着硬朗,其实底子什么样,我自己最清楚!这孩子我养到十来岁,我一蹬腿儿死了,不就剩了他一个,到最后还不是成了个野种,留着干什么!去山上跟狼抢吃的么?!” 老猎户活了一辈子,虽然连离雨镇都没走出去过,可他早把人世间的世事看了个清楚,这岁的孩子的未来那真是一眼就可以望到底,他也是无能为力。 张大国听得无话可说,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猛一抬头看见这个做食堂的敞厅墙上挂着几张大开页的1、2号探方的结构图,都是苏筱晚手绘的,画得精细,标识也清楚,一下激起了张大国脑中的一个想法。 他回过头,看着一脸绝望的张猎户,止了哭声,压低了嗓音道:“爷爷,那张岭子上的地图呢?” 张猎户一听这话,表情瞬间就变了:“咋啦?” 张大国没有立刻说话,先是回头看了看门口,发现沈魏风还没回来,其他两个考古队的队员都守在门口,没注意屋里的动静。 “他们那个女专家一直想要看看那张地图,你不肯给我,才引得她跑了好几次来找我,我想她自己要那东西干啥!准是他们考古队想要来看看,咱们干脆就用这个换条命吧!不也值了?!” 张大国一席话说得老猎户像是瞬间开了窍:“原来你之前天天管我闹腾那地图就是为了这女的?” “那您以为我要它干啥!不当吃不当喝的,不就是有人觉得它值钱,想瞅瞅,我原就想借着这个发笔财。” 谷张大国一边说一边看着老猎户的表情,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毕竟这东西也不完全是他爹的,是老猎户早年间自己画的粗稿,他爹又不知道找个什么人弄得精细了很多,这才有了现如今的这张图。 “行!这东西本来也啥用,我早不在岭子里打猎了,留在家里也是祸患,不如交给国家,都省心了!说不定还能替你换出命来!” 快速理清了思路的老猎户马上站起身,准备去外面寻沈魏风,正巧。(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七章一码归一码 沈魏风带了蒋宇走了进来。 “沈队长,我这正有事找你。”老猎户脸上堆着笑凑了上来。 “您坐下说。”蒋宇不知道这老头儿存了什么心,有点担心他要鱼死网破,赶忙借口让他离远些。 “哎哎哎,蒋组长也坐!” 老猎户看出来对方对自己很提防,也很知趣,离远了些又坐下,掏出裤腰上别着的旱烟,弄了点烟丝,划了根火柴,“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张大国和他儿子看出来他家老爷子要出手了,赶忙躲开些,看怎么说。 “什么事说吧!”蒋宇看这老头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多少有点不爽,更烦他在这里抽旱烟。 “是这样,俺家有张俺们这儿黄骑岭的图,你们是不知道啊,那画得可好了!上面啥都有,就你们考古队喜欢的都能在这上面儿找得到。以前吧就有外面儿的人特意来俺们这儿想收,出了可高的价儿,可俺没舍得卖。刚才,俺跟俺孙子琢磨着这么好的东西哪能自己私自藏着,应该上交给国家,也算俺们为考古队贡献一份儿力量不是!” 老猎户抽着旱烟说着这番话,慢条斯理一点儿不着急,有理有据的不说,还捎带着大道理,关键是他一点儿没打算把苏筱晚来要图的事抖露出来,压根儿不提,让一旁听着的张大国暗暗在心里为他爷爷竖大拇指。 沈魏风没想到老猎户都到了这份儿上还能走出这么一步棋,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个山野老人的机警和盘算,最后还是走在了他和蒋宇的前头。 蒋宇听了也挺不可思议的,他看了看沈魏风,使了个眼色,沈魏风微微点了点头。 “你别在这儿混肴视听啊,图归图,事归事。_o_m”话风不能马上就松下来,能绷一阵儿算一阵儿,不然这老小子赢得有点儿太过容易了。 蒋宇心里的盘算老猎户一看就明白了,马上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猛敲了几下,然后站起身道:“张大国你们先看着,我回去取了东西来,你们都是大专家,是好是坏也骗不了你们不是?” 老猎户自说自话地出去了,蒋宇和沈魏风不禁看了看彼此。。 第二百零七章一码归一码 第二百零八章 全是盗洞! 老猎户和张大国被放回去的消息最先传到了1号院。 小雯中午去打饭的时候,发现3号院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后厨房门口站满了准备打饭的队员,哪儿哪儿都没有了张大国的影子。 小雯排着队心里正犯嘀咕,却看到蒋宇端着两个铝饭盒从厨房里出来,一看到她就走了过来,拉着她来到院里,先把饭盒递给她,又嘱咐了一番。 “这是小灶,你、苏副队长还有周楚凝的,过两天我再去村里买只鸡来,炖点汤,苏副队长这次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得补补。” “你这什么意思?”小雯有点不解地望着蒋宇。 蒋宇一看小雯这表情,肝儿都颤了,马上解释:“你别乱想,这是沈队让我弄的,他心疼苏副队长,我是负责跑腿儿的。” “谁问这个了!那个张大国呢?送派出所了吗?”小雯的疑问是这个,才不是什么鸡汤。 “送什么派出所!回家了。”蒋宇立马松了口气。 “啊,你们……”小雯杏眼圆睁,死死瞪着蒋宇。 “这是照顾苏副队长才考虑放的,想送那货去派出所还不简单!你可别误会了我和沈队。你想,这种事闹大了到底谁难看?还不是女人最后要落人闲话,张大国一男的,就是判几年进去,出来还是照样过日子,可苏副队长打这以后还怎么在队里工作,你得替她长远点儿考虑。” 蒋宇的话有理有据,小雯难以反驳,可是她心里这道坎儿哪能那么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到底她当时在现场,看到了苏筱晚受伤的惨状,这口气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平复下去的。 “可就这么放了这个流氓不是便宜他了?”小雯气性上来声音也大了起来。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小点儿声!他能占什么便宜?当时就被沈队打了个半死,后来你和周楚凝又都来向村民们作证,估计现在一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而且咱们又没有把他送去派出所,他的那点儿名声在这儿算是彻底完了,我琢磨他家那店早晚也得关门。” 小雯一听这话一时间也无可反驳,只好接过了饭盒,多少带着点儿怨气回去了,蒋宇站在院里看着小雯离开的背影也忍不住地叹气。 男女之事上,再怎么处理,吃亏受委屈的总还是女人! 1号院,苏筱晚的房间里,本来放在房间角落里的一只老木箱被拉了出来,权充一下临时饭桌,蒋宇给装得满满的两盒子菜和米饭被三人分了分。 小雯和周楚凝慢慢吃着聊着,只有苏筱晚一言不发也几乎不怎么动筷子。 小雯知道苏筱晚此时的心情,只得好言相劝:“晚晚姐,多吃点儿,身体是本钱!” “哎,小雯,你听清楚了?真就这么放了不成?”周楚凝扒了口饭,看了看小雯。 “蒋宇单独告诉我的,怎么不清楚!可不就放了,人家说了,到底女人脸皮薄,禁不住人背后议论,闹起来工作都干不下去了。”小雯叹了口气,也放下了筷子。 “这不……”周楚凝很是不忿,筷子在饭盒里胡乱拨弄了两下,也不吃了,后面还想说“浪费我感情”,可一看苏筱晚那脸色,话也就咽了回去。 真正的受害者都不发话,她们也就只能忍忍算了。 “不过,说是张家交了个什么东西给队里,也算是将功折罪了。” “什么好东西能顶这么大的罪?”周楚凝一听又来了精神,原本无精打采的苏筱晚也犹疑地看向小雯。 “我哪儿知道!这都是队里领导们的秘密,我可没资格打听。” “你不有蒋宇吗?什么打听不到!”周楚凝忍不住打趣小雯。 “他那嘴才严呢!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会透露,问也没用。” 苏筱晚何其聪明,小雯几句话她已经想到了张大国这时会拿什么东西出来保命。。(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八章全是盗洞! 当天的晚总结会还是在办公室里开的,先总结白天的工作,汇总探坑里的出土情况和数据,之后就是几个人的小会,沈魏风让队里的技师们都到饭厅里填卡片去了,单把宋轶、老吴还有蒋宇留了下来。 办公室的桌子是以前村里大队会计用的旧桌子,又破又小,桌腿儿不齐,下面还垫了折了几折的纸,方才能保证它不晃动,可桌面凸凹不平一直没有解决,在这里寻块玻璃也是难上加难,好容易找到块大小合适的,但是没有磨边又怕伤到人,不敢铺上。 “这烂桌子,我明天就去镇上划块玻璃来!”蒋宇看着老吴费劲地在挪动着图纸,生怕不小心笔尖一下戳通了纸背。 沈魏风看了蒋宇一眼,蒋宇瞬间感到有些尴尬:“我这记性,你也知道,除了手里出入的钱不错,什么都不好说。” 沈魏风知道蒋宇平时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他也从不刻意为难他。 老吴最先要过这张图来看,在沈魏风和蒋宇说话的空档已经细细看了一遍,看完他直起腰,摘下眼镜,敲了敲这图道:“其他都不好说,毕竟证明不了,不过我敢保证这图绝对是个干考古的老人儿画的。” 老吴看的时候宋轶在旁边跟着看了看,对老吴的意见表示同意,点点头道:“标识什么的做得很专业,确实不像是个外行人。” “照你俩这么说,这老张头确实没忽悠人,这图应该很有价值了。不过,这样的东西,老猎户肯定画不出来吧?”蒋宇对他们的结论很是不解。@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这事怪就怪在这儿!就跟给一座遗址定性一样,我觉得它就是一处古文化遗迹,可没有关键性的出土文物做证据,那就是个假设。”老吴的这个比方说到了沈魏风的心里去。 “可你真因为标识专业就说它是专业人员做的呢,也是孤证,除非按照上面给定的位置走一遍,看看到底地下有什么。”沈魏风觉得这样的东西没有物证就是废纸,就跟当初苏筱晚手里的那张地图一个意思,价值不价值的,现在说都是为时过早。 “别去了一看全是盗洞!”宋轶扶了扶眼镜,简直语出惊人。 老吴脸色变了变,拍了宋轶一下:“你年纪轻轻的,少吓唬人,到处是盗洞,咱们干吗来了?替盗墓贼填坑?!” 蒋宇和宋轶倒是笑了笑,可沈魏风的眉头却一点没散开。。 第二百零八章全是盗洞! 第二百零九章 三人成虎 沈魏风一直认为宋轶不去干地质勘探多少有点屈才,相比考古工作中的地质内容,地质勘探的价值和意义对一位地质学家而言无疑是更大的,也更有吸引力。 就在几年前,在沈魏风研究生毕业后在考古所工作的那段日子,他就听宋轶表达过想转去做勘探的意思,可是直到这次沈魏风回来主持工作,宋轶还是没走,甚至在去年年底意外坠落探方摔伤腿以后也从没听他打过退堂鼓。 宋轶的职业操守从某些方面来说,比老吴还要高出许多。 去年冬天,在宋轶养腿伤的那段日子里,沈魏风和他有过两次工作之余的闲谈,说的都是和地质勘探有关的事情,特别聊到了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瑞典科学家斯文赫定重走丝绸之路的那段历史。 那段历史虽然并不是中国考古学诞生元年的纪实,可是其中掺杂的考古学与地质学内容让沈魏风和宋轶有了一种难得的交流上的畅快。 所以两人聊到了当时那支科考队里的许多往事,自然也少不了谈到队伍里的中国早期的地质学家,以及斯文赫定后来的一部回忆录。 可这些事情再怎么谈,宋轶的态度总是淡淡的,甚至还笑说,斯文赫定认为自己的伟大就在于没有遵守南京政府下达的不准沿途进行考古研究的命令,而是主动承担了所有责任,这简直是强盗逻辑! 说起来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历史了,如今不过是两个搞科研的人的闲暇谈资,多半就是为了猎奇和取乐,可是沈魏风就是隐隐觉得宋轶是有所指,不是随随便便提及,只不过他为人温和中立,不挑拨是非罢了。 而至于究竟是谁的是非?怎样的是非?那就是宋轶自己心里的主意了,他铁了心闭嘴,谁又能撬得开? 不过中国老话说得好:东方不亮西方亮。 有的时候有些想法就像已经怀上的孩子,除了让他出来,没有其他消灭的方法。 就在张大国的事情过去的两天里,苏筱晚一直在宿舍里休息,小雯则正常去工作面上,而周楚凝已经踏上了返回a市的火车,表面上来看考古队的驻地似乎终于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直到这天傍晚沈魏风决定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把蒋宇在后厨盯着炖好的鸡汤给苏筱晚送去才有了些许震动。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白天的暑热之气已经慢慢退去,一号院里只剩了两盏灯,周楚凝那间已经没了灯光,小雯房的灯虽然没关,可人却在3号院和蒋宇正说话,沈魏风出来的时候还跟两人打了招呼,估计一时半会儿小雯也不会回来。 这时沈魏风才想到,自从那天被蒋宇从这里叫走处理张大国到现在,他已经有整整两天没有踏进苏筱晚的房间了。 一是张大国的事情处理起来不容易,二是后续的问题也多,非常劳神,再加上要送周楚凝回去,白天工作还要正常进行,所以拖到此时沈魏风才算彻底有了些时间来看望苏筱晚。 不过,那天被迫离开时苏筱晚依依不舍的泪眼还印在沈魏风的心里,一直没有淡忘下去,所以他走来的这一路是越走越焦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苏筱晚的房间门完全大开着,里面大灯小灯都亮着,窗户也敞着,小碎花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着,屋里有两个人,苏筱晚和宋轶。 谷沈魏风的表情只有那么不足一秒的惊讶,然后就迅速转为他平日里和宋轶的态度。 “宋轶也在呢?”沈魏风迟疑的步子宋轶看出来了,可他还是走到苏筱晚床边,把一只白色的搪瓷茶缸放在了桌上,看起来很自然,给人的身份感也很强,使得本来坐得挺稳当的宋轶到底还是站起了身。 “我来找苏副队长签字,听说她病了,顺便看看她。”宋轶也极其平静,阵脚一丝不乱。 “沈队,坐。”苏筱晚今日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已经能坐起。(本章未完!) 第二百零九章三人成虎 来了,脸色也在渐渐恢复。 苏筱晚的房间不算小,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子,还有个极其老旧的所谓的“衣柜”,其他的脸盆架,老木箱什么的也算不得家具,更不占空间,这屋里唯一缺少的就是坐的地方,目前只有桌前的椅子可坐,不像沈魏风的单人宿舍外面是吃饭的厅,椅子是从来不缺的。 苏筱晚今天还是半卧床休息,现在正靠着床头坐着,身上一床薄被,被子上放了一本翻了大半的英文书,宋轶来了自然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与她说话,看见沈魏风来了宋轶这才站了起来,可没有马上离开,沈魏风就直接坐在了苏筱晚床边,招手让宋轶坐下。 “不了,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沈魏风拿来的搪瓷缸子盖着盖儿,可盖不住里面鸡汤的香味儿,这东西一看就是给病人的加餐,不好弄得全队皆知,宋轶是个知趣的人,自然马上告辞。 看到宋轶要走,苏筱晚准备起身去送,却被坐在旁边的沈魏风拍了拍:“你别起来了,我去。” 这一串不太寻常的小动作一环不落都落入了宋轶的眼里,他略一迟疑,然后微微笑了笑,看向沈魏风道:“这点儿路,不劳沈队亲自送,我走了。” 说完,宋轶就快步离开了苏筱晚的房间往院外走去,沈魏风迟疑了一下也没有跟出去。 按蒋宇的说法,张大国的事情知道的人有限,按理说就是有人多嘴也很难多嘴到宋轶那里,而且宋轶的助理也对此应该是一无所知,沈魏风判断宋轶大概以为苏筱晚就是普通摔伤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宋组长刚来?”沈魏风理智告诉自己人都走了就不要问了,可是身体很诚实,潜意识太强大,自己拗不过自己。 “嗯,比你早不了几分钟。”苏筱晚气弱声小,答得平淡无奇,支撑着坐直了些,把书合上放到床头。 “这两天休息得怎么样?来,喝点儿汤,补补身体,这是今天蒋宇特意去村里买的,刚做好。”沈魏风把搪瓷茶缸送到苏筱晚手边,苏筱晚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 “太麻烦你们了,我这两天没去工作,还要劳动你们照顾我。”苏筱晚捧着缸子喝了一口,又放了下来。 沈魏风最怕听到的就是苏筱晚这样不走心的客套和一副落寞的表情,这和他那天急匆匆离开时的苏筱晚宛若两人,曾经两颗已经贴得很近很近的心又在渐行渐远。。 第二百零九章三人成虎 第二百一十章 够了! 如果说以前沈魏风和苏筱晚的关系里还有许多剑拔弩张的成分,那么如今,特别是在苏筱晚这次重回考古队之后,这种紧张到让两人都感到窒息的压迫感慢慢地消失了,可随之逝去的还有苏筱晚过去那种活力满满的生命力。 她逐渐没有了最初来到这里时的精神上的丰盈感,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正在度过她璀璨的花期,凋零是不可违逆的最终归宿。 变得不再需要沈魏风在工作上反复叮嘱的苏筱晚开始变得勤奋而冰冷,即便沈魏风认为自己已经为了她尽了最大努力,似乎也暖不热一颗渐渐冷掉的心。 除了工作本身,这应该是那时沈魏风灵魂深处最大折磨了,而支撑着他一直没有倒下的理由非常简单:人在,就好! 是的,相对于上半年那种此生相见无望的绝望而言,此时无疑还是幸福的,即便前途未卜,道路不明,可以沈魏风这种坚韧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轻易低头,即便其中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波折,也并不能改变他心意。 可惜苏筱晚这次可以与他在工作上同力,却做不到在未来的路上与他同心。 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完满,总是到处有缺憾,就算你不嫌麻烦拆了东墙补西墙,到了最后也就是修修补补了却一生。 “那件事的处理小雯告诉你了吧?”沈魏风看着苏筱晚的眼睛,问得十分小心,连“张大国”这三个字都尽量回避。 苏筱晚当然明白沈魏风指的是什么,她点点头把搪瓷缸放到了桌上,特意坐直了些,看着沈魏风道:“你和队里这么保护我和我的声誉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虽然沈魏风不喜欢苏筱晚跟他这样的客套,可他还是尽量把这理解为她打小生活在国外的一种生活习惯,一时间还改不掉。 “你是我请来的专家,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队里的工作也离不开你,这也算是一次意外,虽然令人不快,也不足为奇,又有几支考古队敢保证常年在外一点不出事呢?毕竟都不是自己的地盘,有矛盾有冲突都是正常的。”沈魏风这两天解释工作做了不少,说这些其实是很累的,可他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缓解苏筱晚心里的压力,累也是值得的。 客套完了,苏筱晚觉得应该进入主题了,而且今天,此时,时机正好,错过了也许沈魏风还会陷得更深。 “那天,你怒成那个样子,我想你也不只是为了张大国吧?应该也有我的原因。”苏筱晚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这件事,而且毫不避忌地提到了张大国,沈魏风不禁一愣。 “怎么?你觉得这事处理得轻了?有点后悔?”沈魏风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本能地要避开这个话题,只想把那天所有的事情都翻过去不提,他不明白苏筱晚此问所为何来。 苏筱晚摇摇头,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再度看向沈魏风:“我只是想解释一下那晚我为什么会去那里,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这件事。” 和缓的声调,轻柔的声音,苏筱晚说得很慢,合着院子里夏夜里的虫鸣,像一曲温柔的江南小调,却裹挟着锋利的刀片正快速朝沈魏风精神的脆弱之处袭来。 关系中的伤害都是相互的,不可能只有一方痛苦,苏筱晚此时的心境按理说应该比沈魏风还糟糕,不过,她演得很好,几乎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沈魏风深吸了一口气,用来缓解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可太阳穴处的青筋跳动不止,完全出卖了他已经乱了方寸的内心。 “我觉得不说清楚的话,于心难安。”苏筱晚说得很简洁,每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刀毙命。 “应该于心难安的人是我,不是你。”沈魏风的抵挡已经有点徒劳,他本来面朝苏筱晚坐在她的床边,这时焦虑不已的他转过身,面朝门外,两手交握。 “我……”苏筱晚今晚是不达目。(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章够了! 的誓不罢休,还要继续说下去,可沈魏风已经完全坐不住了,他马上站了起来,阻止苏筱晚再说下去。 “不早了,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说罢就要往外走。 可苏筱晚看着沈魏风被痛苦附体的背影,嗓子里哽咽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是我主动去看他的,去的时候他正准备关店。@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沈魏风停住了,正好走到苏筱晚的门前,周围的环境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一切全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安静中,只有每个人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发出巨响。.. 沈魏风一时间感到眼前一片昏暗。 他慢慢攥紧了拳头,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一脸平静的苏筱晚,声音微微有一些颤抖道:“为什么?” 话一出口,苏筱晚就感到了一股不可抵挡的痛,她没想到这一刻竟然如此地幻灭,如此地可怖,细细看去,沈魏风侧脸带来的阴影里满满的都是崩溃,她感到泪已经悄悄地泛了上来,眼前沈魏风的脸越来越不清晰,不过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于是强忍着哽咽冷冷道:“我又不是什么贞女!你以前也知道,像汪辉、我师兄,你不都见过……” “够了!” 沈魏风的声音很嘶哑,听得苏筱晚心碎。不过,这下她终于闭了嘴,只是有点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看向沈魏风的眼神里也没有一丝温度,任凭他眼睛里的怒火一点点变做失望,不再开口说一个字。。 第二百一十章够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最后一根稻草 3号院里,小雯和蒋宇坐在后院厨房门口吹着晚风聊着天,小雯手里的一碗鸡汤在外面凉得快,已经喝得差不多见了底,院墙跟前的大树上不时有一两声虫鸣,热还是一样热,只是湿度不高,感觉还算通透。 小雯特意坐得离蒋宇远一点,生怕楼上有什么人下来,被人家撞破,不过说话声音一点不注意,还是那副亮堂的小嗓子,蒋宇老是忍不住要笑。 “明天苏副队长能进场了吗?”前面浓情蜜意的私房话说得差不多了,蒋宇掏出烟来点上,然后接过小雯手里的碗一转身送回了厨房,问了问工作上的事。 “说不好,不过她能起来了,就是没什么精神,萎靡不振的。”小雯抬头看了看后院墙外的一株栗子树,树枝上已经挂了果实。 “嗨,今天这碗鸡汤一喝,沈队再去看看她,应该就没啥问题了。”蒋宇这人简单而乐观,愉快的心情配合着半黑半明中烟上的火光一跳一跳的。 “你这是鸡汤,不是老君的仙丹!”小雯觉得蒋宇总是想得太好,不怎么考虑实际情况。 蒋宇素来是个大度的,也不往心里去,笑呵呵道:“鸡汤怎么了?你以为村子里的鸡这么好找?有几家舍得卖?这可是下蛋的鸡,费了我多少嘴皮子。” “哎,你在村子里转悠的时候听到了什么吗?有没有人议论张大国的事?”小雯最近因为张大国的事再也不敢往村子里瞎转了,这些想打听的事情就只好问蒋宇。 “没听说啊,他们知道我是考古队的,见了我也就闭嘴了。哎,不过,张大国的那店倒是真关门了,我特意转过去看了。”蒋宇一支抽完,又要再抽,被小雯一把把烟都夺了过去,蒋宇没说什么就是笑笑。 “我今晚打饭的时候听见队里已经有点风声了,不知道是谁说了出去,前两天你还跟我赌咒发誓说就那两个人知道,别人都不在,不会传出去。”小雯摆弄着刚刚抢过来的烟盒,特意把声音压低了些。 “是吗?谁呀?”蒋宇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小费,那个小矮个儿,就是上回失手弄坏了文物的那个,他跟汪辉站一起,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我听到了一耳朵,他俩说什么苏副队长、村里男的、处理什么的,估计说的应该就是这事。”小雯无奈地看着蒋宇,想想就知道他这时又能有什么办法? 说是流言止于智者,可谁也不是圣人。 别人的苦痛往往是人们最好的谈资,真实的生活毕竟太过无聊。 更何况,有仇的总要报仇,有怨的总要发泄。 “娘的!越怕什么就来什么!防来防去主要就是防着这俩,这下可好!”蒋宇郁闷地长叹了一口气,站来起来,在后院转了起来。 “是啊,我……”小雯话没说完,两人就听见身后饭厅那边响起一阵稀里哗啦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了一地。 蒋宇一愣,和小雯彼此看了看,立刻辨别出声音来自办公室那边,便急匆匆往前院走,小雯也紧跟其后。 蒋宇心想:别是办公室的那个破资料架子倒了,那东西本来就不稳当,现在上面堆满了文件袋和资料册,沉得很,这要是倒了别再砸坏了什么。 可是真等走到办公室门前,蒋宇才发现,办公室里好好的,桌子、椅子、架子都在原来的地方,倒是隔壁沈魏风的房间房门大敞着,里面一片狼藉,遍地的书、纸、图,还有台灯,水杯,甚至碎玻璃,连他屋里的那个小书架也整个倒了,一架子的书籍图册全扣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蒋宇站在门口,看着坐在床边双手扶着额头的沈魏风,瞠目结舌,差点儿说不出话。 “我,先回去了。”小雯在张大国这事之后从心里有点怕沈魏风,一看他房间这个样子,马上意识到可能和苏筱晚有关,就打算立刻回去看看。 蒋宇 匆匆点了点头,看小雯离开这才赶紧进了沈魏风房间,顺手关上了他的房门,上二楼的楼梯那儿已经有人下来的动静,他知道这情景实在是不宜被其他人看到。 “你今天又没喝酒,这发什么酒疯!”蒋宇弯腰先捡起了沈魏风那本比秦砖还厚的《远东古物考》,拍了拍灰放到桌上。 说完,他本以为沈魏风盛怒之下应该会顶他,可是他话说完还是一片沉默,沈魏风并没有开口。 房间里的椅子歪倒在地上,蒋宇一把拎起来,往地下一戳,先坐下,想在口袋里找烟,边抽边劝沈魏风,却发现哪只口袋里都没有,这才想起来刚才那包被小雯收走了,只好作罢。 “你这是怎么了?开始跟东西过不去了。”蒋宇其实不问也知道这事准和苏筱晚有关系,可他想不出费心煮的鸡汤怎么还能把这两人的关系搅黄了,不过不管怎么不合情理,这一屋子的狼藉和沈魏风的状态都看得出他是实打实地憋了一肚子火,目测光砸东西大概是不够的。 “我应该把那个该死的张大国送进监狱!”沈魏风慢慢抬起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蒋宇注意到他手背上的伤口再度裂开,正在一点点往外渗血。 其实,这何尝又不是蒋宇和小雯甚至那两个留下来帮忙的队员所愿呢?只不过内忧外患的条件下换了谁在沈魏风的位置上都是无奈,而沈魏风又因为苏筱晚和他的特殊情愫,在这个无奈的决定上覆盖了一层感情的面纱,现在,面纱被单方面撕破了,大家都要面对这个痛苦的现实,其中最为痛苦的就是沈魏风,他负担了责任和感情的双重压力,他们这四个人里,甚至包括整个考古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为他分担哪怕其中一小部分的沉重。 “没有谁会在这个问题上怪你,你不要这么苛责自己,你看看你这儿都成什么样了!想开点吧!”蒋宇觉得自己笨嘴拙舌劝不动沈魏风,只能是尽力而为。 “从明天开始,包括我在内全员必须都参与到文物清理工作中来,谁都别想躲过填卡、清理这两项,特别是苏筱晚,她的工作量要加倍,所有资料分析上的配图都由她来完成,一天一核准,不准迁延到第二天。”沈魏风冷着脸说完这些,听得蒋宇不禁咽了口口水,定了定神。 “你不是认真的吧?”蒋宇身子前倾,拍了拍沈魏风的手背。 “工作上,我从不开玩笑!”沈魏风看向蒋宇,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温度。 第二百二十二章 怎可辜负! 小雯急匆匆返回1号院,发现院子里还算安静,等到了苏筱晚的房间,看见苏筱晚正安安静静坐在床上,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过走近一看,小雯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苏筱晚也是冷着一张脸,额头上一片细密的汗珠,喘息也有点急促,看到小雯来了,双眼空洞地看向她,声音干涩地问道: “你看到他了吗?他回去了?” 苏筱晚这时全然没了刚才和沈魏风对话时的理智和冷静,小雯看得出她刚哭过,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知道说的“他”就是指的沈魏风,可当着她的面这样称呼还真是头一次。\./手\./机\./版\./首\./发\./更\./新~~ “你是说沈队吧?嗯,他回去了,就是……” 小雯又说话急了,最后半句脱口而出,然后才意识到沈魏风房间里情况该不该告诉此时的苏筱晚也是个问题,就赶忙收住了话头。 但这半句话还是引起了苏筱晚的注意,她刚才那失神的双眼里瞬间充满了担忧,眉头微皱,拉着小雯急切地问道:“就是什么?他怎么了?” 虽然苏筱晚这时气息弱,声音也轻,可语气里的那份焦急是很强烈的,小雯甚至惊诧于此时的苏筱晚哪来这样大的力气抓住自己,明明现在的苏筱晚柔弱地就像一片浮萍。 “他,他……”小雯心里拿不定主意,为难地看着苏筱晚。 若换做平时,遇到这种情况苏筱晚是断然不会为难小雯的,这不是她为人处世的习惯,可今晚她像失了理智似的,一点没有要罢休的意思 小雯实在扛不住苏筱晚追问的眼神,只好告诉她:“沈队一回去就在房间里摔东西,我和蒋宇过去一看,遍地都是书和材料,水杯也摔碎了,连他屋里那个书架都倒了,他那屋里跟战场似的,好吓人。” 苏筱晚慢慢闭上了双眼,放开了小雯,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嘴角处竟然浮上来一层浅笑。 “晚晚姐?”小雯不明白沈魏风的这个举动怎么会引得苏筱晚露出笑容,她这种不同寻常的反应让小雯第一次感到一种从心里升上来的担忧和慌乱。 可是笑容还未散去,两行清泪却从苏筱晚眼里潸然而下,她竟然哭着笑起来,带点哽咽道:“发发火就过去了,过去就没事了。” 这话一听就不是说给小雯的,而是苏筱晚的自言自语,自己给自己的一点心理安慰。 小雯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却觉得听起来揪心。 “什么没事了?好好的,沈队来送汤给你,你俩到底是闹了什么别扭了?”说着小雯看了看桌上,发现汤几乎没动,还放在那儿。 小雯这句话提醒了苏筱晚,她也扭头看了看那只搪瓷缸,然后伸手想去拿,可是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抖,小雯赶忙起身帮她端了起来,然后递到苏筱晚手里。 “拿好,慢点喝。”虽然递给了苏筱晚,但小雯两手仍是作势准备扶住这只缸子,生怕这碗汤被苏筱晚一失手泼洒一床。 苏筱晚点点头,捧起搪瓷缸慢慢喝了起来。 小雯才刚喝过这汤,她以己度人总觉得苏筱晚看起来似乎喝得很是艰难,可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毕竟汤炖得正好,而且苏筱晚平时是个吃喝用度上一点也不挑剔的人,虽说是从国外来的,但吃苦的精神比队里的一些年轻男队员还强,按她平日里的习惯,即便这碗汤的味道她觉得一般,也不至于喝起来如此痛苦,实在不行放到一边不喝就是了,她又不是个矫情的人。 可眼前的苏筱晚似乎是在忍着巨大的痛苦强迫自己喝下这碗温热的鸡汤,好像不喝掉它便是犯了天大的错一般。 “慢点儿,喝不下就别喝了,看弄坏了胃口。”小雯拧着眉头看着苏筱晚,但又不好去夺她手里的缸子。 终于,这碗飘着金黄油珠的鸡汤被苏筱晚咬着牙一口气喝完了,她缓缓把空缸子放回桌上,拿起床边的小毛巾擦了。 擦嘴角。 “你喝得太急了,我去给你倒杯水来。”小雯觉得鸡汤没什么问题,可这种喝法儿问题就太大了,她眼看苏筱晚手里的小毛巾没有放下反而捂住了嘴,苏筱晚似乎在努力忍住一股不可抗拒的反胃。小雯一看这样慌了起来,赶忙起身去倒水,结果,暖瓶还没拿起来,就看见苏筱晚掀了被子下了床,快步冲到院子里,在水井旁边的下水道前吐了起来。 小雯急匆匆追了出去,可苏筱晚一手扶着墙,一手冲她摆手示意别过来,吐得差不多了,才含糊道:“我没事。” 说完,她踉踉跄跄走到水井边,拿着水舀舀了些水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小雯这时才赶忙过去扶住她。 “你看喝得太急了吧,最近你饭都吃得很少,这么油的汤能喝几口就不错了,干吗这么勉强自己,沈队嘱咐炖点汤的初衷也是为了给你补身体,吐成这个样不是适得其反了。”小雯扶着苏筱晚慢慢走回了房间。 “这是他的心意,我不能不喝。”苏筱晚气若游丝,可语气却十分坚定。 小雯虽然不明白苏筱晚的心意,但她看得出苏筱晚现在对沈魏风的感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以往说到沈魏风时她那种犹疑的态度这次回来后已经完全不见了,只可惜这两人的爱情似乎充满了波折和动荡,命运的轨道不是早早地分离就是不知要在哪个遥远的终点汇合,看得旁边人除了干着急别无他法。 “你这一天又等于什么都没吃,这可怎么好!明天说是都要进场工作。”小雯愁得皱着眉头看着苏筱晚,觉得吐了之后,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没事的,不会耽误明天进场的,我能起得来,不过你记得一早过来叫我,你也知道我早上起不来。”苏筱晚起伏波荡的心情在狂吐了一番后终于暂时回归了平静,她尽量放轻松笑了笑,好让小雯不要担忧。 “那好,你早点睡,别熬夜了!我明早先去打饭,然后来叫你,你尽量多睡一会儿。”小雯嘱咐了一番,起身回自己房间了。 看着小雯离开,苏筱晚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她平静地看着房间昏暗的屋顶,双手轻轻覆盖在身上,哭一阵子又狂咳一通,不时还要泛上来的胃里的不适让她辗转反侧,很晚她才终于沉沉睡去。 这天晚上苏筱晚梦到了她的母亲,那是她年轻时的母亲,还梦到了她小时候德国的家,那个布满鲜花的窗台,母亲满含笑意地抱着幼小的自己,看着街对面一小片苍翠笔直的桦树林……。首\./发\./更\./新`..手.机.版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上帝的预演 闷热得如同封死的铁桶一般的天气终于在第二天一早破了个口子,如丝如缕般的清风凉爽地袭来时,3号院里的男队员们简直要欢呼起来。 连续两日的闷热已经把进场工作的队员们折磨地几乎要原地趴下,那不太毒辣的太阳,几乎完全静止无风的空气,再加上基本完全空气不流通的探坑,所有人都在汗流浃背中苦熬着。 当然地下几米的地方多少还有点儿凉气,可是那种凉是针对性的,除了脚腕和膝盖,上半身的热该是什么程度还是什么程度,不少队员是上半身大汗淋漓,腿上离谱地寒风嗖嗖。 事实证明,身体的感受也可以分裂,不只精神。 2号探方加深为探坑后,上下用的就是梯子,现在杵在探坑一角的木头梯子是前几天蒋宇在村子里找的,一个梯子不够高,蒋宇又找了一个很破旧的来。然后,两三个队员蹲在后院,又是钉又是锤,再缠上小拇指粗的铁丝,可算把两个梯子接了起来,高度终于得到了满足。问题是,这接起来的梯子上上下下时摇晃的幅度略大,特别是衔接的地方,脚一踩就会异常地凹进去一些,这让一旁看的人多少有点心中戚戚冒寒风。 这东西老吴爬了一回后就声明:他绝不下去,有什么带上来再说。 当然,严格说起来,爬高上低也绝对不是苏筱晚的弱项,她和吴霜竹、夏秋杨还有梁家洛在南美丛林里干考古的时候,简直可以媲美近代猿猴。不过,能力这东西也是需要环境,在当时那种一切靠自己能力的条件下,什么本事都能被激发出来,可一旦脱离这样的环境,能力也是会快速退化的。 就像现在,苏筱晚站在探坑前,看着脚下的木梯,觉得下面的探坑简直比深海还令人胆寒,莫名地有些踌躇不前。 “晚晚姐,晚晚姐!”小雯不知道苏筱晚在想什么,站在木梯前半天不动弹,只好拉了拉她的胳膊。 不远处,沈魏风正在和老吴一起看昨天画的坑内文物的位置简图,小雯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目光停留在站在2号探坑前犹豫的苏筱晚身上。 苏筱晚那纤弱的侧影让沈魏风心里不可控制地难受了几秒钟,可是他沈魏风的强项就是克制,哪怕这份克制只有几分钟,他也要挣扎一下,不过一个深呼吸的功夫,他就成功地压下了这波感情的微澜,就连要开口叫住苏筱晚别去爬那木梯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宋轶这时就在2号探坑坑底,一抬眼也看见了苏筱晚在木梯前犹豫,就走过来道:“苏副队长,这梯子扎得还算结实,没事儿的,你慢慢下。”说完,他走到木梯旁,用手扶住。 苏筱晚有点勉强地冲着宋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深呼了一口气,准备扶着梯子下去。 沈魏风离得有点距离,根本听不到宋轶在坑里的话,可他看见苏筱晚开始准备下去,也沉不住气了,理也不理正在跟他说事的老吴,丢下图纸就往2号探坑快步走去。 这两个木梯的问题在蒋宇刚找来的时候沈魏风就说了:看着不是太结实,最好加固一下。 怎奈蒋宇遍寻合适的木料不得,原本村里的小木匠是个不错的修梯子的人选,可自打去年他老婆当众打了苏筱晚,又被沈魏风怒斥教育了一顿后,这家人就和考古队“老死不相往来”了。 没材料加固梯子是真,但工作一天也等不得也是真,于是大家都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咬牙忍着上上下下的微摆和刺耳的“吱呦”声,所幸一直没有出事。 谷苏筱晚正想尝试着下去,小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她道:“晚晚姐,我先下,你跟着我。” 小雯想到没有别的,就是苏筱晚今早的早饭。 这顿早饭苏筱晚又是没吃几口,甚至连小米粥也是勉强喝了小半碗,在小雯看来苏筱晚要不是咬牙忍着胃里的不适,估计连。(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上帝的预演 一口也咽不下去。 身体都成这样了还要进场工作!小雯多少有点忿忿和不满,觉得这工作面上的男人一个个都混账得可以! 若是问题只有梯子倒也好说,可惜的是还有一事也在这两天凑了上来。 最近天气炎热,探坑里的土层干得厉害,前天和昨天,蒋宇用车拉了两大桶的水到探坑边,好几个队员一起用队里带来的喷壶不停往土层上洒水,以保证土层的划分尽量直观清晰。 不过这个工作的时效性很差,喷完一遍要不了半天就又干透了,重复性高,水也泼泼洒洒弄得到处都是,小雯这两天一直都在,所以进场时特意穿了雨靴,防止一天下来踩一脚泥。 雨靴自然有它的好处,可也有它的坏处,比如上下梯子时打滑总是难免的,特别是上半截那个老木梯,用得年头久了,棱角早磨圆了,表面也光光滑滑的,男队员常穿的解放鞋倒是不怕,小雯脚下的雨靴就保不齐了。 小雯因为这双鞋前天被蒋宇数落过一次,可她就是心疼自己崭新漂亮的运动鞋,说什么不肯放弃雨靴,弄得蒋宇也是束手无策。 好在小雯嘴上不服输,心里还是知道要小心,往下爬的时候,她一边下一边扭头看脚下,倒是一步步看起来很稳当。无错更新@ 但不巧的是,今天一大早有技术员提前过来给土层喷水,梯子上也落了不少,到了这个时候,虽然干了一些,可是还有不少地方仍有积水。 小雯就这样不偏不倚一脚稳稳当当踩到一片水渍上,脚下一滑心里一慌,手就松开了,整个人仰着身子要摔下去,苏筱晚一声惊呼,马上伸出手想去拉住小雯,怎奈两人不在同一高度,苏筱晚根本够不到,慌乱之中,小雯奋力再度去抓梯子,却一把抓住了苏筱晚的脚踝。 苏筱晚那纤细的脚踝如何撑得住小雯的重量,她的手瞬间被迫松开。 两个姑娘就这样一起滑了下去,沈魏风眼看着苏筱晚一脸惊恐地往下掉,急得马上半跪在探坑边,要伸手去拉,可苏筱晚人已经掉下去了,来不及了。 后来,沈魏风时不时还会想起这起工作面上的小事故,他觉得那其实是一场上帝排练好的预演,因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前后两次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次只能算虚惊一场,之后便是灭顶之灾。。 第二百一十三章上帝的预演 第二百一十四章 越权 眼看苏筱晚跌落探方没能拉住,沈魏风悔得猛捶地面。 幸运的是,当时2号探沟的高度只米,两个姑娘又已经下去了一截,小雯是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而苏筱晚则被宋轶一把拦住,只略受了点惊吓。@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不幸的是,这一幕被已经匆忙下来的沈魏风都看在了眼里。 宋轶先是扶着苏筱晚从最后几节梯子上下来,然后才赶忙去拉倒在地上的小雯。 “踩滑了吧?看看能不能起来?” 小雯是侧身着地,半个后背和肩膀有些遭殃,腿脚倒还好。只是宋轶去年摔伤过,看到小雯也像自己那样摔下来,难免想起自己摔断腿的滋味,所以有点紧张小雯的情况。 “应该没事。”小雯既觉得有些痛又有些不好意思,咬着牙借着宋轶的搀扶慢慢从地上起来,苏筱晚也急忙走过来帮忙。 “活动活动,看有没有哪里特别疼。”沈魏风这时也走了过来,看着小雯,判断她的伤势。尽管沈魏风此时心里是不太痛快的,但是小雯毕竟实打实摔倒在地,情形看起来也有点惊人,即便身上没事,安慰几句也总是需要的。 当然,小雯也担心自己这一摔只怕要伤筋动骨,就扶着苏筱晚在坑底来回走了几步,没发现什么地方不对,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冲着沈魏风和宋轶摇摇头道:“没事,不用担心。” 宋轶首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过,你这一下也摔得也不轻,赶快和苏副队长回去吧,看看要不要擦点药什么的。” 这话从宋轶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再正常不过了,他平时为人宽厚温和,又富有同情心,一个小姑娘摔了这么一下,别说他觉得该回去休息,其实正在坑底工作的其他队员也都深以为是。 谁料这个时候沈魏风发作了起来,态度僵硬地发了话:“小雯可以回去,苏副队长应该没事,还是留下来继续工作吧。” 此话一出,坑底顿时一片死寂。 宋轶也没想到沈魏风会这样说,想了想猛然回过味儿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冲着其他技师们道:“我这一不小心就越权了。”说完轻轻叹了口气,马上转身离开,走到坑底的另一头继续工作。 宋轶这话说得几个人笑也不是,接话也没得接,也只好立刻做鸟兽散,该干嘛干嘛,回归自己的工作岗位。 沈魏风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对苏筱晚道:“你这两天不在,那箱子里的一沓表都需要绘图,这个活儿很急,你今天抓紧做完,晚上回来交给我。” 小雯后背一动就牵扯地疼,可是一听沈魏风这么说还是瞪大了眼睛,抗议起来:“沈队,那沓子表是三天的工作量啊,晚晚姐怎么可能一天干完?!”说得太激动,小雯又扯着了后背的扭伤,痛得眉头皱在了一起。 苏筱晚马上扶住小雯,冲着她轻轻摇摇头:“做得完的,你不懂!快回去吧!” 小雯身上痛,心里气,这时简直要七窍生烟,还想大声抗议却被苏筱晚用力拉了拉胳膊,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魏风完全是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上了梯子回到地面,心里的不痛快却没有下去半分,太阳穴处的青筋跳个不停。 “我不回去,在这给你打下手。”小雯一看沈魏风走了,赌气不肯离开,觉得自己的这点背部扭伤跟苏筱晚今天庞大的工作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你快回去吧,我手脚很快的,这点活儿天黑前就能干完,放心吧。”苏筱晚脸色并不好,可还是挤出一脸自信的笑容来向小雯证明这个工作量的合理性。 “你这报喜不报忧的坏毛病!”小雯有些不放心地盯着苏筱晚,仿佛要找出她根本无法在入夜前做完这些工作的明证,可是她一无所获,反而被苏筱晚推着上了梯子。 虽说小雯是打苏筱晚一来不久就加入了考古队,跟着也学了。(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越权 不少东西,可是她到底干的时间短,对于具体的工作的难度和量级都是只知道个大概,远不如就在一旁的宋轶知道得清楚,而且早已为苏筱晚暗暗捏了把汗,毕竟他之前弄过这些表,做起来有多费时费力心里最明白。 小雯走了,苏筱晚便开始准备工作,她打开放在坑底一角的那个储物箱才发现这一沓子的表格是什么分量。 她的双手在看到那一刹那间停住了,她想到的并不是完成工作的艰辛和不易,而是发出指令的沈魏风。 他的脸,他的语气,还有他那晚令人绝望心碎的眼神,都浮到了苏筱晚的眼前,她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凉从心底升了上来,让身在如此炎热日子里的她觉得自己浑身冰冷。 激烈的情绪波动让苏筱晚瞬间觉得胃部的不适加重了起来,她咬紧牙关极力地压制着,生怕自己一时地控制不住又要冲口而出。 站在一边的宋轶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放下笔准备把手里的图纸转交给旁边的一位老技师,过去看看苏筱晚,却被这位老技师暗暗拉住,冲他摇了摇头。 不过,这宋轶能被拉得住一时,却很难拉得住他以后。 探沟内的工作讲究的就是一个安静,除了不得不进行的讨论之外,每个人都是专注于自己的发掘工作,即便共同合作完成,谁也不会轻易发表看法或结论,这算是一种工作上的默契,也是一种大家对科研成果归属的共同认知。 苏筱晚自然深知这些工作上的特点,所以在如此静谧的环境下,她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短暂的情绪起伏,然后就抛却了一切私心杂念完全投入到了工作绘图当中。 伤痛是真切的,可这也她所热爱的事业,只要从心里屏蔽掉那些干扰她心绪的感情,忘我工作的苏筱晚也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仅仅是一个上午,那些表格就被苏筱晚处理掉了将近一半之多,在坑底工作的技师们无不佩服苏筱晚的利落和高效,只有宋轶注意到她那并不算太好的脸色。 也许,身体才是女人在事业上拼不过男人的症结,苏筱晚每当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就要发出这样的感叹。 尽管现实让苏筱晚更加羡慕男人在体力上的优势,可是铁打汉子也常常有着铁打的心,苏筱晚觉得人性中真是充满了难以调和的矛盾。 “苏副队长,中午了,回去休息吧,下午晚点来,我帮你做一部分,可能我不如你做得精细,不过打草图是可以的。”其他技师到点都纷纷离开了,只有宋轶刻意慢了几步,为的就是能单独和苏筱晚说这句话,帮她分担一部分工作。 苏筱晚正在给一组陶器碎片做图,一听这话抬起头来,很是感激道:“谢谢你,宋组长!没事的,这些我一个人做得完。中午我先不回去了,早饭吃得晚,这会儿也不饿,你先回去吧!”.. 宋轶一听苏筱晚这么说,觉得怎么也不好再坚持,只好无奈地回去了,偌大的探沟里一时间就只剩了苏筱晚一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越权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好自为之 考古队的午间休息是弹性制的,工作不赶,中午能有近两个小时的休整,活儿要是比较急,比如由于天气原因造成的抢救型发掘,也有可能就没有午休,全天都得连轴干。 像今天这情况就是可松可紧,大家具体几点进场工作,看得就是领队。 而沈魏风的不痛快严格来说一上午都没怎么过去,所以午饭也就吃得索然无味,再加上中午蒋宇才惊闻小雯上午摔下梯子,他连午饭都免了,人直接跑1号院慰问去了。 3号院饭厅里的两三张桌子此时都坐满了男队员,大家都在努力加餐,偶有一两句交谈,沈魏风身边也坐了几个人,可因为他一言不发,谁也不好说什么,都是快速吃完离开。沈魏风视若无睹一般,硬是把一顿好好的午饭尴尬到极致。 但毕竟他从昨晚到现在情绪一直不好,结果导致胃口也一塌糊涂,再加上满脑子都是事情,眼前的饭菜简直难以下咽,心里正烦着,一抬眼却看到了才匆匆赶来的宋轶。 这个时候,后厨已经没人排队了,饭也打得差不多了,俩厨子也正坐在厨房里的小板凳上扒着自己的午饭。 宋轶的人缘一直不错,一进厨房就跟两个厨子热情地打了招呼,直言要两份饭菜,外加一个汤。 厨子有点愣神:“今天没汤。” “那就做个简单的蛋花汤吧,就用我明天的鸡蛋份例。”宋轶是有备而来,又是个小领导,说得两个厨子也不好拒绝。 这次回来考古队的经费应该还算宽裕,可是蒋宇吸取了去年开支紧张的经验,一回来就把各方面的开销卡得死死的,具体到每人每天的肉蛋菜蔬都是有一定到的量,特别是鸡蛋,一人一天就早餐一个白水煮蛋,当天要想多加一个的话,第二天的份例就没有了。 这规矩是开会时说过的,尽人皆知,所以宋轶的这个要求也不能说是过分。 厨子抹不开面子,就起身加火,手脚麻利地做了一碗浓浓的蛋花汤,然后在门口的水牌上记下了这笔去处。 厨房就在饭厅后面的院子里,后面动火动锅的声音很大,沈魏风吃着饭,听得很清楚,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很乱。@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正想着,老吴看沈魏风这边有空椅子,就端着饭盒过来了,在沈魏风的对面坐下后,开始说起上午的工作。 沈魏风此时的精神状态完全应付不了老吴,他只觉得老吴的那张嘴一开一合,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后厨的声音突然一下停了下来,厨子似乎收了做饭的家伙,然后宋轶就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三个饭盒,步伐仍是很急,没有一点在饭厅用餐的意思,直接就出去了。 这件事,即使是在多年后,沈魏风也觉得自己不能原谅宋轶的行为,他觉得宋轶大可不必如此醒目地刺激他,以宋轶的耐力他也原本可以像以前一样默默地把心事放在肚子里,何必要做得这么不留后路 当然,这是沈魏风的想法,宋轶却完全不这么看! 在宋轶看来,沉默也是一种成本,他牺牲的远比沈魏风要多的多,而他所要的,至少在这个时候是很有限的,仅仅是平复一下在他得知张大国之事后的意难平,他本就无意与沈魏风较量,也知道自己不是沈魏风的对手。 谷而且,至少宋轶认为自己从未有过逾距,坦坦荡荡。 可这正是让沈魏风倍加窝火的地方,毕竟宋轶不是汪辉那等不学无术的无耻之辈,也不是张大国那种令人唾弃的下作胚子,他是整个考古队唯一的地质学家,职业操守甚至比老吴还高! 不论位置高低,宋轶是众人有口皆碑的存在,也曾是他最为信赖的合作伙伴。 这些,沈魏风都不用在心里说给自己听,因为都是些明晃晃的现实,何须多言? 所以,有些事情需要人劝,有些就不。(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好自为之 需要,因为自己心里清楚,别人多说无益,说得多了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蒋宇大中午的就干了这事。 “什么?宋轶?你是被苏副队长气糊涂了吧?”蒋宇的直白就像一把钝刀子,在沈魏风的心里来回切割着。 是的,这事连蒋宇都不能接受,可想而知! “你的意思是我胡思乱想?” 两人这时回到了沈魏风的宿舍,蒋宇本来准备回来打点饭给小雯,既然说起了这事就耽搁住了。 沈魏风在桌前坐下,看向站在一旁的蒋宇。 “真的,这绝对不可能!宋轶那人,你肯定想多了。他就是一书呆子,平时话都不多,就会和和稀泥,他要是有这样的心思,哪能单身到这会儿?” 其实这事对蒋宇也是一种挑战,他在这个中午先是被小雯吓得够呛,后又被沈魏风说的震碎三观,其中的郁闷也不是谁都能完全理解的。 “这事和话不多,和稀泥有关系吗?就算他个人问题至今未解决也证明不了他是不能解决吧?”沈魏风从没有像这时这样想要证明什么,他简直是要拿出博士论文答辩时的劲头来,可他本以为自己早过了那种年纪轻轻生怕无法证明自己的焦虑时期。首发更新@ “是,证明不了!也说不定人家眼高于顶呢!可你就是没什么证据!至少我没看出来!要是非要让我说句公道话的话,刚才小雯可跟我抱怨了,说你一口气让苏副队长一天干三天的活儿,你这才不应该呢!你知不知道,你那天送去的鸡汤,人家苏副队长怕辜负了你的心,咬着牙一口气都喝了,因为喝得太急,胃口都弄坏了,总是吐,还吃不下饭。也许人家宋轶就是看着苏副队长可怜呢!能怜香惜玉的可不只你一个人,况且……”蒋宇差点儿冲口而出“数你最不懂怜香惜玉”,忍了忍才把这话咽了回去。 蒋宇的数落每一个字都落在沈魏风心里的痛处,他看向蒋宇,声音都变了:“你说她……” 蒋宇看出沈魏风眼里浮上来一层水雾,可他觉得自己这时也拿沈魏风毫无办法,只好无奈道:“我要去看小雯了,你好自为之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好自为之 第二百一十六章 撞破 蒋宇两步走到了门口,正准备拉开房门却停了下来,想了想,转身对沈魏风道:“我中午去1号院没见到苏副队长。” 一听这话,沈魏风马上抬起了头,他双眼泛红,脸上的线条变得笔直而僵硬,将开口未开口之时蒋宇已经低头快步离开了。 蒋宇犹犹豫豫地说出苏筱晚的动向其实考虑颇多,不是一时忿然地冲动之举。 他知道沈魏风的脾气,也知道让沈魏风动了心思怀疑的人多半不会误判,可是他和宋轶的交情比和沈魏风还要深几分,只不过宋轶是个“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性格,平时面上不显,但那不代表没有。 沈魏风读博工作的那几年,蒋宇到底还是宋轶同事合作得更多,宋轶又是个无事让人操心的人,包容度也好,既有学者的风度也非常接地气,特别是几次田野工作期间,待蒋宇是没得挑的。 如今,多少年都没对哪个女人动过心的宋轶竟然被沈魏风怀疑上了,蒋宇觉得这不会是空穴来风,按理说,这俩人谁有了心爱之人都是值得祝福的,可现在这局面却让他夹在中间没法做人。 蒋宇觉得应该趁此时一切还没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有一个人退出,这样大家便都解脱了,而能破除这种让所有人都苦不堪言局面的人,除了沈魏风别无他选。 况且,从感情上来讲,蒋宇也是倾向沈魏风的,毕竟他见过这个人为了这段感情付出的努力和饱受的折磨。 蒋宇的想法并不复杂,里面还掺杂了许多私人的感情,可他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对于宋轶的感情状况他是一无所知的。 所以,对这个火药味儿愈来愈浓的局面,蒋宇的判断当然是有偏颇的。 好在蒋宇一走,沈魏风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理智,他独自沉默了半晌,忍着眼睛的酸涩,喉间的哽咽,以及一阵又一阵的偏头痛,想把自己一中午乱七八糟的心情尽力捋顺,只是独自一人在内心的抗争真是太痛苦了。 他站起身来到脸盆边洗了洗脸,想彻底清醒一下,不想这时老吴敲了两下门进来了。 “你没休息啊?”老吴手里拿着一个装出土文物的袋子,清瘦的脸上一道道皱纹愈加明显,看得出他大中午不休息专门找来是有要事的。 “我正打算去工作面上看看,怎么了?”沈魏风擦干脸,看了看老吴手里的文物袋,然后给老吴递了一支烟。 午饭时他知道自己没控制好心情,对老吴多少有点不恭,此时单独见面感觉就有点抱有歉意。 老吴罕见地拒绝了这支烟,来到桌前把袋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你看这是什么?”老吴说完就看着沈魏风,没有做更多的解读。 沈魏风凑近了一看,是几截遗骨。 “遗骨?2号方里发现的?”上午发掘出来的东西一般等到晚上才会做登记造册,现场只填小卡,沈魏风具体不记得这是哪个探方里出土的了。 “是,你觉得这是人类遗骨吗?”老吴开始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是还是非常节制,沈魏风觉得他大可不必如此,结论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他对此看得非常开。 “应该不是吧,看起来是动物的,比如牛羊或者别的什么,现在一时不好判断,可以晚上开会讨论一下。”沈魏风觉得这个工作不必非要现在做。 谷老吴一看沈魏风有点没耐心就马上把话挑明了:“2号探方加深以后,里面的地层线的划定已经越来越清楚了,时间现在可以推到唐,或者更早,但你看这些东西出土的位置就在坑壁上,咱们的几个老技师都觉得是个灯龛,这几个遗骨就是在里面发现的。” “灯龛?形制清楚吗?”这个初步结论是沈魏风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已经拍照了,具体还得到现场看一下。”老吴这时已经开始有点吃不准了,非。(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撞破 常需要沈魏风的判断来定性。 “好,那就叫大家进场吧。”沈魏风说着看了看手表,时间正好是一点钟。 去往工作面的路上,沈魏风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在路过1号院的时候,有那么一股冲动要推门进去,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正是一天太阳最火辣的时候,为了保证土层不要干裂得厉害,队里已经在2座探方之上搭建了临时的遮阳棚,虽然隔绝不了热浪,却能抵挡阳光,旁边不远处有一排长了没几年的细杨树,树冠还小,但是能制造点树荫,队里现场办公点就在那里,一张旧木桌,两把椅子和一顶军用帐篷。 沈魏风和老吴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两名老技师下到2号探沟里,老吴之前说是不爬那梯子,这次为了看个清楚也咬牙慢慢下去了。 不知何故,沈魏风这时并不急着下探方,而是直接看向树荫下的办公点,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两个铝制饭盒,心里不禁一阵烦乱。 那顶军用帐篷是作临时存放点使用的,目前里面还比较空,平时都会放人在里面值班,以确保文物的安全,但是看起来现在那里没人,这说明有人中午在这里,就把值班的放回去吃饭了。_o_m 普通技师没有权力放走值班的,有这权力的都是管事的。 当然,沈魏风现在就是判断,他还想走过去看看,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可步子还没迈开就被下了探沟几步的老吴叫住:“小沈,你也抓紧下来吧。” 老吴对沈魏风和宋轶的事一无所知,沈魏风找不出足够的理由,便只好放弃过去查看的打算,走到了2号探沟前,他只是往坑底扫了一眼,苏筱晚的身影就跳入了他的视线,旁边还有几个熟悉的身影,有队里的老技师,还有刚才打了饭匆匆离开的宋轶。 真相有的时候就是让人不忍目睹,上帝大概也知道真相的残酷性,所以大部分人的一生有时候连一次都撞不上。. 沈魏风这次就不是那第一个撞破这场面的人,尽管他看到了储物箱的盖子上放着第三只铝制饭盒,盖子只盖了大半,里面是一份本不该是今天才有的汤。 是先下去的同事们为他避免了那一刻的尴尬,却没能把这个事实彻底掩盖起来。 其实,沈魏风宁肯什么也没有看到! 老吴已经下到坑底,仰着头招呼沈魏风。 沈魏风觉得老吴的声音特别远,全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压制在胸口的怒气让他喘息沉重。 一下到坑底老吴也看到了苏筱晚,他在意外之余打了个招呼就去看那灯龛的位置了,而苏筱晚打完了招呼刚转过身,就发现沈魏风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第二百一十六章撞破 第二百一十七章 相助 老吴、宋轶和几个老技师都围到了另一头的灯龛前查看,只有沈魏风看着眼前的苏筱晚一时间迈不开步子,定定地望着她。 苏筱晚微微抬头看向沈魏风,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不舍。 沈魏风有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要抬手去轻抚苏筱晚的脸庞,但瞬间清醒过来,手便落在了苏筱晚单薄的肩头,可这也是不妥的,沈魏风努力抬起手,咬了咬牙低头走开了。 这一幕一点不落地都落入了宋轶的眼中,他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看到沈魏风走了过来,便扭过头去,把目光集中在灯龛的位置。 沈魏风的猛然走开让苏筱晚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恍惚中听见老吴也在叫她过去,可腿迈不开,心还是乱的,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沈魏风手中的温柔还残存一些在她肩头,他那黯然神伤地离开重重地敲击了她的心。 “现在这样还太浅了,再往里面加深一些吧。”老吴全副精力都集中在灯龛上,他扶了扶眼睛弯下腰凑近了去看。 这个灯龛位于探方的坑壁上,经过这两天的清理已经露出了里面的一些遗骨,高度也略低,在地下四米左右,四面坑壁上有两面有发现,形制都是普通佛龛的样子,略大一些,但是里面暂时还没有灯具的发现,无任何木制灰痕迹,应该是修筑墓葬时的壁龛,用来放灯。 “嗯,确实太浅,继续往里清理。”沈魏风调整了一下情绪,也认真看了看灯龛,觉得此时什么结论也做不出来,无从分析。 宋轶没有说话,弯下腰再抬头往灯龛里的上方去看,观察了一番后,用手触摸了一下顶部的土层,在手里反复揉搓查看 “怎么?土层有什么问题吗?”老吴觉得宋轶可能有发现。_o_m “这是浅表土质,可这个位置的土层分期已经接近初唐。” 老吴有些不太相信,接过宋轶手里的土来看,结果却没有说话。 这是探方里,大家都心里有数,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是很清楚的,老吴再强势也有他的顾及,他知道沈魏风在,结论这种事情还是主事的来做吧。 苏筱晚一听宋轶的这个结论,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出现了许多以前在南美的考古的片段,虽说相距遥远,可她觉得道理都是相通的。她心里几乎是立刻就有了一个预判,不过她现在不像当初了,什么都是脱口而出,这次她和老吴一样,看向了站在旁边的沈魏风。 “再往里发掘一些,不要这么着急下定论,这个土层和土质的问题先记入工作日志,留做之后探讨用。” 沈魏风也有一些预感,但是他更谨慎,不会此刻支持谁或者反对谁,他要的是证据,猜测或孤证在他看来毫无意义,这倒是和私人恩怨没什么关系。 可是宋轶一听这话马上不说话了,把手里的土拍了拍,也陷入沉默。 这一天,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着,不只是沈魏风,就连置身事外的老吴也莫名觉得劳神,下午一收工就回屋里躺着去了,晚饭都是同屋的一个年轻技工替他打的。 太阳落山,光线变暗,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回了驻地,只有苏筱晚还在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把手里的一张图做完。 后面的事情也很简单,苏筱晚做完了那张图,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不过,沈魏风派给她的活儿,到这个时候她仍有小四分之一没能完成,所以这部分的表和文物都要带回宿舍继续赶工。 表剩的不多了,好带,可对应的这些文物是有些分量的。 苏筱晚用袋子装好了这些提前请先走一步的同事带出了探方,现在她要自己从梯子上到地面。 谷上午差点跌落坑底的记忆还非常新鲜,苏筱晚抬头看了看梯子上方的尽头,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心理建设不复杂。(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相助 :前几年在秘鲁那片丛林里都可以健步如飞,如今也不算老,腿脚是可以应付这个摇摇欲坠的梯子的。 长出了一口气之后,苏筱晚爬上了梯子。 其实,探方外,她拜托老技师带上去的表和文物早已经被宋轶直接给送回了1号院,这会儿放下了东西的宋轶正加快步伐往2号探方赶,他不放心苏筱晚一个人爬那梯子。 当然担心苏筱晚何止宋轶,上午的意外沈魏风是眼看着苏筱晚跌下去的。 3号院里都是男队员打水交谈低声说笑的声音,沈魏风满腹心事,在房间里坐不下去,他来到院子里,可是别人收工后的轻松跟他情绪简直风马牛不相及,感觉不堪其扰的沈魏风只好走出了3号院,来到门口透透气,目光所及之处恰是1号院的大门。 两个院子相隔不远,但是中间有条小路,这条小路可以通往去4号院的另一条路,恰与1号和3号院平行,平时4号院的队员来前面吃饭,总是走这里。 沈魏风这时手里的一支烟已经抽完,他犹豫了良久终于打算去1号院看看情况。 可是,1号院里只有小雯的房间里亮着灯,苏筱晚的房间还是一片黑暗,不过窗子开着,碎花布的窗帘随着晚风在轻轻飘动,沈魏风的心在瞬间被触动,他转身要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苏筱晚房间门前放着两个袋子。无错更新@ 这袋子是队里用来装表格和文物的。 人没回来,东西回来了,那么…… 沈魏风没有继续往下想,他快速离开了1号院,往工作面走去。 木梯“吱呦”声响起,苏筱晚忍受着刺耳的声音,正专心上来,低头看着脚下的每一步,一直没有抬头,直到双手触及地面,才发现有人在,抬头一看,竟是宋轶。 “来,拉住,慢点儿,别踩滑了。”宋轶单腿半跪在探方边,向苏筱晚伸出一只手,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 “宋组长,你这是?”苏筱晚以为现在工作面上只剩了自己,没想到会在这时碰到宋轶。 “哦,我东西落这儿了,回来取。”撒谎不是宋轶的强项,他一说假话多少会有点挂相,苏筱晚这一天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这时才有所发觉。 “不用,我自己能上来。”苏筱晚想自己爬上来,可宋轶还是扶了她胳膊一把。 苏筱晚不是个扭捏作态的人,并没有刻意避开宋轶的相助,一回到地面先是弯腰拍了拍长裤裤脚上沾染的黄土,心里快速过了过和宋轶之前的交集,然后才抬起头对宋轶微笑道:“谢谢你,宋组长!” 这许多天以来,苏筱晚已经久未展开笑颜了,此时尽管是礼貌性地微笑,可怎奈她笑就丽如春花,鲜有几个男人能够视若无睹。 “这有什么,走吧,一起回去。”宋轶扭头看向前路,以掩盖他内心的波澜。 这个邀请平淡而自然,苏筱晚无法拒绝,于是两人便在夕阳西下中慢慢向驻地走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相助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以一当十 苏筱晚一直觉得自己的美貌是值得商榷的,不稳定的。 这想法源自她的母亲。 打小她母亲就会嫌弃她脸上的线条不够温婉,不怎么符合老派人眼里典型大家闺秀的样子,太像她的父亲,侧颜有的时候会让人看出一点点男相,她母亲那时常会因此对这个女儿大失所望。 不过她父亲是非常英俊的,而且是很震撼人心的那种,她母亲这场本不过媒妁之言的婚姻能产生所谓的爱情,多半离不开苏长风那俊逸的外表,而她母亲只是不肯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但是她母亲的这点嫌弃,导致了苏筱晚一生都对自己的美貌看得特别淡。 这样自然有它的好处,比如不会生出漂亮女孩子那种令人厌烦的骄矜,可是它也有坏处,比如她大半时候并不晓得自己的一颦一笑的威力,只是随心所欲地展现着,丝毫不考虑后果。 就像此时,在这乡间的土路上,苏筱晚和宋轶慢慢地走着,彼此之间隔着两臂的距离,外人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可苏筱晚偶然展露的那一丝笑颜,对宋轶就是致命的。 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是英雄那就更过不去了! 不辨美丑的男人和不听甜言蜜语的女人都是不存在的。 好在沈魏风知道宋轶绝不是巧言令色的无耻之徒,而苏筱晚就是身处其中而浑然不知。 可惜这种心理建设闭着眼睛想想是可以的,一旦亲眼目睹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沈魏风往工作面上赶的步子没迈出几步就远远地看到对面宋轶和苏筱晚正在走来,他原地停了下来,一点不打算躲闪,把该对自己说的话在心里反复说了好几遍。 晚霞正艳,泼泼洒洒蘸满了天空,映得天空之下所有的人和物都镀了一层金红色,流淌着异彩。 这不该是眼前的两人应有的样子,沈魏风觉得这场面用不上什么理性分析,就是一种直戳人心的刺激。 “哎,回去吧。”一个声音突然在沈魏风身后响起,是蒋宇。 “这就是你说的不可能!”沈魏风转过身,一双眼睛简直可以杀人。 “好吧,可就算是,宋轶也不过就是想想,你放轻松一点,毕竟苏副队长人家并没有什么表示。”蒋宇觉得沈魏风的话不好辩驳,可事情也没有他想象得那么严重,吃醋也要有个限度,就是这句不好出口,生怕再度激怒了沈魏风。 “表示?” 沈魏风再也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这两人再走近些他们彼此之间该如何打这个招呼,就冷哼一声转身快步回去了,留下蒋宇一个人站在路口郁闷得看着宋轶一直把苏筱晚送进了1号院。 蒋宇没想到宋轶这次如此做得出,简直到了有点不管不顾的境地,毕竟这支考古队里,除了这次新来的几个,老人儿谁不知道沈魏风和苏筱晚的那点纠葛,大家虽然不会言明,可是遇事都会顾及这个问题,宋轶现在这种“迎难而上”的动静任谁知道了都会大跌眼镜。 谷就像现在,进了1号院的宋轶就没再出来,蒋宇略等了等也只好放弃,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宋轶谈这个事,谈了又会如何,也许规劝有效,也许弄得火上浇油。 果然,当天的晚总结会开得就十分艰难,大家眼看着办公室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指向九,可是沈魏风还是一言不发看着材料不宣布开会。 老吴等得着急,连着问了好几次,可是沈魏风回答很简单:人到齐了再开。 这话说得明明就是暗指苏筱晚和宋轶未到的事实,但大家都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觉得今天怎么这两个人都缺席了,只怕是各自有事,尤其是宋轶,虽然算不上是队里的劳模,可也从不违反规定。 姜伟也坐不住了,站起身要回4号院去找宋轶,被沈魏风叫住:“不用去,他不在。” 。(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以一当十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的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沈魏风。 蒋宇也等得不耐烦了,一下站起身来:“我……” 一句话还没出口,就见宋轶和苏筱晚已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蒋宇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强行咽了回去,再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后忧心忡忡看着宋轶,再看向沈魏风。 宋轶平静地往他以往常坐的位置上一坐,默默打开了工作笔记,脸上读不出任何来自内心的东西,当然,他也不去看沈魏风,也没有为自己的晚到做任何解释。 还是老吴坐等这半天,忍不住数落宋轶:“你怎么来得这么晚?也不看看几点了!” 宋轶展露出他那招牌式微笑,这才解释道:“我刚才帮苏副队长去弄前两天的表格了,活儿有点儿多,就弄到了现在,不好意思!” 这就是宋轶,一辈子清清白白地做人,从不张口扯谎,有什么就说什么,是不是有利于自己是不重要的,事实就是事实,感不感情的那是自己的私事,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这话一出,大家都突然愣住了,本能地感到这句话里信息量极大,想一想就会发现这其中门道:苏副队长的活儿怎么宋轶倒掺和进来了? 两个人的事自然要看两个人的反应,差不多同时想到这点的人都忍不住将眼光飘向了坐在沈魏风身边的苏筱晚去求证。 而苏筱晚感到了目光正在汇聚到自己这里,多少有点不太自然地捋了捋垂落脸颊旁的长发,眼睛低垂,看着手里的工作笔记,脸色苍白得还和昨晚一样,因为一夜又没睡好,眼窝里也略微泛着点青,在感情和工作的重压之下,憔悴地就像摇摇欲坠的落叶。 这副容颜只会招致人们的同情,却不会令人疑窦丛生,给宋轶正大光明的表述做了特别好的注脚。 “唉,那你也提前让人过来说一声!这等得让人心焦!”老吴也瞬间释然,不再揪着此事不放。 公信力这东西就是这样,平日里不觉得它有多大的好处,对个人而言,甚至有时是对内心自我的严重捆绑,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当你需要用它来自证清白的时候,公信力的威力就发挥出来了,而且起到的作用可谓以一当十。。无错更新@ 第二百一十八章以一当十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得不接受的 干考古时间长了,沈魏风总觉得自己早年间的想象力已经基本上消磨殆尽了,仅剩的一点最近差不多全发挥在了苏筱晚身上,而且逐渐有过度发挥的嫌疑。 当然他知道这得克制,不能任由其发展到控制了自己的精神和行为,但是这个过程注定是艰难的,毕竟他是人,不是神! 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即便像他们这样在全力为了工作而拼命努力,但在感情问题上也没有谁真的能够冷静超然。 开会的时候人员众多,工作问题一个接一个,基本无暇发挥什么所谓的想象力,可一旦人员退去,事情论定,该有的情绪还是躲不掉。 特别是现在,半小时内说完了今天工作面上的问题后,几个技师就去外面的大餐桌上填表去了,只有苏筱晚留了下来,沈魏风这时才发现了她脚边的一个袋子,里面是一摞探方里的工作简表,也就是他今天上午留给苏筱晚的工作任务。 “做完了?”沈魏风合上了他的工作日记,语气上努力做到平和自然。 “嗯。”苏筱晚点点头,要俯身去拎那袋子,沈魏风赶忙先拿了起来。 说不心疼,肯定不是实情。尽管今天宋轶为苏筱晚做了不少事,极大地威胁到了沈魏风,可他到底还是记得中午蒋宇透露的实情。 而且苏筱晚今天赶工的这部分简表,除了她确实其他人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即便是宋轶也不行。 “做得很好,辛苦了!”沈魏风大概翻看了一遍拿来的这部分,心里还是对苏筱晚赞叹有加的。 “这是我分内的工作。”苏筱晚淡淡的,也没了往日的笑容,带着些心事重重,沈魏风原以为她会交了表就立刻离开,结果,她竟然在办公室里迁延着没走。 也许她有事要说,但觉得办公室里不方便吧。 想到这儿,沈魏风就让苏筱晚来到隔壁他的宿舍,并带上了房门。 “有话要说?” 回到自己的房间,个人的情绪就会慢慢泛上来,不容易控制,特别是苏筱晚就在自己对面坐着,柔弱而孤单,沈魏风的心真不是铁打的。 “我……” 这里是沈魏风的房间,充满了他的气息,苏筱晚原以为她可以在这样的迷幻下把特别艰难的说出来,可她似乎鼓起了勇气要开口,但在抬起头的那一刹那,目光与沈魏风的相撞,他那也同样憔悴的容颜也重重敲击着她的心,满腔的话瞬间被咽了回去。 “我对那个灯龛的看法倾向于盗洞,只是……” 一直以来,总是不管不顾的苏筱晚这次突然谨慎了起来,话说到一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沈魏风知道她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什么,但对于她完全没能出口的事情却毫无感知。 谷“你想说宋轶和老吴的争论?”沈魏风觉得还是挑明了说比较好,遮遮掩掩只让他心里更加难受,特别是苏筱晚对宋轶的刻意回避让他白天焦躁的心情瞬间要被重新点燃。 “是,只不过我觉得这个盗洞是现代的还是古代的需要考证。” 苏筱晚一语道破了沈魏风今晚会议上的想法,两人可谓不谋而合,这种工作上的默契感是沈魏风和谁都没有过的,除了苏筱晚。 “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老吴特别难以接受这个结论,当然咱们都能理解他的心情,若真是一个现代盗洞,那么咱们的这许多工作真的要付之东流了。”沈魏风也担心是这个结果,但是他作为一个主事的,不可能在工作中情绪这么大,反应那么激烈。 “我在南美秘鲁进行科考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类似的情况,但是不是灯龛这种形式,而是祭台,当时我们全队的人都以为是那是一个古代的祭台,可后来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个现代盗墓集团提前做好的,用来转移文物的台子罢了,然后,不用我说。首发更新@(本章未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不得不接受的 你也能想得到吧,这一点世界考古界大同。” 沈魏风点点头,那种遭遇过盗墓如同被洗劫过一样的墓室里遍地都是被人为破坏和遗弃的文物碎片,会令每一个考古工作者看到这种场景内心都是崩溃和痛惜的。 “老吴干了一辈子考古,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只不过这种情况一旦出现,他个人接受不了罢了。”沈魏风觉得老吴的业务水平是一流的,就是性格上偏急躁了一些。 “你呢?这种情况你能接受得了吗?”苏筱晚似有所指地问起沈魏风。 其实在发掘现场发现盗洞确实是对考古工作人员的巨大打击,不过这种情况老吴这辈子是一定遇到过的,可沈魏风至今尚未碰到过,毕竟这是他头一次全面主持工作,这个情况的发生对于他来说应该也是毁灭性的。 但是他目前还没有嗅到事业崩盘的味道,所以从未考虑过如果真的发生了他会如何应对的问题。 “我还没有考虑过。”打官腔是对外人的,沈魏风不愿随意应付苏筱晚,但也可能是因为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发觉了什么,苏筱晚问的远不止这个。 这让沈魏风一时觉得心慌难解,可苏筱晚已经站起身。 “但愿它不会发生吧。”苏筱晚终于微微笑了一下,带着一丝怆然,一丝忧心,还有一丝丝地不舍。 沈魏风看得出苏筱晚的不舍,他想留下她,可是,不能! 当然后来他无比后悔自己这晚的愚钝,在记忆里翻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次最早的预示,他很恨自己,可已经毫无办法。 不过苏筱晚那时也知道不能,知道她和沈魏风都是被绳子捆住了手脚,除了对彼此投出凝视,什么都做不了,等待他们的只有两人关系的终章,除了渴望奇迹,根本别无他法。 而让沈魏风躁动难安的宋轶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一个带给了苏筱晚在步向绝望之路上些许温暖的传奇。 夜,静悄悄的,苏筱晚甚至连沈魏风的主动相送都拒绝掉了,她要走得快一些,干净利落一些。。 第二百一十九章不得不接受的 第二百二十章 困境 苏筱晚的母亲林家怡人如其名,真的是“宜室宜家”的典型传统大家闺秀,婚后不久因工作不顺利就安心做起了全职主妇,却从不抱怨自己满腹的才学皆这样浪费了。 说起来,林家当年也算得上是本地的名门,只是赶上战争年代家道中落,不过林家的家风一直不倒,即使后来全家旅居欧洲,仍是坚持传统的中国教养方式,女儿可以读书,读到什么程度都没有问题,但行为做派还得按老规矩来,到了年龄走的也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老旧套路。 所幸的是,林家为这个小女儿找的夫家是苏家,而苏家门风素来民主开放,家中唯一的三儿子苏长风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学识有学识,性格又踏实稳重,是个典型的良配,所以林家怡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嫁得很是舒心。 可婚姻里不可能都是和风细雨,最艰难的部分常常总会落在女人的身上,只是林家怡的苦恼和普通人家的稍显不同,因为对林家怡来说,让她倍感艰难和不满的是对女儿苏筱晚的教养全不能做主。 这原因归结起来都在苏家老太太的身上。 苏母和林家怡的母亲不同,早年是读过女子大学的,思想解放得比儿媳妇都彻底。尽管结亲选了林家,但是对林家怡这种保守的大家庭姑娘总是不大看得上,觉得看起来古板无趣,再加上一辈子只养过儿子,没养过女儿,看着膝下的如此俊俏的小孙女多少要生出些怜悯之心。 看不上娘自然也看不上她带孩子的方法,所以苏家老太太总是明目张胆地找个理由就把小孙女带回自己家养着,而且还会拿出年轻时养儿子的那套法子带孙女,弄得林家怡在管女儿这件事上是干着急却毫无办法,基本是插不上嘴也说不上话。 看着唯一的女儿与大家闺秀的模样愈来愈远,林家怡心里担忧先是变为焦急,再从焦急生出绝望。每每攒了一肚子的怨言也不敢跟婆婆发作,只能是平日在家里时不时数落数落女儿的“乖张”的行为,可每当此时,那个渴望娇养女儿的父亲又要上线“护犊”,真是让林家怡有冤无处诉,有气没处说! 而在这场婆媳暗战里,小小的苏筱晚既是受益者也是受害者。 她的天性在奶奶跟前得到了极大的释放,聪颖的天资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到了母亲那里,管束和批评就是生活的日常,时不时一顿说教更是家常便饭。不少姑娘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能被捧为掌上明珠过很是自怜,可苏筱晚却是捧完被摔,摔完再被捧,亦喜亦悲,也是没谁能比的了。不过好在那时她还年幼,很快也就习惯了,只是习惯了也就烙印进了灵魂,再也除不掉了。 幸好这样的日子也没持续的几年,后来苏长风在英国一谋得教授职位,全家就马上搬离了德国,自此他们和德国的父母联系一下就少了很多。 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林家怡满心欢喜地投入到了新的生活状态里,时常把在英国的这几年形容成人生中她难得的舒心日子,只是小小的苏筱晚会在日记里写自己在伦敦的日子和这里的天气一样鲜有什么大晴天。 当然,苏筱晚后来的人生也有晴天,只不过那都和她的母亲无关了。 平心而论,还是专业和工作带给她的明亮和温暖要多过家庭太多太多。 那晚之后的几天里,宋轶终于回归了他过去的日常,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只不过相比之前和沈魏风的交流,这些日子他俩的交谈几乎为零,外人看着也说不上来是谁主动避开谁,只有蒋宇觉得宋轶现在连他都会刻意回避,这确实是过去完全没有过的。 不过关系的细微破裂倒不影响工作的推进,特别是像这段时间对于灯龛的争论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沈魏风觉得因为这事老吴心脏病都要犯了。@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而争执的焦点还是在2号探沟里的这两个奇怪的灯龛到底是不是盗洞这个问题上。 。(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章困境 老吴坚持这就是个做墓葬坑时放灯照明的地方,宋轶则无比自信地认为这就是现代的盗洞洞底,只不过没打穿,并且能提供一连串的地质学佐证,把老吴噎得干生气说不出话来,而沈魏风和苏筱晚这次还是一头的,都认为盗洞这事是定论,但未必一定是现代的,古代挖坟掘墓的更多,但是文物的丢失应该是没跑了,心疼也没用。_o_m 可惜这个持论一点不能抚慰老吴那颗受伤的心,几次开会都差点儿扬长而去,弄得沈魏风、宋轶和苏筱晚三人常常尴尬得不知该不该联合起来给老吴做做工作。 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原本平稳的发掘工作在这种情况下只好暂停,全部工作重点都集中在了2号探沟里的两个灯龛上。 沈魏风安排了几个老技师一起上,要求先是把灯龛往纵向尽量加深,然后再在地面上对应的位置下探铲寻找佐证。 宋轶和他的助理一个地上一个地下,一直在观察土层和土质。 苏筱晚和小雯则把从灯龛里发掘出来的遗骨进行简单的清理和分类,再填表造册,写出对应的分析报告,而那些细小的碎骨因为混在了泥土里,就让地面上的队员用筛子过滤出来,几天下来也攒了一小袋。 天气已经入秋,夏天的灼热感在早晚都缓解了下来,因为是大西北凉爽也比内地来得更早了些。不过顶着日头下探铲仍是个让人倍感煎熬的活儿,只不过干活儿的年轻技工不敢过多抱怨,只能按照要求一个位置一个位置去干。 开始的时候探铲下得很不顺利,表层土质因太阳暴晒而变得坚硬板结,几乎每一个位置都是在经过几次努力后才能深入到地下一段距离,但是带出的土质混杂得常常让宋轶的助理无法判断,最后还得宋轶自己亲自上来一把土一把土地进行甄别。 这样辛苦地反复搜集物证结论都是一样的:土质与地层位置不符,高度怀疑这几个位置上都曾有过盗洞,至于盗洞的年代还得不出定论。 老吴气得拂袖而去,蒋宇则快步走了过来,给沈魏风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第二百二十章困境 第二百二十一章 池鱼堂燕 工作进行到这个阶段,顾所长突然说要来,沈魏风心里第一个反应是有人说了什么。 至于是谁,说的内容,那就不太好猜了。 而且沈魏风对于猜这种事情兴趣全无,他要的就是一个理由或者结果。 蒋宇去镇上采购,并且按照走之前的约定给所里打电话简单报个平安,然后就获知了这个消息。 话不是顾所长亲口说的,是他的秘书陈冰通知蒋宇的,具体理由原因什么的蒋宇不好盘问陈冰,所以他一回来就来工作面上找沈魏风,意思让他明天去趟镇上,打电话问个清楚。 “已经出发了吗?”沈魏风还盯着远去的老吴,觉得如果是最近有人去顾所长那儿添油加醋了的话,老吴绝对可以第一个排除嫌疑。 “嗨,陈冰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官腔打得比谁都足,会跟我把具体情况说清楚吗?”蒋宇跟所里行政的那套人关系非常一般,能心平气和就不错了,沈魏风知道他是不会跟那些人多啰嗦的。 本来这事还要再说一说,怎奈这是工作面上,人员众多,蒋宇突然赶来已经引得好几个人驻足观望,沈魏风及时打住了话头,使了个眼色给蒋宇,意思是晚上回了驻地再议。 第二天是周六,队里原定一周一天休息日,沈魏风就干脆把日子提前了一天,晚上的会也暂停不开。 这几天的早晚会简直比菜市场好不了多少,老吴和宋轶都跟吃了枪药一样,凑一块儿就面红耳赤的,而苏筱晚无比淡漠,只不过偶然插句话,对于有没有认真听毫无兴趣,完全不肯加入争论的战队,而沈魏风开始还有心情从中调节一下,到了现在也不打算和老吴争个你对我错了。.. 毕竟到了今天,工作成果其实已经说明了大半问题,如果还不甘心,只能扩大范围,去其他位置寻找佐证,那么工作量就要加大数倍,人员就要有一半要从探沟里撤出,办法是好,可这对沈魏风来说是一个新的挑战,他需要时间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但谁知道就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顾所长却要来“视察”工作,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所长要来了,你倒不开会了。”蒋宇从外面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包烟,进来就递给了沈魏风。 “开不开会跟所长来不来有什么关系?”沈魏风抽出一支点燃。 “打小报告啊,我的队长!”蒋宇也点了一根。 “嘴长别人身上,这个可不好管。不过工作归我负责,开不开不由他们说了算。@精华\/书阁*首发更新~~”沈魏风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并不踏实,他站起身,推开了窗户散烟味儿,却不经意间扫了眼窗前,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影从他窗下过去。 “我这窗户底下到底有什么?老有人从这儿过。”沈魏风知道他们这个房子两边都有细窄的过道,一般都是存放些工具什么的,谁会放着中间的敞厅不走从两边挤? “你窗户底下没啥稀罕的,你挺稀罕的。”蒋宇早就发现这事了,今天既然沈魏风问起来了,就干脆点明了。 “好好说话。”沈魏风这会儿一肚子心思,懒得猜蒋宇的言外之意。 “没人关心这院里的破烂,但是有人关心你的动向,懂吗?”蒋宇觉得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挺清楚得了。 “关心***什么!”沈魏风冷哼一声。 “是,这院里都是大老爷们儿,人家关心你干什么呀!可是队里不是只有男队员,你也不是只会在屋里伏案工作,你也会出门,屋里也会来个什么人,懂吗?”蒋宇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外面,就差把名字都说出来了。 谷“哼,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沈魏风当然听得出蒋宇说的什么,他把烟重重地摁灭在烟灰缸里,额间的青筋跳了跳。 蒋宇很了解沈魏风,叹了口气道:“明天休息,小雯说苏副队长这。(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池鱼堂燕 么些天以来一直身上不舒服,想去医院看看,让我过来帮她们请个假。” “好。小雯有没有说她哪里不舒服?”这是让沈魏风真正上心的事情,说话的语气可以说是瞬间就变了。 “唉,沈队,你要么现在去看看,要么明天陪人家走一趟,别问我,问我我也不知道。”蒋宇话里有话,可沈魏风一点脾气也没有。 因为他知道自打宋轶的事情出来,蒋宇和宋轶的关系好像也走到了尽头,而蒋宇的这种郁闷不可能完全自己消化掉,他很难不把这种情绪发泄到他的头上。 像蒋宇这样简单的人,单纯就会认为这就是他对苏筱晚疏于照顾所造成的后果,却想象不到一段关系的破裂从来都不是因为外部的攻击,而多半都是源自内部的自我瓦解。 像今晚的晚总结会可以不开,但是1号院沈魏风认为此时是不宜去的。@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对于3号院里流动的人影沈魏风自有他心里的一堆关键词:队里的小年轻,有过过节,谁谁的眼梢,对最近的事情都知道得很清楚。 顾所长的耳边风那是多半来自这儿。 1号院里,小雯和苏筱晚的房间里都亮着灯,不过小雯这时正在苏筱晚的房间里吃着晚饭。 “听说顾所长要来了。”小雯捧着一小碗粥,和苏筱晚闲聊着。 “怎么?来调停老吴和宋轶的争执?”苏筱晚早就放下了碗筷,胃口索然。 “蒋宇没说,他说要和沈队商量,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过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小雯把最后一口粥喝掉,也放下了碗筷。 “能有什么不好?听说顾所长经验很丰富,干了一辈子考古,来了也可以推进工作吧。”苏筱晚一直把顾所长当做专家来看待,对于他的职务不像小雯那么敏感。 “为了工作这么大老远跑来?他毕竟不当领队,也不是沈队请他来把关,谁知道是为了什么?” 小雯不时听蒋宇说起3号院里的小纠纷,只是这些事情她不爱和苏筱晚提起,一来传话不是小雯的习惯,二来国内这些工作内部的你争我抢苏筱晚理解起来困难,小雯觉得很难跟她解释得清楚。 “盗洞这事也不算小,如果有了定论,顾所长还是会知道的,估计那时候他也会来,不过是早来晚来而已。” 苏筱晚果然是个人际关系上不开窍的,小雯心想。 “顾所长一来,那起子嘴碎的难保不胡说八道些你和沈队的事情。”小雯把两只空碗收在一起,有点担忧地看着苏筱晚。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不过在苏筱晚心里,这些不过只是些芝麻小事,而她真正担心的却根本不在这些事情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池鱼堂燕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所谓悲喜 小雯收拾了碗筷和饭盒后就回去了,之后的黄昏和黑夜都将是苏筱晚一个人的寂寥。 这几天的晚总结会总是开得很晚,老吴、宋轶和沈魏风三个男的把小小的会议室弄得乌烟瘴气,再加上时不时爆发的高声争论,使苏筱晚会随着这声调的起伏产生一种如临深渊的心慌,如今她确实已经没了最初来冯村时那种真空式的自我,现在她更能忍受这样的环境,可是那种头重目眩之感这几天一直困扰着她,以至于回到房间都恢复不过来,每每失眠到凌晨,辗转反侧中勾起无数的往事。 近的,远的,可回首的,不堪回首的……都一起来,熙熙攘攘充满了整个夜,却恰如其分衬托了苏筱晚彼时的孤单。 而今晚,没了冗长的会,没了无结论的争吵,也没了什么人,夜将变得更长,记忆也会冒出来得更多。 苏筱晚不明白自己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哪来这么多的前尘往事。 天空一点点暗了下来,高处有飞鸟掠过,深秋正在加速到来,苏筱晚心情控制不住地低落,双眼空洞地望向窗外,眼神飘忽游走中竟突然想起来院子里还有没收进来的衣服和床单,而且白天换下来的外衣也还在盆里。 如果洗衣也可慰藉人生一切就简单多了,苏筱晚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正是晚饭后的闲暇时光,小雯出去不在屋里,院门虚掩着,外面不时有人来人往的声音传进来,苏筱晚隔着水声听得不太真切。 刚洗净了外衣,苏筱晚站直了身子正准备晾起来,却见一个人推门而入,走了进来。 “洗衣服呢。吃过晚饭了吗?” 是沈魏风,一脸倦色,却挂着温和的笑,是这个时间最好的注脚。 他是不常有笑容的,即便有开心的事情也很难一展眉头,苏筱晚觉得沈魏风这一点很像她父亲苏长风,让她既觉得亲切又倍感压力,有时她真恨不得用手抚平他紧锁的眉间。 可今晚,他是未卜先知了吗? “你怎么来了?”苏筱晚忍不住要问,手里的衣服却被沈魏风先接了过去,他个子高,很轻松地就把衣服挂在了高处。 苏筱晚确实不谙中国的世事,可是她知道顾所长来的日子就在眼前,这时候沈魏风最不适宜来的就是她这里。 小雯说得对,流言蜚语在这里是可以杀人的。 可他还是来了,尽管很疲惫,还是努力把一抹微笑留给了苏筱晚,大约他想好了这一切的后果,无所畏惧了吧。 长长的晾衣绳上满是衣服,苏筱晚突然感到些许悲凉,她转过身,不想被沈魏风看到自己的表情,假装去收床单,可沈魏风已经先一步拿了下来,然后又开始去收苏筱晚的衣服。 “我来吧,你分不清哪些是我的。”苏筱晚站在沈魏风身边,因为喉咙里有点哽咽说话声音很低。 “你的衣服和小雯的完全不一样,怎么会认不出来?”沈魏风听出来苏筱晚声音不对,刻意说得轻松些。 苏筱晚刚想开口,却一眼看到大门外有人影闪过,沈魏风进来时没有像以往那样带上门,苏筱晚思索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把门轻轻关上。 收完了衣物两人一起回了房间,苏筱晚打开灯,准备叠床单,沈魏风便过来帮忙,拿起床单的一头,配合苏筱晚折了起来。 谷“听说你明天想去医院,是哪里不舒服了吗?”沈魏风手里帮苏筱晚叠着床单,语气尽量和缓,不想再犯下连自己都不能原谅的错误。 “睡得不太好,想去开一些助眠的药。”苏筱晚犹豫了一下,还是避而不谈要去医院的实情,把叠好了的床单收进了柜子,开始坐在床边整理晾干的衣服。 沈魏风想不出苏筱晚要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的原因,觉得她这个态度明天大概率会拒绝他陪她一起去医院。 “。(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所谓悲喜 今天没有会,终于能清静清静。无错更新@是不是前几天把你累坏了?所以睡得不好。”沈魏风知道理由不理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苏筱晚的心情。 “嗯,现在开会是比在工作面要辛苦得多,而且你也知道,我本来睡得就浅。” 沈魏风点点头还是在思索原因,却一眼看到了桌上的一张黑白照片。 这照片看起来应该是在七十年代初,取景很有意境,由近而远,由清晰到模糊,近处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少妇,及肩的短发烫得很是时尚,脸上薄施脂粉,却穿着一件中规中矩的旗袍,身形纤瘦,站在一个布满鲜花的阳台上,背后是打开的两扇百叶窗,脸上挂着笑,正看向远处的草坪和树林,怀里抱着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婴儿。 “这是你和你母亲?”沈魏风拿起照片认真看了看。 “嗯,这是我很小的时候,那时我母亲还年轻,这张照片是我父亲拍的。”苏筱晚眼睛也定定地看向这张照片,瞬间有点出神。 “想家了吧?”沈魏风放下照片,敏锐地察觉到苏筱晚的那丝从孤独里迸发的脆弱,想到的都是在那一个又一个孤寂的夜里,苏筱晚怎样一遍遍靠着这张照片带来的虚幻的温暖勉强入睡。 沈魏风觉得自己心里血淋淋的,堪比一起骇人的惨案,而行凶者有可能就是他自己,杀人又害己。 不过刚才这话谁问都可以,可偏偏不该他沈魏风问。 压倒骆驼的从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根轻若鸿毛的稻草。 确实,就在沈魏风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情绪瞬间涌上了苏筱晚心间,眼睛里一时间布满了泪水,她强忍着没有当着沈魏风的面让泪滑落。 她赶忙抱着衣服站起身,想坚持到衣柜前,可惜只是轻轻那么一低头,满溢的泪已经簌簌地掉了下来,瞬间打湿了她手里的衣服。 苏筱晚眼中落下的哪里是泪,分明是对他沈魏风的酷刑。 “等工作结束了,我陪你回去,看看你母亲。”沈魏风走到苏筱晚身后,轻轻抱住她,低声向她承诺着,苏筱晚无声地抽泣着,纤弱的肩膀抖得厉害,可她就是不肯转过身来,这一刻,沈魏风觉得自己连让苏筱晚面向自己的资格都没有! 可惜在这样一个时空里,不管是喜悦或者是悲伤都是不被条件所预留的,人的悲喜其实不重要,或者说人也不重要。 外面的院门刺耳地响了一声,紧接着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嗓子:“沈队,老吴找你!” 所以,这才是生活的真谛!。 第二百二十二章所谓悲喜 第二百二十三章 出卖灵魂 那时候,双休制在国内实行了有几年了,不过考古队一直执行得不太彻底,这主要和考古队的工作性质有很大的关系,毕竟一年能工作的就那么几个月,休息也就顺理成章只能按比例减半。 一周一休的制度下许多队里的工作人员都会把这天留给补觉或者采购,不过那是年轻人,像老吴这样的二者都不需要,他需要的就是清净。 可这个周六,老吴却一反常态地要求去镇上补充生活用品,还说得给家里打个电话,和一堆小伙子挤上了队里的破面包。 车子一大早就出发了,当然车上还有苏筱晚、小雯、蒋宇和沈魏风四个人,不过如此多的人挤在一起,大家基本都是三缄其口,除此之外,这天车上还有汪辉、小费和一个今年才新加入考古队的年轻技工查慎明 这一车挤得满满当当地朝离雨镇进发,一路上车里倒是悄无人声,只有颠簸中车子各部分松散的零件“叮叮当当”地直响。 车直接开到了镇中心医院门口,大家纷纷下车,蒋宇说好了一个小时后返程,大部分人便立刻散去。 不出沈魏风所料,苏筱晚还是昨天的态度,坚持要自己去看病。 “别任性了,还是我陪你去吧,小雯要去给家里打电话,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沈魏风语气和缓地劝说苏筱晚,态度却非常坚定。 这话说得让苏筱晚无法反驳。 在与人硬钢这件事上,苏筱晚知道自己不是沈魏风的对手,当然拼力气更是没有赢的胜算,逼急了也就最多闹一场,可现在,她早没了闹的心境。 而且沈魏风现在是禁得住她闹的,换句话说,他心意已定,怎么折腾都是徒劳。 陪着就陪着吧,只要他不陪诊,不看结果,倒也没什么,苏筱晚一边往医院里面走一边给自己打气。_o_m 沈魏风想得就简单多了:守护苏筱晚,不能再犯低级错误。 因为宋轶的事让他在“疏于照顾”这件事上彻底惊醒,就算他天生没有照顾好别人的能力,但至少他在尽力。 医院的走廊里几乎没几个人,因为是周六,只有急诊有个全科大夫,苏筱晚坚持要一个人应诊,这次沈魏风没反对,在走廊窗前等着。 昨晚,苏筱晚说是睡眠不好要来开药,沈魏风心里估摸进去跟大夫说一下写个单子就出来了,可是左等不出来,右等还是不出来,前后足足有十多分钟,沈魏风看了几次手表,才听到急诊室门拉开的声音。 “怎么这么久?有什么问题吗?”对于长久等待医生的诊断,沈魏风一直都觉得是件很煎熬的事,十多年前他曾经历过一次。 苏筱晚马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微表情,轻轻一笑:“没什么事,这个大夫问得很细,所以说了半天,我还要去验血,你今天不是有事吗?不用在这儿陪我等化验结果了,快去吧。” 不能放过一切支走沈魏风的机会是苏筱晚此时的信念,她知道沈魏风今天大概是要打电话给所里或者顾所长的,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单子呢?我去缴费。” “不用,看病是我自己的事,哪能用队里的公款。”苏筱晚马上抗议。 “队里的公款在蒋宇那儿,我这儿没有,单子给我。”沈魏风语气变得有点儿重了,苏筱晚只好把化验单交给了他。 缴费窗口空荡荡的,沈魏风没有时间细看化验单上的内容,交完费就陪着苏筱晚去抽血,中间不时看一下时间,他记得顾所长周六是有会的,他得赶在他去开会前把电话打了。 苏筱晚用手按压着抽血的位置再一次催促沈魏风:“快去吧,再晚就真来不及了。我在这儿等着,不需要陪,也许一会儿小雯还会来找我,你放心吧。” 事已至此,沈魏风终于不再坚持,他叮嘱了一下苏筱晚快步离开了医院,急匆匆向邮。(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出卖灵魂 局赶去。 看着沈魏风走远的背影,苏筱晚才恢复了她最自然的表情:疲累,无助、目光悲戚。 不过最糟糕的还没有来。 直到苏筱晚取到了化验结果。 她仔细地一遍遍看着那一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句子,好容易才看懂上面说了什么,眼睛里慢慢浮上一层泪。 好了,尘埃落定了,就这样吧。 苏筱晚抹去泪水,把化验结果塞进长裤口袋,也步履匆匆离开了医院。 未平街。 苏筱晚这次找到了那扇破旧的小铁门可谓毫不费力,那门上依旧贴着那张掉色到发的“福”字,空空的街道没有人,敲门声会回荡在街上,振聋发聩般地令人头皮发麻,灼热的空气到了这里都变得阴冷而潮湿,透着生命尽头的味道。 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夏秋杨了,苏筱晚没有把握他今天会在这里,来无非就是碰碰运气。 尽管此时她身心俱疲,非常需要独处,可是客观条件造成她来一次镇上也很不容易,特别是能有这样单独出来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当然,她也有她的希冀,她希望夏秋杨能让她获得一点短暂的平静,毕竟在夏秋杨这里她没有心理上的压迫感,像是挣脱了牢笼的小鸟。 铁门里面传来了那熟悉的脚步声,只是听起来有点沉重,不怎么像夏秋杨的脾气。 门“哗啦”一声开了,一脸胡子的夏秋杨似乎是被从睡梦中吵醒,看着站在门口的苏筱晚,愣了一秒钟,然后才清醒过来。 “你怎么今天过来了?”夏秋杨有点意外,说着拉开了大门。 “今天队里休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在。_o_m”苏筱晚走进院子,四下打量了一下,一抬眼看到外面的一根晾衣绳上有一件女人的衣服。 “我昨天刚来,真是巧了。”夏秋杨敏感地发现苏筱晚的眼睛正停留在那件女人的衣服上。 那是吴霜竹的一件外衣,他不知道苏筱晚是不是有印象,但是他不打算解释什么,因为他把苏筱晚和吴霜竹分得很清楚,一个是肉体一个是灵魂,并不冲突。 可惜的是,他早已经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第二百二十三章出卖灵魂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与虎谋皮 吴霜竹是在大前天凌晨落地上海的,她来无非是奔着夏秋杨,苏筱晚倒是其次,三人见面那更是不必了。 在陌生地方辗转折腾是从来打不倒“铁娘子”吴霜竹的,她这方面有着和欧美人一样的强悍,极端环境下甚至可以把男人比下去,所以她一路往西北赶,不倒时差不眠不休,最后开着车飙到了离雨镇。 赶了一千多公里路程的吴霜竹一丝困倦都没有,反而就像一团烈火,一下车就点燃了过了近两个月清教徒生活的夏秋杨,噼里啪啦几乎燃烧了一整夜。 对于夏秋杨来说,如果是在米国,吴霜竹的存在就太过普通了,可现在,在这里,中国西北一个荒凉的小镇上,她就是一剂最强的强心剂,既是***的,又是实在的。 所以,当吴霜竹躺在他身边勾着他脖子说爱他的时候,他只当做是事后的一出戏。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院子里的那件外衣就是吴霜竹昨晚半挂在夏秋杨身上边走边脱的“杰作”,直到刚才夏秋杨去开门,才从地上捡起来暂时挂在了晾衣绳上。 他不知道此时苏筱晚会来,也不知道苏筱晚抱了多大的希望想暂时在他这里落脚喘息,以慰藉她在医院强装平静后的内心苦痛,更不知道在苏筱晚心里对他这个“兄长”的依赖有多重。 在夏秋杨心里,苏筱晚属于毫无难度型,面嫩心软,理想主义,智商和颜值成正比,虽说饱受生活的波折,却还是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价值远高于吴霜竹,就是维系起来需要多加些功夫,可那也没关系,他爱她,不带任何***的爱,清丽的苏筱晚就是他清教徒家庭出身的终极审美,心中最完美妻子的典范。 所以,夏秋杨这时还是充满了耐心。 这个临时租来的落脚点是个二层的旧楼,苏筱晚带着对院子里那件外衣的怀疑走进了屋里,一股熟悉的浓烈的香奈儿5号气味混着烟味儿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苏筱晚胃里的不适。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夏秋杨看出苏筱晚步子有些踉跄,一把扶住,让她在桌边坐下,仔细端详了一番苏筱晚不太好的脸色。 “你自己吗?”苏筱晚仿佛感到了吴霜竹的气息,禁不住要问夏秋杨。 夏秋杨面不改色心不跳:“这种地方除了我,谁会来?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到哪一步了?” 先岔开话题,夏秋杨再摸出烟来点燃,他知道吴霜竹的香水喷得太浓了,苏筱晚已经开始怀疑,只好抽支烟稍微遮掩一下。 “你怎么也开始抽烟了?”苏筱晚已经有点看不懂了。首发更新@ 毕竟夏秋杨的人设里是没有香烟的,也没有毒品,更没有性。 他在苏筱晚眼里就是一个富裕的清教徒家庭出身的优秀学子,自律、勤奋而富有野心。 可今天的这几分钟里,他几乎已经把自己全作没了,苏筱晚觉得自己大概是走错了地方,感到整个心都在颤抖。 “一个人无聊嘛,这里空气不流通,要不咱们出去走走?”楼上的吴霜竹多少让夏秋杨感到有些焦灼,能带着苏筱晚出去躲开的话自然更好。 刚说完,楼上一声“哗啦”响,两人都不禁看向天花板。 苏筱晚感到血全往脑子里涌,心跳得似乎要跃出腔子。 夏秋杨立刻遮掩道:“没有人,是野猫,大概跳进屋里撞翻了东西,不要管它。” 苏筱晚这时还剩最后一点信念来支撑自己:是的,也许是猫,这里野猫到处是,天天在房顶飞檐走壁。 “今天队里出来了不少同事,出去怕撞见,要不就去院子里吧,空气比这房间里好。” 苏筱晚站起身往外走,刚出了房间,眼睛不禁看向左手边的楼梯,才发现扶手和台阶上还有胡乱丢弃的女人的衣服:丝巾、衬衣、内衣…… 夏秋杨两步跟了出来,。(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与虎谋皮 眼睛也看向了楼梯,发现这个“战场”下楼时忘了清理。 苏筱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外衣、香水还有眼前的这条昂贵的丝巾,这三样凑在一起只有一个结论:吴霜竹就在楼上,而且……。 她要上楼去一看究竟,可掉落在台阶上的衣服像红色的烙铁一样,让她迈不开步子,她回过头看向夏秋杨:“霜竹在楼上吧?她为什么来了?来了又不下来见我?” 多少年的同窗情谊,几次在南美雨林里的出生入死,吴霜竹就这么远离了自己,背弃了情义。 苏筱晚发现一切都在变,而且变得那么得快,那么得彻底! 夏秋杨刚忙拉住苏筱晚,重回一楼的房间,把她摁在一张凳子上,自己则半跪在苏筱晚面前,微微仰着头,双手紧紧握着苏筱晚冰冷的手道:“她是来配合我在柬埔寨的工作的,我在那边缺少人手,你现在在这里又撤不出来,所以让她过来帮忙,刚到亚洲,还在倒时差,你有什么话我带给她。” 到了这个时候,苏筱晚哪里是看不破,不过是心里满是凄凉罢了。 这就是她以为一个可以舔舐伤口的港湾,一个能够落脚歇息的地方,却最终不过是一个在破败里充斥着欲念、苟且和谎言的地方! “放开我!”苏筱晚努力抽出被夏秋杨紧紧抓住的双手,想要起身,却敌不过夏秋杨的用力,两次试图站起都失败了。 “等等,你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夏秋杨自然不肯这样就放她走。 “工作停滞中。”苏筱晚扭头看向一边,一眼都不想再看见夏秋杨。 这个冷漠的表情瞬间激怒了半跪着的夏秋杨:不听话的苏筱晚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你距离上次来我这儿已经快一个月了,你的那个考古队不可能在全员休假吧?”夏秋杨放开苏筱晚,站了起来,表情冷成冰霜 苏筱晚一言不发,立刻站起身,往外走去,却被夏秋杨拦住去路。无错更新@ “我在问你话!”夏秋杨声音低沉,透着危险。 “我没什么可说的。” 苏筱晚心如死灰,一身绝望,闪身想从夏秋杨身边穿过,却被他一把攥住了肩膀。 “安娜,你看着我,你知不知道这样背叛我和莫里斯是什么结果?你好好想想你未来的教职还有你那病重的母亲,你一定要冷静一点!” 夏秋杨的语气从未这样冷酷,苏筱晚听得浑身一颤,她停住了脚步,心里一阵翻滚难过,阴沉潮湿的伦敦和仓促中老去的母亲在她眼前闪现,让她瞬间落下泪来。 可苏筱晚的泪只不过让夏秋杨感到一阵轻松:眼前还是那个他心里柔弱的安娜,没变。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逼我了!”苏筱晚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声音抖得令人听了心酸。 “安娜,撒谎不是你的强项,来,告诉我吧,还有那些文件,你得把这段时间的工作流程都填好。” 夏秋杨有足够的把握撬开苏筱晚的嘴,他觉得现在差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当然感情牌也是这局里的王炸。 苏筱晚就在面前,夏秋杨抬手轻抚着苏筱晚瀑布般的长发,脸上露出一抹笑,正准备再为苏筱晚抚去脸上的泪水时,却感到腹部被一个东西顶住,冰冷而坚硬。 他惊恐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苏筱晚,再看向屋里的那只木桌。 桌子的抽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暂存在里面的一只勃朗宁半自动手枪不见了踪影。。 第二百二十四章与虎谋皮 第二百二十五章 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苏筱晚有两项与她柔弱外形颇不相符的技能:骑马和射击。 骑马是在英国学的,而射击是在她来到米国后夏秋杨手把手教出来的。 像苏筱晚人生的第一枪就是在夏秋杨帮助和指导下打出的,成绩相当不错。 当时夏秋杨的意思是:出国干科考,特别是往南美那边跑,身上备枪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需要单人工作的时候,枪是最好的保护。 带着这样的思路,苏筱晚在射击上确实做到了勤于练习,水平也在短期内就有了很大的提高,以至于后来简直可以把吴霜竹完全比下去,枪法出奇得准,在几次遭遇危机时都能保证枪无虚发。 也是因为这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这次夏秋杨在亚洲各国跑还是保持了配枪的习惯。比如这支勃朗宁就是夏秋杨最常随身携带的枪支之一,也是苏筱晚最为熟悉的一支,她人生的第一枪用的就是这把。 现在这把枪的枪口就顶在夏秋杨的腹部,他甚至听到了保险被按下的“咔哒”声。 苏筱晚的脸苍白得像纸,挂着不断滚落的泪,浑身散发着走向绝境的决绝,但手一点不抖,人向后撤了一步,冷冷地看着夏秋杨。 拉开的这一步的距离让夏秋杨看到了那黑洞洞的枪口,血液在身体里疯狂地流动着,脑子里瞬间过了好几种夺枪保命的方案。 “安娜,亲爱的,来,把它给我!”夏秋杨说得很慢很轻,缓缓伸出的右手也很谨慎,尽量保持着不要激发苏筱晚扣动扳机的状态,而额间已经开始有冷汗渗出。 苏筱晚一言不发,开始双手举枪,并慢慢抬高手臂。 枪口已经指向了夏秋杨的眉心。 这距离对于苏筱晚来说可以让夏秋杨在一秒钟之内见上帝! “放下它,亲爱的!只要你放下我们就都还有未来!我明天就带你走,好吗?我们马上一起回美国,来,给我!”夏秋杨语调开始变快,心脏狂跳不止,仿佛看到死神正高举着镰刀飘荡在自己头顶。首发更新@ “不,你又在骗我!你骗了我很久了!”苏筱晚感到浑身冰冷,满脸是泪,那排山倒海的绝望像魔鬼一般死死抓住了她,她要给这段关系画上一个句号,就现在。 “可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从你一来美国我就爱着你,为了你我做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你不能这样对我!” 说到这里,夏秋杨突然想赌一把,赌苏筱晚没有胆量朝自己开枪,他无耻地朝枪口走近了一步。 可苏筱晚并不再往后退,反而冷笑了一声,看了眼天花板,冲着夏秋杨摇了摇头:“steven,醒醒吧,你爱的是你自己!” 对于苏筱晚此时到底是不是相信自己,夏秋杨已经不太在意了,他眼睛此时完全定格在扳机上。 谷而苏筱晚早已洞悉了他的一切心理,只见她枪口一偏,毅然决然地扣响了扳机。 一颗子弹就这样呼啸着从夏秋杨的耳边擦过,直直地飞出门外,把挂在院子里那件吴霜竹的外衣打得飞落在地,而刺耳的枪响瞬间在屋里炸开。 这一瞬间夏秋杨产生了额间爆开有热血流下的错觉,以为自己已经命丧苏筱晚的枪下,只是没有疼痛的实感,也没有倒下。 惊恐到呆滞的夏秋杨此时再也挪动不了一步,刚刚伸出的右手也停在了半空中收不回去,只有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苏筱晚,眼看她放下了手臂,走到他跟前,“温顺”地把还冒着一缕青烟的勃朗宁交还到了他手里,然后与他擦身而过,带着点蹒跚缓慢地走出了这个房间。 不过十几秒,微烫的枪管便灼醒了呆住的夏秋杨,一股浓烈的火药味让他猛地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手里的枪,才想起来要追出去,可刚走出屋门,院子的大门已经被苏筱晚重重地从外面关上了。 这一枪不仅惊掉了夏秋。(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杨的魂魄,也暴力地斩断了苏筱晚对他所有的信任、感情和牵绊,甚至吴霜竹也如她那件被打得残破的外衣似的,变得再也不值得旧事重提。 苏筱晚觉得这应该是她人生中最痛的一枪,也是她这一生的最后一枪。 世间的圆满不就是应该在哪里开始就应该在哪里结束吗? 也许,这就是上帝的安排吧。 这样也挺好,对谁都没有遗憾。 当然,突发的枪击声震动得肯定不止夏秋杨租住的院子,整条未平街似乎都在它的余声中颠簸摆荡,那些原本悠闲落在枝头上的小鸟被惊得振翅飞起,久久不敢落下,在天上盘旋嘶鸣,让失了自持的苏筱晚不得不在天旋地转中咬着牙尽量快步往回赶。 她感到自己在夏秋杨那里似乎度过了一个世纪。 苏筱晚想看看时间,觉得自己归队已经晚了,可是手表的表盘那么小,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上面的指针和数字。 焦急中她恍惚看到了街角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但是一时间又辨不清是谁,只有不远处的一辆脏兮兮的三菱越野车再一次刺痛了她的双眼。 来的时候左右相顾光想着避开人了,却一点没注意到这辆与未平街极不协调的车子就是吴霜竹的座驾。 被蒙蔽了双眼的人真是如同目盲一般。 苏筱晚忍不住嘲笑自己,浑身发抖,却一点没留心就在几步之外的小巷口里几双早已窥探了她多时的眼睛。。 第二百二十五章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 从未平街出来到镇医院的距离不算远,正常步行也就十分钟左右,这条路上车比人还稀少,树也不多,走在这种路上有时会令人产生一种比在荒原行走还倍感荒凉之感,大概是因为该有人的地方没什么人实在是更助凄凉。 苏筱晚此时已经搞不清楚是几点了,她知道自己晚了,可能还晚了很多,不知道队里的车是不是还在医院附近,也不知道如果车走了她该如何返回驻地。_o_m 不过她知道出了未平街,通向医院的这条大路一直走下去的话是一个丁字路口,是去县里的必经之路,它相比十字路口缺少的那一段是极深的山沟,下面灌木丛生,一眼看不到底,但这里一直没有安装任何护栏,每年都有车或人因为一不留心掉下去,其中能捡回命来的微乎其微,有些甚至连尸首也踪影全无,但即便这样仍然挡不住总有些眼神不济的继续前仆后继地跌落山崖。 恍惚中的苏筱晚觉得自己可以走到那里,然后再怎么样就不重要了,怎么样都可以,不痛苦就好。 这么一打算她反倒平静了,也清醒了,觉得眼前的这条路很有意义,可通向生,也可通向死,死生都很平淡,就像她这微有波澜却淡乎寡味的人生。 越如此想她步子越慢了下来,而且连眼前的景物也清晰起来,她想这可能是她对这世间仅剩的一点贪恋。 眼看已经将近中午,热烈的阳光开始发威,站在树荫下等待的沈魏风越来越感到内心的不安,不规则的心跳,没有人的路口。 不仅是苏筱晚,连老吴和另外三个年轻的都没能按时归队,只有他和蒋宇还有小雯在车边焦急地等待着。 “今儿真是奇了,怎么一个个都没影儿了?”蒋宇实在想不通老吴为什么也会不按时回来。 “我刚在医院里楼上楼下转了好几遍也没见晚晚姐,她现在这样样子能去哪儿?”小雯觉得目前苏筱晚的状态不可能走太远。 沈魏风此时已经焦灼地不想开口了,老吴他们不管年纪大小都是男人,身强体健的,他根本不担心,晚归最多责问一番。可苏筱晚就像小雯说的,正是身体病弱的时候,走也走不了太远,到底会去了哪里? “你刚才是不是跟人说了什么?把人气走了?”蒋宇走到沈魏风身边低声问道,觉得八成这位钢铁直男又犯了轴病。 沈魏风叹了口气刚想反驳,却看到马路对面苏筱晚正从他们眼前走过,像是完全没看到他们似的。 沈魏风和小雯几乎同时发出了呼喊。 眼看着小雯一边喊着要过马路去,蒋宇赶忙一把拉住了她,使了个眼色,小雯这才注意到沈魏风早就快步走向了苏筱晚。 谷小雯和沈魏风两人的呼喊声就隔着一条马路,可惜对于这时的苏筱晚来说,这声音也不过是天外来音,她就跟耳聋了一样继续往前走着,走向那个丁字路口,毫无表情的脸上除了额上的冷汗仍是苍白的,一双眼睛里失了所有的光彩,呼吸也变得微弱,直到被沈魏风拦住,她才意识到这个空间里还有他人的存在。 “小晚,你这是要去哪儿?”沈魏风觉得眼前的苏筱晚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空洞的。 苏筱晚茫然地看着沈魏风,在他焦灼的眼神里,才感到有一丝精神在慢慢回来,感到自己身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她伸出手想触碰什么,被沈魏风一把接住,轻轻拉到了他的怀里。 “你这是怎么了?我不在的这会儿你去了哪儿?出什么事了?”沈魏风轻抚着苏筱晚的长发,焦急和心痛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他此时想到了未平街,想到了夏秋杨,可想不到就在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也想不到苏筱晚经历了什么,当然这次他不会去逼问,除非苏筱晚愿意对他袒露心声。 苏筱晚没有回答,只是很虚弱地靠在沈魏风的怀里,听着他坚。(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 实的心跳感受生命的力量,积蓄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将一颗坚定赴死的心重新装回了腔子里。 蒋宇和小雯就在路对面,看着这个场面自然是有些尴尬地扭过头去,可再一抬头,发现不远处汪辉三人和老吴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四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向相拥在一起的沈魏风和苏筱晚,蒋宇赶忙朝着沈魏风喊了一嗓子提醒。 现在四人的八只眼睛里有六只眼睛在未平街已经见过失魂落魄的苏筱晚,见过那扇贴着泛白“福”字的小铁门,现在看着倒在沈魏风怀里的苏副队长,真恨不得掏出照相机来拍下这“珍贵”的一刻,留做日后发作的素材,可突然眼睛触碰到蒋宇冷冷的眼神,便只好收敛一下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在这一切还没戳破之前,这六只眼睛还是得沉住气。 他们很懂“厚积薄发”的道理,知道时辰还不到呢。 除了那六只眼睛,蒋宇不知道老吴也耽搁到现在是为了什么,但他一个管后勤的怎么说也没有立场去批评一个副领队,尤其在几个新瓜蛋子面前更是不好随意造次,所以他干脆只做未发生,闭嘴不言。 尽管不追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老吴那阴沉的表情任谁看着都觉得有事,但至于是什么事就不好说了。谁知道是公事还是私事。而且他也看了看苏筱晚,倒真没说什么,要是细看老吴的话,甚至还能看得出他眼睛里的一点同情,即便最后是沈魏风搀扶着苏筱晚上了车,他也一直保持着缄默,全不似往日的炮筒子脾气。毕竟要是换做往日这通数落一个领队行为的不检点的难听话他是憋不住的,这倒是让蒋宇大为惊异。@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当然,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沈魏风知道动作如此亲昵的后果,也知道是什么人在盯住这件事不放,甚至一言不发的老吴也被他自动排除在自己这方阵营之外。 他知道,顾所长的到来会有怎样的血雨腥风等着自己,但他觉得无所谓,他担得起!。 第二百二十六章不是不报,是时辰未到 第二百二十七章 心安便是归处 回了驻地,一车人就散去了。 沈魏风站在车边看着小雯陪着苏筱晚慢慢走回去,心里乱糟糟的,没有一分平静。 可队里一摊事,他觉得自己需要先理出个头绪来。 不过苏筱晚的事情说是公事也是公事,要说私事当然也没什么问题,但有些事情就是纯公事,怎么都要先处理好再说,工作本身不要有问题,这是他的底线。 当然,胡说八道的嘴巴确实不好管理,他又一直在明处,暗处有些什么人不好说,所以防不防的就没什么意义,徒浪费生命罢了。 沈魏风最厌恶无谓的消磨人生。 正因如此,这天午后直到夜深,沈魏风带着老吴和几个老技师把目前手里的资料全部过了一遍,并按分类重新建了档,特别是之前石棺和后来墓底的一些发现又做了很多补充,把零散保存的一些资料补充进了整体文档里。 这种活儿劳心也劳力,需要的是经验和耐力,但收获也很大,远比在文物库房里搞零碎单位的初步分拣和复原效率要高得多,所以前后大半天也就基本结束了。 正当沈魏风头昏脑涨地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抽支烟放松一下的时候,蒋宇敲了两下门走了进来。 “忙完了?” “嗯,基本完事了。”沈魏风把烟递给了他。 时间已经不早了,眼看就要入夜,可蒋宇还是接过了烟,一边点一边叹气:“这样能行?你有把握?” “工作这块儿没什么问题了。”谈工作,沈魏风底气很足。 这话对蒋宇没什么用,他还是叹了口气,猛吸了一口烟,隔着薄薄的烟幕看着沈魏风道:“我晚上去给小雯送饭,说实话,苏副队长看着真让人担心。” “怎么?”沈魏风才刚松下来不足一分钟的精神又绷紧了。 “我去的时候就没见她说话,饭也不吃,小雯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喂都喂不进去。无错更新@”蒋宇是眼看着苏筱晚一点点成了如今这样,忍不住心里感叹。 一听蒋宇这么说,沈魏风一下着起急来,他立刻摁灭烟。 “你怎么不早说!” “我,唉,我不是觉得她最近从张大国那事之后就沉默寡言的,所以……,小雯也担心她,还给她试了几次额头,倒也不发烧,就是有点儿神不守舍。现在小雯八成还在她屋里呢,不敢丢下她不管,反正我叮嘱了小雯,惊醒点儿,不行就陪她一晚,有什么事好来得及过来通知咱们。唉,你说她这样,回来顾所长来了可怎么办!” 这番话瞬间勾起了沈魏风的焦虑,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出去,被蒋宇一把拉住。 “你知道几点了吗?你这会儿去不是……” 蒋宇所有的担忧都写在了脸上,墙上的挂钟分针和时针都指向了十二,沈魏风却没有一点听劝的意思。 蒋宇一看沈魏风那样子,也知道拉是拉不住了,只好又放开了手。 “好吧,好吧,那你去看看就赶紧回来,别在那儿耽搁久了,咱们这儿现在什么人都有。”蒋宇也就只能提醒到这儿了,沈魏风点点头,明白他的苦心,拍了拍他肩膀,就急匆匆去了1号院。 入夜的1号院里两间房都亮着灯,沈魏风走到苏筱晚房间门口,连敲了两下,果然开门的是小雯,一脸倦容。 “沈队!”显然沈魏风的深夜造访让小雯也很意外。 “我来看看苏副队长,累了吧?快回去休息吧。”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小雯自是没胆量质问,便没说什么,先回屋里拿了自己的一本书,然后就准备出去,却被沈魏风叫住:“回来就是这样了吗?” 小雯又回头看了看坐在床上不言不语的苏筱晚点了点头:“从回来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饭也不肯吃。” 沈魏风感到心里一下沉重地像是压了块。(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心安便是归处 石头,他走到苏筱晚床前,坐了下来,眉头微皱,看了看苏筱晚那淡漠的容颜:“小晚。无错更新@” 沈魏风这声呼唤很有效,苏筱晚空洞失神的眼睛里顿时有了点光彩。 看到苏筱晚有了回应,沈魏风心里松快了一些,可当他握住苏筱晚的手时,那份松快又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正当初秋时节,天气还有些暑热残留,这样的天气里,苏筱晚的一双手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沈魏风也觉得不对,赶忙伸手去试苏筱晚的额头,温的。 “你来了。”苏筱晚似乎全然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对于沈魏风的到来有了点情绪。 “我刚忙完,来看看你,时间不早了,来,躺下。” 沈魏风一边说一边起身把苏筱晚身后靠着的枕头放平,想扶着她躺下,看着她早点休息,担心她又要失神一夜,却不想被苏筱晚一把抱住,只好又坐了下来。 “我睡着你就要走了吧,你别走!”苏筱晚这时像孩子似的紧紧抓住沈魏风的衣服,声音轻得要仔细去听。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 柔弱的苏筱晚此时像是在求救,一声声都在凌迟着沈魏风的心。 苏筱晚的长发就纠缠在沈魏风的胸前,他抬手给怀里的她理了理头发,却触碰到她的脸颊,有泪,湿漉漉的。 他不想再让她流泪,低下头轻声问道:“小晚,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检查是什么结果?大夫开药了吗?” 沈魏风现在脑子里很乱,能想到的很多,可他现在觉得不管什么事情都不如此时苏筱晚的健康重要,他舍不得让她痛苦和难过,但凡她肯开口,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的。 可苏筱晚像患了失语症,并不回答他的疑问,只是一味地抱住他,无声地流着泪,枕在他怀里的那边脸颊不停有泪划过,把沈魏风的衬衫弄得濡湿了一片,偶然开口说一句,还是喃喃地那句话:“你别走!别离开我!” 就这样,苏筱晚渐渐在沈魏风怀里睡着了,像个流浪的孩子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家,在抛却了所有的烦恼和痛苦后疲倦地沉入了梦乡。。 第二百二十七章心安便是归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太阳照常升起 第二天一早,蒋宇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了六点半。 确实是该起了,不过他并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生生被吵醒的。 楼下,老吴那炮筒子大嗓门正嚷嚷着,还有些嘈杂的人声夹杂其间,想继续睡下去都难。 蒋宇郁闷地叹了口气,翻身准备继续强迫自己好歹再眯一会儿,可是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他脑子里跳了出来。 沈魏风!他回来了吗? 毕竟睡了一夜,蒋宇此时对昨晚的情形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他躺在床上,出神地看着天花板,拼命回忆着昨晚临睡前的每一个细节。 先是沈魏风急匆匆去了1号院,然后他就去后院洗漱,原本估摸着等他准备上床的时候,这个人怎么都该回来了。 可是,并没有。 蒋宇记得自己特意半靠在床上抽着烟看着一本小雯勒令他看的考古专业书,眼睛不时扫一下墙上的挂钟,直到他困得实在熬不住了,也没听见外面院门响过。@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蒋宇简直浑身一个机灵,他麻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套上衣服就往楼下跑。 果然沈魏风的房间噩梦般空着,后面厨房还在做早饭,没到打饭的饭点,倒是院子里水池边挤了好几个人,是老吴和几个小年轻在吵吵。 完了,这人八成是整夜未归!蒋宇后悔地简直想抽自己嘴巴。 可后悔有什么用? 还是赶紧把人叫回来再说,想到这儿蒋宇就准备硬着头皮去1号院喊人,但还没走到院门口,老吴就在后面喊道:“小蒋,来来来,你给他们说说,你是不是昨晚跟队长在一起呢!我洗漱的时候还见你在他屋里呢,不是吗?” 蒋宇平时就烦老吴有事没事瞎嚷嚷,他突然开口这么说,他一时间还有点懵,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转过身一脸不耐烦道:“是啊,我晚上跟他说完话就都回屋睡觉了,怎么了?” 汪辉一听一脸冷笑,走出来质问道:“蒋组长,队长的房间可是亮了一晚上的灯,我半夜起夜,他屋都是空的,你大晚上的怕是跟鬼说话呢吧。” “你半夜起夜往他屋干什么去?你心里有毛病吧!”蒋宇但凡跟这货怼起来,就是所谓看见怂人压不住暗火。 大早上的,一群年轻男人饭也没吃空着肚子就在院子里叫嚷,弄得剩下想赖床的都没有了机会,干脆都纷纷出来观战。 “我昨晚十二点多眼看队长一个人出去了。” 说这话的是今年新来的年轻技工查慎明,小个子,长相普通,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干技术的利索劲儿,是蒋宇顶看不上的一类人,平日无事他绝不会跟他多啰嗦一句,这会儿发现就连这人也敢壮着胆子跳出来“造反”,不禁冷笑一声。 结果,不等蒋宇发作,老吴走了过来,指着查慎明数落道:“小查,你刚来队里才几天,进咱们所也没满一年吧,这是跟谁学得坏毛病,还盯起领导的梢来了,我跟你说,你年纪轻,不要搞什么站队之类的,你这点子经历懂什么进退!快闭嘴吧!” 谷老吴一番话搞得蒋宇彻底懵了,不知道这老头儿最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这会儿这都是小事,他赶紧也趁热打铁跟进道:“刚来,要多听听老同志的教诲,别跟些不像样的瞎混,信口胡扯也得有个限度!” 小费在一边也沉不住气了,冷冷道:“别净往人头上戴高帽子,有胆量咱们去1号院转转,看看沈队这会儿到底忙些什么呢!” “哎,你这人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是还要把脏水往苏副队长身上泼?”老吴发作特别快,说到这儿转头对蒋宇气得哆嗦道:“你看看,看看啊,这都什么人哪!造完了队长的谣,造副队长的,下一个是不是就该我了,他们。(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太阳照常升起 这是要造反呢!” 蒋宇知道这个小费自从去年的那件出土文物出了岔子的事后挨了不少整,今年上半年在所里也没少吃瘪,原来还有望往技师上转,现在这希望也变得渺茫了起来,泄私愤真是早晚的事。 “你哪只眼睛看见沈队往1号院去了,再说了,苏副队长是队里的女专家,你能这么胡说八道败坏人女同志的名声吗?我看你真是不长记性啊!” 蒋宇说着走了过去,他人高马大的,身材壮实,不管是汪辉还是小费,亦或者查慎明都不是他的对手,看见他气势汹汹走来,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旁边观战看热闹的也突然有点紧张,已经有人在人堆里嚷嚷:别吵了,都少说两句吧。 “太不像话了!”老吴第一个气得愤而回房间去了,只有蒋宇还在和那三个对峙。 一院子人正僵着,院门“哗”地被推开了,沈魏风走了进来。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到了他的身上,那么多只眼睛跟扫描仪似的,从头到脚,从上到下,简直一寸不落。 大家似乎都在寻找某些证据:凌乱的衣衫、乱蓬蓬的头发或者一脸倦怠,再或者女人的长发之类的。 可惜,沈魏风除了眼窝确实因为熬夜有点泛青,衣冠无一丝不整。 但他确实回来晚了,在苏筱晚那里熬了一夜,此时心里的沉重远远超疲乏的困倦,没有一丝所谓一夜春情的满足。 这一晚,苏筱晚真成了孩子,几次惊醒,几次呼唤他的名字,辗转反侧,他一次次为她拭去滑落脸颊上的泪,为她盖好被子,把她搂在怀里,任凭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或哭泣或拉扯自己,可尽管这样还是阻止不了苏筱晚一次又一次陷入噩梦之中,他觉得自己仿佛欠了一笔债,这时才惊觉还清这些有多么地困难。 这种心境下的沈魏风表情是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队里大概除了老吴因为年龄的关系不怵他拉着脸,没谁会有胆子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挑衅他的权威。 大家见他这个样子都几乎愣住了,刚才所谓的明指暗指都化作了空气,而沈魏风本人更是视所有人若无睹,径自走回了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_o_m 蒋宇一看人回来了,立马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对着一院子的人吆喝了一声:“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别都堆在这儿。” 刚说完,厨子在后头喊了一嗓子:开饭! 又是一个太阳照常升起的一天。。 第二百二十八章太阳照常升起 第二百二十九章 听天由命 初秋的凉风在不经意间穿过林间、山丘和高原,送来阵阵清爽,使原本艳丽的骄阳几乎在一天之间变得清丽温和,秋意绵绵。 沈魏风站在工作面上,手里拿着表格,眼睛却看向不远处的小树林。 那是苏筱晚去年初来冯村时最爱去的地方,如今秋情依旧,她人却委顿在房间里缠绵于病榻,起不了身。 一股伤感之情像块垒一般拥堵在沈魏风心头,难以释怀。 “看什么呢?”蒋宇早上忙着进场还没时间问沈魏风,现在看着精神都出离了工作的沈魏风竟然觉得有些郁闷。 这本是一个为了工作特别豁得出去的人,如今可谓性情大变。 当然病成那个样子的苏筱晚固然也很是可怜,可蒋宇私心总是觉得沈魏风要牺牲得更多,更惨重一些。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可怜他们俩个中的哪一个。 唉,为什么不能想开些?到底分合天注定。 蒋宇是相信缘分的,愿意接受一切命运的安排。 可是沈魏风就未必了,他的骨子里是没有坐以待毙这回事的。 也许过去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理智的,但在理智和感情的长久厮杀里,他慢慢认清了自己,认清了活着的真相。 是苏筱晚的无畏成就了他的无畏,是汪辉和张大国之流让他知道了自己的最在乎的得失,也是宋轶这样的谦谦君子让他明白了他到底欠了苏筱晚多少。 “这样的天气适合在附近走走。”沈魏风仿佛在自言自语。.. 这句文不对题的回答让蒋宇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应该带她出来透透气。” 蒋宇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可不知为什么他在这句话里听出了沈魏风深深的无力感,他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之后两天里,沈魏风没有在3号院自己的宿舍里过过夜,一般是天黑就走,都等不到入夜,不管老吴还是蒋宇都没了办法,第一次还可以掩饰掩饰,之后这样接二连三的他们也彻底没了辙。 就连那三个想跳出来“造反”的也没了动静。 所长马上就到,沈魏风如此行径,已经不需要提前在队里造声势了,大家都看得到,看不惯的人多了去了。 事已至此,蒋宇除了午饭时间再找不出能和沈魏风单独谈两句的机会,就在所长要来的这天中午,他端着饭盒坐到了沈魏风的对面,想趁着吃饭的这点儿空儿再劝劝沈魏风。 可沈魏风只想吃顿安生饭,顺便安排好所长来驻地的事宜,声誉这种事对他来说就是过去时,添个标签就可以丢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去了,不值得可惜。 正是午饭时间,几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沈魏风和蒋宇相对而坐,本来有两个技师也在这张桌上吃饭,一看蒋宇和沈魏风那气场,就知趣地走开了。 一看没了人,蒋宇注意了一下周围,这才开口低声说道。 谷“魏风,你真不能继续这么干了!现在全队都知道了,我和老吴也替你演不下去了,你知不知道?” 沈魏风平静地吃着饭,想了想道:“所长住的那间收拾好了吗?” “弄好了,让他跟老吴一间吧,我让老吴屋里那个年轻的搬去4号院住了。不是,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啊,你能不能今晚老实在你房间里呆着?”蒋宇的焦急都写在脸上。 “跟老吴一间?这主意可不怎么样。无错更新@不过你一会儿记得告诉厨房晚饭正常,不用加菜。” “嗯,我总不能给所长单盖一间出来吧!凑合住吧,反正也不是来度假的,过几天就走了。我说,你让小雯去陪着,至少从今晚开始你不能再去1号院了,你听到没有?” 蒋宇刚说完,沈魏风就吃完了饭,站起身来,看了看蒋宇,似乎想说什。(本章未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听天由命 么,可又没有开口,走到他旁边拍了拍肩膀道:“辛苦你了!” 蒋宇看着沈魏风离去的身影,觉得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用在此时真是再合适不过。 下午全队休息,谢天谢地,沈魏风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临去接所长之前蒋宇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特意去沈魏风房间探了个头,发现他人在午休,睡得还挺沉,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可是等到他和顾所长坐车回到驻地时,门口、办公室和沈魏风的宿舍都没有他的身影。 老吴一边和顾所长别后闲谈,一边看着急得直瞪眼的蒋宇,一脸无奈之色。 “沈队长呢?”顾所长和老吴聊了会儿终于开口了。 顾所长早几年就带过沈魏风,让他做过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副手,沈魏风入这行他算他的第二个师父,对沈魏风的脾气还是有点数的,但是今天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到他这个领队,让他着实还是有点惊讶。 而且来之前的风言风语吹了不少到他耳朵里,他全都不采信,非要自己亲来看看再做定论。 但以目前的情势来看,流言也不都是虚妄的。 “那个,咱们那个苏副队长这两天病了,可能沈队过去看她去了,这儿太艰苦了,苏博士又是从外国来的,一个女同志,水土不服,难免生病,这一病倒得耽误多少工作。”蒋宇说得字斟句酌,老吴却听得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呦,病了,那走,去看看。”顾所长说着就要起身。 老吴急得要去拦,却不好出口。 蒋宇也着急,赶忙陪笑道:“我去叫他,您就别跑了,折腾了两天的火车,休息休息。” “没关系!我们当年进村子都是坐驴车,这点儿路算什么!对了,先去看看苏副队长,然后就去工作面上看看吧,这样晚总结会我好能听出个所以然来,不然我都不敢与会了。”说着顾所长笑起来,蒋宇也只好陪着硬笑了笑。 脸上笑着,蒋宇心里却喊着:完了,完了。 几个人一起,陪着顾所长往外走,老吴走慢了一步,拉了前面的蒋宇一下,压低声音道:“这怎么办?” 蒋宇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听天由命 第二百三十章 有去无回 3号院通往1号院的这条土路在今年考古季开始后终于得到了整修,出资的自然是考古所,冯村出了十几个劳力,连干了几天才终于弄出了个样子,平整干净了不说,走在上面再也不会一脚高一脚低地难受了。 “他们这村的路修得还可以嘛。”顾所长迎着夕阳往远处看了看。 “沈队一回来就让把这段路填平了,说是拉文物回来颠簸得厉害容易出事。”蒋宇前方带路,这个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金”都贴沈魏风脸上,给他的“大错”留点地步,老吴则沉着脸跟在后面什么也没说。 这事虽然是沈魏风提出来的,但其实是老吴先期来的时候盯着人干的,沈魏风回来时已经整修结束了。 这个时候如果沈魏风就在跟前,蒋宇准会被顶回去,不过老吴明白蒋宇的苦心,所以对他的说法根本充耳不闻。 “说起来,苏博士来冯村前后也有一年多了吧?”顾所长此时说话还是很轻松的。 “是,去年和今年的考古季加起来也确实有一年了。”蒋宇这时也不忘给苏筱晚留余地。 “不容易啊,她一个外国人,来国内这么偏远的山村工作,靠得应该就对自己专业的热爱啊!”顾所长感叹了起来。 蒋宇觉得这话的调门起得有点儿高,回来有掉下来摔碎的危险。 “嗐,我们处得时间长了,都忘了她是外国人了,而且她中国话说得特别好,大家也就忽略她国籍这事了。”蒋宇觉得这话按理说可以给苏筱晚加分,但顾所长能不能接受就不好说了。 “是吗?那挺好,在这种环境下工作,搞好同事们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啊!” 蒋宇一听顾所长这么说就没敢再往下接,觉得这话里好像还有话,话风有点不太对。 已近傍晚,1号院里夕阳晚照,一片金色洒满了前院,直铺得房子一面墙上跟镀了一层金漆一般,若是此时敞开窗子,房间里连灯都不必开。 可是蒋宇眼尖,早看到了苏筱晚房间的窗户倒是没关,但窗帘却遮得严严实实的,从外面看去没有一丝缝隙。 他在前方带路,自然应该先上前敲门,如果这个时候再喊一嗓子那就更好了,可真走到跟前才发现苏筱晚的房门根本没关,几乎是半敞着的,敲不敲的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两人都在。 苏筱晚不大的房间里透着点清冷,床头的窗户上碎花布窗帘完全遮住了夕阳的霞光,她人正靠在床头坐着,清丽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脸色仍是苍白的,脸颊比前两天多了点红润,可身子仍很单弱,一件圆领白色上衣里露出的锁骨极其分明,外面披着沈魏风常常穿的一件深蓝色夹克衫,长发光滑柔软地披在肩上,略有些凌乱,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放在一只与现下天气很是违和的热水袋上。 沈魏风正坐在床边,还是他上午那身衣服,只是上身的衬衣看着松懈了点,又多解开了两粒扣子,长袖卷了起来,露出的手腕上空空的,他平日回房间才解开的手表正躺在苏筱晚床边的书桌上,而且除了他的那块表,一起放着的还有他日常用的那只黑色派克钢笔,还有一小沓出土文物的资料,有一份正摊开在桌上,写了一半,因为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不足,桌上的小台灯亮着,灯下还有一本他近日常看的专业书,书里夹满了标签。 这一幕任谁进来看到都会觉得沈魏风就差把办公室也搬到苏筱晚的房间里来了。 这时,沈魏风手里正端拿着一只碗,里面是黄澄澄的小米粥,另一手拿着勺子,似乎是正劝苏筱晚吃东西,一看许多人都进来了,手也就放下了,站了起来。 “沈队在这儿呢,顾所长来了。”蒋宇刻意走在前面,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给沈魏风使眼色,又说些没有用的废话拖时间,意思让沈魏风组织组织语言,想想该怎么应付。@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谷&l。(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章有去无回 t;/span>可还没等沈魏风开口,顾所长已经走到了苏筱晚床前,很是关切地看了看苏筱晚,微微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蒋宇赶忙拉了拉沈魏风,使了使眼色,沈魏风这才上前给顾所长递了把椅子。 “所长,坐。” “好,”顾所长坐了下来,才又开了口“看起来苏博士病得不轻啊,脸色这么差,去医院看过了吗?”说完顾所长看向沈魏风。 苏筱晚双眼微垂,没有说话。 “看了,说是体弱贫血。”苏筱晚一直不肯提及自己的病情,沈魏风也不忍心逼她,看她在顾所长面前还是不愿开口,便找了个理由应付,不过苏筱晚听了却神色一暗。 顾所长一听这话沉吟了一下,眼睛的余光扫了扫桌上,又看了看苏筱晚身上披的衣服,问道:“这……,沈队长现在全天在这里照顾苏博士呢?” 这话一出口,屋里屋外顿时陷入了令人紧张的沉默。首发更新@ 跟顾所长一起来的有蒋宇、老吴和宋轶,而屋外还有几个队里的老技师,他们跟所长也很熟,对1号院的事早就好奇很久了,这下借着所长的方便也一起过来看看热闹。 老吴、宋轶都不肯开口,也不往沈魏风那儿看,都在顾所长身后站着,只有蒋宇在沈魏风旁边,听出这话里不太对,赶忙接话:“哪能呢,……” 话刚出口就被沈魏风拦住:“是,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照顾,不过我去探方的时候,是苏副队长的助理小雯过来帮忙。” 顾所长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他看了看苏筱晚,又看了看沈魏风,再环顾了一下这间房间,然后站起身来。 “好,那我就不打扰了,苏博士好好休息。”说完对沈魏风道“沈队长,走,咱们一起去工作面上看看吧,我正好有话跟你说。” 所长这已经不是要求了,分明就是命令,沈魏风怎么可能拒绝?他心里很有数,马上点头同意,然后示意蒋宇他们先陪着出去,他自己却走到苏筱晚床前,俯身轻声道:“我晚点回来,你早点睡,记得把粥吃了。” 顾所长的突然到访让苏筱晚在这段模糊的温情和爱里有了一点点清醒,她嘴上说不出什么,但沈魏风那张因焦虑而显得异常憔悴的脸,到底还是让她心里不可控制地绞痛了一下。 他似乎是坚定的,不动摇的,尽管顾所长带来的压迫感很重,他仍是如常,和这几日与她独自相对时并无两样。 只是她仍是有些恍惚,觉得前路黯淡,死生未卜。 但沈魏风那殷殷的目光如火一般,她便还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觉得至少要让他走得安心,然后又想起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衣,想脱下来给他,沈魏风却摇头道:“不用,我不冷。” 这两句普通而亲近的对话声音都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几乎不落地落进了顾所长一行人的耳朵里。 苏筱晚觉得,沈魏风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章有去无回 第二百三十一章 倒沈! 入夜,冯村落起雨来,起初淅淅沥沥的,到了后半夜大了起来,雨珠落在玻璃窗上,银烂一片,映着房间里台灯的那点光,像圣诞时热闹的橱窗,漂亮的灯影里仿佛有礼物,又仿佛有烟花,只是映出来的脸上一片落寞,一道水珠划过会让人误以为有泪混迹其中。 苏筱晚盯着雨窗看了许久,觉得自己空有美貌,一身才学不过负累,母亲看她看得好准。 老一辈的话总是那样刺耳,又那样真实和残酷。 除了母亲,苏筱晚不知道自己生命中还剩下什么人,也许还有沈魏风,毕竟她梦里喊的只有他。 不过沈魏风还是走了,带着很重的牵挂离开了,他以为自己只是晚点回来,可现在已经将近午夜。 苏筱晚知道他的无奈,知道这个时候他回不来,而且这也不是他该回来的地方。 但是心是经不得滋养的,在这不多的几日里,他是顶着怎样的压力坚持在这里照顾自己,苏筱晚明白。 她原以为自己下定了分离的决心,那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但终是敌不过沈魏风的真心。 说起来爱本是个脆弱的东西,一点经不起磕碰,当然拉扯也不行,用点力气就碎了,一样的。 但一直以来苏筱晚都在和沈魏风进行着爱的拉锯战,她之前很理想主义地以为拉向了自己,爱就来了,可结果却发现爱是碎了,一片片地散落在她的心里,划得到处都是血淋淋的。 所以她觉得前路只剩放弃。 可偏偏沈魏风有这样的耐心,不怕捡啊补的伤到自己,他要的就是她苏筱晚的真心。 从被雨水敲打得模糊的窗户里看去,院子的大门一直没被推开过,苏筱晚觉得一股伤痛哽在心里无处诉说,眼前的雨渐渐变成了一片汪洋,她这海里浮浮沉沉,终是要一点点沉下去。 正出着神,小雯推门走了进来,看着侧身靠着床头盯着窗子的苏筱晚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晚晚姐,睡吧,他们开会呢,不知道要开到几点。”说着,小雯把拿去房间里用热水又温了一遍的小米粥放在了桌上,人也在桌前坐了下来。 “要怎样便怎样好了,何必开会来开会去弄得这样久。”沈魏风的外衣一直披在苏筱晚的身上,她又拉紧了些,抵御窗缝里挤进来的冷风。 她觉得生死都要痛快些,钝刀子割肉是最痛苦的。 小雯叹了口气,心想苏筱晚一遇到这样的问题,就算她的汉语说得和中国人无异,也终是个外国人,讲也讲不清。 “把这碗粥吃了吧,沈队开会前特意嘱咐了我,这都热了三回了。” 谷相比3号院山雨欲来风满楼,苏筱晚倒是更令小雯发愁。她现在一天吃的比猫少,情绪低落地连沈魏风都没办法,小雯眼见一个性格开朗的苏筱晚变成如今这样,觉得她就算不被这场爱情拖死也会有那么一天把自己饿死。 她这那是来工作的,分明是来送命! 小雯每每想到此处就会有一股火想发作,可她也不知道该跟谁发作,是去骂一通那个该千刀的张大国,还是骂3号院那群虎视眈眈的男的,甚至壮着胆子数落一顿醒悟得太晚的沈队? 3号院里,雨似乎更猛烈了些,狂暴了些,强劲的雨水打得到处乱响,噼里啪啦地让没资格与会的人也不能安然入睡。 雨急风骤,黑夜正沉入更深的海底。 办公室里,生生挤了一屋子人,几乎一多半都在抽烟,不知道的要是这时推门而入准会以为到了仙境,云山雾绕的,人脸都看不真切。 沈魏风坐在办公桌旁,顾所长在桌前坐着,另一边是老吴和宋轶,蒋宇在沈魏风旁边,去年就在的几个老技师也在跟前,汪辉和小费与其他几个今年新来的和顾所长隔着办公桌散坐在对面,身后就是房门。 。w_/a_/p_/\_/.\_/c\_/o\_/m 汪辉这几个本是无资格与会的,但是顾所长说了想来旁听的也可以参加,他们便煞有介事地夹着工作笔记晃了进来。 这三个人的想法各异,目标却出奇的一致。 汪辉的意思是,去年他就是陪苏筱晚晚上去月明山那边的喀斯特山区拍了几次夜空,回来就被所长以不遵守规定和勾搭队里的女专家为名狠罚了两个月的外出补助,那按这个标准来说,沈魏风现在的行为足可以开除出考古队了。. 他这简直是在搞破鞋! 小费对这说法简直不要太赞同:“他沈魏风在考古队,利用职务之便,乱搞男女关系,为了袒护和包庇这个洋专家,栽赃陷害队里年轻技工,给那个蒋宇乱开后门,这一沈一蒋简直是在冯村驻地只手遮天,胡作非为!” 今年新来的查慎明听完这些还不忘补刀:我之前在内蒙那边的考古队干过两年,从来没见过吃个鸡蛋还得每天按数来算的,这个蒋宇经手的账目应该好好查查!去年不就是钱早早就没了去处,若不是他暗地里动了手脚,以冯村这样项目能拿到的经费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看看吧,大家都几天没见荤腥了?怕不是都进了蒋宇和沈队的口袋了吧! “倒沈”成了这三个,乃至一小部分今年新加入进来的年轻技工的共同诉求。 会的前半段一直是沈魏风主持的,他原本想单独跟所长述职,可是一看这架势也就懒得藏着掖着了,一口气把工作说了个尽,资料、图纸、工作卡片摆满了一桌子,还有几十张文物照片也都拿了出来,汪辉和小费都一下没了话,那些攒好了的“倒沈”文稿只好先憋在肚子里不发作。 老吴和蒋宇都盯着所长的脸色,可怎么看所长都没有一丝不满的表情,就连刚从1号院撤出来去往工作面上的时候,所长仍是只字未提沈魏风和苏筱晚,他口中只有冯村的项目和可能在后续有待证明的沙井东文化遗址的定性问题。 对这个文化遗址猜想的提出是沈魏风多少个日夜看书查资料和勘察现场才得出来的,那天老吴听完沈魏风的分析和推论,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体力和脑力真的无法再跟年轻的比拼了,他很是感慨地拍了拍沈魏风,对他这样出色的能力,一句夸赞的话都没说出来,他想此时顾所长大概也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心情吧。。无\./错\./更\./新`.w`.a`.p`.`.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 雨住风紧 狂暴起来的夜雨狂撒了一个多小时才缓和了下来,但沉重的雨水仍是敲打着各处噼啪乱响让人心乱。 办公室里的挂钟无情地走着时,每一下都落在人的心里,不管你是有心思的还是没心思的。 沈魏风最近抽烟有些没有节制,除了在苏筱晚那里,他几乎烟不离手,可是今晚他却碰也不碰桌上的烟,倒是几乎不抽烟的宋轶坐在对面前前后后连抽了三支,边抽还边盯着桌上的资料和图片,满腹心思却一言不发。 宋轶是沈魏风这个假设的反对方,他一直不同意按张大国交出的地图外出勘察和寻找佐证,并坚持目前探坑里的壁龛实为盗洞,一点不肯松口,认为这种工作思路是走死胡同,会把整个考古队带向危险的境地,毕竟冯村周边十分荒凉,不安全是这里最大的问题,特别是远离村落的地区,说不好有什么在出没。 沈魏风是知道宋轶态度的,所以他述职完就一直等着宋轶出来跟所长据理力争,他知道老吴已经站队自己这边,只有宋轶有极大的可能会连公带私地反对自己。 可是会场静了好大一会儿,宋轶除了抽烟并没有开口。 沈魏风看得出他的内心的纠结,感到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他不需要宋轶这样地隐忍,他倒真希望他发作发作,也许那样他心里反而会舒服些,现在宋轶这个样子对他来说其实是另一种折磨。 “这个假设很好啊!我同意沈队长的意见,队里在这件事上应该予以全力支持!” 顾所长一句话就为这个工作思路定了调子,准备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征求大家的意见。 和所长沈魏风他们只盯着工作不同,蒋宇一门心思都在汪辉、小费和查慎明那帮新来的身上,会已经过了大半,夜也越来越深,这群年轻的平时说能熬也真能熬,休息时凑一起打起牌抽烟聊天什么的足能折腾一夜;可说他们不能熬也真不能熬,只要是第二天正常进场工作,这些人早早就上床了,睡下得比老吴都早,要是赶上队里要清理出土文物,他们连轴干一上午就会开始怠工,这疼那痒的比女人还不禁造,而且打不的骂不得,比家里老婆还难哄。 当然,沈魏风是不会惯他们这毛病的,他对这些新来的只有规矩没有感情,干得不好干得慢,等待他们的只有严厉的批评和指责。 蒋宇觉得沈魏风绝对是个带新兵蛋子的好手,就是在收买人心上多少差点儿事,是个原则大于感情的人。 所以“造反”真是迟早的事,虽然不能说沈魏风是咎由自取,可严格管理就难免出这样的结果,别说这些到底是同事,就算是自己的亲儿子,恐怕也会有跳起来对着干的时候。 像今晚这样的瓢泼大雨,按理说明天肯定要正常进场清理雨后探坑的,这帮人应该回宿舍跑得比谁都快,哈欠打得比谁都勤,可现在一个个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就像斗鸡场里正准备上场的年轻斗鸡,就等着抓着他们的松手了。 果然,挑事的说来就来。 汪辉没脸没皮地先开了口:“今天与会的是不是少了咱们的副领队苏博士?人家到底是所里花重金请来的专家,她的意见大家不得听听?沈队长,你是不是该请苏博士过来也发表一下看法?” 不等沈魏风几个人开口,这三个就开始了自导自演小剧场。首发更新@ “你这就多余了,苏副队长的意见沈队就可以代表了,还用麻烦去请一趟?”说话的是坐在汪辉旁边的小费,一脸冷笑盯着沈魏风。 蒋宇就知道这几个早晚要发作,一听汪辉这么不怀好意,马上怼了过去:“苏副队长病了几天了,这么大的雨让她过来,你小子安的什么心?” 小费这下简直要笑起来:“蒋组长,我们说苏副队长呢,你激动什么?不过你说的也对,咱们沈队和苏副队长都住到一个屋里了,谁代表谁的重要吗?汪辉这就是瞎操心!是。(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雨住风紧 吧,沈队?” 沈魏风一听这话太阳穴上的青筋直跳,喘息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攥紧了拳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作起来。 3号院办公室里的火药桶眼看一触即发,而风雨飘摇中的1号院里,苏筱晚正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桌上的小台灯一直亮着,房间里影影重重,隐在黑暗里的柜子和箱子在灯光下放大了好几倍,黑影差不多铺满了整整四面空荡荡的白墙。 “睡吧,别想了!”小雯坐在书桌前正翻看一本书,回头看到苏筱晚还在枕上翻来翻去,就放下书安慰了她两句,说完又给苏筱晚掖了掖她身下的被子。 原本苏筱晚今天白天好了一点的脸色这时在昏暗里看着又变差了一些,一双眸子里尽是等待和悲戚,放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只有那么盈盈一握,任谁看着都会觉得心疼,小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今晚是蒋宇交代了小雯务必在苏筱晚这里守着,好免去沈魏风连夜开会的后顾之忧,可小雯看得出来,苏筱晚需要的根本不是她的陪伴,她的那颗心这时候都在沈魏风那里。首发更新@ “小雯,我想去那边看看。”说着苏筱晚坐了起来,伸手拿起沈魏风的夹克衫披在身上。 小雯晚上看着苏筱晚吃下小米粥后去了一趟办公室,蒋宇找了个借口出来,愁眉不展地告诉了她里面的情况,表示情况并不乐观,叮嘱她千万看紧了苏筱晚,不要让她参与进来。 “别,”小雯赶忙坐到床边,拦住苏筱晚,“他们那屋子里……,你哪能受得了!还是再等等吧,沈队会回来的。” “怎么了?他们在说什么?”苏筱晚还是很敏感的,追问小雯追问得很紧。 “唉,那群男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一句比一句说得难听,你去了不是白白受气?还是让沈队去应付吧,他到底是男人,又是领导,总有办法的,你去了,他倒乱了阵脚,反而收拾不了那群人。”小雯觉得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跟苏筱晚交了底更好,不然以现在苏筱晚的状态,除非沈魏风来,任谁也劝不住。 “他们到底想要怎样?!”苏筱晚冰雪聪明,哪里听不懂小雯话里的意思,悲愤地整个身子都在抖,一双眼睛里满含着泪光。 雨渐渐住了,风紧了起来,大西北的深秋就在眼前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雨住风紧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光脚不怕穿鞋的 入秋后西北的大雨里常常裹挟着泥沙,有时雨后空气里泥土的腥气很重,措不及防嗅到一缕会有种血腥扑鼻的错觉,心里便会跟着一紧,进而才宽慰自己那不过是雨后空气的味道而已。 除了雨里的土腥,寒风也是说来就来,就像现在,一个办公室里跟火药桶似的,大概只有门缝儿里挤进来的冷风能让这屋里滚烫的气氛稍稍降一降温。 汪辉先是挑事起了头,小费再配合了一下,下面的情绪也就被调动了起来,来的没有不跃跃欲试的。 面对这样的“造反”,老吴这次倒是一直没有说话,他看着顾所长,觉得他现在实在是可以宣布散会了。 可顾所长靠着椅背,沉着一张脸,两臂交叉在胸前,既不发火也不说话。 不过沈魏风在汪辉开口的时候已经一股火冒了上来,他现在不过是在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要着了小人的道,不要失了态。 坐在旁边的蒋宇看得出沈魏风为了克制也算拼尽了全力,他甚至连手边的水杯都至始至终没碰过一下,蒋宇此时真怕这群不要脸的再说点儿什么,让沈魏风突然发作起来。虽说所长在,屋里还有这么多人,倒不至于毁天灭地那么严重,可想想沈魏风那性子,后果仍是不堪设想的。 不过蒋宇又安慰自己,那帮人再怎么讲也是空口无凭,嚷嚷完了也就过去了,他们不过就是想出口恶气,所长还不至于糊涂到听信这些小人的非议,应该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但转念一想: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人心是最不可琢磨的。 毕竟扭曲的事实也是一种事实,历史上的冤假错案多了去了,过去的事情真是任人评说。 况且办公室里不只汪辉和小费,还有查慎明一帮今年新加入的年轻技工,他们的来源复杂,不全是所里的人,有些是临时从别处抽调过来的,所谓帮忙。 他们的关系不在所里,诉求也很简单,就是要宣泄,而且胆子大到可以当面出口,不惧你是什么领队,他们既年轻又缺少晋升的希望,真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 蒋宇琢磨到这儿,越想越愁。@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话已说到这份儿上,工作上的事情是再没人提及了,在座的所有人都拎着一根弦儿想看事态的发展,而顾所长没有一点要散会的样子给对面的几个打足了气。 蒋宇觉得这样简直是坐以待毙,就暗地里用胳膊肘碰了碰沈魏风,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赶紧说几句,别让小人得了话语权,到底他这个领队的话才最有分量,所长不至于偏听偏信。 可沈魏风虽然这会儿火大,但根本不为蒋宇的催促所动,也不开口,一脸冷峻地看着对面的几个货色。 因为他知道早在所长来冯村之前那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就都“备案”过了,现在要的就是当面锣对面鼓。 道理很简单,凡见不得光的见光就死了,把这些留在暗处才会后患无穷。 这种给双方留机会在明面儿上对磕的办法是一剂猛药,顾所长干了一辈子考古,带队带了一辈子,处理这样的麻烦轻车熟路,他心里是有底的。 都是常年外出披荆斩棘的人,最不怕的就是掀桌子,那种私底下搞小动作的办公室政治对考古队的伤害才是最大的,出门在外要的就是一条心,即便无法所有人同心协力,也断断不允许有人暗地里搞破坏。 沈魏风是顾所长一手带出来的,他猜得出来老所长心里的盘算,所以早在照顾苏筱晚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一切都想了个明白,决定就在他心里,现下不过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宣布出来。 “苏副队长有这么娇气吗?她前阵子不还意气风发,满村里转悠。” “是,可结果呢?到底还是招惹了村里那个死了老婆的张大国!” “哼,最后还得队里又贴钱又道歉!搞得我们现在都没脸去村里买包烟。。(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光脚不怕穿鞋的 ” “你们不知道啊,4号院的小张最近发现,这个张大国经常在咱们驻地附近晃悠,不知道他想干吗,搞得他们那院的几个人好几天晚上没睡好,生怕院里的库房出点儿什么事,问能不能找条狗来看门,这都什么事!” “那天老村长不是又上门讨债来了,说给他们村里补偿款的事,本来现在队里就钱紧,看着吧,下面连每天一个鸡蛋也保证不了了。” 说到钱,这可捅了蒋宇的心窝子,他马上站了起来,指着说话的几个怒道:“少在这儿信口胡诌,你特么哪只眼睛看见老村长是来讨债的?钱紧?哼,钱紧不紧是该你操心的事吗?” “是,钱轮不到我们管,你们管事的就私下解决了,但你们动了钱的脑子也该管好自己,别天天在队里男男女女不清不楚的,里子不要了,脸也不要了!” “谁脸也不要了!你说清楚,别特么在这儿藏一半说一半,说谁呢你!”蒋宇已经气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脸红脖子粗的。 “谁?哼!你和沈队哪个闲着了!那个洋专家,再加上她那个小助理,她们是来考古队工作的吗?我看是来钓男人的吧!大家都在一个工作面上上班,别当谁是傻子!” 如果说这些造反的矛头仅仅是指向沈魏风,他或许可以一直忍下去,由他们把恶气出了,再说其他的,可现在这些人敏感地察觉出所长的来意并不一定偏向众人,他们又自知难以与沈魏风强大的业务实力对抗,便枪口一转对准了柔弱的苏筱晚。 若是去年这个时候,苏筱晚的事还是她自己的事,沈魏风即便心里想管也未必真能出得了口,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她已经是沈魏风最大的软肋,最碰不得的一道伤口。 “好了!”沈魏风猛地一拍桌子怒吼了一声。 桌子上的水杯,材料,烟灰缸都跟着跳了几跳,两个牛皮纸文件袋还“哗啦”一下掉到了地上。 七嘴八舌的“倒沈”大会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光脚不怕穿鞋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围攻! 说起来汪辉在考古研究所工作也有小十年了,当初他刚入所时沈魏风也恰好研究生毕业来所里工作,两人在那时有过一段极其短暂的和睦期,彼此会把对方视为同年参加工作的同事,比和所里其他人的关系多了一点特殊感,交流自然也就更多一些。 但沈魏风在任何一种关系里都是话比较少的,而汪辉则更年轻更爱表现,不管在人际关系上还是为人处世上,都展现了一种更为游刃有余的处世能力,而这些是沈魏风所不具备的,也算他的短板。以至于这种差异一度让汪辉产生了一种错觉,书读多了人就是傻,混社会呆头呆脑完全不开窍,就知道闷头工作。直到他与沈魏风一起参与了两次发掘工作后,沈魏风直接干了副领队,而他还仅仅是个技工,两人的地位天旋地别了起来,他才真觉得慌了。 可正视自己的问题远不如寻别人的错误来得那么容易,汪辉的这种发自内心的慌乱很快就被他找了个出口给自洽掉了。 他竟然拐弯抹角地探知了沈魏风的家庭背景,当然知道后免不了震惊不已,然后就自然愤愤不平起来,再然后内心的慌乱就平稳地过渡到了“这个世界太不公平”这个很多人都跳不过去的老梗上。.. 按理说“生而平等”很多时候就是一剂心理的安慰剂,不信就认命活下去,相信便只能挣扎,逃过了自我谴责的汪辉就陷在公不公平的泥潭里总也不能脱身。 可事实是,没有足够光鲜亮丽的学历,没有可以依仗的强大家庭背景,汪辉有的只是他那份天生的聪明和打小历练出来的世故,但这些在考古研究所都不是能拿来晋升的阶梯。 这有点远古的宿怨按理说在沈魏风离开考古研究所去读博以后就该无疾而终了,可天不从人愿,在冯村这个项目里,他们又冤家路窄撞到了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汪辉连个技师也没混上,而沈魏风已经博士毕业,走了仕途,这次又被特聘了来做了领队。 老话儿说得好,人比人死,货比货扔。 汪辉当然不愿就这么认命,他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不甘。 如果不是他沈魏风,他完全可以让在中国不谙世事的苏筱晚爱上自己,在感情的角斗场上赢回所有的尊严,也许发展得好还能耀武扬威一把,把自己变成令许多人羡慕的有绿卡的半个“假洋鬼子”。 可惜,在这场雄竞的角力中,他又败下阵来。 是的,也许他就要沉下去了,可是他不愿只有自己堕落到底。 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苏筱晚是非常合适的陪葬品,也是沈魏风浑身上下最不能触碰的软肋,可以想见,没了苏筱晚的沈魏风该如何继续平静地生活下去。 当然汪辉也觉得沈魏风再怎么割舍不下苏筱晚总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疯子有疯子的理智,只是这理智全浸泡在疯狂里,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 办公室在沈魏风一声吼之后陷入了短暂的平静,顾所长不为所动,仍是一言不发,只是沉着脸,态度更加严肃。 在来到冯村的这十来个小时里,顾所长已经洞悉了一个事实:一个外形靓丽的女专家在考古队的破坏力是惊人的,眼前的这些男的或深或浅地掉入到了这个旋涡里,沈魏风是陷得最深的。 这就好像一只领头的雄狮,虽然实力最强,可现在身负重伤,流出的血招来的除了苍蝇和兀鹫,还有等待上位想要咬死它的其他年轻雄狮,被觊觎者的伤残在自然的角逐中常常是走向死亡。 这不,只安静了片刻的汪辉又开始了发难。 “沈队,何必发那么大脾气,我们也是实事求是,就事说事。就在前两天,苏副队长和咱们不是去了一趟镇上,我们几个人在未平街上撞见了她,你们知道我们还看见了谁?上次那个来咱们队的男专家,号称苏副队长师兄的那个。@精华\/书阁·无错首发~~这。(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围攻! 俩人鬼鬼祟祟的,见面也不说话,直接就进了那条街上的一个院子,好半天苏副队长才出来。像这种事队里难道不该重视一下吗?” 这话一出口,老吴一下坐直了,犹豫了那么半分钟也缓缓地开了口:“这个事不假,我那天也在,这个姓夏的这个时候出现在离雨镇上是该引起重视,小沈在这个问题可不能感情用事,现在库房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再往后还有东西要出土,什么都比不上安全更重要!” 老吴的发言是重量级的,顾所长马上调整了坐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沈魏风已经感觉到危机的降临,压迫感瞬间变重。 “是啊,谁知道咱们这位副队长来这里打的什么主意?这万一要是境外的什么人跑来搞些暗地里的动作,咱们所不就完了!”小费这个时候是绝不会掉链子的,刚刚还被沈魏风吓掉了的魂儿又被老吴一番话给招了回来,这会儿重振勇气又继续帮汪辉打边鼓。 “你有什么证据敢这样怀疑?这事你当天怎么不跟我反映?现在讲这些到底安的什么心?!”沈魏风看着小费,眼里全是怒火。 “哎,去年吴老就怀疑过这事,还为了个什么把她锁1号院里了,后来怎么放出来的?当时队里传言说要报警,可怎么就不了了之了?沈队后来可一直没给过我们一个解释!”小费阴阳怪气,一点不怵地盯着沈魏风。 这件事沈魏风自然无从解释,也不会在年初交回所里的工作报告中提到,顾所长是实打实第一次听说,新鲜热乎得很。 “你……”这两个人“翻旧账”的行径让沈魏风彻底完全乱了阵脚,他脑子里纷纷扰扰全是混乱的记忆,可是心里已经急到如同点了一把火,所有的逻辑和理智都在快速化为灰烬。 “去年大雪之前,还是在离雨镇,我就眼见苏副队长一个人往旧货市场的小巷子里钻。那种地方,她一个外国人去干什么?我觉得怀疑她不会有错!”小费这时把他手里的“干货”几乎都抖落了出来,证据自然是没有的,可这种“主题先行”说法煽动性极强。 一些不知就里的队员都面面相觑,被这些爆出来的猛料给惊呆了,半天才缓过来,彼此间低声私语,眼神不停在沈魏风身上飘忽,猜忌、怀疑像海浪一样冲着沈魏风翻滚而来。@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第二百三十四章围攻! 第二百三十五章 虽死犹艳 时钟滴答作响,夜已经凌晨两点多。 1号院里,苏筱晚房间里还透着微亮的灯光,小雯因为平时不怎么能熬夜,这时已经趴在苏筱晚的书桌上沉沉睡去,手里还攥着睡前看的一本书。 苏筱晚此时睡意全无,瞪着一双清澈无霧的眸子看向灯光所不及的黑暗处,周身正有寒意一层层袭来,可腔子里升腾起来的一股灼热让她的脸颊上扑了一层极浅的淡粉色,乌黑的长发散落枕边,衬得耳鬓四周惨白一片,嘴唇也褪去了之前死亡的灰白色,正如一颗红得要滴下来的樱桃,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状极凄美,像极了封在玻璃匣子里的蝴蝶标本,虽死犹艳。 过往在脑中厮杀得那样纷扰,苏筱晚却不能控制地看到黑暗的空间幕布上正映出她的母亲,她披着一条苏格兰厚呢围巾坐在英国家中的沙发里,旁边一盏落地灯,在温暖的黄色灯光里读着那本她最爱的《流言》。 苏筱晚是不爱读张爱玲的,那种男女间的相互绞杀故事滴着血爬着虱子,她读不下去。 可她母亲酷爱张爱玲残酷的文字,有时会特意读一段给她听,她便只能强忍着听完,边听边双手紧紧交握,以抵抗内心极大的不适。 但这个时候她母亲读完了却还要再补缀几句: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 这不是她母亲的感叹,是张爱玲的,当然也绝不是她的,她觉得她和母亲之间简直隔着山隔着海,彼此从不相望。 可现在,到了如今,她母亲又从黑暗里走来,又打算把那些滴着血泪的文字再读给她听! 她觉得这一点她母亲倒是痛快,像极了狠辣的张爱玲:杀,刀子就要磨快一点,手起刀落,哪来什么同情! 苏筱晚猛地坐了起来,平躺着回忆使呼吸变得困难重重,窒息的沉重让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_o_m 不!沈魏风牺牲了那么多才换来了她的这点呼吸,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那好,走出去,去看看这场惨不忍睹的绞杀吧! 不过她想到了自己没有武器,手无寸铁。 总不能空着手进了那斗兽场。 哪怕只有一柄短小的匕首,也强过没有! 墙上挂着一面镜子,苏筱晚从床上起来走到镜子前。 她仔细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寸寸,一分分地看过去。还好,美貌还存留了那么几分,而且这份美不需要装饰,浑然天成,她轻轻舔舐了一下嘴唇,让那凄艳的脸庞看着更令人骇目一些。 都说热身子最怕冷风扑,可苏筱晚在屋外的寒风里也辨不清自己的身子是冷还是热,她只是缓缓向3号院走去,病弱的身体实在再不能加快脚步。 3号院的前院里一片漆黑,只有个别房间里透出了点灯光,苏筱晚借着这点光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门关得死死的,脚下的门缝儿里有灯光挤了出来,飘飘荡荡飞散于四周的还有里面浓重的烟味儿,苏筱晚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了口鼻,然后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就袭了上来,她赶忙扶住门框,稳住身子。 门外是可以听到里面低沉的交谈声的,村里房子的门隔得了视线隔不了音,不等苏筱晚要推门进去,小费那副辨识度极高的扁平嗓音就响了起来,一清二楚。 “去年大雪之前,还是在离雨镇,我就眼见苏副队长一个人往旧货市场的小巷子里钻。那种地方,她一个外国人去干什么?我觉得怀疑她不会有错!” 苏筱晚打算去开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你特么就是满口混浸!我和小雯那天都在,苏副队长明明就是去市场边和我们吃了顿饭,哪儿来的小巷子!”蒋宇是那天的当事人之一,忍了这半天早又坐不住了。 小费和汪辉一听蒋宇这话正要跟他继续怼下去,却不想旁边一个干了十几年的老技师突。(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虽死犹艳 然开了口。 “嗐,吵什么吵!不就是觉得有问题嘛,反正也拿不出证据,也不好去报警,依我说就停了她工作,让她走人,多省事!大晚上的不睡觉唠叨这些没用的!”这半是抱怨半是怼人的怨言很是振聋发聩,一屋子的人都突然没了动静。 如果说汪辉一伙儿的攻击算是热刀子,这么个平日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老实人的话真真是一把冒着寒气的冷刀子。@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而且这把冷刀不偏不倚恰好捅在了沈魏风的心口上,猝不及防。 沈魏风眼含绝望几乎失了所有的自持,他紧紧握紧了桌角,恨不得把手里的东西握碎,顾所长却在旁边拍了拍他手臂。 “老李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我看……”顾所长正打算说下去,办公室的门却“嚯”地被推开了,一股强劲的冷风直吹了进来,冻得一屋子人直缩脖子。 大家自然都回头去看,这才发现是苏筱晚从外面走了进来。 门外的风吹得她长发翻飞,她那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凄艳的脸颊上带着冰冷的绯色,眼睛里没有生机,只有平淡,眸光流转中飘着伤痛。 沈魏风马上站起了来,他没想到苏筱晚今晚会强撑着病体来到这里,这大概是他把她带到冯村以来最不想她参加的一场会,时隔一年真是物是人非! 可他眼前的苏筱晚仿佛一支已经即将燃尽了的玫瑰,在最后的火光里释放着她仅剩的美丽。 这美是无形的凶器,无声的控诉,一屋子的男人都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乌合之众就这样一下溃不成军。 汪辉直勾勾看着多日未见的苏筱晚,再也开不了口,而旁边的小费努力咽了下口水,也没再吭声。 “顾所长,这么晚了我想来听听队里对我的处理!”说着,苏筱晚嘴角微扬,露出了她那一抹瑰丽的浅笑。 “哎呀,苏副队长这就多心了,来来来,先坐。”顾所长这把年纪,没有什么是看不穿的,人心在他眼里都和明镜一般,这个外籍专家苏筱晚再怎么样都不是他工作的重点,他的重点是身边年富力强的沈魏风,他的得力干将,他现在要做的就把他的得意门生从这场旋涡中拉出来,而且越快越好。 可还没等顾所长开口,沈魏风再度坐了下来,看着令他心碎的小晚终是宣布了他思考了良久的决定。 “所长,我想今晚就辞去领队一职,推荐之后由副领队老吴接任。然后关于对于苏副队长的异议,我本人完全无法接受。今天在这里,我郑重表态,苏副队长在冯村遗址这个发掘项目中的付出全队有目共睹,有材料有实物为证,她现在所遭受到的一切不公正指责皆由我引起,我的错要由我本人来承担,我愿意接受所里的一切处罚决定。”。 第二百三十五章虽死犹艳 第二百三十六章 胳膊断在袖子里 沈魏风缓缓说着他的决定,低沉的嗓音里每个字都听起来异常清晰,一点不拖泥带水,既干脆又利落。 苏筱晚毫不避忌周围的眼光,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认真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仿佛她成了那些流落海外没了根的中国人,听不懂中文似的。 可随着沈魏风声音的起落,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渐渐充满了心痛,还有熙熙攘攘的过往。 她记起自己少女时期母亲给她量身做过的一件罗纱暗纹满花底的浅绿色旗袍,高高的硬领,窄得不太能让人喘气的腰身,一粒闪着光的水钻镶在硬领的盘扣之下,脚上配的是一双奶白色细跟皮鞋。 她那时看着镜中,知道自己这样是美的,瘦高的身材,纤细的手臂,修长的小腿,刚刚发育起来微有凸凹的起伏,是她母亲心里女儿该有的样子,窈窕美丽,胜过自己当年。 至于她被这美丽困住的窒息,她母亲只有淡淡的一句话:美嘛,就要付出代价的。 就像现在的沈魏风,爱也要付出代价。 可这代价实在太过惨烈,是他原本不可能撒手放弃的事业。 如果说考古工作是苏筱晚生命的一部分,那对沈魏风来说应该就是全部。 爱,不应该是这种样子! 苏筱晚心里全是乱的,两只手紧紧握住放在腿上的牛皮纸文件袋,尽力给自己一点支撑。 可乱的何止是苏筱晚,沈魏风的这番话一出口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混乱。 “沈魏风,你这是干嘛?!”蒋宇嗓门最大,忍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沈魏风其名。 老吴也扶了扶眼镜,仿佛不认得了眼前的这个人,皱着眉头道:“小沈,你,你这是何苦呢?我这把年纪,哪儿干得了领队!唉!” 宋轶这时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对面的沈魏风,紧皱着眉头,眼镜里映出的都是他凝重的神色。 可这还没完。 沈魏风根本这些不为所动,等议论声和说话声稍稍平息了一些,接着道: “除此之外,在考古队的工作管理上我承认自己是有失职的问题,由于我的一些决定拖延了整个项目推进的时间,造成了项目资金的紧张,这一点蒋宇作为全队后勤的负责人并没什么错,他经手的钱款我都是知道的,队里也有账目可查。至于这个项目的成果,我想我在离职前需要要交代一下。文物出版社的约稿八月底就来了,我和他们商定了分册出版,第一册的时间非常紧,现在我已经整理出了文字初稿,后面的撰写工作还要和工作进度配合,散会后我会把这部分书稿交给队里,请之后的负责人接手。因为这是我们全队的工作成果,所以所有有贡献的工作人员都有位置署名,但是我已退出,可以放弃这些,但希望有关苏副队长的个人成果部分不要有任何删减,她理应和队里其他对项目有贡献的研究员与技师一样,有全部的署名权。” 说完,沈魏风站起身来,从书架上取下一摞厚厚的书稿,放在了顾所长面前的桌上。无错更新@ 谷这次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议论和指责都哽在了喉咙里,吐出来变得困难重重。 毕竟沈魏风的放弃是全面的,毫无遗漏的,极其彻底的。 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谁都知道他这是没有以后的。 苏筱晚的心在这一刻几乎完全破防。 沈魏风已然如此了,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苏筱晚深呼了一口气,看了看脸色凝重的沈魏风,缓缓拿起那只从宿舍里带来的牛皮纸袋放在了办公桌上,声音很轻地开了口。 “所长,这是我这次回来已经完成的1号和2号探方内所有出土文物的资料和手绘图,应该是可以配合沈队的这部书稿一起出版的,但是我一个外人,不需要什么署名,只想请求能让我尽快离队离职,回美。(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胳膊断在袖子里 国休养。” 沈魏风刚刚还沉重的神色这时已被惊惧一扫而空,他原本低垂的双眼此时完全定格在苏筱晚苍白的脸上,可还没来得及出口相拦,宋轶先忍不住了。 “所长,不能让苏副队长离队!她,她的工作没人能接替!我,我不同意!”一个晚上下来,到了这一刻宋轶的情绪已经难以控制,突然降临的慌乱让他除了语言,行为早就不受控制,他猛地起身,一把从桌上拿起苏筱晚交出的牛皮纸袋,拿出里面的图纸和表格,转身放到所长面前,声音急迫道:“所长,你看,这样的绘图工作我们上哪去再找一个人来做?以前这活儿还有孟岩能替苏副队长分担一部分,现在基本上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就她这样的身体不是硬撑着,怎么能干到今天?***考古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那个女同志工作这样拼命的,那些什么个人问题,不过是捕风捉影啊。” 宋轶话音刚落,老吴、蒋宇也加入到劝说所长的队伍中去,只有沈魏风完全不顾所长的什么反应,满脑子盘桓的都是苏筱晚最后那句回美国休养。@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而宋轶的失态让顾所长内心的担忧一时间又翻了一倍,原本以为只有沈魏风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但现在看来连平凡稳重的宋轶也乱了阵脚。 “好了,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吧,至于两位领队提出的离职离队的事情现在谈还为时尚早,等项目下一步有了眉目的时候再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顾所长终于三两句宣布了散会支开了众人,一屋子不相干的都快速散去,门外吹进来的冷风很快消散了房间里的烟雾。 胳膊断了也要在袖子里,这帮年轻的总也弄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意气用事,感情至上! 顾所长看着人差不多走光了,这才长叹了一口气,盯着沈魏风看了看开口道:“沈队长,做决定要慎重啊!来吧,到我房间里来坐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顾所长的意思简直不能再清楚,苏筱晚一听这话便站起身准备回去,可沈魏风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和所长单独谈话,一颗心都在苏筱晚身上,耳朵像聋了似的,人眼看就要跟着出去,好在蒋宇机灵,在旁边一把给拉住。 蒋宇这一拦才让沈魏风瞬间恢复理智,他停下了脚步,眼看着苏筱晚一个人孤独地走出了房间,走进了外面的漫漫长夜。。 第二百三十六章胳膊断在袖子里 第二百三十七章 杀手锏 沈魏风在冯村工作的这段日子里目送苏筱晚离开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 之前他有过不忍,有过无奈,也有过伤感,可都不抵今晚这样整颗心往下沉得难受。 那时候,两人吵过,气过,闹过,也哭过,所有的离去都写满了理由,但你总会有个法子去挽回去补救,小晚那样的性子,也不是个计较的人,很多时候还是豁达得很,浅浅一笑不快便烟消云散了。而今晚这些都是没有的,沈魏风只是觉得苏筱晚这样孤单地走扯得他心痛,黑暗的不单单是夜,还有他和她的前路,这预感让他心里怕得不行,多少年了,他没这么怕过。 可现在他还是要上楼去,去所长的临时住处单独谈话。 说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沈魏风沉着脸走楼梯时却觉得他现在的人生连一分如意都没有。 虽然一场会下来顾所长并没有表现出对汪辉、小费和查慎明任何一个人的支持,对苏筱晚也算礼待有加,可沈魏风的直觉告诉自己,下面的这场谈话是冲着苏筱晚来的,而且目标很明确:劝他回头。 可他现在已经不可能回头了,劝什么都是徒劳。 二楼老吴的房间里,两张床铺都还是整齐的,而夜已经过了大半。 沈魏风坐在桌前,借着台灯的灯光看着手里的信,信封在桌上,上面印着某部委的抬头,面上是空的,没有写收寄件人和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新进行查看 信的内容不算短,将近三页,写信人的字体很遒劲,与沈魏风的字非常接近,用的是黑色墨水,看起来阅读感很沉重,整页看去像文件似的令人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沈魏风读材料和看书的速度可快可慢,紧急的时候他可以一目十行找到需要的内容,时间如果宽裕他也会放慢速度仔细去读,体会文章的深意,这既是他常年学术训练的结果,也算是他性格中的一部分,总之,掌控感好是他非常大的优势。 可这三页信纸,他看得非常之慢,坐在对面的顾所长连着抽了两支烟,他才算是看到了最后,信末尾的落款是:沈家忱。@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谷“你父亲也算良苦用心,这是我临上火车之前他秘书送来的,还特意恳请我一定要和你好好谈谈。你父亲工作那么忙,还能抽出时间来给儿子写封信,也算爱子心切了吧。”顾所长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长叹了一口气。 沈魏风没说话,双眼看向窗外,下颌的肌肉变得紧绷,眼神变得阴郁,脸色在昏暗的灯光里阴晴不定。想了想他才回过神来,把他父亲的信折起来,放回信封里,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来,点燃了他今晚的第一支烟。 他父亲该知道的似乎都已经知道了,整封信的措辞看起来温情脉脉,父慈子孝,可态度非常明确,几乎没有给他们彼此留有什么余地,仍是老样子。 “没想到他知道得这样清楚!”沈魏风苦笑了一下,觉得他老子真的颇费心思。 沈魏风此时并不关心任何人对苏筱晚的态度,只是想知道这消息是怎么飞越了几千公里,传到了他父亲的耳朵里。 “以你父亲现在的位置想知道什么都不会有障碍,你要认清现状。” 顾所长在来之前和沈魏风父亲通过一次电话,一番沟通下来他就看出这父子两个的角力在实力上存在严重不对等,当然信息不对等是最明显的,沈魏风明显处于下风,可他这脾气哪里会轻易低头,只怕早年间为了干考古还是走仕途的问题,两人也是死磕了很久,毕竟沈魏风是家中的独子,又这样优秀,让他父亲那样的人随便儿子过一生是怎样都不太可能的。 “他早就该放弃对我的所有幻想,这样做不过是徒劳,我是不会放弃苏筱晚的。”这话沈魏风说得很平静,就像叙述了一个简单的事实,没有什么。(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杀手锏 愤愤不平,语气上也不怎么强硬。在他看来,他父亲隔着几千公里还想干涉他的爱情,未免有些过于自大了,而顾所长就算是好意转达也没有立场反对,各人有各人的人生,管不得别人。 但是顾所长有顾所长的杀手锏,他是干技术的出身,走的不是家长路线,他要讲那就全是利害得失。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太了解沈魏风的为人,他知道跟他这样的人硬来是没有胜算的,摆官架子耍家长威风更是没用,击溃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他的软肋。以前他没什么软肋,完完全全一个独立个体,女人与他不过点缀,没一个长情的,构不成任何威胁。但现在不同了,来冯村的这十几个小时里,顾所长已经看出沈魏风对苏筱晚在感情上确实是动了真格的,玩儿真的那可就打不散了,想解决就只好另辟蹊径。 “魏风,今天的会我没有制止汪辉他们,要的不是让他们把你拉下马,要的是让你明白你现在在队里的危机在哪里,苏副队长的问题在哪里。就算你要对抗你父亲,对抗你的家庭,那你首先要解决的也应该是你和苏副队长的现实问题。她,一个外籍,不仅和你国籍不同,国内更是举目无亲。@精华\/书阁*首发更新~~而你呢?有公职在身不说,位置还不低,同时你父亲有党内的职务,就算你真的能毅然决然放弃这个项目和所有成果,但你的这种家庭条件会因为放弃项目而改变吗?出身不改变的情况下你有可能把这段感情坚持到最后吗?更何况从实际角度来看,我认为对苏博士的一部分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想查一定会水落石出,有问题也早晚要露出马脚。你对她的袒护必须有个限度。如果有一天真出了问题,沈队长,这可是要涉及到犯罪的,已经不仅仅是个人问题,更何况你要想想你父亲是干什么的?要是他为了儿子打算亲手查办,你能有反击之力吗?”。 第二百三十七章杀手锏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不悔! 顾所长的话杀伤性极强,沈魏风没有立刻反应,烟抽得很重,像是要着起火来似的,映得他的脸上一片火光。 顾所长一看这态势,哪能就此收手,肯定要乘胜追击。 大背景讲完了,下面就要从具体的入手,毕竟细节决定成败,能在细微处说服了沈魏风,这事儿也就十成了。 “再说,对苏博士的不利反映其实何止会上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去年,你知道我接到了多少关于她的举报电话?说她怠工,不去工作面,天天往村子里跑,工作那么忙了还在院子里养小动物什么的,从不早起打饭,所有的会也是能不去就不去,真是什么都有!说得比一部书还热闹。这些我都压下来了,你回所里述职的时候我是不是都没跟你提过?可人言可畏啊!她的不用功队里是有反例的,像老吴,像宋轶,那可都是工作上的楷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沈魏风这时放下烟,抬起头来:“是,她去年来的时候并不能完全融入到这个工作环境中,还保持着国外的生活习惯,不能早起,不喜欢开会,但是我后来也想过,这也就是个形式问题,她只要实际上不耽误工作就可以了,用不用功其实很多时候也就是做给别人看的,能出成绩就行,毕竟她的成果在那里放着,她个人的优势确实特别突出,这个也是实情。” 顾所长没想到沈魏风袒护苏筱晚到了这个程度,拧着眉头问他:“那凭什么别人都加班加点地干,甚至很多同事得自己亲自洗刷出土文物,她却不出现场也不动手?这事你怎么服众?” 沈魏风顿时有些乱了阵脚,这话别人也抱怨过,但那都是他的下属,可一旦从所长嘴里说出来感受立刻就不一样了,沈魏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不足,话说得也不怎么利索了:“她,她身体不太好,水土不服,队里也就她和小雯两个女同志,天一凉女孩子就怕碰冷水,再说考古又是个很多时候在体力上耗费更多的工作,这方面不能强求吧。_o_m更何况很多手头的分析和图表工作对她来说也可以晚上在宿舍里完成,并不耽误,所以我也不刻意要求她一定要严格按队里的规章制度来。” 顾所长感到沈魏风正在自己的合理化逻辑里打转,坐直了身子,看着沈魏风苦笑了一下:“沈队长,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顾所长这话有一半是实情,听起来有点敲山震虎的意思,沈魏风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得太急了,完全没给老领导留点地步,就没再开口。 知进退本是顾所长最欣赏沈魏风的一点,而且他这一点和很多人不一样,不世俗,不世故,带着理性,很入世,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一种能力,或者说一种品质。 但这优点现在所剩不多了,爱情的魔药只不过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就激发出了他的真性情,照此判断,发展下去失控是在所难免了。所以,这已经不是沈魏风父亲要不要反对的问题,连现在的发掘工作也将会大受影响,顾所长是肯定信不过苏筱晚的,但更糟糕的是,如今她已经带累地连沈魏风都让他忧心不已。 谷可是跟陷入爱情迷梦里的人讲道理不过是缘木求鱼,站在沈魏风和苏筱晚的对立面绝对不是明智之举。顾所长心再烦也还是保持了对这件事理智,所以他马上调整了思路。 “苏博士的外籍身份已经是颇受人诟病的了,你知不知道有人写了匿名信到你父亲那儿,说你两年前去美国参加学术会议时就跟她有不正当关系,现在带她来冯村,就是徇一己之私,打着给队里找专家的幌子,行自己之便。” 顾所长没说错,沈魏风刚才已经在父亲的信中看到了这一段,只不过他父亲的怒火掩盖在极其流畅的文字之下,但他读得出来。 “这是什么人在背后乱嚼舌根!想象力实在是有点过于发达了。” 沈。(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不悔! 魏风不喜欢辩驳已经发生的事实,但现在这话已经指向了苏筱晚的名誉,他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顾所长正要开口,沈魏风却有些激动地拦住了所长:“冯村这个项目很艰难,从去年立项到现在经历了很多波折,我也为这个项目几乎跑断了腿,但从现在的发掘情况来看,这个辛苦完全是值得的,它的发现是对红井东文化的二次展现,它多年前因为历史原因陷入流沙里的文化遗产又得以重见天日,它完全可以成为中国向全世界昭示丝绸之路存留的重要物证。而苏筱晚的才学,家世以及她在英美的学术背景都非常契合我们这个项目。她的祖辈,她的父辈都致力于这方面研究,最为可贵的是她这一辈也坚持了下来。您看不论是石棺的开启,还是对现在1号坑棺底的修复,包括绘图和分析,她都是无可取代的,而且就在前天她竟然意外向我透露了她还懂得重纽。顾所长,你真的很难想象在苏筱晚身上还有什么奇迹不会发生!像现在发掘工作中遇到的难题只要加大外出勘察的范围,结论很快就会出来,到那时我可以保证,苏筱晚之前的所有猜想都可以得到证实。我带她来,留下她,至今不后悔,不怀疑。请您不要把她看作是一个外国人,她说过她的根在中国,我永远相信她这一点!我这个领队可以不干,但冯村这个遗址项目绝不能没有苏筱晚的参与!” 这大概就是爱吧,顾所长有些震惊地看着沈魏风。 有人说,一见钟情多是见色起意,而日久生情多是权衡利弊,顾所长本以为沈魏风对苏筱晚的感情也顶多就是一时权衡利弊的结果,可如今看来他只猜对了一半。 “魏风,你看看你,说说还认真了!我没打算给你压力,”顾所长看得出沈魏风的情绪这时有点激动,赶紧放轻松态度,把话绕到正题上来“不是有句话嘛,成王败寇,英雄不问出处,现在只要这个冯村的项目出了真正的成果,哪怕是冰山一角,那那些流言蜚语不就都不攻自破了嘛,到时候咱们开个庆功会,喝酒举杯,那这些有的没的不就都成了笑谈?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就是苏筱晚的保人,你怎么能离职离队呢?说白了,她要是成功了你鸡犬升天,她要是失败了出事了你也就一败涂地了,你的未来从不在你手里,而在这个项目手里,在她苏博士手里。”。 第二百三十八章不悔! 第二百三十九章 “盘丝洞” 走出老吴房间时天已经开始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一夜风雨后,院子里泥土腥气浓重地扑面而来,让此时整宿未睡头脑沉沉的沈魏风稍稍清醒了一些。 一楼办公室的门正大敞着,里面的烟气已经消散干净,散落各处的凳子和椅子以及满地的烟蒂和烟灰让这间屋子看起来仿佛一个刚刚结束了战斗的战场,同时又提示着昨夜那场激烈的纷争其实还没有彻底结束。 办公室后面的厨房里发出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新的一天在烟火气里又拉开了序幕。 拥堵在心里的块垒一件不少地还堆在那里,沈魏风看着乱糟糟的办公室最终还是一低头推开了自己房门。 他那张空了几天的床铺上这会儿正躺着人,一听到他进门的声音,一下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几点了?”蒋宇抹了把脸,想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你怎么睡这儿了?”沈魏风拎起热水瓶往脸盆里倒了些已经变温的水,开始洗脸。 多了!你跟所长俩说什么呢?弄到现在。”蒋宇抓起身上盖的外衣套上,坐在床边有点迷糊地看着沈魏风洗脸,换衣。 “没什么,老生常谈!”沈魏风擦着脸随意应付着,没心情谈及太多昨晚的内容。 “今天还进场吗?你一夜没睡。”说着蒋宇打了个哈欠。 其实认真说起来蒋宇也没能睡几个小时,起初在老吴房间外面想等等沈魏风出来,看怎么说,第二天该如何安排,结果里面的两人实在说得深了,很久没有结束的意思,蒋宇便只好先去睡觉,可因为惦记着沈魏风怕是还要去1号院,就干脆在他房间先倒下,这样万一沈魏风回来,他也好能立刻知道,拦着点儿。 沈魏风洗了脸换了衣服,一边扣着衬衣扣子一边看着窗外,脑子里纷纷扰扰地,习惯性往桌前一坐,开始找自己的手表。 “这儿呢。”蒋宇看出沈魏风的意思,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表和钢笔,都放在他面前。 “怎么在你那儿?”沈魏风拿起手表戴上。 “你魂儿都丢在1号院了,何况手表这样的小玩意儿!”蒋宇憋不住要奚落一下沈魏风。 “她回去怎么样?小雯还在陪着吗?”提到苏筱晚沈魏风心里就难以平静。 “小雯昨晚还跟我哭呢,说半夜没忍住睡着了,没看住她,不过还好后来散了会她就回去了,倒没出什么事。”蒋宇陈述的事实,沈魏风想听也不想听。 “今天正常进场,昨夜大雨,得过去看看情况。我出去一下,回来直接去工作面上,你不用等我。”沈魏风快速交代完,起身要走。 蒋宇反应很快,马上站起身,抢先一步堵住门口:“你干吗去?又去1号院?” 谷“你让开。”沈魏风一夜没睡,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不好控制。 “不行,昨晚老吴和我商量过了,你既然回来了,就不能再这么往1号院跑了,至少所长在的话,你不能这样继续任性下去了。” 蒋宇觉得沈魏风的卦他从没算错过,果然收拾完了就要走,幸好自己留了个心眼儿在他屋里对付了一宿,这要是在楼上自己屋里,没人拦着,他又要没影儿了。 “让开!”沈魏风声音低沉,熬了一夜的眼睛已经开始变得泛红,太阳穴上的青筋直跳。 蒋宇这时已经不想再做解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他沈魏风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还不至于不辨是非,不知好歹,现在无非是情绪上来了,控制不住自己。 想到这里,他一把拉过椅子来,往门跟前一坐,彻底堵住了出去的路。 “蒋宇,你……” 沈魏风总不至于和蒋宇动手,气也只能压着火,寻思了一遍只好找了个说辞:“我就出去走走,清醒一下,你让开。” 。(本章未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盘丝洞” “你少哄我!你这个样子是打算去散步的吗?我劝你,到进场还有两三个小时,赶紧补补觉,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蒋宇岿然不动,完全不搭理沈魏风的忽悠,还说得合情合理,沈魏风一时语塞。@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一看沈魏风气势下去了一点,蒋宇就又忍不住敲打他:“我的领导,我的领队,睡吧,别折磨自己了,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都成了什么样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你真要拼到底,至少也要把精神养足了吧,你再这样下去,我都觉得苏副队长那屋已经不是普通农舍了,那简直是西游记里的盘丝洞啊!” 蒋宇这话说得直戳了沈魏风的痛处,他恼怒得一把抓起了桌上的书。 “怎么?摔东西?行,摔吧!随便摔!往我身上招呼都行,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抗造!”蒋宇梗着脖子,脾气也上来了,两人一时间剑拔弩张,房间里的火药桶眼看就要点爆。 大清早的压住突然飙升的肾上腺素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沈魏风残存的理智这会儿还勉强够用,握着书的手还是慢慢放下了。 他明白老吴的苦心,理解蒋宇的焦急,但牵挂哪里是那么容易说句不应该就会略过不提的? “所长那里接到过举报电话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就连苏筱晚没有去洗文物这事,所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别提什么不开会、不打饭这种明面上的了!从昨天到今天,十几个小时,我……,就算现在多睡这两三个小时又有什么用!而且,看起来苏筱晚昨晚很晚才来办公室与会,可实际上她什么时候到的谁也不知道,之前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她又听到了多少?她到底是在国外长大的,自尊心那么强,从小到大都很优秀,突然听到这样的污蔑她能受得了吗?我是一男的,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她一个年轻姑娘,孤身一人在国外,无亲无眷,难道连一点起码的同情都得不到吗?这儿可是她曾心心念念的故乡!” 蒋宇听得愣住了,无可反驳,沉默了半天才想到一个问题:“是,她不容易,她挺可怜。可她要的不只是你的同情,而且你的同情救得了她吗?我觉得你与其同情她,不如管好自己,给她攒点好口碑,堵堵那些小人的嘴,至少让耳根清净清净,所长那里也能消停消停,这样才是对所有人都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盘丝洞” 第二百四十章 开端 坏了的名声捡不起来,脏了的地也很难再洗白。 没口碑可以努把力,口碑差基本在一定层面上已经宣布了社会性死亡,这是沈魏风很早以前就明白的道理,不过他这时没拿这个来跟蒋宇较劲。 蒋宇比沈魏风小几岁,长三粗的有点像个西北人,实际却生于一个地道的南方生意人家庭,但打小因为父母的关系在北方读书长大,适应了这里的人情世故和价值三观,不过在争论辩驳上他不可能是在政府大院长大的沈魏风的对手,他只是很实际,在钱和物上反应更快,对合不合适这件事比沈魏风更本能,他遇事会忍不住算成本,收益不好就憋不住要思量,骨子里没有一点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 所以他算沈魏风的卦不大出错,但拦住他的成功率却颇低,每次都败在口才不济上。 不过今早他的话难能可贵得发挥了作用,沈魏风在沉默良久之后默默地躺下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把大脑清空,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 可这么多天以来的是是非非虽然在短时间被摒除了,但他一旦入睡,这些又都贼心不死地统统挤进了沈魏风短暂的梦里。 那些走了样的,没了悲喜的事情变成了黑白胶片,一帧帧缓慢地播放着,苏筱晚的泪永远挂在脸颊上,她眼含悲戚,面无表情,灰白的面孔像是没了生命,她不开口,她什么也不说,但他知道她想跟自己说什么,他和她之间熙熙攘攘的全是淡黑色的影子,没有清晰的形象,这些模糊的,短暂的,停留着的人和物,组成了一条河,即便在梦里他也知道这是梦,他想他可以伸手越过这些魑魅魍魉去触摸苏筱晚,却总也触不到,她离他很近,但咫尺天涯。 不,这是梦,不是真的。 沈魏风在惊恐中挣扎着醒来,好半天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墙上的挂钟响起了整点报时,他才算彻底清醒。 他勉强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上午了,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蒋宇大概到点儿没舍得叫醒他,直接带人去了工作面,不知道大雨过后探坑是否还安然无恙。 这几个小时的睡眠与沈魏风是休息,也是折磨,他的精神几乎没从睡眠中获得片刻放松,此时反而更加紧张,大雨、防雨棚顶、一些尚未出土的文物,还有壁龛,他心里一阵焦急,赶忙起身,洗漱穿衣后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谷蔝出了3号院的大门,沈魏风快起来的步伐还没走几步就慢了下来,他正在整理外衣的动作也停住了,他想此时应该不是梦中,前方不远处夏秋杨那么真实地存在着,很难把他认作是别人,他还是穿着去年来这里时的那件黑色短皮夹克,但是头发和胡子乱得很,远没有之前看着干净利索,可还是很美国,人就站在1号院门口,低着头一只手正在很克制地敲着大门,声音很低,嘴里在说着什么。 去工作面上必然会经过1号院,沈魏风急匆匆起身为的是去上班,他本打算午休时去看望苏筱晚,没想到这时被夏秋杨堵在了半路上。 夏秋杨起初还在有规律地轻敲着,可1号院的大门始终没有打开,后来他只好放下了手臂,只是话没有停下来,还在低声说着,脸上的表情一片落寞,到了最后,他有点着急了,提高声音喊起了苏筱晚的英文名。 但门还是没有开,沈魏风那颗不由自主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慢慢落回了腔子里,心跳也很快变得平稳而正常。 夏秋杨这下终于放弃了,他想了想躬身把一只纸袋放在了1号院门口,然后又有些不甘地等了等,终是没等到苏筱晚开门,他便只好转身往旁边的一条小路里走,沈魏风慢慢走过去,看到了那辆曾经出现在未平街上灰头土脸的三菱越野车,并把跳入眼帘的车牌号印在了脑子里。.. 从这条小路往里可以绕点路去出村子的路口,夏秋杨明显熟。(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章开端 稔这里的一切,车子在颠簸中驶离了1号院。 汽车的马达声渐行渐远,1号院的大门这时才缓缓拉开,沈魏风看到了苏筱晚的侧脸,平静而没有表情,一双眼睛注视着门口地上那只牛皮纸袋,看了又看,犹豫了又犹豫,最终她还是无奈地拿了起来,转身关门回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几步之遥外的沈魏风。 其实,从个人角度来说,沈魏风并不怕夏秋杨来看望苏筱晚,那是她的师兄,她在米国的日子也有几年,他们之间自有一份情谊在,讲英文的日子才是苏筱晚过去二十几年人生的日常,说中文的时光才不过短短一年多,打不败的光阴就是这样残酷。所以,他不介意小晚公开见一见夏秋杨,也许这还能解解她现下的孤寂之苦,而夏秋杨的这份特殊的慰藉作用他知道是他本人根本无法取代的,毕竟熟悉感更能安定人心,而现在的冯村驻地里,除了他再无谁能给与苏筱晚这样的感受,可他还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和掣肘之恨。 当然,队里叫嚷的那些所谓的境外,所谓的危险,老吴谨小慎微操心的那些文物的安全都不是空穴来风,他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觉察得更早,也痛苦得更早,正是因为这种磨人的煎熬,他才在年初时特意利用了家里的便利查阅了相关的卷宗,至少他认为自己该知道的那时就都已经知道了,像夏秋杨这样的情况究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沈魏风在理智上自有他的判断,失控是他在本能上所抗拒的,掌控一切才能安抚他的对未来的担忧。 但是,沈魏风稳扎稳打的行事作风对夏秋杨和苏筱晚这层复杂的关系还是抱有了一些温情的幻想,他想不到夏秋杨的需求并不只是见见苏筱晚那么简单,夏秋杨的心也远比沈魏风想的要更野,和之后的几次暗中探访相比,今天不过只是一个开端。。 第二百四十章开端 第二百四十一章 当我们谈论“爱情”的时候…… 苏筱晚咬紧牙关逼走了夏秋杨,拖着疲乏的步子回到了房间,小雯也在,正往她的杯子里倒热水,又在住满了的水里加了一匙蜂蜜。 “走了吗?”小雯抬头问道。 “嗯。”苏筱晚像失了魂魄,脸上面无表情。 “他来说了什么?你怎么也不肯见一见他?”小雯知道夏秋杨和苏筱晚是师兄妹关系,虽然没听说他俩有什么感情纠葛,可是觉得能找到这儿来,必然是关系近的,加上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夏秋杨还来驻地待了一天,怎么时隔一年两人倒不见面了?小雯不知就里,想也想不明白。 “他能说什么!他说的永远是他想说的那些。”苏筱晚淡淡地摇了摇头,不愿再想起这个人。 “来,喝点蜂蜜水吧,知道你爱甜食,加了两勺蜜呢,你现在吃饭少,喝水也少,这哪能行!”小雯把水温正好的一杯蜂蜜水递给苏筱晚。 苏筱晚茫然的接过来,脑子里还是乱的,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把水杯放在桌上,盯着小雯来了点精神:“我去工作面上吧,我今天能起来了,我该去上班了呀。” 说完,苏筱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发现身上是长裤和短袖,这打扮不适合去工作,她赶忙起身去衣柜里翻找长袖衬衣。 “别,你现在可别去那边,多,多尴尬啊!”小雯急着拦她,却立刻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 “尴尬?我不工作他们不是要抱怨?怎么会尴尬呢?”苏筱晚的精神不是十分落实,游离得仿佛离地半尺,落不下来,话说得也不在逻辑上,小雯听得直皱眉头。 “不是尴尬,是……,是……,哎呀,你别去就对了,我昨晚睡着了,现在我精神好着呢,你别想一个人跑出去。”小雯也急了,该不该说的都冲出了口。 “对,他们大概是觉得我病了,我现在看起来很憔悴吧?”苏筱晚貌似在问,其实根本没看向小雯,对她昨晚的美艳早没了记忆,人往墙上挂着的镜子那儿瞧了瞧自己,摇摇头。首发更新@ “我应该化化妆,这样看起来就精神些了,魏风也不至于看着担心。哎,我的化妆包呢?”苏筱晚自顾自地开始在她的箱子里翻找她那只装了化妆品的小布袋子,可翻了又翻却没找到。 小雯拧着的眉头更重了,她觉得苏筱晚昨晚回来后变了,变得更认不得了,一颗心像是活过来了,又像还是死了,看着除了让人揪心就是让人心酸。 “这儿呢,抽屉里。”小雯哽着嗓子告诉苏筱晚,拉开了抽屉。 谷籕“看我,丢三落四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苏筱晚竟然笑了笑,快步走过来,拿出了化妆包,又把里面的一面折叠镜子拿出来打开,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貌似在思索妆该怎样化。 可刚打开粉饼,她又合上了,盯着小雯,神色暗了下去,摇摇头道:“不能化妆,化了他们会说我在勾引男人,勾引魏风,不能化。” 小雯心里翻腾的难受这下实在忍不住了,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拉着苏筱晚的手,哽咽道:“晚晚姐,不要理那些混账,他们是得不到你才作践你,他们那是嫉妒沈队,你别这个样子,别难为自己!” “嗯,他们恨我,我也恨!”苏筱晚的魂魄仿佛瞬间消失了,机械地得出这么个结论,她没有哭,眼睛里干干的,一滴泪都没有,她出了下神才发现小雯在流泪,就伸手去替小雯擦泪,还笑了笑“别哭啊,我没事儿的,我就是突然觉得没意思,觉得活着很没意思,读了那么多书,还是成了这样,我没有把书读通,我参不透人生,看不穿生死,好没意思!” 苏筱晚说着摇摇头,一双眼睛出神地看向窗外,看向雨后变得湛蓝的天空,小雯的泪还是止不住。 “你别急,沈队会有办法的,他那么厉害,总能解决的,你安心等等他,你们一定会有个好。(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当我们谈论“爱情”的时候…… 结果。”小雯想不出更好的宽慰苏筱晚的话了,觉得沈魏风总能稳住她的神经。 苏筱晚摇摇头,一双眼睛开始变红:“没用的,你看看他,昨晚,他都成了什么样子了,我,我的心好痛,我什么也做不了,他以前拒绝过我,他没有错,可我还是爱他,他后来又舍不得我,怕我离开,之后隔了十几小时的时差,我们还是忘不掉彼此,我为什么要回来?没有我,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泪像决了堤的洪水,苏筱晚看着窗外哭得呜咽,从昨夜到此时,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些遥远的爱还有恨,还有人性里的恶都翻滚而来,苏筱晚没有防备,没有后路,看着这痛苦的浪潮扑面砸下来,咬牙撑了撑,终是抵不过的,柔弱的她只能在这浪潮里随波逐流,苟延残喘。 “小雯,我想我父亲了,好想好想他!”苏筱晚转过头来,满面泪痕地看着小雯,几乎是喊出了心底的渴望。 小雯知道苏筱晚的父亲早就过世了,听到她这样悲伤地怀念父亲,心里更是难过,她也流着泪点点头:“嗯,我明白。” 时隔多年之后,沈魏风才意外从小雯那里知道了这段情景和对话,他的心也在得知的这一刻掉入了深渊,因为与此同时,他正在工作面上和宋轶他们抢救进了水的探坑,对此一无所知,而在这之后,哪怕是当天晚上,苏筱晚也没有向他透露过一个字。 她的哭泣,她的内疚,她对他张望又张望的期盼都化作了平淡的日常,沈魏风分辨不出来,他竭尽所能也不能让小晚说出她内心所有的苦痛,他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不违背她的意志,尽量给她温暖和安心,可这些仿佛总也不足,他觉得自己缺少到达苏筱晚心灵彼岸的那叶扁舟。@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他当然觉得无奈,可想着以后的日子还需要他来谋划,他去努力,也就宽慰自己,精神是可以养的,人还年轻,总能缓过来,只要他在,小晚就不会有事,直到那天一个危险到来,他才有了点后怕。。 第二百四十一章当我们谈论“爱情”的时候……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们的孤独的灵魂 小雯的性格不像苏筱晚,她那貌似更爱憎分明的脾气里其实藏了很多的胆怯,虽然她声音不如苏筱晚柔和,行动比苏筱晚更敏捷,可怕就是怕,遇到令人心惊的东西她没有胆量直面,她生活里的基本盘是大半女人都觉得不可或缺的安全感,而且是最基础的那种。 像夏秋杨带来的纸袋,苏筱晚一进门就丢在了打开的衣箱里,小雯那时正在倒水,所以压根儿没注意到那只袋子的存在。 直到她打算把暖瓶里剩的一点热水倒在脸盆里时,才一瞥眼看到旁边衣箱里的纸袋子。 苏筱晚两次来回,带来带去就那些东西,小雯一直是她的助理,照顾她生活更多,对她的日常用品早就熟知,而这只纸袋不是寻常国内用来装文件和资料的厚牛皮纸袋,而是米国那种更轻薄的超市购物袋,偏大些,直口,里面空间也大,能装不少东西。像这只袋子就鼓鼓囊囊的,小雯好奇地拉开口看了一眼,吓得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在一双翻毛皮厚手套中间,那只勃朗宁手枪的枪把兀自安然地在那里,不怒自威,散着火药的焦灼气,冷峻的,不讨好的,不求饶的,带着狠厉,几乎吓破了小雯的胆。 她连连往后退,几乎要跌坐在床边。 “晚晚姐,我,我去打壶热水回来。”小雯腿脚是慌张的,语调是哆嗦的,这时已顾不上自己的看顾任务,可坐在桌边的苏筱晚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没在意小雯的一举一动。 所以,我们彼此交谈,却从未走进对方的灵魂,你说着你的喜乐,我谈着我的悲欢,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从来不是相通的。 小雯慌里慌张走到外面,带上院子的大门后,把手里的暖水瓶往门口地上一放,就加快步子往3号院的反方向工作面上去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应该都在处理探坑里的积水,小雯一大早已经听蒋宇告诉自己了。 但这时她去了到底该找谁? 沈队?蒋宇?还是所长? 小雯在心里犹豫了一下后,最后打算还是先告诉沈魏风。 毕竟这责任蒋宇根本担不起,但是告诉所长无异于基本上就把苏筱晚推向了死亡,小雯觉得只有单独告诉沈魏风才最保险。 急迫中快走着,小雯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终于,远远的,小雯已经看到了探坑附近的人影,好像所长也在,正背着手低头往探方里面看着,他周围还有老吴,宋轶,但是怎么没有沈魏风? 小雯的心这时揪到了一起,她不知道怎么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跟沈魏风说这件事,可不说她又心慌地待不住,连面对苏筱晚都觉得困难。 而就在小雯正在纠结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到沈魏风的时候,苏筱晚也打开了那只牛皮纸袋,她没把那双从美国带来的翻毛皮厚手套拿出来,反正也用不上,现在到冬天还有一段日子,她觉得现在每一天都在煎熬,不太可能熬到下雪的时候,她把手枪拿了出来,看了看,夏秋杨来之前大概擦过了枪身,看着非常干净,弹匣里子弹是满的,枪把上的木质部分因常年使用而变得油亮又有质感,是一把很完美的随身武器。 像夏秋杨刚才说的,留着它,在我不在的时候让它保护你。 晚了,昨晚她手无寸铁的时候,只有她自己可以依靠,一支枪挡得了野兽,挡不了那浓浓的恶意。 苏筱晚面无表情地开始拆枪、装枪,像是复习,又像是配合思考,一遍又一遍…… 她学射击的那年跟夏秋杨说过,在他所有的枪支里面最喜欢的是这把顶普通的勃朗宁,夏秋杨笑说那是因为你没把其他枪的持枪证拿到手。_o_m 谷閃她摇摇头说,这把防身够用了。 现在想想,其实它何止可以防身! 苏筱晚穿戴整齐走出大门的时候仍在想着。(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我们的孤独的灵魂 心事,一点没注意被小雯放在门口的暖水瓶,只是站在大路边恍惚了一下,才转身走向了工作面的方向,只不过她的目的地不是探坑,而是在半路上的一条分支小路,从那里走一段路可以通向断崖边。 大雨冲净了所有的尘土。 光从天上飞流而下,化作透明的瀑布,沉于无声与静止之墓。空气和天一样,是蓝的,苏筱晚伸出手,感到它们可以掬于手指间。冯村这里的蓝是孔雀蓝,高傲而冷艳。天空就是这种光的亮度持续的闪耀着,苏筱晚抬起手放在眼睛上,看向光芒万丈的太阳,眼前一片灿烂。 冯村这里晴朗的夜也可以照耀一切,甚至能照亮山谷和峭壁交错纵横的原野,一直到一望无际的尽头。去年这个时候,汪辉陪着她走遍了这里的夜的山野,她发现这里的每一夜都是独特的,每一夜都可以叫做夜的延绵。这里夜的声音就是乡野犬吠的声音。狗会向着不可知的神秘长吠。这样的呼应一直持续到夜的空间与时间从整体上消失。 苏筱晚觉得有点留恋,有点怀念,还有一点点不舍。 突然,迎面走来一个村里的老乡,她不记得是谁,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一副老实的模样,手里拿着些干活的工具,仿佛认得她,还笑着打了个招呼,问是不是去探坑那边。 苏筱晚茫然地点点头,与这人擦肩而过,她这时记得这里附近好像有几棵谁家的果树。@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好像已经到了中午,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做午饭吧,苏筱晚想到村子里的炊烟,笑了笑。 她把手重新放进风衣口袋里,摸着那把冰冷的勃朗宁,又笑了。 夏秋杨装那么子弹干吗? 一颗就够了。 她的枪法那么好。 吴霜竹都嫉妒得不行。 那次,在秘鲁,是她一枪打在了蟒的头上,他们当时的那个白人领队脸已经被勒得发紫,尿了一裤子,幸亏她的枪法那么好,一枪救回了他的命。 前几天又在未平街开了一次枪,她觉得自己的枪法没有退步,只是完全没有想到原以为那就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枪了,结果这最后一枪竟是送给自己。 苏筱晚觉得她应该感谢夏秋杨,他总那么“及时”,那么懂她,在她看向死亡的时候,递来了一把枪。 多么应景! 走是很快的,一秒钟的事,可她偏偏这时忍不住有点想念沈魏风,眼前都是他看着自己的样子,他的爱、他的恨,来回交织在她的头脑里,她放慢了脚步,有点想折回去,去路口等一等,死也是不必着急的,毕竟他们也要下班了,也许她可以再张望一下,再去看看沈魏风的背影,最后一次记住他的样子,说不定会有来世,说不定还能有点淡漠的印象,那时就可以说是缘分了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我们的孤独的灵魂 第二百四十三章 钢丝上的独舞 入秋雨后的阳光是通透的,光明的,而且一点也不灼热,能给漫山遍野被昨夜浇透的植被和土壤带来一层层的清爽,只是这样好的太阳却很难短时间内晒干探坑里深及膝盖的积水,若是等着水自己下去总得几天时间,而当年冯村这样的地方也找不出抽水设备,就算跑点路去离雨镇,这东西也是没处借的。 正因如此,当沈魏风上午赶到探方的时候,所长、老吴和宋轶都在看着下去的技工带着两个雇来的村民从里面舀水往上递,那么深的水,一桶桶地往外倒,说心里不急是不可能的,东西都在水里泡着呢,泡时间长了一定有损失,弄干方里的水真是争分夺秒的事情。 老吴这把年纪了,比所长都大,谁下去都轮不到他,宋轶倒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是去年掉探方里右腿受了重伤后,赶上下雨天关节还要阵阵作痛,说什么也不能再去冷水里泡着,蒋宇义不容辞早和两个技工在1号方里忙开了,沈魏风一看这情形便毫不犹豫地下了2号方。 这举动老吴见状是一定要拦的,他一个劲儿地劝说沈魏风,再雇两个民工来,何必劳动他这个领队下去干这种粗活儿,可沈魏风知道不着急的活儿民工慢慢干倒也无所谓,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没有那个心情陪着他们磨洋工,再说昨晚队里闹成那个样子,有一半原因就出在经费上,他觉得与其事后浪费唇舌弄得刀枪无眼的,还不如直接从源头解决掉,让彼此都省了心,闭了嘴。 再说,2号方上方的防雨棚昨晚塌了一半,几根做支撑的木棍直接掉进了方里,其中有一根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戳到了壁龛里,急需将其取出来,看看对壁龛内部造成了多大的损伤。 这些自然都是指望不上民工的,非得他们这些专业人员下去查看才行,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清干净积水,然后才能腾出手来解决壁龛的问题。 沈魏风一颗心急得要冒火,连外套和衬衣都脱了,只穿着背心和2号方里的技工一起加快速度清理积水,一直干到太阳升到头顶上,一身的汗,这才差不多清理完,水终于落到了脚踝以下。 小雯来的时候,沈魏风正在方里忙着,所长和老吴都在探方跟前盯着,小雯远远地看到了也不敢过去,生怕被盘问得说漏了嘴,再搞得全队风言风语,便远远地躲在旁边队里那顶用来临时办公的帐篷边等着,直到看到沈魏风上来,才快步走了过去。 这边沈魏风换了衣服刚站起身就看见小雯犹犹豫豫地走过来,还一脸焦急的表情,他马上意识到不好,赶忙迎了上去。 “怎么了?”沈魏风边走边扣着扣子,不等小雯开口,皱着眉头先问了起来。 “沈队……”小雯说着看了看不远处正往他们这边张望的所长和老吴,立刻转了个身,拉着沈魏风压低了声音,把在苏筱晚房间看到的那一幕详细地说了一遍。 “然后呢?你就出来了?”沈魏风有一种被担心扼住了喉咙的感觉。 “嗯,我,我觉得害怕!就想着出来报个信儿,别的……”小雯想起那把枪就觉得胆寒,被沈魏风如此一责问更加紧张,话都说不利落了,再一想苏筱晚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无错更新@ “别怕,没事儿的,你现在赶紧回去看看她在不在房间里,我马上这边交代一下就过去,对了,这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蒋宇。”沈魏风虽然焦急到要发火,可是对小雯还是尽量保持了理智,即便是最后这句极其严厉的叮嘱也尽量放缓了语气。 小雯赶忙点点头,快步往回走,不知道自己这次几乎闯了大祸。 果然,苏筱晚的房间空空荡荡,被着实吓得不轻的小雯差点儿要哭出来,可沈魏风还残存一些理智,马上翻看了一下她的衣箱和那只纸袋,却没有发现小雯口中的那支手枪。 谷粥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危险就像一列高。(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钢丝上的独舞 速火车正在快速向自己奔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找人是当务之急,可沈魏风顾及很多,根本不敢叫上队里的人帮忙,除了他和小雯,连蒋宇也不能叫来。 站在1号院大门外,沈魏风强忍着加速的心跳想了又想,他觉得自己没有时间这里看看,那里找找,他应该只有一次机会,判断失误的话可能将是灭顶之灾。 她会去哪里?而且还带着…… 出村?小树林?后山?还是断崖边? 沈魏风把几个地方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然后决定去断崖边找找看看。 如果苏筱晚存了轻生的念头,山崖边大概是最佳的选择了,沈魏风加快步伐,觉得自己在跟死神拼速度。 而就在沈魏风火急火燎地从工作面赶往1号院的时候,苏筱晚早已远远地在路口看到了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她才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向通往断崖的那条小路。 崖边的山风猛烈地吹拂着苏筱晚的长发,她感到冷伸手拉紧了风衣的衣襟,干净的脸上一片平静,没有了不舍,没有了伤痛,坦然地看着眼前峥嵘的山川,大口呼吸着这带着冰冷的空气,截断了脑中停不下来的回忆,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勃朗宁。 苏筱晚慢慢地抬起手,将枪口指向心脏,然后按下了保险,就在这生死的一刹那,她身后响起了沈魏风那久违了的声音:“小晚,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找了你这半天。” 苏筱晚没有回头,没有说话,沈魏风几步走到了她身边,也看向那起伏的山川,平静的沉默了一下,然后长出了一口气,竟然带着笑意对苏筱晚道:“前几天就想带你出来透透气的,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这里的景色还是这么好!秋天更美了。” 举枪的手放下了,苏筱晚默默地把勃朗宁放回了口袋,看着远处没有说什么。 这时沈魏风转过身,扶着肩让苏筱晚面向自己,然后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轻声道:“昨晚,让你受委屈了!” 苏筱晚枕在沈魏风的胸口,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委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她那只插在风衣口袋里握着勃朗宁的手完全没有松开,而隔着她那层薄薄的风衣,沈魏风感到一个坚硬而冰冷的东西紧贴着自己的腿,他甚至听得到苏筱晚驳回保险的声音。 这一刻他才按下自己那颗狂跳的心,低下头用力拥住他的小晚,眼里差点儿滴下泪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钢丝上的独舞 第二百四十四章 再等一等 山风呼啸,林声阵阵。 苏筱晚困在沈魏风温暖的怀抱里,觉得此时在天地间仿佛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像是永恒,也像是尽头。 其实,怎样都好,她如今怎样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沈魏风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并没有他声音里表现出来的沉稳,全是心悸。 苏筱晚听到了他异常的心跳,像一只被快速重击的鼓在她耳边咚咚作响,她想他心里应该是很痛的,像这拥抱仿佛要把她压进他的身体里,用他自己做了囚住她的牢笼,做一番最后的挣扎。 这倒也没什么。 可她现在有点慌乱的是,她感觉不到沈魏风那种精神上的疼痛,仿佛这种痛觉从她的灵魂里消失了,退场了,把她生生变成了一个身体的傀儡,一个空荡荡的她。 她动了动嘴角,想告诉沈魏风,一个空了的人是不值得留恋的,不如归去。 但,只怕他听不进去。 她低下了头,继续感受他温热的体温。 是的,他的意志力比她母亲还要顽强,曾几何时,她以为父亲的死会带走母亲的生命,可她偏不,即使终日以泪洗面,她也不会动手杀死自己,哪怕如今要住进精神病院,也要活着,苟延残喘地活着。 可她不要这样的生命。 要么把生命这袭华美的袍上的虱子去掉,要么把这袍子丢进火炉里烧掉! 她有这个勇气,也有这份决心,沈魏风大概还猜不出,她以为。 不过她知道子弹打向心脏时会很痛。 她恍惚记得她母亲说过,打中了心脏是要痛死的,离断气还早得很,就像她家隔壁在孤独中饮弹自尽的老太太,折腾了好久才去见了上帝,作孽。 苏筱晚的精神断断续续连不成线,飘忽中只剩了一点理智强行支撑着没有倒下。 母亲远在英国,顶多收到一张死亡通知,像当年收到父亲的死亡通知一样,她不会有事,她会活下去,即使流落街头,也会活下去,这才是林家女儿的本色。 而沈魏风很可能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咽气,或者倒在血泊里垂死,那他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 不,这不公平! 她觉得这一幕本该让她的母亲亲睹,就像她当年以坚持日日穿牛仔裤来对抗那条不能呼吸的旗袍一样,临死前再跟她母亲做最后一次的反抗。 所以,她宁可再煎熬一阵子,再等一等。 苏筱晚在绝望里思索着,权衡着,不动声色地。 自然她也觉得自己辩不过沈魏风,而且他也总能找得到她,虽然她觉得生死这回事本该是当事人自己的事情,她想和他争执一番,像去年初来这里时那样,头脑清楚地告诉他,她的选择不为他,他只是她生命里的最后一站。 他哪里会听! 果然,沈魏风刻意去拉她那只握着枪的手,他是用了点力气的,但不是全部的力气,因为他怕被她发现,怕她突然精神崩溃,他拦也拦不住。还好,她想了这许多,早已经放弃在此刻寻死,所以也抵挡不过沈魏风的这点力气,只好松开手,把自己交给他,随他牵着她在林子里穿行,边走边跟她说着话。 谷駧秋风、鸟鸣还有树叶簌簌的低泣。 沈魏风是个话少的男人,苏筱晚没想到这时他有这么多话要跟自己讲。 他的童年,他读的大学,还有他的父母。 她看着他,原本他侧脸那分明的线条在光影中变得温柔而模糊。 然后他跟她讲起了生死,讲起了生命的意义,很有力地告诉她,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那些来世和天堂都是安抚无力活下去的人的善意的谎言,人要活在当下,活在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里。 苏筱晚皱着眉头觉得心口酸酸的,那倒不。无\./错\./更\./新`.w`.a`.p`.`.c`.o`.m 是疼,那种难受很难言说,她知道他是特意说给她听的,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但她开不了口,给不了他渴望的承诺,她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几时,尽管她想让他放心。 好在沈魏风并不逼迫,他单只是说给她听,除了握住她的手十分用力,人看起来还是放松的。 到了1号院的门口,苏筱晚停下了脚步,要回去,可沈魏风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能不吃午饭呢?走。” 沈魏风根本不由她分说,拉着她直接去了3号院。 正是打饭的高峰期,3号院的后厨门口排着一队人,屋里也坐满了在吃午饭的同事。 顾所长和老吴还有宋轶就围坐在其中一张桌子旁,本来边吃边谈着探坑进水的事,一看到沈魏风拉着苏筱晚的手走了进来,就都放下了筷子。 苏筱晚感到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自己这里,像刀子似地,滚烫地指向她和沈魏风。 她想,沈魏风大概是被自己逼疯了吧。 他之前是怎样用这样的事拒自己于千里之外,那他现在就是怎样用这样的事把他自己推向深渊。 苏筱晚想用点力气摆脱沈魏风,可没有用。 他是那样坦然自若,甚至还可以和一些同事点头打招呼,这是他的场,他才是这个场的王者。 有两个有眼色的技工占着一张小桌子,一看这情形,立马端着饭盒回了自己宿舍。 沈魏风根本没有犹豫,让苏筱晚在这张空下来的桌前坐下,自己去打饭。 打饭的队伍自动往旁边让了一大截,沈魏风也不客套,直接走到后厨门口,冲着里面的厨子道:“打两份,要一个汤,汤里加个鸡蛋。” 厨子在屋里看不到刚才的情景,可是他们看得到排队人的表情,好奇地伸着脖子往外看,只不过没看出所以然来,只好赶紧打饭做汤。 这是一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午饭,可却也是苏筱晚自来到冯村以来,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沈魏风一起毫不避嫌的一顿午饭。 她觉得嗓子里哽得难受,不太能咽得下东西。 沈魏风看着她笑了笑:“吃饭时可不能哭,对胃不好。” 可苏筱晚这时突然没了自持,眼里落下一串泪。。\./手\./机\./版\./无\./错\./首\./发~~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打脸 苏筱晚的这串眼泪里面内容是很丰富的。@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沈魏风有他的解释,苏筱晚没有解释,单是觉得难过,悲从中来,可不管怎么样,这两个人在这泪里面应该没有达成共识。 悲伤来得太突然,苏筱晚没有时间去思考,去分析,可能她想到了去年沈魏风对自己的拒绝,也许还有昨晚的会,说不定她母亲也在脑中又开始作祟,甚至她父亲的亡灵也在暗示,总之,这是一次高难度的无声的哭泣。 对于这么复杂的情感题沈魏风即便去把博士后弄到手也未必能解得开,他还不能感同身受苏筱晚这种身世飘零,那种她在所有的问题上都反抗过,却最终都归于无效的无奈,沈魏风的前半生基本是成功的,不管从哪个层面上去考量,他都是赢者,他的掌控感,他的稳定性大半都来自这里,所以他这时是弄不清楚苏筱晚的泪的,最多在最浅的层面上去心疼她。 就像苏筱晚的寻短见,其实说白了也是跟虚无感最后一次的对抗,可沈魏风的出现使她这次对抗又失败了。 这一点沈魏风倒是有点感觉,不是全然不知,但他不能容许苏筱晚这样惨烈地把自己给毁了,那样他的人生就会彻底崩塌,他已经把自己都交了出去,不管哪个层面的,可他也是要绝地反击的,而且他有九成的胜算,他相信自己,更相信苏筱晚,所以苏筱晚在恢复了一些理智之后能理解他的这种心情,想着为了他再等一等吧,只可惜这顿午饭又瞬间把她的虚无感刺激了出来,而这次沈魏风完全没了感觉,理解得非常浅。 沈魏风不知道苏筱晚的反抗和普通女人的反抗是不同的,她不会像个泼妇那样大叫大嚷,也不至于像乡野村妇似的上手动脚,更不会跟个小市民女人一般阴阳怪气,明枪暗棒。她的坦然和热情早在去年冬天的大雪里被冰封,转了大半个地球回来,她的心也只剩了一半,而后来的种种简直要把她消磨干净!她的缄默无言,缠绵病榻,或者硬着一颗心把唯一的一次缠绵说成苟且,或者带着求死的心半夜去听那些男人如何荼毒她,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她的反抗? 当然她的反抗可不是来了冯村才突发的奇想,早在她小时候就有了,只不过那时候对手只有她母亲,但也是打不过的,她母亲有一颗比张爱玲还要冰冷而坚硬的心,但郁闷的是她终是在挣扎中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既明艳又动人,反倒成了她母亲教育成功的最好标榜。 她母亲是不相信什么遗传和基因的,她那刻薄的思维对这事的解释非常冷静:多少俊男靓女生下来孩子还不是不能看!天生的坯子再好也少不了后天的管束,没有家教的女人面目就是可憎! 青春总是疼痛的,成长中的失落不是生命的常态吗? 苏筱晚会这样安慰自己,可如今青春期什么的早过去了,她已成年,做得了自己的主,但与自由相伴而来的虚空是她所不曾料想过的,她在一番抗争之后才发现,自己又成了残兵败将。 而沈魏风毕竟是男人,最在乎的是输赢,不好理解苏筱晚这种精神上的荒芜感,不知道在一片衰草哀哀的原野上重建一片森林有多难! 不过,到了最后沈魏风还是明白了,就是明白的有点晚。 可只怪沈魏风领悟力跟不上似乎也有失公允,这件事上苏筱晚也是成年人犯了天真病,她本能地秉着国外的那种思维模式,以为再怎么爱也是你是你,我是我,你我都是独立的个体,把上帝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这事全忘了个干净,也完全没弄明白眼前这个中国男人的爱情是你是我的的这种心理建构。 谷瀱苏筱晚哽咽着,勉强地吃着午饭,此时这无声的哭泣真是宛如一柄刀子,深深地剜在沈魏风的心上。 他抬起手轻轻给苏筱晚抚去一片泪,可接着又有泪滚落下来,苏筱晚连抽泣都没有,人就静静地。(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打脸 坐在他对面,双肩不晃,喘息平稳,就是一片片地落着泪,任什么也挡不住。 沈魏风放下了筷子,也吃不下东西,眼看着苏筱晚脸上的泪不断地滴下来,把她的衣袖完全打湿。 这大概就是最深最痛的抗议了吧,这一刻沈魏风才惊觉自己其实从未从心里真正的尊重过苏筱晚,没有认识到她来这里首先是一位专家,然后才是女性,他在不自觉中太大男子主义了。 而在冯村这个满是男性的考古队里,连他都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他突然理解了宋轶对自己那种隐隐的不满,蒋宇总忍不住奚落自己的酸话,和苏筱晚曾经在他怀里的那句呼喊:沈魏风,我恨你! 他不想辩解,一点都不想。 如果苏筱晚的眼泪是对他精神的鞭挞,他此时愿意毫无怨言地都承受下来。 或者苏筱晚能哭出声来,管现在这是哪里,他根本是无所谓的,让她这样无声无息的落泪痛打这个小小饭堂里所有人的脸。 这里的所有人至少都欠她一句由衷地道歉。 尽管苏筱晚的泪是无声的,也没有多少人能像沈魏风那样看得如此清楚扎心,可熙熙攘攘的饭堂里还是静了下来,包括顾所长、老吴和宋轶。@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宋轶坐在老吴和顾所长的对面,和沈魏风与苏筱晚的桌子隔了点距离,却和苏筱晚远远地相对,苏筱晚的泪也几乎一滴不差地落在了他的眼里,之前还能自如谈及工作的宋轶,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和难看,他知道的事不多,可这一刻他的心里装满了东西。 老吴到底年龄大了,这些事还是看得懂的,他抬眼一看就发现了端倪,伸手轻拍了拍宋轶的胳膊,刚要开口劝两句,宋轶却忍到了尽头,他站了起来,用他那颤抖的嗓音跟顾所长打了个招呼便快步离开了3号院。。 第二百四十五章打脸 第二百四十六章 平分夜色 苏筱晚无声的落泪顾所长本是看不到的,他和老吴与宋轶相对而坐,只能看到斜对面沈魏风的一言一行,而沈魏风的一份饭菜确实一直没怎么动,眼睛也一直停留在对面的苏筱晚身上,面色凝重,偶有一两句的劝说或抬手抚泪,顾所长也都看在了眼里,但最后触动了顾所长神经的还是宋轶的失态。 一个沈魏风,一个宋轶,对于顾所长来讲,他几乎是在一夕之间折损了两员大将,不上火是不可能的。 当天的晚总结会上,顾所长终于拍起了桌子,声音大到在楼上休息的都不敢在床上翻身。 沈魏风全程沉着脸一言不发,老吴中间几次要解释,几次被打断,宋轶则老老实实坐着听所长发脾气,只有蒋宇拧着眉头坐在墙角,根本不往办公桌跟前凑,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发脾气沈魏风是不怵的,他知道,凡是能拿到桌面上当个事跟这么多人说的几乎就不可能是事实,真正的真相都是不可言说的,所以所长在借题发挥。_o_m 什么队里的规章制度了,探坑积水清理得不尽了,库房里的文物单位分类有误了,今天的表格又不够用了,壁龛损毁严重了,等等等等。 这一堆事情里除了壁龛确实让人郁闷之外,其他都是用来找茬的。 当然,壁龛的问题也让沈魏风心烦,那根掉进探坑里的长木棍直接把壁龛内的一面弄裂了,拿出来的瞬间,垮塌了下来,经过一个下午的清理,从里面竟然发现了古代的车辕残迹,还有一些非人类的遗骸,暂时还判定不出是何动物,但所有的物证都在指向一个可能的结论,那就是这里确实曾被盗挖过,只是年代尚需判定,现在还下不了结论。 沈魏风耐着性子等所长发作完了说重点,而且他知道真正想讲的东西不会留下这么多人来听。 果然,所长说得嘴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放下杯子冲着蒋宇道:“蒋组长,你去请一下苏副队长,我有话跟她说。”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傻眼了,全齐刷刷地看向顾所长,每个人心里都翻腾地乱七八糟的,特别是沈魏风。 他几乎冲口而出:叫她来谈什么?有什么话跟我说。 宋轶也是好容易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所长,这就不必了吧。 老吴到底是置身事外,冷静地多,马上陪上笑脸道:“所长,今天也晚了,明天吧,夜里来来回回的,一个女同志,不安全。” “没事,让蒋宇辛苦辛苦,负责一下接送,出不了问题的。”所长的态度很坚定,说完就拿着杯子起身出去打水去了。 蒋宇一看这架势,能有什么办法,只好赶快往1号院去,而沈魏风眼看着他出去却一动不动还坐着,心里像是揣了兔子,七上八下,最后还是老吴拉着他出了办公室。 谷囯“所长这是要跟苏副队长一个人谈,咱们就别在这儿了,走吧。”老吴说着,又跟宋轶使了个眼色,宋轶也只好起身离开。 出了办公室,沈魏风先是回了隔壁自己房间,可坐下是不可能的,他焦灼地在屋子来回踱步,一支烟点了又点,偏偏就是点不着,正窝火地想要发作,一抬头恰好看到还是身穿中午那件风衣,一脸素净的苏筱晚从他门前走了过去。 “小……”沈魏风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可也只喊出了一个字,就看到苏筱晚和顾所长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后面的话便只好咽回了去。 月明星稀,入夜后的大西北气温骤降,沈魏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人在办公室旁边更近一点的一张小餐桌前坐了下来,他静下心来仔细听了听,但办公室里仿佛没有人声,此时的安静并不能安慰他焦急的心情,反而让他觉得心里无比惴惴,精神难以平静。 而与此同时,比他更难平静的还有在公路上正疯狂驾车的夏秋杨。他和吴霜竹上午。(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平分夜色 离开冯村就已经上路,准备返回a市赶飞机。他这一路几乎把油门踩到了底,转速表上的指针一直在红***域就没跳回来过。@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入夜天寒,吴霜竹也有点扛不住冷,伸手从后座上拿了件外衣穿上,在档位旁边的盒子里拿出烟来,抽出一支点燃了,脸上一片平静,对于夏秋杨的疯狂飙车视若无睹。 “早知道你这样着急,就不开车了,应该想办法给你弄架直升机来。”吴霜竹声音冷静,话里话外都是嘲弄,其实早已经参透了夏秋杨的心思。 “我已经付出了代价,你最好闭嘴!”夏秋杨的斯文有礼在吴霜竹这里早和他的衣服一起被扒掉了,现在露出来的全是赤裸的真相。 “安娜这样做明摆着是爱是那个中国男人!唉,她就是只小绵羊,陷在爱情里连手脚都动弹不得。”吴霜竹猛抽了一口烟,一片火光中映得她一张浓妆的脸上全是魅惑,眼睛里充满了对苏筱晚的不屑,涂着猩红指甲油的一双纤手把烟伸到车窗外,轻轻弹了弹烟灰。 “她的爱情不关你的事,回去少胡说八道!”夏秋杨警告吴霜竹,一说此事他心里蹿火,恨不得一车撞死两人。 但吴霜竹一点不怒,平静中笑了笑,思索了一下,幽幽地开口道:“你既然为了她这么痛苦,何不让她放弃中国的这个项目,和你一起去柬埔寨,我敢保证,这主意莫里斯会赞同的,来之前他对我说他现在对安娜很失望,觉得她就是个弃子,你要是愿意带她去吴哥地区做科考,那莫里斯应该是求之不得,而且也许还能给她以后留校加点分。 这话里真假参半,虚虚实实,可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夏秋杨的心里。 说起来,吴霜竹是从不缺男人的,她读书,搞科研,参加野外探险,找一切机会暗中捞钱,随心所欲地魅惑男人,想尽办法地满足自己的各种私欲,这些她是可以满把抓的,而且相互之间毫不矛盾。当然她很中意夏秋杨,可她太自傲了,根本无所谓夏秋杨心里到底装没装着自己,只要她喜欢,她爱,苏筱晚从来就不是她的对手,也成不了她的绊脚石,她甚至完全不介意和苏筱晚同时享用一个男人,她是他们几个人里面美国化最为彻底的一个。 所以,吴霜竹这轻描淡写的建议一出口,就像个恶魔似的瞬间钻进了夏秋杨的心里,刚刚还恨不得踩进邮箱里的油门终于被他松了下来,迈速表上的指针眼看着离开了红***域,车速一点点降了下来,从车窗缝里倒灌进来的风也变得轻柔了起来,吴霜竹吸了口烟,吐出一层淡青色的薄雾,在迷蒙的黑暗里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第二百四十六章平分夜色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谁的赴汤蹈火 苏筱晚走进办公室时,这屋子还是烟雾缭绕的,云集在屋顶的青色的烟气阻碍了一部分灯光的亮度,使这只只有40瓦的灯泡更加乏力一些,那努力穿透青烟的光束黯淡地洒在正下方的办公桌附近,包括桌子后面的书架,还有所长本人,都显得昏暗不清。 顾所长继续维持着一直以来的礼貌,称呼苏筱晚为苏博士。 是的,他不怎么愿意把眼前的这个女外籍专家当成队里的副领队,在顾所长心里副领队只能是他所里的人来当,这本就是沈魏风的安排,他只是要给沈家父子留足面子。 可如今,面子给了,里子跟不上,顾所长觉得这事就触及他的底线了,他昨晚还可以只跟沈魏风交心,今晚就非得跟苏筱晚摊牌不可了。 “苏博士,你看我也是难得来一次冯村,有什么生活上和工作上实际的困难都可以跟我说说,你一个外国人在这里坚持工作也不容易,又是位女同志,所以有什么要求你就提出来,我能解决的这次就都替你解决了。” 蒋宇去1号院请苏筱晚的时候,她正在桌前看工作上的资料,有一部分还是沈魏风下午的时候带过来特意让她先看一看的,尽管她的精神在之前已经消耗了大半,可是面对送到眼前的工作,她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况且她也明白沈魏风的心情,只有她尽快回归到工作中来,队里的流言蜚语和所长的不满才能真正有效地被控制住,沈魏风已经在最大的限度内尽了全力,剩下的只有靠她自己来完成了。 但顾所长的谈话邀请她并不是很懂,她还不能理解国内的这种“谈话”的实质是什么,倒是小雯听说了以后拉着她嘱咐道:“所长说什么,你只点头说好就行了,千万别顶撞他。” 往3号院来的这几步路上蒋宇一直走在前面,几次欲言又止,她也看出来了,最后到了大门口,蒋宇才终于开了口:“别管听到什么都别往心里去,记得沈队心里有数,那些个不中听的你就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 听到这话,苏筱晚惨淡一笑跟蒋宇点了点头。 这哪里是一场普通的谈话,分明就是一场危险的语言游戏。 苏筱晚荒凉的心境在跨进这间办公室的同时不禁起了一阵寒风,沈魏风在她身后那热烈而焦灼的目光都被她轻轻关在了门外。@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不管说些什么,她注定是孤单的,无依无靠的。 谷巼苏筱晚轻轻地坐了下来,干净的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顾所长,我在这里生活上没什么问题,这是我第二次来了,已经完全适应了,谢谢您的关心。工作上同事们都很尊重我的意见和看法,我想应该没有什么困难。” 实话实说,苏筱晚倒是一点不绕弯子。 顾所长这时忍不住拿起烟来,他这时需要借助香烟来帮助思考,尽管他知道当着一个病体未愈的女同志抽烟是不怎么礼貌的。 “苏博士,你是沈队长费了好大力气找来的专家,来就是为了冯村现在这个项目能顺利推进,我当时也是一百个同意,没有过一点反对意见,可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情况就有些变味儿了。” 顾所长准备谈及关键问题,停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苏筱晚身子不动,面色不变,眼睛并不看向顾所长,一直空茫地看着办公桌,桌上有许多资料和图表堆积着,还有沈魏风的工作笔记,有点像苍茫大海中的一块黑色礁石。 “当然了,这个也不能都怪你,你是从美国来的,不了解国内的社会环境,人嘛,相处久了难免生出些感情来,又都是年轻人,正是情呀爱呀最热烈的时候,但是我们现在的工作情况很紧迫,不容许队里的领导和下属有这样或者那样说不清的关系,一则会影响彼此的心情,耽误工作,二则其他同事难免不风言风语的,对谁都不好,特别是对女同志,那伤害就更大了,你。(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谁的赴汤蹈火 看昨晚那种情况,沈队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平息众怒。” 苏筱晚还是一言不发,顾所长准备把话彻底说透了。 “我去年的时候就看过你的简历和资料,那真是非常优秀和亮眼啊!像你这样的人才若是只在国内发展呢,说实话真是有点屈才了,中国是有着丰富的考古工作的物质基础,但是国内在这方面的资金往往是跟不上的,确确实实发展空间有限,而美国的人类考古学活动早已遍及世界各地,你的优势和特长应该在更宽广的环境下发挥才不至于被浪费和耽误,你说呢?苏博士。_o_m” 听到这里,苏筱晚空洞的眼神里突然迸发出一抹自嘲的浅笑,国内的官话和套话她本来是不怎么习惯的,可到了现在也慢慢能听出点话外之音,她抬起双眼,看向顾所长,淡淡地道:“顾所长,中国是我的故乡,我爱这个故乡,所以我想回来工作,即便我留了下来一生不能有什么更大的建树那也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后悔。而您跟我讲了这么多,想说的应该是我和沈魏风的问题吧。” 苏筱晚还是觉得她母亲那种行事风格是很迷人的,痛快做人,痛快做事,所以她的直来直去很是有她母亲的风范,这下已经直指问题的关键,顾所长有点所料不及,他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叹了口气道:“是啊,苏博士,你可能不知道,我认识沈魏风已经有快十年了,打他入行,就是我带的他,我们之间是领导和下属的关系,也有师徒之间的感情,我对他的了解有时候可能比他那个忙碌的父亲都多。就在前年,他来找我谈冯村这个遗址项目的时候,他还不是如今这个样子,我想说的是,就这一年多,他的变化真是非常之大,已经超过了我,还有他父亲的想象,我们都对此感到非常痛心和无奈。毕竟,你最终是要回美国的,他是不可能和你一起走的,这里有他的家,他的工作,还有他的事业,他离不开中国!你们这样赴汤蹈火的感情不会有任何结果。可现在,他为了把这个不可能变成现实,已经开始有些走火入魔,什么科研成果要都加上你的署名,为你在之后继续申请新的科研项目以便能让你留在国内,甚至在国籍的问题上也有了打算,但你知道他是什么家庭出身吗?他现在的所谓努力都不过是在白白浪费感情和精力。”。 第二百四十七章谁的赴汤蹈火 第二百四十八章 声名狼藉 苏筱晚面前的桌子上有一杯顾所长特意给她倒好的开水,用的是过去那种最普通的搪瓷茶缸,茶缸上面印着早年间的那种顶艳丽的红花绿叶,花的下面印着一排字:a市考古研究所建所三十周年纪念,字体是漂亮的隶书,和乡土气十足的花纹对比强烈,昭示了所里的人文底蕴,所以看着并不真觉得普通,苏筱晚认为它很中国,带着一种不太能落实的乡愁,和自己有着一段遥远的距离,隔着心,隔着海,还隔着观念的鸿沟。 茶缸里的热水飘着氤氲的热气,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轻薄的白色细小颗粒,随着谈话时间的加长这水汽逐渐变淡变轻。 顾所长年龄大了,顶着昏暗灯光,隔着薄薄的水雾,并不能看清楚对面苏筱晚有些湿润的眼眶,只觉得这个苏筱晚不怎么吭声,沉默地不像个女人,和他这辈子打过交道的所有职业女性都不太一样。 当然这也是因为顾所长知道自己刚才这番话里面讲理的成分并不高,换个脾气急躁一点的女同志只怕早就阴阳怪气地跟他顶撞起来了,就是那种撒泼大闹的他也不是没遇到过。 治泼女人顾所长是有点经验的,可苏筱晚确确实实是个特别的另类。 a市的考古研究所和许多国内各地的考古研究所一样,最初都是为了一个发掘项目,从一套工具,几个技工,最多两三个专业人员开始起步的,之后的每一步发展都离不开一批批加入的考古人的努力和奉献,像顾所长这大半辈子,从进了这个所开始,经历了多少艰难和磨难,忍受了多少常人所难以想象的艰辛才有了今天的这个所的辉煌,真是只有他和老吴这个年龄的人才能切身体会得到。 而在过去几十年的各种艰难困苦中,顾所长靠的就是坚韧甚至非常强硬的方式扛了下来。从年轻一直干到如今,他亲手培养了多少优秀的考古技师,又亲自带出了多少像沈魏风和宋轶这样出色的年轻考古科研工作者。为了这个所和这份考古事业的发展,顾所长几乎整整忙碌了大半辈子。到了现在,他实在是不能允许和接受自己费了如此多心血培养出来的人才就这样折损在一个外籍女专家的手里,而且有可能还要搭进去一个十多年难得一遇的重大项目。 所以不管苏筱晚多么可怜,或者她多么能泼能闹,他都不会轻易去动那份恻隐之心。 苏筱晚垂下眼睛,空茫地看着自己的风衣衣袖,袖口上的泪痕犹在,她轻轻告诫自己:泪,是不必了。 “顾所长,”苏筱晚抬起头,声音平淡而轻柔地“您的意思是,沈魏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责任都在我身上?他完全不应该动感情,也不应该爱我?或者说是我毁了咱们整个考古队?耽误了所有人的工作?” 和缓的语调,平静的面容,犀利的问题,苏筱晚在绝望中一丝不乱地为自己或者说为她和沈魏风击鼓鸣冤,顾所长所料不及,真是一时为之语噎。 苏筱晚并不咄咄逼人,等了等,见顾所长没有开口才又叹气道:“是的,我是爱沈魏风,可这有错吗?人是有感情的,谁也做不了感情的主。” 谷湤顾所长一听这话马上摇了摇头:“人还有理智,没有规矩难成方圆,没有法则就没有世界。” “顾所长,我不是没有理智,我也不会影响队里的工作。爱是无罪的,没有人有权利去给它判刑,您不要把我想得太坏,也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我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在说些什么,可我不是个***,我不会人见人爱,但我也不是个贞女,我不愿意去立什么贞节牌坊,我只是一个有血有肉,敢爱敢恨的女人,其实我很简单,我对任何人都是出于我的真情实感,我不会,也不愿意违心地说一些话,做一些事。无错更新@我就是爱沈魏风,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觉得终于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一个我一见钟情的男人,我不想错过他,我不希望我将来后悔,我希望把。(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声名狼藉 我这份爱表达出来,哪怕失去生命,哪怕没有明天!” 眼前的苏筱晚气色苍白,双眼明亮,坚定的语气与昨晚沈魏风的话简直如出一辙,只是和她病弱的样子大相径庭。 顾所长没料想到这个外籍女专家的思辨能力如此之强,表达态度的语气如此之坚定,即使病中也不减分毫。 “好,你爱他,爱得刻骨铭心,生死与共,可你知道沈魏风这个人原来有多重面子,多在意自己的名声吗?在认识你以前,他的为人,他的官声,他的做事都是无可挑剔的,可你看看他现在,为了爱情,脸面、名声什么都不要了,宁肯遭人诋毁和排挤也要和你在一起,丢官卸职,名誉扫地!难道这就是你要的爱情吗?你就是这样爱他的吗?你的爱情对他的人生来说到底是什么?如果最后你离开了中国,他这已经碎了一地的名声如何才能捡得起来?这些,你都想过吗?” 是的,顾所长说到了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传闻里是没有廉耻的,没有一个人会在流言中无辜,你涂不涂口红,你穿不穿得艳丽,你是否魅惑男人,你是否真是个***,都不重要。_o_m纷扰的传言和人心里,绝没有什么是清白和无辜。勾引就是勾引,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他们以为你不过是图男人的身体,或者图他身上的好处,结果都差不多,而且,最后,他也得跟着你一起跌入地狱,毕竟他有的东西再多,流言蜚语也要让他变得一无所有,这样大家才会觉得痛快,就像杀人,却又比杀人来得隐蔽,但一样刀刀见血。 顾所长活了一辈子,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所以他决不许他的得意门生和她这样的一个女人有什么瓜葛。 她从来不属于这里,而且早已声名狼藉,苏筱晚怆然一笑。 “顾所长,我明白了,谢谢您!谢谢您的提醒。”苏筱晚站起身来,转身慢慢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第二百四十八章声名狼藉 第二百四十九章 谁的泪 苏筱晚的告别戛然而止。 顾所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终是忍不住一声长叹。 屋外,空气冷冽而清新,夜空黑暗而深邃,如钻石般的繁星发散着耀眼的光和那一弯氤氲着光辉的新月一起点缀着没有边际的夜。 清冷中,苏筱晚止不住地有一点发抖,身上薄薄的一件风衣根本抵挡不了入夜后的寒凉,就像她十几岁时背着母亲身穿一条薄呢子短裙在深秋的伦敦街头徘徊徜徉。 不过短裙什么的是从来都是逃不过她母亲的法眼的,她总能得知这些隐秘的东西,不过只隔了几天,她就在早餐桌上发作起来。 通常这种时候她讲英文,而且特别地道。 她一般会先说起在法国见过的那些繁灯下大出风头的站街女郎,说到她们的浓妆和包身皮裙,接着话锋一转又跳到她家隔壁街上的一对中产夫妇的离婚丑闻上,精简的,犀利的来一段评述,然后说起现在学生们那丑陋的保守的校服,还有那种在她看来顶可笑的黑色扁平呢帽,说着说着她就会笑起来,状极愉快。然后这时才会轻描淡写地提起女儿那只到膝上两指位置的小短裙,刻薄地说那简直就是个怪物,不长不短的,跟个扭曲变形的***似的,然后她就笑得更厉害了,更夸张了,没有一丝怒气,而且她一定会边笑边对女儿说,你穿上那种短裙简直和下等的站街女没有两样,只不过少了一双黑色的镂空***和皮制长靴。 自然,苏筱晚这时这么大了,完全可以扔下餐巾离开她母亲,但她没有,因为她知道,这场大型个人秀还没有结束,演了一大半,不看完对表演者来说是很痛苦的。 这不,说完这些,她就哭了起来,她抓着她那真丝绣花的手帕捂着口鼻,哭得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她单是哭,不讲话,让苏筱晚看着觉得窒息得要死去似的。 当然,客观来讲苏筱晚觉得她母亲在表达不满的时候英文讲得最好,既风趣流利,又用词准确,听着也算一种享受,就是像极了一个理智的疯子,精准地发泄着她的所有不满,无一处遗漏,实在面目可憎。 所以,这个时候苏筱晚总是感觉呼吸不畅,只不过她在努力地忍受这种折磨,努力地活下来,尽力貌似平静,好以示反抗。 就像今晚,在淡定中默默抵抗的自己。首发更新@ 3号院的大门外今晚一片昏暗,原来装的那只灯泡前两天烧断了灯丝,队里工作忙,谁也没时间去换,巧的是斜对面的一户人家门口也哑了一只,所以这时只有天上的星光和月光,借着这点光亮,苏筱晚看到对面有一点火光在暗处一明一灭,她此时神志不是特别清楚,仔细辨识了一下才看出来是沈魏风。 他看到她出来,马上丢掉手里的烟,快步走了过来。 苏筱晚突然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她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沈魏风发现自己竟然几乎抱了个空,只是抓住了苏筱晚的衣袖。 昏天暗地中苏筱晚反应还是极快的,她马上伸直胳膊,一双手抵在沈魏风的胸口,努力不使自己跌入他的怀抱,整个身子抖得比筛糠还厉害。 谷纭“别这样!”苏筱晚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一双空茫的眼睛里包含了绝望。 可这怎么可能! 刚刚办公室里所有可能的对话内容沈魏风早已经在心里过了好几遍,他太了解顾所长的为人和行事作风,他知道顾所长会用怎样的方法实现自己的目的,苏筱晚哪里是他的对手! 所以沈魏风的焦急在等待的每一分钟里都在增加,他离开了饭堂,来到了外面,想用冷风让自己的焦虑降降温,但不行,没用!只要苏筱晚在里面每多待一秒,他的惶恐都会成指数增长。直到苏筱晚在大门口现身,他的焦急真的已经到达了顶点,果然,在前后还不。(本章未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谁的泪 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的眼前人竟然有了一股要离他而去的力量! 他不能允许这个时候苏筱晚违背他的意志,在这深深的黑夜里,只有他来掌握所有的主动。 苏筱晚在混乱中的抵抗不过全是徒劳,沈魏风浑身的每一块肌肉几乎都紧绷了起来,他强硬地把她拉进怀里,和白天还能保持理智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小晚,看着我。”沈魏风呼吸沉重,目光如炬。_o_m 苏筱晚挣扎不过,浑身绵软,一阵寒风吹过,颤抖得像风中落叶,沈魏风马上拉开外套,用衣服把苏筱晚完全裹进自己的怀里。 “魏风,我们都放过彼此吧。”苏筱晚抬起头,看向沈魏风那张布满了焦灼和痛苦的脸,心里全是刀口,不断流着血,和着眼中流下的泪,发出她心中最痛的呼喊。 “不!”沈魏风立刻驳回了苏筱晚的哀求,他此时已经没有了理智,没有方法,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苏筱晚那伤痕累累的灵魂,他只知道他爱她,不能没有她,哪怕这真的是一段糟糕透顶的爱情,他也已经无法抽身离开了,既然如此,那就随着身体去做决定吧,他俯下身子,用吻压住了苏筱晚还未能出口的其他的理由。 柔弱苏筱晚陷在沈魏风这侵略性的吻里难以脱身,泪不断的滚落而下,她知道这样的沈魏风有多危险,她想起上一次的缠绵里沈魏风还是温柔有加,情意绵绵,而如今他在内外交困中已经快要变成一头狂暴的野兽,在这黑夜的加持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他的吻先是压住了她的声音,然后就一路往下直到锁骨。 苏筱晚声音已哑,在哭泣中一阵剧烈的喘息后,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这黑暗是真实的,没有丝毫亮光,像深海,静寂无声。 她突然感到害怕,觉得自己正在死去,灵魂慢慢悠悠地飘荡着,去向死神敞开的大门。 然后身体在一瞬间漂浮了起来,黑暗中有雨滴了下来,竟然是温热的,一滴又一滴,都落在了她的脸上。 不过,那不是她的泪,是沈魏风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谁的泪 第二百五十章 逆流成河 清晨,风已经停了,没有云雾遮挡的阳光直射下来,树间的绿叶中藏着奇幻的闪光,鸟雀在拼命鸣叫,发了疯似的,把喙磨得尖利以刺穿冰冷的空气,使透明的气息在最大的幅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响。.. 沈魏风叹了口气,起身去把窗户关严,转身的瞬间却发现窗外的树枝上停着一对雀鸟,黑羽白尾,相互依偎,像是一根尖细的刺扎进了他的眼里。 苏筱晚已经昏迷了一夜,没有语言,没有冷汗,更没有辗转,就那么平静地躺着,仿佛已经离开了这人世间。 沈魏风多少次俯身贴近她的面容,感受她身上散发出的温热,一点点看着她的容颜,哪怕她的眼睛只是微微一动,也好籍此告诉自己她还在。 最初,苏筱晚倒在沈魏风怀里的时候,沈魏风是不能接受的,不能理解的,那悲痛好像从四面八方,从世界深处汹涌而来,淹没了他,卷走了他,除了这悲痛,他感到自己已经不再存在。 而生与死之间仿佛有一条长长的链条,在悲痛的海浪里连着翻了几个滚之后就沉了下去,没了踪影,无处寻觅。 沈魏风多想和苏筱晚换个位置,把她留在生的这边,悲痛的彼岸。 可偏偏苏筱晚在精神的层面上纵身一跃,要投入这无垠的深海。 所以,她拒绝醒来,保持缄默,她大概是再不想面对这令她苦痛的世间。 漫长的自责变成了一场鞭刑,把沈魏风的精神抽得血痕累累。 他回到苏筱晚的病床边,坐了下来,握着医生交给他的检查报告又看了看,不知道这漫长的等待何时才是尽头,心里的焦急和绝望纠缠在一起,对蒋宇一遍又一遍地劝说完全置之身外。 病房外蒋宇不无郁闷地对小雯叹气道:“苏副队长不醒过来,他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小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也没有说话,忍不住眼里滚下泪来。 是的,在小雯心里,这样的日子换了她也不要醒来,活着不该这样受罪,这样折磨。 可实际情况远不止蒋宇说的不开口讲话这么简单,在苏筱晚昏迷的这两天两夜里,除了水,沈魏风几乎是不吃不睡,不眠不休。 不光是蒋宇,连宋轶也看着不忍。 其他前来探望的队里的人,一拨又一拨,可来的没有说话,单是在床边看着,开口不是,离开也不是,所有人的心里都在绞着,难受着。 终于,在这个时刻一切的是非都散了,飞走了。 到了第三天午间,当一片阳光慷慨地洒进这间小小的病房里时,当这家小医院把能打的水都打完以后,苏筱晚竟突然长舒了一口气,幽幽地醒转过来,茫然地睁着一双眼睛努力辨识着眼前的一切,好半天才恢复了原来的记忆,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谷怿“你不该在这儿陪我。”苏筱晚一眼看到坐在床边正闭目休息的沈魏风,轻轻地开了口,气若游丝一般。 这一声轻语在沈魏风的耳边犹如一道惊雷,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恍惚中愣了那么一秒,这才看向苏筱晚,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苏筱晚那双清澈无霧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我不在这儿陪着你,谁来陪呢?”沈魏风尽力稳住自己精神,显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伸手把放在床边的检查报告拿过来,折起来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然后坐得靠近了些,深情地望着醒转过来的苏筱晚。 苏筱晚扭过头,痛苦地又闭上了眼睛,狠心道:“你快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沈魏风心里一阵拥堵,硬是压住了那悲伤才故作轻松地开口道:“你让我去哪儿?我在这儿陪了你两天两夜,总可以让我跟你说几句话吧。” 一行清泪划过苏筱晚的脸颊,她还是没有回过头去。 “还有什么可说的!”苏筱晚哽咽着,语调 轻得似一根羽毛。 顾所长的质问言犹在耳,苏筱晚是都永远无法忘记的。 “好,你可以没有话跟我讲,可我和老吴看了你交来的图稿,上面没有编号,我们谁都没办法在图下面配上文字,这个工作没人能替你完成,而且你也知道,出版社那边催稿催得很紧。”沈魏风知道说感情苏筱晚几乎要在分分钟内崩溃,所以还是谈工作吧,毕竟工作一直是她的骄傲,就算不能做她爱的人,但他总还是她工作上的伙伴,与其眼看她斩断和自己的所有情思,好歹总要留下些联系,哪怕只是最冰冷的同事关系。 “你放心,我会把这个工作完成后再离开,不会让你为难。”苏筱晚还是看向另一边,眼泪一直没停过。 沈魏风看得到那泪,他突然控制不住自己感情,握住苏筱晚冰冷的手,满含感伤道:“小晚啊,你转过来,看看我,好吗?” 沈魏风这样哀伤地恳求,让苏筱晚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破碎,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沈魏风憔悴的面容,在枕上摇摇头道:“你不必这样,不值得的,该忘记的都忘记,才能更好地活下去,我们都错了!你是为了工作才来到这里,我也是,除了工作让其他的都过去吧,不要再记起了。” 这话像一块石头瞬间阻住了沈魏风的呼吸,他望着苏筱晚,动情道:“你去年写给我的信,冬天里给我的围巾,那三只小木盒,还有你给我画的小像,这些都要忘记吗?你回美国的半年,又忘记了多少?你只是为了工作才回来的吗?难道我们就这样草草过完一生?”沈魏风不想谈情,可又怎能不谈! “我不该回来,你那晚也不该送我来医院,你应该放手,应该听从上帝的安排,山崖边的那一枪你何苦拦着我,我已经不想要这样的生命了,你这都是徒劳。”苏筱晚哭得哽咽,说得气喘。 沈魏风一声长叹,眼睛里也噙着泪,一字一顿道:“好,就算你我之间的一切都不应该发生,你至少要好好活着!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求,你留下来,或者离开我,都可以,但你一定不能伤害自己,答应我!” 苏筱晚闭上眼睛,流着泪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答应了他,不死。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值一提 相较之苏筱晚的情况,工作面上可谓喜讯连连。 怀着极度抑郁心情返回驻地的沈魏风刚回了房间,老吴就闯了进来,眉开眼笑地拉着他说起了这两天工作上的进展。 若是换了平时,这样的好消息是足以平复沈魏风的各种情绪的,可这次老吴的嘴一开一合,拿在手里的资料和照片翻了一页又一页,沈魏风始终觉得这些仿佛都在另一个世界,与他隔着一层,并不太真切。 成果斐然,但事情并不复杂。 车辕和遗骨在两天的清理中慢慢变多了起来,理论上来讲出土越多,有效证据就越多,这当然是好事,求都求不来,应该说是太好了,按顾所长年轻时的脾气,像这样的小范围的胜利是应该喝一杯的。 因为整整两个月的忙碌若只有这区区这两个探坑再无进展的话那真的是太过可怜了,墓葬不成规模,不能成群的得到发掘,那么这个项目的存在意义都将是个问题。 虽然沈魏风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有了预判,又为此熬夜看了多少资料和史书,甚至在没有实物证据的情况下得到了苏筱晚和老吴两人的无条件支持,可终不敌握着证据说话硬气。 所以,第二天进场以后,所有管事的,包括顾所长都下了探坑,围在壁龛周围,盯着两个技师继续向内清理。 精神上没有完全恢复的沈魏风在回到现场的那一刻才终于清醒过来,他和老吴与顾所长一起戴上棉线手套查看清理出来的每一块残迹,逐渐发现了里面的门道。 壁龛的位置形似修墓时放灯的凹陷,可实为一个未能完全打穿到底的盗洞,但年代却不是在建国后,发现之初宋轶和老吴争执的都被证明了是合理的,只不过他们两人所坚持的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被组合到了一起,倒是沈魏风和苏筱晚的猜测百分之九十全都符合。 顾所长连着给队里开了几个小会,又翻看了几份重要的资料后,结合着这两天出土成果,莫名间对苏筱晚的看法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特别是在傍晚返回驻地后,特意和沈魏风一起吃的晚饭,详细询问了一番苏筱晚的病情,罕见地叮嘱沈魏风要照顾好苏筱晚的身体,不要在出外勤的时候累出病根来,到底人还年轻,一个未婚的姑娘,以后日子还长什么的,像个家长一样前前后后说了不少。.. 沈魏风的情绪原本在工作面上已经恢复了过来,可顾所长这番话瞬间又勾起了他心里的沉重,这一顿饭他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极少开口,也没什么多余的客套,对苏筱晚的病情也就敷衍地说了点皮毛,再多就不肯开口了。 这仿佛是一场轮回,当不是自己真正身处他人之境地,任对方怎样表达都是无法同理的,就像现在,沈魏风真真正正感受了一把苏筱晚去年的心凉。 你判断不出对方是在在乎你的身体和感情,还是因为你和他的利益捆绑着,所以他才那么温情脉脉。 人,都是想要一颗真心的,谁都不例外。 当晚,小结会一结束,沈魏风就简单收拾了一点自己的东西坐车去了医院,把小雯换回来休息,自己在苏筱晚病房里值夜。 蒋宇本来说他在病房外走廊上的长椅上守着,可实在拗不过沈魏风的坚持,只好妥协,便在4号院的库房里翻出一张半旧的行军床,一起送到了医院。 沈魏风又把屋里的另一张破木头床头柜挪到窗下,做了临时的书桌。 看着沈魏风借着一盏放在窗台上带来的小台灯披衣修改书稿,苏筱晚的心里全是伤感。 “你何必来守夜!我已经没事了,夜里不需要人。” 谷馹可实际上苏筱晚现在坐起来都困难,下地走路有时仍会昏倒。 沈魏风一听这话心里哆嗦了一下,一只手忍不住伸向外衣里面的暗口袋,还好,检查报告还在。 他把心略放。\./手\./机\./版\./无\./错\./首\./发~~ 了放,起身来到苏筱晚床边坐下:“我在宿舍和在这里都是一样的,你没看蒋宇连床都搬来了吗?是不是我开着台灯你睡不着?” 苏筱晚在枕上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给你的信还在吗?还给我吧,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分别。” 沈魏风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喉结动了一下,然后才开口:“收起来了,不知道在哪儿呢,再说了,我们还没有到分别的时候,你先好好养病。” 苏筱晚这次倒是没有怀疑,轻轻点了点头,叹气道:“你不该来,我们应该少见面,少单独相处,不然分别的时候又该死去活来了,何苦呢!” 沈魏风深呼一口气,低下头,双手交握着,想了想抬头硬是挤出点笑来:“说点儿高兴的事吧,这两天壁龛的事有结果了。咱们的猜想基本可以证实了,确实是一个盗洞,而且时间应该在建国前,分期属于近现代晚期,宋轶定的,不过,这是个不成功的盗洞,而且再过几天可能会有重大发现。w_/a_/p_/\_/.\_/c\_/o\_/m” 气息虚弱的苏筱晚一听这话,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扭过头来,几天来第一次面带喜色道:“真的吗?确定?”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魏风起身拎起暖水瓶,往杯子里倒些热水,然后俯身扶起苏筱晚。 “别激动,先喝点水,医生叮嘱了好几次了。” 苏筱晚斜靠着立起的枕头半坐了起来,双手捧着水杯喝了两口,可还是按捺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这真是太好了!老吴和顾所长他们一定开心得不得了吧。” 沈魏风又坐了下来,盯着苏筱晚那张因为几口热水才泛起了一点红润的脸庞,心疼道:“你不为自己感到开心吗?这是你的论点得到了实物支持,不是他们。” “我说了,我要退出这个项目,成果就和我无关了,不过,没关系,你,还有老吴能在这个发现上扬名,也算是很大的回报了。我早晚要回去的。” 苏筱晚的真诚就如孩子一般洁净无瑕,可她愈是这般不顾一己之利,沈魏风心里的沉痛便愈是无处释放,何况她总说要回去,要离开,让沈魏风的一颗心仿佛浸在冰水里。 “我正在写一篇论文,就是针对目前的这个发现,写完了你来做一下翻译,然后马上拿出去发表,不用等国内书的出版了,这种学术论著国内出版的速度太慢了。” 一听这话,苏筱晚顿时愣住了,她看着沈魏风,想到了顾所长那晚的话,她顿时感到喉咙里有点哽咽:“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知不知道提前发表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但和你相比,这些不值一提!”沈魏风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含糊。。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遍遍回响 1996年初秋,文物局,修复室。 苏筱晚清楚地记得当自己和小雯一起从修复室里的储藏间走出来时,沈魏风长身而立,在一半的光影中站在那里。 那时她认为他已经等了她很久。 就在两年前,她在美国的学术交流会上已经远远地见到了沈魏风,那年他刚博士毕业,神采奕奕。 两年过去,他没变,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沉稳和成熟。 她的一颗心在那一刻仿佛要跳了出来,欢乐地像一只出了笼的小鸟。 她想他来就是为了带她走的,从没怀疑过。 她只为他递上了一只方凳,然后坐在他对面,眼神热烈地看着他,她看到他眼底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想这就是她今生今世想要在一起的人。 之后,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他最后还是带着她一起离开了a市,她跟随着他,上了火车,奔赴冯村,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自己像是要嫁人了,她马上要与她爱的人共赴一段艰苦而甜蜜的旅途。@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动荡缓慢的绿皮车与所有旅客都是一场漫长的折磨,只有她没有一丝的不耐和痛苦,精神上的充盈让她忘记了所有的现实生活中的苦痛,她总是忍不住看着沈魏风,连入了夜也会借着车厢里一点点昏暗的壁灯,面朝沈魏风躺着,看着他闭眼沉睡,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甜蜜。 爱,就这么来了。 “这些你那时知道吗?”苏筱晚一双噙着泪的眼睛看向窗外树枝的黑影。 沈魏风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一到冯村,你自己的事情一点都顾不上,除了开会布置工作就是忙着给我收拾房间,整理床铺,找书桌,挂窗帘,甚至还去村里找人来清理了院子里的厕所,然后花了半天时间修好了院子大门上的锁,捡净了院子里飘落的树叶和零碎的垃圾,还说要种一小片花,说工作再忙,女孩子总是离不开花的……”苏筱晚说着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潸然而下。 “小晚,我……”沈魏风眉间全是痛悔,苏筱晚在说着他们最甜也是最痛的过往,他心里已经不是动容那么简单。 “我记得那天,厨房做了次红烧肉,那香味儿竟然从3号院飘到了1号院来,小雯欢天喜地地跑去打饭,结果去晚了扑了个空,只打到了些土豆和肉汤,回来郁闷得不得了,可我俩还没开始吃饭,你来了,把整整两人份的红烧肉放在桌上,那顿饭是你来冯村后陪我吃的第一顿饭,我那时想,这个人是爱我的吧?他是这样想着我,护着我!怎么会对我绝情?” 沈魏风已经无法安然地坐在苏筱晚的床边,他起身坐到她身旁,扶着她的肩,看着她,几度要开口,几度话又哽在了喉间。 谷慔“之后呢?之后,你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现如今,我需要的是一篇可以海外发表的论文来救命吗?我,我想要的是一碗奈何桥上的忘情汤,让这些前尘往事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苏筱晚抽泣起来,纤薄的双肩抖动得厉害,沈魏风无言以对,他想把她拥入怀里抚慰,可苏筱晚用力推开他,攥起拳头一下下打在他的胸口上,边打边哭。 苏筱晚体弱力微,打得每一下都轻微地像一片落叶,沈魏风自然是不会躲的,任凭她或急或缓,或轻或重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也许,此时就算苏筱晚手里握的是一把刀,他也会坦然接受。 可命运就是这样,它安排好,它走过,它不回头。 这晚之后,沈魏风在苏筱晚面前便绝少提到太多关于出版和论文发表的问题,他只是暗自准备着,忙碌着,努力着,除了伏案工作和出现场,他甚至开始跟着队里的厨子学着做点简单的饭食,几乎每天都在换着花样给苏筱晚做些营养的东西。 午间,小雯坐在床边,一边给苏筱晚削着苹果一边感叹道:“天哪,沈。(本章未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一遍遍回响 队竟然卷着袖子下厨房,还在蒸蛋羹,我当时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苏筱晚在这声惊叹之前一直以为这些餐食都是蒋宇在厨房忙前忙后调停周旋的结果,可没想到其实竟然是沈魏风在如此操心,她心里面一时杂陈,没说出话来。 窗下临时充作书桌的小床头柜上,一半书稿放在那里,小雯出去洗碗筷了,苏筱晚便忍不住下床来到窗前。@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她缓缓坐了下来,就在沈魏风每晚看书写稿的床头柜前,他的手稿,他的钢笔,那遒劲的字体,流畅的行文,无一不在散发着他的气息,述说着他的优秀和努力。 这一沓子的书稿摞得整齐,苏筱晚拿开钢笔,翻看了几页内容,看得入神正准备继续往下翻,却在两页书稿之间发现了一封空白的信封。 她犹豫了一下,看到信封是半新的,敞着口,里面有一小叠东西,大约是一封不短的来信,信封上印着某部委的抬头和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新进行查看 沈魏风的父亲沈家忱的文笔在中国建国后比较早的那批大学生中算不得最好的,但行文还是流畅的,苏筱晚读来有点像她父亲苏长风的中文文笔,不过,沈家忱的书写的流畅里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滞涩感,感情什么的都很隐忍,统统压在文字底下,轻易读不出来。 可尽管这文字沉重,苏筱晚到底是凭着她出色的阅读和理解力,看出了其中的愤怒、斥责和悲伤,读透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无奈,那字字指责,字字滴泪之感简直让人如见沈家忱其面。 一颗刚刚有点被温热的心瞬间凉了下来,那遒劲文字中的痛斥不仅力透纸背,也刺痛了苏筱晚的心,她在心伤中慢慢折起信纸,放回信封,原封不动地还夹回到原来的书页之间。 她就那样坐在窗前,望向窗外,也看到那对落在树枝上黑羽白尾的雀鸟,相互依偎。 再往远处看去,是医院外面那条镇上唯一像样的大路,路上鲜有汽车开过,稀少的行人和几株茂密的桦树构成了一副稳定的三角构图。 苏筱晚看到了自己那天走向的路口,那个丁字路的尽头,想到了将近垂直的山崖,然后沈魏风那句:你至少要好好活着!答应我! 在脑中一遍遍回响。。 第二百五十二章一遍遍回响 第二百五十三章 剥离 苏筱晚的身体在秋意渐浓的时候慢慢地恢复了,按理说她现在完全可以返回驻地,但是沈魏风却另有一番打算。 探坑内的工作进度最近几日推进地越来越快,可以讲几乎没有什么阻碍,老吴几乎是一路高歌,带着两名技师在原先2号探坑的壁龛清理基础上,很快清理发现了向里的另一个洞口,与现在这个壁龛的时间分期相同,宋轶有点怀疑甚至可能更早,只是不见全貌不好下定论,同时里面出土的农具残迹和动物遗骸也都和2号探坑的相近,初步判断是群体性墓葬无疑了。 然后,沈魏风带人在这个洞口上方的位置下了几次探铲后,决定开始就地进行发掘,以便弄清这个洞口内的全貌和里面的构造,并且大胆假设了周围的墓葬分布,得到了顾所长在内大部分人的认同,之后便用木条定了点,绳子拉出了位置。 工作到了这个份儿上,新的发掘计划的报批问题也就提上了日程,其中涉及的审批、资金问题都是迫在眉睫的,顾所长决定为此事亲自出马,但是作为领队的沈魏风也需要亲自回去一趟跑一跑手续。 这一趟时间不会太短,应该需要一周以上的时间才能办完,所以,沈魏风不放心把苏筱晚一个人留在冯村。 除了公事,他还有意要回去见一见他父亲,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把苏筱晚引见给自己的家人,给自己,也给苏筱晚吃一颗定心丸。 “我最近要回一趟a市,把新的报批手续办下来。去的时间不算短,你也和我一起回去吧。” 沈魏风小心地提出这个建议,看着坐在病床上正在读英文的苏筱晚。 这几天来,每晚沈魏风都沉浸在疯狂的改稿写稿中,他心里的焦急现在已经不可能与苏筱晚言说,他只能寄希望于书稿尽快出版和论文的撰写早日完成,给两人希望这件事总不能空口无凭,他要的是留下苏筱晚的底气,而不是甜言蜜语地哄骗。首\./发\./更\./新`..手.机.版 只不过现在的苏筱晚表面风平浪静,实际根本不堪一击,他知道说什么不说什么都要思索和慎重,有时甚至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原则只有一条,不走就可以。 “我还是弄完图稿再回去吧,这样就不必回来跑两趟了。”苏筱晚放下书,看了看沈魏风,很平静的样子,身上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益发显得她清瘦而书卷气。 沈魏风一听这话足足沉默了有一分钟,然后才抬起头看着苏筱晚道:“如果非要离开,能不能等到这个项目结束?修改图稿对于你不过是十天半月的事。或者等我处理完冯村这边工作,你再考虑要不要走,好吗?”. 这样压抑着感情的恳求其实已经是沈魏风的极限了,他心里装的全是事,而苏筱晚心里满是情。 不过很遗憾的是,苏筱晚看过沈家忱来信的事沈魏风并没有发觉,他后来收拾书稿的时候确实发现信竟然被留在了医院,可他反复查看了一遍信封和信,没有看出有人动过的痕迹,没有证据的事情沈魏风这样的人会视同于无,他也就把此事放下了,信便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所以他根本没有机会解释和澄清,而苏筱晚心里的伤一道又一道,揭开了又愈合,愈合了又被揭开,重叠的伤痕下,她那一颗柔软的心变得仿佛轻易无法打动,看着别人的悲喜,或者自己的,都像隔了层塑料雨布似的。 谷刄“早晚都是要分离的,长痛不如短痛,拖得越久走得越痛苦。现在工作进度很快,也许拖不到冬天。”苏筱晚此时已经不太顾及自己的悲苦,她只想走得干干净净,最好连一片记忆都不要留下,让沈魏风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我们先不谈这个了,如果你不肯这次和我一起回a市的话,在这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都不要憋在心里,跟小雯和蒋宇多沟通,我一定尽快回来,你回去后等身体彻底好了再去工作面上,千万不。 要太勉强。” 沈魏风不想再和苏筱晚讨论离别这个话题,倒是回a市突然成了他心里焦虑的源头,他这时只恨自己分身乏术,无法两边兼顾。 但苏筱晚看着沈魏风那殷殷的目光,心里像被扯了一下,她突然想要一个承诺,一个关于离开的承诺:“魏风,你能不能答应我,等这个项目一结束就让我走?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文章、出版、成果全都不要,只求你放我走,行吗?” 沈魏风本来坐在她的病床边,苏筱晚这话一出口,他立刻愤而起身走向了窗边,双手扶在窗台边,慢慢紧握成拳,看向外面的黑夜和窗外摇曳的树枝。 “我已经想好了,不用等到项目结束,我只想要你的一个承诺,不想到时候那样地生离死别,我们到底还要留点什么给以后的人生。” 说到这里,苏筱晚下了床,从床头柜旁边凳子上的一只小旅行袋里找出一只普通信封。 “这是所里给我的专家津贴和补助,我没有用过,这些你收回去吧。我对所里没有什么贡献,没有资格拿这样高的收入。” 苏筱晚拿着信封递向背对着自己的沈魏风,可他没有马上转身。 “好,我把这个放在这里,你记得带回去。还有……” 苏筱晚对离别的安排清清楚楚,只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沈魏风突然猛地转过身,快步走过来,一把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眼里含着泪光,哽咽中带着怒气道:“小晚,你这样一遍遍地说要离开,是要伤透我的心吗?你不想让我活下去了?你不能走,哪里也不准去!”沈魏风红着一双眼睛,抚摸这苏筱晚的长发和后背,一个个吻落在她的发间、耳畔。 苏筱晚没有挣扎,没有流泪,她在沈魏风的怀里,眼睛看向一旁病房里斑驳的白墙,淡淡地说道:“我在走之前会把我在这里所有的工作成果写成报告留给你,我想你后期出版或写论文的时候都用得上,这一稿我一定尽量写得详细些,如果我的中文不够用了,我就用英文,我想你是可以翻译的。首\./发\./更\./新`..手.机.版” “我不需要什么报告!我要你留下来,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我!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你的家应该在中国!不要再任性了!”沈魏风松开了双臂,两手捧起苏筱晚的脸庞,看着她凄艳的眉目,怒中含悲地命令着、恳求着。 窗外狂风大作,大西北的强风沙已经在路上了,一阵刺耳地折断声后,一枝树杈从树上掉落下来,那惨烈的剥离声瞬间刺向了苏筱晚脆弱的内心。。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迎着光…… 风是烈的,心是伤的,夜漆黑而漫长。 而这一夜的梦里苏筱晚却如愿以偿见到了她的父亲苏长风。 她长大了,而父亲还是在德国时年轻的样子,穿着那件母亲为他亲手编织的灰蓝色毛背心,里面一件浅灰色衬衣,整个人还是那样挺拔而意气风发。她发现成年后的自己在身高上已经与父亲相差不多,两人就在之前德国的那栋公寓附近的树林里散着步,也是初秋,太阳温暖地穿过树枝洒下点点金光,父亲正说着她小时候的趣事。 “你小时候一看见我做田野考古回来就粘在我身上不肯下来,到了书房还要把书桌上的图纸和照片一张张翻个遍,看了这些不过瘾,就央求我下次也带你出去探险。唉,那时候我就想,怎么才能满足我这个小女儿的小小心愿呢?于是,就想到了这片林子。还好,那时你才,这里对于那时的你,已经是充满了惊奇和欢乐了。所以我总在休息的时候带你来这里玩,直到那天咱俩在林子深处不小心踩到了地蜂的蜂巢。” 苏筱晚觉得自己早已不记得这事了,好奇地看着父亲,追问起结果:“然后,你带着我跑回了家?” “不,我让你先跑开,不然咱们俩都会被叮得满身是包,你那时太小,被地蜂围攻会危及生命的。首发更新@”苏长风看着远处若有所思。 “之后呢?”苏筱晚追问起来,甚至借着阳光观察起父亲的脸庞,想看看是不是有受过伤的痕迹。 “我对你喊,快跑,不要回头,不要哭,一直跑出去。我就看着你,你跑啊,跑啊,越跑越远,直到看到你差不多跑出了林子,我才赶开身上的地蜂,跑了出来,身上当然是被咬得不成样子,所有的伤口都又疼又热,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 “还有更糟的?” “是的,我的手表掉在了蜂巢那里。” “那只你后来一直戴的那块表?难道你当时又回去了?”苏筱晚有些不太敢相信,那毕竟是凶猛的地蜂,父亲当时又刚被蜇伤了,再回去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对,我不想失去这块表,所以第二天我去捡了回来。”苏长风平静地说。 苏筱晚皱起眉头:“可我觉得你不应该为了这块表再去冒一次险。” “你说得没错,但这块表是我心爱的,我以后还要把它留给你,所以我不想失去它。” 父亲的这番话让苏筱晚竟然有些难言的伤感,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天晚上,你搂着爸爸的脖子说:爸爸,你真勇敢!” 苏筱晚觉得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然后我就问你:小晚啊,你觉得爸爸是让你离开的那一瞬间更勇敢呢?还是第二天返回蜂巢捡回手表更勇敢?”苏长风看向女儿。 苏筱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刚想问她父亲那晚自己是怎么选的,苏长风突然就不见了,偌大的林子里只剩了苏筱晚自己,她喊了起来,叫着父亲的名字,可是这座小林子里和不远处的街道上仿佛都没了人,她一遍遍地喊着,爸爸,你在哪里? 苏筱晚满面泪痕。 “晚晚姐,醒醒!” 苏筱晚缓缓睁开眼睛,隔着一层泪水她看见是小雯正在努力摇醒她,脸上很是焦急。 谷偁可她眼睛却在病房里扫视了一圈,只有她和小雯,沈魏风日常挂在墙上的那件外套不见了,床头柜上的书稿也没了踪影。 这是住院以来,苏筱晚第一次醒来就下意识地寻找沈魏风的身影,小雯兰心蕙质,那么聪明,立刻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沈队今天要和顾所长回a市,一大早就回去了,等会儿蒋宇来接咱们,不过,中午他还要和司机去送所长和沈队去县里的火车站。” 苏筱晚感到微微地有些失落,她接过小雯递来的风衣,觉得这间病房从未如此寒冷。(本章未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迎着光…… 彻骨。 从离雨镇回冯村的这条路她怕是走了无数遍,路是不太好的,越走越颠簸,树不多,草旺盛地生长在任何可以生存的角落里,秋寒沉重起来,那枯黄的衰草更是一片又一片,风中,像平原上的麦浪,像卷着泥沙的波涛,强悍地,孤寂的,带着一股她父亲苏长风所说的那种“勇敢”。 苏筱晚一路都在思索父亲在梦中的问题:到底怎样才算勇敢? 回到1号院时正是上午时分,大半队里的人应该是都进场去了,3号院大门紧锁,悄无人息,车子就停在了两个院子相隔的路口,苏筱晚斜倚着车窗盯着那大门出了神,直到小雯叫她下车才回到了现实。 到了中午,队里的人纷纷回来了,院子外面有杂沓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苏筱晚不禁放下手里修改的图稿看向窗外的院门。 门外的声音由弱到强,渐渐安静了下来,可大门没有被谁推开。 午饭还是小雯去打回来,两人便寂静无声地吃了起来,苏筱晚无话,好半天小雯才忍不住开了口。 “昨天听蒋宇说,顾所长前天把汪辉叫到办公室里狠批了一个多钟头,看来顾所长也不打算护着他了,担心他和沈队一离开老吴管不了这小子。” 这话苏筱晚听得并不真切,茫然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可小雯还有新闻要讲:“说是那天早会宋轶发脾气了,把那个新来的小个子查慎明一顿数落,把顾所长都惊着了,唉,这队里的正常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宋组长原来是多平和的一个人,如今也是一副暴脾气,据蒋宇说,那发火的动静简直和沈队不相上下。不过这个查慎明也是自讨苦吃,活儿干成那样儿,宋轶批他也算他活该。”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除了小雯的声音,苏筱晚还在努力听着大门外的车子发动的声音。 不过小雯还有事情没有倒完:“还有……” 小雯正要开口,苏筱晚突然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对小雯道:“我出去一下……” 小雯眼看苏筱晚穿了风衣快步走出去,哪里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吓得赶紧放下碗筷也跟了出去。 结果,大门外,不远处3号院门口,队里的车子已经发动,顾所长先上了车,门口站了不少出来送的队员,蒋宇拎着行李紧随顾所长也上了车,沈魏风站在车前正在跟老吴做临行前的交代,一股强烈的直觉让他回了下头,一眼便看见站在1号院门口的苏筱晚。 他没想到她会愿意出来相送,一时间竟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此时的3号院门口挤满了队里的同事,苏筱晚不打算过去,只想远远地看一眼沈魏风,并没有更多的奢望。 可是,他简单交代完事情后转身走了过来,迎着光,向她走了过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第二百五十四章迎着光…… 第二百五十五章 日日夜夜 在沈魏风走后的数个深夜里,苏筱晚都不曾淡忘这分离的一刻,或者说直到那最后时分她都觉得这是一束光,照耀着她阴郁中的爱情,让她可以最终奋不顾身。 她相信她的父亲,相信他冥冥之中对自己的鼓励,在这场信念和爱情的挣扎里,要做一个有勇气的人,面对一切可怕的,可怖的情景,正视那些爱,也正视那些恨,知道它们来自血肉的深处,不惧这场绵绵的苦役,回到最初,就像刚刚出世的婴儿那样本能地表达出自我。 虽然她那时依然如故,始终保持着那样的距离,没有能再多迈出一步,不过是站在那条走了几百遍的土路上等待着,她仍是有些不同了。 沈魏风看得到,感受得到,他向她走去的每一步里都掺着欣喜和犹疑。 可他只不过走出了几步,身后就响起了蒋宇的声音:“沈队,走了。” 紧接着是车子发动的声音,像召唤的命令,也像紧急的号角。 然后老吴也在后面喊了起来:“小沈,快走吧,还要赶火车呢!” 3号院前聚集的人群这时都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苏筱晚,不过这位一直以来在所有人心中都特立独行的外国女专家此时是如此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在西北的大风里孤单地站着,望着。 沈魏风停住了脚步,他看着不远处的苏筱晚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离别之痛,他扭头转身走回车边,准备一狠心上车离开,可无法克制的内心撕扯让他再次转头看向1号院门口。\./手\./机\./版\./无\./错\./首\./发~~ 苏筱晚还在那里,一个人,长发在风中翻飞着,脸色没有因为出院而变得更好些,只不过在阳光下有了些血色,他看到她似乎想往前走出步子。 以前苏筱晚跟他说过,心是经不得暖的,暖过的心丢了也就没了。 是的,她是一个人留下了,在这漫天风沙的大西北。 沈魏风几乎在这瞬间放弃了上车,向苏筱晚快步走去。 身后老吴和蒋宇都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呼喊,但都没能阻住沈魏风的脚步。 不过真的面对突然向自己走来的沈魏风,苏筱晚还是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看得到他身后的众人,以及他们那些满含复杂情绪的目光,她仍是怕的,在回到中国后的几百个日日夜夜后,她终于明白了“众”的威力,但是她轻微退后的这一步没有使走来的沈魏风有任何退却,他仍然坚持上前,而苏筱晚在微微犹疑之后终于鼓足了勇气,投入到沈魏风的怀抱,在那如聚光灯般的众目睽睽之下。 这一次,她没有落泪,没有悲伤,只感到一颗动荡了许久的心缓缓落了下来,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谷個这种稳定的心跳在沈魏风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对苏筱晚来说可谓弥足珍贵,她的日常起居,伏案改稿,现场工作,以及几次突如其来的状况都没能动摇她分毫,靠得全是这种平稳的心态。 而最终坐车渐行渐远的沈魏风却在心情的极度起伏之下从车窗里回望了苏筱晚许久。 绿皮车在缓慢中前行,两天后终于就要到站。 a市的秋天是最好的,天高云淡,遍山红叶。 在火车缓慢进站前的一段山路里,沈魏风坐在车窗前沉默地看着外面的秋色,倒是顾所长感叹了起来:“不过走了一个多星期,枫叶就都红了,漫山遍野的。” 是的,去年的秋天他还在冯村和老吴他们为石棺苦战,哪儿有心情去想秋天的景色,也只有那时的小晚一副孩子的性子,四处游荡和玩闹,为此挨了多少批评,哭了多少次鼻子,跟他生了多少次气,可气过去了,碰到有意思的事就又笑了,后来蒋宇说他那时分明就在宠着她,可他心里苦笑,若真是那时就宠着小晚,又何至于今天! 顾所长的秘书陈冰这天是进站来接他们,三人见面自然少不了寒暄,陈冰说订好了饭店,要。 给所长和沈魏风洗尘,再把弄批文的几个要紧的人请来一块儿谈谈,可沈魏风此时没有半分应酬的心情,马上说要去部里见他父亲,一推干净。 他回a市前两天已经给家里挂了电话,他想他父亲大概不会错过这次跟他见面的机会。 毕竟他们父子都很忙,过年都没能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他父亲为此是很伤感的,给他的信里说得明明白白。 其实,他和他父亲缺的何止这一两顿的相聚,自从他母亲在悲愤中离开家后,他就鲜有机会与他父亲同桌吃饭。 他想,父亲到底是老了,没了年轻时那种为了工作的拼劲儿和倨傲的心气儿,虽然身居高位,可是已经禁不住没有孩子的冷清日子,信里面那种怒斥和伤感交融的文字既让他觉得有些反感,又使他觉得无奈。 日常照顾他最多的是家里请的一个上海阿妈,这个阿妈年纪大些,没有家累,很忠心地在沈家做了半辈子,早年间还在上海时就带着沈魏风,是沈魏风母亲在前前后后十来个找来的保姆中好容易相中的一个,会烧一手十分像样的上海菜不说,人也老实肯干,很爱小孩子,特别对幼年时的沈魏风,真是宠爱有加,没有半分的不尽心尽力,尤其在沈魏风母亲走后,几乎成了年幼时期沈魏风的半个母亲,倒是把沈家忱后面的妻子弄得没什么说话的地位,连烧个什么菜也都要看这阿妈的意思。 部里家属院的小楼错落有致,院子虽大倒也收拾得干净,花木还算扶疏,只是缺少美感,还空空落落,是沈魏风心里阴影的映照。 家里有三层,偌大的房子只会衬托出人的孤单,早年间这种***的房子每一层都很高,窗前那可谓巨大的墨绿色窗帘让沈魏风感到自己这一米八几的个子都不过是草芥。 他猛地拉开了窗帘,推开了窗户,让秋风把新鲜的空气吹进来,挽救一下他每次回到家时那种落寞而绝望的心境。无\./错\./更\./新`.w`.a`.p`.`.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 稻粱谋 沈魏风小时候是有个只有他母亲和阿妈叫的乳名,岳辰。@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名字是他还未出世时他母亲就想好的,说姓是要姓沈的,名字也由你们沈家决定,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孩子,她总可以叫个她爱的名字。这阿妈日日在他们母子身边忙前忙后,凡事都听女主人的,自然也就把这名字叫了起来。 只不过阿妈识字不多,有时会念错,又觉得两个字一起叫拗口,嫌舌头绕得难受,干脆就“阿辰”“阿辰”地给简化了,好在沈魏风的母亲没多计较。 返程前,沈魏风是打定了主意要回家的,所以临走时就把一直丢在一件外衣口袋里许久没碰过的家门钥匙找了出来。 因为他回自己家不喜欢敲门。 正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家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沈家忱应该还在部里,阿妈大约是出去买东西了,沈魏风便一个人在家里等着,站在窗前想事情想得出神。 房间里有不少是他母亲以前用过的老物件儿,像放在墙角的留声机和唱片都是他母亲当年的爱物,走时就留在了沈家,沈家忱从南到北做着官,搬了几次家,这些都没丢。 沈魏风对此倒是看得淡然,反正他父亲是不听音乐的,不用这留声机也说得过去,只是他不太明白他父亲日日看着前妻的爱物不觉得碍眼也是件奇事。 只不过等了一会儿,家里大门一响,他阿妈就拎着一袋东西回来了。 “哎呀,阿辰回来了!也不早点讲一声,该让你爸爸派车去接你,他听说你要回来,这几天唠叨得……” 沈魏风走过去接过他阿妈手里的东西,却被他阿妈拉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阿妈的话匣子里的话题是无穷无尽的,时间又还早,沈魏风难得回来一趟,便耐下性子听着。 “你晓得吧,你妈最近又打电话回来了,又留了电话号码,我也看不懂,不敢打过去,这回的号和上回给的又不一样了,我也不敢问的,你看,要不,你给你妈打过去?那边讲洋文,你听得懂,我也不敢告诉你爸爸,唉,怕他不高兴,你妈也是想你了,说你总不肯回她电话,一说就哭,说想回来看你……” 沈魏风叹了口气,接过阿妈手里的小纸片,上面记了一串数字,那不是国内电话号码,是国外的,他看了一眼,就折了起来,握在手里。 “我爸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沈魏风实在不愿再多提及他母亲的近况,只想尽早和他父亲见一面,把该说的说了,把该问的问了。 “哎呀,他忙得很哪,可不好说,前一阵子,他几天几夜都没着家,你那个阿姨那么不敢啃声的都坐不住了,连着打了几个电话都挂不通的……” 正说着,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看起来年龄四十岁上下的女人走了进来,素衣长裤,一头干练的短发,浑身上下没一点官太太的架子,走过来时带着一股来苏水的味道,不必多言就知道是在医院工作。 “魏风回来了!” 谷贖沈魏风脸上有些不太自在,他知道他这位后妈工作繁忙,以为这次未必能碰得到,没想到今天回来得这样早,而他父亲几时能回家还是未知,他便决定先回去,等确定他父亲在家时再回来一趟,不愿在这里继续等下去,以至于要和他这位后妈尴尬地共处一室。 当然,他一说要走两个女人都是要极力挽留的,但是结果必然是留不住,沈魏风手里拿着简单的行李又走出了家门。 部里的家属院很大,他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再着急,天有点暗了下来,还没走到大门口,迎面一辆车开了过来,本来开得不慢,越到了他跟前越慢了下来,最后车窗也摇了下来,一个人探出脑袋来,看了看他,裂开嘴一乐,叫了起来:你小子回来了!也不喊哥们儿一声。 沈魏风住进这个院儿的时候已经快上中学,小学插。(本章未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稻粱谋 班到部里的附属小学的一个班,那仅剩的两三年里,让他跟班里的同学既是同班也是发小,可又因为不是打幼儿园一起上的,加上又来得晚,相比其他同学关系又没那么近,只有这个东子和他关系最铁,但东子学习不怎么样,没能和沈魏风一起上重点高中和读大学,后来联系越来越少。 不过儿时的情分总是在的,东子一点不改他早年的热情,拉着沈魏风上了车,调了个头就又出去了,说非得给沈大才子接风洗尘,吃顿团圆饭不可。 有人说东子这人闭着眼睛能跑遍整个a市,所以找家像样又有格调的馆子是不在话下的。 沈魏风一坐下来就笑说:“你这是可着我的心思找的地方吧?” 这家馆子极安静,一看就不是东子这种性格人爱来的地方。 “你是客,自然可着你来嘛!呸,什么客!一家人,一家人!”东子拿出烟来,递给沈魏风,沈魏风摆了摆手。 “你现在哪儿高就呢?怎么不在你老子手下谋个职位?”东子点了烟,研究性地看着沈魏风,还不清楚沈魏风后来其实干了考古。 东子也是官家子弟出身,他父亲也在部里工作,可位置不高,他自己的学历和水平都有限,就是嘴巴溜反应快,所以也在部里上着班,这四九城里的黑的白的,他总能玩儿得转,走哪儿又都不怵,过得也滋润,说实在确实好过那些完全寄生型的败家子,就是格局还是定在吃喝享乐上居多,其他的大志向是没有的,完全秉着有官就做,没官就乐,越雷池的不碰,政治站队没兴趣的原则活着。 “我不能又当他儿子又当他手下,我得给自己寻条活路。”沈魏风冷笑了一声,说得是几近讽刺。 “嗐,你呀就是书读多了!想得也多,像我这样不挺好,怎么过不是一辈子,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东子笑起来还有些他小时候的模样,牙齿挺整齐的,狡黠里带着点忠厚。 这顿饭吃到了很晚,安静的地方上菜也慢,两人一顿饭下来竟然一口洒没碰,单是叙了叙旧,又讲了些事情。@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东子深谙人情世故,对沈魏风话里有话的问题听得不能再明白了,应承得也特别积极,但是,东子打心里觉得沈魏风的这些事情放到部里就不是个事儿,可他不嫌麻烦地绕过他老子跟他说起来了,那必然是紧急得很。东子便十分痛快地答应在之后的几天里,陪沈魏风把十年前的所有海外文物走私的卷宗都调出来,并把当年要紧的办案刑警找来问个清楚,那意思就是,只要到他这儿能解决的就不必去沈家忱那里报到去了。 沈魏风此时觉得自己还算是走运的,当然这是他这时的想法,不是之后。。 第二百五十六章稻粱谋 第二百五十七章 疏而不漏 沈家阿妈自从沈魏风母亲离开家以后最常抱怨的就是这个家里太安静了,有的时候明明一家子老小都在,却长时间保持着地上掉根针都听得真切的状态,那冰冷的气氛可以让大夏天也不必打开电扇,既冰冷又寒心。 想当初,沈魏风母亲还在时,哪怕因为电话又是秘书接的而发个脾气,摔个东西,也总好过家里悄无声息,可自从这个家没了有情绪有热度的女人后,温度眼见得就滑落到了冰点。 当然在家不开口的首当其冲是沈家忱,而且他这个人是从来不在家里主动说起任何工作上的事情的,不管他官做到哪个位置,这个习惯一直没变,所以沈魏风对于他父亲的工作上的事情谈不上多了解,就像沈家忱也对他儿子的工作几乎一无所知一样,再加上两人平时都罕言寡语,沟通交流极少,父子间的隔阂在事业上可谓是隔着一条鸿沟。 但是,小时候的沈魏风到底还是渴望父母关注的,他那时也会在不经意间留心父亲极其偶然的片言只语,特别是后来沈家忱在家里的那间书房兼办公室不再刻意锁门后,时不时敞开些的房门里面多少还是会传出来一些打电话的声音,沈魏风是听得到的。 因此,东子在帮他查卷宗和找人这件事上费了多少力,他大概知道一些,也挺佩服东子能完全不动用部里的资源仅凭借个人关系就把一切搞定的本事。w_/a_/p_/\_/.\_/c\_/o\_/m 甚至,他觉得东子在这件事上的付出多得有点超出了他的想象,让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是东子把他也当做了一条升职的路子,所以才这样拼了命帮忙和搭了那么多他个人的关系进去。 其实,若是能帮一把这个发小,沈魏风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不过他觉得以他现在和沈家忱的这种状态不搞得父子关系破裂就不错了,实在是很难张口跟他父亲谈朋友的事情,所以他觉得东子要是抱了这样的念想,只怕会要失望。 当然像他和东子的这种关系都是长久的关系,也不必急于一时推拒,不行的话开点空头支票也是个给彼此台阶下的办法,反正拒绝人的理由千千万万,张张嘴的事情,只是,沈魏风觉得那样对东子就说不过去了。 他还是念旧。 一旦想到了这一层,沈魏风就觉得这件事不是别人顺个手这么简单了。 于是,两天之后的傍晚,他从考古所一出来就打电话主动约了东子吃饭,到了饭店还特意要了一瓶非常不错的洒。 按理说,以沈魏风现在的心境喝酒是不容易的,只是东子这个时候还不太明白,直到后来他知道了详情之后,才真是有点后悔。 “酒和饭都是我结账,别跟我抢。”东子一副态度很坚决的样子。 沈魏风想,东子这就不是大方了,大概是感到了这顿饭有点鸿门宴的意思,所以带着点警惕。 “一顿饭,何必推来推去。” 沈魏风回来的两天里一直没能见到他父亲,摊牌这事他还要耐着性子继续等,同时又要陪所长一起把批文的事情跑下来,苏筱晚还独自在冯村支撑着,他的一颗心被分成这么多份,缺少开玩笑的心情。 “你这文人和我这流氓喝酒,可要小心了!”东子裂开嘴笑起来,边说边脱了警服。 东子这个年纪混官场的,能喝是必然的,他一个搞学术的自然喝不过东子,不过,他会奉陪到底,一半算感谢一半也是为了苏筱晚。 到了这天,他抽空和东子把能找的十年前的国际文物走私案的卷宗都看了一遍,这次不同于年初那次,这次有东子在一旁给他做解释,原来看得不是十分明白的地方都搞懂了,而且他这时发现自己上次查看的并不是他想找的有关苏长风的案子,以前的手写笔录是个很大的问题,很多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看错在所难免。 谷鉳当然东子也纳闷他为什么那么确定是十年前而不是更晚或者更。 早,这个沈魏风无法如实相告,只说是偶然得知,其实是苏筱晚靠回忆记才记起是她父亲回英国后发现丢失手表的那年。 “你小子没说实话。”东子说完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摇摇头。 “真是干刑警的,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沈魏风不能说,但可以承认,况且这也没必要掩饰,骗不了人的谎言不说也罢。 “准是为了女人吧。”东子咧着嘴笑,眼睛里全是狡黠。 这下沈魏风不说话了,苏筱晚此时是不能提的,提了他脸色都要变,他不想这个节骨眼儿上失了态,而且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不用承认,我看得出来,都是过来人,像你这样一表人才家世又好的,单着才说不过去。不过,我好奇的是,你这围着案子不撒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要弄个通缉犯的女儿回家气死你老子吗?”东子半开玩笑半感慨地看着沈魏风。 “怎么会!不过就算我找个死囚做老婆,那也是我的事,和他无关。”沈魏风这时点了一支烟,尽量压住心里的起伏。 “看来情况不妙啊,不过跟你透个底,部里现在确实有计划打击文物国际走私和贩卖,现在全国各地有一定级别的大型考古发掘现场其实都有在我们这边备案,这股yan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开始了,你有事可得跟我交底,这种事的深浅我比你清楚,”东子说着也点燃了一支烟,接着说“不过虽说部里对这个事情反应挺激烈的,但说实在的,前几年也着实乱得太不像话了,你没看那会儿报上来的材料,哎呀,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外的雇佣兵偷渡入境了呢,猖狂得很!” 这些陈年旧事干考古的其实都风闻过,但是各个案子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只有身在现场的人才能感同身受,东子这么一说沈魏风心里还是颇受震动。 “我看了那些卷宗,入境的都是护照上的英文名,如果是这人有中文名,你们那里有没有可能也有存底?有没有可能留有当时那些案子所有相关人员的照片?” 其实,沈魏风甚至怀疑当年苏长风入境时的英文名也是假的,根本不足以采信,所以他觉得照片是最好的凭证。 当然他也已经记下来几个在案有记录的英文名,可以回去跟苏筱晚求证,但是他觉得如果可以不到这一步,还是尽量不要去挑动苏筱晚的神经,他能解决是最好。 “这几天卷宗你也看了不少,嫌疑人是都有照片的,其他有关人员应该是都做了笔录,留照片可就难说了,卷宗里没有应该就是没有。像咱们昨天最后看的那个案子,你看就那点东西,几页纸,一看就知道那伙儿人几乎空手而归,什么没得着,要不早全抓了,能放了那么多,就是因为没证据嘛。” “有没有可能会放过有罪嫌疑人?比如国外的。”沈魏风只好问及原则问题。 “不会,别看说什么疑罪从无,其实没有落下的,十年前的形势比现在紧张,管你什么中国的外国的,抓到了不会手软的,大不了麻烦一点引渡回他自己国家处理,咱们这边是绝不会开口子放过哪一个的。” 东子的态度一下给沈魏风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感到自己仿佛突然松了一口气。 夜色渐深,话说到这里,酒已经下去了大半,东子面色如常,一点不糊涂,沈魏风因为提着精神,也异常清醒。之后,因为沈魏风情绪放松了下来,两人可谈的话题马上就多了起来,耽误了多年的情分在那天的后半场酒里才真的得到了释放。。首\./发\./更\./新`..手.机.版 第二百五十八章 哀伤与天真 原本东子和沈魏风两人都想着聚一次已不容易,还是不提那些令人难受的话题,只说些两人都有的经历和过往,慢慢地喝着酒,说着平淡的往事,可情绪这东西是不怎么好控制的,两个男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很快都卸掉了心防,而东子那股子伤感上来得尤其得快。 “你大学毕业那年很难受吧?我到现在都觉得那年的事儿就没有一件是痛快的。”动了情绪,醉与不醉真的就在一念之间了,那些“集体的记忆”里心灵是绝对相通的,东子说话开始有点不利索,不过脑子还是清醒,当年的那些事他也只有和沈魏风提起。 可这话让沈魏风的眉头瞬间拧在了一处,是苏筱晚最想抚平的那种。 “是,先是我妈,然后是我上铺那个学马列的兄弟,那半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沈魏风多年不曾想起那往事,猛地说起手都微微地有点抖,他端起杯子,把剩的半杯酒喝干。 “当年那事牵累了不少人,你那哥们儿后来是折进去了还是……”东子上的公安大学,管得严,到底和沈魏风那种综合性学校不太一样,很多事情他听说的多,详情并不怎么知晓。首发更新@ “第二年他就走了,人现在在法国。不过当年他两三次想拉我出去,我都没答应,硬是在宿舍里扛着,我记得当时外面乱哄哄的,全是人声……”沈魏风说不下去了,声音里带着些模糊的哽咽,还有一层淡淡的悔意,眼睛里一片红血丝。 按说,青春里的背叛和渐行渐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沈魏风忘不掉当年的书生意气和那份理想主义抱负,因为忘不掉自然也就难以释怀,心里搁不住的东西再加上解不开,还不如干脆尘封进历史里,眼睛尽量往前看,不去触碰它,硬是当那些事没有发生过,当然他也不想做鲁迅笔下的阿q,但面对这样的过去又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算了算了,别提了,全是些糟心的事,你也没错,说实在的,你到底是学历史的,这些风浪看得透,是他们太激进了,你的选择是对的,他去了法国继续搞研究也是全身而退了,不容易,你们如今也算是各得其所了。”东子说是不站队,可出身即选择,他一开口就表明了立场。 “对错已经不重要了,选的那一刻很多东西就灰飞烟灭了,只不过那时候太年轻,总觉得还有以后,其实,哪有什么以后!我记得他第二年走得特别匆忙,我们之间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沈魏风的感叹不仅因为这桩往事,还因为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苏筱晚。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眼睛里浮上来一层泪,虽然不足以落下,但还是没忍住在他人面前动了感情。 东子看得出沈魏风的伤感,便立刻转移了话题,说他们小时候的玩闹,家属院里的趣事,谁家孩子如今怎样怎样,谁结婚了,谁还单着,再然后就说起他沈家阿妈那一手的好厨艺,又聊起他母亲,说至今都觉得他母亲在书房里作画本身就像一幅画,行云流水似的,他爸当年怎么舍得放手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什么都挡不住她要走的心!”童年的快乐瞬间就在这件事上烟消云散,沈魏风语气很是沉重。 东子只知道沈家忱早几年和沈魏风母亲分开了,但是其他还一无所知。 “走?去哪儿了?” “出国,那年我正在准备高考,她临走前带我出去吃了一顿饭,问我肯不肯和她一起走,她去跟我父亲谈,我没答应。”沈魏风再度点燃一支烟,眼睛里一片阴翳。 “你可是你们老沈家的独苗,你妈这想法就有点天真了,你同意了,你老子也不会答应的。”其实东子甚至觉得沈家这情况,沈魏风因公出差去国外多少都是个问题。 “我不想去国外,也不打算在国外的大街上看见我妈,我们三人应该各自安好,我老子忙他自己的,我只想把自己埋在历史的故纸堆里,一个人清净地。(本章未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哀伤与天真 活着,彼此谁也不要打扰谁。” “看来你比我喝得多,你这想法比你妈还天真!”东子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东子酒多了,可脑子一直挺清醒的,沈魏风虽然这会儿也感到有点上头,但是他明白东子的这句话说的是实情。 沈家忱怎么肯放过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他奋斗一辈子难道就为了孤独终老? 沈魏风觉得心里一片烦乱。 这天夜里,喝下去的洒一点没能让沈魏风倒头就睡,他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家,费了半天眼力才打开了房门,灯也懒得开,直接倒在了床上。 床尾的那扇窗子外面,一轮圆月镶嵌在漆黑夜空里,城里的繁灯掩盖了闪烁的星光,孤独的月便只好独自散发着光辉,映照这个并不寂寞的夜空。 城里的月亮没有谁真心的去看,除了小孩子偶然的仰视,成年人都是忙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冯村的夜空就不同了,那洁净的天空里是热闹的,欢腾的,无数如钻石般璀璨的繁星映衬着月亮,让人觉得村子里的沉寂都要融进那浩瀚的天空里。 小晚说过,冯村的夜是她此生难忘的美景。 可能就是因为这夜,让他从未像今晚这样思念苏筱晚。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凄婉哀愁,她的一动一静,无不都在沈魏风的眼前飘荡着。 然而,沈魏风的酒到底还是有点沉了,他渐渐抵挡不住那浓重的倦意,慢慢地就要合上眼睛,可这一瞬间,苏筱晚的那些画面便不见了,消失了,像是她这个人彻底从他的世界里离去了似的,渐行渐远,逐渐模糊。 沈魏风又猛地睁开了眼睛,一股不可遏制的恐惧从他心底升起,他在枕上辗转反侧着,恨不得明天就坐火车回去,用他的余生紧紧握住苏筱晚的手,再不许自己与他的小晚这样长久的分离。@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第二百五十八章哀伤与天真 第二百五十九章 觊觎 多年以来,夏秋杨一直保持着长途旅行中阅读的习惯,他甚至可以在喧闹声中持续做读书笔记和写论文,但此时他手里握着最新一期的《antiity》(古物)却正在出神。 这是回中国的国际航班,再过几个小时飞机就要在a市落地,在这离开的近半个月时间里他几乎跑遍了半个地球,从中国到柬埔寨,然后再飞回美国,之后又去英国短暂停留了两天,紧接着再度回美国,在与莫里斯两次见面长谈之后,他又和吴霜竹一起踏上了返回a市的飞机。 此时,坐在旁边的吴霜竹一脸轻松,正从她那精致的皮包里掏出镜子,补了补口红,然后怡然地端起酒杯独酌。 吴霜竹永远都不是用功型的,除了必要的刻苦,她对于所谓的事业没有半分执着,而且她比一般靠读书求取功名的博士还要有野心,她要财富,大量的财富,可这财富又绝不能靠出卖色相和肉体换来,因为男人只是她众多消费项目中的一种,不需要拿来依靠,活着就是要不断地寻找刺激,她厌恶一潭死水的生活,对于平静,吴霜竹的耐力甚至不能超过24小时。 这是美联航一架大型波音飞机的头等舱,座位宽敞舒适,散落着的几个乘客都在读书看报,异常安静的环境是隔着两层厚帘子的经济舱所不能相比的。 当然,夏秋杨出门的交通费用的大半都是项目里的钱,不可能有这样奢侈的享受,但吴霜竹手握着这么多年以来铤而走险赚下的身家怎么可能甘于和众多的人挤在经济舱里?她自然是要要求升舱的,不管夏秋杨是不是厌恶她获取财富的方式。 “到了a市以后,我要开车出去两天。” 厌恶归厌恶,可该开口的时候夏秋杨不会有什么抹不开面子,他侧身转向吴霜竹,放下了手里的期刊。 “没问题,不过你得告诉我要车用干什么?我想我有权知道。”吴霜竹答应得痛快,可问题很令人心烦。 “我个人的私事,你确定非要知道吗?”夏秋杨先是坐直了身子,紧接着他转向吴霜竹,身体前倾带来的攻击性瞬间冒了出来了。 “你生气了?又是为了安娜?哦,steven,需要就开走好了,这没什么,不过……”吴霜竹盯着夏秋杨英俊的脸突然一脸魅惑地淡然一笑,在座位里侧过身子,用她蛇一般胳膊勾住夏秋杨的脖子,看了看,直接吻了上去,上身几乎全陷在夏秋杨的怀里,丰满的前胸沉在夏秋杨的臂弯里,一条光腿绕在了夏秋杨的小腿上没有半秒钟安生…… 夏秋杨知道吴霜竹是堕落里的狂欢,清教徒信仰里最终的噩梦,可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至少他还为了底线决定去争取回苏筱晚,这***的欢享是短暂的,不过是一些靡乱的夜晚,他还能回头。@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然而事实是沈魏风跟东子说的那句话:很多事情在选的那一刻很多东西就灰飞烟灭了,哪有什么以后,哪有什么回头! 宿醉是令人不爽的,不过这次沈魏风上午醒来时没有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只是清醒了好一阵子,才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离开冯村的这里,除了头两天在火车上,之后蒋宇几乎每天都要去镇上的邮局和所里联系,通报目前每天的发掘进程,并把所有的第一手资料先口头报告给所长和沈魏风,然后再把冲洗出来的一部分照片邮寄出去,在县里的邮局转为特快专递,保证两天内送到所里,以备报批之用。 因此,回来的这几天里,每天去所里等电话成了一项工作内容。沈魏风一般会在上午十点钟到所里,蒋宇会按约定时间在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打电话过来。 这天原本是沈魏风宿醉起晚了,来所里有些迟了,结果一问所长助理,电话还没打过来。沈魏风坐下来等着,几次看表,眼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 终于电话响了。 “怎么这么晚?队里有什么事吗?” 。(本章未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觊觎 “没有,镇子上今天修路,绕路耽误时间了。”蒋宇说话还带着喘息,沈魏风感到心里有点不对。 “到昨天,老吴带人已经初步定了4个方,做好了编号,有东西开始露出来了,往下快一米左右,另外还有两个正在清理,看他们今天的情况吧。”蒋宇的回复很简短,如果不留心的话可以理解为每天都报,内容重复的原因,不过沈魏风不觉得。 “队里有什么事吗?”沈魏风人在a市,放心是首要大事,蒋宇这种说谎水平实在太次了。 “……,没有,能有什么事?”蒋宇还是想把问题遮过去。 “蒋宇,……”沈魏风语气变重。 “真没什么事,不值得一说。”蒋宇也不是藏得住话的,像换个法子把沈魏风的注意力移开。 “你说了我才知道值不值得说。” 蒋宇一时语噎。 “其实,就是,就是那天那个张大国又到咱们4号院附近晃悠,然后,然后苏副队长正好要去工作面上,结果就撞上了,还好,宋轶恰巧从院里出来,他俩人就闹了一出,动静有点大。”蒋宇藏着掖着地把话说完,心里估计沈魏风要发火。 “什么动静有点大?”沈魏风口气确实不太好了,但还算平静。@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就是差点儿打起来,不过我给拉开了,我和老吴现在就是有点担心安全问题,一个村子里面,防不胜防。可要是这事儿太过认真吧,又怕跟村里的村民矛盾激化,夹在中间有点难办。” 蒋宇把他最忧心的事说了出来,沈魏风听出队里没有主事的人,他们有些慌乱,不过这点事情老吴也不是完全不能拿主意,处理的办法多得是,不值得说一半留一半的,蒋宇还是在遮掩,这小子今天是打算嘴硬到底了。 “就这事?”沈魏风继续反问。 “嗯,就这事,没别的了。” 蒋宇心里嘀咕的自然还有别的事,只是他觉得沈魏风既然回不来,告诉他也徒增烦恼,说了也没有用,还不如不提。 当然,这些还是苏筱晚的事,里面关联着宋轶,蒋宇一半见着了,一半是听小雯说的,两人还为这事吵了一架,所以今天蒋宇来镇上也晚了,心里气又没下去,打电话到底漏了怯。。 第二百五十九章觊觎 第二百六十章 说了个寂寞 蒋宇知道沈魏风是不好糊弄的,他那两下子也就哄哄小雯好使,有时候可能连小雯也哄不转,但今天他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任凭沈魏风怎样疾言厉色地盘问他横竖就是不吐口。 当然,蒋宇和沈魏风的关系还是跟原来一样,铁板一块,只是这里面蒋宇一是顾着小雯的脸面,觉得不能让领导认为她这个助理失职,另外,宋轶的事情不说也影响不了什么。苏筱晚那个样子全队上下都知道她连人带心都是沈魏风的,没谁到了如今还看不穿。再说,在他看来,宋轶现在跟走火入魔似的非要知难而上的这股劲头是他个人的行为,苏筱晚一直很淡然,何必要嚷嚷得全天下皆知?都在一个队里,工作上谁也离不开谁,三个人之间总要留点体面和后路,日后也好见面,不然彻底翻了脸,情分没了不说,弄得同事都做不了了不是损失更大?到时候逼走的还不是苏筱晚这个外人! 蒋宇觉得自己的思虑一点毛病也没有。 而且像这样的事情劝是很难劝的,上赶着的那个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可能听得进去,而沈魏风这边最好就是现在这样,眼不见心不烦,再说他蒋宇就在队里,还有小雯日日不离苏筱晚左右,四只眼睛盯着呢,沈魏风的担心纯粹是一种分离焦虑。 抱定了这样的主意,这通电话足打了快二十分钟沈魏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要不是秘书陈冰进来说有电话找他,蒋宇还得咬牙再坚持一会儿。 无奈之中,沈魏风只好挂断了和蒋宇的通话,心里只盼着所有事情都能加快进程,他真恨不得立刻回去,多一分钟都不想浪费在a市。 可另一个电话是东子打来的,说他马上开车来考古研究所这边,有事要跟沈魏风说。 a市的考古研究所外面不远处最近新开了一家咖啡馆,老板是个意大利人,咖啡做得很不错,整个店面积不小,但里面很空荡,偶有一些客人也多半都是些客居中国的外国人慕名而来,环境倒是很好,非常适宜谈事。 到了约定时间,东子还没到,沈魏风在所里吃过午饭先到了咖啡厅,要了两杯咖啡坐等。 秋日的午后阳光正好,店里除了吧台做咖啡的意大利小哥儿,没有第三个人,店的三面都是近乎落地的玻璃窗,极其敞亮,窗户外面望去是通向环路的一条主干道,道路两侧皆是两人环抱粗细的法桐,树与树之间的路灯上已经挂上了国旗,街面上因节日将近,打扫得很干净,不时有行人走过,但因为是主干道,车来车往比行人多,不时赶上路口的红绿灯,还会有点堵车。 沈魏风心里有事,不怎么有心情欣赏a市节日前夕的金秋,直到一辆让他感到有点眼熟的三菱越野车跳进了他的眼帘,他才特意看向窗外。 车子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车牌,他记得这车牌,在冯村,在夏秋杨敲1号院门口的时候,小路里面停着的就是这辆车,只不过那个时候这车脏得车牌都要认不出来,而现在洗得干净闪亮,不留心的话,也就错过了,不会联想到这其实是同一辆车。 咖啡馆距离主干道隔着一条不算窄的人行道,加上浓阴蔽日,沈魏风认得出车子,却看不清楚车里的人,他条件反射地站起身来,直接向门口走去,走得很急,他知道前面路口信号灯一变绿,这车就没影了。 “哎,去哪儿啊?”刚到门口,正好迎面撞上要进来的东子。 沈魏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想开口让东子等等,却看到车流已经缓缓动了起来,然后一排车子很快就先后开走了。 “没事。”沈魏风摇摇头,和东子两人走进咖啡馆坐下。 原来东子今天急着找沈魏风是想告诉他,沈家忱南边有紧急公务,人已经走了,保守估计需要三四天的样子,另外,他上午收到之前一个下面分局的老刑警给他的材料,里面涉及到沈魏风打听的早年间的案子,其中有一部分相关。(本章未完!) 第二百六十章说了个寂寞 人员名单。 沈家忱突然出差的消息对沈魏风打击不可谓不大,不过好在时间不长,他还能忍住再等等,不过这份东子意外收到的名单里却有一个让沈魏风大为意外的名字:苏长庸。 就是在今年八月中旬的时候,沈魏风曾经为了专家一事去过苏长庸的文物公司,当时他也算恩威并施成功迫使苏长庸答应前往冯村工作,可那次他提到的事情不过是为了威吓苏长庸的说辞,并不是真的,可如今看着手里的这份涉案人员名单,他惊觉自己当时竟然无意间戳破了部分的真相。 难怪苏长庸嘴一直那么硬,会在那次突然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东子看着沈魏风脸色阴晴难辨,以为是为了沈家忱,好奇地问道:“你这么着急找你老子到底为了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非得这次见?等你这项目结束了回来再说不是更好?你老子七月份刚忙完那么大一事儿,估计心里烦得很,你没见部里上个月又是嘉奖又是开会的,简直忙翻了天。而且这眼看又要过节,他更是没一点空闲,就连我们局长下个月也要去趟香港,我也得跟着出差半个月。总之,你要是坚持等你老子回来的话,我觉得这个时间可真是不怎么样。劝你慎重啊!” 东子一口气把大背景都说完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又放下,无奈道:“这东西也就你们这些高级知识分子喜欢,我这粗人真是欣赏不来。” “我也没有时间了,这事必须在我回岁黄之前办妥,我可以等。”东子的话仿佛是说了个寂寞,沈魏风半是自语半是对东子,语气异常沉重。 说到相时而动,沈魏风这个学历史出身的是再明白不过的,过去的他在一切重大事件和选择里都保持了充足的理智和克制,但是他换来的是什么? 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再失去。 所以,这次,他要改变对待生活的态度,哪怕与时相悖。。 第二百六十章说了个寂寞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枕黄粱 a市的焦躁和愁烦虽说隔着几千公里飞不到冯村,可有些事情就像初春的新芽,有了时机和温度就是要冒出来的,就好比女人怀了孩子,除了想办法它他出来,根本别无他法。 所以,事实上蒋宇的隐瞒是很严重的,沈魏风的直觉和判断一点没错。 比如他刚走的第二天,苏筱晚就因为前一天着了风寒又病倒了,接着便连发了两天的高烧,人烧得迷迷糊糊的,老在半梦半醒之间喊沈魏风的名字,但即便如此,也没能挡得住宋轶单向奔赴的脚步。 一般说来,在沈魏风不在的时候,老吴、宋轶和蒋宇会协同管理考古队,老吴年龄大又是副领队,重要的事他来拍板,其他日常的队里琐事老吴不喜欢操心,宋轶和蒋宇这两个年轻就要多干一点。 像苏筱晚生病这事,老吴知道后只不过嘱咐小雯尽心照顾,而宋轶知道了苏筱晚的病情后,前前后后去探望了好多次,半公半私的,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而且宋轶这几天几乎是一下班就来1号院,往苏筱晚屋里一坐至少一个小时打底,他倒是不言不语,除了端茶倒水就是帮忙打饭,还去村民家里买了些本地梨和苹果来,一只只削了放在苏筱晚床头,瞅着机会就喂一点。可这种殷勤搞得本该负责照顾的小雯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离开又不好离开,还没办法开口撵人,急得小雯只能跟蒋宇发作,弄得两人几乎天天吵嘴。 不过,不同于沈魏风对苏筱晚的爱,宋轶的感情是更细腻的,他对苏筱晚的爱慕更具体,更精准,就仿佛一道数学题,有过程有结果,明明白白,严谨而和逻辑。 比如,他爱苏筱晚低垂的眉眼,他爱苏筱晚散着温香的长发,他爱苏筱晚对他的某一次不经意间的浅笑,或者苏筱晚某个出神的瞬间,等等等等……,总之,他没有心力抵抗这些,这些苏筱晚毫不知情的爱意和澎湃。 其实,宋轶与沈魏风年纪相仿,虽然外形上沈魏风有着绝对的优势,但两个人都是高知,只是专业不同,可说起来这两人打小过着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宋轶出生于一个典型的理工科知识分子家庭,幼年正赶上国内的特殊时期,他父亲因出身问题被迫与他和他母亲分开,上山下乡了几年,吃过不少苦头,好在后来这段艰难而非人的日子不算太久,知识分子之后都纷纷回城了,他父亲和母亲又都重返了科研岗位,生活终于回归了正轨。 虽说他的家庭算是在那个动荡年代受损比较小的,难得得保留了一个家的完整性,可干科研的就像当年的小品里说的,搞原子弹的比不上卖茶叶蛋的,拮据和贫穷总不离生活左右。 艰难的日子里一切物质需求都是奢侈的,但如果在这样逼仄的岁月里能有一些温情脉脉的东西,倒也足以抚慰一个年幼孩子的心。可偏偏宋轶的父母是搞科研的,工作即生活,严谨和严肃是他们仅有的一副面孔。 就因为这匮乏的童年,宋轶更倾向于做个有温情的人,他讨厌父母实验室里冰冷的实验器具,讨厌他们身上那散发着寒气的白大褂,讨厌地上落根针都要天翻地覆的实验室。他想做个正常人,做个可以犯错的普通人,他渴望温度,渴望色彩,希望可以与一个充满热情的姑娘轰轰烈烈地相爱一场,把原本苍白的人生过得声色绚烂一些。 但是现实是不那么容易被突破的,他生于斯长于斯,他的壳、他的行动和他的谈吐都是他所抵触父母人生的复刻,成长的日子里他总也得不到他希冀的生活,曾为此绝望了许多年。首发更新@ 直到他去年来到冯村,那时丽如春花般的苏筱晚,在他的心间怒放。 与宋轶这种巴心巴肺地操心苏筱晚的身体和精神不同,苏筱晚人在a市文华公司的亲二伯苏长庸最近已经几乎淡忘掉了他这个远在异地的亲侄女,想当然得以为他之前的过往都随着岁月流逝了,清零了。 。(本章未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一枕黄粱 原因是他多年来想找个老伴儿的事情眼看就要有了眉目。 苏长庸和苏长风是两个世界里兄弟,不同的母亲决定了他们不同的基因,苏长庸完全继承了他裹过小脚的母亲的聪慧,可也在思想上保持了小脚女人的境界和高度,打不开格局,冲不破束缚,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苏长风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想要的都是世俗的庸常和快乐。 比如隔壁俏丽的王老太太。 说起来,这位王姐是三年前才寡居的,可她家老头儿还存着一口气儿的时候就已经被苏长庸相中了,原来两人不过街坊间那点点头的交情,如今在苏长庸的百般“努力”下,王老太已经不单是在门口与苏长庸打个招呼那么简单了。这位打扮很是入时俏丽的王姐现在时不时会来苏宅里稍稍落座那么一会儿,和苏长庸聊上几句,听一段戏,再细细地看看四周,夸夸这宅子的诸多好处,然后才起身去菜场买菜。每次走的时候,脸上那荡着的笑意里总是透着满意和欢喜。 苏长庸打心里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七成以上的胜算,只等哪天有机会,跟这王老太提一提,也许事情就十成了,等到那时,王姐从隔壁搬过来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不过,苏长庸这一生的黄粱美梦特别多,早年间算是时代和家庭的悲剧,可到了现在就都是前世的因果报应了。 当然,夜深人静的时候,苏长庸不是想不起来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特别是前两天半夜里,他后院的小祠堂莫名其妙地倒了一排的牌位,吓得原本在后院住着守夜的伙计说什么也要搬到二楼去住,他心里确实也咯噔了一下。 因为那晚无风,墙缝里的老鼠一直没抓到过,可也就那么一两只,顶多撞翻一两个牌位,掀不起大风浪,可那一排牌位那晚倒得跟喊了号子似的,躺得整整齐齐。 心里面住了王姐的苏长庸已经不常去祠堂发疯了,他越来越少在那里砸牌位,他觉得他算是想通了。 快四十年了,不过去难道带进棺材里吗? 他琢磨得倒也对,这些往事当然不该带进地底下,因为活着的人里面对这些感兴趣的大有人在,只不过他们还在踌躇和准备。 苏家的宅院大门眼看就要被敲响。。 第二百六十一章一枕黄粱 第二百六十二章 曙光里的阴影 时隔一天,沈魏风开着东子硬是塞给自己的一辆车在千草胡同附近转悠着,想找到去田家弄的那个路口。 那天东子说了,这车随便开,爱停哪儿停哪儿,路上管交通的该认得的车牌儿都认得,要是真有麻烦了就打他手机,哪怕他想开车去部里也没问题,门口的武警不会拦,只管进去就行了。 其实这是一部有点年头的高档车,里面烟味儿很重,去不掉的那种,真皮和实木这样的配置都有,车子的操控性不错,里程数也就几万公里,做代步还算理想,不过东子打哪儿弄来的这辆车沈魏风没兴趣知道,也绝不打听,他只是觉得既然却不过东子的这份热情,便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尽管他觉得车对于他目前的生活来说真是有点多余。 但东子的那意思是,他见不得沈家的公子哥这个年纪了还在挤公交和地铁,他没有沈家忱那么硬的心,“克己”这说法儿压根儿就不存在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不放纵就不错了,何必过得那么难受,接受自己的出身不管对谁都是一种面对现实,他希望沈魏风能少一点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 当然东子这些话也是有感而发,那天在咖啡厅,他在再三的盘问之下终于弄清楚了沈魏风这趟回来的用意,也听闻了苏筱晚这个人。 劝人向善可以,可劝人不爱就说不过去了,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所以东子听完了,倒是没再往下深究,因为他从沈魏风极为克制的叙述里听出这位“发小”对这场感情的投入不浅。而像他们这个年纪了还能这样去爱确实也不容易,他说不出那种“不要这样”或“不该那样”的话来。 道理很简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 这杯咖啡之前为的是叙旧,这杯咖啡喝完,东子觉得这事就有点变了,不太一样了,他想他得帮帮沈魏风,不然不说对不起打小的感情,他甚至都觉得对不起他自己过往的一段心结。 这里面自然是有隐情,不过,沈魏风直到最后才听说了东子的这个故事,但那个时候才知道真的是徒增悲伤! a市的城市改造这两年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前后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田家弄的路口已经堆满了建筑材料,搞得沈魏风开着车转了又转才找到地方,可他刚停好车子就发现那辆熟悉的三菱越野车竟然也在,而且别别扭扭开进了田家弄的窄道里面,右边后视镜几乎贴着墙,车轮子挤在一堆堆的砖块儿之间,停得倒是颇为稳当。 沈魏风这次没有着急下车,他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然后决定在车里等等看。 苏长庸那种人的神经应该禁不住两个人同时的刺激,沈魏风已经和苏筱晚这位二伯打过两回交道,心里多少有点数,他想要的并不是逼疯苏长庸。 与此同时,苏宅的前院花园里,夏秋杨正站在一架果实累累的葡萄下面,耐心等着苏长庸出来相见。 他来只有一个目的,或者带走武极县与塔干沙漠交界处的一张手绘地图,或者直接把苏长庸带走。 苏长庸和地图其实是一个意思,带走哪一个都可以。 那片地方有夏秋杨急需的一手科考物证,这次回美国莫里斯竟然“无意间”透露了一二,让身处绝境的夏秋杨似乎看到了一点就要熬出头的曙光,他甚至不知道就连苏筱晚所在的考古队目前都还对此并不完全知情。@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可是冯村的工作推进到目前的这个份儿上,就算一时间还不能了解全貌,也离揭开红井东文化遗址的全貌不远了。 所以,如果说苏长庸算是这个项目的“捷径”的话,苏筱晚也绝对可以说是冯村考古队里的一系列惊喜。 高烧退去后,苏筱晚只不过卧床休息了一天就开始重新投入工作,这倒不是她突然对队里的工作积极了起来,有了热情,而是舆论推到了跟前,她一点也不想让小雯和蒋宇夹在中间为难。 工作。(本章未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曙光里的阴影 内容算不上辛苦,就是去4号院的库房里把之前和现在发掘出来的零碎单位进行一下重新分类登记和清洗,然后做一下临时性的修复,方便这个考古季结束时整体打包运回。 这样的工作要是在离城市不远的发掘点,一般就让过来实习的学生动手操作,顺便再给他们上上课,讲讲专业。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免费的学生是不可能有的,除非队里自己出人出力,否则就得找村子里的妇女们过来,把那些洗洗刷刷的粗活儿干了。首发更新@ 自然,这个是要花钱的。 蒋宇这回一点不犹豫,看老吴给苏筱晚分配了这工作,苏筱晚很平静地接受了,就马不停蹄去了老村长家,一口气付了三四天的工费,请他赶紧找几个女人过来。 “不好找,蒋组长。”老村长蹲在他家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不接那钱,一个劲儿地摇头。 “嫌钱少?我再给加点儿,你看多少合适?”蒋宇觉得自打上回张大国的事情出来,老村长这里什么事都不好商量了。 “啧,不是钱的事儿。”老村长继续“吧嗒”他的旱烟。 “这怎么话儿说得?”蒋宇不明白这事别扭在哪儿了。 “你们队里那女的跟张大国弄出那么大一事儿来,你说说,这村里的女人谁愿意往你们哪儿凑?可不傻!”老村长到底是农民,说话实诚,倒也不瞒人。 “那……”蒋宇一时为之语塞。 “唉,蒋组长,你快别难为我了,眼看年底了,俺们村又要重新选举,算我求求你了,快走吧。”老村长“吧嗒”完最后一口烟,在门槛子上“突突”磕净了烟锅子里的烟灰,就起身回去了。 于是,蒋宇就这么夹在了这儿,心烦了大半天,想想不肯死心,又去村里挨家挨户地打听,可是,有一半都敲不开门,敲开的听完直接把大门就关上了,也不多说一句。 苏筱晚听完这些叹了口气道:“这么点工作,还是我来吧,村子里的女儿不懂,会出岔子的。” 小雯一听立刻反对起来,可是前前后后劝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没挡住苏筱晚第二天一大早去了4号院的库房。。 第二百六十二章曙光里的阴影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连贯的记录 有人说,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在你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开始了;在你准备好的时候,它却已经结束了。 沈魏风知道这句话是在多年以后,比他看到苏筱晚夹在书稿里的日记还要晚。 所以那个时候沈魏风才发现,与在工作上的严谨不同,苏筱晚个人感情的记录常常是单页的,随手的,而且零散,不会集中在一个地方,比写给他的那些情意绵绵的信还不着边际,长长短短,没有一点科学工作者的特点。 小雯作为苏筱晚个人的助理,平日的工作重点一般都是在照顾苏筱晚的饮食起居方面,特别是第二年项目后期,苏筱晚的身体不太好精神也不怎么稳定之后,这方面的照顾是重中之重,所以小雯从不在意苏筱晚那些随手的零散的只言片语,只不过定时地大概地替苏筱晚整理整理桌上的手稿和资料,也不太敢乱动里面的顺序,生怕错了页数翻找起来困难。 因此,这样的记录是连贯不起来的,沈魏风后来找过那些缺失的部分,但很可惜没有找到,也许是苏筱晚自己刻意的毁掉了,毕竟她有个比较的怪的毛病,写废的或者画废的手稿喜欢一把火烧掉,所以她房间里总有一只破旧漏底的搪瓷铁盆,里面烧得黑黑的。 在沈魏风人在a市的那段日子里,苏筱晚的日记里有几天是这样记录的: 1997年9月28日,晴,1号院 高烧初愈,有点头重脚轻,小雯这两天应该很辛苦,不过听说宋轶也来过,但完全不记得,只看到桌上的水果,说是他去村民家买来的,希望自己迷迷糊糊地不要乱说了什么。 梦里全是魏风和他的离开,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蒋组长下午在小雯房间抱怨找不到人手洗刷文物,可队里的人都在工作面上忙,抽不出人来,他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这大概是村民们对队里处理张大国的事情有了不满,老村长也没了办法吧,祸端由我而起,那么后果也该我来承担吧。无错更新@ 蒋宇为了我的事,最近常和小雯争吵,我想他们俩都尽力了。 我跟他们两人说了想法,小雯反对很激烈,蒋宇也不同意,可是老吴工作已经安排了,我也同意了,还是咬牙坚持一下吧。 想想这样的工作再艰难也应该好过当年在南美丛林里负重近十公斤进山吧。 另,宋轶常来探望,挺感激他的,但其实大可不必。 1997年9月30日,大风,1号院 今天才发现库房里的文物单位分类错得离谱,但种类很丰富,这是好事,也很意外,说明后期发掘中的收获会很大,魏风回来要告诉他这个消息,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分类工作琐碎而繁重,很难找到人来帮忙,小雯在跟着学习,热情很高,可是短时间内仍然不能单独完成,她过去的田野考古经历太少,缺少动手实践的经验,所以她经手的每一个单位都需要我看过才能放心,登记也是一页又一页,这个是在美国不需要的,但老吴说了这样的登记造册国内是必须的,不能省略,所以只好听从安排,但这使工作的速度变得缓慢无比,真是让人心焦。 国内考古工作里的笔头任务要远远多于美国,这是为什么?很多都是没有意义的!这是在浪费时间!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然后,每天还不断有新出土的碎片送来,很多很多…… 我最近眼睛开始不太好,不知道是用眼过度还是库房里的灯泡亮度不够,小雯把可以找来的台灯都找了来,我又告诉了蒋宇找一张长桌子来,方便工作,他说尽量吧,我知道这也不容易的。 今天开始肩颈疼得厉害。 另外,一些急需清洗的零碎单位都泡进了水里,水很冰,这里找不到那种橡胶的手套,如果想要一些热水得去3号院的厨房烧,这个距离我很小雯都。(本章未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不连贯的记录 不太可能去拎,太重了,男人都在外面,没有帮手,而且厨房从早到晚都很忙,比我们还忙,不好意思再借用他们的炉灶。 今日晚间腹痛难忍,头晕恶心,吃不下饭,小雯急得快哭了,好在到了半夜好了起来,就是冷得直哆嗦,瑟瑟缩缩一整夜。 魏风,你何时能回来? 1997年10月3日,阴,1号院 魏风已经走了快一周了,还要多久才能回来?报批这么艰难吗?上一次我不在,他大概也被折磨得厉害吧。希望这次一切都能顺利! 这两天晚上睡不好,一夜要醒几次,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全是事情,一想起一些过往,特别是和魏风的就会忍不住心酸,不管在这里还是在美国,我都是孤立无援的…… 其实,想和蒋宇一起去镇子上给魏风打个电话,哪怕只听听他的声音,也好歹让我心安一点,可分类和清洗的工作量太大了,他们商量好的联系时间正是我需要工作的时候,根本抽不开身。首发更新@ 魏风总是不明白,我不需要什么承诺,也不想去想那些遥远的以后,我只渴望此刻…… 开心的是今天蒋宇把队里的一个技工分到了4号院来帮忙,这个小伙子人很勤快,干活儿比我手脚快,还抢着打水和拎水,非常感激他! 下午的时候他向我请教了不少文物单位分类的知识,他人很聪明,田野考古的经验也比较丰富,见过的东西多,我说完一遍,他就能按照要求进行初筛了,真是太棒了! 另,宋轶傍晚下班回驻地,给我带来了一只特别可爱的小松鼠,说是在工作面上意外捕到的,蒋宇一看也来了兴致,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个笼子来,小雯去厨房要了玉米和一小把生花生,我们俩一边喂它一边逗它玩,天黑了都不知道,晚饭还是宋轶去打来的,他一直在笑,问我是不是比国外的小松鼠可爱,这个问题有点难住我了。结果今天玩得都有点耽误修改书稿了,没办法,谁让它如此可爱!。 第二百六十三章不连贯的记录 第二百六十四章 哪个是老虎? 完整看完苏筱晚的这部分日记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这些内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而沈魏风后来几乎是每看几页就要缓好多天,那薄薄的几张纸上的文字仿佛有千斤之重,让他时时感到喘不过气来,心里全是苦涩,眼里常满含泪水。 后来蒋宇跟他唠叨过这段日子,说来说去都是:没有对错,只有错过,想开些吧!像是说给沈魏风听,也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当然沈魏风没有怪过蒋宇,知道他和小雯真的是尽力了,可沈魏风一提他俩的名字,蒋宇的眼圈就会红,嗓子里哽咽着点点头:不容易!谁都不容易! 那段日子确实不容易,甚至很难,身处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自己特别艰难的那部分,不管什么善恶对错。首发更新@ 尤其是苏筱晚这几日日记里的那几天,算是沈魏风举步维艰的一段时光,想想甚至比在冯村面对群起而攻之的那一夜还难,相比之下,这次的报批才是意外地顺利,一路绿灯,一点没耽误工夫。 不过,沈魏风这天的艰难有很大一部分是先于他一步的夏秋杨造成的。 苏长庸的宅子所在的田家弄是附近几个胡同里比较窄的一条,但并不是一条死胡同,两头都是通的,直到沈魏风去之前不久,才因为道路施工临时封上了一头,以至于沈魏风转了又转才找到他当时停车的那个小路口,但可气的是另一个路口仅仅堵住了个把钟头就又打开了。 沈魏风觉得那天那个路口是因为他才堵上的,又为了夏秋杨给打开了,上帝就没打算让他们在那个时候在这个巷口上演一出狭路相逢,毕竟重头戏还在后面。 上帝安排了一切,所以最是沉得住气。 可就在沈魏风努力耐住性子在路口等待的时候,苏宅里面的夏秋杨几乎已经要耗尽了他的耐心。 要知道他一直给人的印象是耐力十足的,但此时他觉得再多一分钟都等不得。 因为苏长庸拖了足有十多分钟没有露面。 就那么晾着夏秋杨。 而且他人非但不出来,也不让公司里的人招呼夏秋杨进敞厅坐等,就连常规的待客之道也没有。 文华公司里的小伙计站在二楼苏长庸房间门口,眼睛瞅着苏长庸躺在竹制躺椅上慢条斯理喝着一壶茶,感觉这个院子里的气氛实在是越来越紧张,忍不住开了口。 “苏老,楼下来客人了……”小伙计又提醒了一遍。 “知道,不要管他!” 说完,苏长庸闭着眼睛呷了一口茶,听着留声机里刻意放低了声音的一段《抚琴退兵》,忍不住手指敲着扶手,合着韵调哼了起来。 夏秋杨第一次来,所以准备了名片,头衔和姓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名片上印了校徽,这个是莫里斯提醒他的,因为莫里斯觉得时间久远,苏长庸未必还能记得住那一个个奇怪的外国名字,却一定不会忘记这个有点特别的图标,毕竟人是很容易对图形有长久记忆的。 可事实是,这张名片没引起苏长庸的任何反应,他只不过看了一眼,便丢在了手边的矮几上,名片的一角还落在了泼出来的一滴茶水上,很快洇湿了一个角,变成一块淡黄色的茶渍,难看得留在那里。 a市的秋比不了冯村的秋那么严苛,冷热交替自如得很,特别是到了中午,大太阳该有还是会有的,没什么风,也没什么云,光线无遮无拦地撒下来,虽说气温不算高,可赶上心里烦躁的话一样可以起一身毛汗。 此刻,夏秋杨就感到脖子上有汗水在静静地流下,而他心里的焦躁差不多快要到达了顶点。 苏长庸这次对夏秋杨的驱赶办法是错误的,他以为只要用对付中国人的那套方法:臊着他,就可以成功地、不费一言一行地逼走夏秋杨。 他忘了这是个十足的老美,当然,他也低估了夏秋杨这种人为达。(本章未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哪个是老虎? 到目的决心。 所以当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时,苏长庸一下睁开了眼睛,看向门外。 小伙计站在门口,听得更加清楚,不禁扭头看向楼梯口。 苏长庸这间看书喝茶听唱片的屋子是正对着楼梯的。@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他迅速从躺椅上起身,四下里看了看周围,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来不及了,夏秋杨已经走到了门口。 “苏先生,你让我久等了。” 夏秋杨的蹩脚中文发音是最大的问题,关键字词的四个调不在线的话那就是一场意外的灾难。 这么现成的漏洞苏长庸怎么可能放过?他在听到夏秋杨开口的一瞬间就有了一套应付他的打算。 凡临时的都很难周全,有头没尾,里面充斥着小聪明和小得意,和爱是藏不住的一样,轻视和傲慢也同样很难掩饰,特别是像苏长庸这样的性格,一生没活在规则和体制里,自由地表达自我是他最明显的特色,夏秋杨在前院里积攒的怒火一下就被这样撩起来一层。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都怪我这小伙计也不叫醒我,让你久等了!” 苏长庸刻意把话说得飞快,里面夹杂着南方老家的口音,又转头看向门口的小伙计,搞得夏秋杨一时间真是一脸懵。 这小伙计也来苏宅干了有一两年了,熟知苏长庸的套路,一看老板盯着自己,马上会意,快步走到屋里拉开一张圈椅请夏秋杨坐下。 “谢谢!” 夏秋杨毫不客气,坐下看着苏长庸,在脑子里组织要说的语言,他感到自己着急的话,汉语的口头表达能力在直线下降,而现在这对自己是非常不利的,眼前这个中国老头儿实在太过狡猾。 他简直想不通当年是谁用了什么法子能搞得了苏长庸这样滑头的人为他们卖命,这种人简直比米国的政客还要令人心烦。 “苏先生,我听说1986年你去过岁黄地区,曾经绘制过一幅岁黄和塔干沙漠交界处的地图。” 这两句话夏秋杨说得很慢,他生怕自己说快了发音出大问题,让苏长庸抓住口实,找到不交出地图的理由来。 “哪儿?哪干沙漠?这是什么地名儿,我怎么不知道?这位……”苏长庸这才想起来要称呼一下对方,捡起矮几上的名片,又戴上他的老花眼镜,把名片拿得老远,假装仔细看了看,“哦,夏先生,你怕是弄错了吧?我这儿是文物公司,修些破铜烂铁什么的!不是书店,不卖地图,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中国的地图都在书店卖,要不就是路边上的报刊亭。” 说罢,苏长庸看了看旁边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示意送客,小伙计立马会意,陪着笑脸上前。 “夏先生,您请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哪个是老虎? 第二百六十五章 马蜂不能惹…… 苏长庸现在老了,不像当初喜欢手里养一群人,一是有事可以撑撑场面,二是觉得人多不至于让院子看着太过冷清,他如今动了找老伴儿的念头,变得更喜欢清静,也觉得自己远离了早年间江湖上的恩怨,那些人平白无故想不起他来,所以就打发了大半的人手,只留了几个用起来特别顺手的。 不过今天事不凑巧,他这儿最顶事的那个年纪大的伙计替他出去办事去了,院里只留了眼前的这个小的。 苏长庸看着小伙计摆出送客的架势后夏秋杨还纹丝不动,心里顿时有点烦:完了,遇上了个洋鬼子里的刺头! 而且这洋鬼子还是有备而来。 他自然听得懂夏秋杨说的是什么,可他一点不想交出这东西,哪怕是让他随意定个价码也没那兴趣。 他苏长庸早不是十年前了,他不缺钱,也不需要钱,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财产要留给谁,当然也就更加无意于继续疯狂地、没理智地去再增加财富。 再说,如果他真肯拿出这份手绘地图,那最该给的也应该是他唯一的侄女苏筱晚,毕竟那地图是她爹的遗物,最早的原图还是苏筱晚的爷爷、他那没人情味儿的父亲苏元昌在战乱里亲手绘制的,所以这东西如果他决定不存着了,那也该是他们苏家唯一的独苗苏筱晚收着,其他任何人都别想将这东西据为己有。 除非这人敢在这里对他动手,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他以为。 苏长庸这种冒险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而夏秋杨也知道在别的国家出手伤人是不明智的行为,他常年在世界各国跑对这一点有着清楚的认知。 可前提是对方千万不要惹怒和逼急了他。@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苏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很愿意付一个让你满意的价钱的。” 等价交换是夏秋杨目前唯一的办法,尽管他对付钱这件事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不知道如果苏长庸漫天要价的话,他能不能把价钱压下来,如若不能的话,那就只能向吴霜竹开口,可那样就会让后果会变得糟糕而难以控制。 夏秋杨从心底希望眼前这个老头儿能有点底线,不要太过疯狂。 “付钱?一张地图几块钱,你要想再便宜点儿,咱这个区的旧书市场上也有,块八毛的,就是年头有点儿老。” 苏长庸这时站了起来,把送客的架势摆足。 “我说的是岁黄地区的地图,手绘的!” 夏秋杨一急说的汉语又有点儿南腔北调起来,在院子里出的那身毛汗又起来了,还带着点儿火星,有随时擦枪走火的危险。 “啥?岁黄?呦,我没听错吧!呵呵,别看你这中国话说得不咋地,还知道岁黄那地方呢!中国通啊!” 苏长庸笑着看向小伙计,小伙计也憋不住乐了一下,两人都用轻蔑地眼神看向夏秋杨。 夏秋杨虽说只不过出身一个华裔中产家庭,但是他的外在极度符合美国主流价值观,这使得他从小到大从没吃过一丁点儿种族方面的亏,再加上他的外形优秀,学习拔尖,一路平步青云不说,进入y校后还加入了一直只吸收白人豪门子弟的一个特殊社团,这件极其特殊的荣耀让他在读大学到博士的这么多年里,差不多像个王子似的活着,虽说不到众星捧月一般,也绝不会落到遭人冷嘲热讽。可他今天做梦都想象不到,这样令人羞愤和恼怒的事情竟然也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而且还是被一个年近六旬的中国老头奚落。 所以,此时夏秋杨已经也不打算替苏长庸找什么借口了,他觉得这老小子纯粹特么是在故意耍弄自己。 “哦,你怕是不认得道儿吧,没事儿,我教给你,出了这门儿去找警察,准保给你送到地方,还不要钱。” 苏长庸觉得眼前这个白净的假洋鬼子被他连冷待加奚落还不肯走,。(本章未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马蜂不能惹…… 大概也就是脸皮厚想赖到底了,把话说绝点,赶紧让他滚。 眼看一脸不屑的苏长庸说完就要出去,夏秋杨怒向胆边生,猛地站起身,两步上前一把揪住苏长庸的衣领,单手就几乎把苏长庸从地上拎起来。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个价钱!” 被气疯了的夏秋杨这句话倒是说得字正腔圆,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苏长庸,看着他那惊恐的表情下越来越扭曲的嘴脸,拳头慢慢握紧,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一拳上去打断了这老头的鼻梁。 “哎哎哎,这位先生,您这是干嘛呢!怎么能动手呢!” 小伙计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这里动手,又是吓又是拦,可又不敢上前。 “放开,听见没有,放开!再不放我报警了啊!” 苏长庸知道公司里的那个老伙计人一时回不来,眼前这个又不顶用,他自己又个儿小人矮,闹下去只有挨揍的份儿,也就只剩报警这招了,尽管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去警局里报到。 “好啊,你报警试试!” 夏秋杨迅速从怀里掏出枪来,直接抵在苏长庸的肚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苏长庸完全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为了一张地图还带了枪来,不可思议地哆哆嗦嗦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前的枪管,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这才软了下来。 苏长庸到底是老了,稳得住,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赶忙开口讨饶:“别别别,别激动嘛!坐下,咱们有话好好说,打死我了你也得不着要的东西,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来来来,坐。” 夏秋杨此时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苏长庸,他那一脸心思瞬间就被这老头看透,一句话就说到了他心里,他压了压胸口的暗火,想了想此行的目的,这才慢慢松开了手,放下了枪。 “那个,去,给这位先生倒杯好茶来。” 小伙计本来被吓得腿都软了,一看夏秋杨真的松开了苏长庸,老板又意味深长地发了话,临了还给了他一个眼色,便立马会了意,一阵风儿似的下楼去了 看着飞奔而下的小伙计,夏秋杨一瞬间也觉得不妥,可一想苏长庸毕竟在自己手上,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如果你实在不肯出让这张地图,你本人和我去一趟那边也可以,你考虑一下。” 夏秋杨此时想到了他预先准备的第二套方案,直接甩给了苏长庸,觉得一次给他两个方案也算仁至义尽了。 “不不不,我老了,跑不动了,哪儿也去不了,嗯,这样吧,你容我想想,出个价格,咱们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苏长庸自然不肯把自己人搭进去,所以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他眼珠子不停地骨碌碌乱转,死命思谋着该如何摆脱掉眼前这个既讨厌又危险的假洋鬼子。 “好!” 夏秋杨重新坐回圈椅里,把枪直接放在旁边的方茶几上,枪口黑洞洞地冲着胆战心惊的苏长庸。。 第二百六十五章马蜂不能惹…… 第二百六十六章 投掷 苏家老宅原本是不在a市的,现在苏长庸的这个房子是十年前买的,原也是个老旧的宅子,苏长庸住进来之前里里外外按着老宅的布局把这个旧院子翻新了一遍,才有了苏宅现在的模样。 不过,上上下下的那个木楼梯仍是原先的,因为当时没找到能做这种楼梯的地方,所以十年间只补过两次漆,做了做防蛀,旧还是很旧,踩在上面不时有沉重而刺耳的“吱呦”声。 为着这木梯的异响,苏长庸要求家里的伙计全都得穿布鞋走动,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像现在,刚刚跑下楼偷偷摸摸在一楼打了报警电话的小伙计,挂上电话还没稳住心跳,又哆哆嗦嗦泡了壶瓜片,然后拾掇了要用的茶具,端着一个不小的茶盘正在战战兢兢地往楼上走,忍受着时不时从楼梯缝隙里挤出的尖细的怪响,头皮一阵阵发紧。 氤氲的热气丝丝缕缕地从茶壶嘴里淡淡地飘出,仙气似的带着点瓜片特有的清香气,只是无法平息人躁动的心绪。 屋里,苏长庸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坐在他躺椅的一边,半低着头,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一眼看见小伙计还真端了茶盘子进来,顿时心里大骂这孩子是个蠢货,可又骂不出声,单用眼睛阴冷冷地瞪着他。 这小伙计不够机灵是事实,但老板生没生自己的气他还是知道的,他一瞅苏长庸那表情,站在门口都不知道是进来好还是出去好。 要不是夏秋杨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枪口也朝向自己,按苏长庸平日的脾气这会儿扫把疙瘩就招呼过去了。 “搁那儿。”苏长庸指着夏秋杨手边的茶几对小伙计道。 这话让小伙计如得了救命的稻草,他麻溜地跑到夏秋杨的跟前,刚要放下茶盘,却看见茶几上面那只手枪,一盘子器皿几乎要全扣到地上。 夏秋杨不慌不忙,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消音器,然后拿起茶几上的枪,慢条斯理地把消音器一下下地拧在枪口上。 这是夏秋杨临时想出来的主意,无非是希望再加大点压力,开枪的打算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的。 苏长庸和小伙计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夏秋杨这一系列动作,最后还是苏长庸先缓过神来,冲着小伙计一个眼神儿,小伙计才赶紧放下了茶盘,跑到门外去等着。 “何必这么大动干戈的!来来来,喝茶,喝茶!” 苏长庸努力稳住心神,可腔子里已经有点恼火了。 他虽说到了这把年纪,但以前也不是个吃素的,眼前这个洋鬼子给他做儿子都嫌年纪小,竟敢拿着把枪在他的院子里耀武扬威! 夏秋杨那点中文的底子自然听不懂“大动干戈”是什么意思,也不问,直接拿起茶壶倒了一杯,一口喝干。 一只不懂品茶的蠢物! 苏长庸瞬间心疼起他的好茶,怒火越烧越旺,心脏跳得简直不在点儿上。 “这样吧,你给我这个数,怎么样?” 赶紧让这洋鬼子滚,苏长庸打定了主意,而且还要尽力克制他要发疯的冲动。 夏秋杨看着苏长庸伸出一只手,翻了两翻,不解其意。_o_m 这样开价虽说算不上行里最暗的门子,可对于夏秋杨这样十足的老外来说,还是会一头雾水。 不过,夏秋杨磨到现在已经学聪明了不少,对于不明白的,宁肯不开口,也绝不提问。 问就是怯,现在的关键是绝不能露怯。 苏长庸看夏秋杨不上套,无奈之下只好摸出一支圆珠笔来,拿过夏秋杨递来的名片,在印有校徽的背面“唰唰”写出具体数字,拿给夏秋杨。 “十万!”夏秋杨惊呼了一声。 苏长庸脸颊抽动了一下,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出不起就滚吧!苏长庸在肚子里暗骂。 夏秋杨把名片从手里移到手心,然后用。(本章未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投掷 力握成一团,手里的枪抬高了些,枪口直对着苏长庸的胸口。 “这价钱太高了!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些事情,抵一部分货款,怎么样?”夏秋杨决定把他知道的拿出来派点用场。 “你能有什么我想知道的事情!”苏长庸极为不屑。 “你不听怎么知道感不感兴趣?”夏秋杨冷冷道。 “行,说说看,我听听值几个钱。”苏长庸拿起矮几上的白瓷手把壶,“滋溜”喝了一口茶。 这只白瓷手把壶是苏长庸前几年在江南收货的时候意外所得,一直宝贝得不行,在家喝茶只用这只,连过去最爱的一只贵妃紫砂都撂开了,心疼得紧。 这会儿他忘情地抚摸着他手里的茶壶,盯着夏秋杨那一开一合的嘴巴。 “你的兄弟苏长风。”夏秋杨如今也学会了说一半留一半。 果然,苏长庸轻抚茶壶的手停了下来。 “哼,他的事在我这儿不值钱。” “你当年能全身而退和他没有关系吗?你知道他后来为什么送了命?”夏秋杨平静地看着苏长庸,发现他嘴边的肌肉都在抽动。 “他死他活该!他和我老子都不仁不义,早就该死!”苏长庸已经在发疯的边缘,连嘴唇都抖动起来。 这声低吼把门口的小伙计吓得双腿发软,心里着急怎么警察还不赶紧过来。 苏长庸声音发抖,表情激动,夏秋杨已经不能完全听懂了,他那直线型老美思维以为这就是感兴趣的表现,根本不理解一个真正中国人的情感爆发点。 “他十年前勉强离开了中国以后,回去说他不小心弄丢了所有数据,包括一份岁黄与塔干沙漠交界处的文化遗址方位图,能带回来只有一张黄骑岭的地形图,当时的出资方多次与他沟通,可他死不开口,怎么谈都没有结果。所以,第二年他就被派去非洲一个小岛上做科考,说是那边发现了一处中国明代墓葬,他离开英国的时候以为他要去解开一个离奇的历史题,结果嘛,这不过是一场对他刻意隐瞒事实的惩罚行动……” 这些事情莫里斯是不可能主动告诉夏秋杨的,夏秋杨能搞到这些陈年秘闻全靠他在社团认识的一位豪门贵子的暗中帮忙,他查阅了当年的数十份相关资料,这些事实,是他花费了几天的时间在资料里拼凑出来的大致结果,不过,他坚信他的分析不会有任何偏误。 听着这些,苏长庸的眼睛逐渐变得通红,握住茶壶的手上青筋突显,喘息也开始变得长短不匀,脸色时白时青。 “我理解苏长风热爱故国和保护家人的心情,但是……” 夏秋杨毫无眼力介儿地继续说着,竟然还妄图给苏长庸摆事实讲道理,可他话根本没说完,苏长庸手里那只可爱的白瓷手把壶就飞了过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投掷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他不行了…… 夏秋杨突然上楼来,苏长庸没工夫顾得上去关他那留声机,这时候机子里的唱片还在悠悠地转着,低声放着《抚琴退兵》,这台古董级的老机器里流出的声响还是那么地字正腔圆“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苏长庸此时听得这唱词几乎是老泪纵横,眼前仿佛看到了他那实心实意的兄弟苏长风,一身脏乱破败的旧衣,脸上身上满是伤痕,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在大西北经历一番生死搏斗之后,完全没了一个归国华侨学者的风姿,跟个在街上逮到的盲流似的,沉默地独自坐在a市市局的某审讯室里,对面的两个负责问询的警察死死盯着他的表情,而他则低头看着手里一张印满了人名的名单。 这是过去一周左右的时间里a市市局做过的与文物走私相关的口供人员名单。\./手\./机\./版\./无\./错\./首\./发~~ 中国警方要求苏长风提供参与者姓名,这样可以保证他在48小时以内顺利离境,返回英国或者美国,目的地任选,否则,在案件破获之前,他将被安置在指定地点,归期难定。 苏长风一直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名单,突然,他的眼睛停留在一个名字上那么几秒,引起了对面警察的注意,可他嘴角动也没动,眼睛又迅速跳过了这个名字:苏长庸,然后,起身交回了名单,沉默地摇了摇头…… 这场景不用任何人向苏长庸转述,他都能联想得到,他比他兄弟早回来七八天,却没能逃得过警察的追查,在战战兢兢中“交代”了该交代的,就开始了漫长地不能入眠的日子,他那时走不了也无处躲,身怀巨款,却只能把钱都压在旧地板下,每日除了对警笛声担惊受怕,就是对老鼠防不胜防,那时的他好怕把一切都熬过去后,脚下的美金要被咬成一堆碎片…… 后来,这些烂了些角的美钞最终变成了人民币,再然后,就有了规模几个人的文华公司,以及后来遍布全国各地的生意网,和这间可着老宅子模样弄得新院儿。 他以为他这悲苦的一生终是获得了补偿,动荡危险的岁月好歹落了个踏实,但做过的孽,行过的恶都没走远,隔了这么多年“追债”的又找上了门来。 “滚!你给我滚出去!” 被激得跳脚的苏长庸猛地站起身,嫌刚刚丢出去的茶壶不够精准,又抄起手边的一只方凳扔了出去。 夏秋杨活了这么大哪里见识过苏长庸这样半疯的老头儿,那矮小瘦弱的样子下也不似能蕴藉多大的能量,直到迎面飞来的茶壶擦着他的耳朵飞向他身后摔了个粉碎,还没缓过神来,又是一个凳子,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头一偏躲过之后,他直接拉开了枪的保险准备为自己防身。 “地图?你要地图?好,你等着,我给你!我他妈都给你!你等着!”.. 脸色眼看已经变得由红到紫的苏长庸,双眼仿佛完全瞎了一样,全然不顾对方手里有枪,而夏秋杨以为他还要继续袭击自己,结果发现这老头儿竟然抓起躺椅边的一根精致的龙头拐,轮起来就稀里哗啦砸起了屋里的东西。 那些精美的瓷器、挂着的古画、一架又一架的苏绣,还有一函又一函的古籍无不在他的拐棍下遭了横祸。 碎瓷片、碎纸片洒满一地,空气里弥漫地全是疯狂和绝望的味道,夏秋杨早已听不懂苏长庸那半梦半醒的语言,不知道一场谈钱的交易何以发展至此。 他一步步往门外退,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但心里主意未定,就听到外面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夏秋杨今日的背运真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原本普通的报警顶多招来附近的片警上门处理即可,可偏偏最近节日将近,路面上的巡警一下多了起来,苏宅里这个貌似微不足道的“纠纷”因为“就近”的原理,就甩给了正在周围巡路的警察,所以警车一路拉着警笛开了过来,搞得一条街上都。 人心惶惶。\./手\./机\./版\./首\./发\./更\./新~~ 与此同时,夏秋杨进去的这半个多小时里,沈魏风一直在车里等着,他几次看表,但夏秋杨始终没有露脸,他心有不甘,决定一定要等到这辆车的车主出现,印证他的猜想。可谁想车主没等来,却见后视镜里一辆警车停在了自己车子的后方,紧接着两个警察从车上下来,上了人行道然后转进了田家弄,直奔苏长庸的文华公司去了。 一看此景,沈魏风再也无法安心坐等下去。他立刻下了车,准备进去看看苏宅里出了什么大事,可还没走到巷口头,就见夏秋杨一脸急怒之色,匆匆从苏宅里快步出来,来到那辆三菱车前,拉开车门上了车,接着一阵风似的,歪歪扭扭朝着巷子的另一头开走了。 沈魏风顿觉事情不好,他快步走向苏宅,却见两个警察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边走还边给里面的小伙计交代着什么,这小伙计也是一脸慌乱之色,眼睛四处乱看之余应付着点点头。 警察与沈魏风擦身而过,沈魏风略略驻足,等他们离开了巷子,这才上前按响了苏宅的门铃。 大约是刚刚送走了警察,小伙计还没走开几步,门铃刚响,大门就打开了。 “你是?”小伙计此时已经火烧眉毛,整个人懵得快不知道东西南北,可好在他实在对沈魏风印象深刻,一下记起这就是八月间来过的那个“官方”的人,心里又是一阵紧张。 “你老板呢?”沈魏风伸手挡住铁门,防止这小伙计要把他关在门外,他有预感这院子里只怕刚生了事,现在正是一团糟的时候,小伙计八成独自在家,正不知道如何收拾残局。 果不出沈魏风所料,小伙计慌是慌,挡人是一点也不含糊。 “他,他,他不在家……”小伙计早在刚才就被苏长庸和夏秋杨吓得浑身稀软,这时候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 沈魏风推开他,直接往里走,小伙计紧跟在后面,可怎奈沈魏风人高腿长走得飞快,结果是追不上也拦不住,情急之下只好地在后面喊了一嗓子“:他不行了,您就别进来添乱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失控 苏长庸就那么突然地倒下去了,毫无征兆。 他的嘶吼,他的愤怒,他的悔恨,在那一刻就那么戛然而止了,他那许多次深夜在祠堂里的痛哭和发疯都没出事,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不行了,撑不下去了,苏长风十年前的那次坚守彻底击碎了苏长庸所有赖以支撑的借口,他重重地倒在了自己一手打造的新苏宅里,砸碎了他半世的梦想,半世的迷醉,没给他自己留一点机会,也没给夏秋杨留一点攫取信息的可能。 大门外警笛拉得山响,夏秋杨原本还打算用枪威逼小伙计一番,让他说出地图的位置,可惜,警察已到路口。夏秋杨便只好在匆忙中结束了他这场极其不愉快的探访,在两手空空的无奈中回到了他和吴霜竹在a市租住的一家巷陌里的酒店。\./手\./机\./版\./首\./发\./更\./新~~ 这时天光还是大亮的,而心情郁闷的夏秋杨回到房间就拉上了窗帘,沉重的繁花暗纹帘子遮住了外面正好的阳光,使一室的光明瞬间化作黑暗。就在这黑暗里,夏秋杨点燃了一根香烟,沉着脸看向帘子缝隙处挤进来的一线光亮。 一明一灭的火光里,他阴郁的眼神中充满了犹疑和压抑,他感到自己的中国之行正在以不可控制的趋势往糟糕的境况里滑落,但又说不清楚问题出在了哪里,危机似乎就在周围,但它们是在暗处,出手都无处落拳。想到此处,夏秋杨就感到一股焦躁化成一层轻薄的怒气,带着淡蓝色的焰火在他周身升腾起来,空手而归的懊恼则恰是火焰之下的薪柴,直到吴霜竹回来将其完全点燃。 和坐飞机必要头等舱不同,吴霜竹对于住的要求算不上多高,她在常年野外科考的训练之下,在吃住方面算得上是异常能吃苦,即使到了一个比较现代化的城市,她也无所谓是住在高级洒店还是住在寻常巷陌。 像这次,在a市这间古色古香的中式别院就是夏秋杨找的,她对此可以说是全无意见,连房间都懒得挑,对于价格更是视若无睹。 挑住处是夏秋杨的毛病,他有着中国人特有的爱置产的癖好,甚至这两年间在加州和波士顿购入了面积不小的房产,弄得时常要面临一笔笔不菲的税金,以及入不敷出的尴尬。正因为这点,使得他常年在莫里斯的各个海外项目里来回奔走,不知就里的也许以为这是导师的盘剥造成的,而其实只有吴霜竹明白那不过是夏秋杨在投资方面的低财商所过造成的恶果。 今日午间,夏秋杨心事重重地就拿走了她那辆车的钥匙,连个招呼都没打,可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只当没看见似的,直到外面车子发动机声音渐行渐远,她才收拾打扮了一番出门去见一个要紧的人物,等到把一切谈完天已擦黑,回到房间时她以为夏秋杨还外出未归。 下午的事情吴霜竹谈得也有些艰难,此时想来也是一肚子暗火,所以她慢慢悠悠进了房间也懒得去开灯,随身的皮包便丢在柜子上,缓慢地解开外衣的铜纽扣,一步步踱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才发现窗子并未关,而外面竟然飘起了细雨,玻璃上开始流下丝丝缕缕的雨水。 她看了看窗子玻璃上的倒影,发现自己今日走得有些急,口红只着了浅浅的一层,不似平日红艳,衬得她肤色更暗,双目无神。 看得一阵心烦,吴霜竹便猛地拉上了窗子,却惊见玻璃的倒影里竟然有夏秋杨的影子,她忍不住一声尖叫。 “啊!” 吴霜竹没想到屋里有人,这一吓刚才的怒火倒是发出来了不少,她转过身来看着坐在沙发里的夏秋杨,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大床,柜子和一把沙发椅,夏秋杨一言不发地抬手打开灯,冷冷地看着她,拿起烟,缓缓地抽出一支。 “以后不许这么吓我!”吴霜竹气哼哼地抱怨了一句,开始脱去身上的外衣,露出里面一条非常合身的及膝连衣裙和裙下光洁的双腿。 夏秋杨看着她骂,看着她脱衣,拿出烟放到嘴边,可他突然停了下来,。 拿着烟盒把开口转向吴霜竹。 吴霜竹看了看会意,嘴角妩媚一笑,把手里的大衣往床上一丢,便一摇一摇地走到夏秋杨跟前,一双光腿紧贴着夏秋杨的大腿,一只手推开夏秋杨手里的烟盒,另一只手把他嘴里的烟拿走,直接丢在了地上。 其实吴霜竹今日兴趣全无,不过她知道这么关键的时候也不能拂了夏秋杨的兴致。 她以为自己妖娆即可,可谁想夏秋杨猛地站了起来搂紧她的腰。 吴霜竹有些意外,可还是假意轻轻挣扎了一下,推了一把夏秋杨,在被紧箍住的身体之间抽出手来,先是把脑后的发髻打开,让一头卷发披散开,接着又去拉连衣裙侧面的拉链,可只拉开了一个口,夏秋杨那眼中的怒火和***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一把从后面死死掐住吴霜竹的脖子,一张脸就逼了上来,但在就要强吻上的那一刻却停了下来,他喘息着,看着,一寸寸地看着,眼里流露出绝望和欲念的烈火,吴霜竹也死死盯着他,仿佛在一瞬间读懂了他的内心独白。无\./错\./更\./新`.w`.a`.p`.`.c`.o`.m “你弄痛我了!头发!” 吴霜竹扭动脖子想摆脱夏秋杨的掌控,可是她这时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在疯狂的边缘,他的力气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有这么难吗?嗯!”夏秋杨一声低吼,用力把吴霜竹推了出去。 “啊!”吴霜竹失了平衡,半个身子摔在墙上,肩、颈、背,一股钝伤的剧痛袭来,让她立刻感到不好。 可跑已经来不及了。 夏秋杨一把把床上吴霜竹大衣上的皮质腰带抽出来,朝着吴霜竹便没头没脸地抽打起来。 吴霜竹吓得抱头躲闪,但如此小的一个房间,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只能任由夏秋杨疯狂地暴打自己。 夏秋杨已经失了大半理智,他挥舞的每一下几乎都精准地落在了吴霜竹的后背上,勾起一片片火辣辣的剧痛。 枪夏秋杨早就收了起来,她吴霜竹此时只能做虎狼口中的绵羊。 一下午积攒的怒火终于在连着抽打了数分钟之后得到了部分平复,夏秋杨这时候才终于来了兴致,他两步上前,一把抓着吴霜竹的头发把她丢在床上,看着吓得瑟缩的女人开始解自己的衬衣纽扣。 吴霜竹倒是一滴泪也没流,她咬紧牙关忍受着,可是她忍得住那软弱的哭喊,但却止不住嘴角流下的鲜血,她仿佛看见自己在地狱里被撕成了碎片……。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心有戚戚然 a市距离田家弄最近的一家大型医院里,苏长庸正在抢救室被全力抢救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里面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沈魏风早已经填完了单子交完了费用,人在外面等着,心里像打翻了一堆东西似的乱着,烦着,收拾不起来。 夏秋杨的信息沈魏风刚才就通过电话报给了东子,麻烦他把这个人出入境的情况查个清楚,或者其他同行的人也顺便一起查一查,越详细越好,东子也不多问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沈魏风知道这个时候被夏秋杨找上门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毕竟好端端的一个苏长庸两个月前身子还挺硬朗,只不过一场短暂的见面之后就那么轰然倒下,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而且那满屋子的狼藉绝不是正常情况下该有的,苏长庸这是得了失心疯? 但说实在的,跟着一起来医院的苏长庸的这个小伙计人是不大机灵,就是嘴巴被训练得管得很严,虽说这会儿他老板倒下生死未卜,可任凭沈魏风怎么盘问,这小伙子就是一点不肯多说,遇到关键问题想不出好理由就干脆闭嘴不谈,又犟又笨,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立场,对于一个倒地不起的老人沈魏风都是不可能视若无睹的,更何况这人还是小晚的亲伯父,于情于理他都责无旁贷。 而且小晚已经失去了父亲,尽管这个远隔重洋的伯父未必能给她带来什么实实在在的亲情,可有总要好过无,能救一把还是要救一把。当然,也许有些事情真搞清楚了小晚都未必愿意认下这个令人糟心的二伯,但沈魏风也没打算把这些可能异常残酷的真相带给小晚,所以他想早点介入,早点弄清楚,让所有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到他这里就结束了,小晚未来的日子里不需要这些阴暗的东西。 抢救前前后后持续了几个钟头,结果还算是令人满意,苏长庸勉强捡回了一条老命,就是人还在昏迷中,清醒仍需要时间,医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老头儿能恢复如初,具体还要看他醒来以后的状态如何。 沈魏风眼看苏长庸暂时脱险便放下心来,交代了小伙计一番,打算第二天下午再来看望。 可他出了医院还没走多远就被身后的一声呼唤叫住了。 “魏风!” 这声音又熟悉又陌生,沈魏风想了想,转身才发现叫住自己的竟是他后妈。_o_m 原来她就在这家医院工作,沈魏风有点惊奇自己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眼看他这位后妈还穿着白大褂急急地走过来,不知道她何必非要在这里叫住自己。 “还没下班?”沈魏风有点想刻意回避自己连他后妈的工作单位都不知道的尴尬。 “我今天夜班,你怎么来这儿?哪儿不舒服吗?” 天色已晚,可沈魏风还是借着黯淡的天光看到了他后妈的工作牌上写着的姓名和职称,这两个信息都是他今日才知道的,过去他从不喊她,他阿妈是上海人的老脾气,叫太太,被沈家忱训了好多次还是改不过来,也就由她去了,所以沈魏风到了这会儿也才知道这些。 “不是我,我一个熟人急诊,刚住院,我来看看。” “哦,吓了我一跳,以为你病了,心想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对了,你爸爸回来了,还问呢,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和阿妈给你们爷俩准备准备,楼上你的房间没动,还是原样,要不就回来住吧,别自己一个人住那厅里的房子了,空空荡荡的,又小还离得远。” 这位后妈一番话说得这样周到,让沈魏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他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好,有时间我就回去,大概也就这几天吧。” “哪天?让你爸爸派个车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 “你能回来就好,你爸爸现在总念叨你,想儿子想得厉害。” 沈魏风觉得他这后妈有话要讲。(本章未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心有戚戚然 ,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却不敢出口,他站着略等了等,可她仍是意意思思地不说。.. “那,我先走了。” 这样古怪的谈话气氛让沈魏风本就满腹的心事几乎要扭作一团,他现在心里全是事,自然也知道他父亲是这些事情里的关键,可眼下的重点是把苏长庸的情况捋顺了才顾得上其他。此时他根本腾不出精神来应付他这位后妈,便想着赶紧离开,可走出没几步就听他后妈在他身后喊了一嗓子:“那个,魏风啊,回来的话有什么事都好好跟你爸爸说,别让他生气,他现在血压高……” 这话让沈魏风猛地停住了脚步,不过他并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他暗自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便快步去了停车场,徒留他后妈在原地看着,愁肠满腹,却无处诉说。 第二天,沈魏风上午快速处理完所里的事情之后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病房小楼的三层悄无声息,苏长庸的那个小伙计正斜靠在护士站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犯迷糊,听到有脚步声醒了过来,一看是沈魏风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冲着他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表情。 二十四小时了,还没醒过来,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沈魏风来到苏长庸的病床边坐了下来,看着他那张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苍老得可怕的脸,心里不禁戚戚然起来。 人就是这样的脆弱,两个月前的苏长庸还是那样硬朗和意气风发,任谁那个时候见过他都无法想象此时的这个人竟是这番模样。 吊瓶,氧气机,心电图还有一堆长长短短的管子在尽力维持着他的生命,这仿佛是一场跟死神赛跑,跑不跑得赢全是未知。 可尽力挽回生命还不是整件事里最为可悲的部分,因为最令人感到绝望的是,这个世上有谁会真的为他的生死而忧心?如果没有苏筱晚突然回来认亲,他不就是要在孤独中挣扎和死去?难么他苦心孤诣算计了一辈子的发财大计到底又有什么意义?谁又会在他百年之后愿意去他的坟前烧一把祭奠的纸钱? 虽说人都是孤独的生孤独的死,可真要眼看着别人经历这残酷的时刻,沈魏风还是感到了这份惊心与压抑。 不过幸好,不等沈魏风心头的戚戚然淡去,顽强的苏长庸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二百六十九章心有戚戚然 第二百七十章 要点儿脸吧! 就在苏长庸在医院被抢救的那天晚上,秋日的细雨在空气里飘荡着,洗刷着白日间的尘埃和浮躁,在缓慢地落地之后,一点点渗入那浑浊的泥土中,带去水分和滋养,也让一切变得泥泞不堪。 a市巷陌里那间中式庭院酒店的房间里,屋外细雨如霏,丝丝缕缕的雨水积在窗户玻璃上满满凝聚成滴,最终沉重地滑落下来,像积攒了许久的泪,再也无法被眼眶包裹,便只好坠落,然后摔个粉碎,仿佛里面装满了不甘和挣扎。 此时的夏秋杨早已穿着整齐从欲望中清醒过来,坐在床边的一张沙发椅里,慢慢地抽着烟,看着全身不着丝缕半蜷缩在床上的吴霜竹一言不发。 吴霜竹这时嘴边血痕犹在,眼角的淤青分外刺眼,一头卷发没了往日的光泽,纠缠成一团,眼睛里空荡荡的,没有恨意也没有幽怨,如此长的折磨早已让她没了往日的精神和气力,只有紧闭的嘴角边还残存了一丝模糊不定的笑意,可口红是早就不见了,所以反倒衬得她脸色暗淡,表情阴郁。 夏秋杨越看越不耐,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来,他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走到床脚拿起大衣扔在吴霜竹身上。 “你的衣服,起来准备准备,今晚去岁黄。”说完,夏秋杨头也不回地拿起车钥匙走出了房间。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吴霜竹冷笑了一声,费力地动了动满是伤痕的身子,轻轻闭上眼睛把夏秋杨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咬紧牙关忍着疼痛伸长胳膊去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在矮胖的灯柱后一阵摸索,找出了她自己的那把漂亮的小左轮,拨开转轮看了看才塞进了手边她的随身皮包里。 这一夜,苏长庸和死神搏斗着,夏秋杨和吴霜竹则一路开车飞奔,而人在冯村的苏筱晚似乎有了心灵感应一般,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一晃一周就要过去了,沈魏风还没有回来,队里的工作继续快速地往前推进着,老吴每日定时定点带人进场,出土的零碎单位多得异常,苏筱晚和小雯加上那个分来帮忙的技工,三个人从早干到晚,仍是收效甚微。苏筱晚几次向老吴建议,淤积在土层里的单位先不要清理出来,拍照即可,而且她目前在初步分类和修复的过程中又有了新的发现,可能需要等沈魏风回来开会才好确定下一步的工作方向。但这些老吴根本听不进去,带着人已经接连收拾出来两三个方,把原来的工作面内的两个方扩大到方,同时,新的方内的深度已经到了需要进行土层划分,这下连一般不对工作进程有异议的宋轶都忍不住劝老吴切莫太过心急,这么多发现急需分析和整理,现在主管领导一个都不在,小心出了事情承担不起。 这事后来发展到连负责跑外勤的蒋宇也有点看不下去了,赶着晚上下班劝了老吴两回,但每次劝都是一场大战,弄得整个3号院里,就听老吴的大嗓门在嚷嚷,而且一声更比一声高,让那些忙了一天的队员没一个不摇头叹气的。@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直到这天村子里停水,整个队才不得不放了半天的假。 入秋之后,岁黄地区雨水稀少,工作面上的清理工作每天都离不开对土层的喷水,而且用水量很大,单靠1号院里的那种手压井里打上来的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于是工作只好暂停。 但工作面上的活儿能停,库房里的清洗和分类工作不能停,苏筱晚穿着一件稍显单薄的外套还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持续进行着文物单位的分类和记录,完全不知道大部队已经从工作面上撤回来了。 4号院的前院里,过来帮忙的技工小肖正从外面拎了一桶水进来,迎面正撞上才下了工回来的汪辉,两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怎么回来了?这个点儿就下工了?”小肖放下手里的水桶,蹲下身子继续刷洗盆子里的碎石器。 “停水了,哎,苏副队长呢?在里面呢?”汪辉看着库房方向,目光停留在大。(本章未完!) 第二百七十章要点儿脸吧! 门上,但人并不敢进去。 “嗯,在和小雯在弄分类呢。”小肖是个老实人,有一说一,也不爱琢磨人,只知道闷头干活儿,缺少对汪辉这种人的戒心。 “下午队里休息,去不去镇上?”汪辉拿了个小凳子在小肖对面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肖瞎扯着,不过手上绝不帮忙,眼睛仍然不离库房大门。@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休息啊,那好,正好给家里寄钱去。”小肖突然听到要休息,高兴地咧嘴一笑,忍不住把寄钱这种事情都说了出来。 “对,这不才发了工资。哎,你小子这才结婚就天天上交工资,以后日子怎么过?”汪辉的眼珠子这下终于从库房大门移到了小肖身上,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起这个老实人。 “能怎么过?就这么过呗!”小肖笑得憨厚,脸上甚至闪过一丝幸福的光彩,引得汪辉顿时有些从头到脚的不爽。 “我说怎么打牌抽烟老没见你呢,原来油水都被你老婆收了去,不觉得憋屈吗?干外勤这么苦。”汪辉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估摸这老实人的媳妇儿大约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不爱抽烟打牌什么的,没事儿就喜欢听个收音机,不像你们玩儿的那些费钱。”小肖说着站起身来,把一盆脏水端到墙角倒掉。 两人正说得热闹,小雯和苏筱晚恰好从库房里走了出来,小肖便把下午休息的消息告诉了她们。 “那好,下午要是蒋宇去镇上,小肖你就跟着去吧,这儿有我就行了。”苏筱晚知道小肖要去给家里寄钱,便把假给了他,打算下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干。 “那哪儿行!要休咱们都应该休,要不我也不去了。”小肖觉得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休息,让副领队替自己干活儿,自然非常拒绝。 “呦,没看出来,这还有一对劳模啊!”此时的苏筱晚孤立无援,汪辉逮到了这么个机会,怎么可能舍得放过,新仇旧恨的自然要过过嘴瘾。 “汪辉,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别给脸不要!”小雯一听顿时火了,毫不客气地骂了过去 “小雯,别觉得傍上个蒋宇就成了队里的二当家的,年纪轻轻一姑娘,要点儿脸吧!” “你……” 小雯气得脸“唰”地红了起来,抬脚就要追上去跟汪辉对打,被苏筱晚赶忙一把拉住。。 第二百七十章要点儿脸吧!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翼而飞 尽管是午间,可冯村干燥的空气里透着实实在在的寒凉,只不过再怎么冷也一点降不下来小雯心里此时的那股恼怒,而苏筱晚如今病弱体虚,就那么多力气,只能竭尽全力地拦着。 “汪辉,你怎么这么说话?也太过分了!”小肖也被刚才的那句劳模说得面红耳赤,很是生气,忍不住要发作,可他人老实本分,实在怼不回去什么掷地有声的难听话。 苏筱晚明白汪辉这个样子多半都是因为沈魏风和她的缘故,便冷冷道:“汪辉,请你讲话注意点!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不要在这里指桑骂槐的带累别人。” 汪辉一声冷哼:“怎么?准备摆摆副领队的谱儿?还是想耍耍领队夫人的威风……” “你这个不要脸的!” 汪辉的肆无忌惮这时彻底激怒了小雯,她一把挣脱苏筱晚,拎起脚边的小木头凳子,抬手就要向汪辉摔过去,却冷不防大门口一声吼,停在了半空中。 “小雯!干嘛呢!” 发声的是蒋宇,刚从镇上回来,这时恰巧来找小雯去吃午饭,却正好撞上了这事,也把刚才的擦枪走火的一幕看了个大概,一瞅小雯要沉不住气了,赶忙进来制止。 “越大越成了孩子了!快放下!”. 说着,蒋宇走过来一把夺下小雯手里的凳子,扔在地上。 汪辉是吃过蒋宇的亏的,也自知打起来根本不是蒋宇的对手,一看他人已经进来,还喝止了小雯,也就真闭了嘴,不敢出声。 “你听见他刚才说什么了吗?我凭什么饶了他!队里怎么不处理了这不要脸的!我要去镇上,今天就去,我要给所长打电话,问问这么个货留在队里是准备给谁添堵呢!是觉得我们在这破地方过得还不够艰难吗!” “你瞎说什么呢!说话前过过脑子啊!别胡说八道的!” 自打沈魏风和所长离开的这几天以来,蒋宇忙得焦头烂额不说,和小雯也是时不时爆发争吵,可每回因为忙,连架也吵不利索,说不痛快,他心里的堵的闷气早就要憋不住了。 “小雯,算了!别生气了,走,我们回去。”苏筱晚这两天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两人吵嘴,心里多少存着歉意,却又没什么办法。 “蒋宇,我从早忙到晚,没日没夜的干,平白无故还要遭这种烂货戳脊梁骨,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说这种话,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你就这么对我的吗!” “唉,你听我说……,哎,小雯,小雯……” 说完小雯就哭着快步离开了4号院,蒋宇怎么喊也喊不住,这时他才惊觉自己为了顾全大局的两句话实打实戳到了小雯的伤心处,心里满是懊恼。 蒋宇扭过头看着一脸微有幸灾乐祸之色的汪辉,忍了又忍才压住要爆发的火气,指着汪辉低声道:“你,你给我小心了!” 说完又想起苏筱晚,转过头来和缓了脸色道:“苏副队长,没事的,别担心!你先快去吃午饭吧,老吴在3号院等你呢,他好像有工作上的事要找你。” 苏筱晚正为小雯担心,一听蒋宇这么说,便只好点点头赶紧往3号院去了。 之后的事情是接踵而来的,容不得人去思考和权衡,也许沈魏风在的话事情就会在这天中午按下暂停键,可惜,这个时候队里没有这样一个可以掌控全局的主事之人,老吴不行,宋轶也不行,蒋宇也显得很外围,苏筱晚这种半脱离考古队的状态更是不可能决定什么。 苏筱晚急匆匆离开4号院先回了1号院去看小雯,却发现院子里空空的没有人,她只好拿了自己的饭盒去3号院打饭,顺便听听老吴的事情。 正是中午打饭的时候,厨房门口排着一长队人,苏筱晚不太想往男同事堆里凑,就捡了个空桌子坐下,想等别人都打完了她再过去。 可坐下没两分钟,就听二楼嚷嚷起来。首发更新@ 。(本章未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不翼而飞 起初声音不大,听不清楚,只那么一会儿,动静就大起来,一声抱怨清清楚楚地传了下来。 “我的钱呢?我的钱怎么没有了!” 这一声异常清晰的哭腔不仅吸引了苏筱晚的注意,也吸引了排队打饭的一群人。 “这谁呀?丢钱了?” “听着像2组的肖华,他丢钱了?” “不会吧,大白天的。” “才发的工资吧,这不要了命了!” 苏筱晚听着楼上楼下的声音,心顿时揪了起来。 小肖本来打算要下午去镇上寄钱回家,不会是他这个时候弄丢了工资吧? 苏筱晚带着犹疑赶忙往楼上走去,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三四个人围成了一圈,里面好像有个人正蹲着。 “小肖?” 苏筱晚问了一声,围着的人一听是她,赶忙散开了一个空,一看果然是小肖蹲在墙角,一脸痛苦,眼里还噙着泪。 “我明明把钱放在这个兜儿里的,怎么就没了?就那么一会儿工夫,我觉得上午干活儿热,想脱了换个背心儿,再穿上就找不着了!” “你再翻翻其他的兜儿,要不屋里再找找。”一个老技师又提醒了他一遍。 “没有,刚刚我都翻了,屋里也没有,这钱要寄回家给我妈和我老婆的,这下可怎么好!这一个月就完了!” 小肖说着捂着脸,尽力挡住忍不住流下的眼泪。 苏筱晚看着小肖,心里像打翻瓶,赶忙翻起自己的外衣口袋,发现里面空空的,这才想起来自己平时是不带钱的,除非要去镇上,所里给的补助还在房间抽屉里。 “小肖,你别急!等等啊,我马上来!” 苏筱晚赶忙嘱咐了小肖一句就匆匆下楼去了,围着的队员和小肖都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 只等了不过几分钟,他们就又听见楼梯上响起了着急的脚步声,苏筱晚有些气喘吁吁地又回来了。_o_m 她走到小肖跟前,把一小叠钱递到他手里。 “小肖,来,拿着!” “不不不……”小肖根本不敢接,要推开苏筱晚手里的钱。 “拿着吧,下午赶紧给家里寄去。” 苏筱晚坚持把钱给小肖,旁边的几个队员也都劝他:“拿着吧,拿着吧,先应应急。” 小肖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缓缓地接过苏筱晚手里的钱,愣在那里。 苏筱晚赶忙跟周围的人说:“大家快去吃饭吧,散了吧。” 说完,她也匆匆下楼去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不翼而飞 第二百七十二章 己所不欲 肖华的事情如果沈魏风在队里的话,处理的办法有很多种,但他唯独不会同意苏筱晚以个人名义把钱给了这个小技工,他知道这种事情的潜在危险,帮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可苏筱晚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国外的那套思维,不知道里面的深浅,完全不了解国内社会的生存法则。 但最初蒋宇琢磨来琢磨去找到肖华去给苏筱晚帮忙,看中的就是这个人的老实本分,觉得这安排一点毛病也没有,心想这人总比队里那些油头滑脑的强,甚至都比村里临时找来的村妇强,又老实肯干又简单不会生事。 蒋宇想得是周全,可百密也会有一疏。 这天中午说是老吴找苏筱晚谈工作,可最终还是演变成了一场内部的小型会议,唯一和平时不同的是,除了老吴,大家都是一边吃午饭一边说事情,说到最后还不怎么愉快。 老吴这天因为停水导致停工有点心情不好,一开始光抽烟不说话,倒是苏筱晚先开了口。 “现在我在做的单位分类有了点样子,虽然初步修复缺少物料,但是有几块铜器上的铭文我觉得有点意思,如果能完整地拼出来,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苏筱晚双手握着铝饭盒,汲取着热饭热菜带来的温度,吃不吃的倒是不那么重要。 “铭文?什么铭文?” 老吴停了手里的烟,看向苏筱晚。 “有点像突厥文,但是拼不全,还不确定。” 苏筱晚吃了口饭,摇摇头。 “突厥文?上哪儿找人翻译去!拼出来也是白搭!” 老吴不屑地摇摇头,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 “我可以试试看。w_/a_/p_/\_/.\_/c\_/o\_/m” 苏筱晚没有抬头,低声道。 此话一出,老吴、宋轶和蒋宇都齐刷刷看向了她,带着惊异和不可思议。 “你看得懂突厥文?”宋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算不得能看懂,我可以用重纽试试,但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前提是文字一定要完整。” “你懂重纽?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沈队知道吗?怎么你从没提起过?”老吴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之前队里一直在石棺的开启上打转,涉及不到重纽,所以没必要提及,现在有了这方面突破,那就可以试试,而且我有预感,这点如果能突破的话,石棺的问题可能就会迎刃而解,它和位于它下方的这个文化遗址应该就能找到对应的关系。” 苏筱晚许久不说这么长一段话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心里也杂陈。 原本她着实不想再多插手队里的工作进程了,老吴派了工作就干着,能做到哪里就做到哪里,能多为队里带一个新人就带一个,远离工作的中心,远离众人的目光。可是她到底还是年轻,事业上但凡有点起色就忍不住地想干下去,何况里面还有沈魏风的理想和抱负,苏筱晚觉得自己狠不下心来置之不理。 “那,那就试试吧。” 苏筱晚的这个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倒是让老吴变得突然郁闷起来,他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了一下,又点燃了一支烟,想了想道:“这个事等小沈回来再好好商量商量吧,这么重要的事还是领导来了再定夺,我没什么意见。” 老吴的这个说法算是他人生中不多的几次服软中的一回,蒋宇看着多少有点解气,只不过不说什么就是了,宋轶坐在一边匆匆吃完了午饭,推了推眼镜,也发了话。 “还有个事我想跟几位商量商量,就是从前几天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咱们的队员来我这儿说想让家里人来冯村探亲,我刚开始都拒绝了,可后来不知道怎么人反而越来越多,到上午我看前前后后得有三分之一的过来说这事。你们看这个怎么处理?” “这谁想的馊主意?不瞎胡闹嘛!”不等老吴叫嚷起来,。 蒋宇先是受不了骂了出来。 “来什么来!这又不是部队,还探亲呢!下午开全员会,告他们不行!”老吴自然也是恼火的,准备晚饭前就把这些人教训一顿。 宋轶看了看他们的反应倒是没有说什么,又看了看苏筱晚,问道:“苏副队长也在,不知道什么意见?” 苏筱晚其实对“探亲”一词并不是太理解,不知道其中包含的实际意义,只是大概明白是有些队员想见家人的意思,便忍不住从“人道主义”角度表达了看法:“大家出来两个多月了,想念家人也是正常的,我觉得不应该反对。” 老吴这下刚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那怎么行!都来了住哪儿?你家也来人,我家也来人,这工作还干不干了!”说完还把烟盒往桌上一扔,十分不悦。 “你个老吴就不能好好说话!人家苏副队长也没有说错,出来那么久了,也回不去,家里来人看看也能稳定军心嘛!” 沈魏风不在,关键时刻蒋宇是一定会站出来维护苏筱晚的,他比宋轶在这方面更直接更方便。 “我觉得苏副队长说的也有道理,但是都要来也不是个办法,咱们关键是要想想怎么拒绝大家的这个要求,不然直接开会下命令只怕不能服众,最近工作量这么大,照顾大家情绪还是需要的。” “服众?怎么服众?他队长自己就在队里明目张胆地谈恋爱,这事你拿什么服众?” 老吴这时根本就是口无遮拦起来,一下把剩下的三个人都说愣了。 苏筱晚顿时觉得自己简直如坐针毡,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老吴,你这话说得可就没意思了!什么叫明目张胆地谈恋爱?沈队不过是在照顾苏副队长,他做为队里的主管领导,照顾照顾外请的专家有什么不妥?”蒋宇此时几乎是在石头缝儿里找理由,话都说得结结巴巴不怎么连贯。 “你少说别人!你自己也一样!你跟那个小雯一天天的,你当队里的人都是瞎子吗?” 老吴冷笑一声,完美地怼了回去,屋里顿时陷入了沉默。。无\./错\./更\./新`.w`.a`.p`.`.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 相顾无言 四个人的会不算大,可若是闹了起来也一样让人难受。像蒋宇原本觉得自己和老吴有些日子没有凑到一起呛茬了,这关系总算平顺了一些,但谁想今天又顶到了一起,还说不清道不明问题出在了哪里。 当然,老吴对苏筱晚有意见也是旧闻了,全队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但再怎么说那也是去年夏天的事了,如今,特别是这次考古季开始,老吴多少事情上都表现得挺平静的,就连顾所长在这里的关键时刻也没见他掉过链子,以至于让蒋宇一度觉得这老头儿到底活了大半辈子,比那些年轻的眼皮子浅的强太多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挺有原则的,但看今天他这反应,是着实让人大跌眼镜,摸不着头脑。 “好,您老有理,我犟不过你!那你说怎么办吧,是开会数落那些人一顿,还是别的什么主意,都行,反正您是副领队,您自己看着办吧。”蒋宇憋了一肚子气,再加上午饭前跟小雯的不愉快,他说完就直接出去了。 “唉,老吴,我觉得这事不能来硬的,服不服众的也没那么要紧,再想想吧。@精华\/书阁·无错首发~~”宋轶说完也站了起来,但意意思思地没有马上出去,老吴扶了扶眼镜,一眼看出里面的名堂,气哼哼地起身也回去了。 纷纷扰扰地争执就这么过去了,苏筱晚缓缓地收起饭盒,也默默地起身,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周身寒凉,原本起起伏伏的心境更加昏暗迷茫。 心有担忧的宋轶眼看着苏筱晚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上前劝慰:“苏副队长,别把老吴的话当回事,他年龄大了,就那个脾气,理解不了年轻人的心情,也不是针对你,他对谁都是一样的,都这么不留情面。” 苏筱晚游离的精神被宋轶的一番话瞬间带回了现实,她看向宋轶,勉强笑了笑:“宋组长,没事儿的,我知道,你放心好了,老吴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下午还有工作,先走了。” 说完,苏筱晚就快步离开了,宋轶看着苏筱晚的背影渐行渐远终是没能鼓足勇气追上去再说点什么。 返回1号院的路上,明亮的天光下寒气像是一块块透明的冰棱,不断地擦过苏筱晚温热的面颊,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心寒,苏筱晚一时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和一阵焦急,她加快了步子,一路简直走得飞快,回去的那一点点路,几乎眨眼功夫她就到了大门口。可门还没来得及去推,苏筱晚就突然感到天地都在旋转,一口气像是堵在了胸口让她几乎要摔进院子里去,幸好伸出手扶住了门框,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子,她苍白着一张脸,看了看院子,脚步踉跄地回了房间。 小雯还没有回来,天气还没冷到要生炉子的时候,午间的太阳很快就偏西,斜斜照进房间来的阳光有点杯水车薪的味道,苏筱晚终于慢下了步子,缓缓走到书桌前,摇摇晃晃中勉强坐下来,看着打开了半扇的窗子外格外晴朗的蓝天,一阵伤痛与思念涌上心头。 可她这时没有落下泪来,单是觉得心酸,觉得倦怠,她想到下午还有工作,便记起自己还要多找些绘图纸来做铭文的复绘和转译,另外库房那边的蜡烛也用得差不多了,还要多多找些出来,她恍惚记得自己这里的抽屉里还存着几支大蜡烛和一厚沓绘图纸,便压下心里的积郁打开书桌的抽屉,可不知怎么,拉开的抽屉里并没有什么绘图纸和蜡烛,倒是夏秋杨的那支勃朗宁明晃晃地躺在里面,闪耀的金属枪管几乎要让苏筱晚目盲。 泪就这么浮了上来,没有逻辑的,没有道理的,越积越多,直到滑落。 “苏副队长,在吗?” 蒋宇的大嗓门恰在这时闯了进来,满面泪痕的苏筱晚赶忙下意识关了抽屉,用手抚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赶忙答应着:“在。” “苏副队长,我……”一脚跨近房间的蒋宇在外面听不出苏筱晚声音的不对,直到走了进来才发现转头看向自己的苏筱晚仿佛刚刚哭过,让他。(本章未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相顾无言 一时间只能把想说的哽在了嗓子里。 “蒋宇,什么事?” 苏筱晚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想在蒋宇面前失了态,也怕蒋宇回来在电话里给沈魏风说起这些。 “我马上去镇上,听小雯说你们缺东西,你看需要我去买点什么回来?” 蒋宇话说得很慢,仔细观察着苏筱晚的表情,生怕什么地方说急了再惹起苏筱晚的伤心来。 “是,你等一下,我写张单子给你。” 说罢,苏筱晚又忍不住擦了擦眼睛上的泪,拿起笔写了起来。 看着苏筱晚写着单子,蒋宇心里也感到十分不是滋味,想了又想开口道:“苏副队长,要不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下午要给沈队打个电话,你也去跟他说说话吧,这都多少天没见了,他挺担心你的。” 这话一说,苏筱晚原本疾书的笔顿时停了下来,她努力克制着心里的起伏,可终是没能忍住泛滥上来的眼泪。 泪水滑落,一滴滴落在纸上,苏筱晚带着无声的抽泣写完了单子,交给蒋宇。 “不用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下午还有工作,抽不出时间,麻烦你了。” 苏筱晚说话递单子都没看向蒋宇,当然蒋宇也明白她的心思,知道原来就是思念,今天还有委屈,可这些她都不愿和身在a市的沈魏风提及,毕竟说了也马上回不来,她不想让沈魏风徒增担忧,而且电话打过去,一听声音只怕免不了又是一场无言的哭泣,那样的话别说是电话那头的沈魏风,就是跟前的蒋宇也觉得看着心里难受。 不过这通电话蒋宇原本是不准备去打的,刚才他真是看着苏筱晚的样子才动了恻隐之心,想帮帮她,虽然苏筱晚没有接受表示了婉拒,但蒋宇倒确确实实觉得该把这事跟沈魏风好好说说,包括午间会上说到的队里探亲问题。。@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第二百七十三章相顾无言 第二百七十四章 半梦半醒 不过,到这天下午苏长庸醒来已超过四十八小时,除了暂时还不能说话身子已经可以轻微挪动,主治大夫预判恢复得还算理想。 而沈魏风上午在所里和蒋宇通了电话,听了听昨天的工作简报,又和顾所长谈了谈冯村之后的工作进程,感到目前的资料还有一大部分缺失,遗址位置还有待进一步确认,于是午饭都没吃便又去了一趟古籍文史馆查了将近大半天的史料,直到将近傍晚时分他才空出时间来赶往医院,可人还没走进苏长庸的病房就接到了蒋宇打来的电话。 因为蒋宇也是一下午忙着采购,打电话已经不早了,想着赶在晚饭前返回驻地,他就一口气把几件事情攒在一块儿说,包括苏筱晚的情况和她开会时的建议都没落下,前前后后足足说了有十来分钟之久。沈魏风一直沉默地听着,一直没打断蒋宇,直到听到蒋宇用他那笨拙的语言说到苏筱晚怎样含着眼泪拒绝来镇上给他打电话时终于忍不住喝止了蒋宇。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回去的,你让小雯一定照顾好她,下次有会什么的,不要让她去参加,老吴那里你拦着点儿,少让他们两人凑到一处,另外,队里的探亲问题如果有人再提,你就直接告诉他们没有地方安排,想来的话自己想办法解决,而且来了也没有假,期间如果夜不归宿就按老规矩处理。” 那时的手机的信号即使是在a市也是不怎么稳定的,一般通话总是时断时续,沈魏风说这些时难免有点声高,引得病房护士站里的护士中间出来两三次提醒,两人也就只好匆匆挂断了电话。 电话是挂了,可心情几乎跌落谷底的沈魏风一时间根本无法平静下来,他没有立刻进病房去看望苏长庸,而是来到病房走廊尽头的窗户前,靠着窗子缝隙里挤进来的一阵阵冷风,好容易压住要立刻买票回冯村的冲动,想了又想才终于平复了内心的焦灼。 不能因小失大,没有短暂的分离就没有余生的厮守,沈魏风仿佛要把这些虚空的说法当做信仰似的一遍遍地为自己默念。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我的麻痹,可眼下除了这个十分不怎么样的法子,他没有什么更多更好的选择。 现在,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苏筱晚加油:再坚持几天,就几天! 苏长庸的单独病房里此时一个人也没有,他的那个小伙计日守夜守,到了下午终于撑不住回去补觉去了。 沈魏风来到病床前,看到苏长庸的脸色好了些,沉重的心情稍稍有了点松快,刚坐下就听见苏长庸开了口。.. “你怎么又来了!” 苏长庸的声音很浑浊,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儿,气息微弱,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 沈魏风平静地看着他,没说什么。 “你们都想逼死我,我死了你们就死心了!” 苏长庸声弱,可是气势不低,语调简直与他身强体健时候无异。 沈魏风想不到这老头儿到了这份儿上都不肯低头服老,心里竟然生出对他的一份敬佩来。 “你是小晚的二伯,我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 这是沈魏风的心里话,他不知道若是这老头儿没挺过去,他回去该怎么跟身处困境中的苏筱晚提起这件堵心的伤痛。 “她来了?人呢?” 苏长庸此时脑子有些恍惚,扭过头来眼睛里带着期待看向沈魏风身后,但是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他侄女的身影,他瞬间有些失落,心怀凄凉地闭上了眼睛。 也许,苏长庸此生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能感受膝下无子的悲凉了。 “她现在在冯村工作,我替她来看望你,有什么话我也可以带给她。” “冯村?哪个冯村?” 苏长庸睁开眼睛,看向沈魏风,昏迷带来的脑部损伤在这一刻初现端倪。 。(本章未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半梦半醒 沈魏风带着犹疑看了看苏长庸,平静地告诉他:“岁黄地区那个冯村,在离雨镇。” 苏长庸仿佛明白了,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陷入一阵慌乱,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沈魏风道“她一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工作,她现在在冯村考古队,是我们的外请专家。” “不,不要去!让她回来!快让她回来!” 苏长庸浑浊的嗓音里突然充满了焦急,两只绑满了各种管子和仪器端口的手努力地在伸向沈魏风。 沈魏风看到一台监控仪被扯得晃了两下,便赶忙起身,扶住苏长庸的胳膊,安慰道:“她在队里很安全,这个考古季一结束就会回来,到时候一定会来看你的,放心吧。” “不,不要去那地方,不要去!那地方会让人送命的,我那可怜的兄弟就差点儿死在那里,”说着,沈魏风冷不防被苏长庸一把抓住了手腕“他们又盯上了那里,要报警,记得去报警!” 沈魏风感到苏长庸的语言越来越混乱,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只好任由他拉着手,听他自言自语。 “他们想要那图,我不会给他们的!那是我爹留下的,是岁黄那边最值钱的地方,地底下全是好东西啊!全是好东西!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啊!挖不完的!那么多,多得跟沙子似的,数都数不过来!只有我和长风到过那里……” 苏长庸说着,眼角竟然留下了一丝泪水,浑浊的嗓音里透着怅然、感叹和怀念。 苏长庸疯疯癫癫地自语都没太引起沈魏风的情绪,只有“沙子”这个词猛地刺激了一下他的神经。_o_m “沙子?你是说沙漠吗?哪里的沙漠?你说清楚。” 沈魏风上午刚刚在古籍文史馆查阅过资料,这时再没有什么比沙漠更能牵动他神经的了。 “那里,就是那里,那沙漠无边无际,我和长风一人就带了一军用水壶的水,我拿着我爹的那张草图,我俩一点点找……,尸首,棺材,瓦片还有铜镜……,你不知道,那边的尸首是竖着埋的,和南边那些悬崖上的棺材不一样……,可惜,衣裳好多都烂了,捡不起来了……” “你是说在岁黄和塔里地区的交界处吗?” 此时,沈魏风已经急得恨不得摇醒这个半梦半醒中的重症患者。 那里,竟然已经有人去过!。 第二百七十四章半梦半醒 第二百七十五章 无以为报 这天下午,挂了电话蒋宇就急匆匆地回了驻地,一到3号院门口就忙着和司机两个把东西搬下车,到了晚饭时分,基本上该收拾的都弄完了,这才拿着一大袋苏筱晚嘱咐他采购的修复材料往1号院走去。 水一直没来,后厨有存水的大水缸倒不耽误做饭,但那些水就为三餐准备,日用的不能从那里取水,毕竟吃饭是国计民生,最耽误不得,所以一个下午大家都窝在宿舍里尽量不出来,减少用水的可能。 可库房里的文物单位分类、登记和修复并没有停,苏筱晚在蒋宇走后足足忙了一下午,整理了一批碎片,直到太阳西沉才发现有一批紧急需用的文物碎片还在水里泡着。肖华去了镇上给家里寄钱,小雯也去了镇上给家里打电话,一时间苏筱晚身边没有个干活儿的人,她便自己动手洗刷了起来。 但今天停水,4号院的自来水龙头里是一滴水也没有的,苏筱晚眼看清水都见了底,想到1号院里是手压井,大概不受停水的影响,便准备回去打些水回来用。 其实起初她原本想把一部分待刷洗的文物带回1号院去清洗,那样比较省力气也很方便,可这两天队里的事接二连三的,都很棘手,再加上沈魏风也不在,让苏筱晚有点忌讳违反队里的规定。 因为队里有一条关于库房的明文:凡库房里的文物一律不可以私自带出,除非有领导批准,否则将视同盗窃,情况严重的会报警处理。 虽然苏筱晚挂职副领队,但实际上她并不管事,所有队里的各种申请表格都在3号院的办公室里,或者沈魏风的宿舍里。她今天说什么都不想再踏进3号院一步,也不想和老吴再碰面说些什么,于是便只好费力从1号院拎水回去。 冯村这边的手压井是前两年外省市过来扶贫时出人出力出钱给打的,主要目标都是那些家里人口少,比较贫困的人家,像1号院的这户原本就是一家贫困户,所以院子里才有这么一口手压井。 不过手压井这东西用起来需要些力气,村里人干农活儿习惯了,男女都有把力气,没人觉得这井用起来不方便,但对于苏筱晚和小雯这两个年轻的城里姑娘来说就算不上轻松了,有时甚至非常费力。所以大部分时候,院子里的那只大水缸总是存水的。像蒋宇平日里除了忙队里的事,一有空儿就会过来帮她们两人把水缸加满。 但最近这些日子蒋宇特别忙碌,好几次记得要去给1号院打水,可临到跟前一有事情就又忘记了,几天过去,缸里的水眼看就要见底。首发更新@ 苏筱晚回到1号院才发现水缸里也几乎没了水,正准备用手压井打点水上来,一个人从外面冲了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水井压杆,二话不说就开始打起水来。 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从镇上刚回来的小肖。 他一到3号院门口下了车就往4号院赶,结果去了发现地上全是空盆,库房锁着,就猜出苏筱晚大约回了1号院,结果还真让他撞了个正着。 “小肖,你回来啦。还是我来吧,你刚回来快去吃饭吧。” 肖华下午拿着苏筱晚给他的钱,几乎都寄给了家里,这时一颗心正不知道如何报答,看到这情形自然是不会撒手的。 “苏副队长也没吃呢吧?我来打水,你去吃饭吧,那边就交给我了,放心吧。” 苏筱晚看着肖华卖力地打着水,明白他是在报答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便只好由他去了。 忙了一下午,苏筱晚有些疲倦,她站在一般等着肖华打完了水,就招呼他到她屋里坐一坐,喝杯水再走。 打去年分了宿舍,1号院就只有小雯和苏筱晚住着,严格来讲这里就是女生宿舍。一般男队员,特别是肖华这样的青年技工是没有机会到这里来的,更别提能到苏筱晚的房间里坐上一会儿。 眼看苏筱晚那么热情地招呼自己,肖华有。(本章未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无以为报 些做梦似的没有多加推辞就走进了苏筱晚的房间。 这个院子的房子比较老旧,整体比不上3号院,更无法和4号院的相比,但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美在流动,窗台上玻璃水瓶里的野花,窗户上挂的碎花布窗帘,铺着米色粗布的小书桌,干净整洁的床铺,一阵阵淡淡的香水味道……,所有这些都是简单甚至混乱的男生宿舍所完全无法比拟的。 由于苏筱晚还是国外的生活习惯,所以床头的墙上还挂着她风采卓然的毕业照,桌角还放着她和美国同学们朝气满满的合照,阳光之下的苏筱晚看起来真是璀璨照人。 就这样,一间普通到简陋的农舍生生被苏筱晚布置出了生活的味道,让第一次踏足这里的肖华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连坐也不敢坐下。 “坐啊,小肖,别这么客气!来,坐!” 苏筱晚热情地拉开书桌边的椅子,把搭在上面的一件衬衣拿开,请肖华坐下,肖华十分拘谨地,带着一丝不好意思斜斜地坐在了椅子边。 “我平时不爱收拾,屋里挺乱的。” 苏筱晚这时又看到床头放着的一件换下来的薄外套,也赶忙拿起来和衬衣一起放到地上的一只脸盆里,准备有时间的时候给洗了。 “钱寄回去了吧?下次可别再弄丢了。对了,上次你说想自学一些专业知识,我这里有两本书,你带回去看吧。” 苏筱晚在书桌上翻找了一下,找出两本考古和名物学的书来递给肖华。 “这,这怎么好意思!这书挺贵的吧,也不好找。” 确实,苏筱晚拿出来的这两本都是业内的专业书籍,市面上难找不说,因为全本彩图加铜版纸印刷,价格在当时也十分昂贵,像肖华的情况有这样的书看多少真是件有点奢侈的事情。 “没关系的,拿去看吧,你不是对名物方面感兴趣吗?这两本很适合,而且图文并茂,介绍也详实,要是看了喜欢就送给你了。” 苏筱晚的话使肖华内心很受震动,他之前不过随口那么一说,完全没想到苏筱晚这样的事竟然也还记得,感动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_o_m他沉默了一下,没再推拒,扫视了一下房间,猛地发现苏筱晚那盆放在地上的衣服,便立刻放下递到他手里的书,端起脸盆快步走了出去。 “哎,小肖,小肖,你……” 苏筱晚不知道肖华这是要干什么,赶忙跟着追出了房间,到了院子里才发现肖华正往盆里加水,准备要帮她洗起衣服来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无以为报 第二百七十六章 穿了鞋子的真相 迎着微寒的风,蒋宇带着几分复杂的心情大踏步地往1号院走去,他知道自己的笨嘴拙舌很难跟沈魏风说明白苏筱晚中午时的哀伤。这份哀伤和委屈他看见了,也感受到了,而且即便是像他这样的糙汉子,也觉得苏筱晚那滚落滴下的泪不是什么玩笑,不然他也不会自作主张下午再次打了电话给沈魏风,但可惜的是他没有那么好的表达能力,形容不出当时的所有情绪,不知道能不能让电话那头的学术直男明白尽早回来真的是迫在眉睫。无错更新@ 正这么想着,就在临近1号院大门几步的位置,蒋宇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凝神一听并不是小雯,但是有苏筱晚的声音,另一个是男人,他心里一紧,只觉得耳熟,可马上又想不起来是谁,走到门前才发现是那个老实巴交的肖华,这会儿正弯腰洗着一盆衣服。 “小肖,这怎么行呢!快放下,你不用这样!” 苏筱晚想去阻止,但又不好去拉肖华,又急又尴尬,不知如何才能劝得动他。 看到这一幕,蒋宇真是有种肠子都要悔青了感觉。 原本,这个肖华是怎么都入不了蒋宇的眼的,他甚至连想都想不起来这人的存在。那天是因为他午饭后在宿舍里躺着,脑子里想着没人给苏筱晚打下手的事犯愁,同屋的小伙子找他瞎聊天,一下说起了肖华。 “知道吗?肖华那小子竟然结婚了。” “谁?”蒋宇猛地一听觉得名字耳熟,可跟人对不上。.. “就那个才来所里没几年的技工,中等个儿,跟宋组长在一个方里干活儿,好低着头,不大爱说话,喝酒打牌从不往跟前凑,老一个人儿呆着。你忘了,那回他让老吴为了点儿方里的破事儿骂了一顿,全程一句嘴都没回,你不还为这事儿挺佩服他的吗。” “哦,他啊。怎么?这小子结婚了?”蒋宇终于把名儿和人对上了号,也稍感有点惊讶。 “没想到吧,真是老实人办大事啊!你看咱们队里多少比他会来事儿的都单着呢,好几个连女朋友都没有,他倒好,悄没声儿地趁着春节把婚都结了。你吃完得早,他刚才跟对桌的说漏了嘴,大家才知道的,这会儿跑回宿舍给大家拿喜糖去了。” 蒋宇忍不住笑了笑,转念一想,问道:“哎,他比你们几个都小吧?我记得。” “可不,比我小两岁,在咱们队里绝对算年轻的。不过,风闻说是他找的这老婆是他老家农村的,也没啥文化。” 对这些事情蒋宇倒是毫无兴趣,他也不接话,默默在心里估摸了一番,突然觉得再没谁能比这个肖华更适合派去给苏筱晚打下手了,人老实不说,又刚结婚,年轻力壮的,粗活儿重活儿都能干,平日里跟汪辉那几个货也不来往,跟谁都差不多,不特招人喜欢,也不惹人烦,还是宋轶组里的人,回来跟宋轶知会一声,借出来十天半月的也不会落下什么埋怨,真真是一个完美的人选。 当然,蒋宇的考量是没有错的,肖华就是这么个忠厚且老实的人,他对苏筱晚的这种不遮不掩的报答就是他老实的明证。而且全队上下都对肖华的行为没什么异议,大家知道他这人的人品,他无非就是想回报,想表达感激,就算他心里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念想,大家也都觉得那是痴人说梦,没人会把它当真。 但是这一点对于蒋宇来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毕竟这人是他找的,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是要担责的,何况沈魏风走之前那么千叮咛万嘱咐的,现在这一幕要是被那几个容易生事的瞧见了,谁知道会造出什么谣来。 有句话说得好:当真相还在穿鞋的时候,谎言已经跑了大半个地球了。 “苏副队长,在呢。”蒋宇也不进院子了,就站在大门口,和苏筱晚打了个招呼,尽力把门口身后的视线都挡住。 “蒋组长,回来了。”苏筱晚一时间没想到蒋宇这。(本章未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穿了鞋子的真相 个时候来了,看了看肖华有些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东西买回来了,你看看对不对,要是不够我明天再去镇上找找。”蒋宇看见肖华就觉得冒火,看也不看他一眼。 “哎,蒋组长。@精华\/书阁·无错首发~~”肖华抬起头,跟蒋宇打了招呼,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毫无尴尬违和之感,十分平常而自然。 “那个,苏副队长,走,我陪你过去把东西放库房吧。”蒋宇此时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指责或批评肖华,唯一觉得还能做的就是支走站在一旁的苏筱晚,免得再过一会儿被饭后出门溜达的其他队员从门口看到,到底他总不能一直在这门口堵着,而关上门那就更不能了。 当然,如果肖华只有这天傍晚这么一回的不管不顾倒也不是多大的问题,麻烦在于他之后经常这样不遮不掩地帮苏筱晚干各种各样的活儿,以至于小雯原本的一些分内之事都被他抢去做了,好几次他甚至还特意去给苏筱晚打饭,弄得整个饭堂里人尽皆知。 这些事自然是让蒋宇忙上加烦,而沈魏风人在a市对此还全然不知,正忙着在冯村文化遗址的工作推进上做临走前最后的准备。 就在那天傍晚通了电话后,苏长庸一番断断续续、真假莫辨的自语让沈魏风惊闻原来塔里地区的遗址存留极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建国前的一些残存的科考记录看来确实值得高度重视。 于是在第二天上午,沈魏风去所里把这个情况跟顾所长做了汇报,顾所长认真听完沈魏风的转述后,表示应该尽快带人去那边进行实地考察,将这两处相隔百八十公里的遗址位置合并在一个项目里进行发掘和研究。并把基本已经收集齐公章的一叠报批表格交给沈魏风,表示所里会先拨一部分款给队里。 至于信息的可信度,顾所长这次似乎并没有多加怀疑,倒是沈魏风之前和苏长庸打过交道,心里倒有些摸不着底。。 第二百七十六章穿了鞋子的真相 第二百七十七章 撞在网里 这天傍晚,沈魏风在古籍文史馆看完最后一份史料后准备在走之前再去探望一次苏长庸。如果苏长庸情况好的话,一些事情还要再和他核实一番,当然这要看运气,毕竟上次他还不是特别清醒,时隔两天只怕恢复的情况也未必能尽如人意。 a市的古籍文史馆原是一座清代的王公府邸,偌大的院子里古柏参天,房宇气象恢弘,建国后被改为古籍书库,将里面原有的一座大殿辟做了阅览室,剩下的房屋都用来做了仓库。因为库房里的古籍多半已经脆如枯叶,所以这里所有的房间的温度和湿度终年保持不变,再加上这院子早已跨越了世纪,陈旧感像大部头古籍一般厚重滞涩。尽管如此,这座古老建筑的所在位置却并不偏僻,恰位于城中心偏西的大型商业街附近,所以它的周围是商场饭馆林立,小的精品商店前前后后连绵了几条街,再加上最近还算在节日期间,此时正是华灯璀璨之时,街面上人流如织,其现代与繁华令刚从故纸堆里走出来的沈魏风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因为这里有古建筑又紧挨着大型商场,所以停车是个麻烦的事情,于是沈魏风一出古籍馆的大门便直接往地铁口走去,可眼看就要到路口,却被对向一辆顶着警灯的黑色轿车堵住了去路。 “哎,上车。” 东子放下车窗,探出头来,一身警服,招呼沈魏风。 “去哪儿?我还有事。” 沈魏风想着要去医院,怕东子又拉他去喝酒。 “先上来再说。” 东子开车是属于亡命之徒型的,满大街飞驰是他的常态,有时候他为了一路畅通,会直接把警灯往车顶一放拉着警笛飞奔,用他的话说,当警察也就这么点痛快了。 不过今天他一改往日常态,开得慢慢悠悠,像个普通的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令坐在副驾上的沈魏风竟然有点稍感不适。 “我要去紫坛医院看个人,再晚病房就进不去了。” “紫坛医院?好,我送你去。”东子说着一打方向盘在路口掉了个头,朝医院方向开去。 “谁在医院?不可能是你老子,我今儿见他了。”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从中控台上拿了烟,甩出一根,点燃,又把烟递给沈魏风,沈魏风也点了一支。 “一个熟人,哎,你那么忙怎么有空来找我?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有结果吗?”沈魏风打开一半车窗,清冷的风吹进来,车里的烟雾顿时稀薄下去。 “就为这事来的,你看看这个。”东子叼着烟,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从门边拿出一个普通的文件袋,递给了沈魏风。 文件袋里装了一小叠材料,有表格有照片有图有文字,再看文件的抬头,上面写着:***文物国际走私案卷宗。 “没结案的?给我看不怕违反纪律?”沈魏风大概翻了翻,不知道东子意欲何为。 “违反什么纪律!这和你有关,不,和你上次提供那人有关,你仔细看看。” 文件上的文字部分沈魏风很快看完了,但里面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信息,倒是里面附着的一张女人的照片让他端详了半天。 “你见过她?”东子眼角扫了一下沈魏风问道。 “不,不认识,只是看着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再哪儿见过。” “这女的前几天和你说的那个人一起入了境,不是你提供的那人,我也找不到她。”东子把烟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 “她?和那个夏博士?可你这桩案子……”沈魏风一时间脑子有点乱,问题问得有些打结。 “这女的几年前就在国内与这个团伙有关联,我们下面分局的刑警带人查了几次都没逮着她,只有她的照片,你也看得出来,这照片是出警前拍的,并不是特别清楚,所以两次都让她跑了。但是你说的这个夏博士和这个案子并无关系,他和这个女人应。(本章未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撞在网里 该是结伴来中国,从签证上的信息看,两人都为了工作来的,具体什么情况还得查。” 沈魏风沉默地听着东子的讲解,拼命搜索着自己记忆里关于这个女人的画面,终于他在电光火石之间记起了什么,正要送过来的香烟停在了嘴边。 苏筱晚宿舍的书桌上摆着一副相框,相框里放着的是一张她与她美国同学的合照,画面里挤了不少人,苏筱晚带着阳光般的笑容正在这群人的中间,她身后有一个是夏秋杨,而夏秋杨旁边一个看起来稍感艳丽东方女子正是东子文件里照片上的女人。沈魏风之所以能在照片上的一堆人里记住这个女人的长相,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亚裔在一群白皮肤黄头发的人堆里稍显突出,而且苏筱晚曾经跟他提起过她的这几位亚裔同专业博士们,他甚至恍惚记得这个女人姓吴。 “你不是过几天要跟你们局长去香港出差吗?这案子是谁来查?”沈魏风没有忘记东子之前的话,心里对这事莫名有点紧张。 “这案子现在走的是专案,办公不在部里,城边儿上呢,我可能要去这个专案组,香港不去了,情况有变。”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医院的停车场,东子停好车子,拉了手刹,侧过身子看着沈魏风。首发更新@ “所以你来找我。”沈魏风把烟掐灭在烟灰盒里,把卷宗递还给东子,有点意味深长地看向东子,手开始变得冰冷。 “是,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免得咱们还得去趟专案组那边,路远不说,那里那么多部里的人,你也得照顾照顾你老子的面子,咱们就在这儿把这事办完了,多好。”东子话里是绵中带针,脸上却始终挂着笑,还与他小时候一样。 沈魏风再度拿起烟,抽出一支,东子马上打着火机凑了上来,沈魏风隔着那跳动的火苗看向东子,心仿佛要沉入湖底。 “说吧,这儿没别人,就咱俩,你就当跟你发小唠唠家常,轻松些。”东子努力克制自己这时警察的劲头儿上身,减少对沈魏风的压力。 “我可以不说吗?”沈魏风用力吸了一口烟,火光在他眼前跳了又跳。 “你还记得那年吗?有几个老子和爷爷比你爸还了不得的给处理了,当年办这案子的人还在,脾气什么的也没改,咱们何苦撞他们网里,你说呢?” 东子看到沈魏风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眼睛里满是火光。。 第二百七十七章撞在网里 第二百七十八章 暗如潮水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后车窗外有火红的晚霞平铺天际,与周遭扩散开来的灰黑色夜幕凄艳地争执着,同时也被一点点蚕食着。 沈魏风手里的烟静静地燃烧着,他紧靠着座椅的后背,眼睛看向车外的一株老梧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东子等了等,然后点点头,从扶手的储物盒里拿出一只手掌大小的录音机,按下录音键后轻轻放在中控台上,并关上了所有车窗。 沈魏风眼睛看向这只小录音机,看着里面的小卡带被机器带着缓缓地转动着,记录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烟掐灭在烟灰盒里,伸手按下小录音机的停止键,转过身来看着东子。 “再给我一点时间,行吗?我现在要上去看个人,如果你要接手这个案子的话,也许也该见见他。” “什么人?”东子的职业敏感性很高,他仔细看着沈魏风的脸,像是要找到什么纰漏似的,生怕错过了什么。 “我们考古队副领队的二伯,你在门口听一听就明白了。” “哪个副领队?你说的那个苏博士吗?” 沈魏风点点头,东子稍稍思索了一下然后很是严肃道:“好,我陪你上去看看情况,但是你要多长时间得给我一个准话儿。” 沈魏风沉吟了一下肯定道:“走之前吧。” 走之前是多久?三天?还是明天?东子并不清楚沈魏风工作的进程,但是所有的考虑在他脑子里转了转,还是归向了平和。首发更新@ 东子突然笑了,伸手拍了拍沈魏风,点点头道:“我信你,这打小的交情总不会是一场空!” 晚霞残存了一缕血红在暗黑的天幕上,只剩了一抹静态黑色剪影的树冠遮挡着病房小楼的大门。 东子一身警服,跟在沈魏风身边,两人一起走上楼梯,这一刹那,沈魏风才明白了东子今日之行的底层目的:监控。 也就是说,即便他刚才不提出让东子上楼去看苏长庸,他也绝不会让他一个人离开他的视线。 这和交情没有关系,不过是一件任务,只是东子不愿意把实情说出来,而他是真的信他,在他能控制的最大范围内给沈魏风思考和行动的自由。 这想法像流星似的从沈魏风的脑中划过,让他觉得心里杂陈,一切像是坐上了特快列车,飞快地迎面而来。 苏长庸恢复得还算不错,身边的仪器已经撤去了一半,只有吊瓶还在挂着,日夜不停。 沈魏风走进病房,让小伙计下楼去吃饭,东子则两臂交握站在门口,无形之中给这场对话平添了巨大的压力。 下车的时候沈魏风注意到东子顺手拿走了中控台上的小录音机,这时他估计自己和苏长庸的每一句对话都会被记录在案了。 与此同时,远在几千公里外的冯村驻地,也正是晚饭前后,在停水二十四小时之后队里的工作又恢复了正常,顺带着也松快了一下小雯和蒋宇之间那剑拔弩张的关系。 两人躲在小雯屋里一起吃着晚饭,蒋宇没忍住跟小雯抱怨起来肖华这两天出格的行为。 “原来衣服是他洗的?这人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吧?”小雯放下了勺子,很是吃惊地看着蒋宇。 “我听说肖华前两天丢了钱,是苏副队长借给他的,也不知道真假,我也不好去问,你晚上侧面打听打听,劝劝她,离这小子远着点儿,他刚结婚,有老婆。” “晚晚姐这会儿还在库房呢,也不知道几点回来。”小雯舀了口粥,语气很是无奈。 “你该让她好好休息,就她那身体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沈队眼看要回来了,要是又病倒了,咱俩可怎么交代!” “劝了也得听!昨天晚上她回来又一直在弄铭文,那东西我根本看不懂,后来实在熬不过她就去睡了,半夜起来她还在弄,中间说眼睛有点看不清楚,我。(本章未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暗如潮水 以为是灯光不行,可最近她时常说看不清楚东西,你说会不会是她眼睛现在有什么问题?” 蒋宇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脸上满是愁容。 夜里,苏筱晚独自回了宿舍,先是伏案修改了一部分书稿,接着拿出从库房带回来的草图,准备开始做铭文的转译,小雯也在跟前,先是给她倒了杯热水,刚放下杯子却又冷不防一把拿走了她手中的铅笔。 “这么晚了,别弄了,爱惜点儿自己。”小雯带着点埋怨坐在床边看着苏筱晚。 “今晚就四张图,做完我就睡。”苏筱晚想哄小雯回去,她知道小雯一般熬不过两张图就要躺下了。 “今儿下午你又说眼前一片模糊,你这又是画图又是改稿,眼睛都快弄瞎了,何苦呢?都说了成果是所里的,他们谁能干谁来干!”小雯说得有些愤愤不平,可还是把笔交还给了苏筱晚。 “因为没人能干,所以才要我来的。” “干了也不得好,一群白眼儿狼!” “队里对咱们还是挺好的,别这么想!”苏筱晚说着展开图纸,准备继续工作。 “对咱们好?你是说小肖吧?”小雯顺利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生怕错过了。 “是啊,你说不是他在4号院干得这么卖力,这些天咱们两人怎么能应付得过来?”苏筱晚一边复绘拼接铭文,一边缓缓地与小雯说着。 “我觉得还是离他远点儿吧,听说他刚结婚,很容易招惹是非的。”小雯随意翻着桌上的书稿,尽力劝着苏筱晚。@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也许是刚经历了办公室那晚的“战争”不久,苏筱晚对“是非”一词多少还是有点敏感,小雯话一出口,她顿时停了手里的活儿,觉得胸口有些憋闷,想了想问道:“是吗?你是听到了什么?” 小雯完全没有注意苏筱晚的表情,开始帮着整理桌上的书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那倒没有,不过队里的那些男的闲来无事难保不说三道四,小肖那人也没什么人缘儿,到时候咱们倒成了替他背锅的!” 苏筱晚神色一暗,不再说什么,站起身来想去脸盆边洗把脸,清醒一下,可刚一起来就眼前一暗没了方向,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第二百七十八章暗如潮水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两个世界 苏筱晚突然站起让小雯吃了一惊,她放下手里的书稿不知道苏筱晚这是要去做什么,却看到她又无力的坐下来,手在桌上茫然地摸着,眼睛却仍看着前方。 “晚晚姐!” 小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抬起手在苏筱晚的眼前摇了摇,苏筱晚抬起手去抓,不过扑了空。 “你,你的眼睛。”小雯急得声音都变了,带着一股的哭腔。 苏筱晚也觉得突然,深呼了一口气,用手轻抚了一下双眼,再度抬起头,仍是不行,不过黑暗不像刚才那样不见底,只是很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昏暗中模糊不清,不辨轮廓,恍恍惚惚。 “你等等,我去叫蒋宇来,咱们这就去医院,去县里的医院。”小雯惊吓得厉害,但理智尚在,这就要出门去。_o_m “不,小雯,别去!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明天再说吧,这个没事的。” 苏筱晚一把拉住要走的小雯,死死握着她的手臂不肯松手。 “你都看不见了,怎么能说是没事?”小雯无法摆脱苏筱晚,可心里摁不住地着急。 “不要紧,是压力的关系,以前我有这个毛病,睡一晚休息一下就会好的。”苏筱晚说着摸索着起来,小雯便只好扶她在床上躺下,为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时不时还忍不住在她眼前摇一摇手,但是还是没反应。 “不会这么快,总得一两天吧。你要是不放心就在这儿,咱们俩说说话吧。”苏筱晚知道小雯心里很怕,还担着照顾自己的责任,若是这个时候她一激动跑出去说了出来,那么不出天亮,这件事就会传得全队上下皆知,那么明天上午沈魏风也会得到消息。 “好,我不走。你说你以前有过这毛病?那你有没有带药来?在哪里?” 苏筱晚在枕上摇了摇头,小雯只好作罢,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那我去兑点热水,拧个热毛巾,敷敷眼睛吧。” 小雯父亲是个搞哲学的教授,看的书全和砖头般厚,经常性眼睛疲劳,她打小就常见父亲用热毛巾敷眼睛。 “别去。”苏筱晚赶忙拦住小雯。 “不吃药,也不热敷,就这么躺着能好吗?你这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法子都不行,小雯更加着急,恨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苏筱晚看着眼前暗黑的一片觉得那许多过去的事情就浮上来了。既然小雯需要一个解释,也不能走,那说说又何妨,况且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有有点久远而已。 “我这眼睛的毛病已经好多年了,只是这两年没再发作过。最早是我在英国的时候,当时我读的是女校,住在一个一个多世纪以前的房子里,宿管是修女,一年四季都是一身黑袍,但我那时只有十几岁,和那里的气氛可以说是格格不入。宿舍顶楼每到傍晚就会传来修女们喃喃的拉丁文念经的声音,还有她们给自己准备的浓可可茶的味道飘得每个房间都能闻到。我住的是单人间,在楼上,但伦敦的天气,怎么都是潮湿的,特别到了傍晚前后,床单简直要拧出水来。那时我每天都想回家,每天,特别是这个时候。我不是天主教徒,也不是新教教徒,可我在那里就得像个教徒似的活着。有时我真的受不了了会给家里打电话,但一般没人接,只能在“滴”声后留言,再过好一阵子电话才会回过来,那个掉漆斑驳的电话亭在宿舍走廊上,响起来跟炸雷似的,醒着的要被吓出心脏病来,睡着的要被吓出噩梦,可我母亲就是这脾气,任你怎么说她都不听。”.. 苏筱晚眼前没了影像,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可好在小雯还是听得明白的。 “然后呢?这日子你怎么过的?没想过换间学校吗?”小雯听到这里只觉得苏筱晚的青春期比自己难熬许多许多。 “我母亲不同意换学校,我恳求了她很多次都失败。(本章未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两个世界 了。所以我还要在那里继续待下去,可这太难了,于是我在万般无奈下想到了一个分散注意力的方法:背书!白种人在背书这件事上是比不过我们中国人的,所以学校里的背书任务少得可怜,但不管是祷告还是学习总需要背些什么,我那时就把所有能找来的书都找了来,连《圣经》都没放过,每到傍晚就开始背书,用自己高昂的声音压住楼上念经的骚扰。于是,我一本一本地读,一本一本地背,时间长了还可以来回复诵,一字不错,有时候英文背烦了就背古文,古文背烦了就背德文,文字背得没意思了就背图画图,先是祷告厅里的大型玻璃彩绘,然后就是书里的线稿图,有时候书和图一起来,越背越多,越背越晚。原来我以为这样的话总有一天我的脑子大概会出什么问题,可结果没想到出事的却是我的眼睛,我突然就这样什么都看不到了。当然后来医生看了以后说还是脑子的问题,让我放弃背书这愚蠢的举动,还请了一位修女不时过来监督,我一下连这背书的快乐都没有了。” “难道不背书就好了?”小雯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苏筱晚在枕上点了点头:“嗯,一两天就会恢复正常,什么治疗措施都没有,更没有药。@精华\/书阁*首发更新~~负责来监督我的修女说,我只是不想看到这个世界了,故意的,要我在晚祈祷时向上帝忏悔,可我跟她抗议我不是教徒,但她充耳不闻。”苏筱晚自嘲地轻轻一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其实,不相信的何止是那英国的修女,小雯也在犹疑中伸手摸了摸苏筱晚的额头,还好不热,应该说得不是胡话,胡话也不该这么长,这么有前后。 如果背书是苏筱晚当年和环境对抗的行径的话,那么搞重纽解读铭文就是她现在和环境的抗争吗?她怎么不做点别的来表达不满?何苦这样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小雯愁闷地看着渐渐睡去的苏筱晚,怎么在脑子里拆解这难题都没有结论。。 第二百七十九章两个世界 第二百八十章 不留情面 也是这天晚上,因为去病房的时间实在太晚,沈魏风和东子没能在苏长庸那里待多长时间就被夜班的护士吆喝着赶了出去,东子本妄图用警官证获得一点时间上的特权,可这里的护士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直接管他要办案的相关证明,没有,就马上离开,没什么情面好讲。 而苏长庸更加清醒了以后反而变得话少了,惜字如金,警惕性也高了,不时瞅着门口一身警服的东子,说一句想半天,又恢复了他老谋深算的嘴脸。 直到外面护士开始撵人,他才突然拉住沈魏风的手,没头没尾道:“这事和我侄女无关,你们别打她的主意!” 沈魏风没有想到苏长庸冒出这么一句,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苏长庸的手臂,点点头。 “我能看出来,你对她……,”苏长庸说着看了看门口,然后又把这话后面的咽了回去,接着又说“你不知道,她是个在国外长大的实心眼儿的孩子,咱们这儿的事她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点儿机关什么乱七八糟的,读的那个博士也没啥用!你回去劝劝她,别干这个了!做个普通姑娘,找个好人家,别管什么高低,有人护着她就行!这辈子什么都别想,开开心心地过,别跟我和她爸似的,不值得!” 苏长庸一段话直击在沈魏风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他本能地觉得嗓子里有些哽得难受,可又想开口,但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他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只是犹豫地停住了脚步,一下子给了苏长庸一点机会,他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揉得变软了的旧信封,然后塞到沈魏风手里。 “你是官家的人,小晚那孩子在跟着你们干,这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心病,你把这个拿去,算我这个二伯再帮她一把,也算我为我那可怜的兄弟最后再尽一份力!而且,这也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你们腿脚快些,别让那帮人跑到了前头!我是不行了,不能去给你们指条明路,可这个还是管用的,回去的时候一定记得带上,千万别忘了!” 说完这些,苏长庸就喘嗽起来,气色也开始泛灰,脸上有种不祥之色,沈魏风急得连声呼喊,可苏长庸只有摇手让他离开的力气,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病房小楼的大门外,东子看着沈魏风打开那只旧信封,从里面倒出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 纸上的字迹看不出是谁的,但绝不是老成的苏长庸的字体,钥匙很普通,干干净净的,不像有什么故事的样子。 纸条上写着:田家弄,大门钥匙,苏元昌牌位,后院 “这人叫苏长庸吧?”东子双手插在裤兜里,帽子摘了下来,夹在腋下,看向沈魏风的眼神有点复杂。 “是,那天在咖啡厅里,你给我的名单里有他。” “那案子到现在还撂着呢,没想到和这个倒连上了,专案那边真是省事了。”东子掏出烟来,点了一支,又递给沈魏风,但沈魏风摆手拒绝。 “我得去看看,一起?”沈魏风没有表情地看向东子。 “不了,这是你工作上的事,我就不掺和了。不过,我最近也要去一趟冯村,有什么话咱俩车上聊吧,反正时间有的是。车票是部里请客,你就别操心了,大后天一早咱们车站见。” 东子今天的话没一句是沈魏风能提前预料到的,所有的情况可谓急转直下,好在他的吃惊都藏在了眼神里,一点没挂在脸上。 之后的事情就像是歌舞剧的节目单似的一件件都排好了顺序,但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里没有哪件能比他回家去见沈家忱更为重要的了,为此沈魏风在去田家弄文华公司之前就给家里挂了电话,说定了回去的时间。@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a市这边沈魏风视见他父亲为头等大事,而冯村这边蒋宇却正为苏筱晚的眼睛愁烦,而且还一点不敢跟沈魏风提起,只能自己忍着,好在他那不利索的说辞没有引起沈魏风怀疑,。(本章未完!) 第二百八十章不留情面 却不知沈魏风此时正有更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心思不全在他汇报工作上,自然也就没有多想。 带着对苏筱晚那晚半真半假的说法的怀疑,小雯也留心观察了她一整天,果然眼见苏筱晚到了第二天傍晚视物仿佛有了影像,像她常用的书和图纸她已经能大体看个轮廓,只不过线条复杂的东西还是一片模糊,特别是人,很容易看错。 因为这天天黑的时候肖华突然来了1号院,小雯正好背对大门在院子里洗碗盆,大门敞着没关,所以完全没注意,直到听到苏筱晚喊了声宋组长,才发现屋里来了人。 肖华在苏筱晚门口是轻敲了一下门的,苏筱晚便招呼他进来,眼睛始终看着他,可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把他认作了宋轶,让肖华多少有点纳闷,不过他来有事情相求,就没有太在意这些,只有小雯都看在了眼里。 “苏副队长,前天蒋组长早会时说了家属探亲的事,可吴副领队当时没吭声,我想问问您,这事队里到底怎么说?” 肖华的意思换做任何一个队里的人都能马上明白其中的奥秘,可苏筱晚是听不出来的,也猜不透肖华这时候的心思,她只是简单地照字面意思理解了一下。 “那天早会我不在,不知道蒋组长的意思。”苏筱晚实话实说,看肖华也是模模糊糊的。 “哦,我以为您跟他们商量过这事了。就是,就是……” 肖华觉得下面的话有些难说,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张开这个口。 “哎,小肖啊!你怎么来了?”小雯在屋外听见说话声拿着洗净的饭盒走了进来,看向肖华的眼神一点友善也没有。 “小雯,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有个事想问问苏副队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精华\/书阁·无错首发~~”肖华为人老实,但并不愚钝,完全看得出小雯语气里隐隐的敌意,尽管他也知道问探亲的事再比不上问小雯更方便,但他没有那个胆子,所以在苏筱晚跟前迁延着不走,想看看还有没有希望。 “没什么事啊,那你回去吧!天黑了,待在女生宿舍这边不大好,有什么事白天来说吧,或者去跟老吴他们说,苏副队长身体不好,不管队里的闲事,别再白跑了。” 小雯的话已经不是绵里针了,简直刀刀见血,一点情面不留,肖华顿觉十分没脸,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默默地回去了。。 第二百八十章不留情面 第二百八十一章 嫁给我吧! 苏筱晚模模糊糊地看着肖华落寞的背影忍不住拉住小雯道:“怎么这么说?他一定是没办法了才来问我的。” “没办法?我看是没胆量吧!”苏筱晚这会儿眼神儿不行,理解也跟不上,可小雯一点不糊涂,早看出了肖华的心思。 “探亲的事后来有什么说法吗?老吴他们还是不同意吧。”苏筱晚的记忆还是停留在那天午间会时的情景,手里握着热水杯温手,眼睛看向小台灯发出的灯光。 “是沈队给了说法,反正就是最好别来,来了队里也不会管,要是耽误了工作违反了纪律,那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那天早会上说了以后就没人再提了,这个肖华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唉,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烦人之处,别理他!” 苏筱晚心性简单,并不能完全理解小雯对肖华的抨击,也想不出什么后果不后果的,只是听到沈魏风已经给了说法就不再说什么。 来中国工作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苏筱晚唯一变化最大的就是明白了在这里制度的重要性,管事的一句话往往可以盖过一群人的嚷嚷,即使是技术方面的内容,首先考虑的还是领导的意思,尤其像队里日常管理的事项那更是只能守着规矩按要求来,谁也不会轻易越雷池一步。不像她当年和夏秋杨他们在南美的那种科研小组,就那么几个人,两三顶帐篷,一走几个月,全程几乎都要靠脚力,到了工作点,帐篷往遗址附近的空地一扎,大家都钻到一个帐篷里围成一圈,说说大体的工作方法和注意事项,每个人都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弄清楚自己的分工,检查一下手里的仪器和工具,最后喝杯新煮的热咖啡算作庆祝开工大吉,然后简简单单就结束了,这种工作模式在冯村考古队是不可想象的。 当然国外这种工作方式更自由也更危险,提心吊胆是当时工作的日常,防野兽防本地人更要防身边的某些同事,工作进程的快速推进也伴随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特别是身体娇弱的苏筱晚总需要夏秋杨寸步不离的守护,他强健的体魄就像一棵巍然的大树,为她遮蔽了狂风暴雨,也为她提供了一点点心里宁静的港湾,虽然很多时候吴霜竹会无情地讽刺她的柔弱,可这并不会影响夏秋杨一分一毫。 毕竟她和吴霜竹不一样,她的聪慧和体弱是一体两面的矛盾,一个人拥有了一个超于常人的大脑,也许就不能强求其再拥有其他,上帝到底是公平的:人不会什么都有,也不会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也是陈年旧事,不必提起了。 苏筱晚出现压力性短暂失明后,她对沈魏风的思念便开始疯狂地增长,她不停记起他的容貌,又立刻忘却,她一次次把他特意留在这里的他那只钢笔握在手里,可又一次次觉得所有的这些终将逝去,她得到不过是一场空,思念与噩梦交替而来,她感到简直不堪重负。而更可怕的是,她对夏秋杨的过往也从没忘记过,而且随着一分一秒的流逝,夏秋杨早年间的样子更加清晰起来,让苏筱晚在沉思的夜晚常常忍不住泪流满面。 当然这样的心绪和泪水都要背着小雯,她看到眼睛已经这种样子的苏筱晚再哭泣起来,也一样会崩溃的。 好在不管心里如何翻江倒海,过了两日之后,苏筱晚到底还是基本恢复了过来,只是情况仍然时好时坏,不太稳定,好的时候眼前一切都是清晰的,完全恢复如初,不好的时候又会陷入短暂的视物不清,搞不好又要张冠李戴。所以小雯还是禁止苏筱晚伏案工作,把她拉到院子里,让她在阳光下看看图纸,逗逗小松鼠什么的。 这天午后,苏筱晚正在院子里坐着翻看一份宋轶上午做的探方土层划分简图,却听见院子外面一阵汽车马达的响声。 她先是放下了图纸,稍稍思索了一下,以为是司机接了沈魏风回来了,赶忙起身往大门走去。 大概是心里太过期盼,突然真的面对久别后的重。(本章未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嫁给我吧! 逢,苏筱晚连步子都走得不是那么稳当,眼前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魏风,苏筱晚在心里呼喊着,尽量不让这呼喊脱口而出,而门口果然出现了他那高大的身影,模糊中也在定定地看向她。 眼泪含在眼眶里,聚集着,滚动着,苏筱晚又开始视物模糊,看不清外面的情形,她不敢伸手去触碰,只到了面前便停住了脚步,然后才被对面的人裹进了怀抱,带着一股特殊的只有在北美才有售的一种剃须膏的冷冽的淡香味。 不,这不是沈魏风! 苏筱晚惊觉自己投错了怀抱,挣扎着摆脱了对面的男人,她抬起头用力地用眼睛聚焦着,可还是一片清晰一片模糊。 但再不够清楚,她也在瞬间弄出清楚了门口的来客:夏秋杨。 “你这是怎么了?”夏秋杨一把拉住苏筱晚,仔细地看向她的眼睛。 苏筱晚抬起胳膊挣脱他的拉扯,摇摇头:“没什么!你来做什么!” 夏秋杨没回答,转身带上了大门,拉着苏筱晚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忘了那天的事吧,好吗?再给我一点机会,安娜。”夏秋杨个子很高,坐在院子里半高的木凳上多少看起来有点违和和不适,但他仍然转身面向苏筱晚,死死盯着她冷淡的面孔,伸手握住了她微凉的双手,一只腿的膝盖几近接近地面。 “你走吧,我们之间完了,什么也没有了,不要再做这样无谓的努力,这不过是浪费彼此的时间罢了!”苏筱晚抚去了脸上的泪,心无波澜地冷静说着,没有一丝感情的热度。 “安娜,不要再任性了,来让我照顾你的后半生吧,我们一起回美国去,我在加州买了房子,这个项目一结束,我们就去那边的学校申请人类学方面的教职,以后的每一次出国科考,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看着我,安娜,嫁给我吧!” 说着,夏秋杨拿出了一只精巧的深蓝色丝绒盒子,单膝跪在了苏筱晚的面前。。@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第二百八十一章嫁给我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小团圆” 个子高大的夏秋杨即便单膝下跪,在坐着的苏筱晚面前也几乎可以与她平视。 他喘息均匀,目光稳定,看得出他心神一丝不乱。 午间的阳光散漫地撒下来,落在他略微有些西化的脸上,形成了一点阴影,藏在大半光明之间,很隐秘,很角落。 但苏筱晚看得出来。 她的视力此时出奇地完全恢复了,看什么都那么清晰,更别提眼前的夏秋杨。 “我们的关系走不了那么远,也到不了这个地步,你何必这样。”苏筱晚此时谈不上多恼怒,面对已经单膝下跪向自己求婚的男人,她这样已经是礼貌的极限,今天的夏秋杨不是那个在离雨镇纵情声色的堕落男人,苏筱晚做不到那天的疾言厉色,只希望彼此都能给对方留些体面,不要强对方所难。而且自那天之后这么久了,她也几乎耗尽了心力,往后的一切她纵然有情绪,最后也便只剩了态度,只是这时她的态度很坚定,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她特意把手从夏秋杨的手中抽了出来,完全不去碰那丝绒盒子,抬头看向院墙角落里的那株大树。 深秋了,硬撑着没变黄的树叶也在枝头上摇摇欲坠的,只等那劲风吹过,便都要落向大地。 “你别这么快做决定,再好好想想,我可以等。”夏秋杨看出来一时间劝不动苏筱晚,便站起身重新坐到她的身边,但丝绒盒子还是塞进了她的手里,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 苏筱晚可以暂时不同意,但这枚婚戒必须交给她,因为只有这样他夏秋杨才有可能在她心里占据一个位置,他认为苏筱晚不可能完全置旧情不顾,但凡她念旧,要回去,她总归是他的,他确实不急。 是的,苏筱晚没有把首饰盒交还给夏秋杨,但她也不肯打开它,她只是把盒子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着,眼睛始终看向院墙之外。 夏秋杨看到苏筱晚那美丽的侧脸上下颌线益发清晰了起来,一把长发在脑后结做一个简单的发髻,往日总会带些红润之色的脸颊上很苍白,眼神中带着伤感和思念。 “等这个你的这个项目结束,这边考古季过去,我就带你去柬埔寨,我在那边的项目是全年的,入了冬,那里更舒适,你可以去了养养身体,如果你愿意加入进来,也可以在那边继续工作。我前段时间在那里租了一座般加庐,有回廊,房间也多,咱们不必再像以前在南美那样四处换地方,条件很不错,等你去了再添置一些你喜欢的家具,地方就在湄公河边,隔几条街就有华人聚居的地方,很热闹,一座座骑楼都是连着的,连绵几条街,你去了一定会喜欢的。” 夏秋杨很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儿,也很知道苏筱晚的弱点是什么,更清楚苏筱晚是那种没有脚的飞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独自一人在飞,可不管是英国还是美国,甚至中国,她都无法落下来,她早已疲累不堪,家对于她来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果然,苏筱晚收回了看向院墙的目光,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看了看手里的丝绒盒子,又看了看脚边的简图,捡起来后折了起来,低声道。 “你走吧,再过一会儿我的助理就要回来了,队里的工作现在到了关键期,很多事都是保密的,这边管理很严,你这样闯进来只会让人怀疑。” 夏秋杨听出了苏筱晚心里的松动,强硬地把湄公河真实的情况都憋在了肚子里,那些在河道中间长满风信子的泥丘附近堆满的死去动物的尸体,那些裹挟着溺死者尸体的河浪,还有在暴雨中被冲毁倒塌的木板房子的碎屑卷在磅礴的水里滚滚往太平洋流去,以及混肴在一处分不清边界的河流和稻田,等等等等。 这些他都没讲,他单是带着一种胜利在望的喜悦看向苏筱晚,恢复了往日在她面前的自信感。 “他们没什么可怀疑的,我已经向莫里斯表明了态度:我放弃这个项目,不再参与。。(本章未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小团圆” 我今天来只是为了看你,他们不能阻止你的朋友和同学过来探望,这里不是监狱,而且监狱还可以探监呢。” 夏秋杨底气很足,谎撒的一点纰漏都听不出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谢谢你来看我!我想以后除非在美国,我们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再见面了,真的,完全没有必要!我在这里很好,生活已经完全习惯,等这一期项目完成之后我就会回去,至于以后的生活,我还没有想好,但肯定不会是在东南亚那边,你忘了,我对蚊虫过敏很严重,上次在玻利维亚,我几乎丧命。” 这话几乎拆穿了夏秋杨所有的安排,他猛然记起三年前在玻利维亚的一处遗址附近,苏筱晚被不明昆虫叮咬后很快陷入了昏迷,幸好当时接送他们的本地人还没开车离开,否则苏筱晚当时就命丧黄泉了。 “是,我怎么忘了这事!没关系,东南亚那边的项目你去不了的话,我们还可以去埃及那边,不管怎么说,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夏秋杨知道这话有些敷衍了,可还是要硬着头皮说出来,他这一下午总不能功亏一篑。 而就在夏秋杨在1号院里对苏筱晚纠缠不休的时候,蒋宇带了队里的几个人包括小雯正在离雨镇上。 小雯去了镇上的公共浴室,其他人忙着去采购日用品,他则琢磨了一番去了邮局,拨通了沈魏风在a市临时用的那部手机。 原本沈魏风在a市的时候是不用手机的,他日常在自己家和单位都有电话,所以对手机没有刚性需求,自然也就懒得去置办,这次是东子好意给了他这部手机用着,他就把号码告诉了蒋宇,防着平时队里有急事找不到人。.. 但是今天他独自一人要去田家弄,到了苏宅大门口却思索半天,终是把手机关了机,蒋宇便实实在在扑了个空,拨了半天也能打通这通电话,想说的事情也就这么错过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小团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存照留念 过了节,a市的秋天便正式粉墨登场了。 强劲的秋风横扫着还没收回的路边灯杆上的旗子,老树枝头的秋叶大半来不及真正的死去便只好随风四处飘落,热度、水汽和这一年残存的欢腾都在秋风里去了,人们加了厚衣,等待着严冬的到来。 沈魏风自小随父亲工作来到这个城市,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人文和它悠长的历史。 但今天他觉得这天气让人莫名含悲,让他记起早年搬离上海时他在汽车后座上对那边旧宅的回望,他母亲几次唤他坐好,可就是叫不动,他看着那远去的大门,第一次尝到了离别的滋味。而面前的苏宅大门和它腻了一层黑油的门铃仿佛长了双眼兀自地看着他,似要流下泪来,似有许多的事情要讲,可里面应该是空无一人的,全没了往日的热闹,那氤氲的茶香,老机器里传出来的戏码还有干净的小院,都没有了。 原本离回去就只剩两天了,沈魏风以为自己此时应该满心都是归期临近的焦急,可谁承想,他此时竟心怀悲伤。他想也许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里大概是小晚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根,如今或许她连这点微弱的牵绊都要失去了。 怅然中沈魏风拿出了钥匙,可巷子两头的声响触动了他。 那是当年还尚存的仍在走街串巷的磨刀磨剪子的游走小贩的呼喊声,一个调子,只有尾音高昂些,老式二六的车子后座上架着干活儿的所有家伙儿事,车子蹬得慢慢悠悠,不疾不徐。 沈魏风不知何故一下耳边响起东子那句不经意的话:你工作上的事,我就不掺和了……,那案子到现在还撂着呢,没想到和这个倒连上了,专案那边真是省事了! 想到这里,沈魏风猛地想到路口停着的警车,他路过时看过车里,没人。 不,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搜不搜的不重要,关键是这里一定会放人的,东子知道他那天或者今天总要来一趟。 沈魏风思索了半天,掏出了手机,默默地关机以后才开门走进了苏宅。 果然,里面一片静谧,廊檐上挂着的一排鸟笼都被布套子罩上了,安静异常,前院里碎石子漫的小路上的葡萄有些已经熟透,掉落下来,摔得果汁四溅,像是滴过血似的有些骇目。 看起来,这栋房子里所有房间的门都关上了,没有一点人气,沈魏风绕到后院,才发现相较之这里,前院的零落真是小巫见大巫。 后院更是没人打理,破铜烂铁,甚至少了眼珠的石头佛头都扔的遍地都是,院墙边立的扫把有一排,原本白色的墙围到了后院便都成了乌黑的,再加上角落里的那株老树,真是衬得这里破败不堪。 苏宅的后院也有通往楼上的一个窄木梯,不过那楼梯需要知道的人带路,第一次来的很难找到位置,但这设计也减少了沈魏风四处寻找的时间,因为后院里看起来只有一个房间,门还是虚掩着的。 这房间便是苏长庸给苏家建的小祠堂,沈魏风找到这里几乎没花多少时间。 苏长庸给的纸条上写得很清楚:苏元昌牌位。 这间小小的祠堂里,除了迎面的供桌上摆了一排的牌位,桌边的一堆破烂不堪的坏掉的牌位不可不谓惊人,破损的牌位每一个都是断口尤新,而且这样的东西怎么会碎得如此破烂,真是很难想象。 不过震惊归震惊,沈魏风此时关注的重点全在“苏元昌”三个字上,他一眼扫过供桌,果然在其中发现了它。 牌位的设计很普通,机关更普通,底座和牌位木板之间有明显的缝隙,用点力气就打开了,里面是空心的,一卷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就在里面。 小祠堂里有只灯泡,四十瓦的,打开也是一片昏暗,沈魏风嫌光线不好就来到门外的院子里,拿了把扔在旁边的凳子坐下,然后慢慢打开。 一层薄如蝉翼般的。无错更新@(本章未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存照留念 油纸里裹着两样东西:一张旧得泛黄的手绘地图,一本手掌大小早年间的那种塑料皮小日记本。 沈魏风先展开了地图细看,图上抬头的位置用蓝色钢笔写了“草图”两个字,这两个字以隶书书写,繁体,笔力遒劲。抬头下面是地形图,有岁黄和塔里两处地方的标注,虚实线交替勾勒出了大概位置,在交界附近详细注明了城市,县城和乡村,冯村便醒目地处在地图的靠右位置上,字体被反复加粗,似是在提醒其存在的重要。但此图没有在图下方做图例,也没有比例尺,只有小旗子的图形遍布图上两地区交界的位置,多得超乎想象。. 沈魏风完全没想到标注的位置会这样多,如果这些可以被证实,他感到自己此时的心跳都在疯狂加快。@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从图上的文字的深浅来看,这幅图确实前后经历了两次绘制和标注,字体也不完全相同,部分证实了苏长庸半昏迷时透露的信息:苏长风曾于十年前来过国内,带来了这幅他父亲苏元昌早年跟随瑞典一位考古学家在内地做田野调查时的手绘地图,并重返当年父亲走过的路,对图上的位置做了重新的修改和标注,离开国内前应该是将这幅图就留给了他二哥苏长庸。 当然这些是沈魏风自己的推断,可他觉得光有这些推理还不够,于是便把目光转向了和地图存放在一起的那只小小的绿色塑料皮日记本。 这种日记本沈魏风小时候就用过,几乎可以说当年学校里的学生人手一本,大多会被学生们拿来记家庭作业,几分钱一个,花花绿绿的,有红色,有绿色,还有蓝色,本子的右下角通常印有一束花或者一只小白兔。这样的一个小本子学生们通常都是连用好几年,最后硬生生把那光亮的塑料本皮变得一片脏兮兮的,不像眼前的这个这么干净光亮,如新买的一样。 打开本子,塑料本皮插页的夹缝里一下掉出一张一寸大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小姑娘,瞪着圆圆的眼睛,嘴角挂着浅笑,留着可爱的妹妹头,头顶戴着一个黑色的发箍,发箍上别着一只精巧的蝴蝶结,看起来既俏皮又美丽。 沈魏风刚刚因为地图而狂跳的心在看到这张小照时突然停住了,他轻轻把照片翻转过来,后面果然写着:小女苏筱晚六岁留念。。 第二百八十三章存照留念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双职工 沈魏风匆匆离开苏宅的时候已经天色渐晚,此时人在离雨镇的蒋宇也放弃了联系他的想法,打算一切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反正归期在即,苏筱晚的眼睛也一天好过一天,也许等沈魏风回来那天就全好了,也未可知。 队里的破面包车在返程的路上颠簸着,蒋宇今天没有往副驾上一坐,而是在车后面,和小雯坐在了一起。 坐在前面的几个队员都是相熟的,也不以为意,彼此闲聊着。 “你那个方里清得怎么样了?还往下吗?” “除了地层线画得差不多了,方里也没啥,我看老吴也没了心气,一直不说停,也不说继续,僵着呢。” “何止他那个方,我们那个方里也是这个情况。说起来真是邪门,明明前段时间跟挖到宝了似的,恨不得一铲子下去上来就是一筐的东西,这两天啥都没了,搞得我都怀疑工作面上招贼了吗?” “什么贼?盗墓贼?你上班时说这个可小心,宋组长听盗墓贼就要发飙。” 蒋宇正和小雯说着低声说着话,猛地听到这句,皱了皱眉头,看向前面:“少提什么盗墓贼啊,我也不想听见。” 其中一个队员一听就乐了,扭过头来笑道:“蒋组长,你急什么?哎,今天肖华那小子怎么没来镇上?我中午还听他说有什么急事。” “中午车就停在门口,谁要出门上车就行,他是不是没赶上?”蒋宇到这时还没特别在意。 “现在来镇上也不用非等队里的车了,听说老村长他家添了台拖拉机,虽说是从别的村里买的辆旧车,可跑起来也没啥问题,现在一有空村长就开拖拉机去镇上,坐他的车还不少,而且多少还给点儿钱,块八毛的,也是个不错的生意。” “这老头儿挺有头脑。”蒋宇也点头称是。 “哎,我没跟你说过吧,那天肖华跑来1号院找晚晚姐,磨磨蹭蹭地打听队里对探亲那事的说法,让我两句话给轰走了。你不觉得……”小雯觉得哪里不对,低声跟蒋宇说起来,可说到一半又想起来车里人多,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探亲这事等于是否了呀,那天早会老吴说得一清二楚,而且是沈队给的说法,还有什么可问的?”蒋宇顿时皱起眉头,一脸不快。 虽说车子老旧,开起来叮咣乱响,声音很大,可到底车子空间小,前面的人还是听到了一些蒋宇和小雯的对话。 “小肖才结婚,谁都没他想让老婆来探亲的动力大,不像那几个有孩子的,才懒得折腾,你看人老吴,就老伴儿一个人在家,那也是让来都不来。” “老吴是干考古的老人儿了,这日子早习惯了,他老伴儿也是干咱们这行的,就是不在咱们所,在大学里,每年也带学生外出田野考察,后来身体不太好就出去的少了,哪有力气跑咱们这儿来。” “唉,他们这辈人真是把什么都奉献了,老吴这辈子连孩子也没要,全在外面跑,说是他家里也特简单,老俩口一年都凑不到一起一两个月,一辈子吃食堂,咱们是不敢想的。” “那有什么办法?两人都干考古,可不就这样。像咱们所负责东北边界上辽代遗址的张研究员和他老婆不就都干一个项目,那项目一定就是个三十年的长期,得年年去,一去就是大半年。他俩也有个女儿,可据说那孩子自打出生就几乎都在爷爷奶奶家,她妈考古季结束了回家接她,孩子说不认识这个阿姨,还问阿姨你找谁,唉!” “真是干考古的双职工!” 几个人的话断断续续传到车后面,小雯原本洗了澡,神清气爽的,心情也还不错,不过这会儿听了前面几个的聊天儿脸色也暗了来,不言不语地眼睛看向窗外。 一路说着一路颠簸着,天刚擦黑就到了3号院门口,蒋宇最后一个从车上下来,眼看小雯一言不发地回去了,还不知道问题在哪儿,因为想。(本章未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双职工 着要往4号院的库房里添置东西,就拎起袋子拐到了3号院旁边的小路里,却一眼看到夏秋杨和吴霜竹开的那辆三菱越野车停在路对面。 这种车子一般都是进口的,吴霜竹是用了她的特殊渠道搞到的这辆车,蒋宇家里有生意,他对这些一点不陌生,所以很是诧异驻地这里怎么有这么豪华的汽车。 他犹疑地走过去看了看,发现车子里没有人,车身很脏,应该是跑了长途过来的。 蒋宇突然有些担心就在不远处4号院里库房的安危,便不管这车如何快步往4号院走去。 还好,库房大门紧锁,院子里此时空无一人,应该是都去3号院吃晚饭了。@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就在蒋宇短暂的担忧的同时,小雯也恰好撞上了还没从1号院离开的夏秋杨。 “我这次回去特意去了趟伦敦,见了你母亲……”夏秋杨声音很低,但是猛地推门而入的小雯还是听了个真切。 苏筱晚一看小雯回来了,马上站起身,又看了看夏秋杨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小雯还没从刚才在车里阴翳的心情里完全走出来,可还是被眼前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认出夏秋杨。 “晚晚姐,这是你的那个师兄吧?” 苏筱晚点点头,不想开口说什么。 “你好!”夏秋杨冲着小雯开朗一笑,主动打了招呼。 “你好!”小雯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上次夏秋杨来的时间短,又是傍晚和夜间,第二天又走得异常匆忙,小雯几乎没和他正面见过,今天算是第一次撞见,虽然天色已晚,可借着院门口和房间里的灯光,看得还是挺清楚的。 细心的小雯眼光一扫,还发现了苏筱晚手里的丝绒盒子,想了想也没说什么,打算进屋避避嫌,却被苏筱晚一把拉住。 “等等。”说着苏筱晚看向夏秋杨“谢谢你来看我,你回去吧,我最近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等我回去再和你联系。” 夏秋杨已经在这里蘑菇了一下午,最后把苏筱晚母亲这杀手锏都使了出来,也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他很是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可眼看夏秋杨出去,外面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苏筱晚才惊觉忘了把手里的丝绒盒子还给他,刚想追出去却被小雯一把拉住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双职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总要有些希望 这天晚上,苏筱晚把丝绒盒子丢进了衣柜角落,沈魏风则把她的童年小照放进了自己工作证的塑料本皮的夹层里,一夜被思念搅得无法安眠。 入夜时分,苏筱晚正坐在桌前出神,小雯敲了两下门进来了。 “你也没睡呢。”小雯下午去镇上洗了澡,晚上早早就收拾完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估计苏筱晚也不会早睡,就过来聊天。 “我以为你早躺下了呢。”苏筱晚这两天夜里视物还是有些模糊,可是小雯一进房间她就看出她脸色不是太好。 “屋里太冷了,到你这儿来,两个人凑一块儿还能暖和点儿。”小雯穿着睡觉时的一身薄衣服,直接上了苏筱晚的床扯开被子裹在身上。 “你来得正好,我好久没喝咖啡了,想喝杯咖啡,行李里应该还有剩的,你要不要也来一杯?”苏筱晚有点突发奇想。 小雯赶忙摆摆手:“这个点儿喝咖啡,也就你想得出来,我还想一会儿睡觉呢,你别给我冲了。” 苏筱晚笑了笑,起身去行李箱里找咖啡,一边找一边说:“自从来了中国我很少喝咖啡了,在美国的时候,一天三杯是基础,要是需要加班写论文杯都觉得不够。这儿生活太规律了,咖啡也不知不觉戒了,你看,带来的咖啡到现在都没喝完,原来这些也就够喝一个多月,现在还剩这么多。” “晚晚姐,你在这儿不觉得苦吗?你当初干吗要学考古?我现在觉得女人干这行真是挺遭罪的。”小雯双手抱着膝盖,脸靠在膝头,看着苏筱晚冲咖啡,忍不住感叹。 “你呢?你为什么选了这个专业?”苏筱晚冲好咖啡,又倒了杯热水递给小雯。 “我?唉,年少轻狂呗!我小时候看电视,可喜欢看有关地质勘探的纪录片了,打小就佩服那些一年到头走南闯北的地质人,原本打定了主意想去学地质勘探的,结果理科成绩不理想就只好放弃了,然后就选了考古,觉得文科里也就它能跟勘探最接近了,可我对历史又兴趣不大,这点挺遗憾的。”小雯接过水杯叹息道。 “这么说你原来差点儿和宋轶成了同学?”苏筱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笑着看向小雯。 “宋轶是南方人,上的也是南方的学校,我跟他可成不了同学。哎,今天你那个师兄是不是在向你求婚?”小雯下午一把拦住了要冲出去的苏筱晚,告诉她外面好多刚回来的同事,出去容易碰上,这才劝止了苏筱晚,但这事她还不清楚,自然忍不住要问。 小雯这么突然地提及夏秋杨,苏筱晚倒不知道说什么了,人整个安静下来,没有回答。 一看苏筱晚这反应,小雯就知道自己基本是猜中了。 “好浪漫啊!这种事我可只在电影里见过。不过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跟沈队说的,也不会告诉蒋宇,这俩人穿一条裤子,我知道。” 苏筱晚双手紧握着水杯,汲取着那热水带来的温暖,还是沉默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上回你这个师兄来的时候都没怎么见过,今天算是撞了个正着,人长得真挺帅的!简直和沈队不相上下,而且看起来吧感觉比沈队更温和更绅士呢。说实在的,你迟早要回美国的,你何苦还要追出去把戒指还给人家,他不挺好的。” “我都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苏筱晚喝了一大口咖啡,长叹了一口气。 “啊?你都没看一眼?” “装什么都不会改变结果,所以也没有打开的必要。为了这么件东西扯来扯去,无非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苏筱晚看了看杯底残留的一点咖啡,一饮而尽。 “我看他对你很深情的样子,你就一点都不喜欢他?” “你可能不知道,在y校戏剧社是传统社团,有上百年的历史,在美国的高校里久负盛名,我师兄从大学开始就加入了戏剧社,十几年了,从没退出,。(本章未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总要有些希望 排过好多短剧,当演员,当编剧,写台词,戏剧算是他除了考古之外的第二职业吧。虽说不能因此说他有表演性人格,可至少他的表演功力是要超过我们许多人,而且我想有时候他自己都未必能分得清自己是在表演还是在现实里吧。” “这……”小雯大概听得出苏筱晚话里的意思,可又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事,一时为之语噎。 “我是92年到美国的,93年开始参加田野考古项目,之前在英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那时是我第一次加入这种正式的考古队。当然对什么也都不太了解,甚至连临走前的行李都不知道如何准备和打理。那时候我师兄还是挺ne的,他人比较细心,会帮我开出详细的物品单子以及一些外出的注意事项,路上也是抽空就给我讲解项目的背景和工作内容。作为真正意义上的师兄,他确实非常优秀,我对他在这方面也充满了感激,他是我走上考古这条路真正意义上的引路人,而我父亲应该说是一个遥远的楷模,或者说是灯塔,这条路上总要有人带我走出第一步,夏秋杨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我感激他,但并不想嫁给他。” 苏筱晚冷静的叙述让小雯无话可说,但她仍是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好吧,就算你师兄不是你的意中人,可你至少可以回美国找一个适合的人。我知道你现在心里爱的是沈队,可你难道要为了在中国的一段爱情而留在这儿吗?你不觉得这很不现实吗?”小雯终于把一直压在她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之前她一直顾及苏筱晚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尽量不提。 果然,此话一出,苏筱晚眉间一片阴翳,双眼里透出淡淡的苦涩。 “我今天在车上听他们几个男的聊起所里的那些干考古的夫妻,他们那日子真是好难!没有假期,没有家庭,一年三百六,一大半都给了工作,孩子顾不上,老人更顾不上,一干就是十几二十年,连他们都这么艰难,这对你不是更难上加难?你在国外出生长大,这样的日子你可能连想都没想过吧?唉,当然了,别说是你,连我也没想过。”小雯说完叹了口气,把被子又往身上拉了拉,把肩膀也盖在里面。 “以后?我不知道我有没有以后,我只想要的是现在,此刻,往后的岁月哪里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小雯看得出苏筱晚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着泪光,心里也有些不忍。 “可我们毕竟还年轻,好歹总要有些希望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总要有些希望 第二百八十六章 别样的伤害 临行前的一天,风大寒凉,遍地一夜之间飘落的树叶,沈魏风一大早起来换了件厚外套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这一天,他上午带着从苏长庸家里找到的手绘地图去了所里,和顾所长做了最后一次长时间的谈话,下午将近黄昏时分他才回了部委家属院去见了他父亲,中间还去了厅里一趟。 回来之初,因为想避免和周楚凝各种不必要的碰面,沈魏风只在刚回来时去了一趟厅里的办公室,如今眼看又要走,他就特意在从考古研究所出来以后又去了一下,一上楼就和周处长打了个照面,两人和过去一样毫无芥蒂地热情地寒暄了一番后,他便马上离开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从厅里回家是有一段距离的,因为这一天要跑几个地方,沈魏风特意开了车,当时路上车不算太多,但路窄又时常遇到修路占道,所以这段路开了许久,而沈魏风跑了大半天最惦念的就是回家和他父亲的这次见面,以至于他一路上都有点焦躁,烟一支接一支根本停不下来。 每当遇到路口红绿灯或者占道排队,他的脑海里就无法控制地跳出上午和顾所长的那场漫长的谈话。 “如果这张图的真实性能得到证实,那么请所里在今年考古季结束之后给美国那边发一封邀请函吧,请苏筱晚来中国做两年访问学者,您看怎么样?”沈魏风一贯在顾所长跟前讲话很注意分寸,知道进退,而且即便只有他们两人,他也是一以贯之,从无放肆,但今天此时,他语气强硬,态度坚决,顾所长沉默了一下,摘下眼镜,放在了地图上,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叹了口气。 顾所长当然知道这张地图的重要性,也大致能判断出它可能带来的后期工作上的便利有多大,而且一张邀请函也不费事,所里年年都有访问学者的预算,只不过这几年这项一直是空的,如今外请一个来一点不为难,何况里面还有沈魏风的人情,合情又合理,顾所长自然是不糊涂的。 可是,这访问学者要是请的是男的,顾所长是一点不会反对的,但麻烦的是请的是个女的,还是个年轻的女学者,而且还在队里工作过,搞得整个队里乌烟瘴气的,最后还生生把队长也给勾搭走了,这一点让顾所长不能不有所顾及。 “魏风啊,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苏博士的情况回来做两年的访问学者也是绰绰有余,我很乐意把这样的人才留在咱们所里,像咱们辽代那个项目她就完全可以参与进去,也很合适。不过,你想过没有,苏筱晚如今在队里的情况还是有争议的,底下的人对她颇多微词,这个肯定对她日后在所里工作很是不利。而且说实在的,外出多是男同志,就算有些针对她也没有多么恶劣,毕竟她是个女孩儿,男人多少都有点儿怜香惜玉,但回了所里情况就不一样了,你也知道,咱们所里的行政和后勤这块一多半是女同志,说实话,我觉得苏筱晚那脾气在这里工作很是个问题,你想留下她,可也要替她想想后路,那帮年龄大的大姐们哪个是好相与的,她一个美国回来的年轻姑娘心性简单,脾气又直,我是真替她担心啊。” 顾所长的话没有一句不是戳中要害,沈魏风如今有些病笃乱投医,首先想到的都是如何给苏筱晚留下铺路,其他的细节问题从没认真考虑过。 “你这样,你母校也是全国顶尖高校,他们那边对访问学者的需求比咱们所大得多,就算请来一两年不出什么科研成果,但至少面子上好看,苏筱晚那简历拿出来亮闪闪的,他们肯定马上拍板了,而且高校那边的外请学者还有教学工作,这对苏筱晚是有好处的,她年轻很适合和青年学生在一起,一周上一两次全校公开课也是很不错的交流。” 这个建议是顾所长临时起意,讲完他自己也觉得合情合理,既推开了苏筱晚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也算替这姑娘另谋了一个更好的去处,他觉得沈魏风对此应该没有异议。 可情况正好相反,沈。(本章未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别样的伤害 魏风立刻表示了反对。 “她曾明确表示过不喜欢教学工作,她的兴趣不在上课,而在科研,在高校科研也是围绕着学生转,特别是考古专业,大半的田野考古都是给学生做大三和研二实习之用的,突破性太小,她没有兴趣,如果是去高校,那她宁可留在美国去世界各地跑。” 话说到这份儿上,顾所长再找不出什么理由去拒绝,他想了想,重新拿起眼镜,再次认真看了一遍这张手绘地图,然后诚恳道:“好,咱们先不谈这么远,如果这张图确实可以帮助我们所在这个项目上取得重大突破,那么我承诺一定把明年这个访问学者的名额留给苏筱晚博士,到时候一定会热烈欢迎她加入咱们所工作。” 车子缓慢通过了排队的车辆,往部委家属院的方向开去,沈魏风觉得顾所长那里的承诺就像木板上钉下的第一颗钉子,虽然看着不牢固,但是毕竟有了一颗,下面的第二颗钉子就是他父亲。 傍晚,正是下班的时间,院门口进出的人要比其他时间密集,沈魏风特意关上车窗,把车快速开到他家那座小楼大门口。 一进门,屋里就飘出一阵饭菜的香气,这真是久违的味道了,沈魏风对这种家庭的记忆已经要追溯到很多年前了。 他进来之前看到了一辆老旧的部里的车也停在家门口,知道他父亲应该是在家,就是不知道他跟前的秘书是不是也在。首发更新@ 他和他母亲一样,很烦日夜跟在沈家忱身边的秘书,这类人就像是这个家庭的第三者,破坏着家里所有的亲密感,制造了完全不必要的各种隔膜。 他母亲甚至当年为了这事摔了不止一次东西,换来的都是沈家忱低声的呵斥。 所以,即便到了他这个年纪,甚至他也算人在仕途,仍然调整不过来这个心理。 因为在当年,这真是一种别样的伤害。。 第二百八十六章别样的伤害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天气晚来秋 家还是那个家,还是那么大,那么空旷,从高处垂下的巨大的墨绿色窗帘仍然令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渺小,可今日毕竟有些不同了,空荡的空间里仿佛飘进了些许温暖,虽然没有饭菜的香气浓郁,但它实实在在存在着,不是幻觉。 阿妈洗干净手,端了盘菜从厨房里出来,一走到客厅才发现沈魏风已经回来了,立刻满脸堆上笑来,黑色发箍下近乎白了大半的头发都别在耳后,两粒圆圆的金耳钉戴在耳朵上,脸上早已遍布皱纹,一笑像花似的展开了,真的早不是沈魏风记忆里他阿妈当年的模样,他不知为什么今日才如此认真地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心里微微抖了一下,在被她拉着手时,深觉得有种沧桑,岁月确实不能倒流。 “阿辰啊,你怎么才回来!”阿妈低声埋怨了一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拉着他的手,像报告新闻似的打开了话匣子:“我跟你讲哦,你爸爸他中午就回家了,下午也没有去上班,他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特意让我去买了鱼,说你爱吃,他刚才在厨房亲自做的,都不让我动手,哎呀,真是难得的哦!你想自打你妈走了以后,都多久了,家里从没像今天似的,唉,天天都是冷冷清清的,还好,还好你回来了!” 阿妈说着说着就开始擦眼睛,沈魏风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轻轻拍了拍他阿妈的手背。 “我爸在书房呢?” “嗯,在呢,不过他那个秘书也在,你进去前千万记得敲门,别那么直接就进去了,上回你阿姨不注意,推门就进,被你爸爸数落了好几天呢。”阿妈万般不放心地叮嘱着沈魏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痒,不知道这对快一年没见的父子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见一次面。 二楼,书房门外,周围都是静悄悄的,短短的走廊里两盏暗黄色的壁灯亮着,映照着仍然油亮的木门,显出一种低调的光。 沈魏风刚抬起手准备去敲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不是沈家忱,而是他现在身边的一名秘书,之前沈魏风见过。 “呦,回来了?”张秘书一看是沈魏风,马上笑着打了个招呼,他身后是正坐在桌前看文件的沈家忱。 张秘书识趣地走开了,沈魏风走进书房,顺手带上了房门,发现他父亲已经从桌前起身,正缓缓地走向自己。 这已经是时隔近一年的相见,即便是春节,家里也没有团聚过,因为越是年节,他父亲的工作越忙,不是慰问就是视察,也许偶然可以从新闻里窥见其身影,但基本是从不着家。这些沈魏风打小就知道,早已习惯了。 今天,临近傍晚,房间里的灯开得辉煌,两面墙的深木色书柜被灯光映得亮晶晶的,书桌也泛着亮光,在如此充足的光源里,沈魏风仔细看向自己的父亲,他发现他早已经两鬓斑白,眼角添了许多皱纹,双眉间的川字纹又见加深。 和很多在正常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不同,沈魏风对父亲的印象是淡漠的,小时候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长大后和父亲同桌吃饭也都是低头吃完就走,很少交流,更很少去看他父亲,所以在他的记忆里,他父亲永远是留在他记忆里照片上三四十岁时的模样,既不年轻也不衰老,他似乎是不变的。 而现在,当他以此刻真实的心境去认真看向自己的父亲时,才惊觉他原来早已不再年轻,长久而繁重的工作似乎加快了他的衰老,放下了手里文件的父亲这一刻似乎还带着一丝倦怠和凌乱,走向自己的步子没了往日的稳健。 就在沈魏风像看向一个陌生人似的盯着自己的父亲的时候,沈家忱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儿子已经大了,早不是孩童时的模样,英俊挺拔,面目表情里到处都透着他母亲的影子,只是这孩子不肯往前多走一步,像是不认识自己似的望着。 沈家忱有些激动,有些动情,他想对儿子展露一些笑容,可是他却张开了双臂,。(本章未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天气晚来秋 向有些犹疑的儿子肯定地点了点头。 沈魏风禁不住内心巨大的冲击,不受控制地快步走向他父亲。 父子俩紧紧拥抱了一下彼此。 若一笑真可以泯恩仇,那父子间这深刻的相拥便可以抹去多少无法解开的心结。 这个拥抱是极短暂的,沈家忱站直身子,可还拉着儿子的胳膊不肯撒手,盯着孩子看了又看,半天才说出话来。 “爸爸太忙了,让你拖到现在才回来!” 语带哽咽的沈家忱几乎要使毫无防备的沈魏风完全破防,他强忍住可能要泛滥起来的各种情绪,淡淡地安慰他父亲道:“没事,不晚。” 沈家忱眼中竟浮上来了一层泪光,可话里还是带着责备:“怎么不晚!你该埋怨爸爸……”后面的话沈家忱到底还是没能出口,他低下头,忍了又忍,用力握住儿子的手,似要用一些孩子的力量克服他内心的伤感。 “我也很忙,几乎没时间回来看您,应该被埋怨的人是我。”沈魏风之前所有积攒的情绪都被放空了,此刻他真心地感到对父亲的抱歉,但再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语言来安慰。 “没事,没事,没想到,年纪大了,这感情还不太好控制。”沈家忱努力地笑了笑,站远些又端详了一下儿子“怎么?认不出来了?不就是头发白了点。”沈家忱终是发觉儿子看向自己有点惊诧的目光,淡淡地开了个玩笑,沈魏风也只好尽力笑了笑。 说完,父子俩便在书房里的沙发上坐下,沈家忱还是先开了口。 “回来吧,回家里住,这样咱们还能时常见见面,你住得那么远,回家一趟不容易。家里这么大房子,这么多房间都是空的,以后你结婚了也住在家里吧,这个家已经好久没有年轻人的气息了,全是老人,回来陪陪爸爸。” 正说着,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父子俩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第二百八十七章天气晚来秋 第二百八十八章 泥牛入海 也是这天傍晚,收了队的大批人马正陆陆续续往回走着,晚饭开饭在即,小雯拿了饭盒正准备出去,却被人在屋里的苏筱晚叫住。 “小雯,等等,我也去。”说着她起身去拿挂在墙上的风衣,又到镜子前理了理头发。 “怎么?你今天是有事要找老吴和宋轶他们?”小雯走到苏筱晚房门前,看着她收拾整理,觉得苏筱晚今天的行为有些反常,自然要问。 老吴自打工作面上“停产”这几天以来,一直拉着一张老脸,所有人都在唯恐避之不及,苏筱晚难道要在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他那人着起急来谁的面子也不给,就是顾所长也要忌惮他三分。现在这个时间苏筱晚特意要和她去3号院,大概不只是为了去打饭。 “不,闷在屋子里好几天了,想出去走走。” 往人堆里扎可不是苏筱晚的性格,小雯说不上来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便只好在门口等着,研究性地看向苏筱晚,想了想跟她又说了一件事。 “蒋宇说他这两三天打电话总联系不上沈队,打回所里,办公室的人说他在,但没时间接电话,说是在开会,其他时间打他留的那个手机,也打不通,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搞不清楚他何时回来,老吴现在在队里一意孤行,又没人能劝得动,真是够让人心烦的。” 听到这话对着镜子正在整理鬓角碎发的苏筱晚一下停住了,她看向小雯。 “怎么?这是出了什么事吗?难道他不回来了?” 这结论没从小雯的嘴里说出来,她很是松了口气,但小雯还是从苏筱晚突然间睁圆了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恐惧,她心里有些同情,可话总得说到,毕竟一会儿去了3号院,这事只怕是瞒不住的。 “说不好,反正看现在的情况有点怪,蒋宇说,队里临时换领导也不是没有先例,就是不知道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所以才在这儿干着急,你没看蒋宇今天就没去镇上,反正电话也打不通,工作目前停滞中,也没什么可说的,队里现在都传遍了,说顾所长到底还是有手腕的,底下的反映没不当回事,该处理的还是处理了什么的。” “可换人也总要有个说法吧,魏风有什么工作上的失误?”苏筱晚觉得瞬间双手冰冷,身子如掉进了冰洞里一般。 “我也是这么说来着,可沈队毕竟在会上说了要辞职,而且蒋宇听宋轶讲,按过去的先例,新领队直接来队里工作就行了,不必提前说什么,来了再宣布也没什么不妥。” “那……,那他走也总要跟大家告个别吧。”苏筱晚的声音都几乎哽在了喉咙里,她强硬地想把这份不安咽下去,可咽下去又顶上来,总是失败。_o_m “都闹成那种样子了,还告什么别!再说,沈队原不是所里的人,这项目要真是出了很大的成果,也不好不给自己人给了外人,听蒋宇说本来请沈队来主持工作顾所长就是顶着压力的,这次出了点事,估计所里都传开了,顾所长要是平不了这股民怨,是真有可能换帅了,反正那么多排队等着评研究员和副研究员,既有资格又有资历,谁干不一样!中国这么大,人这么多,哪儿哪儿都不缺人,考古所也不例外。” 苏筱晚心里慌成一团,手上还在系风衣扣子,两只手微微抖着,不是摸不着扣子,就是找不到扣眼,要不就是系不上,小雯看着着急,赶忙走过来,放下饭盒帮她,可刚系好,苏筱晚突然抓住小雯的手,急切地恳求道:“小雯,蒋宇呢?我要去镇上,我要给魏风打电话。” 小雯顿时面露为难之色:“蒋宇傍晚去镇上办事去了,这会儿不在队里。” 3号院里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院子里、厨房门口都是人,说话声笑声还有楼上老吴的半导体里的新闻播报都搅在一处,说乱也真乱,但有心事的也未必听得见。 苏筱晚此时便是这种状态,嘈杂的声响,偶尔投过来带点。(本章未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泥牛入海 异样的目光,她此时统统感知不到。 脑海里沈魏风临走前的承诺一遍遍回放着,除了这声音,除了他的容貌,苏筱晚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小雯原本让她在饭厅坐着等她就好,自己去排队,可排完了队,打好了晚饭出来,却发现人不见了。 这下小雯有些急了,端着饭盒四处寻找,连院门口都看了,就是没有苏筱晚的身影,直到一个小技工过来,低声告诉她:“别找了,人在沈队房间里呢。” 果然,当小雯推开沈魏风宿舍房门,发现苏筱晚正坐在床边,脸上挂着泪,眼睛盯着桌上沈魏风的一摞书稿上,手放在书稿上轻抚着,床头的窗子开了一扇,不断有风吹进来,偶有一缕发丝飘到苏筱晚眼前,她也不抚去,只是如雕像一般坐着,安静地流着泪。 小雯回头看了看身后,然后闪身进来,带上房门,走到苏筱晚跟前,放下饭盒,伸手去拉上了半扇窗帘。 “你怎么来这儿了?这会儿外面全是人。”小雯焦急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埋怨。 苏筱晚像是没听到似的,眼睛微微动了动,泪就落下来得更多了,噼里啪啦的,有的落在她的手背上,有的落在了书桌上,像是雨滴。 “现在大家就这么猜,也不作准,你何必这么当真!毕竟所里办公室那边也没说什么,蒋宇问过。” “在医院的时候,他问过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苏筱晚说到这里,泪更加泛滥了起来,摇着头,哽咽着:“没想到……” “就算真是换了领导,你回去总会再见到他的,不用这么伤心!” 苏筱晚还是摇着头,生怕自己呜咽的声音传出来,一只手捂着嘴,抽噎地肩膀耸动地厉害,扭头看向那半边没被窗帘遮住的窗外:“你不明白,不明白!” “对了,你看,沈队走时也没带走多少东西,这些不都是他的个人物品,看起来应该不至于不回来,真的,再等等看,别往坏里想。” 尽管就坐在苏筱晚旁边,沈魏风的东西也确实都在,可小雯的这些话仿佛泥牛入海了一般,对止住苏筱晚那磅礴的泪雨一丝效果也没有。首发更新@。 第二百八十八章泥牛入海 第二百八十九章 那些积怨 苏筱晚先是泪雨滂沱然后便如一尊石像般枯坐着,从天刚擦黑到夜幕完全降临。 消息不胫而走,屋外很快就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好奇和腹诽,让3号院原本热闹的晚间时光突然间变得平静而诡异,甚至连老吴的收音机也配合着早早收了工,可后来据说他当时并不知道楼下发生的一切。 而人在房间里的苏筱晚单是有点沉重地喘息着,身子也不动,眼睛始终看向手边的那摞厚厚的书稿,她的锁骨之下在每一次呼吸里会形成一个凹陷,搭配着完全勾勒明显的下颌线和纤瘦的手腕,看着使人无法不心生恻隐。不过止了泪以后她便不再说话,眼前也时明时暗,有时甚至一片模糊,之前太过汹涌的泪潮过去,双眼只剩酸涩,眼底通红一片,倒是那对黑色的眸子还是清亮的,微微转动之间透着哀伤和凄婉,而她那单弱的身子被裹在略有些宽松的风衣里,看不出沉重呼吸之下胸口的起伏 她到底不是男人,又年轻,不能把爱从事实里摘出来,重新想一想,重新过一遍,在巨大的精神震荡之后,在脑中残存下来的只有片段、物件和句子,她花了那么久,沉浸在沈魏风房间的气氛里,抚着他的手稿,看着他的笔迹,用力去想得出一个结论,一个足可以抚慰伤痛的结论,证明那天临行前的拥抱并不是一场虚幻。 可这并不容易,还很漫长。 后来,很晚蒋宇才从镇上回来。 消息自然是他同屋告诉的,听说的这一刻蒋宇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直到他匆匆下楼,猛地推开了沈魏风的房间,才终于相信刚才的话真不是流言。 屋外的餐桌前,小雯沉着一张脸,还带了点慌张,不是很乐意地接过蒋宇递过来的一双筷子,眼看着他有点气哼哼地打开饭盒,勉为其难吃了一口,又放下了筷子,眼睛却始终盯着别处。 “说吧,怎么回事?”蒋宇语气很不好,怎么克制也没用。 小雯是理亏的,不说话,又捡起筷子吃了两口,蒋宇抬手摸了摸饭盒,起身去后厨冲了杯奶粉,端过来放在小雯面前。 “饭都凉了,喝点儿热的。” 小雯还是不敢直视蒋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想了想才低声道:“其实,其实……” “什么?”蒋宇觉得说话不利索的小雯大概是真闯了什么大祸,心里到底有点紧张,急切知道具体的详情。 小雯想想也知道躲不过,便深呼了一口气,快速说了出来:“其实就是晚饭前我把队里对沈队的传言告诉她了,然后她就在大家打饭的时候自己到这儿来了,我劝了好半天,可她就是不听。” “你……”蒋宇气得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硬忍着平复肚子里的火气。 “我,我也不是瞎说的,这事你能保证一定不会发生?那万一真换了领队呢?她到时候不是更崩溃,还不如早点儿知道呢,多少还能有点儿心理准备!”小雯故意提高了声调给自己打气,可越说到后面气势还弱了下来。 “安雯大小姐,你……”蒋宇还是气得不行,忍了忍才接着说:“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所里没有动静,这种事不能瞎猜!队里那些人愿意乱传是他们,你干吗掺和进去?还捎带上苏副队长!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回来咱们怎么跟沈队交代?” “交代!有什么可交代的!我就没看出这个沈队到底有什么好,看看把个好好的美国来的女博士迷成什么样子了!没了他就不过了?人家可有更好的等着呢,你就会在这瞎操心!” 说起来,小雯的这些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和苏筱晚截然不同的两种姑娘,遇事遇人感情和想法完全不同,只不过在整个冯村的工作中,她年龄小,资历浅,又只是个助理,所以没有多少她表达看法的机会,但这不表示她对苏筱晚的事情没有看法,毕竟再没有谁能比她和苏筱晚走得更近的。@精华\/书阁*首发更新~~(本章未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那些积怨 了,就连沈魏风也不行。 “你这么说不是偏见吗?别把沈队以前的事拿到现在说,都过去的事了,谁还没个以前!” 蒋宇不喜欢翻旧账,总觉得女孩子的心眼儿小,对小雯的不满很不在意。 “好,那就不说以前,说以后,你知道吗?昨天晚晚姐的那个师兄来了。” 小雯一语提醒了蒋宇,让他猛地想起那天在路口遇见的那辆车。_o_m “你别话说一半儿啊,然后呢?” “我回去都那么晚了,也没撞见他们说什么,但和她师兄正面打了个招呼,看那样子他们好像说了很久,我还看见晚晚姐手里拿着一个小首饰盒,装戒指的那种。晚上我去找她聊天,听那意思应该是求婚的戒指。” “她,她答应了?”蒋宇觉得舌头都要打结了。 “没有。要是答应了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嘛!” 蒋宇顿觉松了一口气,可他觉得他这口气是替沈魏风提着呢,可惜他本人是体会不到这一两分钟内过山车般情绪的大起大落。 不过,蒋宇以为沈魏风错过的是这场虚惊带来的紧张,可实际上此时身在部委家属院家中的沈魏风另有一种隐隐的担忧在积累着。 他和父亲沈家忱的谈话还没来及展开,他阿姨就上楼来招呼父子俩赶快下楼去吃饭,一桌子的菜都预备好了。 沈家忱今日高兴,让阿妈也上桌吃饭,阿妈推了半天,最后到底被女主人拉着坐了下来。 四个人凑了一桌,显得热闹些,但也有些别扭,可好在大家都看着沈家忱的脸色,没让这顿饭冷了场。 沈魏风记得他父亲在家是不喝酒的,可今天桌上还是放了一瓶非常好的白酒,他便拿了过来,打开,给他父亲倒了一杯。 “这杯子太小了,雅琴,去换个大的来。”沈家忱直接吩咐沈魏风阿姨,于雅琴有些愣住了,正尴尬地不知去还是不去时,阿妈赶忙起身。 “我去,我去。” 阿妈一走,沈魏风眼看他阿姨于雅琴轻轻松了口气,一言不发,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而沈家忱的眼睛始终都在儿子身上,没多看自己现在的妻子一眼。。 第二百八十九章那些积怨 第二百九十章 放过彼此 沈家忱这个年纪的人不少都喜欢喝高度酒,大点的杯子也可以一口喝干,速度极快,反倒是沈魏风这样的小辈并不怎么能接受度数高的酒,嫌太烈,更何况他此时正满腹心事,缺少喝酒的心情,只是在陪他父亲,尽一点做儿子的孝道。 所以这父子俩虽然碰杯,沈魏风这一杯还没见底,沈家忱已经第二杯过去了,于雅琴一看立马着了急,连笑带劝:“老沈,慢些,你看孩子喝不惯,再说晚上你还要量血压……” 沈魏风以为他阿姨这么说大概要碰在网里,只怕他父亲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却不想沈家忱当真不要求再添酒了,而是一脸严肃对他阿姨说了件别的事:“雅琴,把那事跟魏风说说,对了,还有照片。” 于雅琴像是临危受命了一般,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僵了僵,稍稍思索了一下才看向沈魏风:“魏风,我和你爸爸一直为你的婚事着急,前几年想着你要读书,就没认真催过你,中间又听说你身边好像也有过女孩子,就没特别操心这事,不过现在你也工作了,稳定下来了,可还单着,眼看也要奔三十了,你爸爸为这事特别心焦,就想着帮你物色一个合适的姑娘。其实这院里的看上你的特别多,有的都提到家里来了,只是你不在,我们不好替你当家,不过有两个姑娘确实挺不错的,家里也是你父亲的同事,条件和年龄都相当,长相脾气我提前去看了,觉得也蛮好的,要不你回来抽个时间见一见吧?” 说完,于雅琴起身到门口,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一只信封,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两张照片,轻轻放到沈魏风面前,就坐下不再开口。 于雅琴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无声地松了口气,眼睛看了看沈家忱和沈魏风,心里忍不住有些惴惴,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爆发“战争”,提心吊胆地等着沈魏风开口。 然而,沈魏风这次回家才知道像于雅琴这样不是原配的妻子的艰难之处,也多少体会到了一些她作为后妈的为难,再想到她初婚嫁了他父亲这许多年,到了现在可以想见是要一生无儿无女了,可即便这样还要小心谨慎地过着日子,而且这***夫人仿佛也没有多少风光值得炫耀,人就这么从年轻到年老,说不上来是为了他父亲奉献了,还是为了这个家。想到这些,他看着面前被特意放好的两张照片,觉得照片上的人脸一片模糊。 “都是我一个部里的老同事了,也算知根知底,你阿姨也没少为这事操心,说个时间,一定要去见见。”沈家忱一句话表明了他鲜明的态度,于雅琴听得感觉自己的手都要变得冰凉。 沈魏风叹了口气,把照片拿起来,又翻过来放在桌上,并且推远了些。 “不用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沈家忱看向儿子,眉头微皱,阿妈本来插不上嘴正吃着菜,也赶忙放下了筷子,顿时面露喜色,而于雅琴觉得自己的手更凉了,像要结冰了一样。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沈家忱其实已经猜到他儿子说的是谁,但他觉得沈魏风没有胆量在饭桌上挑明。 “您不是知道吗?我们现在考古队的外籍专家,英籍华裔,目前人在美国的y校,博士。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跟您谈我和她的事……” 沈魏风话没说完,沈家忱就重重放下了筷子,一桌子的盘子和碗都跳了起来,吓得于雅琴和阿妈也赶忙放下筷子。 “厨房还有一个汤,我去看看。”父子大战在即,于雅琴知道沈家忱只怕是要被儿子下了面子,便赶忙找了个理由起身离开了。 “我去帮帮忙。”阿妈平日里更是怕沈家忱不得了,便也赶忙跟了于雅琴去。 没了女人的餐厅里顿时冷了下来,空气里凝固着一种即将点燃的火药味儿,让沈魏风和沈家忱都感到异常难受。 “不要跟我说这些条件,那是你们考古研究所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她就是一个涉案人员,和你,。(本章未完!) 第二百九十章放过彼此 和我们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沈家忱干这个工作,脾气是不可能有多好的,沈魏风早就知道,他开口前有心理建设,可他父亲一句“涉案人员”还是瞬间激怒了他。 “她怎么就成了‘涉案人员?你们办案也要讲究证据吧,现在案子也没有结论,凭什么说她就一定牵涉其中?”沈魏风忍不住要和他父亲分辩,心里一片焦急。 沈家忱今日也算是酒后有点着急了,知道话不可以说得这样早,于是他暂时压了压火气,跟儿子解释道: “魏风,你从读大学到读博士,爸爸没有过多干涉过你的选择,那年,部里去你们学校特招一批博士,那样你都不肯来,我说过什么没有?男人嘛这一辈子不管入哪行,但凡热爱肯干,总能干出个样子来!但结婚,那就是另一件事了!咱们这个家庭,爸爸的这个工作,都不允许你找个外国人做妻子,特别是现在,尤其是今年。你也这个年纪了,人在厅里工作,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难道还用我跟你明说吗?” 尽管沈家忱这样按下脾气跟沈魏风去谈,可惜这父子俩的隔阂像一块厚厚的坚冰,不是一朝一夕结成的,自然也很难在一句半句之间解开。 沈魏风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为了你的仕途,你牺牲了妈妈,牺牲了我的童年,现在还要牺牲我的感情!你就是这样做丈夫,做父亲的吗?” “不要跟我提你母亲!”沈家忱也瞬间大怒,桌子拍得山响,把躲在厨房外走廊里的于雅琴和阿妈吓得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不过沈家忱这个时候发脾气早已吓不住儿子了。 “为什么不提?不提你心里就能过得去?这些妈妈当年的东西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留着?按你的脾气这些不是早该扔了吗?每天这样进进出出看着就心里痛快了?” 沈魏风也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抖,不知道是不是有酒的作用,其实他真恨不得把桌上那两张照片撕碎了转身就走,可为了小晚,他还要再坚持一下。 儿子的反问让沈家忱一时为之语噎,他眼睛的余光不禁扫向客厅里那个老旧的留声机,那是他前妻的爱物,他从未想过要把它丢掉,就像他从没打算把自己年轻的岁月全抹去不提一样。 短暂的沉默中,沈魏风从自己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他的工作证,打开,一面的透明封皮里放着苏筱晚童年的那张小照,他又从后面拿出夹在里面的一张单独剪下来的照片,照片原来是苏筱晚去年初来冯村时和大伙的合影,那时的小晚笑容温婉而甜美,浑身散发着青春的光芒与朝气。 沈魏风把照片推到沈家忱面前:“爸爸,这是我爱的人,尽管我知道我们想在一起会很不容易,可我不打算放弃她!如果你到了现在都过不去妈妈那道坎儿,那么就请您放过我和小晚吧。”。 第二百九十章放过彼此 第二百九十一章 哪有什么输赢和对错 苏筱晚的照片沈家忱早已在办公室看过了,印象颇深,其神采和风姿与沈魏风母亲年轻时很有些相似,只是这是他的看法,他觉得儿子对他母亲的印象总还是停留在童年时的印象,只怕和他的相去甚远。 不过,这一点他没打算在沈魏风面前提及,因为生怕又要加重这个姑娘在儿子心中的砝码,所以,即便现在摆在他眼前的这两张照片更加印证了他的判断,他仍是绝口不提此事。 “孩子,十年前,你那会儿还在读大学,可面对当时那么大的形势风潮一直坚持了自己的立场,这不很好嘛!你当时的这份理智和觉悟甚至超过了多少有着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爸爸当时是很佩服你的,要知道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时间去联系你,我几乎是坐在火炉上啊!可到了现在,在这么件小事情上,你怎么就犯了糊涂!不应该啊!”沈家忱说得痛心疾首,看着沈魏风没有表情的样子,心痛地拍了拍孩子。 沈家忱肺腑之言一点没能感动到儿子,此时反倒像一柄刀子似的生生插在沈魏风的心里最痛的地方,他脑子里闪现出十年前的许多场景,许多人,越想越觉得呼吸艰难,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着端起了杯子,把还残留在杯底的酒一口喝干,然后他转过头来,双眼微红地看向沈家忱。 “爸爸,你错了!我不是因为什么觉悟,你忘了我是研究生时才入的党,作为你的儿子,你不觉得我入党入得有点晚吗?而且我大学选专业时特意选了历史,可我最想读的是哲学和马列,你知道为什么吗?还有我高考那年,妈妈临出国前来看我,说要带我走,说她会来和你谈,我没同意,可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和她走,那几年我很想妈妈,但我还是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家忱今晚确实喝得比儿子多,可他的脑子是很清醒的,儿子一连串问题这个时候抛了出来让他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凉从后背爬了上来,这么多年这个位置上的工作早就造就了他特殊的思维模式,这些话让他觉得脑海里像是掀起了一片风浪,让原本他自觉前后逻辑通顺的事理一下子轰然倒塌。 “魏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沈家忱面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脸上挂着不易让人察觉的惊恐。 “爸爸,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沈魏风今晚就那么一杯洒,不可能醉,但说完这些他只觉得痛苦不堪,那句话说得好,赠人玫瑰,手留余香,那么持刀行凶,对方还是至亲的话,伤害也是双向的,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这些事若都沉入过去也就过去了,如今为着今后,为着新的日子,只好又翻出来,医治不医治得好不好说,好歹大家总要心里明白,沈魏风这会儿心很硬。 “还有,苏筱晚,乃至他们整个苏家都是我们目前这个项目的功臣,甚至是我们国家的功臣,上至小晚的爷爷苏元昌,包括她的父亲苏长风,亦或者是她的二伯苏长庸,再加上她,三代人,前仆后继地为了红井东文化遗址的寻找、发掘和保护付出了毕生的经历,甚至小晚的父亲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这个文化遗址而英年早逝,我觉得我们的这点付出和牺牲和他们相比真的是不值一提,所以,留下小晚,给她一个家这件事我不会放弃。您一生奋斗付出这么多才有了今天,我也一样,只不过,我可以为了事业付出所有,但这不包括我爱的人,我不会把爱人拿去交换,不能!” 沈魏风站起身,收起照片和工作证,看了看他头发花白的父亲,等了等,没有得到回复,便叹了口气道:“爸爸,我明天就要走了,和东子一起回岁黄,再回来时应该就快过年了,希望到时候小晚来这个家时能得到您对她最起码的尊重。首发更新@” 到这时,沈家忱已经完完全全败下阵来,而且以这样一种他自己都没料想到的理由输给了终是长大了的儿子,他也知道没有父母能在感情这一关赢得过儿女,沈魏风的母亲当。(本章未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哪有什么输赢和对错 年也是冲破了多少阻拦才能和他厮守,可这样的事情有一天真到了自己这里就不一样了,接受不了了,只能在百般反抗后落得儿子一句单方面通知。再说不出什么来的沈家忱也一言不发地站起了身,他缓慢地踱着步子离开了餐桌,步履沉重地上楼去了,徒留下儿子在他身后怅然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比打翻瓶还要痛苦和纠结。 没有输赢,也没有对错,爱是存在的,那么明晃晃地摆在那里,谁又能真的视而不见呢?不管是独自一人在书房里暗暗流泪的沈家忱,还是步子沉重在院门口摸索着车钥匙的沈魏风,他们都付出了父子间能给与对方最大的感情,只不过场感情的交互里缺少时间,缺少桥梁,甚至连语言也是稀缺的,所以才弄得如今这般模样。 沈魏风自觉得这样一场谈话下来,他的酒也沉了,外面的寒风一阵阵吹过,带来的不是什么清醒,而是一阵阵尖锐的头痛,他站在车前想稳定稳定情绪,身后却传来他阿姨于雅琴的声音。 “魏风啊,等等!你啊,别走了!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多危险!房间我和阿妈都替你收拾好了,睡一觉明天再走,你爸爸这会儿可伤心呢,我刚上去看了,眼睛红红的。他这辈子你说为谁难过过,还不就是你这唯一的儿子。” 沈魏风听到这里心里也觉得堵得难受,他抬起头,看了看二楼书房窗户里透出的灯光,终是摇了摇头。 “家里去车站不方便,我的行李还在自己那边,我爸晚上喝了两杯,心情也不好,拜托您好好照顾照顾他吧。” “你放心吧,”于雅琴说完想起另一件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诊断书交到了沈魏风手里,稍稍压低了声音道“我找了大夫看了,从你带回来的化验单上看倒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来,主要是这是小地方的结果,我们这个级别的医院一般不承认这种检验结果,按理说应该来我们医院重新做再给诊断,但是她现在不是来不了吗,所以大夫权且按这个结果给了个最保守的建议,倒也不必吃药,就是平时多保养着点,正常饮食作息,不要受凉,减少心情郁闷,多开心些,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到底她还很年轻。@精华\/书阁*首发更新~~等到你们年前回来,我再陪她来医院检查吧。看情形这姑娘就是天生体弱吧,真是不该干考古这么辛苦的工作。” 本来和父亲的这场谈话勾起了沈魏风许多伤心,倒是他阿姨带来的关于苏筱晚的病情的诊断稍稍宽慰了一下他许久以来的焦虑。 返回的路上,沈魏风一直开着车窗,用冷风不断清醒着自己的头脑,他心里的思绪万千,但那句话又在他头脑里萦绕着:不管怎么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哪有什么输赢和对错 第二百九十二章 暮鼓晨钟 也是这天晚上,小雯和蒋宇两个人终是一起连说带劝把苏筱晚送回了宿舍,尽管她不言不语,也不肯入睡,但异常安静和平淡,以小雯这些日子的陪伴经验来看,苏筱晚仿佛在经历情感的狂风暴雨之后反而打定了主意,所以看起来才如此淡定。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压根儿就没睡几个小时的苏筱晚吃了早饭就带着图纸去了4号院库房,把停了几天的活儿又捡了起来,继续做着分类记录比对和画稿的工作。 整个人看起来弱还是挺弱的,但精神状态尚佳,沉静里带着几分冷厉,让小雯也不太敢多说什么,只能由着她想怎样便怎样。 当然,鉴于昨日小雯刚闯了祸,她自然也不敢有半分的懈怠,从一大早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横竖是忙工作,小雯倒也没有社么怨言,就是觉得那个老实人肖华这两天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今天上午又迟迟不来4号院干活儿,去工作面上找也不见他人影,直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在厨房门口撞见了他,慌里慌张不说,手里还拿了两只饭盒,一见小雯就有些躲闪,因为路窄实在过不去了才勉强一笑,不等人问他自己倒开口解释起来,说上午不舒服就没过去,下午一定去什么的。 人家都这么客气了,小雯也只好皱着眉头点点头,等肖华走远了才转身跟蒋宇低声说道:“这个人怎么怪怪的?” “你俩缺人手的话,我去吧,少管他们的闲事。”蒋宇现在恨不得全队停工回自己宿舍里不要出来,什么时候沈魏风回来了,或者新的领队到了再说其他的,在这之前再不要出任何幺蛾子了,哪怕他忙死累死麻烦死都不要紧。 不过,下午肖华没有食言,吃了午饭人就急急忙忙赶了来,干活儿还是不惜力气的,拎水,洗刷碎片,帮忙做大类粗分,都还说得过去,只不过原来挺开朗的一个人不怎么说话了,除了必要的询问,基本不开口。@精华\/书阁·无错首发~~以前不说话也是一脸笑容,这天他笑起来也和愁眉苦脸没什么分别,苦着的一张脸上八字眉更厉害了,嘴角往下拉得厉害,接近傍晚晚饭的时候,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苏,苏副队长,我想先走一步,我得回去换件衣服……”肖华的神不守舍已经完全掩藏不住,苏筱晚整天都沉浸在工作的具体细节里,从不注意周围,直到肖华有些异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 “好,你回去吧。”苏筱晚自然是很宽和的,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在这人身上打量了一番。 “您放心,我,我明天一早准到,不会不来了。”肖华得了苏筱晚的“释放令”后好像心里石头落了地似的,稍稍透出了点轻松来,就赶忙表态了明天的工作。 苏筱晚点点头没说什么,小雯倒是看了肖华半天,好容易忍住盘问他的冲动,其实,小雯知道她若是逼问一下这个肖华,那底下的事应该是分分钟就能得出个结果来,这样的人哪禁得住她的盘问?只不过蒋宇反反复复交代过不准多管多问,她这才只好忍住。 然而很多事情若是真能置之不理就好了,往往那些摁得住的后来证明都不是事,凡能蹦出来的细想想都是迟早要发生的。 也是这日一大早,沈魏风收拾好简单的两件行李打车去了火车站,他昨晚喝了酒,又和他父亲言语上有些激烈,所以睡得很晚再加上返程在即,心里的难受和突然变浓了许多倍的思念搅和在一处,让他整晚没怎么睡好,所以一大早醒了便早早赶往车站。 离发车时间尚早,沈魏风准备一会儿去候车室等东子,可人刚到了车站外的广场,候车楼上的巨大时钟刚在一曲缓慢的东方红里敲响了七下,他就在候车大厅的门口看到了周楚凝的身影。 周楚凝一身精心的打扮,深棕色呢子长大衣,黑色薄呢子阔腿裤,黑色高领毛衣,肩上一只咖啡色皮包,脸上化了淡妆,一眼看见沈魏风,眼睛里似落下了星星一般,笑着迎了上来。 。(本章未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暮鼓晨钟 沈魏风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半步,但是也不能再后退了,大庭广众之下,大家都是要脸的。 “我来送送你。”周楚凝开门见山,笑得十分开朗。 “谢谢!嗯,你最近怎么样?”沈魏风实在不知道能和周楚凝说些什么,可来都来了,便只好问点最客套的。 “家里学校两边跑,写论文呢,张教授最近去了南方做调研,我成了没人管的散兵,空闲得很。”周楚凝走近沈魏风,想靠他近些,可沈魏风两步拉开了距离。 “你怎么不跟去?这样的机会很难得。”沈魏风说着看向周围,想找个不要这么人来人往的地方,可车站哪儿哪儿都是人。 “你忘了?张教授自己出门调研一般不带女生,嫌不方便。”周楚凝惊讶于沈魏风连自己博导的性格脾气都忘得这样干净,其实他不过才毕业两年。 沈魏风点点头,抬起手看了看表,对周楚凝道:“你回去吧,我还有一个朋友要一起同行,马上就到了。”沈魏风实在忍不住了,尽量不把话说得像撵人似的那样没礼貌。 周楚凝自从上次从冯村回来早已经看透了自己和沈魏风的关系,似乎也窥见了沈魏风和苏筱晚之间的感情缝隙,觉得人生在世哪能事事皆如意,当然也不至于事事皆不如意,许多成功差的只是耐心。首发更新@ 沈魏风这次意外回来,她其实早就从她爸爸那里知晓,可她硬是忍住了一次次要往考古研究所跑的渴望,直到今天。 她自然不想让沈魏风就这么忘了自己,好歹她早了苏筱晚那么多年跟在沈魏风身边,上帝不会那么不公,她想。 “冯村那边的发掘进行得怎么样了?你们现在很辛苦吧?”周楚凝撇开沈魏风的话题,自顾自地说着她想讲的,尽量迁延些时间。 “还好吧。”沈魏风眼睛已经看向路边,等着东子从车上下来的身影。 “哦,对了,上个月底张教授走之前跟我聊起一件事,好像说是前,顾所长去美国做过一次访学,时间不短呢,有一个多月,去了好几所大学,里面就有y校,这事你知道吗?”周楚凝实在找不出可谈的话题,便把这件陈年旧事提了出来,她有把握沈魏风对这事不会没有兴趣。 果然,这话一出口,沈魏风便收回了看向路边的目光,转而看向周楚凝。。 第二百九十二章暮鼓晨钟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百单八将 前,沈魏风在脑子里快速把时间线往前推移着,直到他那年接到博士录取通知书的夏天,那时他为着准备读博已经不去所里,周楚凝所说的访美大约就是那时的旧事,若是再早那么几个月,他大约就会知道这事。 “有这事?张教授也一起?”沈魏风尽量不表现的太过感兴趣,免得又给了周楚凝不该有的非分之想,可情况又忍不住想了解清楚。 “不,那次是顾所长和国内另外几个所的人一起去的,大学这边没参与,毕竟考古所的业务是第一的,听说那次他们去了很受重视,但不知道为什么回来却不怎么高兴,仿佛还生了场气,顾所长回国后还跟张教授唠叨过这事。” “可能团里面有什么矛盾吧,要是翻译的工作跟不上也难免有误会。”沈魏风出去一次就已经看透了这种学术访问团的毛病,直觉有问题大概率还是出在自己人身上。 “听说不是,说是和美方那边有点不愉快……”周楚凝还要讲,沈魏风已经看到了一辆顶着警灯的车开到了路边,车窗开着,里面大概是个部里的新警,东子拎着行李从车上下来,跟这新警打了个招呼,车子就开走了。 “我朋友来了,你快回去吧。”沈魏风马上和周楚凝告别,眼看东子直接走了过来。 “呦,这位是……”东子不跟沈魏风客套,打量了一下周楚凝。 “我一个博导的师妹,周楚凝。”沈魏风表情有点不悦,厌烦这种无意义的搭关系,可话该讲还是要讲的。_o_m 说起来周楚凝和东子算是同款出身,都是生在四九城,长在大院里,打招呼热络起来的基础非常好,所以这两人很快便在几句之间说得周遭的空气都暖和起来,要不是因为着急赶火车这俩人只怕说着说着就要约着哪天叫上友一起出来逛园子了。不过周楚凝和东子这样的男人相处是挺容易,可感情上却绝缘得很,俗称不来电,所以这会儿再怎么聊,她那眼睛还是从沈魏风身上移不开。这情景东子很快就窥探出其中的奥妙,便马上提出该检票进站了。 到了候车室,往西北走的人虽多,可部里给买的车是趟今年新开的特快,价高人就少,所以只有一个检票口,又没什么人排队,东子先把票给了沈魏风,两人提前去等着。排队无聊,东子笑着跟沈魏风道:“刚那姑娘挺飒啊,你说像不像以前咱们班的那个蓓蓓?” 沈魏风答不上来。 “就那个个儿特高的女生,坐你前面,老抄你作业,不记得了?”东子说话间神情竟有一丝恍惚,沈魏风看到了,很清楚。 “她啊,记得,不过这姑娘学习挺好的,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总喜欢抄人作业,真怪!但她确实有些地方和周楚凝是有那么点儿像,大概是性格上吧。哎,你怎么想起她来了?” “嗐,就随便那么一说。”东子脸上闪过一丝阴云,勉强笑了笑。 “这么些年我从没参加过同学聚会,也不知道咱们班的这些同学都怎么样了?我记得这个蓓蓓她家就在学校附近,不知道现在做什么呢?” “我也没去过同学聚会,连你我都是今年才联系上的,何况他们。”东子的脸色明显不想刚开始那样好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沈魏风也没再多问。 等到了时间上了车,两人间的气氛才又轻松了起来。 这是一个软卧单间,对面上下四张铺,沈魏风和东子都是下铺,当然沈魏风也知道上面两张铺也不会卖出去,除非他们下车,否则就会这么一直空着,毕竟这是部里订的车票,这点保密工作还是需要的。 “你昨天回家了?”东子放好了行李,在小桌子边坐下,拿出烟来,两人一人一支。 “回了,吃了顿饭。” “看你这表情就知道这顿饭是凶多吉少啊!” “你当警察可惜了,应该去天桥那边摆个摊儿。” 。(本章未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一百单八将 “你还别说,我看人真少有走眼的时候,就跟你看文物似的,一瞅一个准儿。” “看人比看文物难,还是你这种老刑警眼睛更毒。” “怎么?嫌我这趟监视你,变着法儿损我?”东子吸了口烟,笑着看向沈魏风。 “你又把话往这事上拐。”沈魏风这人是个开不得玩笑的人,笑容也少,跟东子凑一处因为打小的交情,这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所以他半真半假地抗议起来。 “嗐,魏风,说实在的,我也懒得盘问你,说句大言不惭的,其实事情什么样我看看就知道了,干刑警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打眼儿扫一遍就知道这人是不是通缉的,这属于基本功,我以前警校的一个学长毕业去了底下的分局,他抓人就是路边上看,说这人抓,回来一审准没得跑,从不失手。” “那你还跟着***吗?”沈魏风一支烟一直没怎么抽,烧了三分之一下去。 “我这说的都是小学没毕业的流窜犯,你们这种高智商高学历的人才,岂是我等能一眼看透的?”东子说着笑了起来。 “这儿等着我呢。”沈魏风也忍不住笑了。 “不是,咱说点儿正经的吧。这趟车可以到b市,咱们就在那儿下车,我提前跟那边的分局说好了,借了辆车,后面的路咱俩开车,主要为了方便我办案。” “你一说‘办案"我就心里不舒服。”沈魏风说完狠狠抽了一口烟。 “那好,那咱们就聊家常,这总可以了吧。”东子说着,开始解开警服的口子,同时从口袋里又掏出了那个微型录音机,放在了小桌子上。 “这个收起来吧,你听着就行,回来我会把我说的一个字不落地写份材料给你,保证不篡改一丁点儿内容。” “啧啧啧,又变着法儿挤兑我这没文化的,知道我记性不好,寒碜我呢?”东子一边脱了警服转身挂在衣钩上,一边笑说。 “那我不说了。”沈魏风坐直了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说说说,不过现在别说,等中午喝酒时说,沈大博士要讲故事了,难得的下洒好菜啊!对了,我记得以前上学那会儿,一放学就有那么几个院里的皮猴子特老实地坐在你跟前,我不爱往跟前凑,你跟他们白话什么呢?” “这事你都记得呢,能讲什么!就是《水浒》啊《三国》这些,他们懒得自己看,就赖着我给他们讲。” “哎呀,早说啊,我也去听听,你看看我,到现在一百单八将还数不清楚呢。”东子一副惋惜地表情。 “你?那会儿早忙着不知道陪哪个小姑娘压马路去了,可能一百单八将对你没那么重要吧。” “好吧,好吧,这点儿老底儿都被你翻出来了。中午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酒我请。”。 第二百九十三章一百单八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平静无事 特快列车确实是比原来的老绿皮车快了不少,东子和沈魏风在车上吃了两顿饭,睡了一夜也就到了b市,前后不超过48小时。 有下级单位自然有人接站,方便的是连车也一起到了,东子和接站的简单地寒暄了一番后就拿着车钥匙和沈魏风一起风驰电掣般地往离雨镇赶。 这通操作的结果就是队里对沈魏风回来这事全队上下无人知晓,就连蒋宇这两天也省了去镇上的麻烦,除了必要的采购,基本人就在驻地,替老吴盯着这一队人马,很怕再出点什么幺蛾子。 那这前后近三天的时间里队里真就平静无事吗? 并不是。 先是苏筱晚拖着病体坚持工作的“事迹”都赶不上被表扬就被一次次过来“骚扰”的夏秋杨给彻底毁了。 当然,对这事跳脚最厉害的是老吴。 之前夏秋杨带着戒指来求婚是在大家在探方工作的时候,恰巧苏筱晚眼睛要养独自在宿舍,最后也就小雯撞了个正着,别人一概不知。可后来夏秋杨又来了几次,不是中午,就是傍晚,要不就是大早上,像是算准了什么时候人来人往,生怕没人记住他一样,极其正大光明和招摇过市。 因为他来的时间都不算是工作时间,所以每次都能精准地在1号院找到苏筱晚,坐一坐,哪怕不说什么也要简单聊几句,一看苏筱晚要去工作就马上起身离开,哪次时间都不算长,但总能搞得尽人皆知。 苏筱晚自然要把戒指还给他,但夏秋杨不接也不劝说,更不生气,若是开口就都是去过他们出去科考的往事,绝口不谈现在,也不再说以后,仿佛知道空头支票开得再多也动摇不了苏筱晚的心智,还不如省省力气。 而那只小首饰盒就那么放在苏筱晚书桌的桌角上,夏秋杨不拿走,苏筱晚也绝不再碰。 不过,如果夏秋杨每次来冯村都是一个人步行过来的话倒也不至于掀起什么风浪,可令人心烦的是他回回都是把车直接开到1号院临路的墙角边,虽然不在大伙上下班的主路上,可就在主路的岔口上,看得是一样的清楚,一样的扎眼。 “让她走!别在这儿祸祸大家!” 老吴已经为此事嚷嚷过一次了,今天一大早起来去库房清点文物又看见了夏秋杨,生生憋了一肚子火,结果去了库房发现锁竟然只有一道,原本加的另一把锁没了踪影,又被生生吓了身冷汗,进去转了一圈,清点了发现没少东西这才勉强放了心。 “您小点儿声吧,苏副队长的去留不是你我能当得了家的。”蒋宇这次倒是很平静,没打算和老吴顶起来。 “那就打电话去所里,跟顾所长反映这个问题。” “反映什么?”蒋宇反问老吴。 “她清理文物库房都没锁好,不是个问题吗?再加上她那个美国师兄几乎天天来,想干什么?” “那您怎么不说人家这十多天来的工作成果?咱不能只告状吧。_o_m”蒋宇不急不慢,由着老吴在办公室拍桌子发脾气。 宋轶在一边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老吴,冷静点,人家师兄来也不是罪过,去年就闹过一回这事了,结果还是咱们没理,同样的错误还是不要再犯了。而且我觉得苏副队长最近的工作成果斐然,不能抹杀,人还是要留的,走了工作推进会更难,像现在,工作面上已经进入停滞状态,不做文物修复和分析,后面就要停工了。” 蒋宇一听这话就觉得心里舒服,到底有人说句公道话,这个老吴最近实在是太霸道了,苏筱晚不是他的对手早已缄默不言,他又不是搞业务的,没资格开口,能说几句顶顶老吴的也就宋轶了。 “那个什么重纽你信,我可不信!我再不懂古文字也知道,重纽这东西全世界就没几个人会的,凭什么她就会,去年来队里也没听说过,她那种性格那么爱张扬,有这么大本事会藏着掖着?难。(本章未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平静无事 不成她之前拜了王国维为师?笑话!” “您这话说得可就没意思了!王国维当年学生多了去了,也不见得都要学这个。日本也有学者掌握重纽,只不过咱们不好请,现在队里就放着有人懂,干吗不试试?我不知道苏副队长有没有把最近的铭文转译拿给您看,我是去库房里找她的时候看过了,我觉得没有问题,就是都是单字,还需要更多的文字破译,加以组合后再判断,我看她这几天又开始加班加点地干了,咱们很该支持,不要总抓着她师兄这事。@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宋轶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说得蒋宇就差击掌称好了,咧着嘴笑着冲宋轶道:“说得痛快!好!” “不是痛快不痛快的问题,咱们得实事求是,人家确实努力在干,还是一女同志,咱们三个男的何苦这样为难她,她远涉重洋来这么个贫困的地方搞科研,身体也不好,咱们不说好好照顾,还要琢磨着赶人家走,我觉得说不过去。”.. 宋轶话说到这儿就有点要动感情了,蒋宇这下没帮衬打边鼓,看了看他,倒是闭了嘴。 “安全问题,你们知不知道这个的重要性!她和她那师兄都是美方的,咱们这个项目没有美方的资金,他们这样往咱们驻地跑,谁知道安的什么心?你们到底是年轻,懂什么!”老吴说得有点激动,眼镜都摘了,气得往办公桌上一扔,脸拉得老长了。 “不就是库房少加了一道锁嘛,您去看了,不是没事嘛!”蒋宇听了老吴的话心里不能不说一点不担心,可他总觉得眼下无事,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没事?没出事之前都叫没事!出了事我看你们几个怎么办!你俩这两天也不怎么出门了吧,我前天和昨天老觉得有人影在3号院的后墙根儿底下溜达,也看不清是谁,可这个时候就是你们那个敬爱的苏副队长的师兄来的时候,你们说我能不疑心吗?” “……”老吴突然甩出这么个事来,让蒋宇和宋轶立马噎住了,不知道是有些犹疑还是有些担心,两人看向彼此,蒋宇正准备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响,接着有人在二楼窗户前喊:“沈队,回来啦!”。 第二百九十四章平静无事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道光 楼上的这一嗓子真的是不亚于晴天一个炸雷。 蒋宇和老吴与宋轶三人不约而同看向彼此,都愣了那么一两秒,然后几乎同时起身,往门外走去。 今天不是周日,本不该休息,但是上午老吴要跟宋轶商量后面的工作进度问题就跟队里宣布下午再进场。 此时,他们三个人会刚开了一半,正是阳光普照的上午,屋外的一切都在太阳下明晃晃的,清楚又晃眼,特别是东子跟b市市局借的这辆看起来仿佛是全新的黑色轿车,还有车顶上打着转的警灯。 可能是楼上发现这车也晚了一步,蒋宇和老吴、宋轶听到声音再出来就又慢了一步,前后一耽误,等到三人来到院门口才发现只有一身警服的东子正站在车边上抽烟,车里车外都没有沈魏风的影子。 “是魏风的同事吧?你们好!”东子看见出来三个人,便赶忙上前和走在最前面的老吴握了握手,很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化陌生为熟悉对他们三个干考古的确实是个难题,虽然蒋宇总在外面跑外勤,比老吴和宋轶强,但应付这种情况也不是很自如,只有东子最擅长处理这样的尴尬,谈笑间不过几句话,再搭配一点合适的热络,一下子就把有点僵住的气氛给松散开了,顺带还把和沈魏风的关系说了个清楚。 老吴听了点点头,忍不住问:“严警官,小沈他……” “他一到就说要去找个人,说是你们队里的,应该去去就来。” 一听这话,蒋宇立刻松了口气,脸上也浮上来一丝笑意。他知道这沈魏风估计是连车都没停稳就忙着下车去了1号院。 连路上带走之前的两三天,其实沈魏风和蒋宇最后一次通电话已经是以前了,对于蒋宇告诉他苏筱晚正在库房做文物碎片分类和简单复原这事他一着急没能马上记起来,所以车一停下来他便急匆匆赶往1号院。 上午队里是暂时休息,可苏筱晚这边的活儿从不受这个影响,沈魏风几步穿过院子,一把推开了苏筱晚宿舍门,才发现人并不在。 房间还是老样子,桌子上依旧是图纸和书稿,床上很整洁,床尾还放着一件洗净晾干的外衣,脸盆架的旁边就是那只老旧的木箱,上面放着苏筱晚的超大行李箱,房间的窗户关着,窗帘只拉开了一半,窗下枕边放着她平时爱看的英文,和一块洁白的丝绸帕子。 因为走得急,沈魏风觉得此刻自己喘息得厉害,所以他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先坐了下来,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拿起一张图纸看了起来,并且打开了桌边的台灯。 连日的工作早已经使桌子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图纸,小雯现在不敢随便动这些东西,生怕收拾乱了倒耽误事,所以大半图纸就这么一层叠一层地放着,只有苏筱晚自己知道要找的东西应该在哪一张下面压着。 沈魏风很了解苏筱晚的习惯,便只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张,而且没有掀起图纸去找台灯按钮,凭着记忆摸索着开了灯。 图纸上是宋轶按日送来的地层划分和发掘位置的标注,这样的图沈魏风也不知道前前后后看了有多少了,不过,看起来苏筱晚是在他走后接下了这个工作,而且她更细致,会在看过的位置上做整个项目的细分编号和数字标位。 字还是她那娟秀的字体,只有英文是带点繁复的花体,但是图的大部分都是很常规的,只有右下角上的字和英文看起来描了好几遍,看得出是写错过,而且错了不少次,最离谱的一次几乎写在了画出的位置上,像是由于看不清而写错了行。 这样的笔误在沈魏风看来是不太可能发生在苏筱晚身上的,他太了解她的工作状态了,因为论工作上的细致,全队苏筱晚说自己排第二,是没人敢说自己排第一的。 所以,这不正常。 沈魏风越看越不懂,越看越心慌,刚刚平缓了一点的心跳此时。@精华\/书阁·无错首发~~(本章未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一道光 又加快了起来。 他慌忙间丢下图纸,匆忙起身出去,完全没注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4号院里,苏筱晚正站在长桌子前,在几盏台灯的加持下将几个陶片进行着比对和拼接,一只还在燃烧着的蜡烛上的火苗跳动着在她脸上投下阴影。 蜡是很好的一次性粘合剂,物美价廉,拿来添点亮度也很合适。 这已经是她自那天从沈魏风宿舍回来的了,她这几天早已没了语言,平静地像是一池无波的秋水,只是埋头工作着,虽然不至于没日没夜,可也是起早贪黑,从未间断过。 今天,她一早起来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不适,头有些痛,但并不是那种难以忍受的尖锐的疼痛,小雯听说后建议她吃一片止痛药,要不就上午休息休息,反正队里也不上班,停半天也不碍事。 可苏筱晚既不肯吃药,也不愿意休息,简单吃了早饭后,还是正常去了4号院。 屋外肖华沉默地在倒水和清洗着,简单的声音有规律地响着,可苏筱晚觉得手里的陶片纹路变得不清晰起来,她特意把台灯压低,把光线都尽量聚集到手里的东西上,可还是越来越不清楚,她叹了口气,郁闷地放下陶片,准备去把这间屋的窗子完全打开,再把门也推开,增加些光源。 她大概知道自己的眼睛又有些不太好了,可一想到等完全看不了了就又是几天无法工作,心情不禁一阵难言的低落。 恰在此时,屋外响起了说话的声音,很短很低沉,就那么两句,听不出来是肖华和谁在打招呼,小雯去找蒋宇有事了,应该不是她。 库房里的灯光几乎都聚集在文物上,四面墙的架子都隐在昏暗里,上面放的都是修复了一半左右的文物,或者是一部分完整器物,都是极脆弱的宝贝,苏筱晚生怕自己眼神不济碰落了东西,便一只手在桌边摸索着往外走,可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门被打开了,一道极亮的光照了进来,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了眼帘。 又是夏秋杨! 苏筱晚想到自己这几天沉默不言大概是给了夏秋杨什么默许,让他敢一次次过来骚扰,今天甚至找到了队里的库房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苏筱晚眼前一片模糊,语气不耐而气弱。 “小晚。” 这熟悉的声音仿佛遥远过去的一声呼喊,摄人心魄又不太真切,苏筱晚不禁睁大了双眼,定定地站在了桌边。。_o_m 第二百九十五章一道光 第二百九十六章 敬畏之心 沈魏风从未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苏筱晚。 昏暗的屋子里灯光时明时暗,外面的阳光只有几缕直射进来,却都落在了她的身边,一身简素的衣裤不似她平日的装扮,干净的脸庞上眉目虽然还是那样如画,但带着病容,少了她往日那种饱满的精神,一头秀发简单的束在脑后,有一缕飘落在身前,把纤薄的肩颈分割得更是瘦弱。_o_m 沈魏风不知为什么此刻脑子里飘过都是苏筱晚往日的容颜,那张六岁时的小照,自己宿舍墙上的工作合照,还有工作证里夹着的那张,这些照片上的苏筱晚都不似眼前这个样子。. 一种不可与人言的愧疚从心底升腾起来,牵着他此时也异常脆弱的神经,使痛惜之情似要将眼前两人之间的几步路完全淹没。 突然的相见严重地刺激了一下苏筱晚的神经,她几乎在一瞬间眼前一片漆黑,但还好这只是一瞬,然后又有了光影,又有了轮廓,她不可抑制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又退了回来,模糊地视线里是毫不犹豫,快步走向自己的沈魏风。 她觉得好怕,怕这又是自己的一场梦,就像这许多日子里来深夜的噩梦,来了,又走了,或者是空荡荡的路口,空荡荡的房间,在这荒凉的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茕茕孑立…… “小晚,我回来了。” 沈魏风就站在苏筱晚面前,他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她微温的面庞,然后轻轻握住她的双手,那双冰冷的手。 “怎么这么凉?穿得太单薄了,起得早就要多穿一些。”说着,沈魏风把自己的黑色薄棉夹克脱下来,搭在苏筱晚的身上,自己身上只剩了一件衬衣。 “你……”苏筱晚一腔的话都哽在胸口,眼里的泪雾更加重了视线的模糊,沈魏风就在面前,可她看不清他的眉宇,看不清他的喜怒,还有他眼中的心痛。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沈魏风微微低下头,在苏筱晚耳边轻声道歉,双手扶着她纤弱的肩膀,真怕她突然倒下。 “我……”苏筱晚像得了失语症,半天才终于吐出一句话“我以为,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你,你骗我!你总是骗我!” 伴着这句哀怨,苏筱晚的泪终是夺眶而出,她带着仅剩的一点怒气用力捶打着沈魏风的胸膛,可只挥了几下拳头就哭得没了力气,倒在沈魏风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衬衣,泪雨滂沱,抽泣不止。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是我回来晚了,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娇小的苏筱晚在沈魏风的怀里就像个走丢了又找回了家的孩子,哭着,喘着,沈魏风除了紧紧抱住,不断给以安抚和轻吻,真是再没了更好的办法。 好在苏筱晚此时情绪强烈,但理智尚在,她暴风骤雨般的哭泣在沈魏风的安慰中终是渐渐淡去,她记起这里是文物库房,外面还有肖华,隔壁就是宿舍,上午全队休息。 “你刚回来,一定事情很多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苏筱晚恢复了平静,挣脱沈魏风的怀抱,挡开他要为自己拭去泪水的双手,又变做冰冷的样子。 说完,她脱下披在肩上的外套,递还给沈魏风:“你只穿衬衣怎么行!我不冷。” 沈魏风知道苏筱晚这时的情绪波动大是正常的,何况她经历的事情也多,那么多激烈和痛苦都加在她身上,她不太可能平静而理智,不过此时正是人多嘴杂的时候,库房也不是述说心事的地方,不管怎样,还是要等,等合适的时机。 “好,我先回去,中午我来打饭,你等我。别难过了!”说着沈魏风颇为细心地看了看苏筱晚的眼睛,但苏筱晚立刻别过头去,不给他看。 这颇为孩子气的举动倒是让心怀沉重的沈魏风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轻抚了一下苏筱晚转身要走,可刚迈出两步,身后就响起苏筱晚的声音。 “哎。” 。(本章未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敬畏之心 沈魏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苏筱晚那神色似乎有什么要说。 “怎么了?” 这时苏筱晚才抬眼看着他,足足有几秒钟,然后低垂双眼摇了摇头:“没事,你去吧。” 沈魏风来4号院的时候一颗心里面装的全是苏筱晚,这使他简直一路目盲,但现在要返回3号院,他心里终于松快了一些,许多事情和人就跳入了他的 xe眼帘。 当然,首先引起他注意的就是正在库房外面辛勤洗刷文物碎片的肖华。 进来时,他步履匆匆连人都没看清,只不过机械地打了个招呼,这时走出来才发现是这个平日里最老实巴交的小肖在这里给苏筱晚打下手。 “沈队,要回去了?”肖华停了手里的活儿,有些勉强而尴尬地笑了笑,不自然都挂在脸上。 沈魏风有点研究性地看了看肖华,然后点点头:“辛苦了!” 嘴上应付着但心里不免还是有点起了隐忧,可他这时也说不好哪里不对。 这就是直觉。 也是沈魏风和蒋宇处理事情不一样的地方。 在蒋宇看来肖华这样的人是给苏筱晚打下手的绝好选项,可沈魏风就不一定这样认为了,毕竟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处,但也有一些根本无法避免的麻烦,很多事情不是一个人的人品就可以保证的,这里面涉及到很多变通的东西,甚至是一些那些所谓“聪明人”才有的敬畏之心,这样的东西往往是人品有保障的老实人所不具备的,所谓“老实人办大事”本就该一体两面地去理解。可惜蒋宇对人性的判断相对要粗暴简单得多,不像沈魏风前后思考更加审慎。 而老吴是个典型的老工作狂,一辈子除了工作没有别的,不关心人,也不关心事,更不在乎自己在这些方面简单而笨拙,他是靠实力吃饭的,基本上算是所里的元老级人物,也有资本做那甩手掌柜。 宋轶倒是年富力强,可心性终是学者的脾气,再加上忍不住对苏筱晚有非分之想,自己也明白不是沈魏风的对手,于是在有关苏筱晚的事情上他只好尽量克制。 所以看着是沈魏风走了多了三个管事的,而实际上除了日常队里的工作和杂事,真遇到棘手的问题多半要搁置或者变得更加棘手。 回3号院的土路上最近草色变黄,遍地枯叶,趁着冰冷的北风在地面上卷得可以起一片灰雾,而在这灰雾的后面,沈魏风隐隐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在缓缓开进对面另一条小路,路边有个身影他看着十分熟悉,但一时间又记不起来那到底是谁。首发更新@。 第二百九十六章敬畏之心 第二百九十七章 积重难返 黑色的越野车似乎是在一瞬间发现了后面有人盯上了自己,一个加速开离了小路的路口,在车后扬起了一阵漫天的灰尘,使沈魏风眼前的人、景和物都淹没了进去,直到尘埃落定,方才看清这路口里面空空荡荡,既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车。 沈魏风精神稳定,心态正常,他绝不会认为自己刚才是产生了幻觉,他觉得这车就是他在a市见到那辆,也是那天意外遇到夏秋杨时看到的那辆。 东子的车还在3号院门口停着,车子熄了火锁了门,人已经不在外面,沈魏风推开大门而入发现院子里有不少队员正在洗衣说话,他们听到响声都回头看向沈魏风,纷纷喊队长打招呼,沈魏风略停了停脚步点点头,却不想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沈队,来,往前几步,别堵了路。” 原来,沈魏风正停在门口,身后还有一个人也要进来,他转身一看,是汪辉。 他有些研究性地看着汪辉从自己面前走过,突然开口道:“汪辉,你刚才去哪儿了?” 汪辉脚步瞬间僵住,挤出一丝笑容才转身看向沈魏风道:“去小卖店买包烟。” 说完,汪辉便步履匆匆穿过院子上楼去了,沈魏风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才走回了自己的宿舍。 房间里,东子正在翻看桌子上的书稿。 “你后半夜一直开车到现在,在我这补补觉吧,醒了晚上咱们一块儿吃饭,喝一杯,怎么样?”. “没问题,客随主便,你看着安排吧。”东子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看起了沈魏风窗台外的一些正在晾干中的陶片。 “小心啊。”沈魏风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东子放下,笑道:“看不出这东西到底哪里好,搞得一些人前仆后继地不是抢就是偷。” “这还只是碎片,若是有完整器形,只怕他们会更加疯狂。”沈魏风说完从屋外拎了只热水瓶进来,给东子倒了杯热水。 “你这工作条件……”东子环顾房间,摇摇头“太苦了,这条件比我那年盯的一个文物盗窃案的考古队还差,人家那边至少紧邻城区,生活上还挺方便的,你这里真是……” “干考古的嘛,都是这样,全看项目位置,通常越是价值大的遗址越是偏远,我们都习惯了。” “难以想象啊!我们这大领导的儿子就在这种环境里工作,不容易!” “少拿我逗闷子啊!” 沈魏风在房间里叮嘱完东子就赶忙去了旁边的办公室,他知道听说他回来,应该是正有一屋子的人等着呢。 果然,推开门一看,老吴、蒋宇、宋轶和几个在探方里负责一些具体工作的负责人都到了。 “沈队,回来了。” “沈队,这都走了多少日子了?”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大家都等得心焦,队里跟要散了似的。” “没有我不要紧,工作不耽误就行。”沈魏风和众人点点头打过招呼就坐下了,说了句让大家都接不住的话,使房间顿时陷入沉寂。 “说吧,有什么要汇报的吗?”沈魏风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等着各种麻烦来找上门。_o_m “3号方里的积水一直清不干净,应该是地下有渗水的问题,但方里的土层又干,几乎天天都在开裂,我们是一边排水一边发掘,这谁受得了!” “我们那个方里超过一多半的陶片也清不出来,沉积在土层里面了,需要做现场分析,可苏副队长一直在库房做修复呢,这一天天的,谁耽误得起?如果这个要算进工作量里的话还好说,要是不能的话那可怎么办?” “而且最近一件完整器物都没见过,这可太糟心了!东西碎得都捡不起来,比2号方壁龛里清出来的牛羊骨还稀碎,要不寄一些回所里去,让他们先做个采样分析,看看到底是什么定个性,真的。(本章未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积重难返 ,我看指望修复是指望不上了。” 沈魏风就听着,也不说话,蒋宇在旁边给他递了一支烟,他点燃了,边抽边听。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老吴终于忍不住了,也开了口。 “好了,好了!你们说的这些我也不是不知道,我不就在工作面上吗?这些事目前还解决不了,抱怨了又有什么用!关键是现在出土率低得吓人,每个方里的陶器碎片和铜器出土都在锐减,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宋轶扶了扶眼镜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老吴说的是实情,我现在带人做的地层分析也遇到了困难,往下很难判断,本来想根据铜器的时期划分做一个佐证,但是现在没有这个地层位置上的东西出土,而,而苏副队长那边的翻译工作进度还比较慢,得等。” 宋轶话说到苏筱晚时磕巴了一下,沈魏风在弹了弹烟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然后转头看向蒋宇道:“外勤呢?有什么事吗?” “没,一切正常,最近就多了些苏副队长那边搞修复的开销吧,也不多,她只需要蜡烛和石膏粉什么的,倒也好说。” “好,”沈魏风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稍稍思索了一下道:“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了,我刚回来,情况容我想一想,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老吴、宋轶和蒋宇留下。”. 话音一落,这几个底下的负责人就都起身离开了,老吴看着人都走了顺手带上了门。 “这段时间一共出土了几副棺?”沈魏风一看人走完了,这才开口认真问起来。 “还没几个方,十几副吧,怎么了?”老吴翻了翻手里的工作笔记,看了看记录,生怕自己说错了。 “有主棺吗?位置摆放怎么样?” “有,主棺位置在中间,旁边有些小棺,但是都放那儿呢,没动,回来整体搬走哪只棺,再看吧。目测可能还有‘对子墓,可不开开的话不好下定论啊。” “好,那就下午吧,去各个方里再看看,我需要走走现场。不过苏副队长那边的修复和转译工作急不得,她身体不太好。”沈魏风觉得苏筱晚那里再不能有什么压力了,麻烦和困难最好到他这里就解决掉。 “那个什么重纽我看还是算了吧,别有什么指望!”老吴对这事坚持不可信的态度,一点也不肯改变。 “你这老头儿可真倔,我昨天去看了,转译过来的字真是大差不差,不信你自己去看看。”蒋宇忍不住开口替苏筱晚正名。@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沈魏风这次倒是很不在意老吴的不屑,马上抬手示意蒋宇不要再和老吴争执,转而对蒋宇道:“你去叫小雯来,我有话问她。”。 第二百九十七章积重难返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不在一个频道上 蒋宇在库房门口喊小雯的时候,苏筱晚正沉默地拼着桌上排开的几只碎陶片,努力调整视力,妄图找到其中的连接处,不过已经失败了几次,心情在压抑的边缘。 小雯听到呼喊抬起头,一看是蒋宇愣了愣,毕竟刚才刚说过话,怎么又找了来,当然,这个时候她也知道沈魏风回来了,还诧异苏筱晚怎么那么淡定地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那天她不是还在沈队的宿舍里对着书稿垂泪吗? 这样许多疑问也说不清道不明,小雯抬脚便往外走,刚到门口,手扶着门框,脚还在屋里。 “怎么了?”她看到蒋宇脸上不像刚才那么轻松。 “沈队叫你过去呢。”蒋宇声音偏低沉。 “干吗?”小雯顿时有点不乐意,嘴角撇了撇。 “有事问你。”蒋宇看了看小雯的表情,感到压力倍增。 “我……”张口的这一刻,小雯还是闭嘴了,多说无益不如不如不说。 “那走吧。”蒋宇把手抄到裤兜里,转身出去,抬眼看了看正在打水的肖华,心里瞬间像被扎了根刺似的。 小雯极不情愿地抬起脚跨过门槛,身后却传来苏筱晚的声音。 “小雯……”只喊,没有后话。 小雯扭头看向屋里,不知苏筱晚何意。 苏筱晚也是嘴唇翕动了一下,又闭上了,再开口就不是前话了:“你去吧,中午不必帮我打饭了。” 小雯愣了愣,后面半句倒是一下明白了,但没出口的没想出来什么意思,可也不是完全没想出来,她大概是知道一点,想着那戒指的事是要瞒住的,大概就是这事吧。 蒋宇和小雯走过来一路都没说话,两人打去年谈恋爱以来从没像现在这么沉默过,就连春节那会儿私下里约会吃饭都挺好的,顶着小雯家里的反对,两个人还是有说有笑,但这次回来两个人之间反而全是疙瘩和矛盾,说着说着就要吵,吵着吵着就要崩,蒋宇好像怎么让着都会出纰漏,怎么哄着都还是老样子,他的那点应付女孩子的手段眼看就要在小雯这里见底了。 3号院里,因为领队归队,一院子的人早就做鸟兽散,院子、楼上哪儿哪儿都安安静静的,静得仿佛这里连一个人都没有。 “去吧,办公室。”蒋宇替小雯推开大门。 小雯踌躇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蒋宇,眼睛里是有求助的:“问了怎么说?” 蒋宇叹了口气,抬手轻抚了一下小雯刚刚及肩的头发,安慰道:“实话实说。” 办公室里人已散去,沈魏风去了后院简单洗漱,顺便给厨房知会了一下晚饭的事情,再回到办公室发现小雯正在门口,也不进去。 “怎么不进来?来来来,坐。”沈魏风招呼着,把洗漱的东西放在了饭厅,走进办公室后特意把屋门彻底打开,他看见蒋宇人就在院子里,正坐着抽烟,抬眼就能看到办公室里面。 “不用了,我站着就行。”小雯这时的抵触都在行动上,精神倒没有多大波动。 “那怎么行!坐。”沈魏风自然不能让一个同事站着说事,他看得出来小雯有些紧张。 小雯咬了咬嘴唇,缓缓落了座,看了沈魏风一眼,沈魏风却正在把桌子上铺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出来,收拾完了,才看了看小雯。. “小雯,你知道我刚回来,刚才刚开完了会,所以这会儿找你就是想说点儿工作之外但又关系到工作的事情。” 小雯觉得心跳一下就变快了,沈魏风沉稳的声调不能让人产生安全感,只有心惊胆战,她过去就有点怵沈魏风这样的男的,此时更甚。_o_m “嗯。”小雯点点头,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 “我想问的你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主要我是想从第三方口中了解一下,这涉及到咱们队的工作保密问题,很紧要,所。(本章未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不在一个频道上 以你把知道的和看到的告诉我就行了。”沈魏风说到这里点了一支烟。 小雯还是沉默着,看着沈魏风,不知道事情怎么还关系到了队里的保密问题,说破天不也就是男女感情上的事吗? “最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苏副队长的那个美国师兄是不是来队里找过她?”沈魏风遇事时的眼神是很凌厉的,尽管此时他非常顾及外面蒋宇的感受,可看向小雯的眼神仍是带着很重的严肃,压迫感极强。 小雯进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块小帕子,这时候两只手扭着这只帕子,简直要扭断了似的。 “嗯,来过,有好几次。”小雯声音很轻,底气不是很足。 “今天呢?” “来了,上午上班之前,他来我们院里,在晚晚姐屋里坐了那么一会儿,后来晚晚姐要去库房,他就走了。”小雯这几句话说得很流畅,没有隐瞒的迹象。_o_m 沈魏风抽了一口烟,想了想,又问:“几点?还记得吗?” 小雯微微皱眉琢磨了一下:“大概,大概八点钟不到吧,坐了有十分钟,然后他就走了。” “他来一般都聊些什么?你知道吗?”沈魏风把烟灰弹了弹,一直看着小雯。 “他来我就回房间了,不过房间门都是敞着的,有时候进出能听见那么一两句,都是家常话,什么累不累啊,复原工作太繁琐了,画图太费眼睛之类的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雯觉得问题越来越变得让人紧张起来,自己的声音好像都变了,这段话说得飞快,大概和她的表情不是很搭。 “小雯,你知道我们现在这个项目的目前这个阶段原本是不接收学生的,也不允许实习生过来参加,你能来队里一半是因为你大舅钱主任的嘱托,一半是因为苏副队长在队里的特殊情况需要助手,这两者缺一不可,所以你得珍惜你现在能得到的这个位置和机会,要明白一般读考古的研究生是没有你目前这个条件的,即便我当年研究生在读的时候也没有。” 沈魏风这会儿话说得极其直白,因为他知道丑话说在前头有时候可以减少灾难的发生。小雯的小心思和喜好他看得很透,只不过一般不需要去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些,但现在说到的事情已经关系重大,那面子不面子的就实在顾不得了。 不过,沈魏风此时还是工作状态,满脑子都是事情,可能和小雯心里惴惴难安的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第二百九十八章不在一个频道上 第二百九十九章 吞噬 小雯自是不禁吓的,她要毕业,要接着读博,还要入党,还要留校或者进考古研究所,等等等等。 她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以后。 沈魏风的话无疑像警钟似的在她耳边响起,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需要沈的签字,需要队里所有副头的签字,即便不敢完全指望在论文上的排名一定有自己的位置,可这点希望还是不忍放弃的,好歹这一年多的苦也吃了。 小雯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咬了咬牙,又看了看沈魏风,发现他的眼睛很深,深得没有底。 “晚晚姐的这个师兄,他,他最近第一次来的时候,大家都不在,我也不在,我去镇上洗澡买东西了。”小雯的声音又轻又小,沈魏风几乎要立起耳朵才听得清楚,可他还是忍着,没有呵斥她。 “那你怎么知道的?”沈魏风觉得这小姑娘吞吞吐吐地想能不说就不说。 小雯微微调了调坐姿,又思量了一下,才又开口道:“我回来的时候撞见他了,还没走。我来了,他才走的。_o_m” 沈魏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没有继续发问。 “也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就只见,见晚晚姐手上攥着个小盒子,装戒指的那种。”最后一小句,小雯几乎要把话咽进肚子里,她多么渴望这事是从另外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而不是她。 这不是沈魏风想要的谈话结果,他没往这方面想,但这个事情已经足够让他精神一整天。 小雯说完偷偷抬眼看向沈魏风,被他突然阴沉下来的表情吓得心跳加快,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发作起来,她之前是见过他砸东西的,那次也是为了苏筱晚。 跳动的喉结,上下滑动的颌骨,紧绷的嘴角,冷得可以杀人的眼神,脸上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的线条,无一不在惊吓着胆战心惊的小雯。 “不过,不过,晚晚姐说,说他这就是在胡闹,没,没搭理他。”小雯太害怕了,赶忙把那天晚上聊天的结论告诉沈魏风,以求能躲过一劫。 果然,这话多少是起了点作用,沈魏风郁结在胸口里的气松开了一点,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又问:“哪天?” “不太记得了,大概在一周前吧。” “他走的时候带走了什么吗?包括后来的几次。” “没,什么也没拿,他来都是空着手来,空着手走。” “他自己吗?还有没有其他人一起?” “好像没有,他每次都开车来,车就停外面院墙跟前,好多队里的人都能看得见,你可以问问他们。” 沈魏风深呼了一口气道:“你是苏副队长的助理,你对她的生活工作是有责任的,有什么事情你要首先提醒自己和队里沟通,我在,可以跟我说,我不在,你可以跟蒋宇或者老吴、宋轶他们说,不能只顾着你和苏副队长两个人的私交好,就什么都替她瞒着,个人的事也就罢了,这些事情多半都和队里的工作要扯上关系,一定不能擅作主张。” 小雯点点头,没有说话。 “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沈魏风尽力平静了一下心情,看着又闭口不言的小雯,觉得似乎还是有事情没说完。 “还有,就是她,她的眼睛前几天一下子失明了,是在晚上,突然之间,我当时吓坏了,说是要叫上蒋宇带她去镇上的医院或者连夜去县里,可她坚持不肯,拉着我不松手,说这是老毛病了,不用看大夫,自己会好,然后我也没办法,只好整晚陪着她,好在,好在过了两天真的好了起来,基本能看清了,她师兄就是她在宿舍休息的那两天来的。不知道她这两天怎么样了,她现在有事情也不见得跟我说,问了也不讲。” 小雯的话一语提醒了沈魏风,想起了上午看到的昨天的那张地层图,上面的错误和疏漏,看来确实是苏筱晚的手笔,而且问题竟然出在了眼睛。(本章未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吞噬 上! “你怎么不早说!第二天就应该带她去医院。”沈魏风几乎要站起来,急怒攻心下脸色都变了。 “我说了,她不听,我也没办法,她,她一个成年人不肯去,我能有什么办法。”小雯这时几乎带着哭腔,手里捏着的帕子在眼角擦拭着。 蒋宇看到屋里似乎气氛不对,赶忙走了过来,没等到门口就已经听到了内容,赶忙进来替小雯打圆场。 “魏风,你别急!她跟我说了,我们都去劝过,可苏副队长不想弄得队里尽人皆知,就不肯去医院,我后来也打算电话里告诉你,但不是打不通嘛,真不是故意瞒着你,你看你不是也刚到,咱们都没腾出空来说这些。” 蒋宇说着这些,手轻轻拍着小雯的后背,默默地安慰着受了惊吓的小雯,沈魏风都看到了,他竭力忍住心里的焦灼,和缓地开了口:“我知道,我知道。” “她其实就是工作压力大,又太想你,总是夜里哭,你回来得这么晚,队里都传遍了,说所里换了领队,说你家里不会让你再回来干考古了,她听到这些几乎都绝望了,那天在你房间里她差不多坐了一夜,没声没息地光掉泪,怎么劝都没用,不信你可以去看看你桌上的书稿,我觉得这要是换做是我,眼睛也得瞎!”小雯到底是没忍住说了实情,蒋宇赶忙捏了把她的肩膀,小雯不太乐意地扭头看向一边,脸上挂着十足地不高兴。 “别听她瞎胡说!没这事!队里这帮人嘴就那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乱说嘛。最近工作忙是真的,压力大,你也不在,一队的人跟无头苍蝇似的,老吴又管不住,所以苏副队长难免压力大吧。”蒋宇尽力替小雯圆话,又不想不让沈魏风太过难堪,急得头上简直要冒出一层汗来。 沈魏风此时已无话可说,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哽着嗓子道:“没事,你送小雯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蒋宇无声地点点头,和小雯一起走出了办公室,并把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独自一人的沈魏风此时才真的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一只手盖在眼睛上。 他知道这时没有人了,落几滴泪只有他自己知道,可他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太过刺眼,他想沉到一片黑暗里去,让那没有光亮的世界吞没自己。。@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第二百九十九章吞噬 第三百章 午间风云 中午开饭的时候,楼上楼下院里院外人来人往,空气里混杂着后厨飘出来的热气和外面最好的阳光,让人觉得是真有些热,但却一丁点儿不闹,因为大家吃饭的热情高涨,可说话的欲望为零,能不说话的都尽量闭口不言。 厨子上午才得知领队回来的消息,备菜有点仓促,就只做了一个荤菜:土豆炖牛肉,不过这个荤菜也勉为其难,卖相算不得好,明显是肉少菜多,而且还是大家早就吃到要发脾气的土豆块,便只好一咬牙把当日份的鸡蛋豁了出去,硬是弄了个西红柿炒蛋,把排在最前面的几个打饭的差点儿惊掉了下巴。_o_m 老吴平时早起无人能及,可打饭最为拖沓,因为他有老胃病,吃不下去多少东西不说,还要提前吃药铺垫,所以不像队里的大小伙子们打饭那么积极,就像此时,他人正坐在餐桌前等着,想人少了再去排队,无所谓能不能打到肉或者是晚了只能捞个菜底。 其实,今天中午不太能吃得下饭的不只老吴,沈魏风也是没多少胃口,可他想着苏筱晚午饭还没着落,便赶忙从之前委顿的精神中清醒过来,走出了办公室。 “哎,小沈,下午进场吧。”老吴一眼看见了沈魏风,赶忙叫住。 “好,两点吧。” 沈魏风匆匆答应了就往后厨走,一个队员却拉住了他。 “沈队,这儿呢。”说着看向一张空餐桌,桌上已经放了两只铝饭盒。 “谁打的?” “蒋组长,他出去了,走之前就帮你打好放这儿了。” 沈魏风点点头,心里有那么一丝不是滋味儿,可想想也就算了,大家都各求心安吧,便拿起饭盒往外走。 人还没出去,老吴喊了一嗓子:“哎,小沈,去哪儿?一块儿吃吧。” 沈魏风一愣,停下来,刚琢磨要怎么说,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哎呀,吴副研究员,人家有正事要忙,来来来,我陪您。”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午回来时说话不怎么利索的汪辉,这会儿倒是牙尖嘴利。 沈魏风研究性地看了他一眼,他裂开嘴笑了笑,状极忠厚。 老吴满脑子都是探方里的事,忘了苏筱晚,一经汪辉提醒才想起来,解嘲般地笑了笑。 汪辉话还没完:“哦,对了,您听天气预报了吗?下午刮大风,我觉得工作面上又要黄土风扬了,去了别又要扑空。” “探方里哪来的风!”老吴一瞪眼,发作起来。 “前几天刮风,好些东西都吹得没影儿了,这儿的风可不是逗人玩儿的。” “是啊,老吴,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呢。”宋轶端了饭盒过来,跟沈魏风点了点头。 “刮个风还不上班了!你们这些懒虫,恨不得天天睡到太阳照屁股了才好!这闲逛了一上午,又要找借口怠工!” 宋轶好端端撞在枪口上,立马闭嘴,坐了下来。 “两点以后看天气吧,刮风能见度不好的话就不必去了。”沈魏风撂下结论抬腿走人。 队里还是那个气氛,老吴还是那个老吴,既熟悉又憋闷,除了工作还有进展,考古研究所的一切都是那么沉积不变,像地层,你该落在哪一层就在哪一层,上不去,也下不来。 当然汪辉是有点古怪的,不似他之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仿佛要讨好,又仿佛有心思,偷偷摸摸,又刻意示好,拉近关系里夹杂着芒刺,真是应该让他滚出考古队才痛快! 1号院里是绝对安静的,沈魏风推门进去的时候甚至担心苏筱晚还没回来,直到走到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才知道,她回来了。 小雯上午刚被训问过,又知道沈魏风中午要来1号院,便和蒋宇找地方吃饭说私房话去了。 此时的1号院里就只有沈魏风和苏筱晚两个人,沈魏风甚至谨慎地把院子大门都。(本章未完!) 第三百章午间风云 关上了。 手里的饭盒还有些烫,沈魏风换了手,然后敲了敲门。 门开了,苏筱晚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他,身上换了件米白色宽松款的粗针毛衣,中长v字领,长发松散着,脖颈修长,眉目如画,脸色看起来比上午好了许多,带着一丝淡淡的安然。 “饿了吧,我刚才休息了一会儿,来晚了。”沈魏风进来,把饭盒放下,发现小书桌上已经收拾干净,图纸都被收集整理在一起,放在了衣服箱子上。 “不晚,我刚收拾完,坐。”苏筱晚把椅子拉开,让沈魏风坐下,自己把从小雯房间里借来的方凳放到旁边。 中午回来,苏筱晚换了条厚实些的深蓝色微喇牛仔裤,这条裤子原本她穿着挺合身的,瘦长有型,可今天沈魏风发现,苏筱晚的腿已经填不满这条裤子了,有些空荡的裤管只会让人感到苏筱晚最近急速的消瘦。 他没有说什么,故意伸手去握住苏筱晚的手臂:“来,坐下。” 那纤细的手腕真是盈盈不足一握。 苏筱晚这里是有两只平时吃饭用的瓷碗的,沈魏风把饭分别拨了一些在碗里,又把菜都放到苏筱晚面前。 “多吃点儿,今天厨房难得做这样的荤菜。” 说着,他又把饭盒拿起来,把肉特意挑出来一些拨到苏筱晚的碗里,自己只吃素菜和米饭。@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苏筱晚拿起勺子慢慢地吃了起来,眼睛不时看向身旁的沈魏风。 这个男人此时异常沉默,目光沉稳而深不见底,只是默默吃着饭,连菜都不怎么动。 苏筱晚也拿起饭盒,把荤菜里的牛肉拨了一些给沈魏风。 可沈魏风还是一言不发,半天才说了一句:“多用用筷子吧,你的手这么巧,练一练能用得很好。” “我用筷子这事很重要吗?”苏筱晚拨着碗里的饭,吃了一口,随意地问了一句。 “嗯,”沈魏风边吃边答应着:“我们回家吃饭你总不好还用勺子吧。” 苏筱晚一听这话一愣,然后就是一阵旋风般的咳嗽和喘息,本来苍白的脸色因为突然得喘嗽而变得一片绯红。 沈魏风赶忙放下碗筷,为她轻拍后背。 苏筱晚眼睛看向另一边,不去与沈魏风的眼神碰撞。。 第三百章午间风云 第三百零一章 夜行 这喘嗽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敲在两人彼此的心上。 沈魏风轻抚着苏筱晚喘息未定的后背,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呛到了吧?来,喝口水。”说着沈魏风递上水杯,苏筱晚单伸手接了杯子,脸还是转向一边。 这口温水像是一剂麻醉师手里的针药,瞬间平息了苏筱晚从心情到身体波动,她放下杯子,摆了摆手:“没事,我没事。” 可刚说完没事,一双筷子又掉了。_o_m 沈魏风弯腰去拾,但拿上来两样东西:那双筷子和那只深蓝色丝绒小首饰盒。 苏筱晚原本打算起身去为沈魏风重新拿双筷子,可眼睛触及那只盒子的瞬间又僵住了。 “你的?”沈魏风坐直了身子,把这只小盒子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 “……,不,不是我的。”苏筱晚心跳加快,像是要跳出了腔子似的。 “小雯的?” 苏筱晚这次不说话了,只是摇摇头。 “那是谁把东西落在你这儿了?”沈魏风放下这只下盒子,转过身看向苏筱晚,眼里似有一片深潭。 苏筱晚胸口起伏地厉害,只是脸上还算平静,她纤细的手放在桌上,不安地,轻轻地,摩挲着桌面,另一只手放在腿上,微微发抖。她没有面向沈魏风,眼睛正看向窗外,由于紧张,侧脸的下颌骨在深呼吸里显得异常的清晰,眼睛里一点点漫上泪来,可她不想这时掉泪。床头枕边有她日常拿来擦泪的一块丝帕,她探着身子去拿,却因为视线模糊两次拿空,第三次才终于拿到手,便赶忙低头用帕子压住了眼睛。 “我现在看东西多了,所以眼睛不太好。”因为不能哭,所以总得忍着,泪擦去了,但心里还是像被剜过似的。 沈魏风时隔十多天才回来,完全见不得苏筱晚这样为难自己,他想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他要的答案,但现在看来不过是在把她逼上绝路。 算了,算了。 苏筱晚孱弱的身体和游丝般的精神都不能再承受什么了。 “是有队里的同事过来看你时不小心掉在这儿了吧,也太粗心了!”沈魏风转过身继续吃饭,用一句话结束了这场危险的询问。 苏筱晚这时才转过身来,看着沈魏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吃饭吧,都凉了。” 今天中午的这顿饭注定了是没有滋味的一餐,沈魏风几乎是强行逼迫自己把碗里的饭咽完了,他放下筷子,想要起身,却猝不及防,苏筱晚突然伏在他肩膀上,先是无声的,然后是抽泣。 这房间里的窗户开了一扇,有风从外面吹进来,也有光,斜斜地挤进来一些,慢慢变多,影子加长,被吹拂地轻轻飘动的窗帘不断扫过墙上苏筱晚的照片,所以她的笑容总看不完全,还有她很喜欢的两朵黄色的风干花,带着油画般的质地把粗糙土墙硬是衬托出一些光影和悲喜,在这光的一动一静中,床尾还看得到苏筱晚的侧身身影,孤单的,悲伤的,无依无靠,而沈魏风的身影则完全隐入了昏暗中。 她是不说话的,一个字也没有,只是伏在沈魏风肩膀上哭泣,这长久的日子里,没有谁的肩膀这样让她想依靠,她还能说些什么?她还需要说些什么? 沈魏风转过身,把她拥入怀中…… 这世间有些东西是会让人着魔的,譬如情爱,譬如怨憎,大部分时候人们分不清这些汹涌而来的情绪的方向,甚至辨不清它们的真伪,便只好随着它们飘荡离开,或者在挣扎里沉入其中。 在这天地间一片苍茫的大西北,除了男人还可以顶着风沙辛勤劳作,女人便只能任由狂风把自己的鲜活与丰盈全部带走,最好的结局也就是苏筱晚床头墙上的那朵半凋零的干花。 下午进场的打算果然被午后的狂风吹散,越吹越狂暴的大风除了带来了漫天的黄沙还。(本章未完!) 第三百零一章夜行 带来了彻骨的寒冷,院子里大树上的叶子几乎眨眼之间全没了踪影,顶着光秃秃的枝枝叉叉尴尬地在风中独立。 东子连夜跑了个长途这一觉足睡到了天色渐晚,他刚一睁眼就看到沈魏风从外面推门进来。 “醒了?”沈魏风放下上午洗漱的东西,走到桌边坐下。 东子是个机灵的人,立马从床上起来,抹了把脸,笑了笑:“别看这环境不怎么样,我这一觉睡得比在家都好。” “这里特别安静,城里真比不了。” “对了,你们队里的那个女专家今晚有空吗?我想找她了解一些情况。”东子从警服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了一支。 沈魏风知道东子特意送他回冯村其中一个目的为的就是这个。 “她在,不过她工作一天了,挺累的,要不明天上午吧。” 东子倒是没反对,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那个村里的老猎户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我得过去看看。”东子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窗外:“怎么?刮风了?” “只怕晚上关门闭户的见不到人,这里的人睡得特别早。先吃饭吧,吃完饭咱们走过去看看。” 这顿晚饭比不了在a市的时候,只能说是勉强对付着吃饱,好在东子以前也因为跑案子老出差,对于吃住条件要求不高,沈魏风陪着,两人在他房间里喝了两杯,权充暖暖身子,倒不为了什么尽兴。 饭后,天已黑透,风完全静了下来,天空中繁星点点,两人换了厚衣服,从3号院出来,往村西头的小卖店走去,沈魏风注意到东子从车上拿衣服的时候顺手带上了枪袋。 “这老头多大年纪了?”东子问。 “看样子七八十岁了吧。” “你说他儿子早没了?” “说是死得早,怎么死的不知道?他孙子也有三十上下了。” 张大国再度跳了出来让沈魏风心里多少有点不适,可这在东子那里是越不过去的,总归是要查的。 “知道这老头儿子哪年死的吗?” 沈魏风摇了摇头,他其实从心里觉得这家人简直没一句实话。 “这就是他家的小卖店?” 两人已经步行到小操场上,张大国的杂货店就在不到一百米的前方,黑灯瞎火,门窗紧闭,只有店门前屋檐下的一只灯泡亮着,照得地上一圈光影。 小卖店是张大国家里靠着小操场这边的一间房,门是破开墙加上的,顺着门口的这条小路进去,里面还有几户人家,一个院连着一个院,路窄得也就一辆车的宽度,各家各户的大门都不开在这条路上,嫌挤,所以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 东子不去敲门,而是直接走进这小路里,沈魏风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只手电,两人走着走着停了下来。 东子看着前面的黑暗处,转身拿过沈魏风手里的手电筒,往前照了照,一辆车的影子跳进了他俩的眼帘。。 第三百零一章夜行 第三百零二章 大地红 这是一辆老款的合资轿车,车身宽,底盘高,车牌被故意摘了去,看不出这车是哪里的,车尾突出的保险杠上糊着一层厚厚的泥浆,干了,裂得一道道细纹,底盘和车轮上也是满满的泥浆块,后车窗上布满了黄泥点子,密密麻麻,从远处看不出来里面是不是有人。 东子压低声音跟沈魏风道:“这村子里会有这种车?” 沈魏风摇摇头,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在他在冯村工作的这近一年的时间里,这里留给他的印象只有贫困和艰难,家家户户养干农活儿的牲口都不容易,别说这么一辆轿车了。 东子没说话,把手电递还给沈魏风,伸手从衣服里面的枪袋里掏出枪来,慢慢走近了车尾。 考古队的手电都是强光手电,比普通家用灯泡都亮,沈魏风拿起手电照向车子里,空无一人。 东子收了枪,接过手电专门看了看驾驶位,车钥匙没拔,伸手去拉车门,开着,一打开里面就涌出一股浓烈的烟味和混杂其中的土腥气,车后座上散乱地扔着几本印着外国全身**美女的杂志,还有一只丁字镐和两只铁皮箱,打开箱子,里面都是全套麻将牌,一套竹制的,一套粉红底白色塑料的。 东子查看了一遍后关上了车门,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灰,低声骂道:“草,凭这辆车就可以一锅端了!” “这种地方有这样的车就挺离谱。”沈魏风也看得直摇头。 “一般这边的人口贩卖的案子多发,不过人贩子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条件,有也不敢这样张扬,这些人的生意明显有钱打底,而且有恃无恐,这后座底下难说没藏点儿什么带响的。” “这么晚了停在这儿,不知道人在哪儿藏着呢,车子也不锁,别是马上要出来。”沈魏风开始环顾四周,寻找这条路里有没有哪家有进出的小门之类的。 “这儿路窄,我绕出去到车前头的路口看看,你去敲一敲张大国的小卖店,看看有没有人什么情况。” 说完,沈魏风和东子两人便分开两头行动,可东子刚走过车子,又回过头来叮嘱:“要是发现什么地方不对也别声张,今晚就我自己,没有人手,安全第一。”.. “好。” 东子要隐蔽不需要手电单带着枪去了,沈魏风快步走到小卖店门口,两边看了看,才开始敲门。 自从张大国上次***苏筱晚未遂那事出来,他家的口碑就直线下滑,首先是本村的女人都不敢上门买东西了,特别是家里有女儿的,更是严格管教不让往他家跟前凑,只有男人还肯偶尔去买包烟,或者替家里做饭的女人去买包盐糖或油盐酱醋什么的,其他的非必需的零食和日用品逐渐滞销,无人问津,这小店便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候张大国人在店里坐着,门都懒得开。 这个情况考古队早传开了,很多人都知道,沈魏风也早已耳闻,不过今天他真到了这小店门口还真有点不敢确信。 由于还没有完全入冬,店门口的棉帘子还没挂起来,门上的玻璃很脏,灰扑扑的,可不影响视物。沈魏风打着手电看了看里面,玻璃的柜台还在老地方摆着,后面的货架上不像过去摆满了大包小包的吃的用的,现在多是空的,一层灰,原来玻璃柜台里的小零食摆得整整齐齐的,现在里面一片乱糟糟。这仿佛是一家已经被人遗弃的小卖店,没有仍在经营的任何迹象。 但即便是这样,小路里停着的那辆车最有可能与这条街上有瓜葛的还是这个张大国。 这一点在从a市返回的火车上,东子听完冯村这边的情况后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他家三代似乎都是与本地的盗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抓不抓的需要的是证据,可查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对开的木门是从里面用一把锁头锁着的,这样的门拍起来有一种空泛的带有回声的动静,在静谧的乡村里显得非常突兀而让人心惊。_o_m(本章未完!) 第三百零二章大地红 ,两三下之后,前后人家院子里的狗也叫嚷起来,让人觉得什么隐秘匿藏见不得人的勾当都要在这一刻被彻底翻腾出来。 外面一片声响上的热闹,而屋里,院子里却仍是一点人声不闻,沈魏风不太放心地看了看小路那头,不过东子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车子还停在那里没动。 他停了敲门,心里过了一下刚才的情景,稍稍思索了一下,突然觉得心往下一沉,有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东子是要支开他,然后用敲门声转移注意力!他知道如果这时候张大国家有什么情况的话,这边小卖店的门是不会有人来应声的。 一想到这里,沈魏风立刻觉得一阵寒气上身。 东子只有一个人,一把枪,没人知道这辆车到底带来了几个亡命之徒。 即便不是亡命之徒,单枪匹马的东子也是凶多吉少。 沈魏风马上离开小卖店,靠着记忆打着手电准备从这排院子的前面绕过去抄近路去帮东子。 村西头比考古队所在的东头人住得更密集,可路也更烂,虽然沈魏风打着手电仍然是一脚高一脚低,根本走不快,而且半路上的一户人家竟然没有关门闭户,大敞着院门,里面还冲出一只土狗,冲着他呲牙裂嘴吠叫不止,好在狗脖子上有条绳子,没出什么事。首发更新@ 可就在躲过看门恶犬的那一刹那,一声低沉的汽车发动机运转的声音传了过来。 当年的这种老的德系合资车打着时动静颇为拖拉,“轰轰”响那么一会儿才会挪动,沈魏风几乎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判断出那车子里的人已经出来了。 他加快了脚步,他知道那种车发动起来慢,起步也不算快,他走得快些是能赶上的。 可正当他眼看就要走到那个立了一个昏黄路灯的土路路口时,一声枪响划破了天际,像春节时小男孩儿拆下的大地红随手点燃丢出去的那种小炮似的,一声炸响。 他愣住了,然后马上向发出声音的方向跑了出去,连跑了几步就看见亮着尾灯的车子歪歪扭扭地越开越快,越跑越远,而月光和昏暗的灯光之下遍寻不见东子的身影。。 第三百零二章大地红 第三百零三章 命比纸薄 清脆的枪声彻底震碎了冯村寂静夜里的睡梦,全村的狗几乎都精神了起来,狂吠不止。 天上钻石般的星子闪烁不定,这时正是农历的月初,天上只挂了一弯如钩新月,亮得近乎刺眼,但全没有满月时的映照那么出色,不过一个美丽的装饰。 沈魏风打着手电扫过了周围一片地方,还是没有人影,正准备跑去追那渐行渐远的车,前方的黑暗的路上,小的只有一点光的车尾处竟然“轰”地发出一声闷响,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敞开的车门里滚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是东子,有人把他从车上踹了下来,还补了一枪。 沈魏风感到自己的心在狂跳,血液一下冲了上来,他在加重的喘息中一步步逼近前方不远处跌落在地上的黑影。因为走得急,手里的手电摇晃得厉害,看不清地上是不是东子,只有在风里被吹得前仰后合的半人高的荒草。 “东子!东子!” 近了,近了,就在眼前了。 沈魏风听得出自己的声音都变了,就连声嘶力竭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被巨大恐惧所扼住喉咙的气结。 眼前,坑洼不平的泥地上确实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身上一件灰色的厚棉服,脖子里一条黑色的围巾,头发花白一片,黑色的裤子上沾了不少泥土和枯叶,整个人成跌落时的匍匐状,脸几乎贴在地上,身子微微佝偻着,抽动着,有很低的***声不断传出来,沈魏风拧着眉头看向这人的身子底下,一条小拇指粗细的液体正在蜿蜒地流出来,他努力抑制着自己剧烈的喘息,俯下身,用手摸了一下地上的东西,借着手电筒的光一看,红的,是血。 这不是东子,东子是一身警服,这人是谁? 沈魏风正准备去把地上的人翻过来一看究竟,耳边却响起一声熟悉的疾呼:“魏风!” 这是东子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沈魏风站了起来,打着手电去看,果然是东子从另一个方向的黑暗里急匆匆走了来。 东子走得急也有些喘,但一身警服还是干净整洁的,只有上衣领口被扯掉了两粒纽子,手里的枪握得很紧,没拉保险。.. “我来,你站开些。” 地上的人被东子轻轻一翻便面朝上完全倒在了地上,沈魏风打着手电先去看这人的身上,没有枪伤,腿上也没有,但光柱移到这人的脸上时,他停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苏长庸!” 他的这声情不自禁的呼喊把东子也吓住了,正准备搜查此人全身的手都停住了。 “谁?”东子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沈魏风。 沈魏风来不及回答东子的问题,走到苏长庸的身边,打着手电看了又看,这才抬起头看向东子道:“这是苏长庸啊!” “他什么时候跑到这儿来了!”东子紧皱眉头,把先把枪的保险关了,再仔细检查他全身。 “他身上有伤,我刚才看到他在流血。” 说着,沈魏风在苏长庸头颈部寻找,一把扯开他的围巾后,发现了一个正在不断往外冒血的枪伤正在他的锁骨和脖颈之间的位置。 “快,送医院!”沈魏风一边惊呼,一边去拍打苏长庸的脸颊,想让他醒过来。 “苏长庸!苏长庸!” “这是半昏迷了,喊也没用,你守着,我去开车,马上来。”东子起身快步离去。 “走大路,一直到底就到了。”沈魏风在后面喊了一句,怕东子迷路找不到3号院。 东子的车很快就风驰电掣般地赶了来,路上几乎要把油门完全踩到底,前后不到半小时就冲到了镇中心医院的门口。 小地方的医院夜里只有留守的小护士,而且还在睡觉,沈魏风死命拍门拍窗才将其叫醒,医生也是临时从附近家中叫。(本章未完!) 第三百零三章命比纸薄 了来的,前前后后一阵忙乱,苏长庸终于被推进了一间简陋的小抢救室。 “这儿的医疗条件能行吗?枪伤他们处理得了吗?”沈魏风这时才感到剧烈的喘息慢慢平稳了下来,可一看这医院的样子,再一想苏长庸那汩汩流血的伤口不禁十分担心。 “他只要别有什么并发症,伤的位置也不要命,单是枪伤是好处理的,别担心!”东子在抢救室对面的长椅上坐下,也在努力平抑自己狂跳的心脏。 “来的路上你还跟我说苏长庸那边有人盯着,他是怎么从a市跑出来的?”沈魏风也走过来坐下,忍不住要问东子。 “他不是犯人,我们也不能控制他,他有行动自由,倒是医院那边怎么能让他出院的?他病成那个样子我以为他要在里面挂了,怎么还能跑到冯村来,真是不可思议!”东子叹了口气,越想越摇头。 “等等吧,看看这老头今晚有没有运气捡回一条命来。”沈魏风看着抢救室的那扇破木门,心里充满了忧虑,他觉得幸运这种事情很难重复发生在一个人身上,人的命数真是有限的。 “你在这儿等他的消息吧,我觉得冯村的那个张家只怕也有事,我回去得看看。”东子的职业敏感告诉自己那伙人不可能只祸祸一个苏长庸,张家只怕在劫难逃。 “好,你快去吧,这儿有我就可以了。无错更新@”沈魏风答应了,眼看东子急匆匆离开。 这之后直到第二天清早天光大亮,东子才从冯村赶了回来,这时的苏长庸已经被推出抢救室,停在一间空荡荡的病房里,微微睁着眼睛,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沈魏风正为听不清而着急。 “他怎么样?”东子一进来就直奔床前,低头看了看苏长庸的脸色,不禁摇了摇头。 “子弹取出来了,伤口也包扎了,不是要命的位置,可是情况很不乐观。”沈魏风站起身,看了看东子也不禁问道:“张大国家怎么样?你现在才回来。” “唉,那老头死了,咱们去的时候,那伙人正在院里揍这爷孙俩,那孙子一个劲儿地求饶,就只被打肿了脸,老头硬气,拼了拼,几棍子给打死了,冯村现在跟炸了锅似的,人都堆在张家门口呢。b市这边市里已经出了警,估计现在在路上,镇上派出所也去了人,所以我赶紧抽空过来看看苏长庸怎么样了。” “什么!”沈魏风一下站了起来。 仅仅是一夜,眼看两条人命就这样都要没了。。 第三百零三章命比纸薄 第三百零四章 耶稣的泪 昨天刮了半天风,晚上又静了一夜,到了这天早上离雨镇的天蓝得就像一片浅色的碧海,连一丝云都没有,清爽地就像昨夜并没有生命消失,却也空荡地令人倍感凄凉。 夏秋杨是半夜回到未平街的,他直接穿过院子,上楼,进了房间,吴霜竹不知去向,门口也没有车的影子。 屋子里除了两人的超大号旅行箱,就只有一张大床,除了床还有两个高低不平的破床头柜,脸盆架,少了许多块瓷的脸盆,墙上挂着一个脏兮兮的镜子,左下角已经没了镜面,灰灰的一块,一道裂纹从底下一直窜到上头,不仔细看的话不容易发现,夏秋杨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有两幅面孔,哪一个都不是他。 照完镜子,他合衣躺在床上,全然不顾身子底下的团成团的被子和褥子,点了一支烟,慢慢抽着,眼睛瞪着挂着陈年蜘蛛网的屋顶,眼看一只拇指大小的虫子在蛛网里挣扎,弹性极好的那根蛛丝随着翻动不断被抻长,回缩,再抻长,再回缩……他看得差点儿入了迷。不一会儿,一支烟抽完了,他又用剩下的烟蒂点燃下一支,之后便是一支接一支,在中国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没有节制,可这也不是他要的放纵,这里的纵情声色和释放都不是本性的,而是人性恶。 只有没有原则的人,才会从痛苦中得到满足,这道理他懂。 一盒烟下去了,院子外面还是没有动静,夏秋杨起身,踩着一地的烟屁股下楼去,一楼的一个房间里有个炉子,他开始烧水,打算给自己冲一杯咖啡。 老旧的铁皮水壶盖儿早就不严丝合缝了,里面不断挤出来缕缕白色的轻烟似的水蒸气,把夏秋杨的眼前弄得一片模糊,他有点记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床上对吴霜竹胡言乱语过什么了……,他想到了行李箱里的《圣经》和十字架,他要把它们找出来,就是不知道从美国走的时候是不是记得带上了。 二楼房间里,咖啡在床头柜上冒着热气,夏秋杨在行李箱里翻找着,脚边全是掉落的衣服和日用品,终于那本他用了许多年边角都磨没了的《圣经》被他翻了出来,还有那个有他手掌大小的十字架,他站起身,顺手把十字架挂在了墙上的一个钉子上,衬着墙皮脱落的破墙,歪歪斜斜的脸盆架,十足中国风的旧搪瓷脸盆……,可夏秋杨这一刻好像看到了光,他需要这道光。 《圣经》就丢在行李箱最上面,他没打开,也不准备打开。 天,慢慢亮了,窗外的黑色逐渐退去,直到完全变白,一阵汽车碾压路面的声响才由远及近。藲夿尛裞網 夏秋杨猛地从浅睡里醒来,听到“蹬蹬蹬”的上楼脚步声。 他赶忙起身,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眼看着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只黑色短皮靴跨了进来。 “我还以为你睡了呢。”吴霜竹走进来才看到坐在床边的夏秋杨,顿时放松了精神,大踏步地走进房间里,也是先来到镜子前,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妆容。_o_m “我在等你。”夏秋杨拿过烟来,又开始抽烟。 “那你一定很困了吧,”吴霜竹捋了捋头发,用手指擦了擦眼角晕开的眼影,“我很累。” 说完,吴霜竹眼睛一撇,在镜子里看到了正阴沉着脸边抽烟边看着自己的夏秋杨,不想看,又移开目光,发现了镜子边刚挂上去的十字架。 “你的?”吴霜竹下巴偏了偏十字架,然后转过身来,把身上的皮夹克脱了下来,丢在脚边的行李箱上。 衣服落下,盖住了《圣经》的一角,可吴霜竹还是看到了。 “你出门带这些干什么!”吴霜竹语含不耐。 “用中国话说就是:辟邪。”夏秋杨用的英文,意思相当勉为其难。 “你就像教会唱诗班的成员。”吴霜竹撇了撇嘴。 夏秋杨把烟丢在地上,一脚碾过,走到吴。(本章未完!) 第三百零四章耶稣的泪 霜竹面前,低头看着她,注视了良久,突然用手紧紧搂住她的腰。 “你去哪儿了?” “我说了,我很累,我想睡会儿。”吴霜竹徒劳地挣扎了一下。 “我在问你。”夏秋杨语速加快。 吴霜竹根本不去看他,眼睛四下乱看,琢磨了一下才开口:“在这周边转了转。” “夜里?你能看清楚什么?!”夏秋杨尽量控制着自己,可吴霜竹永远是那个不熄的火苗,可以点燃万物。 吴霜竹冷笑:“知道还问!” “我再告诉你一遍,这里不是墨西哥,也不是南美,有枪有钱就可以搞定一切,这里是中国,你太不了解这个国家,把你那该死的肮脏的交易停下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夏秋杨已经等了大半夜,此时再没有精力和吴霜竹兜圈子。 吴霜竹无话可回,抬头看向夏秋杨,看了又看,慢慢眼睛里变得流光溢彩地,嘴角边也突然挂上了笑容,她抬起胳膊勾住夏秋杨的脖子,带着轻轻的喘息道:“不客气?我又不是没领教过。” “你这个表子!你会让我声名狼藉!”夏秋杨低声叱骂着,可身体还是扑了上去,和吴霜竹在床上纠缠在一起。 木头窗子里照进来第一缕阳光,光线落在镜子和旁边的十字架上,镜子里是欲望交织中的肉体,而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在阳光里垂首痛哭,流下了一道不易让人察觉的血泪。 镇中心医院外,东子拿着一部手机正在给这里的派出所打电话,要求他们立刻派人过来守住苏长庸。 在等人的过程中,沈魏风和东子在病房走廊里聊了几句。 “情况不太好,怕是熬不过几天,至少应该转院去县里的医院,我们需要人证。”东子语气和缓地跟沈魏风解释。 “嗯,刚才医生说了,枪伤并不致命,是他这身体,灯尽油枯了。”沈魏风长叹了一口气。 “他还有家人吗?能来得及赶过来吗?”问这些都是东子的职业习惯了。 “应该是只有苏筱晚这一个侄女了,其他的亲人都是他们苏家族里的,比较远,而且都在a市。” “要不你去带她过来见最后一面?别真拉走了真成终身遗憾了。”东子这一晚熬得胡子拉碴的,看得出沈魏风的为难。_o_m “是应该让她见见她二伯最后一面,不过……”后面的担心沈魏风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 “那就来看看吧,你陪着多多安慰安慰人家吧,不见总归是个遗憾。” 沈魏风无奈地点点头。 “哦,对了,我提醒你个事,张大国家一出事,你们考古队可要小心了,现在村子里群情激奋的,那些村民思想工作可不好做,闹起来不好压,告诉你们队的人这两天要减少外出,少和本村人来往,免得再出意外。”。 第三百零四章耶稣的泪 第三百零五章 雪上加霜 东子的车很快开回了冯村,一进村就看见大路口停着一辆警车,再往前又是一辆,大清早把这个边远乡村弄得人心惶惶。 “怎么来这么多车?”沈魏风皱着眉头看着这情景,心里压力陡增。 “命案嘛,再说还和专案有牵连,这边的市局很重视。”进了村子,东子放慢了些车速。 “真是内忧外患!”沈魏风摇摇头,一声感慨。 “都是警察的事,你们不至于,过两天处理完了,风声过去,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东子想宽慰一下沈魏风。 “你不了解我们的工作情况,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可偏偏出了这样的事,也是命吧。” 因为事情太过刺激,沈魏风倒是没有因为整宿熬夜而困倦,只是在经历过这样一个不眠之夜和生死之后,心情难以平静。 “你们要的正是这帮人想抢的,因为它的价值大所以大家都盯着,也算情理之中。” 东子过去侦办过类似的案件,知道能引得这帮亡命之徒铤而走险的,必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甚至再早几年都不必什么价值连城,只要有人要,出的价合适,这帮人就可以动手了,他们有的时候连买家是谁都懒得打听。 车子很快到了3号院门口,两人都下了车,沈魏风看了看手表,正是七点多光景,听得见院子里人声、水声和东西碰撞的声响交织着。 刚下车,就见老吴推门出来,沈魏风知道他这是要去库房做清点和记录。 “小沈,你回来了!这一晚上你去哪儿了?昨晚总结会怎么等你都不来,蒋宇差不多等了你一一夜。”老吴推了推眼镜,看了看沈魏风,看得出他脸色不好,发现跟着下车的还有东子,点头打了个招呼。 “老吴,今天通知全队就地休息一天吧,村里出事了,现在村西头正乱着呢。” “是吗,难怪早起我恍惚听见警笛响,还以为听错了,村里是怎么了?”这冯村子就那么大,两头相隔也没那么远,有警笛声这边自然不可能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事挺复杂的,出事的是老猎户家,警察正在处理呢,告诉咱们的人千万别过去看热闹,都老实在屋里待着,白天院门也关上,防止出意外。” “好,那你呢?这是还要出去?”老吴看东子在也不好再多问下去。 “你把队里管好,我今天处理完事情就回来,记得把人盯紧了,谁也不许往村里跑。” 说完沈魏风就往1号院走,老吴在后面思量了一下,高声问道:“那工作面上和库房那边要不要多派两个人去值班?” 沈魏风回头看了看老吴,点点头同意了。 1号院门口,沈魏风独自站着没有马上进去,不时一阵小风刮过来,带着些刺骨的寒凉,可他全不觉得,只有心里的事跟一块烙铁似的,烫得难受,但又吐不出来。 他刚回来,小晚的心才松快了一点,昨天午饭后的那段时光真是倏忽而过。 这次回来,他明显觉得小晚变得更沉默了,她只是依偎在他怀里,你不问她不说,你问她也不见得开口,虽然最后她还是一点点地把那戒指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可他听得并不觉得安心,那惴惴之感一直挥之不去。 冯村这儿太苦了,连男人都觉得要咬紧牙关才能在这里坚持下去,何况苏筱晚这么一个弱女子?她确实之前在其他国家做过多年科考,但是那种艰苦毕竟和中国并无共通之处,她在忍受生活条件极端恶劣的前提下,还要努力去适应这儿的人文环境,而她原来那种轻松又热烈的性子在这里是太过耀眼了,总归是要被扑灭的,这是环境的原罪,他纵然觉醒地最早却还是束手无策。 而现在他要把一个更坏的消息带给她,他不知道后果会怎样,不过他直觉告诉自己结果可能会很糟。 绕是绕不过去了,那就只能直面这。_o_m(本章未完!) 第三百零五章雪上加霜 惨淡的局面了。 院子里没有人,两个房间里的灯都还亮着,院子里的地上有刚泼的水,湿湿的,苏筱晚的窗户已经打开了,碎花布窗帘的一角在微风里飘着,遮挡了屋里的视线。 小雯房间关着门,苏筱晚的房门是敞着的,她这时正坐在桌前,在开着的台灯下努力看着之前带回的陶器碎片上的文字。 沈魏风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惊醒了正沉浸于古文字中的苏筱晚,她抬起头,有些意外,然后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容:“这么早,你怎么来了?今天不进场吗?” 沈魏风来到她身边,没回答,看了看她平静的容颜,还是开了口:“小晚,今天我带你去见个人。” 苏筱晚有点意外,看了看沈魏风身后,空荡荡的,不解道:“见谁?在哪儿?” “在离雨镇。” 苏筱晚还是很敏感的,她站起身,仔细端详了一下沈魏风问道:“出什么事了吗?你脸色不好。” 沈魏风此时不想解释,他一把把苏筱晚揽入怀中,紧紧地拥抱着,低头在她耳边轻语道:“小晚,永远都要记得,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沈魏风身上还带着从医院里裹挟而来的来苏水的味道,以及屋外的寒气,他平日里强劲而平稳的心跳此时快得像是敲击的鼓点似的,苏筱晚莫名地感到了紧张,但她还是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心里有一丝伤感逐渐爬上心头。 东子今天是第一次见到苏筱晚,很热情地打了招呼后,三人就开车上路了。 路过村口的时候,苏筱晚看到了外面聚集的村民和几辆警车,她意识到大概是出事了,可并没有开口多问,沈魏风一直握着她手,几次欲言又止。_o_m 镇中心医院的小院里也停着一辆警车,东子把车熄了火上前跟这里的同僚聊了几句,沈魏风则带着苏筱晚直奔苏长庸的临时病房。 病房门开着,门口有一个民警正在值守,看见来人要拦,沈魏风上前做了一番解释,这人才示意可以进去,但沈魏风并没有马上带着苏筱晚往里走,而是转过身对苏筱晚道:“里面是你二伯苏长庸,他昨晚摔伤了,来这之前他在a市已经进医院抢救过一次,所以这次情况很不乐观。他来这儿我们事先都不清楚,有可能他是想来看看你,不过他找错了地方,半夜三更没看清路就摔了一跤。这镇上的医疗条件不行,准备让他转院去县里,因为怕他走了以后有个好歹,所以今天特意带你来看看他。” “我二伯?!”苏筱晚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沈魏风,又看了看病房里面那个躺着一动不动的苏长庸,半天都没能挪动步子。。 第三百零五章雪上加霜 第三百零六章 时空幻象 苏长庸身中枪伤这事沈魏风已经慎重考虑过,他最终决定对苏筱晚暂时隐瞒这个实情,也许实际上也隐瞒不了太久,苏筱晚迟早会反应过来,不过此刻当她必须面对她二伯的时候,还是尽量把伤害降到最小吧。 “他死了?”震惊后,苏筱晚眼里流出一阵惶恐。 “不,他还活着,只是动不了。”沈魏风语气很和缓,已经感到被他握住那双小晚的手又在变得冰冷。 这间小病房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勉强形容,空荡地仿佛一间停尸房,一动不动的苏长庸就是那具正在冷掉的尸体,而苏筱晚这是在去跟遗体做最后的告别。_o_m 当然,这一点只是感觉,沈魏风没有说错,苏长庸只是动弹不得,眼睛还在动,嗓子里不时发出一种类似热水烧开时翻滚的声音。 直到苏筱晚走近他,来到他的床边。 此时的苏长庸早已不是苏筱晚在苏宅里见过的那个意气风发、精神矍铄的精明老头,他仿佛洗过后缩了水的衣服,整整小了一圈,身上的外套空荡地就像一个盒子似的罩在他身上,躺在床上看起来更觉得瘦小。脸上布满皱纹,大大小小的老年斑仿佛一夜之间长了出来,原来分外精神的眼睛里浑浊一片,已经露出了那下世的光景。 苏长庸和苏长风同父异母,所以这两人像也不像,一般外人看着他俩站在一处的时候不容易想到这是亲兄弟,只有苏筱晚这样的至亲才会发现那神似的地方,特别是他嘴角下拉的样子像极了苏长风不愉快的一刹那。 也许正因为此,苏筱晚看着苏长庸,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灵冲击。 她是没有见过父亲临终时的模样的,不知道那样仪表堂堂、风姿绰约的父亲死时会是怎样的惨状,或者他死得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苏筱晚很久以来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尽管她本人并不自知。而现在,他的亲哥哥就在死亡边缘挣扎,脸上似要幻化出苏长风的最后时刻,过去存留在苏筱晚脑海里的有关她父亲的所有幻象都在一点点破裂,一点点碎掉。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而悲伤,眼里噙满了泪,因为生怕大放悲声惊动了苏长庸,她抬起手用力捂住了嘴,把难以抑制的呜咽憋在胸腔里,直到苏长庸看了看她以后,竟然很清楚地用力地呼喊了一声“小晚”。 苏筱晚难抑悲声地点了点头,苏长庸稍稍动了动,看着苏筱晚嗓音嘶哑道:“来。” 苏筱晚扭头看了看沈魏风,沈魏风轻声道:“他是想让你离近些。” 苏筱晚便俯下身子,侧耳离苏长庸嘴巴更近了一些,沈魏风便再没听到任何声音。 苏长庸体弱气虚,声音很小,苏筱晚一俯身更是把声音都阻住了。 沈魏风看到苏筱晚的表情先是平静的,只有眼里的泪缓缓地流下,然后泪没有了,眼睛逐渐睁大,捂住嘴的那只手在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下半张脸,然而其实不必那么用力,她早停了哭泣,她这样不过是因为心里生出的震惊无处释放。 心就这样从它原来的位置提到了嗓子眼儿,沈魏风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病危中的苏长庸,这个经历了半个多世纪风风雨雨的老滑头,他终是最后给自己留了一手,只不过他只顾着自己的盘算,全然不知他身单力薄的侄女也许根本无力负担他死后的嘱托。 终于,苏长庸说完了,重重地长出了一口气,让人觉得他已经从此时开始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再无遗憾。 苏筱晚站直了身子,脸上的泪痕犹在,可眼中没了泪光。她平静地望着已经累得闭上了眼睛的苏长庸,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手,掀开了他的身上那件灰色破棉袄的一角,看到了他肩颈处的包扎,枪伤的中心位置还有血渗出,最外面一层纱布上显出一片淡粉色。 两人无声地走出了病房,苏筱晚沉默地,无言地,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大门就在眼前。 。(本章未完!) 第三百零六章时空幻象 “小晚,你怎么了?你二伯跟你说了什么?”沈魏风一把拉住苏筱晚,强迫她停止这失神的游走。 苏筱晚根本不转身,只是停了下来,定定地看向走廊深处。 沈魏风走到她面前,焦急地看着她,急迫地问道:“什么事你说出来,到底怎么了?”t. “他们在骗我!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也是,你也在骗我!”苏筱晚微微抬头,似要醒过来一样,沈魏风对这声指责无话可回,也不能解释。 “他不是摔伤,那是枪伤,枪伤!”苏筱晚突然来了力气,眼睛里仿佛要流出火来似的。 沈魏风无奈地叹了口气,顿了顿才开口解释:“是的,可是他受的是什么伤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他命不久矣,你需要来见他最后一面,不然有可能会是终身遗憾。” “是吗?你确定?”苏筱晚眼睛泛红,泪光点点,声音哽咽。 “小晚,你作为他最亲近的家属,人又在这边,是应该来看看他的,特别是这种生死未卜的情况。”沈魏风只好如此解释,原本他认为这何须解释。 “我二伯要是死了,他们下面是不是就要来索我的命了?我们苏家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下一个应该就是我。”苏筱晚说这话时一点也不惊恐,她苍白的容颜里满含着的是悲愤,是苏家满门皆要逝去的遗恨。 “也不是,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东西或者抢先发现的归属问题,你或者你父亲包括你二伯都不过是获取这些的手段,既然是手段,是方法,他们其实也不想失去或损失,你二伯这次真的是个意外。”沈魏风满含心疼地看着苏筱晚,不知道还能编织怎样的幻象才能抚慰她此时激动的情绪。 “可是魏风你知道吗?那只石棺……”苏筱晚捂住眼睛,摇摇晃晃地,在半哭半笑之间竟然吐出这么句话来,沈魏风以为她一时伤心糊涂了,赶忙上前握住她的双臂。 “小晚,你冷静一下,不要胡思乱想,你二伯现在是半昏迷状态,有些事情他很有可能会记错,我们还要继续工作,继续发掘核实,等工作推进到一定阶段,石棺的问题自然就能迎刃而解,有可能它背后的设计并不复杂,你不要沉溺于去年的失败中,我们一定会成功的。至于人身安全你不必担心,有我在,有整个考古队在,你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首发更新@ 第三百零六章时空幻象 第三百零七章 一块滚刀肉 “整个考古队?我属于这里吗?考古研究所有我的一席之地吗?我来了这里一年之久,至今还没有为队里带来重大的技术突破,现在我二伯竟然几乎丧命在这里,考古队还能平安地工作下去吗?危险不是就在眼前?村口的那些村民,那一辆又一辆的警车都是为了苏长庸而来的吧?我带给你的,带给大家的不是事业上的希望,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坎坷,有谁会愿意去保护这样的一个人?魏风,我们还要这样自我欺骗多久?这一切难道不是个错误?我们为什么要一错再错,坚持得那么苦?!”苏筱晚似乎清醒了过来,她双眼含泪,平静而哽咽地质问着,门外一阵寒风吹过,把她脸上仅剩的一点颜色都带走了,沈魏风这一刻真是悲从中来,但他不能放弃他的小晚,也不能放弃已经走到如今这一步的事业。 “不,不是这样的!小晚,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我走的这段时间一直在试图弄清这一切,实际上,你的爷爷,你的父亲,甚至你二伯,都不是冯村遗址的罪人,没有你和你的祖辈父辈们的努力,就没有我们这支考古队的现在。我们保护好你就是保护好这个遗址!只是这条成功的路还很曲折,我们还要付出更多的艰辛和努力,想想老吴,想想宋轶和蒋宇他们这些人,一直以来都是为了这个遗址的发掘在坚守着,所以我们也不能中途放弃,不是吗?至于那些出言不逊的毕竟是少数,没有你,他们也一样不会安生,他们这样的人不这样怎么证明自己的存在?这世上总少不了这样的人,我们不该为他们烦恼。” “可是,现在出了这个事你该如何在队里自处?是我和苏家让你难堪了。” “让我难堪的不是你,也不是苏长庸,是另外一些人,他们真的是已经按捺不住了。” “可,魏风,我已经辨不清前路了,我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的思路在枯竭,眼看就要江郎才尽,只怕我会成为队里的拖累。” “不会的。办***有的,我坚信我们不会扑空,每一次的小发现都在证明我们的预判是对的。以后的工作里,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全力支持。我回来了,再没有谁能在这个队里阻碍你的工作了。” “你总是这样,总是那么明目张胆地站在我这边,可这一年我没能让你扬眉吐气,更没能帮你堵住那些悠悠之口。” “我们这是搞考古发掘,没有人知道隔着这几十米的厚土下面到底埋了些什么,中国这么辽阔,历史有几千年,这个工作注定了充满了很大的不确定性,我们除了必要的努力,可能还需要一些来自星辰之外的好运气吧。一年真的不长,有多少人类遗迹的科学发掘要经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要通过一代甚至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收获满满,我们得有这样的耐心。” “如果再有人告到所里,你不怕吗?我们已经经历过,难道……” “有人不满,有人打小报告,这都是正常的。_o_m但他们撼动不了我,你也是无可取代的,事实就是事实,它不会被非议打败。至于我护着你,向着你,那不是应该的吗?你是我找来的专家,现在孤身一人在这里工作,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生活,这些怎么能叫明目张胆,应该是光明磊落!” 沈魏风的话苏筱晚无可辩驳,他永远是坚定的,正向的,如果她曾是散发着如火般热情的太阳,那沈魏风就是那坚不可摧的磐石,是她风雨漂泊生活上的依靠。 苏长庸就这样走了,在他们这番对话后不到一小时被一辆救护车拉去了县医院继续救治。 最后的消息传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东子开着车来到冯村驻地,沈魏风刚好开完了晚总结会,一出办公室门便迎面撞上快步走来的东子。 “怎么这么晚来了?苏长庸怎么样了?”沈魏风拉着东子来到自己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走了。”东。(本章未完!) 第三百零七章一块滚刀肉 子掏出烟来,点了一支。 尽管知道苏长庸命不久矣,已是灯尽油枯,可当真面对这个残酷的消息还是愣住了。 “痛苦吗?”沈魏风扶着桌子坐下,心情很是沉重,这一刻,苏筱晚又失去了一位至亲。 “还算平静。” 两人在这一刹那陷入了一阵沉默,彼此都不知道该把话题引向何方。 “他的后事可能要暂缓处理了,毕竟他是受了枪伤,人已经拉到当地殡仪馆,等案子结了,你和他侄女再看着操办吧。” “多谢,操心了!”沈魏风觉得东子这些事情上是很有人情味的,不似许多老刑警在这样的生死面前表现得过于冷淡。 “苏长庸最后这一天情况非常不好,已经基本拒绝开口说话,我们的人中间询问过两次,他都是只摇头,其实他那个时候还能说两句的,我估计是他先见过家人,把许多话都告诉家里了,又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横竖不开口。”东子边抽边说着,愁闷之情溢于言表。@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那张大国那边呢?问出了什么没有?”沈魏风觉得张大国这次是个关键人物,苏长庸那边放弃了的话,他那里应该还有希望。 “快别提这个张大国,简直一块滚刀肉!还在问呢!哎,对了,我们的民警在村子里做调查时听说这个张大国曾经猥亵过妇女,人就是你们考古队的专家,那不就是苏长庸的侄女吗?” 沈魏风一听这话眉头顿时紧锁,脸色沉了下来,思量一番才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这么严重的情况你们怎么报警处理?这种货留在村里岂不是祸害?”东子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很是震惊。 “你不了解我们的工作情况。考古工作面上说是发掘和保护国家历史文化遗产,可对于这里的村民来说,你就是在掘人家祖坟,坏当地风水。当初能进驻这里开展工作都颇费了不少口舌和人力物力财力,对于这儿的本地人,你千万不要被他们普通的外表所迷惑了,他们联合起来的能量是很大的,我们需要保证每日工作的进行,不想因为和他们产生巨大冲突而不得不放弃项目。”藲夿尛裞網 东子听得点了点头道:“看出来了,这个冯村确实也不太一般,不过张大国的猥亵罪行不能就这么放过了,该定罪就得定罪,而且如果这个可以立案的话,也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审问。” 这话一出,沈魏风整个人一惊,马上反对道:“不行!”。 第三百零七章一块滚刀肉 第三百零八章 兴风作浪 沈魏风的反应东子完全没有预期。 “魏风,可不如此不足以平民愤啊,再说这样也会使案子拖得更久,对你,对你们考古队,包括对苏长庸侄女都没有好处。”东子不急不躁地劝说着,沈魏风一边听着一边抬手去解上衣的几粒纽扣,仿佛呼吸被衣领困住了一样。 “不用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不讲理的沈魏风属于稀罕物,东子这一刹那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认错了人。 “我说哥们儿,沈大博士,你的理智现在还在吗?我刚说得不清楚吗?你要这态度,我可就是另外一套说辞了。”东子其实不想因为这事跟沈魏风杠上,所以半开玩笑半威胁地提醒他。 “什么说辞?”沈魏风十分惊醒。 “张大国猥亵妇女的事情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我完全可以饶过你,直接带走你们考古队的受害者苏博士去所里配合调查。”东子语调非常平静,冷淡地就像在谈公事。 沈魏风无话可回。 “如果是这样,那你们的苏博士就会由他们这边市局的刑警负责询问,那些老刑警搞调查都是老油条了,绝没什么感***彩,不是为了套话不会同理任何人的心情,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工作,问的问题绝对直白,像猥亵类这种案子,从他们嘴里说出来,我觉得我是女人的话都难保不发脾气。所以,我认为这事与其落到他们那里,不如我来处理伤害更小,你说呢?”东子把审讯中最为残酷的部分已经说清楚了,他觉得沈魏风不应该再有什么反对。 “可是,这样做会……”沈魏风攥紧拳头猛地捶了一下桌子,眉头完全拧在了一起。 “但就是这样,这还不是目前最残酷的,最要紧的,她既然已经陷入到这个案子里来了,想全身而退是不太可能了,我们现在这样做还是为了她的安全,为了你们这支考古队的安全,甚至是为了你们正在工作的这个遗址的安全。你得从大局考虑,毕竟你是这里的领导,冯村已经出人命了!私情能兼顾是好,不能兼顾的话这个时候就只能舍弃。” 沈魏风无法反驳东子的话,完全陷入了沉默。 这天晚上是一个平静的夜,自从从镇医院探望了苏长庸回来,苏筱晚慢慢地清醒了过来,一是从沈魏风的劝说和鼓励中获得了一些动力,二是从苏长庸这事里感到了一种紧迫感,所以回来的这一天里她马上就重新投入到了从碎陶片上收集到的古文字的拼接和转译工作中去。 因为入夜,1号院的大门已经锁上,苏筱晚在自己房间里伏案工作,小雯也洗漱完斜靠在床上看书休息,整个院子静得落片树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大门被敲响时,两个姑娘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苏筱晚从桌前起身走了出来,恰巧小雯也披衣出来。 “我去看看。无错更新@”小雯说着拉着衣服,一溜烟儿穿过了院子去拉门,苏筱晚猜不出这时谁会来,还站在门口。 “沈队。”小雯一看是沈魏风立马把门完全打开,让他进来,可因为外面漆黑,就没看见后面还有人,接着就要去关门,结果被后面的人伸手挡住。 “哎,不好意思。”东子说着也跟着进来了。 小雯前天已经从蒋宇那里听说有个警察跟着沈魏风一起来了队里,现在眼前这个一身警服的人她猜大概就是蒋宇口中的那个人了。 “小雯,这是,我一朋友,有事找苏副队长,你回房间休息去吧。” “嗯,好。”小雯点头答应着,眼睛还是在东子身上打转,猜不出警察来找苏筱晚是为了什么,但沈魏风语气不容商量,她好奇也只能听命回了房间。 “你怎么这么晚来了?这是……?”苏筱晚迎着走了出来,看到东子也来了有些不解。 “你好!那天事情紧急,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沈魏风的朋友,严学东,也。(本章未完!) 第三百零八章兴风作浪 是苏长庸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东子马上上前,向苏筱晚伸出手,握了一下。_o_m “你好!”苏筱晚报以礼貌的微笑,嘴上说着客套话,可眼里全是迷惑,她有点不安地看向沈魏风。 前天去镇上,她坐的就是东子的车,但当时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苏筱晚那个时候满心惴惴,对什么都没太在意。 “东子是我朋友,他,他有些案子上的事情需要请你配合调查一下,因为情况紧急就不等明天了,你们进去谈吧,我在外面等。” 苏筱晚看出沈魏风眼中的忧虑,却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询问原因,只好点头同意,请东子去了她的房间。 静夜不会使西北的晚上寒气加剧,没有风的加持,冷是不能兴风作浪的,但是气温低是事实,说话间嘴里呼出的空气已经呈现白色的雾状,这个时候最好还是掩住口鼻,把手抄进口袋避寒,可沈魏风根本顾不得寒冷,一边在院里来回踱步,一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焦灼地等待东子问话结束。 沈魏风知道东子这次询问是非常正式的,他不仅带了小录音机还带了专门的材料本和笔,一身警服不说,连帽子也没有落下。 苏筱晚的房间里的大小两个灯都是黄色光源,透过粗布的窗帘,映得出人影,他看到苏筱晚进屋后在床边坐下,知道她大概是收拾了桌子,把位置让给了需要做笔录的东子。 苏筱晚有一条她母亲在英国给她买的厚羊绒大围巾,这样微寒的夜里,她常会把这条围巾披在肩头,今晚也不例外。 东子比较会处理这种陌生和紧张的局面,开始先和苏筱晚极轻松地聊了聊家常,顺带摸清了她的来历和个人情况,聊的时候中间还夹杂了一些沈魏风早年间的情况,十分风趣地说了说他眼里这位发小,很快就使苏筱晚的精神松弛了下来。 这时,他才打开本子,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一张张请苏筱晚看。 “这是……”苏筱晚皱着眉头看着照片上的人,有点不敢认。 这是一张在晃动中拍下的模糊的彩照,不是刚洗出来的,而是有些年头了,照片上的地方看不出是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是在中国,而且是那种老旧建筑错综叠加的旧城区里,一个浓妆的女人正从一个二层小楼的防火通道上急速下来,紧身的皮裤和高跟鞋一点不影响她稳稳地踩在铁质楼梯台阶上,只是脸上带着些惊恐,眼睛在四下里紧张地张望着。 照片拍摄中因为晃动而导致成片的中心区域有些混沌不清,但这女人脸的大体轮廓是清楚的。 “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她是谁就是可以了。”东子不徐不疾,先把笔放了下来,顺手打开了小录音机。。 第三百零八章兴风作浪 第三百零九章 高级公寓 苏筱晚扭头看向桌上刚被打开的录音机,看到里面缓慢转动着的齿轮,发出微微地“嗤嗤”声,就像年初她在吴霜竹的住处听到的唱片机转动的声音。 那天天灰蒙蒙的,昨夜刚下过一场雪,波士顿银装素裹,她第一次来到吴霜竹这个刚刚租下的公寓,公寓所在的街区在这个城市算得上是最好的几个街区之一,环境优美,走在这个街区里,那些精致的宅门,铁质的栅栏和煤气灯,鹅卵石的人行道,狭窄而悠长的街道以及古老的红砖房让人过目难忘。 她有点迷惑,吴霜竹怎么有财力在这个街区租了房子,而且学校那边的学生公寓她也没有退租,这里去学校甚至有点距离,她在这房子精致的院子外面甚至还看到了一辆精致的银色高级小跑车。 房子的大门上还挂着圣诞节的树环,深木色宽敞的大门彰显了这里不菲的房价。 公寓楼只有几层,每层一户,吴霜竹的房子在二楼,连接楼上楼下的楼梯都是油亮的木制楼梯,衬着米白色的布纹墙纸显出恰如其分的低调和奢华。 公寓房间里有油汀,暖气很足,但是屋里还是有个小壁炉在烧着几根木柴,壁炉前的地板上铺着一块昂贵的手工地毯,周围一圈散放着沙发,一只高傲的落地灯顶着手工绉纱制成的灯罩,散发着淡黄色舒适的光,站在装饰繁复的大窗台前,把屋里的温暖衬托到了极致。 吴霜竹一回来就踢掉了磨脚的高跟鞋,赤着脚去了厨房,给苏筱晚做咖啡。 再出来时,她手上多了套复古花纹的杯碟,长发利落地绾在了头顶,短皮裙换做了长款家居厚纱裙,放下咖啡后又去壁炉边的唱片机前翻找唱片。 “你爱听什么?”吴霜竹头也不回,问苏筱晚。首发更新@ “我听音乐口味很杂。”苏筱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那就巴赫吧。”说着吴霜竹把唱片放进机器,那“嗤嗤”的声音传了出来。 音乐流出来时苏筱晚才听出是“平均律钢琴曲”,她端着杯子把咖啡喝了大半,放了下来,研究性地看着吴霜竹。 “我记得你不听这种曲子。” “是,不过这曲子很配这房子。” “怎么会想到住到这里?”苏筱晚知道吴家在波士顿最好的街区有一套相当大的房子,吴霜竹尽管不是吴家的亲生女儿,却也和其他几个孩子一样在这个家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而且位置距离学校步行即可。 “这里不好吗?我一看到这房子就爱上了,然后就毫不犹豫地租下了它,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客人。”吴霜竹开心地笑着,一脸满足。 “crystal,你能在这个年纪享受这样的生活我很替你高兴,不过,这里的房价不是我们学生能负担得起的,你父亲知道这件事吗?”苏筱晚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为什么要知道,我自己赚的钱自己享受。”吴霜竹撇了撇嘴,可苏筱晚知道吴霜竹自从六岁来到这个家,一直是备受这家人宠爱的,衣食无忧地幸福长大,他们即使有自己的孩子,也从未薄待过吴霜竹,要知道吴父也是y校的捐资人,吴霜竹并不是全靠拼实力进来的。而且所谓的“赚钱”在他们现在的阶段是非常不稳定且微薄的,不仅需要看项目的投资多少,更要看大老板莫里斯的慷慨程度。 壁炉里的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的,窗外又飘起了细密的雪花,吴霜竹已经预定了牛排和红洒,一会儿会有专人送上门,晚上夏秋杨也要过来赴宴相聚。 苏筱晚起身四处闲看,走着走着来到通往房子另一边中间的一条小过道,因为没有窗户光线极暗,苏筱晚顺手开了灯,漂亮的复古铜制小吊灯一亮,她发现这里竟然有一壁墙的架子,上面摆满了各国各种古物。 这架势苏筱晚在莫里斯的家里曾经见过一次,当时莫里斯十分自豪地带着她参观了自己的所有稀。(本章未完!) 第三百零九章高级公寓 有藏品,那里真是一座微型的博物馆。 但是这仅限于莫里斯这种几十年来从事考古工作的大教授可承受的范围,吴霜竹太年轻了,入行时间太短了,这一墙的东西比这个房子还让人迷惑。 苏筱晚一眼扫过几层,目光落到了一只素雅简洁、色泽青透的瓷盘上,她忍不住拿下来细看,那均匀的细腻手感,通体的冰凉清透都在述说着这只瓷器的来历并不普通,她翻转过来又看了看盘底,一层稀薄的青白釉。 “漂亮吧?”吴霜竹突然开口,把沉浸在这只美好器型里的苏筱晚吓得差点失手打碎这只瓷盘。 “你这一惊一乍的,差点……”苏筱晚把东西放回原地,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去了拍卖行打工?”说完她又扫了一眼这一壁墙的宝贝。 苏筱晚对这个器物的价值大概心里有点数,只是不知道吴霜竹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得到这个东西。 “拍卖行是骗富人的地方,我不过是学以致用,发挥了一下专业优势。”吴霜竹拿着一只水晶杯,杯底荡着些金黄色的酒,冰块在杯子里被晃地“叮当”作响,把酒液的金色折射得满杯都是稀碎的金点。 “照你这么说,我的专业算是白学了。”苏筱晚走出来,关上了走廊里的吊灯。 “你说到点子上了。”吴霜竹带着意味深长地笑意注视着苏筱晚,让她感到浑身一阵不适。 这场谈话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了,但苏筱晚觉得自己终身难忘这一幕。 东子看苏筱晚沉默半天不语,忍不住干咳一声提醒她。 “对不起,严警官,我,我,我看不清照片上的人。”苏筱晚放下照片,把肩上的厚披肩又往上拉了拉。 东子对这个回答有点心理预期,没有反驳,也没说什么,更没收回桌上的那张照片。 他又取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这是一张拍摄十分清晰的彩色照片,地点在机场,一男一女并排正走着,手里推着行李车。无错更新@男的个子很高,身材挺拔,长相干净冷峻,旁边女的一脸浓妆,相貌中等,个子不高,披肩长卷发,长风衣,膝上短皮裙。 苏筱晚知道这张照片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只能和盘托出。。 第三百零九章高级公寓 第三百一十章 口误? 小录音机“嗤嗤”转动着,不像留声机那样会流出乐曲,而是把许多言辞和声调收入其中,平静地,客观的。 除了卡带在转,东子手里的笔也在适时急速地记录着,整个过程他提问不是很多很密集,苏筱晚总能恰如其分地把她能讲的,听起来东子也需要知道的倒出来,没什么隐藏。 东子过往的工作里接触过的犯罪分子是形形***的,但就如他所讲的,那些大部分都是一些处于社会底层或生活无望,进而铤而走险的居多,个别极有辨识度的也是一些心理扭曲,行为乖张的怪人和狠人,普通人在他们这个职业里就是背景板,来去匆匆,平淡而单调。 像沈魏风和苏筱晚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在东子看来就是最普通的平常人,就连提供线索也未必需要他们,可有可无。 可现在情况有一点特殊,他需要一些信息,一些可以勾连出重要案情的信息。 不过,苏筱晚今晚表现实在让他一言难尽。 单看笔录,记得挺有规模,也算洋洋洒洒一大片,里面夹杂着一些英文名都是请苏筱晚很配合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说出来的,似乎可信度极高,而且一卷录音带眼看一面已经录到了头,已经跳带到b面,但东子伸手按下了停止键。 “苏博士,很感谢你愿意配合我们的调查,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东子语气里充满了不耐,这句职业套话说时都不用走脑子。 苏筱晚拉了拉披肩,垂在肩头的长发动了动,她脸上还是一片平静,摇了摇头。 “好吧,还有一件事,关于冯村村民张大国,据这里的村民讲,他曾在两个月前对考古队的一位女专家不轨,应该说的是你吧?”东子原本在张大国这事上对苏筱晚充满了人道主义同情,但是由于刚才苏筱晚配合调查的表现,让他几乎要失去所有耐心。 苏筱晚脸色顿时变了,嘴角动了动,眼睛不再看向东子,目光落在了桌上一摞书稿上,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 “当时的情况你还记得吧?” 苏筱晚仍然不肯张口,只是点头。 “苏博士,我们现在是正式问询,请你一定要开口说,是或者不是。”东子的耐心已经到了底线,快要绷不住了。 “记得。”苏筱晚声音很小,垂下的目光里一片阴翳。 “好,请你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要详细。”东子重新打开录音机,拿起了笔。 苏筱晚略微踌躇了一下,还是缓缓开了口:“那天,……” 这段叙述很慢,但相当流畅和详尽,东子几乎是一气呵成完成了笔录,只是在最后忍不住问道:“你最后是怎么逃脱的?” 苏筱晚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是村民,有人听到了动静就跑来看热闹,一有人,张大国就怕了,我就趁机逃走了。” “确定吗?”东子对撒谎实在太敏感了,他研究性地看了看苏筱晚。 “确定。”苏筱晚方寸不乱,非常淡定地点了点头。 东子长叹了一口气:“好,就这样吧。后面如果还有案情上的需要,我还会再来,你们工作很辛苦,你能在百忙中抽时间帮助调查,非常感谢!” 东子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来,苏筱晚也赶忙起身,与他握了握手,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 外面,已经不知道抽了几支烟的沈魏风正在院子里焦灼地来回踱步,突然看到两人出来,脸上有些惊异,然后转成担忧,一双眼睛一直看向跟在东子后面的苏筱晚。 苏筱晚今晚穿了件黑色立领细线毛衣,非常收身的那种,一般都是穿在外套里面,所以此时她肩上围着厚围巾,这围巾很宽大,两边垂下长长的角,直到她膝盖,把她的腰身完全遮住了。 东子手里握着笔录本和录音机,站在院子里,眼看沈魏风先几步上前走到苏筱晚身旁。 。(本章未完!) 第三百一十章口误? “怎么样?” “没事,挺好的。”苏筱晚看着他,眼里有几分倦怠,淡淡地笑了笑,想让他安心。 “好,回去休息吧,不要熬夜看资料了,早点睡。”沈魏风轻抚了一下她的肩膀,算是一种安慰。 苏筱晚点点头转身回去了,沈魏风眼看她进了屋关了门才走了过来,东子长叹了一口气,拿着笔录本子拍了拍沈魏风,一声苦笑,摇摇头道:“哥们儿,不简单啊!” “什么?”沈魏风原本已经放到肚子里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1号院外,土路上,沈魏风和东子在寒风里站着,东子没接沈魏风递给他的烟,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提出要求要去他们的工作面上看看,两人便一边走一边说。 “你们这位苏博士心理素质是相当得好啊!你担心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前路有一盏村口的路灯,很昏暗,在这黑暗和昏暗的交替中是东子手里那一明一灭的火光。 “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不痛快?我没心情猜啊。”沈魏风的焦急简直溢于言表。 “你看,说说你还着急了!这着急的人不应该是我吗?”东子苦中作乐地打趣自己和沈魏风,沈魏风没说话。 “你看,哦,回去再说吧,”东子刚说完要打开笔录本给沈魏风看,才想起来这里连人脸都看不清楚,只好解释道:“我进去,忙忙叨叨陪了她说了这么多,她给我倒了点儿什么呢?废料,一点儿用也没有的废料,说白了,连事实的边儿都没摸着,她,还煞有介事地跟我说了那么多,我呢,还得耐着性子陪她把这戏演完,怎么样?不容易吧,不简单吧。”东子说着把本子往胳膊底下一夹,用力抽了一口烟。@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沈魏风一听这话立马站住了,他借着不远处的微光看着东子,很是不解道:“你怎么就认为她提供的是废料,没用的信息?如果你当时就能确定她说的不是真的,你可以反问她,何苦还要陪她演戏?” “魏风,她不是我这个案子的嫌犯,我只是需要她提供相关的有用的信息,她开口不开口要靠自愿,我即使知道她不说实话也只能适度引导,讲明利害关系,况且她还是外国人,我在她那儿能有什么关张的牌?当然了,即便是这样,我还是认为,你们这位女博士真是强大得很,她完全知道我的为难之处,也坚决捍卫自己的所谓原则,所以她特意制造出一篇貌似及格,实则零分的‘考卷‘来应付警察。唉,我算见识了这种高智商犯罪的可怕之处了。” “怎么说着说着又成犯罪了!”沈魏风马上抗议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口误,口误。”东子赶忙道歉,知道自己话又说急了,戳到了沈魏风的痛处上。 道完歉,东子又补充道:“你真别不服气,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拿你之前非常紧张的张大国这事来说吧,她说的时候就没什么为难和不愿开口,我原来还担心要一问再问,她才会说出全部实情,可结果呢,她一口气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有最后的结果我一听就不对,可你怎么问她,她都是那个答案,绝不改口。” “结果?她怎么说?”沈魏风想不出苏筱晚会在结果上隐瞒什么。 “她说因为村民听到动静,跑来围观,所以张大国被吓住,她才趁机跑掉了。你听听,可能吗?这是张大国这种人能干出来的事?”东子极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沈魏风陷入了沉默。。 第三百一十章口误?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先见之明 那两个多月前的一幕又跳入了沈魏风的脑海里,在凄惨中哭喊的苏筱晚,暴怒的自己,张大国那满脸的血,肿得不成样子的眼睛,还有那个张家一点点大的小孩子…… 天黑,东子注意不到沈魏风的表情,还是在自顾自地说着。 “说实话,我们不是非靠着这个女专家提供的信息才能破案,她这条线目前还不是必须的,下面具体侦办的同志还在努力,有可能其他方面会有突破,比如张大国的口供或者那晚的那辆车。只是,咱俩这关系,我觉得我得提醒你一下,她今晚这表现能看得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东子一支烟抽完丢在地上,碾灭。 “不,你不了解她这个人,我想她不过是念旧罢了!你别看她今晚稳稳当当一副冷静理智的样子,其实心里很脆弱,对很多感情割舍不下。”沈魏风迎着寒风,说话声音很低沉。 东子听了点点头,沉默了一下也感叹起来:“之前只听你说过她,我今天也算见了她本人,说真的,我觉得她挺招人喜欢的,人嘛,也温柔知理,应该是个好姑娘。不过我也是真羡慕你呀!在这么个破地方干考古,还有这艳福。你瞅瞅我身边,不是警察就是流氓!” 沈魏风本来情绪不佳,可东子这句话到底还是把他给逗乐了。 “人家底下分局的刑警这么抱怨两句我还能理解,你这天天部里上班的,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是,我条件确实没人家艰苦,可困难都是一样的,总之身边像样的真没有,还不如你这里热闹呢!” 两人说着走着,眼看工作面就在前方不远处。 “你们这个考古项目大概得多长时间结束?”走到村子外围,风明显更野了,东子冻得把手抄进了裤兜里。 “你这个问得就不专业了。我们目前还属于发掘的起步阶段,以论证为主,主要工作是寻找可以定性的证据,这个证据包括各方面的,也不只文物,很多因素都要综合考虑。年底前这些情况如果都可以解决的话,这一期的考古季就可以结束了,后面的发掘工作会每年进行安排,一般七八月份开始。”沈魏风耐心地给东子做了点现场科普,两人已经走到了探方跟前。 “这儿没人值班?”东子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有,一晚上三班,那边,帐篷里就有我们的人在值夜,这会儿大概是休息了吧。”沈魏风说着看向帐篷那里,有一点灯光从里面透出,帐篷顶上伸出来的炉子烟囱口有青烟飘出。 东子也张望了一下,没说什么。 “这些都是墓?里面有棺材?”东子指着2号探方问了起来。 “这个是的,有大小几口棺椁,你看都基本在原位上,没有挪动,不过,它们这个情况想随意挪动也很困难。” 东子刚要开口,帐篷那边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一个人掀了门帘出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往这边照着,东子和沈魏风都条件反射地挡了挡眼睛。 “谁?”值班的紧张地大喊。_o_m 最近晚上排班都是老吴管着,沈魏风还真不清楚今晚这个时候是谁在这儿。 “我,沈魏风!” “哦,沈队啊!这么晚了还过来。”说着,这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直到走到跟前沈魏风才看清今晚的第一班是汪辉。这一刻他觉得明天很有必要把老吴的排班表拿来好好过一遍。 “是你啊。”沈魏风顿时拉下脸来,没了刚才的轻松劲儿。 “嗯,我今晚到一点。哎,这不是那位警察同志吗?那天见过,你好!”汪辉属于自来熟型,但实际上“自来熟”和“有礼貌”还是有差别的,东子干警察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对汪辉可谓一望即知,就只点了点头,根本不开口。 “我们也没什么事,四处转转,你回去吧。”沈魏风和汪辉的过节虽然还没上升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可也。(本章未完!) 第三百一十一章先见之明 基本上是关系到底了,况且沈魏风这人也不会演戏。 “行,你们忙!有什么需要叫我。”汪辉嘴上应承,一双眼睛却根本不在沈魏风身上,对他的态度完全视若无睹,全程都在盯着东子,这会儿一边往回走一边还不时回头。 “你跟这人关系不怎么样?”东子见人走远了才问。 “嗯,有点工作上的小摩擦,主要这人平时不怎么老实,但他是所里领导的熟人,所以安在这里。” “哎,看到这人我想起个事。”东子转了个身,和沈魏风继续在探方之间溜达。 “什么事?” “你们这个女专家有一件事说的应该是实情,就是她的这两个博士师兄妹都是她导师的得意门生,据说她导师本身也是个收藏家,私人藏品极丰富。她的这两位同学中的那个女的其实是我们之前一个案子的嫌疑人,只不过你们的苏博士以我们提供的照片不清晰为由,拒绝承认那张照片上的人是她。可这两个事情之间不可能是完全没有关联的,我觉得苏博士在极其晦涩地、委婉地提醒我们。” 沈魏风站住了,疑惑地看向东子:“提醒什么?” “我怀疑她就是想告诉我们她也认为这个女的就是这案子背后的某个人。只是她觉得她的指认有可能会导致她的同学蒙冤,她不敢确认,毕竟我们警方这边现在还在苦于人证和物证,在我们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她是不会随便乱说的吧。” 沈魏风听到这里点点头:“这确实是小晚的性格,你猜得应该不错。”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们自己得提高警惕,这个人目前就正在这附近活动,不好说她的目的是什么,你们的工作性质又跟我们的不一样,他们不出手,我们一时也不能怎么样,法律是公正的,但也是滞后的。” 东子的提醒自然是好意,不过沈魏风有他的想法:“我们现在的项目其实还在求证阶段,我们自己都不是十拿九稳一定能出什么成果,压力很大,这帮人到底是哪来的先见之明非要赌这里有东西值得他们这么大费周章地蹲守?” 东子不懂考古,但是他举了个相关的案子来说明。 “我之前就知道一起考古现场的文物走私案,其实走私都是后话了,前期就是在像你们这种地头打劫。作案的都是些亡命之徒,有车有枪,但是这案子里有一个人就是考古队里的,没有他跟外面里应外合,那帮劫匪也很难成功,你想是不是再没有比有个懂行的帮你更稳妥的事了?所以我觉得这种其实是最危险的。” 东子的这个提醒恰恰撞在了沈魏风回来那天的疑惑上,他觉得在全面铺开遗址发掘工作之前,很有必要整肃一下这支考古队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先见之明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奉旨拿人 夜更深了,东子跟沈魏风下了两个探方,又在这些整齐排列的9个探方外围溜达了一圈,最后还上了暂时封了入口的岩洞所在的半山坡转了转,看了看进出冯村的那条土路的位置,以及通往另一边更远处的荒原。 “我建议你们拉一圈铁丝网,围上,实在铁丝网找不着就立几个粗点儿的树枝,用什么农用地膜或者彩棚布之类的连上,白天来工作时打开,晚上下班了就合上,到底比这么敞着要好点儿。不说人,这种地方说不定哪天蹦出个动物来,眼一瞎一头扎你探方里头,也得毁不少东西呢。”东子爬上爬下的手上沾了不少土,边说边拍打着。 “这是肯定的,去年只有两个方,今年规模大了几倍,是应该加强防护了。就是树枝什么的没什么用,铁丝网这里又弄不到,我再想想办法吧。”沈魏风也早有此意,可实际困难还是在资金跟不上,钱都是一笔笔来的,手里有富余的时候不多。 “要不干脆哪天我给你们找点儿我们用的警戒线来,围上,也能吓唬吓唬人。” “你这主意!”沈魏风忍不住笑了,但也领了东子的好意,感叹道:“其实什么铁丝网都不如能装上像文物局修复室外头的那种摄像头监控有用,所以这样的地方就只能靠人,一年三百六都得有人看着才行。” “你这口气可不小,那东西我们那儿也就枪械那边用着呢,太贵!”东子摇摇头,觉得沈魏风这种事情上的公子哥脾气多少年都那样,一点没变。 两人慢慢往回走,眼看路口的人家都熄了灯,村子正在沉入梦乡之中。 “我回去了,你不用送了。”东子走到车前开了车门。 “这么晚了,住我这儿,我去楼上找张床。”沈魏风自然是要挽留的。 “不了,镇上派出所那边有地方,回去快得很。”东子说完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刚坐下,想了想又摇下车窗,探出头来,研究性地看了看沈魏风,然后才一脸诚恳地苦口婆心道: “魏风,听哥们儿一句劝,那姑娘,真的,撂开吧。你别看她中文说得那么溜,跟中国人没什么差别,可到底跟咱们不是一个立场的。我跟你在这事儿上交个底,如果她本人不肯放弃原来立场的话,你们之间是真一点希望也没有,这都不是你爸反对的事。说真的,爱不爱的是你的自由,但留下来现在看指定是不行的。咱得尊重事实是不是?你看,不管是从案子来看,还是从国家利益来看,她不改变自己的位置,那她跟和她一起的人就是一伙儿的,就是咱们的对立面和敌人,特别是你们考古队的敌人!即便她坚持原则,没有参与到这些肮脏的文物交易里面,那她也有她的目标,她只要但凡有自己的想法,那她回去不就是必然的?唉,哥们儿,认清现实吧!” 沈魏风突然感到东子这么晚了还坚持要去工作面上,多半也有想再跟他深谈此事的想法,只不过这话一直不好出口,到要走了才不得已还是说了出来。 沈魏风苦笑了一下,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假公济私,替我老子当说客来了?” “你看……,我这好心当做驴肝肺!我跟你说,你老子办公室是我们局长能进得去的地方,你可别这么抬举我!我怕折寿!”东子是又好笑又好气。 “开玩笑,别当真!你说的我明白。她的立场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她有她的不得已,我回来再跟她好好谈谈,可能咱们跟她还是有些文化差异,对一个事理解的角度不一样,反应也就不一样吧。无错更新@” 东子一听这话也就没再坚持,他发动了车子,朝沈魏风摆了摆手就一阵风似的开走了。 离雨镇派出所从外面看去,只有值班办公室里亮着灯,东子停好车推门进去,跟值班民警打了个招呼,直接往后面走,来到位于后院另一头的一个房间。 “严头儿,回来了。”说话的是一身便衣的市局刑。(本章未完!) 第三百一十二章奉旨拿人 警,人正在猫着腰在桌上翻着张大国的笔录,扭头瞅见东子进来。 “怎么样了?问完了?”东子丢下手里的笔录本,解开衣服领口,随便端起一个茶缸子,喝了起来。 “算是吧,这小子鼻青脸肿的话也说不清楚。@精华\/书阁*首发更新~~”这刑警姓金,大家平时都叫他老金。t. “说了点儿啥有用的?”东子放下茶缸子,接过张大国的笔录翻了翻。 “屁也没有!纯耽误工夫。”老金骂了一句,往旁边一张不怎么稳当的破旧椅子上坐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来。 “他视力正常吗?还是脑子不正常!他不是张猎户的亲孙子吧?什么东西!”东子尽量控制不说脏话。 “不过严头儿,这也二十四小时了,你别看这张大国,老瞅墙上那钟,小子心里有数着呢,刚人说了,到时间了,能让他走了吗?他要回去看孩子去!”老金抽了口烟,开始口吐芬芳。 东子听完皱起眉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果然时间是到了。 “走什么走!这个,给他上点儿眼药!”东子把他的笔录本丢给老金。 老金赶忙打开,看完,人就乐了。 “这可难得啊,严头儿你真好本事!”老金冲着东子竖起大拇指,完了一想又觉得不对,问道:“咱们得奉旨拿人吧,拿人简单,旨意怎么办?他刚才还嚷嚷要回去呢。” “回去?就他这罪名不挨枪子就不错了!不能让他走,这小子滑头着呢,走了就没影儿了,上哪儿逮他去!拿这个先审着,旨意快,最慢明天晚上肯定到了。走!”东子对那一纸“逮捕证”根本不在意,说完,端了茶缸子,就往关人的小屋走,老金一看赶忙拿起笔录本和笔跟上。 “严头儿,咱们没有物证。”老金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嗓子提醒东子。 “啧,”东子站住,一脸不乐意地看着老金,半天开口道:“老金,你也是老刑警了,这点儿事儿也用得着说出来?再说了,这是强间未遂啊,口供就能要了这小子的命!” 老金一听就笑了,赶忙点点头,两人就一块推门进了关张大国的小破屋。。 第三百一十二章奉旨拿人 第三百一十三章 顾头不顾尾 镇上派出所没有一间像样的审讯室,就这么间空屋子,里头全是些破破烂烂的桌椅板凳,墙上的白灰已经变成灰黑色,从上到下,由灰到黑,高处的墙角上结着蜘蛛网,网也是黑的,屋子的一面墙上开了扇小窗户,木头的,原来油的天蓝色漆斑驳得一塌糊涂,再加上变形,到处是缝儿,到处漏风,把屋里那仅有两片铝制暖气片里的一点儿热乎气儿都给吹没了,冻得东子一进屋就缩了下脖子,身上一阵哆嗦。. 前一波问话结束了一会儿了,张大国也走不了,人坐在凳子上,斜靠着墙,两手揣在袖子里,正困得不行,耷拉着脑袋,鼻子跟脸冻得发红,被打的嘴角上一块青紫,脑门上还有才结了疤的伤口。 “哎,醒醒!上这儿睡觉来了!”老金一进来就吆喝了一声,吓得张大国一机灵,睁开眼一看,又赶忙重新坐好。 “我能走了吗?我孩子一个人在家呢。”张大国赖兮兮地看着东子,根本不去瞅老金,东子瞅着这滑头样,在心里骂了声娘。 “你少扯那没用的!孩子事不用你管,自有人替你张罗。有话问你。”老金把笔录本往破桌子上一扔,坐下。 “不是刚问过吗?怎么还问?我都说了,我不认识那些人,不知道哪儿得罪了他们,我爷爷打猎的,脾气不好,现在还时不时揍我呢,他犯倔撞人枪口上了,我也拦不住,我就知道这些。”张大国说着抬起屁股,身子往桌子前凑了凑。 “坐好了!”老金吼了一嗓子,张大国只好坐回去。 “问你另一个事。冯村考古队的女专家苏筱晚,你知道吗?”东子坐在桌子后面,眼睛死死瞪着这个张大国。 “啥?苏啥?考古队知道,那啥苏不知道!”张大国一脸忠厚老实样,仿佛不像在说谎,可东子一瞅就知道这货在装傻,越看越想上去抽他,对苏筱晚的同情立马又平添了好几分。 “今年,8月13号,晚上,九点钟左右,你在哪儿?对苏筱晚干了什么呢?来,说说吧!”东子撂出时间,坐直了看着张大国。首发更新@ 那天白天特别热,店里的汽水卖得特别好,他一高兴晚上就去和邻居打了一会儿牌,觉得到点儿了该去关店门了才回去的,时间也清楚记得是8月13号,因为那天之后他在冯村的日子就天翻地覆了,再不是从前,挂在店里的日历就停在那天,没人再去撕过。 “今年?这都多长时间以前了,我哪儿还记得!我,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人,真的!”张大国到底不是惯犯,说着说着就眼睛四处乱瞅,只是继续嘴硬。 老金附耳过来,跟东子低声道:“你看着吧,他且在这儿混赖呢。” 东子想了想,也转头低声对老金道:“老办法,吃饭喝水可以,但不准睡觉,不准上厕所。” 老金点点头,扭过头不客气道:“张大国,赶紧的!人对方的指控就在这儿呢,你抵赖什么呀!少搁这跟我们装糊涂!” 第二天,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太阳仿佛还在来的路上,入夜才有的寒风终于暂时退了场,离雨镇和冯村都在清醒前的最后时分。 只有东子和老金,以及沈魏风差不多整宿没睡。 一边是东子和老金在忙着让张大国吐口,一边是沈魏风在宿舍里忙着把走了的这半个月没弄清的书稿整理出来,然后重新排了夜里的值班表,把汪辉从值班人员名单里划了出去,又把之后的工作计划列出来,等着晚总结会时要跟老吴他们商量。 那这漫长的夜里,沈魏风的脑子里就只有工作吗? 当然不是。 东子的话他貌似并不在意,可实际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在了沈魏风的心里,沈魏风是悬着一颗心在看书工作,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不知设想了多少种跟苏筱晚谈的方法,沉重的心思让他也确实难以入睡。 可感情这件事哪里有什么好办法。(本章未完!) 第三百一十三章顾头不顾尾 ! 一大早,下楼准备去水池边洗漱的老吴一眼就看到了重新张贴出来的夜班排班表,他只不过扫了一眼就发现与原来的不一样。 “小沈,排班怎么改了?” 早会时,人刚来齐,老吴就问了起来。 沈魏风干咳了一声,回答道:“嗯,调整了一下人员,不需要那么多人。” “一晚两班,下半夜的受不了啊,去了还不是睡觉,出事儿都听不见。”老吴是直肠子,根本不知道拐弯儿。 “对了,蒋宇,今天去镇上问问彩棚布的价钱,回来去村里找些结实点儿的木头来,做围挡,不能太简陋了。去找村里的那个木匠,让他做。”沈魏风不去看老吴,扭头跟蒋宇说,蒋宇先是一愣,然后就明白了,马上点头同意。 “小沈,我跟你说,围挡这东西也是拦君子不拦小人,夜班不能这么排啊!”老吴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不放弃。_o_m “谁夜里盯不住了,我去看着!这总行了吧。”沈魏风叹了口气,看了看老吴,一句话噎得老吴只好不再发话。 “哎,沈队,我怎么觉得我突然变得这么清闲了呢?这夜班没有了,白班也不带我,这什么意思啊?”说话的是刚看到排班表走进来的汪辉,他之前还得了消息,他跟的一个技师通知他最近白天不用跟他进场了。 “因为不需要这么多人。”沈魏风简单回了过去,看也不看汪辉。 “哎,我倒是挺乐意趟在宿舍里闲着的,可是那个小肖资历比我浅,手脚比我笨,做事顾头不顾尾,为什么他还能跟着下探方啊?别是有什么私情吧?”新的安排使汪辉的利益大为受损,不发出攻击几乎是不可能的,沈魏风料着他有这一出,冷淡地看着他的那副嘴脸。 “你可以抗议,但不要诋毁其他同事。”沈魏风其实真想冲他喊一嗓子“滚出去”,这都是咬牙硬忍着。 “行,那我来点儿具体的吧。”汪辉先卖了个关子,从屋里拉过来一个方凳,一屁股坐下,大有要说个痛快的架势,引得坐在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宋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什么具体的?”沈魏风警惕地看向汪辉,眼里充满了疑惑,不知道这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不提到小肖了吗?咱就说说他。”汪辉笑了笑,一脸邪性的样子,沈魏风咬牙忍了忍,尽量不在一办公室同事跟前发不必要的火。 “汪辉,说话得有点儿谱,特别是说别人的事儿。”宋轶实实在在是憋不住了,赶忙出口,想拦着点儿汪辉,可已经有点儿晚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顾头不顾尾 第三百一十四章 独裁者 “肖华那小子多少个晚上夜不归宿了,我想,在座的各位除了沈队之外没有人不知道吧?”汪辉说完,笑嘻嘻地看着几个管事的,暂时打住了话头。 “夜不归宿?”沈魏风肚子里的火一下就上来了,他转头看了看老吴,又看了看宋轶和蒋宇,猛地一拍桌子:“这是怎么回事?!” 老吴和宋轶一时为之语噎。 “不是,沈队,这都是他们传的,你信这小子胡说八道,就肖华那胆儿,你再借他一个他也不敢啊。”蒋宇一听这事被翻出来,彻底慌了,前面的话没注意,还纳闷宋轶突然瞎紧张什么。 “叫他来!现在!”沈魏风气得把笔扔在桌上,脸上阴云密布。 几个在旁听的老技师听说了正愁没处躲,赶忙借机出去,把肖华叫了来。 肖华刚吃完早饭,正在洗饭盒,听见有人叫,拿着东西一头雾水地赶忙来到办公室,一进门,看到沈魏风的脸色,已经感到有点胆寒。 “来来来,小肖,过来坐。”汪辉没脸没皮地招呼着肖华,给他扯过来一张方凳。 肖华看了看凳子,又看了看沈魏风,没敢立刻坐下,倒是旁边的老吴很是同情地冲他点点头:“坐吧,坐下说。” 然后,老吴又扭头对蒋宇道:“去,把门关上。” 蒋宇会意,特意起来去把门关上,带上门的一瞬间竟然看见正在门口张望打了早饭要回去的小雯,就使了个眼色,也不知道小丫头能不能明白意思。 肖华一看这架势,又想站起来,结果屁股还没离开凳子就被汪辉一把摁住:“坐,别激动。” 老吴一看门也关了,转过头来皱着眉头对沈魏风道:“他应该不敢,我一直跟大伙儿强调安全的事,真不至于。” 沈魏风没说话,站了起来,在桌子前来回走了走,想把窜上来的火尽量压下去。 “就这小子,过去跟着我跑了几次了,都没怎么在所里待过,全是外勤,他这点觉悟应该是有的,说不好听的,出事的也见过,不可能的。”老吴这人脾气是大,可非常护犊子,特别是自己人,有时候简直没有原则,这一点和年轻的沈魏风大不一样,他这个年龄对人比对事更多。 肖华坐下半天了,其实还没弄清让他来的具体的原因,光觉着这架势不对,心里又有毛病,觉得非常害怕,即便是老吴亲自为他求情也是越想越哆嗦。 “好,那你问他,都在这儿呢,大家听着,他今天敢在这儿保证没有这事儿,我就绝不再过问了。首发更新@”沈魏风太了解老吴了,把问话的活儿甩给了他。 老吴不可能反驳,扶了扶他的黑边眼镜,转过身来看着肖华,语气很和气道:“小肖啊,你现在还是技工,对吧?” 肖华有点迷茫地点点头,沈魏风重新坐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他,声音低沉道:“别点头,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沈队。”肖华答得有点磕巴,声音也不清楚,眼睛看向沈魏风。 “你现在这情况也是奔着技师去的,好好努力啊!对了,咱们队里有人说你最近这段日子有好几个晚上夜不归宿,有这事吗?”老吴说得很慢,好像生怕肖华听不清楚似的。 肖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手里的铝制饭盒因为手抖,听得见里面勺子和饭盒间轻微的碰撞声,他先是害怕地看向地面,又抬起头看向沈魏风,被他凌厉的眼神瞪得又垂下了眼皮。 老吴一看这个样子也觉得心里毛了,追问道:“有还是没有啊?你倒是说话!” “哥们儿,说实话吧,这都什么人!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你那点儿小九九能瞒得了他们?”汪辉在旁边打着边鼓,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你安静点儿!”沈魏风一声低喝,汪辉马上收起了他那副令人厌恶的表情。 说实话,这个时候肖华但凡有点儿胆气,。(本章未完!) 第三百一十四章独裁者 咬紧牙关说没有,或者嘴巴利索地找点理由或借口,沈魏风至少还能从心里敬佩他一点儿,处理的时候也许真说不定手下留些情面,可他太怂了,太没出息了,是沈魏风最厌烦的一种男人。 考古工作是一种常年出门在外的辛苦活儿,许多管着一帮子人的男领队都缺少那种具有人道主义色彩的慈悲心肠,据顾所长说当年最恶劣的有可能会直接把不听话的技工一脚踹进探方里,根本不管这方有多深,人掉下去会不会一头摔死。 当然,这一点也是工作性质决定的,像冯村遗址这样的定点考古工作相对波动性还小一些,真一旦需要外出勘察,领队的管束力也就约等于生产力,为了安全,为了效率,男领队常常表现得比独裁者好不到哪里去。 沈魏风如今还算年轻脸皮薄,书又读得多,一身书生之气不说,管理上还是有点官场的路子,之前考虑尽量给大家留脸,可如今经历了顾所长来了之后的风波,让他彻底明白管理这种出门在外队伍的关键点,就是要手腕够硬,所有人够怕你,这样才不会再出现造反的情况,也只有这样,工作才能顺利的开展下去,他一个博士跟一群技工讲情面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 所以,他不会允许自己同一个错误连续犯两次。 肖华先是满屋子看了看,但怎么看都知道不可能有谁这个时候出手帮他,就算是老吴,也是因为还不知道实情,毕竟他年龄大睡得早,没亲眼见过。 “我,我也说过,可她不听啊,非要来,我也没办法。”肖华一副哭腔,不知道跟谁求情能放他一马。 “谁?说清楚。”沈魏风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气得眼睛里要飞出刀来似的。 “我,我老婆。”肖华痛苦地说出了最关键的实情,垂下头。 “你,你怎么能让你老婆跑到队里来?她人呢?你不会把她藏在宿舍里呢吧?”老吴震惊地眼镜都要从鼻梁上掉下来,完全没想到这么老实的肖华竟然敢干出这样的事来。 “不不不,我怎么敢把她领到队里来,我在村子里给她找了个住处。”肖华先是吓得辩解,然后声音越来越小。 沈魏风气得转过来对老吴道:“你看看,你看看啊,这就是你说的不可能,他已经把老婆叫来了,就差在这儿养孩子了!” 老吴无言以对,长叹一口气,指着肖华要说什么,指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最后哆哆嗦嗦来了一句:“肖华呀肖华,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年纪轻轻你怎么这么糊涂!” “不是,队里前阵子不是说家属可以来探亲吗?我当时一高兴就告诉我老婆了,我们俩今年刚结婚,我一走就是几个月,她在家待得心烦就说过来看看我,谁知道,谁知道……”肖华说着眼里竟然浮上了一层眼泪,沈魏风厌烦地转过头不去看。t. “傻子,你看看谁让家里来人了,就你!拾个棒当成针!这是工作队,不是家属区!你也不说找人问问,这人能不能来,胆子实在太大了!”蒋宇终于也看得气不过,扯着嗓子骂了肖华。@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不用废话了,让他老婆走!赶紧的,马上打发回去!”沈魏风再不能在这办公室多待一分钟,他丢下处理结果,起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大门“嘭”地一声被从外面关上,肖华苦着一张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的汪辉乐得就差笑出声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独裁者 第三百一十五章 女人的胖瘦 这天早上,小雯端着打好的早饭看到了肖华刚进办公室的一幕,这本来没什么好好奇的,可她觉得屋里的气氛怪异,透着那么点火药味儿,再加上一抬头看见沈魏风阴沉的脸,她多少猜到有点要出事,直到蒋宇过来关门,临合上门之前跟她使眼色,她就彻底坐实了心里的猜测。 肖华的小秘密除了不可能知道的人之外都知道,大家只是都憋着不出声,不想做那个出卖同事的恶人,汪辉这人是不怕作恶的,也无所谓非要做什么好人,本来也对肖华这事儿不感兴趣,他有他的心思和谋划,而且现在已经和队里的大半同事走得不怎么近了,可大清早的两个决定已经严重影响到他后面的安排,那他就必须想办法挽回局面,至于怎么挽回在他是没什么底线的,放眼望去,一个队里就数肖华此时毛病最大,也就恰逢其时地成为了他拿来破局的一颗棋子。 当然,汪辉心里的这些盘算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的,他很精,很小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且他手里还有一张比肖华大得多的牌,他也不是很慌,只是这张牌现在只能囤在手里,不到关键时刻不适合撂下,所以只好拿肖华开刀。@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而小雯自然属于是知情的,她和队里另外几个男队员平时也能聊几句,早就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了一些,只是不知详情,她也曾把这小道消息告诉过蒋宇,不过蒋宇不信,该忙什么忙什么,直到今早才知道这事确实是真的。 今日的早饭厨房提前准备了茶叶蛋,很是难得,沈魏风交代过,让给苏筱晚留两个,又用新下来的小米熬了粥,配了些萝卜之类的蔬菜调的凉菜,一顿早餐总算有了点样子,不像沈魏风回来之前天天咸菜稀饭。 苏筱晚眼看小雯有些若有所思地从外面回来,放下饭盒时叫也不吭声,很是奇怪地看着她,问道:“小雯,你想什么呢?” 小雯还是不吭声,看着苏筱晚,手里缓缓地把饭盒打开,拿来筷子和勺子,递给苏筱晚,突然间想大梦初醒似的,一双杏核眼瞪得老大道:“我知道了,准备是肖华的事败露了!” “肖华的事?”苏筱晚拧着眉头看着她,万分不解。 “来,坐下,一边吃一边说。”小雯先把两个茶叶蛋推到苏筱晚跟前,喝了口粥,撇嘴嚷嚷:“真烫!” “慢点儿。”苏筱晚也舀了一勺粥,正轻轻吹着。 “你还记得沈队不在的那段日子肖华来找过你一次吗?”小雯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嘴里。 苏筱晚吃了一口粥,琢磨了一下,点点头:“记得,不就是你后来让他走的那次吗?晚上?” “对,就是那次。”小雯拿起馒头,掰了一块放嘴里,嚼着说着:“我那天不让他开口就是因为听说他好像把他老婆叫到冯村来了,这明显是在违反规定,队里没人敢出头干这事儿,这老实人偏偏傻得不明白领导的意思,我当时特别怕他找你,毕竟你是副领队,他来求你天经地义,而且你本来就觉得他活儿干得好,他一开口只怕你要点头,要是那会儿你真点了头,这时候麻烦就要上身了。” “麻烦,什么麻烦?”苏筱晚开始剥鸡蛋,不解地看着小雯。 “刚才,办公室里,就跟放了一吨炸药似的,肖华站在里面,坐也不敢坐,沈队那脸色真够让人看一年的,估计就是这事东窗事发了。”小雯继续啃着馒头,说完直摇头。 苏筱晚剥着鸡蛋呢,一听这话手停了下来,问道:“肖华妻子来村里,这违反规定?” 小雯瞪大了眼睛道:“晚晚姐,去年你一来老吴就发给过你一份规章制度,你不记得了?就那么一页纸,也没多少啊!再说3号院厨房门口也贴着呢,现在也还在,办公室墙上也有一份,你回来去看看上面怎么说的。” 苏筱晚点点头,可还是不解道:“可为什么不可以呢?咱们这是定点考古工作,又不是野外勘察,家人来探。(本章未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女人的胖瘦 望也不影响什么吧,他不是也没麻烦队里。” “这个大概就是工作经验了吧,我也说不好,反正规定在那儿呢,大家都遵守,他也不应该违反。而且你想,他把老婆接来,别人也有老婆,然后大家都来?那队里不就乱套了,领队还怎么管?本来出门在外工作就是准军事化管理嘛,我觉得这么管也没毛病。”小雯虽说似懂非懂,但也把关键的都说了个明白。 苏筱晚没话可说,继续默默吃饭,小雯一边咽着馒头一边看她,忍不住笑道:“今天的饭合你胃口?你吃得倒挺好的。” “是吗?”苏筱晚也笑了笑。 “哎,我觉得自打沈队回来,你胃口也好多了,愿意正常吃饭了,这爱情的力量啊!”小雯笑着瞅着苏筱晚,原以为自己这样开玩笑她可能会不好意思,结果却发现她刚展现的笑容竟然挂在了脸上,僵住了。 “可能是吧。”苏筱晚情绪竟然瞬间低落下来,怕被小雯看出来,赶忙低头继续吃饭。 这么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也会掉到地上,小雯颇为不解,琢磨了一下,扭头看着苏筱晚问道:“怎么了?怎么说到沈队你倒不高兴了?” 苏筱晚一听问她,赶忙挤出点笑来:“不是,你说我吃饭好了些,我有点担心自己会变胖。” 胖瘦大概女人解释一切与己身体相关最好的理由和借口之一了。 小雯一听撇了撇,不满道:“就你,还担心发胖!你可别气我啊,天一冷,我是真胖了,你别说咱们厨子这拙劣的厨艺还挺养人!你知道吗?我原来那条牛仔裤也穿着觉得紧了,还有我那件新买的白色高领长袖衫估计也穿不了了,腰身那么瘦,实在穿不出来。”说着,小雯放下了馒头,开始喝粥,喝了两口,打量一下苏筱晚,接着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哎,我那长袖衫给你吧,全新的,你这么瘦穿着肯定合适,虽然你比我高,但是上衣短点儿应该没关系。” 苏筱晚一听惊异地一愣,然后赶忙拒绝道:“不用了,你留着吧,你以后瘦了还能穿,我回来要坐飞机,怕行李超重。” “嗐,什么超重!哪儿差一件衣服啊,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拿,吃完饭你试试,然后再决定要不要。首发更新@”小雯说着放下筷子,热心地起身回屋拿衣服去了,苏筱晚急得在后面叫也叫不住,愁闷地也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第三百一十五章女人的胖瘦 第三百一十六章 相顾无言 处理完肖华的事情之后,沈魏风在房间里缓了半天才从怒火中恢复过来,拿出昨晚列好的工作计划,凝神想了想,先是工作重点,然后是人员安排,再然后就是各方关系,想着想着,他突然记起肖华现在上午还有给苏筱晚打下手的活儿,便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穿上外衣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老吴就迎面走了来问几点进场,沈魏风看了看表,说老时间。 看着沈魏风离开,老吴愣了愣,叹了口气,刚准备转身上楼去换衣服,被蒋宇撞了个正着。 “看着点儿!老冒冒失失的!”老吴骂了一句。 “哎,您等会儿,”蒋宇一把拉住老吴,看了看周围没人,问道:“肖华这事能不能别往所里报,所长最容不得这样事了,知道还不开了这小子。” “跟我说,我当得了家?!我现在摘都摘不清呢!”老吴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 “您不当家谁当家!这您就别客气了!要是沈队这事报上去,不还得您在里面周旋一下?您跟所长那可是老交情了,我们都是徒子徒孙,小喽啰。”蒋宇拍老吴的马屁是一拍一个准儿,一般不失手。 “肖华是你家哪门子亲戚?你管他的事干吗?我都懒得管!”老吴这会儿倒也不气了,就是不明白蒋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不能这么说,就肖华这一个人,确实不重要,可他也是咱们考古队的,还是所里的人。像他这样的事咱们这几年都没遇到过吧,要真传出去了丢也丢的是咱们队的人,但这项目还长远着呢,咱们不能只考虑眼前不是?您都干到现在了,何苦弄得一生伟业有了瑕疵,多不合适,您说是不是?”蒋宇旁敲侧击的,话也算说透了,老吴看了看他,扶了扶眼睛,没说什么转身上楼去了,蒋宇在后面盯着老吴的背影,一点脾气也没有,只笑了笑。 蒋宇在办公室门口处心积虑的,沈魏风却完全不知情,他这时正快步往1号院赶,想在苏筱晚去4号院库房之前截住她。 刚到院门口,就听见小雯在院子里面哼着歌洗着碗,再一看,水池子边上还放着那只宋轶捉来的小松鼠,正悉悉索索地吃着花生。 “洗碗呢,苏副队长没走吧?” 沈魏风打了个招呼就要往屋里走,小雯赶忙拦住。 “沈队,等等,晚晚姐换衣服呢。” 沈魏风一听只好耐着性子在院子里等,而在屋里勉为其难换衣服的苏筱晚已经听见了说话声,整理了一下刚换好的小雯的那件新上衣,拉开门道:“魏风,进来吧。” 小雯恰巧这时也洗完了饭盒和碗筷,拿着滴滴答答还在滴着水的餐具也跟着进来了。 苏筱晚的身材此时还是非常苗条的,加上腿长,小雯的上衣她穿着确是刚好,不长不短。一把长发散着,她抬手捋了捋,有点不安地拉了拉衣襟,腿上的一条厚牛仔裤搭着这件衣服看着倒也合适,就是裤腿空荡了些,腰上倒有点紧。 沈魏风没想到自己一进来正赶上两个女生凑一起试衣服,略有些尴尬,再加上小雯也在,根本不好说什么,干咳了一声就坐下了,刚才开会时的精神状态还没完全转过来,看着苏筱晚美好的样子,心情算是有了点缓和,一点注意不到细节什么的。 “哎呀,挺合适的!你就留下穿吧!啧,你这身材真好!”小雯先是觉得眼前一亮,然后就有点艳羡苏筱晚这先天的优势,再然后眼睛一撇,忍不住奇怪道:“原来你最近也长小肚子了,没想到你胳膊腿儿那么细,真看不出来!哎,晚晚姐,你说是不是天冷了咱们活动太少了?” 小雯自说自话的,苏筱晚一双眼睛都在沈魏风身上,紧身的上衣让她像正在炭火上被炙烤似的,全是不安,而沈魏风这时已经沉浸于她昨晚画的图和做的铭文粗翻里,并没有看向她们这边。.. “嗯,可能吧,我最近几乎不出门。”苏。(本章未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相顾无言 筱晚机械地说着,但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觉得咱们女的就是容易长小肚子,你说这来了才多久!在家时,我每天和我妈出门散步,一点不胖,现在,那会儿穿的裤子一半都变紧了,真烦!”小雯聊起衣服、身材、打扮就停不下来,几乎快忘了旁边还坐着她平日里有些惧怕的沈魏风。 苏筱晚这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笑了笑。 “晚晚姐,不如以后咱们吃完晚饭一起跳跳绳吧,这个最减肥了,我去找蒋宇,让他帮咱们去镇上买两条跳绳来,哦,对了,你会跳绳吧?”小雯想出了个新花样来,满是精神头儿。@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我会,可……”苏筱晚还在脑子里组织拒绝的语言,小雯已经愉快地出去了,回了房间穿了件衣服,关了屋门就去找蒋宇去了。 苏筱晚紧张的精神稍稍松下来了一点,赶忙从沈魏风坐的椅背上拿自己的外衣,却猝不及防被沈魏风拉住了手。 “怎么了?”苏筱晚觉得自己仿佛被吓到了,声音都在抖。 沈魏风看着她,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过了好多事情,抓着她的手不松,突然他垂下头,把脸埋在苏筱晚的手里,沉重地长出了口气,想开口,却一个字也没说。 “魏风,你这是怎么了?是累了吗?”苏筱晚俯身去看,可沈魏风不肯抬头,苏筱晚抽出一只手,心疼地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沈魏风摇了摇头低沉着声音道:“小晚啊……” “嗯,你说。”苏筱晚觉得沈魏风有话要说,便坐在了床边,感到他的脸上的温热不断传到她手里。 等了等,沈魏风才放开她抬起头,他看着苏筱晚,想了想才开口道:“没事儿,我送你去库房。” 苏筱晚没想到沈魏风也会把话咽了回去,真应了那句宋诗: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可转念一想这诗也实在太悲凉,他们毕竟还年轻,没有那样的十年非要“生死两茫茫”吧。。 第三百一十六章相顾无言 第三百一十七章 祸不单行 去工作面上的大部队已经走过1号院大门一会儿了,沈魏风和苏筱晚这才从院里面出来。 沈魏风拿着苏筱晚日日来回带着的一沓子图纸,沉默不言,满腹心事。无错更新@ “你不用送我,去探方那边吧,今晚总结会我一定去,下午我先赶出一份报告来,到时候给大家传阅一下。”苏筱晚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边走边看了看沈魏风,清晨的寒风里,他脸上的线条看起来更加硬朗了。 “好,报告简单点,具体的你到时候再说明吧。” 4号院大门就在前方不远的路口拐角处,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大门跟前推开,才发现肖华已经在院子里打水了。 苏筱晚走在前面,肖华马上准备打招呼,可话还没出口就看见沈魏风紧跟在后面也走了进来,一句话就噎在了喉咙里,没能痛快地说出来。 “小肖,来得这么早!”苏筱晚温和地打了个招呼,肖华眼睛都在沈魏风的表情上,只磕磕巴巴地点头嗯了一声 当然,这个时候打发肖华去处理他老婆的事是最好的,但沈魏风这一刻还是同理了一下肖华的心情,决定不在苏筱晚面前让他过于丢脸和下不来台。 库房里,那只吊着的灯泡还是蒋宇前段时间换的,原来说这种灯泡点一阵子会变得更亮,可实际是一直是那种亮度,完全不够工作时的照明。 桌子也是那会儿一块儿找了来的,以前公社大队部留下的老家当,带一大两小三只抽屉的那种书桌,找了两张拉拼在了一起,桌面勉勉强强够工作之用,其他许多东西都只能堆放在几张旧椅子上。 这条件沈魏风今天来了才算是看了个清楚,心里不禁有些搓火。 “蒋宇找来的这些?”沈魏风掀开苏筱晚特意铺在桌上的一块素色麻布看了看下面的桌子,发现这桌子的桌边都已经烂得没有了直角。 “嗯,蒋组长找了两三天才找来这些。”苏筱晚感叹了一声,还没能察觉出沈魏风语气里极大的不快。 因为库房里有文物,所以这间屋里没有任何生火取暖的东西,赶上这样的天气就是彻骨的寒冷。 “这儿太冷了。”沈魏风皱眉道。 “没办法,你也知道,这个地方不能有明火。不过我有这个。”苏筱晚突然有点调皮地拿出一只小热水袋来,还有一副黑色的半指皮手套。 “蒋宇去买的?”沈魏风把手套拿起来看了看。 “热水袋是的,这手套是我带来的,在美国我骑自行车时常戴它,没想到在这儿用上了。不过,最近倒不怎么觉得冷了。”苏筱晚若有所思道。 “怎么会!越往后越冷。”沈魏风听不出语气里的端倪,苏筱晚只看着他笑了笑,不打算解释。 “这段时间复原做得怎么样?我看了你的图纸,看起来已经不少了。”沈魏风找来椅子和苏筱晚一起坐下。 “数量是不少了,种类还不多,主要都是罐和壶为主,其次是杯。”苏筱晚说着把一张列好的统计表格拿了过来,递给沈魏风。 “罐、壶、杯、豆,嗯,确实种类不多,器型呢?有什么特点吗?”沈魏风拿着表格详细看着。 “以侈口居多,也有直口和敞口,量小,大多是双耳,有大双耳和小双耳,除此以外还没有发现单耳的器型,虽说是简单修复,但我一个人修复速度还是很慢,也不好现在下结论,我估计应该是有单耳器型,而且也不排除会有高低耳,等等看发掘情况吧。”苏筱晚从口袋里拿出发夹,把头发收拢起来。 两人正说得热闹,突然院子里“轰”地一声响,引得两人朝门外望去。 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见肖华有些犹豫地走到门口,一脸惶恐道:“吓着了吧,我不小心把一盆水弄翻了。” 刚说完,外面大门响动起来,有人快步走了进来,然后就是一声尖。(本章未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祸不单行 利地惊呼声。 “肖华,你是怎么回事?!这一盆文物就这么翻下来了!” 沈魏风和苏筱晚一听也吃了一惊,赶忙起身来到门口,嚷嚷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赶过来的小雯。 果然,只见一红塑料盆的文物都从半人高的一个简易水池子上翻到了地上,水泼洒了一大片,各种陶片也散落一地,本来出土就碎得厉害,这下有的又裂成了几片。首发更新@ 苏筱晚震惊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原本老实稳妥的肖华今早这是中了邪? 可她刚准备责问肖华,却立刻想到了小雯早上告诉她的事情,马上转头去看沈魏风,发现这个人的脸色已经铁青得吓人。 苏筱晚马上伸手拉住沈魏风,尽量语气轻松道:“没事的,本来出土就是碎的,无非就是回来修复时多了几道工序而已,你别担心,我有办法。” “这是事故,不是多几道工序的问题!”沈魏风只能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声高,可怒火已经完全压制不住。 “沈队,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天冷,手不听使唤就没扶住盆……”肖华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他知道沈魏风要是真按事故定格处理,他在考古研究所的日子大概就要彻底到头儿了。 小雯站在一边看出情况不对,赶忙走过来用力拉了拉肖华的袖子,低声提醒道:“别说了!还不赶紧收拾!” 肖华也猛然醒悟过来,不再分辩,赶忙俯身开始捡拾,小雯也很有眼色地过去帮忙。 “肖华,收拾完了以后来办公室找我!”沈魏风憋着一肚子火丢下一句就离开了,肖华知道这已经是给了他极大的脸面,没有当众训斥他的糊涂行为。 眼看沈魏风带着怒气离开,苏筱晚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想了想也去帮忙收拾,却被肖华一把拦住。 “苏副队长,你就别沾手了,我来吧。” 上午的太阳虽然没有多少热度,但最终还是慢慢爬了上来,在苍白而耀眼的阳光下,小雯和肖华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终于把散落在院子里的每一块陶片都捡拾了回来,经过查验,发现摔裂的有十几块之多,有一块原来出土时保持得特别完整的一块双耳陶罐的罐底彻底碎成了三片,断口尤新。 肖华看见这块裂得如此惨烈,便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人往墙角一蹲,背对着苏筱晚和小雯,两只手捂着脸“呜咽”起来。 此时的苏筱晚一时间都不知道是心疼文物还是同情肖华,但最终手里的那些远古的碎片还是没能敌得过眼前一个男人那么痛心的低声哭泣。。 第三百一十七章祸不单行 第三百一十八章 南边船家 苏筱晚知道肖华已经是无路可走,他现在也许连哭都找不到地方,所以才不得已在她们面前躲到墙角独自伤心。 男人的眼泪到底和女人的是不大一样的。 小雯也不禁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肖华那萧索的背影。 苏筱晚此时脆弱的神经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刺激,她本能地想过去劝解,却被小雯一把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小雯是在为她考虑,她知道,所以只好作罢,两人一起回了库房,留下肖华独自在院子里一个人去难受,连他什么时候走都没有听到。 因为清早的这个意外,整个上午的工作几乎都陷在异样的沉默里。 小雯叽叽喳喳爱说爱笑的毛病在工作的时候是不会发作的,她年轻归年轻,可到底保持着一个开始走上科研道路的研究者的理智,一般不在工作里嘻打哈笑没有正经。 不过尽管这样,她上午还是忍不住在做完了两张统计表之后感叹了起来。 “以前我就说别看沈队一副书生样子就觉得他万事好商量,队里的这群人还不信。” 听了小雯的话苏筱晚也放下手里的陶片和笔,颓然坐了下来,看着对面脏到模糊的窗户陷入沉思。 小雯还是了解苏筱晚的,看她不言不语,潜意识里就觉得有些担心,身子往前一探,拍了拍她道:“晚晚姐,你别再想肖华这事了!他这事现在在沈队那儿是死结,谁也解不开。” 苏筱晚像没听见似的,转过头来,看着小雯,半天才开口道:“肖华这事队里会怎么处理?是像去年处理汪辉那样吗?” 小雯皱了皱眉,摇摇头道:“我也是来实习的,说不好,不过听蒋宇那意思,肖华私自让家属来队里还瞒报要是严格处理的话,是可以开除的,他嘛本来就是临时工,不算所里的人,所长连问都不会多问,有可能直接就甩给下面的人处理了,他的情况和汪辉还不太一样,汪辉是所里的,听说他当年是和沈队一起进的考古研究所,算起来还有点资历呢。” 一听是这样,苏筱晚顿时失了神,想了想又问小雯道:“那肖华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他如果丢了这份工作还能生活下去吗?” 苏筱晚从美国来,对于失业比当时的大部分中国人要更加敏感和容易忧虑。 “哎呦,你可不知道,我听3号院的人说他家条件特别不好,说是他家是南方水边的,家里在河上开船运河沙,原本这个行当挺赚钱,可惜他爸得了重病,家里好容易赚的一点钱都拿去给他爸看病了,但结果也没治好,人也走了。他妈一个女人弄不了一条船,就跟他一个舅舅合伙开船拉沙子,可是他那黑心的舅舅一点不知道可怜这对孤儿寡母,船上的收益只给他妈分些零头,说是船上的生意全靠他打理,不可能跟他妈平分,所以他家也就勉强度日吧,而且据说南方这样的船家都是一年四季住在船上,也难怪他老婆千里迢迢要来找他,在船上过一辈子也确实不是人能受得了的日子。” 小雯的话苏筱晚虽然听得一知半解,可她完全感受得到这种生活里的艰辛和不易。 上午剩下的时光和午饭都是风平浪静的,和以前每一个平常的午后一样,苏筱晚简单洗漱了一下后就开始下午的伏案工作。 午间的太阳阴阴的,没有多少热度,可苏筱晚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燥热地难受,再加上上午的工作低头太久,让她觉得后背一阵阵酸痛,所以她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大围巾,披在了肩上,然后打开了房间的窗户。 这时,窗外已经没有了绿色,只有土黄和灰黑两色交织的矮墙和粗树干,偶然有干枯的树叶飘落而下也算是这深秋的最后一景。 冬天就在眼前了。 近看,宽敞的窗台上放着小松鼠的笼子,小雯喜欢洗碗洗衣时有这个小东西在跟前作伴,毛茸茸的小家伙在阳光里努力啃食着花生仁。@精华\/书阁*首发更新~~(本章未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南边船家 ,漂亮的大尾巴翘着,小眼睛又黑又亮,因为冬日将近,它一身的毛又加厚了一层,看起来十分团绒可爱。 苏筱晚双手拉着围巾,两条胳膊轻轻覆盖在身前,虽然窗外有寒气飘来,可她这一刻看着小松鼠,静静地放空所有的思考,竟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极其平淡的幸福与安稳。 正出着神,苏筱晚透过窗户看到院子的大门被人推开。 原以为是小雯出去又回来了,苏筱晚刚想开口问她,却发现进来的是一脸抑郁之色的肖华。 肖华来这个院子总是拘谨的,走到院子中间就不敢再往里了,犹豫地站在砖头铺成的窄道上,左思右想,手里拿着两本很厚的书。 “小肖来了,进来坐吧。” “苏副队长,是不是午休呢?打扰你了吧!”肖华站在门口,多一步也不敢往里走。 “怎么会,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来,坐,别站着说话。”苏筱晚把自己桌前的椅子拉开,又把桌上的稿纸和图纸归拢到桌子的一边。@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肖华慢慢走过来,先把书放了下来,然后才谨慎地坐下来。 “我来是想把这书还给您。”肖华看着苏筱晚拿出一只玻璃杯,又去拿暖瓶。 “怎么?看完了吗?”苏筱晚刚准备俯身,肖华就赶忙过来抢先拿了起来,倒了些水在杯子里。 “没有。”肖华放下水壶,摇摇头,又坐了下来。 “那拿回去吧,我上次说了,书送给你了。”苏筱晚和气地劝着肖华,人也坐了下来。 “不用了,这书很沉,回去路上带着不方便,而且我家,我家也没有放书的地方,给我太浪费了,您还是留着比送我要有用得多。”肖华说话声音低沉,一脸愁闷之色,苏筱晚不知道他上午怎么跟沈魏风谈的,结果如何。 “上午去办公室了吗?沈队怎么说?”苏筱晚说着,把水杯特意放到肖华跟前。 肖华点点头,可不愿开口谈这个,想了想才开始掏衣服口袋,掏摸了半天拿出一只揉搓得很旧的信封来。 “这是您那天借我的钱。” “我说了,这钱不用还给我了,快拿回去,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你也一起都拿走吧。”说着,苏筱晚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上次那只信封,里面还有余下的一部分她的专家津贴,也放在这只信封上,推到肖华面前:“我知道这样不太礼貌,可不过我现在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快收好吧。” “苏副队长,我……”肖华看着这两只信封,眼睛立刻红了起来,嗓子里哽咽难言,苦着一张脸看着苏筱晚,半天才开口道:“谢谢!谢谢您!其实,其实我真不是故意违反队里的纪律的,是我老婆,她怀了孩子,在我家船上实在待不下去,船上有时摇晃得厉害,油味又重,她天天吐,也没人能照顾得了她,实在没办法了她才到冯村来的,真是没办法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南边船家 第三百一十九章 “撒哈拉的骆驼” 送走了肖华,苏筱晚又坐到了桌前,她翻开小肖说什么也不肯带走的书,发现前面很多页都有他特意用铅笔划下的重点,一些英文还在词边写了解释,因为不太熟悉彩图上文物的铭文和纹路,又在图旁做了注释,只可惜这书借去的时间太短,他最终也没能看多少。 苏筱晚轻轻合上书页,忍不住一声叹息。 下午后半段的时光是完全宁静的,小雯和蒋宇一起去了镇上,算放了半天假,队里的人基本都在工作面上,苏筱晚把这段时间完成的图纸和统计表都拿了出来,边看边详细地写起了总结,开始还不紧不慢,后来就开始奋笔疾书了,差不多用了两三个小时才终于完成。 当落笔写下了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苏筱晚觉得好像一副铅一般沉重的担子落了地,整个人变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从不午睡,精力一直很好的她此时困倦得像是支撑不下去了似的,只想立刻合衣倒下。 幸好院子里这时没有人,十分安静,苏筱晚便心无杂念地沉沉睡了过去,直到梦里觉得口渴得厉害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醒了?” 苏筱晚在枕上一看,是沈魏风正坐在床边。 “小雯呢?回来了吗?”苏筱晚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可扭头一看墙上的钟,发现已经七点多了,知道晚总结会要开始了,就急着想起身,可手臂上一时没有力气,竟然没能支撑起身子,还是沈魏风俯身扶了一把,她才完全坐了起来。 “她还没回来呢。_o_m我来时大门没锁,你的房间门也是敞着的,我那天不是告诉你,现在村子里不太平,要注意安全吗?”沈魏风说着从桌上拿过水杯来,递给苏筱晚,语气里不免有些责备和担忧。 “房门是敞着的?我下午写完总结就睡了,完全不记得了。”说着,苏筱晚拿起杯子,咕嘟咕嘟地,几乎是一口气把水喝了个干净。 按理说喝水不是苏筱晚的强项,她平日里都是想起来才去喝一口,没人催可能一天也不碰一下杯子,她曾自嘲自己是撒哈拉里的骆驼,只有沈魏风在她这里时,才会被催着左一口右一口地喝一些,像现在这样一口气一整杯的情景沈魏风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口渴得这么厉害?再给你倒一杯吧。”说着沈魏风去拿暖瓶,发现瓶里空了,然后起身要去打水,苏筱晚赶忙拦住。 “你别去了,小雯回来会去打的,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开会了?” 沈魏风看了眼表,摇摇头:“不急,你先吃饭。” 苏筱晚这才注意到桌上放着的两只饭盒,应该是沈魏风知道小雯出去不在,特意给她打来的。 这天晚饭仍是和平时一样,一份稀薄的米粥和两个日常的素菜,厨子是队里在这村里先找的,做饭都是西北的习惯,口味不算重,但油多,即便是普普通通的素菜,有时因为想节省买的油,就拿炼的猪油炒菜。 猪油的味道苏筱晚一直不是太能忍受,现在简直避之不及,今天的晚饭又是如此,苏筱晚是一点胃口也没有,怎奈沈魏风就坐在身边,就只好勉强喝了点粥,就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我刚醒,没胃口,等开完会回来饿了再吃吧。”苏筱晚知道自己吃饭喝水睡觉处处都是破绽,刻意描补也不是办法,只能找理由尽量搪塞,不管沈魏风愿不愿意相信,她现在已经是多一口都不能下咽了。 沈魏风也知道苏筱晚的饭量很普通,平时连小雯也赶不上,别人正常的一碗饭,她能吃下一半已经算好了,可尽管如此她也不是挑食的人,这一年来,不管队里的伙食多差她都能多少吃一些,也从不抱怨,可今晚,她明显是对饭菜有了意见,完全不愿动筷子。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沈魏风现在诸事压身,即便在苏筱晚这里也是有话直说,没有绕弯子的精力。 “那倒不是,我最近胃口不太好,。(本章未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撒哈拉的骆驼” 容易……”苏筱晚话说得急了,讲了一半才觉得说多了,赶忙住了口,然后绕开话题:“咱们走吧,老吴他们估计已经在等着了。” 一顿晚饭不是什么大事,沈魏风更介意的是苏筱晚的态度,他感觉得到她欲言又止的隐瞒,却搞不清楚她究竟顾左右而言他些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一根刺,始终存在他的心里不能移除,也不能无视,搅扰得他许多个夜晚无法入睡。 每当他想坐下来和苏筱晚好好谈谈,苏筱晚却总是把话题岔开,然后靠在他身边有气无力地说着生活上的各种琐事,什么小松鼠长胖了,笼子变小了,写东西的笔天一冷越来越难用了,稿纸和画纸不够用了,灯不亮,看不清楚,树叶都掉光了,夜里的风声很紧,诸如此类,有时他甚至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 他觉得苏筱晚奇奇怪怪的话题越来越多了,而他怀里的小晚也益发瘦了下去,原来不过是看着裤管空荡了些,现在搂在怀里的她连手臂上也没了过去的圆润,有几次说着说着声音都不对了,他低头去看,苏筱晚的眼里竟然噙着泪,可刚刚她明明在说着天冷了,想换一块看着明亮温暖的窗帘。 当然了,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这天晚上的会还是正常,前半段是队里的琐事,大家一起说了说工作面上的问题,讲完了,人散去了大半,沈魏风特意留下了老吴和宋轶,蒋宇都没留,只为说专业上的事情。 苏筱晚下午赶出来的报告在老吴和宋轶那里,两人凑在一处看着,沈魏风傍晚在苏筱晚房间里已经看过了,等着对面这两人看完好听分析。 “陶器目前只有这些?要不要送一些回去让所里做一下成分分析?再说到现在都没有出土陶轮,制作方法也不好确定,单从陶器的器型上划定年代会不会有些冒险?”老吴扶了扶眼睛,说出了自己看法,这次他还算平和,不那么咄咄逼人。 “现在有七个方里出土的都是彩陶,这一点应该很说明问题,而且上面的纹路以鸟纹居多,同时至今没有铁器的发现,应该也可以把分期定在史前了吧。”苏筱晚底气很足,声弱却很坚持自己的看法。 “还是联系一下地质所那边吧,送一部分样本回去,做一下碳十四,这样就没有疑问了。”宋轶干地质的出身,更相信仪器的精确性。 “主要是时间问题,派人带样本回去自然是最妥当的,可是来回时间等不起,如果寄出去又不能保证安全,所以咱们先初步确定一下,我是支持苏副队长的结论的,尽管目前无法做样本分析,可这条思路应该能走得通。” 宋轶一听这话就不吭声了,老吴也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第三百一十九章“撒哈拉的骆驼” 第三百二十章 工作手札 办公室外面持续有人在洗漱说话唱歌,而办公室里正陷入短暂的冷场尴尬中。 老吴现在和当初来时的心气儿不一样了,他目前对发掘的劲头儿随着最近一段时间文物出土量的持续走低减弱了很多,现在的情况是,他原本以为即将出现的重大考古发现一直没有迹象,比如陶轮和青铜器完全没有踪影,这些像是跟他玩起了捉迷藏似的,不管你探方向下走多少,就是遍寻不着。但回来怎么分析都觉得这些东西就该出现在现在的位置上,连苏筱晚交来的报告都在佐证这个结论,其实,老吴真有点希望苏筱晚从彩陶这里入手后,能证明他之前的想法是有问题的,可惜正好相反,而且沈魏风还是对这条思路坚定不移。 宋轶倒是心态比较正常,在地层分析上一直兢兢业业,与苏筱晚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不管苏筱晚去不去工作面上,他的地层图都做得无可挑剔,这也让苏筱晚的陶器分析工作也做得得心应手,只不过速度慢些,所以现在宋轶的沉默则完全是因为沈魏风的存在。 至于沈魏风此时公开支持苏筱晚的报告倒真不是因为他的私人感情原因,他回a市看过史料,之前的会上已经说明了他在这些日子查阅史料的结果,所以他现在单纯是因为工作,没有任何私心。_o_m 当然若是非要说他有私心,那这份私心也是他此时比谁都着急在冯村出成果,毕竟只有出了成果苏筱晚才有了实打实能留下的依仗和资历,甚至他们苏家也会借着这个成果彻底赢回口碑和尊严。 至于苏筱晚那还不够明朗的态度,在沈魏风看来不过是信心不足的产物,可能为她找回信心的只有冯村项目的成果,别无其他。 整肃队伍,加速工作进程,赶在冬天彻底来临之前取得阶段性成果是沈魏风此时所有的想法,这想法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他几乎看不到任何日常中的细节,感受不到生活中的磕绊,所谓一心不可二用。 四人正沉默着,办公室的门被蒋宇推开了,他特意给这几个人拿来了下午去镇上买来的桔子。 “这么安静!你们这会开的。来来来,吃桔子,外面的都分完了,这些是给你们留的,别都看着啊,来拿点儿。” 蒋宇热情地招呼大家吃桔子,说完又一阵风儿似的出去了,老吴拿着硬塞到他手里的绿桔子直摇头道:“这哪是我这年纪的人吃的东西,蒋宇这小子就害我呢!” 沈魏风虽说也年轻,但也不吃酸的东西,结果只有宋轶和苏筱晚很是有兴趣地剥着橘子,可尝过之后宋轶也被这酸到倒牙的桔子打得败下阵来,不再去碰,只剩了苏筱晚一个人安静地吃着桔子。 抱怨完桔子的老吴不知道是不是被蒋宇的热情唤起了一些斗志,重新翻看了一下苏筱晚的报告后,扶了扶眼镜问苏筱晚道:“有没有照片?出土时都是裹着泥的,没工夫细看,不知道你们后来清洗完情况怎么样。” “有。”苏筱晚听说赶忙把桔子放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来。 “这是三天前的所有照片,屋里光源不行,在院子拍的,还比较清楚。”苏筱晚把照片平铺在桌上,老吴和宋轶都凑了上来,沈魏风也站起来一起看。 “你们看,这批出土的陶片以红赫陶为主,质地较粗,个别呈紫红色,有绳纹、锥刺纹和弦纹,当然量最大的是鸟纹。考虑到冯村位处青海和内蒙之间,早在二十年代中后期就因为发现了多处墓葬而确定了历史分期,现在的这批陶器正好佐证了当年的结论。”苏筱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竟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宋轶一听说起二三十年代的事马上就有些不耐起来,淡淡地说道:“苏副队长说的是那个瑞典人吧?他做的分期是有误的,而且当时他也没有亲自进行发掘,都是他的助手在挖,不好拿来作数。” 宋轶跳出来反驳苏筱晚是件新鲜事,沈魏风都忍不住看向。(本章未完!) 第三百二十章工作手札 他,倒是苏筱晚一点也不急躁,很平和道:“这人是我爷爷的导师,尽管后来他们回欧洲后并不在同一所大学,但是对于当时的工作情况,我翻看过我爷爷留下的工作手札,流程都是很科学规范的,只是文物被当地村民破坏得比较严重,大部分又都被回填回墓葬坑里了。” “那也没办法证明那些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发掘的冯村的这部分墓葬遗址,倒推不回去啊!”老吴觉得哪里有问题,反对起来。 “是倒推不回去,但是情况是相符的,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苏筱晚还是有些气喘,只不过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 “你别急,慢慢说。”沈魏风听出苏筱晚的异样,马上安慰她。 “不是急不急的事情,老吴带着人确实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果,这样的工作量是不得了的,甚至比我之前在南美的工作强度还大,效果却更好,这个值得让人高兴。_o_m但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尽管我爷爷的早年间的工作手札不能作为立论依据,可至少佐证了我们的工作方向没有问题。” “那你爷爷的工作手札在你手里吗?能不能拿来跟大家传阅一下,也好让我们看了放心?”宋轶永远是平和理智和公正的,他的建议都很合理,但苏筱晚却摇了摇头。 “这份手札在我英国家里,我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再找到它,也许已经失落了,我只能说,我看过,我没有杜撰,请大家相信我。”苏筱晚很坦诚,轻微的喘息困难让她的双颊有点泛起了绯红色,沈魏风看着觉得心疼,暗暗握了握她的手,想让她不要情绪太过激动。.. “我相信苏副队长的话,这个应该是可信的,没想到苏副队长家里三代做考古工作,真令人敬服。”宋轶也看得出苏筱晚的真诚,马上表达了对苏家的敬仰,想以此宽慰她的焦急。 “说到这方面的证据,我这次回去倒是得了件东西,还没来得及拿出来跟大家说,也许不能和那份早年的手札相提并论,但应该也是有分量的。” 沈魏风说完起身回了他的宿舍,剩下的三人都猜不出到了这会儿还能有什么更有分量的证据是他们没有见过的。。 第三百二十章工作手札 第三百二十一章 赌性大 苏长庸死了,可他不愿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他还有遗憾,还有许多许多没能完成的遗愿,都来不及去实现了,他为了自己后半生的那点好日子搭进去了小半条命,也终是没能逃得过罪恶的黑手,他知道,也明白,是报应迟早会来,但他兄弟的这份地图还在他手里,他还做得了主,尽管这份地图看起来有点粗糙和不精确,可它到底是岁黄地区遗址的现场手绘图,所有的标注位置都是他兄弟亲自走过的,错不了,知道这地图的人没有不暗暗觊觎的,但这东西只能交给他的后人,或者交给国家,不能落到美国人手里,他哥俩的这两条命不能白白丢了,连个像样的说法都没有。 办公室的淡黄色灯光下,这份边角已经泛黄了的图纸被沈魏风慢慢展开了,简易画就的各种山川、河流和荒原的标识都清晰易辨,左下角甚至还做了粗略计算出来的比例尺,密集图标的两边空白处标注了沙漠和湖泊的名称,岁黄地区横跨三省交接的这一整片古文化遗址足足占了整张图纸三分之一的面积。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老吴震惊地眼镜都要从鼻梁上掉下来。 “这,这不是上次老猎户交出的那张图吧?”宋轶为人精细,识图记图更是专业,一看便马上发现了端倪。 “是,老猎户交出来的那张地图也是出自这人之手,但那张图可信度不高,所以我一直不敢采信。”沈魏风最欣赏宋轶的就是他这种细心和认真,这真是一种在考古工作中不可多得的优秀品质。 “这是为什么?”老吴很是不解。 “可能因为我始终信不过张大国那样的人吧,即便这东西其实是在他爷爷手里,那老头儿也是早年间打猎盗墓的惯手,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不值得相信。”沈魏风终于说出了他把老猎户当时交来的地图压箱底的原因,这原因让老吴哑口无言,要知道早在顾所长来冯村视察工作之前,他就跟沈魏风因为这张地图的事争吵过几次。 “不过,这两幅图不是同一个人画的吗?”宋轶纳闷道。 “是,不过这幅地图是画图人的亲哥哥保存的,从他哥哥的话来判断,他们俩当时一起来过这边,老猎户手里的图虽然也是这人画的,时间也是在十年前,但是比起这幅,可信度就低太多了。”沈魏风解释道。 “你说了半天,这人到底是谁?”老吴推了推眼镜,好奇道。 沈魏风没有马上开口,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苏筱晚,发现她目光完全聚集在地图上,目不转睛地,听到老吴的问题后有点喃喃道:“是我父亲,苏长风。”话一出口,在座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看向苏筱晚,只见她面含悲色,眼里似乎含着泪。 沈魏风自然是能理解苏筱晚此时的心情的,但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完全不能。 他早就在思谋这地图该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拿出来给苏筱晚,可是思来想去根本没有什么好办法,他知道这东西拿出来就是这种结果,苏筱晚现在这种心情很难在看到她父亲的遗物时能保持冷静,哭是自然的,不情绪激动就已经很不错了,控制心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小晚,我……”沈魏风忍不住要唤苏筱晚的小名,压根儿不顾另外两个人异样的目光。 苏筱晚抬手擦了下眼睛,勉强微笑摇摇头道:“我没事,咱们还是继续开会吧。” 话是这么说,但这三个男的到底还是看出了她的伤心,大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办公室里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老吴忍不住又把话题引回了工作上。 “这图可信度是高,可也没有高到可以拿来做物证的地步吧,难不成你真打算拿着它按图索骥找过去不成?”老吴说出了他的怀疑。 “为什么不可以?我觉得完全值得一试。”沈魏风的态度是一点不含糊。 “这人,哦,不,苏副队长父亲,他当。 年真去过那边?那咱们国内这边没有派人一起参与吗?”宋轶的疑问很是实在。 “应该是有的,估计当时是岁黄地区这边文物所的出过人跟着,但资金是美国那边出的,所以带队的应该是美方人员,目标是地区文化遗址考察,不过实际上情况没有这么简单,后面大概是出了不少意外,所以才导致地图有好几种,像老猎户交来的这份就和去年咱们得到的那份完全一样,所以搞得真假莫辨。” 沈魏风对这事想过很多遍了,从去年开始时的一头雾水,到现在基本摸清了事实,这个过程除了他自己,连苏筱晚都未必完全清楚,所以他今晚所说的场景式还原让苏筱晚多少有点吃惊。 “那石棺怎么解释?我在做陶器修复时,最大的痛苦就是这个问题,因为这两者完全勾连不上。”苏筱晚看向沈魏风,眼里还有些悲伤,但更多的是迷惑。 “这个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时候没到吧,我们先把目前能定下来的弄清楚,这些到时候应该也就迎刃而解了。”沈魏风看得出苏筱晚眼中的焦急,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在遗址的发掘上,石棺确实还排不到工作重点中来,个人的疑问更是要忍着。 “最后的秘密一定还在这石棺里。”苏筱晚知道自己无法反驳沈魏风,便幽幽地自言自语道。 “那这样说,你是把对这个遗址的所有假设都投注在冯村之外的沙漠附近了?”老吴说着,用手指向了地图上岁黄地区与内蒙的交接处。 “如果下面的发掘工作还是现在这种情况的话,这个外出考察工作就是有意义的。”沈魏风点头道。 “假设谁都会,你说干考古的,哪个不会做推论?可证实起来就千难万难了,咱们知道的都是成功了的,其实有多少完全白忙的你们才见过多少!”老吴这次不是原来那种梗着脖子唱反调了,可是反对还是要反对的,他不敢把一切都压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手绘地图上,毕竟比这更有参考价值的证据也一样会失手。 但考古工作有时候就是有点赌性在里面的,这有点类似搞地质勘探,虽然那些地质工作者们有着足够的精密仪器和科学理论,可扑空仍时有发生。 所以凡那些埋藏于深深的土地之下的东西,在没能挖出来之前没有谁敢百分百确认它的存在,这道理大家都知道,只不过老吴年龄大了,不想再去冒什么风险了,他更愿意定点考古,而不是外出考察,但沈魏风还年轻,事业几乎就是他的一切,不赌一赌他是绝不肯放弃的。。首\./发\./更\./新`..手.机.版 第三百二十二章 咎由自取 和之前多次的业务上的会相比这晚的会绝对算开得风平浪静的,虽然结论还没统一,可老吴那样的语气已经算是投降一半了,下剩的就是再花些时间在探方里寻找寻找证据,等到大家和老吴都找得没有了心气儿,外出考察的必要性就不言自明了,确实完全不需要红着脖子吵来吵去。 当然了,这些原本也不是沈魏风放在心里的事情,他的脾气是如果他要做这件事,任谁都拦不住,天皇老子也不行,何况老吴! 真的在他心里难以放下的还是队里的安全和苏筱晚,这些都是超出他可控范围的,像考古这个工作似的,需要一些运气,而且还不能不投入努力。 会一散,老吴和宋轶就一起起身打了个招呼回去了,宋轶临走前还特意上楼去老吴房间借了第二天要用的工具,倒是苏筱晚坐在办公室里迟迟没有离开。 “怎么?有话想说?”沈魏风坐在旁边,动手给她剥着橘子,剥好一个递给她。 苏筱晚接过橘子,若有所思道:“不是老吴不相信这幅地图,我也不能完全相信。” 沈魏风一听这话,立刻精神了几倍:“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父亲回国做考察这件事连我母亲都不知道,可以前不管他要去这世界哪个地方他都会告诉我母亲,不让她担心,还有最后那一次外出他也没告诉我们去哪里,然后他就再也没回来。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前,我什么都无法相信。”苏筱晚说得很平静,一点不伤感,也不激动。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也许有些科考活动本身是涉密的,告诉家人只会增加她们的担忧和危险。”沈魏风倒是能十分理解当年苏长风的难处。 “也许吧,可虽然这份地图上的笔迹确实和我父亲的笔迹如出一辙,但这上面没有他的名字,也没有他的印章,单靠笔迹是不能说服我的。”苏筱晚摇摇头,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是的,这和去年你师兄带来的那张地图确实有些不一样,不过这是你二伯特意交给我的,当时他已经生命垂危,我想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应该不至于再去骗人吧。”沈魏风边说边起身收拾了一下办公桌,把地图卷起收好。 苏筱晚点点头:“我二伯也走了,想想我父亲回家时的样子就像,就像在昨天,怎么,怎么转眼之间,人就都不在了……”说着,苏筱晚的声音就有些变了,沈魏风心里一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工作结束后能把这幅图还给我吗?我想带它回英国,去看看我母亲。” “它本来就属于你,不必请求。”沈魏风感到心情有点沉重,他不想看到苏筱晚这样凄婉的样子,仿佛在他心上剜了一刀似的。 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默,等苏筱晚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眼里在一瞬间写满了更深重的哀求,沈魏风顿时感到一股压力。 “那我真的恳求你一件事吧。” “什么事?”沈魏风盯着她的双眼,真想提前知道一切。 可能是感知到了沈魏风的紧张,苏筱晚原本有些哀伤的表情倒淡了下去,她露出一种平和地,淡漠地,同事们之间的那种礼貌性的微笑,眼中褪去了哀求的神色,平添了更多的从容和底气,尽管沈魏风根本不知道这份底气来自何方。 只觉得苏筱晚这突然的客气疏远地令人胆寒。 钱是人的身外之物,可情却是女人的贴身之物,没有了情的女人便是一副美丽而冰冷的躯壳。 “我想这是个实际的困难,只有你能解决。”苏筱晚的语气里冷静地没有一丝温度。 “你说。”沈魏风心里不舒服,但表面上还是沉稳的。 “是肖华的事情。”苏筱晚稍微停了停才又开了口:“我认为他今天上午犯的错是很多人都可能遇到的问题,虽然确实有陶器碎片被破坏了,增加了修复的难度,但是这批陶器。无错更新@(本章未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咎由自取 本来就不是完整的,而且有可能我们现在正在挖掘的墓葬坑本来就有先人盗挖过,东西早就被他们那些人破坏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们现在只拿着他在我们眼前犯下的一个错处,不考虑具体情况就处理他,是不公平的!这样的事情要是认真计较起来,考古队里又有多少人还能继续工作下去?” 苏筱晚说得很慢,沈魏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烟来,抽出一支,正准备点上,可想了想又放下,看着苏筱晚道:“你为什么要替他来鸣不平?行这种好?” “也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像我们这样干基础性工作的,难免发生这种一不留神失手的错误,既然人人都会遇到,那么只严肃处理肖华就是不合理的,也挺可怜的。”苏筱晚面色如常,平静地没有一处破绽,沈魏风的难受开始要转为火气,只是这火气还只是小火苗,没蹿得太高。 所以沈魏风还能笑笑,缓解一下气氛,他不能对苏筱晚发火,不能,他对自己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这句话。 “肖华不是新来的,他虽然只是所里的临时工,可外出考古也干了有几年了,算得上是个老人儿了,队里现在要是有新人来,还需要他来带,可他这种办事办老了的竟然犯这种错误,那就是咎由自取。” “他这样也许是因为你们早上开会批评了他家属来队里的事,他刚受了批评,一看见你,难免紧张害怕,所以失手打了文物,这也不能原谅吗?”苏筱晚纠结地看着沈魏风,一双纤细的手因为着急和紧张牢牢抓着衣角,看得沈魏风心里跟刀割了似的。 “对,他家属来队里这事影响更加恶劣,他自己知道已经犯下大错,上午工作还不多加小心,根本不值得同情!”沈魏风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把烟都放下了。首发更新@ “可你知道吗?他妻子怀孕了,他家里是开船的,他妻子现在怀孕反应很厉害,回去住船上怎么过得下去?”苏筱晚已经忍不住声高,甚至眼里开始浮上眼泪。 “怀孕?!”沈魏风气得一下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一时间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难听的话是说不得的,特别是在苏筱晚面前,这一点他知道,只是气到头疼,无法排解。 “他自己家里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考古队不是替他照顾孕妇的地方!” “可你的这个处理其实是让一个刚怀了孩子的女人来承担,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苏筱晚已经声音哽咽,眼泪眼看就要滑落。 “我要管一个队,还有一大片探方和一整个库房的文物,他这样拖后腿还不知进取,后果只能自负!” 肖华的所有事情几乎都完美地踩在了沈魏风最为厌恶的痛点上,可惜苏筱晚此时根本理解不了沈魏风的这种心情,就像沈魏风也不知道她这么苦苦恳求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一样。。 第三百二十二章咎由自取 第三百二十三章 惯的毛病 “其实我也在拖队里的后腿,不是吗?”苏筱晚盯着沈魏风眼睛,像是在看,可眼神里又是空洞的。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和那个什么肖华,还有他的老婆有什么可比性?小晚,这件事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徇私,对他的处理不是顶格的惩罚,他以后好好努力还有机会,至于他家里的困难,你知道吗?这个考古队里谁不困难?即便是我也有许多掣肘之痛,何况他肖华!但我们都没有把自己自己困难带到工作里来,没给队里找麻烦,如果我现在给他的事开了口子,以后还怎么服众?”沈魏风压住心里所有的火气,重新坐下来,拉着苏筱晚的手,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苏筱晚挣脱了他的手,绝望道:“你的‘掣肘之痛就是我吧?” 沈魏风完全没想到苏筱晚会这么理解,顿时为之语噎。 没错,现实情况是,苏筱晚就是他沈魏风的“掣肘”,也的确很痛很艰难,但是这是他自己决定要选的,他没有后悔过,也没打算回头。首\./发\./更\./新`..手.机.版 “我们的情况很特殊,你不要把这句话理解得这么狭隘,工作上的事情也很麻烦,只是你平时只管专业上的事情,不太清楚罢了。” “我们?”苏筱晚有点凄凉地笑了笑。 “是啊,我不管何时何地,什么时候不是站在你这一边?这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沈魏风觉得被苏筱晚误解简直让他如坐针毡。 “好,如果你和队里觉得我还是重要的,还是必不可少的,那么请慎重考虑一下我的请求吧,毕竟肖华的妻子并没有住到队里来,他也只是晚上回去照顾一下,我希望你和队里能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考虑一下他的实际困难。”说完苏筱晚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衣服要往外走。 沈魏风一把拉住她,也站起身,低头看向苏筱晚,伸手替她捋了捋头发,郁闷道:“小晚,他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不惜和我争执,让我生气,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苏筱晚似乎被这句话唤醒了一些,她看着沈魏风摇摇头道:“不是他,是他妻子,我只是觉得怀了孩子还要被撵走再被迫回到船上,这真的是太残忍了!我想这个女人一生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需要她的丈夫和来自她丈夫的关爱了吧。” “就是因为这个吗?”沈魏风觉得这个理由实在牵强,不知道该如何接受。 “还能因为什么呢?你,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在怀了孩子以后有多艰难?身体有多不舒服?心里有多孤单无助?船在水上飘着有多颠簸?肖华说他妻子刚怀孕不久,那不正是最难受的时候?你坐过船吗?我们平常人坐船都难免晕船,那一个孕妇日夜住在船上该怎么活下去?” 苏筱晚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不连贯,眼泪像突然决了堤似的不断滚落下来,哽咽得身子都在抖,沈魏风赶忙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用力抱住她,想了又想,硬是压住要跟她讲道理的冲动,安慰她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这么激动!你让我好好想想,给我点儿时间,好吗?” 沈魏风语焉不详的承诺到底还是有点作用的,苏筱晚终于还是回归了平静,但突然平添的这个麻烦让他这天晚上真是难以入眠,几次躺下几次起身,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开着的窗子里不断灌进来冷风,可他还是一件单衣,总觉得哪里不对,哪里出了问题,但天知道问题在哪儿! 第二天一早,沈魏风就把蒋宇叫到了房间里来。 “你跟我说实话,肖华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沈魏风刚洗漱回来,正拿着毛巾擦脸,蒋宇起来还没醒透,一听肖华的事愁得抓了抓头发。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但之前小雯听说过,告诉过我,我没信。你想,我天天早出晚归的,也不跟这小子一个屋,上哪儿知道他的行踪。”说完,蒋宇又打了个哈欠。 “他老婆怀孕了。 ,你知道吗?”沈魏风换了件上衣,然后去倒水。 “什么?!”蒋宇本来还迷糊着,这下可彻底醒了过来。 “看来这事只有苏筱晚知道。”沈魏风料着蒋宇也是蒙在鼓里,果然。首\./发\./更\./新`..手.机.版 “他可真能啊!这效率!”蒋宇倒笑起来。 “我没心情在这儿跟你开玩笑,我听说他家里是开船的,是吗?” “嗯,好像是,条件反正不大好。说这事干吗?他家开不开船跟他老婆有啥关系?”蒋宇一脸不解。 “说是他老婆现在这样回去住船上有困难。”沈魏风说完心里就直犯顶。 “扯淡呢,这队里有老婆的得有一半吧,这次就不说了,之前出外勤也有这样的事,也没见谁为了这个把老婆接来的,也没人敢为这事请假回家的,谁惯的这毛病!”蒋宇一顿糙话全说到沈魏风心里去了,但可惜这样的话是不能跟苏筱晚讲的。 “是这个道理,不过苏副队长过来替他求情来了,你还没跟所里打电话说这事吧?”沈魏风有事情是不瞒蒋宇的。 “没呢,可这个口子开了后面不好办啊,这么多男的,你让他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其他的不得造反?”蒋宇立马反对。 “是的,但是我答应她再考虑考虑这事,你看还有什么折中的法子吗?” “没想到肖华去4号院这几天倒是把苏副队长这头给搞定了,这小子心眼儿可够多的。”蒋宇确实不惮于把一些人往坏里想。 “好了,不要评价了,先解决问题吧。”这话听着着实刺耳,沈魏风根本不想讨论。 “那还能怎么解决,没什么好法子,无非就是走和留两条路,或者……”蒋宇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一个想法在他脑子跳了出来,他若有所思看向沈魏风道:“或者咱们跟他好好谈谈,这样跟他说……” 蒋宇觉得这间宿舍的墙可谓单薄如纸,只能隔绝视线,于是他凑近沈魏风,在他耳边把想法说了一遍。 “你看怎么样?”蒋宇说完,坐直了问道。 沈魏风听完想了想,感叹道:“真有刀把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就这样吧,你去跟他说,尽快!” 蒋宇点点头,站起身,正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告诉沈魏风道:“对了,小雯昨天跟我说,她觉得最近苏副队长有点怪,哪里怪说不上来,就是生活上到处都别别扭扭的,问也问不出来,你留心点儿吧,别又出什么岔子。” 说完,蒋宇就出去了,可房间门还没完全关上,就听见外面他跟人打招呼道:“哎,这不是严警官吗?这么早!”。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全武行 外面话音刚落,沈魏风宿舍那扇虚掩着的门就被敲响了。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沈魏风拉开门,看了看门口的东子。 东子今天换了便服,一脸困倦的模样,一看就是刚熬了一夜,冲沈魏风摆了摆手,先进来了。 “怎么?一夜没睡?”沈魏风给东子倒了杯热水,东子也不客气,端起来喝了大半杯。 “你这是从沙漠里回来的吧,渴成这样。”沈魏风坐下,不知东子一大早赶来为了什么,心里忍不住琢磨。 “忙了一晚上,早上来的路上车还坏了,你看我这一身!”东子这样抱怨沈魏风还是头一次见,再仔细看他身上才发现他黑色短夹克上蹭上了不少油污,难怪一进门一股汽油味儿。 “你这修车的本事是哪里学来的?从没听说过嘛。”沈魏风笑着打趣他。 “你要是干我这行学得比我还好呢,我这两下子也就勉强够用,去修车铺当小工都没人要。”东子自嘲了一下,端起杯子把水喝干。 “什么事?说吧。”沈魏风知道这个时间,东子赶来必然是有事情的。 “那个张大国的嘴就快撬开了,事情眼看就要有眉目了,不过我们还差一样东西,我想你这儿可能还有。” “你的意思是?” “你们那个女博士当时遭到张大国侵犯时的衣服或者其他什么随身的东西还在不在?我们现在缺的就是物证了。无错更新@” 沈魏风知道刑侦的那套操作,也明白物证的重要性。可是让苏筱晚去找这些就确实有些难为人了,毕竟她昨晚还情绪激动到难以平抑,实在不宜一大早让她再去找张大国侵犯她的罪证。 “怎么?不好办?”东子看出沈魏风的为难。 “是有点麻烦,你等一等。”说罢,沈魏风起身来到门口,看了看,招呼了一个队员过来,让他去1号院把小雯叫来。 小雯很快就来了,手里还拿着饭盒,在办公室门口张望了一下,才发现是沈魏风在外面叫自己。 “苏副队长起了吗?”沈魏风因为单独要找小雯,特意选了前院,尽量避嫌,不时有队员来往,他都会多少打个招呼应付一下。 “没呢,还在睡。”小雯摇摇头。 “一会儿上午她起了去4号院,你找个理由先别跟过去,等她走了帮我找个东西……”沈魏风说到这里只能压低声音,小雯立着耳朵听了听,听完咬了咬嘴唇。 “沈队,这能行吗?”小雯脸上有点犹豫地看向沈魏风。 “没事,如果她中途回来,你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嗯,好吧。”小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因为要等小雯的消息,沈魏风只好安排老吴和宋轶先带人去工作面上,自己陪着东子在屋里坐等,两人正闲聊说着张大国在派出所的情形,一个年轻队员猛地推门进来了。. “沈队,快去1号院看看吧。” 沈魏风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准是出事了,可又想象不出这个时候能出什么大事把队里的人吓成这个样子。 于是,沈魏风和东子两人一起往1号院奔去。 原来,小雯得了沈魏风的授意后,先去打了早饭,然后回了自己房间,准备等苏筱晚起来后吃了早饭找个要出去的借口,让她先走,但还没等到人起来,外面的大门就被砰砰地敲响了。 小雯出去开门,结果门一拉开,发现外面站了个陌生女人。这人个子不高,脸色黄黄的,两只颧骨很高,衬得眼窝有点深,可眼睛不大,单眼皮,眼眶红红的,一头有点乱糟糟的短头发,发质偏黄发枯,耳朵上戴着一对金的素圈,看起来极老气,身上是十年前都不大有人穿的半旧的腈纶灰布上衣,黑色的塑料纽扣上还星,腿上是那种容易粘东西的黑色裤子,上肥下窄,脚上一双土土的牛津鞋,看起来真像是那“细脚。(本章未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全武行 伶仃的圆规”。 “你找谁?”小雯皱着眉头打量了这女人一番。 这女人也不说话,死死盯着小雯,理也不理,然后伸出手来,猛地推开了被小雯挡着只开了一半的铁门,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气势汹汹。 “哪个姓苏?” 这女人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一听就不是当地人,小雯听得云里雾里,但一看来人这架势觉得听明白也不重要,先撵出去是重点。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小雯心里见到这样的是有点怕的,可嘴上一点不能吃亏。 “哼,就是你吧!”这女人嘟囔了一句,然后开始在院子里四下寻找东西。 小雯听得发懵,不明白她在院里找什么,正愣着,发现这女人快步走到墙角旱厕边上,抄起一只平时扫厕所的短扫把,一手卷着袖子就冲了过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啊!” 小雯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吓得赶紧往门外躲,可这女人精得很,早就料到小雯要跑,几步抢先跑到大门口,把门堵住。 “看你跑!”这女人一手掐腰,一脸冷笑看着惊慌失措的小雯。 小雯一看不好,转身就往屋里躲,可因为害怕紧张,腿脚不利索,差点儿被地上砖缝儿给绊倒,被这女人一把薅住衣服,抡起扫把就没头没脸地打。 就这样,两个女人就这样扭打在一处,昏天暗地,鸡飞狗跳。 还在屋里睡着的苏筱晚因为睡得沉,开始一点没听到声音,渐渐小雯的惊呼声越来越大,她一下被惊醒了过来,躺在枕上听了听才惊觉外面出了事,赶忙穿衣起身。 刚冲出房间,就看见小雯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正在一起厮打。 “别打了!有话好好说!”苏筱晚赶忙上去拉架。 可一时间这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很难一时分开,苏筱晚拉开这个又去挡住那个,不过全然无用。 倒是小雯还有点理智,用力扭过头来冲苏筱晚喊:“晚晚姐,快,去叫人!” 一句提醒了正焦急到不行的苏筱晚,可也提醒了正在试图去薅小雯头发的这个女人,她竟然停下手,转头看向苏筱晚。 “原来是你啊!” 苏筱晚根本听不懂这女人说的话,赶忙往门口走去,刚刚拉开了门,看到外面有回去取图纸和工具的队员,正要喊,却被身后跑上来的那个女人一把拉住,整个人几乎要仰面倒下,幸好小雯一步上前过来扶住,但两人却都没躲得过这女人打下来的扫把雨。 等沈魏风和东子两人匆匆赶来的时候,苏筱晚和小雯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打,小雯气得发狂,还正面作势要对打,而苏筱晚却一点不反抗,只背对着这女人,双手护着自己前身,后背任人去打,只有小雯尽量护在她身前,试图替她挡一挡这疯女人。 “住手!”沈魏风一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眼睛都急红了,一声大吼止住了院子里的骚乱。。 第三百二十四章全武行 第三百二十五章 如鲠在喉 这不是苏筱晚第一次遭遇这样的“荼毒”,但去年那次只有一些冯村的女人围观过,而这次可是实实在在几乎被全队的人包括东子都看到了。 后来东子很是感慨地对沈魏风说:苏筱晚不该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一道光,只不过她这道光太耀眼了,把其他的光都挡住了。 其实,她这道光何止挡住了沈魏风生命中的其他的光,也让多少不得已站在她身边的女人都在黯然中失色。 所以,她是多么得可恨! 女人是很难同情女人的。 你看,即便是苏筱晚此时身处困境,如此狼狈不堪,她还是那么炫目,她的沉静,她眼神中的流转,她的真性情,甚至她的眼泪都闪着光芒,她绝对是女人里的异数,她就该被打,就该被整死,她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只是沈魏风要救她,要不顾一切的爱着她,换个男人也许早就回头了。 毕竟何苦来! 1号院大门外迅速积攒了一群人,大半是闻讯赶来的队员,还有几个住在附近的村民,要不是沈魏风和东子挡在门里面,一些人只怕就要挤进来。 东子对治理乱是相当专业的,他看见沈魏风快步进去了,自己则转过了身来吆喝围观人的散开,后来只把匆匆赶来的蒋宇和肖华放了进去。 可惜,泼妇的胆量男人是很难预料的,她们的胆气来自豁得出去,什么脸皮,什么面子,都不是拿捏她们的要点,她们要的是只是此刻能出得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你个小娼妇!我打死你!”肖华的老婆起劲地咒骂着,手里还是不停下来,肮脏的扫把仍是准确地一下下落在苏筱晚的后背上,直到沈魏风冲过来,一把攥住这女人的手腕。 沈魏风是在南方出生的,在那边度过了一段童年时光,虽然年头久远,可对南边的话是听得懂的,即便是肖华老婆那种浓重的土话,他也能听个大概。 “把嘴巴放干净一点!有理说理!考古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沈魏风对着这女人怒吼。 苏筱晚这时才惊觉沈魏风的出现,她一把抓住沈魏风的胳膊,看着他摇摇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沈魏风知道她的意思,她想让他放手,放过眼前这个疯女人。 “哎,这娘们儿从哪儿蹦出来的!还动起手来了,挺能啊你!”说话的是蒋宇,他也看到小雯披头散发,就知道也吃了这女人的亏,气得眼珠子瞪得老大,半卷起袖子,一把把这女人的扯过来,沈魏风这才松了手。 “别别别,沈队,蒋组长,这是我老婆,她怀了孩子,你们……”肖华这时吓得脸都白了,一边担心自己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一边看着这场面不知该如何收场。 “哦,你老婆啊!肚子里有孩子了还这么泼!你看看,把小雯和苏副队长打成什么样了!”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肖华吓得腿都在哆嗦,赶忙上前拉着他老婆低声呵斥道:“走!快走!” 苏筱晚和小雯相互扶持着躲到了沈魏风的身后,看着肖华和他老婆开始拉扯,可肖华竟没能扯得过他老婆,这女人一头扑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沈魏风的腿,大力号丧般的哭求起来。 “领导啊,你得主持公道啊!考古队也得讲理啊!” 当然,跟泼妇讲道理无异于缘木求鱼,沈魏风被气得发懵,直吼:“起来!” 肖华赶忙上来拉起他老婆,可这女人还不依不饶,抓着沈魏风不放,一张看起来近乎可怖的脸几乎要贴到沈魏风的面前,一边嚎哭一边叫嚷:“是她偷了我的男人,你们还听她的要撵我走!我怀了孩子,这女人不要脸啊!领导啊,你得救救我啊!我不想活了!你们要让我走,我就死给你们看,一尸两命!” 说完,这女人突然放开了沈魏风,要去撞墙,吓得肖华死死拉住,不住哀求:“没有的。(本章未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如鲠在喉 事,跟你说了,没有的事,走吧!别闹了!唉!” 蒋宇站在一边看得肺都快气炸了,两步上来指着肖华骂道:“带着你老婆赶紧滚!听到没有!你俩再在这儿闹别怪我不客气啊!滚!” 肖华理亏词穷,低着头一句也不敢回嘴,死命拉着他老婆往门口走,他老婆闹得还不足,还在骂骂咧咧,只不过后面的话都是他们当地的土话,也没人听得懂她到底骂了些什么。 沈魏风转过身,气得指着快要出去的肖华道:“管好你老婆,中午到办公室来找我!” 终于,1号院里回归了平静,沈魏风走到大门口,让还聚着没散开的队员回去工作,蒋宇拉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雯去了外面安抚,而东子一看这情形就告诉沈魏风他先回去了,沈魏风也没反对,也没送,答应最晚明早一定让蒋宇把东西带去镇派出所。 人都散去了,沈魏风陪着苏筱晚回了房间。 苏筱晚起初挨打时还有些泪,后来泪也没了,只沉默地躲着,现在回了房间,便机械地去解外衣的纽扣,眼神涣散不定。 沈魏风知道她这外衣被扫把打了不少下,这会儿自然是要换的,可苏筱晚沉默地解着扣子,解得极慢,他忍不住去帮她,外衣脱下来后,沈魏风才发现她里面只穿了件极单薄的圆领单衣,再一摸手臂,果然是冷的。 “你出去怎么穿得这么少!”说完他拿起床头的那件大围巾,轻轻为她搭在肩头,扶她坐下。 “别想了,都过去了!想哭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苏筱晚失神地看着他,看了半天,摇摇头,可不肯开口,只是拉紧了围巾,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沈魏风看着她这个样子也不再多问,起身去倒了些热水在脸盆里,用这些热水拧了个热毛巾,替她轻轻擦去刚才蹭到脸颊上的脏污,又为她捋了捋头发,然后他又要去拿暖瓶,想给她倒水,但苏筱晚突然松开抓着围巾的手,一把拉住他,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魏风,我……” 沈魏风看着苏筱晚,发现她因为紧张而直直地瞪着他,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而她最想讲的东西仿佛就在嘴边,只要她动动嘴,那东西就跑出来了。 他猜不出她想讲什么。 而她真地微微张开了口……。 第三百二十五章如鲠在喉 第三百二十六章 捉摸不定的运气 这是一场漫长的对话。 但对话里并没有秘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沈魏风看到苏筱晚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迎着清晨的光从她光洁的脸上滑落,留下一道散着微光的泪痕,像他握不住的命运。 窗外的太阳从一侧移到另一侧,房间里的温度从冰冷到微温然后又到冰冷。 杯子里的热水热了又凉,再到冷透,一遍又一遍。 阳光下水杯映出的光点碎了一地。 窗台上的小松鼠在笼子里扭动着变胖的身子,把窗台和窗子之间撞得突突直响。 光与阴影交替着落在苏筱晚的肩膀,脸颊和脖颈上。 沈魏风从对面桌前转到她的身边。 苏筱晚声音太小,有距离是听不清楚的。 可是即便坐在她旁边也不太能听得清楚。 或者她从没说清楚过。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手里绞着围巾上的流苏,先是扭在一起,又把它们松散开来,再扭起来,再松开…… 她说,身边的事比世界大事要紧,因为画图的远近大小的比例,窗台上的瓶花比窗外的人群场面大。 她靠在沈魏风身边,一次次请求沈魏风抱紧她,不要走。 然后又会在突然之间推开沈魏风,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沈魏风的眼睛,呼吸急促道:“如果没有以后,我们也是可以生活下去的,不是吗?” 不等沈魏风回答,她又拉起他的手,把他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低下头,把脸颊靠近沈魏风的手背,轻轻摩挲着,轻轻自语着:不,我做不到,做不到。. 沈魏风总觉得她会一时间泪雨倾盆,可她没有,她又靠在了他的身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身前小腹的位置,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后来,苏筱晚平静地睡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沈魏风轻轻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坐在她身边陷入了沉思好久,直到外面响起小雯回来的声音。 1号院外大门口,蒋宇刚目送小雯回去就看到沈魏风从院里出来,便停下来等了等。 “怎么样?好点儿了吗?”蒋宇递给沈魏风一支烟,沈魏风摆了摆手。 “刚睡着了,有点被吓着了。” 两人一起往回走着,再有个把小时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不过现在这条路上还是安静的。 “这个你收好,明早去镇上派出所交给那个严警官,然后去跟所里打个电话,把肖华的情况跟所长汇报一下,说一下队里的处理意见,如果所长没意见的话,你负责送他们夫妻俩去县里的火车站。”说着,沈魏风把一个袋子递给蒋宇,里面是那件苏筱晚在被张大国试图侵犯时被撕破的白色上衣,这件衣服一直没被苏筱晚丢弃,扔在衣服箱子的角落里。 “哼,送!我没那闲工夫!”蒋宇这一天都把小雯带在身边,去镇上正常采购,处理各种杂事,边忙边劝慰,好容易回来的路上才把小雯劝好了。 “啧,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说这种气话干什么!” “你不气?不是看在这女的怀孕了,我……” “你能怎么样?打女人?”沈魏风叹了口气,摇摇头。 “可就这么打发回去,这口恶气就这么白白咽了?” “打不得,也骂不得,打发回去已经是顶格处理了,肖华这样被撵回去大概率是要离开考古所了,这罚得也不算轻了。”一阵冷风吹过,沈魏风把衣领扣紧。 “撵走省心了,看看这队里,有多少生事做耗的!” “要是真能杀鸡儆猴,这委屈也不算白受,只怕……”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不远处,3号院门口一个人在那里徘徊着,手里似乎还捏着个东西,犹犹豫豫像是在等人。 “那谁呀?”蒋宇眯着眼睛看了看。 “肖。(本章未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捉摸不定的运气 华。”沈魏风没好气道。 “他这是想干吗?”蒋宇一声冷哼。 “我让他中午来办公室,现在都几点了。”说着,沈魏风低头看了看表。 “哎,我说,你别不禁他三句好话求情啊!想想苏副队长和小雯早上多可怜。” 蒋宇曾经对肖华的印象不错,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个结果,如今他对肖华的看法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很难改观了。 之后,直到晚饭前,沈魏风关着办公室的门和肖华整整谈了一个多小时,谈完后,肖华怀着惴惴难安的心情离开了3号院。 一个队员打了好晚饭给沈魏风送到办公室,可他此时没有胃口,拿着肖华刚刚留下的那只信封有些出神。 信封里是苏筱晚前后两次给肖华的钱,肖华自知无力偿还就送了回来,当然沈魏风知道他这样做无非是想挽回早上他老婆撒泼造成的恶劣后果,不过这么做效果微乎其微,他毫不客气地替苏筱晚收下了这笔钱,却依然不动声色,直到肖华开始说起了一些他知道的事情,一些关于队里的事情,他的态度才终于有了点转变。 有的时候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杀手锏,他沉默寡言,他不与同事亲近,既有坏处,也有好处,而且只要不是残酷的派系争斗,骑墙也不是死路一条,反而所有人都不如这样的人理智,不如这样的人看得清楚,至少这个肖华看着老实,脑子并不笨,一个能把住自己嘴的人大约也不会差太多。 至于要不要把肖华视为出卖他人的小人,在现在队里内外交困的局面下,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道德的审判需要风平浪静的环境,需要一点闲暇做支撑,当人被紧迫的局面追着赶着的时候,谈论道德和谈论爱情同样是奢侈和多余的。 况且,沈魏风对于道德看法本就异常宽泛。 正出神想着,老吴端了洗好的饭盒走了进来,往办公桌前一坐,说起了今天工作。 “小沈,你昨天提到的壁龛下面的位置我们今天看了,好像情况是有点异常,你看咱们明天要不要单抽出两三个人来先把3号方里的清理出来看看情况?” “什么异常?”沈魏风没想到刚回来的初步设想就有印证,有些不可思议。 “今天我在9号方里清理的时候,发现土里裹着一截树枝,在一面坑壁上。” “只有一处?” “两处,9号和3号都发现了,这次不是往下加深作业面,而是往坑壁上清理,没想到真有些不一样。”老吴语气里是有些激动的,但又不敢太流露,就像生怕那捉摸不定的运气从指间流失掉了一样。。 第三百二十六章捉摸不定的运气 第三百二十七章 焦骨 突破来得太快也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原本蒋宇的日常采购和跑腿儿的活儿都因为发掘进度的推进而暂时搁置,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肖华送走他老婆这事就这么拖延了下来。 同时因为人手的问题,肖华的事情也被暂时掩去不提,还是继续上班。 当然,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领导不追着处理,下面的人才懒得多管,大家都是同事,在一起还是照旧,甚至这事让有些人还暗暗地高看了肖华一眼,跟他讲话倒客气殷勤了些。 不过,肖华也因为出了这么大的事工作起来也比之前更加卖力,什么都抢着做,绝不躲懒,多脏多麻烦的活儿他都来者不拒,去得最早回得最晚。 工作面上又出现了人头济济热火朝天的盛况,除了最初发现的2号方,之后相继发现的其他方里都在几天之内有了重大的发现:偏洞墓室。 这个发现一下给了所有人一剂真正的强心剂,以至于最近一直在库房做文物碎片分类和修复的苏筱晚也来到工地上看现场。 除了管事的几个人,其实不少天天来工作面上忙的同事都有一阵子没见过苏筱晚了,这天她一来,让不少人都愣住了,再回过神来时一些人就忍不住议论起来。 不过这些人的议论声音很小,又不少是在方里,沈魏风在来回巡视各方的进度,也没有注意到,倒是人就在方里的宋轶听到了那么一耳朵,而且越听越皱眉头,最后呵斥了一声,这些人才住了嘴。 其实这天苏筱晚打扮如常,还是她平时下探方的那套装束,素衣长裤,只是因为天冷,脖子里多了条围巾,脸色没那么红润,稍带点病容和倦怠,但精神还好,特别是看到被逐渐清理出来的偏洞墓室,脸上还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马上要求下去近距离查看。 沈魏风听闻赶忙走了过来,让苏筱晚先别急,告诉方里的人员检查一下梯子,因为他还记得上次苏筱晚和小雯跌落进探方的意外。 看到方里的队员弄好了梯子,沈魏风自己先下到方底,然后才招手让苏筱晚慢慢下来。 最早展开这片遗址发掘的时候,沈魏风和苏筱晚就对探方与探方之间异于常规的巨大距离表示过怀疑,苏筱晚甚至能提供一整套精确的常规数据支持自己的看法,但老吴的发掘手法是固定的,人都是他带着进场干活儿,他甚至没翻看过偏洞室墓的资料图,所以坚持在探方内四面墓壁上做清理属于不务正业,以至于耽误到了现在。 “这是……?”苏筱晚慢慢走进正在发掘过程中的偏墓室,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想伸手去触摸一下立在狭小墓室前的立木,旁边一个技工见状赶紧递过来一副棉线手套。 “我们现在暂时管这东西叫封墓棍,清理的时候得多加些小心,尽量保证它的完整性,一般先取出这些,再做里面的清理。”沈魏风在旁边给苏筱晚说明最近的工作流程。 “遗骸有出土吗?什么形态?”苏筱晚戴上手套摸了摸封墓棍里面的土质,干燥阴冷,但没有潮湿的迹象。 “现在清理出来的一批都是仰身直肢葬的形式,但遗骨形态有整齐有混乱,还得分析。”沈魏风说着也用手轻扫了一下这个方里偏室的表层土,里面已经开始露出一些遗骸,骸骨呈现出焦黑色。@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这是不是进行了火葬?”太阳光不足,苏筱晚拿过技工手里的一只手电,专门照相刚从土里露出点头的遗骨,提出了她的疑问。 “怎么说?”沈魏风不知苏筱晚的这个说法所为何来。 “我记得看过我父亲和我爷爷的一些工作笔记,里面提起过一种墓葬方式,火葬,但这种火葬不同于我们现在的火葬,它一般是将死者先行埋葬,等尸体化为白骨后,再打开墓地,将里面的尸骨进行熏烤。”因为方里的偏室都位置接近方底了,所以苏筱晚一直弯着腰在查看,说完这些她明显感。(本章未完!) 第三百二十七章焦骨 到腰间酸胀得厉害,想站直身子,却脚下不稳,幸好沈魏风就在身边,一把扶住。 “小心点儿,方里面现在都是封土,很滑。”沈魏风提醒道。 两人正说着,老吴也从其他方里出来,找到了这里来,正匆匆从梯子上下来,两个技工在旁边扶着,生怕摔着这老头儿。 “你俩在这儿呢?这里怎么样?是不是也是焦骨?”老吴脚一沾地就急切地问道。 苏筱晚看着老吴点点头。 “是,怎么?你看的几个方也出现焦骨了?”沈魏风摘去手套递给旁边的人。无错更新@ “嗯,我是看这类遗骸的出土量多起来了,想过来问问情况。”老吴俯下身子,接过苏筱晚手里的手电也看看了偏室里的情况。 “刚苏副队长说了说她从她父亲和爷爷那里得知的情况,按照她提供的信息看这处遗址基本已经可以定性为红井东文化遗存的一部分了,不然这种类型的焦骨很难有其他解释。”沈魏风明显感到希望的曙光就在前方,心里的欣喜和紧张都交织在一起,更何况苏筱晚刚才的说法提供了一种不可取代的解释,是最有力的证明。 “那你说会不会是之后的朝代有盗墓的情况才造成了现在的这种局面,古代的盗墓贼在这里偷盗不成就纵过火?”老吴仍不是很放心。.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这里的墓葬是曾经的过火面,那么你们看偏室里下面还在土里的这些芨芨草该怎么解释呢?”苏筱晚一下就找到了她立论的另一个支持点。 这确实是如此,不光现在他们三人所在的探方里的偏室中有芨芨草的身影,在其他几个方里,已经基本清理出来的偏室中也有这种草的身影,而事实上是这种草大家都是在资料中看到过,冯村远处的荒原里也有很多,这次发掘出来很容易判断,都不需要费事拿去做鉴定,况且这里的草形态完整,没有火烧过的任何痕迹。 芨芨草是一种生长于西北的特殊植物,形态纤细,丛生,收集起来后,经过晾晒会变得极其干燥,韧性极好,在现在发掘出来的偏墓室中,这种草基本就是用来铺垫墓里的二层台,上面摆放死者遗骸,是红井东文化中的一种典型的墓葬文化。 所以,不管老吴如何质疑现在的这种焦黑的尸骨,二层台的墓葬形式和芨芨草的出土都能作为强有力的证据。 沈魏风觉得这么多日日夜夜以来的焦灼和担忧终于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下面要做的就只剩将遗骸进行分类,并将其中的一部分送去化验等结果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焦骨 第三百二十八章 家学渊源 后面的一段日子沈魏风之后回忆过,感觉那时就像电影在快进,很快,但几乎无声,既是真切的又是触摸不到的,匆匆来,匆匆去,没有感情,没有牵绊,缺少纠结,是真正的工作状态,是事业即将迎来辉煌的前兆。 他当时已顾不得什么,全付的精神都在“偏洞墓室”的工作推进上。 而“偏洞室墓”只不过是红井东文化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在等待着他带人继续寻找下去,把这个人类史分期真正写进中华文明的史书中,向世人昭示,在全世界面前证明,我们的文明还可以再往前推进一千年。 所以,像这样的事业上的成就对一个男人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不是谁入了考古这一行都有这么一天的。 他寻寻觅觅,兜兜转转这许多年等的就是这高光的一刻,为此他付出了太久的学习和积累,他太专注,太投入,整个生活模式开始进入连轴转的状态,每天夜里的睡眠都不小时,白天在探方,晚上开完会就在宿舍给书稿进行添补内容、加图以及必须的连篇累牍的解释与说明的文字功课。 送检的焦骨标本在完整地收集了一整套后,由蒋宇开车到县里用ems寄出回所里,再由所里找相关部门进行化验,出来的结果在一周后先用电话简单传回队里,纸质报告是在数天后寄回到离雨镇的。 拿到纸质报告的当天晚上就开了一个分析会,苏筱晚也来了,老吴、宋轶和队里的几个老技师都在。 整份报告蒋宇请所里复印了三份一起寄来,会一开始就发下去了,大家都在互相传阅。 苏筱晚这段时间在库房和工地两头跑,宋轶在现场忙于带人发掘,腾不出手来做图,而且现在现场情况比之前复杂了几倍,对绘图的要求已经超过了宋轶能力的上限,苏筱晚便在上午进场工作,下午在库房继续做分类整理和修复。 报告苏筱晚也拿到了一份,她缓慢地翻看着,在有点嘈杂的办公室里心无旁骛地看了一遍,然后就放下了,表情很是淡漠。 就在这时老吴也看完了,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遗骨被熏烤的墓葬有三座,一为年龄超过60岁的女性,一为50-55岁的男性,另一个是30-35岁的女性,这个怎么做结论?男女都有嘛。”老吴最近被出土工作忙到头昏,多少带了点不耐。 苏筱晚勉强笑了笑,平和道:“原来我们还以为焦骨是整片墓葬群的基本特征,现在范围缩小到只有三座,这就是结论。而且,您仔细看看报告上说的,这三座墓的主人的遗骨熏烤程度,位置都不同,应该会有很不一样的发现。” “对,我同意苏副队长的看法。”沈魏风示意大家先不要议论,安静下来,他才继续分析:“这位超过六十岁的女性的遗骨熏烤程度最深,接近黑色,而另外两座按年龄大小,依次变浅,这是一,二来,年龄最大的这位女性的熏烤遗骨是全身的,而且其他都只有部分,最年轻的这位女性只有焚烧过下颌骨。” “那我们就能籍此给出确定的结论了吗?这能证明这就一定是红井东文化遗址的一部分?差得太多了吧。”老吴重新戴上眼镜,并不接受这个分析结果。 “老吴说得不错,孤证自然不行的,总要有完整的证据链才好说嘴。”宋轶在一旁表达了自己比较客观的看法,其实他的内心也是焦灼的,真是一个遗址要牵绊多少人事业的起起落落。 “那就请苏副队长说说她那边的工作情况吧。”沈魏风今天一丝不乱,内心沉稳,多日以来的高强度工作并没有消耗掉他的大半精力,他鼓励地看向苏筱晚,等着她说出自己的工作成果。 苏筱晚换了个坐姿,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工作笔记,打开来,努力克服身上的倦怠感,开始了讲解。 “除了我们前几天发现的火葬,后来有找到几处扰乱葬。这种墓葬形式。(本章未完!) 第三百二十八章家学渊源 多见于岁黄及其附近周边地区,在早期的余家窑文化中就已经出现,这一点很重要,请大家牢记。无错更新@另外,偏洞墓室中的陪葬品明显不同于外面的方内物品,不再仅限于彩陶,而有装饰品、工具、武器和动物骨骼等出土。其中,装饰品多位于墓主头部及腹部,工具位于墓主腰部,武器位于墓主腹部及右手处,动物骨骼位于人头骨附近、二层台及填土等处。” 这一段说明讲完,苏筱晚就把话头打住,准备把结论留给其他人或者沈魏风。 她现在不像当初那么喜欢在业务上出风头了,一是心态发生了改变,另外也觉得这项目原本就是所里的,与她关系不大。况且她现在谁的人都不是,她和莫里斯已经互相抛弃了对方,谁也不能阻止红井东文化遗址的发现,这成果该是谁的,上帝早有了决断。 “扰乱葬的问题我在工作面上就说明了我的态度,这个不好定性的,你们不能拿余家窑文化遗址过来做对比,咱们暂时还没有文化分期的确切标准。”老吴对扰乱葬本身发出了疑问。 “但这个标准还是有的。”沈魏风很有把握地看向苏筱晚,冲她点了点头。 苏筱晚自然明白沈魏风的意思,因为这个文化分期的原始材料她曾在她爷爷留下的工作笔记里看到过,她这种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对这张简单的表格还有留有清晰的印象。 她从办公桌上的一摞材料书籍中抽出一张白纸,将她记忆中的那张分期表复原在纸上,然后递给了大家去传阅。 这张表将岁黄地区的史前文化划分为两代六期,而红井东文化位列六期的最后。 老吴看得几乎愣住了,扶了扶眼镜,看向苏筱晚,皱着眉头道:“苏博士,你爷爷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他的工作笔记里怎么会有这个分期表?” 苏筱晚沉吟了一下,还是做了解释:“我爷爷苏元昌三十年代大学毕业后跟随当时的瑞典考古学家安特生曾在西北地区做过几次科考,一直作为安特生的助理协助他进行考古发掘,但是我并不确定他们走过哪些地方,只是在他留下的工作笔记里看到过一些相关的只言片语,这张表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安特生的分期方法与现在迥异,所以我对这个表一直记忆犹新。虽然我也不认为这个分期绝对科学,但是拿来做参考应该是可以的。” 先是岁黄地区的科考地图,然后又是红井东文化相关的人类学历史分期,老吴在惊讶中疑心病彻底爆发,他看向沈魏风,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 第三百二十八章家学渊源 第三百二十九章 到底留谁? “可惜我们并没有安特生当时进行科考的详细过程,不知道他如何依据发掘情况得出了这个分期结论。” 沈魏风觉得这一点缺憾非常可惜,这种第一手的海外资料他们目前很难获得,苏筱晚能得到的也相当有限,她爷爷因为定居欧洲之后转变了研究方向,这方面的内容也就只剩了一些类似回忆录式的笔记,很难拿来作为有力的证据。 然而老吴越听这话越不肯开口,他现在早已对沈魏风和苏筱晚的关系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就算开口沈魏风也不会站在苏筱晚的对立面,说也是白说,最后自己还得落一肚子气,于是想着能忍就尽量忍。 不过火气上来了硬压下去也不容易,嘴上不发作,动静却不见得小,那份原本属于他工作范围整理好的总结表就被他气恼地丢到了办公桌上,敏感的苏筱晚不解地看了看老吴,而沈魏风还沉浸在那份报告里,根本不关注老吴的变化,只有宋轶发觉了老吴的情绪波动,虽说搞不清楚原因,但本能不想这办公室里再闹起来,就赶忙把表拿过来,他来做进一步的说明和讲解。 “我和老吴同是负责随葬品的,这部分我们比较清楚,我来说明一下,然后表就发给大家看一看。提前说明一下,这些只是目前的工作成果,后续有新发现还会继续补充。” 宋轶清了清嗓子才开始:“目前发现的随葬的装饰品有铜泡、绿松石珠、动物形饰和耳环等。总体来看,偏洞墓室随葬品的种类和数量表现出一种随墓主年龄的增长而增多的情况,并且女性多于男性,只有特殊的六连珠饰和鞭形饰只出现在女性墓葬中。工具形态不多,只有刀和匕两种,基本都集中于男性墓葬中。而武器类的形态有三种,箭杆、弓弭和镞,只有男性墓有出土。动物骨骼方面,种类都是常见的家畜,牛、羊、马最多,男女墓葬中都有收集到,但男性墓数量远多于女性墓,而且女性墓中一般只有羊头骨随葬。除此之外,像皮制品、纺织物、谷物、木器、陶器和铜器都有少量出土,形态基本保存较完整。” 讲完,宋轶就把表格递给大家传阅去了,苏筱晚最近一直在库房工作,这些她早已知晓,就补充了一些说明。 “这些已出土的随葬品都有一个明显特征,就是所有品类上都无文字类的标识或装饰,不成文字体系的图形很丰富,像陶器上的水鸟纹量很大,结合国内的科考成果,岁黄地区的特殊地形在大概六千年前的水系非常发达,由此也可以间接推论安特生的两代六期的历史分期可靠性是足够的,很有可能他当时也到过冯村这里,我们现在的发掘地点不能保证之前没有前人涉足过,总之考古结束后的回填总是需要的,这个不分什么时代和什么人。” 苏筱晚话音刚落,宋轶和沈魏风就都点头称是,坐在周围的几个老技师也低声交换了意见,觉得这个说法是说得通的。 可老吴一直不开口,脸色铁青,老近视眼镜上的反光让人看不出他眼睛里到底有什么心思,自然也看不出怒气,直到他丢出一句话来,大家才惊觉他正憋着火呢。 “苏博士,你的家学渊源如此深厚,对红井东文化遗址的存在又早有耳闻,那么请问你为什么到今天才把这些事情和盘托出?以我们对你的了解,你的记忆力可是我们这些人万分不及其一的,你手握这样的证据,却迟迟不肯吐露,到底安的什么心思?你的导师究竟是什么背景?能不能解释解释?!”老吴嘴角几乎拉成了一道直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反光的眼镜片里似有火光一样,让就坐在对面的苏筱晚震惊地几乎愣住了。 “我来冯村之前,这里的岩洞石棺才是队里的工作重点,红井东文化遗址的初露端倪远在这之后,我没有办法预料到目前这个结果,怎么提前给队里提醒?工作难道不是一步步推进后才到现在这一步的吗?这是考古,不是给定题目考试,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不。(本章未完!) 第三百二十九章到底留谁? 也例外。”苏筱晚因为震惊和焦急,说得有点语无伦次,情绪上来,脸颊上一片绯红,连眼底都荡着红色的怒气。. “是,你是不能提前给队里提醒,可你的每一次预判都在这个范围里,你敢保证你不是提前有了答案,在引导我们走上这个文化遗址的发掘上来?”老吴一点不退让,像是握了满把的证据就等着苏筱晚缴械投降了一样。 “老吴!你这什么意思?”沈魏风也忍不住了,想立刻何止他,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不好让老吴下不来台。 “手绘地图是她二伯十年前和她爸搞出来的,就在岁黄地区,这个人类学历史分期表也是她爷爷手里的遗存资料,请问为什么一切都这么巧,而且她也重走她父辈的道路,又来到了岁黄!美国那边缺科研项目吗?你又不是没去那边访学过,光东南亚那边就有多少!非得来这儿!你让她现在解释清楚,我立刻就跟她道歉!”老吴话讲得跟机关枪一样,沈魏风一句也插不进去,气得也把手里的资料丢下。 “好了,好了,都这会儿了,纠结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咱们就一门心思把现在的工作做好就行了,这对大家都有好处,不必纠结这些信息的来源,不管它怎么来的只要好用就行,苏副队长提供的信息让咱们少走弯路,提高效率,咱们就该感激,不应该质疑,您说是吧?”宋轶绕过疑问跟老吴讲情理,也算说得入情入理,可老吴一声冷哼,并不打算就坡下驴。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我能做的,我能提供的,都在这儿了,既然队里和所里对我意见这么大,怀疑这么重,我又无法辩解,那么我也就只剩离开这一条路了。”苏筱晚嗓音哽咽,说完以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不用这样!我怀疑不是全队怀疑,也不是领队怀疑,更不是所里的意思!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干到今天也算超额完成任务了,你们还年轻,怎么折腾是你们的事,我不参与!队里还指着你出成绩出成果呢,我走!不在这儿碍你们的眼!” 说着,老吴猛地起身,丢下材料,愤而出门去了。。首发更新@ 第三百二十九章到底留谁? 第三百三十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吴走了,留下一屋子人的震惊。 宋轶还扯着嗓子在后面喊了两声:“老吴,老吴!” 沈魏风气得把头扭向一边,双臂交叉在胸前,想努力把火压下去,呼吸在一点点变重,脸色十分难看。 苏筱晚倒是默默地又坐下了,然后盯着桌上一堆一堆的材料出神。 宋轶见状赶忙从中调停:“苏副队长,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老吴这人就这样,他没坏心眼儿,就是太耿直了,对谁都这样。回来找个机会跟他解释解释,毕竟他这人嘴上说不干了,哪里舍得!老工作狂了。无错更新@” 苏筱晚摇摇头无奈道:“他说得没错。”,然后凄然一笑。 确实,苏筱晚这人向来是不惮于承认自己的错误的,特别是在她的专业和工作上,她有着典型科研工作者的求实精神,即便今天是老吴在质疑与她工作不太相关的部分,她也仍是觉得自己并没什么好辩驳的。 无风不起浪,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错与对,在这件事情上不由他吴大军来判断!”沈魏风坐直了身子,以手敲桌子,声音里全是怒气,嗓门大得二楼都能听见。 苏筱晚叹了口气道:“那应该由谁来判断?你吗?还是我?或者在座的各位?再或者警察?”苏筱晚的眼睛微微泛红,眸光闪亮,可眼中流动着的全是悲伤。 沈魏风被问住了,悲愤交织之中,皱着眉头痛苦地猛地拍响了桌子,吓得一屋子人再也坐不下去,纷纷找理由离开,宋轶虽然坚持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出去了,临走前看了看苏筱晚,不禁摇头叹息。 人,都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魏风和苏筱晚。 沈魏风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怒火,忍不住冲苏筱晚大声起来,熬了几晚的眼睛通红一片,脸上的线条笔直的,没有一点柔和的迹象。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这么在乎他说的干吗?!我不在乎!” 苏筱晚看向沈魏风,她看到这个男人在这一刻眼底竟然荡着泪光。 “魏风,你可以不在乎,可我不能不在乎!我现在百口莫辩啊!只有我走了,才能止住谣言,结束这些质疑。但如果是老吴走了,我会变成队里的罪人!”苏筱晚觉得自己心跳得像要跃出了腔子,人生的前途真是一片黯淡! 沈魏风站起身来,走到苏筱晚面前,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扶着她的双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罪人又怎么样?!如果要当罪人,我陪你一起!大不了我以后不干了!要杀要剐还是要坐牢,我都无所谓,我只要现在,今年的考古季结束时的最后成果,到了那一天,他们想怎么处理我都行。”沈魏风的语调缓慢而沉重,每一个字似乎都砸在了苏筱晚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眼里的泪滚落而下。 “魏风,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也是,我们何苦这样挣扎?宋轶说得没错,老吴是无法舍弃工作的,我走了他就能安心在队里工作,你以后的发掘任务只会越来越重,更需要男人出力,相比我来说,你在工作上更需要的是他。你就让我回去吧!爱也是要被祝福的,而我们从没有得到过,这可能就是我们的命运。” “我不相信这是我的命运,我不是没有办法,我只是需要时间,你给我一些时间,到冬天,只要到冬天,我保证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我坚信你爷爷和你父亲都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国家和民族的事,他们都曾经努力过,你又怎么能放弃?” “如果结果不如人意,你该怎么办?从此再不干考古了吗?你能终身放弃你的事业吗?还有你父亲,他那样的人能对你撒手不管吗?就算你不在乎,他们也不可能不在乎。你要为了我让他们在怨恨中度过一生吗?这不是我要的!” 苏筱晚推开沈魏风,快步走出了办公室。。(本章未完!) 第三百三十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倦怠感一时间如潮水似的扑面而来,敞开的门外吹进来一阵寒冷的空气,让沈魏风浑身的热顿时退去了一半,也把他手里刚刚还仅剩的小晚触感都被吹散了,一丝不留。 他缓缓坐了下来,眼看着苏筱晚直直走了出去,然后离开了3号院,没有立刻追出去。 他从苏筱晚的话里听出了端倪,他父亲前阵子写给他的信一定是在医院被苏筱晚无意间翻看到了。 他终于明白在那时候,苏筱晚为什么那么坚定地一遍遍要求离开,甚至要还回专家补贴,决绝地令人绝望。 可到底最后又是什么让她没能离开,他想不出来。 正出着神,蒋宇从门外进来。 “开完了?你没去送送人家?”蒋宇拖了个方凳过来,也坐了下来,顺手把门带上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沈魏风从思索中清醒过来。 “听说,老吴要撂挑子?” “那是他的事,干不干的随他意。” “确实,老吴那人就那样,所长也拿他没什么办法。”蒋宇抽出烟来点上,在烟气里看着沈魏风表情复杂的脸。 “你就为他来的?”沈魏风站起身,收拾起桌上的散放着的资料。 “那倒不是,有个事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蒋宇猛吸了一口烟,确实一脸烦闷。 “门都关上了,有什么不知道怎么说的。”沈魏风没心情等蒋宇卖关子。 “主要这事由我说出来,多少有点儿别扭,可小雯又没法儿跟你直接说,所以……”蒋宇仿佛在说车轱辘话,沈魏风把手里的资料放下,走到他跟前也坐了下来。 “别兜圈子了,说吧。” 蒋宇意意思思,犹犹豫豫半天才勉强开口。 “先说好说的吧,我不是应小雯吩咐给她和苏副队长买了两条跳绳吗?” “我知道。” “我满镇上找,还真让我买到了,绳质量挺好的,小雯可满意了。首发更新@” “啧,说重点。” “然后呢,她就想拉人陪她一起跳,我先陪她玩儿了两次,你也知道,我这人笨重,跳不动,然后她就拉着苏副队长跳,结果人苏副队长死活不同意,结果两人还为这事儿弄得有点儿不高兴。” “然后呢?”沈魏风一点没听出名堂,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听蒋宇继续乱扯。 “然后,小雯冷静了半天,想了想,有了一个发现……”蒋宇说到这里觉得后面的话实在无法正常开口了,于是身子往前一倾,凑到沈魏风耳边,刚要继续说,两人就听见3号院大门响起来,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然后就是一个队员的声音。 “沈队,吴副研究员,快,快去工作面上看看……”。 第三百三十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三百三十一章 焦急的火种 “什么?他说什么?”蒋宇一听也傻了,看着沈魏风,眼睛睁得老大。 “工作面,大概是出事了……”沈魏风心跳瞬间加快,脑子转得飞快,愣了一下,然后抓住蒋宇快速叮嘱他:“去把楼上的人都叫下来,老吴就别出来了,让他们都带上些家伙,顺手就行,手电也别落下,一部分人去工作面上,一部分人去出村方向的路口守着,听到了吗?” “好好好。”蒋宇一听“出事”紧张得答应都结巴了,起身出门直接吆喝着上楼去叫人。 沈魏风也赶忙回房间拿了外套,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过来叫人的队员还在院子里,脸冻得通红,跟在沈魏风身边,哆哆嗦嗦说起了详情。 “我值班呢,刚有点儿犯困就听见外面有声音,然后拿了手电出去看,结果没见有人,以为听错了,可还没等我回去,就听见有车开过来,我开始以为是队里的车,但一想这个点儿了,队里的车怎么可能来工作面上?而且还不开车灯!就立刻觉得不好,于是我就关了手电往探方跟前凑了凑,一看几个从没见过的人正扯咱们新装上的围挡,我就赶快过来了。” “几个人?看清楚了吗?”沈魏风走得急,呼吸很沉重。 “三四个吧,太黑了,我不敢开手电,有没有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沈魏风想到了那天意外在冯村捡到苏长庸的情况,觉得只怕这两次是一拨人,但这些人明显是有武器的,跟亡命之徒没什么区别,他们考古队的人虽多,却几乎赤手空拳,这样过去太危险了。 但现在派司机去镇上通知警察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队里连一把能够得上管制的刀具都没有,最快的搞不好还是厨子切肉的那把。 叫村里的人来帮忙也是痴心妄想,自从张大国一家彻底完了以后,考古队和冯村的关系也算到了尽头,队里去找做围挡找小木匠都是在晚上,幸好这个靠手艺赚钱的老实人愿意连夜赶工,这些扯着彩棚布的木头架子才算彻底做好,除此之外其他的帮忙真是再不能指望。 而且现在方里的文物并没有完全清干净,约有三分之一还留在方里,主要原因是现场的图和位置都没做完,所以还不能收回库房保管,那么现在,这些就是最危险的。 围挡那东西更是防老百姓不防盗贼,木头架子而已,使些力气总能拉开。 越想沈魏风走得越慢,当他彻底停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1号院门口。 对了,小晚有一只枪,这东西自然是不合法的,也不适宜在人前招摇,可是现在情况紧急,那管得了这许多! 枪这东西沈魏风是不可能陌生的,沈家忱之前盯案子的时候也偶然会带枪回家,只不过他到家就会把枪锁起来,生怕被儿子摸到走火出事,但后来沈魏风长大了些,他也带孩子偶然去靶场转转,男孩子没有不对武器感兴趣的,虽然去的次数不多,但也实打实地跟着那些枪法极好的神枪手们学过一些,所以上手并不会太生疏,而且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枪法很是过关,至少在东子眼来看当刑警这枪法绝对可以及格了。 1号院大门被沈魏风火急火燎地拍打着,半天才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谁?晚晚姐吗?”小雯的声音。 “我,开门。” “沈队?晚晚姐呢?哎,她没和你在一起?不是晚上开会吗?”小雯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往沈魏风身后看,可他身后只有队里的同事,没有苏筱晚的影子。 “她没回来?”沈魏风急得似要发疯了一样。 “没,没回来啊!我,我不知道她出去了,我还一直等着给她开门呢。@精华\/书阁·无错首发~~”小雯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沈魏风再没说什么,直接冲进院子,进了苏筱晚的房间,很快从屋里找到了那支枪,打开弹匣看了一眼,然后就急匆匆出来,临出院子前,叮嘱小雯。 。(本章未完!) 第三百三十一章焦急的火种 “外面出事了,千万不要出来!” 小雯点点头,吓得哆哆嗦嗦地关上了大门,沈魏风则带着人直奔工作面上去了。 沈魏风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在心里崩溃地跟上天乞求着:小晚,你在哪儿?千万不要出事啊,千万不要! 寒风声,脚步声,荒草簌簌声,再加上夜枭偶尔一嗓子的哀嚎,让这晚的压迫几乎到达了峰值。 大西北的天寒地冻在夜里的每一个小时中都在加强,可沈魏风已经失去了对冷的感知,如果焦急能点燃的话,那他现在大概已经是一个火球了。 村子路口的唯一的一盏路灯下面除了能看到一户没人住的破院子,再就是坑洼不平的土路和两边长及腰间的衰草,再往前百米就是工作面了,沈魏风已经遥遥地听到了彩棚布被撕烂的“刺啦”声,声声刺耳,声声紧逼。 他许久不碰枪了,特意拿起那把枪,借着路灯的光看了看,拉开了保险,然后带着人开始放慢步子。 蒋宇凑上来,压低声音道:“哪儿来的枪啊?你行吗?” “行不行的,有总比没有强。” 沈魏风对枪没有压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拨贼千万不要和苏筱晚撞到一起,只要他们彼此不相关,他就无所谓什么结果,他是干考古的,不是警察,能和盗墓贼对抗到什么程度那要看运气。 整个探方占地颇大,现在已经有了一圈围挡,进出的位置就在村口这条路对着的方向上,这边看去一个人也没有。 现在来看,这拨人并不是在这边扯那彩棚布,但声音响得十分真切,就像在眼前似的。 “绕过去,在那边,不要轻举妄动,他们手里可能有武器,能吓跑最好,不行再去拦。” 沈魏风跟身边的人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就一起从一侧往另一边走。. 越往前走风越紧,叮呤咣啷的声音也更大,这些人大概已经撕开了口子,开始动手了。 沈魏风沉了口气,接着缓慢地往前走,可还没走到跟前,就看见临近山脚的平地上停着一辆车,高底盘,保险杠上还是一圈泥,没有车牌。@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他感觉这应该还是那辆在张大国家小路里见过的车,至少外观看去与那天见到的并无二致。 看清了车,沈魏风心里更紧张了一分,但下一秒更让他无法呼吸的事情发生了。 苏筱晚,一个人,借着一点点月色,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这辆车前,她小心谨慎地拉开驾驶室这边的车门,看了看四周,然后躬身探了半个身子进去,沈魏风远远地隔着挡风玻璃看去,只见她果断地拔下了汽车的钥匙……。 第三百三十一章焦急的火种 第三百三十二章 你不是警察! “沈队”一个小技工在旁边也盯着看呢,然后忍不住拍了拍沈魏风道:“那不是苏副队长吧?怎么看着那么像呢?” 沈魏风觉得在这一刻自己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眼前几乎是一片黑暗。 自然,这个距离能看到这一幕何止一个人,旁边包括沈魏风身后的几个人都看到了,一个老技师平时总跟苏筱晚搭班,看得尤其清楚。 “就是苏副队长啊,她这是干吗?快,叫她过来!危险!”说着,这个老技师两手握了个话筒,尽量不声高,压着嗓子喊了一声:“苏副队长,过来!过来!” 沈魏风这一刻才惊觉不好,赶忙猛拍了一下这个人,皱着眉头道:“别喊!”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围挡里,一伙儿一共四个三十岁上下的精壮男人,他们扯开围挡钻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没从另一面的口子上直接进来为的是掩人耳目,因为不远处的值班帐篷里亮着煤油灯,烟囱里飘着青烟,一出那帐篷第一眼就能看见这口子上的情况。他们不傻,也很小心,能不惊动人当然最好,那样的话活儿干得利索,完事儿了要钱也硬气。 这几个人上身都是一件或长或短黑不溜秋邋里邋遢的破夹棉半长袄,一大截脖子光着,露在外头,脸色黑中带黄,全是细长眼睛,硬挺的鼻梁,有着西北人典型的外貌特征,操着一口岁黄远近地方的土话,中间偶然夹杂着几句蹩脚的普通话,一般人很难听懂,再加上他们彼此间还会讲些行内的黑话,估计任谁听了都得是一头雾水。 这四个人里头,有一个头上戴了顶北方地区常见的护耳暖帽,有一个穿着条旧的绿军裤,还有一个鞋底上粘了一层的泥,身材最矮小的耳朵上带着耳巴子,贼眉鼠眼,嘴里都叼着颗烟,眯着眼睛蹲在一个方边上,打着手电往里看。 “这破坑里有啥好玩意儿?”戴暖帽的一只帽子耳朵耷拉了下来,在耳朵边上扇乎着,人咧着嘴憨笑着问另外三个。 “先下去瞅瞅再说,等着啊!”穿着解放鞋的家伙说着就蹦进方里去了,两米多的高度,考古队员们都是梯子上下,这人跳下去不说,落地也稳稳地,屁股根本没着地。 坑里下班前已经归置整齐,所有的东西都用雨布盖着,一面坑壁上新开的偏洞墓室也用木条压了一块塑料布暂时遮住。 这些都被解放鞋扯开扔一边去了。 “这特么都什么破玩意儿!这外国娘们儿脑子有病!”穿解放鞋的弯腰在坑底开始翻检盖在雨布下面的彩陶碎片,青铜刀,骨质匕首和一些手掌心大小长满了绿锈的铜泡,这些没有一样不是灰扑扑脏兮兮的。这儿既没有隐在土里闪着光的金器,也没有露出一丝温润的羊脂玉,更没有精致像样的瓷器,总之这些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堆一文不值的破烂儿。 这部分文物都是今天白天刚出土的,暂时还需要现场数据,所以留在了方里,而且大半没有完全出土,有三分之一还在二层台的泥里,现在一些被这群盗墓贼硬是从泥里扒拉出来,乱了位置不说,几只经历了几千年的铜泡因为不堪翻腾,纷纷断做两半,被解放鞋嫌弃地扔得到处都是。@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老吴如果在这里,也许真的会拿着刀砍上去,对他来说,这群人的行径简直无异于谋财害命外加肢解焚尸,简直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我去隔壁看看!”一鞋底泥的吆喝了方底的那个一句,又溜达到隔壁。 这家伙身手不好,从地上拿起梯子放进坑里,扶着梯子下到方底,也是同样一通操作,不过他下得这个方里今天有一串绿松石珠出土,正在偏洞墓室里人头骨下方的泥里,被他一把扯了出来。 “这东西好,看着漂亮哈!”他乐呵呵地拿起这串装饰物冲着正在坑边上探头探脑的带着耳巴子的家伙显摆了一下。 “别乐了,这个,还有那些。(本章未完!) 第三百三十二章你不是警察! 铜的,都带上来,听见没!”耳巴子是四个里面的“小诸葛”,有那么点儿见识,另外三个干活儿都挺听他的。 “好,等着啊!” 一鞋底泥这位从裤子口袋里扯出一个袋子,在偏洞墓室里翻检起来,把看重的一个个丢进袋子里,跟摘棉花桃似的。 几个人正这么忙乎着,手脚并用着,一点没听见外面围挡前的脚步声,更没注意到自己的车被人打开,还给拔去了车钥匙,直到那声硬是压下去的粗嗓音响起来,四个人都愣住了。 耳巴子反应最快,眼珠子一瞪:“他娘的,不好!”说着这家伙从怀里裤腰上拔出一把枪来,快步走到撕开的围挡口子那儿。 耳巴子出去了,剩下三个也慌忙收拾了一下爬出了探方,也一块儿跑了出来。 四个人只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看向围挡的一边,人就在他们的那辆破车边上,手里拿着个东西。 耳巴子眼睛最尖,一眼看出那东西是车钥匙。 “草,这小娘们儿哪儿蹦出来的!”说着他拎着枪就过去了。 苏筱晚先是被喊了一嗓子吓得刚转过身,然后就发现这几个货就出现在眼前,人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就迎着上来了。 她看见了耳巴子手里的枪,也看见了围挡旁边队里的同事们,她在惊惧中瞬间做出了决定,她看向沈魏风,哽咽着嗓子喊道: “别过来!都别过来!他们手里有枪!” 说完苏筱晚拔腿就跑,但是她不是朝着沈魏风他们的方向跑过去,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小晚,不要啊!”沈魏风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呼喊,眼睛里除了惊恐就是绝望。@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但只那么一秒钟,他沉重着呼吸,拿起了手里的那只枪,“咔哒”一声把子弹上了膛,然后绕过围挡,准备抄近路过去救苏筱晚。 蒋宇一看简直要吓傻了,赶紧叫身边人,绕到前面去堵路,自己跑过去拉沈魏风。 “你疯了!不能开枪!你不是警察!”。 第三百三十二章你不是警察! 第三百三十三章 糊窗户 还没等沈魏风来得及跟蒋宇掰扯,本来还在视力所及范围里的苏筱晚已经腿脚麻利地跑出去很远了。 沈魏风焦急中没组织好语言顶蒋宇,只是手里死死握着那把枪不肯松手,可等他再回头看去,苏筱晚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几个盗墓贼在发足狂奔。 是的,车钥匙在苏筱晚手里呢,他们怎么可能不追?他们不可能善罢甘休啊! 可这四个人作案不少,亏心事也没少干,但就跑步跟不上,一个比一个慢,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力气,再重的棺椁板子他们一根钢钎就能撬开推动,几米深的墓葬坑里从底下往地面运重物也不在话下,但就是跑是真不行,特别是那个小个子耳巴子最后都累得停了下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大骂苏筱晚这小娘们儿不是吃素的,太他妈缺德。 话糙理不糙,苏筱晚不是个力量型选手,细胳膊细腿儿的她跟半大的孩子过招儿只怕都赢不了,厉害就厉害在她动作敏捷,擅长跑步,追上她是很不容易的。 跑不动的耳巴子气喘吁吁地往前看了看,发现苏筱晚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又见他那三个哥们儿在后面追得那么起劲儿,喊也喊不动,于是皱眉琢磨起来,想着想着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紧接着他猛地一拍大腿,咧嘴一乐,扭头就往回跑,直冲着他们的车跑了回去。 而就在沈魏风他们还在3号院开会的时候,离雨镇未平街上,夏秋杨和吴霜竹暂时栖身的那个小院的二楼亮起了灯,然后里面响起了一阵争执。 “这个时候你要去哪儿?”夏秋杨板着一张脸死死拉住吴霜竹的手腕,吴霜竹一身利落的打扮,要出门的样子。 “外面散散步。”吴霜竹若无其事,轻描淡写。 “这么晚了,这个破地方没你能玩儿的,你骗人能不能动动脑子?”夏秋杨恼火地怒视着她。 吴霜竹想了想,然后抬起头来,研究性地看着夏秋杨,问道:“steven,你老呆在这儿干吗?吴哥那边的项目还等着你呢,这里交给我就好了,操这么多心你不累吗?”说完,吴霜竹特意嫣然一笑。@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夏秋杨松了手,却又用力捏住吴霜竹的下巴,恶狠狠道:“你说得没错,吴哥那边确实现在等着我,可这里我是不可能交给你的,我不知道你会干些什么,因为我不知道你的下限在哪里!” 吴霜竹无话可回,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道:“好,那你就来看看吧。” 说完,吴霜竹下巴一抬,摆脱了夏秋杨,拿着车钥匙下楼去了。 车子发动了半天,夏秋杨才姗姗下来,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去哪儿?” “冯村,麻烦把烟给我。”吴霜竹扭头示意夏秋杨。 “去哪儿干什么?!”夏秋杨一下坐直了,侧身看着吴霜竹。 “去了不就知道了,你不是好奇吗?”吴霜竹斜睇了夏秋杨一眼,然后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去拉储物盒翻她的烟。 夏秋杨没理吴霜竹,重新坐了回去,看着上下左右晃动的车灯,觉得自己的心也要被晃出来了。 他知道,吴霜竹这个女人是没有心的,她异常地冷静,也异常地疯狂,他作为男人除了这副身板是吴霜竹干不过的,但其他各方面都不是她的对手。 夏秋杨突然有些后悔,出来时没有把自己的另一把枪带上。 与此同时,离雨镇派出所这个时候也是灯火通明,除了大门口那个值班的小间窗户里透出灯光,里面院子的几个房间包括一间办公室也都亮着灯。 东子一身警服,趴在办公桌上查看着几张嫌疑人照片,动手摆了摆位置,找了找他们之间的关系,琢磨了一会儿后,站直身子端起大茶缸子喝了一大口水,然后看着进来的刑警老金问道:“怎么样?还没撂吗?” “快撑不住了,再等等,刚嗷嗷叫求。(本章未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糊窗户 放他出去撒尿,我不就出来了吗?” “这王八犊子比张大国的嘴特么还硬。” “是啊,我也纳了闷儿了,刨人坟刨得还挺有底气,真没见过这样的!”老金摇摇头,看了眼对面小屋。 “咬得这么死只怕手里有人命。”东子端起茶缸子把仅剩的一口水喝净,然后冲着老头偏了偏头道:“走,看看去,争取半小时内结束战斗!” 刚说完,老金就抬脚出去了,东子却停住了脚步,他看了看另一张没人用的办公桌,发现上面有一摞旧报纸,想了想,走过去拿了一厚沓子,又拉开抽屉,翻出一瓶糨糊,又在窗台上拿了一只毛刷,这才出来。 “这是干吗?”老金不解地看着东子。 东子咧嘴一乐:“小把戏,等会儿实在不行,逗逗他,保管他就撂了。” 老金一看这么说也就不问了,跟着东子一起进了审讯的小屋。 前几日,张大国彻底绷不住了,把能交代的,知道的都倒出来了,他到底是农民,还是老实,那点精明和油滑实在禁不住专业刑警的轮番轰炸,特别是后来,当东子把苏筱晚那件被侵犯时撕破的白色上衣往他眼前一抖落,张大国的防线就彻底瓦解了。 而眼下的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正是顺着张大国交代的这条线,顺藤摸瓜在离雨镇抓获的,正是这个盗墓团伙中的一份子。 这人三四十岁,精瘦,背有点儿驼,一脑袋头发乱蓬蓬的,嘴唇很薄,耳朵尖尖的,有点鼠相,一看就是个能说惯道的,不好对付。 这两天从早到晚,别管谁审他,就是一副你没证据我死也不开口的状态,还有脸冲着警察乐,露着一排看起来有点尖利的牙,伪装成憨厚老实的模样。 这样的人已经有亡命之徒的特点了,又“久经沙场”,让他们这样的人吐口非常困难,所以东子带着几个刑警奋战了几个日夜,这才刚有了点眉目。 “坐起来!”东子一进门就看见这货把两个凳子对一块儿,倒在上面眯眼打瞌睡,顿时火冒三丈。 突然被人吆喝,这鼠相男人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也不说话,瞪着眼睛看着老金和东子走到桌子跟前,把报纸什么的放下。 “不早了,说不说?不说你今晚还是别想睡觉。”老金继续原计划。 “唉!你们可让我说啥啊?!”鼠相男人一脸为难样,两只手虽然拷在一起,可还是抬起来抹了把脸,然后继续得寸进尺道:“警察大哥,我想出去撒个尿,行不?” “谁特么是你大哥!”东子气得上前一把揪起这男的衣服领,把他从凳子上薅了起来,老金赶忙上前去拉,可不等老金开口,东子又一把松开,把鼠相男人往凳子上一推,转身走到桌子前,把刚放在桌上的报纸拿起来一摔,指着两边窗户和门,对老金低声怒吼道:“糊窗户!” 鼠相男人顿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身子一软,几乎要从凳子上滑坐下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糊窗户 第三百三十四章 看那边儿…… 离雨镇的派出所跟市里的比可谓只有巴掌大,院子里清一色的旧平房,也分前院和后院。前院值班和接警,后院用来办公开会,另外闲着的两三间小空房都空着,以备不时之需,比如像现在临时被征去做审讯这种,虽然不正规,但毕竟这里地方小,资金少,不可能有那种宽敞的房间和专门的审讯用设备,这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老金干了小二十年刑警了,各种审犯人的套路早就熟稔于胸,对条件要求也不高,对东子的一声令下也理解得透彻,所以答应得又干脆又痛快。 “好嘞!”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糨糊瓶子和毛刷,去后窗那儿开始跟刷墙似的往玻璃上抹糨糊,状极认真。 “你,你们,想干什么?救命!救命啊!”鼠相男人很精明滑头,喊得声音哆哆嗦嗦跟真的似的,可眼珠子还在骨碌碌转着,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多糊两层!还有门缝儿!”东子瞪着鼠相男人对老金道。 老金听了回头看了一眼,咧嘴一声冷笑。 然后东子开始解开自己警服的扣子,一颗一颗地慢慢地解着,从领口一直到最后一颗。 鼠相男人不敢装了,睁着惊恐地眼睛,越睁越大,眼看着东子这次缓慢地走向自己,从他半敞开的警服看到里面恍惚有枪袋,日光灯管投射下来的阴影一点点把他完全覆盖,“啊,啊,你要干吗?!” …… 东子所言不虚,前前后后确实不足半个小时,小审讯室的屋门就打开了。 东子拍打了一下自己袖口上沾染的墙灰,快步往大门走去,后面跟着老金,还有另一个也是b市过来支援的年轻刑警。 三人来到前院,刚拉开东子那辆车的车门,里面的值班民警就赶忙出来。 “严头儿,怎么?出事儿了?” “有紧急情况,我们先去看看,把后院那小子看好了,他身上有命案。” 黑夜里,东子的车像是跳了出去,风驰电掣地冲进了夜幕,车顶上的警灯炫目地亮着,转着,让人一颗担忧的心简直要蹦出腔子。 岁黄的夜太黑了,太寂静了,那缀满天际的星子和皎洁到刺眼的月亮都照不尽这里的黑暗和人心。 沈魏风看不到苏筱晚,心里一急一把挣脱蒋宇的拉扯,跑了出去。 那是他第二次感到要永失所爱的绝望,上一次是在探方那里,而这次更加彻底,他觉得自己除了一颗心还是热的,还在跳动,身体似乎已经不再存在。 他感受不到自己在奔跑,看不清楚前路,听不到风声,只是觉得要追下去,小晚就在前方,他要过去,哪怕不能救下,也要陪着她一起,生死都无所谓,只是不能单把他丢下,他的人生里现在没有这个选项。 “小晚,小晚,你在哪儿……”沈魏风呼吸急促,停下来四处寻找,不知道该不该沿着大路追下去,理智就在崩溃的边缘。 正在这时,一道光远远地过来了,晃动着,颠簸着,歪歪扭扭地离沈魏风越来越近…… 村子里的看家狗们这时差不多都来了精神,一声叠一声地号着,不少人家因为外面逐渐大得离谱的动静,纷纷从睡梦中醒来,有些人家还打开了灯,更有些人穿了衣服走到院子里,隔着院门朝外瞅着。 此时的一切都在冯村的主路上动荡着,路两边的人家已经有人闪开院子的大门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起来,而逐渐逼近的灯光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沈魏风这时才发现灯光来自那几个盗墓贼的车。@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苏筱晚被抓住了?他们哪来的车钥匙? 沈魏风稍稍想了想就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要结成冰。 但事实是,小个子耳巴子在追到半路精疲力竭之际突然想起车上还有一把备用车钥匙,他一路狂奔跑了回去,在车里翻了又翻,终于在。(本章未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看那边儿…… 门把手下的储物盒里找到了那把车钥匙。 他迫不及待发动了车子,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其实不怎么会开车,只能勉强歪歪扭扭上路,开出去一截才稍微顺当了点儿。 沈魏风惊恐地看着这辆车从他眼前开过,借着车灯发现里面除了开车的别无他人,他的这颗心才算稍稍慢了下来,可他马上意识到,这人是开车追那仨和苏筱晚去了,便赶忙跟上。 而其他一起出来的队员好几个从村子里面抄近路已经跑到了村西头的小广场那边,这里离出冯村的路口最近,聚居的村民也最多,院子一家连着一家,住得特别稠密。 苏筱晚开始跑得飞快,后面四个追得极其吃力,但她越跑她力气越弱,头上开始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只好放慢步子,四下里寻找能藏身的地方,可惜看了一路也没有真的能躲进去的地方,而身后的“追兵”是益发得近了。. 有些走投无路的苏筱晚这时只好沿着大路跑,一直来到村西头的小操场附近。 她想到了几种方法,丢掉车钥匙,大声呼喊求救,或者敲开一户人家,躲进院子里去……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车钥匙绝不能丢还给他们,求救也许有用,可也会增加更多的伤亡,手无寸铁的村民根本不是这些亡命之徒的对手,而敲开别人院门既会给这家人招致更大的灾祸也有可能让她更加暴露在危险里。 苏筱晚气喘吁吁地慢跑着,把这些都思虑了一番,左看右看,发现小广场上那棵在夏天大家喜欢躲在下面乘凉的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就在眼前,她已经跑不动了,小腹里一股股扭转般疼痛正在益发强烈起来,她感到害怕,不禁隔着衣服护住腰身,然后身子一闪躲到了这棵树后,终于停了下来,捂着嘴喘着粗气,后背紧贴着大树的树干,立着耳朵听周围的声音。 “人呢?!”解放鞋也要跑断气了,看不到苏筱晚的人影也停了下来。 棉帽子和旧军裤也呼哧带喘地跟了上来,停住脚步四下里张望。 “呸,这小娘们儿跑得特么比兔子还快!”旧军裤一边骂一边大力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别让我逮着,逮着我不折腾死她,妈的!”棉帽子是四个人里力气最大的,这辈子没吃过女人的亏,今晚这待遇憋的火能赶上过去好几年的。 “哎,”棉帽子话音还没落,解放鞋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那棵大树冲着这俩摆了摆手,压低声音道:“看那边……”。 第三百三十四章看那边儿…… 第三百三十五章 救我! 吴霜竹开着车抽着烟,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车速,旁边车窗落下来一半,在灌进来的彻骨寒风中她连脖子都没缩一下。 今天是原定计划中小收获的日子,内心难以抑制的兴奋让她一点感觉不到冰冷,反而掌心微烫。 犯罪就是这样,有时候会令一个人像对毒品上瘾那样顾不得一切。 拐进冯村的路口就在眼前了,一段小坡之上一排低矮的房子,漆黑中,只有车灯所过之处看得出影像,破败的围墙和伸出短墙的光秃的树冠都只有黑色的剪影。 她原本是有点担心这几个村野莽夫愚昧眼拙,可一想有“小诸葛”耳巴子在那里把着关,心里就稍稍踏实了点,再一想这个遗址出土的东西,怎么都是无价之宝,便彻底放下心来。 这是她自己私下里的交易,走得却是老板的项目资金,按理说多少都是赚,但她还是认为自己绝对算不得贪,或者说至少和莫里斯那种隐蔽性极高的行径来说,她这点动作的获益不过九牛一毛。 所以她很心安,没有一丝愧对上帝和良心的痛苦。 车子缓缓往村子里开着,风声,树枝摇曳声,还有偶然来一嗓子的夜枭的鸣叫都清晰地传进车里来。 夏秋杨早习惯了各种极端环境,对这样的夜并无恐惧和紧张,在不断扑面而来的寒风里,他不过是把衣服领子拉得更高了些。 他想今晚能见一见苏筱晚,最好让她答应现在就跟他一起离开冯村,离开中国,可看看时间又觉得希望渺茫。 正当这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不言不语时,一声奇怪的,尖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来。 那是一种惊恐的人的喊叫,凄厉而绝望,一声高一声低,仿佛有东西在堵住一个人的嘴,听得人浑身紧张,寒毛倒立。 “等一下!”夏秋杨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示意吴霜竹停车。 “大概是野猫,这村里到处都是。”吴霜竹也听得耳朵发麻,可她还有要事待办,不愿意分神。 “我说停下来!”夏秋杨一瞪眼,低吼了一声。 吴霜竹没再说话,只好把刹车一踩到底。 那声音在他们两三句对话之间小了下去,可还能听得到,就是微弱得多,夏秋杨立着耳朵听才辨出方向。 “那边。”他手一指,正是村西头。 吴霜竹心烦地想不搭理他,但转念一想还是听话地调转方向加油往西开去。 无非就是绕个路而已,随他吧。 她谈不上多爱夏秋杨,当然也不爱别人,但她对夏秋杨还有需求,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日常事情上的,有他在吴霜竹到底觉得安全些,况且夏秋杨熟知各国国情和法律,比活字典还好用,业务上又是高水准的伙伴,所以吴霜竹再怎么不乐意也不会完全不考虑夏的要求,特别是现在,夏是如此焦灼和不安,好歹还是要应付他一下的,到底男人的这点面子是不好不给的。 “如果是别人的麻烦,我劝你就不要插手了。首发更新@”吴霜竹冷冷地警告夏秋杨,这是她目前唯一介意的一点,不过夏秋杨根本一言不发,双眼直直地盯着路面。 前路情况未知,吴霜竹为了保险起见已经关闭了车灯,黑色的车子在黑暗里像滑行似的往前开着,直到开到一条小路里面,两人几乎同时被眼前不远处的景象震惊了,这下不用夏秋杨吼,吴霜竹自己踩了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村子西头大树前的小广场上,两三个男人合力在制服一个在地上挣扎不已的女人,而不远处停着一辆老旧轿车,车灯明晃晃地。 夏秋杨惊得呼吸都在加重,他发现在地上来回扭动的女人仿佛是苏筱晚,因为他认得她那件卡其色的风衣,这衣服是她在美国买的,在这个地方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穿。 “救,救命啊!”苏筱晚已经喊了一阵子了,此时被摁在地上无法抬。(本章未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救我! 头,气息微弱,一只被扭成长条的塑料袋绕上了她的嘴。 因为入夜,前阵子老猎户又殒命自家院子里,冯村的村民早已被流言吓破了胆,这深更半夜里,外面一个女人的哭喊,没有谁敢开门出去救! 夏秋杨一把推开车门要冲出去,却一把被吴霜竹拉住。 “你要干什么?!” “那是安娜!”夏秋杨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你不能过去,他们这是在犯罪,要杀人,你去了会被警察盯上的。”吴霜竹此时力气犹大,死拉着夏秋杨不松手,夏秋杨想骂人,可又担心惊动了前方的这几个人。 “你松开,听见没有!”夏秋杨一边看着吴霜竹,一边看向求救声越来越微弱的苏筱晚,心急如焚,顾不得她所说的警察不警察的。 “他们有枪,你这样过去不是送死?”吴霜竹实在没招了,只好把她知道的老底儿都抖落出来。 “你怎么知道?”果然夏秋杨听出了毛病。 “我就是来找他们收货的。”吴霜竹无奈地解释。 “那你过去,叫他们放人!”夏秋杨重新爬上车子,恶狠狠地盯着吴霜竹。 “这种事我管不了,就算我去管,他们也不会听我的,再说了,这样肮脏的勾当,我不想碰!”吴霜竹极其冷漠地看着夏秋杨,一动也不动。 “你那勾当能比这干净多少!去,听见没有,快去!安娜快不行了!”夏秋杨一把扯过吴霜竹的衣领,脸气得都歪了。 “这个安娜除了拖后腿,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她已经跟那个中国考古队的领队爱得死去活来了,你醒醒吧!为了这样的女人值得吗?” 夏秋杨气得差点儿对吴霜竹挥拳,好容易忍住,却不禁又看向苏筱晚的方向,而这两人在车上扭来扭去的瞬间,不小心碰亮了车里的顶灯,正是这束灯光一下吸引了头正好偏向这边的苏筱晚。 她嘴里被一条塑料袋生生堵住了,长发飞散,脸颊上蹭了些土,一双睁大的眼睛里全是泪,因为不能出声,只有嗓子里“呜呜”地哭泣。 可她这一刻看到了夏秋杨,她看着他,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含混不清的“呜呜”声里仿佛在低声哭求着:“steven,救我!救我!” 夏秋杨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在颤抖,苏筱晚的哭求他看得一清二楚。 “枪,把枪给我!快点儿!”夏秋杨疯了似的冲着吴霜竹大吼。。 第三百三十五章救我! 第三百三十六章 虽迟但到 在这之后的事情在苏筱晚后来的记忆里仿佛是被剪辑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什么,但那些不能忘却的,终是无法忘记,它们有自己的生命,会以它们认为合理的顺序重播着,复现着,不受操控。 她恍惚记得,画面很动荡,和她不均匀的呼吸一样忽上忽下。 她人被强行按倒在地。 粗粝的沙土擦过她脸上娇嫩的肌肤,火辣辣地,很痛…… 还好她的美让这三个乡野村夫没舍得动手殴打,只是擒住了,动弹不得。 而视线远处,黑色的小路里面,夏秋杨和吴霜竹在车里扭打成一团。 另一边,在她的正前方,那辆盗墓贼的车开着强光缓缓地开了过来,里面坐着的那个面目可憎的男人一直在笑,阴邪地,得意洋洋地。 她恍惚听得懂这几个人话里的词:碾断腿,拉走,快活,白得的…… 勉强拼凑在一起,苏筱晚知道这辆车迟迟没开过来的目的有二:一是过来先压断她的腿,以报刚才让他们的苦追之恨;二是拖上车带走,回去供这几人快活。 这些话像是一桶一千多度的钢水,正一边冒着泡一边作势要倾倒下来。 那结果是尸骨无存! 苏筱晚听得的冷汗都下来了,她被反剪在背后的两只手,也被一只弄成一束的塑料袋绑着,很紧,摆脱不掉。 她急迫地拼命挣扎,拼命呼救,而离她最近的也是情分最长久的夏秋杨和吴霜竹却在激烈的争执和抢夺,这两人全然没注意到那辆车子在逐渐靠近。 是的,它越来越近了。 这就像是一个恶作剧似的,带着玩笑,藏着恶毒,一点点逼近,看尽你挣扎至死的狼狈,获得从别处难以获得的巨大快感。 杀人或残害人也许是犯罪行径中最顶级的刺激了,特别对于一些思维不太正常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车轮开过满是碎土石地面时发出连续不断碾压声,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都落在苏筱晚的耳朵里,激起她心里最深处迸发出来的恐惧。 她能感到自己的眼泪跟决了堤似的奔流着,一张脸似乎要湿透了,被强行堵住的嘴里除了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再喊不出一个字来。 突然,车子开始加速,苏筱晚登时瞪圆了眼睛,她清楚地听得到发动机舱里传来的高速运转声,她知道这是真要开过来碾过自己的双腿了,可她已经拼尽全身的力气。 天真的马上就要黑了,一片漆黑。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地面碎石被车轮碾过时发出了混乱的、嘈杂的声音,苏筱晚知道她那双腿即将葬送在这滚滚的车轮之下。 可这样仅失去了腿,这些人还有兽性要发泄,只要她还活着。 不,横竖都是一死,她不要受尽折磨后再咽气。 苏筱晚记得自己在最后的一刹那几乎挣扎着坐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也对夏秋杨失望透顶,在等不到沈魏风赶来相救之前,她除了一死百了再无他法,等下去不是被碾压就是被拖走。 她稍稍坐直身子,还好那三个正凑在一处抽烟调笑,无所谓苏筱晚的扭动,觉得横竖也是跑不掉,站远些看着就行了。 没了这三人的阻止,苏筱晚便准备立刻向这车迎面撞去。 滚滚的车轮,巨大的引擎声,嘻嘻哈哈的笑声,还有仿佛来自夏秋杨发自肺腑的痛苦惊呼…… 车灯摇曳,精神面临崩溃,苏筱晚眼前一片模糊…… 恰在此时,一声清脆的枪声突然响起,一颗子弹好像是从她耳边飞过,擦热了这冰冷的空气,钻出了一条通道,飞快地扎入了这车的一条前胎,在苏筱晚的耳边传出一声橡胶中弹的沉闷声,然后,紧接着便是一阵紧急刹车的制动声,因为离得太近那声音简直可以刺破鼓膜。_o_m 车。(本章未完!) 第三百三十六章虽迟但到 ,停了。 它居然停了! 苏筱晚剧烈地喘息着,缓缓睁开双眼。 她知道有人打了一枪,可这么好的枪法,这么准的位置,该是夏秋杨在附近打出的吧? 她满是泪水的脸上瞬间浮起一丝欣慰的笑。 但再一细看才发现,夏秋杨还在车里,和吴霜竹一起也被这枪声吓得惊呆了。 可还没等苏筱晚刚刚冒出一丝热气的心再度冰冷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的恍惚中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接着是一群人,前后脚都跑了来,和那三个扭打成一片…… 前轮中弹只让耳巴子愣了那么几秒钟,停了车,可当他看到眼前一片混乱时,竟然缓缓地开始把车往后倒去。 因为扭打声,叫声响成一片,沈魏风护住苏筱晚只怕再出意外,眼看蒋宇带着几个队里的年轻小伙子把那三个收拾得差不多了,才突然发现车里的那个和车已经偷偷摸摸倒出去好远了。 正急得要起身去追,只见不远处打着警灯的东子的车风驰电掣般地开了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第三百三十六章虽迟但到 第三百三十七章 缄默到底 蒋宇几乎是和沈魏风同时发觉了那车子在逃。 他扔下众人,发足狂奔,一边跑一边冲东子的车打着手势喊着:“那边!快!跑了……” 东子瞬间领会了蒋宇的意思,冲他一摆手,方向盘猛地一打,调转方向,加了一脚油冲了出去。 正当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东子的车的时候,一个队员眼尖,指着另一条黑暗小路里喊了起来:“那儿,还有一辆!” 苏筱晚回过头去看,发现夏秋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着枪从那车上下来,车门开着,他站在车边,目瞪口呆看着刚才的一幕,吴霜竹一脸不屑地冷笑里带着淡淡的怒气,还在驾驶位上一动不动。 夏秋杨那张先是被痛苦折磨到变形的脸,此时完全浸在巨大的内疚之中,将迈而未迈出的脚步里缠着多少爱恨纠结,仿佛前路就是一场绵长的苦役。 他的膝盖从未如此之软,几乎要跪在地上。 他想安娜此时应该恨毒了他,或者走上来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可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 他握着枪的那只手扶在车门上,不断深呼吸让自己不要做出蠢事来。 是的,如果不顾一切的话,疯狂的夏秋杨可能会一枪打死吴霜竹,然后从对面把苏筱晚抢过来,带着她立刻离开这个他妈该死的冯村! 但是,可惜,他不敢。 苏筱晚伤心地闭上眼睛,摇摇头道:“不,那不是他们的车。” 已经被制服的那三个盗墓贼也看了过去,根本毫无反应,极其漠然。 只有沈魏风眼神极好,看到那条黑暗的小路里隐藏着是谁,但他什么也没说,不过是下意识地把苏筱晚抱得更紧了些。 “警察已经来了,上车!”吴霜竹偏过头来,冲着夏秋杨低声喊道。 夏秋杨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在努力看苏筱晚最后一眼。 “快点儿,警察找上我们就麻烦了!听见没有!”吴霜竹就要失去耐力,开始呵斥起来。 忍已经忍到这个份儿上了,夏秋杨只能接受现状,他默默地上了车,带上车门,吴霜竹立刻拉了倒挡,车子在瞬间完全隐入了黑暗之中。 不能听命于自己者,就必然要受命于他人! 这天夜里的一切对于苏筱晚来说是一场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打击,她在沈魏风怀里的时候,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和快速的心跳,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块残破不堪的绸缎。 她带着点绝望去挣扎,想从他怀里挣脱下地,但越是这样沈魏风越是抱得不肯撒手,他走得太急,连解释的气力都匀不出来。 苏筱晚知道,因为刚才和那三个男人的扭打,她的脚踝受伤了,肿得一步也走不了,脸颊上也有轻微的擦伤,手腕因为被强行反剪到背后也有挫伤,用力捆绑的塑料袋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红到泛紫的勒痕,这些都很痛,不过她现在觉得很无所谓,甚至替沈魏风如此辛苦地怀抱着自己往回走而感到不值! 连和她相处了的夏秋杨和吴霜竹都可以至她于危险于不顾,那么她和沈魏风这短短不足一年的情分又能价值几何? 别忘了,就在不久前,夏秋杨可是那个拿着婚戒单膝下跪求她嫁给自己的人呐! 多么地讽刺! 难怪说人心和太阳一样,都不可以直视! 而沈魏风呢,他只不过是在同情,同情她这短短二十多年人生里的悲欢离合,同情她失去父亲,同情她母亲精神失常,同情她遭人嫉恨,同情她被朋友遗弃,他不过是与她有着相同的工作思路,他有才华,所以也爱惜如他一般的人才,与其说他是在爱她,不如说是他在全身心的爱自己的事业,而她不过是他事业上的一个奖励,或者说最多算一个助力,可这和她这个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苏筱晚有些震惊自己现在才明白。(本章未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缄默到底 到这一点,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愚钝!又如此自恋! 所以,和这些相比,身上的伤痛当真是不值一提的。 她下意识地用手去轻抚自己的小腹,在一阵阵绝望中感到一切都终将逝去。. 那么,要不要和沈魏风谈一谈? 他需要知道吗? 这会是一件喜事吗?会让他感到幸福吗? 不用任何人来回答,苏筱晚心里写满了否定。 知道了也许就是下一场痛苦的源头。 痛苦已经够多了,不必了,真的不必了。无错更新@ 苏筱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掏空了,她无力地靠在沈魏风的怀里,准备把所有都缄默到底。 之后的事情就像狂风扫落叶似的快速收了尾,但也跌跌宕宕并不顺利。 耳巴子的车技本来很烂,可大概因为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这家伙竟然一路发挥超常,让向来以车技自负的东子一路追了很远才好容易要将他逼入死角。但这货实在是杀人越货方面的奇才,他一看前方道路变窄,他那车技再牛此时也开不过去了,而旁边就是灌木丛生的悬崖峭壁,后面的警察眼看就要将自己的车别停,这耳巴子在瞬间做了个惊人的决定,只见他猛地推开车门,毫不犹豫地弃了车,然后往山下跳去。 一看这情况,东子赶忙狠命踩刹车才终于把疯跑的车停了下来。 而被耳巴子遗弃的车还是冲了出去,最后一头撞上旁边的山体,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接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车子就烧了起来,瞬间火光冲天。 三人冲下车,简直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东子让老金马上在崖边打着手电找人,自己则带着那个年轻的刑警冲向那辆着火的车,手里拿着自己车上的灭火瓶,想尽量把火扑灭。 但车这东西一旦着起来,怎么可能灭得下去,又是油,又是塑料,再加上些其他易燃的东西奇多,不是消防过来,没人能压得住这样的火势。 东子使出全身的解数也无法扑灭那越烧越旺的大火,便只好带着这个新警往远处撤,眼看着一辆车在短短十几分钟内烧成了一副骨架。 这边车已经彻底没戏,而老金也是无功而返。 他拿着手电在崖边来回搜寻,期间为了把可能躲藏在灌木里的耳巴子逼出来,还特意连开了两枪,但还是一点人影没有,只不过惊起了一些落荒而逃的小动物,三人也就只好就此作罢。。 第三百三十七章缄默到底 第三百三十八章 空等 车毁人失踪是个糟糕的结果,虽说不至于是多大的工作失误,但多少有点影响东子下面的侦破工作,这个是他们现在每一个为这个案子奔波的刑警都不愿看到的,不过好在考古队当时还趁势擒住了另外三个,也算对东子他们这连着几天的审问的一点安慰和奖励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东子就带人来考古队驻地提走了这三个货,极其诚恳地对考古队表示了感谢。 送走了东子,沈魏风马上就宣布全队修整一天。 但别人休息,沈魏风是不可能歇着的,因为在昨晚这场激烈地较量之后,要处理的后事太多了,以至于他从早上起来一直抽不出空再去探望一下身上有伤又心力交瘁的苏筱晚。 东子这天早上带车来押解时告诉了沈魏风那个糟糕之极的消息:车子已经烧毁了,车上的东西一件也没能抢救出来。可这四个贼昨晚去追苏筱晚的时候,装着文物的袋子都随身带着,直到抓住了苏筱晚之后,他们才把东西就丢在了车上,后来,耳巴子见利忘义,弃了他们开车独自逃跑,东西也就一并带走了。 昨晚黑灯瞎火,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抓这几个盗墓贼上,具体方里少了多少东西还没人清楚。 所以,上午的当务之急就是去探方里做清点,把损毁和遗失的文物登记说明,信息汇总了之后要先报回所里,然后再去弄其他手续,有可能还需要警方开具的证明之类的,总之一堆事情,大大小小的麻烦不断,休息是断断不可能了。 清点工作沈魏风没有按原来的分配找人,只叫了老吴、宋轶、蒋宇和他们自己的两个助手,无非是考虑要尽量减少这事在队里引起的震动,毕竟工作还得继续。 在被翻腾的乱七八糟的现场,老吴最为激动。 “这群畜生,看看,看看!” 确实,老吴对这事反应特别大,大家倒是都有预期,可真看到他气得摘了眼镜,指着坑底一片狼藉,眼含泪光的样子,在场的所有人还是非常动容的。.. 这里的每一个人,没有谁能像老吴那样把工作当事业,把成果当孩子,像忠于婚姻和家庭一样为自己的事业鞠躬尽瘁的忙碌一生。 这样投入的感情很能打动人心,大家也都为了这次发掘付出了辛劳,都能体会老吴那种锥心之痛。 清理的过程不算快,毕竟还要做登记和拍照记录,这种拍照比不得警察的现场取证,案子需要的都是大面上的场景证据,几个方向和位置上拍完就走了,而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物件一个物件的具体情况,像3号和9号方被这几个人祸祸得尤其严重,破碎的铜泡到处都是,登记起来自然特别麻烦。 几个人一口气忙到中午还没能完全收尾,准备回去吃了中饭下午再来,想争取天黑之前结束。_o_m 返回驻地的路上,老吴罕见地走到沈魏风身边,可也不马上开口,边走边看向前面的1号院,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苏博士,她还好吧?” 沈魏风整整从早忙到现在,一直没想别的事情,突然被老吴这么一提醒,眼前闪过一幕幕昨晚苏筱晚那几乎垂死挣扎的画面,心里不禁弥漫开一股难言的悲伤。 而苏筱晚昨晚愤而出走,老吴多少是有点责任的,毕竟要不是他晚总结会时那么咄咄逼人,小晚也不至于情绪那么低落,以至于他忍不住要发脾气,伤了她的心。 他叹了口气道:“不是太好,身上受了些伤,需要休养。” “那,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有伤的话别耽误了。”老吴的关心里充满了内疚,可沈魏风听着并不觉得畅快。 “好,等今天忙完,就让她去看看大夫。”沈魏风只好这样宽慰一下老吴。 中午,沈魏风还是腾不出一点时间,他先和蒋宇两人匆匆咽完了午饭,然后就回办公室,两人配合把上午的清理结果分门别类,完成。(本章未完!) 第三百三十八章空等 补充说明,留出每一件的照片位置。 全都忙完了,沈魏风交代蒋宇下午先去一趟镇上去冲洗一部分照片回来,他则跟了车一起去镇上的邮局给所里挂电话,去说明昨晚的情况。 队里的破面包上午去工作面上送彩棚布去了,这会儿才开了回来,沈魏风站在路口看了眼车,又看了眼1号院紧闭的大门,有那么一瞬间真想进去看看苏筱晚,但转念一想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是晚上忙完了再来陪她更安心一些,就暂时打消了进去的念头。 然而,事实是到这天晚上苏筱晚也没能见到沈魏风,她原以为他忙了一天一定会在晚上过来看一眼再回去休息,她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跟他谈谈,看看他的态度,但他没能来。 中午的时候,顾所长在电话那头听闻这事后很是恼火地发了通脾气,可他知道这也是让人盯上了,应该是有人早有预谋,骂沈魏风也说不过去,于是就针对队里的安全规章语气极其严厉地说了几处问题,说到情急之处忍不住直拍桌子,就算隔着电话,沈魏风也听得清楚,只不过他尽量保持沉默不言,由着顾所长把火发完。 “我知道了,新的规章制度都贴出来了,明天早会我再强调一遍。”沈魏风很机械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人呢?除了苏博士,还有咱们的人受伤吗?这是队里的事,凡事留好底子,所里可以给报,该怎么看就怎么看!”顾所长火气下去了一大半,语调平稳了不少。 “他们都没事儿,就苏副队长受了些伤,还好不严重,皮外伤吧。”沈魏风说话间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 “苏博士这次很勇敢啊!我们得感谢她,她一个外国人能做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可惜她不是我们所里的人,咱们也没办法给什么表彰,不如还是给奖金吧,就和她的专家紧贴一起发给她,你开会的时候也要专门提出表扬,正好改善一下她在大家心里的印象,再说也别让人寒了心。” 顾所长这种顺水人情的建议沈魏风嘴上都答应了,可他特意今天专门出来打电话给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想法。首发更新@。 第三百三十八章空等 第三百三十九章 门内的灯光 “顾所长,昨晚这事看起来是一起考古现场盗墓的普通案子,但是我有个疑问,这几个人是怎么得知冯村这个遗址项目的,而且之前我们的工作进展缓慢,成果不多,最近这一阵子因为偏洞墓室的发现才开始有了质的突破,他们这真是赶巧了吗?”沈魏风先是提出了他的疑问。首发更新@ 顾所长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问道:“村子里有人了解我们的工作进度吗?你们现在请了多少民工?他们中是不是有人下探方干过活儿?” “没有,最近的文物出土量大了很多,我一个民工都没要,都是所里的人在工作面上,而且前几天还专门做了一圈围挡,为的就是安全,现在就连在地面上做筛土的都是咱们所里的技工,队里的人都明白目前是安全的关键时期,只能自己人上,不能叫外人来。” 沈魏风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严防死守,已经把所有能想到的漏洞都堵上了,甚至他还在出村子前往遗址的半路上设了个临时岗,白天的时候会派人轮流在那里看着,有村里人过来会好言相劝,请他们绕个路去远处山上的果园,不要靠近发掘现场。 “那这么说的话,问题还是出在咱们自己的队伍里?”顾所长语气沉重地问道。 “是的,现在确实没有其他解释。如果说是巧合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巧了,仿佛也说不过去,除非真的有人事先已经盯上了,不然时间上的节点不会那么吻合。” “这种考古现场盗墓的案子这几年确实多起来了,不过这样的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以前也有过,论程度比你们这次严重多了。我记得有一个山西那边的遗址就出过这样的事,当时的那个领队为这个差点儿送了命,最后落了个腿上的残疾。后来看警方的案情说明,意思也是这案子是里应外合的产物,那内贼后来也抓住了,但他们当时那个遗址可是在当地早就小有名气,,里面是有金器的,有人惦记也正常,但我们这个项目要说有人事先盯上了……”顾所长觉得沈魏风的思路是对的,就是立论困难。 “冯村这个遗址早在建国前就有人发现过,只是建国后没有机会进行发掘,沉寂了许多年,虽然十年时期连续两次有人在周围发现过彩陶,但当时只有本地的文物办公室的人来看了看,就没了下文,按说真正知道它存在和价值的都应该是咱们业内的人,外人几乎不太可能知道。像昨晚这几个盗墓的蟊贼明显是受人之托,从现场丢失的文物来看,他们很懂其中的门道,把不少看起来不起眼的物件都捡走了,这如果不是有人指点,普通的盗墓贼是看不上这样人类学价值更大的史前文化大墓葬群里的东西的。”沈魏风提醒了一下顾所长。 “你说业内,我倒想起来几年前我在美国做访学的那次,当时有个会,中间就讨论过有关我们史前文化的几个重大考古发现,其中有个叫什么莫什么的教授就提到过应该在中国的西北地区,特别是在青新甘三省交界处搜寻新的人类学遗址,我当时还挺疑惑的,后来开小组讨论会的时候我跟他还起了点争执,结束时弄得不太愉快。后来我一直认为这是当时的翻译工作做得不好,大概是语言问题导致了什么误会。不过这人最后还是很大度的,听说我要回国,还专门来看我,对那次会上的争执表示了道歉,我也就没再计较,你不提业内这说法,我都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顾所长的这段回忆恰好暗合了沈魏风在这次返回冯村时,在火车站听到周楚凝跟自己唠叨的往事。 看来冯村这个文化遗址似乎连国外的专家也早有耳闻,仿佛已经不单是苏筱晚爷爷苏元昌的一个工作笔记那么简单。 有人惦记这里,而且还是境外。 后面的谈话因为时间的原因就匆匆挂断了,可沈魏风返回队里的路上脑子里跳出了自己看过的苏筱晚博导的推荐信,信是打印出来的,不是手写,内容很简单,但信末因为是外国人。(本章未完!) 第三百三十九章门内的灯光 的手写签名,中国人很难看懂,不过他记得这人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是一个漂亮的花体字:m。@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当然了,这次冯村文化遗址的考古工作也和美国的y校有了合作,苏筱晚是作为合作方的代表加入考古队的,她回来时匆忙,可也在登上来冯村火车之前在所里和顾所长见过一面,那么她当时带去的一份合作协议里面应该也有她导师的签名,但估计所里也没人认识,就直接存了档。 好在y校这次出面要和所里合作出资非常有限,所以话语权不大,只不过要求成果的中英文两版论文同时发表,并授权它们出版该次发掘的专著,十分地中规中矩,这样的要求既不过分也无可疑之处。 一时间还找不出破绽,沈魏风只好先把此事放到一边不提,回冯村以后继续做清理,直到天黑透了,他们几个人才弄完回了驻地。 晚饭后除了老吴剩下的几个人又合作把后续工作处理完了才各自回去休息,而时间也已将近夜里十二点。 沈魏风回了房间洗漱完,看了看墙上的钟琢磨了一下,觉得时间实在不早了,苏筱晚可能已经睡下,他这个时候过去是一定会惊醒她的,思来想去,最后只好放弃了去1号院的念头,继续埋头浩如烟海的案头工作,直至凌晨两点多钟。 为了这两个多小时的写作,沈魏风连续抽了不少烟,笔几乎没停过,但到了夜里这个点儿还是顶不住犯困,于是他决定出去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村子里面寂静无声,昨夜的惊心动魄似乎还在眼前,沈魏风原本计划就在3号院周围走一走,清醒一下再回去继续工作一个小时就休息,可心里终是按捺不住对苏筱晚的牵念,还是转身朝1号院慢慢走去。 考古队的驻地一共有三个农家院,现在每一个院子的大门底下都装了灯泡,一是为了晚上视线好些,二是也为了安全。 这时的1号院大门在灯下看起来似乎是虚掩着的,沈魏风离得远,还以为是灯影造成的错觉,等走到跟前一看,发现门确实开着条缝儿,而门缝儿里面正透出了一缕桔黄色的灯光……。 第三百三十九章门内的灯光 第三百四十章 百口莫辩 已经是夜里两点多钟了,沈魏风没想到1号院里还会亮着灯。 他轻轻推开大门,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门轴转动的声音,院子里大树上的夜鹰应声“呼啦”飞起,打碎了小院子里的一片宁静。 原来是小雯的房间里大灯小灯开得一片灯火通明,但旁边苏筱晚房间里也有一层淡淡的灯光。 因为大门声响,有人从苏筱晚的房间里闻声出来。 “沈队?”小雯穿着一身利索的夹棉睡衣,上身披着一件长款棉服,冻得哆哆嗦嗦地朝大门口看。 “晚上忘了关门吧。”沈魏风走了进来,准备顺手带上院门。 “咦,门没关吗?怎么会?昨晚回来明明带上了呀。”小雯深觉不可思议,赶忙走过来查看。 但门锁是好的,一点毛病也没有,两人连着试了几下都是一带就关上了,严丝合缝的。 “昨天才出了事,我特留意这个,怎么可能不关?”小雯郁闷道。 沈魏风想了想没再说什么,问道:“你怎么这会儿起来了?苏副队长呢?也醒了吗?” “没,她还睡着呢,我起来喝水上厕所,听到她屋里有动静,以为她醒了,想着她身上有伤,别是疼得睡不着,就过来看看。” “怎么样?没事吧?”沈魏风一听到“伤”,不禁感到心被重重地扯了一下。 “我刚看了,没事,大概是做噩梦了,说梦话来着。”小雯披紧身上的衣服,带着沈魏风来到苏筱晚的房间。 小雯人很细心,在台灯灯罩上又遮了一圈报纸,降低了灯的光线的亮度,这样既能看清楚,也不至于把人惊醒,难怪从外面看起来屋里只有淡淡的一层光。 果然,在暗黄色的灯光里,沈魏风看到苏筱晚额边确实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双眼紧闭,没有醒来的意思,一双手紧紧握住身上的被子,呼吸有一些沉重。 “要不要叫醒她?”小雯看了看沈魏风的表情,拿不定主意。 沈魏风摇摇头,走到床尾,轻轻掀起被角,查看苏筱晚扭伤的脚踝。 “做冰敷了吗?”大概因为屋里冷,苏筱晚睡觉也穿着棉袜,沈魏风就轻轻用手摸了摸伤处。 “嗯,做了,一天好几次呢,睡觉前我看了,肿消下去了不少,明天就可以用点跌打损伤的药贴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好,辛苦你了,她睡得不安稳,我在这儿陪她,你快去休息吧。” 小雯知趣地点点头要回去,可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那么几秒钟,咬了咬牙似乎要开口说什么,就转过身,盯着沈魏风看了看。 “沈队,有件事……” 原以为小雯已经出去了,沈魏风正转过身想细看苏筱晚脸颊上的擦伤,可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有话要讲。 “什么事?”沈魏风又看向小雯,沉下心来等她开口。 “那个,那个晚晚姐这段时间吧,她,她……”小雯的话讲得极慢极艰难,好像嘴里装满了滚烫的蜡油,让一番想说的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使听话的多少觉得有点不耐。 “别有什么顾虑,有什么就说什么,这儿也没别人。” 沈魏风以为小雯是担心多话惹祸,就先给她宽宽心,毕竟这个姑娘的胆色跟苏筱晚是比不了的,别看小雯日常表现得性格十分爽朗泼辣,其实骨子里谨小慎微,胆量甚小。 “就是,就是,女孩子,每个月,……”小雯已经到达了极限,再无法说下去,她立刻放弃,只好话锋一转补了一句:“沈队,你还是劝晚晚姐去医院看看吧,到了医生那儿有什么问题一查就知道了,别在这儿耽误出什么麻烦来。”这话小雯简直是一口气吐了个干净,说完就立刻拉开门出去了,一派落荒而逃的架势。 沈魏风平生的猜题能力基本都集中在他的工作中了,像考古这种拼图似的。(本章未完!) 第三百四十章百口莫辩 工作方式他早已经习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思维模式被他在工作中运用得行云流水一般,但能力平移这种情况受很多条件限制,就像此刻,沈魏风根本不能从小雯吐出的只言半语中汇总出什么结论来,想了又想只是以为这小姑娘大概是觉得他一天没来看望苏筱晚,也不说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伤口,有些不满可又不敢表达吧。 本来嘛,女人心海底针,沈魏风当时到底还是年轻,作为一个钢铁直男型的单身汉参不透这里面的内情也实属正常,只不过麻烦的是命运这东西就是一些事一些情在有意无意之间一环扣一环组成的,而人的生命那么有限,等发觉了再去后悔通常都是悔不当初。 也是这天夜里,离雨镇,未平街。首发更新@ 和冯村1号院苏筱晚的房间里流动的温情和爱不同,夏秋杨和吴霜竹在租下的小院二楼房间里已经剑拔弩张到要彻底崩盘。 夏秋杨铁青着一张脸,坐在床边,手里的烟燃着,脚边已经一小片烟头和烟灰,身上只有一件深棕色立领毛衣,可房间的小窗户完全开着,不断有冷风吹进来,整个房间冻得跟个冰窖似的。 吴霜竹一身黑色衣裤,脸上画着冷妆,眉眼间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傲慢和跋扈,只剩下几分少见的女人的柔弱,一把卷发简单系在脑后,竟然看起来有些温良之感,她蹲在夏秋杨面前,一条腿的膝盖支撑在地上,她仰着头看着夏秋杨,眼睛里似有泪水一般,两只手死死拉着他的胳膊。 “steven,你原谅我吧,别去报警好吗?这事我做得不对,我,我对不起安娜,可这也是为了你啊!”吴霜竹这话软硬适当,表面求饶,但没有一丝诚意。 夏秋杨猛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后,冷笑着看着吴霜竹反问道:“为了我?” 吴霜竹没想到夏秋杨表情如此决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嘴上还是不住地解释着:“是啊,你我的经济状况靠项目的这点钱怎么支撑?当然,我承认,昨晚那几个人是我找来的,我是在好多个项目里都有这样的生意,可我并不杀人,这次是安娜自投罗网,她,她何必掺和进来?本来完全就和她无关啊!” “你说什么?”夏秋杨无法置信地盯着吴霜竹的眼睛,愤怒地脸颊上的肌肉都在抖动。 “不,不是自投罗网,可不管怎么说,我不想离开你,我们不能分开,过去我们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不管是在业务上还是在床上,不是吗?你怎么可能离得开我?”吴霜竹说着放开抓住夏秋杨的一只手,开始去解自己上衣的铜纽扣……。 第三百四十章百口莫辩 第三百四十一章 谁更高尚 小雯回去了,苏筱晚在枕上一直辗转反侧着。 噩梦一段接着一段,惊恐层层又叠叠,她想醒过来,可梦境如此辽阔,怎么逃得出来?眼前的道路时明时暗,在这长满了灌木丛的荒原上,风激烈地像一把把匕首似的,似要割破她的皮肤,斩断她的喉管,白色的轻薄的雾气四散飘荡着,凉凉的,淡淡的,隔着这虚无的雾气,苏筱晚隐隐看到了不远处竟是自己幼年时德国的家,就是那间公寓,还是那个洒满了阳光的阳台,一片繁花中年轻如她现在这般的母亲正怀抱着婴儿时的她,父亲也在那里,正端着相机,幸福地为她们母女拍照,身后是坐在茶几边的爷爷和奶奶,他们端着热茶笑望着这一家三口…… 家,就在那里。 我要回去!回家! 苏筱晚跌跌撞撞拨开灌木,艰难地一步步走到了公寓大门前,她努力地去掀门铃,用力地敲门,哽咽着嗓子哭喊:“开门啊!妈妈,我是小晚,我回来了!” 可没有人来开门,轻薄的雾气里,这周遭的一片,除了苏筱晚的哭泣再没有任何人的声音,直到那么几秒钟后,楼上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我的孩子!” 伴随着这声可怕的惊呼,是一个重物落地后的闷响,然后便是一片死寂。 苏筱晚听出惨叫声来自正在二楼阳台的母亲,她哆哆嗦嗦地走到阳台下,看到刚刚还在母亲怀里的婴儿已经掉落下来,可怜的孩子头先落了地,颈子下一小滩血迹正在慢慢扩开,漂亮的脸蛋正在慢慢变做灰白,圆溜溜的眼睛也逐渐失去了光彩…… 她被吓得几乎没了呼吸,然后她母亲的哭嚎声才传了出来,她抬起头,看到她母亲就那么伸着手要去触摸坠楼的女儿,扶着窗台哭得死去活来,她父亲在旁边死命拉住,生怕妻子做出什么傻事…… 苏筱晚惊吓之余抬头看向母亲,哆哆嗦嗦道:“妈妈,我在这儿,你看得见我吗?” 不,看不见,这是梦里,不管怎样,每个梦里的人只能负担自己的悲欢,哪里顾得了别人。 亦真亦幻的噩梦让精神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苏筱晚几乎整夜不得安眠,她额角的汗珠不断汇聚成滴,缓缓顺着她瘦削的脸颊流下,沈魏风一次次为她拭去,轻抚后背安慰,可她总是在枕上辗转着,直到后来她蜷缩起身子把半张脸埋在沈魏风怀里低声啜泣,最终还是没能清醒过来。 据说,生活里是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的,大概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有梦可做,以梦来抚慰那些支离破碎的现实和千疮百孔的心灵,所以苏筱晚才这样地眷恋梦中那虚无缥缈的家和肝肠寸断的母亲吧。 但不肯醒来的又何止苏筱晚一人! 只不过,像吴霜竹这样把感情全都剥蚀干净的女人可以在清醒的现实面前睁着眼睛做梦,而且毫无障碍。 房间里的小木窗外有一截掉完了叶子的树枝随风不断拍打着窗棂,时断时续。 夏秋杨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吴霜竹伸手去解衣服的纽扣,厌恶地把头扭向一边,眼睛里冷酷地没有一丝感情,更别提什么欲念之火。 吴霜竹非常聪明,她看出今晚用身子换太平已经是不太可能了,只好重新放下身段继续乞怜。 “我知道我做的那些都见不得人,我其实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干过的那些事,steven,恳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等回美国以后,我一定会补偿安娜的,只要她开口,什么都可以。”吴霜竹说得情真意切,夏秋杨转过头来看着她,半天才开口。 “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安娜,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就收手吧,现在就离开这里,回美国去,告诉莫里斯,这一切都结束了,你不想干了。”夏秋杨说得很冷静,语气里波澜不惊。 “可,可冯村的这个项目才刚有了点眉目,这第一单我就失手了。(本章未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谁更高尚 ,怎么可能现在回去?!”吴霜竹几乎是本能地在抗议。 “警察已经盯上这里了,你没有机会了,放弃吧!不然,我这就给中国警方打电话,请他们送你出境!” 说着,夏秋杨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部他从美国带来的卫星电话,看着一脸绝望的吴霜竹。 “说吧,你是自己离开,还是让中国警方把你带走?”夏秋杨打开电话,准备按下号码。 吴霜竹满眼含泪,猛地扑倒在夏秋杨怀里,呜咽道:“steven,不!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夏秋杨根本就不为吴霜竹的哭泣所动,他强忍着怒火,用力扳开吴霜竹死死抱住自己的胳膊,可一不留神,吴霜竹手一松,一把抢走了他手里的电话。 “你……”夏秋杨这一刻被气得气结,话都没说出来。 “你哪来的胆量打这个电话,你不知道吗?这个电话拨出去,一只网下来,捞的是三条鱼,你,我,还有那个安娜,咱们谁也跑不掉!”吴霜竹脸上还挂着泪,表情已经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你好卑鄙!”夏秋杨恶狠狠地骂道。 “我卑鄙?你呢?我亲爱的mr.夏,你大概是忘了吧?你为什么来冯村?难道是追随爱情来的?呵呵,你在美国时,是怎么跟莫里斯谈的?他要你来这个破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吴霜竹最后一句几乎是带着全身的力气,高亢地嗓音让房顶上的砖块儿都要抖上三抖。 “你少在这里偷换概念!你这种下作的勾当怎么能和学术上的较量相比!”夏秋杨愤而怒骂。 吴霜竹眼睛里含着泪光,笑得简直花枝乱颤,拿着电话指着夏秋杨道:“天下竟真有你们这种厚颜无耻的人!你们这群学术强盗哪一点比这里的盗墓贼更加高尚?!” “你……”夏秋杨理屈词穷,胸中火苗难抑,一把抄起压在枕下的那只小左轮,直接顶在了吴霜竹的太阳穴上。 而吴霜竹一丝畏惧也没有,抬手轻抚夏秋杨的脸,边摸边冷笑道:“亲爱的,扣下扳机,开枪吧!莫里斯早就把你和安娜当做弃子了,吴哥那边等着你的也是枪口,你现在打死我无非是让这一枪变做两枪,让那子弹从东南亚飞到中国的大西北来而已。” 说到这里,吴霜竹停了停,然后缓缓地闭上双眼,接着冲夏秋杨大喊一声:“来啊!”。 第三百四十一章谁更高尚 第三百四十二章 来拿钱! 那晚从冯村仓皇逃回后,夏秋杨和吴霜竹在屋里已经动过一次手,吴霜竹学过一点跆拳道,但对付夏秋杨根本不是对手,可她到底身手敏捷,抬手丢出的一只全钢打火机直接砸在了夏秋杨的面颊上,机盒盖被弹开的一瞬间一下就在夏秋杨的左眼旁勾出了一道长及鬓边的血痕。 而此时的吴霜竹紧闭着双眼,一副毫无畏惧的表情,夏秋杨在不断加重的呼吸里,拼命想克制自己要开枪杀人的冲动,顶在吴霜竹太阳穴边的枪口死死紧贴着,他能感到眼旁新愈合的伤口正在因为他表情的挣扎和肌肉的抖动,而一点点裂开,一点点渗血,细微的刺痛像是多足虫的触角一直爬上他的心防,真的只差扣动扳机了! 吴霜竹缓缓睁开眼睛,与跟她近在咫尺的夏秋杨四目相望,彼此看尽对方眼底的痛苦和秘密,她终是扯动嘴角,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 “seven,你在犹豫什么?别把你在浸信会社团里跟那群该死的老白男们学的那一套杀人诛心的理论浪费了呀!来,我当你的第一个试验品。” “不要逼我!”夏秋杨大吼一声,把枪又加力对准了吴霜竹,吴霜竹已经不能直视夏秋杨了,她的头被枪口顶向一边,眼睛看向一边,冷着脸道:“seven,开枪吧,再拖下去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的手上才沾满了肮脏!”夏秋杨额上青筋暴起,声音开始嘶哑。 吴霜竹偏着头,却这时一把抓住夏秋杨的衣襟,笑得分不清是悲还是喜。 “你知道你和那个中国男人差在哪儿吗?我告诉你,是怕死!那个男人根本不怕死,而你很怕!昨晚的那一幕一清二楚,那个男人那么奋不顾身,要知道车里的人是可以加速上去压死他的,他已经把安娜转移到了一边,把自己留给了车轮。seven,你做得到吗?” “你……” 夏秋杨最见不得人的一面被吴霜竹揭了出来,几乎要精神崩溃,正在这将要开枪又未能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了。 一股寒风从屋外扫了进来,把外面的冰冷和外人身上的陌生气味一起吹进了房间。@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在这间屋里房顶上吊着那只昏暗的灯泡下,门口站着一个衣衫破烂头发凌乱,一脸大大小小伤口的本地农村男人,矮小的个子,歪斜的眼睛,带着溃破伤口的嘴角在灯光的阴影里抽动了一下。 夏秋杨被这场景给惊呆了,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小左轮,把枪挪到了身前,一副防御的姿势,低声问道:“你是谁?出去!” “我,来拿钱!” 说完,这个邋里邋遢的小个子男人走了进来,手里也攥了把枪,裤子和鞋上全是泥和烂枯树叶子,带着一身土腥气大喇喇地往床边一坐,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看到地上的衣服箱子上有一盒烟,摸过来,抽出来一根,塞嘴里,然后又在身子前后找火,发现床中间的被子边有一只打火机,伸手够了过来,“啪”地一声打着火,点着了,猛吸一口,吐出青烟,然后拿着火机看了看,粗糙的手指在精工做就的机壳上来回摩挲了几下,然后抬起头,裂开嘴,难看地一笑,低沉着嗓子对吴霜竹道:“老板,这火机不赖啊!”篳趣閣 吴霜竹刚才与夏秋杨正面刚的气势这会儿早没了踪影,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并不寻常的紧张……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苏筱晚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因为头天晚上窗帘没有拉好,两片帘子中间闪开的缝隙里透进来一缕清晨的阳光,光线随时间的推移渐渐从床边移到了枕边,最终落在了苏筱晚的脸上,她不禁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在恍惚里睁开了眼睛。 昨夜的噩梦她还记得大半,梦里那锥心之痛她醒来依旧无法忘记,她心绪低落地看了看现在房间里空荡的一切,并不知道沈魏风晚上来过,而且一直陪她到天边泛白。(本章未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来拿钱! 才起身回去。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小雯蹑手蹑脚从外面进来。 “你来了。”苏筱晚勉强支撑着坐起来。 “醒了,伤怎么样了?腿还疼吗?”小雯走过来,掀开被子看了看苏筱晚的脚踝。 “好多了,应该可以下地走路了。”说着苏筱晚就要从床边站起来,被小雯一把按住。 “可别,再歇一天吧,刚扭了的脚最容易再受伤了,来,这是刚才沈队给我的药贴,我帮你敷上,这个可管用了。” 苏筱晚看着小雯坐在一边专心帮她敷上药贴,忍不住问道:“沈队他们今天什么安排?工作面上的清理结束了吗?” “结束了,昨天晚上就都弄完了,他们几个男的跟疯子似的收拾了一天,这会儿正开分析会呢。”小雯头也不抬,专心地研究贴的位置是不是合适。 “怎么样?丢东西了吗?有没有什么被破坏的?所里知道这事了吗?”苏筱晚很关切地问道。 “丢了,少了十来件呢,而且弄坏的也不少,说是所长知道了以后大发雷霆,沈队头一回挨了骂。”小雯敷好了药贴,坐直了身子,借着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细看了看苏筱晚,若有所思道:“晚晚姐,你看你脸上也有伤,可我不敢随便给你涂药,要不你还是让沈队陪你去镇上的医院看一看吧,自己的身子自己总得当心些,你说是吧?” 苏筱晚一时没有回答,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3号院办公室里,七八个人正围着桌上的一小堆破损的铜泡在发愁。 “现在几个方里出土的数铜泡这东西量最小,现在收入库房的不足十个,这些又都毁了,而且仅有的两串绿松石珠串,现在还少了一件,实在是麻烦。”宋轶还戴着棉线手套,手里拿着半只断开的铜泡愁闷道。 “有一个算一个吧,还能怎么办!”蒋宇在一边粗声粗气道。 “你懂个什么!”老吴一脸嫌弃状。 “幸好人骨都在第一时间拍照画图了,要是这个被破坏了,我特么真想到派出所里把这些盗墓的拉出来胖揍一顿!”说话的是个有些资历的中年老技师,言语间也是不太能压得住火气。 “什么幸好!看看这些,这是多大的不幸!要我说,这些人都应该拉出去枪毙!他们简直是民族的罪人!”老吴指着桌上的碎片痛心疾首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来拿钱!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头痛 是的,东西被破坏到这个份儿上对之前的发掘成果无疑是一个严重的打击,而缺失的文物将成为一个得出结论过程中的口子,不填上的话下面的论证工作都要停滞。 但证据丢失就是丢失了,那是文物,没了谁也补不上。 铜泡的外形看起来相似度很高,不过放在不同的身份的偏洞墓室里代表的意义却不相同,目前已收归库存的十只完整铜泡都是两个方里出土的,是两个年龄较大的女性死者的饰物,而其他方里的出土的有限的几只铜泡都或毁或丢失,证据链已然断开,暂时接不上了。 会开得愁云惨淡,沈魏风一直一言不发地看着桌上的碎片,突然他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日历,在心里默默数了数日子后,开口做了决定。 “工作面上不能停,还是得继续把已出土的文物的工作做完。再等那么三,如果还是没有新的证据出土,我就带人去中威和腾格里那边的沙漠附近看看,寻找下一个发掘点。毕竟从上次苏副队长向我们提供的安特生的史前文化分期来看,岁黄周边的文化遗址历史时间应该大概是一致的,我们不必只困于冯村,还可以把发掘点扩大到其他位置,寻找立论的新的突破口。” 老吴听得愣住了,有些诧异地拧着眉头犹疑道:“这,这能行吗?那图怕是信不过啊!别是白跑了一趟,天也不好,危险啊!” 蒋宇也在沈魏风话音刚落的瞬间抗议起来:“中威那边?啧,就队里那辆破车能不能跑到人家那边下面的县城都是问题,更别说附近还有沙漠了,这……” 不等他们继续反对,沈魏风摆摆手,摇头道:“前后有三张地图,还有人类学的分期表,这些都在我们手里,这是上天在冥冥之中帮咱们呢!都到了这份儿上了,只能铤而走险试一试了。好了,这件事暂时就这么决定了,办法永远比困难多,一个个解决吧。” 会开完了,人慢慢散去,老吴迁延着不肯走,蒋宇也不愿挪步子,无非都是劝沈魏风回头,可只有宋轶沉吟了一会儿,很是坚定地说了句:“我支持沈队的决定,需要的话我也可以随队出行。” 之后的工作方案就算这么基本定下来了,考古队就是这样,领队定了工作方向,下面大大小小的干活儿就都有了目标,有了目标很多时候比开什么形而上的动员会还要管用得多,队里的工作效率眼看着就提高了不少。 可是也恰在这个时候,沈魏风自己也病倒了,不过他病了的事只有蒋宇知道,其他人都不是太清楚。 这次病来势汹汹,咳嗽、头疼再加上浑身不适,让本来就话少的沈魏风几乎一整天都不怎么开口,每天除了日常的工作,他希望自己不要倒下,不要在这么关键时刻出什么纰漏,但仍有撑不住的时候。 “去医院吧,打两天吊瓶好得快,也免得受罪,你看你现在这样。” 蒋宇看着倒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沈魏风,又一次苦口婆心地劝着,不过沈魏风没什么反应,只是用胳膊压住额头,似要努力用外力把那折磨得人到要发疯的头疼压下去似的。 说起来,头疼算是他的老毛病了,当不少人羡慕沈魏风一路读到博士都没戴上眼镜的时候,他们都不清楚的是,他的偏头痛也随着学历的增加而变得益发严重。 他曾经不无调笑地跟蒋宇说,人想获得什么总得拿东西去换,为了读书这件事,有人拿视力去换,戴着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搞科研,还有人拿头发去换,年纪轻轻就头发遮不住头皮,他呢,眼不近视,头发浓密,身形也极好,貌似上帝对他偏了心,可实际他不过是剑走偏锋,用头疼来换的这一切,而且这不是一般头疼。 尤其是遇上现在这样病倒的时候,这头疼就变得异常折磨人。 “你知道英国有个女王吧?”沈魏风艰难地开了口,问得蒋宇一脸懵。 “知道,现在那个嘛。(本章未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头痛 ,英国钱上面不就印着她的头像?” “不是她,是另一个,也叫伊丽莎白,现在这个是二世,前面那个是一世,我说的是伊丽莎白一世。”沈魏风让头疼折磨地有气无力的。 “你怎么想起来说这人?别跟我普及历史知识啊,我最烦历史了。” 沈魏风无奈中疲惫地一笑,解释道:“伊丽莎白一世一生政绩辉煌,但就是有偏头疼的毛病,发作起来最严重的时候会用头去撞宫墙,说实在的,我现在是真的特别理解她,所以你就别跟我提什么医院和打水了。” “行吧,去不去是你的事,这么大人了,也轮不着***这心,不过,我下午可要带苏副队长去医院瞧瞧腿伤,小雯说她现在走路还是时不时腿疼呢。”蒋宇说着把外套领子理了理,准备起身。 沈魏风一听这话忍着头痛坐了起来:“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好?还有别的问题吗?” 蒋宇摇摇头:“别担心了,你先安心在屋里休息吧,我下午陪她们去,回来再跟你说。” 两人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外突然乱了起来,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杂沓不停,还有人正快步从楼上下来,走得特别急。 “这是怎么了?”蒋宇看向门口,一脸不解。 毕竟这时刚过午饭时间,大伙儿现在应该大半在屋里休息,饭后又是犯懒的时候,这样往外跑八成是出了什么事。 沈魏风立刻从床上起来,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疾步向外走,刚拉开房间门,一个年轻的队员正好冲过来报告。 “沈队,1号院里,老吴,闹起来了。” 蒋宇这时也跟了过来,一听这话顿时蒙了。 “老吴?他去1号院干吗?还闹起来了?这怎么话说的!” “走吧,过去看看再说。”沈魏风也猜不出缘由,正要往外走,可刚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重新带上房间门,又把门锁上。首发更新@ “哎,你从不锁门,今天怎么这么小心?”蒋宇奇怪地看着他。 “特殊时期,小心为好,咱们最近的成果和数据都在我房间里呢。” 蒋宇听了点点头,然后和沈魏风一起去了1号院。 果然,1号院外面围了一圈人,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里面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好像在挥舞着。 沈魏风一到,聚集在门口的队员便纷纷让开,从外面往里看,竟然是瘫坐在地上的夏秋杨先跳进了他的眼帘。。 第三百四十三章头痛 第三百四十四章 对峙 其实事情的缘由一点也不复杂,让老吴赶上纯属是巧合。 今天中午,老吴像往常一样早早吃了饭想回房间歇着,可一摸衣服兜,发现自己的一副看书的老花镜没了,于是就出门去工作面上,他记得应该是把那副眼镜落在了探方边上,和一叠资料放在了一块儿,回来他得看点东西,没有眼镜自然是不行的。 可事就是这么凑巧,他不紧不慢地往工作面上走,路过1号院的时候发现这院子的大门怎么就那么敞着,而且院子里还没有人,他心生疑虑,停下来往院里张望一下,就听到从屋里面不断传来或低或高、声音低沉的带着哭腔的男人说话声。 这一下让本来准备去工作面的老吴顿时放弃了想法。 要知道就在前几天,考古队刚遇到了一伙贼,当时两拨人打得厉害不说,连苏副队长也差一点儿就要被祸害了,好容易才救了回来,到现在案子还没说法呢。所有人这股胆战心惊根本没完全过去,特别是他们几个管事的到现在都在为安全问题心有余悸。 这么个节骨眼儿上正是那种草木皆兵的状态,连平时值夜的都加了人手,一次次开会强调要关门闭窗,注意安全。 除了这些,老吴出来的时候看到沈魏风回了自己房间,蒋宇也跟着进去了,那这会儿敞着大门的1号院里还不定是什么人。 谁都知道这个1号院就是个女生宿舍,平时除了沈魏风和蒋宇,一般没有哪个男的会跑到这里来,更别说还能进得了这两个女同事的房间。 果不其然,不等老吴走近了查看,就见一个东倒西歪的高个子男人拉着苏筱晚的胳膊从屋里出来,而苏筱晚一脸拒绝,正沉默地努力去挣脱这个男人的拉扯。 老吴定睛一看,这男的不就是去年来了一天又神秘失踪了的美方摇撼专家夏秋杨嘛。篳趣閣 去年他就怀疑过这人,没想到时隔一年,这家伙又来考古队捣乱。 新仇旧恨一时间搅在了一起。 而苏筱晚对夏秋杨十分抵触的样子恰在这一瞬间激起了老吴的怒火,他四下里看了看,抄起大门边的一只沤烂了头的短木棍就打了上去。 “你动手动脚地想干什么!” 老吴是男的,话不多,气急了光动手去打,把他这几天对该死的盗墓贼的愤恨基本都发泄到了夏秋杨的身上。 但老吴到底年纪大了,眼神也不济,体力更是有限,而夏秋杨正值壮年,因为常年在国外干科考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体魄十分强健,再加上今天中午来之前独自喝了不少酒,末梢神经这会儿就跟失灵了一样,根本不把老吴那一下下的打当回事,只不过不时抬手随便抵挡一下,眼睛却一直望向苏筱晚,恳求的声调都变了。首发更新@ “安娜,我们走吧!我求求你了!我们回美国吧,好吗?” “放开!你别这样!”苏筱晚在跟夏秋杨撕扯的过程中,脚踝上的旧伤开始疼了起来,感觉每迈出一步都疼得钻心。 “你看看,这儿不能待了,他们这么对你啊,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跟我走好不好?好不好!”夏秋杨根本不在乎落在身上的棍子,可他指着老吴扯着嗓子对苏筱晚喊着,只不过他说的是英文,老吴是一个字也听不懂。 “你别再喊了!”苏筱晚揪心地看着老吴,又看了看夏秋杨,谁也拦不住不说,脚伤也让她多迈不出几步,心里真是干着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虽说老吴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可他自顾自地越打越来气,越是看着夏秋杨那么赖着苏筱晚就更加蹿火,直到最后他高高举起短棍眼看就要打到夏秋杨的头上,苏筱晚被吓得一声惊呼,夏秋杨这才猛一回头,然后动作极其利索里一把抓住了老吴的胳膊,接着只那么随手一推,老吴就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老吴!”苏筱晚被夏秋杨的这一搡吓得灵魂都要出了窍,赶忙用。(本章未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对峙 力推开他,上前去扶老吴,而老吴摔了这一下倒像是清醒了一样,先是不住地咳嗽着,然后叹了口气,再支撑着坐了起来,试了试想站起身来,却没成功。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他这个年纪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着,苏筱晚硬是咬紧牙关,扶着老吴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关切地问着:“您没事吧?能走吗?有没有哪里疼得厉害?” 三人正闹到这份儿上,沈魏风和蒋宇这才急匆匆赶来。 “这是怎么了?”沈魏风看了眼被苏筱晚推倒在地的夏秋杨,又扭头看到一边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老吴,发现老吴的衣服裤子上都蹭上了不少泥土。 “小沈,报警!赶紧叫警察来!前两天探方那儿失窃,要是跟这小子和他后面的势力没关系,我,我就把我这把老骨头砸碎在这儿!” 这时,醉得东倒西歪的夏秋杨看到沈魏风来了,到底清醒了一些,再一听老吴嚷嚷着要报警,便赶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睛死死盯着他,然后一步一个趔趄走向沈魏风。_o_m 这是这两个男人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夏秋杨在半醉中带着粗重的呼吸,沈魏风也因为剧烈的头痛拧着眉头,两人半天没有说话,一些眼尖的看到两人都攥紧了拳头,周遭的一切都在这一分一秒里沉入静默中,但真正明白他们彼此间的较量和争斗的其实只有苏筱晚一个人。 沈魏风的病情只有蒋宇知道,可喝得走不了直线的夏秋杨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 苏筱晚看着这两人剑拔弩张,没有一点要冷静下来的意思,赶忙快步地走来,拉住沈魏风恳求道:“他喝多了,手上没个轻重,你就别跟他计较了,让他走吧!” 沈魏风没有看向苏筱晚,也没有回答,只是伸开胳膊把她拉向自己身后,然后才咬着牙强忍着头痛开口道:“你别管!”。 第三百四十四章对峙 第三百四十五章 没有以后 沈魏风和夏秋杨的对峙是苏筱晚始料不及的,也是她猝不及防的。 他们本来总是沿着自己的行为轨迹,很好地,完美地一次次避过了与对方的相遇,但这次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可这个时候任谁在这里都能看出苏筱晚的一颗心都放在沈魏风这边,夏秋杨不过是在胡搅蛮缠,垂死挣扎。 但他的胡搅蛮缠里搅的都是过往,都是感情,桩桩件件全在苏筱晚心里最承受不住的东西上,就好像两人打牌,尽管夏秋杨手里一把小牌,可从头到尾一张不缺,说不好他到底能不能赢,只让人看着揪心。 当然沈魏风也明白他们三人现在的关系,尽管他不是知道最多的,但他一定是最清醒的,即便他此时头痛欲裂,也不会让自己行差踏错。 “夏先生,这里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沈魏风说得是英文,生怕这个老美假装喝多了听不懂中国话。 夏秋杨带着粗重的呼吸,死死盯着沈魏风,半天才开口,可话却是对苏筱晚说的。 “安娜,亲爱的,走!我们一起离开这儿!”英文加上醉酒,这句话夏秋杨说得不甚清楚,字词句都在喉咙里百转千回,跟洒气缠在一处,不过沈魏风的耳朵是一个字也没落下。 “我说了,这儿不欢迎你!请你离开!”沈魏风的怒火被点燃的同时,头痛也跟着升级,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这句话来,把重音落在“你”字上,太阳穴上的青筋在狂跳,每个字都在替他痛。@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安娜!”夏秋杨积攒了一股底气,侧着脸冲着沈魏风身后一声大吼。 这一声吼太突然了,周围所有的人都不禁一个机灵,大家都想不出来这事最后要以怎样的局面收场,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还站在沈魏风身后身形娇弱的苏筱晚。 其实在夏秋杨中午突然闯进房间来的时候,苏筱晚就已经把该表明的态度都说清楚了,她甚至翻箱倒柜地在角落里找出了那个被遗忘了好多天的求婚戒指,塞还给了夏秋杨。可惜,这人醉得迷迷糊糊,听力属于选择性耳聋,不想听的,一律不回应,只拉着苏筱晚纤细的胳膊唠唠叨叨他唯一的目标:跟我走,我们离开这儿吧。 苏筱晚很冷静,觉得这人醉成这种样子,讲什么道理也是浪费口舌,便不愿与他多言,任凭他拉扯,就是不肯开口。 但是到了现在,夏秋杨简直是在借酒装疯,这让一直以退为守的苏筱晚感觉异常绝望。 她叹了口气,轻轻推开沈魏风抓住自己的手,慢慢走到夏秋杨身边,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和愤怒。 “seven,我会回美国,但是不是现在,也不是和你一起,你不要再闹了,闹了也没用,我会在这儿工作到项目结束,你赶快回去吧,别把我们的这点体面都弄丢了,请你自重!”苏筱晚话说得冷冰冰的,只有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无法控制。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在另一个男人面前丢脸到这个地步,夏秋杨气得双眼通红,头脑发懵到眼前模糊,他被苏筱晚这样一番拒绝刺激到发狂,叫喊着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往身边一扯,苏筱晚几乎脚下一个趔趄要摔倒在他怀里。 沈魏风见状上去一把揪住夏秋杨的衣领,扬起拳头就要打,可夏秋杨只愣了那么一秒钟,接着就无赖而阴险地笑了:“来啊,打啊!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不怕死吗?来!” 所有人听到夏秋杨突然说起有点蹩脚的中文都愣住了,只有苏筱晚感到刚刚夏秋杨还紧握着自己的手竟然松开了,然后缓慢地伸向了他敞开的皮夹克里。 他今天从里到外穿得都是黑的,黑色的短皮夹克,黑色的毛衣,半敞的外衣里面看起来一片黑,看不出来他衣服里可能藏了些什么。 但是这样的动作对在美国生活了几年的苏筱晚来说真是异常熟悉,她在几秒钟的反。(本章未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没有以后 应之后意识到,夏秋杨在从衣服里掏枪。 他今天带了枪袋。 这一刻,苏筱晚仿佛看到死神正高举着镰刀在沈魏风的头顶飘荡,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周围人根本看不到他们中间的任何动作细节,即便就在几步之外的蒋宇这时也不知道沈魏风正在生死攸关的边缘,而那些离得远的,在大门口的队员们,在没有得到领导的指挥前更是不敢多往前迈出一步。 夏秋杨的枪掏出来了,枪口黑洞洞的冲着沈魏风,在沈魏风还在为应不应该揍着王八蛋一顿而天人交战的时候,感觉血直往脑子里冲的夏秋杨已经扣紧扳机。 苏筱晚觉得自己就要窒息,她不敢再说任何刺激夏秋杨的话,也不敢叫周围的人上来,这个时候任谁过来都赶不及夏秋杨那扣动的一秒。 她先是本能地用手堵住了那枪口,然后再用力把枪转了个方向,让它完全对准了自己。 结果仍是不太放心,苏筱晚还特意往沈魏风身前挪了一步,把那枪口堵得更加严实了一些。 “你这是干吗?躲开!这是我和他的事情。”夏秋杨意识到苏筱晚的动作后,低头呵斥她走开。 “你可以发疯,你也可以打死他,但条件是你必须让这颗子弹从我的胸口穿过!不然你休想!”苏筱晚呼吸急促,目光凌厉。 夏秋杨愣了一下,脑子一懵,情急之下真的把枪死死顶住了苏筱晚,带着哭腔低吼道:“你以为我不敢吗?!为什么?!安娜,为什么!他值得你这样生死与共!” 直到这一刻沈魏风才意识到刚才的危险,他赶忙扭头看向蒋宇,蒋宇会意,一招手叫来两个队里的小伙子,三人趁夏秋杨情绪激动无暇顾及之时,一拥而上,把他摁在了地上,一把夺下了他手里的那只小左轮。 夏秋杨这天中午输得是一败涂地。 其实以他的体魄和他的反应,两三个年轻的中国小伙子根本不是手握武器的夏秋杨的对手,可他心里那一股劲儿已经彻底没了,苏筱晚的所有语言和行动真正打败了他。 他挣脱了摁住他的人,倒在地上低声哀嚎着,虽说是想爬起来,却怎么站都站不起来。 苏筱晚在夏秋杨被制服的那一刻被沈魏风揽入怀里,可这时看着哀恸欲绝的夏秋杨,她止不住悲从中来。无错更新@ 这是她此生孤独旅程的第一个引路人,曾用在她看来这世上最阳光灿烂的笑脸和胸怀欢迎她进入新的世界。 不管是学习、科研还是野外考察,没有一项不是当年夏秋杨带着她一步步去探索,一点点去完成,甚至她那轻微自闭的性格也是在夏秋杨那阳光般性格的感染下变得开朗而洒脱。 苏筱晚慢慢走向夏秋杨,淡淡地告诉他:“你今天一直在问我为什么,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你的心里住着胆怯,不管是对吴霜竹,还是对我,或者是莫里斯,或者使对错是非,你没有那份勇敢!我想你也伤透了吴霜竹的心了吧,就像那天晚上你在车上看着我被绑,也伤透了我的心一样。” 这番话终于平抑了夏秋杨的情绪,他抬起头看向苏筱晚,还是最后挣扎了一下。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第三百四十五章没有以后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两败俱伤 夏秋杨的软弱和落魄在这天中午被展露无遗,当然这其中也脱不开他喝得半醉的缘故,可老话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到底是心里那道墙倒塌了,所以才败得那么彻底和干脆。 不过沈魏风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什么胜利者的情绪,甚至连一丝出了口恶气的爽感也没有,而且他直觉这绝不是件好事,有可能后果会非常糟糕,其中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苏筱晚的心态。 事后的情况也确实证实了他的预想,只不过当天一切还勉强算是正常。 原本按沈魏风的习惯,这天让蒋宇把夏秋杨赶出1号院这事就算完了,他们为了众人的安全,顶多卸了他手枪里的子弹,防止他发疯作恶即可,但苏筱晚心里不忍,说是他这次没有开车,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冯村,这个时候撵出去只怕他要徒步回镇上,以他现在这个状态走走停停,怕是到了晚上也到不了,要一时醉倒了的话会冻死在路边。 不管出于什么缘故,苏筱晚的担忧是很在理的,所以沈魏风还是理智地放弃了直接撵走夏秋杨的打算。首发更新@ 结果,蒋宇就只好把夏秋杨弄到队里的车上,按原计划带上苏筱晚和小雯一起去了镇上,只不过夏秋杨最后被扔在了镇派出所,交给了东子,还有沈魏风临时给东子写的一张便条。 那只夏秋杨在1号院差点儿拿来行凶的小左轮也被装进袋子里,一并都递给了东子。 东子这天恰好从b市的市局拿了材料和文件回来,看见夏秋杨当时就乐了。 这简直是求仁得仁啊! 要知道,东子早在部里专案的时候就查过夏秋杨的进出境的记录,对于他的一部分基本情况和长相,包括专业及此行来华的目的都是有一定了解的。 “哎,大专家,您的护照和签证呢?” 夏秋杨路上折腾了一会儿,吐了一回,现在酒也醒了差不多一半儿,勉强抬起头,盯着东子看了看,面无表情地用英文说道:“听不懂。” 东子是公安大学毕业的,英文自然无法和沈魏风比肩,但因为工作关系,他外联部分的活儿全是涉外,所以他曾经恶补过一段时间英文,对于日常的口语对话,东子完全应付自如,一听这小子在来这一套,忍不住立马用中文骂脏话。 “草,特么在这儿用英文装淡!” 这句骂听得老金一脸茫然,瞅着这俩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这是派出所里的一间小办公室,就一张办公桌,有人天天在这儿办公,屋里东西一应俱全,就是旧了点儿,但还算干净,看起来说得过去,这会儿特意暂挪出来借给东子问话用。 毕竟夏秋杨不是嫌犯,这所里的审讯室又脏又破,实在太寒碜人了,夏秋杨好歹一美国人,祖国的脸面还是需要的,尽管离雨镇的条件实在跟不上,但人民警察也要尽力维护一下国家的尊严,所以东子和老金带人来了这屋。 “别嘴硬啊!我们不知道点儿什么也不至于带你来这儿。”沈魏风写的便条上说了这个夏秋杨完全听得懂中文,东子就干脆用中文招呼他。 “我要律师,否则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夏秋杨汉语结结巴巴,南腔北调,但东子能听懂,他在部里上班的这些年什么外国人没见过,夏秋杨这一嘴洋腔洋调说实话真算是中等水平了。 不过老金是b市的本地人,那个年代没怎么见过外国佬,对这种腔调的汉语几乎一脸蒙圈。 “严头儿,他说什么呢?” “律师,他说没律师啥也不知道。”东子大白话解释了一下。 “哦,嘿,他可真是老美哈,你说在这么个地方,我上哪儿给他整个律师来,做梦呢!”老金有点哭笑不得。 “可不做梦呢,你瞅,洒还没醒透呢。”东子也觉得这事有点儿棘手。 夏秋杨顶天儿算个涉案人员,只能找来问问问题,。(本章未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两败俱伤 这样的国外高级知识分子是不能由他们警察随意折腾的,即便是他们触犯了中国的法律,最大限度也就是引渡回美国,这还得跟美方那边交涉,别提有多麻烦了,东子想想那盖不完的红头章就觉得头大,而且他记得这家伙仿佛拿的是外交护照,海关走的也是免安检特殊通道,他真下定决心不开口确实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沈魏风好容易把这货送了来,什么也没吐出来就放了,东子是一万个不甘心。 必须得想点儿辙让这家伙开口,东子盯着垂头丧气的夏秋杨,在心里暗暗琢磨起来。 正当东子人在派出所对着夏秋杨犯愁时,蒋宇已经带着苏筱晚和小雯来了医院,可不知怎么苏筱晚这次死活不肯进去看医生,任凭小雯和蒋宇怎么劝说都不管用,搞得蒋宇郁闷没狠下心来把沈魏风拉来,毕竟现在对付这样神经脆弱的苏筱晚,只有沈魏风还有点办法。 最后经过两人的一番大力劝说,苏筱晚终于同意让外科的大夫看看她脚踝上的伤,拿了只外用的止痛药便出来了。 紧接着更让小雯和蒋宇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苏筱晚坚持要自己独自去镇上的浴室洗澡,拒绝小雯陪同,而这个安排是事先说好的,小雯今天本不打算去浴室,这次是特意要陪苏筱晚的,为的就是她受伤了的缘故,可到了跟前她竟然拒绝了。 “你脚伤还没好,在里面滑倒了怎么办?到时候沈队怪罪我,我可怎么解释!”小雯下午没多大功夫光忙着跟苏筱晚“讲理”了,讲得她口干舌燥,心里只冒火。 “不会的!我自己的事,怎么能怪别人!” 苏筱晚表情坚定,一点商量余地也没有,小雯被气得舌头都要打结,再一想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便也只好由她去了。 晚上归队回了宿舍,这俩姑娘因为下午的别扭一整晚再没说过一句话。 而苏筱晚这天回来似乎变得异常冷漠而不通人情,对小雯的恼火全然不在意不说,对她和小雯一时间关系的紧张也基本上视若无睹。整个人的全付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从医院新开的止痛药的说明书上。 临睡前,她坐在书桌前,像忙工作似的,打开台灯,以一副读论文的精神头仔仔细细地把那张说明书看了一遍,而且看完中文,又看英文,都读完了方才松了口气,然后细心地把药涂在了脚伤患处,才终于躺了下来。 那在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里,沈魏风连医院都没有陪苏筱晚一起去,是不是连晚上也没再单独去看望过她? 当然不是。 其实,这天下午沈魏风连进场工作都耽误了,因为他发起烧来,而且额头滚烫。 他中午眼看队里的车子走了以后,把下午的工作向老吴交代清楚,自己就回房间倒下了,直到傍晚蒋宇回来才勉强起身,喝了两口薄粥,在枕上思来想去好久,等到队里的人基本都回房间休息了,才咬牙穿衣起身,一个人独自去了1号院。。 第三百四十六章两败俱伤 第三百四十七章 锥心之痛 从沈魏风房间出来到1号院,按理说没多少路,快慢也就两分钟,可沈魏风愣是把这么点路走了有十分钟之久。 路上没有坎坷,顶多是地不大平,坑坑洼洼的,唯一有点影响速度的是心思和发烧。 虽说沈魏风不像夏秋杨那样醉得东倒西歪,但病中步子确实不太利落,再加上那么些事情一直在脑子里缠绕,他觉得脚下似乎有绳子一样的东西牵绊着,不能完全迈开。 好容易到了1号院门口,等小雯出来开了门,他有点踉踉跄跄地进来,却突然觉得外面的空气冷得不够提神,便走到院子里,用手压井旁边水桶里的冰水洗起了脸,根本不管旁边小雯的惊呼和劝说。 效果还不错,沈魏风洗完站起身来,顿时觉得刚刚还在寒风里越烧越来劲的滚烫给浇灭了下去,额头上终于获得了一点清凉,眼前的景象也随着温度的下降而变得清晰起来,尽管冷水刺激之下的头痛立刻千军万马一般涌上来,但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忍得住的。 苏筱晚已经躺下,屋里一片漆黑,沈魏风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睡着,凭着记忆找到书桌,“啪”地一下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打扰别人休息可不是沈魏风的习惯,尽管以前他也有几次深夜来访,但那时候他总是确定了她人还没睡才会过来,而今晚,他明明看到这屋里已经一片漆黑,却还毅然决然地走了进来,又拧亮了灯,着实让枕上的苏筱晚为之一惊。 沈魏风步子很慢,所以看起来和平时无异。 他慢慢走近,在苏筱晚床边坐下,看着已经起身但满脸惊异的苏筱晚,低声问道:“怎么?没想到是我?” 苏筱晚无声地摇摇头,瞪着一双因为消瘦而变得又大又亮的眼睛看着沈魏风。 她也刚刚睡下,正在黑暗里想着心事,没想到沈魏风就这么闯了进来。 “来,穿上,别感冒了。”沈魏风顺手拿起旁边椅子上一件外衣,给她披在肩上。 “你有话要说?”苏筱晚用手拉了拉衣襟,把身上的被子拉高了一些,一直围到腰上。 “是。”沈魏风点点头。_o_m 他刚刚被冰水击退了的热度这会儿已经又快速上来了,一双眼睛里除了事情眼底一片红,因为身体不适,双手撑在床的两边,微微俯身离苏筱晚更近了些,喘息都带着沉重。 “下周,跟我走吧。”沈魏风望着苏筱晚,想把她脸上每一丝的情绪变化都收入眼底。 苏筱晚有些警觉地看着他:“去哪儿?” “中威,腾格里沙漠西南角附近,离冯村不是太远,大概几百公里吧。”沈魏风说着咳嗽起来,还带了点喘,感觉身上的热度已经差不多烧到了最高。 “队里有那么多人,有的是比我合适的人选。”苏筱晚在婉转地拒绝。 沈魏风头痛到已经想用力砸东西,但他忍住了。 “谁合适我说了算。”他红着眼睛,攥紧了拳头。 “那你也总得讲道理。”苏筱晚不是感觉不到沈魏风今晚的咄咄逼人,可她有自己的考虑,做不到立刻答应他。 “我跟你们讲道理,可你们谁跟我讲道理!”这声动静有点儿大了,苏筱晚眼睛看向一边。 “我去了只会给你拖后腿,又做不了什么,你何苦让大家在背后议论你。”苏筱晚尽管不去看沈魏风,但还是缓缓讲出了她的借口。 “我是怕人背后议论的人吗?你去了做不了什么?小晚,你找借口能不能用点儿心?”沈魏风拧着眉头看着苏筱晚。 苏筱晚还是不去看他,低下头下意识地又拉了下围在腰间的被子,低声道:“那至少出门考察带女队员总归不太方便吧。” “苏筱晚!你……”因为火气太大,沈魏风刚要开口就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击中,他转过身来,痛苦地双手扶住额头。 其。(本章未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锥心之痛 实,沈魏风今晚这么执着地非要来一趟,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态度。 可苏筱晚从夏秋杨走了以后就跟中了魔似的,简直和他刚从a市回来时判若两人。 沈魏风中午的时候就预料到了这事一定会有后果,但没想到这后果来得这样地快。 蒋宇傍晚回来后跟他说的话果然不是虚言。 “小晚,你来中国之前也干了不少年考古了吧,就美国那点建国的历史,你的工作地点应该没一个在本土,对吧?然后,你跟我说出去做考察带女同志不方便?”沈魏风几乎是咬着牙把这几句说完,说完他转过身看着苏筱晚,发现她的眼眶里竟然含着一圈泪水,两只手里攥着她枕边的那块小丝帕,不安地来回扯着。 “是,过去几年我没少为了科考在外面跑,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我那时也不在乎,可,可现在……”苏筱晚突然说不下去了,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打在她的手背上。 “现在怎么了?还有,他为什么一次次地来找你?”沈魏风不想绕弯子了,他要苏筱晚直接给他答案。 “不,现在这个原因和我师兄无关,你不要多想!”苏筱晚惊觉沈魏风的担忧已经把两件事搅在了一处,赶忙分辩。无错更新@ “可他每一次来都是为了带你走,难道不是吗?你让我怎么理解你拒绝和我出去考察与这事无关?” “他是想带我走,但那是他的想法,你说我又能怎么办?” “没有怎么办!你必须跟我走,我不管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今天是喝醉了发酒疯,你何苦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外表看起来似乎很强大,但内心根本经不起打击,今天我已经把话跟他说清楚了,他不会再来了。” “小晚,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这句话问得苏筱晚低了下头,又陷入了沉默,然后她才摇摇头,但始终不愿开口。 “今天下午的事蒋宇都跟我说了,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去看医生?还有八月初你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有一次你去镇上,也是去医院,为什么转眼小雯就找不到你了?你去了哪儿?还有后来你跟丢了魂儿一样地走了回来,失魂落魄了好几天,你跟我解释解释,这都是为什么?再者,顾所长在这开会那次好几个队里的同事说你去过未平街,还有去年冬天的那摞美金,包括前段时间东子来这里做调查,你为什么坚持对你师兄的情况守口如瓶?小晚啊,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些事你到底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为了我们的以后都努力到这份儿上了,现在求的就只有心安啊!你懂不懂啊?” 苏筱晚看着沈魏风,眼泪止不住从眼里往下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你宁肯相信夏秋杨,也不愿跟我说一句实话,是吗?”沈魏风有点绝望地看着苏筱晚。 “不,不是的。”苏筱晚哽咽着摇头否定。 “那就是他在威胁你?和你导师一起拿你的学术前途在逼迫你?” “没,没有,”苏筱晚觉得自己就要被逼疯,伸出手捧着沈魏风因为怒气和绝望而变得铁青的脸,哭着恳求道:“魏风,你别问了!求求你别问了!什么事都没有!真的!你在努力,我也是,你要相信我,等到,等到……,我会把该告诉你都说出来,但是现在不行,再等等,好吗?” 沈魏风纠结在一处的心挣扎到了极点,他的眼前也弥漫上来一层泪,他点点头,无比痛心道:“好,你不说,我就不问了,你一辈子不肯说,我就一辈子都不问,让那些事都过去吧,真的,都过去吧!” 苏筱晚这时再也撑不下去,扑到沈魏风怀里,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锥心之痛 第三百四十八章 派出所“风云” 同样也是这天晚上,离雨镇派出所里前院后院看起来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晚上下班不着急回家的都挤在那间大办公室里聊着天儿,其中也包括东子、老金还有另外两个暂时在这边办案的年轻刑警。 “严头儿,那屋门也不锁,能行吗?”老金端着茶缸子,站在窗户跟前,看向院子里对面的那间小办公室,夏秋杨还在那里面。 “你见过把客人锁屋里的吗?”东子也慢慢踱了过来,站在老金身边,看向那屋。 老金听了一乐,但还是不放心:“可他要是就这么走了,咱们不就抓瞎了!”老金已经盯那屋房门好一阵子了,为的就是防着夏秋杨无声无息地溜掉。 “我觉得不会。”东子拿出烟来,点了一支。 “为什么呀?”老金不解地看向东子。 “你想呀,这人要是真想溜走,不早走了!咱们又没拘留他,腿长他身上,想拖着不走的是他,不是我们!再说了,他几点来的?现在几点了!” “哦,严头儿,你这厉害啊!他是下午一两点钟那会儿来的吧,现在,呦,都快夜里十二点了!这家伙可真能睡啊!” “草,八成是让西北的烧刀子给撂倒了吧!”东子抽了口烟,骂了一句。 “还真是!回来问问他,喝的啥好酒,睡得这么沉!”老金乐得哈哈笑起来。 “估计也差不多了,”东子去办公桌上拿了记录本,丢给老金:“你去瞅瞅,看他醒了没,要是醒了就装装样子,他要是吆喝起来,你再回来。” 老金不解其意:“这怎话说?” “心理战,照我说的做。”东子现在还不想具体解释,要看夏秋杨的反应,老金会意,夹着记录本一个人去小办公室了。 果然,黑乎乎的小办公室里除了夏秋杨沉重的呼吸声,一点其他的动静都没有,老金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撇了撇嘴,然后一拉灯绳开了灯。 合衣倒在一排方凳上的夏秋杨赶忙抬手遮住眼睛,在强光的召唤下,勉强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半眯着眼睛看向屋里,好半天才聚焦看清楚屋里还有老金在。 “醒了?”老金盯着夏秋杨,摆出一副预审的样子,在夏秋杨对面坐了下来,打开手里的记录本,一支圆珠笔在本子上填着,跟走正常程序并无二致。 夏秋杨看着老金愣了愣,然后开了口,全英文:“你们想干什么?我要律师!” “说人话!不,说中国话!”老金审人说难听话习惯了,一时有点改不过来。 “律师。”夏秋杨也懒得主谓宾定状补了,直接说最关键的。 可老金听了这话头都没抬,继续在本子上写着。 “我要律师,律师!”夏秋杨提高了音量,冲着老金叫嚷起来。 老金这时才抬头看了看他,一脸不耐烦,直接站起身,收了本子,出去了,理也没理这小子。 回了对面的大办公室,东子看着老金就乐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招挺好使啊!” “这老美嗓门真特么大,我这耳朵!我就不明白了,咱们又没怎么样他,他老嚷嚷要律师干吗?”老金摸不清老美的套路,颇为不解。 “你以为他真的是要律师啊!他其实这是在防卫,告诉咱们他不是好欺负的。”东子冷笑了一声。 “谁欺负他了!这人!他可以走啊!门又没关。”老金听得不乐意了。 “这说明他其实有求于警方,可又不知道能不能跟警方合作,试探着呢。有点儿耐心吧,难得这么块肥肉送上门来,别给跑了!”东子再度站到窗户那儿,看着那间办公室的门,决定再给夏秋杨一点时间考虑。 老金在他身后翻着东子刚找出来从a市带过来的资料,翻到一张照片时停住了。 “严头儿,这不就是 那老美吗?” 东子端着茶缸子喝了口茶,走过来看了看老金手里的照片,点点头。 “就是他。” “哎,凭这咱们至少可以先拘他个24小时再说,跟他在这儿费这劲呢!”老金都有点急了。 “我的老金同志,孤证啊!孤证!你翻翻这里面,要是你能再找出一个比这分量重的证据,我做主,不用旨意,先抓了他!”东子把茶缸子往桌上一放。 “要不让那仨熊货过来指认,这总行了吧!”老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不行,那样我要的其他东西他就不会吐出来了。”东子当然知道上回逮的那仨货现在可以派点用场,但他觉得那用处小的都不值当的去市里填单子走程序提人。 “要我说,直接关上门胖揍一顿,最特么省事!”老金烦得直撇嘴。 “别扯那没用的了,我过去看看。”说着,东子拿了本子开门出去。 临进小办公室门之前,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不过风纪扣还是没系。 “呦,大专家,起来了。” 东子一进屋就看见夏秋杨没精打采地坐在那儿,沉着一张脸,一见东子来了,先是看了一眼,然后才扭头看向别处。 “怎么?不欢迎?来都来了,来来来,咱俩聊聊。我哥们儿沈队长说了,你听得懂中文,咱们就说中国话吧,怎么样?”东子说着先把本子撂下,抄了把椅子过来,直接坐到了夏秋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没有什么跟你说的。”夏秋杨转过头来,看着东子,面无表情道。 东子笑了笑,身子往前坐了坐,看着夏秋杨的脸问道:“你这是跟人打架了吗?” 夏秋杨先是不吭声,然后才答应道:“是。” “这谁呀!下手这么狠!给揍成这样!”东子一副关心人的表情,夏秋杨的中文还到不了能辨别中国人话里话外意思的程度。 “考古队的工作人员。”夏秋杨答得又生硬又可笑,东子一下就乐了。 “哎,你不也是干考古的,怎么?没干过他们?”东子掏出烟,想抽,再一想,这老美盯着他呢,就先递了一支给夏秋杨。 夏秋杨压根不客气,接过烟,摇摇头。 “我知道了,准是他们人多,以多欺少,是不是?”东子说着点了烟,又把打火机递给夏秋杨。 “什么?”夏秋杨也点了烟,不解地看向他。 “哦,对了,你听不懂以多欺少这个词,就是他们一群人欺负你一个人。”东子接过夏秋杨还过来的打火机,塞进上衣口袋。 夏秋杨这下听懂了,但不置可否,摇摇头,专心抽了两口烟。 然后才开口:“他们不喜欢我。” 东子这下更乐了,笑得往后靠在椅背上,研究性地看着夏秋杨,琢磨了一下才问道:“哎,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第三百四十九章 深夜“对白” “这个你应该去问他们。”夏秋杨在被东子问得一时噎住了之后,甩出了这么个答案。 草! 东子在肚子里暗骂了一句,不过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笑脸相迎。 “哎,你这次来中国是干吗来了?” 夏秋杨听了这话想了想,机械地回复道:“我们的项目在中国,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之一。” “哦”东子点点头,琢磨了一下又问:“那冯村考古队的外籍专家苏筱晚和你什么关系?” 夏秋杨听了一愣,然后上下打量一下面前的东子,特别是他的衣服口袋。 “你是不是在录音?”夏秋杨警惕道。 “啧!”东子也不说话,立马不耐烦地从警服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和一串钥匙丢在旁边的办公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夏秋杨:“怎么样?放心了吧。” “她是我师妹,我们同属于这个项目。”夏秋杨一看没有什么录音设备就放松了一些。 “就你俩?”东子死死盯着夏秋杨,嘴角的线条正在拉紧。 “这和你们有关系吗?”夏秋杨挑衅地看向东子。 东子顿时笑了笑,换了个坐姿,看着夏秋杨幽幽道:“对,没关系,至少现在还没啥关系,不过,大专家,你大下午就来了这派出所,到现在都不走,说白了,不就是因为你心里觉得和我们警方能扯上关系吗?是不是?”别看这会儿已是夜里,可东子的脑子一点儿不迷糊。 夏秋杨立马不说话了,谨慎地闭上了嘴,皱着眉头看着东子。 “好吧,看来你是还没想好!没事儿,不急,慢慢来!”东子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平和道:“你晚上也没吃饭,难得来我们中国的派出所转转,也别饿着了,等着啊!” 说着,东子拿了本子和东西走了出来,站在院里喊人:“老金,老金!” 老金闻声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东子跟前。 “怎么?开口了?” “快了,别急!哎,你去后面小食堂,做碗面,这小子至少两顿没吃了,先喂饱他再说。”东子轻声对老金耳语,老金听得点点头。 “行,中午的菜还有剩的,当浇头现成的。” “你个老金头子!”东子拿着本子指着老金一脸怪笑,然后径直回了办公室。@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老金自己也憋不住一乐,赶忙往厨房去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端到了夏秋杨的面前。 这是一大碗现煮的挂面,面上的浇头确实很“丰富”,有肉有菜,码得满满一层。 老金坐到夏秋杨对面点了颗烟,一边抽一边看他吃。 夏秋杨这会儿酒早已醒透,一天下来,除了酒,肚子里什么也没装,看着这么一碗面马上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哎,慢点儿!厨房里还有,管饱。”老金看着夏秋杨这吃饭的架势觉得又可乐又无奈。qs 一碗面很快就被夏秋杨风卷残云似的吃了个精光,他坐直身子,顿时觉得精神也好了很多。 老金还没来得及开口,屋门就被东子推开了。 “怎么样?吃饱了没?”东子还是笑嘻嘻的。 夏秋杨冲着他跟老金竖了竖大拇指,抹了抹嘴,点点头道:“这面很棒!谢谢!” 老金立马笑了,问道:“真的?要不再来点儿?” 夏秋杨摆摆手。 “好,吃饱喝足,咱们来说正事吧。”东子说着给老金使了一个眼色,人还是坐到了夏秋杨的对面,手里握着一只牛皮纸档案袋。 老金会意,端了空碗带上屋门出去了。 东子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一摞资料,从中间抽出几张照片递给了夏秋杨,又把装在里面的那把小左轮手枪也一起拿出来,放在办公桌上。 夏。(本章未完!) 第三百四十九章深夜“对白” 秋杨的眼睛自然一下被他的左轮吸引了过去。 “你先看看照片,有没有你认识的,然后咱们再说说这枪的问题。” 同在这个时候,冯村考古队驻地4号院里,二楼的一间屋子亮了灯,一声连续的咳嗽声打破了这院里宁静的深夜,一个人披着外套,打开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紧接着,这人下了楼,来到一楼宋轶房间门口,“砰砰”地敲起了门。 “宋轶,宋轶!”汪辉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宋轶屋里也亮起了灯。 宋轶披衣起身,打开门,有些不解地看着汪辉:“怎么了?” “那个,你还有开水吗?我晚上忘了吃药,热水洗脚都用完了。”说着,汪辉眼睛往屋里看了看。 “有,你等着啊。”说完,宋轶转身去拿暖瓶,但汪辉已经进来了,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你还没睡呢?”汪辉看到宋轶床边的书桌上台灯亮着,枕头边一本地质类的专业书正摊在那儿,里面夹着一枚书签。 “嗯,看书呢,还有啥事儿?坐下说。”宋轶那随和的脾气是不会撵人走的。 “有点儿感冒,头疼,睡不着,想找人唠唠。”汪辉说完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 “最近天冷了,好多感冒的,沈队都病倒了,自己多注意吧。哎,你怎么了?有啥心事儿?”宋轶也坐了下来,不知道汪辉这小子大晚上来是什么意思,但作为一组之长,面对队员的诉苦,他还是得接招,毕竟冯村这里环境艰苦,管事儿的给大家做好思想工作也是义不容辞的。 “其实,其实……,唉!”汪辉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宋轶皱起了眉头。 汪辉的为人全队上下大家现在基本都是知道的,油嘴滑舌,精明能钻营,本事不大,嘴巴却不饶人,在所里后台挺硬的,沈魏风这么大来头的领队也是搞了这小子几次没成功,之前还觊觎过副队长苏筱晚,偷偷摸摸没少在背后下功夫,最后仗着顾所长来了冯村,差点儿把考古队折腾了个底朝天…… 这些宋轶都知道,细节也很清楚,可惜这小子人太精了,做事不留尾巴,逮不住他,再加上大家都在忙工作,分不出精神来想怎么对付这人,以至于这么个货就一直迁延在队里没被处理掉。 现在,他主动找来,宋轶觉得准没什么好事,但又不好把他直接轰出门去,就只好耐下性子来听他说什么。 “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宋轶把枕边的书合上,放在了桌角。 “有个事,在我心里憋了好久了,我觉得不说实在对不起队里,也对不起所里。你也知道,沈队对我是有点儿偏见的,我怕找他说这事结果适得其反,所以想干脆跟你说说吧。” 汪辉那张瘦长的小白脸上一片真诚之色,宋轶只好接话道:“什么事?你说说看。”。 第三百四十九章深夜“对白” 第三百五十章 把把关 东子递来的照片都是刑警队给嫌疑人照的最清晰的上半身正面照,个个都板着个脸,基本算是面无表情。 夏秋杨快速翻看了一遍,然后把照片放在了桌上。 “不认识。”他摇摇头。 “都不认识?”东子又确认了一下。 夏秋杨摇了摇头。 “好,那这个人呢?认识吧?”东子这次递过来的不是照片,而是一张黑白打印的护照复印件,护照的照片上是一个长相精致,披肩卷发,眉眼却异常犀利的年轻女人,吴霜竹。 夏秋杨看到这张复印件的瞬间心脏紧了一下,他不安地握着这张纸看了看,然后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东子的表情,没想到东子正一脸浅笑,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怎么?她有什么问题吗?”夏秋杨想通过反问把棘手的问题抛回去,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也就是两三个回合的事情,警察一定是有着绝对的胜算才会找他谈这个事情。 “当然。”东子点点头。 精简语言在这个时候是施加心理压力的手段,这个法子对濒于崩溃的嫌疑人来说是很管用的,东子觉得夏秋杨的心理防线已经松动得很厉害了,他得帮他加把力。 “这个我无可奉告,因为我不想谈论别人的隐私。”夏秋杨还是挣扎了一下,因为精神紧张,中国话也讲得开始越来越有模有样。 “你和这个女人是搭的同一架航班来中国的,进出境记录也是同一天,包括你们在a市的洒店入住登记,今年的和去年的我们都有记录,当然她在中国有很多单独活动,但你也确实和她从a市到这里一路同行,这你不能否认吧?”东子说完把档案袋里的材料全部拿了出来,像铺开扑克牌似的,把一小叠纸张都摊在了夏秋杨面前。 这都是证据,夏秋杨没碰这些材料,大概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被弄得整整齐齐,按类别和时间都排好了。 这就像一张网,织得很密很紧,掉进去的话就很难脱身了。 “你们想知道什么?”夏秋杨是搞研究的,最重视的就是实证,很多时候如果证据都集齐了,他都不需要人来说服。 东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把你知道的,能告诉我们的,都说出来,或者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先说说你的诉求,看看我能不能先替你解决了问题,毕竟你是客。”东子的话说得很圆,夏秋杨心里的紧张感又逐渐消散开去。 虽然东子这话说得听着很大方,可事实是,他现在手里的人证、物证和口供都少得可怜。那天晚上考古队擒住的三个盗墓贼其实都是小喽啰,除了拿钱干活儿,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是偷盗抢劫也有一个厉害的小角色在指挥他们,这样的人证和口供其作用是微乎其微的,而且这仨货指认不了吴霜竹,这在东子从冯村提走这三人的当天就试过知道了。 所以,东子眼前的这个夏秋杨异常“珍贵”,但凡他肯开口,那真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巨大作用。 “我见过一个人,中国人,我觉得他很危险,我希望你们中国警方能够给我提供一些保护。”夏秋杨终于把他在这派出所里拖延了快十二小时的想法说了出来。 东子听得一愣,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打算找警察保平安。 “好,来,说说看,这人什么样?”东子虽说长呼了口气,可答应得还是挺痛快,一点都不含糊。 夏秋杨无法用汉语向东子描绘人的长相,就拿了桌上的一张白纸,要了东子手里的圆珠笔,下笔精准地画了起来。 论绘图能力,夏秋杨自然不能和苏筱晚一较高下,但是美国长大的他,简单画出一个人的神采和特点是不难的,而且他画得还尤为传神,可谓寥寥几笔形神兼备。 东子接过夏秋杨画的人像看了看,又放下,用手指敲了敲这图,问道:“说说吧,他怎么了?” 。(本章未完!) 第三百五十章把把关 于是,夏秋杨就语调平稳地把耳巴子那天晚上闯到未平街他和吴霜竹住处的经过简单地说了说。qδ.o “什么钱?”听完,东子立刻提出了里面的一个关键性问题。 夏秋杨稍一沉吟,然后才回答:“这是她的事情,我不清楚。” 按理说,夏秋杨这话也假也不假,要知道他本人确确实实没有参与过吴霜竹私下里的任何一笔交易,但他为了自己,也不肯告诉东子那天晚上他们也在冯村,可他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使得东子在这个证据链缺口上又裹足不前了。 不过东子这人看起来是远不如沈魏风踏实,但他办案向来稳妥,手紧从不丢证据不说,即便是边边角角的线索和人证收集起来也从来不怕麻烦,尽管夏秋杨现在是有限地在与他合作,但他并不因为对方说一半留一半而丧气和恼火。 所以他又拿起画像思索了一下,站起身来,出门朝着对面喊了一嗓子。 “老金!” 老金闻声走出来,到他跟前,接过了东子手里的画像。 “印了,发下去,查这人,对了,记得给市局那边留一份,让那仨货认一认。” “哎呦,这画的能行吗?”这毕竟不是专业刑侦人员画的人物素描肖像,老金实在有点吃不准,自然要质疑一下。 “没事儿,这人特征非常明显,可以先查着,明天就带人在镇上搜一搜,我估计他钱没要够都不会离开此地。”东子叮嘱了一番后又返回了小办公室。 和夏秋杨有限而利索的吐口不同,冯村驻地4号院里的汪辉说话就黏黏糊糊不怎么痛快了。 宋轶坐在床边,把椅子让给了汪辉,耐着性子听他啰嗦,想知道他嘴里的那件不说对不起全天下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论这家庭条件吧,咱们这样的肯定是和沈队是比不了了,那要是说资历呢,你说谁能越得过老吴?最近说是队里又要出去做考察,这机会得多少人看着眼热,可再一想,眼热有个屁用啊,就我这样的,轮谁也轮不到我头上,是吧?真是那话说的,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啊!” “怎么?你也想跟着出去?”宋轶没想到汪辉大晚上的跑他屋里来,为的竟是这事。 “也不是,就说这队里的事就没几件公平的,这不就是个例子嘛。”汪辉兜圈子兜得让宋轶多少感到有点不耐。 “觉得不公平可以开会时提出来,再说了,考察的人员还没定下来呢,你这操心得有点早了。”宋轶深觉汪辉实在是矫情。 “开会提出来?”汪辉一声冷笑道:“现在沈队那脾气,你觉得谁说了他能听进去?” “你要是说得对,他一定会听!”虽说大晚上的,但宋轶并没有被汪辉绕糊涂。 “是吗?”汪辉眼睛里一亮,幽幽地来了一句:“那我说个事,你替我把把关,看明早开会合不合适说出来。”。 第三百五十章把把关 第三百五十一章 踌躇 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4号院楼上楼下除了一楼宋轶房间的窗户里还透出灯光,其他屋都一片漆黑。 漫长的黑夜才刚刚开始,但真正清醒着的却只有宋轶和汪辉两个人。 “你说什么?!” 这个点儿了,宋轶尽管看书熬夜习惯了晚睡,可也比不了白天的精神好,突然听到汪辉的话,震惊地眼睛都瞪圆了。 “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老吴。”汪辉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样子。 带着这种表情的汪辉是大部分考古研究所的人没见过的,看起来让人感觉陌生而寒气逼人。首发更新@ 宋轶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眼睛定定地看着桌上的专业书,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这个事我也是意外知道的,最开始我也不相信。你想老吴那人,这辈子为了考古连孩子都没要,跟他老伴儿一块儿干了一辈子工作,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汪辉感叹着,一张严肃的脸上没有半分破绽。:筆瞇樓 宋轶抬起头,看着汪辉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汪辉被问得有点猝不及防,心理准备完全不够,嘴角哆嗦了一下才有一点结巴道:“那个,岁黄这儿是考古大省,八几年那会儿,这里当时还穷得很,不少人不就靠着老祖宗地下这点儿旧物件换点钱吗?我是去年冬天在村子里听一个来这儿收旧货的说了一嘴,后来回a市又古玩市场那儿听一个开店的老板提起来,你想他们民间搞古玩的对咱们所里那几个老家伙哪个不知道,特别是老吴,太明显了。” “可冯村这个文化遗址我们到现在才刚有了点眉目,他老吴怎么可能在十年前未卜先知?” 宋轶那铁青的一张脸上肌肉都绷紧了。 “你不知道吗?当年岁黄这边的文物办公室不是收过这附近村子里的东西嘛,只不过那时候没批文又没钱,发掘工作根本不可能展开。可这种事情外行人不知道,行里的谁不知道!就算不是本地考古研究所的不知道详情,就老吴那认真劲儿,什么行里的文章期刊都不落下,谁都不在意他都不会错过,他干了大半辈子,你想他会看不出来?”汪辉说着说着嘴也不瓢了,底气十足地看着宋轶。 “你有什么证据?道听途说能拿来当证据吗?”宋轶看向汪辉,拳头攥得更紧了。 “……”汪辉终于为之语噎,可又不甘心:“你要什么证据?事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可能是假的吗?不信,不信你去问老吴,看他怎么解释!” 宋轶没说什么,可脸色已经难看得有点吓人了,突然他抬起胳膊,指着房门,对汪辉不客气道: “你出去!” “哎,你怎么这个态度?我这可是为了队里和所里啊!我跟他老吴可没什么过节!”汪辉没想到宋轶也会发火,而且还发到了他身上。 “出去!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宋轶终于一声低吼,发出了他憋了半天的恼怒。 “哼!”汪辉一脸没意思,只好站起身来,想想又觉得气不过,看着宋轶冷笑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沈队这样,你也是。不过老吴这事我要是没有十足把握也不会特意来跟你说,不过现在看来是我瞎了眼,你跟那个姓沈的果然穿一条裤子!” 说完,汪辉径直往外走。 宋轶努力平息自己心里的怒火,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汪辉的背影道:“明天不准在早会上说这事,你要敢当众揭了老吴的短,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汪辉听到这话停了一下,接着头也没回一声冷笑开门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魏风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正在苏筱晚身边躺着,外面有小雯屋里屋外进进出出的声音,还有洗漱的打水声与手压井上金属轴的扭动声。 他转过身,看了看蜷缩在自。(本章未完!) 第三百五十一章踌躇 己身旁还在沉睡中的苏筱晚,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最后是如何病得倒下,只觉得他的小晚这时看起来是那样的柔弱而不堪一击,纤弱的肩膀上缠着她乌黑的长发,呼吸之间清晰的锁骨在领口时隐时现,只有之前总是苍白得没有颜色的脸颊上有了些淡淡的浅粉色,让他揪在一起的心获得了一点轻微的宽慰。然而昨晚的他忍着高烧,像是疯魔一般,把怀里的人折磨得如同一块破碎了的绸缎,在风里飘飘荡荡就要离他而去。 沈魏风在枕上感到一阵不可排解的自责。 3号院里,老吴一大早起来正拿着半导体听早间新闻,突然听到外面院子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这个点儿早饭还没做好,过来等开饭的话是嫌太早了些。 他走到窗口,看见是宋轶一个人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过,宋轶这人从不迟到,但也不会早到。 老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才刚过七点,这不是宋轶的习惯。 然后老吴以为他会听到宋轶在楼下敲沈魏风房间的门,结果不知何故,楼下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片奇怪的寂静,只有厨房里偶尔发出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再然后就更怪了,在楼下无声无息的宋轶既没上楼来找人,也没开口叫人,等了会儿,又一个人走了出来,在院里若有所思地静静站了一会儿才又回去了。 这天的工作照例还是老吴带人进场,沈魏风病中没能过去,宋轶上午也正常来了,就是原本和老吴工作间隙的轻松对话没了,整个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到了午饭的时候,老吴刚从厨房打了饭出来,就撞见宋轶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抬眼看见他就拉着不松手,说是晚上一定要一起单独吃顿饭,有事情要请教他,但说没叫蒋宇,也不打算请沈魏风,就他俩。 老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怪道:“你不是要拉着我喝酒吧?我可不喝。” 宋轶终于挤出一丝笑来:“我知道,不喝酒,回来吃完咱俩再杀它两盘棋。这阵子忙得太狠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也该放松放松了。蒋宇那小子馋洒,就不叫他来捣乱了,沈队病着,让他好好歇着吧,就咱爷俩好好吃顿饭,说说话。” 这话也确实,老吴早年间要是想开些,他的孩子长到现在也不会比宋轶小几岁,这句“爷俩”真真实实戳到了老吴的软肋上,他默默地点头应允了。。_o_m 第三百五十一章踌躇 第三百五十二章 话里春秋 傍晚收队回来,老吴先回了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床铺,弄完了坐下来想了想,然后在他那个老旧的大行李箱里翻找起东西来。 同屋住的一个小伙子楼下打了水回来,看见老吴没有听收音机,也没看书,有些奇怪地笑道:“吴研究员,这个点儿了您不下楼吃饭去,这是忙什么呢?” 老吴回了下头,也没搭话,还是继续找,直到在箱子最底下翻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旧纸盒,这才停了手。首发更新@ 同是这个时候,宋轶也已经回了4号院自己宿舍,吃的都准备好了,一张这院里原本留下的小方桌上放了几只铝饭盒,菜是他单独给了厨子钱现做的,后来他觉得菜里的荤腥太少,还让蒋宇下午去镇上的时候帮忙买了一块酱牛肉回来,切好又凑了个菜,另外还有一瓶简装的本地白酒和两只杯子。 老吴一进屋门就愣住了,他没想到宋轶这顿饭弄得这么大动干戈,要知道平时的晚饭,厨房就是热热中午的剩菜,除了粥是新熬的,馒头都是早上没吃完的,还有那永不下线的黑咸菜总在厨房门口灶台上的一个小菜盆里,谁实在咽不下那饭菜,就到这里面取一点,就着这点咸菜喝一碗粥,也算是一顿了。 “就咱俩,哪儿吃得了这么多!”老吴在桌前坐下,把手里的纸盒放在桌上。 “就一个荤菜,其他都是素的,不多不多。”宋轶这个时候表情还算自然,把筷子递给了老吴。 “不说不喝酒吗?”老吴拿起酒瓶看了看标签,又放下。 “有菜就得有酒啊,你喝不喝随意,我来一杯。”宋轶拧开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我也陪你一杯吧。”老吴拿过酒杯来,宋轶赶忙给他也倒了一些。 老吴不常喝酒,就抿了一口只觉得火辣辣一条火舌顺着嗓子就下去了,摇摇头道:“这酒太烈了。” “西北的烧刀子,度数没有低的。”宋轶平时是不喝酒,但不是不能喝,要认真论起来,只有他能和蒋宇喝几杯。 “说吧,你找我啥事?”老吴放下杯子,推了推眼镜,看着宋轶。 宋轶没马上回答,想了想问了个挺简单的事:“您干考古有三十年了吧?” “也没那么长时间,咱们国内考古工作十年后恢复到现在也才二十年,那十年里不算,到处乱得很。” 宋轶点点头,又问:“就您这工作经验,去给古董长个眼应该是没有失手的吧?” “都那么传,其实也没那么神!这都是外面那些外行忽悠人的。”老吴一辈子为人低调,即便是宋轶面前也不肯吹嘘自己。 “那您是不稀罕干这个,国外的拍卖行最需要的一批人就是您这样的老考古人,见多识广,甄别能力强。”宋轶一口喝了半杯,脸色仍是如常。 “是,干这么多年总比外行懂得多,可咱们入了这行就不好去外面做鉴定了,这违规。”老吴少喝了一口,压了口菜。 “那天,我跟汪辉那小子瞎聊,据他说他古玩市场逛的时候,跟那边的店老板说起来,人家还认得您呢。”宋轶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老吴,手里的筷子都不动了。 果然,老吴一听这话,筷子也停在了半空中,愣了愣神,才放下了筷子。 “早几年那会儿,我是有时候会逛逛古玩市场,看看那边儿都有些什么东西,有的店老板挺聪明的,看得出我懂,就会拉着我聊天,一来二去就熟了,难为他们到现在还记得。”老吴是不会撒谎的,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宋轶看出他越说越多,越说神色越黯然。 “是,那帮捣鼓古董的,一个个精得跟猴子似的,您还别说,他们干这行的都长久,哪家都是一干十几二十年,说白了,都是半个行里人,懂点儿就能稳赚。”宋轶这时不再盯着老吴看了,他低头吃着菜,尽量不给老吴什么压力。 。(本章未完!) 第三百五十二章话里春秋 “嗯,他们的那些生意路数都不好说,我看得清楚真假,可也辨不清楚来路,所以我如今是再不去那些古玩市场了。”老吴说这话时颇为感慨。 “哎,常教授她现在好点儿了吗?您这一出来大半年的,谁照顾她?”宋轶特意问起老吴的老伴儿,a市大学考古系的常教授。 “她现在好多了,家里找了个做饭的保姆,一个人也没啥问题,我就定时打电话回去问问,她学校还有课,又带了几个学生,忙起来不比咱们清闲。”老吴说到自己老伴儿,话多了点,但是情绪是彻底低落下来了,宋轶能清楚的感受到。 “我听说常教授当年的病挺重的,能治好不容易。”.. “唉,多亏那时候托人及时买到了那种挺贵的进口药,要不是那药,真就救不回来了。” “那是十年前了吧?我记得顾所长说,咱们所那会儿研究员的工资也才八九十块钱,算上外出补助什么的,一个月也挣不到一百,当年买这种进口药可是花了不少钱吧?” 老吴听了这话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也是在这个时候,3号院里,蒋宇从厨房打了份粥和菜,给沈魏风送到了宿舍。 “怎么样?今天好点儿没?” 沈魏风勉强起来,点点头,想了想问道:“老吴吃完饭了吗?你回来叫他来我这儿一下。” “他去跟宋轶喝洒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蒋宇坐下,把饭盒打开,筷子也摆好。 “什么?跟宋轶喝酒?”沈魏风坐直了身子,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蒋宇,以为自己听错了,很是不解。 “可不是吗!我也纳闷呢,而且下午我去镇上替你开药,他还让我帮忙买了块牛肉,说是晚上请人吃饭,也没说是谁,结果回来正好撞上老吴出去,说是去4号院找宋轶,我这才明白是他俩约了饭。_o_m”蒋宇两手一摊,一脸糊涂。 “宋轶就没跟你说什么?”沈魏风直觉古怪里面肯定有问题,但又说不好问题是什么。 “没,他那张嘴不想说的谁也问不出来,关键我就觉得好笑,就老吴那倔脾气,请他吃饭不得给气出胃病来!”蒋宇说着就忍不住要奚落老吴的毛病。 但沈魏风没理会蒋宇的玩笑,坐在床边想这事想得几乎出了神。。 第三百五十二章话里春秋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一块黄口料 天越来越黑,外面的风声也变得更紧,不管是3号院还是4号院,有人的房间都亮起了灯,大半人已经吃过了晚饭,因为屋外寒冷,又进场户外工作了一整天,大家此时都窝在屋里,或聊天,或看书,或三俩凑一起玩牌说笑,只有宋轶房间里的气氛随着时间和话题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紧张和沉重。 宋轶房间的窗户就冲着院子,不时有其他房间的队员去外面打水洗漱,汪辉一个人在院子的墙角下抽烟,一双眼睛不时看向从窗帘里透出灯光的宋轶的房间,真恨不得走到窗下好好听听里面精彩的对白。 可惜,这个时间院子里人来人往,实在没有好的机会。 “你太年轻了,哪里知道我们当年的苦!十年前,我连研究员都没还评上,八九十块工资都是奢望,我和我老伴儿两个人的钱加一块儿都不到一百,还要拿出来一部分寄回老家,那日子难得……,唉!” 老吴说是不喝洒,可说着说着已经一杯下去了,眼睛红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洒的缘故。 “是啊,我家里那时候也难,我父母是搞科研的,日子天天过得紧巴巴的,手里的那点儿钱也就够供我读书,多的一点儿都没有,不比您家宽裕多少。”宋轶很理解老吴当年的困难,能够感同身受。 “这种家境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什么都完了。”老吴这时自己拿过酒瓶,倒了一杯,直接喝了有半杯之多,宋轶拦都拦不住。 “那年我老伴儿住院了,检查完我没跟她说什么,可她敏感,直觉情况不好,让我别瞒着她,我想了想就把检查报告给她看了,也把医生的建议说了,我想我俩都是相信科学的人,只要大夫说有希望就别放弃好好治就完了。”老吴说到这儿长喘了一口气,端起杯子又喝了点儿。 “可她看完竟然哭了,说后悔为了工作连个孩子也没要,要是她走了,就我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她会死不瞑目的。”老吴这下眼泪就真下来了,宋轶听得心里一阵难过,但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手\./机\./版\./首\./发\./更\./新~~ “我就说,瞎说些什么!谁说治不好了!但她也听不进去,光掉眼泪,不搭理我。”老吴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抹了把脸上的泪。 “那会儿我老伴儿在玉水潭总医院住院,我是天天往那边跑,但上午病房查房家属不让进去,我一看附近公交两站地就,就想着去那儿转转,打发时间,等到了中午再回医院,结果转着转着就跟那边的人熟络起来,直到有一天一个店面挺大的店老板说是有个买卖想请教我,但也不白麻烦我,让我一定帮帮忙。我以为他就是想让我给他们长个眼,看个东西,就没拒绝,毕竟我老伴儿还在住院,我很需要钱。”宋轶听到这儿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儿,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结果,那天我去了他店里,并不是看东西,而是见了一个人,一个一身洋派头的中国人,当然了,后来我也弄清楚了,他并不是中国人,打小就跟家里去了国外,他其实是个地地道道外国人。只不过那长相和中国人一样罢了,中国话也讲得地道,我就从心里没特别把他当做外人。”老吴说到这儿摇了摇头,大概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为自己感叹吧。 “这人找您聊什么?您一开始没怀疑吗?”宋轶忍不住问。 “怎么不怀疑!可说着说着就不觉得了。他也是考古学家,应邀来中国做访学,因为喜欢中国传统文化也爱这里溜达,恰巧这家店的老板认识我,他一听说就说想见见我。我对这些说辞一点没多想,觉得咱们国家国门刚开,来的这些外国人对什么都好奇,很正常。后来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西北这边的一些遗迹上,正巧我那段时间在所里看资料,知道岁黄地区的文物办公室在十年那会儿曾在农村收过农民和知青手里的东西,有彩陶,也有青铜片什么的,位置也就在离雨镇这边,这个人对这些也很懂,所以我跟这人说。 得很是热闹。” “那后来呢?”宋轶早就放下了筷子,紧张地一口东西也吃不下。 “后来?哼,”老吴一声冷笑,摇摇头道:“后来就散了,那人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握着我的手,一遍遍感激我,说是有时间一定要再见见,难得遇到知己什么的,我一点没多想。结果一出来,那店老板就塞给我一个信封,说是这是谢礼,改天再来。”老吴的眼睛里的光就在这一刻黯淡了下去。 “聊天还有谢礼?”宋轶身子都坐直了。 “后来我想过,人嘛,都是经不起诱惑的,没有那钱,我当天晚上就会回过味儿来,觉得这人有问题。可那时缺钱啊,我打听到的进口药的价格可是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数,而那信封里的谢礼是我好几年的工资!鬼迷心窍啊!所以我就没跟我老伴儿说这事儿,一个人闭着眼把这事扛了下来,还跟大夫说好,别提药的事,瞒着她。” 老吴这时把剩下的半杯酒都喝干了,眼睛红得更加醒目。 “您后来又去过?”宋轶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 老吴抬眼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最后点点头道:“后来去不去的还重要吗?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就回不了头了!” 宋轶一听这话,一声长叹,也端起洒杯把洒喝干。 是的,后来就不必说了,那人得了信息做了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老吴的钱已落袋,这是事实。 至于这事的影响,不久后就有新闻见诸报端,连沈魏风所在文化厅的那个好事者王处长至今还记忆犹新,老吴那会儿对这事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我其实不后悔!真的。\./手\./机\./版\./首\./发\./更\./新~~我想过,这辈子我总得为家人做点儿什么,何况我老伴儿那时候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不管我会被怎么惩罚,能为她换条命,我觉得值了!” 宋轶听这话听得心里实在难受,但又没有什么可以安慰老吴的语言,只是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你非单独和我吃这顿饭的缘故是什么了。好了,我也说完了,你回来就跟小沈说说吧,看看所里怎么处理,哪怕是坐牢,我也没二话,做了就得认!这么多年,这事就卡在我心里,今天终于说出来了,我觉得畅快多了,真的!” 这话说得宋轶眼睛里也浮上一层泪,嗓子里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但这一刻老吴并没有继续为自己辩白,而是说点其他的想宽宽宋轶的心。 “不过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说实话论原则性现在想想小沈都比我强。去年苏博士那么热烈地追求他,其实想想有几个男人真能扛得住,他不硬是坚持着没松口。后来这次咱们回来,我也看出来了,苏博士也没那二心了,一副铁了心要跟着小沈的架势,受了委屈也不说什么,对队里的工作再不像之前那样朝三暮四,认真劲儿比咱们队里的许多同事都强,这回又勇斗盗墓贼,确实是个有气节的好姑娘,希望咱们所能把这样的人留下来,也算给咱们国家再挽留一个人才吧。你看你们年轻一辈能做到这份儿上,还留着我这老头子干什么!也该是我这样的给你们年轻人腾地方的时候了。” “您别这么说!老吴,这事我就单独跟您了解一下,您的话到我这儿就算完了,咱们还是好好干工作,这之后别辜负所里,做事对得起自己就行了。”宋轶觉得老吴的话说着跟遗言似的,赶忙安慰他。 “因果终有报,有因就得有果。小宋,你不必这么安慰我,也千万别为我扛着这事,我不能带累了你!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要是你说不出口,我就自己跟所长坦白,也别难为你和小沈了。哦,对了”老吴说着才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他拿起桌上的纸盒,递到宋轶手里,嘱咐道:“这是给你带的,这东西是我以前出去的时候意外得来的,在青海那边的荒滩上,来路肯定没问题。 ,你是学地质的,这东西搁你那儿最合适,好好留着吧。” 说完,老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招呼也不打就转身离开了。 宋轶正低头看手里的这个纸盒,抬眼就看见老吴走了,赶忙在后面喊:“老吴!老吴!” 但老吴根本没有回头,宋轶只好放弃。 他拿着这只纸盒沉思了良久,然后才慢慢打开了它,发现里面装着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灰扑扑的不说,表面疙疙瘩瘩,一点不光滑,拿出来一看,石头的一角已经被横切开,断面竟是偏绿的黄口料。 宋轶心里大受震动,便起身追了出去,可屋外一片漆黑,哪里还有老吴的身影。。 第三百五十四章 酒壮怂人胆 这天晚上,老吴蹒跚的身影在夜幕下一点也不起眼,他身上的黑色棉衣时不时就会与夜色融为一体,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时候会在外面走动,返回3号院的小路上除了点风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不过他身后远远地还有一个无声无息的人影,不急不慢地跟着,观察着,直到老吴眼前一花,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他才快步冲了上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恰是在院子里观察了宋轶房间好久的汪辉。 他等这一刻很久了,不管接下来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他都是志在必得。 “呦,这不是吴研究员吗?怎么?喝高了?”汪辉扶着老吴,脸上一副有点刻意的嬉皮笑脸。 老吴在宋轶那儿边说边喝边难过,吃的倒没怎么动筷子,酒是一点儿没少喝,人整个晕晕乎乎的,再加上年龄大了,酒后被寒风一吹,头直发蒙,看什么都是影影重重,发现身边有人就努力扭头去看,辨认了好半天才看清楚是汪辉。 老吴说话不太利索,舌头有点儿硬:“小汪啊,你怎么在这儿呢?”老吴从没在队里喝醉过,一时间被汪辉撞破了多少有点尴尬,脑子糊里糊涂地还想不明白。 “我出来抽支烟,在这路口等您半天了。”汪辉的嬉笑渐渐淡了下去,换上来一副面无表情。 老吴愣愣地看着汪辉,皱着眉头道:“等我?” 汪辉冷笑着松开了扶着老吴的手,突然没了支撑的老吴一下没站住,顺着身后的土墙就坐在了路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汪辉。 “是啊,像您这样的人喝醉了,多大场戏啊,我这么个爱看热闹的人怎么可能错过!”汪辉盯着坐在土堆上的老吴,掏出烟,抽出一支,点燃了,幸灾乐祸的表情溢于言表。 “你,你怎么知道我喝醉了?”老吴自然是不相信,人也变得更迷糊。 “嗐,您不知道了吧?这顿饭都是我替您约的,吃得还行吧?宋轶那老实人应该挺实诚的。” 老吴洒后很多事不能立刻反应过来,可汪辉的语气他感受得到,再加上话里面又提到了吃饭和宋轶,他本能地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但怎奈喝得半醉,脑子转不过来。 “其实,宋轶他对您挺仗义的,我原本以为他会直接去跟那姓沈的报告,结果他还是先单独找您谈,他这道德水准我下辈子都撵不上。”汪辉说着深吸了一口烟,蹲了下来,和老吴面对面,又接着说道:“怎么样?他有打算去告发你吗?被自己人揭了短啥感觉?有没有突然感到这世界都崩塌了?”汪辉说到这里,忍不住畅快一笑 “你……,原来是你……”老吴在震惊里捂住胸口,一股密集的针刺之感袭了上来。 “对,是我!我还以为你喝多了,脑子不好使了呢!”汪辉点点头,把即将抽尽的烟丢在地上,抬脚踩灭,然后又拿出一支来,点上,抽了一口又接着说:“不过呢,你这事被撩出来也该着你倒霉,其实吧,我原本没想把你的那点儿龌龊事抖落出来,可谁叫你那天看见我了呢,而且你之前也撞见过,我现在也是兵行险着,没辙了,咱俩互相理解吧。” “汪辉,我真是,真是瞎了眼!难为我以前还在所长跟前替你打过抱不平,你简直不是人!”老吴大口喘息着挣扎着要扑过来,汪辉赶忙站起身来,往后一跳,老吴一下摔在了地上,好半天才爬起来,眼镜都歪了。 “老吴,你还是省省力气想想怎么才能全身而退平安退休吧,我的事您就别操心了!” 说到这儿,汪辉又走上前去,蹲下,替老吴重新戴好了眼镜,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你们,你还有那个姓沈的,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过我,嫌我学历不够,嫌我经验太少,进所里这么多年连个技师都混不上,你有点儿可怜我不是?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们这么牛,一个个都要坐上学界那头把交椅,但现在还不是跟我一样,。(本章未完!) 第三百五十四章酒壮怂人胆 也得在这破地方苦哈哈地被迫刨祖坟?一年里面有半年在外面风餐露宿,吃得差不说,住得更差,出个成果跟女人难产似的,发个论文得熬多少个通宵,背后还得遭人家当地村民咒骂和白眼,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哪来的劲头常年累月干这种活儿!” 汪辉说着叹了口气,又继续:“当然了,后来我一打听也弄明白了,像你,当年不就找了个好出路,拿专业去换钱,不挺好!可惜后来又洗手不干了,真特么浪费!那姓沈的不也借着工作之便谈个外国女专家,丰富了一下他枯燥的发掘工作?我最近看他那德行还想娶了这女的,真是敢想敢干啊!唉,所以,既然你们都有了出路,有了奔头,就别挡了我的财路。@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蹲得时间有点久了,汪辉又站起身来,盯着半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动静的老吴还不停嘴:“你们不是好奇那些盗墓贼怎么找到咱们这个项目来的吗?其实,人家早就盯上了,从去年就有人躲在暗处,你们宝贝得不行的那个苏博士就是他们的人,姓沈的还傻呢!不过人家要的没那么低级,文物根本不是重点,他们要的是世界范围内首次发现的殊荣,不过这些我没兴趣,我要的是实在的。不过今年比较烦的是苏筱晚已经向姓沈的投诚了,搞得我这活儿干得很是被动!女人真是特么不成事!” 说到这儿,汪辉借着不远处的灯光看了看老吴,用手又推了推他,发现一点反应也没有,心里一惊,又伸手试了试鼻息,还有,就是弱了点。 他不再在寒风里胡言乱语,四下里看了看,发现这条小路里是一个人也没有,心想越往后夜越深越不会有人,他要是把老吴扔这儿,明早估计这老头就断气变硬了,思来想去,他丢掉手上的烟头,走到老吴背后,把手插到老吴胳膊底下,一使力拉了起来,然后倒着边拖边退边看路,到了主路口,往两边看了看,就拐到了1号院的方向上。 接着又继续拖行了百米的距离,他终于把人弄到了1号院的大门口。 汪辉松开手,放下老吴,让他靠在大门边上,自己站着先把气儿喘匀了,然后看了看路两边,稍稍琢磨了一下,就一咬牙狠命拍起了1号院的大门。 巨大的声音震得冯村都要跳起来似的,很快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了屋门打开的声音,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汪辉便赶忙离开,一溜烟儿回他宿舍去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酒壮怂人胆 第三百五十五章 空缺 就在汪辉和老吴在外面小路上纠缠不清的时候,苏筱晚在宿舍里已经简单吃了晚饭,又把从库房带回来的一部分剩余的图纸工作处理完,正打算换件衣服去3号院看望沈魏风。篳趣閣 自打那天他上午独自回去,病一直没有好透,他放心不下队里的事,还是强行进场工作了半天,可今天还是没支撑住又倒下了,小雯傍晚回来告诉她,蒋宇说他人还是吃不下喝不下,起不来身,这让苏筱晚心里牵挂到有些焦虑难安。 可刚穿好外套,苏筱晚就听见院子的大门被人用力敲响,“嘭嘭”地使人心慌,她拉开屋门走出来,正好和也闻声出来的小雯撞了个正着。 她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神里都是不解,结果还是小雯腿脚更快先去开了门。 大门之外是空荡荡的土路,什么人也没有,路两边也都是黑乎乎的,两个姑娘纳闷地又看了看彼此,直到苏筱晚不经意间低头一看,这才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 苏筱晚拉开大门出来,俯身想去摇醒摊在地上的老吴,而小雯更惊醒,直接一溜小跑去了3号院报信。 之后便是一通天翻地覆地忙乱。 沈魏风在房间里惊闻此事,只能咬牙出门叫上人,和蒋宇一起开着车把老吴往镇上的医院送,苏筱晚因为担心沈魏风的身体也坚持同往。 队里的事便暂时交给宋轶代管,宋轶原本红着眼睛也要跟了一起去,想守着老吴到他解除危险,最后还是沈魏风几句话劝住了他。 但实际情况是,老吴的危险远比预想地严重,镇医院救治不了这种心脑血管类的危重急症,可在离雨镇等b市来救护车又实在等不起,生死攸关,沈魏风就带了镇医院的一位大夫一路照看老吴,开着队里的车先去了武极县。 幸好,这个县里的中心医院医疗设备还比较齐全,大夫马上就接了诊,只不过一路这么久才赶过来,医生初步检查了一下表示没有多大的把握一定能救回来。 沈魏风一听大夫这么说,人当时就急了,他自己病中再加上老吴突然出事的压力让他就快控制不住自己。 “他不能死,大夫,他得活着,他是我们所的功臣,功臣!”沈魏风死死抓着大夫。 苏筱晚从没见过这么情绪失控的沈魏风,赶忙上去拉住他,一遍遍劝着。 “老吴不会有事的,你别急!别急!” 正在此时,去缴费拿药刚赶回来的蒋宇一看这架势也上来劝,一边劝一边安抚医生。 “他是我们领导,这人是我们队里的骨干,我们那工作实在是不能缺了他,你们一定要尽力啊!” 就这样,医生总算被连拉带扯地松开了,赶忙转身进了抢救室。 沈魏风一个踉跄几乎跌倒,被蒋宇和苏筱晚扶住,人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双手扶住额头,陷入到情绪和事情的巨大纠结和焦虑之中。 苏筱晚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哀伤地看着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没有了老吴,他们这支冯村考古队当真要失去半壁江山,老吴的位置不是谁都能填补得上的,沈魏风这一次是真的要被逼得走上绝路。 “老吴平时生活很规律,从不碰烟酒,应该是一时身体出了点问题,不会是什么大事,你要有耐心。”苏筱晚在一旁委婉地劝慰着沈魏风。 “可他年纪这么大了,大晚上突然晕倒,我只怕……”沈魏风摇摇头,不敢继续往坏处想。 “要不过一会儿等天亮了跟所长打个电话,老吴这事可不是小事,早点通知所里是正经,而且得赶紧告诉他老伴儿,别有什么意外,咱们责任可就大了。”蒋宇站在对面,手里攥着一小摞单据,也是愁眉不展。 蒋宇的提醒让沈魏风慢慢平静了一些,但他没有马上答话,想了想仿佛在自语道:“要先找大夫,找最好的大夫,县里的医疗能力还是有限,老吴不。(本章未完!) 第三百五十五章空缺 能出事,不能!” 打定了主意的沈魏风根本等不到里面的抢救结束,天刚麻麻亮他就急匆匆到外面找了个打公用电话的地方,前前后后连打了十几通电话,请他阿姨在其中帮忙,再利用他手里的关系和他父亲的影响,马上联系了a市几家大医院相关科室的专家。 果不其然,老吴的抢救是救回了命,但治不好病,人出了抢救室仍是昏迷不醒。 但鉴于老吴的病情严重,不宜长途挪动,所以沈魏风找来的两位专家干脆直接来了武极县做会诊和治疗。首发更新@ 就这样,抢救加后续的治疗足足忙了三四天,老吴才终于脱离了险境,他人也在之后的一天下午幽幽地醒转过来。 这三四天里,苏筱晚、沈魏风和蒋宇都绷着一根弦,紧张地等待着老吴的治疗结果,此时,他们三人都在病房外守着,直到护士出来通知他们,人醒了,可以进去探视了。 一进病房,老吴看起来脸色是真黄了些,可还好没有走样,没有一点那要下世的光景,这真让沈魏风觉得像是从厚重的阴云里看到了一丝极细的光线。 “老吴,老吴,能听得见吗?”沈魏风走上前去,俯身在老吴身边轻声呼喊。 “他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你们不要让他情绪激动。”护士叮嘱了一句。 “好好好,我们知道。” 蒋宇赶忙应声答应,而苏筱晚则无声地走到老吴的床边,看着他,眼里瞬间浮上一层泪。 这一年以来,前前后后,苏筱晚和老吴吵也吵过,气也气过,互不搭理也有好久,但是工作进行到这份儿上,老吴那些在无声中的默默支持苏筱晚都是知道的,甚至在顾所长面前毫不掩饰的袒护,以及前几天在夏秋杨醉闹1号院时老吴情急中出手相助,苏筱晚都在心中感激至深,如果说让她留下来真要有些什么牵绊的话,老吴绝对是这座感情天平上最重的砝码之一,仅次于沈魏风的存在。 老吴在枕上轻轻点了点头,因为还不能开口,就用手比划了一个握笔写字的动作。 苏筱晚一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说话,需要纸笔。”苏筱晚边说边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随身的笔记本和圆珠笔。 蒋宇见状赶忙把挂在床头的病情单的夹板拿过来,垫在本子底下,放到老吴手边,苏筱晚则把笔轻轻放到他手里。 因为头颈都不能动,老吴就只能盲写,所以写的速度极慢,一笔一笔地划着,有些笔画还会因为看不见而重叠,字迹很是混乱而不清晰。 但好在他要写的字不多,仅有两个,写完老吴就把笔放下了,苏筱晚拿起来看了看,马上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沈魏风,沈魏风看到她这个表情,伸手道:“拿来,我看看。”。 第三百五十五章空缺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心里的刺 老吴写得字歪歪扭扭就像个没上学的孩子在胡画似的,但字的模样还是有的,沈魏风不像苏筱晚会重纽,看这样的文字要花点时间,可他还是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出来:“内,贼?” 读完他抬起头看向苏筱晚,苏筱晚也正看着他,她会意地点点头,表示认得没错,就是这两个字。 “什么?内什么?”蒋宇听得不清楚,一把夺过本子来看,“贼”字复杂,画得尤其乱,他颠来倒去认了半天才大声叫起来:“哦,贼啊!内,贼?!”说完蒋宇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圆了,看着沈魏风问道:“老吴这意思是队里有内贼?他这指的是谁?” 沈魏风心里这时跟刮过了一阵狂风似的,别管什么都错了位,但有一样没变位置的就是他这两天一直憋在心里的那个问题。 老吴和苏筱晚早已和解,那天暴打夏秋杨就是明证,再说他在这样病危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诬陷和造谣害人?更何况他这人品说他胡说都没人相信,可不是指苏筱晚又能是指的谁?宋轶? 沈魏风觉得呼吸一阵急促。 他不愿意相信,也觉得这绝无可能,尽管他知道那天晚上老吴跟宋轶一块儿吃的饭。 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因为去看望宋轶的腿伤,两人没少一起闲聊,那会儿他俩的聊天内容都不出专业范围,绕着业务聊天儿是宋轶跟别人很不一样的一个地方。那时他就觉得,他们这队里若是只剩一个历史观有强烈民族性的,那这个人必是宋轶,要知道他那偏左的思路致使他连中国近代考古的创始人里有几个瑞典科学家这事都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人去背叛组织和国家,那真是不可想象! 或者老吴要揭发的是其他队里的什么人,比如说,汪辉? 沈魏风觉得分析下来只有这个思路,但这么大的罪名最需要的是证据,有证据让警察抓了都不可惜,除害就要除到底。 “老吴,你那天晚上除了宋轶,还见了谁?”沈魏风再次俯下身子,看着老吴问道,可老吴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能被叫醒。 三个人还想再等等,等老吴下一次醒来再问,可护士已经进来撵人,他们只好退了出来。 “老吴这样半昏迷的状态要多久?他不开口什么都不好办,这指认内贼可找谁去!”蒋宇出来坐到长椅上,愁闷地抱怨起来。 “总得十天半个月,不可能马上恢复,大夫那天说得很清楚。”苏筱晚也愁容不展,忧虑地看向沈魏风。_o_m “可我没有时间等下去,原定的计划已经推迟了快一周,再耽误下去大西北的风雪就要开始了,那样的话这个项目今年又会因为天气而被搁置,这不行!” 沈魏风声音很低,听得出他情绪里有很重的压力,苏筱晚忍不住去握住他的手,一双如水的眼睛望着他,满含担忧。 “魏风,你说过考古工作里面是有运气的成分的,事实上,这世上哪种成功不需要运气呢?我们只要尽力了就可以了。” 沈魏风看了看苏筱晚,摇摇头道:“我们现在离‘尽力"这一层还差得很远,或者说至少我的努力还远远不够!” “那等所里派人来顶替老吴以后再考虑吧,现在这个情况队里人心浮动,你再外出考察,队里就空了,这边的工作怎么办?冯村这边这个时候是不能没有你的。” 苏筱晚也知道这样的劝告也许就是徒劳,但她做不到坐视不理,不管是为了沈魏风还是队里。.. “所里现在哪有趁手的人!就算有也都出去了,我想象不出所长还能找出什么人来,而且到了这个月份,临时去借调也没有可能了。” 而事实也确如沈魏风所说,顾所长得知此事以后在电话里为难了好一阵,最后只问了问宋轶能不能先顶上,临时兼任一下副领队。 好在老吴的老伴儿在第二天一大早及时地赶到了武极县。(本章未完!) 第三百五十六章心里的刺 医院,于是三人终于可以马不停蹄地立刻开车返回冯村。首发更新@ 路上,苦熬了多日的苏筱晚在沈魏风怀里沉沉地睡着了,尽管沈魏风也是又累又倦,但老吴清醒时写下的那两个字始终像一根刺似的扎在他的心里,而且这根刺越临近冯村扎得越深。 太阳正在西沉,车子已经转入冯村的路口,蒋宇这时还在副驾上闭眼睡着,车上只有司机和沈魏风一直保持着清醒。 沈魏风看了看路,告诉司机: “老李,一会儿绕一下,走咱们院后面的那条小路,我要去一下4号院。” 沈魏风已经想了一路,他准备马上去找宋轶,了解一下他和老吴那天晚上的情况。 正是晚饭前后,按理说队里应该已经收工,不管是队员还是村民们这个时候都应该回了各自的院子,或等着开饭,或忙着做饭,但问题是,当车子一拐进通往4号院的小路上,就看见路前方有一群人,把路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司机没办法,只好远远地把车停了下来,车子一停,苏筱晚和蒋宇就都醒了。 三人从车上下来,立刻听到人群里面传出来的叫嚷声。 那声音是岁黄本地方言混着普通话,你一句我一句,离得远根本听不清楚。 沈魏风走在最前面,拨开人群走到里面,苏筱晚和蒋宇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来。 人们围住的位置正是4号院外墙边一条窄道前,一个年轻男村民手里杵着个铁锨气势汹汹地站在中间,不过头上破了一块皮,正在流血,与他对峙的是考古队的汪辉,全身无恙地站在那儿,只有嘴角有点磕破了皮,身上摔得灰扑扑的。 冯村的村民站了一堆,考古队的队员站在另一边,中间空着,彼此都表情不太友好,但也不上前,眼睛都集中在中间的两个人身上。 有个队员眼睛比较尖,一下看到了沈魏风、蒋宇和苏筱晚,马上给喊了出来。 “我们领导回来了!” 话音刚落,几十只眼睛几乎是齐刷刷地看向沈魏风这边。 心里扎了跟刺的沈魏风本就一触即怒,这时看到这情况更是又平添了一层火气。 他沉着脸走到汪辉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发现他脚边也扔着一块不大的烂木头板子,立刻明白了这个男村民头上的破皮是怎么来的了。 “怎么回事?”沈魏风边问边捡起地上的破木板,然后四下里看了看。 汪辉不说话也不动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站在跟前的队员们都在意意思思琢磨怎么应付领导的质问。 稍等了等,一个胆子大点儿的粗着嗓子道:“这后生说咱们砍了他种在坡子上的果树,然后就……”。 第三百五十六章心里的刺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尘归尘,土归土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智慧往往在已无用武之地时才来到我们身边。 说这话的是加西亚,多年之后,当沈魏风重读他的那本书,看到这行小字时,心里立刻想到的就是那年救回老吴后的自己,还有那时候的一众众生们。 有点可笑,但更多的是可悲,是人走上绝路后的手脚并用,旁观者笑,经历者痛,彼此隔着一个银河系。 汪辉个子不高,远不如沈魏风的身量,站直了只能到沈魏风耳朵的位置,这个时候他刚打了架,有点佝偻着,更显矮了点,听到队里有人接话,用眼睛往人群里瞥了一眼,冷哼一声,还是不做解释。 沈魏风听了队里人的说法还没来得及开口,队里面就出来一个老技师打圆场,几步走过来拍拍汪辉的后背,语重心长地劝了句:“小汪,你把人给打了,还是道个歉吧,领导在这儿,何必呢。” 汪辉抬眼瞅了瞅沈魏风,太阳穴边的青筋跳了跳,喉结上下动了动,不是太情愿地开了口:“对不起!我一时冲动,我认赔,不就那两棵苹果树,怎么算?”.. 这老技师一看汪辉迫于沈魏风的压力终于吐口认错了,赶忙转过身来问那男村民:“这个后生,这样行不?” 这男村民也是一声冷笑,扭头看向一旁的那群看热闹的村民,都是一脸心照不宣的表情,然后回过头来看着汪辉恨恨道:“咱先别提那树,让我也把他那脑袋开个口子,咱们再说赔钱的事。” 蒋宇在边上听得立马不乐意了,走出来,指着这男村民道:“你多大人了,这么胡闹!不愿意拉倒,气不过去派出所理论去,没工夫在这儿跟你瞎耽误时间,其他人都散了吧,回家吃饭去。” 众人看戏才到了关键的地方,自然是没人愿意离开,蒋宇白嚷嚷了一通,还是那么多人在围观。 人多势众,这男村民更加有恃无恐起来:“那我也没法子了,你们自己看着弄吧,”说着,这人冲着人群吆喝了一声:“哥儿几个,走,上山把树拖下来,搬他们那干活儿的死人坑里,去那儿等着,看他们急还是我们急。” 说完,这男村民和人群里走出来的另外两个年轻壮实的小伙子就一起往4号院背面的山坡走去,被砍断的树就在半山坡上。@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哎,你们这是干吗!拖了树扔我们工作面上什么意思!觉得我们是不敢报警怎么的!”那个出来打圆场的老技师和蒋宇几乎同时上前拉住了其中的两个人,这俩人立马甩开他们,气势汹汹。 “报警?报啊!我看警察来了怎么说!”这男村民横横地盯着蒋宇,手里攥紧了铁锨,扭头冲身后一个人道:“带他们去村委,那儿有电话。” 这群人对峙着,气氛在话里一点点变得紧张起来,原本还有些松动的人群这时都一动不动了,大家全都看着这几个人。 苏筱晚就在村民这边的人群中,她揪着一颗心看着这群男的,预感一念之间就要动起手来。 打架不怕,拼人数,考古队和村民至少可以打个平手,可这不是办法,打完了,工作也就完了,不等老吴病倒造成的空缺产生影响,考古队就要在一场群体械斗中彻底毁于一旦。 苏筱晚看向沈魏风和汪辉,她在心里一遍遍祈祷汪辉这个时候能有点担当去诚恳地认个错,可惜他没有,始终一言不发。 沈魏风一声长叹,无奈中竟然笑了笑,苏筱晚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心里一阵难过。 她也不知道沈魏风此时该怎么平息这暗潮涌动的众怒,她知道他此刻很艰难。 沈魏风想了想,拉着汪辉来到正准备上山的村民跟前,看着他们拍了拍汪辉。 “刚才我们队的同志的建议你们不同意,是吧?” 这个时候,他的表情还是如常。 那三个知道沈魏风是领导,态度和软了些,怕官的样子有点露出来了。(本章未完!) 第三百五十七章尘归尘,土归土 ,有一个还忍不住微微点了点头。 沈魏风看到了,没说什么,又转头看向旁边围观的村民。 “这建议你们也觉得不行?” 一个人群里的中年妇**阳怪气道:“是,你们考古队欺负我们村的人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凭什么呀!” 蒋宇哪能吃这哑巴亏,要走过去质问这女人,被沈魏风一把拉住,跟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开口。 沈魏风看着村民道:“看来大家心里都有一个账本!” 这话音一落,村民里那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就起来了。 “就是,张大国一家不就被他们生生害得家破人亡,老家伙死了,孩子也送了人,多惨!” “何止老猎户家,小木匠不也被逼得没办法,老得替他们干这干那,还不给钱,净占我们小老百姓的便宜。” “他们到咱们这儿,掘咱们祖坟,还搞什么科普,说这是什么保护,哼,说到底还不就是拿钱换东西,跟那些来村里收旧货的不一个样。” “钱?哪有钱?你拿了?没拿少胡咧咧。_o_m” “就是!还不如收旧货的,好歹人家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嗡嗡不断的人声像是嘈杂不堪的背景音,沈魏风已经无意再做任何辩驳与解释。 他回过头,看着对面那个头破了口子的男村民,阴沉地又问了一句:“不行,是吧?” 话音刚落,所有熟悉的沈魏风的人,苏筱晚、蒋宇还有队里的同事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因为他猛地抄起手里的刚从地上捡起来的那块破木头板子,直接打向汪辉,一击不够,接着又连揍了两三下,直到蒋宇和老技师两人反应过来慌忙拉住。 苏筱晚震惊地瞬间握住了自己的嘴,硬是把那惊呼声压在喉咙里,她完全没想到他这样做,恐惧和绝望一下袭了上来。 汪辉自然也是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建设,瞬间就被打蒙了,连着几下挨得就跟不是他自己被揍似的,竟然前后就一个趔趄,都没有摔倒,但很快他头发里被砸出的破口就涌出一片血来,缓缓地顺着他的脸流下来,直到下巴,然后一滴一滴地滴下来,混入脚下的尘土之中……。 第三百五十七章尘归尘,土归土 第三百五十八章 神仙也扛不住 俄罗斯有句谚语,翻译过来大概的意思是:唯有爱与恐惧是不能掩饰的。 这话沈魏风小时候就听说过,是他父亲说的,因为他父亲年轻时学过几年俄文,读过许多沙俄时期的,知道不少俄罗斯民间谚语,这是其中之一,但最让人记忆深刻。 能让人记得深总是有些道理,不会平白无故。 比如当汪辉被他猛砸之时的眼睛里,那份恐惧就是不能隐藏的,而且那恐惧多得像泪水似的都溢了出来,“泼洒”地满脸皆是。 这一刻,沈魏风心里是痛快的,也是清醒的。 汪辉这样的人其实迟早要把自己毁掉,不过是时间上的早晚而已,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甘于自我毁灭?他的人生理念是:我若是永堕地狱,必要有人“垫底”!那与其让他害了别人,还不如他沈魏风来“结果”了他,毕竟在这个考古队里,他是最强大的,也是最不怕找后账的,其他任何人都担不起这个责任,老吴也不行。 被砸的那一刻汪辉在震惊的支撑下勉强没有摔倒,可真等血流了一脸,他用手背摸了一下,当真看到了那刺眼的猩红色后,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魏风一把扔掉手里的破木头板子,俯下身一把把刚摊在地上的汪辉薅起来,硬拖到那三个男村民跟前,面无表情道:“行了吗?” 这仨被彻底镇住了,结结巴巴没一个能开得了口的,倒是旁边的蒋宇看着满头满脸血的汪辉哆哆嗦嗦地问道:“沈,沈队,这,这可咋办啊?要不要去医院?” 蒋宇的话沈魏风跟没听见一样,还是死死盯着那三个,手里扯着东倒西歪的汪辉一点不撒手。 旁边聚集在一起的村民也被吓得都不敢吭声了,最外围的几个胆小的赶忙悄没声息地往回溜。 “那个,您,您是他领导?”领头闹的那个男村民先结巴地回了一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认识,是吧?我记得你来我们工作面上干过活儿?”沈魏风这时撒开汪辉,先是拍了拍手上的土,然后又拍了拍汪辉的肩头。 汪辉以为这是在安抚他刚才挨了揍,冷哼一声躲了一下,沈魏风顿时暴怒,朝他脖子上又是两下,大吼:“我是让你道歉!” 老技师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忙过去扶着汪辉,生怕他又倒下,可也不敢说话,而汪辉这会儿打定主意了不开口,紧闭着嘴巴,眼睛瞅着自己脚底下,血继续一滴一滴往下落。 “怎么样?心理平衡点儿没?头上的口子要不要来我们队里给你包扎一下?或者跟我们的车去镇上?”沈魏风说是要汪辉道歉,其实打完就不看他了,边拍打外套上沾上的土,边冷着脸跟那男村民交涉。 “不,不用了,也没多大事,小伤,小伤。”男村民一紧张还能说几个字的普通话,混在他浓重的本地方言里,听起来着实可笑。 沈魏风很是平静地,也貌似关心地询问他:“没事儿?” 男村民点点头:“没事儿了。”说完一阵干笑。 “真没事儿了?”沈魏风还是不变的表情。 男村民又点头。 “好。”沈魏风表情松快了一些,扭头看了看汪辉,又回过头看了看男村民,貌似热情地补了一句:“以后我们队里有活儿还来啊。” 男村民继续干笑,但愣了一秒钟,马上反应过来,走到汪辉跟前,操着本地混着普通话的口音,带了点不好意思道:“兄弟,没事了,下回来俺们家喝面啊!” 汪辉头也不抬,可也不敢再继续耍横,一副置之不理的表情。 “哦,对了,那树,我找我们队里的同事帮你弄下来吧,冬天了,砍一砍还能烧火,是不是?” 这仨村民被说得只有点头的份儿,沈魏风又转身指了指蒋宇:“赔钱的事找他,这是我们队里的会计,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回家好好算算。” 。(本章未完!) 第三百五十八章神仙也扛不住 “行了,不早了,都散了吧,赶紧回去吃饭,家里都等得着急了吧?”沈魏风最近从未如此和颜悦色过,即便是装也没有过,可在场的所有人特别是队里的看着他这个样子就觉得浑身难受,更何况这三个当事的村民,除了“嗯嗯”称是,真是再无其他话可说。 沈魏风陪着这三个村民慢慢走了出来,那些围观的村民就一点点散开了,沈魏风看了看这些人,扭过头来对这仨语重心长道:“以后有什么事也别动手,是我们的人的错,直接来找我,或者告诉你们老村长,让他来,你看你们这闹的,头也打破了,树也没救回来,不就是赔偿嘛,好说不早解决了。” “对对对对对。”领头闹事的男村民唯有点头称是。 “行了,回去吧!” 沈魏风说完就扭头往回走,走到汪辉跟前,看了这小子半天才开口道:“蒋宇,带他去镇医院包扎,回来到办公室等我!” “好。”蒋宇此时也没完全反应过来,只是点头答应着,眼看着沈魏风大步朝4号院走去。 汪辉这时候突然挣脱老技师,扶着额头跑了两步,但头破了犯晕追不了几步,只好对着沈魏风的背影大骂:“姓沈的,你特么装什么装!” 沈魏风没想到这货还有后劲儿骂人,冷笑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汪辉那个样子,吼道:“你以为谁愿意管你啊!你日日生事做耗,没有一天安生,今天弄成这个样子,这个考古队差点儿就被你毁了,还有脸在这叫嚣!谁给你的胆子!今天不是我当众把你揍了,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这个冯村?!哼!” 说完,沈魏风转身去了4号院,老技师赶忙上前扶住汪辉,也深劝道:“沈队没说错,他今天打你算轻的,不然呢!那些个村民一起上,你能受得了?到底还是自己人手下有轻重。沈队要是不管你,懒得跟他们理论,直接把你扔给他们,你想那后果。” 汪辉没话可回,一肚子的不忿,大力朝地上啐了一口,只好老老实实跟着蒋宇坐车去镇上。 4号院里这时灯火通明,沈魏风一直在外面处理争端,不明白宋轶是怎么了,出了这么严重的事也不露面,由着事态发展到不能控制。.. 他走近宋轶房间,听见里面有个队里的技术员在屋里说话。 “宋组长,你就吃点儿吧,这都几天了,神仙也扛不住啊!”。_o_m 第三百五十八章神仙也扛不住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夜色温柔 冯村考古队的人都知道,地质学家宋轶是个特别爱整洁的人,驻地的两***宿舍里,论干净他的房间要说排第二,那就没有哪个房间敢说自己排第一,甚至用蒋宇打趣的话说:宋轶的屋简直比小雯那猫窝都强。 因为宋轶的房间有着典型男人屋子的干净和清爽,东西少不说,任何时候都没有奇怪的气味,书在书的地方,衣服在衣服的地方,床上只有整洁的枕头和叠好的被褥,有一套专门在工作时穿的外衣挂在房门后,桌子、窗台和地上都干净得没有积尘,桌上的资料永远都摞得整整齐齐,而且全队除了苏筱晚就只有他有一只笔筒,蓝红两色铅笔、钢笔、钢尺、放大镜和几支圆珠笔都规规矩矩地放在里面,从不随意扔在桌上,桌子抽屉里也是各种大小的画图工具以及几盒红蓝复印纸,都码放得很整齐,打开一看一目了然,谁来了看到都会啧啧称奇。 这才是宋轶,大家眼里严谨的地质学家,勤奋的工作者,甚至在生活上都认认真真的那么一个人,所有人这些年来对他都已经习惯了。如果哪天宋轶的房间脏乱得跟3号院二楼那几个小技工的宿舍似的,估计大家都会疑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认错了门。 而就在此时,当沈魏风推开了宋轶的房间时正有这种感觉,还很强烈。 现在这个房间里,不知何故多了许多东西,衣服和书丢得到处都是,床上的被子胡乱窝做一团,桌上一片狼藉,衣服柜子的半扇门敞着,一件衬衣从里面掉了出来,一只袖子拖在了地上;脚下除了灰尘就是纸团,还有四处都是的烟蒂,以及碎成大片小片的玻璃酒瓶渣子;窗子开着,可房间里还是有一股浓烈的混合了多日积攒的烟味儿和不新鲜的饭菜味道以及白洒撒了满地后的综合怪味儿,一阵阵迎面扑来。 宋轶这时坐在床边,头发乱蓬蓬的,大概这几天都没有好好洗脸和刮胡子,看着极其邋遢和颓废,因为刚从工作面下班回来,手上还沾着点泥,根本不洗,身上的“工装”也懒得换下来,估计回了房间就在抽烟,脚边已经一小圈烟头和烟灰,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出神,因为不怎么吃喝,作息也乱了,嘴角起了一小片疱疹,嘴唇上干得起了皮,灰暗的脸色毫无生机,无神的双眼根本不看他助理送来的晚饭。 “宋轶。”沈魏风在门口愣了愣,慢慢走进来,他的助理一看是沈魏风来了,就点头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宋轶听到沈魏风的声音顿了一下才有点迷茫地抬起头,手里吸了一半的烟也掉在了地上。 “你回来了!老吴,他……”宋轶刚才还失神的双眼这时充满了期盼和绝望的复杂情绪,毕竟沈魏风的脸上既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痛苦。 “他还在。”沈魏风拉过椅子坐下,看着宋轶。 “他还活着?”宋轶害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_o_m 沈魏风点点头。 “他还活着,还活着!”宋轶在悲喜交织中几乎要放声大哭,眼泪顺着他的眼角纷纷落下,他捂住脸,在哽咽中抽泣,释放着这多日以来积攒的所有愧疚、不安和悲伤。 沈魏风本以为自己已经熬过多少难关都忍住了落泪,可面对宋轶的大放悲声,再想想躺在医院里的老吴,也终于有点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伤感,眼睛里也满含了泪水。 “那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宋轶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抬起头看向沈魏风。 沈魏风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才摇摇头:“我们走的时候还没完全醒过来。” “很严重?”宋轶焦灼地望着。 沈魏风点点头。 宋轶刚刚眼里点燃的一点点希望的火苗又黯淡下去了,他扭过头,看着桌上一堆图纸上放着的那只老吴送给他的纸盒,摇着头痛悔道:“怎么会这样!你知道吗?老吴,还有一年,还有一年就可以退休了,他跟我说过。(本章未完!) 第三百五十九章夜色温柔 ,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发掘工作,他真的很幸运,一把年纪了还能遇到这样的项目,遇到咱们这群年轻人,不是谁都有他这样的运气……,唉!是我的错啊!我的错!” 这锥心的话让沈魏风觉得简直呼吸困难,坐立难安。 是的,人都会犯错,但成年人的错是没有什么机会再去改正的,这大概就是成年人世界最大的残酷。 宋轶如此,老吴亦如此,众生皆如此。 “唉,我不该说呀!不该说!”宋轶表情更加痛苦了起来。 “说什么?”沈魏风马上问道。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本来是想先跟你通个气,可又觉得也许汪辉那小子是在挑事儿,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先不去烦你了,再加上你那两天病着,我就想先跟老吴聊聊,问问他,看他自己怎么解释,也许中间有什么误会,要是真有就把汪辉叫来一起说清楚,也就不必给你再添心思,事情也就过去了,我还为这个买了酒,想尽量把气氛弄得像聊家常一样,尽管老吴说了不喝。唉,可,可谁想到……”宋轶说到这里已经几乎无法排解自己的痛悔。 “我不该问老吴这件事,我该先跟你说,我不说,不问,老吴就不会把这陈年的旧事又翻出来,他这个人不会撒谎,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做过了不会否认,我,我真没想到他真做过这样的事,我太相信他的人品了,真没想到!可,可他确实有他的难处,我懂,我明白,但他自己不能原谅自己!是我把这事勾起来的,是我害了老吴!是我差点儿害死了他!他眼看就要退休了,我这是在干吗!我后悔,我特么真后悔!” 宋轶说着说着就开始一边流泪一边打自己耳光,一下又一下…… 沈魏风赶忙上前拉住他:“宋轶!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不会去害老吴的!这和你没关系!” “人家相信我,我却把人几乎害死了!老吴连个孩子都没有,现在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宋轶被沈魏风死死攥住了胳膊,可还是用力想挣脱继续打自己,精神几近崩溃。. 此时,窗外,天已黑透了,一弯新出的月牙一点点从黑色的乌云里探出头来,把它仅有的一点温柔洒向天空之下的尘世间。。首发更新@ 第三百五十九章夜色温柔 第三百六十章 缀网劳蛛 冷风徐来,蓝色的确良窗帘在风里轻轻来回摆荡,逐渐散去了宋轶房间里刚刚那哀恸的气氛,只留下冷冽的寒意让人重新回归理性。 宋轶早已摘去眼镜,一张脸因为哭泣和挣扎而变得通红,眼睛里的泪少了许多,但悲伤和绝望并没减去多少。 这样的宋轶是此时沈魏风所不能接受的。 他已经失去老吴这个臂膀,不能再失去宋轶,考古队的天塌下来总得有人来扛。 “来,擦把脸,吃口东西,平静平静,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憋在肚子里头也不舒服。”沈魏风用暖瓶里仅剩的热水拧了个温热的毛巾递给宋轶。 宋轶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然后直接就把毛巾放在床边,双眼还在失神,精神仍在游离。 沈魏风叹了口气,拿起放在他床头柜上的饭盒,从窗前的盒子里取了副筷子,一起递给宋轶。 “不想说,就先吃口饭吧,填饱肚子再说。” 宋轶默默接了过去,正想扒一口,又停下来,抬头看向沈魏风。@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你刚回来,也没吃呢吧?” 沈魏风点点头,看到桌上有一份冷掉的饭盒就拿了过来,又取了只勺子,大口吃了起来。 “沈队,别,那是中午剩的,我这份给你。”宋轶精神在这一刻似乎恢复了一些,看着沈魏风吃冷饭心里很过意不去。 “没关系,一顿饭嘛,说是剩的,你不也没吃。” 两人这时都没再说什么,一块儿安静地吃完了一餐晚饭。 吃完放下饭盒,宋轶的脸色也差不多恢复了正常,沈魏风看了看他,还是那个问题。 “你不用替老吴瞒着,事情都到了这个份儿上,瞒也是迟早要露馅儿的,与其等以后回所里查出来,你不如现在说了,咱俩斟酌一下看看该怎么办,而且也许说开了,很多事情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这话算是很语重心长了,宋轶现在彻底冷静下来以后,开始认真思考沈魏风的这番话。 他拿起桌上的眼镜,重新认真戴好,昔日的宋轶顿时又回来了,他眼睛里带了些光,沉吟了半晌,终于愿意开了口。:筆瞇樓 “那是十年前了……” 正当沈魏风在4号院和宋轶谈话的时候,苏筱晚也在疲倦地往回走。 1号院里,小雯早已吃过晚饭回了屋,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院门是随手带上的,苏筱晚一把就推开了。 房间里还是她那天晚上急匆匆离开时的样子,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没有变,可经历老吴和汪辉的事情后,苏筱晚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心情极端压抑,她倒在床上,忍不住用手轻抚自己的小腹,仿佛那一个又一个惊吓和悲痛不只她一人在承受,所有的担忧被混杂在一起,沉重地压在她的胸口上。 她的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屋顶角落里一只结了张大网的蜘蛛,看着它辛勤的来回奔忙,那纤细的蛛丝本该有着惊人的弹性,可它那么细,很难想象能兜住多大的猎物,就像此刻的她还有沈魏风,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一根根纤细蛛丝结成的一张柔软的网,也许挡得住不幸,也许就是徒劳。 眼泪一下涌了出来,苏筱晚伏在枕上抽泣不已。 小雯大约是听到了动静,从隔壁房间过来,一进屋就看见苏筱晚在哭,吓得声音都变得哆嗦。 “晚晚姐,你这是……,难道老吴……?” 苏筱晚惊闻小雯的声音,坐了起来,拢了拢头发,强忍住心里的悲伤,赶忙摇摇头,哽咽道:“没有,至少现在还没生命危险。” 小雯闻讯顿时松了一口气,走到苏筱晚身边坐下,安慰道:“你这是因为老吴的事伤心呢?唉,我大舅他到底年纪大了,再说他那晚喝了酒……” “不,不是因为老吴,是因为……” 其实,这样的心事苏筱晚此刻怎么。(本章未完!) 第三百六十章缀网劳蛛 可能与人讲? 小雯听不明白又猜不出来,问道:“为什么?难不成又有人出事了?” “没有,你刚才没出去吧?汪辉傍晚跟村民闹起来了,魏风一回来就去处理了,我也在,我觉得,他处理得没错,可就是心里面特别特别难受。”苏筱晚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哽咽难言。 “是不是沈队又发火了?唉,说实在的,他现在脾气是真的急躁得很,对谁都没什么耐心,可能也是被逼得吧,这下老吴又出了事,他心里急咱们也能理解。汪辉那人一天到晚没个安生,要是遭了骂也是活该,你不必同情他,自找的!是非自在人心,不会有人背后去所里嚼舌头的,放心吧。” 小雯安慰苏筱晚一般成功的不多,不过这几句还有点安抚作用,苏筱晚情绪渐渐稳定了些,然后想起什么,又问小雯:“我们走了以后,队里对老吴的事有什么说法吗?” 这话一出,小雯就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之中,琢磨一下才说道:“有,说你的和说宋轶的都有,乱七八糟的,听了就让人生气,但又没办法,我前天还为这事跟他们吵了两回,宋轶也发过一次火,不过没用。” 苏筱晚猜到了会这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没等她再开口,小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臂,一脸研究的表情,低声道:“那些流言蜚语就先不用管它们了,我倒有件事觉得奇怪,正想问问你。” “什么?”苏筱晚不解小雯是何意。 “就是老吴出事的那晚,你也知道咱们这个院子东边院墙外面就是去4号院的那条小路,我那屋不就紧靠着这面墙,平时那条路上声音大点的动静我都能听得见,特别是在咱们院跟前这附近,听得尤其清楚。”小雯生怕自己说不清楚,从床边挪到了椅子上坐下,用手边比划边说。@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苏筱晚听得很认真,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也不是很晚,就是在咱们发现老吴倒在咱们大门口之前那么一会儿,我正在屋里躺床上听我的随身听呢,当时我听得的是贝多芬的《月光曲》,你也知道那曲子前奏很慢很轻又很长,所以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可后来我一下又醒了,开始我以为是野猫跳到屋顶上打架乱叫,后来仔细一听也不全是,那猫叫声里有人说话,声音时大时小,但就听见一个人在说,我心里想这是个神经病吧,一个人跑墙根儿底下自言自语,还琢磨要不是天黑就跑出去看看了,结果不等我起来,咱们大门就被人给拍得山响。你说,这事是不是有点怪?你不觉得和老吴病倒有点关系吗?”。 第三百六十章缀网劳蛛 第三百六十一章 非黑即白 宋轶平静地把老吴十年前的旧事说完了,说得清清楚楚,一点枝蔓都没有。 沈魏风沉默地听着,听完点点头:“我能理解老吴当时的心情。”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老吴的老伴儿当年没有得那么重的病,他会不会警惕性就能高些,躲过这个圈套,不至于弄成今天这个样子。”宋轶有些郁闷道。 “这种事没有如果。”沈魏风也很无奈。 “可我想如果没有这么重生活压力,老吴应该不会犯下这样的大错,他其实也是受害者,而且他是个人,相比所里而言,他要承受的更多。”宋轶眼中充满了无奈和同情,甚至有些淡淡地不平。 “也许吧,但宋轶你想想我们哪个人没有生活中的压力?有压力也不一定就要犯大错,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沈魏风语气很冷静。 宋轶点点头,知道这一点无可否认,可他还是忍不住要继续说下去:“虽然是这样,但你可能真的很难理解老吴当年过的那日子,毕竟你家的条件和他比,相差太多了。”宋轶说着,脑子里闪现了很多老吴讲述的画面,忍不住轻叹。. “怎么说?”宋轶说的是实情,这一点沈魏风倒并不介意。 “这事之前,他那日子不过是清贫,其实那会儿做科研的哪有不清贫的,都差不多,我家也是那样,可他说,当他那天拿到那钱去给他老伴儿交药费的时候,突然觉得这辈子所有的成就都抵不过这一刻,他完全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凭自己的这点能力赚钱去解救家人,他说那天他在回家的电车上甚至哼起了《红灯记》,晚上那碗最简单的打卤面都吃得特别开心。” 沈魏风听了没说什么,隔了一会儿,宋轶自己倒是理智起来,苦笑了一声道:“但是理解又能怎样呢?要是……” “要是现在我们解不了这困,再理解老吴都是没用的!”沈魏风立刻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你说得对,把现在这个局面破开了,我们包括老吴才有可能把这些麻烦都处理掉。” “从你刚才跟我讲的老吴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这次病倒应该不只是在你这儿被揭了短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事情。”沈魏风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说出了他在医院和老吴仅有的那次“对话”后的思考,他原以为老吴的病倒原因都在宋轶这里,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那天他走的时候确实步子已经不大稳了,我本来想去送送他,但一想到刚跟他说了那些事,只怕我一直跟着会让他心理负担更重,所以就让他自己回去了。不过,从这院回去也就那么点路,还能有什么事?”宋轶很不解,想不出毛病出在哪儿。 “出事都是一瞬间,很难预料。而且老吴毕竟有点醉了,还有心事,兴许路口窜出只猫狗都会吓到他,若是个人就更难说了。”沈魏风的话是无心的,他只不过按着逻辑往前推。 “人?大晚上的,现在天这么冷,谁会没事儿往外跑,还不都在屋里窝着。”宋轶觉得这个推论很不好理解。 “没心思的自然愿意在屋里窝着,有心思的天寒地冻也挡不住往外溜达。这怀疑姑且放着吧,我们现在能乞求上天开眼的就是让老吴能早点痊愈,其他的事还得靠我们自己努力。” 这之后,沈魏风和宋轶一起把工作的进度分析了一遍,又把困难列了出来,准备在外出之前抓紧一一解决,到时候宋轶带队驻守冯村,把冯村的发掘的扫尾工作完成,沈魏风将带两三名老技师按原计划外出考察,因为所里也没人能来支援,宋轶就责无旁贷地暂领老吴的副领队之职,苏筱晚也留队支持他的工作。 因为最后说到了苏筱晚,两个人都陷入到一阵短暂的尴尬的沉默中,隔了半天,还是宋轶先开了口,好意劝道: “把苏副队长留下可能不是个好主意,我觉得。” 说这话,算是宋。(本章未完!) 第三百六十一章非黑即白 轶认清了现实后的妥协,但真喜欢一个人,或者真爱一个人,也确实见不得她受尽委屈和经历痛苦。 沈魏风看了看宋轶,然后摇摇头无奈道:“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都是独立的个体,我能管的是这个队伍和这个项目,但不能替任何人做决定,她有她的想法,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说完,沈魏风站起身来准备回去,宋轶沉默了一下,眼看他就要出门了,才开口道:“也许,你对她的事情太理智了,她毕竟是女人,可能她需要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跟她共情,她读了这么多年书,缺的应该不是应对这个世界的方法,她能在生活和工作中独立,但不代表也能在感情里一个人支撑。对她,还是少讲些道理,多给一些关心和理解吧。” 已经走到门边的沈魏风被宋轶的话戳到了痛处,他停下脚步,回了一下头,看了眼宋轶,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谢谢!”说完,沈魏风就大步走出了宋轶的房间。 说到“理解”,走在回3号院路上的沈魏风想到了苏筱晚去年初来冯村和老吴的一次“拌嘴”,那时她讲了一句话,当时就烙印在他心里,比扎根刺还令人难安,那句话就是:我可以与你同心,但却无法与你协力! 苏筱晚从小到大没学过马列,也不喜欢辩证法,对于非黑即白的思维模式大为唾弃,可她在生活里的这种细小的辩证式生活理念简直多如牛毛,这句话不过是她众多口号里的一个,可却是沈魏风至今都非常介意的一句话,来来回回这么久也没能从他心里淡去,直到刚才这句话又被宋轶的提醒勾了起来。@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这大概也是沈魏风难以面对的一种现实,只是他此刻想极力地否认而已。 但更残酷的是,在东子的眼里甚至连这份“同心”都是伪命题。 沈魏风在痛苦中地加快了步子,他知道蒋宇这个时间该回来了,他还有汪辉的事要尽快处理。 1号院里,在听完了小雯有点神秘兮兮的讲述之后,苏筱晚摇摇头表示不可置信。 “可魏风说老吴晚上是去和宋轶喝酒了,那会不会你听到的是宋轶?” “不太可能,宋轶说话挺特别的,一听就能听出来,这个人声音很普通,就是有点尖,嗓门要高一点,有点像女的……”小雯说到这里自己愣住了,她只琢磨了一下,就突然瞪圆了眼睛,看着苏筱晚,声音很轻道:“我想会不会是汪辉?”。 第三百六十一章非黑即白 第三百六十二章 抛物线 离雨镇医院一楼急诊室外此时亮着几根昏暗不明的白色灯管,走廊里破旧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身材高大,衣衫有些不整,头发乱糟糟的,一脸胡茬,一双眼睛郁闷而不耐地望着对面急诊室门口悬着的布帘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带了汪辉来医院包扎伤口的蒋宇。 他们这天来得幸好不算晚,刚好堵住了要下班回家的全科大夫,人家看了看伤口,顿时露出一脸愁闷的表情。 倒不是因为伤得严重,实际伤口很浅,并无大碍,但缝还是得缝,麻烦的是口子不短,缝起来需要时间,再加上伤口又是埋在头发丛里的,弄起来自然有点费事费时。 汪辉绝望地听着大夫的话,一只手捂着还在冒血的伤口,另一只手恨不得砸烂大夫的办公桌。 当然,他跟医院无仇,他其实想揍的是沈魏风,只可惜离得太远,不过经过今天这么一回,他也意识到自己着实不是沈的对手,他赶不上沈魏风的决绝,没想到他能下这样的狠手,心里着实愤懑,可愤懑又有什么用?也就是愤懑罢了,打回去基本是没有可能的,也没有任何好处。 但任谁也无法想到的是,长相干净的汪辉其实一直在心里暗暗以自己的颜值为资本,觉得他未来若还有翻盘的机会,他这张小白脸是一定能派上大用场的。可现在医生要在他的头皮上缝针,他知道大概率缝过的破口处是再长不出一根头发了,而这伤口不偏不斜恰在他头顶左侧。可以想见,以后遇见个嘴有点欠的,大概要嘲笑他是个头顶发量稀少的“地中海”了。 这绝望来得特别突然,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还那么年轻,这种间接地破相所造成的后果让他根本无法通过自责获得内心的平衡,在这震惊、痛苦和愤恨之余汪辉不禁心生恶念。 不过,他的恶念在他肚子里默默地发酵着,陪他一起来的蒋宇是根本无从得知的,所以他一直熬着时间在急诊室门口干等。 而事实上,这个时候汪辉早就缝完了伤口,从两间连着的病室的另一道门溜了出去,独自一人先行离开了医院。 冯村他今晚会回去,但回去之前他得去见个人。 他下定决心要做点儿什么来毁掉沈魏风,哪怕是让他失去一些难以割舍的东西,也不能让这姓沈的事业有成还最终抱得美人归。 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汪辉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是一口气跌到底的,就像物体的抛物线,总要有个过程,只不过现在恰好到了抛物线的尾部,虽然就要到底,可还没到,对于汪辉来说,这个时候哪能认输!总要再作一作,就算最后真落了地,好歹也有那么一声响。篳趣閣 这个时候天早已黑透,从医院侧门溜出来的汪辉直接往西,快步朝未平街走去。_o_m 他和吴霜竹的交易原来都是在冯村,他从没到镇子上见过她,不过他知道吴霜竹和苏筱晚的关系,也知道吴霜竹在离雨镇有这么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苏筱晚就独自来过几次。 当然,他也见过夏秋杨,风闻过夏秋杨和苏筱晚之间的暧昧关系,吴霜竹曾用美国式的调侃用一句话概括了他俩的关系,但这没问题,他汪辉是谁了,大学总不能白读,这点子言外之意他还是可以拿捏得住的。 镇上的住户以前很稀少,特别是十年期间就一条短街,现在过去了快二十年,已经发展了起来,但因为此地位于西北,经济不发达,所以人口始终较少,即便是镇上也就那么长街,街上的居民也不多,平房院子一家挨着一家,一般住不满,晚上走在这里可以看到许多户人家都是黑的,没有灯。 汪辉独自在未平街上走着,虽说借着惨淡的路灯还能辨识一下大门,可时间过去的有点久了,他已经忘记了那户院子大门的细节,直到他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三菱越野车,才基本锁定了是那扇暗红色掉漆很严重的铁门。 。(本章未完!) 第三百六十二章抛物线 今晚他要让吴霜竹抬抬价钱,老吴的事再加上他头上现在一圈圈的纱布就是最好的筹码。 不过,抬价并不是全部目的,单为了要钱不值当大晚上甩掉蒋宇跑出来,搞不好回队里要再惹一场数落和盘问,汪辉还有别的打算,但这些要看运气。 大门被“嘭嘭嘭”地拍响,里面一直没有动静,汪辉不相信吴霜竹会在如今这么关键的时候不在离雨镇驻守,就扒在门缝儿上努力朝里看。 他发现院子里有一间屋子是亮着灯的,但是有人影在门口晃荡,却不走过来开门。 难道找错了地方? 汪辉站远了些,往两边又看了看,确认自己完全没有认错,就又过来要砸门。 可手刚抬起来,没等落下来,门这次自己开了,门里面站着一个小个子的中国男人。 这人长得和离雨镇本地村子里的农民无异,一双老鼠眼,半耷拉着眼皮,脑门和脸上有许多结了疤的小伤口,鼻子细看有点歪,脑袋顶上发量稀少,看那满脸的褶子就知道年纪不小了,身上一件黑色破棉袄,袖口已经烂了,里面的白棉花争先恐后地从缝里探出“脑袋”来,身上有股隐隐的馊味,裤脚上有泥,脚上一双发黄的解放鞋,嘴里叼了颗烟,没点,耳朵里也夹了一颗,手里拎着个东西,天黑看不清楚,斜着眼睛板张脸冷冷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汪辉。 “找谁?”。 第三百六十二章抛物线 第三百六十三章 摔盆砸碗 耳巴子姓胡,大名除了他家人几乎无人知,大部分道上混的只知道他在家里排行老八,所以有时候也有人叫他胡老八。 和别的干盗墓的有点不大一样,胡老八是“半道出家”,不像其他那些说起来盗个墓都是祖传的手艺,他初入行时啥也不懂。 他原来是手上有人命的,至于是几条人命就没人知道了,干盗墓算是转行,而且是转得相当成功,原因有二,一是他胆识过人,第一次下墓就没缩过脖子,翻尸骨不管干的还是湿的都不怵,再加上皮糙肉厚,别人还中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尸毒”之类的,他则全免疫,下个墓回来手都不洗,抓个鸡腿就啃,吃饱喝足睡一觉,早上起来继续精神焕发;二是他出手很准,有着天生的好眼光,衣品虽然极差,但墓里的好东西从不会落下,基本上是捡一个赚一个,没有走过空。 现在他就在吴霜竹和夏秋杨的楼下落脚等活儿,开门的自然也是他。 他不认识汪辉,但见过汪辉身上那件水洗布多口袋的马甲,这马甲胸前还印着一行白字:a市考古研究所,字体不大,因为常洗,字还有些剥落,但是迎着院子里的灯光还是认得出来的。@ 马甲是所里统一发的,人手一件。 汪辉站在门外黑暗处,往亮的地方看就有些不清楚,正琢磨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想再问,却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耳巴子身后闪了出来。 是夏秋杨。 那就是这没错了,汪辉心里暗想。 不过站在耳巴子跟前的夏秋杨看着包了一头纱布的汪辉倒是颇为困惑。 “你是谁?”他马上警觉地发问。 “我姓汪,冯村考古队的。”汪辉没跟吴霜竹报过大名,只说过姓。 夏秋杨细看了看汪辉的脸,大概认了出来,可还是问:“你来干什么?” “我找那个吴女士。”吴霜竹也只透露了她的中国名字的姓,汪辉因为厌恶眼前的耳巴子,刻意装淡称呼“女士”。 夏秋杨上下打量了一下汪辉,点点头道:“她在楼上。@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说完,夏秋杨就闪身出去了,紧接着就听见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 “进来吧!” 耳巴子冷着脸可裂嘴露出难看的一笑,又抬手挥了挥,汪辉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的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刀刃上一片新鲜的血迹。 汪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进门的脚底下仿佛踩了团棉花,发软。 3号院里,沈魏风在办公室里左等右等却不见蒋宇回来,无奈之下只好回房间先看材料填表写报告,为外出考察继续做准备,但心里的烦躁没下去一分,很简短的一段简介写一遍撕一遍。 而楼上没了老吴,蒋宇又没回来,剩下的人就有些随意和躁动,声音动作都大了不少,睡得也普遍更晚,个别几个人之间甚至产生了口角。 “我瓶里的水怎么没了?” 说话的是住在其中一间的一个比较年轻的技工,刚弄完4号院后山上砍倒的苹果树回来,饭没吃,脸没洗,冻得手脚冰凉,正窝了一肚子火。 屋里摆了四张上下铺铁架床,住得满满的,这个时候除他之外都躺下了,谁也不搭理他。 “哎,我问呢!我瓶里水呢?”这年轻技工又嚷嚷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大了些。 四张上下铺,八个人,只有这个叫嚷的是所里的临时工,一般队里的累活儿粗活儿,他们干的最多,但收入却最低,有的时候因为是自己单位的活儿还不如村里过来打散工的农民拿的多,他们肚子里的怨气比蒸馒头时上的气还足,发不发出来全看时机,当然也看人,这个叫嚷就属于条件挺齐备的,早就看这队里上下不顺眼了。 “小孙啊,你看哪瓶有水就用哪瓶呗,不用分那么清。”一个中年技师翻了个身好意提醒了一句,和了把稀泥。(本章未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摔盆砸碗 。 “那你说哪个瓶里有水?谁分得清了!” 这下还没等泥和匀呢,就听“桄榔”一声,瞬间把整个院子里的平静敲了个稀碎。 正在一楼写材料的沈魏风也听到了动静,他原想忍忍当没听见,可越想越压不住火,便放下笔快步上楼查看。 那么大一声动静,各个屋差不多都被惊醒了,沈魏风一上楼就看到有人在屋门口探头探脑的在听声音,一看到他上来了才赶紧缩回去关上门。 房间很好找,隔着窗户一看其中一间地上有不少摔了的东西就知道是了,什么搪瓷脸盆、肥皂盒、脸盆架还有碎了内胆的暖水瓶,遍地狼藉。 沈魏风知道这是个别人之间的小矛盾,本不欲多管,顶多呵斥两句安静些就够了,但还没等他开口,这个摔摔打打的技工倒来了精神,一点不怵地到他跟前跟他抱怨起来。 “沈队,您来得正好!咱们厨房以后能不能别一吃完晚饭就锁厨房?像我们这单独派出去干活儿的回来连口热水都喝不上!这屋里就没一个自觉的,看人不在水不给留,光想着自己方便!” “老陈,这怎么回事?个人打水自己用自己的,怎么乱用别人的水?不知道他去干活儿了吗?!” 这个陈姓中年技师赶忙从床上下来。 “沈队,今天后厨水烧得就不够用的,我们都只打了一壶,现在天冷,所以就……,我是真不知道他另有活儿,以为他出去抽烟去了。” 平日里这样的小摩擦都是老吴处理,老吴这样的事上是只向着自己人的,换句话说,凡所里的人他都挺护着的,而且很明显,临时的就经常挨他的骂,不是非常公平,不过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都是男的,大半也就过去了,只有个别自尊心强的难免不找机会抱怨。 今天可巧是沈魏风上楼来管,话里的态度一下就平衡了这个临时技工的心情,这人瞬间消停了下来。 但沈魏风也知道后厨的毛病,其实很难解决,于是只好转移一下话题。 “树弄下来了吗?收拾得怎么样?” 这技工带了些许感激之情赶紧把他们干活儿的情况仔细报告了一遍:“我和4号院的小张两个人先是把树从山上拖下来,结果还在收拾呢,4号院隔壁的那家人就跑出来说咱们坏了人家的院墙,不修别想走,我们开始以为他说的是他家的墙,结果发现弄错了,其实他说的是咱们4号院的墙。我俩专门去看了一下,发现4号院的后墙上确实被豁开了个口子,可那明显是前段时间刮大风树倒了砸坏的,不关咱们的事!那家人就是和这4号院的那户关系好,替他家出头来了,其实跟他家没关系,我们就没再理他。” “4号院的后墙?” 沈魏风很敏感,顿时觉得心里一紧。 “是,那树现在还倒在墙上,那么粗,可不好挪动!” “能看得出来是风刮倒的?”沈魏风对这个结论充满了怀疑。 “这……,天都黑了,我们就没再上山去看,应该是刮倒的吧。”果然,姓孙的技工被问得有点疑惑,开始觉得情况不对,没了刚才的底气。 他们队里的人都知道,4号院的后墙对着的有三个房间,两个小间宿舍和队里的库房,这三间屋和后墙之间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最窄的地方一个体格略有些壮的男人侧身都过不去,这点距离真是可以约等于无。 沈魏风立刻觉得一刻也等不得了,赶忙叫上这个技工,又喊了两个人,一起赶往4号院背面的后山。。 第三百六十三章摔盆砸碗 第三百六十四章 死马当活马医 未平街70号院里,一楼两个屋的门都大敞着,里面的灯光映出来,把跟前小半个院子照得清清楚楚。 汪辉往那亮处一看,心里和后背都冒起了寒气。 一只不知什么动物的尸体横亘在一只矮桌上,皮剥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筋膜和血肉,周围一圈地上滴滴答答全是浓稠到发黑的猩红色,死尸味与腥气热烘烘地一起把寒冷搅散了,温温地扑面而来让闻者只想呕吐。 耳巴子眼看着汪辉有点哆嗦地进来看着那桌子目瞪口呆,脸上却毫无表情,手里长刀突然一挥,吓得汪辉腿肚子都要抽筋。 “那边,上楼!” 长刀指处正是通往二楼那长满了铁锈的楼梯,汪辉看了看耳巴子手里的刀,又看了看楼梯,小心地往前挪步,耳巴子这时掏出那只全钢的打火机打着了,把嘴里的烟点燃,然后抬着眼皮斜瞅着汪辉,最后发出一声淡淡的冷笑。 这笑声在微亮的烟的火光里简直比鬼魅还让人胆寒,汪辉差不多是一溜烟儿地快步踏上铁梯去了二楼。 吴霜竹正在房间里的一张破桌子上用带来的电脑弄她的材料,这是莫里斯的活儿,她需要定期交报告,此时正是最需要注意力专注的时候,最怕被打扰,却不想是汪辉闯了进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吴霜竹的汉语也是很生硬的,但好在吐字清晰,汪辉跟她打了几回交道后已经习惯了。 “当然是有急事找你,还好我没认错门。”汪辉进了这房间就没了在楼下的紧张与害怕,看见门边上有一只方凳,就坐了下来。 “我说过,我不找你的话,你不要主动来找我,你要是这样不守规矩是拿不到钱的。”吴霜竹语气冰冷。 “我知道,可你也不看看我的头,你以为我愿意大晚上跑这儿来?”汪辉说着条件反射地往楼下看了看,语气很是不耐。 吴霜竹略看了看汪辉那被层层纱布包裹的脑袋,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看得出他额头上刚抹干净的血迹印子。 “你这是怎么了?” “被姓沈的揍的,就是因为你。”汪辉有点挑衅地看着吴霜竹。 “想加钱?”吴霜竹不再看汪辉,转过身继续翻看她写了一半的材料,直指汪辉这么大费周章来找她的根本目的,连弯儿都懒得绕。 “嗯,然后还有个事。”汪辉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继续下钩子,眼睛始终盯着吴霜竹用的那台昂贵的电脑。 “说。”吴霜竹还是不看他,眼睛始终盯着电脑屏幕。 “姓沈的过几天就要出去了,外出考察。”汪辉说完看着吴霜竹,发现她正摆弄电脑的手停了下来。 “去哪儿?干什么?”吴霜竹来了精神,立刻回过头看向汪辉。 “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为什么因为你被揍了?” 吴霜竹沉吟了一下,然后展露出一丝邪魅的浅笑,身姿妖娆地从桌边站起身来,走到汪辉对面坐下,一双美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好,那就说说看。” 这汪辉如何抵挡得了,马上十把前因后果全部和盘托出。 听完,吴霜竹立刻没了笑容,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了一支,隔着淡青色的烟幕看着汪辉,想了想问道:“这么说,你们领队发现了?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不,他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吴大军那个老家伙是彻底玩儿完了,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汪辉是个在单位里心眼儿和点子挺多的那么一种人,但他终究是个普通人,既不是杀人越货的匪徒,也不是铤而走险的疯子,他能达到的极限无非是在犯罪和危险的边缘游走一番,获得一些高于普通收入的好处,再顺便解决一下个人恩怨,出口恶气之类的,至于真正的罪恶和黑暗,他是不熟悉的,也缺少必要的防范。 “那好,咱们说说价钱吧。”吴霜竹这时冷。(本章未完!) 第三百六十四章死马当活马医 着一张脸盯着已经失去了警惕的汪辉。 “上回你们事没办成这怪不得我,我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了,听队里的传言,搅黄这事的是我们苏副队长,你的好姐妹儿,和我无关。”汪辉得先把前面的事撇干净。 吴霜竹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现在你下一步的打算我基本已经替你们扫清了道路,老吴是没了,队里少了座大山,库房后山上的路也清干净了,直通库房。可为了给你们清路我可遭了我们领导一顿揍,这不,看见了吗?刚缝的,有七八针呢。所以,价钱嘛,再加一倍吧。” “材料呢?带来了吗?”吴霜竹站起来,继续问汪辉,人却走到门边眼睛不住往楼下看。 “那个,那材料可不好弄,队里现在警惕性很高,办公室里没东西,都在姓沈的房间里,他那屋一天到晚锁得死死的,他那屋又在楼梯口,人来人往,进出很不方便……” “好了,总之你没得手,是吧?” “这个我可以回去再想想办法,我们那个苏副队长是个没心机的,我从她那儿下手吧。”交不出东西来,汪辉多少还是有点底气不足。 “她手里只有图纸,那东西没用!你在考古研究所干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外行?沈魏风手里的东西才是重点,记住了吗?” 吴霜竹十分不耐地提醒汪辉,对于业务如此差劲的合作者心里直蹿火,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苏筱晚来解决,像汪辉这样在考古队里打边鼓的确实很难够到核心的东西,他这样的人既无专业知识和能力,也没有相应的核心位置,找他很可能就是徒劳,现在无非是死马当活马医。 但汪辉到底是理亏的,没说话就点了点头。 “你赶紧回去吧,不要让你们队里起了疑心,这次记得把你们领队外出的材料弄出来,那个小相机你应该会用,不要浪费了。至于你和你的同事的私人恩怨最好不要带到我的事情里来,如果下次再出现今天这种事,我是多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吴霜竹冷冷地交代了一遍。无错更新@ “那钱……?”汪辉一看这架势,自然希望尽快把能要到手的落袋为安。.. 吴霜竹不再与他啰嗦,从她的衣服箱子里拿出一只航空信封,又拿出一本旅行支票簿,拿起笔在桌边写起了支票。 “这种支票本都是小额的,不好意思,但价钱就是你要的翻倍,还是美金,你得自己想办法去换钱。” 吴霜竹说话间已经签了三张,可站在门口的汪辉看着她写支票越看越急得冒火,终于强忍不住质问道:“不是说好了给现金吗?” 吴霜竹停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着汪辉,冷笑道:“汪先生,我要的东西有一半你都没弄到,之前的事也黄了,你现在就凭头上的伤就跑到我这里来坐地加价,现在还想拿现金?” “你……,你总得说话算数吧!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汪辉是半分不让。 吴霜竹想了想,突然发出一阵冷笑,扭头看着汪辉道:“好,不过现金不在这里,来,你跟我下楼,我拿给你。”。 第三百六十四章死马当活马医 第三百六十五章 老值钱了! 汪辉没想到吴霜竹答应得这么痛快,本来在肚子里快速打好的腹稿一时间竟没有了用处,心想老美还是守信的,到底答应过,到了这个时候还真不好意思赖皮。 “就在楼下,你先下去等着,我马上就来。”吴霜竹本来已经迈出的步子又停住了,然后她和颜悦色地对汪辉道。 楼下的耳巴子是很令人生畏的,吴霜竹一说让自己独自下楼,汪辉顿时脸色就变了,拖延着也不肯挪步子。 吴霜竹看出他的心思,便走到屋门口,拉开门,朝楼下喊了一声:“老八,别弄了,有人下去。” 紧接着,汪辉就听见楼下一声含混的答应声。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理由继续赖着不动,就只好硬着头皮出门往楼梯走去。 屋门在汪辉身后“嘭”地一声关上了,他立刻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蹭蹭”往上冒,以至于两条腿有点僵硬地不自然地打着弯,楼都下得磕磕绊绊,到了最后一节台阶差点儿踩空摔在地上。 “咋啦?也来要钱?”耳巴子耷拉着眼皮的小眼睛里闪过一阵狡黠的光,脸上挂着嘲讽笑看着汪辉。 汪辉尽量不去不理他,十分小心地从楼梯边走过来,看着耳巴子身后的两个房间,不知道吴霜竹说的是哪间。 “你就搁外边儿等着,顺便咱俩唠唠。”耳巴子手里长刀一指,方向就在他对面的一只矮凳上。 “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放着动物尸体的矮桌子横在院子中间,汪辉实在没胆量绕过去进屋里,便只好走到墙角,至少离耳巴子远些,耐下性子等吴霜竹下楼来。. “哎,我那仨兄弟被你们考古队抓了以后弄哪儿去了?你知道不?”耳巴子手里拿刀剥着皮,边剥边笑着问汪辉,手里的血滴滴答答地还在流。 汪辉看着这情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容易忍住恶心,真想抬脚走人,可一想那绿油油的美钞又实在舍不得,便只好在迁延中忍着。 “我哪儿知道谁是你兄弟!他在哪儿!你……”汪辉话说到这儿才反应过来,意识到是身上工装马甲上的印字出卖了自己的身份,眼前这个阴狠的糙汉就是那天晚上的盗墓贼之一。_o_m “想起来了?”耳巴子剥皮速度很快,但他自己并不满意,只剥了半边就停了下来,看了看刀刃,然后往地上一蹲,在一块磨刀石上又磨起刀来,顺便抬眼瞅了瞅因为惊恐而浑身僵直的汪辉。 “霍霍”的磨刀声听起来异常刺耳,配合着血流满地的动物尸体,让人感觉每一下都能在人身上割出条口子来。 “我,我不知道!”汪辉赶忙否认,等下去的决心正在一点点瓦解,他开始慢慢地一点点地往门口挪动,眼睛却不离耳巴子手里的长刀,有点准备要放弃即将到手的美金了。 “咋的,记性那么差呢!才几天哪!我也没破相,这就认不出来了?!啧啧!”耳巴子刀磨了几下觉得得差不多了,拎着刀站起来,用手指试了试刀刃,笑了笑,挺满意。 “那你,你想干什么?”汪辉这时已经挪到了门口,手正悄悄伸向门锁,只是眼睛还是定在耳巴子的手上。 “这事简单,就因为你们考古队害我损失了三个伙计,还烧了一辆车,结果后来我还差点儿摔死在山里,啧!你说这笔账咋算?”耳巴子慢慢走过来,离汪辉越近身上的血腥气越重,汪辉已经在紧张和恐惧里就要崩溃,捂住嘴扶着墙一阵干呕。 “你走开!听见没有!吴女士!吴女士!”汪辉眼看耳巴子就要走到面前,吓得大声呼喊。 耳巴子一听笑得直咧嘴:“你这人咋这么招笑呢!就她,要是觉得你挺贵的,早下来了,知道不?” “什么挺贵的?她欠我钱!”汪辉执着地要要回他该得的那笔钱,一点不肯含糊。 “那是你跟她的事,我说的是你们考古队跟我的事。。(本章未完!) 第三百六十五章老值钱了! 我的人没了!听见没!”耳巴子最后两句突然吼了起来,板着的一张脸,瞪圆了眼珠子,吓得汪辉差点儿尿了裤子。 “我,我不知道,你别过来!听见没!”汪辉这时吓得是涕泪横流,但手已经默默摸到了门锁,正在试图转动。 耳巴子这时叹了口气,一副认了栽的表情,很“通情达理”道: “这么地,你替你们考古队,还我一样,就算两清了。”说着,耳巴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汪辉,一只手拍了拍汪辉的肩膀,又拍了拍他胳膊,满意地点点头道:“还挺结实,你看是留个耳朵,还是留只手,要么留个腰子,都行!我琢磨吧,现在一大腰子也值不老少钱呢!” “啊……”汪辉的神经彻底崩溃,嚎叫着放声大哭起来,可楼上吴霜竹的房间门还是纹丝不动。 而就在汪辉在未平街与吴霜竹和耳巴子“缠斗”的时候,夏秋杨早已开着车到了离雨镇派出所对面的一片平房与平房之间的小路里。 离雨镇派出所所在的位置在镇上算有点偏了,毕竟离这里不远目光所及的最远处就能看到荒地与坡子,但它又位于这个镇的唯一一条主干道路边,所以也不能算太偏,再加上对面还有一片房子和玉米地,这个地方说起来倒也不至于荒无人烟,还有点儿人气儿。 这晚,派出所早就正常下班了,所里的大铁门也关了,隔着铁栅栏看去只有里面的值班室亮着灯,还能看见院里停着的旧警车,以及旁边的一辆全新黑色轿车,就是车顶上安了警灯,整个前院这时看起来是一片宁静和祥和。 隔着派出所门前不太宽的马路,夏秋杨的车已经窝在对面的一排房子里一会儿了,因为夜里天冷车子就没熄火,他在车里连着抽了两支烟,眼睛始终不离派出所大门,在烟雾缭绕中反复纠结要不要开门下去,但几次三番地琢磨了之后,最后都是手又收了回来,人还在车里坐着。 其实,从未平街来派出所没多少路,根本用不着开车,但夏秋杨怕自己一离开吴霜竹就会趁机溜走,所以特地开了车出来,但究竟要不要进去找东子谈,他仍然非常迷茫。 他常年在国外工作,出国在外一个队伍不能四是保证项目完成的前提,一般他们这种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替代的,所需的各领域专家只有一名,如果有人在整个工作过程中有自己的私心,那也是他的私事,按他们的习惯,这样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工作本身,所有人都会选择忽视。 而现在他已经差不多失去了苏筱晚这个重要的助手,如果再失去吴霜竹,那他之后的工作简直可以说是不堪设想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可吴霜竹目前的行径已经触及到他做人的底线,他觉得实在是忍无可忍。 夏秋杨望着镇派出所,在良心和现实的撕扯里痛苦地难以抉择。 恰在此时,东子一身警服快步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夏秋杨眼看他上了那辆黑色警车,听到东子发动了车子,紧接着打开了车灯,借着这灯光夏秋杨仿佛看见坐在车里的东子正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这下夏秋杨赶忙关了自己的车灯,熄了火,在一阵惊恐中结束了他那没完没了的纠结。。 第三百六十五章老值钱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赶巧? 4号院背面后山上的夜风是刺骨的,风里就像夹带着冰碴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而从山另一面的崖底涌上来的空气裹挟着一股冷冷的土腥味儿,跟从地狱里翻上来似的弥漫地这座鼓起来的山包到处一片肃杀之气,又干又冷又令人绝望。 上山的小路只有一人半的宽度,并排走不了两个人,沈魏风让姓孙的年轻技工在最前面带路,自己紧跟其后,还有两个队里的老人也跟着一起,四个人一块朝4号院院墙的豁口处进发,每个人嘴里都在吐出白气,单薄的耳朵在冷冰冰的空气里变得发红。.. 沈魏风的脸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苍白中混着铁青,是苏筱晚最不愿看到的一种脸色,又因为上山的原因,呼吸沉重到压迫感极强。 他已经至少连续72小时以上精神没有松下来过,紧绷的神经就像拉满的弓弦,要么让人一招致命,要么自己彻底崩盘。 果然,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一棵两三人合抱的大树横着倒在山坡上,树冠部分不偏不斜正好砸在四号院的院墙上,红砖砌成的围墙被压坏了一部分,底下的墙体倒没倒掉,但一道裂口从豁口处一直开到了墙根,赶上山风强劲的话,塌了是早晚的事。 沈魏风走到墙跟前,看了看高度,又目测了一下墙体到库房的小窗户的距离。 “沈队,这个位置顺着这棵倒了的树就能翻进院里去。”队里的老张也看出了端倪。 “都不用进院,只要来的人身材适中,弄开库房的那扇气窗,踩着这树冠就可以直接钻进去,外面再有个人接应,不出2个小时就可以把整个库房里的文物搬空,而且神不知鬼不觉,门锁都不用去碰,楼上楼下没人会发现。”沈魏风拍了拍手上的土,冷静地分析了一遍。 “这,这可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啊!要这么说,咱们一道道给库房上锁,大门关得跟铁桶似的不都成了笑话!”技工小孙十分郁闷道。 “你说得一点不错,干这事的人就是这么打算的。”沈魏风冷笑着摇摇头,然后冲他们挥了挥手:“走吧,先回去。” 老张一看这样有点担心道:“要不要现在就让人来把这树挪开?或者找人在库房值班?” “大半夜的没人会来干活儿,还是找人来值班吧。”沈魏风又气又无奈,即便心里明白人手很紧张,还是得派人过来看住库房。 四人看完现场也说得差不多了,开始往山下走,老张跟上沈魏风低声问道:“沈队,这个会不会是巧了?正好赶上树就倒在这儿了?别弄到最后是咱们想多了。毕竟要是真有人故意这么干,那这心思可就太吓人了。” “你看树根了吗?齐得像刀切的一样,这也能叫赶巧?”沈魏风冷着脸,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怒气。 跟在后面的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大家一起沉默地走下山来,刚出了小路就看见对面开过来一辆车,车灯昏昏暗暗,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地上颠得就跟要散了架似的。 是蒋宇回来了,沈魏风这一刻看见他跟队里的破面包就跟看见了救星似的,几步走上前去,车子缓缓地停下来了。 蒋宇连车停稳都等不及,推开车门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你回来的正好,快,带我去县里,我要去看老吴!”沈魏风这时都不等及蒋宇开口。 “啊!这……,可,汪辉不见了。”蒋宇本来是要回来汇报汪辉失踪的事情,却不想遇到沈魏风火急火燎地交代要去县里医院。 “什么?”沈魏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带这小子到了医院,他进屋里去缝针,我就在外面等着,可怎么等都不见他出来,最后还是大夫下班了要回去,才告诉我他早走了,我一听就懵了,赶紧跟司机开着车满镇上转,来回找了两三趟,但就是没见他人影,我实在是没招了,所以只好先回来跟队里来说一声,你说要不要。(本章未完!) 第三百六十六章赶巧? 报案?” “报什么案!这小子迟早要要把自己作进去!”沈魏风震惊之余简直怒到要破口大骂。 “那现在怎么办?一大活人就这么没了,咱们可怎么交差!”蒋宇实眼巴巴等着沈魏风说个准主意。 跟着一起下了山的三个也都在跟前,都听得瞠目结舌,其中那个老技师老张建议道:“沈队,这个时候甭跟这小子置气,还是先找找吧,估计他是溜出去迷了路,天这么冷,要是身上再没钱,别冻死在外头,那就麻烦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蒋宇一听赶忙点头道:“老张说得是,不出事他晃荡到明天回来也不要紧,可真要出了事咱们不都被装里面了。” 沈魏风想了想,最后在恼怒中无奈地一挥手:“走,去镇上!” 汪辉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在冯村考古队乃至考古研究所都排不上号,但他是所里的人,不是临时工,进所也好几年了,顾所长很是关照他,而且他家里是a市的老户,亲戚朋友同学什么的都在这个市里,尽管他本人出身普通,但到底是本地人,真有点儿什么意外,不好说他家里那些滴滴拉拉的亲戚们会不会闹到单位里来,就为了防着这个也确实不能任其在外面自生自灭。 而就在沈魏风在冯村无奈中被迫做出决定再去镇上寻找汪辉的时候,东子在派出所前院自己车里也确实真真切切看见了夏秋杨。 东子是警察大学毕业的,视力好到可以和飞行员一较高下,这个距离在晚上可能不少人看得模模糊糊的,但他那眼神是看得一清二楚。 夏秋杨在远处车里熄火关灯都落在他眼里。 不过东子没打算这时过去找夏秋杨“聊两句”,他还有别的事需要去冯村找沈魏风,所以他握着方向盘,加了脚油,又看了眼夏秋杨就开车出去了,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的车就消失在夏秋杨的视线之外了。 眼看东子离开,夏秋杨彻底没了念想,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准备硬着头皮开车回去。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钟,夏秋杨估计吴霜竹和那个考古队的人有什么也早就该说完了,只可惜楼下的耳巴子跟个看门狗似的,实在撵不出去。 因为外面到处都贴着胡老八的通缉令。 镇上的路灯稀少,隔很远才有一盏,昏暗不明根本不足以照明,夏秋杨最不喜欢开车时视物不清,特意打开了远光灯,不紧不慢地往回走,直到他的车拐进未平街另一头的街角,在两束强光的照射下,一团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横在路的中央,他才不得已停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赶巧? 第三百六十七章 黑得彻底 夏秋杨并不是一个有着谨慎性格特征的人,但野外工作时除外,因为职业的要求和过往的经验告诉他,危险有时候就在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不管在南美还是中东他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几次在生死一线的情况下侥幸捡回了小命,所以此时,车前面的东西尽管一动不动,可由于判断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夏秋杨并没有立即下车查看,而是用车灯来回打闪,观察这东西的反应。 未平街里没有路灯,小路两旁都是住户,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家都已睡下,整条街几乎没有一丝亮光,沉重的黑夜硬生生占去了快三分之二的画面,压在只有车灯闯出来的一条光的通道上。 其实,除了闪车灯还可以鸣笛,但在这个时候按喇叭实在有违夏秋杨做人的底线,所以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东西,初步判断并不是一个人,于是他摸出放在门边储物盒里的枪,开门走了下去。 果然,是一只动物,长像似狼,却身形更小,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身上有撕咬伤,嘴角正在流血,眼神涣散,对身边过来的人毫无反应。 夏秋杨刚刚还死死攥住枪的手这时松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冯村出村的路上,考古队的破面包车正在黑暗中颠簸着,沈魏风和蒋宇都坐在后面,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在沉默和郁闷中想找出这两天厄运不断的原因在哪儿。 “沈队,要是,我说要是啊,汪辉这小子跑了,或者真的挂了,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唉,老吴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蒋宇思虑了半天扭头问沈魏风,也是愁容满面。 沈魏风听了长出了一口气,双手扶着额头,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怎么办!” “……”蒋宇没想到到了这一步,连沈魏风都无计可施。 挽回也是需要余地的,赶上汪辉这么个货色,上哪儿有余地! 两人再度陷入到无语的愁闷中。 而就在车上这段简单对话的同时,东子也正驾车风驰电掣般地开了过去,他倒是看到了错过去的这辆面包车,可他从没在考古队驻地见过这车,所以压根儿就没在意,只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条件反射地立刻记住了车牌号和车的外部特征;倒是队里的司机挺意外地看了眼后视镜,觉得大晚上在村口能看到这么好的一辆车很是稀奇,但怎奈后面的两个人都在心烦,司机也就没提这事。 那是出村的大路口,错过就错过了,考古队的车歪歪斜斜上了大路,然后就一路狂奔往镇上赶,而东子也进了村子很快就开到了3号院门口,下了车就去“嘭嘭”地敲响了大门。 队里的人出来,告诉了东子沈魏风不在,但也弄不清他们领队这个时间去了哪儿。 东子重新回到车里思谋了一番,干脆直接开车来了1号院,再度敲响了这个院子的大门。 夜已经深了,小雯和苏筱晚都已睡下,最后还是小雯起来开了门。 东子在院子里略等了等才进了苏筱晚的房间,一进来便道了歉。 “苏博士,这么晚打搅了!不好意思!” “别客气!坐。” 苏筱晚也是今天刚从县里回来,又亲眼目睹了汪辉和村民纷争,回来又跟小雯聊了一会儿,这个时候还完全没有困意,精神尚好,只不过一连串事情下来情绪很是低落,比上次东子见她时眉目间平添了不少哀愁之色。 夜已深沉,东子任务压身,行动在即,所以他一点不绕弯子地把自己此次深夜探访的目的说了一遍,说完便仔细观察苏筱晚的表情和反应。 苏筱晚听完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然后才开口道: “严警官,我不知道你的这个忙我到底能不能帮得上,那天晚上光线不好,我当时又被惊吓地厉害,我怕我到时候会认错了人。你们让他的同伙来指认不是更好?”苏筱晚的这个担心并不是托词,她表达的忧虑也是真实且。(本章未完!) 第三百六十七章黑得彻底 真诚的。 “这个后果由我们警方来承担,你不用有任何压力,只需要凭你的印象指认即可,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办,至于他的同伙等抓回来自然要让他们去指认,只是我们现在马上要进行抓捕,你又是当时的受害者,是最重要的人证。” 苏筱晚听得很明白,但还是提出了她最后的顾虑:“可魏风不在,队里这个时候又没有主事的人,我现在就这样走了,怕是……” “这个你放心,我们已经锁定了目标,行动是很快的,今晚你就可以回来,不会耽误你明天的工作,至于之后的事,我来跟魏风解释。” 话说到了这份上,苏筱晚确实也再找不出什么理由去拒绝,她只好答应下来,稍作准备就和东子一起出门上了车。 专案的刑警们今晚的目标是上次追丢了的耳巴子,虽说当时连东子有三个人都看见这家伙跳了崖,但连续多日的搜寻都没找到这个人的尸体,紧接着警方又接到离雨镇附近的村民的反映,说是有长相凶恶且身上带伤的外乡人在此地跟村民讨价还价买羊,于是根据已经被捕的那三个耳巴子同伙的描述,b市刑警队物证科便出了幅人物画像,东子这边签了张通缉令,把离雨镇大街小巷贴了个遍,很快就在这天上午便接到了举报,位置就在未平街70号。 虽然那晚见过耳巴子的考古队员并不只有苏筱晚一人,但经过后来几番的调查,东子认定只有苏筱晚对坐在车里的胡老八印象最为清晰,也只有她能更准确地认定这个人的长相,其他考古队的队员基本没有和耳巴子正面相遇的机会,再加上时隔多日估计他们早已经对这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当然,抓住耳巴子也不是东子的最终目标,他的视线还是在吴霜竹身上,但吴的罪行更加隐蔽,只有先抓住胡老八这样的关键人物,才有更大的可能得到相应有效的证据去拘捕吴霜竹,甚至还可以借此反向压制夏秋杨做出对中国警方更加有利的口供来。 考古队的破面包车叮呤咣啷开半天才能到镇上,可这点路对于东子的这辆车来说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本不该再凑到一处的几拨人就这么在一个微乎其微可又作恶多端的盗墓贼的牵扯下又走到了一起。@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往离雨镇走的路上,苏筱晚满心惴惴,可又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在担忧什么,只是看着车窗外黑得那么彻底的夜,觉得自己像要沉下去似的找不到浮木。 之后的情况很混乱,但也确实如东子所说发展得很快。 警察出手极迅速,未平街的前后左右,但凡能钻出一个人的地方都被守得死死的,而苏筱晚却在晃来晃去的车灯的照明下看到了夏秋杨和吴霜竹的那辆黑色越野车,她的心在这一刻像突然被锁链死死绑紧了似的再也跳不动了,有点哆嗦的嘴唇上完全失了血色。 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吴霜竹会把自己推向无底的深渊,可她没想到这个深渊就在她的眼前,就在此刻! 东子本来安排苏筱晚在副驾驶位置上看着即可,他人已经下车和其他警员去路口把守,却万万没想到苏筱晚竟然从车上下来,正快步往未平街里走去。 “她,她怎么出来了?” 老金手里握着枪,在惊异中转头看向东子,东子也是一脸不解,正准备冲出去叫回苏筱晚,却发现不过眨眼的功夫,未平街上已经没了她的人影。。 第三百六十七章黑得彻底 第三百六十八章 此生不相见! 黑暗的巷子里没有一丝光亮,苏筱晚记得她母亲说过,最彻底的绝望即使在向往幸福生活最强烈的时候也不可能被完全分散掉,就好像此时的未平街。 伸手不的冰冷空气里她不辨夏秋杨的面目,但听出他的声音一点没有问题。 她是被他一把扯进这条仅有一人半宽的夹缝里,虽然有点受到了惊吓,但倒也算是求仁得仁,她下车走过来为的就是见夏秋杨。 “安娜,我们非得走到这一步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筱晚没想到夏秋杨会这样质疑自己。 “这里还能出去吗?你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到这儿来?现在你难道不是应该在你的冯村考古队?不是跟警察计划好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虽然看不到夏秋杨的脸,但苏筱晚完全可以脑补出来他因为恼怒而变得走形的脸部线条以及咄咄逼人的眼光。 “警察要抓的是逃犯,我来只是为了给他们指认。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你完全可以继续待在那院子里,何必出来?” 苏筱晚也不是那种立刻束手就擒的性格,反问夏秋杨。 “你……”夏秋杨顿时语噎,抓住苏筱晚肩膀的手松了点力气。 “看来,那个人你认识,也知道,或者他就在你住的地方,我没猜错吧?” 苏筱晚明白夏秋杨不会无缘无故地紧张,这么谨慎地特意离开那院子在外面躲着不敢现身只能说明他和耳巴子有扯不清楚的关系。 “我跟那个人无关。@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那至少和吴霜竹有关。” “那也是她的事情。” “难道你以为你这样说你和吴霜竹就……”苏筱晚很想把这段龌龊的关系摔夏秋杨脸上,但她的声音还是戛然而止了,有些话是她实在说不出口的。 夏秋杨无可辩驳,只好尽量绕开话题。 “我告诉过你,我已经放弃了,而且是彻彻底底地放弃了,我和莫里斯至少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再联系过,我不参与这个中国项目了。现在我还在这里一直不离开只是因为你,和吴霜竹没有任何关系。” 夏秋杨这话让苏筱晚听着感觉既悲伤又无奈。 “其实你最应该放弃的是我!可惜你现在是什么都不舍得放弃!我知道你在吴哥那边的项目还需要资金支持,那边才是你今年工作的重点,你不过是在等,等钱等人等设备,或者还有别的,比如大批的资料什么的,当然既然都是等,哪里等不是等,况且从中国过去也很方便,这里是个不错的临时落脚点。所以你不可能和莫里斯断绝关系,没有他你的未来就是一片黑暗,或者至少在你还没有找到莫里斯的替代品之前你是不会因为谁而和他撕破脸的!好了,你不要在我这里演戏了,就算你能骗得了自己,也骗不了我。过了今晚你就赶快回去吧,警察是不会放弃这里的,你等他们行动结束以后再出来,反正他们要抓的也不是你。我特意进来只是想告诉你,在中国拖延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今晚就是最好的教训。” 苏筱晚一直隐忍着不愿把夏秋杨那虚伪的面具扯下来,可这时真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只想借此机会快刀斩乱麻。 被揭了老底的夏秋杨这下彻底松开了苏筱晚,他稍稍站开了些,想了想,然后冷冷道:“看来你什么都明白嘛,不错,你说的都对!可难道那个姓沈的就不是为了自己的工作才死活不肯放你走的吗?说实话,我不太了解他,但我很了解你,我们相识了,如果他对你的爱是真的,你会这样痛苦地在这儿一天天熬着?一个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不该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吧?他就是这样爱你的?所以,安娜,承认吧,你对他的爱要远远多于他,他一样更爱的是他的事业,如果你不是对他手里的项目那么有用,他恐怕早就放手了。你不要忘了,我也是男人,我也是干考古的,他的那。(本章未完!) 第三百六十八章此生不相见! 点心思并不难猜。” 黑暗中夏秋杨看不到自己的这番话作下了怎样的孽,他很好地利用了苏筱晚这许多年来对他的信任,在她心理和身体都最脆弱的时刻给了她最大的打击,让沈魏风对因为队里的工作造成的感情上的疏漏几乎再无弥补的可能。_o_m 心里几乎完全轰毁的苏筱晚强行忍住自己那如海浪般压顶而来的痛苦和绝望,眼睛里却是干干的,没有一点泪,只是身子抖得厉害,好像衣着单薄的人掉进了冰洞,可实际上她穿得并不少,脖子里还围着那条极厚的围巾。 “希望我们此生都不用再见!” 苏筱晚咬紧牙关吐出这么句话,然后转身要离开,不想夏秋杨在她身后十分有把握地放言道:“我们会再见的,而且很快,你离不开我!但他绝不可能留得住你。”。 第三百六十八章此生不相见! 第三百六十九章 哪个合算? 未平街70号里,除了耳巴子和汪辉,正经的“租客”此时早就被陆续赶到的警察激起的高高低低的狗吠声吓得躲了出去。 吴霜竹迅速舍掉了所有没用的东西,只把最重要的文件和资料装进一只随身的斜挎包里匆匆下了楼,临出门时丢给还被耳巴子困住的汪辉一沓子旅行支票,人就从大门无声无息地溜出去了,时间要略早于正在窄巷子里争执不休的夏秋杨和苏筱晚。 院子里那只还没宰杀完的羊仍躺在矮桌上,皮剥得差不多了,就跟衣服已经褪到了脚脖子似的,只差全扒下来。血腥气四处弥漫着,楼下的厨房里亮着灯,炉子上坐着水,用的是以前那种铝制的大烧水壶,水早就开了,水汽顶得壶盖“叮叮咚咚”地蠢蠢欲动,壶嘴里持续冲出白色的蒸汽,糊了小玻璃窗户上一层细小的水珠,雾蒙蒙地,只在偶然那么一瞬,因为屋外空气太冷,一道如泪珠似的水滴攒足了分量,“哗”地从高处流下来,带出一条透明的线,让眼睛清爽了那么一下,只不过就是有点惊心动魄罢了。 耳巴子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被堵在被窝里都不耽误跑路,这个时候他反而是所有人里最不着急的。反正一时间出不去,外面全是警察,他才不会趁着夜色硬往外闯,他知道,吴霜竹能溜得掉不代表他也能顺顺当当从大门出去,不过警察这时还不会马上冲进来,他们还不怎么了解他,总得僵持那么一会儿观察观察,少惊动居民,把影响压到最小都是官方的常见做法,所以他还有时间把他想办的事弄完了再说。 吴霜竹溜了,耳巴子拎着刀,一脸阴险,汪辉自然恨不得此时能够遁地,但耳巴子怎么可能放了他!再不济他还能当一张“人肉票”,虽说这办法很烂,耳巴子跟本也看不上,可汪辉哪知道这人肚子里的主意,只能咬牙硬捱着。无错更新@他知道,人吴霜竹有钱又有武器,他汪辉跟这女人比跟连毛都没有的光鸡似的,是宰是放都得看耳巴子高兴,所谓生死有命,富贵是不能指望了。 所幸,吴霜竹走之前做得不是太绝,塞给了他一只信封,里面装的是一小沓她签好的旅行支票,汪辉想用这钱换他自己的一条命,就是不知道耳巴子的胃口有多大。 当然这支票对耳巴子确实是个诱惑,毕竟他赖在70号院的这几天根本没要出几个钱来,所以他寻思了一下,扯着汪辉的衣服领子,连拉带拽从院里挪到了屋里,一抬脚踢上了屋门。 现在情况紧急,比起和考古队的新仇倒是为长远打算更明智一些,耳巴子相时而动,立刻调整了对汪辉的态度。 当然,摔倒在地上的汪辉仍是吓得一脸惨白,惊恐地看着耳巴子,在心里默念着:警察,快来! “这玩意儿咋换成钱?”耳巴子拿着支票,蹲在地上,一边翻看着一边不时面无表情地看看汪辉。 “你放了我,我把钱换好了给你。”汪辉在绝望的边缘苦苦求生。 “放了你?哼,你以为我不认识银行吗?!”耳巴子突然吼起来,怒得一张脸通红,操起刀就要剁下去,汪辉顿时万念俱灰,闭上了眼,哀叹自己要死于一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手里。 不过,这刀拎起来得快,落下来却慢。 耳巴子一股怒火出来得猛,摁下去倒也彻底,感觉瞬间哑火了似的,他看着闭眼等死的汪辉琢磨了一下,又从地上扯起他来,往椅子上一扔,然后他自己也坐下来,把刀搁腿上,点了支烟,猛抽了两口,表情瞬间和缓了点。 “警察马上就来了,你不逃命吗?”意外捡回了小命的汪辉眼睛里吓得全是泪,哽咽着嗓子提醒耳巴子。 “这不用你操心,不过呢,走之前我得想想,弄死你合不合算。”耳巴子干巴巴的脸上堆起一圈褶子,女干笑了一声。 “我,我要是死了你就背了人命,你,你可想清楚了!再,再说了,吴女士还得指望我呢,把我。(本章未完!) 第三百六十九章哪个合算? 弄死了,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汪辉吓得嘴唇都在哆嗦,但事情的条理并不糊涂。 耳巴子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是啊,这小娘们儿有钱心又狠!不过我倒是无所谓多背一条人命,就是……”耳巴子研究性地看着汪辉,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就是什么?” “其实你吧,还是挺有用,就是你人不咋样,”耳巴子站了起来,提了下裤子,看着还是忍不住在抖的汪辉:“我该怎么既让你闭嘴又不把你弄死呢?还是***脆回来把那小娘们儿干掉?哎,你替我想想,哪个主意好?” 汪辉吓得已经后背紧贴椅子的后背,惊恐的双眼就像要瞪出来似的。 突然耳巴子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笑嘻嘻地冲汪辉道:“哎,你吃过口条没?就是猪舌头,卤的,特有嚼劲儿,俺们那儿这玩意儿卖得老贵了,最适合下酒……” 耳巴子说得极平静,汪辉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吓疯了似的“啊啊”声都憋在了喉咙里…… 70号院在貌似平静之下一片惊涛骇浪,而走出窄巷的苏筱晚却不辨了方向。_o_m 可能是因为天黑,也可能是因为心里突然疯长出来的荒芜,让她沉浸在叠加出现的往事里几乎忘了身在何处,眼前的影像影影重重,她竟然一个右转走向了东子那辆警车所在的相反方向,那是未平街的另一头,走出去就是荒原,中间恰好要经过70号院,那个装满了罪恶和血腥的地方。。 第三百六十九章哪个合算? 第三百七十章 咫尺隔天涯 苏筱晚走得时快时慢,反正什么也看不见,也不想看见,步子就在回忆的波荡中乱了它该有的分寸,直到一块小石子让她扭了脚,她才痛得弯下腰来。 还是上次伤了的那只脚,受过伤的脚踝立刻又疼得钻心,她用围巾捂住嘴,拼命压住自己一时间要泛滥起来的哭声,任凭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下来。 她从来就没有那种娇气的性格,多年来外出考察工作又赋予了她能够隐忍许多艰难的品质,身体的痛和生活的苦对她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今晚她离开了夏秋杨后就什么都忍不了了。 她想哭,想放声痛哭,把她这许久以来连泪都要控制的压抑释放干净。 也许欢乐在这个地方确实无处寻觅,但至少该让痛苦能够畅行无阻吧! 但这黑洞洞的未平街哪有可以让她这样哭泣的对象? 罢了,罢了。 苏筱晚在无比失望中再度咬牙站起身来,还是往街巷深处走去。 她听到了身后不远处细碎的脚步声,但完全没去在意,她觉得这条街像是她眼下的人生困境,太黑太坎坷,所以她要走出去,走到有光的地方去。 难道是天从人愿?真的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一道光就冲进了这黑暗里,像一条光柱倾斜在未平街上,恰好落在她的脚边。 可不等她看清这光的来源,一道黑影又遮住了它,裹挟着一种湿重的沉闷的的气息一下扑了过来,躲都躲不及。 苏筱晚毫无防备又手无寸铁,她那瘦弱的身体根本无力抵挡这黑影的重量。 然后,她跟就这黑影一起失了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溅起身边一片尘土,让苏筱晚忍不住失声尖叫。 不过还不等她从这惊吓里回过神来,那黑影就伸出一只带血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口,气息微弱道:“救命!救命!” 这是一个年轻男人,有着令她熟悉的声调和外形,但他垂着头,整个身体几乎完全沉重地压在她的双腿上,她看不清他的长相,可恐惧和自我保护欲让她正努力从这重压之下挣脱,只是他太重了根本无法推不开,无奈之下她只好双手支撑着努力往后退,但衣袖却被这人抓得死死的,甩也甩不开,正当苏筱晚用尽全力之时,小腹一阵冰冷的钻心的疼痛袭了上来,跟玻璃窗子裂开了似的既寂静无声又让人心惊动魄,她瞬间觉得自己的那颗心都要凉了下来…… 入夜,离雨镇派出所灯火通明,前院停了数辆警车,不时有便衣刑警从值班室进出,沈魏风和蒋宇在镇上转了许久也没见到汪辉的影子,只好调转转头来派出所找东子想办法。 “这么多警车!出什么事了?”蒋宇一看这架势就觉得不对。 “不会是因为汪辉那小子吧?”司机跑了整整一天,也早累死了,提起汪辉不比其他人更有耐心,厌烦里带着预言性的诅咒也算是一种发泄,只是谁也没想到他这话倒真是一语中的。 派出所的后院,一圈屋子几乎都亮着灯,沈魏风看了看就直接去了那间看起来人头攒动最为热闹的房间。 东子这时正跟老金交代行动结束的后续事项,一抬头没想到沈魏风竟然来了他这儿。 “哎,你怎么来了?正好,我正要让底下的人去冯村找你。”东子赶忙走过来,拉着沈魏风出了大办公室,来到外面院子里。 “我们队的一个人走失了,我来找你想想办法。首\./发\./更\./新`..手.机.版” “什么人?” “这个人姓汪,叫汪辉,一个技术员,和我年龄差不多,个子不高,今天晚上在医院缝完针就不见了,我刚已经带人开车在镇上找了半天,但还是没见他人影。” “呦,那巧了!来,我先带你见个人。” 说完东子带着沈魏风来到一个小房间。 还是那晚东子和老金安顿醉酒的夏秋杨待过的小办公室,。 灯全开着,明晃晃一片,一个便衣侦查员正在问询做记录,在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被东子从未平街救回的苏筱晚。 “问完了吗?” “严头儿,差不多了,都在这儿。”侦查员起身,把笔录交给了东子,东子翻看了一下点点头。 “好,那就这样吧。” 眼看侦查员走了出去,沈魏风这才赶忙走到苏筱晚身边,俯身一看,发现她长发凌乱,满脸泪痕,外衣长裤上沾满了尘土。 “你这是怎么了?” 苏筱晚听到声音才抬头发现眼前竟然是满脸焦急的沈魏风,她一时间出了下神,然后摇了摇头,茫然间突然像落水的人伸手求救似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脸埋在他怀里无声地抽泣起来。 东子一看这样就拍了拍沈魏风道:“具体的情况让她告诉你吧,你说的那个姓汪的受了伤,已经送去医院了,我们今晚有抓捕行动,苏博士是我请来做指认的,你当时不在驻地,不过很可惜目标人物还是没能抓住。”说到这儿,东子贴近沈魏风耳朵低声道:“刚才抓捕时吓得够呛,好好安慰安慰吧!不过我得先声明一下,当时我坚持她不要下车,可是……”后面的话东子不好再说下去,便心事重重地带上屋门出去了。.. 东子的离开并没有止住苏筱晚的哭泣,她还是没能如愿地大放悲声,她在沈魏风怀里哽咽道:“魏风,我以为……,我以为……,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好害怕,我差点儿犯下大错!” 沈魏风辨不清苏筱晚此时话里的逻辑和隐含的意思,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到苏筱晚对面,抬手为她轻轻擦去一片泪水,愁眉道:“小晚,你说的大错是什么?是因为汪辉吗?你怎么会和他撞到了一起?东子说的下车是什么意思?” 这一串冰冷的问题似乎一下浇灭了苏筱晚所有的情绪,她定定地看着沈魏风,脸上除了泪痕再无任何表情,一双含悲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此时沈魏风的脸上除了疑虑和焦急看不到任何其他情感,她竟然想起了“咫尺隔天涯”,又忍不住想起了刚才窄巷里夏秋杨那冰冷却无法反驳的说法。\./手\./机\./版\./首\./发\./更\./新~~ 苏筱晚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为自己接下来的人生鼓劲似的,抬手擦了擦脸上还挂着的泪,淡淡地开口道:“我担心看不清人脸,所以下了警车,但没想到和受伤的汪辉撞到了一起,我和他都摔倒了,不过他的腿被人砍伤了,很严重。是我不听警察的话擅自离开,造成现在这个后果,还不是大错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冲动的代价 外面院子里人来人往,脚步的杂沓声和低声交谈混杂在一起,不似平常的深夜那么安静,莫名会给人一种惴惴不安的担忧与心慌。 派出所后墙的外面就是荒地,赶上今晚后半夜起了些风就有点鬼哭神嚎的声效,不是本地人的话听着是会觉得后背有点发凉,全不似考古队在冯村的驻地好歹窝在村子里,野地里的风声倒是不太能听得到。 不过这样低频的噪音对沈魏风来说也就是一种聒噪而已,他完全可以摒除这样的干扰,稳住自己的心神。 只是苏筱晚的表情和动作就不太自然了,但一时间变得淡漠的表情里双眼却出卖了她大半的心情,她已经不像去年冬天时那样可以很好地遮掩自己的心思,她早已把自己全交了出去,没有后路,所以她貌似坚强的外表下,精神和身体都脆弱得不堪一击,特别是在沈魏风面前这一点暴露地特别明显。 固然,这个时候弄清楚汪辉出事的前因后果也很要紧,不过这个人此时再重要也越不过眼前的苏筱晚,不管从考古队的利益来讲还是从沈魏风自己的私人感情上来讲,更何况沈魏风潜意识里觉得苏筱晚和这些事是有牵连的,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但顾及太多,不能对他坦诚相待。 当然,沈魏风这么想和这么猜测都没有什么问题,遇事他还是理智的,至少在这个时候他并不糊涂,如果要为眼下的大小事情排个顺序的话,队里的人事问题和事关项目进展的都得排第一。但苏筱晚也不是独立在这些之外,她的工作本身就是重点,不是沈魏风脱不开她,是队里也脱不开,甚至所长也会时常提到苏筱晚,关注她的工作进度,操心她的工作状态。所以沈魏风这个时候把苏筱晚和工作混作一谈也算情有可原。@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小晚,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能愿意大晚上的来镇上帮东子他们的忙也很不容易,咱们都为老吴病重住院的事忙了几天了,你也很累了,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汪辉当时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沈魏风话里没有一丝不真诚,他从心里是很心疼苏筱晚的,看着她日渐消瘦又变得沉默寡言,心里不是不担心,但事多压身,又都很紧急,他一时间确实抽不出精力来安抚苏筱晚,特别是在失去老吴这个臂膀之后,队里是麻烦一直不断,他也知道自己有些焦躁,可又有什么办法?总得解决了才行。 所以他没想到东子大晚上的还能请得动苏筱晚来参与他们的抓捕行动,要知道之前东子专门去她房间连问个话都几乎是空手而归。 苏筱晚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只是看到他流了很多血,不知道他那条伤腿还能不能保得住。” 这时,沈魏风才注意到苏筱晚的外套袖口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愿今晚他不是犯下了什么罪行,不然……”沈魏风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一是结局很难说怎样,二是考虑到苏筱晚已经深夜里被刺激了一回,那些令人听起来难受的后果还是改日再谈吧。 “不然怎样?”没想到苏筱晚对此倒是紧盯不放,一双眼睛看着沈魏风,像是个在等待审判结果的孩子似的,既紧张又无助。 沈魏风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奈道:“如果犯罪了就正常走司法程序,那么他的工作自然也就没了,如果所幸他没参与到什么不法行为里面,那么私自外出,砍伐村民果树给队里造成损失,挑拨同事间关系,夜不归宿,这些也都是要受处分的,至于怎么处分要看所里的意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其实因为我,你一直都特别讨厌汪辉吧?” 苏筱晚听完,幽幽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让沈魏风瞬间心里像堵了块石头似的难受了一下。 “他那个人……,唉,我个人讨厌不讨厌他并不重要,只要他能老实一点,也没人会为难他。”这辩解十分苍白,沈魏风很是觉得无奈。(本章未完!) 第三百七十一章冲动的代价 。 “怎么不重要?!你是领队,他总逃不出你的管理,你难道不是对他有一大半生杀予夺的权力吗?” 苏筱晚这质问让沈魏风立刻在无奈里又生出一丝怒气来,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我是有权管他,可我也得承担责任,这么一队人交给我,我不仅要带着他们完成工作,还得保证他们安全地怎么来再怎么回去,这十来个男的,要不是有这些规定,也许现在早就一盘散沙鸡飞狗跳了,如果那样的话,到时候我的工作报告怎么写?我回去怎么跟所里交差?小晚,这些你明白吗?” 苏筱晚凄凉一笑,双眼低垂,轻声道:“我明白,你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是我在胡闹,是我不通人情世故,不懂所里的规定,搞不清楚你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我说是错,做也是错,汪辉的事是这样,肖华的事也是这样,包括老吴你们谁不是站在他的立场上?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外人,是我害了你,也是我害了汪辉,现在也许还带累了你的朋友严警官,要是我也是所里的人大概现在早就被开除了吧!” 这世上很多事情若是真败了,从来就不是从外面被打败的,能彻底毁掉一件事,一个人,或者一段关系的通常都是内里的破坏,就像夏秋杨的话说得再真,也抵不过苏筱晚此时身在考古队经历的坎坷。 感受毕竟是真实的,语言总会被忘却,而没有事实支撑的语言可能连过夜都不太可能。 但沈魏风听了这样的话总不能坐视不管,他肯定是要辩一辩的,尽管辩得有些笨拙,可他那焦急的样子终是温暖了一下苏筱晚那要凉透了的心,只不过这点暖稍纵即逝。 “小晚,你怎么能这么说?”沈魏风伸手扶着苏筱晚的肩膀,看着她:“你没有错,我任何时候都是站在你这边,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在同事关系上,有些事情我处理得可能不能让你满意,但我也是出于对你的考虑,我总不能眼看着你受伤害不管,况且他们也都违反了规定,受到惩罚是应该的,我敢保证任何人在我这个位置上都会这么处理,我并没有徇私。首发更新@而且我现在的立场和态度不是很清楚吗?你难道看不到吗?” “魏风,是这样吗?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在为我回来那晚的夜不归宿买单?你后来为了那天的冲动付出了这么多代价,你不后悔吗?” 苏筱晚这时再也撑不住了,她满含着泪水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沈魏风,觉得两人也许都要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第三百七十一章冲动的代价 第三百七十二章 谁是答案 来自苏筱晚的质问是致命的,它让沈魏风猝不及防。 而隔着这许多的坎坷再回望那晚,沈魏风甚至觉得那天的一切都不甚分明,他和小晚都纠缠在爱里,他甚至还记得屋檐上落下的雨滴轻轻滴落在地上的小水洼里的声音,一滴又一滴……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我们不就是在一条生活的长河里吗?谁又能分得清此刻淹没我们的到底是哪一段河水?” “可这不是事实!” 沈魏风心痛里带着愈演愈烈的怒气,他知道苏筱晚在内外交困里大概是被逼得失了心智,他不能也不应该在此刻跟她火冒三丈,可也做不到压住火气去替她抚去泪水。 “可这些日子以来我得不到另一种答案,我想了很久,也纠结了很久,只有你的后悔才能解释这一切。”苏筱晚冷静地流着泪,声音里却没有哽咽。 沈魏风站起身来,为的是让自己的呼吸尽量畅快一些,他来到窗前看着外面院子另一头的人来人往,想用别人平淡而正常的人生给自己此刻滚烫的心情降降温。 派出所木制的门窗早就老旧得到处是缝儿,特别是这间办公室的窗棂开裂得尤其严重,此时一股股寒凉的夜风正不断灌进来,既让沈魏风身上一阵阵发紧,也让他的头脑在极短的时间里滑向真实的终点:残酷。.. “小晚,实话告诉我,今晚你是不是见过夏秋杨?” 沈魏风没有转身,眼睛还在盯着窗外。 苏筱晚有些震惊,讶异地看向沈魏风的背影,但还是条件发射般地承认了事实。_o_m “是的,我见过他。你想说什么?” 沈魏风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在我和他之间犹豫选择了好久了吧?那次你莫名离开医院,还有那首饰盒,包括今晚……,或者可能还有别的什么机会,但总之他一直在这儿没走,我想他除了为了地底下的东西再就是为了你吧?而你今晚若不是为了他,应该也不会置东子的劝告于不顾非要执意下车,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甚至很多时候比我都要谨慎,但你这么做无非是因为你知道抓捕就要开始了,那条未平街里有你最不放心的师兄,你担心他被牵涉其中,回国后再难发展。我想我说得没错吧?” 苏筱晚听完这话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乏力感,数次要开口,数次又把话咽了回去,她望着背对着自己的沈魏风,觉得如临深渊也不过如此。 “魏风,你这么说想得到一个什么答案?你认为我一直没有做出选择吗?” 没想到,沈魏风这时转过身来,声音低沉道:“那小晚你觉得我这数月来付出的努力就只是为了弥补一次冲动?” 苏筱晚双臂绕上自己的腰间,紧紧护住小腹,在万般艰难中一字一顿道:“如果你知道所有的真相,就会知道这样的质问有多么……,多么……” 再也无法说下去的苏筱晚终于支撑不住,她弯下身子把脸埋在双臂之间,剧烈的哭泣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在颤抖。 沈魏风走过来蹲下身子,伸出手想环抱住她,却被苏筱晚一把推开。。 第三百七十二章谁是答案 第三百七十三章 半壁江山 “小晚……” 沈魏风被推得身子一晃几乎要跌倒,但他还是抵不过苏筱晚那肝肠寸断的哭泣,稳住自己后轻轻喊了她一声。 苏筱晚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身前和肩上,她抬起头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沈魏风,一张脸苍白着,只有脸颊上一片微红。 “魏风,你不必为那晚去弥补什么,我不需要,也不用替我隐瞒任何事情,至于夏秋杨,你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我其实连选项都没有!你说我一辈子不说,你一辈子都不会问我,可你知道吗?我们哪有一辈子!” 说完,苏筱晚站起身,带着满脸的泪痕快步走出了这间小办公室,徒留下沈魏风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这晚之后的事情就像是老式投影仪里映出的画面似的,一张又一张地过去,黑白的,无声的。 沈魏风因为职责所在,抽时间去镇医院看过一次汪辉,大夫告诉他镇上的医疗资源有限,当时的救治也就只能替他止住大量的流血,但其他的都没能保住,大概率是要留下些残疾了。 当然,汪辉知道这结果以后怎么都不能接受,在病房里大叫大嚷,痛哭流涕,闹了个天翻地覆。 所幸警方并没有查出他与盗墓那伙儿有什么瓜葛,于是东子就建议沈魏风把汪辉转去大医院补救一下,恰好所长在电话里也是这个意思,于是这天下午沈魏风和蒋宇临时决定送汪辉去县医院。 正当两人在办公室里合计这事,苏筱晚却突然推门进来。 “听说你们要去县医院?” 自那晚两人发生激烈的语言冲突之后,苏筱晚一直沉默寡言,除了每日去库房做图和做修复,中间只有一次去过工作面上,和宋轶他们参与讨论几件出土文物的特征问题,因为在工作中,沈魏风一直没能再找到机会和她说什么,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来问起这事。 “是小雯告诉你的吧?”蒋宇马上反应过来,拉过来一张椅子给苏筱晚。 “谢谢!我不坐,说完就走。”苏筱晚的客气里冷冰冰的,让沈魏风心里油然而起一层淡淡的怒气。 “是的,一会儿就走,有什么事吗?”沈魏风脸上还是平静的,没有什么变化。 “我也想一起去,去看看老吴。” 这要求出自苏筱晚之口不能不让沈魏风和蒋宇吃了一惊,沈魏风刚刚因为她冰冷的语气而升起的一点恼怒顿时烟消云散。 “你最近工作也很忙,不必辛苦再跑一趟,我可以替你向老吴转达。”沈魏风只是不好直接说感激,但语气已经是尽量地温柔。 “这没什么,我一是想去看看老吴,另外也打算去县医院看病。”苏筱晚说到这里眼睛尽量不看向沈魏风。 蒋宇听了一愣,转头看了看沈魏风,然后对苏筱晚抱歉道:“我们原来准备把汪辉送去就回来,去县里往返也就几个小时,夜里不打算住那边,你想看病的话怕是赶不上,要不……”藲夿尛裞網 蒋宇话没说完,沈魏风马上拦住:“好,那就一起去吧。无错更新@” 说完,又对蒋宇道:“我去跟宋轶说一声,明天他带人去工作面上,今晚就在县里住一宿,等明天苏副队长看完病我们再回来。” 沈魏风都发话了,蒋宇自然也就没什么意见。 车子出发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这几天天气无风无雨,太阳也很好,走在外面并不觉得寒冷,但沈魏风看到从1号院出来的苏筱晚穿着加厚的半长黑色大衣,脖子里还围着羊毛大围巾。 路上是一路颠簸,汪辉半躺在最后一排不时挪动身体发出一两声***,蒋宇坐在跟前照应着,防止他拖着伤腿再从车座上摔下来。 而苏筱晚则还是靠窗坐着,一直不肯多言,沈魏风坐在她身边低声问她哪里不舒服要去县里医院,可她推说是没什么大事就是女孩子的小毛病,只是镇上的医院看。(本章未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半壁江山 不了所以要去县医院。 这样的说法既不足信也不便再往下问,沈魏风只好不再说什么,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尽量不在车上当着汪辉和蒋宇的面和苏筱晚再生出口角。 到了县医院已经是傍晚时分,安排完汪辉住院就到了下班的时候,于是蒋宇和沈魏风商量正好明天再找大夫给汪辉复诊,这会儿不如先去看看老吴。 幸好县医院的住院部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以探视,三人就都顺顺利利进了老吴的病房。 老吴的老伴儿常教授这个时候去外面买饭去了,只有老吴自己在病房里,没想到他们三人都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 “您快别动了!好好躺着吧!”蒋宇动作最快,两步上前按住了老吴。 “你们怎么都来了?队里工作那么忙,别为了我耽误事。” 老吴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把自己放在工作的前面,即便是现在这样病得起不来了,这毛病也改不过来。 “我们一来是看看你,二来是送汪辉过来住院复诊,不是单跑一趟。”沈魏风赶忙上前解释。 “汪辉?他怎么了?” “嗐,没怎么了!他能怎么样,还不是瞎作把自己给作瘸了!” 蒋宇和汪辉的过节是旧怨了,所以说得一点不留情面。 “瘸了?这好好的怎么就瘸了?”老吴还是很震惊。@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以后有时间再跟您解释吧,他的事不重要,您可得好好休息,尽快好起来,现在我一出去都是宋轶一个人在撑着,队里的工作少不了你。” 沈魏风说得很是恳切。 老吴听了这话一下就哽咽了起来,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苏筱晚道:“有你们这些年轻人在,还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吗?” “哎呀,您可是我们冯村考古队的半壁江山,什么老骨头!”蒋宇见不得老吴动感情,马上开起玩笑打哈哈。 苏筱晚这时也走到老吴床边,温和道:“老吴,他们都等着你回去呢,我也就要走了,帮不上沈队什么忙,他工作上不能没有你,我今天来看看你,也算是提前跟你告个别。” 这话音一落,三个人都震惊地看向苏筱晚。。 第三百七十三章半壁江山 第三百七十四章 公道自在人心 其实,在老吴的眼里苏筱晚一直都是一个鲜活的女孩子,他要是年龄再大些,大约都会有个与苏筱晚年纪相仿的女儿了,而苏筱晚初来冯村时那开朗的性子鲜少有哪个他这个年龄的打心眼儿里会厌烦的。 所以一切矛盾的都在那十年前,吴大军不过是在心里跟自己过不去,以至于听不得什么米国的专家这样的名头,一提就要冒火,更何况他当时还和苏筱晚的工作思路几乎是南辕北辙分歧巨大。 而事到如今,该说出来的都说出来了,该放下的也都放下了,项目在艰难中正在被一点点捋顺,苏筱晚这前前后后将近一年工作上的表现和日常的为人终是让老吴解开了所有的心结。 “苏副领队,我听到过沈队私下里叫你小晚,咱们也不是在队里,这儿就是医院,我也喊你一声小晚吧,这个称呼听着觉得像亲人,不见外,你说呢?” 老吴这突然的改口让苏筱晚很是讶异,他大病后沙哑的嗓音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十足的中气,气弱、苍老,令人觉得他现在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这么巨大的变化令人不能不心生伤感。 苏筱晚没说话,点了点头。 “来,坐下。”老吴刚恢复了一些,身上还没什么力气,伸出来招呼苏筱晚坐下的手只是轻轻摆了摆。 蒋宇见状,赶忙递了只方凳到床前,苏筱晚默默地坐下了。@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小晚啊,你这次回来的几个月里挺难的,我知道,也看见了,上个月顾所长来闹了足足有一周吧,后来又零零碎碎出了些事,再加上咱们工作面上失窃,总之这些日子就没太平过。这些事让你伤心难过,觉着事事都被人排挤了也没啥错。可你和小雯两个姑娘单独住着,不在我们男的这边,你也不爱往我们这边跑,很多话你并不知道,甚至小沈他也未必知道。可我就住在楼上,队里的舆论是什么风向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具体的就不跟你举例子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群众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他们可能不愿意在开会时多嘴,但心里可一点不糊涂,一个人是好是坏,是为了工作还是存了私心,大家心里就跟明镜似的。所以顾所长来的时候,也就那两三个心术不正的瞎叫唤不是,其他人是不是都默不作声?而且你看后来那几个闹得凶的,所长搭理他们了吗?你们啊都年轻,经历的事少,扛不住人说,不像我们那会儿正赶上国家的特殊时期,真是什么委屈没遇到过,但咬牙挺过来再想想,坏人还是少的。人生就那么几十年,不必为这样的人耽误感情,该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良知就行了,足够了!” 老吴这么长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苏筱晚一直没有打断他,只静静地听着,刚一说完,蒋宇就赶忙过来递上水杯,扶起老吴喝了两口,感叹道:“你这人,病成这样就不能少说两句。”. “就你没个正经!”老吴喝完水躺下,又忍不住骂了一句。 “能骂人,说明眼看要好了!”蒋宇咧开嘴打心里乐了一下。 苏筱晚这时才点点头对老吴道:“老吴,谢谢!谢谢你这么费心地跟我说这些!来中国这一趟,能认识你和咱们这一队的工作人员,我挺知足的,真的!以后不管我去哪儿,我都不会忘了咱们这支冯村考古队,我会一直记着大家的。” 苏筱晚和老吴的对话沈魏风一直在一旁听着,说实话,他的一颗心几乎全程都在提着,他没指望老吴的一番大病后的肺腑之言真能劝得动苏筱晚,但至少他还是很感激老吴肯当面为苏筱晚在考古队正名,这件事真的太重要了,哪怕苏筱晚要回米国去,这种来自老吴这样的老人的认可和公正地评判是对一个人在工作上最大的肯定,这也是苏筱晚长久以来在心里最耿耿于怀的东西,所谓盖棺定论吧。 他看得见苏筱晚眼里流出的感动,听得出她一番感激的话里的哽咽,他真心替她感到高兴,尽管。(本章未完!) 第三百七十四章公道自在人心 他也觉得这份肯定来得有点迟,但它终是到了,正义从不缺席,公道自在人心! 出了医院,蒋宇意思是先把住处找好,然后再去吃饭,沈魏风一看天色已晚便点头同意。 因为第二天还有一上午的事情要去医院处理,蒋宇就直接在医院附近找了个招待所。 这个招待所原属于本地政府,如今放出来自负盈亏了,这天不知什么原因所有的房间都几乎住满了,只有两张通铺和楼上隔出来的两间还能住人,单人房间是一间也没有了。 “那我和司机去住通铺吧,你跟苏副队长去楼上,好在就一个晚上,大家就凑合凑合。”蒋宇说着把楼上房间的钥匙交到了沈魏风手里,苏筱晚站得远些也不参与,沈魏风就接了过来,两人说好弄好房间后一起出去吃晚饭。 果然,楼上的房间是一个套间隔开的,只不过多开了一个门,两个房间里面有一道门,改造后有一面没有锁,另一面可以锁。 “那这个有门锁的房间你住吧,我去隔壁。” 其实这种结构的房间对于一男一女两个住客来说根本没什么可选的,可以上锁的这一边必然要让给女的,苏筱晚也就默默地接过了钥匙。 看着苏筱晚打开门,沈魏风终是没忍住,一把拉住了她:“小晚,刚才在医院,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筱晚没有立刻回答,手还放在门把手上,任由沈魏风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想了想,抬手轻轻推开他,摇头道:“你快下去吃饭吧,蒋宇还在等你,我今天很累,现在想休息一会儿,等你回来我们再谈,好吗?” 这是个不详的预示,沈魏风太了解苏筱晚了,知道她此时不知被什么压抑住了心情,控制了情绪,她想休息就是想静静,想找到出路,这个时候他强势的参与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好歹她还是愿意谈的,这总好过她闭口不言。 沈魏风只好点点头先下楼去了。 招待所院子里有个小食堂,这个时候吃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没什么人,但还开着,蒋宇就拉着沈魏风进去吃饭。首发更新@ 司机因为是在这个县里找的,人家家恰好在附近,这个时候自然就趁空闲回去了,所以那张小桌子上就沈魏风和蒋宇两个人。 “喝一杯吗?”蒋宇在这里忙里偷闲的唯一娱乐就是一杯酒了。 “不了,吃完就回去吧,明天还有事,又得往回赶,喝酒会误事的。”沈魏风马上摆手不肯。 “我看你不是担心事多,是操心苏副领队要走吧?”这里反正也没人,蒋宇连在队里说话的忌讳也没有了。 “唉,最近真是……”沈魏风端起水杯把水一口喝干。 “哎,有个事你跟我得问问你。”蒋宇说到这倒是把嗓音压低了。 “什么事?”沈魏风看向蒋宇,不知他这个样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就是苏副领队八月初刚从国外回到冯村那晚,我记得那天下雨来着,你后来去看她,然后……”蒋宇说到这儿停住了,想了想才又开口:“你跟她有那事没有?” 沈魏风听到这儿一愣,看着蒋宇,愠怒中带着不解反问道:“怎么了?” “好吧,我明白了。”蒋宇似乎无所谓沈魏风的怒气,对眼前的事实已经判断得八九不离十。。 第三百七十四章公道自在人心 第三百七十五章 说尽平生意 这家招待所有三层楼高,因为是早年建的,单层的层高都不矮,所以楼梯自然也就多一些。首发更新@ 吃完饭,天已全黑,可蒋宇还要去给小雯买东西就匆匆忙忙出去了,而沈魏风则带着一份打包好的饭菜上楼回去。 他觉得他从未有过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觉得楼梯竟然这么多,多得好像走不完似的。 蒋宇吃饭时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着,带着他的心一阵阵发紧。 “有一天,小雯突然发现自打苏副队长回来以后她似乎就没见她有女孩儿那事,可去年她在这儿的时候都挺正常的,两个人凑一块儿嘻嘻哈哈地无话不谈,而且小雯现在有时候跟苏副队长聊这些她会特别回避,再加上平时的一些小事和细节,就像前阵子跳绳那事,所以小雯就怀疑她是不是……,哎,反正小雯是个女孩子,肯定比咱们敏感,她既然说得有理有据的,我觉得还是得重视些,这也是大事,苏副队长她也可能是不方便说,但你作为一队的领导,自己的女下属要是有这样的事情也不好置之不理,毕竟咱们都出门在外,条件艰苦,队里的人的生死安康的责任不都在管事的身上……” 上了楼,穿过走廊,到了苏筱晚的房间,沈魏风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抬手去敲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敲了半天里面才有动静,门开了,苏筱晚睡眼惺忪地站在他面前,屋里没开灯,只有床头柜上的台灯亮着,她的大衣已经脱了,大概是穿着身上这间尖领黑色毛衣睡下的,借着她身后的那点光,沈魏风看得出苏筱晚的眼睛有点泛红,应该是刚才哭过。.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沈魏风心情很复杂,可他还是强势地说着就进来了,完全不给苏筱晚开口的机会,并且抬手开了房间的灯,双灯管的日光灯很亮,苏筱晚全无准备,条件反射地闭了下眼睛,但等她再睁开眼时才发现沈魏风已经关上了门,而且他的胳膊绕到了她的腰上,不言不语地紧紧搂住了她。 一股巨大的慌乱立刻抓住了苏筱晚,还有害怕和紧张也千军万马地冲了过来。 “魏风,你别这样!” 拒绝沈魏风苏筱晚是犹豫了一下的,可只这么一犹豫沈魏风已经缠了上来,他那用力的双臂苏筱晚根本推不开,她只能尽力抵挡一下,却因为体弱越反抗越显得徒劳,直到她觉得自己这晚只能放弃的时候,沈魏风却停了下来,双手扶着她的肩,带着尚未完全平静下来的喘息望着自己。 “为什么?告诉我。”沈魏风看着苏筱晚那有点被吓到的脸色,心里的疑虑像暴雨前的乌云似的低低地压在心间。 “我,我今天很累。”苏筱晚推开沈魏风,走到窗前,尽量不去看他。 “八月份你回来的时候,前前后后飞机加火车大概奔波了快三天,你……”沈魏风觉得后面的话也不必再说下去了,烦躁地从口袋里拿出烟来,刚抽出来一支,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那次是久别重逢,实在是情难自禁吧。”苏筱晚声音很小,说得鼻子一阵发酸,一包眼泪硬是含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那今天呢?你只打算跟我告别?”沈魏风看着苏筱晚窗前萧索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为谁而难过。 而苏筱晚完全没想到“告别”这句话这个时候被沈魏风说出来是这么地扎心,她把脸埋在双手里无言地哭了起来。 沈魏风再也坐不住了,赶忙走过来,把她揽在怀里,低头痛心道:“小晚,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你还有我,你明不明白!” 苏筱晚听得愣了一下,但还是枕在他的胸膛上摇头低泣道:“魏风,对不起!原谅我吧!” 沈魏风到这一刻再没说出什么来,他觉得自己用力握住的竟是一把流沙,他这一生大概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目盲。 入夜,苏筱晚睡下了,尽。(本章未完!) 第三百七十五章说尽平生意 管她眼里还含着泪,可仍咬牙狠心送走了沈魏风。 他们今晚绝不能厮守在一起,那会让本就软弱无力的她再次陷入难以抉择的境地,她想冷一冷这感情,为明天做一点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准备。 但县城里的夜晚比不了冯村,窗外的声音更响些,灯光也更亮,离招待所不远处,街对面的一排新安装的路灯就明晃晃地照到这边来,隔着这屋里那薄薄一层布窗帘,映得满房间一层淡淡的光,虽然不至于像开了灯似的刺眼,也确实很难让人入睡。 沈魏风回了隔壁房间,此时已经躺下,但隔着床边的这堵薄墙是听得到隔壁苏筱晚在辗转反侧的。 他想了想从床上起来,打开了灯,来到可以互通两个房间的门前,因为床尾恰在这个位置,他便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敲了敲门边。 这扇相隔两个房间的木门上是有一小块玻璃窗的,窗子上挂着一块白色薄绸的帘子,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光线。 苏筱晚听到了响动,又看到透过来的光,也起身来到门前。 这道门锁很简单,一拧就开,她伸出了手,停在半空中,又缩了回来,而那边却响起了沈魏风声音,很低沉,却很清楚。 “小晚,你不必开门,听我说就可以了。” 接着是一阵静得能听到针落地的沉默。 “今晚的事应该是我跟你道歉,原谅我吧!也请你能原谅那天晚上在派出所我说的话,我真的很抱歉!我想在我们之间所有的对错和恩怨大部分责任都应该在我这儿,你千万不要有什么精神负担,毕竟你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你对得起所有的人!是我做得不够好,你怨我,恨我,想离开我,我没有怨言。但就算你真的要走,也请你在离开之前接受我的歉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还没对你说过我爱你!我要是告诉你,我说这样的话很艰难,你会不会笑话我?其实,你回来那晚对于我来说真的不是冲动。你走的那半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原本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千方百计地寻找出国访问的机会,可我还是因为很多原因和那次学术访问错过了,我当时觉得生活的前路真是一片黑暗,可感谢上帝你竟然回来了,当那天我看到你的时候,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当然,之后的事情是我要为这次狂喜付出的代价,毕竟纸包不住火,一支考古队能承载的秘密本就不多。首发更新@可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应该无所谓要迎接什么,不是吗? 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但现在的情况真的太不适宜了,让我们再等等,等到这个考古季结束,等到这个项目的第一个胜利来到,让我们坐下来把所有的话都告诉对方,把所有我该做的都实现,好吗?小晚,到了那个时候你再考虑要不要留下,你和我就不会有任何遗憾了,难道不是吗?”。 第三百七十五章说尽平生意 第三百七十六章 秋风误 沈魏风话说得很慢,很动情,这些包含着感情的字句像是一只只黑暗中的萤火,它们散发出来的光虽不足以照亮前方,却足够慰藉人心。 苏筱晚背靠着门,越听越落泪,几次冲动要打开门,可终是没去转动那门扭…… 第二天清早,没睡几个小时的沈魏风起来洗漱了一番来到苏筱晚房间门口,才发现她人已经走了,屋门开着,里面空空荡荡的,已经被服务员打扫干净。 沈魏风顿时感到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快步下楼,直到外面才发现原来苏筱晚是提早下来了,人正和蒋宇站在大门口说着什么。 “我起晚了,走吧。”沈魏风走到他们跟前,刻意看了看苏筱晚,发现这一晚过去,她的一张脸更加清瘦得厉害,嘴唇上没有多少血色,乌黑的长发散在脸颊旁,更助凄清。 因为路很近,走过去就可以,苏筱晚又说要看病怕需要检查就不去吃早饭了,所以还是只有沈魏风和蒋宇在医院跟前的早餐店简单垫了点儿。 “一会儿苏副队长去看病,你要不要陪着,汪辉这边我一个人就行。”蒋宇一边擦着嘴一边问沈魏风。 “怕是她不会同意吧。”沈魏风叹了口气。 “嗐,女人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你怎么那么当真呢,她说不用,你就真不去啊!听我的,还是去看看。” 沈魏风没说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天气渐冷,有头疼脑热和慢性病的病人逐渐多了起来,医院里面来来往往都是人,无声但匆忙,而有窗口的地方都排着队,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或多或少的担忧和烦闷。 苏筱晚来得比较早,没怎么排队就挂完了号,可刚走出来,一阵阵焦渴就加重了起来,最近她很能喝水,但可惜这会儿她手边没有水杯,往常这样的小事都是小雯记得出门带着,这次小雯没有来,所以她也就忘了带杯子这事。 不过,小雯这次是不能来的,来了知道了还不一定会怎么发作,而且说不说出去都对大家不好,苏筱晚觉得自己正在孤单中过一座窄桥,没有谁能帮自己,只能是蒙着眼睛摇摇晃晃地凭运气吧,过去了就过去了,过不去说不定命也就交出去了。 她边想边慢慢走上二楼,这家医院的妇产科就在这一层左手边的尽头,因为这是一家县级医院,九十年代末的时候这里的妇科和产科不分家,看病和产检的都在一处,所以一大早就已经有一些月份比较大的孕妇正在走廊里溜达着等着做产检。 这种场面对于苏筱晚来说是人生第一次遇见,她从来都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前一晚的种种心理建设到了现场都显得是那么地苍白无力,她本来就很慢的脚步还不等到妇产科门口就停了下来,无法控制的心跳加快和眩晕袭了上来,瞬间天昏地暗,她赶忙扶住墙,远远地在别的科室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双手微微抖着,手心冰冷,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正当她在神志慌乱中努力调整心态的时候,旁边楼梯口走过来一个人。 “小晚,挂好号了吗?” 苏筱晚这才惊觉是沈魏风来了。 “挂好了。你,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带汪辉去复诊吗?”苏筱晚这一刻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刚才的腿软,在慌乱中应付着沈魏风。首发更新@:筆瞇樓 “你是要看内科?还是睡眠问题吗?”沈魏风抬头看了眼这里的科室吊牌问道。 苏筱晚刚才几乎是跌坐在这里,哪里知道这里是什么科室,被沈魏风这么一问愣了愣,才点点头,结结巴巴道:“是,我想来看看失眠,镇上的医院现在开不到安定片。” 沈魏风一听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怎么这么凉!没吃早饭身上冷吧?你不要思虑这么重,年轻人不应该有睡眠问题,吃药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少开点药吧,晚上尽量早些睡,吃药毕。(本章未完!) 第三百七十六章秋风误 竟伤身体。” 苏筱晚点点头,可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妇产科的方向,她发现那边的大夫已经开始上班了,门口的护士正在收病人的挂号条排队。 “好,我少开些药,你放心吧!蒋宇一个人怕不是不行,你快去看看他俩吧,我看完了就去车上等你们。”苏筱晚苍白着一张脸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来,沈魏风看着只觉得哪里不对,但又实在找不出问题来,便只好点点头,起身下楼去,可刚走到楼梯口,他又回了下头,发现苏筱晚正扭头看向走廊尽头妇产科那边,一双手捏着那张小小的挂号条像是使尽了平生之力似的。 这天起风了,呼啸的西北大风在走廊窗外一阵阵刮过,卷走了那天地间最后的一点颜色,把一切变得灰白。无错更新@。 第三百七十六章秋风误 第三百七十七章 人生几何! 那天沈魏风下楼以后的事情苏筱晚回到冯村后写了下来,断断续续地。 也算是日记吧,有日期,有天气,可沈魏风看了以后说不对,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周三,可苏筱晚的日记写的是周二,不知道为什么她记错了时间。 她这天记录的东西很散,没有清楚的逻辑线,更没有时间线,又写得很长,前前后后的,很难看懂,沈魏风忍着伤感读了两遍。 沈魏风后来保留了苏筱晚所有的文字,但从不敢多看。 她是这样说的: 那半截的布帘子挂在门上,为什么这里的医院要用这样的帘子?这帘子是用久了的那种,手经常触碰的地方发黑了,其他地方早已经由白变黄,边角是破的,看着让人心惊而且反胃。 我看得到里面一半的东西,但又看不到。 医生问了很多问题,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也许我什么也没答。 魏风说他是爱我的,这个我记得的,会一直记得。 别的什么就不好说了,我在十几岁的时候背书弄坏了脑子,记忆力时好时坏。 今天外面风很大,一大早就刮得天地变色,中国西北的狂风能催人的命,我在这样的风里活不过三天。 问诊的屋子里还有一间屋子,我听到里面有流水的声音,有人在一遍遍洗手,那是大夫吗?她要给谁做手术? 外面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难道是我? 不可能的,刚刚我还感到那个小东西仿佛动了一下,很轻的,很懂事的动了一下。 我应该告诉魏风,他/她动了,第一次。 一个活泼的生命。 我爱魏风,我爱这生命。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在一家医院,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手术? 里面的房间里有手术器械的碰撞声,还有医生护士的低声交谈,一点听不清楚她们在谈些什么。 我看到那房间里有一张只有半截的奇怪的床,上面盖着的洗得发黄的床单上有陈旧的血迹,床边有一个医用废弃物桶。 我见过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尸体,我的工作就是这样,可这里怎么也有新探坑散发出来的陈腐气,那是埋葬了几千年尸身的遗骨,而我身体里不是一个崭新的生命吗?:@ 妈妈在梦里失手失去了年幼的我,难道我现在要故意把这生命葬送? 魏风不在这里,我要问问他,他总是坚定的,没有疑问的,这生命也是他的,也许我们应该告个别。无错更新@ 我是不怕告别的,也不怕死。 但我需要一块墓地,还有一座墓碑。 可问题是我到底要埋葬谁? 回冯村的路上,我一直在魏风怀里,他抱我抱得很紧,像是怕我会突然离开似的,他说他在车里等了我好久,又在医院里找了我好久,他以为我走了,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他,我摇摇头告诉他我没走,我还在这儿,我不走,我要陪他去做考察,我不要再和他分开,他艰难地笑了笑抚摸我的脸,眼里有泪光,那一刻我看到有阳光照进车里,单是光,很明亮,但没有温度,我还是很冷。 从县里回驻地有点远,几个小时,中间我睡着了。 我好累!累得睁不开眼睛,累到觉得呼吸都困难,我以为我会在睡梦中死去,飘飘荡荡地去另一个世界见爸爸,继续做他唯一的小女儿,搂着他的脖子,被他抱在怀里…… 我没能见到爸爸,后来,我醒了,在驻地1号院,我自己的房间,我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厚被子,房间里还弄好了炉子,很热,我觉得自己大汗淋漓。 魏风就坐在床边,他忧心地看着我,不断用小毛巾为我擦汗。 我让他回去休息,他不肯,扶我起来喝水,问我是不是饿了,因为我仿佛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我。(本章未完!) 第三百七十七章人生几何! 点点头。 队里今晚的粥意外地浓稠,我喜欢中国这种浓郁的米粥。 整整一碗温热的小米粥我都吃完了,魏风很高兴,他却一口不肯吃。 夜里,他就在我的书桌前写书稿和改论文,他说已经落下了几天的文字工作,要尽快补上,出版社等着要第一版初稿。 魏风的字很遒劲,是典型男人的字,我很爱。 吃了一碗粥,我有了力气,起身坐在桌边看他写稿,他用的钢笔是一支价格不菲的黑色派克笔,他告诉我是他母亲从美国寄给他的,已经用了多年,他母亲是一位艺术家。 看他写稿我想起了爸爸,我突然很伤感,因为爸爸意外去世后,妈妈丢掉了他所有的手稿,一个字都没有留下! 我请魏风为我写点什么,我告诉他我爱他的字。@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魏风踌躇了一下,说好。 我们都一时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我的请求有些心血来潮。 他说很多女孩子都爱宋词,问我有没有那首宋词是心爱的,他来写。 我说我要他爱的,什么都可以。 他想了想说那就曹操的《短歌行》吧。 我说好,这首汉乐府很配你的字。 他写完,我拿着看了又看,把稿纸放在了枕边。 夜深了,我带着浓浓地倦怠躺下了,魏风说他会在这儿,让我安心入睡。 我告诉他我现在很安心,从没有什么时候像今晚这样安心。 这一夜,没有噩梦。。 第三百七十七章人生几何! 第三百七十八章 忙中作乱 处理完汪辉的事队里总算暂时有了几日安静。 但安静不安静的也分人,像大半队里的人按时去探坑工作,回来按时吃饭休息,领导该在的都在,请示报告早晚会都不落下,一切如常,这也就是安静了。 从探坑里不断发掘和整理出来的数百件文物被一一登记造册送入临时库房,库房里还加派了值班人员,房间里的那个气窗被用木条从里面彻底钉死,宋轶原本住在库房对面的一个房间,现在为了安全起见人也挪到了旁边的一个小间,跟库房就隔了堵砖墙。 所以对于沈魏风、宋轶和蒋宇来说这几日还是没有安静这回事的。 首先因为前前后后几件事被耽误下来的外出考察是绝不能再不能等了,越拖腾格里那边越容易下雪,一下雪什么科研都得停,这个损失他们现在谁也担不起,其次是关于这次外出的人员问题,老吴病重尚未出院,队里无人管事是不行的,所以宋轶责无旁贷地需要担起沈魏风外出时队里的管理工作和相应的文字活儿,尽管他为此十分郁闷,可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领命而去;剩下就是蒋宇的去留问题,他是一个劲儿地要求跟着走,说没了他,沈魏风出门买东西要被人把钱骗光,话虽有点过头,可也不是全无道理,但汪辉留在县医院做治疗和复健,出院的时候需要有人去接,这个活儿只有蒋宇去才行。 这样算下来能外出的就只有沈魏风和苏筱晚两人,宋轶对此没有异议,倒是蒋宇有点担心苏筱晚的身体禁不住这么长途跋涉的折腾,说让小雯跟着路上照料,但苏筱晚拒绝了。 除此之外,因为考虑到会有试掘,老技师也至少需要一到两人,宋轶建议带上队里技术最好的老张和他的副组长姜伟。 老张就是那晚去4号院后山上查看库房后墙给支招的那个所里的老人,干考古快二十年了,技法娴熟,眼光独到,而姜伟也是之前在队里出土文物的负责人,对很多物料和资料都是可以熟背的,了解面很广。 这两人一文一武,为人又朴实肯干,不会借机偷奸耍滑。老张年纪在四十多岁,姜伟正是三十出头,都算中青年骨干,和沈魏风在工作理念上容易说到一块儿,遇事也懂得进退,是相当不错的人选,所以这两人便很快就被拍板定了下来。 最后一个大的难题就是车。队里的那辆破面包车其实是不适合跑长途的,坐着不舒服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这次路线偏僻,沙土路居多,这样的烂车只怕颠个几天就要散架了,到时候想在那些偏远的沙漠小镇上找一家修车铺,只怕是要难如登天。 况且队里每日的采购和定时休息都需要车往返镇上拉人拉东西,蒋宇没了车就像鸟没了翅膀,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弄车这件麻烦事还得沈魏风自己想办法解决。 当然,蒋宇的意思是直接去县里找车,花钱就行了,但这个县经济比较落后,找辆破旧二手车容易,想找辆适合外出考察的车就困难了,沈魏风觉得这个主意跟大海里捞针差不多,他没时间去一辆辆车搜罗,他需要的是效率。 于是这天傍晚队里工作一结束,沈魏风就管司机要了队里车的钥匙,自己开了车去镇派出所。 刚去的时候东子不在,派出所里的民警说人晚上回来,去市里办案去了,沈魏风就在值班室等着,顺便用这儿的电话和顾所长通了个话,刚说完东子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正跟身边的老金说着,一看见沈魏风马上走过来。 “你来了,来来来,到里面来说,我正找你呢。”东子拉着沈魏风就往后院走。 两人一起又来到那间小办公室,坐了下来,东子递了支烟过来,沈魏风摆手表示不抽。_o_m “你有事你先说。”东子一边点烟一边让沈魏风先讲。 沈魏风不会跟东子客气,直接开了口:“帮忙找辆车,我要带人出去考察,我们队里那。(本章未完!) 第三百七十八章忙中作乱 车占着不能出门,我们考古所的情况你也知道,离得远不说,本来也没什么车,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路子?” “行,要什么车?我现在开的那辆怎么样?”东子一点不含糊,非常痛快。 “不行,你那辆是警车,太扎眼了,我要一辆普通的车,性能好一点,能跑长途,能走沙土地,还要能装东西,我们有不少装备,轿车怕是不行。” “车的事你先别急,你能先跟我说说你大概要去什么地方吗?还有此行的相关人员。”东子烟抽得很凶,和他平时优哉游哉的状态大不相同,沈魏风觉得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让东子十分焦躁。@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这次是由我和队里的苏博士带队,一共四人,往中威那边走,途经腾格里沙漠外围,前后有几个点要去实地考察一下,具***置都在河西走廊那条线上。” 东子点点头,寻思了一下,说了件与车和考察都无关的事。 “昨天,我接到你爸的电话了。” 这消息让沈魏风有些意外,他听得一愣,稍一思索心一下就沉了下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忙中作乱 第三百七十九章 猪八戒照镜子 “他跟你打电话是公事,就不必捎带上我了。”东子听得出来沈魏风在刻意回避。 “你得理解我,我现在的这活儿简直比我老子当年往下派的那些特派员干的都多,都麻烦,中间还夹着你父子俩。” “好吧,他什么意思?”沈魏风听出来东子在抱怨,只好不再回避。 “你爸那工作作风你还不知道,就两个事:一,他要亲自督办,案子卷宗送部里复核,说白了他要看详细案情;二,凡涉案人员都提到市局去,案子结束前暂时不得离开b市。另外还关心了你一下,说让你暂停手头工作,回家一趟,哎,就你自己啊,不要带人。” “不可能。”沈魏风立马拒绝,东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反正你顶你老子是你父子俩的家事,我掺和不了,但我得照章办事。” “苏筱晚马上就要跟我出去考察,你别跟我说她是涉案人员。”沈魏风语气有点不客气,两个发小之间的火药味儿瞬间冒了出来。 “这个案子的主谋之一就是她博士同学,另一个密切相关的美方人员是她师兄,她又是上次你们工作面上失窃的目击证人,你跟说她不是目击证人?咱总得讲点理吧!”东子也有点上火,已经点了第二支烟。. “那等我们回来吧,我亲自送她去这边市局录口供。” “我说,少爷,你任性也得分事情,现在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也是工作,你不能你的工作是工作,我的工作是儿戏吧,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的工作性质。” “我这怎么能是任性呢!你们录口供这里录不也一样,去了这边市局不就是换间屋子,说的有什么不同?如果是指认,照片拿来不是一清二楚吗?非要去刑警支队隔着大玻璃看人?” “你说的对,可你知道为什么非要提到市局那边?说白了是你爸觉得我和你穿一条裤子,他不放心,怕我暗中放水,懂了吗?” “如果只是去录一次口供和指认嫌疑人,我不反对,但把人留在那边绝对不行!”沈魏风做了点妥协,可最后一步还是不肯让。 “其实,口供前几天录过了,指认现在也没法儿弄,人都没抓到,指认什么!这不就是你爸故意在找茬为难你嘛。倒霉的是我,夹在中间没法儿做人。”东子一声哀叹。 “那我来跟他说。”沈魏风站起身要出去,外边值班室里有一部电话机。 “哎呀,你就别添乱了!打什么电话!坐下。”东子赶忙把沈魏风拉住。 “这明明是他在故意添乱!”沈魏风这时候已经一肚子气,拿起东子丢在桌上的烟抽了一支出来,点上。 “好了,不讨论你老子了,说也白说,咱俩都不是他对手。硬来是肯定不行的,还得想点办法,好在他人不在这边,也就是现在发发威,离雨镇这边的几个刑警也不是他的眼线,瞒是可以瞒一段日子的,就是不能太长,时间一长就容易露馅儿,到时候我可就被彻底装进去了。” 这个暗中作弊的思路当然不是个好主意,但对于东子来说现在把事情按住是在沈家父子两头保持平衡的唯一的法子,就是风险比较大,被查出来挨骂是少不了的,剩下的还不定有什么,遭他老子一顿打也很难说,所以东子此时的焦虑并不比沈魏风少。 “一段日子?大概多久?”沈魏风现在要估算一下时间。@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我也不好说,按我们现在的侦查情况来看,说快也快,那个从未平街逃窜掉的货也受了伤,我们在现场找到了除你们同事以外另一个人的血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跑不远,而且所有的铁路、道路交通路口都有通缉令,他应该不敢离开此地,下面就是以离雨镇为中心进行撒网式搜捕。部里重视这案子,他们这边市局肯定会全力支持,警力不会跟不上,所以应该速度不慢,按我以前的经验来看,不出半个月肯定就能有个结果。”。(本章未完!) 第三百七十九章猪八戒照镜子 “半个月?这时间也有点太短了!”沈魏风没想到只有这么点的时间。 “恐怕实际连半个月都没有,因为搜捕已经开始两三天了。”东子无奈地看向他。 “好吧,这种情况再讨价还价就没意思了。”说到这里,沈魏风想了想,又问道:“除了时间以外,其他还有什么?” “呦!真是咱们部委大院出来的,挺懂啊!侦查员那边送回来的消息是,那个叫吴霜竹的一直没有离开这个离雨镇太远,我们围堵未平街的第三天,她就和那个夏秋杨一起偷偷回来收拾了行李,开车走了,但还在岁黄地区,现在暂时在县里的一个招待所落脚,我们的人在盯着,主要防着的是她要跟那个逃窜的有进一步联系。” “县里?具体住在哪里?”沈魏风刚从县里处理完汪辉的事情回来,对“招待所”这地方有些敏感。 “县医院旁边,以前的一个政府招待所。”东子也很警觉,说完盯着沈魏风。无错更新@ “汪辉就在那医院里,那天我和蒋宇送他去住院,然后……”沈魏风一下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县医院骨科3号病房外。 “他大概要住几天?”沈魏风问蒋宇。 “十天总有吧,大夫意思是可以在十天的时候过来看看,要是没啥事就可以办出院。”蒋宇说着看向病房里面,汪辉似乎正在睡觉,闭着眼睛。 “那我是等不到那会儿了,估计回去就得走,他就拜托你了。” “我不管他!你让宋轶来弄吧,我也出去,天天在冯村都快憋死了。”蒋宇一脸不乐意。 “你怎么说话跟没上过学的小孩儿似的!我估计回去三四天之内就要走,你好好在队里盯着,光宋轶一个人是顾不过来的。” “你自己吗?”蒋宇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应该是会带上苏筱晚,现在的地图是她苏家提供的,她父亲也走过这条线,我想她应该很想重走她父亲走过的这条路吧。” 蒋宇点点头,感叹道:“唉,苏副队长这人生!” 汪辉在屋里的病床上翻了个身,弄得病床乱响了一声,沈魏风和蒋宇就都不再吭声了。 “那这样说的话,你们出去的危险系数还是很高的,你们这趟外出考察计划能不能取消?”东子若有所思后问道。 “不能!这次考察非常重要,会有决定性作用,必须要去!”沈魏风很坚定,一点不含糊。 东子刚要开口,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刑警探头进来道:“严头儿,新的材料。”说着递过来一只牛皮纸袋,东子接过来,打开看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猪八戒照镜子 第三百八十章 权宜之计 这份材料量不大,几页纸,因为镇上条件差没有打印设备,全部手写,所以东子看得慢,不过越看他的表情越严肃了起来。 沈魏风沉着性子等东子看完材料问道:“怎么了?” 东子摇摇头把材料塞回纸袋,看着沈魏风若有所思道:“情况有点变化,不过不好意思,这个不能给你看。但我倒是有个容易找补的主意,我觉得咱们可以试试。” 沈魏风直觉东子是有备而来,不过还是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点头道:“你说说看。” 东子打小不是个爱学习的,平时鬼主意多,能捣蛋,但特别的是他干什么都很少出格,属于那种在老师家长跟前口碑不好,不过又不容易找到把柄批评教育的孩子。他的这种脾性一直到大了都没什么变化,这一点沈魏风自打上回回家再遇到他就发现了,所以他心里面比较信得过东子,很愿意听听他的打算。 “这个事其实说白了就是个阳谋,咱们都是干工作,光明磊落的,不好搞阴谋那一套,所以与其咱们藏着掖着不如有些事情就拿出来,甚至可以提前跟你爸那边说一声,都不碍事,关键在于结果,只要最后是大家都想要的,这事不就成了。首发更新@不过……” 话说得如此热闹东子倒停住了,沈魏风这个时候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不过什么?你别说话说一半。” 东子稍微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整个过程你得瞒着点儿你们那位苏博士,别让她知道了。” “连我爸你都不打算瞒,让我去瞒小晚?你安的什么心!”沈魏风还没听主意,但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你别不乐意,我这么打算也是鉴于苏博士在上次抓捕时的表现,我早就跟你说了,她不行!跟咱们不是一条心,你要知道上回围捕未平街失手不好说她下车没有责任,这事我都没写进报告里。不过好在她不干任何违法的事情,自己干干净净的,你大可以放心带她出去,让她继续在你们考古队留用。但目前这个计划,你千万别跟她透露,她不知道对谁都好,或者说你要是还有点要跟她以后怎么样的私心,就只能瞒着。当然了,我承认过后她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她那外国人的脾气怕是受不了这样的欺瞒,可你我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要你的项目成果,我求这案子尽快结案,其实苏博士也需要你们的考古成果,好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的,东子一点没说错,只一次夜间行动,他以干刑警多年老道的经验就已经看透苏筱晚的性格,只不过考古队里没有办案这类如此紧急的事件,当然瞒她是没必要的,但如今情况特殊,东子的要求并不过分,更何况确实整件事下来是多方受益的话,于苏筱晚本人也是有利的。 沈魏风想了想点点头:“好,那你说来听听。” 东子一看沈魏风吐了口,就坐近了些,把前前后后的情况和他的具体打算都告诉了沈魏风。 “你这明明是早想好了的。”沈魏风站了起来。 “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沈大博士,不过,除了我这法子你能想出个更好的来,我听你的。” “我没什么好办法,可我也不想这样骗她。”说着,沈魏风开门走了出去。 东子追到门口,喊了句:“这叫权宜之计!”.. 沈魏风没理东子,直接走了出去。 队里的破面包他停在了派出所外面的路边,他用钥匙打开车门,正要上车,心里一阵冲动涌了上来,许多和苏筱晚的往事排着队挤进了他的心里,他想到了自己对小晚的承诺,想到了冬天眼看就要到了,他还要带她回家见父亲…… 游说失败的东子郁闷地穿过院子回到大办公室,正端着大茶缸子喝水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办,突然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 “按你说的办吧。” 东子一口水差点儿呛着。(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章权宜之计 ,他回过头看到沈魏风正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里还是藏着希望。 “好好好,走,我送送你。” “不用了,记得帮我找车。”沈魏风无奈地笑了一下。 “放心,给我两天时间,到时候我把车给你送到驻地去。”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很多时候瘸子里拔将军才是生活的常态,但是寻常事和小事这么选择倒也没什么,大事上这么做总是要担风险,沈魏风不是不知道,可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确确实实没有更好的选项了。@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第三百八十章权宜之计 第三百八十一章 杞人忧天? 返回冯村的夜路这天晚上异常漆黑,沈魏风觉得队里这台破车的车灯的穿透力甚至也就只能到眼前半米的距离,再远一点就跟墙似的,结结实实立在前面,让人随时有撞上去的错觉。 所以,在这样的视觉条件下,看到一些东西的感受是很特别的,就像半夜遇到了鬼。 沈魏风当然是不怕鬼的,他是干什么的! 不过,他也怕,只不过他怕的是那种半人半鬼,处心积虑的恶魔。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参加考古所的发掘工作时跟过一个老技师就民间色彩比较重,开掘前会特意管领队要三支烟,带到探方跟前,点上,插土里,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道:“各位列祖列宗,打扰您们的清净我也实属无奈,都是领导安排的任务,见谅!见谅!” 当时的小技工都跟着拜,就他不肯,老技师就笑着劝他:“小沈,你有学问,不信这套,可你不知道,这一半是借着领导说事,一半也算乞求老天爷帮忙,这世上没有鬼,可藏着比鬼还坏的心的人有的是。” 时隔多年过去的此时,沈魏风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这段既好笑又有些沉重的往事。qs 佛说:相由心生。 他想他此时的面貌大约是不宜被苏筱晚看到的,他心里虽然不至于住进了恶魔,但总是倒影了它的影子。 小晚的心思那么纯净,她是什么都看得出来的。首发更新@ 其实,他心里这么多迸发出来的想法只是因为他看到了一样东西:汽车。 而且车里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夏秋杨。 另一个是女人,他不认识,但艳光四射,比车灯还要晃眼。 可东子就在刚才还告诉他,夏秋杨和吴霜竹住在县里! 黑色的车可以融入黑色的夜里,所以夏秋杨面无表情的脸像是幽灵一样从沈魏风车前半米左右的距离过去了…… 沈魏风猛地踩了一脚刹车,然后,就都没有了。 当晚,沈魏风回到驻地直接把车停在了1号院门口,他站在大门前犹豫了几分钟,终是放弃了进去见苏筱晚。 只有上帝知道,他们这样算不算是扯平了。 东子果然没有食言,两天后把一辆bj吉普开到了驻地。 “可以啊,哪儿找来的这车!”沈魏风上下打量这辆车,感叹着东子的行动力。 “你开口了,又着急,我能不抓紧点儿?这可是现在很热的一款车,文艺青年的标配啊!就是旧了点儿,不过我试了,性能还行,4个人再带点东西,空间足够了,油也已经加满了。” 沈魏风顺手擦了擦后视镜上的一层薄灰,然后拍了拍手,看着东子道:“说真的,我有点后悔那天晚上答应你了,这两天……”他摇头叹了口气。 东子没想到会这样,走到沈魏风跟前,压低声音道:“魏风,这就不像你了,你从来都不是这么犹犹豫豫的人。再说了,这事也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或者说你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去操心这个过程,我不是在呢吗?你想我是干什么的?我是警察,我总不能拿我的案件当事人的安危开玩笑吧。” “我没有怀疑你,只不过……”沈魏风刚要开口,发现不远处小雯和苏筱晚走了过来。 今天这辆车在队里掀起了不小的动静,沉寂无聊了许久的考古队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大家都出来看新鲜,小雯自然也是忍不住要来凑热闹的,所以也拉了苏筱晚一起。 东子反应比沈魏风快,一眼看到了苏筱晚,抬手先打了个招呼,苏筱晚点头笑了笑。 然后,东子一拍沈魏风低声道:“她这看起来不是挺好的!你不要杞人忧天!抓紧上路吧。” 东子的劝说不算***,这车倒是很能振奋人心。 蒋宇把这辆车里外研究了一遍后赞不绝口的,晚上就开始带人往里面装东。(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一章杞人忧天? 西,装备、仪器、材料还有一些应急的物资都填了进去。 夜里,小雯在苏筱晚房间里帮忙收拾东西,边收边和苏筱晚闲聊。 “你多带些厚衣服,那边比咱们这还冷,只怕你们返程的时候要下雪。首发更新@” “嗯,你把我那件厚毛衣装上吧,还有那条围巾也拿过来。”苏筱晚正在整理自己的洗漱用品。 “你估计得去多久?就你自己能行吗?我是真有点担心,说实话,沈队是男人,照顾人是不行的。”小雯把毛衣和围巾拿出来,坐在床边叠了起来。 “我以前经常外出做考察,一个人也可以的,他其实不用操心我的事,再说这次外出应该很艰苦,但与你又没有实际的好处,你真的就不必去受罪了。”苏筱晚劝慰了小雯一下,可手上还是不停地在整理。 “唉,我也知道你之前在国外常出去,生活自理能力很强,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觉得莫名心慌,看你收东西就心慌,看沈队弄那辆车心更慌,心跳得跟打鼓似的。”小雯烦躁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忧虑地看向苏筱晚。。 第三百八十一章杞人忧天? 第三百八十二章 西出阳光无故人 苏筱晚正准备把一管牙膏放入洗漱袋,听到小雯这么说就停了下来,转身过来在她面前坐下。 “小雯,我知道这次外出考察的条件不是特别成熟,我们都有点急于求成,可能在你眼里沈队对成功的渴望太迫切了,让人觉得不舒服吧。”苏筱晚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看着小雯。 “是,说实话我以前对沈队没什么特别看法,他不过是我们学校众多人口中的一个传奇,你也知道,我们那个学校奇奇怪怪的人也多,他真不是最怪的,所以我来冯村考古队单纯就把他当做我的领导。但到了现在不知怎么了,看到他我就忍不住地心烦意乱,我觉得他身上有种东西,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只要你一靠近他,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要出事,要……” 听了这话,苏筱晚低头拉了拉身上宽松薄毛衣的下摆,轻声叹气道:“确实,从我这次回来到今天大概过了别人半辈子的日子,换了谁不会觉得心慌!” 小雯一听这话,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坐到苏筱晚面前,拉着她的胳膊,殷切道:“别去了,真的!听我的,我的直觉很准的。我们人都在驻地还日日有人生事做耗,要是出去了,就你们几个人天知道会出什么事!他们三个是男人,有事说跑就跑了,你是女人,而且……,唉,反正跑你也跑不动,到时候就算是走你也很难走掉,如果沈队他们再返回来救你,你们四个都会危险!特别是腾格里那边,你不知道……” 苏筱晚感激地点点头,抽出手来握着小雯的手,摇摇头道:“如果老吴人在队里,有宋轶陪着魏风一起出去,我就听你的不坚持了,那样的话我也很放心,可现在他身边没人,具体的试掘他可以和技师和副组长商量讨论,但理论的东西以及断代和许多临时性、专业性的事情很需要有个人和他一起在现场探讨,我明明可以去帮他,却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置他的安危和需求于不顾,小雯,我不能那么做!况且这里面还凝结了我们这一队人的心血,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可他们未必真的把你当自己人,你要知道我和你情况是一样的,我也不是所里的,我都有这样的感受,何况于你!咱们都不能和沈队比,他的家庭和他本人的能力以及早前在考古所的资历都是他能够和这些势力叫板的本钱,他无所谓自己是不是考古所的人,但凡有个成果怎么样都不可能落下他,你我真的就不一定了,我是一外人,你是一外国人,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精华\/书阁*首发更新~~”小雯凝视着苏筱晚,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最终还是回归了平静。 “我是一外国人,可我的祖辈都还是中国人,不管这里的人怎么看我,我还是觉得自己是回家了!也许家里人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但现在家里有难,有需要我的地方,我真的不能拒绝!” 一番话说得小雯眼眶湿润了起来,不过眨眼的瞬间一滴泪竟然划过了小雯的脸颊,她抽了抽有点泛红的鼻子,抬手抹了把眼泪点点头道:“嗯,我明白!晚晚姐,我都明白!”说完,小雯佯装无事地转头看了看床上,勉强笑了笑道:“你瞧我,光知道拉着你说话了,看这一床的衣服……” 出发是在第二天清早,因为当年各地国道尚未完全通达到县,一路全靠手里的全国和地方地图,再加上路况未卜,理论上的两点距离只怕实际上至少要翻上一番,沈魏风和老张初步商议要想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这次考察的第一个目的地昌运县最好是早起早走。 蒋宇头天晚上收拾完东西后叮嘱了厨房第二天一早提前一个小时做早饭,沈魏风、苏筱晚、老张与姜伟四人在大家都还没有起身的时候就早早吃完准备上路了。 因为沈魏风要走,宋轶自然不会睡到平时的点儿再起,虽然之前的工作任务都已经交代清楚,他还是一早起了床简单洗漱了来3号院门口送行,恰好赶上四人上车,蒋宇和小雯也都送了出来。 “。(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二章西出阳光无故人 沈队,路上慢点儿开,不着急,车后面给你们准备军用水壶,都是满的,还有六张大饼,那东西特扛饿,另外我又买了一大包本地苹果,就是半路车抛锚了,也不用怕。”蒋宇为了这趟出门,吃喝用度无一不操心。 “要出门,可别乌鸦嘴,这车不会半路撂挑子的!”沈魏风拍了拍蒋宇,然后上了车。 宋轶没说什么,眼看着车子慢慢看了出去。 蒋宇又突然想起件事来,追了几步,喊道:“记得,明天中午,邮局通电话!还有,隔天一次!千万别忘了!” 老张从车窗探出头来,挥了挥手,蒋宇这才放心往回走,走到宋轶跟前,长出了口气道:“但愿一路平平安安吧!” 宋轶摇了摇头,一脸担忧之色,也转身回去了。无错更新@。 第三百八十二章西出阳光无故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逆旅行人 这次外出考察的时间东子给沈魏风预留的并不多,不过鉴于西北此时的天气原因,半个月后的日子也不再适合进行任何科学考察,所以整个外出期间沈魏风在时间上卡得很死,尽最大努力不在任何一个停留点上多加拖延,想争取按计划完成任务。 当然,路上的路况是一如既往的差,和他们走时预想的差不多,几十公里的路找不出连续两百米以上的平地,时速平均下来不超过三十公里,焦急在这样的路面上是没什么用的,而且之后的两三千公里的路程有一半都是这样。 苏筱晚坐在后排,老张坐在副驾上,一路上和沈魏风说着行程的事,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做了两遍标记,也在后排的姜伟有时插一句说一下看法,但苏筱晚却极少开口,除非沈魏风主动开口问她。 原因在当时沈魏风并不知晓,后来还是通过看她的日记才知道了原因。 不过这部分日记涉及工作,苏筱晚是专门记在她的那个随身工作笔记本上的,异常地详细: “大西北的空旷和荒芜超过了我的想象,虽然沿途也有茂密的植被还有野生动物,但大部分的山石是峥嵘的,荒草都不见。路特别难走,车一直开不快,这样的路况一直一个人开车是很折磨人的,幸好包括我在内4个人都可以当司机,只不过魏风比较坚持他一个人开,除非太累也只让老张替他一会儿,他不让我摸方向盘。其实在南美工作了几年,除了开始时在当地找过司机,后来在玻利维亚和秘鲁为了节省开支,和避免被本地人敲竹杠,我已经是司机和科研工作者双重身份了。但这些日子也过去了,我这次出门的精力已经远不及那个时候。颠簸的路面让开车的精神紧张,却让我这个坐车的忍不住犯困,晚上到了目的地,姜伟笑说我几乎睡了一路,连计划改了三分之一都不知道。” “昌运县是我们到达的第一个目的地,这个位置是二伯留下的父亲手绘地图中的一个标注点。这里地处b市东北角,靠近nmg,饮食和习惯与那边更接近,但住宿条件奇差,床铺和房间没有单独的,都是许多人一个房间,位置在县城的外围,周边有点荒凉,说是缺水比较严重的地区,洗漱什么的有时间限制,说是过了晚上11点就没水了。当然这样缺水的地方干净是不可能太干净的,毕竟不方便打扫,可洗漱的地方真的很脏,洗手间更甚,我忍不住吐了两次,魏风在外面似乎听到了,我一出来他就关切地问我,可我只能告诉他没事,因为我们在住这件事上没有其他选择,据说就算县城中心,住得也不可能比这里更好。” “尽管这样,这间小旅店的老板还是很吸引了我,他是个典型生意人的样子,我意思是他的精神面貌,不是长相,若是讲长相,他更偏牧民,黑且精干,眼睛细长,嘴唇薄,有亚美人的特点,可他似乎很了,我甚至奢望能有一碗麦片,哪怕它是青稞做成的,但结果很令人失望,这里只有羊汤和饼,无热菜,有一种冷拌的蔬菜,但里面混合了煮熟的羊肉和羊杂,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羊的味道,当然价格也不匹配这菜品的制作。我回国时间短,对于羊汤和羊杂这类食物实在接受困难,再加上现在情况特殊,几乎是一口也咽不下去。@精华\/书阁·无错首发~~于是,魏风便只好请厨房做了一碗清得可以见底的菜汤,里面有一点葱花,一片极薄的西红柿,和一些细小的土豆颗粒,加了点盐,粗制的瓷碗摸上去有一层油,还是散发着羊肉的气味。出门是件吃苦的事,我不应该有什么抱怨,可看着这样的饭食,还有手里硬得能当武器的饼,我还是忧心忡忡,这些仅能果腹,而没有任何营养!” “当晚,这个七个人的房间里住得满满的,魏风和另外三个跑车的男住客商量之后,要了里面的四张床,我的床靠墙,他就在我旁边,他告诉我不用怕,那三个大车司机其实比我们还紧张,因为他们身上有大量现金,更小心,所以不用怕他们。尽管如此,我知道他。(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逆旅行人 这一夜还是睡得不怎么安稳。” “刚躺下的时候,我面朝他,他半靠着床头,正借着窗户外面的灯光翻看手里的一份有关昌运县的材料,老张和姜伟好像已经睡了,我就问了问他们路上商量的结果。他告诉我打算明天去跟本地的文保单位联系一下,因为风闻他们曾在十年期间在此地收过一些民间的东西,他准备去看看情况,再详细了解一下东西出土的位置,如果可以印证之前的结论,要花点时间在这里试掘,我听了有点担心发掘许可的问题,他说来之前所里已经向这边有关单位做了说明,应该问题不大。” “夜里,外面的风声很紧,但这屋里的暖气烧得却异乎寻常的滚烫,开始时在车上有点冻得哆哆嗦嗦,吃饭也勉强对付,所以屋里的暖让人身心很舒适。@精华\/书阁*首发更新~~可过了半夜我觉得热起来,呼吸都觉得有点急促,再加上屋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我难受得只想起身出去透透气。魏风好容易睡着了一会儿,我没打算惊动他,就自己披了衣服出去。这个小旅店的房间不太多,一个院子三面都有屋子,中间的位置铺了点红砖,站在院子中央抬头可以看见天上璀璨的繁星,这绝美的一刻瞬间缓和了我刚才胸口的窒息感,但我觉得这个视角还有点受限,就穿好衣服走出院子,想站在外面空旷的地方好好仰望星空,可刚出了门却看到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出来,往旅店这边走来,但天黑难辨,我只觉得眼熟,再想仔细看这人就已经不见了,而大门外并排停着的几辆大卡车旁似乎也停了辆越野车,被卡车遮挡了大半的这辆车只有车头露在外面,看得到它并没有悬挂车牌,所以不知道它是哪里的车,不过这是辆三菱,不知为什么它让我瞬间想到了未平街……”。 第三百八十三章逆旅行人 第三百八十四章 “县官不如现管” 当然,那人影和汽车牵扯了苏筱晚的一点注意力,但并没有让她彻底放弃星空,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渴望回房间,把姜伟搂在怀里的相机悄悄拿出来,好好拍几张回去留个纪念。不过,不等她痛下决心回去取相机,沈魏风倒是急匆匆地披衣出来了。 “这边离荒漠更近了,夜里小心有狼。首发更新@”沈魏风一出大门看到苏筱晚就在门外心顿时放了下来,又顺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了披在了她身上。 “这里的星星太美了!干净得像钻石一样!而且离得那么近!”苏筱晚缩在那温暖的外套里仰望着夜空,没想到自己曾心心念念的渴望竟然在这一刻得到了实现。 “后面都是这样的自然风貌,海拔高的地方像这样的星空只要天气好每次都能看到。”沈魏风默默地把苏筱晚揽进怀里,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亏欠感。 “哪天晚上不忙,我们一起到远一点的荒原上去看星空吧。”苏筱晚呼吸着微寒的空气,心愉悦地就像是一只蹦跳的小兔,上扬的嘴角挂着最纯净的微笑,一双明亮的眸子落在沈魏风眼里,像是一颗石子坠入了湖中,荡开一片片涟漪。 许多年之后,沈魏风还是能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苏筱晚的笑颜,虽然他曾非常遗憾没能留下一张照片,但转念一想,那些真正无法忘记的总会留存下来,不管以何种形式。 第二天一早,七个人的房间又变成了四个人的,三个大车司机因为要赶路,天不亮就起身离开了,倒是给了沈魏风他们四人一个真正可以放松的时间,包括苏筱晚在内,四个人都好好补了个不长的回笼觉,醒来正好是上午七点半左右。 考虑到当天的安排,沈魏风决定让老张在旅店看管一部分贵重物品,包括相机和仪器,沈魏风和苏筱晚包括姜伟一起开车去当地县文物办公室走访一下。 出门经过一番打听和问路,三个人开着车终于在一间像农舍一般的小院子门前看到了一块钉在墙上的木牌子:昌运县文物办公室。 大门关着推不开,苏筱晚疑惑地看着裂开挺大缝隙的门里面,冲沈魏风摇摇头,觉得大概是吃了闭门羹,姜伟是个很瘦的细高个,垫垫脚尖眼睛就能从那矮墙上穿过,看了看也叹了口气:“大概是没人,今天周几?” “周一啊。”沈魏风说着开始敲门。 可还没拍两下,身后倒传来一个本地人的声音:“你们找谁?” 一个略微有点佝偻着背的西北老农走了过来,身上一件泛了白的群青色旧棉衣,脸上沟沟壑壑的,全是深重的皱纹,一双手也是历经风霜,粗糙如树枝一般。 “找这里上班的,您知道吗?”姜伟老家是西北的,算是他们考古所里对西北方言最通的一个,他立刻问道。 “不在,这个地方一个星期就三天有人,今天没人,你们后天再来吧。”说完,这老人冲着地上撮了把冻出来的清鼻涕,然后手在鞋底上蹭了蹭。 姜伟一愣,转头再看沈魏风,意思这怎么办。 沈魏风踌躇了一下,眼看老人要走过去,赶忙上前拦住道:“我们赶时间,等不到后天,您知道他们住哪里吗?或者别的办公的地方?” 老人停下来,这次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个,问道:“你这后生是公家的人?” “对,我是考古所的。”沈魏风能听得懂一些简单的句子,点点头。 “那跟我来吧,进去等等,说不定他们也会过来,这也难说。”老人说着低头掀起棉袄,从里面扯出一条金属链子,上面稀里哗啦一大串钥匙,他眯着眼睛,用粗树枝似的手指在一堆钥匙里扒拉着,然后找出其中一个,走到大门前从外面打开了锁在里面的一个旧锁头。 “俺是这儿的看门的,他们平时不在,都是我看着,其实里面也没啥,锁它干啥,一院子破铜烂铁的,送人都不要,不知道。(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四章“县官不如现管” 他们天天小心个啥,我也不管它,反正给我钱我就管着这个锁头,这锁头也锈得不行了,得换了!”老人一边拿掉锁头,一边推开大门,自顾自得说着走进了院子,倒是沈魏风他们一时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咋个,不进来?不是你们要找人么?”老人进来一转身,发现身后空空的,就他自己,人都在门口,很是不解。 “进吗?沈队。”姜伟有点犹豫地看向沈魏风。 “还是我先进去看看吧,你们在外面等等。”苏筱晚明白沈魏风和姜伟的为难之处,就打算先进去看个究竟。 沈魏风自然是不肯的,一把拉住苏筱晚,苏筱晚摇摇头,推开他道:“我是外籍,没事的,这么小个院子,能有什么!” 果然,苏筱晚一脚踏进院子就看到这个只有一面房子的小院里,另外两面墙跟前都搭着简易棚子,三间屋倒是都上着锁,老人一看她进来了,就索性蹲在屋前的台阶上,拿出旱烟袋来,装了些烟丝,点上火“吧嗒吧嗒”抽了起来,抽了几口后还用烟杆指着两边棚子道:“这都是收来的东西,里面有俺们这边村民交公的,太多了,屋里搁不下,就堆这儿了。” 苏筱晚是一句也听不懂,但看老人的手势能猜个大概,就走到棚子底下翻看起来。 老人抽着烟,看着苏筱晚在那儿翻检查看,嘴里就继续絮絮叨叨说着话。无错更新@ “俺们这儿这么偏,最近可真热闹,才来过一拨人,也是一来就看东西,啥都瞅,瞅起来没个完,也跟你这女娃子似的,长得干干净净的,说的话也不懂。唉,你们都来看这些干啥?这不就是地里面没人要的破烂么?收废铁的都懒得要它。怎么?它们难不成还成宝贝了?要真是宝贝怎么也不见这屋里的人发大财呢,每回来还骑自行车么。”qs 苏筱晚因为听不懂已经完全放弃,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棚下的东西上,而老人声音洪亮,门外的姜伟听得很清楚,他听得就皱起眉头,对沈魏风道:“沈队,这老头说咱们之前来过人,说是也为看东西,怎么咱们这次行程不是保密的吗?难道还有别的单位参与?”。 第三百八十四章“县官不如现管” 第三百八十五章 执子之手 苏筱晚完全不闻门口沈魏风和姜伟的对话,沉浸在对棚子下大大小小旧物件的鉴定中,几乎每一件都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对其中的一些甚至在心里默默记住其外形,目测出大概的基础数据,准备回到旅社复绘出来。就这样,她弯腰低头看了一多半,实在感到腰酸得无法支撑时忍不住扶住一只老瓷坛,这只坛子因为被扶得轻微晃动了一下,垫在坛底的一块泛红的陶片从暗处露出了一角,让苏筱晚立刻眼前一亮,然后马上扭头喊道:“魏风!” 正处在姜伟疑问错愕里的沈魏风闻声顿时回到眼前,他快步冲进院子,姜伟也紧随其后,两人同时来到苏筱晚跟前,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都一脸紧张。 “怎么了?”. 沈魏风看得出苏筱晚一手扶着瓷坛想站直身子却有些吃力,就赶忙伸手去扶,可苏筱晚倒是先摆了摆手,指着掉落在一边的陶片道:“这个!” 姜伟不好伸手去帮苏筱晚,但也一眼看到了那陶片,就先弯腰捡了起来,他从去年开始就是队里负责文物登记入库的组长,所有出土的大小物件每天全部都要经过他手,编号、数据还有照片在他脑子里就跟档案馆似的分门别类,所以这块陶片他一看就明白苏筱晚的意思了。 “这个不是……”姜伟的话还有一半留在喉咙里,沈魏风已经扭头用眼神制止了他,姜伟会意,立马闭了嘴,只拿着陶片仔细端详,看完递给了旁边的沈魏风。 这块陶片整体呈红褐色,质地较粗,沙粒感强,单片约手掌大小,微凹,凸面似有鸟禽饰纹,局部不清晰,与冯村扰乱葬内出土的部分粗陶有高度相似性。 孤证是不行的,但有一才能有二! 沈魏风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考察的第一站竟然如此快地就有了这样的发现,让人不能不为之兴奋。 一直蹲在屋子门口台阶上的老农看着院子里的这三个人,不知道他们找到了啥好东西,都突然缄口不言了起来,就好奇地站起身,倒背着手溜达过来,抻着脖子看了看沈魏风手里的陶片,一下就笑了。 “你们稀罕这个?这不就是小娃娃瞎画的么!俺们村里到处都是。” “你说什么?村里还有?”姜伟听得明白,马上问道。 “多呢,这也不是交公的,那个大瓷坛子是俺们交的,那才是好东西!这个就拿来垫个脚,跟驴拉的似的,可不到处都是!” “哪儿有?你带我们去看看。”姜伟忍不住自作主张了一次。 “看还不容易,那你得先跟我说说,你找这干啥?”老农一脸老实像里带了点不太匹配的小奸小诈,倒是问得姜伟一愣。 “这个……”姜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看向沈魏风求助。 “这是以前装水罐子的碎陶片,不值钱,我们替国家找的。”沈魏风赶忙把话接过来。 这老农平日里连村长都要怕三分,一听国家要这东西马上没了言语,把烟袋锅子在鞋帮上磕了磕,挥了下手道:“行,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就在村那头。” 姜伟把老农的话转述给沈魏风和苏筱晚,征求他们的意见要不要跟过去。 “我们在这里跟本地文保单位还没联系上,就这么去了会不会让当地村民误会?”苏筱晚是有些担心的,在她的经验里,冯村的村民因为两棵苹果树都要闹得天翻地覆,而实际上他们是收过土地征用费的,那这些实际上价值连城的文物搞不好真的会引起严重的械斗,西北当地彪悍的民风不能不使人畏惧,可他们仅有四人,势单力薄,远不如在冯村好歹还有一整队的男人可以依仗。 “我们也不是来偷来抢,不用心虚,就是去了多注意些自己的言行就可以了,另外警惕一点儿,有情况就赶紧撤。_o_m”沈魏风是求胜心切,想趁热打铁,这个时候根本舍不得拒绝不去。 “好吧,。(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执子之手 ”苏筱晚只好点头同意,不过她略一思索,问姜伟道:“你觉得这个人的话可信吗?”说着她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老农有点忧心道:“往前就是这村子的里面了,离大路远,我怕有事咱们找不到回来的路,被人堵在里头出不来。” “苏副队长,你放心,我记路,这倒不至于。”姜伟看得出沈魏风是这个时候铁了心要去一探究竟,便好言安慰苏筱晚。 即便如此,苏筱晚仍是满心惴惴,微微皱着眉头走在沈魏风身边,因为控制不住的紧张,她默默地把手伸了过去,被沈魏风紧紧地握住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执子之手 第三百八十六章 泼猴! 后来沈魏风他们才知道这个地方叫夏银村,是昌运县边上的一个自然村,因为地理位置还不错,所以这里的风气并不保守,村子的另一边紧邻县道,有几户村民脑子比较活络,在路边开了小饭店,顺便还做些给大车加水的买卖。 这样的地方的人不太认死理,知道变通,遇事好商量,但也少了冯村人那种质朴和诚实,他们其实更容易为利益而与人起纷争,据说这个村子的外出打工人数比例是远近最高的,所以沈魏风他们三人越往里走越发现这里的女人和老人很多,不像冯村家家户户都有青壮劳力在务农。 当然,这些观察所得苏筱晚不容易得出什么结论,她的紧张感一路下来没有多大的缓和,但沈魏风是越走心越宽,至少他从路上的情形看,这里有威胁性的男人几乎不见,地上跑的孩子比村里的狗都多,许多人家的大门前站着的都是一些妇女,看见生人也不大惊小怪,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活计,吆喝着遍地撒野的孩子。 这不,他们还没跟着老农走进村子多远,就被几个好奇的孩子围住了。 被观摩的重点当然不是沈魏风和姜伟这两个男人,而是他们身边姿色出众的苏筱晚。 “姨,你长得可真好看!”一个七八岁男孩子走在他们旁边,扭头一直盯着苏筱晚,忍不住发出由衷的感叹。 这些孩子都到了上学的年纪,今天却不知为何这个时候还在村子里晃荡,但都会一些夹生的普通话,苏筱晚自然是能听得懂的,她看着这几个孩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尴尬地把脖子里的围巾往上拉了拉,把自己的半张脸遮得更严实了些。 倒是走在前面的老农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停了下来转身叱骂起来,因为是本地话又说得极快还含糊,连姜伟都听得犯迷糊,不过话音未落,这群野小子就一哄而散了。 “说的什么?”沈魏风扭头问姜伟。 “嗐,八成是用土话骂这些小子呢!具体的听不懂。” 姜伟话音刚落,三人已经走到老农跟前。 “别理这群娃子,都是些爹不在娘管不了的,这个时候了不去学校!长得还没门高就会跟女人搭话,看哪天不抄棍子打他们一顿!”老农说着咳嗽了几声,然后拿着烟袋锅子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人家稀少的一片开阔地道:“就是那边,那是一大块儿地,可多你们稀罕的那东西,俺们这儿就他们这些娃娃。.. 苏筱晚一看这状况,马上忍不住弯腰去捡一些已经被挖出来的陶片,边走边捡拾,不过走了一圈下来,一手已经拿不下,姜伟赶忙过来帮忙,三人都有点遗憾进村的时候没从车上带个包,或者拿一套发掘工具来,再不济口袋里装一把手铲和一只毛刷也是好的。 因为随身条件有限,沈魏风建议今天先带两块有代表性的陶片回去,晚上四人开个短会商量一下,等明后天再过来一趟,把相应的照片和测量数据一起弄齐。 三人正商量着,突然姜伟觉得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猛地回头又看见刚才那几个围着他们转的孩子们正远远地站在一棵大枯树下,嘻嘻哈哈看着这边,他用手摸了摸脑后,手里一片黄土。 结果,不等沈魏风要发作,在地边上正蹲着抽旱烟的老农也发现了异样,而且马上就找到了祸患的根源,左右看了看,从一个老墙根底下摸了根烂木头棍子,一边骂一边赶了过去,吓得那几个泼猴儿尖叫着四散逃开。 “这……,唉!”姜伟郁闷地揉着脑后被砸疼的地方。 “没事儿吧?姜组长,有没有出血?”苏筱晚更担心人出危险。 姜伟叹了口气道:“幸好这儿都是土疙瘩,无非砸一头灰,要是石头可就难说了,明后天再来咱们可是得谨慎点儿。@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看来必须得找这儿的文保单位了,单是咱们确实不行。走,去村里转转,看看陶片遗落。(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泼猴! 的情况有多严重,让这个老人给带带路。”沈魏风眼看老农没追上那群兔崽子,正往他们这边走来。 “啊,还去村里?”姜伟刚想抱怨,老农已经赶了过来。 “打哪儿了?要紧不?俺知道那是谁家的娃,走,我带你们找他去!”老农说完就指了指另一条通往村里的小路,说跟他走就行,他去替他们讨要说法。 “哎,不用了!”苏筱晚立刻想制止那老农,结果被沈魏风拉住。 “没事,过去看看吧,反正我们也不真跟他们理论,出去还得麻烦这老头带路,跟着走吧。” 其实,今天的收获已经远超苏筱晚的预期,甚至也远超本来定好的计划,她从未见过沈魏风如此坚持,益发感到他这次外出的焦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重,只不过现在并不适合跟他理论,总得等到回去再说。 离开这片开阔地,跟着老农从另一条小路重新走进这个夏银村,他们三人才发现这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一道一人高的矮墙,而那老农口中所说的扔得到处都是的陶片大半都在墙头上扣着,或大或小,颜色有深有浅,因为多是凸面朝上,花纹在阳光下看得十分清楚,已经几乎不需要拿下来进行人工鉴定。 苏筱晚看得几次忍不住要往墙根下走,想去取下那些陶片,可几次都被沈魏风拉住。 “别急!今天还不行,先记下来,明后天来了再做打算。” “可这东西这么风吹日晒的……”毕竟在苏筱晚眼里,这样的东西是应该进库房被小心保存的。_o_m “先别心疼,你想正因为它被扔在外面风吹日晒,咱们才好想办法,它们要是金器或者银器那才是真正的麻烦!”沈魏风压低声音给苏筱晚解释。。 第三百八十六章泼猴! 第三百八十七章 何处不相逢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爬到了头顶,冬季在即,热度虽然在半空中早已消散干净,但这里毕竟是海拔一千多米的地方,光亮得就像上百瓦的灯泡似的,仍然可以晃眼,干得没有一丝水汽的空气像一个真空的容器,任凭直射的光线随意穿透,不会折射掉任何一缕阳光。 苏筱晚觉得眼前不时一片惨白,就像旧时肖像照相馆里拍照时闪起的强白光,想弄清楚眼前的一切总得等这光过去了再说。 “你们是哪儿人哪?”老农倒背手前面带着路,但故意放慢了点步子,特意问沈魏风,大约是听到了一点他和苏筱晚的低声交谈。 姜伟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农,突然觉得他们三人可能有点低估了这老头的能力。 他们是真的很难完全搞得懂这老头跟村民们说的土话,可他们彼此间的普通话对这老头儿是没有障碍的。 如此一想,姜伟顿觉身上有点冒寒气,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沈魏风,彼此交流了一个眼神。 “a市。”沈魏风斟酌了一下“武极县”和“a市”两个答案,最终选择了更有威慑力的“a市”,同时回避了人在武极县的工作内容。 “哦哦,你们这是大地方来的!像俺这辈子连县城都没去过几回。” 老农一半感叹一半羡慕,三人走在旁边都不置一词,看见他拍了拍棉裤脚上的浮土,眼瞅向前面的一间院子。 这个村由于是自然村的缘故,家家户户的宅院不像冯村那边经过规划那么整齐,大路小路都是直的,这里的院子比较错落,小路弯弯曲曲,一眼很难看到头。 落入老农眼里的这户人家院子就恰好在小路拐弯的路口上,挡住了转过去的前路,等他们一行四人从墙角那边拐到路另一头,才发现一辆破旧的警车竟然停在这户人家的大门口,院子里面有隐隐的人声和“咕咕”的鸡叫。 “咦,这秦家是咋的了?!”老农一看这架势第一个急了,手也不倒背着了,三步并作两步,一溜小跑进了院子。 苏筱晚和姜伟当时就停了下来,沈魏风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了门口,看了看院里。 里面确实有两个穿警服的民警,操着本地方言正在询问院子里的孩子,那孩子正是一路骚扰他们不断的皮猴子之一,看着警察吓得结结巴巴张不开嘴。 可在这两名警察旁边还有个穿着普通的外地人,沈魏风并不认识这是老金,但他对这人有印象,记得在离雨镇派出所里打过照面,是东子身边的一个刑警。 “小姜,来。”沈魏风把姜伟叫了过来,请他听听里面的对话,苏筱晚自然也只好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苏筱晚也看了看院里面,眼睛里不禁透出了焦虑。 “他们在问这孩子前两天有没有见过一个人,那孩子答不上来,说不记得了,让警察去问他父母。”姜伟简单转述道。 “什么人?”沈魏风马上问道。 姜伟摇摇头:“没说,只说个子不高,穿得跟本地人差不多,身上有伤,四十岁以上的年纪,大小眼。” 沈魏风立刻明白了,知道东子他们的排查已经进行到了这儿,正想转身离开,一下和那个老金的眼神撞到了一起,可还没等老金开口,被询问的那孩子突然指着门口的他们三个嚷嚷起来:“怎么不问他们!他们在我们村里到处逛,还捡东西,不是好人!” 院里院外一时间都愣住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姜伟,他先是指着院里的那孩子训斥了一句,然后一低头拉住沈魏风就往路另一头走,嘴里催促道:“快走!别愣在这儿惹一身骚!”说完又回头喊苏筱晚:“苏副队长,走啊!” 结果,老金一看这样赶忙冲了出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喊住沈魏风,路对面的一户人家敞开的院门里一下冲出来一个女人,看起。(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七章何处不相逢 来三十多岁的年纪,头上包着本地女人常见的头巾,一身最普通的农妇打扮,脸上挂着怒气,一把薅住离她最近的苏筱晚的衣袖,大声叱骂道:“女骗子!你还敢来!”说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抬手就打。 这女人操着纯正的本地方言,苏筱晚是一句没听懂就被挨了两下,吓得赶忙死命推开她,只可惜她那力气如何扛得过一个种地的农村妇女,一来一回,撕扯了两下,直到老金从后面冲上来,一把抓住这女人扯开推到了一边。@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有话好好说,撒什么泼!” 沈魏风也急忙甩开姜伟,走过来护住苏筱晚,气得几乎就要动手。 这时,院里的那孩子也跑了出来,看见他娘打人急得又蹦又叫:“妈,不是她!”。 第三百八十七章何处不相逢 第三百八十八章 脱困 秦显家的女人确实认错了人,她儿子喊了一嗓子以后她才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苏筱晚,然后撇了撇嘴,嘟囔道:“哦,不是啊!这谁看得出来!都那么高,白白净净的,就是那个看着妖气些,哼!这个也好不到哪儿去!” “哎,那个你是秦显的婆姨吧?”原本在院里的民警也走了出来,差不多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来。 “嗯,干啥?”这农妇拍了拍身上的土,走了过来。 “见过吗?”老金递了张画像给她,上面是耳巴子的肖像画。 秦显的女人接过来看了看,摇头:“不认得。” “看清楚!”老金又提醒了一遍。 “哎呦,清楚得很!这长相要是见过,哪个能忘!死丑。”秦显的女人很不耐烦,把画递回给老金。 “那你见过她?”老金接过了肖像画,又指了指站在旁边的苏筱晚。 秦显的女人恶狠狠地盯着苏筱晚瞅了瞅,没说话摇了摇头。 “没见过,你撒什么泼!”老金呵斥了一句。 秦显的女人是跟着她男人进城里打过工的,见过些世面,在家里又勤谨又利索,还给老秦家添了孙子,她男人事事让着她,能尽力随了她心意的都不含糊,这会儿她当着众人被警察训斥了自然心里不忿,不甘心地低声嚷嚷道:“她们这些外乡的,长得一个样,俺也分不清,个个都妖里妖气的!俺那巴掌能有几分力气,不就拍了两下!” “哎,嘴巴放干净点!你男人上回瞎倒腾文物的事儿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呢!以后你少满村子乱窜,再说了,这个时候孩子不去学校上学遍地瞎跑什么,你这个娘怎么当的。” 老金说完把手里的画像交给身后的民警,请他们继续去做排查,自己则走过来主动和沈魏风握了握手,简单介绍道:“我姓金,跟严警官一起处理冯村那个案子,没想到今天在这儿跟你们碰上了。” “看来我们速度是有点慢了,要不怎么能在这儿和你们遇到。首发更新@”沈魏风无奈地与老金感叹道。 “你们来这边是为了村口那个本地的文物办公室吧?他们那个负责人这两天都不在,你们打算等他还是继续去下一个点?”老金深知案情,所以大概知道沈魏风一行的目标。 “已经有了点发现,计划再来一趟……” 不等沈魏风话说完,老金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沈队长,这边的文物贩子其实比冯村那边猖獗,因为这里交通条件好,南来北往的各地生意人都有,所以这个村子里的村民见惯了外地客,你们一定要留心,他们这些人看着一副老实的样子,黑人钱下手还会很狠的,轻易不要开口让他们帮忙,要是他们主动来帮那更要小心,尤其是从这里带文物出去,别管东西怎么来的,千万注意不要被他们发现,你别看他们不懂,要是被他们发现你特别想要的话,他可就敢坐地起价了。” 听着老金这话,沈魏风和苏筱晚都不禁看向一直在一边等着的那个老农,心里不禁一咯噔。 老金干了半辈子刑警,一双眼睛看人就跟扫x光似的,一下就发现沈魏风他们这会儿的担忧,马上调转话头声音洪亮道:“咱们难得碰上,走,我送送你们!” 果然,他这话一出,那老农在墙角就蹲不住了,起身要过来,姜伟见状马上冲他摆了摆手:“大爷,您回吧!我们跟这位警察同志一起出去,不麻烦您了!” “那,那你们今儿不看东西了?”老农还想再努力一把。 “不了,改天吧。”老金挥了挥手,彻底断了老农的最后一丝念想,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魏风一行人慢慢出村去了。 返回小旅馆的路上,苏筱晚与姜伟一起把身上带出来的陶片都拿了出来,仔细清点了一下,不过七八片,其中有一半还是不足半个手掌大小的小片,三人看着这样的收获自然都有些遗憾。(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八章脱困 。 倒是当晚的运气很好,小旅馆没有新的客人入住,他们四人就合情合理地独占了这个七人间。 客人一少,老板的热情似乎也恢复了一些,麻将不打了,还亲自下了厨房,给做了两个本地特色的热菜,饼也不像前一日那么硬了,还应要求做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鸡蛋汤,苏筱晚终于在苦熬了一天一夜后吃上了一顿勉强可以入口的饭菜。 饭后,四人就凑在屋里关了门开了个短会。 “光这几片东西肯定不行,连个照片都没有,你们下回一定记得带上相机。”老张把每一片陶片都仔细看完后,摇摇头表示现在离开这个昌运县就算白来了。 “是应该再去一趟,但你不知道那个村的情况,再去可没今天这运气了,有警察护送出来,咱们队的那个相机个头儿那么大,带着真是太扎眼了,今天幸亏没拿,不然说不定会出点什么其他的幺蛾子。”姜伟跑了大半天,这会儿靠着床头正在擦他那落了一层薄灰的眼镜。@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不行,没警察帮忙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真是白跑了这一趟,报告都没法写。”沈魏风也支持老张的意见。 三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旁边苏筱晚一直不吭声,手里不停地画着,一会儿工夫,她身边的床上已经有了好几幅文物复绘图。 老张从去年就一直在队里,当然久闻苏筱晚绘图方面有绝技,但当面见识今天真是头一次,他拿起那几张画好的图纸一边看一边赞叹:“画得可真好!这都不用相机拍照了!” “这是我在文物办公室的院里看到的一部分文物,应该是他们在附近村子里收上来的,具体情况不好说,先画个大概,大家一起看看吧。” “哎,既然苏副队长有这样的本事,何不就把今天的现场画出来?要是沈队和小姜看了觉得没问题,这图应该也是能顶事的吧。” 老张马上想出个折中的方案来,但沈魏风倒是不说话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脱困 第三百八十九章 疑窦丛生 天彻底黑了下来,老张和姜伟都躺下了,苏筱晚答应了要把现场复绘一张图出来,这个有点费时,房间里的灯光也不行,她就和沈魏风来到吃饭的那间小屋,找了张比较干净的桌子。 “你还是想再去一趟?”苏筱晚手里不停,问沈魏风的意见。 “嗯,图只能用来做辅助说明,不能拿来立论,老张不懂。”沈魏风虽说是来陪苏筱晚的,但手里还有几页材料要看,另外还得及时把当日的行程做好记录,所以边看边写边和苏筱晚说着。 “可我也觉得这个夏银村不适合再去了,今天走的时候那个老人的样子看起来……”苏筱晚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话卡到了这儿。 “我知道,我看见了。”沈魏风说到这里放下了手里的钢笔,看着苏筱晚灵巧的双手在图纸上绘制线条,问道:“你今天被村里那个女人吓着了吧?” 苏筱晚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沈魏风,然后嫣然一笑道:“嗯,是有点怕,我连这里的小孩子都打不过,自然是胆小,不过你在我就不怕了,但我也不希望大家身处险境,毕竟脱身很麻烦。” 这一颦一笑沈魏风是抵不过的,他叹了口气道:“可惜小姜不会像你这样信任我,总共四个人,有一个人反对也就只能放弃了,这样的事到底还是得人心齐。” “或者我们换条路,四人一起,开车进村子里,会不会安全点?”苏筱晚想了主意。 “可能吧,但得按今天的路进去也许还能找得到,换路的话可就很难说了。”这个主意沈魏风早已经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可行性不是太大。 “咱们这边的试掘需要多久?深度大概多少米?”苏筱晚想到了技术上这个关键问题。 “在无干扰的情况下,试掘是3至7天,最短2天也可以,深度看具体情况,倒不必一个方那么大的工作量,但好歹基本面貌要有。” “或者我们找这个村的村长,跟他们正式谈一谈试掘的问题,毕竟时间很短,占用的土地很少,如果他们提出要一些补偿的话所里也可以考虑一下,结束后我们也是要回填的,实际对他们来说,损失很小,也许还能给这个村的劳力一个赚外快的机会。”苏筱晚看着沈魏风,发现她的话并没能让他的眉头展开。 “你这样打算是理想的情况,实际上谈土地补偿是个特别麻烦的事情,冯村的前站不是我们打的,是所里单出了人去谈的,这个过程你我都没参加,我们去年到冯村的时候,一切事务和手续其实都已经办妥了,咱们是直接进入工作的。我们现在要是把这个事情放在明面去和这个村的村委去谈,他们就会认为这个是个大工程,要坐下来好好说说,价钱也很难合理,同时让他们理解发掘和试掘的差距那更难了,所以挑明了可能耗时更久,但我在这个县预留的时间很有限。” “因为天气?还是资金?”苏筱晚早就对沈魏风的焦躁困惑不已。 “都有吧。”时间是个敏感的话题,沈魏风觉得多说多错,想尽量少谈论这个话题。 “我昨天吃饭时听到昨晚的大车司机们在聊天,他们说今年的天气还是不错的,这样的好天还可以持续一个月左右,他们都要赶在这个月里把货送到,再返程。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还不够吗?或者所里批下来的资金支撑不到一个月?” 苏筱晚对这事已经疑惑了一天了,实际上她在下午回来之后听到老张和姜伟说起过资金问题,老张还开玩笑这一路都是住这种标准的小旅馆的话,简直是在节省大笔的差旅费,顾所长知道了非得开大会表扬他们不可,所以她觉得资金也是沈魏风找来的借口,但是不是为了搪塞她就不知道了。@精华\/书阁·无错首发~~qδ.o “事情还是能尽快就不要拖延吧,条件这么艰苦,对大家都是考验,所以我想抓紧时间。”沈魏风心里有点乱,苏筱晚很聪明,骗她需要前后思量,可。(本章未完!) 第三百八十九章疑窦丛生 对于他来说找这种借口还得撇开感情,难度不是一般得大。 “今天的那个刑警你认识?”苏筱晚突然问起了老金,她对这个人的印象本来很淡漠,今天才算看了个清楚。 沈魏风被问得一愣,点点头:“嗯,严警官办这个案子的同事,见过一面。无错更新@” “严警官知道我们的行程?”苏筱晚一步不落。 “他,怎么会!我们的行程只有所里知道,他有他的工作任务,只是有时候需要我们的一些配合。”沈魏风低头继续翻看材料。 “今天那个农妇的话我当时听不懂,不过我大概记得,她是不是说以前见过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苏筱晚清楚记得在老金陪他们往村口走的路上,沈魏风和他交谈了一路。 “什么?和你长得很像?应该不会吧,倒没听金警官说起这个。”沈魏风抬起头看了看苏筱晚,表情不是非常自然。 “你知道,我懂重纽,一般方言给我一段时间都可以解读,即便是长篇大论也没有问题,今天时间确实太短了,不过我不觉得这么简单的对话我会听错。” 苏筱晚并不想怀疑什么,她只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会倒退,这方面她从来不曾失手过,不太能接受突然弄错一个农妇的方言口语,沈魏风的解释实在是她从心里越不过去的一道坎。。 第三百八十九章疑窦丛生 第三百九十章 涅槃 吃饭这间小屋里装的是灯管,年头长了,灯管的两头已经有点发黑,但并不影响中间一大截照明。 苏筱晚在这种让一切细节暴露无遗的白色光照下,一张脸还是该怎么眉清目秀还怎么眉清目秀,丝毫不受影响,虽说衬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单看她那明亮的眸子,还是能感受得到那满满生命的活力。 “虽说金警官是这个省的人,但他老家不在昌运县,你也知道b市所在的这个省地形狭长,东西相隔比较远,所以方言什么的差别应该不小,金警官一时听岔了也有可能吧。”沈魏风的这番推辞终于不那么漏洞百出,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心里松快了好些。 “魏风,你看着我……”苏筱晚突然冒出来的要求有点意外,沈魏风全无防备地抬起头看向了她。 “怎么?” “你这次这么坚持地要带我外出考察到底为了什么?如果有什么原因或者目的请你直接告诉我,你知道,凡是你提出的我都会答应,但你要跟我直说。” 苏筱晚没太有什么血色的脸颊上这时竟浮上一层淡淡的好颜色,沈魏风心里微微一动,不过他思量一下,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笔重重地握住了苏筱晚的手。 “小晚,你想我能有什么瞒着你呢?自从你去年来了队里,什么事情我对你不都是和盘托出?怎么今天突然开始疑心我了?在这里我不应该是你最信任的人吗?”.五. 告诉苏筱晚实情沈魏风不是没想过,自从那天在派出所和东子谈完回来,连续好几个晚上,他半夜醒来想得最多的就是这件事。他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为纠结的一件事,若是再年轻个四五岁,他可能连把东子的建议听完都没有可能,但现在他竟然答应了,而且还为此辗转反侧。而且他其实不怕苏筱晚最后知道真相后的怒气,被蒙蔽这样的事换做是他也会生气,搞不好发火的当量会是苏筱晚的十几倍。他怕的是苏筱晚不生气,不发脾气,对他产生极度的失望。希望和爱一样都是珍贵的,也是脆弱的,失去了可能就永远无法追回。但眼下除了这个非常不怎么样的主意,确实是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每每想到这里,理智都会把他重新拉回现实:苏筱晚因为念旧是斩不断她过往的一切的,但不斩断就没有新的生活,她需要回到中国重新来过,她也是爱他的,可指望她自行在过去和他之间做个了断真的比登天都难! “那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魏风,我不是故意要疑心你或者金警官,我就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你知道吗?我晚上回来想到夏银村的那个农妇的话,立刻就想到了我的朋友,我一个博导的同学,吴霜竹!一想到她,我的心就乱了。你来之前不是告诉我,这次外出是没有外人知道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筱晚越说情绪越激动,她早丢了手里的铅笔,一双眼睛里含了一层泪,沈魏风看得出她此时的无助和纠结,心里像被无数把刀子在切割似的难受。 “没有人知道,我没告诉任何人,东子也不知道,你放心吧,你师兄和你的朋友更不可能了解咱们的行程。这就是一次科学考察,和你以前在南美或者中东那边的考察是一样的,你我都只需要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就可以了。无\./错\./更\./新`.w`.a`.p`.`.c`.o`.m沿途的一些艰险和麻烦都是正常的,这和这里地处偏僻和荒凉有关,不是人为问题。” “是的,他们怎么会知道!真希望夏秋杨已经放弃了这里的一切去吴哥地区工作了,不管怎样他都不要再来搅扰我的生活了!”苏筱晚一声长叹,既像是在说给沈魏风听也像是在给自己一点宽慰。 其实,苏筱晚这样大的心理压力沈魏风听着是很心疼的,他这个时候很想宽慰她:他们不会知道,说不定人已经离开中国。但他开不了这个口,他知道他们非但没离开中国,搞不好就在他们附近,老金不过是整场角力的第一个上场者,后面还会陆续有人出现。 ,夏秋杨和吴霜竹才是主角,如果东子的法子有效,这场对抗在这片西北的荒漠上就可以有个了断,如果这办法还不奏效,那么他的小晚真的就有可能被再度拖回原点,帮助东子就帮他自己,也是帮苏筱晚和整个冯村考古队,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撒这样谎,所以,这时他除了缄默不言,也实在是别无他法。。 第三百九十一章 纸上和地下 当晚,在结束了这场半是温情半是事情同时还夹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细节的对话后,苏筱晚和沈魏风一起直忙到午夜才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回了房间休息。 老张和姜伟已经睡熟,沈魏风安顿苏筱晚躺下后,自己才熄灯休息,不过夜里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旁边那张床上苏筱晚在辗转反侧,他两次准备起身,可苏筱晚都假意熟睡,这让他也不好去执意叫醒,便只能是揣着担心入睡,结果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却发现大家今天都起得异常得早,老张已经出去了,姜伟正在整理床铺,苏筱晚则坐在床边在记她的工作日记。 看到沈魏风翻身醒来,苏筱晚立刻合上了日记本,整个人和昨晚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极好地跟他道早安。 这是苏筱晚的生活习惯,沈魏风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姜伟听着别扭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人大清早还没整理好思绪,老张从外面走了进来。 “都起了,店老板说早饭做好了,问咱们是不是接着住,沈队,你看这个夏银村到底还需不需要再去一趟?”老张边说边放下牙缸和毛巾,浑身一股清冽的薄荷味儿。 “去,工作得做实,不过今天还是得先到这里的文物办公室碰碰运气。” 这天,沈魏风不再像昨天那样要留人守住大后方看管东西了,他带着老张和姜伟不麻烦地把金贵的物品都重新装车,四人一起再度驾车驶向夏银村东边靠近大路口的那座小院子:昌运县文物办公室。 后来他们对这天的行动评价是:中了“大奖”。 当然对这些记录最为详细的还是苏筱晚的工作日记: 我们今天的运气不是一般地好,原本以为还要扑空,没想到在辗转了一天之后我们竟然真见到了这个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魏风告诉我,他也是这里的负责人。 这位负责人个头不高,外表看起来和此地的村民并无二致,他从院里迎出来的时候我差点儿以为又是昨天那个老农,但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不是。 魏风低声告诉我,这才是考古一线工作者应有的样子。 我深以为是。 据他说,他今天是因为临时有事才过来的,我们到之前他本来已经准备收拾一下要回去了,幸亏被我们及时撞到。 魏风不爱跟人寒暄,简单介绍之后就向这位负责人说明了我们的来意。 这位负责人十分热情地答应帮我们解决一些实际的困难。 第一步就是把锁在隔壁小房间里的一部分小件文物拿给我们做参考。 我们在这个灯光略显昏暗的房间里看到几件铜器和一些类似动物的骨骼。 铜器能保留下来固然不易,但骨骼能不被丢弃真的是十分难得。 拍照和测量是不可缺少的,我还用大开本的绘图本还做了等比例实物速写,标注了关键数据和数值。@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铜器里面有铜泡和铜耳饰,锈迹不密,形制尚好,无缺口,与冯村出土的同款内容高度相似,我觉得唯一的未知是文化时期的分期问题,魏风也同意我的观点。 因此,我们更需要到这几件文物出土地做进一步的试掘,来佐证我们的判断,或者至少能收集到足够多的物证带回去做化验分析和数据比对。 关于这件事,这位负责人也没有推拒,带着我们绕了一条经过这个村,但路程更短住户更少的小路到达了昨天的那块荒地上,并指着地上的一处早已朽烂的短木桩告诉我们,那些刚才看过的铜器和骨骼都出自这个位置。 在征得这位负责人的同意之后,老张和姜伟就开始了点状试掘工作,他们工作的第一个位置自然是那些铜器的出土位置,而我和魏风又在这一片荒地上前后分析和划定了六处需要发掘的点。 刚开始工作时时间尚早,寒风凛冽,天边的太阳不过是个白色的光斑。(本章未完!) 第三百九十一章纸上和地下 ,荒地上只有我们四个和这位负责人,后来天光大亮,太阳完全升到头顶,光线充足,风声减弱,那村子里的人声和炊烟就都热闹了起来,结果不到中午,荒地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其中小孩子尤其得多。 看到他们,我的心不由得紧张起来,总觉得那些表情不悦的村民随时可能一起冲过来,而我们总共才五个。 好在魏风在我身边,他很沉稳,一点也不慌乱,和老张与姜伟一起在每一个点上发掘和寻找基础物证,不去理睬那些人。 而那位负责人站得离村民们最近,不断用本地方言吆喝他们站远些,不要围观,这是工作现场,很尽职地帮助我们守好安全线。 在大家共同努力了大半天之后,开始有了些收获,首先陶片大量被从沙土中翻检出来,虽然破碎程度令人心痛,但总好过尽数丢失;铜泡和铜六联珠饰也有两三件浮在土里得以提前重见天日;更令人心情激动的是,在一个试掘点不到半米的浅坑中,魏风发现了一粒形似黍的稻谷,他小心的把这粒珍贵的收获放入所里特制的袋中,准备回去寄回a市去做化验分析。 我在旁边负责拍照和快速等比绘图,配合他们三人,尽量加快工作的进度。 直到太阳完全偏西,这片试掘的荒地,我们基本完成了百分之八十的工作任务。 而那些围观的村民们其实很快就被乏味的发掘工作给驱散了,他们之所以一直在地边观望着,无非是在等待着他们想象中那些金光璀璨的宝贝被从地下挖出来,但现实让他们失望了。 我们五个整整忙了一天,中间连午饭都没抽出时间去吃,然后天晚收工后,魏风执意要请这位负责人一起吃顿饭,以示感谢。 于是,我们五人离开了夏银村来到县城里的一个小馆子一起吃了顿饭。 这里的本地人喜好烈洒,因为魏风热情地招待了他,他执意买了酒来,魏风只好推说自己感冒,这边海拔高,就勉强喝了两杯,倒是老张精神十足,酒量又好,和这位负责人喝了不少。 饭后,我们约定明天一早再去那片荒地上扫一遍尾,做好回填,昌运县这边的考察工作就算圆满结束了。 晚上回到旅馆,老张醉洒倒下就睡着了,姜伟也跟着喝了一杯头晕要躺下,只有我和魏风还算头脑清醒,带着东西又去了吃饭的小房间工作。首发更新@ 分类,整理,登记,造册,还有基础分析都一口气做完了。 就在我们觉得大功告成,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说他闯,是因为房间门本来是虚掩着的,那扇不太结实的木门被用力推一把都要发出怪响,更何况这人一脚踢开了它,我的心就像是坐了过山车似的,瞬间爬上了最高处……。 第三百九十一章纸上和地下 第三百九十二章 熟悉的陌生人 苏筱晚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很容易导致精神上的紧张,但她此时受到的惊吓也绝非危言耸听。 闯进来的人一身黑色棉衣棉裤,脚上一双脏兮兮的旧棉鞋,头上戴了顶军用棉帽,两边耳朵都拉了下来,在下颌处系了起来,脖子里围着条灰不灰白不白的围巾,绕了好几圈直堵到鼻子下面,整张脸只有半张露在外面,一双眼睛大小不一,也不正视人,翻着下三白眼斜着眼看向苏筱晚和沈魏风,因为才从外面的寒夜里闯进来,带来了一屋子浓重的寒气,沈魏风感到突然靠近自己的苏筱晚竟然打了个微微的寒战,胳膊也默默地绕到了他的手臂上。 苏筱晚不是个胆小的人,她的柔弱并不代表怯懦。 “咯!”耳巴子盯着苏筱晚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嗓子里一响,先朝地上吐了口谈,然后喊了句:“老板!” 浑浊的嗓音穿透力极强,正在隔壁房间噼里啪啦打麻将的旅店老板闻声赶了过来。 “呦,你这是住店还是吃饭?哎,没注意都这个点儿了,厨房可没什么吃的了。”老板先是被来人惊着了,然后稍稍一打量就有点不耐烦起来。首发更新@ 耳巴子这通身的打扮大概也就比沿街乞讨的稍好了那么一丁点儿,凡开店的大约都不会太喜欢他。 “先吃再住。”耳巴子人狠但话少,从裤兜里掏摸出一把乱七八糟窝成一团的钞票丢在油腻的桌子上,然后抬头看了看老板道:“来碗面,要大碗,多放肉,睡觉有床就行。” 老板一看钱就不好阴阳怪气了,他没啥脾气地把桌上的钞票一张张拿起来,然后展开了收成一沓,再一数,发现这其貌不扬的大小眼儿竟然给了他几十块钱,脸上马上堆起笑来。 “好好好,稍等啊,面一会儿就来,房间多得很,你去瞅瞅哪屋合适住哪屋就是了。”说完,老板就揣着钱一溜烟儿去了厨房。 耳巴子吃食有了着落就开始在棉衣口袋里掏摸起来,没几下就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烟来,从里面抽出一支,这包烟在口袋里窝巴得厉害,扭曲得不大成形,他摘了帽子跟围巾,两手来回捋着,直到捋直了才塞进嘴里,接着又满身找火,这时候苏筱晚才发现他露出的脑袋上有处简易的包扎,包裹的纱布已经磨成灰色,脏得跟块破布似的,跟他露出的那张脸差不多一个颜色,嘴上一圈长久没刮过的硬胡茬。 “哎,有火吗?”满身没翻到火柴或火机的耳巴子非常自然地向这屋子里另外一个男人沈魏风借火。 沈魏风看了看苏筱晚,拍了拍她,然后站起身,把一只打火机放到了耳巴子的桌上,但始终一言不发。 “谢谢啊!”耳巴子一咧嘴,露出极其难看的笑容,然后打着火点燃了烟。 耳巴子深吸了一口烟,死死盯着沈魏风和苏筱晚,把火机丢在桌边上,意思是你拿走,我不要。 可沈魏风是不会再去拿回这火机了,他马上开始收拾桌上的材料、表格还有已经收入储存袋的大小文物碎片,苏筱晚也在旁边帮忙,两人很快就装好了一整袋,准备回去。 “哎,我咋看着你俩这么眼熟呢?”耳巴子隔着烟幕眯着眼睛看向正往外走的两人。 沈魏风的步子不由得停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回答道:“认错人了吧。”说完就拉着苏筱晚快步离开了这间吃饭的小屋。 回到睡觉的房间,老张的鼾声已经震天响,姜伟也沉沉睡了过去,屋里七张床,另外三张早收拾得整整齐齐正等着人入住。 沈魏风放下手里的东西在自己的床头边,想略过刚才的一幕安顿苏筱晚也早点睡下,可苏筱晚的双眼里没有一丝倦意,她紧张到呼吸都有些急促道:“魏风,刚才那个人就是那晚的盗墓贼里跑掉的那个,就是他开的车,严警官找的就是他。” “是吗?你,你看清楚了?” 。(本章未完!) 第三百九十二章熟悉的陌生人 沈魏风知道苏筱晚是看清楚了的,她那记忆力和复绘能力,记住一个人的长相根本没有难度,更何况像耳巴子这样有特点的,这问题纯粹是在给他自己时间,耳巴子的突然现身是东子和他都不曾预料的,而且出现得这样早,他们的行程甚至还未过半。 “清楚啊!你难道不相信我的记忆力?他这个人太怪了,我不会记错。”苏筱晚当然着急,不急就不对了。 “我相信你!”沈魏风先安抚了一下苏筱晚的情绪,然后把刚想出来的托词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才开了口:“不过,金警官昨天已经回去了,现在又太晚,我看刚才这个人应该也没完全认出咱们来,我想先过了今晚,等明天再去县里报案吧。” “可……” 苏筱晚满脸的焦急没有因为沈魏风的话淡去一分一毫,正准备再开口,却见这个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昏暗的灯光里耳巴子拖着不太利索的步子走了进来,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看了看这屋里的四个人,在那三张收拾好的床铺中挑了张最靠里的,“呼”地扯开被子,一屁股坐了下来。。_o_m 第三百九十二章熟悉的陌生人 第三百九十三章 是谁…… 其实,耳巴子很是不满吴霜竹,他讨厌这两天派给他的活儿,因为他的腿不方便。 而那天晚上在未平街70号,腿受了重伤的汪辉最后也没轻饶了耳巴子,他强忍着大腿被砍的剧痛在最后一刹那顺手抄了个凳子结结实实砸在耳巴子的小腿上,就这么一下让耳巴子几乎连墙都没翻过去,差一点儿就落在警察的手里。后来去了医院,医生说是迎面骨裂了,要打石膏和卧床,打石膏可以,卧床可没那条件,吴霜竹就让耳巴子在车后座上窝着,直到前天几乎连续颠了一路,疼得耳巴子大叫着愤而砸碎了腿上的石膏,不过吴霜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一丝同情。 不同情就不同情吧,耳巴子本也不需要什么同情,他要的是吃顿热乎的和一张能让他躺平的床。 吴霜竹倒没反对,但接下来交代的事情让耳巴子恨不得暴揍一顿这个外国女人。 当然,最后吴霜竹也没被揍,除了因为夏秋杨在,耳巴子想着没到手的那一大笔钱和外面铺天盖地的通缉令,再加上他现在刚好了一半的伤腿,他确实也没什么条件跟眼前的这对男女挺腰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认怂时也只能认怂。 所以,他痛快地答应了下来,然后一拐一拐地进了这家小旅馆。 不过这些前情是沈魏风和苏筱晚所无法得知的,他们单只看到这个面目丑陋中还带着点狰狞的男人竟然大喇喇地睡在了他们旁边。 老张和姜伟都已经睡熟,根本没听见这些动静,沈魏风马上站起身条件反射地挡住苏筱晚和他床边床头柜上的那包新出土的文物。 苏筱晚刚才紧张的情绪这时已经到达了极致,她原本本能地要喊沈魏风,可不知为何,这呼喊在她喉咙里转了一圈竟没发出声音。 耳巴子沉下脸来看了看对面的这俩人,稍稍那么一思量也没说什么,干脆一歪身子斜倒在了床上,闭眼假寐起来。 睡倒的耳巴子并不能带给沈魏风和苏筱晚任何精神上的缓和,但恰巧在这三人僵住的时刻,老板从门口探头进来瞧了瞧,一看耳巴子在床上躺着呢,就招呼道:“哎,面好了。” 耳巴子一听饭得了,终于来了精神,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再顾不得这屋里的人,一拐一拐地出门吃饭去了。无错更新@ “走,我们换房间。”沈魏风眼看耳巴子出去,马上回头拉起苏筱晚。 “报警,魏风,我们现在就去报警。”苏筱晚一刻也不想等。 “他人就在这儿,我们这么突然出去了,只怕他回来发现就跑了,警察来了也是一场空,咱们现在的重点是保护好自己和文物,包括车里的资料和一部分仪器,其他的明天早上再说,别急于一时。” 可能因为情况突然紧急了起来,沈魏风加快的语速倒让苏筱晚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反驳理由,便只好跟着他一起把东西快速收拾了,去了旁边有四张床的小房间。 “要不要把老张和姜伟叫起来?他们还没醒。”苏筱晚有点担心还在熟睡的那两人。 沈魏风摇摇头道:“不用了,让他们就在那边睡吧,他们随身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都在这两个包里,晚上有我呢,你安心休息,那人和他们俩也不认识,应该没事。” 说完,沈魏风起身去关上了房门,并从里面插上了插销,又试了试对着院子的窗户上的窗帘,勉强拉上了大半边。 没有窗帘遮挡的窗户外面有院里的灯光照进来,沈魏风挑了一张不受灯光影响的床安顿苏筱晚躺下,自己则在靠近门边的那张床上坐下,抬手看了看手表,正好夜里十二点。 夜已渐深,苏筱晚那绷了好一会儿的神经终于在这间只有她和沈魏风的小房间里得到了缓解。 虽然是合衣倒下的,可她到底劳累了一天,只不过一会儿那排山倒海的困倦就让她沉沉地睡了过。(本章未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是谁…… 去。. 苏筱晚现在的睡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常常是不连贯的,特别是像现在出门在外,半夜醒来是常事,这晚她就有两次浅浅地醒了那么一会儿。@精华\/书阁·无错首发~~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恍惚感到自己的手被温暖地握着,因为翻身而缠在脖子里的长发有人在帮她拨开,她很想看看是不是沈魏风,可外面的灯光似乎也都灭了,屋里只有一些月光洒了些进来,不甚明亮,迎着那浅白的光,坐在她床前的人正凝视着她,她朦胧中呢喃了一句:“魏风,你也去休息吧。”,话音刚落那人却俯身上来,口鼻中带出着温热的喘息在她耳边和颈间穿梭,一只手不断轻抚着她的脸颊。 她没有感到熟悉,也没有感到害怕,异常地困倦和强制醒来的浅表意识让她始终以为那就是沈魏风……。 第三百九十三章是谁…… 第三百九十四章 留脸! 还好,苏筱晚还是沉沉地又睡了过去,尽管在即将陷入意识的混乱之际她恍惚听见了异常的响动,那个就在她身边情难自已的人几乎在转瞬之间没了踪迹,紧接着屋外那一声高过一声的角力和厮打还有不时发出的粗重喘息都没能彻底惊醒她,也没能在她记忆的深处留下清晰的痕迹,只是折叠了起来,挤进了她记忆的角落。 第二天清早,在天还没有完全明亮的时候,苏筱晚终于缓缓地醒了过来,这间其实是烧炕的小房间因为老板半夜省火倒是不像隔壁那个大间让人越睡越觉得燥热,还算舒适的温度让疲劳了两三天的苏筱晚在这一晚彻底地补上了一觉,尽管醒来后她仍觉得神倦体乏,但好歹精神非常清醒,除了肩背和腰间的轻微酸胀再无其他不适。 正当她在枕上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想起身的时候,房间门被推开了,她看到沈魏风拎了一只暖瓶走了进来,头微微低着,因为窗帘遮了部分的光,他脸上全是阴影,看不太分明,似乎也没有表情。 “魏风,我是不是起晚了?”苏筱晚说着在床上坐了起来。 “不晚,刚醒吧,别着凉了,来,快穿上。”沈魏风见她起身,放下暖瓶,拿起她床脚上搭着的棉衣,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把衣服披在她肩上。 天没亮透彻,灯还是关着的,屋里光线自然不好,任什么都是影影绰绰的,但这会儿沈魏风就坐在她面前,他的脸还是瞬间吸引了苏筱晚的注意。 “你,你这是怎么了?”苏筱晚突然发现沈魏风眉骨和嘴角都挂着伤口,尤其是嘴角上的伤处看起来还在一丝丝往外渗血。 “没事,这边房子矮,晚上看不清,不小心撞到了。@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苏筱晚没说话,拧着眉头看着脸色不佳的沈魏风,然后拉起他的手低头细看。 果然,他的右手手背上有浅浅的淤青和几处更细小的伤口。 “房子矮到能把手背弄成这个样子?” “这是往车上搬东西时碰的,没关系。”沈魏风声音更加低沉。 “你和谁打架了?昨晚那个人吗?他跑了?”苏筱晚有些焦急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不,不是他,他没走,他在隔壁睡了一夜,比咱们谁都睡得安稳,不过现在大概已经出去了。”沈魏风转过身来,不再面朝苏筱晚,生怕她再发现其他什么破绽。 苏筱晚不顾清早的寒凉,甩掉身上披着的棉衣,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门口拉了灯绳,屋里那只灯泡就立刻大放光明起来,阴暗顿时无处遁形。 “魏风,我知道你是个沉稳的人,轻易不会和人动手,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就是和人打过架,到底是谁?为了什么?你能不能不要瞒着我!”. 沈魏风慢慢抬起头,看向苏筱晚。 她腿上一条深灰色厚呢子长裤,纤细的裤管却空荡得厉害,上身一件黑色v字领厚毛衣,敞开的衣领里,只见她那肩窝深陷,锁骨清晰。 其实,沈魏风早看不得苏筱晚的样子了,因为她的消瘦像一辆不受控制的汽车似的自顾自地在加速前行,他尽力阻止,可终是无能为力。 苏筱晚的消瘦是对他心灵和良心的巨大考验,但他觉得自己熬过这一关千难万难。 他站起身,走近苏筱晚,默默地把她拉进怀里,把这个此时如此纤弱又如此深爱着他的人刻进心里,留在灵魂的深处。 “我晚上起来出去抽烟,在大门口跟人打了一架,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我最近心里一直很烦,没忍住。”沈魏风把脸埋在苏筱晚蓬松的长发里,在她耳边低声解释,可这在苏筱晚看来这哪里是解释,分明是在求饶。 她想到了一个人,可又根本不敢多想,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逼问沈魏风。 可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那个面目可憎的人难道是他带来的?以。(本章未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留脸! 至于昨晚被沈魏风发现,两人发生了严重的冲突? 这些对苏筱晚来说都是未知的,也推论不出来。 她昨夜那被折叠起来的记忆此时还蜷缩在角落里,所以她得不出什么答案。 她只能不断地告诫自己:相信魏风吧!他现在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这甚至无关感情。 也是与此同时,昌运县县道距离苏筱晚他们暂时落脚的小旅馆不到五公里处,吴霜竹正坐在驾驶位上在焦灼中等待着。 她已经在县里随便找了个开门的小馆子对付了一顿早饭,现在正低头在车里遍寻烟和火机。 吴霜竹只抽她从米国带来的烟,虽然海关限制携带数量,可她还是有本事弄了不少进来,只不过她那什么都随意乱丢的习惯再加上夏秋杨现在也抽烟抽得厉害,所以经常搞得烟会莫名其妙地失踪。 储物盒、扶手盒、门边,甚至遮阳板背后,座椅背后…… 该死的!哪儿都没有! 吴霜竹有个不错的好习惯,就是绝不说脏话,不管什么语言!当然不说脏话就得有别的宣泄渠道,她只是比较特别罢了。 正一股没好气儿要发作,副驾的车门被人一把拉开,夏秋杨带着一身寒气和烟气坐了上来,后门也被人打开,耳巴子一瘸一拐地爬上了后座。 两个完全不搭的男人都阴沉而寡言,诡异而危险。 这世上大约只有吴霜竹这样的女人会愿意与这样的男人一路为伍了吧。 “你找这个?”夏秋杨语气冰冷,递过一包烟来,吴霜竹瞥了一眼,然后接了过来,强忍住怒气,抽出一支点着,算是泄了一股火。首发更新@ 有了烟,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连着抽了两口之后她才注意到旁边的夏秋杨。 她手里夹着烟伸了过来,稍稍用力拨了一下夏秋杨的下巴,夏秋杨因为不防,脸转了过去那么两秒,但马上猛一甩头,躲过了吴霜竹的手。 “你脸怎么了?”吴霜竹最无所谓的就是夏秋杨所谓的情绪,依旧平静。 “打的。”夏秋杨答得特利索。 “呵呵,跟谁?那个姓沈的?”吴霜竹找烟窜上来的火气瞬间烟消云散,一副看打架不嫌事大的表情。 “和你有关系吗?”夏秋杨言语冰冷。 “你说呢?”吴霜竹像看笑话似的侧着身子看着夏秋杨。 夏秋杨一双眼里冒着火苗转过身来冷语道:“宝贝儿,你记住,除了这一路地下的东西和后面这只癞皮狗,其他都和你无关,包括我和这辆车也都是属于莫里斯的。” 吴霜竹不置可否,把烟灰弹进烟灰盒里,笑了笑道:“好吧,不过你这么费力要一路跟来为了什么我就不说了,但你记得,要是因为你或者安娜坏了我的事……” “这也是我要说的,你要是为了你那肮脏的交易伤害了安娜,别怪我……” “嘘……” 吴霜竹突然发出一声噤声的声音,一只手指轻轻压在了夏秋杨的嘴唇上,轻轻地摇了摇头,略含笑意的妖媚双眼里倒影着夏秋杨微怒的面孔,还有后座上一脸阴翳的耳巴子。。 第三百九十四章留脸! 第三百九十五章 什么不负天下不负卿! 清早,天光终于大亮,然而那寒风又乍起,在西北这几无阻挡的高原上猛烈地发泄着,竭尽全力地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扫荡着一切,黄土、浮沙还有死去的动植物残体,卷着,飞着,也算半入了天堂。 沈魏风劝慰了苏筱晚一番之后走出了小间,准备去隔壁大间叫醒老张和姜伟。 但昨夜的一切并没有因为和苏筱晚的对话结束而戛然而止,时间离得太近,即便是黑夜里的画面也是分辨率极高的,抹去并不容易。 实际上,经过这一夜他越发地没有时间了,昨晚,就在这个小旅馆的大门口,他跟东子已经在撕破脸的边缘,两人都急红了眼睛,只差动手,最后还是东子先压住了火。 「魏风,你以为我每天嘻打哈笑的就真的没事吗?部里的日子说好过也确实好过,可要说难,那也不是人过的日子!」 东子手里的烟在黑暗中一明一灭,沈魏风刚刚动过手,上升的肾上腺素一时还下不来,眉骨上正一滴一滴往外渗血,嘴角也是一扯就痛。 「压着点儿,别流一脸血,回去吓着人姑娘。」东子看沈魏风不开口,递过来一块纱布,他今晚是有备而来,从要人命的到救人命的一应俱全,他的那辆安着警灯的黑色轿车就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只不过现在一点光也没有,隐在茫茫的黑夜里。 「我说了,小晚已经备受惊吓,这一路也只会越来越艰苦,而且,而且我怀疑……」沈魏风心里一急,那沉在心底的事情差点儿脱口而出。 「怀疑什么?」东子很敏感。 「不关案子的事,是我和她之间的,可如果你们不尽早动手,我怕我这辈子都要对不起她!」 「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警方出手了,收获甚微,我回去没法交差,你回去也没法见你老子?鱼都上钩了,就在那儿荡着呢,你就不能有点耐心?收早了鱼就跑了,我们最后不成了竹篮打水?」东子把烟蒂丢在地上,一脚踩灭。 「可他们如果一直这么跟着不行动,你打算怎么办?」沈魏风压着眉骨上的伤口质问东子。 「不出手?不可能,他们这么不远万里来这儿干什么来了!他们凭自己在中国盗挖是完全不现实的,分分钟就要被当地群众举报,靠盗墓贼又没有质量保障,你们考古队是他们最好的「雇工」,而且还可以不费一枪一弹,我想不出这么好的生意他们会撒手不管,你真当他们这个天儿来西北旅游?」 东子自有东子的理智和清醒,不过与沈魏风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今晚夏秋杨已经按捺不住了,你也看见了,我不能保证下回他再这样我会给他留活口!」沈魏风眼里闪过一道凌厉的光,东子品得出他话里的狠劲儿和酸味儿。 「老同学,咱们能不能事是事,感情是感情?就算他管不住自己,你总得顾全大局吧?他现在也算是我们一个重要的内线,如果拿「敌我」来形容,他不是敌方,你明白吗?」 「可我觉得我就在悬崖边缘,自古忠孝难两全,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什么不负天下不负卿!试问又有谁真的能做到?我觉得我保住了项目和文物就再难保住她,我不想做这样的选择!」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就把苏博士带走,连同她师兄和她朋友一起。该起诉起诉,该引渡引渡,回去快速结案。你就踏踏实实地继续你的科考,不必赶时间,也不用日夜操心被人跟踪,然后出成果,当大专家,升官发财搞学术,都随你。只要最后咬咬牙把这一年彻底丢进历史,你就能重新来活,如何?」 「够了!别说了!」 东子看着沈魏风一脸痛苦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哆哆嗦嗦地点燃,用力猛吸了一口,眼里似有泪光,东子看着不忍,拍了拍这个多年的发小,却又说了句更加刺心的话。 「其实,这罪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只是你动了感情,想为她脱罪,想把她的这些过去都洗干净,可魏风啊,你想想这世上的事哪有不付出代价的?咱们都知道,出来混的总归是要还的,天道轮回嘛!想开些,你已经尽力了。」 苍灰色的天空上飞过一只鹰,沈魏风带着昨夜这一幕的记忆仰头凝视,清醒地意识到,前方真的再无退路,他和苏筱晚只能一路前行,未来的一切只能是一半靠努力,一半靠天命,或者干脆拿命去搏…… 苏筱晚洗漱收拾了走了出来,没想到沈魏风这时候还在门口,她来到他身边,也顺着他目光所及之处望了望,然后轻声问道: 「魏风,你在看什么?」 鹰早已飞过这片天空,沈魏风低下头来,看着眼前的人,半天才开口道:「多穿些,今天很冷,下午还要赶路。」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百九十五章什么不负天下不负卿!免费阅读. 第三百九十六章 边城远 夏银村西口的那片位置收尾并不费时,因为试掘深度很浅,回填的速度也快,老张和姜伟两个人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全部弄完还没到中午,最后和这个县文物办公室的负责人交代了几句如何做好后期保护工作之后,沈魏风他们就马不停蹄再度启程,前往下一个落脚点。 这个落脚点是这次考察计划中的一部分,也是苏长庸提供的他兄弟手绘地图中的一个位置,算是整幅地图由东往西的第二站,夏银村是第一站。 因为从这个点开始要一路往西走,实际上他们一行四人开始距离冯村所在的离雨镇愈发遥远了,而且条件更加艰苦,之后的数日都没找到公用电话,和队里的联系断了好几天。 幸好,冯村这边的工作进度差强人意,每天的发掘成果都还说得过去,宋轶稳稳当当从无失误,带队带得是无风无浪,蒋宇虽然急于一时跟沈魏风联系不畅,但好在老吴眼看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在准备过几日返队工作,这实实在在给蒋宇吃了一粒定心丸。 而他们四人西行的这条线不仅所到之处皆是条件很差的县和村,就连昌运县那边那种稍有规模的县道都几乎难寻,所过之处多坑坑洼洼的烂路,非常影响车速,好多次都已经入夜了才勉强到达休息的地方。 这天,眼见天色又是渐晚,可车子还是在路上颠簸,老张就忍不住了。 「沈队,今晚要不就找个乡镇歇脚吧,我看去县里有点来不及了。」 「看看地图,离得最近的是什么村子?属于哪个县的?」沈魏风精神还在路上,尽力躲避路面上较大的坑,减少对车辆的毁坏,毕竟后面沿途找修车铺可能比登天都难,车也是重中之重,坏了那是寸步难行。 「哎呀,这可费劲,要是行政村还有可能,自然村就得碰了,我对这边也不熟悉。」姜伟虽说是本省人,但这么偏远的位置他也是头一次来。 「那就碰运气吧,我看前面好像有灯了,应该是离住家户不远了吧。不过还别说,这一路苦是真苦,路也是真烂,但真不白跑,你看咱们沿途走过的那三个点,哪个不是收获满满!即便就从现在的成果来看,这个红井东文化的规模已经不小了。我看了地图,这得是多大一片面积,而且我们还在继续往西,涉及面还会更广,要是下面的点还有相关马厂文化的实物出土或者有痕迹,那咱们可就真要重写历史了。」 「老张你一说成果就激动,不过我还挺担心的,前面太顺了,别回来后面的点连续扑空,那可就太糟心了。」姜伟为人很踏实,觉得运气总有退场的一天,靠运气是令人兴奋,但也让人十分不安。. 「不会的!」苏筱晚坐在后排,立刻反驳道。 「苏副队长,你这一路怎么总这么有信心?」姜伟怀揣着这份不解好多天了,他扭头看向苏筱晚问道。 「直觉,还有这份手绘地图,我想它得来不易,跟着它的路线找下去,我们不会白费力气。」 苏筱晚话说到这儿,沈魏风忍不住分了神,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 其实这一路苏筱晚的这个态度基本没变过,她像是信奉了宗教似的,对她二伯留下的这份手绘地图坚信不疑,每当老张和姜伟因为一时落空而灰心丧气时,她都是这个看法,然而之后的每个点的情况又都完美地证实她的预感,让老张和姜伟啧啧称奇,可到了下回这两人又忍不住怀疑路线是否正确。 毕竟外出考察有收获是正常的,谁不是有备而来?可一路正确,一点弯路不绕,所到之处皆有收获就不太正常了。老张年龄大了,之前也参加过外出考察,他的疑心尤其要重一些。几天前的夜里,他还单独找过沈魏风说起这个事情,觉得苏筱晚像是以前来过这些地方似的,而且仿佛还留过记号,要不怎么每回具体位置她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不偏不倚,简直可谓手到擒来,跟神枪手似的,从不脱靶。这都已经不能用业务能力强悍来形容了,这应该说是有如神助。 干考古的确实很需要运气,但是运气太多了就不免令人生疑。 当然沈魏风知道其实哪有什么所谓的神助,他们不过是在重走苏长风十年前的那条旧路,甚至有可能也是六十多年前安特生走过的那条老路,只不过这条路上有当年一些苏长风的痕迹,他的女儿对此感觉异常敏锐,帮助了他们的考察工作而已。 但不管依靠谁的前期贡献,沈魏风都不得不承认这一路除了颠簸和艰苦,考察上的顺利简直令人眼花缭乱。且不说别的,单看看这车后面已经被临时收集起来的文物占了将近一半的空间就能略知一二了。而这其中发现的一部分大件其实只拍了照片和绘了图,最后仍被回填了地下,暂不做处理,但即便如此仍是收获颇丰,远超所有人想象。 与这些工作上的成果相反,苏筱晚的情绪却并不高昂,她一路走一路不断发现他父亲走过的痕迹,最近的一次是在一个试掘点将近一米的探坑里发现了一本破烂不堪的笔记本,和一些绳纹碎陶片埋在一起。 沈魏风并不觉得这个笔记本有什么地方可以证明是苏长风的遗物,但苏筱晚翻看了里面的记录后坚持认为这是她父亲遗落的,因为她认为本子虽没有署名,但字迹就是她父亲的。 只是这个本子的记录杂乱异常,不像是一个在学术上训练有素的学者的记录风格,可苏筱晚并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她父亲可能在这一路上遭遇了什么特殊情况,所以才使这记录得如此混乱。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了,此时的重点还在沿途的考察工作上。 而恰在沈魏风他们这晚在寻找就近的乡镇准备落脚的时候,吴霜竹也驾车紧跟其后,她能和沈魏风的车一直保持着合理的距离而不被发现,她手里先进的卫星导航起了莫大的作用,可惜的是她现在也只有机器用的顺手。 首先这个耳巴子就一路过来显现出越来越不听指挥的架势,那晚在昌运县小旅馆里的糟糕表现本就引得吴霜竹冒火,但好在夏秋杨的动静比耳巴子还让人闹心,暂时就把他的问题遮了过去。可现在耳巴子的动辄想要造反的样子益发明显了起来,这让吴霜竹心里一阵阵不爽。 当然耳巴子令人不快的表现并不只惹恼了吴霜竹,夏秋杨也早看他不顺眼了。 就在前一晚,在临时休息的一户农家,深夜里夏秋杨在和吴霜竹发生了一阵肢体冲突之后,摸了枪出了屋子差点儿要去崩了耳巴子,幸好吴霜竹及时出手阻止,但之后两人就在空旷的院子里爆发一阵激烈的争吵,吓得这户人家牲口棚里的羊群骚动不已。 这么大声音耳巴子住在靠窗的炕上会听不见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怎奈这俩人用英文吵架,他一个土里刨食的盗墓贼如何听得懂其中的乾坤。 不过,听不听得懂具体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耳巴子很清楚这两人争锋的焦点在哪里。 说白了,除了钱就是他。 多余的总令人心烦,这是人性的弱点之一,耳巴子没啥文化,可这种心理他相当清楚。 农户家的木头窗子和土墙之间闪着不小的缝隙,致使有寒风不断涌进屋里来,耳巴子就在窗户边儿上,他的耳朵和鼻子都被冻得通红,但是他一点不觉得冻得难受,因为他心里正寻思着新的主意,这关乎他自己,也关乎这场对抗里的每一个人。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百九十六章边城远免费阅读. 第三百九十七章 围炉闲话 其实,这晚沈魏风他们也是在农户家借住的,更准确点说应该是一家牧民,因为一年到了这个时候,牧民家里大批的羊基本已经都卖掉了,有了收入的牧民整个冬天都在家里呆着,只留了一些明年下崽的母羊养在棚里预备过冬,算是这个地方很不一样的一道特殊风景。 夜里天冷,羊群紧紧地挤在一处,听到有人来稍稍有些骚动,细碎的蹄子踩到泥地里的几块木板上「橐橐」直响,然后又被大力关车门的声音吓得「咩咩」直叫。 这里是河西走廊一线上的一个位置,多草滩,多牧民放牧,也更寒冷,不像前几日那种高原上的塬面,干且风大,空气稀薄,这个地方的空气中的氧气更充足,那种让人短时缺氧头昏的情况基本不存在了。 苏筱晚虽然以前在南美常在高原上工作,但湿热型的高原和这里到底还是有点不一样,呼吸不畅再加上凛冽的寒风割过皮肤,总归让人觉得这里的环境更加严酷,而苏筱晚那不怎么结实的身体抵御这种境遇和气候着实就更加艰难了许多,所以当这天终于下到海拔几百米的低处时她顿觉头目清醒了许多,心情也跟着松了下来。 牧民大半都是热情的,直接而坦荡,对他们像是远道而来的朋友似的,殷勤又周到,自打他们四人进了家里,这夫妻二人便又是做饭又是铺炕,收拾完大屋又去收拾小屋。晚饭时,这家的男主人还陪着老张喝了几杯,讲了不少他们这里周边的风土人情和地形特点以及后面的路线,沈魏风听得很是入神。 老张几杯酒落肚身上自然是暖了许多,再加上身子下面的热炕烧得起劲,浑身竟燥热得难受,说要出去透透风。 苏筱晚无法长时间盘腿坐炕,这个时候早就回了旁边这家给单为她临时腾出来的一个小屋,她这时正坐在炕沿上依着一张小炕桌借着屋里那只只有25瓦的灯泡勉强看着路上一直没能看完的一小叠出土报告。 她住的这个小屋原本是这户人家存放杂物和放牧用具的,现在东西都被挪到了屋角,简单收拾出了一个单人能休息的地方,女主人还在屋里烧了火,怕苏筱晚夜里太冷。 女主人人也非常热情,一点不嫌单独烧炕麻烦,还一边烧着火一边和苏筱晚聊天,两人虽然言语不是很通,但苏筱晚一路走来已能听懂不少这边的方言,两人聊到了放牧、养羊还有离这里更远一点的地方的绝美风景。女主人说到开心处甚至从衣服里掏出一件挂在脖子里的颈饰向苏筱晚展示,苏筱晚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是一只完整的铜泡,边缘的位置被女主人打了一个小孔,用一条深褐色的旧丝带穿了起来,这铜泡很是特别,上面竟然连一丝锈迹都没有,干净完整到让干考古的简直要感激涕零。只可惜眼下还不能跟这家人阐明这是价值极高的文物,应该上交国家,还得再找一个合适的时间。苏筱晚细心地记下了女主人的姓名,也弄清楚了她家的具体位置,还特意邀请她明天一早起来合张影,女主人都愉快地答应下来。 因为聊得很融洽,苏筱晚就没绕弯子直接表明自己受不了太热的土炕,这屋里的火才算被女主人烧得微弱了些。 温度适宜让苏筱晚在大屋里「通通」直跳的心脏恢复了正常,也使她能稍稍能静下心来看手里的东西。 这是一路过来的工作简报,日日都有,现在安排了姜伟每天完成报告的撰写,但沈魏风一路开车很辛苦,像看报告这样的活儿就由苏筱晚承担了下来,只不过姜伟可以熬夜写报告,苏筱晚却做不到在颠簸的汽车里看报告,她总是等到住处后再详细阅读和修改。 当然,这一路走来大家早就知道了她吃得少,又惧怕烟味儿的习惯,所以一般她早早离开饭桌也没人觉得突兀和刻意挽留。她通常就会利用他们三个男的还在吃饭的时间把当天未完成的工作扫尾,尽量保证沈魏风能在夜里入睡前手边再无硬性任务,减少他一路奔波之后工作压力。 今晚当然也是照旧,只不过老张有点喝不惯这牧民家的本地烧锅酒,出来一兜寒风觉得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不对劲。 老张是外出干技术的,年龄大一些,难免有点好酒,但一般情况下还是很有分寸的,这会儿他提前感觉自己胃里不舒服就知道不好,所以一阵快步往外走,可人还没到大门外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么一吐他人竟觉得天昏地转的,眼前一片模糊,两手四下里乱抓,好容易扶住一个人,差点儿没摔倒。 喝酒会令人的神经有点麻痹,不过老张喝的本也不多,所以他多少还有点清醒,觉察出扶住他的人有些陌生,他茫然中用手摸了摸,却是一股冰凉的皮子的触感。 他们一行四人,谁也没有皮衣。 老张勉强抬起头,想看看来人是谁,又打算道个谢,可抬头一看,声音就更在了喉咙里。 「你……」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三百九十七章围炉闲话免费阅读. 第三百九十八章 花一般的年华 夏秋杨找到沈魏风他们借宿的这家一点也不困难。 因为他和吴霜竹早到了这个村子个把小时,就住在距离沈魏风他们落脚的院子走路不到五分钟的另一户人家,当然他们这么快速而高效全要仰仗那部从米国带来gps和性能更佳的进口越野车。 这一路走来,如果说沈魏风和苏筱晚是惺惺相惜的理解和扶持,那么夏秋杨和吴霜竹就是互不相容的对抗与折磨。 今晚,夏秋杨觉得这折磨必须要有个了断。 他本来完全可以更加暴烈地解决掉吴霜竹,但他没有兴趣在这个疯女人身上再浪费时间,他想解决问题,越快越好,对现在这一路地下的“产出”基本上毫无兴趣。 老张到底是在醉酒,别管醉得是不是厉害,反正神志一大半是不完全清醒的,身材高大的夏秋杨往他面前一杵,他一时间很是发懵,因为借着屋里的灯光看得出眼前的这个男人肯定不是本地的农牧民,而且神情气质长相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洋”味儿。 倒地之前,老张知道他们四个大概是要“完了”,车就在院门口,可沈魏风还在屋里,很难听到什么动静。 无声无息放倒了老张之后,夏秋杨放轻了脚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马上锁定了目标:堆放杂物的那个单独的小屋。无错更新@ 苏筱晚正看着手里的报告,独自一人屋里十分安静,不是一点没听见外面的动静,但是牧民家里有羊,那不太响的声音被她错以为是羊圈里的杂沓声,直到听到屋门一响,看到一身肃杀的夏秋杨拎着枪走了进来,又马上转身关上了门。 这间小屋里刚烧了一会儿炕,还不太暖和,苏筱晚身上的衣服从里到外一件不少,可手还是冰冷,羊毛大围巾搭在脖子里,长长地垂下来几乎完全盖住了她的双腿,脚上是一双她从米国带来的黑色保暖棉靴。一把长发在脑后绾了起来,脸色苍白里带了些被冻后的浅粉,眼睛清澈得就像一潭秋水,只不过里面含了一点身不由己的悲色,与她这花一样的年华实在相悖。 “你……”苏筱晚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夏秋杨那一瞬间话都被更在了嗓子里。 “抱歉,吓到你了吧?”夏秋杨说着环顾了这房间一圈。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苏筱晚心里的疑问像遇了水的一块干海绵一下涨发了起来,完全不可控制。 “你的那位沈先生没有告诉你吗?我一直都在。”夏秋杨语调是难得的冷静和诚恳,话里话外完全没有过去那种虚浮的气息。 “他?他为什么会知道你的行程?”苏筱晚自然是不肯相信的,或者至少她怎样都不肯在夏秋杨面前承认沈魏风对自己的隐瞒。 “他什么都知道,你太相信他了。”夏秋杨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苏筱晚。 提到沈魏风,苏筱晚马上缄默不语。 夏秋杨看出苏筱晚的态度,他点点头,有点认怂又有点无奈地四下里寻找着什么,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杂物里一个用木材的边角料钉起来的一只半高的高凳上。 “你难道住在这附近?”苏筱晚看着他拿过来高凳,坐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发问。 夏秋杨身量比沈魏风还高,坐在高凳上几乎与坐在炕沿儿上的苏筱晚平视。 “我住哪儿不重要,可他就让你住在这种地方?”夏秋杨回避了问题,把枪放在了小炕桌上,伸手握住苏筱晚手臂,隔着厚厚的衣服上下摸了摸,叹气道:“安娜,你瘦得要皮包骨头了,他知道吗?” 苏筱晚一把推开夏秋杨,目光重新落到手里的报告上,不耐道:“多谢关心,他对我一直都很好。” “这是你们最近的工作简报?” 苏筱晚不留心,报告被夏秋杨一把拿了过去。 “没想到你们的收获这么大,行动很迅速嘛,看来你二伯苏长庸的功。(本章未完!) 第三百九十八章花一般的年华 劳还是挺大的!”夏秋杨快速扫了眼这份手写简报,目光都集中在了一连串的数字上。 “你见过我二伯?”苏筱晚正想从他手里夺回报告,却被他的这句话转移了注意力,没想到他夏秋杨竟然和苏长庸也有来往。 “我不仅见过你二伯,还看过十年前有关你父亲的那次中国行的资料,而且我这次来这里之前还去了一趟英国……”夏秋杨点题式的回答每一句都敲在苏筱晚的心上。 苏筱晚犹疑地打量着他,表情里没有多少信任的成分。 “你们这一路有这么大的成果,盲猜肯定是不行的吧?那如果只靠这里当地的文物办公室应该也没有这么高效,你说是吧?”夏秋杨嘲讽般地反问听得苏筱晚只觉得刺耳。 “如果你想说什么就请把话说清楚。”苏筱晚伸手从夏秋杨手里拿走报告,沉着脸看着他,心里却慌得就像打翻了数只水桶。 “说清楚会很残酷,你确定要知道?”夏秋杨双手扶在炕沿上,人几乎要贴近苏筱晚,沉重的呼吸里夹杂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的薄荷味,苏筱晚觉得身上一阵发凉。。@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第三百九十八章花一般的年华 第三百九十九章 悬在半空的靴子 院里的羊圈不断传出羊群轻微的骚动,就倒在旁边的老张有点恢复了神志,潜意识用手去击打围栏,很慢很慢地,一下一下地,“砰砰”地发出一种闷响,把圈里的母羊吓得躲到棚子的角落里,不断发出低低的“咩咩”声,听起来使人心乱,却很可惜还不足以惊动在屋里正和这家男主人闲谈吃饭的沈魏风和姜伟。 “你知道什么?”面对夏秋杨咄咄逼人的架势,苏筱晚身子向后微倾,一双眼睛盯着他,似要从他的目光里找到可以判断真假的证据。 “1985年春你父亲接到一个新的项目出国工作,后来他何时返回你还记得吗?” 苏筱晚努力思索了一下,摇头道:“我记不清他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的了,不过我记得他回来的时候伦敦的雨季已经开始了,外面天气也很冷,是我最讨厌的湿冷的季节。” “这么说你见到了你父亲?还亲自迎接他进了家门?”夏秋杨身子坐直了些,表情里竟然有点惊异。 苏筱晚被这问题弄晕了,不知道夏秋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皱眉道:“不,他不是周末回来的,我没去接他,当时我在寄宿学校。” “那你周末回家后见到他了吗?”夏秋杨又问了这个问题。 “是,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夏秋杨看着苏筱晚缓缓道:“今年我在莫里斯那里看到了85年那次赴中国科考的资料,那是一份非常完整的报告,里面包括了涉及的领域,具体的科研人员,还有详细的行程记录,工作日志,以及结束后的成果总结和分析,但这里有个问题,就是从这份资料上看,苏长风在这一年的八月就在中国意外身亡了。” 随着夏秋杨的叙述,苏筱晚扶在小炕桌上的手握着那桌沿越来越紧,直到手指关节慢慢变白。 “不可能!我回家后还拥抱了他,你不要在这里杜撰故事!”苏筱晚在经历了一阵不可置信的惊恐之后,马上坚定地否认了夏秋杨带来的消息。 “我猜到你不会凭空接受这个消息,所以带来了这个,你看看吧。”说着,夏秋杨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只鼓鼓的信封递给了苏筱晚。 苏筱晚在犹豫中慢慢伸出手接了过去,从里面拿出了几张非常清晰的彩色照片。 照片一共五张,应该是夏秋杨在阅读资料时特意拍下来的,因为背景是莫里斯那间在系里的办公室,苏筱晚认得照片角上那张铺在地上的昂贵地毯,甚至还记得踩在这地毯上那静谧的感觉。_o_m 这五张照片上有文字内容,有附在资料里的多张照片的合照,以及一些手绘简易地形图和手写文字说明,都是与中国相关的资料。 “看这里。”夏秋杨用手指向其中一张有文字资料的照片,提醒苏筱晚特别注意里面的一段说明。 果然,苏筱晚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着:本次科考共有7人参加,除adler su(苏长风)已于8月下旬在中国西北意外逝世,其余六人皆于9月底返回,因一些客观原因,adler su的遗体暂无法运回,需与其家人尽快联系,并商议处理办法,后附事发现场照片及事故过程。 夏秋杨看得出苏筱晚拿着照片的手在轻轻抖动,胸口呼吸的起伏愈发加快,她抽出下面的一张照片,看到了附在后面的那页,照片大小有限,所以文字太小,比较模糊,但贴在空白处的照片看起来还算清楚。那是一个倒在探方墓底的男人,身体蜷缩在一起,衣裤上满是黄色的泥土,脸也很脏,不太能辨清模样,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但已经歪斜到了一边,变了形,脸色是人已经死去才会显现出来的苍灰色,没有一点活着的迹象。 “这看得出是你父亲吗?我比对过资料里他的照片,不太确定,也许你可以。”夏秋杨有点同情地看着苏筱晚。 “不,这不是他!”苏筱晚异常快速。(本章未完!) 第三百九十九章悬在半空的靴子 地丢掉了手里的照片,从炕沿上下来,走到窗前,想用缝隙里挤进来的寒风平抑自己腔子里那疯狂跳动的心脏。 “你立刻接受不了这个也没什么,这个确实很难接受,说实话,我当时也不相信”夏秋杨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身形萧索的苏筱晚,在无奈中继续说道:“但是,当我完整看完了这份资料之后,又和莫里斯谈了谈,进行了确认,然后我认为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你父亲苏长风,不会有错。” “你凭什么这么说!这个人的穿着打扮没有一点和我父亲相同!更重要的是,他那年9月已经回到家了,我还记得他非要在雨里修剪了院里疯长了的草坪,周末还把书房里的书和资料全整理了一遍,那可是整整一墙的书!而且他几乎是每天晚饭后都会陪妈妈去散步,傍晚喜欢边看书边跟我闲聊几句,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才离开家启程去了非洲。” “ok,既然你提到了86年那次非洲的考察活动,我这还有一份复印资料你可以看一下。你知道,这也是莫里斯和弗利尔艺术馆的合作项目,他之前跟你介绍过。”说着,夏秋杨把放在炕桌上的那只信封拿了起来,从里面取出了一份两页三折的复印材料,递向苏筱晚。 苏筱晚可以拒绝接受一些事实,却无法拒绝这些沉重的实证,她潜意识里的悲痛和惊恐就像悬在半空中的靴子,好歹总要落地!。 第三百九十九章悬在半空的靴子 第四百章 “人牲” 就在夏秋杨和苏筱晚在屋里说着十年前旧事的时候,老张久拍栅栏无果,忍无可忍只好咬紧牙关用了把死力气,拿身子撞向旁边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醉了又被重击了一下,一时间起不来,但挪动一下身子的力气还有,也知道东西倒了动静应该够大。 果然,那是一只铁皮桶,里面虽然没有水,可放着一只铜勺子,桶倒了,勺子的实心木柄“砰”地一声砸在了桶沿上。 屋里的人都听见了这么一声异响,不过只有沈魏风心里一紧,觉得不好冲了出来,后面跟着这家的男主人。 老张被救了起来,浑身就跟掉进了冰洞里似的,一靠近就一阵寒气袭来。 这家男主人以为就是出来方便没站稳摔了一跤,可沈魏风很了解自己的同事,觉得这几乎不太可能。 “老张,怎么回事?” “沈队,有人……,有人跟着咱们呢!”老张有气无力地,说到这儿就又有点意识不清了。 沈魏风便请这家男主人把老张扶进去休息,暖和暖和,自己则快步走到停放在院门口的车前查看。 还好,车子还在,车锁完整,车里面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刚松了一口气,沈魏风又突然想到独自一人在小屋里的苏筱晚,心里不免有点放心不下,便走进院子来到小屋门前,正准备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一段英文对话,说话的是个男人。 “你还记得非洲这次项目请你父亲参与的原因是什么吗?”夏秋杨眼看苏筱晚接过这份复印材料,问她,也是提醒她。 “记得,走之前爸爸说那边海底发现了中国的沉船遗迹,所以才请他去参加联合科考。” “注意看里面的人员名单。首\./发\./更\./新`..手.机.版”夏秋杨不再发问,告诉苏筱晚着眼的重点。 苏筱晚慢慢展开这两页纸,眼睛飞速在上面滑过,重要的信息都没有落下,这种说明性的文字对她来说已经非常熟悉了,看起来毫无障碍,直到那一排人员名单跳入她眼帘。 人名一个又一个,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但是没有adler su,没有! 不,不会的! 苏筱晚认为自己是情绪太过激动了,以至于两眼发花看走了行,于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读这份名单。 可并没有改变结果,确实没有她父亲苏长风。 “为什么?” 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苏筱晚走到灯下,忍着“咚咚”的心跳和一阵阵短暂的呼吸急迫再一次重读这份材料。 没错,是父亲当年提及的那次科考,位置,内容,时间和合作方都没有问题,但就是没有苏长风的名字! “因为他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去世了,一个去世了的人怎么可能继续工作?”夏秋杨有点无奈地解释道。 “不!steven,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苏筱晚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结论,她撒开了手,任凭这资料飘落掉在地上,那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变得双颊泛红,眼睛里有泪光盈盈,只不过还没滚落下来。 “其实你父亲究竟是在85年还是86年去世这件并不重要,他总归是去世了,人死不可能复生。关键是我不认为莫里斯会在这种要交付给合作方的报告上动手脚,毕竟参加科考的学者的费用需要合作方支付,他没有能力负担这笔开销。但是,安娜,你想想,你父亲是在85年去世的话,那只能说明他就是在这里,在这条你现在重走的路上殒命的,而同行的米国同行完全没有理由去加害他,他身体健康,正值壮年,怎么就会莫名地送了命?我们都知道,考古并不是探险,没那么多惊险和刺激,特别是在中国,这里的社会治安即便是像这种偏远地区,也要远远好于我们去过的大部分国家,你父亲本来是重归故里,但他竟然在这里丢了性命,你难道不怀疑这。 里有什么问题吗?这边的中方合作伙伴脱得开关系?我可以大胆向你保证,这里面如果没有他们的参与,很多事情的结局都可能被改写。” 夏秋杨没有说错,苏筱晚记得父亲曾不只一次提到自己的米国合作伙伴们,他们的关系确实非常融洽,很难想象这里面会有谁在行程中故意加害他人,毕竟他们都是为机构工作,一个项目里,每一位学者和专家都是不可替代的,谁也不会愿意给自己制造麻烦,团结合作才是正途,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份从事科学研究的基本道德底线,正如此时的她一样。 那么苏长风到底为何会在中国身亡? 难道真是中方这边出了问题? 苏筱晚心慌意乱,脑子里乱作一团,夏秋杨看准时机,再次添火道:“安娜,不管怎么说,这里真的不可以久留!我们之前是一无所知,所以才听信了莫里斯的鬼话。前不久我回去见他,他的语气已经大不如从前,为什么?因为他知道了你在这边的情况,知道你正在为情所困,其实这也正是他想要的,他和弗利尔艺术馆的合作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年长你父亲四五岁,很难说他当年没有参与进这件事情里来。他那时的目标就是y校的终身教授,事实是他后来确实得到了,但天知道他怎么得到的!他是不是曾和中方里应外合过?他成功的路上到底有没有鲜血?你父亲是不是某些人事业之路上的“人牲”?你又会不会重蹈你父亲的覆辙?那个姓沈的家庭背景如此显赫为什么要来承担一个考古项目?中国的官僚子弟应该是什么样子你并不是完全不清楚啊!安娜,你这么聪明,这些还需要我都讲明吗?” 苏筱晚跌坐在炕沿儿上,双手冰冷,浑身微颤。 夏秋杨见状马上半跪到苏筱晚面前,握着她那冰冷的双手,极力恳求道:“跟我走吧!这些事我们永远弄不清真相是什么,但我们可以远离这些是非,摆脱这个该死的中国项目和莫里斯。我们完全可以重新开始,回美国或者英国都没问题,你在国外出生长大,这里不是你的家,你的祖辈就已经远离故土,想重回过去哪有那么容易!我来中国之前去看过你母亲,她也在等你回去。我可以去世界上任一个国家谋一份教职,只要你……” 这番“动情”的话夏秋杨还没说完,小屋的房门就被“嘭”地一声用力推开了,一阵寒风从门外吹了进来,苏筱晚在惊惧中看到沈魏风就站在门口,一张脸铁青着,眼里似有火要冒出来。。 第四百零一章 速度与怒火 从看到沈魏风的那一刹那,被搅得六神无主的苏筱晚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夏秋杨,但一切发展得太快了,她并不知道沈魏风会拿夏秋杨怎样,尽管夏秋杨身形更壮实一些,也有身手,可他偷偷摸摸的到底缺少底气,两者相遇他在心理上一定会“怯”。更何况沈魏风平日里虽然一副知识分子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实际发起火来性子却异常暴烈,上次教训张大国若不是蒋宇也在,拼了命给拉住,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苏筱晚那个时候也不清楚沈魏风是何时到了门口,不过她猜他一定听到了不少。w_/a_/p_/\_/.\_/c\_/o\_/m虽说夏秋杨的话几乎不涉及感情,可她还是怕沈魏风听语速这么快的英文大概要产生误会。 开始时,夏秋杨只是站了起来,有点防御的意思,可他没想到沈魏风动手那么快,让他简直躲无可躲,一下就仰面摔倒在墙角的杂物堆里,半天没能站起来。 然后,沈魏风从小炕桌上抽出了那把半掩在出土报告下面的枪,那支夏秋杨从吴霜竹车上摸来的左轮。 夏秋杨原本翻身要起来还击,这下也不敢动了,他看得出这个中国男人是会用枪的,手法虽然不够娴熟,但动作精准,开枪就是眨眼之间的事。 枪口慢慢地逼近,气到手抖的沈魏风怀揣着巨大的怒火一步步走向半倒在地的夏秋杨,直到那枪口完全顶在了他的额头上。 “沈队长,你最好冷静下来,打死我,你也是死路一条,我们何必这样鱼死网破!”夏秋杨心尖都在颤,但嗓音还很沉稳,他怕过于波动的情绪更加刺激沈魏风,毕竟端着枪的人最容易冲动干傻事。 “魏风!”苏筱晚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惊叫着要冲过来,而沈魏风摇了摇头,眼睛还看着夏秋杨,嘴里对苏筱晚道:“别过来!过来我就开枪!” “魏风,他在跟我说我父亲的事。” “我警告过他,他要是敢再来,我就会要了他的命。他这是想试试我是不是能说到做到!好,今天我就来兑现之前的承诺!” “沈先生,安娜说得没错,我来只是想把一些关于她父亲的真相告诉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你给我闭嘴!你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你刚才的话我没有听懂吗!” 沈魏风说着一把扯起倒在地上的夏秋杨,拿枪顶着他往屋外走。 枪口就在身后,夏秋杨一点不敢乱动,老老实实被沈魏风推着走出了屋子。 苏筱晚紧张到觉得心都要跳出喉咙,她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可沈魏风扭头吼道:“你回去!不要跟来!” “魏风,求你放了他,让他走吧!魏风……” 这是苏筱晚第一次如此凄厉地哭求沈魏风,但她却失败了,这一刻,这个男人的心比铁打的还要结实,根本不可撼动。 苏筱晚站在寒风里觉得自己仿佛要堕入地狱,夏秋杨真的要命不久矣,但她已然束手无策。 这是考察的路上,没有蒋宇,也没有宋轶,更没有老吴,老张和姜伟都是关系很普通的同事,他们和沈魏风没有那种过命交情,也没有过深入内心的交流,或者深度的合作,他们拦不住他,也不敢插手这样的危险,对于他们来说,到了最后不添油加醋乱说一通就不错了,不能有什么更多的指望。 这不,姜伟早就听闻动静跑了出来,可既不敢出声,也不敢上前,单是站在那里急得一脸焦灼。 而这家的男女主人也都来到院子里,但他们哪里见过这架势,他们平生只见过过去村里人家里墙上挂着的土猎枪,现在也早就被没收上交了,这样的危险遥远而不够真实。 就在这几个人的目瞪口呆中,沈魏风和夏秋杨两个,一个推搡一个趔趄,先是走出了院子,接着沈魏风开了车门,把夏秋杨推上驾驶位,自己则坐到旁边的副驾上。 “开车。。 ” 沈魏风继续用枪指着夏秋杨,眼看着他发动了车,一脚油缓缓开了出去。 “哎呀,这么晚了,可不能往草滩子里去啊!” 最先急着追出去的是这家男主人,他在大门口看着车子越开越远,又是往荒地的方向去了,急得直跳脚,喊了一声又一声,但还是没能让车停下来。 苦追无果,苏筱晚先痛定思痛冷静了下来,赶忙问这家女主人家里有没有什么交通工具,比如摩托车之类的。 “呦,那东西特别贵,我家可没有,不过我们村里有一家最近才卖了羊买了一辆,说是留着明年娶儿媳妇接亲用,不知道他们家肯不肯借。” 不管结果如何,好歹有了这么一点希望。一个院子里的人就都坐不住了,女主人留下照顾还未醒转过来的老张,苏筱晚和姜伟与这家男主人就一起去了村子里这户人家,还好,三人一说这个时候要出去救人,这家牧民就极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还热情地亲自骑上摩托车,带上这家男主人冲进了黑夜,开足马力追了出去。 而已经开出去好远一段距离的那两个人,眼见车前方的景物变了又变,此时已经完全是一片荒芜。首\./发\./更\./新`..手.机.版 夏秋杨起初开得很慢,四下里暗暗寻找着脱身的机会,但沈魏风根本不打算给他这样的空子,立逼着他不断加速,在深夜里把一辆车开得跟个炮弹似的,直冲进茫茫的草原深处。 其实,在深草的地方驾车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越是原始的草场隐蔽在荒草之下的深坑越多,只要汽车一只轮子掉了进去,在没有工具也没有救援的情况下,就是神仙也没办法,这甚至比在软沙里行车还要可怕得多。 这一点沈魏风刚才和这家男主人吃饭的时候已经聊了不少,他知道这样前行的危险性,所以他伸手打开了远光,眼睛死死盯着车头的前方。 “好了,就到这里吧!咱俩就在这儿解决,你看怎么样?”夏秋杨越往前开心越虚,他常年在野外工作,虽然对这里不甚了解,但这种的自然环境一看就知道凶多吉少。 “停车!” 沈魏风稍稍沉吟了一下,也不打算在危险的边缘再继续试探下去,就喝令夏秋杨刹车,可惜就在夏秋杨闻声立即松开油门的那一瞬间,车子猛地跳了一下,两人都被惯性甩得往前冲了出去,人还没反应过来,车自己停了下来,车身整个歪斜到一边,连坐正都没有可能。 夏秋杨一声长叹,猛打一下方向盘,忍不住用英文骂了句脏话。。 第四百零二章 上帝作梗 环顾四野,周遭除了漆黑无边的寒夜再无其他,天上有极亮的成片的星子,像钻石一样镶嵌在黑色的夜幕上,却没有月亮,星光可以拿来欣赏,却无法用来照亮前路,上帝仿佛憋足力气要作梗似的,收走了这茫茫荒滩上唯一的光源,然后拂袖而去。 这时,不管是沈魏风心里的怒火还是夏秋杨脑子里琢磨的逃跑计划都在无声中哑了火,连个火星子都不剩下。下车动手这种事情瞬间变得不再重要,两个本来都挺理智的人明白此刻最紧急的肯定不是人世间的爱恨情仇,而是熬过眼前的难关,成功活到天亮,等走出这片原始草滩再说。 爱也罢,恨也好,那总离不了人间的烟火气,而这里除了寒风,荒滩,土坑,还有散布在四周的大大小小的土包,人是多一个也没有。 脱困成了目前的首要大事,两人都不约而同转身看向车后排座椅之后的随车物资。 这辆当年还算拉风的bj吉普,车况什么的都是很说得过去的,但相比那些进口的国外越野车,这车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舒适性一般,没有空调。对于现在沈魏风和夏秋杨的状况来说,继续着车打开风扇,吹出来的也不是热风,而是稍带一些发动机舱里的热度的不怎么新鲜的空气。 这不能用来取暖,再说油也只剩了三分之一。 幸好这车到底跑了十来天,这一路前前后后也备了不少东西,车上该有的应急物品基本还算一应俱全。除了那件用来临时御寒用的军大衣今晚拿给了苏筱晚夜里压被角,其他该有的倒也全都不少,看着还算让人安心。 但这里面也有个小小的美中不足,那就是所有的物品量都不多,比如手电所需的电池,可以喝的饮用水,填饱肚子的压缩饼干,能提供一些热量的肉类罐头这些消耗类的用品因为考虑占空间的原因都准备得很有限。 假如受困时间过长,超过一天,这些东西两个人的话必然是要消耗殆尽的。除非他们两人能在这之前尽快离开此地返回村庄,否则挨到最后的情况就可能变得极为糟糕。 缺乏食物和低温,包括引用水的紧张都会导致死亡。 这道理他俩都懂。 大概看了看车上的物资之后,沈魏风用力推开了车门,从车上跳下来,拿着手电一个个车轮地进行仔细查看。 开车离开是最好的办法,此地绝不能久留,车里的物资太有限了。 一看这样,夏秋杨也跟着下了车,他这时也不跑了,相当沉着地站在车旁看着沈魏风检查车子,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势。 「让开!」沈魏风尽管知道此时不宜斗狠,可厌恶还是遮掩不住。 「这里到处是这种坑洞,下面几乎是全空的,我们怎么办?」夏秋杨已经借着沈魏风手里的手电筒的光大概看了看车轮下面,发现左前轮压塌了一个窄口坑洞的半边,陷进去了大约五厘米的深度。 「这草场里有很多掘地的动物,这都是它们四通八达的「地下交通」的一部分,下面难保不是空洞,但是也没办法,我们也不能确定那块地面下面有洞穴,还是先在车轮底下铺上木板,从后面推吧,也许力道合适几次就能跳出来。」沈魏风从车里拿了下探坑用的最大号的手铲,把车轮周围一圈的土拨开,发现距离下面的空洞还有些厚度。 「晚上空气湿度大,土质粘,万一轮子打滑陷进去的就更深了。」夏秋杨野外考察经验丰富,不同意沈魏风的意见。 沈魏风听得心头火起,他站直身子,扶着车头,手里的手电照向夏秋杨,忍住脾气道:「那你说个有建设性的来听听。」 「徒步走出去,找人来,这样的麻烦靠人力解决不了!」夏秋杨一本正经道。 「你知道我们开出来多久了吗?走出去靠什么判断方向?」 「车辙印。」 「在这种的草里找车辙?你看得见草吗?」 「打着手电拨开,总能看得出来。」 「我车里一共有两支手电,车上现在一个多余的电池都没有,而且这两支手电从冯村出来一直用到现在,不等你走出这片草滩,手电就会没电,明白吗?」 「可是留在这里车也弄不出来,熬一夜说不定我们会冻僵在这草滩,我觉得与其在这坐以待毙,不如往外走,碰碰运气。」夏秋杨说着耸了耸肩,一副老美的轻松状。 「不行,我手里的物资有限,不能给你拿来冒险,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先来弄车吧。」沈魏风理也不理夏秋杨的建议,直接转到车尾,从车后面取出一块旧木板。 这块板子是在半路上的一个村子里管老乡要的,为的就是路上车子陷到什么里面出不来,拿来救车用。 可惜,车上只有一块木板,如果多两块的话,可以更好的提高效率,现在就只能因陋就简了。 果然,沈魏风凭借着他干考古对土地的精准判断,几次选择了合理的方向和位置,让夏秋杨开车,他在车下铺垫板,来回折腾了几下真的把车从刚才塌了半边的坑洞里救了出来,四个车轮稳稳地落在了硬路上。 夏秋杨坐在驾驶位上冲着前挡玻璃外的沈魏风竖起了大拇指。 但暂时跳出坑洞并不是得救的全部,毕竟他们还是身处草滩深处,两人重新站在车前往茫茫黑夜里看去,一时间都觉得迷茫,因为刚才来回几次救车调转方向,使他们已经搞不清楚来时的位置究竟在哪边,而更让人郁闷的是,天上不知道何时有浓黑的云涌了上来,把那仅剩的星子也遮掩了起来,天地间陷入到彻底的漆黑之中,连一两声夜行动物的「悉索」响都不闻。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零二章上帝作梗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三章 薄雾 村子里,在借宿的牧民家中,苏筱晚正站在小屋的窗户前看着外面,从这扇窗子可以看到院门。 她是被姜伟连说带劝费了好大口舌才带了回来,可人回来了,心早就不在这里,隔着窗子盯着外面半天都不挪动一下。 黑夜、荒滩、怒火还有武器,再加上在情绪底层暗流涌动的各种强烈的敌意,这些即便以最简单的方式进行叠加也得不出任何好的结果来。 苏筱晚想到了自己中学时的一次落水,那种一大片水悄无声息地没过头顶的巨大恐惧和手忙脚乱是一起来的,挣扎也无效,头上的那片水像是一片汪洋,怎么也跳不出去,屏气,踩水,还是浮不到水面上,死亡就在下一秒…… 小屋的门被推开了,苏筱晚环抱着自己臂膀的胳膊瞬间松开来,她期待着看向门外走进来的人,却是这家的女主人。 「知道你没躺下,担心呢吧?来,喝口热茶。」女主人叹了口气,把烧水壶拎了进来,另一只手里还拿了只搪瓷茶杯。 那是浓郁的茶砖煮出来的红茶,七分烫,是饮茶最好的温度,浑厚的茶香萦绕唇齿之间,是粗粝的,更是踏实的。 一口热茶顺着喉咙滚落而下,放下茶杯,苏筱晚的眼里却盈满了眼泪。 刚才她哭不出来,担忧和惊恐耗尽了她所有的情绪力量,现在一杯浓茶释放这些,泪就顺势漫了上来。 「唉,别哭!没事儿!听我的。我家祖祖辈辈都在这片草原上,我知道这里的脾气。像我们这儿的孩子就常出去疯跑,他们也爱往那草滩子深处跑,有时候还骑了马去,哪一个不都平平安安回来了。天黑,看着吓人,其实也没啥危险。想当初,十几二十年前荒原里还有狼,现在狼也早打没了,他们只要别下了车乱跑,我家男人他们一定能找着,说不定不等天亮就回来了。」 苏筱晚一只胳膊支在炕桌上,用手捂住了眼睛,可还是抵挡不住泪不断涌出,听任肩头的围巾滑落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迫与这两个男人中哪一个永别,或者他们都将离她而去。 人生是要在这里转弯还是要在这里戛然而止,她除了等也只有等…… 草滩深处,漆黑的夜晚里只有车灯劈杀出来的两道光柱在缓慢移动。 这次在车里的是沈魏风,在车前指挥的是夏秋杨。 人和车之间留足了空间,夏秋杨把他皮衣的拉链完全拉到下巴底下,同时戴了副车上备着的防风镜,顶着突然狂暴起来的大风一点点往后退,并且边扭头看脚下边抬手不断给沈魏风指示,示意车子可以继续前行。 这是个很慢的办法,不知道天亮的时候有没有可能挪到草滩的外围,但是这也是比较稳妥的法子,至少有人在前面探路可以避免汽车再度陷入坑洞里。 原本沈魏风要在下面指挥车子前行,可夏秋杨这会儿老美的毛病又发作了,说刚才救车的时候是他在车里,这样太不公平了,这次应该他在下面探路。 沈魏风听到他这话有点哭笑不得,但也不打算跟他瞎客气,反正路途还长着呢,总归得两人倒换着来,就让他先去吧。 夏秋杨站得是远,可还是在车灯光柱的尽头,沈魏风一边注意着车前近距离的情况,一边看着前面夏秋杨的指挥,同时还顺便观察着夏秋杨身后的状况。 正当夏秋杨用力挥舞双臂,让沈魏风加快速度前行的时候,沈魏风猛然发现夏秋杨身后怎么突然没了那种高高低低起伏的小土丘,空荡荡没有边界的那一片里竟然从车灯里看得到一层稀薄的雾气。 晚饭时牧民家男主人的一句话一下重新跳入沈魏风的脑海:草滩深处是有湿地的,远远地一点也看不出来,但那地方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那些荒草下的湿软的泥土吞掉了多少牲口和人,从没有人数过,反正到了最后连一副尸骨也遍寻不着。 「不!停下来!」沈魏风停住车,从车上跳下来,在风里大喊着往前跑。 但还是晚了,夏秋杨已经踏进了里面,他突然放下手臂,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周遭,然后再看向沈魏风,人彻底惊呆了。 是的,夏秋杨陷到湿地里去了,湿泥先是绕到了他的脚腕上,很快就缠到了小腿,眼看就要漫过膝盖。 夏秋杨惊恐中回头看了一眼,可惜黑暗那么彻底,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种湿漉漉的腐败的味道浓重地飘了过来。 他清醒了一些,开始奋力去提起小腿,可越用力湿泥往上漫的速度越快。 而且,他还在往更里面的位置滑去,沈魏风眼看就要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人毫无防备,虽然眼前的一切都是千真万确。 就在夏秋杨要完全没入这黑暗中的一刹那,沈魏风一眼看到了车灯光柱里一块毫不起眼的突出来的石块儿,他立马大吼着喊道:「那边,看那边,有一块石头!」 夏秋杨虽然已经晕头转向,但立刻在沈魏风的吼声里清醒过来,赶忙往那块石头的位置挣扎过去。 湿泥已经没过了他的小腿,好在他个子很高,手臂又长,稍一探身就一把扶住了那块石头,借了这点支撑一用力,两只胳膊一起环抱住了那块石头,总算稳住了还要快速往下陷的身体。 沈魏风也在这一刻感到突然冲上头的血液流动的速度慢了下来,这人至少不会再掉下去,命是暂时保住了。 下面就是救援了,尽管目测情况并不乐观。 车上有工具,这倒不是大问题,关键是距离,沈魏风回车里往前开了一点,把车灯调整到夏秋杨的位置才发现,其实他基本不可能走到夏秋杨的身边,那种假性的硬地上遍布着湿泥和裂纹,加上茂盛的荒草,视线也很差,踩上去随时有陷进去的可能,只能说夏秋杨到那么靠里的位置才遇险是因为他倒退着走的时候用力比较均衡,所以才没在湿地边缘就陷了进去。 「有没有绳子?丢过来,绑保险杠上,你倒车,我自己能上来。」夏秋杨因为稳住了身体,也有了精神头想主意,扯着嗓子冲沈魏风喊道。 这主意不用夏秋杨提醒其实沈魏风已经想到了,可惜的是车上本来备有一捆粗尼龙绳,但前几天绳子莫名不见了踪影,因为这一路的考察点没有试掘深度超过一米的探坑,所以四个人谁都不觉得车里少了绳子是件紧要的事,再加上一路上县城越来越少,沿途几乎都是村镇,像这样工具类的物品也确实无处添置。 尽管这个情况沈魏风早就知道,可他还是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又翻找了一遍后备箱,但装工具的木头箱子里除了一些不超过一米的细绳,再没有什么长到足够甩给夏秋杨的东西了,而那一小把细绳即便连接起来够长,也撑不住夏秋杨那么大个子的成年男人的体重,是一定会断的。 沈魏风重新走到距离夏秋杨最近的位置,看着抱住石头在焦急等待的他,真是愁眉不展。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零三章薄雾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四章 口吐芬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夜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这种荒原上的温度到了这个季节,天黑之后下降得很快,沈魏风凭经验感觉现在的气温大概已经跌破了零下十度。 再看不远处夏秋杨的脸色也在眨眼间开始变得苍白,嘴唇似乎也成了紫色,上身在扭动时僵硬而艰难,这都是冻伤开始的前兆。 「怎么?没有绳子?」夏秋杨很快就变得有气无力,一双眼睛有点开始失神。 「我现在还没找到拉你的东西,你坚持一下。」除了这么说,沈魏风觉得再没有什么语言能安慰身处绝境的夏秋杨。 「抓紧时间,我觉得我脚下的泥特别软,没有绳子出不来,太冷了。」 这个是当然,湿泥沉重,夏秋杨已经借着这块石头努力了多次,想把腿从里面拔出来,可事实证明靠自己的力气这完全没有可能。 夏秋杨过去在南美不是没有遭遇过类似的险境,但那是湿热气候下的湿地,泥水的比例是水更多,那种危险里但凡能找到这么一块地底下冒出来的石头抱住,至少可以先从里面脱困出来,然后再琢磨上岸的问题。 而眼下这个地方就是不成形的湿软泥土,水分不多,或者至少夏秋杨陷落的这个位置几乎没有浮在上面的水,纯粹是湿泥,重是它的特色,所以靠自己根本摆脱不掉。 沈魏风重新返回车里,拉开车门,把整个车翻找了一遍,甚至连座椅底下的缝隙都没放过,但没有绳子就是没有。 风这会儿倒是比刚才弱了,可气温还是在不断往下掉,夏秋杨正在和死神做搏斗,就等着他沈魏风快点儿过来搭把手。 「还没找到吗?」夏秋杨的嘴唇已经开始变做深紫色,脸色更加苍白,死神仿佛就飘在他头顶,举着镰刀,就等着他咽气呢。 「你别急!再让我想想办法!」沈魏风也是急得心头火起,可环顾四周实在没有一样可以趁手拉人的东西。 「要不你想办法开车出去吧,叫人来,或者带工具回来,这样拖下去我们都会死。」夏秋杨的眼皮有点沉了,硬睁着眼睛看向沈魏风,说话声音也小了很多。 「不可能,我开出去的可能本来就小,就算我真出去了,再回来也未必能找到这里,而且也一夜过去了,到时候你……」沈魏风没把死说出来,不想到了这份儿上再打击夏秋杨。 夏秋杨没说出话来,摇了摇头。 「你别趴在那里不动,动一动身体,避免被冻伤。」沈魏风目前只好先鼓励夏秋杨尽量多活动,他很怕看到这个人睡着。 夏秋杨点点头,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又趴在石头上了。 「别停!听见了吗?在我找到东西拉你之前,要不停地动!」沈魏风喊完这一嗓子,就又快步回了车里。 「你说得容易!要不你过来试试,这种地方到底能不能挪动身体!你就是想借机弄死我,好不了了之,死无对证!」夏秋杨大概是被冻得开始犯迷糊了,嘴里的话风瞬间变得与刚才不一样了起来。 沈魏风虽然着急回车里想办法,但还是听见了他的这两句唠叨,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想了两秒钟,又转过身,冲着夏秋杨道:「是啊,我就是想让你死在这里,这样就与我无干了!怎么样?这主意听起来很让人郁闷吧!要不你撑住千万别断了气,不然不就成全了我!」 「你这狗娘养的!」夏秋杨气得提高了嗓门用英文大骂。 「骂得好!会用中文骂人吗?反正都要死了,在这儿就不必装什么绅士了,该骂骂,我这有录音机,待会儿给你录下来,回来等你死了,我拿回去放给你师妹听,让她见识见识她仪表堂堂,风姿绰约的师兄临死前是个什么德行!对了,你肯定也会不少语言吧,换着样来啊,别停!加油!」 沈魏风边冷嘲热讽地奚落夏秋杨,边回了车边去翻工具,准备开始卸后排座椅垫,这东西能拧下来,而且它是一整块的。 从沈魏风还能落脚的位置到夏秋杨之间其实是有点距离的,原来准备找绳子丢过去,直接拉就可以了,但这法子实现不了就只能人来拉,可无法靠近是个难题。 站在湿地边上,沈魏风琢磨了一下,马上想到了成片的东西受力面积大,应该不至于陷进去,可以踩着这样的东西,或者在这样的东西上匍匐过去,然后到跟前把夏秋杨拉出来。 卸座椅垫一点不麻烦,沈魏风很快手脚麻利地把这东西拆了下来,双手拎着往湿地走,风声里还有夏秋杨意识模糊下的低声咒骂。 还好,丢出去明显这东西可以浮在湿泥上不陷下去。 接下来就是备胎,这个更简单,原本就在车后面挂着,几下就弄下来了。 沈魏风小心谨慎地踩着后座椅垫挪到最前端,又放下了备胎。 谢天谢地,能割开人皮肤的寒风越来越小了,上帝仿佛开始同情这俩男的,终于不再继续作梗。 但即便如此,冷仍是不可克服的巨大困难。 快,要尽量快! 生死攸关。 沈魏风放下了备胎后便立刻再度返回车跟前,极其麻利地拿千斤顶开始卸四条轮胎。 等都卸下来了,沈魏风感到自己头上急出了一层汗,可再一听,怎么夏秋杨不骂人了?! 这可把他吓得够呛,他赶忙跑回湿地边一看,夏秋杨已经抬不起头,趴在石头上搞不清楚是死了还是睡着了。 「哎,醒醒!」沈魏风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了过去。 「啊!」被砸中的夏秋杨立马清醒过来,捂着被砸痛了的额角又开始继续大骂。 看到夏秋杨醒过来又开始骂人,沈魏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翻身回去弄轮胎。 一块后座椅垫,一条备胎,再加上四条轮胎,沈魏风终于已经和夏秋杨离得很近了。 不过当他站在最前端的轮胎上看着趴在那里的夏秋杨时,觉得两人间这最后一米着实十分尴尬。 他俩都是高个子,胳膊都长,按理说两人都伸出来手拉住,确实这一米也不是问题。 可关键是夏秋杨现在半死不活,万一他要是没了力气松了手,他那个体格也不是沈魏风一个人能拽得住的,搞不好一失去平衡两人都要翻进这湿泥里。 绳子还是需要的,必须给夏秋杨身上绑个东西,好有备无患。 原本眼看着沈魏风已经来到自己跟前,夏秋杨终于有了点精神,止住了骂声,可还没一分钟,沈魏风既没有伸出手来,也没有说点什么,夏秋杨眼看着他又踩着轮胎和坐垫回去了,仍旧气得低声咒骂,而沈魏风完全充耳不闻,他已经想好用什么来捆住夏秋杨的身体了。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零四章口吐芬芳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五章 这运气! 牧民家的小屋里,女主人煮的红茶慢慢地变凉了,搪瓷杯里的茶水冷掉后上面浮了层薄薄的不规则的清白的膜,使那头上的灯光也照不到杯底,一杯红茶因为变冷而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 在她对面的苏筱晚起先忍不住低声哭泣,她尽力劝了那么几句,也不怎么顶用,劝着劝着低泣就变做了呜咽,跟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这家女主人很惊讶这年轻而瘦削的女子能有那样大的力量去哭泣,要知道她们这儿多少女人苦了半辈子遇事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流眼泪!或者连泪水也流不出!反正哭也没啥用处,多余的力气得拿来活下去,牲口、孩子、老人,眼泪能解决哪一样? 苏筱晚感受不了这样境遇上的鸿沟,但她还是很快知道自己的伤痛在这里就是一道古怪的风景线,所以她尽力止住了眼泪,不让自己成为看客的对象。 但那么多感情和事情憋在心里无处倾诉,焦急和担忧又一刻不放,她便只好拿起笔在出土报告的背面走笔写了起来。 因为是随笔,她就用了英文:魏风在狂怒中带走了steven,他的怒火没有错,可我也拦不住,他拒绝我靠近,不听任何人解释,我很怕他一时激动打死了steven,那样我们三个人都会永堕地狱!steven不该来,那些父亲的往事好可怕也很哀伤,他不过是想带我走,他担心我重蹈父亲的覆辙,但魏风不相信,他对steven的印象越来越坏,他说过,那叫蛊惑人心。我知道,魏风是个非常自信的人,他的一切都值得信赖,但有些事情他也消除不掉我心底的疑虑,我知道这让他很挫败。不过steven一点不介意这些疑虑,他觉得看清楚这一切,坦然接受就可以了,他曾说过,这世界如此广大,不需要就丢开,生活还可以照样美好!可惜这想法与魏风的原则简直格格不入,而我似乎也与我的故土格格不入,做人真的很没意思…… 被煎熬到心境一片荒凉的苏筱晚在牧民家苦苦支撑着,她所不知道的是什么格格不入、水火不容在此刻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件特别具体的事,一件沈魏风这辈子都没干过的新鲜事。 他们a市考古所的人凡外出干发掘,临走的时候库房都会发一件蓝布大褂,这衣服长及膝盖,粗粗的麻布质地,蓝得看起来绿莹莹的,前排一共六枚深褐色塑料扣子,扣子上有一颗五角星,是极有时代特色的一种产物。 但这衣服有个毛病,就是不可贴身穿,因为那种粗麻布挨着皮肤感觉非常扎人,所以每当八月大家伙领了衣服后都忍不住要撇嘴。毕竟有时候穿个背心下探坑是有点寒凉,是需要一件抗造的外衣,但这东西倒是抗造,可人不抗被它造,所以它本身就是个鸡肋般的存在:合适且难穿。 结果,队里每个人床头都会搭着这么一件不穿的衣服,大褂胸口的口袋上还印着一圈白色的字:a市考古研究所。 如今,车里就扔着这么一件蓝色大褂,所属者是姜伟,他是临走时顺手带上了它,防着出来要爬探坑时备用。 这衣服因为是专门给男的干活儿准备的,所以质地结实,,长度也差不多有一米多,足够一会儿用来救夏秋杨。 不过整件衣服没法用,沈魏风马上把储物盒里的刀子找出来,费力地小心地把衣服从领口到底摆一条条割开。 其实,与沈魏风同学的不少男博士们对于动两下针线都是可以的,因为他们打小的生活环境造就了这种不值一提但又分外管用的生活小技能,可惜沈魏风没这条件,所以对于所有与衣物相关的修修补补他都感到极其陌生。 正因为这个原因使他在拿刀割布条这么简单的事情上费力颇多,远不如卸轮胎来得干脆利落。 好在手法再怎么笨拙,四条长布条还是弄出来了,接着他又颇费功夫地把布条系了起来,在最前端绑了把老虎钳。 「喂,我把这个扔过去,接好了!」 沈魏风快速回到距离夏秋杨最近的轮胎边上,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布条慢慢打转,看准了方向,一下甩了出去。 夏秋杨开始还在犯懵,等眼看着闪着寒光飞来的老虎钳时才明白沈魏风这半天到底干吗去了,本能地一把伸手接住。 眼看夏秋杨稳稳地握住了布条,沈魏风长出了一口气,身上刚才因为紧张而激发出来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大半,恨不得立刻坐下来抽颗烟缓缓。 可松懈归松懈,人到底还没救上来。 「绑身上,从胳膊下面绕过去,多打几个结,抓紧布条,我来拉。」 「多谢!多谢!我自己来!你把布条绑轮胎上。」夏秋杨有了生的希望,力气也长了一些。 但沈魏风不可能让他自己在那里费力,毕竟还有低气温的威胁,这个上岸的过程还是越短越好。 于是,两人相互配合着一点点往前挪,终于在折腾了十来分钟后夏秋杨勉强爬了上来,当时就倒地不起。 「喂,别躺着不动,活动活动手脚,坚持一下,我去装这些东西。」 沈魏风一边叮嘱夏秋杨,一边把丢在湿地里的轮胎和车座椅垫一个个捡回来,再一一装回去,期间不断扭头大喊,让夏秋杨不要睡着。 夏秋杨双腿无法站立,就爬了过来,哑着嗓子说要帮沈魏风的忙,可结果话刚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沈魏风赶忙返回车里找军用水壶,这次因为挪了下工具箱,他不仅找到了水壶,还发现之前在昌运县喝了半瓶的白酒竟然也在。 这运气! 看见有酒,沈魏风水壶也不要了,拿了酒先来灌夏秋杨。 果然,两口酒下去,不过一会儿,夏秋杨的脸色就开始不再苍白,慢慢地有了点血色。 沈魏风一看见效,又倒了些在手里给他擦脖子的两侧,然后再去搓手心。 等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夏秋杨的眼睛睁开了一下又闭上,等了等又睁开,沈魏风拍着他的脸叫他的名字,终于这人完全清醒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沈魏风,嘴里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我?」沈魏风不解地看着夏秋杨。 「你——你要打死我,是吗?」夏秋杨的脑子仿佛在掉进湿地那一刻就断片了,嘴里胡言乱语地。 「你想什么呢!」说完,沈魏风就丢下夏秋杨继续加速装回车轮。 等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之后,沈魏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沉重的夏秋杨弄上了后座,让他躺下,自己坐回驾驶位,觉得刚才的一切仿佛是前生的往事似的。 夏秋杨看着沈魏风找出烟来,忍不住也要了一支,然后底气不足地问道:「你干吗费那么大力气救我,你之前不是执意要打死我吗?」 「是啊,我是要打死你,可不是要把你扔湿地里冻死。」沈魏风这时才感到身上的寒气升腾起来,冷得哆嗦。 「那现在也是个不错机会。」夏秋杨耸了耸肩,深吸了口烟,觉得冻得本来完全失却知觉的双腿似乎有点痛感。 「你已经把我折腾得枪都握不住了,打死你这事还是等下回吧。」 「下回?你难道是打算在你和安娜的婚礼上开枪吗?」 沈魏风这时扭头看向躺在后排的夏秋杨。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零五章这运气!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六章 心愿 老话说:疯子无所畏惧,是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可怕;天才无所畏惧,是因为他有一口好牙。 可沈魏风并不觉得夏秋杨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 “你这算是美式幽默?”沈魏风表情平静,眼看着一支烟就要抽完,衣服里饱含的寒气却还没能散净。 “谢谢!不过我不知道你真的娶了一个外国妻子,再搭救一个外国……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四百零六章 心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七章 兴师问罪 天一点点亮了,草原的曙光像是一瓢颜色泼洒在天空,与云调和了一下,又在风里翻了几个滚,然后把色彩带向四方,太阳倒不是顶重要的,更像是打向舞台的灯光。 苦苦等了一夜的苏筱晚整夜没有闭眼,看着窗外的黑夜变做鱼肚白,可院门口还是没有动静,她于是再也无法坐等下去。 院子里的羊圈清早变得安静了许多,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四百零七章 兴师问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八章 归心似箭 按理说,昨夜在荒原上为了搏命奋力拼了一夜,此时最需要的就是躺下好好休息,但沈魏风脚踩油门头是有点晕,可满心惦记的还是在借宿牧民家的苏筱晚,不见到她安然自若,他是无法放心的。 从镇上回村子,沈魏风把车开得风驰电掣一般,终于在十来分钟后又重新回到牧民家门口。 他跳下车,车门都来不及锁就快步走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四百零八章 归心似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九章 别无他求 沈魏风知道自己不会看错,那不远处的人影应该就是苏筱晚,他一时间有点踏实,觉得还好她人没乱跑,一时间又觉得心慌,觉得从没见过苏筱晚那么凄凉的背影,凄凉到让他感觉自己欠了她一生一世,甚至生生世世! 下车匆忙,可沈魏风仍不忘随手拿上自己在上车前丢在副驾的厚外套。这是他特意带上的,毕竟昨晚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寒冷的记忆仍光亮如新。 起先,沈魏风是快步走着,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跑着跑着他便忍不住高喊:小晚! 苏筱晚正在茫然失神中望向那哀哀衰草的尽头,天与地之间的分界线,突然耳边一声熟悉的呼喊声传来,她转过了头。 沈魏风不知道苏筱晚在这里坐了多久,他只觉得此时被他紧紧搂入怀里的人浑身没有一丝热气,两条胳膊甚至都抬不起来环抱住他,他解开衣扣用自己的外衣尽力包裹住浑身冰冷的苏筱晚,再用那件厚外套裹住她的后背,低下头呼喊她的名字,轻抚她翻飞凌乱的长发。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沈魏风感到怀抱里的人才动了动身子,然后竟突然推开了他,因为力气小,又推不开多少,两只拳头便纷纷砸在他胸口,哭着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又骗我!」 不等沈魏风反应过来苏筱晚话里的意思,她就晕了过去,身子软得要倒下,幸好被沈魏风一把重新搂入怀里。 「小晚!小晚!你醒醒!醒醒!你听我说……」沈魏风心急如焚,可苏筱晚却一时间失去了意识,他全无办法,只好转身把苏筱晚背起,加快步子回到车里。 车里没有暖气,但至少无风。 好在他刚把苏筱晚放在车后座上自己也上了车,她就醒转过来,满含着一眶泪水望着他,一双手哆哆嗦嗦抬起来,轻轻放在他的脸颊上,纤细而冰冷。 沈魏风看得心疼,把她的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里,心里也堵得一时间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幸好你没事!」苏筱晚这时仿佛才算彻底清醒过来,看着刚才错以为早已丢了性命的沈魏风就在自己眼前,那份欣喜和伤感接踵而来,排山倒海一般。 「我没有事,你别担心!」 「seve呢?他,他还活着吗?」苏筱晚紧张地双手挣脱了沈魏风,用力抓住了他的衣襟,像是为了应对那可怕噩耗的到来找到一个身体的支撑。 「他也没事,昨晚我们只是一时情急开进这荒原里了,后来车子陷进了坑洞,接着你师兄又不小心滑进了湿地……,不过好在最后救上来了,早上我带了他去镇上看了医生,就是双腿泡在烂泥里有点冻伤,养两天就好了,他人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沈魏风饱含歉疚地轻声慢语道,希望自己详细的解释和温和的语气能缓解苏筱晚那沉重的担忧。 「真的吗?他真的没事?你,你没有开枪?你们没在草原里打起来?」苏筱晚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脸上挂着泪,盯着沈魏风。 「真的,要我带你去看看他吗?我猜他这个时候应该还在镇上,我拜托了严警官帮忙照顾,你看连枪我都还给他了。」 沈魏风话音刚落,苏筱晚便扭头扫视了一遍前排驾驶的位置,确实没有昨晚那支左轮的影子。 「那枪是cryal的,她就在这附近,而且一直都在。」苏筱晚这话不像是说给沈魏风听的,更像是自言自语。 但沈魏风自有他的打算,毕竟他答应了东子,苏筱晚的安危都在他身上,他一定要护她周全。 「这件事就过去吧,你师兄昨晚也得了教训,承诺不会再继续跟着我们,咱们四个人就安心把最后几个点考察完就可以圆满完成这次任务,其他的回去再说,你师兄告诉我他打算先在国内休息一阵子再去吴哥地区,走之前一定会和你见一面告别。」 沈魏风的这番话倒是不假,只不过他没有继续吴霜竹的话题,他想那应该是东子的工作,他只想让苏筱晚安心地把这次考察做完,其他的危险他了解就可以了,不必再去给苏筱晚徒增忧虑。 苏筱晚对沈魏风刚才的话几乎没有反应,她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直到沈魏风的话音一落突然提出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魏风,后面的考察点我们可不可以加深发掘深度,比如,比如加深到三米,可以吗?」 「三米?为什么呢?深度一般都是看情况定的,你也知道,如果非要每个点都要达到三米,总得有个理由吧,毕竟还有老张和姜伟他们,而且一般就咱们几个人,探坑过深没有相应的工具,上上下下的也不安全,临时请民工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沈魏风颇为不解,不知苏筱晚这样紧张而焦灼的恳求到底所为何来。 果然,苏筱晚被说得哑口无言,可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坚定而悲戚道:「魏风,我知道,我都是知道,但请你不要问,好吗?答应我吧,这是我这一路以来最后的一点心愿,也是我回国以来最后一个请求,除此以外,我别无他求!」 沈魏风立刻陷入巨大的困扰和迷茫之中,他皱眉凝望着苏筱晚那苍白的面孔,几次要开口拒绝终是被他咽了回去。 「好,我答应你!」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零九章别无他求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章 异样的损毁 这天之后,四人的考察组里开始出现了一些关系上的松动,姜伟和老张在后面的路程里显然对于这晚的一切都尽量避而不谈,特别是在沈魏风面前。 这情况倒也不难理解,沈魏风知道他们是出来出差的,当然希望一路平安无事,若出了事也最好不是大事,如果是大事也最好与己无关,都是些人之常情,甚至谈不上什么世态炎凉,沈魏风看得很开,只不过觉得这二人确实小心地有点过了,其实前后都扯不到他们身上。 虽然这样说,他们对夏秋杨夜闯这件事讳莫如深不代表对其他的事谈起来就可以删繁就简。 就比如之后的行程,姜伟和老张都在交给所里那几十页的报告和配合警方的调查中谈了不少,很详细,也很具体。 比如姜伟在配合东子调查的时候就说了不少后来事情的细节,当然这是在他们都返回了冯村之后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比较早,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到了早上才看到沈队回来,看起来他仿佛很急,因为苏副队长人不见了,说是可能找他去了,还好沈队出去了一阵子很快就找到了苏副队长,她回来以后人看起来还好,就是情绪不高,之后我们在牧民家吃了早饭,饭后回屋里又开了个会,说了说后面的行程安排。」 「原本之前我们在所有的考察点都收获颇丰,感觉证据链基本可以算是闭合了,工作挺完满的,后期再有发现就是锦上添花的事了。当然要是严格来讲,对于文化的考察没有文字按理说是不行的,但这个问题在当时是个伪命题,因为谁也不能保证红井东文化的文字是必然存在的,找不找得到要看运气,而且试掘所获得的文物上的图形也并无文字特征,我们在这块上想发力都找不到方向,况且苏副队长是这方面的专家,也肯定了这个结论,她明明很清楚这个问题。」 「但自打那晚之后,从第二天早会开始,苏副队长的话风突然就变了。她坚持红井东的文字缺失问题必须解决,而且要在这次行程内寻找到证据,还把这一点作为后期工作的要求写进了工作报告。我对这点倒是没什么意见,沈队和苏博士都是真正的专家,他们自有他们坚持的道理。但苏副队长为了这个目标提出要在之后的考察点试掘时加深米数,这个让我有点无法接受,我当时就表示了反对,不过沈队完全支持,而老张的年纪大一般不出力,当然也能接受。这么一来,少数服从多数,我最好只好听命于领导的安排。」 「但会后沈队又单独找我谈了一下这事,承诺到时候一定会去请民工,让我放宽心,工作和任务量并不会增加多少。他愿意这样跟我讲,我自然表示了感谢,也相信他不会欺瞒哄骗下属,毕竟外出就四个人,团结是完成工作的保障,我们都懂。」 「其实,加深米数这件事我觉得不必要不单是工作量加大的问题,而是从一米加深至三米甚至更多已经与正式发掘无异,可我们毕竟在考察的路上,为了一个点的搜寻工作花费这样的力气和时间,乃至金钱,都是不理智的。到时候必然会出现一种情景:文物散落在探方里,到处都是,可我们就四个人,顾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时间上也不能无限拖延下去,选择就成了让人十分头疼的事情,开个会就会没完没了地讨论下去,留哪个不留哪个总要有人担责,而且回填也是个麻烦。那么深的探方很容易引起周围村民的注意,到时候保护工作都不知道要拜托给谁,这边的条件是人要吃饱饭都成问题,费钱费力照顾黄土之下的破瓦罐真是不可想象。」 「还好,之后的情况比我最初的担心要好。首先,民工的事情就解决得很快。我们在离开牧民家后,又落脚在一个小自然村,这个村的规模更小,没几户人家,稍作打听就找到了一个坡脚的中年男人,这人平时务农,冬天地里没活儿了,正想出来打点散工,想赚点钱过年,要价也不离谱,还算在我们经费的预算之内,沈队就同意了他的加入,并且发了他几十块钱,算作预付款吧。这人拿了钱后干得非常卖力,不偷懒,不磨洋工,手脚极其利索,就因为这个人的加入,我原来要分担的一点力气活儿也都一并交给了他,这让我顿时轻松了不少。不过这个人有个毛病,不爱讲话,问他什么问题都半天答不上来,再加上长得有些别扭,又总戴着一顶旧的破棉帽子,低头不语的,大家多少都有点烦他,不过我看得出来,苏副队长似乎有点怕他,可能和他这人长得凶有关吧。」 「除了民工的事情,发掘工作本身并并没有遇到太多困难,这些点状分布的发掘点基本都没有遗漏,只是在开挖的过程里我们找的这个民工说有些地方都是被人翻过的,还费力打开它干吗?这话当时很令我们几个震惊:他一个本地土生土长的农民,怎么会有这样的见识?他后来解释说,那是因为他去内地打工时找过考古点工地上的活儿,听人说被翻过的墓不值钱。这说法尽管很合理,可我和老张却觉得很不放心,多次提醒沈队注意这个人的动向,还建议把之前收集的文物另行保存,或者找邮局寄回所里,但沈队说寄回去不太现实。」 「可后来的情况确实有异,不过奇怪的是并不是文物的丢失,而是没完没了地损毁的问题日渐严重。起先的损毁是小件的,多是那些陶器的碎片。因为一路奔波,苏副队长无法保证所有碎块都有复绘,这就导致我们开始搞不清楚是不是后来人为弄坏的,直到有一天一只只有罐底有裂纹的水罐彻底裂作两半,我们才意识到这是有人故意在搞破坏。因为这只水罐我们一直重点保护着,上下车搬运都是先文物后个人物品,这罐子出土后连地都没下过,如何莫名其妙地就裂开了?大家的怀疑马上就集中在这个民工身上,可惜观察了几天之后,一点证据也没找到,便只好不了了之。」 「不过这件事的证据没找到,但在探方开挖上我们却发现了另外的异样,我想这和最后的那次意外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一十章异样的损毁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一章 真实与虚幻 事实上,姜伟在对东子的调查中所提到的那个探方内的异样其实不止一处,他本人对当时的情况了解得还是不够,而真正知道事情全貌的还是沈魏风,只不过他大半不能明说,只能在暗中提防。 就像耳巴子进了他们四人的考察组这事,东子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找机会收口。而沈魏风说到做到,尽力配合东子的行动,但同时还要注意保护文物安全,像姜伟提到的一些所谓的文物损坏其实都是假象,真东西沈魏风早就委托交给了警方代为保管。 可尽管如此,抓住耳巴子再顺便把吴霜竹等一串人等都收进网里并不容易,首当其冲不好对付的就是这个既凶残又狡猾的老盗墓贼。耳巴子这人很有记性,他干这行的这些年来从未失手,在冯村和离雨镇算是头回栽跟头,还摔得挺惨,腿都几乎瘸了。所以这回他万事都是试探着来,一点也不冒进,他狡猾地观察着每一个人,老老实实该干嘛就干嘛,不让人有任何逮住他尾巴的机会。甚至把他平时那种喜怒无常的性情和残暴的脾气都藏得严严实实,拿出他原本出身的本分来,有活儿就干,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连吃饭都故意蹲到一边地下,从不往沈魏风他们四人桌前凑,给什么吃什么,任桌上的人怎么叫都咧着嘴笑笑,就是不肯上桌,把一个老实巴交老农演绎得活灵活现。 但这样刻意的表演对于苏筱晚来说却是如同虚设,她后来曾对沈魏风说过,她的心底是无私的,所以也是澄净的,那些遮掩的丑陋的再装扮也会在她那如镜子般的心底被照出原形。 这一点有多神呢,在耳巴子被雇佣的当天晚上就发作了。 那天是大家的休整日,沈魏风正好借机寻人干活儿,苏筱晚不用参与这事,就一整天在屋里,趴在炕桌上又写又画忙了一天的笔头工作,补了不少之前的「亏空」,直到晚上晚饭时,耳巴子跟着老张、姜伟和沈魏风一起掀了棉布帘子进屋来,她顿时皱紧了眉头。. 耳巴子当然认识苏筱晚,这么漂亮的年轻外国女人,想忘也是忘不掉的,所以一进门他就忍不住瞟了两眼,可一触碰到苏筱晚那犀利的眼神他又赶忙将眼珠转向别处,不敢太过放肆。 当晚,沈魏风就留他吃晚饭,期间给他交代了一些工作规程还有注意事项之类的,耳巴子就蹲在地下,端着碗一边扒饭一边「嗯嗯嗯」地答应着,脸始终不看向炕上的桌子。 饭后,耳巴子说该知道都清楚了,今晚要回家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再来,大家也就没有挽留,随他去了,当然这笔买卖也就此算是商议定了。 入夜,苏筱晚一人睡在外间的炕上,三个男的住在里间的小屋,这家主人是对老夫妻,还带着个几岁的小孙子,三个人住在对面一间小屋里,这边的屋与屋之间都没有门,就半拉布帘子遮着点儿,人躺下其实里里外外都看得很清楚,沈魏风看这环境自然不放心,所以洗漱完就出来陪苏筱晚。 两人先是说了说工作上的事,说完话题就拐到了耳巴子身上,苏筱晚虽然没有认出他,可还是满心疑虑忍不住问道:「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 「村子里,离这不远。」沈魏风说着,手里削着苹果,不过刀法并不怎么娴熟。 苏筱晚沉吟了一下道:「这人看着让人觉得心慌,不知为什么。」 沈魏风没有马上搭话,而是把苹果削好递到苏筱晚手里,这才安慰她道:「可能这人长相有点儿凶吧,你离他远些,没事别搭理他,平时有我管着,不用担心。」 「他的来路可靠吗?怎么总觉得这人身上杀气腾腾的。」苏筱晚吃着苹果,还是坚持她的感受。 「这一路过来你也知道,临时雇人很难找到合适的,找不到人姜伟就得顶上,我也得动手,其实呢,干点儿体力活儿倒是小事,主要这种活儿我们干起来慢,效率低,远不如找来的民工干得好。再说后面的几处发掘点有些需要加深米数,你上次开会也说了要尽量找到文字证据,可完成这些没有民工过来干活儿是保证不了的。至于来路倒是不用担心,反正都是些务农的村民,只要他人愿意跟着走就行,好歹还有我、姜伟和老张三个男的,他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其实,沈魏风也想跟苏筱晚说实话,不过这样的事情要是不能跟姜伟他们交底,对苏筱晚就更不能了,她的敏感现在就已经发作起来,要是都对她和盘托出,之后的安排恐怕就都进行不下去了。 好在沈魏风这番劝慰终于起了作用,苏筱晚安静了下来,隔了半天轻轻靠在沈魏风怀里,问了个与刚才话题完全无关的事情。 「魏风,你说人死可以复生吗?」 沈魏风不解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无奈道:「小晚,这话你说出来我还真不太习惯,如果人死可以复生,那我们的工作不就失去了意义?」 「不,我不是说工作。」苏筱晚摇摇头。 「那除非是幻觉。」 「幻觉?」 这话仿佛点中了什么要害,苏筱晚一下从沈魏风的怀里坐了起来,盯着他有点讶异,又有点吃惊。 「是啊,人都会有幻觉,有时候我们未必分得清真实和虚幻,人不都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吗?」 「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苏筱晚念着这句话,瞬间有点出神。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一十一章真实与虚幻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二章 危险的甜蜜 这户农家光秃秃的屋子里有两样一进屋就能入眼的东西,一是一只擦得异常干净以至于有点晃眼的大瓦数灯泡,另一个是墙上挂着的与这里环境反差极大的金色挂钟。虽然那钟的外壳看得出是塑料制的,但外表镀的那层耀眼的金漆着实令人过目难忘。 灰头土脸与光芒万丈原本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的两种不可融合的感受,可在这里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四百一十二章 危险的甜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三章 我们的灵魂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地方,黑暗是彻底的,但那是背着月光的地方,有了月光一切就不一样了。 平原上的浅白的冷光到了这里就变了色,仿佛是上帝在那光里摇匀了些橘色,然后温温地铺洒下来,铺得到处都是,似一层薄纱温柔了这片苍凉而野性的荒原。 沈魏风牵着苏筱晚一起在那月光之下走着,迎面吹来的风轻柔而寒凉,是这里临近冬日最和缓的晚风。 而这静谧的天与地之间,除了轻微的风声,再能听到的就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沙砾间相互挤挨着生出的摩擦声,悉悉索索地,清脆悦耳,简单而快乐。 黑夜原本应该带来的压迫感此时却化作了一件容器,把月光之外的地方都隔绝了,也把那其实相距不远的煩愁和危险全划归给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是没有烦恼的,也没有紧张与不安,它的荒凉也是它的安稳,像精神的临时避难所,呵护着两人那脆弱的爱的关联。qδ.o 沈魏风对这一切完全了然于心,但他此时愿意抛却这些,就活在当下,他这时只愿自己是小晚爱的人,把所有的负累和身份全都抛下,做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苏筱晚在心里渴望了很久很久的那个爱人。 果然,沈魏风这时听到了苏筱晚发自内心的感叹。 “我爱这地方,真想一生一世都留在这儿!”苏筱晚一双漂亮的眼睛流光溢彩,觉得眼前的美景她今生都看不完。 “那怎么行!这儿是荒原,现在又是晚上,我们看到的东西有限,其实这周围非常原始,沙砾层很厚,水土都留不住,人在这里生活困顿,水源都没地方去找。”沈魏风看着苏筱晚那被冻得微红的鼻尖和两颊,心生怜爱道。 “我知道,但我不怕。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你啊,你就是我活下去的支柱和水,不管这里有多荒凉,那又怎么样……”苏筱晚像只幸福的小兔子似的,依偎在沈魏风身边喃喃自语道。 沈魏风原本还算平静的心这下彻底被苏筱晚这句孩子气十足的撒娇给震动了,他突然停了下来,面朝苏筱晚,看着她那眼底荡着的满满的柔情很动情道:“小晚,嫁给我吧!从今往后,让我来照顾你,给你一个家,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苏筱晚惊讶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原本满含柔情的眼睛里慢慢涌上泪来,映着月光流动闪烁着,有点摇摇欲坠,可她似乎还不愿这时破防哭泣,而是隔着这层水雾哽咽道:“魏风,我,就算我们不论未来,难道你也真的可以不问过去吗?” 沈魏风当然明白苏筱晚话里的意思,可他还是坦然道:“你还这么年轻,能有什么过去?就算有那也是父辈的事了,我们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往里,眼前和以后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可,可我还是不敢相信,那些拦住我们的都不在了吗?魏风,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万一,万一这是一场梦呢?梦醒了你也走了,我,我该怎么活下去!”苏筱晚手足无措的望着沈魏风,滚热的泪滑过脸颊,留下一道微亮的泪痕。 沈魏风没再做任何解释,他把苏筱晚搂入怀中,吻就落了下来…… 苏筱晚记得沈魏风是不落泪的,可那时她觉得他在哭,当然也许她弄错了,那其实是她的泪,但不管怎么说,沈魏风的脸上是湿的,这就打动了苏筱晚一辈子,她感到他落泪了,她抬起胳膊绕上他的后背,觉得再没有什么时候他们融合得这样紧密,是身体,也是灵魂。 第四百一十三章我们的灵魂 第四百一十四章 冰火两重天 这一晚如此地刻骨铭心苏筱晚的日记是不会落下的,只不过她意外地写得不多,语言简省到就只有一页记录,只是两人的片言只语都无遗漏,很是详细,沈魏风为此倒很是遗憾,因为讲到情爱,他总是拙於言词的。 「后来,我们爬上了其中一座沙砾山,我现在行动远不如过去敏捷,魏风就在一两步外等我,不时伸手拉我一把,不太高的一座山,等到了山顶,我竟然气喘吁吁流下汗来。不过,我们都很高兴,高处的视野更加辽阔,月亮也更近更逼真,简直可以看得到月球表面的凸凹,新奇而令人兴奋。这种山顶上的平地不多,粗沙砾光滑得乌黑发亮,踩上去多少有点滑,魏风不放心我,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我们在四周仔细看着,借着月光和手电的光线,在沙砾间看到了一种从缝隙里挣扎生长出来的蕨类植物,如此寒冷的日子里,它们仍是一身绿色,当真是一身的傲骨。」 「在山顶转了一圈,我益发地疲累,一时间连下山的力气都没有了,魏风就陪我坐下休息。他怕我冷,把我搂进怀里,尽力分享一些体温给我,又把我的双手放入他怀里,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说起了很多过往。我问他那天,就是我从美国回冯村的那晚,他是想了多久才下定决心来1号院的,他说他想了半年,而不是几个小时,我顿时觉得眼睛里酸酸的,我很感伤地说,也许中国那句老话说得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我那天在崖边动作要再利索点,早点开了枪,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们便都解脱了。我以为他听了这话会生气,结果他没发脾气,也没着急,只是很平静地说:你死了,我也是活不成的,生死不过早晚的事,你也没说错。原本让你来冯村就是我坚持的,最后你在这儿丢了性命,我如何有脸苟活于世,不如陪你一起去了,至少死也落个安心。听了这话,我心就像被撕开了似的,我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我几乎可以说是孤身一人,父亲死了,母亲也不认得我了,身边再没了家人,这世界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可你就不一样了,你父母亲都在,没有了你他们会流多少泪,虽然都是生命,可到底重量是不同的。他听了我的话一时间没有开口,只是望着我,为我擦了擦泪,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小晚,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世上没有了你,我会多悲伤!」 「是的,我真的没有想过!」 「我们在月下相拥,在月前倾诉,说着过往,像海誓山盟,又不是海誓山盟。因为魏风说海誓山盟后就是永世的分离,所以还是不要说了吧,就让我们做一对最平常的爱人,从相识,到相爱,然后相守一生,那么短暂的人生,他不喜欢大起大落的爱恨情仇,只求平淡温暖的日常,他已经爱过了,也痛过了,这一生真的已经足够。我没再说什么,就依偎在他身边,与他十指相扣,点点头说,好!」qs 按理说,唯有爱与恐惧是不能掩饰的,既然不能掩饰,那为什么他们就偏偏看不清前路?多年之后,沈魏风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答案很多,扑朔迷离,他不知道最终的症结在哪里,只不过那时他以为自己破除了万难,胜利就在不远的前方。 大概是因为身处其中吧,其实最后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那晚,沈魏风和苏筱晚一起「出走」了差不多一整夜,回来时天已经蒙蒙亮,借宿这家的老农早就在屋里翻身咳嗽大力咳起痰来,而对面小间里的姜伟和老张也已醒了个把小时。 「哎,沈队人呢?」老张翻了个身,看了看旁边的空枕头,这会儿他也是刚醒,姜伟似乎是早起来去方便了一回了。 「不在,嗯,苏副队长也不在。」姜伟说苏筱晚的时候想了一下,可还是说了出来。 这是瞒不住的,隔了个门帘,出去就能看见。 「他俩这一大早去哪儿了?」老张睡眼惺忪地起了身,多少还有点儿迷糊。 「怕不是一早出去的吧。」姜伟拿起搁在窗台上的军用水壶,拧开盖儿,喝了口昨晚剩的温水。 「怎么?昨晚就出去了?到现在没回来!」这下老张一下子就清醒了,赶忙披了衣服要下炕来,又探头往玻璃窗外看了看,问姜伟:「你出去看见车了没?」 「车没在外头,八成两人开出去了。」姜伟把水壶放下,坐在炕沿儿上,开始一件件穿起衣服来。 「你怎么不着急啊!连人带车一夜没了影,咱们怎么办?!」 老张年龄大了,对于一些男女情爱之事根本不敏感,更不关注,队里的风言风语他平时也就听听,根本不往脑子里记,在他看来乱传话是很多单位的共性,多半都是人闲来无事地胡扯,操心这没用的不如干点儿有用的,所以他这个时候反应就要慢好几拍。 「哎呀,你放宽心!等着吧,一会儿准回来。」姜伟不冷不热地说道。 「这怎么话儿说?难道沈队走之前跟你通气儿了?」老张仍是不解。 「嗐,张哥,你怎么就不开窍呢!他沈队有事会跟我通气儿嘛!我又不是蒋组长,跟他没那么铁的交情。他和苏副队长的事队里不是传遍了,你不知道吗?这俩半夜跑了,不是去约会还能干吗!」姜伟这时衣服也穿得差不多了,往窗外看了看,车还没回来。 「哦,嗐,这害我瞎担心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说实话,我也觉得他俩约个会什么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开着公家的车出去夜不归宿多少有点不妥,瞅着真是别扭。」 「他是头儿,你管他呢!要是出了事也是他担着,你我别出问题就行了。」老张是想得开的,懒得臧否领导。 「不出事当然随他去,可出了事,咱们谁也别想往外摘!」 「这一路都熬到现在了,还能出什么事,你呀就别瞎担心了,按理说他比你更操心安全问题。」老张说着下了炕,从窗台上的牙缸里拿了牙刷,挤起了牙膏。 「是,但愿别有事!不过,说实在的,昨儿找来的那个民工看着实在是不面善,我觉得沈队这次找人多少有点冒险。」 「小姜,你这可是拿着小工的钱操着总理的心啊!」说完,老张笑着端着牙缸出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一十四章冰火两重天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五章 板上钉钉 从沙砾山那片荒原返回的路程其实不长,沈魏风精神尚可,苏筱晚则在副驾上睡着了,等她醒来时他们早已回到了农户家门口,她仍在车上斜坐着,头枕在座椅靠背的一边,大概是沈魏风怕惊醒了她,就在她身上盖了军大衣,把那只她用了一路的热水袋放在她怀里,又怕她腿脚冷,还拿了自己的厚外套特意盖在她膝盖上。 当然,这个时候沈魏风已经进屋去了,苏筱晚缓缓醒来,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支撑着坐直了身子,清醒了一下后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一转头却发现一个丑陋的男人的脸正在她副驾驶这边的车窗外,瞪着一双大小不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有点不受控制的嘴角微微抽动着,黄黑色的脸上杀气腾腾,还掺着点yin笑,吓得苏筱晚顿时花容失色,惊声尖叫。 恰巧,沈魏风这时正在院里和老张说着去往下个点的行程问题,闻声赶忙打住,走了出来。 一看,车旁站着的正是昨天雇好的那个人,一见他来了,脸上立马堆上笑。 「沈队长,我来了,东西也带齐了。」 沈魏风看到这耳巴子脚边地上就一只三十年前的那种黄绿色旧旅行袋,瘪瘪的,仿佛也没什么行李,就只好冲他点点头,再看车里,苏筱晚一脸惊惧之色,却不知何故。 他来到副驾这边,拉开车门,向苏筱晚伸出手:「怎么了?吓成这个样子。」 苏筱晚看了看这情况就只好摇摇头,但她眼睛还是忍不住看着耳巴子,然后扶着沈魏风小心翼翼下了车,可脚刚落地,腹中一阵异样的疼痛就钻心地袭来,沈魏风明显感到苏筱晚握着自己的手用了力,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护住了小腹,身子疼得要佝偻却又生生挺住了,只晃了晃,借着沈魏风的力倒没至于蹲下来,可仍竭尽全力摇摇头告诉沈魏风她没事。 沈魏风只当是夜里出去受了些寒凉,回去暖和一下就好了,并没有特别在意。 但这一幕每一个细节都落在了耳巴子的眼睛里,他忍不住心里一阵冷笑。 要知道耳巴子此时也有四五十岁了,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在农村结了婚娶了媳妇儿,没到三十就有了几个孩子,他老婆那些年肚子就没闲着过,娃是一个接着一个落地,养不养得起且不论,反正赶着那个年代有活下来的,也有没几岁就夭折的,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女人怀孕和生产这档子事他真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所以当他看着苏筱晚的这个样子,得出的结论和沈魏风完全是不一样的,心下早已明白了八九分。 而之后的行程,因为耳巴子的加入和苏筱晚无声的抗议,沈魏风就把苏筱晚安排在了副驾,请老张去了后排,其他工作和休息也都尽量将两人隔开,几乎没给耳巴子任何可以单独接触苏筱晚的机会,这下使憋了一肚子坏主意的耳巴子突然没了辙,便只好瞅准一天晚上无事,借口出去方便见了吴霜竹。 其实那晚从原始草场回来,夏秋杨简单治疗了冻伤后就回了吴霜竹那里,然后他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后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为此吴霜竹简直恨毒了苏筱晚,提起她的名字就咬牙切齿。 耳巴子原本偷偷来找她为的是让她出主意,结果当他说出对苏筱晚身体异样的猜测后,吴霜竹还是惊呆了。 「你说什么?」吴霜竹坐在驾驶位上,手指间正飘散着烟气,扭过头来看着耳巴子。 「我说,那女的肚子里八成是有小崽子了。」耳巴子语言粗鄙,说着在自己口袋里摸索着找烟,吴霜竹愣了愣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跟着他们,没看出来安娜有什么变化。」吴霜竹还是不大敢相信。 「唉,信不信随你吧,也不是啥大事,我女人挺着大肚子都照样下地干活儿,她这也没啥。」耳巴子说着掏出烟来,又在车里找火,吴霜竹看在眼里,把火机丢给了他。 「安娜疯了!她真是彻底疯了!」虽然嘴里说不信,吴霜竹还是感到异常抓狂。 「不过我瞅着那男的好像还不知道,唉,别等孩子落了地,他还不知道自己当了爹啊!」耳巴子一阵冷笑,「啪」地打着了火机,点燃了烟。 「你是说那个姓沈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耳巴子自然是不知道夏秋杨和苏筱晚的缘故,所以觉得是沈魏风这事肯定是板上钉钉的。ζ°.xx.♂ 「这可难说!」 吴霜竹一张脸气得几乎要走形,心里迸发出无数种可能,但其中最不能让她忍受的就是造成苏筱晚现状的肇事者是夏秋杨,尽管她其实毫无证据,但一点不妨碍她加速往这上面乱想。 当然,胡思乱想本就是女人的强项,即便是吴霜竹这样喜欢剑走偏锋的性格也难以免俗。而且说到底她还是年轻,和夏秋杨在身体上纠缠哪里说是就没有丝毫感情上的牵绊?她的自恋使她以为自己可以把肉体和精神完全分开,可现在的事实完全打了她的脸。况且她能力虽强,但还是抵不过事情上的重压,这一路她紧跟慢跟,还一直要留心警方的跟踪,到了现在早已精疲力竭,本来夏秋杨算是个非常得力的帮手,即便他隔几天就忍不住要去寻苏筱晚,但好歹还会回来,而可恶的是几天前这家伙一身泥污地返回后竟然收拾了东西就走,任她怎么劝都不肯回头,以至于现在只能出此这种让耳巴子强行挤进他们考察组的下策来,搞不好最后真要鸡飞蛋打。 这些让吴霜竹真是越想越来气,越想越要发火,她真恨不得一枪崩了安娜,好一解她心头淤积了这许久的毒怨! 不过,耳巴子对吴霜竹的情绪变化是毫无兴趣,他只是看到这个女人竟然直接把一支还没熄灭的烟在手里握碎了,然后抬手丢出了车窗外。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一十五章板上钉钉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六章 实在顾不得 其实苏筱晚后来也说不清自己这一生求的是什么,原本她觉得自己要的是安稳,好弥补她颇为动荡的童年和少年时的缺憾,但后来她发现也不是,毕竟她和沈魏风的爱与纠葛没有半分安稳可言,甚至往后余生里皆无安稳! 夏秋杨对此看法要更客观一点,他觉得苏筱晚寻寻觅觅要的就是她早年丢失的一种爱,难得的是这种爱大概率可能是寻不到的,结果她运气好,还真被她碰到了,这就是沈魏风!这里面个人条件,长相身材,家庭出身乃至学识修养统统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沈魏风严丝合缝地楔入到了苏筱晚灵魂的深处,占据了她心里的每一寸地方,没给任何一个后来的或者早来的一丝多出来的地方。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在当时,苏筱晚身处其中哪有这样的视角和高度!她那个时候只觉得从沙砾山回来心是踏实的,温暖的,绝望了好久的心又开始变得柔软,她甚至开始为腹中的孩子想了几个名字,打算等到工作彻底结束和沈魏风认真商量商量。只是后来事情发展的太快,一下子就毁了这感觉,让她重又跌入动荡而苦痛的深渊! 这一切幕后的推手当然是吴霜竹,尽管她并不是主谋,可真动了怒的吴霜竹还是极度危险的。耳巴子领命而去的时候觉得这女人真特么不是人,只不过这话他憋住了没说出来。 当然耳巴子这种人嫌吴霜竹没人性也算是个冷笑话了,可五十步笑百步的事情又何尝不是每天都在我们身边发生?所以这也没什么好冷嘲热讽的。 而不知就里的苏筱晚从那晚的荒原回来后,低落的心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稳固的感情愿景成了她工作的重要动力,尽管那天一早她被耳巴子惊吓到身体一时不适,但好在并无大碍,她又一次全身心地忘我地投入到之后的考察和试掘中去,给沈魏风,也给老张和姜伟带来了不少惊喜。 如果按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即便苏筱晚对于寻找她父亲苏长风遗骨的执念还很难彻底放下,但基本不会影响整体考察工作的大局,更何况在后来的一天夜里,苏筱晚终是把压在心里的对他父亲的疑虑断断续续地都告诉了沈魏风。而在知道了苏筱晚心结后,沈魏风至少在态度上表示完全理解她的心情,也答应她在不向同事们挑明事实的情况下尽力帮她去找。 尽管苏筱晚并不觉得沈魏风真的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事,可到底他没有说一句质疑的话,这已是很不容易了,她懂。 之后的情况就如姜伟所说,进度很理想,探方深度的加深只不过增加了重要文物的出土量,在拣选哪些作为立论证据上,沈魏风没有麻烦任何人,他一个人全权负责到底,每一页留底的手写资料上最后都是他的签名,从不假手于他人,也不准备跟谁分担责任。这下姜伟没了多余的话,也没了担忧和抱怨,四个人的工作氛围一时间异常和谐愉快。只不过这么大力度地寻找,一直也没有出现苏筱晚在那张照片上看到的人类骸骨,也没有现代人遗留在坑里的衣物或者其他遗物类的东西。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魏风总是劝她,没有就说明那份资料有问题,永远不要被纸面上的签字、印章或者抬头所迷惑,即便是照片也不值得百分百相信,眼睛也会被欺骗。◥..▃▂ 如今欺骗眼睛的技术多如牛毛,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期能意识到看到也不可全信是极不容易的,即便是在米国生活了几年的苏筱晚也是在听到沈魏风的这个观点之后才重新审视了许多她过去一直坚信不疑的一些过往。 虽然沈魏风在劝说苏筱晚不要对其亡父死于何处这件事上太过纠结还算成功,但与之相伴的文物损毁他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大家都不知道这左一个损毁,右一个失踪其实都是假象,这么大的事不知就里就会引发恐慌,姜伟和老张起先就是纳闷,慢慢情况愈演愈烈之后就是着急,当然这也包括苏筱晚,因为。 她也被蒙在了鼓里。 担忧在愈演愈烈,即便沈魏风心态平稳,可还是医治不了考察组里的惶恐,最后这事以至于强烈影响到了苏筱晚的心境,几乎完全击毁了那一晚沈魏风好容易打下感情基础。 她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了解吴霜竹的脾气,也知道莫里斯的为人,她像是未卜先知似的,预感到之后的事情还是不会怜悯她半分,眼前的这些操作都默默暗合了她过去的认知,让她只觉得无力又担忧,还无法对沈魏风诉说。首发更新@ 原本她以为这一切都会作用在她身上,最后是大概是她要付出血的代价,像她的父亲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这片土地上,连一把遗骨都无处寻觅。 就这样,带着这巨大的悲怆之情苏筱晚和大家一起来到了考察计划中的最后一个发掘位置。 这是位于北山山地与als高原的河西走廊以北的马阴山山脚下,在一片枯黄的草原边缘他们最后划定了一处试掘范围,而且这也是苏长庸交出的手绘地图的最西北端,这张图上的最后一个点。 高海拔、寒冷、氧气稀薄和阳光位置偏低都是此地的地质特点,五个人的脸色都变了颜色,嘴唇统一泛紫,耳巴子的脸色甚至有点发黑,黑里还透着点红,那种脸颊上的高原红。 这儿的附近已经很难找到落脚的村落,考虑到距离问题,沈魏风开车在周围转了转意外发现了一户暂时在山阴面还扎着帐篷没有离开的牧民,帐篷附近是木头临时围起来的羊圈和牛圈,旁边还有一个塑料彩棚布盖着的物料堆,里面多是做燃料用的柴火和晒干的牛粪,用来做脚力的几匹马都拴在牛圈外面,大半时间都在安静地吃着打来的草料。 牧民在外放牧,多是孤独的,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无比热情,虽说他们一共五个人,可这一家四口牧民一点不含糊,奶茶,手抓羊肉,招呼得极其热情,因为他们自己住的帐篷没了地方,就在旁边现搭了一顶,包括里面铺在地上的羊毛毯子,盖在身上的被子,准备得是一应俱全,沈魏风见如此麻烦,就执意要多加些住宿费,可这家人死活不肯多收。 既然住的是帐篷,一切生活上的需求就只好减到最少,包括帐篷里的地毯展开看不小,其实五个躺下也就勉强够用,男的互相挤一挤也就算了,苏筱晚一个姑娘就只好睡在最外面,身边是沈魏风。 夜里没有灯也没有桌子,大家简单开了个会说了说就都躺下了,苏筱晚避嫌得侧身朝外躺下,心里的悲戚在这艰苦的条件下像是发酵了一样,眼泪不断划过脸颊流到下颌,一滴一滴掉进衣领里,冰冷的,也是凄凉的。 沈魏风敏感地发现苏筱晚那微微抖动的肩膀,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筱晚,压低声音问道:“小晚,没事吧?” 一帐篷都是人,还都是男人,苏筱晚不知道怎么跟沈魏风诉说,她转过身来,借着帐篷上的那一块小小的窗子里透进来的光对沈魏风摇了摇头,然后缩进他怀里暗暗哭泣。 她想说她对自己前景的担忧,莫里斯的为人,吴霜竹的极端行径,甚至想把一直隐瞒的所有都告诉沈魏风,或者再交代一点后事,以备哪天自己出了意外,但条件根本不允许。 沈魏风也知道在这里有话根本说不出,便只好抱紧怀里的人,轻抚她的后背,至于别人回去怎么传话怎么议论,他这时也实在顾不得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波云诡谲 悲伤、忧愁和担忧,它们滚滚而来,然后又在梦中散去,是沈魏风怀里的温暖驱赶了它们,苏筱晚在这来之不易的安稳里沉沉睡去。 第一个在高原帐篷里的夜晚就那么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当明亮的阳光从帐篷上上下下各处缝隙挤进来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嘹亮清脆的歌声。 苏筱晚蜷缩在两层被子里,听着歌声睁开了双眼。 帐篷里这时只剩了她一个人,换了身衣服,苏筱晚披上她的羊毛大围巾掀开帐门走了出来。 老张和姜伟去了旁边牧民的帐篷里喝奶茶,沈魏风就在他们睡觉的帐门口站着,正抽着烟看向前方淡云中缥缈的高山。 「那山好美!」苏筱晚也望过去,看到了山顶上皑皑的白雪下浅灰色的山体和黑色的线条,一种冷峻而孤傲的高级审美。 「是啊,有时间的话真想冲到那山下。」沈魏风眼里充满了希冀。 「可以吗?你说过去要多久?」苏筱晚扭头问他。 「你知道中国的一句俗话吗?望山跑死马,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你现在看着那山就仿佛在不远处似的,但真等你看着它,奔向它的时候就会发现,它是那么远,怎么跑都好像跑不到。」 苏筱晚听得点点头,却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淡淡的宿命感,心情顿时去了些松快,正沉默下来,刚才那歌声又响了起来,苏筱晚寻声望去,才发现原来是这家牧民的小女儿正开心得一边搂着她的小羊玩闹一边唱起了歌。 语言并不相通,但音乐没有边界,轻快的曲调像精灵似的在阳光下漫舞,快乐比风还轻,吹得到处散播。 苏筱晚听得入了迷,裹紧了肩上的围巾缓缓坐在了压住帐篷脚的一块石头上,抬头看了看天,感受那稀薄空气里微温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再低下头时,她看着那小姑娘碰跳着和小羊游戏着,嘴角露出一丝笑。 这平淡而温暖的生活其实可以生长在任何一块土地上,即便是这种艰难的地方,幸福仍然能开出花来! 苏筱晚一时间沉浸在这隔膜的他人的幸福里,微笑着湿了眼眶…… 因为路上奔波太烈,到了这里又有高海拔的问题,沈魏风就宣布休息一天,只踩踩位置就可以了。 但是实际情况是这里的具体位置远不如之前的好确定,原定花一天的时间最后沈魏风和老张跑了三天才勉强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结果第四天过来试了试,发现还是落了空,往下找了半米多一无所获,便只好再翻,下狠心彻底展开地毯式的摸排,一点点,一寸寸,把那片地方几乎捋了一遍。 正当几个人有点丧气准备放弃这里的时候,老张却一脚踏上了一块凹陷的位置,半只脚陷进了一个虚空的土洞里,开始他觉得是这里遍地乱跑的土拨鼠挖的大鼠洞,可他再用力踩了两脚后顿时觉得有些异样,也不知道这感觉动了他那根神经,他立马大喊沈魏风和姜伟快来看看,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终是寻到了预期要找的位置。 当晚大家高兴得就差要喝酒,好在这么偏的地方又高反,没人敢冒这个险,就端着牧民家的红茶举了个杯。 接着下来的两天就是出力的时候了,高海拔弄得所有人都头昏脑涨,手脚也和脑袋一样轻飘飘的,一铲子下去弄不出多少土来。 考察组这时在为试掘费尽体力,就在不远处的耳巴子早把这些看在眼里,吴霜竹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他知道这个点结束后,弄掉苏筱晚、拿走沿途报告资料将再无可能。 他是老盗墓的了,对于挖个坑弄个陷阱之类驾轻就熟,只是这次的活儿技术含量有点高,他既要弄到那些看不懂的材料,还得掩人耳目把苏筱晚解决了,最后还得全身而退,开始他着实头疼了一阵,后来苦思冥想了一夜才好容易才想出一个招。 这些耳巴子自认为自己想得周全,后面的一切都会像之前他一路暗中搞破坏似的神不知鬼不觉,但实际上盯着他行动的何止一个沈魏风,这茫茫草原高山之间早埋好了捕获他和吴霜竹的大网。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像天空中波云诡谲的云海似的,很难一切都尽在掌握。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一十七章波云诡谲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外紧内松 因为条件差,时间紧,沈魏风、老张和姜伟就在向下加深米数的同时开始了发掘和整理,苏筱晚就在旁边做记录和拍照,回去再在酥油灯下简单绘图,完成最基础的工作报告。 这样一忙通常都是一整天,午饭也是从牧民家带来的手抓饭或者青稞制成的面食,大家一般就简单吃几口填饱肚子继续工作。 这已经到了最后,虽然环境异常艰苦,但所有人都想着胜利在望,返程就在眼前,也就没有了任何怨言,开足马力奋力工作而已。 沈魏风他们四人的考察组的工作就这样在忙碌和平静中推进了几天。 但内部的平静并不代表外面的危险已经偃旗息鼓,一直在附近观察着的耳巴子已经对后面的计划盘算了两三个晚上了。 他如今和吴霜竹暂时栖身在距离这里较远的一个村子里,只在每日白天到附近转悠转悠,也不敢靠太近,以免被沈魏风他们过早地发现。 而吴霜竹愈等下去脾气愈暴躁,她对考察组这一路来的手写材料有着巨大的兴趣,她非常渴望在毁掉这些东西之前认真读一遍,这可是第一手的资料,要知道十年前的那些东西都进了莫里斯的口袋,她是没有翻看的资格的,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她的渴望变得异常强烈。但可恶的是沈魏风他们四人一直铁板一块,耳巴子尝试了几次想挤进这个考察组都没能成功。 苏筱晚是最大的阻碍,这女人现在鼻子比狗都灵! 吴霜竹此时不惮于用最恶毒的语言在心里咒骂苏筱晚,好以解她淤积在心头的浓浓的恨意。. 她不仅堵住了吴霜竹赚钱的渠道,还影响了她获取第一手材料的速度,顺带又撵走了吴霜竹身边唯一尚可依仗的男人。所以,如今已经不是莫里斯要不要出手处理掉她了,她吴霜竹已然下定决心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苏筱晚永远长眠于此,再无返回米国的可能! 当然,吴霜竹下再大的决心最后总得有人替她落实,这个人就是现在在她手下打杂的耳巴子。 不过耳巴子的凶残和果断是很优秀,可在计划上就拙于想主意了。 他没上过什么学,文化程度仅能读点最简单的报纸,比起其他那些盗墓的亡命之徒他算是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但策划这么一整套动作是着实为难了他。 不过想辙还不是最令他心烦的,最让他难受的是吴霜竹日日作耗,净生些难懂的幺蛾子。 当然,他现在听命于吴霜竹干什么倒也无所谓,只是他不懂有些事为什么非得那么干。 前几年,吴霜竹在中国这边的活儿都是倒腾各种古物,是他最拿手的买卖,而且在这方面他甚至还有点儿眼力,常常能在一堆真真假假的东西里头挑出些珍品来。而这次她却一反过去要求他偷东摸西的常态,非要让他寻找一切机会搞各种破坏,什么碎瓦片、半只铜泡、不知什么年代的猪牛羊骨,乃至人类的遗骸,凡是能搞到手的都说是要尽量毁掉。 这叫什么特么破活儿!耳巴子总忍不住在心里大骂。 他当然也知道这一路土里的东西都不是那种金银玉器,搞出去也不值什么钱,可刻意去弄坏还是违背了他的常识,在他看来不值钱的大可扔到一边,何必费力弄碎!这简直是纯浪费体力,要知道这一路过来海拔越来越高,身上的每一分力气都是很金贵的,更何况他还要靠力气干活儿,吴霜竹这女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不过耳巴子到底还是沉得住气的,心里抱怨归抱怨,骂归骂,该干什么倒也一点没耽误。 等到夜深人静,考察组都回了帐篷以后,他就会来到试掘点,打着手电观察,翻腾,彻底忙活开了。 与此同时,距离试掘位置有段距离的帐篷里,沈魏风和姜伟、老张已经吃完了晚饭,正说着当天的进度,苏筱晚去了旁边牧民的帐篷里去看他们那极富特色的民族服饰,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然而说着说着,外面突然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惊动了众人,大家纷纷起身出去查看。 结果是羊圈的围栏倒了半边,顺带砸翻了旁边的铁桶和摞起来半人高晒干的牛粪,所以动静特别大。 老张和姜伟一看这情况就过去帮忙收拾羊圈去了,而沈魏风却看向稍远些的一处凹地,拿出烟来点着,看了看四周,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一十八章外紧内松免费阅读. 第四百一十九章 你的样子 凹地里有点兜风,地上的深及脚踝的荒草在风里打着旋,东子穿了件黑色的皮夹克,眼睛上带着防风镜,脚上一双皮靴子,浑身上下竟有点外国人的意思,身边停着辆摩托车,车是管这边的分局借的,有点年头了,不是很好骑,颠了一路才赶了过来。 「羊圈你弄的?」沈魏风来到跟前,跨了一步,跳进这块凹地里。 「羊圈?什么羊圈?」东子摘掉了防风镜,不解地看向沈魏风,把摩托车彻底灭了,也熄了车灯,就靠沈魏风手里的手电照明。 「不是你?我以为你在弄动静提醒我出来。」 「就说嘛,我这儿还在琢磨怎么过去叫你,你倒自己来了,原来是羊圈立的功。」 「现在这几天真是草木皆兵,我是听见动静就心跳得厉害。」沈魏风抽完手里这支烟最后一口,丢在草里,用力踩灭。 「再坚持坚持,快了!」说着东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又递给沈魏风一支,自己也背着风点燃了一根。 「快慢且不论了,不管你们怎么行动,记得一定要保证我们的安全,还有文物,对于我来说,现在人和物都不能出事,不然我回去没法跟所里交代。另外,特别是小晚,她已经几个晚上睡不好了,天天胡思乱想,那天竟然问我,她要是死了能不能送回a市埋葬,说这里荒无人烟,做鬼也孤单,你说……」 东子在一明一灭的火光里看到沈魏风眼里一片闪烁,他知道沈魏风这是真的在心疼,疼到话都说不下去了,只是不至于像女人那样伤感落泪。 「我知道,你放心!警力是够的,我们的人盯得很死,他们一旦动手,我这边就抓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们放宽了心,忙工作就行了。」 沈魏风这时也再说不出什么,点了点头,再一想问道:「你来是有事?」 「对,连着两天我们的侦查员回来报告说,一到晚上那个盗墓贼在你们的工作点上忙活到深夜,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吗?因为你的探方也深了,我们的侦查员不好靠近了观察。」 沈魏风皱眉想了想道:「那倒没有,方里挺正常的,也没少东西,如果白天有出土的,我们一般都带回来了,不会留在那儿。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话,我就是觉得方里的四壁越来越光滑了,但我们实际上没有特意去做过平整,因为这是暂时性的发掘,没有那个必要。但即便这样,我也仔细检查过,确实没什么。」 「好吧,你们这两天要特别小心探方里的情况,你再查看的时候注意一些露出来的东西,什么都别放过,千万不要误以为是草根之类的,如果有发现不对也别深挖,等我们来处理。」 「嗯,」沈魏风转身要走,但他又停了下来,看着东子道:「现在抓不行吗?这人在探方里,不是最好的机会?」 东子无奈地跨上摩托车,叹了口气道:「哥们儿,抓人得有证据,更何况那个幕后的姓吴的女的也不出现,我们没有东西怎么动手?说起来也跟了一路了,咱们都不希望前功尽弃吧?」 沈魏风皱着眉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 回来的时候,他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正坐在帐篷边,朝他这儿张望着。 他知道那是苏筱晚,于是长出了口气,强行把心里的愁烦压下去,努力挂上些笑意,冲着苏筱晚走来。 「你去了哪儿?」 看到沈魏风一脸轻松回来,苏筱晚那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但还是有点幽怨地问道。 「我看那边好像有动静,像是他们牧民说的那种小动物,过去一看跑了,要不抓回来给你看看。走,进去吧,在这儿坐着多冷。」沈魏风的笑像是僵在脸上似的,好在苏筱晚没有特别在意。 「看你不在我就心慌,老张和姜伟在里面聊天呢,我也不好意思凑过去,所以在这儿等你。」 「老张是个爽快人,你可以跟他聊聊天,他干考古多少年了,肚子里稀奇古怪的事特多,最会讲故事了,你让他讲两个,他肯定特乐意。」 沈魏风有时候也着实会为了苏筱晚现在这有点自闭的性格而着急,倒不是担心别的什么,就是一想到以后让她留在所里,这些同事关系总还是重要的,但愿这一切过去之后,还能换来她之前那种明朗的性格,让她在国内能有那种融洽温暖的人际关系,正常的工作,正常的生活。 入夜,老张和姜伟都躺下了,沈魏风去牧民的帐篷里拎来一壶开水,为的是给苏筱晚灌热水袋。 这个帐篷里没有火炉,冷得让人实在受不了,根本没法睡觉,牧民一看这情况就找了一只皮铁桶来,每晚睡觉前往桶里加满烧得通红的碳和干牛粪,给他们放帐篷里取暖,多少有点用处。不过,这些炭火过了后半夜就渐渐燃尽了,到了早上又会变得特别冷,所以沈魏风又管这家牧民要了几张羊皮,分给大家盖着保暖。 羊皮是处理过的,但是最简单的处理,整张皮毛仍然有一股浓重的味道,打结的羊毛里面凝结着风干了的油脂,帐篷里一热那味道就挥发开来,越靠近味儿越大。男的都能忍住这气味,为了暖和怎么都行,可苏筱晚一靠近这皮子就忍不住反胃,最厉害的一次,大晚上的她跑了出去,吐得昏天暗地几乎要晕倒,沈魏风就只好把她的羊皮给了姜伟,晚上单给她灌热水袋,后半夜还要起来查看热水袋是不是凉了,凉了的话再重新加热水,总之就怕她冻感冒,毕竟这里是高原,任何形式的伤风都难保不发展成肺炎,特别像苏筱晚这样平日吃饭有限,身体柔弱的更要加倍小心。 水拎来了,沈魏风先把水壶放在有炭火的铁桶上,再把热水袋里的剩水去外面倒掉,回来才开始灌热水。 老张和姜伟累了一天,刚才又忙着收拾羊圈,这时已经累得睡着了,微微打着鼾,倒也不算吵。 苏筱晚裹着围巾坐在被子里,跟前是一只倒放的铁皮桶,权充小桌子,上面放着一盏酥油灯,灯火在油光里跳动着。 她看着沈魏风灌热水,不言不语,却面色颇凄凉。 「怎么了?这么委屈地看着我。」沈魏风还是尽量和颜悦色,甚至刻意地想哄哄苏筱晚,让她一展愁容。 「我……」苏筱晚的话在嗓子里打着转,不知怎么出口。 「来,放怀里,刚灌的,别烫着了,用围巾包一下。」沈魏风把热水袋裹着围巾轻轻放到苏筱晚怀里,为她拉了拉被子。 「魏风,你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吗?」苏筱晚心里一犹豫,话又咽了回去。 「有啊,都在家里呢,等回去我找出来给你看。不过我这人不上相,照相可不好看。」 「怎么会!我现在好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模样。」苏筱晚意味深长地感叹道。 「我小时候,嗨,那跟现在一个样,我阿妈说过,我从小到大就没变过,你看看我现在就知道了。」 说着,沈魏风坐了下来,就在苏筱晚面前,苏筱晚看着他,一双眼睛像要把沈魏风的容貌印在脑子里似的,专注地悲戚。 「怎么了?想起来问我小时候的模样。」沈魏风看得心里堵得难受,就一把把苏筱晚拉进自己怀里,轻声问道。 「我怕我见不到我们的……」后面的话苏筱晚再说不出来,一片泪涌了上来,她赶忙把脸埋在沈魏风怀里,强行压住心里忐忑的悲伤。 为您提供大神风中一一的《九零考古之手札》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一十九章你的样子免费阅读. 第四百二十章 第六感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起来在吃早饭前简单开了个会,说了说探方里的情况。 老张的意思是目前这个深度应该是可以了,再往下就该正式发掘了,所以应该看看周围,他感觉附近应该还有一片这样的遗迹,情况很可能与现在这个方里的一样,但也可能是生活方面的遗迹,但不管哪种总得找着并打开看看。唯一的麻烦就是找位置,再估算一下这片遗迹能有多大面积,这个有点费时,可能还要再在这里耽搁几天。 沈魏风对此很同意,觉得这个点的情况很有价值,论证力度大,非常值得多花些功夫,为以后的正式发掘做好前期工作。 姜伟也是对面积这事没什么把握,觉得不好估算,也许位置对,但大小不好说,万一找下去发现是散居的部落,很可能这个临时试掘的探方周围也就几个方的大小,仅是一个族群的集体墓地,然后附近会有生活文化遗迹,可也可能距离较远,工作难度很大,毕竟他们就这么几个人,两三个位置顾不过来。 这个问题很实际,也是他们平时最常规的工作思路,沈魏风当然想到了这一点,可他还是特意看了看身边的苏筱晚,问了问她的看法。 “我觉得既然来都已经来了,而且现在的成果斐然,多投入些时间和精力也是合理的。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笨办法,就是做完一个位置的工作就马上回填,然后做下一个……,这样做慢是慢了点,但至少它保险,安全,让人放心。而且沈队和老张在寻找位置上经验丰富,就可以请他们暂时作为一个组,专门负责找位置,我和姜伟就在已经试掘的点上完成后续工作,四个人兵分两路,也可以提高一些效率,如果实在不行,就多花点钱请这家牧民来帮助做一下回填,我想他们应该是乐意的。” 苏筱晚这番合情合理又脚踏实地想法每一句都说到了沈魏风的心里,他听完忍不住露出了赞许的笑意,点点头。 “我完全同意苏副队长的看法。” 老张和姜伟也都点头认可。 沈魏风接着又提出先以目前的这个方为基点,考察它附近的边界位置,如果面积不大,再在周边继续寻找可能存在的分散的部落生活遗址。 这个计划所有人都没意见,于是就决定从今天开始着手。 吃了早饭,姜伟说他先和苏筱晚去探方那边,就不等沈魏风和老张了。沈魏风当然同意,让他俩开车去,还叮嘱姜伟路上开车多加小心,尽量沿着这几天留下的车辙印子走,慢慢开,千万别陷到坑里去,姜伟听完便领命去了。 沈魏风和老张没了车就跟牧民借了两匹马,又出了一份钱,麻烦他做向导,陪他们往稍远的地方去踩踩大概的位置。 姜伟这边先弄好了车,叫上苏筱晚,就发动了车子。 苏筱晚坐上副驾,整理了一下脚边的资料和工具后抬眼看向车窗外。 沈魏风这时正在和牧民说着什么,手里牵了一匹马,老张也在跟前,身边也有一匹,正满面春风地轻抚着马鬃。这家牧民的马都是枣红色的青壮年马,身形十分矫健,但因为是放牧用的,马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驯服,听话地站在跟前,不乱走一步,直到两人翻身上马跑了起来,才让人觉到那一骑绝尘地震撼。 苏筱晚在英国长大,但骑马却是在美国学的,大概她天生聪慧吧,骑马比用枪学得还快还好,自然这门技艺也是夏秋杨后来带她练习的。 所以在苏筱晚的记忆里,她只见过夏秋杨骑马,而且总是在艳阳高照的日子里,一切都明晃晃的。马粗重的鼻息和夏一身赤膊的汗流浃背是成套的,不可分割。后来在南美,也是最热的时候,他们为了进山和跑草原多次中途放弃了汽车找来马,夏秋杨仍是脱了上衣骑马跑在队伍的最前面,极其野性。 如今这一幕意外地发生在沈魏风身上,带给她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如果说策 马远去的激荡加重了夏秋杨暴力的性格底色,那么沈魏风挥鞭而去产生的急速分离感让苏筱晚竟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慌乱。 这可能就是女人敏锐的第六感,有来由没理由,说不清道不明,比地底下的东西还难猜测和解释,她无法说与人听,也无法跟自己和解。她也许可以驾轻就熟地完成一篇旁征博引立论困难的学术文章,也能解决工作中一个又一个超难的问题,不关是机关还是绘图都不曾难倒她,但在爱情里,她永远不知道解题的关键是什么。 就像现在,她望着策马离去的沈魏风一颗心乱成了一团。 。@ 第四百二十一章 挂在地平线上的太阳 之后的事情对于苏筱晚来说像混切的电影镜头似的,一帧接一帧,极快的,没什么逻辑,越往后越心跳得厉害和眩晕。 她记得重新分配了工作任务后的日子只过了那么两天,姜伟就在探方底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把年头久远的手铲,手柄全烂了,只剩了金属部分,锈迹斑斑。 这当然不可能是先人遗留下来的,姜伟一脸震惊地在坑底叫苏筱晚,并把这东西递了上去,看得苏筱晚是眉头紧锁。 可这还没完,接下来,因为一把半露出来的铜刀需要清理出来,结果在它跟前竟然扫出一块衣服的残片,衣服自然也不是先人的服饰,苏筱晚不是特别认识,但姜伟可看得清楚,说这是他父母那一辈最常穿的蓝布上衣,很旧的那种,已经洗得泛了白,纯棉的布料到了这份儿上离烂就差一步了,布的经纬都肉眼可见,他们考古所早年间发不出来蓝布长大褂做工作服时,这种旧的蓝布衣服也常被工作人员拿来当工装穿,像老吴当年就常穿这样的蓝布短上衣干粗活儿。 这两样情况异常的物品接连在探方里被发现,搞得姜伟十分纳闷,他心想这可都是干考古的家伙儿事,这里难不成曾经被发掘过,但是他们从不知晓? 这怎么可能!专业领域也许和普通大众之间有着极深的鸿沟,但他们内部是没有阻挡的,这样的信息绝不可能只滞留在某个地区的文物办公室或本地考古队里,发掘到底是件大事,总要写报告,总要发表,同行都不知道简直和“锦衣夜行”一般,压根儿就不符合常理。所以,姜伟心里就嘀咕了一下,都不用回去跟沈魏风汇报,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就知道不会有这样的事。 那是盗墓贼? 但哪有盗墓贼用手铲的!太怪了!他们除了找穴用的洛阳铲,全是野路子,不搞破坏就不错了,要手铲做什么? 再说了,他们都知道盗墓的最喜欢的就是金银铜玉,这墓葬坑里的几千年前的破陶罐和烂得没个完整器型的铜饰只有他们这些干考古觉得是宝贝,拿出去一般也没人认得,按理说这儿不大可能有盗墓的身影。 尽管姜伟是这么琢磨的,也是这么跟苏筱晚说的,但他发现他的话对苏筱晚没什么作用。 自打那只手铲递了上去,苏筱晚就陷入了沉默,脸上面无表情的,后来坑底的衣服露出来后,天色渐晚,苏筱晚也没有一点着急回去的意思,打着手电不停照着那片衣角看着,仍是不说话,最后还是姜伟提醒了一句: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明天请沈队和老张来看看吧。天黑了回去的路怕看不清。 不过,姜伟的话这时仿佛石沉大海了一般,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而且苏筱晚非但没有起身打算离开的意思,反而扶着探方的坑壁踩着垫在下面的几阶石块儿摸索着下到了方底。 这种临时发掘的探方只有正式发掘时的一半大小,原本是姜伟一直在下面动手操作,苏筱晚在地面上做笔头工作,一来是为了分工,二来也是下面空间紧张的缘故,挤在一起不太方便。 苏筱晚这时一下来,姜伟便赶忙让开地方,一看她自然地向他伸手,就知道她要毛刷和手铲,便赶忙递了过去,外加一副棉线手套,然后就在她身后给她打着手电。 这时其实已经太阳偏西,说起来这里的傍晚真可以用“时光飞逝”来形容,前几分钟还觉得太阳要落山了,再等等天地便一片昏暗,远望那太阳就只剩了些掺了金的颜色恹恹地在地平线上挂着,无暇顾及这大地。 沈魏风和老张是跟着牧民一起外出的,他们的时间根本不受他们自己控制,人家牧民自有自己的时间点,到了时候就招呼他们返程,告诉他们该走就得走,不可多留一分钟,这里的天气和环境说变就变,所以这天沈魏风和前两天一样又先行回到了帐篷。 虽说这两天苏筱晚和姜伟相比他们总是要晚回来一会儿,但不知为什 么沈魏风这天一看帐篷外面没有车的影子,帐篷里面也没有他俩,心就莫名紧张了起来。 刚开始,他还能耐住性子等,可越等天越黑,通往探方的那条路上始终没有车灯照过来。 老张跑了一天,又划定了两个位置心情很好,恰好这时从牧民的帐篷里走出来,带来一股里面做饭的香味儿,拿出烟来递给沈魏风,却被摆手拒绝,这才注意到那两人还没回来。 “不早了,他俩怎么还没回来?”老张也张望了一下,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走晚了天黑看不清路?”沈魏风这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有可能,姜伟开车不怎么行,估计开得慢,别急,再等等。”老张这话说得在理,沈魏风便暂时又把心放了放。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放下的心像暂时摁入水里的葫芦似的,很快又浮了上来,让在牧民帐篷里已经准备吃饭的沈魏风再也没能坐住,他觉得再不能拖延下去,便赶忙叫上牧民,骑上马,一阵快马加鞭往探方的方向飞奔而去…… 。@ 第四百二十二章 坍塌 其实,在这片自然之力要远大于人力的地方,骑马当真要比开车来得节省时间,尽管天越来越黑,但月亮也越来越亮,像一盏明灯指引着方向,而且这马是跑惯了的,很快就到了停车的地方。 沈魏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翻身下了马,只记得他耳边一直响着牧民的惊呼和马匹粗重的鼻息,可他像完全身在另一个世界一样,只想着冲到车前,最好是一步就到。 车灯亮着,但只有姜伟在后备箱里翻找着什么,沈魏风无暇顾及这些,赶忙问他,结果姜伟说是苏筱晚还在方里,正等着他带工具来,因为发现了现代人遗留的东西,她说什么也要弄清楚,所以不肯回去。 这个消息使沈魏风顿觉不好,感觉周身的血液都要停止流动了似的,他丢下姜伟加快步子往探方走去,因为焦急步速太快,手里的手电不停的晃着,和他急速的心跳差不多同步摇摆着。 可能是手电晃动厉害的缘故,沈魏风在不经意间一下看到了就在距离探方几步远的地方,那个暂时堆起来的土堆似乎变得比前几天要高出许多。 那是现在这个临时方里清出来的泥土,等这个方的工作结束就要回填回去,因为担心下雨冲走了,还特意在上面加盖了一块彩条篷布,周围用石块压住防风。 出方的土量自然没有特别去计算过,但那块彩条篷布是有数的。前两天就这堆土对于这块篷布来说还是小意思,盖得死死的不说,周围还多出一大截,被老张心细地卷了起来,生怕大家来回踩弄坏了。现在这块布大有“捉襟见肘”的意思,盖在土堆上像是肚兜似的,除了顶上的一片,下面的一大片都盖不住,***在外面。 这整整比原来多了何止一倍! “姜伟!姜伟!”沈魏风急得大喊起来。 姜伟闻声赶来,惊慌地看着他:“沈队,怎么了?”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又往下加深米数了吗?”沈魏风语气化作严厉,发火就在瞬间,手指着土堆。 姜伟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茫然地借着手电筒的光看过去,想了想摇头道:“没,没加深米数,就我一个人,苏副队长也出不了力,怎么可能再往下挖!况且也没有必要啊!” “那哪儿来那么多土?你这两天没注意吗?”沈魏风一张脸急得铁青。 姜伟这时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我就说这两天觉得哪儿怪怪的,原来是这儿!” 太过熟悉的东西有时候是容易被熟视无睹的,再加上这里是高原,所有人的清醒说起来顶多有在平原上的百分之八十,晕头转向是再正常不过的状态,这么个不起眼的土堆高了低了确实很难引起人的留心。 可不管什么理由,莫名多了这么多量的土,一定是有地方被挖空了,但到底是哪里沈魏风和姜伟谁也不知道。 “你去车上把铁锨和丁字镐还有绳子都拿来,再叫上牧民,我先过去看看情况,要快!” 沈魏风纠结了一下,马上吩咐姜伟去找东西喊人,自己则大步朝探方走去,心跳地像要蹦出了腔子似的,他努力往下平抑,怕自己彻底乱了分寸,没了理智救人。 可姜伟刚一离开,迎面吹来的风里就有了异样的声音,沈魏风停下步子认真听了一下,是女人的声音,但很微弱,断断续续。 不,不会是小晚,她不会有事!她一定不会有事! 沈魏风知道这里除了苏筱晚不会有别的女人,可他还是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说什么也无法接受那是来自苏筱晚的求救,直到他来到探方前,心和探方一起坍塌了下去。 是的,探方塌了! 黑暗中,手电筒聚集的光束下带着荒草和泥土倾泻得满坑满谷,全填进了方里,几乎使了这个深达近两米的深坑全平了,四面坑壁只剩了两面还在,另外两面完全没了,倒下的位置露出一片新的土坑 。 “小晚!小晚!” 沈魏风第一反应不是看向探方里,而是四下里拼命喊,他仍然不愿意相信苏筱晚就被埋进了这土石里,觉得她也许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去了周围的什么地方,听到呼喊就会回来。 可那黑夜中的茫茫四野,哪有人迹! “救……,救我……” 一声微弱的呼救还是从塌陷了的探方里传了上来,沈魏风马上冲过去,跪在探方边缘,用手电照着仔细查看,终于看到仰面陷在方里的苏筱晚,一只手在努力拨开口鼻跟前的泥土,气息微弱。 沈魏风这时已经顾不得喊,找了一个距离苏筱晚一臂距离的位置,立马扑倒在地,一只手支撑着用力,另一只手伸出去,冲着苏筱晚喊道:“来,拉住我!” 苏筱晚迷茫地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辨认出是沈魏风后,才竭尽全力把胳膊递了过去,在几经艰难地努力后,两人的手终于极其勉强地握住了。 借着沈魏风给的力气,苏筱晚终于可以把头颈完全从土石里摆脱出来,而这时沈魏风才借着月光隐约发现她额角上一片血迹,显然是被突然落下的石块砸伤了。 “来,另一只手也伸过来!” 沈魏风把两只手都伸向苏筱晚,他感到靠一只胳膊完全不可能把苏筱晚从下面拉上来。 苏筱晚明白他的意思,努力想把另一只胳膊从土里拉出来,却突然感到那只被沈魏风拉住的手一松。 又一次坍塌来了,这次就在沈魏风趴下的位置。 沈魏风也随着土石一起摔了下来。 苏筱晚想喊,想去拉住,可来不及了,沈魏风也落入了这一方极深的土石中,泥土、石块还有一些沙子的混合物和流沙情况相差无几,一下陷进去摆脱是极困难的。 情急中满眼泪水的苏筱晚正费力在黑暗中寻找着,却突然感到后背被推了一把,然后胸口就从土里出来了,刚才被压迫的呼吸顿时通畅了起来。 “魏风!你在哪儿?”苏筱晚知道这一推是沈魏风的努力,可他人在哪里,她却没能看见。 。@ 第四百二十三章 深夜访客 其实,真正的失去应该是双向的,单向的只能叫分离,分离总还会重逢,而失去却是永远。 这道理苏筱晚懂,所以在她在惊恐中费力转身寻找沈魏风时,那感觉是失去,就像那次在县医院,寻不到她的沈魏风一样绝望。 她那时还不知道探方跟前不远处土堆的变化,也没能有时间去甄别那角旧衣物的真伪,可她还是有直觉的,这排山倒海似的坍塌是因她而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只不过这内心隐隐的愧疚和外面狂风暴雨般灾难比起来还是太隐蔽了,引不起此时苏筱晚内心的波澜,总要等到什么都静下来才会发作,就像是落潮后的海滩,什么都一览无余。 而此时她只想着她不能失去,失去这个她爱着的男人。 掺杂了碎石块的土石是有空隙的,也是沉的。探方里因为有几块大的垫脚的石头造成了土石的下沉的滞缓,可也停不下来,只不过像沙漏里的沙子似的,减速下沉。 沈魏风拿来的手电丢在探方外面的地上,一条刺不破黑暗的光柱不远不近地在风里翻动着,起不到作用,天上的月光倒还明亮,却不足以用来照明,苏筱晚便伸手去找,但双手所过之处,除了土石就是冰冷的空气。 她绝望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可没有用,没有回应,最后连她身后那用力推举她的力量也没有了,她让土堆着,回不了头。 “苏副队长!” 正当绝望加速而来,姜伟那熟悉的声音这时传下来,苏筱晚挂着一脸泪看向探方上方,一道手电的光照了过来。 “他掉下去了,快,快下来救人!”苏筱晚全然不顾姜伟已经丢下来的一段麻绳,哭着指向身后。 这时牧民也赶了过来,他和姜伟先合力先把苏筱晚拉了上来,然后又向土石里找了一番,这才发现沈魏风人靠在仅剩的一面探方的坑壁边,表情颇为痛苦。 还好,没被土埋到下面。 那牧民的力气大,一个人可以顶姜伟两个,他让姜伟扶着苏筱晚先让开,然后只伸下去一只手,大喊了一声,就用力把个子那么高的沈魏风一把拉出了土石,姜伟再从旁帮了一把,人就彻底被救了上来。 苏筱晚这时顾不得自己一身的泥土,瘫软的腿脚都站不起来,就半爬着挪过来,到了沈魏风身边,一把抱住他,脸就伏在他肩头抽泣得厉害。 姜伟就在跟前,不禁一阵尴尬,走开也不是,不走开也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去拉开苏筱晚,又觉得似乎不太好,正左右为难中,牧民操着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开了口。 “姑娘,你先别哭,让我们看看。” 沈魏风这时长出了一口气,有点缓过精神来,他抬起胳膊轻轻拍了拍苏筱晚,沙哑着嗓子道:“没事儿,就是摔了一下,不要哭。” 听到这话苏筱晚忍住哭泣才松开双臂,牧民和姜伟马上凑过来,打着手电从头到脚看了看,发现沈魏风身上哪儿哪儿都是好好的,只有一身的泥土需要清理清理,而且他头脸上也没有磕伤,似乎比苏筱晚情况还好。然后两人一商量觉得就是突然掉下去摔得有些发懵,再加上遇险精神紧张,回去休息休息暖和一下应该就没事了,倒是苏筱晚头上的伤回去得找药处理处理,他们走了一路,随身准备的常用药已然见底,这倒真是件实打实的麻烦事。 事已至此,四人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塌了的探方预备明日白天再来收拾。 牧民骑上一匹马,另一匹倒不必有人骑,自会跟着主人一路回去。 沈魏风勉强站起身,忍着身上的跌伤疼痛走到车边,眼看姜伟收拾了工具,和苏筱晚都上了车,这才咬牙要上驾驶位,但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痛感袭来,他竟没能上来。 最后车还是姜伟开的,沈魏风被苏筱晚扶着上了后排座,一路一直一言不发,苏筱晚忧 心忡忡地陪在他身边,路上也没什么好办法帮他减轻痛苦,只能等着回了帐篷再看到底哪里受了伤。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没完,三人和牧民一回来,就看见两个帐篷的门都掀开了,老张人在他们住的帐篷里,弯着腰在翻找什么东西,隔壁牧民的帐篷里他家最小的孩子在妈妈的怀里哭得哽咽。 沈魏风扶着苏筱晚来到他们住的帐篷门口,冲里面的老张道:“这是怎么了?” 老张这才意识到是他们回来了,不过一看沈魏风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一时间还顾不得嘘寒问暖,先说了情况。 “你一走,我就回了咱们帐篷歇着,想等你们都回来了再去吃饭,结果没过多会儿羊圈哗啦啦又响起来,他家孩子就过来喊我去帮忙,我就赶忙出来帮着他们娘俩立栅栏,干到一半听见咱们帐篷里有动静,我开始以为是你们回来了,就喊了一嗓子,结果里面一下窜出个人来,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长啥样。我一看不是你们就跑过去想逮住这人,可这家伙跟一阵风似的一下就跑没影儿了,我回来一看,咱们的行李和东西被翻了一地,资料、照片到处都是,这把我吓得又赶忙追出去,但车不在,马也没有,我又跑不快,等追上了他竟然上了辆车,那车连车灯都不开,摸着黑就疯子似的开走了,我最后也没看清楚什么车,啥车牌号。这不,我正在收拾着呢,一会儿看看少了什么吧!唉,没想到这牧民的帐篷里也招贼,真开了眼了。”老张说着叹了口气。 沈魏风右臂直抖,他急得一把抓住老张道:“贼?” “可不,你看隔壁他家还丢了一只纯铜的做饭勺子和煮奶的小锅,正在那儿心疼呢,最小的孩子也给吓着了,哭个没完。” 沈魏风这时自然顾不上牧民家那边,赶忙叫姜伟过去慰问一下,他则和苏筱晚一头扎进自己的帐篷里,放下门帘,和老张快速清点起东西。 材料、图片和手写报告都分类整理了出来,苏筱晚坐在地毯上凭着记忆一页一页查对,缺少的位置做了折角,三人正忙乱着,门帘被人掀开,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东子。 。@ 第四百二十四章 药! 沈魏风没想到东子会来,稍愣了一下然后才赶忙起身,匆忙间看着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开口,这里人多不方便,东子那么机灵的一个人立刻会意,冲着苏筱晚笑着打了个招呼,就从帐篷里退了出来,在门口等着。 苏筱晚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里,还是今晚,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能见到这位严警官,而且东子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和沈魏风不同寻常的反应她都看在了眼里,也存在了心里。 不知何时,外面开始下起了雨,像江南初春那纤弱的细雨,风也不大,轻飘飘地,隐在这一天一地的黑暗里,让人颇疑惑这儿大概不是高原。 “我来是看看你们怎么样?没事吧?”东子话里透着点抱歉。 沈魏风并不好责怪东子,只能点点头:“出了点危险,但都是小伤,不碍事。” “我们的人一直跟着这货,你们探方那边……”东子说到这里颇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这人在探方里手脚做得不多,就是塌了,方有点深,掉下去出来费了点力,她头上被石头砸了一下,出了点血,应该问题不大。” “有药吗?我车上有些应急的,我拿给你。” 沈魏风点点头,然后又问道:“抓住了?情况怎么样?” “这个……,”东子犹豫了一下:“抓住了一个,那个盗墓的,那女的太滑头了,差一点儿。” “那……”沈魏风后背一阵痛,心里的烦就上来了:“我们这一路回去,还有冯村那边能放心吗?你们这工作能不能搞得彻底一点。” “你别急,这女的现在没了这个爪牙暂时扑腾不出什么水花来,冯村那边我走的时候就留了人了,你别担心,回去的路上我们还是会一直跟着的,安全不是问题。” 沈魏风恼火地正要数落东子的这个令他极度不满的安全问题,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再有两三天我们就可以返程了,你把药给我吧。” “多谢理解!”东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拍了拍沈魏风,然后快步去车上拿药。 夜里,收拾整理完的资料汇总了一下发现确实少了一部分的手写报告,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倒没有什么缺失,大家那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基本算落了下来,准备明天去探方那边收拾残局。 这一晚,折腾地天翻地乱的,姜伟和老张一躺下就睡着了,苏筱晚一看就剩了她和沈魏风便要看他身上的伤处,可沈魏风坚持说没事,换衣服时看过了,有点磕伤,然后就要洗手给苏筱晚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东子交给他的是一个随身的医用急救包,小是小了点儿,但里面东西都是齐全的,他打开后先用酒精棉把手消了一下毒,然后取了棉签蘸了些药为苏筱晚涂抹伤口。 伤的位置在额角,苏筱晚那浓密的长发一垂下来其实倒也不明显,她抬手撩起头发,露出她那光洁的额头。 “你今天在方里看到了什么?那么坚持不肯回来。”沈魏风一边为她擦药,一边问她。 “衣服,还有手铲,都埋得要烂了,我就……” 沈魏风叹了口气:“你就想到了你父亲?” “嗯,但那衣服不是我父亲的,可具体情况谁又知道呢!这里面都是几千年前的东西,怎么会有现代人的衣物?而且还是考古人员的衣物。”苏筱晚说到这里有点激动,全然不顾沈魏风还在为她擦药。 沈魏风放下手里的棉签,定定地看着苏筱晚,然后抬起手撂开了她的头发,又看了看那伤处,微微皱眉道:“小晚,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们都还这么年轻,不是应该往前看吗?你父亲不管是在中国亡故的,还是在非洲,他确实是早已不在了,你如今保证了自己的安全,生活得充实而幸福,那他的曾经的辛苦和奋斗就是有意义的,反之,你受伤,生命受到威胁,他才真的会 地下有知,不得安眠。” “那他如果是被害了,我作为他唯一的女儿,不替他伸冤和惩罚作恶的人不也是让他的魂灵不得安眠?” “可你没有证据啊,我们都对你父亲当年的中国之行所知甚少,即便你师兄找来了一些美国那边留下的文件,但如果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暗害,那些文字的东西也体现不出来,对于这件事,我们都无能为力,而既然无法求证,或者说暂时无法求证,那么我们就先把这件事放下,活在当下,难道不对吗?” “可,可那是我父亲,他走的时候我才读中学,你能想象我当时有多绝望,我们那个家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塌了,我母亲根本负担不了这样的打击,我也没有成年,那段日子真的比夜还要黑……”苏筱晚说着泪流满面,情绪越发激动,新添的炭火还旺,帐篷里热气很足,她额上渐渐渗出了些微汗,身子像筛糠似的抖着。 “我懂,我懂。” 沈魏风把她拉进怀里,安抚着,低下头一遍遍轻吻着她,终是把苏筱晚那激动地情绪平抑了下去,而重归冷静的苏筱晚顿时感到一种深重的倦意和疲累,她有点撒娇似的把自己的脸又在沈魏风怀里埋了埋,似要把所有疑虑和愁烦丢到脑后,可还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便把两只胳膊缠绕在沈魏风的背上,然而这一刹那却惊觉他一阵触电似的微颤了一下。 苏筱晚马上挣脱了沈魏风的怀抱,坐直了看向他,问道:“你真的没事?” “能有什么事,摔了一下而已,刚才姜伟帮我看过了,不信你明天问他。”沈魏风的脸色这时在摇曳的酥油灯光里略显疲惫和苍白,苏筱晚吃不准他是不是在故意遮掩。 “你转过来,我看看。” “不用了,睡一觉休息休息就好了。” “既然没事就不用介意我看一下吧,我看了才能放心,不然一夜都睡不好。”苏筱晚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沈魏风。 这话一丝缝儿都没有,沈魏风再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好转过身来,苏筱晚伸出手,轻轻掀开他的上衣,人整个就僵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 第四百二十五章 扁舟 她没想到他后背上的伤口那么骇目。 那是一长道从左臂下方直延伸至右侧肋骨位置的割伤,不是很深,可也不浅,被两层绷带缠着,但仍然有血在缓慢地往外渗出。 苏筱晚惊恐地捂住嘴,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嗓子里的惊呼,另一只手轻抚了一下伤口,虽然沈魏风没有疼得避开,可她还是触电般把手又缩了回来,然后鼓起勇气又去轻触了一下,哽着嗓子问道:“疼吗?” 沈魏风摇摇头。 “这么长的伤口,你又骗我!”苏筱晚心痛到嘴唇都在颤抖,可出口还是埋怨,一包眼泪含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划伤而已,确实不要紧,就是血淋淋的,不想让你看了着急,所以……”沈魏风说着小心翼翼地放下上衣转过身来。 “划伤?方里面有什么?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伤口?”苏筱晚不是在问,而是在自言自语,说着她就要起身,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在探方里一探究竟,结果被沈魏风拉住。 “我要去看看是什么东西?你这样很危险,如果那个划伤你后背的东西是那把几千年前的铜刀,那上面可有严重的锈渍,你会把命丢掉的!”苏筱晚急得泪珠流了一脸,可表情全是焦急,悲伤都顾不得了。 “我知道,你别着急!现在太晚了,怎么都要等到明天返程的路上再找医院处理,而且刚才姜伟帮我简单冲洗了一下伤口,坚持一夜没问题,况且也说不定明天没事了,本来伤得也不深。” “不深?你……” “我是男人,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一夜总熬得过去,来,躺下,我侧着睡,咱们说会儿话,不想这事了。” 沈魏风几乎是使出了浑身所有的温柔解数来劝解苏筱晚,终于看到她那张因为焦急和帐篷里的热气而潮红的脸颊慢慢退去了颜色,变做浅粉,正常了起来。 酥油灯的火光被帐篷里各处细小的缝隙里挤进来的风吹得轻轻跳动着,味道很重,可“舞姿”轻盈,映得人脸上斑驳多彩,不知道恍惚了多少爱恨情仇。 “严警官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苏筱晚躺在枕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魏风。 “他,他恰巧来这边办案,顺便过来看看……”沈魏风猝不及防苏筱晚的追问,答得跌跌撞撞。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个地方?” 沈魏风一时答不上来,想了想:“他是警察嘛,就像处理古代遗迹,修复文物,我们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外人哪里知道。” “其实,是因为那个人他才一路跟着我们吧?” 苏筱晚一只胳膊垫在脖子下,身上的被子齐胸盖着,距离沈魏风只有一段小臂的距离,轻声轻语,眼神温柔,可话里话外都透着她知道那是耳巴子,别再瞒她。 沈魏风沉吟了一下,尽管后背的伤口疼得厉害,但到底抵不住苏筱晚这柔中带刚的攻势,也觉得到了现在有些事也没必要再瞒着了,苏筱晚有自己的一番理解也是好事,何必戳破?就在枕上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的慌只持续了几秒。 “我知道你最怕外出考察出意外,耗费了那么多心血和努力的工作不能功亏一篑,所以一路都在防着意外,防着出事。可我觉得咱们到底是在考察红井东文化遗址的范围,也不做深入的发掘,这一路积累的材料比带出探方的文物还多,而且这些文物还不如冯村出土的形制更完整,这个盗墓的不该是为了东西而亡命的人吗?他这么死死盯着我们到底为了什么?而且还趁我们遇险来翻咱们的帐篷,他到底想找什么?那些被他偷走的资料他是故意带走的吗?其实,我之前怀疑过吴霜竹,也怀疑过我师兄,但夏秋杨前几天已经走了,吴霜竹根本没露过面,我也已经有好久没见过她了,我想或许她也摆脱了莫里斯?如果是这样,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人在暗中指使这些盗墓的作乱?他们到底是 因我而来还是因红井东而来?咱们一路损失了不少文物,我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大家和顾所长。” “小晚,你想得太多了,这是场利益之争,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至于文物你更不必担心,我都处理好了。也许你父亲当年是逃不开命运的安排,那也是因为你爷爷曾经为安特生工作过,而你父亲走得突然,没能留下什么相关的东西给你,所以不用内疚什么,这一定不是你的责任,我们不过是普通的考古工作者,也许确实被卷入了一些事情里,但这些争斗都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沈魏风把苏筱晚话里的意思听得明白,知道她说了这么多就是心有亏欠,看到他为了她受伤,心里的那份难过不知道翻了几倍。 “但你的伤口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血淋淋的,我去年从美国来,包括今年……”苏筱晚说得哽咽起来,后面的话很难完全宣之于口。 “你是我请来的专家,是我应该为你的到来负全责,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你现在已经为这个红井东项目贡献了所有,别人也许知道得不多,可我都看在眼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说到这儿,沈魏风感到身上一阵发冷,苏筱晚看得出他脸上有点痛苦,赶忙伸手去试他衣领里皮肤的热度,还好,不烫。 沈魏风歇了口气,接着道:“再说,像我们这样干户外工作的,难免不受点伤,这没什么!探方那么深,多少干考古的都掉进去过,摔坏胳膊摔坏腿的有的是,我这没什么,很正常。等明天去方里清理完,做好回填,咱们马上就返程。” 外面的雨声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不断洒落下来,帐篷里热闹得就跟炒豆子似的,苏筱晚借着越来越昏暗的火光冲着沈魏风点点头,好使他放心,然后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睛睡去,一颗心却还是如飘在大海里的扁舟,上下起伏,实难平静! 。@ 第四百二十六章 风雪离人归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临近早晨的时候变做了雪花,起先还是小片,逐渐变得如鹅毛般大小,飘得有点慢,虽说赶着天亮前下了足一两个小时,但并没能把一切变白,只不过为这片苍茫大地镶了一道道白边,混在苍黄和灰黑里面多少有点不足。 早饭早早就好了,老张和姜伟睡得早起得早,只有苏筱晚和沈魏风起得晚了些。 苏筱晚因为夜里担心,所以一个晚上睡得半梦半醒,几次强迫自己醒来就为试试沈魏风额头,生怕他后背的伤口感染突然飚起高温。 幸好没有。 雨水混着散落的雪花纠缠在土地里,老张喝着热茶看着外面叹了口气道:“这天气!一会儿活儿可怎么干!” 沈魏风今早起来异常沉默,吃东西和喝茶都改用了左手,动作也很缓慢,左胳膊抬起放下明显看着有点艰难,听到老张的抱怨也没说什么,但苏筱晚却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泛起一层隐忧。 早饭之后来到探方天光已经大亮,灰蒙蒙地阴沉,不过雪倒暂时停了,减少了一些工作上的麻烦。 方几乎看不到了,土石差不多填满了所有的空间,老张看着苦笑道:“这可好,省了回填了!唉!” 可这样的回填,工作报告都没法写,毕竟这都算是一场小型事故了,又有人受伤,说起来必须有前因后果,所以力气着实省不了。 既然躲不过,话不多说,老张和姜伟还有骑马一起跟来的牧民三人就卷起袖子干了起来,只不过花了一个多小时,就大概清理完了土石,并且把原来方里三面位置上的新坑都给露了出来,看起来像是本地“特产”土拨鼠的手笔,但里面确实有人工的痕迹,苏筱晚走近看了看,用手摸了摸边缘,也没说什么,让姜伟擦把手过来拍照存底。 看完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新坑,苏筱晚又从车上取了副棉线手套和手铲,蹲下身来在清理出来的土石里手脚麻利地做了个快速“发掘”。 不一会儿,铜刀、铜泡还有饰牌残片纷纷从土石里被翻检出来,可苏筱晚似乎并不甘心。 “苏副队长,你这是找什么呢?”姜伟拍照恰好就在跟前,不禁发问。 苏筱晚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就从一块扁平石头下露出了一角,映着灰色的天光还是很扎眼的。 她手立刻停住了,然后小心翼翼把这块扁石翻开,一块带细锯齿的旧钢片露了出来,足有人手掌大小。 “呦,这是什么?”姜伟俯身先捡了起来。 “我看看。”老张也走过来,从姜伟手里接过来看了看:“这是电锯上的刀片吧?还是断的。”老张犹犹豫豫地不能完全确定。 “电锯?”姜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老家那边有生产这种工具的厂子,见过,跟这个差不多。就是这是个残片,可这东西竟然能在这高原出现,真稀罕!”老张有点不可思议。 “收好,装起来吧,姜伟来拍一张现场照片。”苏筱晚说着把钢片接过来,放回刚才发现的位置。 “苏副队长,咱留这个有什么用呢?”姜伟不解道。 “这一片清得差不多了,这是个意外发现,按理说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这里,现在沈队身上有伤,还是先把这个收起来吧,至少留个证据好写报告。”苏筱晚直觉沈魏风的伤口和这个东西有关。 之后,清理和拍照一结束,三人就马上重新做了回填,这个方的工作就算基本完成了,剩下的其他点的进一步确认因为沈魏风的伤情就只能暂时放弃,先去离此地最近的医院。 最后一个点的工作就这样匆匆结束了,四人和牧民告了别,把所有物品装了车,就赶快往离此地最近的镇子奔去。 车子是老张开的,姜伟在副驾,苏筱晚陪着沈魏风坐在后排。 因为后背的伤,沈魏风不能正常坐 着,整个人就斜靠着车门,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快速过去,不言不语,表情复杂,不时会有一声叹气。 苏筱晚当然知道他此时在叹息什么,如此不完美的考察工作收尾怎能让把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沈魏风满意?这里的遥远和荒僻都决定了他们再次过来考察的可能性很低,也就是说这次离开再来就不知是何年月了。 苏筱晚把手放在沈魏风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劝慰道:“我们这次出来半个多月,收获这么大,已经很成功了,关键的证据都收集了,我们的假设已经得到了证实,这就值得庆祝。” “是啊,苏副队长说得没错,看看咱们的报告就知道了,回去整理完,再和冯村项目一起结项发表,必然轰动学界啊!”老张也充满信心,一半是有点骄傲,一半也算安慰沈魏风。 沈魏风没有说什么,突然想起他和老张出去的工作来:“这两天踩的几个点照片都留好了吧?” “在相机包里呢,整整一卷胶卷,等回去洗出来看看效果,这里天气好,空气清透,错不了。”老张答应着,车子开得颠簸而缓慢,苏筱晚握着沈魏风的手,心里不禁有些焦急。 时间这时已经过了中午,天上又飘起了雪花,车外寒风乍起,呜呜作响,天色眼看暗了下来,苏筱晚盯着车窗外出了会神,再回头时发现沈魏风竟然闭目睡着了,可眉头紧锁似有痛苦…… 。@ 第四百二十七章 黎明之前 沈魏风记得他以前有个同学跟他开过玩笑,说他最好别碰考古这行,别人有伤心地,他这人有伤心行,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伤身,能远着点儿还是远着点儿为好。 不知道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为什么这么说他其实也已经忘了,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似乎他每次去张教授那儿回来总有点事要发生,事应该都是小事,不然他觉得自己不会忘得那么彻底,但同学的话他记忆犹新,不时会在耳边响起。 后来,他背后的伤连苏筱晚都没真正见过几回,倒是周楚凝是真真切切在灯下看了个清楚,那粗糙的针脚,微凸泛红的疤痕都是那么的刺眼,让周楚凝越看越沉默,一个滚烫的身子慢慢变得冰冷,像死去了一样。 不过,让周楚凝寒心也不容易,毕竟眼见为实并不是放之四海的唯一标准,在沈魏风不留心的时候,苏筱晚那些只言片语到底有一些被周楚凝翻找了出来,那是一只考古研究所的牛皮纸袋,被他混在家里的一堆书籍和资料里面,信件、照片还有一部分日记都放在里面,周楚凝总结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全看了一遍,其中恰好有两页日记说到的就是沈魏风受伤前后的情形,仿佛有两张照片也是当时的,不知道是哪个手欠的拍的,只见照片上苏筱晚伏在躺在病床上的沈魏风身畔,病房里异常简陋,沈魏风打着吊瓶,人是醒着的,瘦得很,几日没刮胡子了,看着着实沧桑,没有打针的胳膊在被子外面放着,与苏筱晚的手紧握,一双眼睛满含感情地望着她,应该是在说着什么。 这照片真能引起“海啸”!对于沈魏风和苏筱晚的一切周楚凝是侧面知道的居多,就是当面遇见,这两人也从没有过任何逾距,像这种亲密的瞬间她根本连想都不敢去想!这突然的画面暴击让周楚凝胸口突然闷得透不过气来,她憋得要做点什么,抬手抓起那些写满了字的日记和信件,使尽了力气要把这些全撕了……,可她到底还是怕沈魏风,也了解他的为人,两只手抓着那堆纸空使了了些气力,可又瞬间撒了气,只好又松开。然后丧气地坐在沈魏风的书桌前,盯着那照片缓和胸腔里积攒的东西,把呼吸调匀,直到眼圈都红了,才咬紧牙关重新捡出苏筱晚那天的日记读了起来。 这两页纸已经被周楚凝刚才握得皱皱巴巴,上面还有些水渍,她不知道那是苏筱晚书写的时候滴下来的泪,单只觉得不过一两年间,这些纸怎么黄成这样! “我们到底还是从牧民家走得晚了,其实应该再早些,是我没能放弃对那埋在土里的利器的执着,老张和姜伟不敢做决定,我应该当机立断一早返程。” “魏风这天上午还算清醒,不过话少些,我和老张劝慰了他一番,可看得出来他没怎么听得进去,我知道,这种遗憾是挥之不去的阴影,立刻驱散不开,但即便如此,我这时更担忧的还是他的伤口,因为一过中午,他开始有点醒不过来,我推了他两次都没反应,试了试,果然发起烧来。” “距离我们借宿的牧民帐篷最近的一个镇子荒芜地没办法形容,甚至刚开始到了这里的时候我们都在怀疑这里是不是一个镇,但连续问了两三个路过的小店都说没错,大家就只好硬着头皮往里开,三个人六只眼睛搜索着沿途的大小建筑,可还是没能找到这里的卫生所,医院在这个地方是不能指望的,我觉得周身冰冷,心跳加速,慌张根本压不下去,姜伟听出我声音里的异样,几次回头看我。” “最后找到这个只有一间平房的小诊所是老张立下的功劳,他下车和一个在路边赶羊的老农攀谈了几句,然后就找对了方向。” “小诊所里的条件非常简陋,我几乎不能下定决心让这个看起来更像牧民的“赤脚医生”来给魏风换药,我很怕二次感染,那样会要命的。” “姜伟看出我内心的隐忧,拿起“医生”桌上的酒精给我看,说这是七十度的酒精,上面 模糊的生产日期也能读得出来,我这才勉强放了点心,让“医生”处理了伤口。” “魏风半昏迷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到了换药的时候他还是强制自己清醒了些,我怕他坐不住要摔倒让他扶着我的肩,可他摆手拒绝,只两只手撑在腿上,咬紧牙关硬忍着,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几次把涌上来的眼泪咽了回去。” “重新处理了伤口只解决了表面的问题,我自然要打听这里能不能找到那种针药,姜伟在旁边提醒我那东西是:破伤风针,“赤脚医生”马上摇头表示没有,说这种药要去县里的大医院才有。” “魏风艰难地穿着上衣,摇头说没事儿,让我们今晚先在这里找地方休息,明天再去县里医院,可我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夜路难开,老张几次要求换他来,我一直没同意,一来是因为他开车慢,我实在着急,二来是我要求连夜赶路的,不便让他熬夜开车。” “当然,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夜路,车上也没人能睡着,我遇到路况好点的地方会回头看看魏风,姜伟在一旁照顾着他,可他已经烧得厉害,大半时间都是闭眼休息,罕言寡语,默默承受着痛苦。” “按理说,这个镇到他们这儿的县城路程不算远,但路不好实在影响了车速,等我们在颠簸中熬到地方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然而,这里的县城也是颇为荒凉的,据说紧邻此地的是一个石油勘探基地,在半土半沙的荒野中有许多找油的大型机械,而这个县的建制便大概与这个脱不开关系,路上的建筑物面貌和之前见过的大不相同,有种姜伟说的浓重的“单位”气息。” “县里的医院很容易找到,在一条大路边,有两层楼高,半新,有院子有围墙,楼外挂着红彤彤的红十字,看起来是让人能放心就诊的地方。一楼没多大,但有值班的护士,接诊很专业,一量完魏风的体温就先给了一针退烧针,我的那颗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能落下来一些。” “但因为还是晚上,医生不在,那种破伤风针需要处方,护士就先找了间空病房,让我们先安顿魏风休息。” “老张和姜伟一看暂时没事了就去镇上找住处,我留下来守着魏风。” “退烧针起效很快,不过半个小时,魏风就清醒过来,他先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看到我坐在他身边,竟哑着嗓子责怪起我来了,说我太任性,不该一个人赶夜路,太危险了。我没说什么,只点点头,他看着我似有不舍,便抬手想替我捋一捋我那乱糟糟的头发,可只抬起一半就皱眉放下了,我知道是后背的伤口牵扯得钻心的疼。然后他叹了口气,告诉我,如果背后的伤严重了,也无法及时去大医院救治,千万别像今晚这样不顾一切,该放弃就放弃,毕竟人命到了危在旦夕的时候抢救也不过是一种徒劳,命运不是可以随便改变的,与其声嘶力竭地抵抗,不如平静接受它,有生就有死。” “我不知道他那时为什么一醒来就想到了生死的问题,可他的话着实让我悲从中来,我流着泪告诉他:不会的!明早医生来上班就有药了,再安心等几个小时。可他叹了口气,摇摇头告诉我:也许愿望会扑空,对这里的一切都不能报太大的希望。我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恐惧和伤心一起袭来,觉得天昏地暗。” 。@ 第四百二十八章 送不出去的秘密 周楚凝长这么大只听说过“生死与共”,像她祖辈早年参加革命后和不少战友都曾一起出生入死,那样的感情是活在她童年的革命故事里,可这样的感情产生于男女之间,她感到了前所有未有的震惊,因为那是不真实的,可又异常强大,以至于坚不可摧。 而苏筱晚笔下记录的一切看起来是平淡的,波澜不惊的,即便她忍不住诉说一下她的感情,用词也很节制有限,周楚凝打小写文章是一把好手,很看不上苏筱晚日记里那跌跌撞撞,没啥形容词的文笔,在她看来简直幼稚地如小学生一般。 可天知道为什么,这样简陋平素的文笔之下涌动的都是感情,是她周楚凝倾其一生都无法获得的一种感情。 也许她已经形神俱灭,也许她永远不会再踏足中国半步,可她爱过,也深深地痛过,她甚至把她的爱恨都留在了这里,彻底改变了一个男人的后半生。 周楚凝越读下去越感到一种失败的阴影悄悄遮蔽了她全身。 她真是恨毒了苏筱晚,恨得要把牙根咬断! 不过,恨归恨,周楚凝到底念到了博士,当她需要阅读的时候,完全可以屏蔽所有的情绪,此时当然也不例外。 “魏风说了几句就闭上了眼睛,我眼泪汹涌,可不忍心推醒他,只看着他有些粗重的呼吸觉得每一下都在我的心上划出一道血痕,我无所谓痛,也无所谓受伤,只不能接受他会彻底离开我这个结局。” “我在这一刹那突然松开了所有心防,我俯下身子,在魏风耳边,轻轻告诉了他那个早该让他知道秘密。” “我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只看到他原本因为病痛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似乎要睁开眼,但终是没能睁开。” “我握紧他的手,感觉到他也在用力,原本他的手是冰冷的,此时已经热了起来,掌心带着以往的温度,是那样熟悉,我坐直身子,任凭眼泪一滴滴落下,打湿了我们的手背……” “后来,老张和姜伟回来了,我原本以为他们带来的是住处的消息,结果他们带来的是一个人,魏风的朋友,严警官。” “他们是在县里的路边遇到的,严警官一眼认出了我们的车,拦住了老张,然后一起来了医院。” “严警官这次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位他的同事,说是b市局里的一个姓金的警官。” “即便一时间病房里挤满了这许多人,魏风仍是没能醒过来,他的额头又开始热起来,浑身上下一丝汗都没有,我尽力忍住不在这么多人跟前伤心,可面对严警官的几番盘问还是答不上来几个完整的句子。” “严警官最后又试图叫醒魏风,但他没能成功。” “接下来我们几个人的安排就都交给了金警官,严警官说他要去离此地最近的一个市,去找药找医生。他看着我几近崩溃的样子,很坚定地告诉我:沈魏风不能出事,对他来说,这是政治任务。我不是很懂他的意思,这个层面的中国对于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听起来既让人感到心慌又令人觉得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是那么地无所不能,我在这面前渺小得就如一粒尘埃,瞬间消弭了我与魏风在一起时的那种平等的温暖,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的情绪,但这些在此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魏风能得救!” “严警官走了,老张说住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国营旅社,房间不大,但有热水可以洗澡,床铺非常干净,而且有小食堂,供应一日三餐。金警官马上让我先跟他们回去休息,说这里就交给他了。我起初不肯走,但姜伟过来劝我:等明天稍晚的时候严警官带了药或者大夫来,我肯定会很忙,这会儿先回去休息休息,养养神,好应付明天的辛苦。这番话有理有据,我终是答应了,但金警官从车里带了相机来,请我们走之前帮忙拍几张魏风伤口的照片,因为他要留存一 些证据。我伏在魏风身旁,轻轻告诉他我先去休息休息,然后再来陪他。没想到这时他竟然缓缓地醒了过来,拉住我的手,叮嘱我不要担心他,好好睡一觉,把生死什么的都看淡些,永远不要怕。我含泪看着他,多少话都咽了回去,从他憔悴的容颜里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也许那个秘密注定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我有些悲哀又有些释然。” “在住了快一周的牧民帐篷后,我终于入住了一家有床有热水的旅店,微烫的热水冲尽了我这一路来的疲倦和灰尘,也缓解了我紧绷了一夜的神经,虽然心里仍然无比挂念着魏风的安危,可身上特殊的状况还是让我在洗完澡后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午间才醒了过来。镜子里的我恢复了一些原本的气色,头发终于不再乱蓬蓬的,我换了衣服,下楼和老张、姜伟简单吃了顿饭就赶紧奔向医院。” “严警官回来了,带来了据说最好的药。这个县医院的大夫上午检查了魏风的伤口后,先是做了清创,然后进行了缝合,说是全程没有打麻药,我听了手不禁握在一起,心疼得一跳一跳的,按不下去。这个手术做完后,就开始打吊瓶,医生说这就没事了,至少命是保住了,但如果再晚一天或半天处理,那后果就很难说了,还责怪我们对这么大的伤口重视不够,就诊太晚了,就算好了只怕身上也要留疤。” “我们都只能听着,没办法做任何解释。” “当然,在这场和生命的赛跑中,严警官带来的抗生素起了很大的作用,在仅一天一夜后,魏风就彻底清醒过来,知道渴也知道饿了,全身的感觉基本都在恢复,只是仍是说不了几句话,但至少精神状态还不错。我一直守在他身边,老张和姜伟一看这样,也都松了口气,因为看护的活儿都被我一个人揽下了,他们就索性去了县城周边转了转,甚至去了石油基地的外围,看那间隔错落的抽油机慢条斯理的作业,回来说得眉飞色舞,给在病中的魏风带来了不少轻松。” “几天后,魏风已经可以起身了,严警官又来看望了一次,两人谈了很久,我并不在跟前,在病房门口的窗前看着外面的街景。” “这个县人口不多,白天路上来回走动的人多是穿着油田那边的工装,很整齐有素的样子。种了不足十年的树还没有多粗,树干还细,树枝上的树叶在晚秋的大风里早没了踪影,街两边的房子极少像这医院是两层的,大半是平房,简陋是简陋点,但很整洁,街道上也不时有人打扫,确实有点“单位”的感觉,很规整也很安稳,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世界,像魏风一样陌生而令人痴迷……” “但我看着这平常的中国的街景,竟无声地流下泪来,一种熟悉又陌生,牵绊而要诀别的感情像海浪般一波一波袭来,我的心底有种隐隐的预感:离别才是我和魏风的彼岸。” 。@ 第四百二十九章 接风洗尘 其实,那天苏筱晚松开心防诉说压在心底的秘密的时候,沈魏风是在半梦半醒之间,那缓慢语调中还是有一些只言片语到底留在了他记忆深处,只不过后来的清创和缝合手术太过激烈,让他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没有机会把这些话从心底翻上来。而在恢复体力之余他一直操心着返程事宜,毕竟回去是真的不能再等了,特别是老张又打过两次电话回冯村,拜托镇上邮局的熟人给蒋宇带话,结果都没等到回音。 后来,跟所里联系后才知道队里一切都正常,只是暂时联系不上。 吃了这定心丸,四人就开着车离开了那个石油小城,选了最不绕路的国道和省道,花了几天时间赶回了冯村。 车子拐进村里的大路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等开到在3号院门口停下来,里面人声熙攘,饭菜香四溢,明显是晚饭开饭在即,因为大门敞着,里面有人看到沈魏风下车赶忙进去叫人,老吴和蒋宇闻讯一起快步走了出来。 这一去多日,再回来真是恍如隔世! 而等到小雯听到消息从1号院跑出来时,苏筱晚已经收好了自己的行李,与冲过来的小雯紧紧拥抱了一下,两人都满怀开心。小雯松开苏筱晚,站远些拉着她左看右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夸张地惊呼道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十来天没消息差点儿要跟所里报丧了,真是天天心悬在嗓子眼儿。 幸好,回来了,都好好的。 除了小雯眼里的苏筱晚和蒋宇眼里的沈魏风,其他人都觉得没什么特别不对。 小雯拎着东西和苏筱晚往1号院走,一张嘴叽叽喳喳没个完。 “不说两周就能回来吗?拖这么久!” “怎么瘦得这么厉害,出去特遭罪吧?路上是不是吃得不好?” “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吗?结果还理想吗?我看沈队脸色不大好,没什么事吧?” “你跟老张不熟,他那人嘴碎吧?姜伟心细可心眼儿也多,你跟他处得怎么样?” …… 这边苏筱晚一边在房间里收拾着行李,整理着衣物,耳边不断响起小雯的各种问题,常常不等这个想出答案,下一个又来了。 与此同时,沈魏风拎着他那个简单的旅行袋也回到了房间,老吴和蒋宇都跟了进来,外面车上的东西早让队员卸了下来,有些已经送去库房,宋轶说是说话就过来。 “十天,领导,我十天没你们的消息,我都急死了!你们是去了天边儿了吗?”蒋宇又高兴又埋怨,可脸上还是乐开了花。 “你怎么不关心一下我们的考察成果?净问些不用答的事。”沈魏风微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蒋宇,转过身还继续整理东西。 “我一跑腿儿干活儿的,成不成果也轮不到***心,我只管吃喝拉撒,人员安全,别的想管也管不着啊!”蒋宇还是那个话风,一点没变,而且言语中还透着些异样的喜庆,感染力很强,沈魏风忍不住又看了看他。 “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沈魏风说着把几件衣服收进衣柜里,又顺手理了理旁边简易书架上倒得东倒西歪的书。 这下蒋宇不吭声了,光咧嘴傻笑,老吴皱眉一脸嫌弃道:“就他,能有什么正经事!对了,你快说说出去情况怎么样?” 话音刚落,宋轶也推门进来了,一进门就开口问道:“沈队,听说你回来之前受了伤,恢复得怎么样?还用换药吗?” 这消息是老张带回4号院的,姜伟就住楼上倒没跟任何人说起过,所以蒋宇和老吴还不得知。 “怎么了?什么恢复?你吗?”蒋宇突然知晓,颇为惊异。 “没什么,最后一个点不小心掉探方里了,后背受了点伤,好得差不多了,唉,要不是受伤还能提前几天回来。” “我听老张说很严重啊,差点儿要把命丢掉,怎么说没事 儿呢,我听得都起了层冷汗,那种地方缺医少药,那么重的伤是危险得很哪!”宋轶是个老实人,什么都实话实说。 “哪儿伤了呀?来来来,我看看。”蒋宇说着走过来,要看沈魏风的伤处。 “别别别,这儿就算了,等后天拆了线去浴室吧,不正好赶上周末嘛。”沈魏风赶忙把蒋宇糊弄过去,不肯在人前展示他那骇人的伤口。 “好吧,不过你这样的话接风的酒是喝不上了,我才弄了瓶好酒,藏在库房呢。”蒋宇不无遗憾地瞅着沈魏风。 “不急,庆功酒是一定会有的,到时候咱们喝个痛快!”沈魏风这时才算展开了一些笑脸,老吴听得也微笑起来,虽然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 第四百三十章 此处有“喜” 前几日,蒋宇眼看冯村这边的天气一天天冷了下来,小雯没有一天不嚷嚷半夜要被冻醒,就拿了工具,找了两个技工来帮忙一起把1号院的两台炉子装了起来,然后白天又去镇上买了些煤,再劈了些柴,给小雯的屋子先送了暖。苏筱晚因为是突然回来的,就没来得及生火,所以这时屋里很冷。 “你今晚跟我挤一挤,明天让蒋宇过来把炉子点起来你再回来睡。”小雯在苏筱晚屋里冻得缩手缩脚,坐在椅子上,捧着自己的小茶缸子,获得一点热水里的暖意。 “那哪儿挤得下,没事儿,一个晚上,坚持一下就过去了,我这不是有热水袋。”苏筱晚到底是外国人的脾气,轻易不肯与同性挤在一张床上,不过小雯倒是不太理解这一点,毕竟她没有国外生活的经验。 “好吧,回来我给你拎壶热水来,我屋里现在天天热水不断,反正生着炉子,上面一直坐着水壶。” “我看你挺开心的,这时间过得还好吧?”苏筱晚这时坐下来,开始收拾衣服和资料,有点意味深长地看向小雯。 女人的直觉在爱情与婚姻上总是要更加灵敏些,即便没什么实证也不耽误一猜即中。 “跟你说个事。”小雯突然压低了嗓音,有点神秘兮兮道。 “肯定是关于的蒋宇的。”苏筱晚浅笑着望着她。 小雯点点头,略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想了想才开口道:“我俩打算这次项目结束,回去就结婚。” 苏筱晚被这消息惊得一震,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然后才笑问道:“怎么回事?我走了的这大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小雯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想和盘托出,可又觉得说不出口,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没什么,能有什么呀!他那天求得那么可怜,我心一软就答应了。” “小姑娘,你这招我在美国的报纸上可见多了。”苏筱晚冰雪聪明的一个人一下就听出了门道,故意拿话点小雯。 小雯顿时有点泄气,心里慌得预感那事可能没藏住,赶紧坐到苏筱晚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撒娇道:“哎呀,反正,反正他对我也挺好的,嫁了他也不亏。” 苏筱晚听得一愣,扭头看着小雯诧异道:“难道你不是因为爱他才同意嫁给他?” 这话问得小雯更加泄气,刚才要说这事的兴奋劲儿都过去了,颓丧地放下胳膊,两只手放在腿上,摆弄着脖子里一条薄围巾的细流苏,低声道:“说到爱不爱这事,其实是他更爱我吧。” “那你呢?” 苏筱晚听得皱眉,盯着小雯,觉得时隔大半个月回来,这个小姑娘和去年在文物局修复室见到那个心境清朗的人大不相同,她有点惊异这变化,她原以为只有她自己是回不去了,没想到小雯竟然也有这样的归途,而且似乎也并不怎样乐意。 小雯沉默了一会儿,用力撕开那搓在一起的细线,不过没撕开,倒扯下来一段,往地下一丢,转过身来,看了看苏筱晚,咬着下嘴唇道:“我告诉你,但你不能说出去,就是沈队也不行。” 其实苏筱晚现在精神和身体都不在状态,对小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并不能完全理解得透彻,但小雯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承诺,只不过给自己讲出实话做了个铺垫,然后就伏在苏筱晚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话倒是不难懂,可苏筱晚听完眉头都皱了起来,有些不解,也有些郁闷地问小雯道:“就因为这个?可,这,这怎么能拿来做结婚的理由?” 小雯冷冷道:“我不想被我的丈夫戳脊梁骨。” “什么骨?”苏筱晚这时脑子都乱了,没听懂小雯嘴里的俗语。 “戳脊梁骨,就是被说闲话,被指责。”小雯慢条斯理地解释了一遍,有点如释重负地盯着苏筱晚。 苏筱晚如今到底不是刚来中国的时候了,遇到再大的文化隔阂也不会表 现夸张到令中国人不适,可她还是没忍住对小雯道:“可不管怎么说和你以后的幸福相比,这件事微不足道啊!” “嗐,你也不是中国人,不知道这些的厉害,要不说做女人难呢,错一步都不行!男人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风流快活,女人行为上稍有不慎就要承担各种后果!这两天我是想明白了,才不吃这种现成亏呢!既然我也挺喜欢蒋宇的,他对我又好,那就结嘛,爱情不爱情的没那么重要,不行婚后再培养感情也来得及,况且我俩现在感情本来就挺好的,以后结了婚也差不了,这事只要别人不知道就没关系。只是我父母那关不好过,特别是我妈可能要费点事,她是哪只眼睛都看不上蒋宇家的,倒是蒋宇父母那儿没有麻烦,他们要是知道娶了我这样的儿媳妇还不乐开了花,求还求不来呢。” 小雯说是说给苏筱晚听,其实更像为自己今后的人生打气,再加上房间里就她们两人,话说得一点不遮掩,可她竭力安慰自己的每个句子和每个字都沉甸甸落在了苏筱晚的心里,真真是掷地而有声啊。 。@ 第四百三十一章 往后余生 小雯这样的女孩子一旦放下了顾虑,撒起欢儿来其实远比苏筱晚要出格,苏筱晚到底是被她母亲严格管束过的,言行举止都有一道底线兜着,不像小雯在家备受宠爱,小时候无法无天,长大了也不见得收敛多少。 这不,既然最开不得口的都出口了,顾及就没有了。小雯一次次伏在苏筱晚耳边,说着她此时最感兴趣的最新鲜的又决不可随意谈起的那些带着禁忌的话题。 不过,苏筱晚倒觉得小雯这个时候的样子像极了一个16岁初尝禁果的女中学生,单纯中透着娇憨,也算一种别样的美丽。 当然,对她来说那也是当年在英国的那些花季少女,那个时候她还在读女校,世事沧桑,转眼她已经离开那个年纪这么久了,以至于眼前的小雯让她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我没想到他那样有力气,以前他都不禁我推的,拿我的东西从来都是轻手轻脚,我还以为他是那种“粗中有细”的人,谁知道……,唉,你知道吗?那事之后,我觉得天都变了,世界像是换了一个似的,每天早上起来心都是慌的,去上班也经常走神,总比别人慢半拍,丢三落四,惹人白眼,好在宋轶这个老好人管着事,从来不多说我一句。” “那后来呢?同意嫁给他就好了?心也不慌了?”苏筱晚仍叠着衣服,一双手越来越冷,冰凉的,指尖纤细,因为冻狠了,像透明的一样,微微有点泛红。 “还是慌啊,就答应他的那天心里踏实了点,后来还是原样,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问题只怕只有心理学家能解读了,苏筱晚对此是无能为力的。 之后的对话被突然进来的人给打断了,那场面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是蒋宇专门过来叫她们两人去3号院聚餐。 因为小雯的话,苏筱晚这次刻意看了看他,发觉蒋宇整个人还是那么神清气爽,眉开眼笑,很宽容大度的样子,仍是那个性格有些粗犷,遇事乐观向上的蒋组长,和刚才一脸幽怨的小雯有着天壤之别。 3号院的大敞间一直做队里的餐厅,里面虽然凑够了吃饭的桌椅板凳,可大桌子没有现成的,只有院子角落里有一张圆形桌板,遇到聚餐这样的时候就架进来,下面放两张小桌子做支撑,权充大餐桌。 今晚,圆桌也支起来了,除了年纪轻进所晚的小技工打了饭菜回自己屋里吃,有点职务和资历的都尽量留下来。 沈魏风身上重伤还没好透,老吴也是重病初愈,宋轶是自打和老吴那晚喝了酒之后声称再不碰酒,这三人不喝就只剩下吃饭了,蒋宇就让厨房多做了些菜,又泡了一大壶茶,算以茶代酒了。 桌上气氛很是热闹,沈魏风久违的展开了眉头,比较轻松地能吃下点东西,倒是苏筱晚坐在他身边还是沉默不语,除了席间有人给她敬酒,她才勉强微笑接受,沈魏风桌下暗暗握了握她的手,才发觉她似乎冻得厉害,冰冷的一双手,连手腕都是凉的,于是就交代蒋宇今晚务必把她房间里的炉子生着,蒋宇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顿饭说得最热闹的还是这趟一起出去的老张,几个负责人问他沿途的风土人情和典故,他都说得绘声绘色,只是说到中间的遇险,沈魏风都及时看了看老张。老张这人是所里的老人了,干考古也就比老吴资历年轻一点儿,什么不懂?说归说,心里有数,再加上沈魏风递一递眼色,马上就明白了。 只不过这种刻意的遮掩还是会留下痕迹,比如细心如宋轶就一眼察觉出了异样来,只是他没有当时在饭桌上说什么,单只在心里存了点疑惑。 不喝酒,只吃饭和说话,这顿饭没花多长时间,刚一过九点大家就都起身说要休息了,几个年轻的便开始收拾桌椅杯盘,沈魏风起身回房间,眼看苏筱晚有些失神地要走,暗暗拉了她一下,示意她来一下自己的房间。 沈魏风的房间紧挨着办公室,后面就 是厨房,屋里一直很暖和,苏筱晚一进来,他就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握着暖手。 “怎么冻成这个样子也不告诉我?” “没关系,这一路都冻习惯了。” “突然回来不适应?” “那倒不是,吃饭前一直和小雯说话来着,对了,蒋宇告诉你了吗?” “什么?” “小雯说,他们打算这次项目结束回去就结婚。” “是吗!那得祝贺这小子啊!我说今天看他哪儿不对呢,老咧着嘴笑,原来是抱得美人归啊!” “可小雯告诉我时我挺诧异的。” “怎么?你没想到他们这样的真能成?” “那倒不是,是没想到小雯是因为……,算了,不说这事了。”苏筱晚把手里的杯子放下,站起身来。 “说了这么几句你就要走?” “说完了,不走还等什么呢,蒋宇不是还要过去生炉子吗?我好歹总得在房间里吧,完了好谢谢他,大晚上还要麻烦他干这个。” “小晚,你是有心事?来,坐下,跟我说说。” “我,我,没什么事,真的,挺好的,我就是累了,这么久我终于可以躺在自己的床上了,想好好睡一觉。” 沈魏风不是个敏感的人,可也不是个愚钝的人,他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苏筱晚,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我们也会有这么一天的,这只是一个早晚的问题,而且那天晚上在荒原,我们的话你没忘吧?” “嗯,没忘,我都记得。”苏筱晚这时抬起头,一直没有笑意的脸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望着沈魏风,可话并不像说完说透的样子,仿佛有什么哽在了她的腔子里,滚烫的,波动的,她生怕说出来会发生什么,就那么咬牙忍着。 “明天,你多睡一会儿,起来以后来我这儿一下,我有事和你谈。” “现在不行?” “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不急于这一时。” “好。” 说完,苏筱晚一低头要走,倒是沈魏风伸出胳膊环住了她,低头去亲吻她的额头。 苏筱晚倒没拒绝,一双胳膊轻轻扶住沈魏风,闭上眼睛,在这淡淡的,微温的爱里感受那仅剩的时光,她在心底默念着,愿这每一刻都是今日,而往后余生也是今日! 。@ 第四百三十二章 有头就要有尾 冯村的夜晚还是那样地寂静,没有荒原那边彻骨的寒凉,也没有高原上呜咽不停的风声。 苏筱晚拒绝了沈魏风的执意相送之后,一个人慢慢走回了1号院。 一到门口,推开大门,苏筱晚就看见一只旧的军绿色工具包放在自己房间门口,旁边还有一簸箕的大小不一的煤块儿和一把扫把,开着灯的屋里隐隐传来小雯尖细的说话声,中间还偶有一两声轻笑,倒是蒋宇的声音一点不闻。 不用看也想得出,这两人这时正凑在一处说得热闹,处得甜蜜,苏筱晚知道她现在突然进去定会打破了那爱意涌动的气氛,结果就是弄得三人各有各的尴尬。 算了,何苦去做那点灯的人! 苏筱晚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才九点多,还不算太晚,又刚吃过晚饭,再加上今天上午还在返程的车上窝了一路,不如趁此时出去走走,透透气,放空一下自己,看看这片离开了大半个月的小村子。 想到这里,苏筱晚又转身出来,重新带上了大门。 虽说冯村这边的天气远没有高原恶劣,但到了深夜冷还是很冷的,身上没两件实在的厚衣服,在外面扛不了多久。 幸好临吃晚饭出来时她围上了那条最大最厚的羊毛围巾,这东西足可以拿来抵挡一下不时刮起的小股寒风,不亚于一件薄棉外套,再加上身上的厚毛线衣也能抵挡一些寒气,还有外面的长及膝盖的大衣也能压点风,上身冷倒是不至于,唯一不足的是腿上的薄呢子长裤总是有些空荡,很容易钻风,那一股股的寒意会引得身子微微发抖。不过自打腹中的小生命“稳当”下来以后,往日那个怕冷怕到骨子里的苏筱晚体质有些小小的变化,比如不知何时起来的阵阵燥热就能帮她驱赶周身的寒气。 熟悉的夜路,熟悉的建筑,更加光秃的树冠,更加荒芜的衰草,一盏盏或明或暗的门前灯,一块块或大或小的光斑,高的矮的土墙上不时有如豆般灯泡一样亮的小眼睛在闪烁,在那黑得看不见的树冠上夜枭扇动着翅膀匆匆飞过,在找到新的落脚点后发出一声“呜”地哀嚎。 苏筱晚没有目的,没有计划,漫无目的地慢慢走着,等到她抬起头再凝神细看时,发现自己竟然到了4号院的门口。 大门关着,门缝里透出些温暖的灯光,苏筱晚摸着口袋里的一小串钥匙,轻轻敲响了大门。 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应门,但门倒是被拍得“哗”地一声闪开了一条一人宽的缝隙。 原来没关。 苏筱晚记得自己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热水袋外出前落在了库房,想到明天大概要来工作,就想顺路取回。 4号院的院子里此时静悄悄的,小虽小些,没有3号院那样阔朗,但仍维持着令人舒适的整洁,再加上左手边窗子里透出来的黄色灯光,看着更令人着实心情安定而温暖,益发加重了苏筱晚心里那重浓浓的眷恋之感。 她到底还是舍不得的,后来沈魏风想。 其实那左手边有灯光的窗子是宋轶房间的,这时窗户开了半边,窗帘也拉开了,里面不时有说话声音传来。 苏筱晚听得出是沈魏风的声音。 她站住了,准备开库房的大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手里的钥匙差点儿落地,滑落的瞬间被她握住,她听得静在那里,忘了自己进来是为了什么。 “汪辉的腿是治不好了,不过他接受不了,我去看他,跟他说所里也就只能到这份儿上了,再多也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宋轶平静的语气里有一点无奈。 “嗯,他后来听进去了?”这是沈魏风在问。 “嗐,他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闹呗,哭也哭了,砸也砸了,我都随他去,到底落了残疾的是他,他难受也没什么可说的。” “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沈魏风语气还是严厉。 “我说了, 汪辉你这问题不追究你法律责任就不错了,后果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别人,他后来才安静下来,没再继续闹。” “据你看他回所里能安生吗?”沈魏风还是心有隐忧的,只不过宋轶这时猜不到点在哪里。 “他都那个样子了,职业这块儿是不能指望了,他又没有比较说得过去的学历,我觉得他要有本事出去找个别的工作,没本事就还得在所里窝着,如果不走就只能转后勤,跟那群女的混一块儿,很作也作不出什么大的风浪来。”宋轶老老实实地分析,一点不遮掩。 “是这么个情况。” “你看咱们要不要如实把汪辉的问题都报回所里?” 一段沉吟后,沈魏风开口道:“报吧,何必替他遮掩,是什么情况就是什么情况,咱们不替他兜着。” “那要是,让所长为难……”宋轶后面的话不好说得太明,想看沈魏风的意思。 “按章办事,有什么为难的!不过,报的话还是先跟所长通个气吧,提前知会一下,也别让老领导太被动。” “好,你这主意不错。哎,不过,汪辉已经提前回去了,我有点担心他那嘴回去没个把门儿的,到处乱说,也是个祸患。” “随他去吧,我明后天去镇上医院拆线,完了就去跟所长打电话。” “哦,对了,我晚上没来得及问你呢,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缝了几针?这次出去很艰险吧。” “是,一路都不太平,最后是我不小心,才伤成这样,带累了老张和姜伟在石油城那边迁延了好几天,其实外出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是我个人原因才造成了返程推迟。” 宋轶听得点点头,不过他这人老实归老实,但对沈魏风的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听得出来的,于是干脆绕过这个不愿提及的话题,说起了一件他觉得颇为重要的事情。 “咱们这边的发掘工作,目前我觉得可以基本收尾了,所有探方里的东西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包括相应的拍照和记录都有了初稿,你手里的书稿要是需要的话,我晚上再整理一遍明天就转给你。” “好,辛苦你了,这段时间队里怎么样?还算安生吗?” “没了汪辉那个生事精确实好了不少,剩下的那两个吆吆喝喝的,没有了煽风点火的人也就不闹了,他们原本就是暂借来的,完了还得退回去,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我对他们就是一个漠视,我觉得不理反而效果更好。” “有道理,这帮人天天在队里生事做耗,生怕别人记不住他们!” “哎,我还有个疑问,咱们探方上面半山腰上的岩洞到底怎么处理?是干脆封上呢还是要弄出个所以然来,这个事也算咱们这个项目的由头,不知道所里是个什么态度。” 宋轶这话恰好说到了沈魏风的心里,他正准备找人商议此事。 。@ 第四百三十三章 借钱 岩洞的事实在是意外,至少是苏筱晚的意外,她虽未把这个地方完全置之度外,可也在最后那次尝试失败后渐渐没再把它放在心里,只是苏长庸那天交代她遗言的时候提到过,她当时既惊异又害怕,因为怕得厉害就想把这些从脑海里删去,永不再提起,但现在又被宋轶和沈魏风的话勾了起来,心慌意乱。 夜风有点紧了,苏筱晚心情起伏得厉害,她走到宋轶房间门前的廊檐下避寒,可这样里面的说话声就听得更清楚了。 “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和所长谈起过这个问题,他的态度是如果现在的红井东文化论证顺利的话,这个位置封上未为不可,如果论证不通,当然还是需要有个说法的。” “我觉得有道理,那按老领导的意思派人封上吧,这倒省事了。”宋轶一听定了方向,心里顿时如释重负。 “可我想封上对谁都没有好处,报告是一定要写的,有头没尾总是难堪,做事还是得有头有尾,完成了哪怕结果不尽人意也强过不了了之。” 宋轶没想到沈魏风是这个意思,稍微琢磨了一下有点回过味儿来,问道:“你这打算是为了苏副队长吧?” 沈魏风看着宋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可苏筱晚在外面听得犹如突然从山崖掉了下去似的,心一下就空了。 “那就开干!一个岩洞而已,前期工作成果也不少了,就差一个石棺,原来加着小心,束手束脚地干得不痛快,现在也没那顾虑了,放开手脚说不定很快就有结果了,我觉得可以试试。”宋轶原本是个谨慎的,这件事上如此痛快让沈魏风颇为意外。 “好,我今晚来就是想和你把这件事敲定,下午和老吴说了一下,他很反对,你同意的话,我的想法就可以多票数通过了。”沈魏风顿觉心里踏实下来。 “老吴不喜欢横生枝节,可以理解,年龄大了嘛,自然更保守一点。不过,这事是不是还是得跟苏副队长商量一下,好歹还得依仗她,她如果不肯,咱们同意也没用。”宋轶说着开始在书桌柜子里翻找最早的岩洞地质资料。 “善始善终,方能长久。我找机会跟她谈吧。说到底,把石棺的问题解决了,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宋轶很快找出了资料,都放在桌上,叹了口气道:“可时过境迁了啊,这一年多来连你我的心境都变了不少,何况她一个女同志,还是两次从美国飞来,她在冯村这个项目上投入的精力、脑力、时间乃至感情都远多于你我,如果她不肯我倒是觉得无可厚非,也不该追问缘由。” 沈魏风听得出来宋轶是在委婉地劝说他不要强求,可宋轶哪里知道他心里的焦急和计划。 “不管怎么说她需要有始有终,我们考古队也需要,这是一件对多方都有利的事情,即便心里有些抵触,也应该咬牙完成,毕竟前途是光明的,值得这样的付出。” 后面的谈话苏筱晚没再往下听,她慢慢走出了4号院,甚至忘记了她这个时候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她单知道身上冷,应该回去,可腿脚又不怎么听使唤,眼看着1号院到了却不停下来,还在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探方那里。 值班的帐篷里亮着灯光,苏筱晚轻手轻脚的很难被察觉,她先来到山脚下,抬起头看了看半山腰处,一片漆黑,只有一些模糊的树影和枝杈在月光下能辨出外形,岩洞的位置是看不到的。 没有手电,也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苏筱晚在冲动的那一刹那想到了自己现在并不是一个人了,她这才停了下来,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坐了下来,裹紧了围巾,背对着风,任凭长发在身前飘舞,心里一片酸楚,可眼睛里是干的,流不出一滴泪。 她真想在这里坐到地老天荒,时间静止! 这里往上不远处就是她后半段人生的,而命运这东西早就在暗处收拾停当,只等着你入戏上场,你斑衣戏彩也 罢,你哭喊着不肯登台也罢,命运的戏折子就是这样,写完了就要演完,哪有中途弃剧的道理,人别管高低,说白了都是命运的棋子,任谁也逃不出那星君的命盘。 所以那生死爱恨都不是顶重要的,重要的是演完,然后才能离场! 远处有一点光在移动,还有沙沙作响的脚步声,苏筱晚紧着一颗心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亮点,眼睛感到有些发花,直到近得与她只有几步的距离,她才发现来的竟然是沈魏风。 “怎么这么晚跑到这里来了?” 沈魏风走得急,呼吸急促间掺杂着担忧,可苏筱晚全没看见,她竟然笑了,很温婉也很让人迷惑。 “想散散步,所以出来了,这就回去。” 说着,苏筱晚竟然觉得眼眶湿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我去1号院看你,小雯说你一直没回去,我就……” “蒋宇在呢,我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他们,就顺便出来了。” 沈魏风觉得苏筱晚这会儿语速奇快,有点异样,眼睛里也水汪汪的,可又不见有哭相。 “走,我送你回去,顺便跟你商量件事。” “不必了,你安排就是了,我都可以。” “你,你都不听听是什么事吗?” “你我之间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工作罢了,何必多问呢,再说这么晚了,我也不想谈工作了,明天再说吧。” “小晚,你这是在生我气吗?我这不是正要和你商量。” “工作上的事情就不必商量了,你是领导,知道轻重缓急,你的决定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没什么意见。” 话说到这份儿上,沈魏风只好沉默。 “对了,有件事想问你。”苏筱晚若无其事地扭头看向他。 “说吧。” “孟岩他人还在这个市的精神病院吗?” “你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我想去看看他。” “在,年底应该会转院回去,现在还住那边,听说恢复得不好,时好时坏。” “另外,我想跟你借点钱。”开这个口苏筱晚有些别扭,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借钱?” 苏筱晚点点头,沈魏风已经无法再边走边谈了,恰好两人到了村口的路灯下,他站住面朝苏筱晚,一脸不解地望着她,苏筱晚只好不安地解释起来。 “我上次把所里给我的补助都给肖华拿去给家里应急了,现在我手里一点人民币都没有了,这里又没有地方换钱,过两天可能要出去,难免不买点什么,我不想借小雯的钱,她本来补助就少,再加上我想去看孟岩,总要带点吃的……” 不等苏筱晚话说完,沈魏风已经把口袋里的一只钱夹拿了出来,又翻了翻自己的外套和裤子口袋,把一些零钱都找出来全放进钱夹里,然后递到苏筱晚手里。 苏筱晚眼睛里还是水汪汪的,她看了看沈魏风,又低下头看手里的钱夹,她要打开拿一些出来,被沈魏风合起来。 “都拿去用吧,也不多,不够再跟我说。” “谢谢你!我回来把美金给你,算作还你吧。” “算了,我也嫌换钱麻烦,美金你留着吧,我用不上。” “那好,等我换了钱再给你。” 沈魏风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小晚,你这美国的脾气能不能改一改!你这是在中国,跟我在一起!” 苏筱晚这次没反驳,默默地把钱夹放进了口袋,和沈魏风一起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长长的影子落在他们身后,时而分开,时而交汇,时而错落,长长短短,直至隐入黑暗。 。@ 第四百三十四章 那么中国! 1号院门前,简单交代了几句的沈魏风转身离去,苏筱晚却定定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走远,听着他脚下踩过的细沙石发出“簌簌”的声音,她感到呼吸急促身子发抖,强烈的不舍让她忍不住开口呼喊道:“魏风……” 苏筱晚声音轻柔,可借着晚风一下就吹到了沈魏风的耳朵里,他马上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他不解地看向苏筱晚,不知还有何事。 “你,还没跟我告别呢。”苏筱晚眼睛像是落了一片星星的池水,闪亮而涌动。 沈魏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几乎愣住了。 可苏筱晚似乎完全不在乎,柔声道:“来,过来抱抱我再回去。” 苏筱晚温柔起来可以斩杀多少男人沈魏风不知道,至少他是无力拒绝的,哪怕这温柔里有多少爱恨情仇! 沈魏风又快步走回来,一把抱住苏筱晚,低头在她耳畔沉声道:“怎么了?想跟我说什么?” 但这时苏筱晚却一个字也不肯讲了,只是在枕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许久都不肯撒手…… 后来,沈魏风回忆起这情景就觉得腔子里仿佛被堵住了似的,呼吸极其困难。 他想,临死时的挣扎也不过如此了吧。 然而,事实是就连生死也不能由他! 入夜,小台灯下。 苏筱晚拿着沈魏风的钱夹反复看着,那是最普通的一款男款钱夹,黑色皮质,表面的质地光滑细软,皮面无任何标志类的东西,极简的风格和它主人的气质分毫不差,打开里面有一些夹层,其中一个夹层里放着的是沈魏风考古所的工作证。 当年这种工作证都是用的塑料质地的外壳,极正深蓝色,单位名称和“工作证”三个字都是钢印压成,不过这上面的文字苏筱晚不是很在意,她单是看着那证明页上沈魏风的一张一寸相片出神。 照片上的沈魏风比现在要年轻两三岁的样子,极有精神,也极俊朗,有苏筱晚去年初识他时的风采,书卷气浓重。 翻过来,透明塑料夹层里工作证的背面竟然也有两张小照,可那并不是沈魏风的近照,而是她苏筱晚去年的一张合照中的身影和她五六岁时的一张小照。 她惊异地看着这两张照片,心里说不上来是悲是喜。 合照上剪下来的她的身影边缘裁得很仔细,一点旁边人的衣角都不见,单只有她,那个去年时还似八点钟朝阳般的苏筱晚,明媚的笑,俏皮的小表情,合身的白色体恤,一顶赶得上巴拿马草帽大小的本地草编斗笠,青春的气息眼见着就要溢出镜头。 另一张年纪尚幼的苏筱晚正是初入小学的时候,圆圆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乌黑的圆圆的眼睛,嘴角挂着浅笑,留着可爱的妹妹头,头顶戴着一个黑色的发箍,发箍上别着一只精巧的蝴蝶结,看起来既俏皮又美丽,拿出照片翻看背面,果然上面写着:小女苏筱晚六岁留念。 涌动着的感情一直是压在心里的,直到苏筱晚看到这一行她父亲苏长风那熟悉的字迹,满溢的泪再也无法忍住,纷纷跌落下来。 这许多许多的爱和遗憾竟都藏在这小小工作证里,藏在沈魏风最贴身的衣袋中,她就在他的心口上,他甚至都不舍得将这照片放进抽屉里。 苏筱晚知道她的屋子和小雯的房间中间只有一道薄薄的墙,她捂住嘴,压低哭声,把憋在胸口这一个晚上的悲伤都释放了出来。 幸好,她身后,房间里新生起了炉子,没让这个举目无亲的弱女子在如此无助的时刻连一丝温暖也无法获得。 第二日一大早,沈魏风刚起来,正洗着脸就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门口站着的竟然是苏筱晚,棉衣长裤,长发绾起,一脸素净的看着他,他先是一愣,然后赶忙让她进来,临关门时外面下楼洗漱的队里的同事们还在不时与他点头打着招呼。 终于带上了门,沈魏风一边擦脸一边说道:“起这么早!你应该多睡一会儿,屋里不冷了吧。” “很暖和,所以昨晚睡得挺早的,所以今天也起得早。”苏筱晚说着把钱夹放在了桌上。 “放在你那里就是了,怎么还拿回来。”沈魏风看着苏筱晚,觉得她没有一个举动是在他心里的,心慌就开始了,只不过脸上还平静,不会显露出来。 “钱我留下了,这里面有你的东西,还是还给你吧。”苏筱晚昨夜哭过的痕迹不重,眼皮也没肿,只有脸色里带着点凄清,可又被笑意包裹着,辨不清楚。 “你在这儿等等,我去打饭,等一下我们边吃早饭边谈。”沈魏风说完就要去厨房,结果被苏筱晚拦住。 “不用,我的早饭我自己去打,你把工作的事告诉我就行了,说完了我就走。”苏筱晚语气很平静,像一池静水似的,一丝波纹也没有,沈魏风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有点不规律,发现她手里确实拿着一只铝饭盒。 “那好,来,坐下。”沈魏风转回身,和苏筱晚面对面坐了下来。 “我和宋轶还有其他几位分组的负责人商议了一下,决定还是应该把之前的岩洞部分做个完结,你也知道,去年岩洞停工的时候壁画复绘这块工作差不多已经完成了,最后差的只有石棺,所以……” “所以需要我来把石棺的部分解决掉,是这个意思吧?”苏筱晚简单的总结了一下沈魏风的指令。 “是,但你不必有压力,只要能打开,什么结果都可以,并不是非得完好无损,或者取得所谓的成功,我们现在仅需一个结论,只是这个结论需要论证。” “我懂,还有其他的吗?这个工作量不大,我还可以帮队里把结项前的绘图工作一并完成,两个工作也不冲突。”苏筱晚一点为难的意思都没有,谈话顺利得有点戛然而止。 “就这些,不过不用急,慢慢来吧,我们都会全力配合你完成开棺工作的。” 苏筱晚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站起身来,沈魏风也站了起来,总觉得话没说尽,又想不出少了什么没讲,可苏筱晚已经走到了门口。 “小晚。” 苏筱晚回头,看着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 “岩洞这块作为我们项目的起始需要有个结论,但这个机会本来是属于你的,我不想你错过,希望你在这最后的时刻再创一次辉煌,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苏筱晚的手还是放在门把手上,她笑了笑,尽管并不真的愉快,她还是极尽温和地答应道:“嗯,我理解。” 冯村的3号院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它可以让沈魏风一步步走向辉煌,也可以让苏筱晚一步步走向灰暗,哪怕那荒原上的寒夜,高原上的劲风,都没有这样的威力,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埋藏了些什么,把好端端的两个人拆得支离破碎,哀伤不绝。 苏筱晚开门出去了,和外面多起来的同事们平静地打着招呼,微笑着问候着,她竟然真的排在了打饭队伍的最末端,还不时和前面转过头来的同事说上几句话,像个最普通的工作人员,中国的不能再中国了。 她仿佛是变了,变得不再那么恐惧这里,也变得不再那样自闭哀伤,她笑着说着,尽管没有快乐,却和这里所有的队员终于无异! 但不知为什么,沈魏风的心却像掉进了无底的深谷,失重到根本找不到方向,他轻叹一口气坐了下来,可还没等收好这乱糟糟的心情,门口就有队员进来报告:“沈队,那个严警官来了。” 。@ 第四百三十五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带着复杂的心情,沈魏风来到了大门口,东子人在车前站着,车子后门开着,老金也来了。 三人见面寒暄了一下,沈魏风叫了队里的人过来把路上托付给警察暂为保管的文物搬了下来,送往库房,然后把那辆吉普车的钥匙交还,就准备送东子走,可东子却说有事情,沈魏风琢磨了一下,拉着他到车上说,没进院子。 东子来的目的很简单,一是为了文物,二是告诉沈魏风必须和苏筱晚一起去一趟b市的市局刑侦大队做一次正式笔录。 文物已经交接清楚很简单,这个做笔录的事情东子吃不准沈魏风的态度,心里颇为惴惴不安,生怕他要抗议,结果没想到他倒平静地答应下来,让东子很是意外。 “你这是改了性情了?怎么答应这么痛快?我这打了一路的草稿算白瞎了。” 沈魏风笑不出来,但也不想驳了东子面子,解释道:“我们正好有事要去一趟b市,算是顺便了。” “是不是路上的事让你俩闹起来了?这一脸的丧气相。”东子看着沈魏风的表情不太对。 “还好吧,不就是她父亲的事情没个结论吗,那也是美方那边的问题,和你我没有关系,这个道理她懂。都过去十年了,我是劝她放下的。” “理解,事关自己父亲的生死问题,搁谁身上都不容易过去。” “哦,对了,那个盗墓贼顺利押回来了吗?路上没出什么意外吧?还有那个姓吴的女的,你们不考虑在海关那边抓吗?我觉得我们考古队很难再帮上什么忙了吧?” 东子让沈魏风突然发出的问题问得卡住了,半天没说上来,不似他往日言谈上机灵,顿了顿才开口道:“嗯,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沈魏风很了解东子,一下就看出他的问题,接着追问道:“什么差不多了?你可别有什么事瞒着我。” “案子事关你们项目,我怎么能瞒着你呢!想多了啊!”东子赶忙打哈哈,拍了拍沈魏风肩膀,接着顺手把车子中控台上的一张随意放在上面的表格翻了过来,他刚才都没注意,心里骂老金太粗心! 这个动作行云流水似的,但没能躲得过沈魏风的眼睛,可他不好伸手去翻东子车里的文件,毕竟那是人家的工作。 “有事情说清楚,别吞吞吐吐的!” “怎么会!唉,你们打算何时收工?定好日子了没?”东子这个问题从来的路上就准备好了,早想问,只不过故意忍到最后好不要显得过于刻意。 “收工?还得等等,我们那个岩洞的项目要做完,尽量吧,毕竟天越来越冷了,得赶在下雪前结束。” “具体什么时候能不能透露一下?”沈魏风的回答跟没说一样,东子十分不满意,继续追问。 “我也不知道,这个要看小晚了,最后都得靠她,她快我们就结束得快,她慢我们就只能等着。” “好吧,我暂时还不会走,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来,到时候你提前告诉我,或者去镇派出所打个电话给我,我随时到。”东子说着在他的工作本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足有四五个之多,撕下来交到沈魏风手里。 “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们结项,你那案子忙完了?没别的事情了?”沈魏风接过电话号码,不解地看向东子。 “案子完还早呢,我走不了,反正随时跟我联系,别忘了。”东子唠唠叨叨大不似他往日那种痛快的脾气,沈魏风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好就此作别。 后面的两天恰好是周四和周五,队里正常去探方那边工作,后续扫尾也需要功夫,大家的力气都在最后的清理上,晚上的总结会也不再是必选项,有事则议,无事则休,直到周六这天早上老吴主动找了来。 沈魏风这两天都在后背伤口的热痒中焦灼,就等着今天去镇上拆线,再重新上一次药,缓解缓解,可老吴就这么不 分场合和情况的硬闯进来,情绪比沈魏风还大,更糟糕的是苏筱晚人就在外面吃早饭,一队的人几乎都在,屋里的说话声一高,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决定完全没有必要嘛!为什么非得弄这个劳民伤财的事情?咱们是闲着没事干了吗?”老吴说到这里已经嗓门极高,沈魏风知道那堵薄薄的墙已经什么也挡不住了,索性也懒得拦住他。 “那好,我问你,我们是为什么接到冯村这个项目的?是因为红井东文化遗址吗?还不是因为岩洞的存在和相应的难题,我们才来的这儿,既然有这个头,不得结个尾,不然你告诉我,这报告怎么写!”沈魏风也控制不住音量了,说到后面连拍了几下桌子,吓得外面吃饭的年轻技工一个个都一声不敢出。 “那东西是不是值得花力气都不知道呢!应该说幸亏我们有了后续的进展,这是老天爷在帮咱们,结不结尾有这么重要吗?报告该怎么写就怎么写!怎么?为这还得撒谎不成?” “那您把这报告写了,我看看,怎么样!”沈魏风气得声音都要打结。 “就算不说报告,那壁画还没细琢磨过,谁敢打包票就没问题!我看着就不对。”老吴一点不肯示弱,底气足得一点不像重病初愈的人。 “壁画的问题可以回去再研究,但石棺必须要这次解决掉,我无所谓它的结果是什么,可结果必须要有!除非您有透视的本事,现在就告诉我里面到底是什么!那这报告就我来写!” “你……,你这不是徇私是什么?为了,为了一个女人,你这么干!” 老吴已经直得口无遮拦了,蒋宇听得实在坐不住了,看着坐在对面艰难吃着早饭的苏筱晚,赶忙放下筷子要进去劝架,却被苏筱晚拉住。 “蒋组长,我去。”苏筱晚站起身,大步走到沈魏风房间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外面在吃早饭的队员都齐刷刷地看向苏筱晚,不知道一会儿这三个人要上演怎样的一场口舌大战。 门“哗”地打开了,沈魏风一脸怒气还没收拾干净,突然看见是苏筱晚在门口,一愣。 “让我进去。” 苏筱晚说着就往里走,沈魏风马上让开来,尽管他忍不住抬手想拦住,老吴正在桌前坐着,也气得胸口起伏不已,看见苏筱晚走来有些惊异也有些尴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声调可能是太高了。 “小……,苏副队长,那个……”沈魏风气得头疼,开口就差点儿说错,想赶紧阻止苏筱晚和老吴两人马上要展开的呛茬,告诉她让他来解决就可以了,可苏筱晚仿佛没有放弃的意思,仍是十分镇定地坐到了老吴的对面。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小动作 其实,老吴归队的时间说起来也不比沈魏风他们一行四人早多少,前后不过一周的样子。也就是说,在半个月前老吴人还在这边的县医院,原则上来讲应该是出院后回家继续休养才对。但老吴执意不肯,觉得沈魏风这个主事的不在,宋轶临时接手,脾气又太好,不大能服众,蒋宇又不是个让人放心的,估计也帮不上宋轶多大的忙。而那么大一个项目,这么一队人,再加上文物和探方哪个不让人操心?他觉得在医院睡觉都难踏实,回家不得焦虑症才怪! 所以等大夫一声令下说可以出院,老吴就一刻不耽误地直奔冯村来了,他老伴儿对此毫无办法,于是只好陪他一起来了趟冯村。好在老吴这老伴儿也是干了考古一辈子,能理解老吴那满心的焦急。所以到了冯村后叮嘱再叮嘱,把这老头儿的生活起居都安排好了,她才忧心忡忡地回a市去了,临走前又特意拜托了蒋宇,请他好好照顾她这倔脾气的老伴儿,盯着他按时吃药,劝他少跟人发火。 当然,有关老吴的事情蒋宇跟沈魏风都汇报过了,只是说得很简单,远不如小雯在苏筱晚那里讲得那么绘声绘色,甚至连老吴老伴儿的长相都说得酷肖其人。 尽管在小雯絮絮叨叨说着这些闲事的时候苏筱晚在洗衣服,可她竟也听得入神,对老吴老伴儿那种忧心忡忡的心境莫名地觉得感同身受。 “吴研究员,沈队的这个决定是我的请求,他觉得合理就同意了,您要是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不满就直接跟我说吧,我当面跟您解释,就不用麻烦沈队在中间传话了。” “你……”老吴扶了扶眼睛,看了看苏筱晚,刚才呛起来的火不知怎么竟下去了一些,于是他缓了口气道:“苏博士,这个岩洞的问题我认为它就是个伪命题,从去年的经验来看,它很有可能就是个陷阱,幸亏我们没一脚踩进去太深耽误了大事。现在既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何必再回头去填这窟窿?你不也是长途考察回来?好好歇着不好吗?干吗还非要再蹚一趟这浑水呢!” 老吴说这话的时候,沈魏风已经顺手把房间门带上了,人就在一边,暂时不再发话。 “是,您说得有道理,很有可能这个岩洞是个陷阱,但我们不知道的是,这个陷阱是个什么样的陷阱,谁布下了这个陷阱,他以何为目的,里面究竟有没有东西,这些都需要求证,求证完了我们才能知道对或者错,是或者非,您说是吧?再者,像这样的情况也属于我博导的课题之一,我是代表美方来这里工作,肩负了相应的科研任务,所以这个石棺一定要开,不管以何种方式,这一点还请您能理解!当然,不管怎么说,这个石棺的开启对所里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这个肯定就不用我再跟您详细解释了。若您说有影响,我想那无非是人员、物料以及时间的问题,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它基本不需要太多的人力和物力,有我在就省去了大半的投入,我可以担保几乎不增加项目的费用。” 苏筱晚绕来绕去说了这么多,只有话里话外的立场转变让沈魏风异常警醒,他听得心里陡然一紧,不知道她这只是一种托词还是别的什么。 老吴听得彻底没了脾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但不信任还是不信任,他依然固守己见:“小苏,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反对什么,但我还是得说,不是我不相信你,这个石棺咱们去年不是没花过功夫,当时还费了不少劲,可结果呢!你现在说只要有你在就可以了,可那时咱们可是投入了全队的人力,这个你忘了吗?” 沈魏风一听这话,火一下就上来了,忍不住反驳道:“当时前后也就花了一周的时间,而且那时还没有发掘偏洞墓室的活儿,除了岩洞我们并没有其他工作内容,那岩洞这边既然有石棺开启这么重要的工作,大家不来难道在宿舍歇工不成!” “小沈,这不是人手够不够用的问题。” “那您 说是什么问题?现在探方那边的收尾工作本就不需要全员参加,挪出些人来给苏副队长打打下手有何不可?”沈魏风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脸色益发难看。 “那好,苏博士,你至少要把你的解题思路跟我们通通气吧,好歹我跟沈队两个人得做到心中有数。”老吴有点打算让步了,所以提起具体的技术问题。 沈魏风气得要开口说他不需要提前了解所谓“解题思路”,可怎奈苏筱晚开口比他还快。 “关于解题方法这事,我很想跟您甚至大家讨论和分享,但可惜的是,我们的思路是不一样的,去年就已经有经验了。我知道您入行以来开棺无数,什么奇奇怪怪的棺椁都见识过,处理过很多棘手的情况,可这只石棺真的是个例外,我的解题思路和你们很难沟通,但这并不代表我在业务上小气。因为,这就好像开这个石棺是去山上探险,你们一般都是上山探路找宝,但我不是的,我是要到远处的山上,通过观察这座山的情形,然后找到秘密所在,接着解决问题,所以我不指望我的方法能获得您的认可。但是,我仍然希望您能尊重我的方法,支持但不过问,毕竟这个岩洞也关系到我们苏家的……,具体我也不好多透露,总之,石棺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吧,是好是坏都是我的责任,我愿意在工作前签下责任书,承担一切后果,包括相应的法律责任,只要能让队里放心。” “小晚,你……”沈魏风拦之不及,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老吴听着苏筱晚的话,还没缓过味儿来,就见苏筱晚已经伸手过去握了握沈魏风的手,然后看看他,温柔地浅浅一笑,仿佛是在无言地宽慰此时深为焦急的沈魏风,两人就在那一刹那四目相对,眼神真可胜过千言万语。 老吴是老了,但他并不糊涂,这不起眼的小动作看得他彻底安静下来,思量了一下后就起身准备回去,临走时只说了句:好吧,你们年轻人看着办吧。 。@ 第四百三十七章 重见天日 屋门“嘭”地一声关上了,屋里在一瞬间陷入安静,外面也静悄悄的,仿佛一转眼间刚才那么多的人都蒸发了一般。 院子里的压水井有点漏水了,锈蚀掉的一个缺口上一股细细的水流缓缓流下,直到石台子的边缘,再积攒一会儿,最后猛地坠入下面的水桶里,发出“咚”地一声闷响,一点不清脆,没有滴水穿石那种透彻和清爽感。 “怎么想到说什么美方?” 沈魏风走到桌边,拿起烟,身心一起泛上来的烦躁让他觉得周身有火在烧一般。 “你的伤还没好,少抽些烟吧。” 苏筱晚的话还是顶用的,沈魏风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烟盒,脸色不佳。 “你不来,我也能说服老吴,你不该用合作方的身份压他的话。” “那你相信我能打开那石棺吗?”苏筱晚一双手抄在棉衣口袋里,很深的口袋几乎可以让她的两只手相触,她小心地把手覆在小腹上。 “当然,不然我费这么大力气跟老吴争什么?” “那你我谁来承担这场辩论重要吗?” “是,不重要,你来讲也可以,但是你干吗非要把美方身份拿来说事?” 沈魏风说到这事胸口就起伏不平,一双眼睛看向桌上的一摞资料。 “可我确实是美方派来的,说不说那都是事实。” 沈魏风听到这话猛地站起身来,伸手推开了窗户,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出言不逊。 “好吧,你不爱听,我下回不说了。” 苏筱晚叹了口气,说完站了起来,要往外走,不想被沈魏风突然转身过来一把拉住。 “小晚,你什么都懂,不用我多说,我请你,请求你,永远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再提什么美方和中方,你回来了,你属于这里,不要管那些一时的工作上的阻碍,有我站在你这边。” 苏筱晚看了看沈魏风,然后抬手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幽幽道:“你是说,我也算你们的同志?” 沈魏风没想到现在的苏筱晚已经可以领会如此中国的说法,甚至有点能理解“我们的同志”这样的称呼的隐含政治意味。 “是啊,我们一起工作生活到现在,这么久了,难道还不够吗?” “嗯,够了,足够了。”苏筱晚点点头,尽管语气里有些勉强,可表情里并无哀伤。 与此同时,二楼房间里,蒋宇正把饭盒打开,放在桌上,招呼老吴过来吃早饭。 “唉,不是我说您,何必呢!沈队想开那棺,你就让他去试试呗,较这真儿干吗!” “这是较真儿吗?这是为项目负责!你懂什么!”老吴走过来拿起筷子,气哼哼地开始吃早饭。 “您以前跟沈队熟吗?这么不管不顾地搞谏言。” “什么熟不熟的!我跟他还能怎么熟,他读博前在所里工作,当过老方的徒弟,我那会儿就带过他,你说熟不熟!”老吴说完端起碗吃起粥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不了解他家情况吧。” “他原来是我同事,现在是我的领导,我了解他家情况干吗!”老吴掰了块馒头放进嘴里,说话还是那么呛。 “我跟您说……”蒋宇后面的话怕隔墙有耳,就在老吴耳根子底下说了出来。 说完,他又坐回床边,拿了烟出来,点了一支。 “真的?” “这种事我能胡编乱造嘛。” 老吴把手里的馒头放下,一下陷入了沉默。 “所以我说,沈队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您老就自没看见,何苦去挡了他的路,再把自己牵连进去,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着苏副队长的去留问题,很敏感的。” “去留?她不是美方人员嘛,完事儿了,合同也就到期了,不走留哪儿?” “啧,您说能留哪儿!” “难道是所里?” 蒋宇一脸“可不就是”的表情。 老吴扶了扶眼睛,拿起桌上的药瓶,愣了愣,又问道:“所长同意了?” “顾所长早年和沈队的父亲一起在农场待过几年,那种阶级感情,您自己琢磨吧。” 听了蒋宇的话,老吴没再说什么,默默地从药瓶里倒出了几粒药在手心里,数了数,放进嘴里,然后拿起水杯一扬脖子送了下去。 因为早上这点口舌冲突,老吴就不愿上午去镇上了,只拜托了蒋宇帮忙给他家里挂个电话报平安,而沈魏风还是按计划去了镇医院,先是拆线上药,然后又去洗澡理发。 等他回来时才发现本来一起出来的苏筱晚早就跟着司机和一批粮食蔬菜先回来了,人也不在宿舍,不知去了哪里。 村口、崖边还有小树林,都没有她的身影,沈魏风想了想,转身往岩洞的方向走去。 果然,当他一口气爬上半山腰,来到岩洞口时发现原来堆在这里的一些做遮挡的那些枯树枝已经被挪开了,全年曾清理地很平整的一片地上长满了野草,幽幽暗暗直通向洞口,往里看去,黑暗中有一点光在石壁上游走,他一步跨进去,喊了声:小晚。 。@ 第四百三十八章 有没有错付? 尽管这里是大西北,但山体内部长时间封闭后还是有些潮湿,甚至空气里弥漫了些淡淡的霉味儿,再裹挟上一股这里山上特有的浆果果实腐烂的味道,多少有点呛人和刺鼻。 沈魏风喊了一声后感到嗓子里不舒服,咳嗽了起来。 那股光就照了过来,在他面前显出一条狭长的路,路的尽头是表情素净的苏筱晚。 “回来也不说一声,找了你半天。”沈魏风借着手电筒的光走过来,脸上挂着一点笑意,并不真的责怪她。 “我的事儿都办完了,就回来了,本来想躺一会儿,可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过来看看,看看这儿变成什么样了。”说着苏筱晚把手电筒递给了沈魏风,一双手抄进口袋里取暖。 “还是去年停工时的样子,你看,这也不知道是谁的工具,落这儿一年没收走。”沈魏风手电往地上一照,果然石壁下随意放着一套发掘工具,旁边还有一副棉线手套。 “一年,感觉像是过了半辈子似的。”苏筱晚感叹了一声。 “是啊,这一年真的挺漫长,但好在这些就要结束了,希望我们能有个圆满的结局,也不枉你我,甚至大家这许久以来经历的困苦。” “我记得那时孟岩每天就坐在石壁前一点点做拓印,他那个手特别巧,比我的手都灵活,那么薄的绵纸,他轻轻一拿就可以揭起来一张。我那时发现,他竟然不戴眼镜,很是惊奇。后来,我就在他身边看他工作,跟他学习,特别是我想不出开棺的法子的时候最愿意跟他啰嗦啰嗦,他也不生气,不嫌烦,总是安静地听着,更不会发火,有时候还会笑笑,简单地跟个孩子似的,我觉得他大概是那个时候唯一不会嫌弃我的人了。” “你是在怪我那时候总跟你生气?” 苏筱晚惊觉自己说得太忘情了,转过头来看着沈魏风道:“你没有嫌弃过我,我知道,你那时只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爱之深,责之切吧。” 沈魏风没有马上接话,他伸出手轻轻揽住苏筱晚那瘦削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我是1985年读的大学,小时候是因为我父亲工作调动才从南方来到a市,我在北方的生活是慢慢才适应的,一开始并不顺利,直到上了大学,才觉得人生的局面总算打开了,有了新的希望。当然,和我父亲那一辈人相比,我没吃过多少苦,更没有挨过饿,就是正常地读书,正常地生活,直到毕业的那年冬天,我的一个挚友带着愤愤不平突然不告而别出国走了,对我的打击特别大。那年是多事之秋,毕业、混乱、背叛还有颠沛流离把我折腾地不成样子,我一度离开了a市,而我父亲那时早已和我母亲离婚,他每天为了工作自顾且不暇,根本匀不出时间和精力来过问我的事情。我一个人在异地度过了很久才慢慢走出这年的阴影,我后来反思,觉得自己太沉溺于个人的爱恨情仇,即便当年我的理想和抱负很大,那也是脱离了实际的空想。所以后来我痛定思痛,放弃了去读哲学的想法,转而开始学习考古,这门可以落实的,让我不再沉迷于自我的一个专业……” 两人说着走着,慢慢来到岩洞外面,迎着明亮但却没什么热度的太阳下了山坡,往那片就在附近也曾经熟悉的树林里走去。 苏筱晚轻轻靠在沈魏风身边,感受着他身上散发的热度,听着他的往事,他的思想,还有他的遗憾。 “……直到去年,你的出现让我瞬间感到又重回了那一年,可我走出那段日子已经有七年之久了。” “你怕回去?” “不,我本觉得我是回不去了。” “那现在呢?” 沈魏风笑了笑:“我低估了你,也高估了自己。” “会后悔吗?”苏筱晚眼睛望向林子深处。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在后悔吗?” 苏筱晚想了想摇摇头,然后轻叹道 :“希望,我们都没有错付吧。” 沈魏风觉得这趟考察回来,苏筱晚变了,她像是笃定了一个信念,不再甘心去做情绪的奴隶,平静,淡定,有条不紊,是他曾经极度渴望她成为的那种真正的女学者,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切的到来也伴随着一些东西的失去,那种凄凉的爱,还有那热切的眼神,好像都走了,她仿佛是只剩了一个躯壳,仅剩一点微弱的光还存留在她眼神的深处…… 岩洞工作的前期准备没有花费太久,老吴意外地不再反对加快了一切的进程,苏筱晚几乎每天都会花费半天的时间在石棺上,工作原本就有基础,早前的资料和图纸都被一一找出来重新研究,但即便如此,苏筱晚仍是声明暂时不需要什么帮手,有小雯陪着她就可以了,说这也不过是为了一个人工作稍显枯燥,两个人还能说说话,虽然有可能最后只有小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在连续去了三天岩洞之后,苏筱晚去找沈魏风,提出要去看看人在b市的孟岩,沈魏风想到东子交代他的笔录的事情就马上答应下来,说好第二天一早去县里坐火车,计划在那边耽搁两天的时间。 。@ 第四百三十九章 南辕北辙 车上的人很少,不年不节,又不是周末,一个车厢里的座位坐不满一半,大家虽然都有票,也有座位号,但很多都另坐了,选了靠窗的位置看景。 苏筱晚和沈魏风都是一个随身的包,两手空空,上车一看原本的座位被人占了也干脆找了个空的四人的位置靠窗坐下。 “这是我来中国第三次坐火车,第一次是和你一起来冯村。” “第二次是你自己,三个月前。”沈魏风把刚接满的一杯开水放到苏筱晚面前。 “其实不只是我自己。”苏筱晚现在什么都不遮掩,有什么说什么。 “嗯,我知道。”沈魏风知道说的是夏秋杨,可他不愿再提这个人的名字,也不想和苏筱晚计较。 一阵短暂的沉默,苏筱晚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看着对面的沈魏风轻声问道:“石棺如果毫无考古价值,你想过后果吗?” “能有什么后果?处分我?你这点就不了解我了,我最不怕处分。” “可我怕。” “不会的,咱们说过多少次了,考古工作里面有运气的成分,成功更需要运气,所以扑空也是正常的。你就用一种平常心对待石棺就可以了,其他不用多考虑。” “我这两天时常想,也许还不如打不开,真的,那样对所有人都好。” “小晚,我再说一遍,这个石棺只需要有个结果,至于是什么样的结果不重要,它里面是空的,或者装满了尸骨,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打开它。” 苏筱晚看着沈魏风,一些到了嘴边的话想想还是咽了回去,她温顺地点点头道:“好吧,听你的。” 也许正是这样的思路,才促使了沈魏风在整个项目后期一直处于一种相对自信的状态,他不担心什么,也不催促苏筱晚,他完全按着苏筱晚的工作节奏来,她要人手就给配备人手,她要休息就让她休息,她说想来看孟岩就陪她来b市,他完全是包容的,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包容,甚至包容到让苏筱晚想到“回光返照”这个词:在一段关系死去之前,突然闪现的一些和谐,很表面,也很舒适,只是结局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绿皮火车坐了近一小时就到了b市的火车站,两人快速出了站,找到一趟直达的公交车就奔这里唯一一家精神病院去了。 精神病院多半带有疗养的性质,所以位置不会在市中心,通常都在郊区附近,b市的这家医院也同样,所以公交车差不多快开到终点才总算到了。 时间已过了十点钟,太阳正往最高处爬,精神病院的大铁门却紧闭着,去旁边的传达室一问才知道今天的探视时间已过,想探望病人的话得等明天了。 两人无法,只好坐公交车回市里。 车上,沈魏风才跟苏筱晚提了一下东子说要做笔录的事,苏筱晚并不反对,淡然地答应下来。 可真到了市里,沈魏风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把电话打过去,脸色却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苏筱晚是个敏感的,眼看他在里面挂上电话,心事重重走出来,不禁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这话问得仿佛警醒了沈魏风似的,他立马回过神来,顿了顿才开口道:“我父亲恰巧来这边出差,我们去见见他吧。” “这……”苏筱晚很是惊异地看着沈魏风,能感受到他言语里包含着的不安和担忧。 “不远,就在这附近,见面聊几句,要是有时间就一起吃个饭,反正我们都来了。” “可我走得匆忙,一件衣服也没带,难道就这样去?” 沈魏风笑了:“你现在这一身衣服挺好的,很得体大方,再说我父亲也不挑这些,放心吧。” 遇到这种事情需要着装正式对于苏筱晚来说是她常年来生活上的习惯,今天出门时她听了天气预报,知道天气回暖气温升高,于是就穿了黑色的薄 呢子长裙,配了一双黑色低跟短皮靴,上身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肩上仍围着她那条灰黑格纹大羊毛围巾,脸上脂粉未施,连口红也没带,这样的装束和打扮让她去见沈魏风的父亲,而且是第一次,多少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可沈魏风既然如此坚持,苏筱晚也就只好勉强同意,只是在招手叫来的出租车上,沈魏风看到身边的苏筱晚正借着车窗上的反光整理自己的长发,清瘦的面孔上少有的浮上来几分好颜色,他看着她,心里有些复杂,可也不能说什么,便转过头去,看向另一边车窗外的风景。 沈家忱这次来b市,住的还是这里的政府招待所,沈魏风和苏筱晚平白无故进不去,除了登记还得让秘书亲自来接。 苏筱晚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一进来就感受这里独有的一种安静和隐隐的压迫感与空旷,园林式的院子里花木扶疏,宽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干净地一片落叶也没有,外面的风沙和枯黄与这里是无关的,苍翠才是这里的主色调,除此之外还有那一栋栋小楼前极粗的大理石石柱,和宽敞得可以停车的门廊。那些看去只有两层高的小楼错落分布在院子里,修剪整齐的花木后面有轻灵的流水声传来,偶有一两声鸟鸣也婉转清脆,是这里风景的一种独有的点缀。 三人从宽路转到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后,又步行了一长段才来到一栋灰色的小楼前,这楼里的一层大厅极宽敞,门口站着一名着装得体长相颇佳的女服务员,可她虽然看见来人也没有上前热情地迎接,只是微笑着跟秘书点头打了个招呼,对其余两人仿佛视若无睹。 沈家忱住在二楼,这里的楼梯踏上去回音很重,三人拾阶而上时沈魏风特意走快了两步,跟秘书低语了几句,而苏筱晚还是跟在后面,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二楼楼梯口没有房间,空出来的位置放了多组沙发和屏风,水磨石的地面擦得如镜子一般,泛着光透着浓重的寒意,让人顿觉这里比户外还冷,苏筱晚感到脚下像是开了冷气,不禁身上有些微微发抖。 。@ 第四百四十章 责任,还是责任! 楼外的鸟鸣一声接着一声,沉静且婉转。 一阵风过,不知什么植物的枝条在相互纠缠,发出“沙沙”的异响。 走廊墙上挂着一只典雅的原木色挂钟,上面银色的秒针“哒哒”地规律地走着时,细细听,那也是一出隐隐热闹的人生。 可这原本表面极安静的一个所在却被此时苏筱晚听得仿佛奏了一场交响乐,金鼓齐鸣,风狂雨骤。 而她那沉重的心跳是整场“音乐会”的鼓点儿,只是没有章法,也没有曲调,全靠苏筱晚那颗飘荡起伏的心随意做主。 是啊,她也就只剩了这么点自由了,再没了别的什么权力,囚在笼中的鸟说起来都比她多了些扑腾的空间,而她的手脚是被缚住的,生啊死啊予啊夺啊,全和她没什么关系! 苏筱晚忍着自己益发变重的呼吸深深地看向沈魏风,恰好他也说完话正向她走过来,她顾不得什么,像落水者似的把手伸了过去,幸好,立刻就被他的手温暖地握住,胸口积攒的憋闷一下纾解开。 他掌心的热度瞬间就传了过来,苏筱晚感到自己的心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哪个房间?” 沈魏风似乎刻意和苏筱晚站在一起,完全不避嫌地拉着她的手,可对面的张秘书脸色却略有些异样,脸上的笑专业而不由衷。 “魏风,你爸爸让你一个人去,苏博士在这里等一下吧。” 张秘书说完不等回应,又走到楼梯口,冲着楼下喊了一声:“服务员,倒杯茶来。” 接着,楼下就传来高跟鞋踩在水磨石地上的“叮当”声。 “走吧,我带你过去。”张秘书的表情是职业的,简直滴水不漏。 说起来,这个张秘书跟沈家忱年头久了,是沈家忱身边工作人员中的一个,但却是顶重要的一个,他的年龄比沈魏风大很多,从沈家打上海搬来a市就在沈家忱身边工作了,他的“卑躬屈膝”全是有针对性的,离了一定的范围,他这人讲话并不好商量,即便是沈魏风在他这儿也讨不到半分便宜。说白了,纨绔子弟他见太多了,一个个胡作非为的,大半他都看不上,即便沈家忱这儿子还算争气,也总是离谱的,虽然还不至于“离经叛道”,但到底不听话。所以此时张秘书的态度与老沈并无二致,只不过态度温和而无纰漏,沈魏风再觉得恼火也寻不到发作的地方。 尽管如此,火气是客观存在的,压住怒火仍需要努力,沈魏风知道这个时候话不能说死,不然大家都得难堪,再者,意气用事以后遭殃的还是苏筱晚,他得为苏筱晚留出后路,毕竟他们往后的人生还要从这里起步! 理智起来的他缓了缓,耐着性子转身对苏筱晚道:“我先去,你在这里等一下,一会儿我来叫你。” 不知为何,张秘书这通操作倒是让苏筱晚觉得更畅快了许多,她颇为理解地点点头,然后眼看沈魏风和张秘书走入走廊深处,直到一阵门响声后她才去沙发那儿坐等。 不多会儿,一楼的服务员送来了热茶,茶水好坏并不重要,苏筱晚单是觉得它能救急。那洁净的白瓷杯温厚端方,上面一点字画都没有,素白的杯身传出恰到好处的温热,尝一口,是最好的那种七分热的茶,和她之前在二伯家喝的上好的香片味道无异,只是她现在基本不碰咖啡和茶叶,再好也只是拿来暖手。 房间里,沈魏风一进门就看见他父亲在桌前看文件,一看他和张秘书进来就马上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我正准备让老严他儿子去冯村叫你来一趟,你自己倒过来了。”沈家忱说着走到沙发前坐下,并示意张秘书避开,一脸和颜悦色。 父子俩繁忙的工作节奏导致了他们彼此一年也见不到几面,沈家忱年龄越大越是珍惜和儿子相处的每一个时光,不再像当年为了工作和事业对什么都不管不顾。 但沈魏风 是带着情绪进来的,表情一时间还调整不过来,就没有立刻搭理他父亲。 “怎么了?这是跟谁置气呢?”沈家忱知道他儿子在为什么闹脾气,于是就亲自起来,去倒了杯茶,亲手递了过去。 沈家忱能这样做实属不易,沈魏风自然不能过于驳了他位高权重的父亲的面子,只好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略想了想就直奔主题:“爸,小晚也来了,她人就在外面,我现在去带她过来吧。” 说完,沈魏风要起身,可沈家忱立刻摆手道:“你先坐下。” 沈家忱发号施令都习惯了,他发出的命令是很难让人违抗的,沈魏风几乎是条件发射般地重新坐了下来,只好暂时放弃出门去叫苏筱晚。 “听说你外出考察去了?怎么还受了伤?” “嗯。”沈魏风多一句话都不想讲,尽量把语言简省到极致。 “伤到了哪里了?我看看。” “小伤口,不用看。”沈魏风根本不看他父亲,脸上有遮不住的怒火,沈家忱当然看得一清二楚,不禁叹了口气。 “你阿姨听说你伤着了,担心得不得了,你妈也不在国内,她怕没人心疼你,就和你阿妈一起弄了些吃的用的让我带来,你这次带回去吧。” 说完,沈家忱起身去里面卧室拎了一袋东西出来,放在茶几上。 那是满满一大袋,有吃的,有用的,里面甚至还放了件手打的毛衣,一看就是他阿妈的手艺。 “阿妈身体还好吗?腿还疼不疼?”想起他阿妈,沈魏风还是心里软了一下。 “吃了一段时间药了,她说好多了,你阿姨前段时间又给她找了经验很丰富的老中医,调了调方子,现在更好了。” 说起家里,沈魏风情绪缓和了一下,点点头道:“我这边项目结束就回去看她。” “你们这个项目什么时候能结束?” “最多再有半个月,下个月有雪,要在大雪前收工。” “年底回去就住家里吧,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你阿妈年龄也大了,回去你多陪陪她。她这么多年在我们家,从南搬到北,一点点拉扯你长大,比你妈都费心,对你感情很深,一辈子又没有自己的孩子,你应该回来对她尽尽孝心。” 沈家忱的这番话说得是沈魏风感情最为脆弱的一环,他听着顿觉胸口堵得难受,可这一瞬间他还是要解决眼前的要紧事。 “那小晚呢?” “啧,我们先不要提她。” “为什么不提?你是知道我现在来的目的的,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才愿意面对这个事情?今晚?明晚?还是年底?或者春节?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准信儿。”沈魏风一贯是个知礼守节的人,可这番话说得与他往日对他父亲的态度简直大相径庭,沈家忱的火气也不禁窜了上来。 “关于她,我们父子俩没什么可跟谈的,当然涉及案子的话没问题,但我知道你是肯定不愿意跟我谈这个的,所以我们还是说说家里的事吧,她的问题就不要再拿出来让大家不愉快了。我马上还有一个会。哦,对了,我让老严那儿子在这院里给你和那个美国博士要了两个房间,晚上就住这儿,东西回来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你去忙你的吧。” 沈家忱知道再说下去父子关系都要瓦解,便赶紧结束谈话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衣服,张秘书立刻从旁边一个小房间里出来,眼睛不禁看向一脸怒火的沈魏风。 “爸,如果你还希望我回家,希望能在今后的日子里经常见面,那请你最好放弃对小晚的偏见,尽快正式与她见面!”沈魏风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两只手紧紧攥在了一起,大步先走到了门口。 沈家忱一听这狠话,脸色顿时铁青,终于忍不住斥责起儿子来: “魏风,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已经这个年纪了,不仅要担负对工作的责任, 对国家的责任,还要担负起对家庭的责任,对自己人生前途的责任!作为你的父亲,我是不会看着你一步步走向堕落的!” 沈家忱有很久没跟这唯一的儿子发火了,张秘书颇为担忧地看向他,知道这种怒火和工作中的发脾气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可几乎被逼向绝境的沈魏风根本没回头再看他父亲一眼,只是把更不中听的一句话强行咽了回去,伸手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用力带上了房门,把昏暗走廊里的空旷彻底震了个稀碎。 。@ 第四百四十一章 装聋作哑 摔门而去的沈魏风走了,巨大的关门声震得门口茶水台上的茶杯盖都跳了跳,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满头花白的沈家忱顿时没了刚刚训斥儿子的气势,重新坐回沙发,浓重的怒气逐渐散去,脸色变得极为不好,张秘书见状赶忙从桌上拿了药瓶,倒了杯热水递过来。 沈家忱摆了摆手,哑着嗓子问道:“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张秘书把药和水杯放下,点点头:“嗯,等电话就行了。” 这时沈家忱才拿起药瓶,倒出两粒药来,用水服下,然后稍微想了想对张秘书道:“不要等了,他们俩离开就走,叫车吧。” 张秘书点点头,马上来到桌前,拨通了电话。 …… 门外,昏暗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沈魏风强制压抑着自己粗重的呼吸,缓慢地挪着步子,事情、想法还有情绪一起裹挟而来,分不清彼此,辨不清方向。 他真恨不得把这一切全都砸碎!重塑一个新的世界! 可小晚就在前面,她还在等着他,满含期盼! 幸好,脚下的地毯十分厚实,多沉重的步伐到了这里都会销声匿迹,沈魏风一点点恢复清醒,慢慢看到了前方的光亮,他知道他要收拾好心情才能去见小晚,但头痛却在这时猛地袭了上来,一下又一下,像一记记皮鞭下死手地抽打着他的精神和肉体,他马上感到整个前额像要裂开了似的,然而脚步却没时间停下。 苏筱晚在沙发上,被一杯热茶缓了过来,可双手还是握着茶杯,只是一双眼睛始终看着走廊,直到看到沈魏风出现才站了起来。 尽管沈魏风极力掩饰,但细心的苏筱晚还是看出了异样,关切地问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忍着强烈头痛的沈魏风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没事,说了两句就出来了,我父亲下午还有会,他工作很忙,暂时抽不出时间来,等年底咱们回去吧,正好我阿妈和阿姨也要见你。” “好。” 苏筱晚很平静地答应着,不哭也不闹,脸上还是她那常挂着的浅浅的笑,尽管眼神含悲,但倒也不怎么悲,不过是不太快乐罢了,她仿佛没有失落,也没有感到被谁羞辱,只是平淡地接受了这表面的说辞,她好像是不懂中国这种人情,可又好像早已看透。 按理说,她不会想不到沈家忱此时不见她的真实原因,沈魏风后来回忆这段细节时再度确认了自己当时的判断,说到底,只不过是她有些看开了,不愿为难夹在中间的沈魏风。 而事实是,对于命运,她其实那时已经在放弃了。 但放弃之后多是后悔,先是痛,再是迷乱,然后悔意就会滚滚而来,直到把人逼上绝路……,大抵如此! …… 因为就他们两个人,午饭就在招待所附近的路边找了个小饭店对付了一下。 中间,沈魏风几乎全程无话,吃得也极少,倒是苏筱晚吃了一小碗饭,看得沈魏风心里颇为宽慰,心里一宽,头痛也减弱了不少,只不过偶有一两下,忍耐起来不那么困难了。 “如果下午我不肯去做笔录是不是警方还会再找我?”苏筱晚饭吃到一半时突然抬头问沈魏风。 “这是他们的工作流程,在美国不也一样,你就当是在美国。”沈魏风除了如此劝解,不知还能作何解释。 “我在美国没去过警局。”苏筱晚仿佛在低声地抗议。 沈魏风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满,叹了口气,抬手为她整理了一下滑落下来的围巾,并没有说什么。 …… 因为路不熟,午饭后东子开了车来接沈魏风和苏筱晚,来的时候恰好两人饭后从饭店里出来,因为东子还是开的他在这边用的那辆黑色轿车,所以沈魏风一眼就看到了。 可就在两人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车窗玻璃全黑的高级轿车从他 们身边快速开过,沈魏风不知为何条件反射地看去,直到那车消失在路尽头。 东子也看到了,他赶忙下车大声招呼沈魏风,嗓音大得出奇。 b市的刑警大队所在的位置真是招摇的不能再招摇了,就在这个城市最为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上,只是离主干道有一点距离,隐在一排商住结合的旧楼后面,但地方宽敞,有三栋小楼。 沈魏风和苏筱晚跟着东子来到其中一栋的二层,说是这里有专门的人等着给苏筱晚做笔录。 那是一个单独的房间,干净而空荡,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和相对而放的两把椅子,桌子上空无一物,房间的一面墙上有一扇和隔壁屋子相通的窗户,关得死死的,隔着玻璃只能看到另一个房间房顶上悬着的日光灯管,灯是关着的,似乎没人。 “苏博士在这等一下,人马上来,魏风,走,咱俩去会议室坐会儿。” 东子说得极客气,很绅士地替苏筱晚拉开了椅子,请她坐等。 “怎么?我不能在这儿。”沈魏风有些不快,头疼瞬间加重,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能,这是规矩,都得单独录。”东子答得很干脆,就是表情十分周到。 “那我先录吧。”沈魏风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觉得把苏筱晚一个人扔在这里很不放心。 “哎呀,你担心什么呢!这可是刑侦大队,还有比这儿更安全的地方吗?再说,你的情况和苏博士不一样,别扰乱我们工作,走吧。”东子说着拉着沈魏风往外走,苏筱晚和沈魏风互相对视了一眼,再没说什么。 就在这一层,刑侦大队会议室窝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门前一片黑,进去倒是灯火辉煌的,中间放着一张极气派的长会议桌,三面靠墙的位置放了多组单人沙发,与桌子反差很大,这些沙发看起来很是陈旧。 东子到了这里有种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意思,又是倒茶又是关窗,还递了烟过来,不过沈魏风心神不宁,头疼不止,摆手拒绝了。 “回来问完了,我请你俩吃饭,吃完你可以陪她在这边逛逛。” “不了,明天还有事,晚上得早点儿休息。” “你也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万一她想买衣服逛街呢,别那么霸道,民主点儿!” 沈魏风没说什么,也不在意,开始看表记时间。 东子点烟看他,把这个动作看得一清二楚,马上又开始混扯。 “你俩的房间我订好了,就在你爸住那院儿,不过你级别不够,住不了那***楼,就跟我在普通客房对付对付吧。” 沈魏风还是不说话,只点了点头,心思全不在这些琐事上。 “咱俩住隔壁,晚上可以好好聊聊天儿了,苏博士是女同志,我给她要了楼下的房间,少爬点楼。” 对此时的沈魏风来说,住哪里同样是无所谓的事,可他还是有点察觉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什么?小晚不和我一个楼层?” 东子愣了一下,马上满脸堆笑道:“是啊,咱们住四层,她住一层,省点脚力嘛。” 这话让沈魏风瞬间想发作,可想了想到底还是咽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快。 最会察言观色的东子此时却成了眼神不济,装聋作哑的主,视沈魏风的表情于无,继续在肚子里打他要讲的腹稿。 于此同时,在做笔录的房间里,苏筱晚有点不安的一遍遍地整理着自己的长发,眼睛忍不住看向墙上的那扇紧闭的窗户,直到房间门一响,她看见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她想,这人应该不是警察。 。@ 第四百四十二章 躲在套子里的人 其实,这天下午的事情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只不过当事人身处其中觉得时钟的针脚走得太慢,每一刻仿佛都在细细地煎熬,一点点地凌迟着脆弱的神经。 沈魏风在这之后很久都不知道这天下午苏筱晚到底在那间问询室和他父亲交谈了什么,东子跟他在一起,和他一样一无所知,顶多算是这场见面的策划人,刻意瞒着他而已,而苏筱晚这个当事者也闭口不谈其中的详情,甚至她谈完出来都没有向沈魏风透露一丝一毫的内容,更没有告诉他自己刚刚是和他父亲谈过话,以至于沈魏风那时单纯以为是笔录做得太慢了,问了这许久。 这是一件仅有极有限的几个人知道的隐秘,苏筱晚只想把这个下午在记忆里埋葬,倒不见得是答应了沈家忱什么,她那时的心态是什么都可以答应的,哪怕沈家忱要求她立刻离境,也没有问题,所以整场对话中,她非常缄默,极少开口,态度自然,除非一定要说的话,她更愿意做一个聆听的人。 当然,像沈家忱这样的人所展现出来的也是无可挑剔的,苏筱晚觉得沈魏风的父亲是和她父亲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但都是可以使人信任的长者,令人尊敬,他展现出来的气度和格局是苏筱晚所从未见识过的,这一点让她从心里感受到一种难言的震撼。 但非常可惜,她也与沈家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中间的隔膜甚至远超过两个地球板块之间的那片汪洋,而他的儿子沈魏风也被清清楚楚地确定了立场,不管他本人是不是在现场,会不会反对,那已经完全不重要。 会议室里的两个人在闲谈着,说着一些有的没的,东子几次想把话题转到他的腹稿范围里,可沈魏风心绪不佳,不怎么接话,也不太开口,最后人焦灼地起身,把窗子都推开了,宁肯吹冷风看街景,也不想多说什么,中间不停看着手表,计算着时间。 两人正僵持着,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原来是一会儿有案件的分析会。 出了会议室的大门,沈魏风便快步往那间问询室走去,东子在后面拦都拦不住,幸好苏筱晚恰巧已经谈完,正拉开门走出来。 “问完了?怎么样?”沈魏风关切地看着她。 苏筱晚没想到沈魏风来得这样急,心情还没收拾好,精神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问完了。” “你怎么失魂落魄的?他们说什么了?”沈魏风还是了解苏筱晚的,觉得她这个样子不太像无事。 “没什么,这儿的人有口音,有些地方我听不明白,所以耽搁得久了。”苏筱晚这时已经调整过来,勉强脸上挂了点笑意。 沈魏风再问不出什么来,可他仍是不放心:“有什么要说,千万别瞒着我!不要自己担着。” “嗯,我知道,问的全是路上的事,还有之前有关张大国的一些细节,倒没什么特别的,不用担心。”苏筱晚轻描淡写地把谈话带过,沈魏风终于放弃了追问。 因为第二天要去看孟岩,苏筱晚打算买些零食之类的,沈魏风就陪她去附近的商店转了转,原以为她也许有兴趣在这条商业街上多看看,结果买完东西她就说要回住处休息。 沈魏风也不强求,两人就一起回了刑侦大队的院子,叫了东子打算回招待所,可东子如何肯放过他俩,说晚饭一定要一起吃,还开玩笑说要借这机会向苏筱晚请罪,沈魏风只当他是贫嘴,可苏筱晚敏感地看了看东子,心里有些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没再继续推辞。 招待所附近有许多不错的馆子,以西北菜居多,可东子觉得外面那些都不如招待所自己小餐厅的菜做得扎实,又人少清净,是个吃饭聊天的好地方。 这个餐厅是对内的,外面的人连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整个餐厅内不过八九张桌子,里面还有小间,东子三人来的时候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但这里的服务员态度极好,和 ***楼里的迎宾相差的十万八千里。 餐厅内的装潢初看也不突出,但胜在极其干净,窗明几净不说,就连餐桌上的桌布都洗得雪白,烫得笔挺,那些杯盘碗碟全是清一色的白色薄瓷,清白透亮,触手温凉。送上来的菜品也做得讲究,口味很清淡,可以点到一些在当时比较金贵的非应季蔬菜。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丝西北普通饭馆里挥之不去的膻腥之气,桌上甚至还放了一只白瓷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支绢花,花型逼真,上面大概是撒了香水,不时会飞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干净清透的玻璃杯里盛着漂亮的琥珀色,那是东子专门要的白葡萄酒,说是特意为苏筱晚准备的,他和沈魏风还是白酒。 苏筱晚没有驳东子的面子,举杯喝了一口,脸上有笑意,可眼睛里却全是冰冻般的神色。 因为有人吃饭,餐厅里还放了音乐,声音很轻,完全没有喧宾夺主的嫌疑。 可不管是音乐还是人声,对于此时的苏筱晚来说都好似隔了一层隔音玻璃一般,看着热闹却和自己无关。 所以,这一顿饭下来,苏筱晚几乎全程无话,吃的东西也不多,每样菜最多两筷子,酒是没有第二口的,只端着杯子喝了些热水。 平心而论,这里的饭菜自然远远好过中午那家普通的路边小馆子,可苏筱晚这时却胃口尽失,什么都难以下咽。 沈魏风虽然和东子吃着饭聊着天,但还是不时关注着苏筱晚,眼看她一脸倦意,沉默寡言,便提议回去。 普通客房的小楼就在餐厅的前面,距离大门最近,三人出了餐厅门没走几步就到了。 苏筱晚原本也以为她和沈魏风在一个楼层,也要和他们一起上楼,可东子很是不好意思地拦住,告诉她她的房间就在一楼的楼梯口,并且把门钥匙递给了她。 “……”苏筱晚本能地要开口,可也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哦,我们住四层,他住407,我在他隔壁。”东子赶忙补充道,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 苏筱晚勉强笑了笑,接过钥匙,回了自己房间。 此时正是晚上八点钟,沈魏风一回房间就去洗了个澡,然后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可门打开的一瞬间,房门却被敲响了。 拉开一看,外面站着的又是东子,这回他手里拎了一盒茶叶,笑眯眯地走进来说:“来,尝尝这新茶。” 。@ 第四百四十三章 到楼上去! 东子所言不虚,茶真是新茶。 房间里有现成的茶具,东子在沙发上坐下来就开始泡茶。 “很晚了,我晚上不喝茶。”沈魏风也坐了下来,语气不怎么客气。 “你明天就走了,破个例。”东子是惯会应付这些的,沈魏风只要不撕破脸,他都能对付过去。 “我下午在刑侦大队院里见了一辆车。”这事沈魏风一直碍于苏筱晚在身边忍着没发作,现在就他和东子两个人,他觉得必须得确认一下。 “什么车?”东子一副一无所知的表情。 “一辆黑色奥迪,车牌是b,我中午在招待所路边见过。” 沈魏风都把车牌号都背下来了,这让东子颇感无奈。 “不知道,要不我帮你查查,这个容易。”东子只好脸皮厚一点。 “严学东,你这么干就没意思了!” 眼看沈魏风就要发飙,东子倒茶的手却一点不抖。 碧绿的茶汤稳稳地落在白瓷茶杯里,澄清透亮,茶香四溢,是上好的铁观音,倒完茶汤,东子揭开茶壶盖子,里面挤了一壶满满的绿油油的叶子。 “来来来,尝尝,别生气!” 东子亲手把茶杯递过来,沈魏风再恼火也只能接着,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家都这个年纪了,什么不是心知肚明。 茶水清爽甘香,可沈魏风没那心情细品,一口就喝了下去,然后怒气冲冲地把茶杯放下,窝在沙发里生闷气。 “魏风,该你知道的事我不会瞒着你的,不说的那也是工作原因,并不涉及你的私事,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所以千万别胡思乱想。” 沈魏风听了顿时一声冷笑:“你现在的保证一文不值!”说完,他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去衣架前从外套里拿烟。 “行吧,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是在外办案,就算有什么那也是奉命办事,假如换做是你,敢问又能怎么办?” 东子也抱怨起来,气有些不顺,但沈魏风并不想就这么算了:“我不为难你,就问一个问题,我爸下去过刑侦大队,是吗?”沈魏风在床边坐下,面朝东子,拿出一支烟来点燃。 这事说白了是这边市局出的车和司机太不利索,办事拖泥带水,马脚都藏不住,东子当然想想就一肚子火,可沈魏风追问得紧,他就稍微琢磨了一下,马上和颜悦色地承认了部分现实。 “是,他下午在那边有会。” “只是开会?没干别的?”沈魏风虽然反问东子,但他的心里也不愿意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可又挥不去那巨大疑心阴影。 东子觉得再多就不能说了,有点恳求地对沈魏风劝解道:“魏风,你中午是见过你爸的,我想他的态度你也知道,既然他不肯接受苏博士,还纠结他怎么处理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你说呢?而且我觉得就你我的能量,怎么都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会没有意义?他的做法在我这儿最多溅起一个水花,更多的是掷地无声,可在小晚那里有可能就是天崩地裂啊!小晚那么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怎么承受这样的事情?你们手握权力,对付这么个弱女子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东子看到沈魏风已经开始有罪假设,说得情绪激动,眼睛都有些泛红,知道这件事是如何都要遮过去的,能瞒多久就要瞒多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不不,你多虑了,你爸下午就是过去开了个会,没别的,真的,我敢用人格担保,不信你明天可以去那边刑侦大队打听打听,或者我把张秘书单独叫来对质。” 沈魏风看了看东子那一脸“真诚”的表情,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觉得东子这样说也算是不绕弯子了,一颗悬了一下午的心总算暂时放回了肚子里。 他总觉得东子下死手地骗他是不至于的,他严学东那么聪明机灵的一个人,不会不知道 这世上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 与此同时,楼下的房间里,苏筱晚正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洗澡散发的水汽蒙上了镜子的边缘,但中间的一圈是清晰的,招待所房间里的暖气很足,再混合着热水挥发出来的温度,把这间浴室弄得像是盛夏暴雨前一般闷热而潮湿。苏筱晚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前却是一阵又一阵地眩晕,她手扶水池边缘好防止自己突然摔倒,而那刚洗过的长发还在滴水,因为这热她的脸颊上浮着一层不太真实的绯红色,她看得见自己胸口起伏得厉害,还有那纤瘦得刺目的肩颈,以及那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 除了她,一切都欣欣向荣地生长着。 她努力地呼吸着,看着镜中自己的一双眼睛,泪瞬间滂沱而下。 这里不需要隐忍,不需要顾及,哪怕放声悲戚也不会有谁关心。 而关于爱憎,那仿佛是个遥远的话题,她觉得自己甚至够不到所谓恨的边缘,而爱究竟是什么也不够分明。 她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单只剩了腔子里的这口气,还能勉强吊着一个身子和两条命活下去。 在自由和生命之间,得做个选择。 她在昏昏沉沉中、在翻滚的泪海中勉强理了理思路,可能还不够理性,也许根本没有逻辑,但她是个女人,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要什么逻辑! 苏筱晚拧开了水龙头,慢慢洗净了脸上的泪痕,再拿起吹风机,开始用干热的人造风重新把自己空掉的腔子填满。 到楼上去,她决定到楼上去! 。@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一丘之貉 苏筱晚记得她这次来穿的这双短靴是在伦敦买的,是她和她母亲一起在逛商场的时候看中的,鞋子是黑色的小羊皮制成,触手柔软而细腻,不过5厘米的低跟是很合适的高度,鞋型瘦长,非常合她的脚,而且她很会给鞋带打结,她母亲总忍不住因为这个夸她手巧。 可今晚,此时,她发现自己突然遗忘了如何系紧鞋带,两根细细的绳子在她手里翻飞着,纠缠着,一遍又一遍,但就是合不到一块儿,你是你,我是我! 一番折腾后她终于弄好了鞋子,可长发又缠进了毛衣的高领里,那刚刚吹干的松爽的头发贴在了她脖颈的薄汗上,像黏住了一样,轻易拨不开,略用些力就要扯到发根,一点一点的痛从头皮钻进去,像是要直达灵魂的深处,而在房间镜子里,苏筱晚才发现自己的双眼不知何时变得那样地大而空洞,眼角眉梢没有半分魅力,兀自凝望着世界,只有眼睑边一圈浅浅的红色很有生气的样子,但那却是刚流过泪的明证。 招待所普通客房这栋楼层数挺多的,但设施标准并不其他楼低,该有的都有,那厚实的地毯一样从一层一直铺到顶层,走廊里也是满铺,苏筱晚扶着楼梯扶手一阶一阶上去,眼睛始终看向旋转而上的四层。 407是这层走廊的楼梯口边的第二间,深木色房门上有金色的房间号,极易辨识。 苏筱晚来到门前,先是缓缓抬起手想去敲门,但又有些犹豫。 这样高的楼层连上四层并不轻松,她觉得应该缓缓自己有点急促的呼吸,然后再去敲门。可惜的是,这栋楼里不太敦实的木门隔音效果实在一般,里面的对话声不时断断续续地传出来,终是让在犹豫不决中的苏筱晚彻底打消了敲门的打算。 东子有个特长,打小就有一副好嗓子,上小学时就进过有名的星河少年合唱团,中学变声后才没继续参加,但他那声音底子是一般人比不了的,演讲、辩论都是他一显身手的好机会,即便是到了现在,他那声音也仍是众人里的翘楚,高低错落,掷地有声。 “你何苦袒护一个极有可能有犯罪嫌疑的人?你帮警察不就是帮你自己?你可别忘了你是在咱们部里大院长大的!而且通过最后这次行动把你们考察路上没解决的一次性解决掉不是挺完满的吗?再说,你爸无非是一个都不想放过,那个夏秋杨他要抓就让他抓好了。如果抓回来审不出什么来,该放还会放的,他到底是个老美,就算咱们定了罪不也得引渡,而且这个姓夏的和那姓吴的女的拆不开,要逮准是一起都逮了,姓夏躲不掉,你就当是配合抓捕吴霜竹了。” 东子在肚子里把这事揣摩了好几遍,今晚是他最后的机会,他的主意就是赖也得让沈魏风点头同意配合他们最后的行动,不然最后什么都得黄,到时候任务任务完成不了,好人好人做得拖泥带水,回了部里还得挨批,见了他爹也会被臭骂。…. 这是何必呢! “他在路上已经跟我承诺再不碰这事了,这么干不是出尔反尔?”沈魏风深吸了一口烟,心里很是烦躁。 “他们行为不端在前,我们不过是维护国家利益。而且你不是想让你爸早日同意你和苏博士的事吗?那还不下手痛快一点。你也知道你俩的问题现在不在你们身上,她横竖是爱你的,我看她那样子并不想走,所以你爸才是关键。只要这案子一破,你老子一高兴,你俩的事情不就成了!何苦像现在这样,搞得苦海无边,对谁都是折磨。” 沈魏风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到窗边,看向窗外,心里乱得一团麻似的,尽管他觉得东子的话很有道理。 “小晚对她这位师兄感情很深,这样下套抓人被她知道了怎么办?路上几次都差点儿被她识破,你觉得瞒一个人很容易吗?”沈魏风转过身来,看着东子。 “那这样吧,你干脆就跟她直说,她那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知 道,她不和这种人划清界限,不就和他们成了一丘之貉,那还怎么跟你在一起,怎么让你爸接受她?想获得总得付出,她挺聪明的一个人,又对你有感情,也想留在国内,我想做她的思想工作应该不难。” “你把感情的事想得太简单了,而且在是非对错里谈感情更是不可想象,而且让一个人跟过去斩断一切联系……,你我都缺少这样的生活经验,很难体会小晚她知道这一切后的心情,我不想冒这个险。” “可……”东子的话还没完全出口,两人都在一瞬间听见门外“咚”的一声。 “你请了张秘书来?”沈魏风很警醒,马上看向东子。 “哪有,这么晚了,我有那胆子招惹他去!等等,我去看看。” 说着东子快步走到门口,他拉开门一看,外面空荡荡的,左右张望了一下也没看到人影子。 就在他刚要关上门的一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旁边楼梯口的墙角,那儿有黑色的裙边隐在昏暗中,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可东子眼尖,看得清清楚楚。他立马猜到了墙后面是谁,但稍微琢磨了一下就决定不要声张,可他还有点顾及沈魏风,就回头看了眼屋里,结果发现沈魏风并没盯着自己这边,稍稍松了口气,他马上轻轻关上了房门。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失落的披肩 多亏了这里厚到可以埋掉1厘米鞋跟的地毯,才没让跌跌撞撞下楼离去的苏筱晚在心跳气结之余还得顾及脚步声不要惊动了407里的两个人。 可下了楼又该去哪儿,她不知道。 荒郊野外到底比不了城市,即便是夜晚,这里的寒凉和凛冽也是时断时续,没有那么彻底,也没那么绝情。 苏筱晚想出来喘口气,但都这个点儿了,招待所的大门小门早已关了,可他们住的楼离大门最近,所以她还是急匆匆走了过去。 传达室里亮着明晃晃的日光灯,桌上放着一只保温杯,杯盖放在一边,杯子里面不断飘出淡淡的白色热气,一张当天的本地日报摊在桌上,报上有一只放大镜,一根红蓝铅笔,桌椅后面是柜子和报箱,地上有工具包,铁皮簸箕,还有胶鞋,以及两只半新的暖水瓶,但偏偏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苏筱晚不甘心,尝试去推房门,不成,转而又去拉旁边的小铁门,还是不成! 这个地方像是牢狱似的关得如铁桶一般! 可她想出去,到外面去! “有人吗?有人在吗?……”苏筱晚情急之下喊了起来,而且一声比一声嘶哑哽咽。 她使尽了力气,喊破了喉咙,声嘶力竭,但就是空无一人,这闪烁的灯光里,竟是死寂一片! 城市里到处是灯,怎么也到不了伸手不见五指那样的漆黑,可叫门失败的苏筱晚觉得此时就是一片黑暗,哪有什么光明! 招待所的院子不知道有多大,她已经失去了出门去的希望,便随意在院子里游荡,郁郁葱葱的植物之间偶有一盏半明半暗的小路灯,散发着比传达室里的灯管还昏暗的亮度,照出一片不甚分明的路径。 苏筱晚只想远离一切,便执意朝植物深处走去,愈来愈细的石子漫的小道起初还不影响什么,越走越要挡住去路,有的地方甚至直接横亘在路中间,枝枝蔓蔓恨不得缠到身上,苏筱晚早已身心分离,绕也不绕,直接用手拨开,可那韧性极好的枝条岂是容易弄得开的?推开又弹回来,直到把她肩上的披肩都勾落下来她都完全没有知觉…… 而在407房间里的两个人还在争执着。 东子此时已经没了耐性,一只手正解开上衣领口的纽扣,想透口气,茶也早放在那里凉透,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谁也不肯让一步。 静下来的房间里只有墙上的挂钟“哒哒”作响,沈魏风冷静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时间,终于叹了口气决定先答应一些好劝走东子。 “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反正到项目结束收队那天还有日子,你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况且这事我还是得跟小晚商量,这次我是不会再瞒着她了,等我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摊牌吧,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到那时候你就不要怪我了,至于后果,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替***心。”…. “魏风,你何必这么较真?说了效果不好,就不要说,不管怎么办把事情解决就可以了,只要是好结果,那不也是她想要的?大家不过殊途同归!” “不,生活不能从谎言开始,不能!”沈魏风很坚定地拒绝了东子的权宜之计,他想到的是更远的将来,而他那脸色看去再没有可谈的余地。 “好吧。” 东子终于站起身,快步走向房门,可到了门口又停下来,他琢磨了一下才开口道:“想好或者谈过了就告诉我,我这边好有个准备,再者,刚才,门口那声,我想,可能是苏博士吧。” 说完,东子拉开门出去了,不过他撂下的最后的一句让沈魏风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但还没等他来得及问清楚,房间门就被“嘭”地带上了,屋里又重回刚才那“哒哒”作响的安静中,而沈魏风的心却跳得要蹦出腔子似的,他思索了一下稍稍定了定神,就赶忙从衣架上拿了外套,几乎是小跑着奔向楼下。 苏筱晚的房间里漆黑一片,沈魏风连敲了几声便放弃了,出来从外面一看就知道她不在屋里。 而旁边大门的传达室里,之前还人影全无,这时竟挤了三四个人在里面,桌上的报纸也没了踪影,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凑在一起下象棋聊天,抽的烟散了一屋子,跟刚结束了的战场一般。 沈魏风一把推开房门,里面的一个老人抬头看了看他问做什么,沈魏风就大概形容了一下苏筱晚的长相和着装,问是不是见这人出去了,可这看门大爷听得直摇头,倒是旁边的一个看棋的提醒说,刚才在后面平房里看电视的时候,好像听见前面有人叫门来着,不过因为以为是外面的人就没搭理,不知道那是不是沈魏风嘴里说的苏筱晚。 如此一说,沈魏风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起码她没一个人跑出去! 可再回头看院里,就那几盏路灯,还有错综复杂的半明半暗的小路,沈魏风谨慎起见,先跟这门房借了个手电,又打听了一下这院子的情况,然后才转身出来开始四下寻找苏筱晚的踪迹。 不过门房大爷告诉他,这院子大门看起来普通,里面地方可大,最西头上甚至还有个不小的人造湖,湖边有垒起来的太湖石,但那儿夜里黑得很,一定要小心溺水,往年他们这儿新分来的年轻服务员总有那么一两个因为贪玩儿或搞对象在湖边溜达,最后失足掉水里,几年前就曾淹死过一个,这两年因为安全教育天天搞,才没再发生这样的惨剧。 这话让原本心跳终于放慢了些的沈魏风再度紧张起来,他焦急到连脚下的路都懒得看,只恨不得快到那湖边查看清楚。 昏昏暗暗的路灯,摇摆不定的手电筒光柱一起投射在羊肠般愈加变细的小路上,那营营绕绕的植物枝条几次都被心急如焚的沈魏风一把扯断,他那样高的个子,那么大的步子,如此快得步速还是觉得怎么走都到不了湖边,可正当他心里急得要冒出火来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脚下一阵绵软,像踏上了云朵一般,完全不是踩在硬石子路上的感觉,他低头一看,再用手电筒照了照,才发现原来地上竟是苏筱晚那件黑白格子的大羊毛披肩! 这下沈魏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后背上一阵寒凉袭了上来。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四十六章 半辈子的赌注 所以,后来的路不光是苏筱晚觉得黑得彻底,连沈魏风也觉得那黑暗跟一堵墙似的结结实实,相比这样的“对手”而言,他握着的手电筒射出的光柱就像几岁孩子手里的玩具刀,看着威风凛凛,实际却只能愉悦自己,对外什么用处也没有。 然后,沈魏风是怎么看到苏筱晚的这就有点玄学的意味了,那天地一片黑里面能看到人影笃定是上帝开了一扇窗,或者至少是他老人家把门闪了条缝儿吧。 说是,天堂里是永昼,有着晚宴般的灯火辉煌! 当时,苏筱晚好好地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沈魏风觉得那长椅奇长,坐在一头的苏筱晚显得有点渺小,她身旁的椅子还有那么长的距离,有点像她的人生,才刚起步,还有大把的岁月在等着,也许是苦熬,也许是挥霍,很难说, 他加重了脚步,不想因为突然出现而惊吓到她,可那么重的脚步声根本没引起苏筱晚的反应,她没回头,也不移动身子,一头乌黑的缎子似的长发垂在身后,偶有风过翻飞两下,趁着孤单的瘦削的背影,看起来比旧俄版画里佝偻着的农民都苦。 羊毛披肩重新围上苏筱晚肩头的时候沈魏风觉得她周身都在散发着寒气。 握住手,果然是冰冷的。 他喊她,与往常一样。 苏筱晚抬头看他,他这时才感觉到湖边有灯光。 可能是怕再有人深夜落水,这里的路灯是全新的,很亮,盯着灯源看眼会花,瞬间目盲。 沈魏风走了很长一段路,他觉得。 又因为急,身上落了汗,蜿蜒的汗水从他身前和背后流下来,带来的感受却是冰冷的,刺激的,像是细小虫豸的尖利口器一路咬了下去。 “我想现在就回美国。”苏筱晚语调平静,眼睛里干干的,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沈魏风觉得自己的心在哆嗦,但好在没连累身体也跟着一起哆嗦。 “工作已经结束了,不走留下来做什么!”苏筱晚刚才喊过,这时的嗓音很锋利,跟极薄的刀片似的,割得人耳膜和精神生疼。 “你刚才去我房间了?为什么不敲门?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沈魏风在苏筱晚身边坐下来,眼睛也看向那人造湖,黑黑的一池子水,有点腥气,里面一点涟漪和波纹都没有,是死的。 “担心我会不会同意把夏秋杨和吴霜竹引出来?”苏筱晚裹紧披肩,两只手死命扭着披肩角上垂下来的流苏。 “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危!”怒气冲口而出,沈魏风也没想到他会忍不住发火。 “你担心我的安危?”苏筱晚笑了:“你担心敌人的安危不觉得滑稽吗?”她那刀片似的声音益发要把沈魏风逼急。 “你是敌人吗?我千辛万苦请敌人来队里做专家?苏筱晚,你……” “那是因为我欺骗了你,从一开始,我就在骗你,我是莫里斯派来的年轻学者,也是他暗中指使的犯罪分子,他早就知道了冯村地区红井东文化的存在,只是年代久远尚不能确定,又缺乏证据,所以他需要我来为他提供证明,然后再把这些毁掉,好阻止中国这个泱泱五千年古国的历史再往前推进一千年!”…. “够了!”沈魏风觉得苏筱晚疯了,而且是个理智的疯子,她要拉着他一起疯下去,他感到嗓子发干,声音干瘪。 “你从一开始就在冒险,直到现在还在冒险,石棺、手绘地图、外出考察还有书稿,你都知道,也都明白,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揣着糊涂装明白!你甚至知道我父亲到底死在哪里!我完全忘了你的家庭背景,你想知道一件事是没有任何障碍和困难的,只要你想知道!” “不,小晚,不是这样的!我只在去年找专家时有些冒进了,可那之后都是情势所逼,至于那些陈年旧事,我宁可翻过去不提,生活要往前走,而不是没完没了的纠结 过去,我想让你摆脱那些阴影的纠缠,过一种新的生活,仅此而已!” “可考古就是翻旧账,就是弄清陈年旧事!不知过去,如何才能走向未来?你早就知道一切,却让我蒙着眼前行!” 沈魏风站起身来,看着因为有些激动而眼眶充血的苏筱晚,沉声道: “所以,我坚持让你把石棺打开。”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告诉我实情,魏风,求求你!”苏筱晚的理智轰然倒塌,带着撕心裂肺地哭声冲着沈魏风喊道。 沈魏风再说不出什么来,他一把把苏筱晚搂进怀里,强忍着不要落泪,用力抚摸着她因为激动而抖动不已的后背,心如刀绞。 “你从没爱过我!沈魏风,你好狠心!”苏筱晚积攒了大半天的爱呀恨呀都涌了出来,而环抱着她的这个男人成了她最后的依仗也是她最后的毒药。 “不,小晚,你冷静冷静,你听我说……” 沈魏风低下头要解释,可苏筱晚竟猛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暂时止住了哭声,好似重又拾起了期望,定定地看向他,颤抖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道:“魏风,我们走吧,我们一起回美国,或者,或者任何一个国家,只要不在这里,我们去申请大学的教职,或者研究所的职位,离开这里,远离这些是非,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这样爱我不可以吗?” 苏筱晚哆哆嗦嗦说了这许多,更像是个理智的疯子,她忘了沈魏风的家庭,忘了他的出身,也忘了他是怎样一个人,她紧张地恳求着,满怀希冀地看着这个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仿佛要把她漫长的下半辈子都当赌注押出去! 结果呢,沈魏风被折磨地几乎身心分离,他几度要张口答应下来,又没能张口,他看着面前的苏筱晚,又不愿看这个让他感到撕心裂肺的女人,他不能说不,他最后只能冲着苏筱晚无奈地摇了摇头……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四十七章 夜曲 入夜,市里起了风,夹着一些沙土趁黑撒了一天一地,但因为太晚了,很多人已经入了梦乡,早起才看到,可东子晚上就知道了,因为他在床上辗转了好久,改了主意,于是起身去敲隔壁房门,但这次他没敲开,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觉得沈魏风也睡得太早了,在他印象里,这人为了学业和工作可以通宵达旦,晚睡也是他的习惯,像今天这样多让他糟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东子很难想象这人真能那么早就睡着了。 但到底门没有敲开,于是东子就干脆披衣下楼,去外面溜达溜达抽支烟。楼前的小花坛被长得有半人高的月季塞得满满的,白天看着有些大而无当,夜里看去更是灰蒙蒙一片,拇指粗细的枝条即使抱了团也没躲得过大风,尤其是外面的几枝给摧残得像要断了似的,摇着残花在那儿硬撑着,叶子上一层薄薄的黄土,让人意识到植被再多这儿也是大西北,草木葱茏不过是暂时的幻象罢了。 站在花坛前是看得见这栋楼里每个房间的明暗的,东子是干警察的,对一些细微的事物比一般人要敏感得多,他很快找到沈魏风房间的窗户,发现里面竟然还亮着灯,反倒是在一楼苏筱晚那屋里倒是漆黑一片。 东子猜到了一些,却猜不中全部,他不过稍稍思索了一下,就决定以后权当不知,然后用脚踩灭了烟头快步回房间去了。 天干物燥,原应小心“火烛”,只不过那“火”是源源不断的愧疚和强烈的不舍混合而成,烧起来不容易熄灭。 小湖边上,沈魏风看着精神涣散的苏筱晚在绝望中摇摇晃晃地沿着石子路回去了,他强迫自己在长椅上坐下,忍住冲动打算让苏筱晚自己去吧,但真等到她那身影完全隐入了黑暗,他却再不能再继续坐下去。 事到如今,他已不能失去她。 他还有最后一个办法,除此之外便真的再无选择。 到底苏筱晚那步子小,又穿着有跟的皮靴,踩在石子路上根本不稳,等到沈魏风快步冲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强行拉进他怀里的时候,她都是惊慌的。 这许久以来,苏筱晚第一次这样愤怒而绝望地捶打着沈魏风,哪儿还分得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可不管怎样,沈魏风没有松开双臂,任凭苏筱晚那或轻或重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你相不相信,我恨你!”苏筱晚打得气喘吁吁,哆哆嗦嗦地抬头看着沈魏风。 “我相信。”沈魏风已经不需要语言上的反驳,他只是把他的怀抱变得更加炽热,他沉声在她耳畔道“在荒原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苏筱晚听不出他话里有任何感情,感觉他冷酷地像是一部机器,她用力去推他,可哪里推得开,她反复地努力,反复地失败,她忍不住喃喃低吟道:“我恨你。”…. “我知道,”沈魏风带着逐渐粗重的喘息看着怀里的苏筱晚低声告诉她“我有很多年没听到‘恨,这个字了,可我相信你是恨我的,你应该恨我。” 只这么一句话,苏筱晚的心理防线瞬间瓦解掉了,像是被突然紧起来的风吹走了似的,飘飘荡荡几乎全没了踪影…… 一楼客房里的窗户是铁制的,外面是成片成片的荒草和高高的围墙,陈旧的铁窗棂上早有了锈斑,可玻璃却擦得像不存在一样,清透到底。 因为年代久远,那变了形的窗户与窗户之间闪着不可能合上的缝隙,细的,碎的冷风不断从那里灌进来,中和着窗户下面一长排铝制暖气片散发出来的强大热气。 在这样的房间里是很难不落汗的,苏筱晚觉得自己的长发又黏在了肩颈的汗意里,但不等她动手去拨开,就已经被沈魏风先撂开了去。 外面的风已经起来了,呼啸的声音听得出那风力时大时小,西北的风就是这样,强劲的时候摧枯拉朽般可以摇得那树枝都要折断,但温柔起来也可以像江 南初春的微雨似的,润物于无声。 屋里没有灯光,也不需要灯光,但这并不影响窗外的景象,也许是这边的霓虹灯更密集些,外面的天是群青里调了点白色后的蓝蒙蒙的一块幕布,苏筱晚看得到这天上挂着的那弯新月,浅白而瘦削,但她也看得到那窗玻璃上映着的点点滴滴的灯影,有的晕开去,像是泪眼里的光芒,虽然可惜城市里的夜空没有荒原上的星辰,但月与灯光也一样可以合奏出一支和谐的夜曲。 心就是这样被抚平的,不管你带着多少恨意和爱意,它总归要回到原位,所以命运好抗争的话就不叫命运了。 第二天一早,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里来的时候,苏筱晚醒了过来,沈魏风走了,只留下了她身畔温热的气息。 其实也不只身畔,还有耳畔,只不过那是温热里裹挟的喘息,还有他的汗水,不断滴落在她脸颊旁,当他把头垂在她的肩窝里的时候,他一遍遍抚摸着她的长发和额头,苏筱晚虽也觉得天昏地暗,可她还是在莫名的情绪和悲伤里对他说:“明天,我跟你回去。” 沈魏风在汗水和欣慰里点点头,再度紧紧拥抱住他的小晚。.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四十八章 变脸 大风过后并没有晴天,天微微泛白的时候落了几点雨,全是泥水,然后雨也没有了,就只剩了阴天。 东子昨晚睡得晚,起得也晚,出门都快八点了,可一出来就和沈魏风撞了正着。 两人都是洗漱了准备去吃早饭,便一同下了楼。 东子到了一楼楼梯口停下来,意思要叫上苏筱晚一起,但沈魏风拦住说她不习惯早起,现在应该还睡着,早饭他带些回来就行了。 吃早饭还是在那间小餐厅,早上倒是比昨天晚饭时人多了些,桌子都坐满了,应该全是些过来出差的,服务员也换了一拨,不是昨晚那笑意迎人的一批了。 因为与人合用一张餐桌,东子和沈魏风只好埋头吃饭,说话也都是扯些闲篇。 “年底有高中同学聚会,你去不去?”东子喝着粥问沈魏风。 “不去。”沈魏风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年底你也不忙了,在家窝着干吗?咱俩一块儿。” “十几年不联系了,见了说什么?” “咱班还有不少咱院里的,你认识的。” “我早不住家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是有人惦记你呢,也不打算去看看?”东子打趣道。 “他们大部分都结婚有孩子了吧,惦记我什么?”沈魏风脸上没什么表情。 “结婚有孩子了也不耽误惦记,你这思维跟我老爹差不多,上古的。”东子还是在揶揄沈魏风,只不过说到“惦记”他心里略略有些不快,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只是现在还说不出口。 “正常,我这天天地里刨土,专找老祖宗遗物的人跟青春年华确实没多大关系。” 东子刚准备怼一怼沈魏风,结果同桌的两个人吃完走了,紧接着又陆陆续续走了一批,等服务员收拾干净了碗盘,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好了,不跟你抬杠了,昨晚我想了,那事你要是太为难就算了,有雷我顶着,反正我这种就是给领导们拿来扛雷使的,无非这次借你一用罢了,多一次不算多,少一次也不算少。”说着,东子放下筷子,从兜里摸出烟来。 “真的?”沈魏风抬起头看着东子,然后也放下了筷子,幽幽道“那你昨晚早说,我都办成了你这才吐口,逗我呢!” “什么!”沈魏风这话让东子把烟都撂下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行吧,你既然放弃了,我一会儿跟小晚说一下,也省得我提心吊胆了。”沈魏风又捡起筷子来,继续吃粥。 “别别别,少爷,别拿我寻开心啊!我哪儿知道你一个晚上就把事办成了。”说到这儿,东子又寻思了一下“哎,说说,你是怎么办成的?我走的时候你还言之凿凿地说什么生活不能从谎言开始,你这快赶上川剧变脸了,我有点儿不适应。” 东子这是开玩笑,可沈魏风一点不觉得可笑,他沉声道:“其实,谎言早就开始了。”…. “早就开始了?”东子不知前因,自然不能完全理解沈魏风话里的意思。 “这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是以谎言开始的,那横竖要付出代价的,只要这代价是我来付就可以了,结果怎样我都能接受。”沈魏风讲明了他的原则。 这话东子听得明白,不过这反倒让他心里起了愧疚,他琢磨了一下干脆把最后的底牌也交了出来。 东子特意压低了些声音,把整个行动的安排和目标说得详细而完整,讲完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坐直了些,等着沈魏风发作。 他觉得以他的经验这人是一定要发作的,他甚至都做好了打个辞职报告回家威胁他老子的准备。 结果,沈魏风很平静,问道:“非得这样?” 东子叹了口气,点点头:“流程总得走一遍,事实是,你知不知道都是这个结果,所以昨晚我又反悔了。好了,你现 在该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好好考虑清楚吧,不用管我。” 沈魏风陷入了沉默,桌上的白粥和馒头都凉透了,他才开口,却只有区区四个字:“我知道了。” 东子觉得沈魏风大概是糊涂了,身子靠近了些问道:“魏风,你到底弄清楚这事的后果了吗?” “清楚啊,那句糙话不是说嘛,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话糙理不糙,苏筱晚当初走了这一步,必然会有这一天,她不是个害怕惩罚的人,只不过我希望这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犯错,而且我愿意陪她一起接受这惩罚。” “你怎么陪她一起受罚?我可警告你,你千万不要插手到这案子里来,老老实实***的考古,要是我发现有迹象不对,我会立刻跟你爸汇报的。”东子看着沈魏风那一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表情,吓得背后一层凉汗。 沈魏风无奈地笑了笑,安慰东子道:“放心,不会连累你!我老子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得多,我知道怎么对付他。” 这话说得跟没说一个样,东子听得还是心惊胆战,可沈魏风已然不打算再讨论此事,东子便只好作罢,两人一起打了份主食和粥回去,说好了一个小时后大门口见,东子负责送他俩去城郊的精神病院,然后再送他俩去火车站。 路上,三人都不说话,只有车里的收音机乱七八糟地响着。 沈魏风这次破例没坐副驾,和苏筱晚一起在后排,一路两人虽然没有交流,但东子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俩的手一直是牵着的,一刻也没松开过。 “棒打鸳鸯”这种古早故事是真的过时了,沈家忱费尽心思这通安排最后就是这么个结果,东子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四十九章 彩色的雨 到了地方,东子把车停在了路边,三人都下车来,沈魏风说是要陪苏筱晚进去,可她竟执意不肯,说自己能应付,她要单独见一见孟岩,沈魏风还要坚持,被东子拦住,笑说他一个人在外面等得无聊,让沈魏风陪他抽支烟。 这么一顿混,沈魏风便只好看着苏筱晚一个人进去了。 所以,后来里面的事情他也不清楚,最后还是靠苏筱晚的日记才大约了解了个大概。 “这里探视病人要填登记表,在关系一栏我写的是:同事,结果差点儿被拒之门外,说是只有家属可以探视,其他人不行。我也不气,更不急,我解释了一下,告诉医院我是有工作上的问题要见见这个病人,他们就笑,说是哪有找精神病患者咨询工作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看着他们在那里笑我,结果,一个年轻的男大夫大概有些同情我被大家嘲笑,就开口请他们放我进去,那些人倒没反对竟同意了,但还没等我来得及去感谢这个人,他已经上楼去了。” “带我去病人活动室的是一位女护士,她步速很慢,手里的一大串钥匙随着步子叮叮当当响得刺耳,而这里周围的环境极干净,水泥铺就的路面洁净到简直可以反光,如镜子一般,一丝灰尘都没有,空气里全是消毒药水的味道,很浓,也令人感觉非常冷,外面花坛里,花草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像是拿尺子量着裁剪过似的,尽管毫无美感,可看起来让人有点震撼。这里真的是不同的,这不是个常人的世界,是另一个所在。” “可能因为身处异地感太过强烈,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哆嗦,肩膀上一丝热气都没有。我不知道那时我在怕什么,就是忍不住心里紧张着,紧张到呼吸都无法均匀。” “上了楼,护士嘴里的活动室原来就是一个大房间,门上有几道锁,上面开了个小窗,推开一块板可以叫人,里面有照管病人的护士值班,听到声音会过来应门,但可惜我来的时间不巧,她们正要给病人发药,然后才能见面。” “门上的窗子很小,可我站在护士身后还是看得到里面的景象:一张大桌子,几个条凳,门对面的墙上全是窗户,采光极好,就是装着铁栅栏,像是牢狱,病人都身穿病号服,漫无目的地在屋里随意游走着,有的脸上挂着冻住了似的笑,有的嘴里‘呜呜,低嚎着像是在哭泣,还有趴在窗棂上的,冲着玻璃大喊大叫,房间里几乎全是这样异常的声音,又都混合在一起,听起来比荒野上呜咽的狂风还让人不适。” “说明了情况,小窗子就关上了,护士把我带到旁边的一间空屋子,告诉我在这里等,并且帮我开了一盏灯。” “突然之间,这里就剩了我一个人,直到她再来叫我,这里都是空无一人的,包括外面的走廊,四处都是静悄悄的,那间活动室里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外面来,那里又是一个世界,一个疯子的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似乎等了很久,那护士才回来,告诉我病人去了后面院子里放风。” “虽然今天是阴天,可到底户外要比那屋里要强上许多,只不过这院子也是铁门锁着的。” “这个位于医院一角的小院子和外面一样,也是几棵树和几个花坛,地面同样干净得没有任何东西,这个季节甚至连落叶都看不到。” “孟岩就在墙角一棵树下,他一个人蹲在那里,用手抠着土,他跟前的泥地上已经抠出了一个不小的坑,大概不是一天所为。” “他已经完全不认得我了,我连着喊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反应,最后好容易抬起头来,研究性地看了我两眼,然后又低头继续去抠土。我觉得心里难过到要撑不住,但还是尽力忍住眼泪。我问他,还记得冯村吗?还有那只石棺,还有我们这许多人。没想到他竟马上有了反应,看着我愣住了,我以为他想起来了,期盼着他开口,结果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要回家,那些人都在骗我。我听不懂了,又问他:什么没有?能不能告诉我。他竟然笑了,说:那是秘密,天机不可泄露。我只好告诉他:孟岩,我要打开那石棺,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我知道那壁画里一定藏了什么,你是明白的。他沉默着,后来仰头看天,然后很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没有壁画,什么都没有,壁画早就飞了,飞到天上去了,人是留不住的。而且天上下了雨,冲掉了壁画的颜色,雨就变成了彩色的,淋了我一身,我一身都是壁画……” “我的泪再也无法忍住,幸好魏风急匆匆赶了来,我流着泪问他:为什么变得这么严重?去年走的时候他还认得我。魏风叹了口气,劝我和他回去。” “是的,也只能回去,孟岩已经完全失去了常人的意识,他只是还不疯,平静地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谁也无法敲开他世界的大门。他是可怜的,也是幸福的,他不知道岁月悠长,感受不到生活的苦痛,一件极简单的事情都可以让他欢乐一天,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饼干也可以让他欢欣雀跃,他突然在这个年纪重返了童年。” “返程的火车上,我和魏风都陷入了沉默,在快到武极县的时候,我突然问他:你说,孟岩的现在会不会就是我的明天?魏风看着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要么生要么死要么疯,怎样都是一生!这问题无人能答。” 后来,沈魏风很为自己同意苏筱晚去探望孟岩而后悔,他觉得自己那时不该由着她的性子,孟岩的惨状在苏筱晚那段本来就灰暗的人生里又平添了一抹黑暗,而且是他抹不去的黑暗。 人是可以后悔的,但却没有后悔药可吃,领悟从来都是迟的,迟得什么都无法挽回。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五十章 命运的暗算 那天晚上,回到1号院的苏筱晚做了一个梦,孟岩话里那个斑驳多彩的世界在梦里具象了起来,天空成了穹顶,一片片壁画飘在上面,遮天蔽日,只有画与画之间的缝隙里漏下如剑影般夺目的日光,细细的古乐在辉煌中响起,悠远而盛大,光明又隐秘。 光影交错中,苏筱晚看到了她父亲苏长风那熟悉的背影。 第二天,苏筱晚把这个梦告诉了沈魏风,用她那有限的形容词极力描述着这梦境的恢宏,沈魏风听完说:梦是智慧者抵达胜利彼岸的秘密通道,他相信她很快就会创造奇迹。 接下来的两天,苏筱晚就开始了岩洞附近的考察,她不再是只在洞里寻找蛛丝马迹,她开始往山上走,上上下下,好几次站在几乎到达山顶的位置观察下面半山腰处的岩洞上方,用随身的笔记本记录下几个固定的点。 然后她又回到了队里,叫来年轻技工去清理岩洞外面的土石,同时请宋轶帮忙拆除一些洞内石棺上方原建的脚手架。 这个请求让宋轶颇为难了一阵,他先去洞里看了,简单画了图,分析了几个位置出来,又征求了一下苏筱晚的意见,中午回队里就去找了沈魏风。 “她要拆里面的脚手架,这很危险。”宋轶扶了扶眼镜,在办公室里随便找了个方凳坐下。 沈魏风一回来就在加快进度赶书稿,宋轶进来的时候他头也不抬,继续奋笔疾书,听到宋轶的话,头也不抬道:“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过来跟我汇报。” “可这事太危险,洞顶塌下来怎么办?要伤人的。”宋轶非常坚持自己的意见。 沈魏风这时才放下笔,拧着眉头想了想,告诉宋轶:“去把库房里存的安全帽多找两顶出来,然后拿一些水和饼干放在里面,尽量多放些,多找些位置,除了干活的,其他人不要进去,如果苏副队长要进去工作,身边必须留一个人,外面也要有人守着。” 这安排让宋轶没话可说,然后他又提出另一个疑问:“苏副队长现在还要求几个队员在岩洞上方清理土石,大家不是十分理解她的用意,要不要开个动员会,好免得大家心里犯嘀咕,毕竟探方里的工作基本结束了,这多出来的活儿有点儿说不过去。” “谁不理解就让谁来找我,我来负责解释。另外,开会时除了探方扫尾的活儿,其他都不要提,岩洞那边也不用拍照和写工作日志,具体的进度由苏副队长自己把握,你带人配合好她的工作即可。”沈魏风说完起身拿了暖瓶倒水,宋轶研究性地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沈魏风的话彻底做到了为苏筱晚最后的攻坚战保驾护航,尽管他此时也非常繁忙,不能做到日日在岩洞那边监工,但能放开了手脚的苏筱晚在心里巨大的推动力下把进程推得极快,再加上宋轶本人坐镇岩洞督促,很快就把需要拆除的脚手架拆除完毕,岩洞上方的土石和灌木也基本清理干净。…. 后面的工作苏筱晚不再需要太多人手,她自己一个人带上棉线手套,拿了套发掘工具,扶着临时搭起来的木梯爬上了岩洞上方。 这天,沈魏风来了,他就在梯子前替苏筱晚扶着那摇摇晃晃的木梯,沉声告诉她:什么都不要想,把你想做的都做了,我在这儿呢。 这天,苏筱晚的长发绾了起来,长衣长裤,脸色素净,清澈无霧的眸子里映着沈魏风的身影,她平静地点了点头。 果然,清理出来的岩洞上方在一块块石头的凸凹间隐藏着许多不易被人发现的手掌大小的圆形,因为还有低矮细长的荒草,就把整个圆形的边缘都盖住了,苏筱晚看准了位置,用手铲一个个清理过去,再用毛刷扫去缝隙里的泥土,圆形的孔洞就露了出来。 一共三十六个,不多也不少。 可这样仅能定点,是否这些孔洞真能穿过岩层,直达岩洞内部,那还要年轻技工上来出力。 好在这点工作量四个人一起也就个把小时,孔洞被一个个打开,直通向岩洞顶层,宋轶拆除掉脚手架的位置,同时光斑一块块落到了石棺的上面,如反光的镜面似的那么得不真实。 这场景是沈魏风陪着苏筱晚一起进去看到的,两个人都在那光线进来的一瞬间感到了不可思议。 “这就是我二伯告诉我的遗言,他说,找光,其他都不用。”苏筱晚喃喃自语道。 “然后呢?”沈魏风也被这一刻所震撼,完全没想到石棺的设计竟是走的这个思路,他本能觉得苏筱晚的话没有说完,而苏长庸临终前的遗言也一定不只那一句话。 “然后是孟岩,他提到了天,他说壁画飞走了,还有我的梦,我想他们都已经告诉了我,什么都没有隐藏,只是我太愚钝,太胆怯,无力面对这一切,因为我二伯最后告诉我,不要打开它,永远永远不要打开它!”苏筱晚说着眼泪夺眶而出,转身把头埋在沈魏风怀里,细细碎碎地低泣着。 这正是当时沈魏风对苏长庸最不放心的一点,他没有盘问过苏长庸,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人知道所有,而且是现场和细节,他行将就木,到底不肯把那些旧事带入坟墓,所以他忍不住点醒苏筱晚,然而又想让苏筱晚管好自己那颗探秘的心。 可正如苏筱晚那晚在招待所小湖边的哭诉:她不愿蒙住眼睛前行,那毕竟是她父亲,她毕竟是苏家的孩子,不管是幸运还是厄运,她都逃不过这命运的暗算。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五十一章 是谁在赌? 其实,招待所的那晚沈魏风是挽回了苏筱晚的一部分感情的,但那并不是全部,他像是一个天资不错的学生在完成一张极难的试卷,做出来的都没问题,可做不出来的就只能束手无策了。 而石棺的开启像是一颗不稳定的爆点隐藏在沈魏风的疏漏之中,只待时机成熟就必然要发作起来。 这天晚上,苏筱晚是和沈魏风在他的房间吃的晚饭,外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可他俩还是关着门在屋里说着有关石棺和项目的事。 起头并没有什么不对,两人只是在谈着工作。 苏筱晚吃着一碗沈魏风特意叮嘱厨房给她煮红枣小米粥,脑子里还在想着白天石棺上的光斑。 “宋轶说了,岩洞里拆掉了三分之一的脚手架,更危险了,你明天进去要小心,加快速度,再拖洞塌了就功亏一篑了。”沈魏风吃完了饭,把饭盒推开,提醒苏筱晚。 “光斑比我预想落下来的要小得多,只有岩洞上方地面上的圆形孔洞的四五之一的大小,可以想象,这些孔洞都是圆锥体,但角度各异,表面上又看不出有什么规律,而且我摸过孔洞边缘,很光滑,人工痕迹明显,这些让我很迷茫,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着手。”苏筱晚说着轻叹了一口气,粥也无心吃了。 “你是在顾及你二伯的遗言吧?”沈魏风知道苏筱晚有心结,也知道以她的能力只要排除干扰必然不会被这些难住。 苏筱晚听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嗯,我想象不出那里会有什么,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你信得过你二伯吗?” “我二伯是个怪人,打小就是爷爷口里的逆子,从小不肯走正途,不肯好好读书,奶奶说他这人有无数个心眼儿,可又不坏,让人又爱又恨,他的话总是让人害怕,却又让人忍不住想去尝试。其实他的母亲才是我爷爷的原配,但可惜没有读过书,我爷爷接受不了就离家读书去了,后来认识了我奶奶。说起来,他对我应该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对我父亲,也应该是怨憎更多,所以我想象不出,他临终前为什么留给我这样的遗言。” “可你说过不想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而我知道的远不如你二伯多,他能告诉你的都是我无能为力的,这一点你一定要想清楚。” “那好,你就把你知道的先告诉我吧,也许那样的话我就会放弃这个石棺。”苏筱晚再度期待地看着沈魏风,希望他的原则性不要那么强,那么伤人心。 沈魏风叹了口气道:“小晚,我所知道的那些都是些陈年的文件和资料,那里面既无照片也无实物,又非常残忍,即便其中涉及到人证,也没有人能保证这人没有撒谎,像这样的事在我看来和不存在没多大区别,我不能拿这种事来伤害你。而且,这次外出考察我是有意带你一起走的,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帮你寻找证据也是我的目的,可惜我们在这方面一无所获,所以现在我认为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这个石棺,虽然我还是没有把握,但如果你坚持要知道真相,那就需要找到证据,在这条路上我是不会阻止你的,相反,我会竭尽所能地给与你帮助,永远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不能证实的事实不该拿来伤害,可证实了以后也是伤害呢?”苏筱晚反问起来非常犀利。 沈魏风沉默了一下,看着她无奈道:“老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接受了。” 苏筱晚听了摇摇头:“其实,对于石棺你还是有野心的,事业上的无疾而终你从来都接受不了,你也需要答案和揭秘,而且你更需要跟所里有个交代,你怕这个石棺成为你整个事业上的一个污点,这才是关键所在。”苏筱晚虽然有些颓丧,可忍不住说出她心里的“实情”,她那用冷静语调说出来的话像小刀子似的割在沈魏风的心上。 “你总是不惮于把我往最坏处想。” 沈魏风说到这里也带了几分情绪,不过控制着,尽量不跟苏筱晚发脾气。 “我不过说出了事实。红井东文化的论证只少了文字这一环,这个巨大缺憾我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我父亲存留的地图,我二伯的叮嘱,还有冯村出土的所有文物都在指向这个文化是可以证明的,你觉得万事俱备只差文字了,所以坚持外出考察,但不幸的是,我们一路走来,把该找的都找了,就是没有文字!那些陶罐再多,上面的纹饰再精美,也是改变不了现状的,其实返程的路上你是有些绝望的,只不过受伤这事掩盖了你的心情,而回来以后你一直不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是赌一把,你还是把仅存的一份希望都放在了石棺上,难道不是吗?” “可这石棺能不能被视作文化遗存都是个问题,你怎么能这样揣度我?”沈魏风站了起来,语调明显变高了,气得差点儿要拍桌子。 苏筱晚根本不为所动,也缓缓站了起来,拿了自己的饭盒和碗筷,看着沈魏风凄凉地笑道:“魏风,你什么时候能放下你那可贵的自尊心去接受真实的自己?你放心,我最痛苦的那段心情已经过去了,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甚至是为了你心里那至高无上的国家利益,我不怕面对开棺后的痛苦,所以,我只是现在被难住了,给我点时间吧,我应该会很快解决掉这个技术难题。” 说完,苏筱晚就出门去了,沈魏风一时间精神涣散陷入沉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她人已经走了,追出院子也没了踪影。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五十二章 芝麻小事 3号院的院子里依然不时人来人往,进出的队员们都在和沈魏风打招呼,可他根本没有反应,看着院子的大门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才转身回去。 刚到屋门口,蒋宇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饭盒。 “吃了没?跟你说个事。” 沈魏风略有些神不守舍,机械地点点头,两人就一起进了房间。 蒋宇进来也不客气,直接在沈魏风书桌前坐下,把饭盒放在桌上,研究性地看了看他,问道:“你最近应该挺春风得意的,怎么拉着个脸?跟人家吵架了?” 沈魏风心里憋闷,语气就不大好,态度更缺少耐心:“有事说事。” “啧,我这还撞网里了!那改天吧,等你气下去我再来。”蒋宇说着佯装拿了饭盒要走,沈魏风这时才回过神来,赶忙调整了一下表情拦住。 “干吗,说完再走。” 蒋宇叹了口气,又坐下:“想管你要个准话,大概啥时候走,我好提前准备,你也知道那些箱子和打包的东西得备好,现找可来不及。” “再等等,苏副队长的活儿催不得,她完工再准备吧。”沈魏风也坐了下来,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哎,队里对开棺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爱传就让他们传去吧。”沈魏风到了今天对所谓“流言蜚语”已经完全免疫。 蒋宇是个有眼色的,这话也就不往深里说了,于是挑了些好的跟沈魏风聊起来。 “苏副队长这次考察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跟队里的人处得越来越好了,她那天叫了几个年轻的队员去弄岩洞上方的土石,可不是原来那冷冰冰的表情了,一直带着笑,活儿干到最后跟他们几个还聊起来,那几个还说以后有机会出国要去找她,请她当导游……” “好了,还有别的事吗?”蒋宇意在说些中听的,可这些事如今对沈魏风来说如同虎狼之词,听也听不得! 蒋宇没想到沈魏风的情绪如此急转直下,只好尴尬地把话头打住,悻悻地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有事没说完:“差点儿忘了,我想提醒你个事,前阵子那个肖华说是送走了他老婆,可我总觉得他往镇上跑得有点儿勤,但因为没什么证据,也不好盘问他,他现在嘴也紧,跟谁都没话,沉默寡言的,你看你有时间的话问问他,他到底还是很怕你的,你吓唬吓唬他看看他老婆那事真的解决了吗?别最后弄出些麻烦来,毕竟咱们收队在即,越到后头越容易乱。嗯,老吴也是这意思,我跟他和宋轶都商量过了。” “哦,好的。”沈魏风刚刚态度不好,蒋宇最后这话他赶忙答应下来。 但实际上,肖华的队内违纪事件在开棺和工作收尾这一堆大事里实在是小得提不起来,沈魏风一肚子心思很快就忘记了自己应该找这人谈话的事,这也算是他有生之年难得的一次工作上的失误。…. 这天之后,苏筱晚就不太需要人手在岩洞现场帮忙了,她一般都是一个人去岩洞现场,一呆小半天的样子,回来就把自己关屋里,写呀画的,安静而忙碌,谁也不见。 小雯也许久没有干本职工作了,对苏筱晚这两天的照顾分外上心,不过她第一天去厨房打饭出来就被沈魏风接了胡。 “沈队,有什么事吗?”小雯被沈魏风挡住了去路。 “来,把饭给我吧。”沈魏风伸手接过苏筱晚的饭盒。 “可……” “我有事找她,你忙你的吧,蒋宇在办公室呢。”说完,沈魏风就大步出门去了。 小雯站在那里看着沈魏风离开,正琢磨着,蒋宇已经出来叫她。 “别看了,来吃饭吧。” “哎,沈队这是怎么了?忧心忡忡的。”小雯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拨了拨饭,扭头问蒋宇。 “ 谁知道呢!他是领导,心思多不正常吗!吃饭!”说着,蒋宇把自己饭盒里的肉菜夹了些到小雯饭盒里。 “你说沈队和晚晚姐能成吗?那天我跟晚晚姐说咱们回去要结婚的事,她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感觉她挺失落的。”小雯说完开始低头吃饭。 “她不能跟咱们比,她那情况……,唉,难啊!”蒋宇大口扒着饭,也忍不住感叹。 “嗐,有什么难的!晚晚姐又不是老虎,那么优秀,那么漂亮一姑娘,说难听的,到底谁耽误谁还不好说呢!”小雯不禁有些忿忿然。 “嗯,对,像咱俩,不就我耽误你了嘛!”蒋宇一脸宠溺地看着小雯乐,真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只要这小姑奶奶能对他嫣然一笑,可这么想了想也深觉苏筱晚着实太过可怜。 “哼,你也知道。”小雯甜甜一笑,和蒋宇互望了一眼,浓情蜜意,正是一双人爱到上头的时候。 后来全队回去,大家凑一块儿聊天论起来都说这次冯村项目所有人也就多挣了几个月出差补助,就蒋宇一个人捡了个媳妇回去,最赚! 当然,甘蔗两头甜的事这世间也不多,但好歹还有甜的时候,不像此时的沈魏风和苏筱晚在夹缝里求生存,在折磨里寻圆满,比猴子捞月还令人唏嘘。 因为正是吃饭的时候,队里的人都集中在3号院里面,一出来就顿觉外面冷冷清清的,到了1号院就更觉得凄凉,沈魏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迈步进去的。 院子大门是虚掩着的,苏筱晚房间里亮着灯。 如今将近入冬,这边的天光即使是在白天也不够明亮,在屋里要看书写报告什么的,还需要开灯照明,特别是像苏筱晚这种要画精细图的就更需要光线好些了。 沈魏风走进来,发现她的房门是关着的,轻轻推了推没开,是从里面插上了插销,估计是怕人打扰。 站在门外细听,里面安安静静的,想是写字画图也没什么动静,沈魏风抬起胳膊准备敲门,但握紧的右手刚要敲在门上的时候,房门开了。…. “你……”沈魏风被苏筱晚突然出来一惊,突然不知道自己肚子里打好的腹稿该从哪儿说起。 “怎么是你送饭来了?小雯呢?” “哦,她跟蒋宇一起吃饭呢,所以就我来了。你这是要洗衣服?”沈魏风觉得自己有点没话找话,但苏筱晚手里的一块衣服一样的东西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嗯,这不是衣服,是一块布,咱们没有整幅那么大的纸,我就在库房找了这块白帆布。”苏筱晚说完就低头侧身要出去,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只脸盆。 沈魏风见状赶忙把手里的饭盒放到屋里桌上,再转身出来要接过苏筱晚手里的这块帆布。 “你去吃饭,我来吧。” 苏筱晚没怎么推让,眼看沈魏风接过手里的布,开始从水缸里舀水倒进盆里,不知怎么觉得心里酸酸的。 “还是我来洗吧,你事情多,别耽误时间在这些芝麻小事上。” “怎么能说是芝麻小事呢!你这不是工作吗?我就过来帮个忙,去吧,快吃饭,这交给我了。”沈魏风并不撒手,坚持他来洗。 苏筱晚看着他舀水,加洗衣粉,开始在石头砌的池子里搓洗,眼眶一点一点红了起来,最后生怕被沈魏风转身看到自己眼里有泪光,这才转身回了房间。 刚打来的饭是热的,可一口口吃得很慢的苏筱晚心是温的,她忍着嗓子里的哽咽,努力吃完了一餐饭,一双眼睛始终落在窗子外面沈魏风的背影上。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五十三章 幡然醒悟 等洗完那块帆布,再晾上,沈魏风才重新回到苏筱晚的房间。 她这时正托着腮,眼睛还在看向窗外出神,安置在屋子另一头的火炉里,煤块儿和煤块儿之间正窜着小火苗,炉子上坐着一壶水,壶嘴里不断喷吐些白色的热气出来,整个房间热到开窗也让人有些焦躁。 沈魏风刚洗了半天东西,屋里又有些热,忍不住抬手解开外衣扣子,然后又去口袋里找烟和火机。 苏筱晚这时回过神来,看了看他,莫名心里有点紧张,再看他打算拿烟,就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别在我这里抽烟,我现在闻不了烟味儿。」 沈魏风愣了一下,只好点点头,把烟又放了回去。 「你来……」苏筱晚又开了口,不过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点。 「我来就是送饭,顺便看看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沈魏风赶紧接过话来,一点没有因为苏筱晚拒绝让他在房间里抽烟而生气,尽量对她和颜悦色一些。 苏筱晚叹了口气,用手拨了拨桌上的图纸,无奈地摇摇头道:「我现在不是当年了,记得几年前我帮莫里斯开那个盒子的时候前后不过两杯茶的时间,可现在……,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蹩脚的小学生,连最起码的手法都不顺手了。」 沈魏风没说什么,看了看她桌上铺得满满的图纸,画得倒是与以往一样精细,但也看得出她心里缺少方向,每张图下标注的文字字体相当得潦草,与她过去那一手漂亮的字相差极大,而且字体的起笔与落笔之间透着明显的心烦意乱。 「你想过你二伯为什么会特意在临终前和你说到石棺这事吗?」沈魏风知道这个问题会勾起两人间的诸多不快,但事已至此真的是不提不行了。 可能经过这两天,苏筱晚也深为工作不顺而烦心,再加上遇到了实在攻克不了的困难,她听了沈魏风这话并没有情绪上的波动,也没意气用事,只是平静地想了想,然后告诉沈魏风:「他这个人这么怪,很难说是什么原因,也许他知道这里有什么?唉,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可能,毕竟除此之外的想法都属于臆想了,那样的我真的接受不了。」 沈魏风很理解她的心情,点了点头,然后语气和缓地分析道:「按照你的这个思路,其实说起来也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石棺没有被打开过,可苏长庸从别的途经得知了里面的情况,所以他想告诉你,让你去打开它,另一种是他自己打开过,他很清楚里面有什么,只是临终前不想瞒着你,生怕这个秘密要被他带到地下。」 「他那个性格要是知道了里面有什么会不去打开?这个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毕竟他走得是和考古对立的路子,能打开的必然不会错过,如果真开不了他们也是会动用暴力手段的,绝不会想着这可能是文物得保护不能硬来。况且我说过,他和我父亲还有我并没太多的感情,如果果真有什么好处也不见得会愿意惠及于我,我二伯这人没那么高尚。」苏筱晚摇头否定掉第一种可能。…. 「那好,我们来看看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个石棺他是打开过的,然后呢?」沈魏风意在提醒苏筱晚。 「然后?你的意思是……」苏筱晚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我们一直没能动得了这石棺,说明它不是一个打开的状态,所以如果苏长庸曾经打开过它的话,那他过后肯定又把它给合上了,你说呢?」 这话让苏筱晚眼睛里突然闪现过一道光,她似乎是幡然醒悟道:「你的意思是,这石棺不管什么来历,现在的状态极有可能是苏长庸的手笔?!」 「对,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我那天想跟你谈的就是这个,可惜……」 「说到底就是苏家的手法而已,我怎么就完全没想到呢!」苏筱晚一时间沉 浸在找到了突破口的激动里,连沈魏风难得埋怨她的话都没听见。 问题拆解到这里,苏筱晚一下卸掉了诸多心理上的负担,从漫无边际的思考中找到了方向,这一点沈魏风是没能完全估计到的,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偶然的一个分析竟然帮了苏筱晚这么大的忙,让她仿佛如获至宝。 当时,苏筱晚就清理开了书桌,找出新的图纸,重新画了起来。 之后的情形可想而知,苏筱晚在现场和宿舍之间来回穿梭,有时候一天要跑好几趟,忙到最厉害的时候饭也顾不上吃,小雯常常跟着她,一盒饭从热到凉,重新热了又冷掉,就是没时间去吃。 沈魏风因为还有书稿要赶,总是留出固定的时间去看望苏筱晚,但多半是扑空的,不是他去了宿舍一个人没有,就是苏筱晚已经赶回来,而岩洞里又空空如也,只有一次两人真的在路上撞上了,沈魏风刚要上去叫她,却见她摇摇头,意思是不想这个时候谈任何与开棺无关的事,也不愿多说话。 看着苏筱晚那有些乱蓬蓬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沈魏风也觉得坐卧难安,除了写稿,抽时间都会叮嘱蒋宇跟厨房说多做些有营养又好消化的粥和肉汤,自己亲自送到她宿舍,放在炉子上热着,只不过每次都只动了一点,吃下去的并不多。 身体照顾不上其他的沈魏风就只好多盯着些,他特意选了几个技术不错也有把子力气的队员专门在岩洞那边帮忙,像上班一样,一早去了,一呆就是一天,除非苏筱晚说收工不干了才能回来。 这架势很快连老吴都惊动了,他几次背着手踱步到岩洞附近,因为不好意思进去看,就拉着那几个派过来干活儿的队员询问详情,听得很是感叹。 到了第五天,老吴和宋轶都坐不住了,过来问沈魏风:「怎么样了?这都几天了!」 「她现在也不见我,就小雯跟着呢。」沈魏风也颇感无奈。 「她是不想分心。」宋轶叹了口气。 「那些岩洞顶部的光斑一定有什么说法,她现在正寻着这个线索摸索着呢,估计是怕一见人就断了思路。」沈魏风算是替苏筱晚做了解释。 「你觉得呢?有把握吗?」老吴殷切地看着沈魏风。 「很难说……,要看运气了。」沈魏风打不了这包票,而且他心里此时比做决定的时候还忐忑,因为照苏筱晚这状态,也许开启石棺就在眼前,那么这么费力是不是值得的疑问也就要揭开答案。 「小苏这人是真怪,以前,特别是去年,总觉得她玩心太重,不能好好干工作,大事指望不上她,觉得她虚担了个副队长之职,可真是干起工作来又这样拼命,这也伤身体啊。」老吴是重病初愈的人,看着苏筱晚如此疯狂地搏命,忍不住有些担心。 「没办法,以前没思路,漫无目的,也就显得不上心,这会儿有想法了,她就什么都不管了。」沈魏风感叹道。 「但愿这次她能成功了,别管那石棺里有什么,只要打开就是胜利,让那些往日嫌弃她工作不努力开小差的人堵堵嘴,顾所长以后说起咱们这个项目腰杆儿也能挺得直些。」宋轶说这些都是发自肺腑,就是忘了把老吴也捎带了进去,不过好在老吴现在已经对事不对人,并不在意。 沈魏风颇为感激地看了看宋轶,感叹道:「我相信她,她一定能成功!」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五十四章 荒芜…… 冯村考古队等待这一天的日子说长也很长,说短也很短。 干活儿出力的几个觉得前后也就那么几天,而老吴、宋轶和沈魏风,甚至包括蒋宇都觉得这日子来得真是太不容易。 他们一队人马因这个石棺而来,也因这个石棺有了红井东文化遗址的意外收获,如今竟能以这个石棺的开启做收尾,多多少少有些哲学的意味,或者至少这是沈魏风心里: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和见山还是山,三个人生境界的一气呵成。 他觉得这一切像是久困沙漠濒临死亡的人在最后一刻找到了清泉,那甘甜的泉水一路从口腔滑了下去,把所有的干燥,所有的褶皱,所有的绝望都滋润了,熨烫平了,也畅快了。 呼吸、心跳还有大脑都回归了正常,重获生命的狂喜隐在腔子里,把心脏变得异常强大。 他这几日每当傍晚,听到回来的队员在吃饭时绘声绘色描绘着石棺在开启过程中的小细节都会感到心在一点点回到它原来的位置。 「你们没见,那棺看着死沉,觉得起重机来了都不一定吊得起来,可结果苏副队长看着光源不知触碰了什么地方,我们上去按照标出的方向轻轻一推,那棺就动了,挪了不止一尺。」 「轻轻一推?」 「可不,就跟挪个大衣柜差不多。」 「你单田芳的评书听多了吧!净吹!」 「不信明天过去看看,现在每天调整一次棺的位置,每次都不一样,去看了就知道了,我这次才知道,那棺压根儿就不是和山体一体的,原来只是没找到机关。」 传言神乎其神,风闻详情的也越来越多,岩洞附近天天都站满了人,好在有蒋宇人高马大地杵在外面拦着。 不让无关队员随意接近工作现场,沈魏风自己自然也要严于律己,轻易不去岩洞打扰在安静中工作的苏筱晚,直到这天她自己找了来。 那天正是午后众人休息的时候,3号院里静悄悄的,院子大门被推开时响得有些刺耳,而沈魏风正专注于手里的书稿,充耳不闻外面的门响声,直到他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他才惊觉是苏筱晚。 「你怎么来了?来来来,坐。」沈魏风身上披着外套,这时也脱了下来,挂到衣架上,把书桌前座椅让给苏筱晚,拉着她坐下。 「我来求你一件事。」苏筱晚脸色仍是不太好,不过说话间神色平静,遮掩了她身体虚弱的事实。 「怎么这么说?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就行!」沈魏风从窗台上拿了蒋宇新买来的蜂蜜,拎了暖水瓶,打算给苏筱晚冲一杯蜂蜜水。 他恍惚记得苏筱晚是爱甜食的,只是后来冯村条件太差,仿佛她连甜食也戒了,这几天他才重拾以前的记忆,特地叮嘱蒋宇买了蜂蜜来,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给她送去。 「你不用忙了,我不渴。」苏筱晚虽然推辞但倒不是什么置气。…. 「秋冬了,西北这边天干物燥,喝点蜂蜜水润一润,专门给你买的,一会儿带回去。」沈魏风和气得像是另一个人,看着苏筱晚这才又问「你说,什么事?尽管开口。」 苏筱晚听他这样说,便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确实是甜蜜中散发着花的芬芳。 她有些由衷又有些伤感道:「已经开得差不多了,我觉得应该就在这两天就可以打开,我……,我……,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来岩洞这边,陪陪我?」 沈魏风一下笑了:「说这话可真不像是干考古的了,你从入这行见了多少尸骨,也会怕这些?」 苏筱晚忍着嗓子里的哽咽点点头:「嗯,是,我是专业人员,不应该有这样的心理负担,但你也知道这个棺非同寻常,所以我……」 「好好好,你别难过! 我去,明天一早我就陪你过去,需要我进去吗?」沈魏风严肃起来,认真询问苏筱晚。 苏筱晚没说话,点点头,想了想补充道:「我明天希望里面只有你我和施工人员,其他人都不要来,可以吗?而且也请先不要拍照,等……,等确定了之后再说。」 「明天周末,蒋宇去采买返程打包的东西,小雯也一起要去镇上,你要是不希望太多人参与进来,我就让宋轶在外面守着,毕竟他这段时间全程都在陪你工作,老吴就别来了,你看这样行吗?」沈魏风态度极温和,这个建议也没有太多不妥,苏筱晚点头答应下来。 「除了这些,还要准备些其他的东西吗?你说出来我让蒋宇去解决,晚上提前送到岩洞工作面上去。」沈魏风又最后确认了一下。 苏筱晚摇了摇头:「最需要准备的是我的心情,其他都不重要。」 「那好,今天就收工吧,晚上好好休息,为明天养精蓄锐。」沈魏风沉声鼓励她。 「我已经几个晚上睡不着了,我想今晚也不会情况更好,你陪我出去透透气,走走路吧,我想晒晒太阳,好多天在洞里和屋里,都不知道太阳是什么样了。」苏筱晚看着沈魏风的眼睛,仿佛生怕在他那里得到什么拒绝,眼睛的余光扫在桌上那厚厚的书稿上。 「好,咱们这就去。」 沈魏风毫不含糊,说着就起身,从衣架上拿了外套,拉着苏筱晚一起走出了宿舍。 这天中午的阳光果然很好,虽然不热,没多少温度,但很像样子地洒向这里的大地,两人并肩而行,走过了附近的崖边,去了探方不远处的小树林,还多走了些路去了村子外面远处的荒原。 多年后,沈魏风回想这天才明白,苏筱晚强烈的预感让她在那样心如死灰的情形下请求他陪她一起散步,她想为即将到来的打击积攒一些心力,积攒一些爱的记忆,即便她无法抵抗命运的暗算,但至少不要输得那么一败涂地。 可惜,这天的沈魏风心情完全和苏筱晚是截然相反的,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到胜利和成功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触手可及,简直比苏筱晚的那颗心还清晰,他强忍着怀揣梦想就要实现的狂喜,完全体会不到此时苏筱晚精神世界彻底的荒芜……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五十五章 晚了一步 事实如苏筱晚预料的一样,到最后一刻还是耗费了两天的时间。 毕竟,苏筱晚还不能那样料事如神,把时间精确到小时,尽管她已经在一步步的开解过程中确认了这是苏家解锁方法的倒推,但正因为是倒推,她后来反思说自己中间有几个步骤计算时应该是出了点误差,才导致了整体最后几步的困难。 不过好在误差有,但不算严重,可以想见,苏长庸当年大概是在匆忙中重新合上了这个石棺,身边是否有帮手都无法确定,所以估计他也没办法在那样情景下确保精确性,但这也给苏筱晚的开棺留出了空间,后果顶多是施工人员多了点麻烦,又搭了一倍的力气进去罢了。 头一天,蒋宇去了镇上办事没来,第二天他也不敢缺席了,拿上了那个在他屋里锁了很久的手持小摄录机,脖子上又挂了照相机,一吃完早饭就和施工的几个人来岩洞这边等着。 蒋宇其实是个粗心的,感情什么的他都不敏感,不过当他听到沈魏风透露的有关石棺的情况后,就深刻感受到一队人马为这成功的曙光都在紧张地捏了把汗。于是,他就跟沈魏风提前报了个备,说要去岩洞内拍现场。 这事沈魏风当时是拦了的,可是重要的发掘现场有拍有录都合理,虽说录制单位是本地的文化部门更好更官方,但他们目前的情况非常特殊,也可另行处理,毕竟留有完整影像资料总是强过只有一只只胶卷,所以最后对于蒋宇的打算沈魏风也就没有太过反对。 这天,天光很好,空气清冷,难得的几乎没有一丝风,安静的冯村里连树枝摇曳的声音都听不到,远近的农家也没了寻常的狗吠,小鸟此时都精神抖擞地站在光秃秃的枝头上,放眼望着脚下的一切。 那位于半山腰的岩洞外是宋轶和老吴两人在坐镇,毕竟就算苏筱晚不特意要求清场,那狭窄的山洞里也挤不下如此多的人,所以还是沈魏风在里面陪着苏筱晚,包括坚持进去拍摄的蒋宇,其余手里没活儿的队员们都在山脚下围上的探方里,或站或坐或蹲或抽着烟,都在翘首以盼等着呢。 洞内,宋轶早已带人用脚手架把除了石棺上方所有有裂缝的位置都做了加固,那纵横交错的铁管在昏暗里遍布洞顶和两边石壁,而撤去了脚手架的石棺上方,孔洞中漏下来点点日光规律地散布在石棺棺体上,但这只棺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此时几乎整个横转了过来,放置石棺的台子上残留着转动棺体后摩擦地面产生的轻微白色划痕,而棺体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得出棺盖和棺体的缝隙正在一点点变大,从仅容一只手指的宽度逐渐扩展到近5厘米,直到施工的几个人回头看向苏筱晚询问道: 「苏副队长,有点推不动了,要不要整体再挪一挪?」…. 「不,停!」 说完,苏筱晚走上前去,俯下身来。 这两天因为施工的原因,岩洞内时常飞扬起一阵阵的灰尘,所有进来的人员都戴了口罩,穿了蓝布工装大褂,手戴棉线手套,头戴矿工帽,苏筱晚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所里没有合适她的工装,衣服肥且大,束口袖被她直拉到小臂中间才没滑落下来,露出她那一段纤细的手臂和手腕。 她打着手电,光圈稳定追随着她那双纤手,在棺盖和棺体的缝隙间摸索着,直到在一个位置上她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截粉笔,在上面画了一个标记,抬手招呼施工人员。 「这里,用力向左推,注意是向左。」 说完,她向后退去,几个人上来,按照她指定的位置用一截脚手架上拆下来的铁管顶了上去,一起加了把力气。 石头与石头的摩擦声在加力的过程中逐渐变大,几个施工的看到胜利就在眼前也兴奋地低声给自己喊起了号子:一、二、三…… 石棺的 棺盖在巨大的摩擦声和号子声里挪开了,先是露出了棺体的外延,然后是黑洞洞的内部,从几厘米到棺体一半的宽度,然后再到整个被移开,最后外面的一个边稳稳的落在旁边石壁上原本留出的类似摆放油灯的灯台上,棺盖便被彻底打开。 所有人,特别是施工的几个人激动地简直要欢呼,但这样地方,这种时刻再兴奋也要保持克制和冷静,大家抑制不住那内心的狂喜都围了上去,探头去看里面的乾坤,只有苏筱晚一步不肯往前,定定地望着那没了棺盖的空空的棺体。 沈魏风也没有上前,他始终陪伴在苏筱晚身边,他这时低下头问她:「过去吗?要不要我先去看看?」 苏筱晚抬头看看他,又看向石棺,围上去的人已经颇为惊讶地又散开了,蒋宇手拿着摄录机还在拍着,但也忍不住扭头看向沈魏风,一脸惊诧。 这一切哪里逃得过苏筱晚那纤细的神经,她再度转过头来看向沈魏风,两只冰冷的手握住沈魏风的手,嗓子里带着颤抖和哽咽道:「魏风,这里有什么神吗?我想拜一拜,以前在南美,在这种的时候,我们总会祈求一下本地的神灵。」说着苏筱晚四下里扫视着,似乎想在昏暗中找到壁画上的佛,跪地乞求一番。 沈魏风微笑着安慰她道:「不用拜,在心里默默地想一想你父亲和你爷爷,请他们的亡灵保佑我们吧。」 苏筱晚愣了一下,然后含泪点了点头,又恳求他道:「那你也在心里向他们祈求一下。」 「好。」说完,沈魏风就马上静心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拉着苏筱晚的手说「来。」 这就是一只棺,没有里三层外三层的椁,打开了棺盖就能看到一切,一目了然,毫不遮掩。 石棺本身体积不小,但棺体厚度大,占去了不少空间,可里面安放多具尸身和一些随葬品仍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问题是,这里面的尸身都不是身着古代衣饰全身发黑的先人,而都是现代装束的几具褐色男性干尸,略有腐烂,目测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年。 而这几具男尸身旁摆放的却是大大小小的红褐色陶罐,罐体上的彩绘和纹饰都与山下探方内的红井东文化遗址里出土的文物如出一辙。 然而,就在所有人在为这几具现代尸骨发懵迷糊的时候,苏筱晚竟脱去手套,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慢慢地去触碰其中一具男尸身上的外衣。 沈魏风突然感到心跳在疯狂地加快,他看见苏筱晚的手哆嗦地厉害,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的这具男尸的衣服口袋处有一角黑色的皮子露了出来,这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而他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已经不可能先苏筱晚一步拿走那东西了……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五十六章 我来看你了…… 「苏副队长,小心啊!」蒋宇忍不住一下嚷嚷了起来,也想阻止苏筱晚去触碰男尸,尽管他和沈魏风的出发点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可不管妄图抢先一步拿走东西的沈魏风还是已经喊出来想拦住她的蒋宇,包括站在一旁的几个负责施工的技工们都一起发出了惊呼声,可这些都没能挡住苏筱晚用她那颤抖的双手取出了那男尸外衣口袋里的黑色皮夹。 这东西没有黏在衣服里,也没烂到拎不出来,只是硬邦邦的仿佛是结成了一块。 沈魏风盯着苏筱晚收回手臂,借着旁边技工打过来的光,试图去打开这东西,他那一刻比苏筱晚的心情还紧张,他多希望这只看起来仿佛是一个男性皮夹的东西板结成一体,再也无法拆开。 因为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东西和苏筱晚有着极密切的联系,它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好运。 但寄希望于打不开实在是不现实的,苏筱晚那精巧的双手什么难解的东西没弄开过?这个与她不过是小儿科! 只见她纤手抚去表面的灰尘,很快找到两片之间的细缝,那东西来回在她手里转了几圈,一下就被彻底分开了。 皮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点没烂,里面的夹层也是完好的,就是硬得很,苏筱晚捏住插在里面的一张卡片状的东西,慢慢抽出来,才发现这张卡片上全是英文,原本的白底已经彻底变黄,而且黄中还带着黑,特别是卡片边缘还有一圈黑色的东西,用手轻轻摩挲,便有黑渣子掉落下来,再仔细去看那卡片上模糊的英文,苏筱晚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当年苏长风在美国曾为一个科研机构工作过,而这个机构的工作内容非常偏狭,多是一些人类学方面的极端案例的实体研究,是一种综合了多种学科的复杂科研项目,这些苏筱晚和她母亲都知之甚少,苏长风一般回英国也很少谈及。但他的那张相关工作证是苏筱晚小时候常见的,因为那个简单的两折皮夹一般就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她翻看过好多次,所以记忆深刻。 而此时,她手里的黑色皮夹与这个黑黄斑驳的卡片都在明确指向这应该就是苏长风的随身证明。 事实上,当她稳住「咚咚」的心跳,冷静地再度认真细看那模糊的英文名时就能发现,上面印着的就是:adlersu。 当然,所有的情况远不止一张陈旧到要烂掉的工作证那么简单,在后续的清理中,沈魏风带领宋轶和老吴他们还相继在棺内发现了文字资料和照片,这些东西都藏在疑似苏长风尸身的外衣口袋里,资料纸张是国外那种克数较高的铜版纸,保存较好,但也已泛黄到看不出原来的机构或院校的徽章底纹,同时在纸上面还留有一些陈年血迹,从血迹形态判断大概是迸溅上去的,在不进行专业尸检的情况下很难说血是否来自苏长风,不过不管怎么判断,苏长风的中英文签名就在这几页资料上,而且是手写,并且毫无缺失,完整、清晰而明确。…. 苏筱晚瞬间记起夏秋杨在考察路上带给她的那些老文件的复印资料和附在里面那些不太清楚的现场照片。 原来,这些就是当年那场科考的第一手原始资料。 苏长风确实没能活着回到英国,看望他的妻子和女儿。 苏筱晚几乎瘫坐在石棺旁,整个人变得一句话也没有,眼神空洞地看着其他人在清理棺内的其他物品。 而沈魏风就在她身旁,担心地一手扶住她,一手拿着那份资料看着,毕竟这里除了苏筱晚,就只有他能快速通读这些全英文资料了。 读着读着,沈魏风突然松开了苏筱晚,两只手紧握这材料,又重新翻回到第一页读起来,旁边的蒋宇以为沈魏风的英文不够用了,在旁边用胳膊肘顶了顶他:「哎,看不懂就别硬撑了,问问人家苏副队长呗。」 沈魏风对此根本充耳不闻,还在快速重新翻看这几页资料,直到最后一页,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要哆嗦起来。 「老,老吴,宋轶,你们来……」沈魏风不知道,这一刻连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蒋宇一看这架势就闪到一边,看顾沉默中的苏筱晚去了,而老吴和宋轶立刻凑了过来,两人都握着一只强光手电,照向沈魏风递给他们的资料最后一页。 老吴完全不懂英文,但宋轶英文阅读能力尚可,不过沈魏风哑着嗓子告诉他们:「不用看字,看后面的图片,认真看!」 洞里光线不行,老吴年龄大了眼神不济,还是宋轶年轻眼尖,看得脖子上的喉结连着动了好几下,然后指着其中的一张照片提醒老吴:「看,这是什么?」 老吴扶了扶眼镜,努力凑近了仔细一看,发出一声惊呼:「这是古文字吧?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是这个红井东曾经出土过的文字?这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在老美那里?」 不是老吴不能立刻接受,就连沈魏风也耗费了几分钟来消化这个过于庞大的意外所得。 要知道,为了寻找这些连成熟文字基本形态都不太具备的类文字符号,他前后咬紧牙关坚持了多久!先是把每一个探方搜罗了个干干净净,之后又让苏筱晚把所有完整的,破碎的陶片和铜片都进行了大致复原,在繁琐和麻烦中一点点找寻文字的痕迹,之后又带人千里迢迢外出考察,把苏长庸标出的所有位置差不多都翻了个遍,但最后也没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可现在,就在这只石棺里,就在距离下面探方不足十分钟的半山腰处,它就那么好好地藏在苏长风的尸身边,除了不是当年苏筱晚爷爷苏元昌找到的原物,但它到底是照片存底,而且是美方存留的第一手保密资料。 这些其实就够了,足够了! 而且,几个技工还在苏长风尸身旁翻到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笔记本。…. 本子几乎是全空的,只有前两页歪歪扭扭写了一长段文字,他和苏筱晚以及宋轶与老吴一起读了起来: 「八月底,暑热,老美那边的几个人弃了三弟的尸身,可我不想他都死不瞑目了,还不得全尸。荒原上的野兽什么都能翻出来吃干净,我兄弟不能拿来喂畜生! 一路下来只剩了三个伙计,加上我,四个人,拖着三弟一起往回赶,我想让他入祖坟,可天太热了,再往前走就要臭了,车上窗户全开也散不干净尸臭的味道,伙计一路都在吐,我们也没干粮了,这么臭停哪儿都会被发现。 幸好,冯村这儿有苏家的一座老墓,是祖上多少代的手笔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是在个洞里,这事是以前的老管家告诉我的,他说他来过,所以每回提起来都讲得绘声绘色的,特别详细,就连地方,村名,还有具***置都一点儿不差,所以找到这儿毫不费劲儿! 石棺里是空的,剩了一把子力气,老三和那些拿出去没人认的陶土罐子都搁这里头了,他是为这些东西死的,也就抱着这些去吧! 反正横竖我没让东西落了老美手里,也算尽力了。 还有他自己的东西我都塞进兜里了,以后谁开这棺谁替他***吧,我是不能了! 最后,为了封口,***掉了那仨伙计,也算给我弟陪葬了,他那么金贵的一个人,为了什么民族大义把命都搭进去了,不能死得那么寒碜!我爹地下有知会骂死我的!我早晚得去见他老人家,我得给自己死后留条路! 只可惜不能弄个老美来垫背,唉,弄死他们实在太扎眼了! 现在这洞里头就我一个人了,剩下的都是死人,没了人手,一会儿这棺就得我一个人合上,但愿我弄得差不太多,万一啥时候谁有那命打开它,估计我也死了吧 ,所以也就甭来找我后账了。 至于日子是哪天,那不重要,记着,这里面身上有文件的死人叫苏长风,苏家老三,是我苏长庸的三弟! 以此为证,饮泣叩拜!」 看完这些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可不管怎么说,这成功真的来了,而且来得那么突然,沈魏风几乎不知道这一刻该如何表达他的心情。 他稍稍清醒了一些,扶着苏筱晚的肩膀,满含深情道:「小晚,谢谢你!也谢谢你父亲!还有,你二伯!……」其实,要说的话还有很多,可一时间能吐出口的也只有这些,沈魏风也颇觉无奈。 苏筱晚这时才缓过精神来,定定地看向沈魏风,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扶着石棺壁慢慢起身,拒绝了蒋宇和沈魏风的搀扶,再度趴在石棺沿上,看了看里面那具佝偻着的,缩小了好多的尸身,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外衣,极尽温柔道: 「爸爸,我来看你了!我好想你……」 洞里,在这一刻陷入了完全的安静,所有人都看向苏筱晚,看着她流着泪和自己父亲的尸身轻语告别,几个年轻的虽然还不甚了解,但也都忍不住为之动容,更何况站在一边上了年纪的老吴,看得是老泪纵横。 十年生死两茫茫,沈魏风怎样都没想到他登顶成功的时刻竟也是苏筱晚人生的至暗时刻,他的狂喜伴着苏筱晚的心碎,这该是一种怎样的人生际遇?他没那时没想明白,之后很多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过山车一般悲与喜的碰撞!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五十七章 悲喜自渡 之后的收尾苏筱晚自然是无力参加的。 她借着沈魏风和蒋宇的搀扶才勉强从石棺前起身,围在旁边的都上前想说些劝慰的话,但情况复杂大家都感到很难出口,犹豫了一番就只剩了心里的同情。 而苏筱晚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才能度过这一刻,度过这无边的苦海,找到生的彼岸。 她推开了沈魏风,撇下众人,如若无人一般,颤颤巍巍地走向洞口,边走边摘去手套,安全帽和口罩,连身上的工装大褂都一并脱去丢掉。 出口就在前方,还有一点光明,只是很晃动,很模糊。 苏筱晚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自己早已满面泪痕,浑身冰冷。 沈魏风眼看她走出去,并没有立刻跟上,毕竟对他来说,这巨大的茫然也如海一般,一浪一浪地拍打上来,他也要被淹没,以至于他到底该把一颗心放在苏筱晚悲痛里还是放在事业成功的狂喜里都成了难以抉择的问题。 他只是本能地望着苏筱晚的背影,直觉她要丢下的何止是一套工作的装备,她还要丢下他,丢下她与中国相关的一切。 就在沈魏风在怔忡中一动不动时,还是蒋宇先反应了过来,推了他一把。 「哎,不去看看?」 这才把沈魏风一下惊醒。 果然,岩洞外,苏筱晚停住了,她先是紧闭双眼抵挡了一下那瞬间强烈起来的天光,然后她抬起头,在缓慢地适应了光线后再度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看向太阳,看向那发白的,没有温度的太阳,还有被光秃的枝杈分割掉的灰蓝色的天,以及天上飘着的淡地看不出边界的云,然后她在那惨白的光线里努力寻找她思念了许久的灵魂的影子,她父亲,她二伯,也许还有她自己…… 后来,世界就是一片黑暗了。 至于这黑暗有多广并不好说,但它至少持续的时间很长,直到与真正的夜衔接起来,苏筱晚才再度睁开眼睛。 她看见自己屋里暗黑的房顶上悬着的那只孤单的灯泡,这时正发散出亮得有些刺眼却又照不全整个房间的可怜的光线,炉子上的热水壶里正翻滚着烧开的水,壶嘴里不断发出轻微的刺耳的哨音,壶盖被水蒸气顶得「叮叮当当」一通乱响,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安静的。 在苏筱晚不连贯的记忆里,是沈魏风一把抱起她快速下了山,她听到他哑着嗓子喊自己,她勉强睁开过眼睛,可怎样都看不清他的容颜,还有他的焦急,他的心疼,以及他的爱,苍茫间,关于他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又那么遥远。 但也许这都是梦,所有的爱与恨不过是一场漫长的想象,谁说孟岩就一定比他们更疯,也许真正疯掉的人是她苏筱晚! 初醒时刻的胡思乱想像一道道魔咒似的,一层层从她脑海里浮上来又沉下去,一时露出狰狞,一时又隐去真容,在清醒与眩晕之间苏筱晚找不到那个能让她抱住的浮木,直到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小腹上猛然间一紧………. 她这时其实听到了窗外的人声,但她没发出任何声音,就安静地躺在床上,准备把自己的生死交出去,随便上帝怎么安排! 甚至这时竟没有人注意到,以为自己命悬一线的苏筱晚用那只她从美国带来的小录音机录下了一段她当时的遗言,在时隔多年之后的某一天才被沈魏风从她这张小床的床下意外翻找了出来。 虽然当时她并未真的殒命,可遗言对于后来的沈魏风来说确实真的遗言。 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生死也是两说。 其实,就在苏筱晚在屋里生无可恋之时,冯村考古队驻地3号院里简直一派节日的气氛。 石棺的清理 工作轻松而简单,文物首先被取出送回库房保存,苏长风的尸身被暂时安置在石棺内,等待警察过来处理,毕竟古人的遗骨干考古可以做主,现代人的尸体就不是他们能随意决定的了。 后院厨房里今晚的晚饭显然被推迟了,两个厨子正忙着给队里做加餐,而办公室旁的餐厅里,大家此时正围坐在一起,难得毫无芥蒂地凑成一桌,喝着茶聊着天,蒋宇还特意从镇上买了瓜子和花生回来,再加上本地产的桔子与苹果,都倒在桌子中间,混做一堆,一时间屋里欢快的气氛就如过起了新年。 小雯原本下午一直在1号院里看顾苏筱晚,因为到了打饭的时候就跑了过来,可饭还没好,人也走不了了,队员们都热情地招呼着她。 队里难得如此热闹,性情开朗的小雯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开心地坐下和大家闲聊起来。 与旁边气氛热烈的餐厅不同,沈魏风的房间里此时倒是还算安静。 他没有那轻松的心境和大家畅谈,此时他全付心思都在翻译那份从苏长风身上找到的美方文件上。 这东西不能指望警方出人搞翻译,因为他深知这个过程十分漫长,他等不得,小晚也等不得,更何况马上就要完成的工作报告更等不得。 而且这工作也不能在苏筱晚的房间里做,她醒来一看这材料只怕又要伤心,今天对她的打击已经够多了,沈魏风实在不想再在她的心上再多添一条伤疤,尽管他的一颗心现在也是分作两半,但想着到底还有小雯在跟前照顾就稍稍放下心来专心做着翻译。 但餐厅里的气氛持续热烈着,大家先是还聊着工作,说着说着就开起了玩笑,玩笑开大了就扯到了小雯和蒋宇身上,一个哄两个哄,三两句话之间,一群人都起了哄,声音的音量顿时高了起来,房间里充斥着调笑与暧昧的味道,就连在厨房帮忙的蒋宇都寻声赶了过来。 他倒是不在意这群混小子胡说八道,只是看出小雯被骚得脸通红,正要出口替小雯呵斥这几个,可沈魏风的门却猛地被拉开了。 一屋子的人一下都闭了嘴,因为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们的领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刚才是谁在这儿起哄的?!」沈魏风走了过来,看着一桌子的瓜子壳和桔子皮,觉得他的火气今晚是不可能被压下去了。 「沈队,对,对不起!我们小点儿声!」一个年龄稍大些的赶忙认错。 「那个,魏风,别生气!别生气!这群小子历来这么混,别当回事啊!他们跟小雯瞎开玩笑呢!」蒋宇也赶忙上前描补,但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沈魏风这才发现小雯也在这儿坐着呢。 「你怎么也在这儿呢?交代你的活儿呢?你跑过来,把苏副队长一个人扔屋里,出事了怎么办?!」训斥小雯,沈魏风这次毫不留情面。 「她,她还睡着,我是来打饭的……」小雯哪儿受得了这样的斥责,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眼看着眼眶里就充满了眼泪,一张委屈巴巴的小脸看得蒋宇直心疼。 「高兴,有什么可高兴的!你们要知道,今天石棺里找到的是苏副队长父亲的尸身!按照中国人的习惯,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你们是怎么尊重一个要祭奠亡父的人的心情的!庆功也不是这个时候!!」 沈魏风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气得桌子都要拍翻,连在楼上休息的老吴都被惊动了下来,拉着他劝道:「他们都小呢,没经历过生死!不懂!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说着,看向小雯,使眼色让她赶快回去。 可小雯今天也犯了倔脾气,觉得自己平白在众人前挨了一顿批,根本就是冤枉,老吴那暗示一点用也没有,还是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 蒋宇也心里堵了口气,但到底不敢当众驳了沈魏 风的面子,也暗暗扯了扯小雯的衣袖,可瞬间挨了小雯一下,低声抱怨道:「少烦我!」 众人一看这情况便赶忙纷纷起身散去,而沈魏风也看出现在小雯被蒋宇彻底宠出了脾气,说也无用,便只好在愤怒和无奈中丢下众人快步往1号院去了。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五十八章 你和我 沈魏风一走,餐厅里的气氛一下就松快下来,老吴也转身上楼回屋去了,只是临走时忍不住也数落了小雯一句:「你这丫头呀,是越来越任性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屋子顿时凉了下来,蒋宇也郁闷地扯过一张凳子在小雯对面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刚抽出一支就被小雯夺了去,一把摔在地上。 「你这是干吗!」蒋宇也烦得有点压不住火,难得撂下脸来。 「……」小雯是厉害惯了的,没想到蒋宇竟然会跟她翻脸,原本因为赌气咽下去的泪又翻腾上来,哽着嗓子叫起来「你干吗这么凶!他凭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我那点儿不尽职不责了?!你说!」 蒋宇本就笨嘴拙舌,这会儿又一肚子气,被小雯两句话暂时给噎住了,急得又站起来,焦躁地在屋里溜达,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组织了语言:「他是领导,说你就说你了!你怎么敢当那么多人面让他下不来台?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领导怎么了?谁让他先不给别人留面子的!」小雯是不可能服气的,顶嘴顶得逻辑很清晰。 「领导怎么了?!小雯,你的各种实习报告要不要找人家签字?你毕业那套东西里需不需要人家的评语?你那么多书都读哪儿去了?」蒋宇直接把核心问题甩给小雯,眼看小雯的气焰下去了不少。 「那,那又怎么样?他不尊重人,再说了,上班还有休息呢,我不就是走开了一会儿,至于嘛!就算他是头儿也不能这样对待下属,以为谁都跟晚晚姐似的,由他欺负!」小雯那声音尖得仿佛能刺穿头顶上的楼板。 蒋宇被这话吓得赶忙过来,半蹲在小雯面前搂着小雯的腰皱着眉求道:「我的小姑奶奶,别胡说八道了!苏副队长的事在队里不能提,你能不能记住!那是他的死穴,谁碰谁倒霉,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话刚说到这儿,蒋宇就觉得耳朵被揪得生疼,原来是小雯一把扯着他的耳朵一边恨恨道:「那天,是谁跟我说的,以后跟了你,谁也别想欺负我,谁欺负我你就跟谁急!这才几天?今天你怎么不替我说句公道话?就知道哄我!」 这种事蒋宇当然是理亏的,更何况说着说着小雯就抽泣起来,蒋宇只好缴枪投降,一遍又一遍地认错求饶,恨不得跪下求小雯原谅。 就在餐厅里揪来扯去闹得正凶的时候,沈魏风也快步走在路上,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落不下来。 他知道苏筱晚今天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低落,想当初,一个多月前,所长在的时候,队里就那么闹了一通,她的那颗自尊心就完全承受不住,揣着枪去了崖边,而现在一切只会比那时更加糟糕,很难说她不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说到底,她再是高知,也终是个女人,陷在这纷纷扰扰的命运里很难保持理智,那些纷沓至来的大的小的噩耗不知怎么了,仿佛约好了要把她推上绝路,就好像明明一部运转良好的机器,突然发了疯,可又不知道这机器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时候你不能指望一个绝望的女人去思考问题,而且像苏筱晚这样的女人会在情绪和理智之间找到一个古怪的平衡,但可怕的是,她那平衡就是干掉自己,好一劳永逸!她可能会像一般女人那样的情绪激动,但又会像男人那样干脆而果决,快刀斩乱麻。 这么一想,沈魏风突然想起苏筱晚的那只枪,但这次考察回来他一直没见过,而车在还给东子之前,上面的东西已经收拾了几遍,并没见到过那支枪的影子。 越想心越跳得厉害,真是一颗心要蹦出腔子似的令人难以忍受。 天已经擦黑的冯村现在还不算太晚,正是村里家家户户做晚饭的时候,走在路上听得到不远处农户家里的锅碗瓢盆声,闻得到空气里飘散的饭菜香,但是这 些与此时的沈魏风不过是另一个世界,他的听觉、嗅觉和味觉像暂时失了灵,只有一双眼睛犀利而专注。 他走进1号院,大踏步地向苏筱晚的房间奔去,一把推开了苏筱晚的房门。 屋里这时正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水蒸气,灯泡上裹了一层,把原本刺眼的光调暗了一点,窗户上也蒙了一小片,模糊了窗外的夜色,也模糊了屋里的倒影。 苏筱晚已经起来了,穿了件敞领的浅灰色毛衣,长发低低地束了起来,一条黑色的长裤,连皮靴都换好了,人正弯腰收拾着床上的衣物,猛地听见门响倒是被吓了一跳,沈魏风看到她身上一阵哆嗦。 她其实刚刚自渡了一场生死,只是无人知晓,猛地闯进来的沈魏风单以为她在收拾行李。 「你这是要干吗?」沈魏风走过来,拿走苏筱晚手里的衣服,重新丢在床上。 「我的工作今天已经全部完成了,我想现在就走,不必等到明天了,我可以去镇上暂住一晚。」苏筱晚在床边坐下来,重新捡起衣服折了起来。 「小晚,你不要这样!你,你到底要我怎样?难道要我找人24小时看着你吗?」沈魏风焦急里带着隐隐的怒气。 「魏风,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何必呢!」苏筱晚硬着一颗心,脸上毫无表情。 「留不住心?那你的心在哪儿?在美国吗?你父亲的惨状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苏筱晚被这话刺激地停下了手里的收拾,强忍着一波又一波的悲伤。 沈魏风立刻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了,马上道歉:「对不起!」 苏筱晚哽咽道:「你现在跟我道歉还有用吗?不觉得迟吗?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你父亲的这个结果,我也是和你一起知道的,并不比你更早!」沈魏风很懂越描越黑的道理,可此时的他还有什么余地? 苏筱晚含着泪苦笑着摇摇头:「镜子已经碎了,你还能指望我对着它梳头吗?」 「镜子碎了还可以粘起来,人摔倒了也可以重新再站起来。」沈魏风看着苏筱晚,多希望她哪怕能多拿出一分理智和勇气来。…. 「我不会对着一个碎了的镜子梳头的,我跌倒的地方我也爬不起来……,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生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走,要么……」苏筱晚绝望地流下两行泪,站起身要走开。 沈魏风敏感地意识到她话里有话,眼看着她慢慢走向放在墙角的衣箱。 那敞开的衣箱里收拾得整整齐齐,里面全是她日常的衣物和用品,可偏偏有一只纸袋放在角落里,已经揉搓得皱皱巴巴不怎么起眼,却混在一摞摞干净整齐的衣物中,而且看得出里面鼓鼓的,塞了东西,苏筱晚目标明确地走过去,手毫不犹豫地伸向那纸袋。 「不!」 沈魏风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苏筱晚的手腕,然后用自己的怀抱做了囚住她的牢笼。 「你放开!放开!」 苏筱晚带着决绝赴死的勇气抵抗着,努力扭动着两只手,想挣脱沈魏风的控制,但可惜沈魏风不可能看着她在他面前自戕,沉默不语地用上了最大的力气。苏筱晚百般挣脱不成,情急之下干脆倒在他怀里,下狠心在他肩上用力咬了一口。 原本沈魏风就是在房间里做翻译,只穿了件单衣,出来时也走得急,随手拿了衣架上的一件薄外套,那么简单的两层衣服其实是起不到多少保护的,当苏筱晚那尖细的牙齿咬合用力时,钻心的疼痛当然躲不过去,可他皱着眉头没有撒手。 等到苏筱晚绝望地松了口,再度抬起头看向他时,悲伤和心疼一起袭上了心头,她哭喊道:「我不需要你的什么同情!你放开我吧!求你别再把怜悯 当***了,那不是爱!」 苏筱晚的话这下彻底激怒了沈魏风,他「嚯」地猛撒了手,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走了衣箱里的纸袋,从里面掏出那支枪来,看着苏筱晚哑着嗓子道:「你可以寻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第一枪给我,第二枪留给你自己,怎么样?」 「……」苏筱晚这时被沈魏风的表情完全吓住了,哆哆嗦嗦道「你说什么?你疯了吗?」 「疯?比起你来,我还差得很远!」说着,只见沈魏风退出弹匣,极其利索地把子弹倒出来,只留了两颗在里面,然后重新装上,多余的子弹被他全部丢进了地上的一只铁皮桶里,「叮叮当当」响得刺耳。 然后,他把枪递给了苏筱晚,面无表情道:「来吧,我相信你的枪法。」 说完,他坐了下来,拿起苏筱晚握着枪的那只手,把枪口放在了自己的眉间。 苏筱晚握枪的手瞬间完全松开,枪掉了下去,落在了两人的脚边。 惊惧和悲伤如海浪似的扑面而来,苏筱晚单薄的身子和孤独的灵魂都在这一刻溃不成军,她哭着抱住沈魏风,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怀里,那一刻,她多想,多想告诉他他早该知道的秘密就在她腹中,可她没有说,任凭沈魏风那样紧紧地拥抱自己,也不曾开口……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五十九章 薄奠 后来,沈魏风再回想起这晚有许多的细节都已经忘记了,他只模糊记得那晚的夜后来变做了青色,不是那种浓重的黑,没有太多的沉重感。屋里潮湿的水蒸气独立地飘荡着,并不能改变大西北空气的干燥,就像他无论怎样努力其实在那时都抚平不了苏筱晚心里那道愈裂愈加严重的伤口一样。 不过他还记得放弃了挣扎和自戕的苏筱晚是格外柔弱的,她无力地蜷缩在他怀里,安静地不言不语,一双含着泪光的眼睛盯着他看个没完,沈魏风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恨,或者是一种长久的遗憾。 可不管苏筱晚的爱憎到底有多深,沈魏风的解释还是一点也不能少的,毕竟那才是他缓解心中内疚最有效的方法,他也许解决不了复杂的感情问题,但他有能力处理最棘手的麻烦,他觉得这是他能为她所做的全部了,或者说至少在那时不可能有更多了。 「你父亲身上的这份资料我已经在翻译了,我会把这份文件的翻译稿提供给东子,原稿交给所里,你可能不知道,这对你父亲十年前那起旧案有多重要,这是帮他洗脱嫌疑最好的证明,也是你对所里最大的贡献,这也是对国家的贡献。一切都在往好里变,只是还需要一个过程,你对未来要有信心,要耐得住荣誉到来之前的寂寞和煎熬,千万不能放弃!」 沈魏风也知道这些事换不来苏筱晚此时的宽心和笑颜,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向她解释清楚,尽量使她内心充满力量,就算她荣辱不惊,那至少也要保住生的希望。 活着才有可能,这是他父亲在过去的那十年里得出的最深刻的感悟,此时他也终于能感同身受,所以他也希望怀里的苏筱晚能真正领悟这沉痛的人生教训。 可惜,苏筱晚到底不是他沈魏风,她既无他那样的生活背景,也没有他那样的大彻大悟,她那时不过二十四五岁,那么年轻的生命承受不住太多的苦痛,况且她又与他多少隔着些文化的鸿沟,哪能像他那样理解得了活着的真正含义。 此时的苏筱晚最多有了些对生命新的认知,可又一度被她父亲惨死之状给打消得踪影全无。 然而沈魏风与大半中国人一样有着「死者为大」,重死不重生的传统观念,他告诉她苏长风的尸身如今只能是在石棺里暂存,明后天东子就会带人过来,那之后的处理大半就会按中国的习惯进行火化,问她要不要在这之前去正式祭奠一下她父亲,毕竟这时去看的还是他的尸身,以后就只是一把灰了。 沈魏风不过陈述了一个在中国尽人皆知的实情,而这实情着实让苏筱晚原本平静的身子在他怀里猛地哆嗦了起来,她思索了半天才点了点头。 她其实倒也不是怕深夜去祭奠父亲的尸身,她只是没想到原来即使到了这一步,也还不是告别的终点。…. 这天夜里只有很轻的风,村子里有着冬天才有的寂静,沈魏风和苏筱晚一起出了1号院,带了些祭奠用的东西就往岩洞走去,走着走着苏筱晚突然停下来,迎着风对沈魏风恳求道:「我想给爸爸带束花,哪怕只有几支也好。」 沈魏风当然明白这是国外的习惯,也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可问题是,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地方,除非他是神仙,任谁也变不出花来,而且即便现在驱车去镇上,也没处找花店。 这要求使人为难,苏筱晚也知道,她四下看了看对沈魏风道:「枯草也好,只要看起来还算美的都可以。」 沈魏风沉吟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好,你跟我来。」 村西头外面有一片田,山上开垦出来的地大半都不肥沃,只能种些耐旱耐寒的农作物,青稞自然是首选,还有一些散种的高粱,都挤在那块地里。 沈魏风记得村里各家各户的地其实不在这边,都在村子另一头 的坡子上,这边不知是谁家自己开垦的一块地方,秋收忙碌,这边就有些撂下懒得收了,反正也打不出多少东西来,这边的人的性格豪爽,也就不愿费事去收拾这块地,这里就成了半种半荒的所在。 所以去这里折一些青稞和高粱大概关系也不大,特别是成熟了的高粱,大约是此时此地最夺目最艳丽也最能拿得出手的植物了吧。 果然,这里几乎无人过来收割,地里还是波涛般的起伏着,沈魏风一个人进去,挑了些形态好的割断收集起来,足有十几支之多,握成一把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带着这里独有的粗糙和凄凉。 苏筱晚看着沈魏风从地里收集来的这把特殊的「花束」,脸上终于展开了多日以来少见的欢颜。 白天工作结束时,岩洞内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原本地上随意乱放的工具和杂物都被收走,一部分做支撑的脚手架也撤去了一半,使里面看起来空旷了不少。 石棺还是在打开时的位置上,棺盖已经暂时合上,里面只有苏长风的尸身,其他所有相关文物都已收走入库。 苏筱晚抱着那束特殊的「花束」慢慢走到棺前,把花放在棺盖上,用手轻抚着上面精雕细刻的暗纹,沈魏风点燃了两支白色的蜡烛放在棺前的地上,然后牵着苏筱晚的手来到蜡烛前,告诉她:「来,祭拜一下你父亲吧,把想对他讲的话在心里默默地告诉他,以后再不会有像此刻离他这样近了,你说的他一定都能听到。」 苏筱晚点点头,不顾脚下凸凹不平的石头地直接跪了下去,一双眼睛看着那石棺,突然眼泪夺眶而出,低声哽咽呼喊道:「爸爸,我来得太晚了!我和妈妈都很想你……」 沈魏风这一刻也觉得心里一阵难过,站在一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并不打算劝慰伤感的苏筱晚,他希望她在她父亲面前好好哭一场,毕竟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不必顾忌别人的眼光,苏筱晚也不必克制自己的眼泪。 苏筱晚低声和她父亲说着,就如苏长风活着一般,她告诉她爸爸她读了大学,在哪里读了博士,告诉他她现在也在干着考古,和他当年一模一样,终年在外奔波,鲜少有时间回家,母亲在他死后就病得不可收拾,人已经住进了疗养院,她每年会定时回去探望,但每次母亲见到她却总在念叨父亲的名字…… 说着说着,苏筱晚突然戛然而止,转头看向沈魏风道:「你也来拜一拜我父亲吧。」 这个要求让沈魏风为之一愣,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走过来告诉苏筱晚:「这样,我给你父亲鞠个躬吧。」 说完,沈魏风郑重其事地向石棺鞠了一躬,然后扶起了跪在旁边的苏筱晚。 之后,苏筱晚就再没见过她父亲的尸身,甚至骨灰。 她父亲后来由沈魏风安葬于a市的一座风景极好的墓园,他后来每年都会过去看望,日子总是选在苏筱晚祭奠她父亲的这一天,他每次去都会按照苏筱晚的习惯带一束花去,花总是很美,应该是苏筱晚爱的那种,多少年从未改变。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六十章 不醉不归 在那夜之后,沈魏风感到自己度过一段相对安静的时光,虽然时间很短,杂事缠身,但苏筱晚的沉静给他的心境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风平浪静之感,以至于让他在那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一切的悲伤都过去了,新的生活就在前方。 他甚至告诉小雯,苏筱晚那边没什么事就不必日日守着了,如果需要他可以随时把各种手续和文件给她办齐,不必等到大家返程的时候,她可以提前离队。 不过这次小雯倒是没说话,也不肯走,磨磨蹭蹭半天又说是舍不得苏筱晚,想和她一起回去。 解除了工作责任,小雯和苏筱晚相处的感觉一下改变了不少,两人在一起更像关系不错的同宿舍姐妹,小雯又爱热闹,时不时拉着苏筱晚去4号院看队里男的在那边打包整理,或者在3号院的院子里晒一会儿中午的太阳,聊天谈笑。 一般这个时候队里的人手都去了探方那边做回填去了,院子里除了后院的厨子,就剩了楼上的老吴和楼下的沈魏风,不过他俩人都不会去打扰这俩姑娘,顶多在屋里听到说笑声大了会探头看一眼。 虽说快乐这事这时并不属于苏筱晚,但沈魏风还是从窗子里能看出她心态平缓,心里正慢慢地在积蓄力量,除了还是有些心事重重,其他一切都好。 而后来东子来冯村这事更是没有引起沈魏风的重视,又因为不重视,两人见面的地方也特别随意,就在距离1号院几步的土路上。 可就算是这个细节,也是事后沈魏风痛定思痛后苦苦思索的结果,其实当时还是有许多细节就那么忽略了,记都记不起来。 祭奠了苏长风的第二天中午东子从b市赶了过来,这次为了工作他自然不是自己来的,比较兴师动众,来了几辆车。 沈魏风没跟去现场,只派人给东子带了路,他还是在屋里继续翻译和写书,直到警察那边现场的拍照和证据采集都结束了,东子才特意过来敲他的窗户。 因为那天天气不错,沈魏风又在屋里伏案了半天,就带着美方文件的翻译稿出来和东子见面,顺便还拿上了蒋宇当时录制的现场用的小摄录机。 两人边走边谈,走到土路上就停了下来。 「这个你收好,事情就拜托你了。」沈魏风半是交代半是拜托,东子点头答应下来,收好了翻译稿,至于摄录机里的文件他说回来回去再交给他去复制,这个暂时不需要。 「那咱们那天在招待所说好的事你也别忘了,刚才我跟你讲的具体的行动细节别泄露出去,特别是你那位,既然决定了就别再反悔了,出了岔子我也兜不住。」东子看着沈魏风,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宝压这人身上,无比担心沈魏风一时心软搞得什么都黄了。 「知道,不过你手里有了这份美方文件小晚和她父亲的嫌疑就基本排除了,她无非就是引出人来,你一定要保证之后她是绝没有案底的,我也就这么点要求,其他的不为难你。」…. 「这个你放心,可我还是得提醒你,让你那位引出人来也不容易,你的工作可得做好,别咱们商量挺好,结果不知谁掉了链子,你我白高兴一场。」东子还是不是特别放心,又再三嘱咐了一通。 「两个不好说,一个总是跑不了,美方只要着意盯着这儿就不可能放弃,他们完全没有得手,要么抢要么毁,我想那个姓吴的两手空空也不好回去和她导师交差吧。」沈魏风因为这次外出考察,早已对这帮人的险恶居心有了底,知道他们耗费了如此多精力和财力怎么都不可能轻易撒手。 东子听完没说什么,其实他差点儿脱口而出苏筱晚也是两手空空,而且还出卖了她导师,甚至她导师背后的利益集团,要是事最后办砸了,她回去后的个人安危只怕都成问题,但他思量一番后到底还是把住 了自己的嘴,没提这茬,他知道沈魏风把苏筱晚留在国内到了这会儿是志在必得了,他熬过了太多的艰险,两人又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这个时候跟他说一切不到最后的时刻都不能盲目乐观是不可能被他接受的,至于他父亲的态度完全没有商量余地这事更是不能提,提了就是全盘皆输,东子没那个胆量,更何况他看得出沈魏风的承受其实也到了极限,只不过这只有他这种外人才看得出来,他本人是很难意识到的。 外紧内松的状态就这么打东子来的那天就开始了,队里内部松到什么程度是到了大家开庆功宴的那天算是到了,因为顾所长来了,而且是特意为了这事来的,庆功加接风洗尘就一起办了。 原本,所里是在电话里口头祝贺了队里,蒋宇也就把全副心思都用在返程的各种大小琐事上,直到顾所长上了来的火车,蒋宇才从电话里听秘书通知他,给他气得在沈魏风房间里直嚷嚷。 「这秘书真特么不是东西,这不是就是打算让我措手不及慢待领导吗?什么居心!还有,顾所长年底这么忙,怎么还有闲心来咱们这儿?庆功吃饭回去不是更省事,他这一来,咱们这私底下的饭都得吃夹生。」蒋宇气得点完烟,把打火机直接摔桌上去了。 「已经来了,就别这么大火了,不就是一顿饭,这事就算临时办也来得及,咱们这种条件挑三拣四就不合时宜了,顾所长心里明白。」沈魏风劝蒋宇消气。 「这可是大西北,又是初冬,你是不去镇上采买,现在集上根本没什么东西,一条街上,除了大白菜就是大白萝卜,要不就是土豆,还没到年下,肉摊子都没几家,肉更是没什么可挑的,鸡鸭是不可能有的,你说说几桌饭让我上哪儿变出来。」 沈魏风当然懂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就让蒋宇和司机开车去县里采购,有什么就准备什么,顾所长要是这这顿饭拉了脸他负责摆平。 有了沈魏风这话打底,蒋宇这才算是吃了颗定心丸,第二天就带着司机去了县里,前后整整跑了一天,才算是勉强凑齐了几桌的吃喝,回来总算有了些眉开眼笑。 伙食顿时在第二天就有了小范围的改善,到了第三天顾所长来了队里,后厨的饭菜香据队里的小年轻打趣说,都飘到4号院去了。 这顿汇聚了众多努力的聚餐就定在了顾所长到的当天晚上,大桌子小桌子整整挤了一餐厅的人,老吴、宋轶、蒋宇和苏筱晚自然都在大桌上坐,沈魏风在顾所长旁作陪,好容易被凑齐的鸡鸭鱼肉摆满了桌子,冯村考古队这半年来总算是有了一顿像样的晚饭,每张桌上甚至还放了酒,蒋宇担心人多不够,私底下在后厨还藏了一箱备用,打定了主意要不醉不归。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六十一章 人心…… 其实那天蒋宇抱怨得一点儿毛病也没有,顾所长本不该来,只不过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不是办公室政治能解释的,而是和沈家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顾所长等于是受故人之托,马不停蹄地从a市赶了来,这让他那办公室秘书也有点措手不及,白白那天打了那么喷嚏还不知道是谁在骂他。 不过今晚的当事人之一的沈魏风是不知道这其中的详情的,他此刻甚至还不如更蒙在鼓里的苏筱晚在与顾所长的眼神交流中已经察觉了一二。 当然,这顿饭起头的时候还是平静的,甚至还非常热闹,大家齐聚一堂共同分享着成功的喜悦,谈天说笑,其乐融融。 一通热络之后,自然是顾所长先开了口,举杯之前他看着队里的人,先是看了看头发益发花白了的老吴,然后是一脸勤恳踏实的宋轶,还有人简单可又十分热情的蒋宇,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脸淡漠凄清的苏筱晚身上,却没扭头看一眼就坐在他身边的沈魏风。 他不能看,没有那个底气看,特别是看到苏筱晚那瘦弱的样子,再想到现场照片上石棺里苏长风那死去佝偻的尸身,心里是很不落忍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像顾所长这样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苦都吃过,什么难事都遇到过,可像沈魏风和苏筱晚这样两个人这么摆在他面前,他的心也是过不去的。 未来不就是在他们这些年轻人身上吗?可他们这些老一辈的就是和这些孩子们隔着山隔着海,说不到一块儿,也想不到一块儿,他们想要的事业,想得到的感情,都没有错,但就是他们这拨人给不了也给不起,还很难跟他们谈,你是劝他们放弃事业还是劝他们放弃感情? 没有答案。 所以这一刻顾所长的表情是严肃的,他脸上几乎没有笑,只在一刹那浮面的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开了口: 「今天,是咱们冯村考古队最开心的一天,大家的辛劳终于没有白费,成功当真来之不易!感谢大家为所里所做出的贡献,这份荣誉有咱们在座每一个人的付出,你们辛苦了!」说着顾所长端起了酒杯,尽管这番话他自觉得说得并不顺口,更谈不上多么地由衷。 场面话原本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但谁想跟着外出考察的老张这时端着酒杯过来了,嚷嚷着:「顾所长,来,敬您一杯!恭喜您带着我们实现了冯村红井东文化考古发现的新突破,实现了这多少年来把文化分期再向前推进一千年的梦想!」 顾所长这时颇为尴尬地笑了笑,点头道:「谢谢啊!」 但老张还是不足,站在顾所长身边招呼所有人道:「来来来来,站起来,站起来,咱们敬顾所长一杯,也敬沈队一杯!哦,对了,还有吴副研究员,错了,错了,这下该是吴研究员了,来,恭喜老吴!恭喜顾所长,恭喜沈队!来!」 大家都纷纷在这招呼中站了起来,不明就里的脸上都挂着笑,只有老吴、宋轶、蒋宇面无表情,沈魏风那张脸简直快不能看了,苏筱晚倒是淡然,仿佛还凄凉地笑了笑,面上一丝不快都看不出来,坐在她旁边的小雯有点紧张地看了看这桌上人的反应,眼睛盯着蒋宇,拼命使眼色让他千万别开口乱说话。 屋外的手压井边漏着水,天色也已经完全擦黑,起了风的户外树枝在沙沙作响,3号院里的那棵三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树响得尤其刺耳,一些细小的树枝不断从树冠上被刮落下来,相继折断的声音像极了此时沈魏风腔子里不太规律的心跳,倒也不是乱,而是悲凉中的愤怒,跟「劈啪作响」的火堆似的,熊熊又激烈…… . 第四百六十二章 千杯酒,断肠人…… 小餐厅的墙上还贴着队里去年定的规章制度,原本粉色的纸现在被阳光照得泛了白,字倒还清晰得很,应该是老吴的一笔好字,队里这种写字的活儿都是他的。 苏筱晚把手抄进外衣口袋里,一双眼睛只盯着墙上的作息表,她这时才算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这张规章制度,可去年刚来的时候,老吴把这规章硬塞给她她都不肯多看一眼,如今真是感觉恍若隔世。 那纸上写着: 冯村考古队夏季发掘时间作息表 早饭:6:30 上午上工出发时间:7:00 工作时间:7:30—11:30 午饭:12:00 下午上工出发时间:14:30 …… 这些文字和时间像是错乱了似的,盯久了就浮了起来,飘得到处都是,模模糊糊,越来越不清楚,而且在这沉浮里还映出了人的影子,有苏长风,有苏长庸,仔细再看竟还有夏秋杨…… 那么多人的屋子里,那么热的空气中,苏筱晚却感到了冷,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凉,甚至她眼眶里凝集的泪都结了冰,把眼前的影像全翻转了过来…… 其实,农村的房子高度都不低,但问题是灯光都寡淡得很,要么一只孤零零的灯泡,要么一根光秃秃的灯管,小餐厅的这个大屋里也不例外,平时大家就在这儿吃饭倒也不在意,可今天是聚餐,灯光昏昏暗暗就使这里少了些气氛,再加上此时大家都站了起来,大个子的男人又多,再挡去一些光源,搞得一屋子的人脸上都影影重重,半明半暗,那刚刚被老张挑起来的气氛很快就凉了下来。 一直坐着的沈魏风心里一团火烧得热烈,但他还是尽力忍住缓缓站了起来。顾所长不肯多说什么,老吴、宋轶和蒋宇更是左右为难中不便张口,可他们真见沈魏风有了动静,三人又不约而同紧张地看向他,一看来势不妙,最沉不住气的蒋宇赶忙拿过酒瓶来,堆着一脸笑对沈魏风道:「沈队,来来来,我给你满上,你先敬所长一杯吧。」 这话一半是为了劝,一半是为了提醒。 可结果,沈魏风一言不发地把蒋宇推开,毫不客气。 蒋宇不防,差点儿跌坐回椅子,还好被旁边的宋轶一把扶住。 顾所长稍稍站开了些,沉着脸看着沈魏风,什么也没说。 原本相隔已经很近了,沈魏风这时却又故意与顾所长凑近了些,端着杯子对所有人道:「我先跟老领导喝一杯!」 接着,沈魏风突然笑了笑,转身看向顾所长,张口道:「师父。」 顾所长不接话,依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算了,还是顾所长!恭喜啊!」说完,沈魏风一声冷笑,摇头道「可到底应该恭喜什么呢?又该恭喜谁?」说完,他看向桌上的每个人,问道:「老吴,宋轶,老张,蒋宇……,还有你,你,你们……」谁也不敢回答,屋里一片死寂。…. 沈魏风叹了口气道:「嗯,你们辛苦了!」他说到这儿把酒杯放在桌上,沉声道:「按中国的习惯,苏长风苏博士今天还不满头七,死者为大,我觉得还是先恭喜一下他,敬他一杯,恭喜他死得其所,没有白白回中国送命。」说着,沈魏风把酒洒在了地上,空杯子直接摔在了桌上,「叮当」一声震得在场的都心肝一颤。 「然后呢,我代表苏长风敬大家一杯,对了,还有他哥苏长庸,一个洗心革面的老盗墓贼,这个挨千刀的,他也把命搭进去了,我也替他敬你们大伙儿一杯!」沈魏风一边说着,一边把他隔壁的酒杯直接拿过来,一一折进自己的空水杯里,然后拿起那玻璃杯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么点儿,诚意不够啊!蒋宇,酒呢?」 本来上赶着要给沈魏风倒酒的蒋宇这时却默默把酒瓶往身后挪,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鼓足勇气劝道:「够了,够了!那是两个人的量,你差不多行了。」 「拿来!」沈魏风一声吼,吓得桌子似乎都在哆嗦,更何况蒋宇,赶紧把酒瓶递了过去。 清澈的酒液「哗啦啦」倾倒进玻璃杯,先是小半杯,再是半杯,可沈魏风没停的意思,还在继续倒,老吴实在沉不住气了拦道:「小沈哪,不能这么喝酒啊,伤身体!」 宋轶见沈魏风愣了一下,赶忙过去一把夺走了酒瓶,酒泼泼洒洒落了一地。 「好,这也差不多了!」沈魏风看了看杯子里的酒颇为满意,然后端起杯子离开自己的座位,走到苏筱晚身边。 「小晚,今晚当着这所有人的面我还得敬你一杯!我,沈魏风代表冯村考古队,代表咱们考古研究所,代表国家,敬你一杯!没有你的付出就没有我们今天的胜利,谢谢你!」说完,沈魏风端起那大半杯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苏筱晚忍着泪站起身,想去拦也晚了。 顾所长看到这儿,皱眉叹了口气。 其他人看他们领队都这样了,也都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几个容易热络的嚷嚷起来:「来来来,咱们也敬苏副队长一杯!」 大家并不言谢,可都纷纷向苏筱晚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苏筱晚跟前本不是白酒,是蒋宇特意为她和小雯买的葡萄酒,但她这时并没有端起自己的酒,而是从旁边也拿了杯白酒,混着两行泪,咽下了那苦涩而火辣的白酒。 沈魏风一大杯酒下肚,辣得眉头紧锁,双眼含泪,他丢掉杯子,半捂住眼睛,哑着嗓子冲着一桌子的人道:「以后奖励下来了,集体的除外,个人的,除了你们这些,必须,必须有苏筱晚!谁也别想把她的名字从冯村文化遗址项目里抹掉!都给我记住了!」 屋里再一次陷入巨大的沉默中,顾所长的表情益发地沉重,他还是开不了口,半醉中的沈魏风跟一头随时要吃人的狮子一般,在场没人是他的对手。 「还有,再说一件事,」沈魏风迈着有些晃动的步子往外走,看了看老吴道:「我不干了,领队是吴大军!从一开始就是!」 说完,沈魏风丢下众人步子摇晃着出去了,任谁去拉也拉不回来。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六十三章 牛不吃水强按头? 这顿糟心的庆功宴后来吃完了吗? 当然吃完了。 走了个沈魏风,冯村考古队还是冯村考古队,a市考古研究所也还是那个考古研究所,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就是菜是都凉了,也没人说拿去后厨热热,因为没人开得了口。 自然也没人追出去。 顾所长在,除非他发了话,谁也不敢挪动,毕竟老领导的脸拉得厉害。 后来,聚餐结束了,顾所长才让蒋宇出去找人,而且说了,不管醉成什么烂样都带他屋里来。 大晚上的找个醉汉不是件容易事,好在冯村就那么大,蒋宇直接开了队里的破面包一寸地方一寸地方地找,终于在崖边上发现了这个人。 其实,倒也没怎么东倒西歪,人就好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走近了才觉得一身沉重的酒气。 「哎,走吧,所长找你呢。」蒋宇心放了下来,掏出烟来,本想自己抽,琢磨了一下才递给沈魏风。 「我觉得我真特么不是东西!我是特么谁也对不起!」沈魏风的嗓子还是哑的,迎着山风听起来更呜咽得厉害,蒋宇叹了口气,点着了烟。 「难得啊,难得听你说脏话。」 蒋宇苦笑着抽起了烟,把衣服领子往上拉了拉,减少冷风往脖子里钻,可扭头一看,沈魏风身上就一件薄外套,还是敞着的,里面一件衬衫,领子也没系上,借着车灯看去,他的脸是惨白的,蒋宇知道这人越是喝得多脸色越是这样,看着多少有点吓人。 「我这人从来不后悔,可今天晚上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不该让小晚来这里,不该来!是我,是我害了她!她说恨我,她说得没错!我不配她爱我,不配!」 这话蒋宇知道是沈魏风喝多了的酒话,当然也可以理解是「酒后吐真言」,但不管是那种,他这时才明白这人是动了真感情。 人,最怕的就是来真的。 「可好歹你也算成功了,真的,不白伤心,也不白忙!」蒋宇的劝说是朴素的,也是顶真切的,不掺一点水分。 「可我做不了沈家忱的好儿子,也做不成东子的好兄弟,更做不成我师父的好徒弟,也不配做小晚爱的人,我是成功了,可除了这成功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说是醉话里都有三分真情,何况沈魏风此时的心境。 蒋宇看得见他此时眼里的泪光。 …… 3号院,2楼,顾所长的临时住处。 「来,喝杯浓茶解解酒。」顾所长把茶杯放在一身酒气的沈魏风面前,脸色比吃饭时好了不少,但也还沉着脸。 沈魏风一点不客气,端起杯子「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你今晚这么混我还叫蒋宇去找你,让你来我这儿,知道为什么吗?」顾所长坐下来,看着脸色极差的沈魏风。 「不知道。」沈魏风面无表情,口气仍是极度冷淡。…. 「因为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顾所长叹了口气。 「以后就不是了,我不干了!你找别人吧。」沈魏风毫不客气,一点过去他知分寸懂进退的样子都没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扔下活儿给老吴就是铁了心想胡来!」顾所长终于发了脾气,摘了眼镜丢在桌上。 「我不胡来,我走,我离你们远远的,保证让你们把心放肚子里!」 「走?走哪儿去?」顾所长警惕地看向沈魏风,这人的酒气下去了一些,可脸色仍是苍白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紧闭的嘴角透着令人担忧的决绝。 「你管不着!」沈魏风说着站起身来。 「坐下!」顾所 长火大了起来,这一嗓子倒是吓住了沈魏风的步子。 「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跟着那苏博士一起双宿双飞去美国吗!」 「那是我的事。」沈魏风虽然坐下了,可根本不看向顾所长,酒顶得人还是光火得很,一点不愿意注意语气和分寸。 顾所长长叹一口气道:「魏风,按理我今天不必跟你谈,你喝多了,说什么都是白说,可情况紧急,我不能由着你这么胡来下去。你以为你当真能这辈子不干考古了?!说出来你自己信吗?你要是连自己都骗不了撂这挑子有意义吗?而且苏筱晚的问题你会放弃?你这会儿是喝多了,明天早上酒醒了,你再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能吗?」 「我反正是不干了,横竖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了。」沈魏风还是不肯松口。 这话彻底激怒了顾所长,他人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这个他这辈子最得意的门生和徒弟怒道:「你是借调来的,跟我没关系?!我告诉你,你只要人还在所里一天,就得服我的管!这话我撂在这儿,而且,你要不回心转意,你爸的后手比我还要狠,你可想清楚!」 沈魏风听得一声冷笑道:「怎么?牛不吃水强按头?行,***!我特么干到底!你们到时候可不要后悔。」 看着已经气得脸色铁青的沈魏风,顾所长到底还是先冷静了下来,他重新坐下,语重心长道:「魏风,你要知道,我实际上是站你这头儿的,不管你还是那苏筱晚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吗放着人才不用,非扔出去呢?你们要是走了,我对得起国家吗?你也不好好想想!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憋着一股火,觉得我食言了,没按当初说的,当众给苏筱晚一个在所里的名分,这个时候不承认以后就更难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苏筱晚身上有案子,这件事要是洗不干净,我今晚就算开了这个口,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落的成了全所上下的笑柄,到那时候谁敢笑我?但你和苏筱晚就不一样了,那种压力你们能承受得住吗?你还要不要在考古这行里干下去?那样苏筱晚才是彻底没了退路,你想过没有?所以,你要是现在什么都放弃了,她不是更留不下来?魏风,你在,她才有希望啊!而且也只有你有能力有条件办成这件事,你不能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啊!」 酒劲儿还没完全过去的沈魏风盯着顾所长看了看,半信半疑中幽幽地问了一句:「要是我留下也办不成呢?」 「那就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顾所长撂下狠话,把桌上的眼镜拿了起来,重又戴上。 …… 下楼的楼梯总共没多少,可沈魏风眼里的重影这会儿有点多,他扶着墙,慢慢走了下来,站在那个刚才还挤满了人,此时早已人去屋空的小餐厅里,觉得一股悲凉之感袭了上来。 他没在3号院多待,也没回房间躺下,而是脚步匆匆地往1号院去了。 此时,夜正浓,树上的夜枭扑腾地厉害,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又从那棵树飞回来,硬是凭着一双翅膀把这夜搅得没一分安宁。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六十四章 生命之轻 1号院里,只有苏筱晚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小雯的屋里是黑的,不知是睡了还是没回来。 现在的沈魏风已经不在乎这个了,对于隔壁这事早就置之度外。 他酒醒了点儿,可也没全醒,顶多能保证步子正常不摔跤,快慢就不好说了。 比如,此刻,他特别着急去苏筱晚房间,却怎么都觉得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走得奇慢。 可真等到到了她房间门前,他又犹豫起来。 他完全没想好如何面对苏筱晚,喝了酒的脑子就跟打了麻药似的,运转根本不灵,一个劲儿地宕机。 也许,今晚根本不是见苏筱晚的好时机,沈魏风有点后悔自己酒后的莽撞。 其实,他现在见谁都不怵,唯独怕面对的就是苏筱晚,可他现在偏偏是见不到她就心里堵得难受,当然也许见了只怕更是会要命。 苏筱晚的屋里这时静悄悄的,沈魏风听了听,甚至联想到她也许此刻正独自一人收拾着行李,那画面该市安静的,凄凉的,本是两个人一起来,如今她却要一个人走…… 想到这里,沈魏风终于再没犹豫,他急切地、「砰砰砰」地敲响了门。 门很快就「哗」地一声打开了,沈魏风看着眼前的苏筱晚,以为自己酒还醉得厉害,根本没醒。 …… 苏筱晚是聚餐结束才回来的,一分钟都没早退,她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守夜人,眼看沈魏风走了却忍住了追去的脚步,平静地,一言不发地留了下来。 以前遇到这样的场面她早走了,今天就不一样了,因为心死了,就无所谓外面的风霜,只不过今晚死了心又意外地活了过来,那是沈魏风一杯酒下肚后的怒吼又把她叫醒了过来。 她想起了他贴身外衣口袋里的钱夹,那里有她的小照,她就在他的心口上…… 他也许骗了她,也许无数次言不由衷,那其实都不重要。 顶重要的是,她在他心里。 她忘了自己已经身心破碎,也不愿去记起。 人一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好歹要经历些爱憎,如果这一生这一辈子连这点痛这点苦都没有过,生命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没有这份痛到骨子里的爱情,苏筱晚觉得自己的生命就是一片羽毛,一片随便那阵风吹来就可以带走的轻轻的羽毛。 她不想那么飘荡一生,她希望自己能落下来,把那轻飘飘的生命变得重一些,再重一些,让她的双脚可以落在这片坚实又朴素的大地上…… 她知道沈魏风今晚会来,他那么心痛地离去还能到哪里纾解他的伤心?也只有她这里了。 所以,她等着他来。 她换了身衣服,洗漱了一番,还化了妆,散开了一把长发。 其实,苏筱晚有许多漂亮的衣服,可惜干考古这行,穿这些衣服的机会不多,常年在外奔波最爽利的长衣长裤才是她日常的标配,偶有时机可以做回漂亮姑娘她是从不肯错过的。 虽说她对她自己的美有时茫然而不自知,有时却又清醒得仿佛有前世的慧眼,像今晚,她便深知那套黑色衣裙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件十分修身的上衣有着最称她脸型的长v字领,如今腰身是远不如之前纤细了,可那黑色薄呢子长裙还是非常合身。 她甚至找出了妈妈以前在英国给她买的碎钻耳钉,使那熠熠生辉成了整间房子最亮的高光。 门外,看她看得停住了脚步的沈魏风最后是被苏筱晚一把拉进了房间。 「我来是想……」沈魏风深呼了一口气之后才开了口,可这话像是缠了胶似的,都粘在了喉咙里,轻易出不来,再看看眼前明媚的苏筱晚,他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苏筱晚笑了,一点也不凄凉,她走到他身边,抬起头看着他,摇摇头道:「不用解释,什么都不用解释。」说到这里,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她那只小录音机,轻轻按下播放键,一阵磁带「嗤嗤」的转动声之后,轻缓地音乐就流了出来。 沈魏风正不知何意,苏筱晚的两条胳膊已经绕上了他的脖子,一双落满了星光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问道:「还记得这曲子吗?那年,你去美国访学,那晚的冷餐会,后来就是这支曲子,那天我一直看着你,好想走过去请你跳舞,可惜我们那时错过了,今晚,让我们把这支舞补上吧。」 苏筱晚的话如电光火石一般激起了沈魏风几年前的回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那时,在美国,苏筱晚就已经记住了他。 后来,这晚成了沈魏风此生最是难忘的一晚,他记得苏筱晚拉着他跳了许久,他几次想开口跟她解释,跟她道歉,可都被她轻轻捂住了嘴,她摇着头说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就这样慢慢地跳下去,直到地老天荒该多好。 她枕在他怀里,一把长发纠缠在身前,一双胳膊绕上了他的后背,她触碰到了他背上那条长长的伤疤,她问,还疼吗?夜里翻身的时候会不会扯到痛醒? 沈魏风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可他心里积攒了很久的难受在这时再撑不下去,他垂下头,紧紧抱着苏筱晚,任凭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来,落在她的肩上,也落在了她的发间。 苏筱晚知道,知道沈魏风起伏的胸口里藏着多大的压力,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抚着他,因为她知道,那是男人的泪,到底和女人的泪是不一样的…… 第四百六十五章 阳光下的暗影 那段日子是栗子熟了的时候,说是冯村附近漫山遍野好多栗子树。 小雯眼见就要回去,说什么也要去打些栗子这样的新鲜山货,带回去给她爸妈和爷爷奶奶尝鲜,她不肯只自己去,就拉着苏筱晚转了一个又一个小山头,后面跟了个蒋宇负责够果实和出力气。 沈魏风辞职未果,继续坚守岗位,自然无暇游山玩水。 而老吴经过那晚,没见更加高兴反倒一病不起,整日躺在床上咳嗽不止,连日常工作都无法参加,还不准队里送他回去,或者给他老伴儿打电话,后来顾所长说,这是老吴故意称病不出,生怕又被沈魏风拿来做挡箭牌,真阻了年轻人的前途。 这么一来队里就剩了宋轶还能约束约束底下人,所有临走前的文字活儿就都落在了沈魏风一个人的身上。 顾所长之后又连着跟沈魏风掏心掏肺地谈了两次才放下心来回去,临走前留个悬念,说要给沈魏风收队工作找个帮手来,只一条:不准嫌弃,必须照单全收。 结果,不等沈魏风和宋轶把这话回过味儿来,顾所长前脚刚离开冯村,周楚凝后脚就跟了来,当然当时人还没到,可消息已经从蒋宇那里飞到了队里。 只不过,这事沈魏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因为没人敢出头告诉他,毕竟上回的不愉快大家都还印象深刻。 就在沈魏风对周楚凝来队里这事尚且蒙在鼓里的时候,他专门去了趟镇上的派出所打电话找东子,原本想电话里几句说完的事,东子却坚持要过来见一面再说。 东子从市里赶过来总得小半天,沈魏风突然想起苏筱晚去年说起在旧货市场的事,于是就临时决定去那边看看。 从镇派出所出来,沈魏风让队里的司机把车开到了未平街所在的大路路口,然后就让司机回去了,告诉他傍晚时过来接他。 正是上午九十点钟,太阳正好,不温不热,空气里又没什么风,沈魏风已经伏案多日,前两天又醉酒,然后连着头疼了两天,这时出来走走倒是难得的放松。 他步履不紧不慢,这个路口到旧货市场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要是从未平街绕一下也就多一半的路。 时间足够,沈魏风不介意多走点路,反正旧货市场这个时候也刚开门,小商户未必都出了摊子,旧货古玩生意没有赶时间的,晚点更好。 未平街这条小路就数上午的阳光最好,特别是到了秋冬季,一个上午,整条街上亮亮堂堂的,一丝阴影都没有,完全不是过去那个沈魏风印象里在风雨黑暗中隐藏了多少暗影的记忆的深渊。 此时,这长长的一条街上,真是一个人也没有,静静的只有不远处山上林间的风鸣,呜咽而遥远,声线低沉,有点不是很趁这时的天光。 沈魏风缓步走着,忍不住在沿街的一排排房子里辨认那个70号院的小铁门,可不知怎么了,今天上午太阳一出来,以前的这里的阴郁之气没了不说,就连70号也一起没了,跟蒸发了似的,就像第一次在风雨中一样,这个地方又消失不见了。 好在现在沈魏风的精力完全不在这里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一个曾经隐匿过罪犯的地方早就不再重要,就像一场过眼云烟,也该散去了,毕竟那最后的时刻就要来到,胜负即将见到分晓。 尽管说起来心态上是这般坦然,可真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跳进眼帘,心脏还是会有些剧烈波动。 比如,此刻,从街边房子里转过目光的沈魏风猛然发现一个邋遢到仿佛沿街乞讨的人正跌跌撞撞从对面走来。 杂草丛生般的头发,胡乱生长的胡茬,一大一小的眼睛,浑浊不清的眼珠,还有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以及一个随身背着的破布包。 不觉得眼熟,只觉得不对。 这是一个西北小镇,没有企业,没有外来人口,当时还没发展出如今所谓的旅游业,萧条地如同一座空城,乞讨者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寻常的街景,哪有人讨饭要钱哪有来这种地方的! 沈魏风疑惑地盯着对面不远处的这个人,感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加快,然而就在这时,他竟然发现这个人也在幽幽地盯着他,而且这人颠簸的步子一点也不比他走得慢,甚至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这个邋遢的老头斜眼看了他后诡异地扯开嘴角一笑,露出了几颗黯黄崎岖的脏牙…… 第四百六十六章 饵 这天的好天气很是配合着队里的收尾工作,探方那边的回填眼看就要结束了,而冯村驻地一片安静而忙碌的景象,大家打包的打包,收拾的收拾,几乎没有人闲着。 小雯下午睡了个长长的午觉,一起来去3号院找蒋宇,结果去了没多久就急匆匆地回来了,一来便闯进了苏筱晚的房间。 「蒋宇刚告诉我,周楚凝要来。」小雯说着坐在了苏筱晚的桌前,看着正在床边拣选旧文稿和画稿的苏筱晚,她身后的床上铺满了各种画稿。 「周楚凝?」苏筱晚原本不太在意小雯的闲聊,但这个名字还是激起了她的注意。 「说是明后天就到,还是顾所长叫来的,说来给队里收尾工作帮忙。」小雯说这话一直看着苏筱晚。 苏筱晚愣住了那么几秒钟,然后又重新回到她手里的旧稿中,没说什么。 「喂,周楚凝要来,你就这反应?」小雯开始有点着急了。 「来就来吧,还住我隔壁那间吗?那屋里冷,还有两三天就要走了,总不至于让蒋宇再给她生个炉子吧。」苏筱晚平静地就像说着别人的事。 「你怎么倒操心起她住哪儿了!你不觉得她这会儿来了纯粹是来添乱的吗?」小雯跟周楚凝面和心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总觉得苏筱晚这事上应该可以和自己在一条战线上。 可惜,苏筱晚对于女人之间的战争向来缺少兴趣,即便涉及自身她也没有多大动力参与,在她心里,感情的事除了自己,谁也做不得主。 「工作都结束了,再乱还能怎么乱?」苏筱晚收拾了一沓子画稿,准备撕碎丢进屋里的铁皮垃圾桶里。 「哎,别撕嘛,送我吧,我学习学习。」小雯赶忙拦下来,接走了苏筱晚手里的旧画稿,然后幽幽道「谁知道她来安的什么心思,估计就是想来蹭点发掘成果,混个论文或专著里的署名,毕竟她之前过来几天,沈队只要不存心跟她过不去,不会介意给她一个署名的位置的。可再怎么说,你也太大度了,换做是我非给她点颜色看看,管她为什么来呢!」 苏筱晚听得笑了笑。 「哎,石棺后来清理出来的那件文物你认识吗?听说年代不好考证,要带回所里去做分析。」小雯岔开了刚才的话题,捡了个苏筱晚有兴趣的聊。 这招确实有效,苏筱晚顿时抬头看向小雯,问道:「什么?」 「哎?你开的棺,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难道你不知道有这事?东西收了,在4号院库房里呢,说是跟下面的探方里的东西完全合不上,可又不是赝品,是真货,沈队亲自鉴定的,他这方面据说很厉害,从不走眼,老吴都赶不上他,只说年代定不下来,有点像是唐代的,但也不敢确定。哎,这可有意思了,怎么你这个当事人竟然比我知道的还晚。」小雯说个事就跟打翻了话匣子似的,一口气说了这许多。 「我……」苏筱晚想解释一下,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到底没开得了口。 「哦,对了,刚才我回来看见那个警察又来了,可沈队也不在,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小雯翻着苏筱晚的画稿一页页看着,嘴里仍是没停了唠叨。 「那个严警官?」苏筱晚皱眉问道。 「嗯,就是他,咱们队里到底有什么?勾着这个警察有事没事往冯村跑,咱们库房里真有宝不成?」小雯说着笑起来。 「库房?」苏筱晚被小雯的话挑动了一下神经。 「可不,咱们那点儿家当可不都在库房里,别的地方也没有吧,除非,除非把文字图片资料算上,这些倒是不在库房,应该是都在办公室和沈队宿舍里呢吧。」小雯纯闲聊天,可苏筱晚却突然心里一阵慌乱。 「我,我出去一 下,等等就回来。」苏筱晚站起身,扔下这么一句就往外走,小雯不明就里,在后面连喊了几声也没用。 3号院大门口确实停着东子的那辆黑色轿车,车顶上放着警灯,灯光转得让人眼晕,苏筱晚尽力平复了一下心跳快步往院里走。 下午不少人都去了4号院干活儿,还有一些去探方那边扫尾,所以这时院里的人差不多都走空了,苏筱晚走到小餐厅门口,却被从旁边窗子里飘出来的说话声吸引了过去。 「幸好这人手里没有武器,要不后果不堪设想。」说话的是东子,在沈魏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只小医药盒子,递给他一块消毒纱布。 沈魏风接过纱布,捂在左边眉骨高处,尽力压紧些,想止住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流血的伤处。 「小伤,没关系。」沈魏风无所谓受点伤,倒是更郁闷一个不妨被耳巴子钻了空子,放跑了他不说,还被这疯子砸了一砖头。 「什么没关系,那是你躲得及时,头要是偏一点儿,一样可以把你打得昏迷几天。」东子话里明显有极大的不满。 「我还想问你呢,这人什么时候跑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沈魏风一手压着伤处,抬头看向东子。 东子一时间语噎,开始在上衣口袋里找烟。 「我问你呢!」沈魏风提高了点嗓门。 「这事早了,你们考察返程的路上,这货就瞅空溜了,我是没想抓,留着当鱼饵呢。」东子一看也遮不过去了,就干脆和盘托出。 「你上回还信誓旦旦跟我说你把该告诉我的都说了,这么大一事你压着!」沈魏风其实有点想骂人,但好歹忍住了。 「他都那样了,放出去好让他把吴霜竹引出来,毕竟你这头没谱啊,我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沈魏风知道东子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他和苏筱晚不可靠,容易反悔,所以想那耳巴子当替补,增加一点胜算。 「就算这样,你也该跟我通个气儿,毕竟这人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不是觉得苏筱晚有你呢嘛!再说我也在派人找这货,谁知道倒让你先撞上了,这寸劲儿!」东子抱怨了一句。 「先不说他了,我这有一份材料,挺重要的,先放你那儿保管,等回去了我再去取,我怕返程路上不保险,另外,我想了,你们既然要一锅端,就哪个都别落下,包括那个夏秋杨。」沈魏风这话说得沉重,也算是那天庆功宴后的痛定思痛了。 「正好,我想跟你当面说的就是这个夏秋杨,我们侦查员已经摸到他的位置了,他现在应该就和那个姓吴的女的躲在未平街70号里面,我想你说他答应不参与这事到了这会儿应该是走了,可现在看来他还是舍不得放手,估计还是美方那边逼得紧,所以如果这样的话,真就不能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我到时候可是该抓的一定要抓的,你别回来埋怨我。」 沈魏风点点头:「我知道,你按你们的计划来,我会全力配合。」 东子不清楚庆功宴的事,对沈魏风这么痛快有点摸不着头脑,试探性地问了问:「那你和苏筱晚这边怎么打算的?」 沈魏风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你别管怎么打算,我保证不误事就是了。」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什么也不说了,好好养伤,记得换药,挺帅的,别给弄破相了。」 「嗯,走吧你,不送了。」 东子点点头出去了,往外走的时候一点没注意到隐在楼梯阴影里的苏筱晚,但是他前脚刚走出餐厅,就听见屋里一阵桌椅响。 原本东子应该回头看看,可他心里稍微那么一琢磨就放弃了,像没听见似的,大步流星走出了3号院,上了车,一阵烟似的离开了冯 村驻地。 第四百六十七章 沉底 东子跟阵风似的走了,沈魏风原本压着伤口没管他,可头一偏恰巧看见他刚说的那材料还在桌上放着,他便赶紧拿起来追了出去。 但门一拉开,外面站了个人,一下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是怎么了?」苏筱晚面色平静,看着沈魏风左手压住的地方,脸色阴晴不定。 「你来了,我,我没事儿,这个,不小心磕的。」沈魏风突然在门口撞见苏筱晚竟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才好。 「磕哪儿了?我看看。」苏筱晚迎着就走了进来,沈魏风除了往屋里退,再没有别的去路。 「不要紧的,压一会儿就好了。」沈魏风下意识地打算躲,可又不敢动作太大让苏筱晚更起疑心,因此闪得拖泥带水的,所以还是被苏筱晚抓住手腕推开了,人也坐回了桌前椅子上。 苏筱晚看了看那伤处,那是实实在在的一块破口,打破的皮肉像被搓开了似的,里面血渗出得厉害,稍稍拿开那么一下就又有血要流下来,苏筱晚赶忙替沈魏风压住。 「这么厉害还说没事?磕到眉骨上,难道你撞门框了?」苏筱晚微微皱眉,既心疼又来气。 「嗯。」无可辩解的沈魏风只好含糊其辞地点点头。 「小雯说你之前不在,你是不是去镇上了?哪里的门框这么低?」苏筱晚低头看着一直不敢抬眼看她的沈魏风。 「旧货市场的铁门,我个子高,走得急,一不小心就……」说着,沈魏风自己抬手去压伤口,苏筱晚腾出手来却拿起了他手里的牛皮纸袋,翻来翻去看了看但并没有去解上面的细棉绳。 幸好袋子上没写什么,沈魏风在心里暗暗思量。 「你刚要出去给严警官这个?」苏筱晚在沈魏风床边坐了下来,两人这才算能够彼此平视了。 「对,这是他来要的材料,跟……,跟盗墓贼有关的那个案子。」 苏筱晚这时反倒不逼问了,把纸袋放回了桌上。 「听说石棺里有文物,怎么没听你说?」苏筱晚突然转了话题,沈魏风简直如释重负。 「哦,是的,有那么一件,不过和红井东没有关系,不重要,就是一件金器,上面东西不少,看着挺亮眼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二伯的手笔。」 「和他有关?」苏筱晚不解。 「不好说,也许是他从哪里弄来的,只是,只是凑巧那次就放棺里了吧,我猜。」沈魏风尽量不提苏长风,说话绕来绕去。 苏筱晚的心又往下沉了沉,最后才问:「听说周楚凝马上要来,你知道吗?」 「什么?」这个消息出自苏筱晚口中让沈魏风既尴尬又火大。 「没什么,我不过随口问问。」苏筱晚虽然不喜女人的战争,可这件事还是忍不住要提一提的。 「她来干什么!」沈魏风的恼怒溢于言表。…. 「不是所里的安排吗?我刚听小雯说的,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苏筱晚已经不想追究了,说着站起了身。 沈魏风顿觉不好,一把拉住她,尽量和颜悦色道:「不要管她,来就来吧,反正我们也要返程了。对了,我今天去镇上给家里打了电话,咱们回去就回家看看,我阿妈和阿姨都等着见你呢,说了让你住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住你家?」苏筱晚带着一点惊异地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沈魏风的眼睛。 「对啊,住我家,我阿妈烧得一手好菜,家里又都是些空房间,住家里很方便。」 苏筱晚凄凉一笑:「部委大院是我这种人能进去的地方吗?」 「你怎么这么说?」沈魏风此时对最关键的一环还一无所知,所以根本理解不了 苏筱晚听到他这话时的震惊和悲凉。 「没什么,回去再说吧,现在讨论这个还太早。」苏筱晚迅速收拾了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 「怎么能说早呢?」苏筱晚的话让沈魏风心里多少有点不快,但他并不因此疑心,反倒沉吟了一下说「不过你说得也对,具体的回家再商量吧。返程的计划都做出来了,还是老吴押车,他跟所有的文物先走,然后人员分批撤回,我得看住这一大摊子到最后,所以你也别急,等跟我一起回去吧。」 苏筱晚愁肠百转地望着沈魏风,听他「顺其自然」地「合理」地安排着行程和未来,只好艰难地点了点头…… 走出3号院,苏筱晚抬头看了看天上苍白的太阳,然后压抑住心里的绝望缓步向4号院走去。 她打算去看看那件棺里的金器,也算去了了一桩心愿。 3号院拐出来去4号院的土路上这时一个人也没有,天又冷又干,一阵风过去就是一阵小腿高的尘土飞起来,倒也不会呛人,就是会扑一裤脚的灰,白蒙蒙的一层。 苏筱晚怀揣着一颗就要沉底的心走着,精神早已飞出老远,双腿迈着步子全凭条件反射,反正这条小路也走了无数遍。 因为没了心,眼也就和盲了无异,一片片景物像胶片似的一帧帧滑过,像看见了又仿佛压根儿没看见,直到她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堵住了她的口鼻,阻住了她的呼吸,一条如铁索一般的东西绕上了她的肩膀,任凭她怎么挣扎都逃不脱。 这时,苏筱晚才彻底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正被半拎起来,一步步往小路里的一个阴暗的巷子里拖去……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六十八章 最后的希望 张爱玲讲,这世上没有哪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苏筱晚知道这话很早了,那是在英国家中,阴雨的午后,她母亲坐在她的那个小沙发里,靠着火炉,在散着桔黄灯光的落地灯下,读着《留情》。 后来的日子也证明,她母亲精挑细选的文字没有一个是不对的。 她对她女儿精神的折磨也没有一次是不成功的。 好在她单单是折磨了苏筱晚的精神,一刀一刀地,又慢又钝,疼也疼得不彻底,死也死得不壮烈。 不像此刻的耳巴子,动作既快又凶残。 耳巴子来之前吃过了一大碗面,又干掉了一斤酱牛骨,基本生理需求解决了一项,下面另一项就是女人了。 他今天很理智,吃饱喝足却滴酒未沾,敲了试图跟踪他的沈魏风一砖头,又去了吴霜竹那里领了一份钱。 然后,便是苏筱晚了。 不过他并不觉得苏筱晚这样值钱,就像现在的瓷器做得再精也比不上宋瓷的冰裂。 他觉得自己身子底下压着的这个女人太薄太脆,不经折腾,容易坏,远不如他在南方找的那种三十出头的小巷子里的站街女人那么厚实可靠,甚至都比不上某临海省份的小县城里趁着卖菜的空当出卖身体的中年农妇韵味十足。 总之,他不喜欢这个长着中国面孔的外国女人,淡乎寡味,兴味索然。 这就是个活儿,和他为了钱接下的任何一个挖墓的活儿一样,累,无趣,还危险重重。 当然,这是耳巴子心里想的,但实际上以他的力量所产生的破坏是惊人的,就像他直觉那样,苏筱晚很容易被折断和摧毁,她不过几下就被耳巴子铁链般的胳膊勒得失去了意识。 身心分离的苏筱晚已经顾不得她的身子,也没办法竭尽全力去维护女人的贞洁,在短暂缺氧中昏厥的她仅剩的一点意识隐隐告诉自己,她大概是死了,离开这世界了,不然怎么会有灵魂飘飘荡荡飞到半空中,眼看着一个肮脏透顶的男人压在自己身上而束手无策? 冬天,人都穿得厚,耳巴子死命扒着衣服,边扒边低声叱骂:这该死的裤带,这该死的拉链,还有那该死的吴霜竹…… 原来,这还是一场女人的战争,只不过苏筱晚没想到打算把她撕成碎片的竟然是可以与她在午后一起闲聊喝咖啡的吴霜竹。 她感到她的灵魂在放声哭泣,拼命喊着:杀了我,杀了我! 可惜,耳巴子听不到,不过估计听到了也不会杀。 何必呢! 一个女人而已,搞完走路,杀人终是要偿命的,没必要的人命债他才不要背,你女人的节烈问题与我有什么相干! 悲剧眼看就这么「哗」地拉开了幕布,一副不演到底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耳巴子的***,和苏筱晚的破碎仿佛都已经命中注定,而这个肮脏的男人已经完全解开了自己的裤带,只是在最后一刹那猛地眼前一黑倒在了苏筱晚旁边。…. 夏秋杨先是一脚踹开被砸昏过去的耳巴子,然后脱了皮夹克盖在苏筱晚身上,接着扶她坐起来,一遍遍低声喊她的名字。 游离的魂魄似是受到了召唤,原本可能就这么丢掉性命的苏筱晚竟然在长出了一口气之后醒转了过来,好半天才在模糊中认出身边的人是谁。 天昏地暗中,哭都来不及,耳巴子倒下去这半天也开始慢慢醒来,苏筱晚看着几步之外的这个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扭过头,扶着地不能控制地吐了起来,虽然她根本从胃里倒不出什么东西来,但强烈的恶心让她根本吐得停不下来。 耳巴子揉着被揍得生疼的后脑勺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他身上还 有一把剔骨刀,刚那一下不能白挨。 正看着苏筱晚那搜肠刮肚的样子起了疑心的夏秋杨一抬头看到耳巴子又要反扑过来,马上起身迎了过去。 苏筱晚无力去管夏秋杨和耳巴子的扭打,她只是在自己翻天覆地的恶心中听到各种撞击和低嚎的声音。 自然,耳巴子不可能是夏秋杨的对手,而他能在手握武器的夏秋杨那里讨回一条贱命,主要是因为夏秋杨不想在距离沈魏风直线距离不足二百米的位置开枪。 「滚!」夏秋杨一声低吼,用枪口对着耳巴子。 耳巴子眼角、嘴角和鼻子都在不停流血,他根本无力反击,只好恨恨地抹了把脸,跌跌撞撞往巷口外走去。 眼看耳巴子离开,夏秋杨这才收了枪,回身过来看顾苏筱晚。 他捡起自己的皮夹克穿上,扶苏筱晚站起身,为她整理好被撕得有些零落的上衣,系好她外衣的扣子,然后一把抱起她,大步流星往停在巷子外车子走去。 「放下我!放下!」苏筱晚有气无力地要挣扎着要下地。 「你今天必须跟我走,没什么可商量的!」夏秋杨沉着一张脸,一点他往日的和颜悦色都没有,紧绷的嘴角蕴藏着莫大的怒气。 车门打开了,苏筱晚被夏秋杨绑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他迅速从另一边上了车,发动车子冲了出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停车!」苏筱晚伸手去拉夏秋杨手里的方向盘,这时终于能哭出声音,痛落些眼泪。 夏秋杨强忍着巨大的愤怒,猛地踩了刹车,他回过头来,死死盯着苏筱晚,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有了他的孩子?」 苏筱晚听得一愣,也不回答,她盯着夏秋杨的眼睛,无声地任泪水如潮水般滑落。 「你说啊!是不是?!」夏秋杨一把握住她纤弱的肩膀,狂吼起来。 苏筱晚扭头看向一边,不再去看夏秋杨那因恼怒而扭曲的面孔。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夏秋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先是放开了苏筱晚,然后迅速在脑子里把事情过了一遍,然后他转过身来,看着苏筱晚,冷冷地问道:「他知道吗?」…. 这次苏筱晚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夏秋杨又忍不住吼了起来。 「没有为什么。」苏筱晚流着泪看向车窗外。 夏秋杨在怒火和震惊中琢磨了一分钟,然后做决定道:「不行,不能这样,是谁的就得谁负责!」 说完,夏秋杨果断调转车头朝3号院方向开去。 苏筱晚先是没注意,可突然发现眼前有熟悉的景物跳入眼帘,她这才意识到夏秋杨竟要去队里找沈魏风。 「不,不要去!停下来!你再往前开我就跳车了!」苏筱晚急得大喊,右手已经放在车门上。 夏秋杨知道苏筱晚的性格,想到她现在的身体不敢真的硬来,只好又把车子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夏秋杨气得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喇叭被瞬间敲响,声音炸开,惊得车外树上的鸟儿四散飞去。 「没有为什么,都是不得已罢了。」苏筱晚悲从中来,斜靠在车门边几乎大放悲声。 夏秋杨扭过头看着哭得浑身都在哆嗦的苏筱晚,心里也升起一片不忍,他看着车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光,再看看缩在一角的苏筱晚,觉得一切不能就这么下去,不能! 他重新掉转车头,开始向出冯村的那个路口开去。 现在天还没黑,熬个夜应该就可以开到b市,明天一早他就要带苏筱晚去医院,解决掉她腹中的这个拖累。 中国的项目结束了,安 娜也完成了她的任务,她应该得到解脱,应该重回过去的生活,一切都该有个了断。 苏筱晚在颠簸里慢慢住了哭声,她的一双泪眼看向车窗外,发现夏秋杨正在带着她加速离冯村而去。 「你这是要去哪儿?」苏筱晚带着紧张转身问夏秋杨。 「去医院。」夏秋杨冷静地回答道。 「我不去医院,你送我回去!」苏筱晚立刻拒绝了夏秋杨的自作主张。 「你已经没有选择了。」夏秋杨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人生,你凭什么替我决定,送我回去!」苏筱晚这时也激愤起来,哑着嗓子喊道。 「你这次别想继续任性下去了,安静一点吧。」夏秋杨这时一点也不激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苏筱晚一看无法撼动夏秋杨的意志,车又越开越远,慌乱中她扫视着车里,想找到个什么能让夏秋杨改变主意的东西,恰巧,夏秋杨转动方向盘的瞬间让他上衣口袋里揣着的那支左轮露了出来,苏筱晚出手极快地抽出这枪,麻利地指向了自己的胸口。 「送我回去,听见没有?不然,我就……」 夏秋杨在苏筱晚出手掏枪的瞬间就惊觉不好,赶忙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去夺枪。 两人一时间在车里扭作一团,车子立刻在路上画起了夸张的「s」…… 「给我,给我!」…. 夏秋杨简直急红了眼睛,扯着嗓子大吼,可苏筱晚拼着赴死的决心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枪口在拉扯之间来回摆动,黑洞洞地决定不了到底该指向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双向两车道的对向射来两道刺眼的车灯,夏秋杨赶忙松开抢枪的手,一把方向朝右打去,并脚下猛踩刹车。 巨大的惯性把苏筱晚直接甩向中控台,她手里早已在争夺中被扣下扳机的枪终于打出了一发子弹。 车冲下了马路,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灌木丛停了下来,而苏筱晚听到枪响的瞬间还有夏秋杨一声痛苦的大叫。 「steven,steven!」苏筱晚惊恐地扑向夏秋杨,不知道那一枪打在他身上的什么地方。 夏秋杨一脸痛苦,等了等才辨明痛感来自何方,他抬起右手摸向自己的左臂,然后松开一看,一手掌的鲜血,再低头一看那伤处,只不过因为他身穿黑色皮夹克,所以使流出的血几乎在表面不见痕迹。 苏筱晚捂住嘴,吓得枪早已丢得没了踪影。 夏秋杨长出了一口气,摇头道:「你的枪法退步了,这儿离心脏还很远。」 「你……」苏筱晚惊惧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没想到这样的时候夏秋杨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尽管这误打的一枪确实没有打到要害上。 「好了,别害怕,我没事,子弹应该是擦着胳膊打过去了,只是破了皮肉,」夏秋杨这时咬牙转过身来,一手捂住还在流血的左臂,不顾伤痛地劝说苏筱晚道「安娜,我们走吧,这儿不适合你,他沈魏风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是不可能离开中国的,而你现在又不肯告诉他你的实情,不就是因为心里明白他给不了你未来吗?你既然已经认清了这现实,也明白改变不了,何苦还在这里白白受罪呢?听我的,回去跟他告个别,等他们都撤了就走,孩子这事不用提了,我们可以回美国再解决,好吗?」 苏筱晚这时其实根本无惧夏秋杨是不是骗自己,事到如今,他说的没半分不合理,只不过这残酷的结局是她一直不想面对的,她还在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尽管这希望也可能只是她的想象…… 返回离雨镇的夜路几乎没有路灯,夏秋杨一直用手压着左臂的枪伤,苏筱晚双眼含泪开着车,她还是要回去,不管是回去告 别还是回去说出实情,总之这一切都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刻。 风中一一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四百六十九章 风雨琳琅 天已入夜,夏秋杨在医院处理伤口,苏筱晚坐在走廊长椅上想了很久,她整理了一番自己那被撕得零落的上衣,再用外套努力裹紧自己,以抵御夜里的寒凉,也是想抵消掉下午意外遭受的羞辱,她想到了那时冥冥之中听到的吴霜竹的名字,想到了许多和她的过往,其中包括夏秋杨。当然,怎么可能不包括夏秋杨?他们原本就是一体的,只是现在分崩离析了,碎成了各自的一块。 她本应该感念夏秋杨今天的出手相救,把她从耳巴子的魔掌中拉了出来,可她又忍不住去想,夏秋杨来得这么及时是脱不开他与吴霜竹那扯不清的关系的。 这么一琢磨,那感激的话便总也难以出口,甚至这意外打出的一枪也没在心上增加太多的分量。 爱与恨还有信任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处安放,又难以定夺。 而沈魏风那里又何尝不是呢? 没有一种感情不是千疮百孔,也没有一种关系不是里三层外三层。 苏筱晚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到从心底升上来的孤寂强烈到让周身如坠入冰水中一般。 她知道自己真的已无家可归! 就算走,她又能去哪儿? 收拾好了伤口的夏秋杨开车把苏筱晚送了回去,车子到了村口苏筱晚就告诉他不必往里开了,她可以走回去,又问了他现在的住处,夏秋杨犹豫了一下说是还在未平街那房子里,苏筱晚听了点点头要走,又被夏秋杨拉住。 「安娜,我就在镇上,想好了给我打电话,号码就在那部电话里。」 「就你和我?」 夏秋杨当然知道苏筱晚在质疑什么,他勉强开口解释道:「我现在只是暂时和吴霜竹住在一起,你不要多心。」 苏筱晚看了看他,然后笑了笑,摇头道:「我知道,你离不开她,这没关系,而且我和她的恩怨里并没有你。」 夏秋杨无奈地松开了手,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犹豫间,苏筱晚已经慢慢走开,他眼看着苏筱晚那孤寂的背影一点点从他的视线里消失,再没了气力去呼喊。 这晚,并没有人注意到苏筱晚离开了冯村几个小时,小雯如今有事没事就要和蒋宇凑到一起,直到苏筱晚回到1号院,小雯那屋的灯都是黑的,人也没有回来。 夜里,洗漱后换了衣服躺下,苏筱晚才发现自己左肩上有一条很长的深重的伤痕,上面的血已凝固,轻轻一动就有一种撕扯的痛,她缓缓转身到右边,可疼痛还是躲闪不掉,身体的疼和精神的荒芜一起浩浩荡荡地奔杀而来,像千军万马一般,来回碾压着她的精神。苏筱晚扛不住,也不打算扛,她开始在枕上哭泣,先是无声的流泪,之后就止不住地抽泣,她用被子压住口鼻,尽量不让哭声传到屋外。 她早已拼得不剩什么,可就连这么一个七零八落的身体还要被一个肮脏男人侵犯,他们,或者她们,是要把她磨成齑粉才能后快吗?…. 回来的路上,她在犹豫中拐进了3号院,恰巧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默默地来到沈魏风的窗下,看着那窗子里透出的光,知道他此时定是在忙着写稿。 他就在书桌前,和她仅隔着一堵红色的砖墙,窗子开了半边,是他平日里写作的习惯,她仿佛能听得到笔端摩挲纸张的「沙沙」声,可除此之外都静的,一无任何其他的声音,他那房间里似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真的管不了窗外那漫山遍野的风雨琳琅! 她想她这一生应该再没有哪个时刻能比现在更加艰难了吧。 哭泣思索中,她重又坐起身来,披衣下地,在打开的衣箱里翻找起东西,找了半天才想起还有一些杂物丢在了书桌抽屉里。 她把两个抽屉都拉开,很快在里面找到了那只从美国走之前 才塞进箱子的手机。 这部移动电话从到她手里就没打开过,她不知道这电话里有什么,那小字典般厚的使用说明也从未翻看过,她曾经以为她之后的日子里应该不会有机会使用它,可事到如今她却不得不尝试着开机。 久不使用的电话开起来没那么快,漆黑的屏幕看起来好像是没有反应,苏筱晚在心里默念着,如果没电打不开,那就是上帝的安排。 可惜只过了不到半分钟,屏幕就亮了,电充足得仿佛刚刚充满,而且电话簿里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夏秋杨的,一个是莫里斯的。 她的人生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苏筱晚感到自己醒悟得太晚。 于此同时,离雨镇派出所院里那间大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老金从屋里探出头来,冲着对面的小房间喊了一嗓子: 「严头儿,电话。」 东子闻声从办公桌前起身,站到窗前冲老金点了点头,马上拎起了就在窗户下的电话。 一通简单的对话后,东子挂断了电话,然后冲着窗外对面喊道:「老金,老金。」 老金听到后应声从屋里出来,几步走了过来。 东子站在屋门口对老金交代道:「明天上午你开车去县里接一下那个搞无线电侦测的,记得带个人,因为还有机器,他行李很多。」 「好嘞。」老金痛快地答应下来,再一想又问:「住哪儿?」 东子沉吟了一下道:「也待不了几天,就所里吧,反正下来工作,就这条件,你屋里不还有张空床,今晚收拾收拾。」 「嗯,没问题。」 老金答应着回在派出所暂住的宿舍去了,东子扭头看了看夜里远处那没有光的所在,想了好半天才转身回屋。 风中一一 第四百七十章 水晶心肝玻璃人 第二天一早就下起了微雨,雨丝细细密密的,扑在窗子上像雾,又冷,屋里这面就蒙上了一层热气,里里外外简直要糊住了眼睛。 在伤感和疼痛里苦熬了大半夜的苏筱晚下半夜才沉沉睡去,睁开眼睛并不早了,醒来头昏身重,在枕上一扭头却发现沈魏风就坐在她桌前。 「醒了?」 他受伤的额角敷了块纱布,面色倒是如常,比昨天要好。 苏筱晚这才想起自己肩上的伤处,赶忙伸手去拉几乎要掉到肩下的阔领以遮掩。 「你怎么来了?」苏筱晚坐起身,捡起被子上的棉衣披上。 「小雯一早和蒋宇去了镇上,我来给你送早饭。」 苏筱晚这才注意到桌上的两只饭盒。 「我起晚了,正好找你有点事。」说着苏筱晚掀开被子下了床。 「有什么要紧事,先洗漱吃饭吧,吃完再说。」沈魏风说着又摸了摸饭盒,已经冷下去不少。 「好。」苏筱晚勉强答应着,她如今早上是胃口最差的时候,除了白粥,吃什么都要吐,好在小雯现在也不怎么陪她吃饭了,这些麻烦才算遮了过去。 当然,刷牙也是一个关口,再加上昨天的那噩梦,苏筱晚竭尽全力不去想太多,可还是得强忍着才能坚持下来。 人的身体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昨天下午之前,不管什么刺激和反应都是可控的,但经过昨天那昏天暗地的恶心之后,这件事就像被剥去了外壳,真相如今就隔着那么薄薄的一层,很难再继续掩饰下去。 先是这漫长的刷牙和洗漱,再是一顿完全违和的菜肉粥与包了一层油的黑咸菜。 小雯曾不止一次抱怨过这种由菜帮子、碎肉和头一天的剩饭熬煮成的所谓营养粥,可惜蒋宇跟厨子说了无数次,至今收效甚微。 桌前,洗漱回来的苏筱晚带着一身清爽的牙膏气,无奈地搅动着饭盒里的粥,咬咬牙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一口,二口,三口…… 苏筱晚倒是不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地有什么,掩饰不住就不必掩饰了,她单是觉得崩溃,控制不住地想吐。 「小晚,你这是怎么了?」沈魏风一把扶住因为压不住反胃而摇摇欲坠的苏筱晚。 「我,我……」苏筱晚难受得气喘吁吁,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心里的准备不够,这艰难的开口比村里那偷懒的驴车还费劲。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里走来一个人,边走边喊:「沈队,沈队,那边儿找你呢!」 沈魏风无法,只好松开苏筱晚迎了出去。 来人是宋轶,没打伞扑了一脸雨水,看见沈魏风出来也就不往里走了,擦了把脸,站在门口道:「上回那个实习生又来了,还有部车,另外有几个箱子要封箱了,等你验收签字呢。」 「好,这就来。」沈魏风答应着,回身简单交代了苏筱晚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苏筱晚知道是周楚凝来了,沈魏风又杂事缠身,几乎一刻不得闲。 不过她现在早顾不得这个周楚凝,也没有和女人争风吃醋的精神,她还有英文报告要写,这个决定是昨夜才想好的,走之前要给夏秋杨,所以动笔已经刻不容缓。 本来沈魏风不走的话,苏筱晚要跟他谈这次项目里涉及的图文资料和数据的事。 文章可以随意写,数据却编造不得,然而这些东西苏筱晚手里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完整的都在沈魏风那里,她不准备瞒着他,想和盘托出,拿到数据和资料。 当然,她也想到过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沈魏风不同意给她,然后呢?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就这样,拖着极度虚弱的 身子,苏筱晚开始了整天的伏案。 报告初具规模已经到了晚上,一个队员过来叫她去吃饭,她再三犹豫了之后放下了笔,换了身衣服,又画了点淡妆,然后才慢慢朝3号院走去。 小餐厅里,不少队员已经吃完离开,只留了一桌坐满了人,沈魏风、宋轶、老吴、蒋宇、小雯还有周楚凝。 宋轶挨着沈魏风,周楚凝坐在另一边,蒋宇和宋轶并排,旁边是小雯,老吴对面是沈魏风,他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苏筱晚一进来,桌上的气氛立刻变得凝固。 她看见周楚凝紧紧靠着沈魏风,只差当着众人的面挽住他的胳膊,可惜沈魏风面无表情,脸色在摇晃的灯影里阴晴难定。 「苏副队长,来,坐我这儿。」宋轶反应最快,立刻起身离开他原来的座位,转到老吴旁边坐下。 但不等苏筱晚反应,沈魏风也起了身,说了句:「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们先吃。」 一看沈魏风要走,老吴也站了起来,缓缓道:「你们年轻的一块儿,我又不喝酒,先回去躺着了。」 转眼间,两人都走了,蒋宇看着有点傻眼,好在小雯机灵,马上起身走过来,拉着苏筱晚到沈魏风的位子上坐下,她也坐在了旁边。 「来来来,坐,」小雯说着给蒋宇递眼色,蒋宇会意,马上递过来一双筷子,也招呼道:「苏副队长,他们开饭早,吃了点儿,我们还饿着呢,来来来,咱们吃饭。」 周楚凝这时才堆上一脸笑来,扭头看着苏筱晚道:「安娜,你这一天躲哪儿去了?我来了都不露面。」 「写报告,这不准备返程了吗?哎,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们都要收队回去了。」苏筱晚一脸平静,心里也毫无波澜,说的全是事情,让出言不逊的周楚凝有种球打出去却没人接的落寞。 「嗐,不是顾所长打电话给我导师嘛,说是这边缺人手,我就过来帮帮忙。」 小雯一听这话就忍不住了:「你来晚了,没见吗?箱子都封得差不多了,难不成是让你过来出力气顶劳力的?」说完还笑起来。…. 周楚凝冷笑一声,幽幽道:「你倒是日日在这儿,也没看出来有多大用处!」说完又瞥了一眼蒋宇,满满的一脸不屑。 小雯那眼神什么看不明白,眼看难听话就要出口,被蒋宇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才算把话又收了回去。 宋轶一看这架势赶忙出手圆场:「小周啊,张教授还好吧?最近忙不忙?你这次来有什么任务和安排吗?」 「我导师出国了,说是你们这边最后出土的一件文物没有定论,所以派我过来看看,帮你们参谋参谋。」周楚凝惯会说大话,而且永远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小雯听得一声冷笑,蒋宇一看不好赶忙又招呼起来:「别光说话,吃饭,吃饭。」 话音刚落,只见沈魏风又回来了,不过他没回餐桌,只对苏筱晚道:「你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周楚凝毫无办法,她眼看着苏筱晚和沈魏风一起回了他房间,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顿时门外一片寂静,一片尴尬,周楚凝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想了想竟挤出了一丝笑来,扭头对小雯道: 「哎,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俩的喜酒啊?我这可等着封红包呢。」说着,周楚凝看向蒋宇,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取笑。 小雯这么个水晶心肝自然看得透彻,哪会吃了这现成亏!立马顺着话尖着嗓子道:「也快,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吧,我们回去就定日子。」 这下周楚凝再吆喝不出什么幺蛾子来,只好乖乖拿起筷子咬咬牙开始吃饭。 屋外微雨下了一天,屋檐上积攒了 大半天的雨水正不断地流下来,「滴滴答答」的比雨声听起来还要热闹。 风中一一 第四百七十一章 漏了两拍 门外言谈里的「厮杀」铿锵有力,鼓点儿分明,高山流水般,似是找到了「知己」。 而沈魏风房间里,却暂时一片安静,窗户关得死死的,屋里充满了温热的、熟悉的、只属于他的气息。 他房间一直有两把椅子,苏筱晚就在桌前坐了下来,眼睛在桌上扫视了一遍,有书稿,有资料,还有墨水钢笔什么的,台灯也开着,灯下一片暖黄色的光,台灯边有包烟,还有支打火机,她知道沈魏风最近应该是在熬夜赶稿。 沈魏风看到苏筱晚盯着他的书桌出神,但没说什么,他从地上拎起暖瓶,往杯子里倒了大半杯热水,然后放到苏筱晚手里,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谁去叫你的?」 苏筱晚还沉溺在自己的思索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可还是照实说:「一个队里的年轻人,名字叫不出来,你也知道队里好多人我认不全。」 沈魏风坐下来,点点头,解释道:「我本没打算让你来,周楚凝在,饭也吃不好,这也不知道是谁在自作主张。」 「没关系,一顿饭而已,再说她来了不见我觉得也说不过去。」苏筱晚毫无情绪,平静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虽说这时是晚上了,可沈魏风心里还是牵念着早上的情形,他必得一问究竟,周楚凝和晚饭什么的不过是浮云。 「你今早怎么了?难受成那个样子,我走得急都没来得及问你。」 「那菜粥我一直吃不惯,特别清早起来更怕吃油腻的东西,不合胃口吧。」 苏筱晚现在说不出实情来,可也不想遮掩,只好短暂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只讲了部分的实情。 这回答像是令人满意,又不令人满意。 原本,女人的谎言就是很难在男人那里不留痕迹,所以相不相信真的就是全凭运气而已。 恰巧,这种事沈魏风再不信,只要苏筱晚不承认也是枉然。 枉然就枉然吧,若有,不必开口也瞒不过他,但此刻到底不是与她纠缠这个问题的时候。 可不等沈魏风组织语言开口,苏筱晚倒是先发制人。 「我想求你件事。」 「怎么说‘求,呢?什么事?」苏筱晚注意到沈魏风为这个「求」着实皱了皱眉头,于是就改了口。 「那好,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沈魏风那眉头还是没解开。 「项目的图文资料和数据我想带回去看看。」 沈魏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顺带着苏筱晚的心跳也在加快。 什么周楚凝,身体不适,这些跟眼下的这份报告相比都不值一提,她甚至都不是什么询问,而是非常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沈魏风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看这些?」 「我需要写一份交给出资方弗利尔艺术馆的报告。」…. 「报告我来写,你之后做一下翻译就可以了。」沈魏风没松口,盯着苏筱晚的眼睛,心里的疑虑在成倍增长,压得人喘气都艰难。 这主意让苏筱晚一时语噎,她稍稍思索了一下道:「你的报告详细,还需要时间,可我等不及。」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是胡乱抵抗了,沈魏风扭头看向书桌,把事情的逻辑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再度看向苏筱晚道:「你急什么?」 苏筱晚这时回避了一下沈魏风的眼神,淡淡道:「你去看看项目的合作协议,后面有要求,我并不是胡搅蛮缠。」 「我说你胡搅蛮缠了吗?」沈魏风还是盯着她。 「那好,就请你把材料和数据给我吧,我手脚快,也就借个一两天就可以还回来。」苏筱晚越说心越急 ,连语速都顾不得了。 沈魏风这时站起身,在屋里走了走,努力缓和了一下内心的波动,然后看着还坐在那里的苏筱晚,形单影只,神情落寞,仅有的一点希望的火苗全在眼睛里闪烁。 「资料和数据近百页,一两天看得完吗?」沈魏风不打算为难她,可也觉得她说的那时间压根儿不现实。 苏筱晚稍稍思索了以后抬头看着他道:「我看书看资料很快,熬两个晚上应该能看完。」 沈魏风叹了口气,重新坐下,伸手握住苏筱晚那纤细的臂膀,有点心疼又有些无奈道:「你看看你自己现在,还能熬吗?」 只这么一句话,苏筱晚立刻感到嗓子里被哽住了似的,眼睛里也有些模糊,忍了忍就要泛上来的泪低声道:「不过一两个晚上,没什么的。」 「我不会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沈魏风态度明确,说完把桌上的资料拉到两人跟前,对苏筱晚道:「这个不能出我的房间,你带不回去,但你可以在这里写,也不用赶时间,我陪着你,不着急,你的报告是不是还在房间里?我去帮你取,你先看吧,我去去就来。」 说完,沈魏风站起身要走,结果被苏筱晚一把拉住。 「魏风,已经这么晚了,我,我怎么能留在这儿?」苏筱晚茫然地看着沈魏风,想从他脸上读出他真实的想法,可他那表情根本毫无破绽。 「怎么不能?当年我写博士论文的时候还不是整宿整宿地在图书馆,这有什么要紧。」沈魏风说得风轻云淡。 「可,可这里楼上楼下这么多队员都在,还有周楚凝,我这样……」苏筱晚心里乱得厉害,不知道还能怎么表达。 「她怎么了!这是队里的事,所里的合作项目,她一个外人,哪有她置喙的地方!哦,对了,正好蒋宇在为她住宿的事发愁呢,你就在这儿,让她去你屋里暂住,明天白天让小雯把你的日用品带过来。」沈魏风言辞凌厉,语气完全不容置疑。 「那你呢?」苏筱晚发出了她最为担忧的问题。 「我这屋加张行军床绰绰有余,放心吧。」说完,沈魏风真就出去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完全没有临时起意的样子。 屋外的微雨似乎已经停了,可房檐上的积水还在一滴一滴地跌落,没有规律,时断时续,就像此刻身在沈魏风房间里的苏筱晚的心跳,一时急,一时停,不知道漏了多少拍,几乎完全乱了方寸。 风中一一 第四百七十二章 过河拆桥 周楚凝自然是不肯住苏筱晚的房间的,那样岂不是等于扇她耳光? 她宁肯跟一言不合就要开怼的小雯挤在一个屋里也不肯去隔壁住。 于是,队里唯一的一张行军床让蒋宇很是为难了一下。 原则上来讲,女士优先,是不必问的。不过这会儿情况有点特殊,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征求一下沈魏风的意见。 结果让他大跌眼镜,沈魏风说上回管村民家里借来救宋轶的那个所谓「担架」,其实本就是个单人床的床板,就是缺了四条床腿,从库房找两个这里常见的大木头箱子来垫在下面就是张床,还稳当。 说周楚凝既然放着现成的房间不住,也就只能这样了,冯村这儿没条件供她挑三拣四。 既然沈魏风发话了说不惯着这官小姐,蒋宇便问心无愧地安排起来,叫了两个队里的人,很快就弄好了,只不过在把床板子放到木箱子上的时候,他心里到底忍不住郁闷了一下,心想:这不就是人常说的挺尸板子吗?就差放地下了……,这操作实在是太那啥了…… 不过周楚凝听说以后倒是一句抗议也没有,消停地跟变个人似的。 可即便周楚凝不介意睡那「挺尸板子」,人小雯心里却老大不乐意了,在3号院里迁延着不肯挪步,拉着张脸,蒋宇口舌耗尽才算劝动她愿意回去,不过临了还是被揪了一通耳朵拿来解气。 送了小雯回去,蒋宇摸着自己被扯得生疼的耳朵忍不住叹气,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俩女的千万别夜里再掐起来。 男的打架好劝,女的骂街可不好办,这麻烦事蒋宇越想越脑瓜仁儿疼,后来干脆不想了,回去洗漱完了就躺下,又嫌屋里不关灯晃眼,拿了报纸盖脸上。 「蒋哥。」同屋的一个小年轻过来一把掀了蒋宇脸上的报纸。 「干吗!」蒋宇烦得想骂人,耳朵到现在还火辣辣的。 「楼下,你不知道?」 「什么楼下?」蒋宇烦得抬起胳膊把手垫在脑袋底下。 「啧,沈队,他屋里,现在可是俩人,晚上二楼都传遍了。」 「什么俩人?你搁这儿说什么呢!」蒋宇当然知道小年轻话里的意思,但完全不想接茬。 小年轻一看仿佛蒋宇还不清楚,就往他床边一凳子上一坐:「苏副队长在沈队屋里呢,你看这都几点了,他们这是要过明路了吗?」 「你看见啦?别跟着瞎传。」蒋宇瞪了这小子一眼。 「是,我是没看见,可晚上洗漱的都看见了,沈队那屋的窗户底下就是水池子,他又喜欢开窗户,里面说话听得一清二楚,后来才关的窗户。」 「啧,让我说你们这些个人什么才好!怎么一个个跟老娘们儿似的,嘴就没闲着过!人家两个领导商量事呢,什么‘过明路,了,乱七八糟的!」…. 小年轻遭了一顿说也不服气,站情绪道:「庆功宴沈队什么态度?那不明摆着呢吗!当时大家可都在呢,我看他一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说白了不就是想给他相好的弄点儿好处吗?至于吗?这么大动干戈的,也忒不把我们这些单身的当回事儿了吧!考古所他家的?今儿中午又来一个,怎么着?皇上啊,三宫六院的。」 「你们懂个屁!」蒋宇气得怒骂。 小年轻冷哼一声也不跟他顶嘴了,默默往床上一倒,然后打开床头的小录音机,里面立马蹦出节奏极快的舞厅音乐来,咚咚地震得人耳膜都疼。 3号院二楼这时流言蜚语传得热闹,1号院小雯屋里倒画风一转风和日丽起来。 「今晚辛苦蒋组长了,又是搬又是挪的。」周楚凝一边铺着床,一边含笑跟小雯聊着。 小雯本来回来心情不 好,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周楚凝说话和软起来她也就没了脾气。 「他管后勤,这都是他分内的,甭客气!」小雯话说得像样了,表情还转不过来,往她床边一坐,端了茶杯喝起水来。 「我一外人,来了就是添乱,蒋组长人脾气好,有耐心,你这可是找对人了。」周楚凝这时言谈有序,步骤清晰。 小雯一听这话,脸上的冰山顿时消融了下去,还添了几分笑意:「嗯,他这人就这点儿好,别的倒一般。」 周楚凝很懂女人的「以退为进」的战略,根本不上这话的当。 「嗐,现在找个可靠多难!嫁人还得找蒋组长这样的,让人放心。」 「他呀,还行吧,花里胡哨的心思倒是不多,看着也是个顾家的,不像沈队那种,真真让人消受不起!」小雯说得开心了,有点收不住话头。 周楚凝脸上顿时飘过一丝淡淡的轻蔑,然后又堆上笑来:「魏风吧就那脾气,他爸爸官大,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惯坏了也是有的。」 小雯一听这话更忍不住了:「是吧,哎,你来得晚,没见那天的庆功宴呢,闹得什么似的,去年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挺平和的,这才前后一年,脾气就藏不住了。我看,他这事顾所长也没办法,也是惯着呢。」 「那是,顾所长就这么一个得意门生,还是张教授的博士,官家子弟,偏心点也正常,要不除了他,谁有这条件,就是借那些人八个胆子也不敢。」 「是,他是厉害,可一样也磋磨女人哪!我就坐这儿想想就觉得跟他这样的没法儿过。不说别的,你看看晚晚姐让他消磨的,还有人样吗!」小雯是苏筱晚和沈魏风感情经历的见证人,但很可惜她口里从来说不出什么祝福的话。 「哎,是啊,我这次来是觉得安娜变化很大,她是病了吗?瘦得那个样子,气色还不好。」这是周楚凝特意挤进小雯房间的主要目的,说了一堆车轱辘般没用的废话半天才终于绕到了主题上来。…. 小雯思索了一下,也不压低声音,大概觉得这院里就她们俩女的,比较有恃无恐。 「晚晚姐和沈队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她那样子难说是为了什么,要不是病估计就是……」小雯实在觉得后面不能再说下去了,只好戛然而止。 都是女人,这话周楚凝如何听不出那弦外之音,她顿时瞪圆了眼睛问道:「当真?」 小雯马上回应道:「当真不当真不好说,我只知道,晚晚姐可是有日子身上没来了,去年她也在这儿的时候都是挺正常的。特别是这俩月,我看她吃什么都恶心,只不过硬忍着,怕被看出来,但你想啊,这种事瞒女人可就太难了。」 这话含金量极高,周楚凝觉得自己没白来,没白受罪,但也有点承受不住,原本稳稳坐在床板子边上,此时不得不用胳膊撑着身体,震惊、慌乱还有汹涌而来的绝望都袭了上来。 「那,那魏风知不知道?」 「这就是人家两人之间的私事了,晚晚姐这人从不论私,老美那套做派,我也搞不清楚沈队是不是知道了。」 「这种事要是搁五年前,非得判这个苏筱晚一个流氓罪不行!」周楚凝越想越恨,说得咬牙切齿的。 「嗐,什么流氓罪,那都是老黄历了,其实她只要告诉沈队这事,哭一通,闹一通,不就解决了,有什么难的!沈队那人性格脾气不怎么样,但人品倒没什么问题,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只要晚晚姐肯开口。」 「她怎么可能不开口?」周楚凝觉得小雯简直是在说笑话。 「你不知道,苏筱晚这人看着柔弱,自尊心极强,其实她跟沈队这一对谈不上谁强谁弱,她那颗要强的心比男人都厉害,让她开口求沈 队,我觉得很难。」小雯说着摇了摇头。 「她肚子里八成已经有孩子了,还要什么自尊心!」 「你说的那是咱们中国女人,你忘了,她是个外国人,比咱们开放,生孩子也未必要结婚的,国外没爹的娃还不有的是,我觉得她应该不在意这些。」 「那她在意什么?」周楚凝已经完全理解不了这个苏筱晚了,听了小雯的话简直一头雾水。 「在意,在意沈队是不是真的爱她吧,她那人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赴汤蹈火的。」 周楚凝听得一下陷入了沉默,来时的一番心思几乎都被打破,心跳得比鼓点儿都激荡,以至于额头上的血管也「嘭嘭」直跳。 「哎,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会儿来到底为了什么?」小雯刚刚倒了那么多干货,不套点儿周楚凝的实话也是很难甘心的。 周楚凝一时间愣神没反应过来,等了等才跟醒转了似的,有点磕磕巴巴道:「就为了石棺里的那件文物啊,过来看看,拍了两张照片,张教授交代我的任务。」…. 「哦。」小雯很是不满,知道这不是实话,想了想道「为这么点儿事还跑这么老远的一趟,何必呢!让你导师跟所长说一声,照片多洗一份不就有了。」 周楚凝尴尬一笑,知道小雯有意见,琢磨了一下也就和盘托出:「其实,是顾所长叫我来的。」 小雯盯着周楚凝皱眉头道:「为什么?」 「顶苏筱晚的空。」周楚凝说得极简单。 「什么?!」小雯差点儿要站起来,声音都高了起来。 「你坐稳当了,别大呼小叫的!我这会儿说了,你可得保密啊!」 「你说。」小雯着急知道内情,觉得这周楚凝实在是矫情。 「现在所里不肯和苏筱晚有瓜葛,但队里又确实有个女专家,所以就让我来一下,好到时候顶了苏筱晚的缺。」 「可,可这那行哪!这项目离晚晚姐是不可能成的,不,离他们苏家是绝没有成的希望的,这不是过河拆桥吗?!」八卦这许久的小雯也气愤起来。 「这底下原因就不好跟你说了,反正她苏筱晚也不冤枉,咱们所里是没办法,不得已而为之吧。」 「呸!不要脸!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用的时候上赶着求人家,现在用完了,一脚踹开,什么破单位!」小雯气得大骂。 「你不知道事也多,就别在这儿瞎义愤填膺了,顾所长那人最谨慎了,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决定的,咱们都是棋子,都是干活儿的,管这么多闲事干吗!这单位再破你不还是想着能进去,当不知道吧。」周楚凝凭空捡成果,自然话讲得异常轻松。 「要真是这样,这地方到底要不要去还真是两说呢。」小雯愤愤不平道,去年那满腔投身考古事业的决心顿时消失了一大半。 风中一一 第四百七十三章 微凉 有说是,对待生命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好歹是要失去它的。 苏筱晚想这说的应该是常人常态,若是遇着战争或者灾祸,那冒险就是愚蠢了,或者至少应该说是不理智。 可在沈魏风的人生哲学理,不理智即是愚蠢,这二者并无区别,不分什么时候。 那苏筱晚明白他的这个心思吗? 自然明白。 她也曾经为这个跟他争执过,不分时候,不分地点,可总得分人,最起码要分男人和女人。 这小吵闹说起来也是去年的旧事了,那时她苏筱晚无累一身轻,还是有底气和他沈魏风吵几句嘴的。 如今,这是不可能了。 沈魏风也知道她不能,就什么都忍着。 毕竟这个时候他占了上风,不仅仅是没了风度,也没了温度,妥妥地胜之不武,更何况还得带累着心疼。 什么震惊、失望、一颗心荡来荡去,那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眼前的这个人。 这大概就是一个男人的务实了吧。 可惜,苏筱晚并不知晓。 屋外,风声、雨声,声声紧,屋里,静得连呼吸都听得真切。 行军床铺起来很方便,被褥枕头楼上有现成的,蒋宇还找了一张小书桌挤在了屋子的另一头,紧靠着那个简易书架,放了盏台灯,沈魏风就在这桌子上写他的书稿。 而苏筱晚在这晚短暂的慌乱之后又回归了正常。 写报告她是专业的,就像画图的技能已经深入她的骨髓,都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而且不过前后几分钟,她就沉了进去,下笔如有神助。 简图、数据还有对应的文字说明以及相应的分析,这些在苏筱晚过去几年的科考工作中都是必修科目,这一番功夫她早练得炉火纯青,要知道夏秋杨是最拙于文字的,他的多少文字工作其实最后都是交给苏筱晚去完成。 可此时,在这里,沈魏风的房间里,苏筱晚沉浸在这份英文报告里的状态没有一秒不在牵扯他的心。 他无法心无旁骛,专心写作,不是因为人,而是因为事。 但他尽量坚持不去打扰她,由她去奋笔疾书。 一个晚上,两个晚上。 一沓印着a市考古研究所抬头的稿纸眼见地下去了,变薄了,而在苏筱晚的左手边,写了满页的报告却越来越厚。 每一页的增加都在沈魏风的心里加重了一单位的分量,不多不少,足够让他的心一点点沉底。 「今晚早点睡吧,别这么熬了。」说这话时,沈魏风还是觉得心疼的,就是这心疼不纯粹,搅着许多东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苏筱晚到底还是停了笔,轻轻地长出了口气,缓了缓她胸口积攒的憋闷。 显怀在即,她开始倍感呼吸困难,一呼一吸之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心脏和肺没一个好好工作的。 「来,把这杯热牛奶喝了。」…. 她转过身,接过沈魏风递给她的杯子,深呼了一口气才慢慢地喝了两口,又放下。 「楼上楼下都传遍了吧?」苏筱晚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沈魏风,觉得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并不是那种关心人该有的情绪。 「不传就不正常了。」 「我会加快速度,争取明后天写完。」 「无所谓,一晚上和无数个晚上并无区别。」 「你怎么了?听到他们说什么了?」苏筱晚感到了话里透出的火药味儿。 「你觉得我是在意别人说什么的人吗?」 苏筱晚笑了笑:「我若说是,你会承认吗?」 沈魏风一愣,淡 淡笑了一下,然后调转话题道:「怎么样?写了多少了?」 苏筱晚扭头看了看桌上的材料,前半部分都在她这里,后半部分在沈魏风的那张桌子上,不过她这沓已经翻完了大半。 「将近一半了。」 「你手脚确实快,我自愧不如。」 「你的报告更详细,我的这个只能相当于你的初稿。」 「可以让我看看吗?」沈魏风这两天一直没提这事,现在却不得不提了。 苏筱晚点点头:「当然可以。」说着,她把那摞稿子都递给了沈魏风。 这毫无芥蒂的动作一刹那挽救了一下沈魏风那颗不断往下跌落的心,他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心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但真就一瞬间,多一秒都没有! 他低头开始看苏筱晚的稿子,缓慢地,一页页翻过去,图、文、字,还有标注清晰的数据,以及连篇累牍的分析…… 一切又变了,变得和之前一样,或者更糟。 因为赶时间,苏筱晚的英文连笔得厉害,这对沈魏风来说还是有挑战的,但大概意思错不了,他至少能保证正确阅读百分之八十以上。 而且这前半部分的资料是他用过的,内容、数据和文字介绍他几乎熟烂于胸,所以这篇全英文报告在他看来就像是在校对稿件,每一行,每一页,甚至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结论都在与他脑海里的记忆两相印证。 她苏筱晚什么都没落下,前前后后,边边角角,唯独单单舍弃了他。 可他还是冷静的,沉默的,身形不动,心态看上去如常。 「弗利尔艺术馆对报告的要求这么严?写得这么详细。」 苏筱晚一时间有点语噎,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然后尽量平静地解释道:「是的,他们是出资方,要求自然苛刻。」 沈魏风此时不能再开口了,再说就要伤人伤己,他现在不愿那样。 桌上放着他的烟,他这两天都没抽,因为苏筱晚在,但此时,他有点忍不住了,他本能地觉得得给自己一个出口。 他抬手拿过烟来,抽出一支,正准备点燃,苏筱晚却站起来打开了半扇窗户。 「你现在怎么这么怕我抽烟?」…. 「是,我现在很怕烟味儿。」苏筱晚微微抵抗了一下。 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凉了凉屋里的气氛。 沈魏风长叹了一口气,又把烟放了回去,凝神想了想才又开了口。 「小晚,来,看着我。」沈魏风这一声仿佛是在呼唤,苏筱晚根本抵御不了他这突然地一往情深。 她的一双手正正好好窝在他的手里,她觉得他的掌心微凉,再看他脸上的线条仿佛他为人处世的原则那么分明,眼窝里有点泛青,但不妨碍她爱他的容颜。 「你还在恨我吧?」沈魏风低沉的声音重重地敲击这苏筱晚的心,每一下都非常有分量。 苏筱晚摇头。 「是吗?那晚,在招待所湖边,我觉得你对我的恨这辈子都过不去了,怎么?这才几天。」 「那时是那是,现在是现在。」 「小晚,你怎么可能分裂得这么彻底?好,就算你可以,也好歹给我个像样点的理由吧。」沈魏风深深凝望着苏筱晚,让她顿时有种落水无力之感。 「我,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恨,又有什么用!」苏筱晚这话非常由衷,算得上是她的心碎之言。 「然后呢?」沈魏风怎么可能止步于这么点解释,他心里可是有着排山倒海般的怒火,只不过被强行压在心里的最深处。 「魏风,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的爱恨也不是儿戏,你有你的 为难,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你的一切从未对我完全和盘托出,所以,关于我的,也请你尽量尊重吧。」 「尊重?尊重什么?是尊重你,还是尊重你的报告?亦或者你还希望我能尊重你师兄?甚至是弗利尔艺术馆?你……」沈魏风强忍着已经顶到喉咙里的怒火,咬着牙问苏筱晚。 苏筱晚自然是哑口无言,一句也答不上来,她扭头看向桌上她的报告,心里像打翻了一堆调味瓶,五味杂陈。 恰在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为这场危险对话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风中一一 第四百七十四章 铜雀 过来敲门的是蒋宇,手里端着一只大不锈钢杯子。 「好了,小心,烫!」 说着,沈魏风接了过去,蒋宇眼睛往屋里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问:「没事儿吧?脸色这么差。」 沈魏风摇摇头,然后使了个眼色,就轻轻关上了门。 苏筱晚听出刚刚门外是蒋宇,条件反射般想到了自己身上,起身马上说:「我还是回去吧。」 沈魏风也不解释,把那不锈钢杯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拉着她重新坐回椅子上。 「这是鱼汤,是蒋宇今天去县里采购时买的两条活鱼煮的,趁热喝了,有营养的。我记得上次小雯跟我说,你喝不了鸡汤,嫌油腻,这个比较清淡,咱们这两个厨子都是在南方打过工的,很会做这种鱼汤,知道怎么处理得不腥,试一试,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蒋宇去县里采买并不寻常,上一次还是因为庆功宴所长要来,这次又去县里,除了是奉了沈魏风之命真的是再找不出其他理由。 「你不该为了我还让蒋宇跑一趟,蒋组长不是我能使唤得了的。」苏筱晚说得还算平静,可心里翻腾得厉害。 「我使唤得了就行了,你安心喝汤。」沈魏风把不锈钢杯子的盖子揭开,一片热的白气飘了出来,里面大半杯像牛奶一般浓郁的汤水上面一滴油星也没有,更别提腥气了,只有淡淡的香味儿在空气中氤氲开。 微咸清淡的汤水确实喝起来更加利口,苏筱晚没有说什么端着杯子喝了一半,温热从口腔一顺而下,暖了腔子也暖了心。 刚放下杯子,苏筱晚就看着沈魏风拉开了桌子的抽屉,在里面略翻找了一下就从里面拿出一只纸盒。 纸盒很普通,甚至还有些粗糙,外面糊了一层暗红色有云纹的纸,倒也勉强算是古色古香,让人一下就联想到盒子里大约盛着一件仿古的东西。 打开一看,里面睡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铜雀,铜雀下面是堆在一起的极细的银链条。 沈魏风拿出这铜雀,放到苏筱晚手里道:「去年也是这个时候,队里要撤了,你说去镇上的旧货市场想买件仿古的东西,结果没能买成,是这件吗?我是问了小雯,可时间长了,不知道这小丫头记性怎么样,会不会记错。」 苏筱晚这才明白那天,就是在耳巴子试图侵犯自己的那天上午,沈魏风确实去了趟旧货市场。 而这只铜雀她去年只跟小雯聊起过,还是在路上,只说了那么几句,没想到仅凭着小雯那有限的记忆,沈魏风还真的找到了它。 她记得当时那个货摊的摊主根本不搭理像她这样外行的女客,拿着个收音机,举在耳朵边上听一出秦腔,咿咿呀呀,铜锣齐响,淹没了苏筱晚一连三遍的询价。 那天回来她和沈魏风闹了起来,可闹之前沈魏风听说了这些,告诉她这应该是老板想卖高价,不然不会这么挑客人,特别是她这种面嫩脸生的女主顾,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沈魏风知道她打心里喜欢这件,从那天起就记得,直到今天。 . 第四百七十五章 青丝 两天后,当苏筱晚离开沈魏风房间时她忍不住对镜摸了摸颈间的铜雀,像是珍惜,又像是告别。 她盯着镜子里,有点仿佛又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那个还没被消磨掉的安娜,那个眉眼间仍藏着对着世间怀疑又渴望的苏筱晚。 也只有那时的安娜才最配这只古铜色的飞雀,好似在那老旧的底子上开出了枝枝蔓蔓的花,又似陈旧泛黄的屏风上还绣线如新的一只白鸟,虽说看着有点违和,但到底是明媚的,不可方物的,是她苏筱晚该有的样子,也是他沈魏风欲罢不能的那个人。 这么一想心里又忍不住紧了一下,屏风上绣着的鸟,怕是终归要黯淡下去的吧,然后霉了,落了灰,再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其实这到底是只雀还是只燕也辨不明白,那晚沈魏风说这是只燕,一只离巢许久的燕,正拼了命在风雨中归巢,可苏筱晚端详了许久还是觉得是只雀,只是还是只小雀,但也想飞高些,再高些,所以压低了翅膀积攒了力气要冲向那天际。 这个话题她和他没有争执,谈得云淡风轻,说得笑意盈盈,也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平静的交谈,他们不光讨论了铜雀,还讨论了报告里的几组图片和数据,苏筱晚甚至提出了她在重新核对这些资料后发现的一些细节上的错误,虽然东西都已封箱,暂时没了重新查验的机会,但沈魏风还是尊重她的意见当时就做了修改和调整…… 这次一如平日的晚总结会,虽说只有他们两人,可平淡、理智又使人内心踏实。 苏筱晚想,她毕竟是为工作而来,特别是到了现在,真的再没有什么能比沉浸在日常性的事务里更能抚慰她颠沛流离的心了。 不过这日子也是短的,不过那么两三天而已。 她还是走了,而且也没说错,那楼上楼下的议论再过两天只怕就要开锅,沈魏风再刻意隐瞒她也能隐隐地感受得到。 回去吧,回到真的属于自己的地方,这世上的事都是强求不来的,苏筱晚觉得那是她父亲的声音在她的灵魂里一遍遍响起…… 这天,沈魏风从外面回来已是傍晚了,天刚擦黑,他房间的门关着,开门一看,里面空无一人,不见了苏筱晚的身影。 那张她用了几天的书桌已经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桌面上除了台灯、笔筒、墨水、烟还有那沓子看完用完的资料再无其他的东西。 她走了,在完成了她的任务后,悄悄地走了。 沈魏风缓缓地坐了下来,看着那扇又被她重新关上的窗户,感觉心口比堵了一块石头都要憋闷。 他呼吸沉重,拳头攥得指关节泛白,但低头一看发现眼前的桌上有根落下的长发,他盯着这长发看了看,拳头就不由自主松开来,他想去拈起这根长发,因为那必是苏筱晚的,可他的手试图去试了试,偏又收了回来。 罢了! 沈魏风咬了咬牙,暂时把这胸口烧起来的火浇灭了一些,然后重新换了件厚一点的外套又带上门出去。 今晚,他要去见一下东子,一半为事情,一半为人,给他,还有她,这段扑朔迷离的爱恨情仇一个真正的终章。 第四百七十六章 秉公办事 去的路上还有老吴,因为返程的事他俩是主要负责人。 老吴庆功宴后装病了好几天才起来盯着年轻的干活儿,这时难得和沈魏风凑到一处身边又没别人就跟他聊了起来,虽说沈魏风几乎不怎么开口。 「小沈,这一路时间不短,我也老了,跟车确实不大行啊。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宋轶?我倒觉得可以让他试试,他那人稳妥,这几年我跟他同事,觉得这人出门办事都可靠,又正当年,说起来他也跟你同岁,都是干事业的好时候,应该把这样重要的活儿交给他历练历练。」 沈魏风把方向盘看着前路,昏黄的车灯在颇有点颠簸的路上摇晃着,他觉得他的心也一起晃动着。 路上没人也没车,天慢慢黑到彻底,队里这辆破面包的灯光没有穿透力,照不了多远,也开不了太快。 好在他不急,反正急也没用。 老吴说了一阵看沈魏风没有反应,停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咱们这次是不是动静有点儿太大了?还得特意跟警察这边做个对接。其实,找当地的派出所联系一下也就差不多了,尽量选在白天赶路,晚上有人看着车,值个夜班,三两天就到地方了。」 「派出所接不了咱们这次押运的活儿,再说安保级别高也不是坏事,就是麻烦些,前期工作有点复杂。」 沈魏风尽量解释,但关于为什么非要老吴这把年纪去押车,他觉得还不到说的时候,好在老吴这么认真的人从来都不会在工作上撂挑子,他无非唠叨几句,该干什么还是不会耽误的。 老吴一听这话就不再发问了,他听出来这里面大概是有缘故的,只不过沈魏风不好明说,难保不是因为苏筱晚,也难保不是因为他过去的事被挑了出来。 唉,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听从安排,服从管理。 老吴在听领导话这件事上可是要比任何小年轻都驾轻就熟。 离雨镇派出所此时还灯火通明,前院看不大出来,就值班室亮着灯,穿过这屋到了后院就见热闹得跟过年似的,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多出这许多便衣来。 东子人就在院里和老金说着什么,搭眼一看是沈魏风来了,旁边还跟着个人,就知道是为了押送的事。 具体的路线和注意事项就由老金去跟老吴说明,他俩人去了大办公室里详谈,东子拉了沈魏风去了那间算是临时拨给他用的小办公室,不过这会儿里面有人,还有一部机器。 「这是?」 沈魏风来过这里,一眼就被那机子吸引了注意力。 「搞侦听用的,我特意打了报告要来的。」 「***听?」沈魏风看着心头一紧,问道。 东子点点头。 「早前倒是见过,不过,用得着这个吗?」 「有备无患吧,万一呢。这帮老美装备肯定齐全,备着总没错,再说了,咱们这会儿也就这点儿高科技了,这机器也是旧的,你没听那效果,唉,凑合用吧。」 沈魏风刚要开口,负责机器的侦听人员就笑说:「严头儿,你这可就冤枉我们了,这可是部里目前能给你找来的最好的一部机器了,不信你回去打听打听,最早的那种恨不得用军用卡车拉,这部才多大。」 「嗯嗯,领情领情,别说机器了,你们人能来都算我脸大,这什么地方啊。」东子半开玩笑道,对方听得也笑起来,不再说什么。 沈魏风一看这架势就示意东子出去说话。 屋外寒气正在变重,说话间口鼻不断有白气飘出,东子冷得一缩脖子,干脆掏出烟来抽支提神,顺手给了沈魏风一支。 「你那天想个办法让苏博士单独来镇上,别跟着车队走,免得麻烦。」东子叮嘱道 。 「我知道。」沈魏风猛地抽了一口,突然燃亮的光在他眼睛里一明,又一灭。 「还有,交代她千万别有什么动作,别去未平街,也别见那俩老美,更别让他们搭话,她人出现就可以了,为的就是让他们早点动作,免得跟车凑到一块儿,也防着他们临时又找来帮手。据我们的侦查员回来说,好像那个跑了的盗墓贼现在行踪不定,这样的人作恶都是临时起意,要她千万小心注意安全,不要去任何人少的小路或胡同里,就在大路上溜达,人手我都安排好了,只要在我们监控范围内就不用担心,这些人我们都要留到最后抓,想尽量留活口,开枪什么的动静太大了,影响很坏,对谁都没好处。」 沈魏风听着东子的交代,脸色逐渐变得更差,一支烟差不多转眼就烧到了尽头,东子一看又递了一支,他沉默地接过去,还是不说话,眼睛看着未平街的方向,太阳穴处的青筋跳了又跳。 「哎,说句话,有意见提前说啊。」东子提醒道。 「她一人出来就行?那万一那两个谨慎起来,你们不是要扑空?」 「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你们就要全撤走了,他们再不出来就完全没机会了,这俩也在未平街窝了好几天,罪哪能白受!而且话说回来,就算他们按兵不动,我们也不能把苏博士填进去。一来她要是真的有什么动作肯定是有危险的,二来案子回去一审再说不清楚了不就麻烦大了?我这么大费周章还不是考虑你。」东子突然感到抓瞎,搞不清楚沈魏风的意图怎么又变了。 「为什么是赔进去?不是立功?难道不就是败了搭条命,成了就是戴罪立功?」沈魏风看着东子,一双眼睛里寒光凛凛,瞬间找到了这番话里隐藏的杀机。 东子一时语噎,琢磨了一下,惆怅地拍了拍沈魏风道:「魏风,这件事咱们不是达成共识了吗?我现在目标就是该抓的抓,但说句私底下的话,要是能放也会放,你怕听「立功」这说法,我也不想听。至于具体的你还是回家问你爸去,我这儿能保证的最多是别把人赔进去,安全地去安全地回来。」 「假如她随身带了什么,你们查还是不查?」在这颇为紧张的气氛里,沈魏风突然话风一转,问了个十分微不足道的问题。 「完事了肯定要查现场,所以你提前跟她说好,别往兜里包里搁些不该搁的,你怎么想起这个来?我都没在意。」东子自然有些奇怪。 沈魏风想了想才压低声音跟东子知会了一番。 东子开始表情正常,听着听着脸色也变了,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把手里的烟丢到地上,用脚踩灭,也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然后才开口道: 「既然这样,我可就只能秉公办事了,现场都是人多嘴杂,不好管。不过,不到最后那一刻都不好说,你再想想办法,尽量从头避免吧。」 东子看着沈魏风,觉得寒风里他的眼睛里有东西在飘忽不定。 「办法是有,可是很不怎么样,而且也不见得管用,希望,希望还是不要走到这一步吧。」 东子知道沈魏风在大是大非上不会徇私,可也听出他话里的挣扎和痛心,很想再宽慰几句,但转念一想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声,没再吭声。 第四百七十七章 无返程列车 沈魏风此时单觉得眼前的这个棘手问题极难处理,但事实上暗藏的杀机早已在几天前显露,与他真可谓擦肩而过。 那晚,送回了苏筱晚的夏秋杨开着车歪歪扭扭地朝未平街70号去了,他手臂上的枪伤还在隐隐作痛,每打一下方向盘就牵扯地一阵撕裂般的疼,寒冷的夜里他头上竟冒出了一层汗,车也开得一阵快一阵慢。 他已经想走了,恨不得立刻收拾行李去东南亚,其实,那边的人手都雇好了,房子也租下了,就连跟当地政府的合作也基本谈妥了,他们是敞开大门欢迎像他这样美方专家的,哪儿像在中国遭受这样的冷遇,这在那边是不可想象的。 车子缓缓地开进了未平街,夏秋杨满脑子里盘桓的都是:离开,尽快! 越想越一刻也不愿多耽误,他停好车,拔了钥匙,从车上下来,立刻快步往回走。 街里面黑,70号院里更黑,而且一片沉寂,连二楼房间里的灯都没亮。 一般这个时候吴霜竹会在房间里看她之前在南美的工作资料或者继续写论文,他觉得这人不可能这么早就睡觉。 吴霜竹的狠辣和勤奋是互成正比的,这女人狠起来连自己都不会放过,不管是在敛财方面还是在学术方面。 她这辈子最深恶痛绝的一种女人就是躺平当贵妇的心机女,她要的都得是自己挣来的,不管是钱还是地位,男人可以拿来垫脚,但绝不会用来攀附。 可以说,吴霜竹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苏筱晚,她俩不过是走向了各自的极端,如果说苏筱晚是一株尚不足手腕粗细的橡树苗,那吴霜竹就是一丛满身盔甲还能开出妖艳之花的荆棘。 也许,还是吴霜竹在践行女性主义的口号方面还更彻底一些,苏筱晚虽然曾多次参加女性主义的论坛和活动,却极难有吴霜竹那样破釜沉舟的行动魄力。 只可惜,吴霜竹执意要走的路根本是一条不归路,她狂妄而不自知,不明白她的极端主义导致的不仅仅是个别人的灭亡。 夏秋杨对这些是知道一些的,也了解吴霜竹的为人,可他知道的还是浅,太流于表面,骨子里不能尊重女性导致他的男性自大不可收拾,他觉得吴霜竹一个女人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不过胡闹罢了,不过被莫里斯摆布罢了,得了点蝇头小利还沾沾自喜。 他不要和这样的疯女人捆绑在一起,过去的几年里他的工作都在中东地区,并不十分了解吴霜竹竟然在中国国内有着这样一条秘密的敛财通道,若是早知道了,他这次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让莫里斯把吴霜竹踢出这个项目,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已然来不及了。 不过,现在解绑应该还有生机,至少是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夏秋杨边想边推开了大门,一看一楼黑灯瞎火的,连平日里总是开着门的厨房也没有动静,院子里静得仿佛一个人也没有,楼上更是悄无声息,整个院子空荡地就像是地狱的入口。…. 可明明今天中午他离开的时候吴霜竹还在,看他拿着车钥匙要走,人还阴阳怪气地说了两句摔了门。 夏秋杨轻轻带上院门,然后把手伸进了口袋,从里面掏出枪来,轻手轻脚地一间间查看。 一楼完全没有人影,他放轻步子上了二楼,走到睡觉的房间时他终于听到了声音。 「一辆车不够,再找一辆来,嗯,还有人手,多叫些来,嗯,对,一人一把枪,时间?等我电话,嗯,目标,说了几次了,押运车,记住了!人?人不用你们管,老梁?我不知道,死了吧!什么?活口,活口你们自己留啊,我去哪儿给你们找活口!他,他跟***了一阵子,可特么什么都办砸了,你们愿意留着叫走好了,我不需要!钱?呵呵,他还有脸要钱?你告诉他,办成事可以拿钱, 不然滚远些!」 夏秋杨听得心跳更快了,要知道他觉得在国外再胡作非为,底线是不能杀人,这是铁律。 枪是用来防身的,不是拿来夺取人性命的,谁也没有对他人生杀予夺的权力,即使是上帝也没有! 他一脚踹开门,「啪」地拉亮了屋里的灯。 吴霜竹正站在窗前,窗户开了条缝儿,有冷风倒灌进来,屋里很冷,她一身爽利,腿上是一条紧身长裤,上身一件和夏秋杨一样款式的男式皮夹克,只不过她的这件是土黄色的,头发高束并盘碎发也没有落下来,脸上倒干净,但狠戾之气溢于言表。 「你怎么才回来!」吴霜竹看到夏秋杨毫无情绪波动,烦躁地把她手里的电话丢进了地上的衣箱里。 「你在跟谁打电话?」 「你管不着!闪开!」吴霜竹的焦躁从跟踪沈魏风和苏筱晚去考察回来后就加重了,脾气异常地暴躁,经常性在房间里摔砸东西。 而夏秋杨忍这个吴霜竹也是到了尽头了,他一把扯住吴霜竹的胳膊,恶狠狠道:「我警告你,不准杀人,听见没有!」 吴霜竹冷着一张脸看着夏秋杨,然后目光下移突然看到他的左臂衣袖上似乎有个枪眼儿。 「这是什么?」吴霜竹毫不留情地一把用力握在夏秋杨的枪伤上,夏秋杨痛到一声大吼,一把甩开了这女人。 吴霜竹哪里顶得住夏秋杨这么重地一下,整个人摔在床上。 「怕死就赶紧滚吧,少在这儿啰嗦!」吴霜竹利索地又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要往外走。 「我警告你,你要还不收手,我不光要在这里报警,回去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你可以试试我们谁在莫里斯那里更有分量。」夏秋杨扶着左臂对吴霜竹恨道。 吴霜竹听到最后一句才停了下来,但她转过身来看了看夏秋杨,一脸不屑道:「把我的枪留下!还有,你今天又坏了我一桩事,不要逼我动手!」 夏秋杨当然知道吴霜竹指的是什么,可他才不会理会吴霜竹的警告,反正关系已经破裂,合作已无任何可能,剩下的只有那可怜的一丁点儿感情,但现在也被吴霜竹扔在脚下用力碾碎,这女人如今连用身子换和平的伪装都不需要了,你还能指望跟她谈什么! 事实是吴霜竹已经登上一辆没有返程的死亡列车,他的当务之急就是下车自救。 「你指使姓梁的对安娜施暴,作这种恶早晚都会下地狱!」 夏秋杨松开扶着左臂的手,冲着吴霜竹吼道,说完他人来到地上的衣箱前,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脑子里还在琢磨是否要去派出所报警,正边想边咬牙要合上衣箱拉上拉链,突然惊闻楼下传来一连串「叮呤咣啷」之声,然后一个熟悉的嘶哑的异常苍老的声音从楼下传了来: 「哎,那谁,你下来,听见没!」 风中一一 第四百七十八章 旧历新年的味道 这声音在夏秋杨的耳边跟个炸雷似的,他站了起来,缓步走出房间,手里握紧了吴霜竹的那把小左轮,心里盘算了一下枪膛里大约还剩几颗子弹。 「快点儿的呀!说你呢!」耳巴子十分不耐烦地在楼下嚷嚷着。 夏秋杨已经在第一时间内听出是他了,他没想到这货竟然还敢来这儿,而且嚣张得跟下午没挨过揍似的,这王八犊子当时跑的时候甚至连裤子都没提好。 二楼屋外面的水泥栏杆有半人高,对于夏秋杨的个子来说这个栏杆是有点矮的,做掩体稍显捉襟见肘,但他赌耳巴子手里没武器,应该不至于闹到火拼的程度。 结果真到了跟前往楼下一看,这才发现耳巴子已经擒住了吴霜竹,这会儿正拿着他以前在这儿宰羊的刀横在吴霜竹的脖子上呢。 「哎,那谁,你下来!咱俩商量件事。」 耳巴子一条胳膊跟铁箍似的卡在吴霜竹的肩膀上,人靠着院墙,背后有个破包,还是下午的那身打扮,一脸灰扑扑的,咧着嘴冲夏秋杨笑。 「你把她放了。」夏秋杨低吼了一声。 「放她?我没听错吧。」耳巴子还在笑,只不过这笑里面混杂了蔑视和瞧不起。 「你不和她拆伙了吗?也没拿到钱吧?这样,你把她那钱拿出来,咱俩分分,我来弄死她,怎么样?」 夏秋杨听不懂「拆伙」什么意思,只能猜到个大概,知道耳巴子在去大西北的路上多次见过他跟吴霜竹起争执,大约想钻这空子。 「你要多少钱?」夏秋杨手里的枪始终指着耳巴子和吴霜竹两个人,只是枪口这时对准的是耳巴子。 「啧,什么我要多少钱!你要多少钱?剩的给我就成!我一老汉,有俩钱够花就行。」 耳巴子那蹩脚的西北味儿普通话里夹杂着方言,听得夏秋杨一阵明白一阵糊涂。 「你放了她,钱都给你!」 夏秋杨边说边往屋里退,想躲到暗处打伤耳巴子持刀的胳膊救出吴霜竹。 「都给我?呵呵,那怎么行!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说我梁老汉接个活儿竟然吃独食。也罢,你既然这么大方,还是我来分吧。」 这话音一落,吴霜竹和夏秋杨都愣了,还没等反应过来,耳巴子一把薅住吴霜竹的头发翻转过来,一条胳膊扭过她的两只手,另一只胳膊一把从口袋里掏出一团麻绳来,三下五除二把吴霜竹捆了个结实。 耳巴子过去在农村副业就是替人宰猪宰羊,捉住腿脚绑上绳子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说起来,吴霜竹也不是个吃素的,她一看耳巴子松了刀子,立马就想抬脚去踹他的裆部,可到底没有耳巴子那身手更敏捷,一下又被攥住,拧了个个儿,人整个就跪在了地上,完全没了反抗的机会。 绑了手还不算完,耳巴子一脚把吴霜竹踹倒,又掏出一团麻绳来把她脚也绑了起来。 吴霜竹开始扯着嗓子大叫起来,边叫边喊:「ven!」 「别叫!安静点儿!他妈的老娘们儿就是特么爱叫唤!闭嘴!」耳巴子一边骂着一边从墙根儿捡起一块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脏破布,一使劲就塞进了吴霜竹的嘴里。 「哎,那谁,看着啊!我先把她分了,咱俩再分那钱。哦,对了,这娘们儿还挺横,有两下子,要不先把她脚卸了?你说呢?」耳巴子咧着嘴干笑,手里的长刀已经在吴霜竹的脚踝上比划起来,一边比划还一边唠叨「这儿就行,有骨头缝儿,不毁刀。」 「住手!你,你别动她,我这就去拿钱!」夏秋杨先是被那块恶心的破布弄得反胃,接着看见耳巴子真拿刀作势要去剁吴霜竹的脚吓得立马大喊。 「哦,成,拿下来,咱俩再 商量,」耳巴子笑得更欢快了,又低头看了看满眼恐惧吓到流泪的吴霜竹,用刀面轻拍了拍她的脸,嘻笑道「我说你哭啥!好事儿啊,你那相好的这不挺心疼你的,你该高兴啊,是不是?」 夏秋杨赶忙转身回了房间,疯了一样到处翻找吴霜竹的东西。 可她的箱子和包里都没有钞票的影子,只有一沓子旅行支票,还是小面额的,粗算一下不过一千美元左右,很难打发耳巴子,正急得冒火,他突然想起吴霜竹的箱子有个外层,她喜欢把重要的文件和枪藏在里面,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现金。 夏秋杨一把把她那箱子扣过来,倒了一地的衣服,然后捉住箱子底往床上一放,摸了摸边缘,找到了暗处的拉链,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沓子绿莹莹的钞票。 拿了钱,夏秋杨起身就要往外走,可刚起来又停住了,琢磨了一下,决定不下楼去。 毕竟在高处还有转圜的空间,下去就得实打实正面硬钢了。 「哎,钱在这儿,你放了她,我就这给你。」 耳巴子眯着眼儿瞅了瞅,笑得更开心了,点点头,用刀指着夏秋杨:「扔下来吧,我拿钱就走人,这娘们儿还你。」 说完,耳巴子一抬脚朝着地下躺着的吴霜竹就是一脚,吴霜竹手脚被捆住,直接在地上翻了个滚,疼得「嗯嗯嗯」个没完。 夏秋杨一手拿钱一手拿枪,正准备丢钱下去,再趁耳巴子不防抬手来一枪,结果耳巴子又补了一句:「还有你手里那枪,也一块儿扔下来,我一个人儿,没个防身也不是个事儿,上回我那枪也丢了,你们当老板的也不能这么抠搜,这把就当给我报销了。」 「这不可能!」夏秋杨果断拒绝了耳巴子的妄想。 「啥?不可能!」耳巴子冷笑了一声,摇头叹了口气,又慢慢踱到吴霜竹跟前,突然高举长刀,猛地就往她脚踝剁下去…… 后面的动作就太快了,三个人,三条心,各有各的盘算,各有各的利益,谁知道竟在这时难得的碰撞在了一起,在一声凄惨的大喊之后,70号院一下又回归了刚才的平静。 然后,一股血腥气掺着点热乎劲儿在楼下氤氲开去,恰在这时外面不知谁家的孩子提前玩起了二踢脚,点燃的爆竹地上一声,天上一声,震耳欲聋的动静瞬间在黑夜里炸开,火药味儿,腥味儿,还有寒冷都掺杂在一起,有种异样的,诡异的,旧历新年的味道…… 免费阅读. 第四百七十九章 尽人事听天命 而那晚离开派出所之后,沈魏风便和东子约了第二天一起去了趟b市。 两人开着东子那辆车,风驰电掣地赶了过去,全程几乎没停下来休息过,饭也来不及吃,水也顾不上喝,就那么硬是熬到了b市精神病疗养院。 在一番交涉后,给孟岩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沈魏风在签字那一栏不是没犹豫过,可再一想他已没有其他选项,这字也就只好咬牙签了下去。 临走时,东子去药房取了一个月的药,又拿了医嘱,急匆匆回来都交给了沈魏风。 「收好啊!大夫说了,他这情况一次药都不能少吃。」 沈魏风点点头,接了过去,又问医生对路上的医嘱。 「说是给他的药有一种今天加量了,估计上车就是睡,没事儿的,放心开吧。」东子背着孟岩,低声告诉沈魏风。 因为要出院了,孟岩今天把病号换了下来,穿回了他原来的那身衣服,看着仿佛与过去的他无异,只不过眼神和脸色不太协调,后来小雯形容说:怎么隔了一年孟岩那眼睛都成实心的了?像大理石做的石球,盯着看有点怕人。 小雯没说错,孟岩是勉强被接出来的,要不是东子拿他的身份从中斡旋,医院是怎么都不会放这样的病人外出的。 不过东子也说了,若是冒这点风险能把意外降到最低也值得,毕竟总得冒点险,相比来说孟岩这个险还是小多了。 情况也果如医生所说,孟岩一路都很平静,车开出去不多会儿就头一歪睡了过去,等到了冯村都没彻底醒过来,看见出来迎接的好多同事他一直是茫然的,就连拉着他老泪纵横的老吴他都没认出来,只知道看着,也不肯说话,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可即便如此,孟岩归队的消息还是如风一般吹到了1号院苏筱晚的耳朵里。 「什么?孟岩出院回来了?」 「可不,人就在3号院老吴那屋呢。」 苏筱晚一时间脸上不知是悲还是喜,平静了一下才拉着小雯问道:「难道他好了?恢复了?」 小雯皱眉摇了摇头:「其实,看着比去年送走时更不好了,我也不明白这样怎么还接出来了,为什么不送他回去?他家里反正还有人。」 「这什么意思?他家里难道快没人了吗?」苏筱晚听出小雯话里有话。 「是啊,他是他奶奶带大的,他父母大地震那年都不在了,队里传他这毛病就是小时候地震给吓得,要不老吴那么疼他,跟自己儿子似的,才不是什么挖墓着了道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哎,你还别说,他们这勉强凑成一家子倒也不错,一个一辈子没孩子,一个打小就没了父母。」小雯说着无奈地笑了笑。 当天晚上,关系近的几个人加上周楚凝和苏筱晚都去一起吃了饭,老吴罕见地喝了一杯,孟岩似乎一下在原来的现实生活中找到了熟悉感,精神也没那么萎靡了,看人有了点精神,吃饭中途还嚷嚷要去岩洞上班,尽管这话让大家一时间有点沉默,可老吴还是开心的,答应他明天一早就去。 席间,沈魏风一直沉默地吃着饭,偶然会看一眼对面的苏筱晚,要知道这里一桌子的人都不清楚,接回孟岩的目的只为安抚苏筱晚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沈魏风唯一还能记起的就是那天从b市离开的路上她拉着他的手问为什么不能把孟岩救出来,当时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到底她是无比惦念孟岩的,这个精神都无法自我控制却能给苏筱晚带去内心稳定感的可怜人,她渴求的温情已然不多,沈魏风觉得自己能为她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可至于这办法管不管用,却是谁也不知道的,就连他沈魏风也没有任何把握。 还是东子的那句话说得在理:尽人事,听天命吧! . 免费阅读. 第四百八十章 滚烫的谎言 这顿饭时间不短,吃完都已经晚上九点多,大伙收拾了桌子就散了,周楚凝如今有眼色地跟换了个人似的,看了看沈魏风和苏筱晚两个就一个人回去了。 沈魏风自然是要送苏筱晚的,他特意留下她在院子里迁延了一会儿,估摸着周楚凝回去了才出门。 「楚凝在那边还安静吗?没过去吵你吧?」 夜里冷,一开口就是一片白雾。 苏筱晚摇摇头:「她这次来挺平静的,虽然不怎么和我说话,倒是跟小雯处得很好,两人总是凑一处聊天,经常聊到大半夜。」 3号院距离1号院就那么点距离,说到这里就已经到了路口,沈魏风心事重重地走着,没太留心苏筱晚的话,也没注意眼看就要到1号院,还是苏筱晚问他是不是着急回去,能不能陪她走走路。 原本,沈魏风就有话要跟她说,这要求提得合情合理。 其实自石棺开启后,苏筱晚就十分抗拒再去探方那边散步了,沈魏风知道她心里有坎儿过不去,自然而然便转身往村西头走去,苏筱晚也不反对,就跟了过去。 「听说孟岩早就没了家人。」苏筱晚拉了拉衣领,扭头看了看沈魏风。 「是,他家里还有他奶奶,也一把年纪了。」沈魏风今天跑了一天孟岩的事,这时反而心思全不在他身上。 「说是他这病是因为小时候经历过大地震。」 沈魏风这才有点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的苏筱晚:「确实,据说他当年和父母的遗体挤在一个非常小的空间里,熬了几天几夜才等来救援,靠的是水管破裂的地方渗出来的水才活下来,受了不小的刺激,那年大地震时天非常热,那种气温下人的遗体……,你应该能想象出来吧,在那样的情景里……,就一个孩子,即便能留住生命,总也是会有不小的心理阴影。」 「没想到,孟岩那么小就活在这样彻头彻尾的孤独里……」苏筱晚听得心里百转千回,可嘴上只是轻轻地感叹了那么一句。 大路边有不少人家,今夜竟然有一家是敞着大门的,两人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这家有白事,院子里现扯了几条电线,电线上有几只灯泡,全新的,刺眼地亮着,夜里了,一身白衣麻布的家人们正在守灵,其中一个中年妇女不时会扶棺发出一声凄惨的哭嚎,黑色的棺木停在院子中间,在几只灯泡的照耀下,光亮的新漆翻着氤氲的光,大门口的红色对联被撕去,换了一副浅蓝色的挽联,上面都是些极悲哀的话,沈魏风略读了读才知道这家去世的并不是老人,而是一个中年男人,对联里那悲哀的语句仿佛是这人老母亲的锥心哭诉,一边骂一边哭,那无尽的伤痛都从这副对子里流淌了出来。 沈魏风不忍多看,感觉再难驻足,于是赶忙拉着苏筱晚离开了这户人家。 后面的路两人沉默了良久,只有脚下沙沙的石子响伴随左右。 苏筱晚走得极慢,像她心里的犹疑拖延得不知何时才能出口。 而沈魏风也揣着一堆心事,可他觉得今晚说到看到的都太不吉利,让他心里一阵阵发寒,他很想把一切都推后,可惜命运的车轮已经就在眼前,哪里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他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苏筱晚,话就仿佛一勺滚烫的蜡油含在嘴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而苏筱晚此时也在看着他,清澈无霧的眼睛干净清透得就如洁白的瓷坛中落了一粒黑色的棋子,在那毫无波纹的倒影里分明只有他的身影。 沈魏风深呼了一口气正要开口,结果话还在嗓子里就被苏筱晚突然缠上来的拥抱给堵住了,接下来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的反而不是他沈魏风。 「魏风,今天,谢谢你!」苏筱晚依偎在沈魏风怀里,似乎是因为冷,也似乎 是为了求助,仿佛只要她抱着他就能获得一份力量,一点支持似的。 沈魏风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用双臂抱紧苏筱晚,低头沉声道:「别这么说!」 「我……,我们……」苏筱晚觉得胸口憋闷,话堵在喉咙里,她多么渴望说出来,但仍是差了那么一点力气。 可此时沈魏风对她吐出的只言片语并不曾留意,只觉得怀里苏筱晚那纤弱的身子是那么不经一抱,这样的身体是不该经受任何风浪的,他在这一刹那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地混账,控制不住的悔意如海水般涌了上来,让他在心里无声地痛骂了自己很多遍才终于开了口: 「明天,我们去镇上的旧货市场转转,我在那边的一个老板那儿订了样东西,你也来一起看看。」 这几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滚烫的,以至于它们纷纷跳脱出来,好似要找到可以继续燃烧下去的火盆。 沈魏风觉得喉咙里是烫的,眼睛里是酸涩的,心疼得像是被凌迟了一般,嘴里全是苦味,无边无际。 苏筱晚毫无戒心地点了点头,放弃了难以出口的心底的隐秘。 她想,再等一晚吧,明天,也许明天她就有力量了。 是啊,毕竟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陈词滥调 滚烫的谎言,寒冷的夜,在这人心无处遁形的大西北的晚上,除了苏筱晚内心短暂的温暖和沈魏风克制不住的悔意,剩下的相关的还有一点惊悚。 在距离未平街几公里外的荒滩上,在一片看似平整的土地表面,黑暗中的土层竟然一耸一耸地,下面似有什么活物,再仔细看去,耸动的地方慢慢顶起一个土包,起初是小土包,然后变大扩展开来,最后一个东西从里面「嚯」地伸了出来,紧接着是另一个…… 乌云随风流转,月亮探出头来,惨白的月光下,土包那里伸出的却是两只满是泥垢的手,一双粗糙的、如枯树枝般苍老的手,在泥地上用力扒着、扒着,而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很远处的奇怪的动物的低声嚎叫此起彼伏…… 这边,冯村西头的土路上,低声诉说着的两个人终是相拥而吻,沈魏风无法平息自己内心的波澜,只能把所有难以出口的,未来难以言说的苦涩都化在这吻里,他敞开自己外衣的纽扣,像过去一样,把苏筱晚包裹在自己怀里,把他假想中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将他最后的一分努力化作一个真实的动作,有现在才有将来,有此刻才有明天,他不做梦,他只要当下,他认为只有拥有此刻,才能得到未来…… 爱与哀愁就这样静悄悄地过去了,可也未曾彻底过去,该来的,该承受的,都在这一夜后纷纷粉墨登场。 不过也是这晚,当夜色沉重得要吞没一切时,苏筱晚和沈魏风一起慢慢走回了驻地。 苏筱晚走到1号院大门口时停了下来,她忍不住扭头,她看见沈魏风还站在那里看着她,没有转身离去,她感到心里有种剥离的痛楚,她低下头,扶着铁门,再扭头去看,她觉得沈魏风眼里也是不舍,脚下也仿佛生了根,没有一丝挪动的意思。 「回去吧。」还是他催促了一下。 苏筱晚浅笑着点点头,一咬牙进门去了。 院里,小雯房间里亮着灯,听得出她人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在愉快地哼着歌:「人生呀,谁呀谁不惜青春……」 小雯的嗓音是圆润的,清甜的,如秋日的新梨,可那调子、那歌词却满是悲伤,苏筱晚听得停了步子,瞬间嗓子里哽住了,然后才匆忙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曾经红极一时的旧日里的小曲小雯还是唱得晚了点,后面的曲调和歌词全没被这时的苏筱晚听到,若是让她听到了只怕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吧! 还是这夜里,沈魏风看着苏筱晚进门去了才转身返回3号院,时间已经将近凌晨,可他还是不嫌晚地回去后就立刻上了二楼,「嘭嘭」地敲响了老吴的房门。 左右两间都听到了门响,却不知是谁这么晚还上楼来,自然也没听到之后两人的对话。 沈魏风一进屋就看了看床上的孟岩,问道:「睡着了吗?」…. 老吴披衣起来,扶了扶眼镜,点点头:「睡着了,吃了药就躺下了,睡得特别快。」 沈魏风放下心来,和老吴来到窗前坐下,压低声音把事情跟老吴交代了一遍,算是对那天老金说明的最后补充。 老吴听得很是认真,一直没说话,也没中间打断过,听完了才点点头,然后问道:「这事就你我知道,他们呢?宋轶和蒋宇清不清楚?」 沈魏风摇摇头:「押送的事情是你负责,他们不会知道的。」 这话按理说是为了给老吴一颗定心丸,不过效果并不理想。 老吴先是不吭声,接着咳了几下,听得出肺里面有些不爽利,然后他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压了压,才又问道:「这是谁的意思?你的还是所长的?」 这话问得沈魏风一时间有点语塞,他想了想,又看了看老吴那满是沧桑的脸,勉强开口道:「是我的主 意。」 这倒是让老吴听得一愣,然后他脸上浮上一层淡淡的悲哀,叹气道:「我懂,我懂!」 说完,老吴摘下眼镜,叹了口气,用手擦了擦眼角,摇头道:「你不必这样,真的,我是老了,可还不糊涂。」 沈魏风听得出老吴话里的苦涩,便勉强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安慰道:「不糊涂就好,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清醒。」 老吴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突然身后一阵响,引得两人都不禁回头去看,原来是孟岩在床上翻了个身,是床板发出了别扭的怪声。 于是,两人便止住了交谈,老吴点头答应下来,沈魏风便马上起身离去。 其实,对于此时的老吴来说,答不答应根本不是重点,因为他只剩答应而别无他选…… 第二日清晨,村里的公鸡还在打鸣,小雯就和周楚凝一起起了身,小雯一边穿衣叠被一边还在哼唱着昨晚的曲调。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家山啊北望,泪呀泪沾襟,小妹妹想郎直到今,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小妹妹似线,郎似针,郎呀,串在一起不离分……」 周楚凝越听越笑了起来,问道:「小雯,你这唱的是邓丽君的那版吗?听着怎么不像呢?」 小雯停下来,也呵呵笑起来:「你耳朵真尖,我昨儿在镇上新开的小音像社听到他们老板不知哪里搞来的这老版的原声,觉得真是好听,慢慢悠悠的,好有韵味,在那儿听了几遍,这不一听就入迷了,哼起来也停不下来了……」 小雯一起来就习惯开门开窗,隔壁苏筱晚还没起来,可也已经醒了,屋里小雯的哼唱几乎一个字一个调都没落下,全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可隔了一夜,一切都不同了,那些「人生啊,青春啊,患难啊,针啊,线啊」都随着门外轻飘飘的寒风去了,任谁也留不住! 天上的太阳似乎也听到了小雯清甜的歌声,赶着早上硬生生地露了会儿脸,然后也没了气力,随意掉进了那云里。 苏筱晚看这窗台上闪耀的光斑跳了又跳,可没过多久就又随着歌声消失了,她知道这新的一天是注定要没了阳光。 风中一一 第四百八十二章 谁的千军万马 这是月22日,熬过了清晨的阳光隐去了真容,其实再过几日就是感恩节了,苏筱晚一点没忘,但今天冯村考古队的返程工作已经彻底开启,沈魏风的记忆从这天清晨开始变成了以小时为单位,甚至以一刻钟为单位。 也许之后是一片空白,但这天是满的,一件件一桩桩数都数不过来。 大事、小事还有琐事,都堆积在这一整天里冒了出来,什么按下葫芦浮起瓢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情景。 车、人、物在早饭之后纷纷从驻地院子里涌了出来,冯村东头的一片地方都被占满了,从市里调来的货车个头尤其大,几乎堵住了3号院门前的大半路面,后来在老吴的指挥下才挪到了4号院门口,队里的小伙子们和村里临时雇来的村民一起加入了扛箱装车的队伍。 不过,村民都在院子外面接手,队里的人在院里做最后的打包和分配,老吴和宋轶在跟前看着,同时一箱箱做着登记。 宋轶这几天也休息得不好,眼窝泛着青,沉着一张脸查验每一个经手的木箱。 「今天几点发车?」查完了一批,宋轶转头问老吴。 「哦,看情况。」老吴顿了一下才回答。 「第一站到哪儿?晚了别天黑了。」宋轶颇为不解老吴的含混不清和不紧不慢,这不是老吴惯常的风格,他人老了,可利索劲儿一直不输年轻人。 「没事儿,有人跟着,天黑也不碍事。」老吴应承着宋轶,答得很随意,他到底是老了,有些关键的事情反应到底是不如年轻人快,再加上又有一重重心思,话就说得有些纰漏,只不过他自己此时一点不觉得,单想着抽烟,可马上又意识到这儿是库房,遍地的箱笼和文物,怎么可以有明火! 「宋组长,这两箱往里放吗?您过来看一下。」外面装车的喊了一嗓子。 宋轶寻声出去了,老吴松了口气,从旁边捡了个空木箱来,坐下歇着,看着手里的表格一阵出神,正想着,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来。 「您想什么呢?偷懒可不成啊!」 老吴抬头一看是小雯,旁边跟着的是周楚凝,脸色就更差了。 「你俩来这儿干吗?」 「来取那件石棺里的宝函啊!拍照,登记。」小雯说着就往库房那间屋里瞅,发现里面乱哄哄的,除了人就是遍地的箱子和纸。 「都这会儿了,还拍什么照,登什么记,胡闹!赶紧回去!」老吴语气严厉,不容分说。 周楚凝在旁边撇了撇嘴,小雯不服气,冷冰冰道:「沈队让我们过来取的,你有不满找沈队理论去,别跟我们嚷嚷。」 话音刚落,只见大门口又来了一个人,是苏筱晚。 「啧!怎么了!都跑了来。」老吴烦得扶了扶眼镜,但到底这话是抱怨,看见苏筱晚走过来还是站了起来。 「老吴,小雯来取那件宝函,我过来签字。」 原来苏筱晚是来负责兜底的,老吴还能说些什么,只好权当不知。 眼看三个女同事进去取东西,宋轶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让她们去吧,您老就别跟她们几个置气了,要是赶不上这趟车,大不了让沈队自己把东西拎回去,不会出事的。」宋轶语气诚恳,可老吴的眉头就没松开,一直盯着库房里,看着小雯和周楚凝在里面翻来翻去地找宝函。 苏筱晚因为无心在这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上,再加上周楚凝在,就默默地退了出来,在外面等着。/>原本这件事就是小雯和周楚凝的主意,她并不明白沈魏风为什么今天在这件事上答应得如此痛快,心里琢磨大概是不想当面驳了蒋宇的面子,所以才点头同意的吧。 但无论什么 原因,这件东西她原本都是不打算再看到了,也没想过还能再见。 正心里乱着,宋轶走了过来和她搭话。 「苏副队长打算哪天走?是准备回去就马上回美国吗?」 这件事宋轶在心里记挂很久了,今天这个机会十分难得,他连弯子都不愿绕,就那么直接问了出来,好似生怕突然冒出个什么来再把这点机会都挤没了。 苏筱晚一听这话眼神一散,等了等才勉强答道:「打算和沈队、蒋宇他们一起,不过机票还没订好,回去再看吧。」 这样清楚干脆的回答让宋轶听了心顿时冷去了一半,可好在他陷得还不算深,难受了那么一下就挺过去了。 苏筱晚自知刚才的话说得多少会有点让宋轶心里不舒服,就主动刻意换了个话题。 「这次是你和老吴一起押车?」 这件事沈魏风没跟什么人交代过,苏筱晚更不可能提前知晓。 宋轶摇头道:「就老吴自己。」 苏筱晚眉头一皱,忍不住又问:「明天走?」 可宋轶却实话实说道:「不,就今天,应该是装完就走。」 苏筱晚听得勉强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抄在外衣口袋里的手慢慢地握在了一起,心慌意乱像千军万马一般奔杀而来。 第四百八十三章 摇曳之光 找呀翻呀,再加上喊人搬动,两个院子来回跑了几趟,等到一切都就绪了,宝函安安稳稳在1号院最东边那间空屋子放好就已经是中午了。 3号院厨房今天是标准的大锅菜,因为人多,且男人多,饭菜粗糙得让小雯叫苦不迭,周楚凝拿着筷子在饭盒里扒拉了几下,挑三拣四一番后根本没怎么动筷子,倒是苏筱晚冷静得像个雕塑似的,拿着一只小勺慢慢地吃着,一口接一口,一声抱怨也没有,看起来不像吃饭,更像是在完成任务。 午饭后,三个女孩儿就忙开了,因为队里的男的都去干体力活儿了,只好就把村长家的三丫头叫了来帮忙。 小小的一间屋里,四个女孩儿叽叽喳喳个没完,一边聊着天一边拍着照,与院子外面紧张辛苦的气氛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苏筱晚此时在旁边做着登记和记录,是四人里面开口最少、心思最重的一个,一双眼睛不时看向自己腕上的手表,直到沈魏风走了进来。 她感到自己有些慌乱,觉得身上这件薄得不能再薄的白色衬衫背后竟然开始有了些许燥热的汗意,可明明这间屋里没炉子更没炕,冰冷得只有几度。 她应该走了,昨晚和沈魏风说好了今天去镇上,现在已经这样晚了,再不去天就要全黑下来。 大西北初冬的夜晚是说来就来的,根本不容置疑。 沈魏风进来以后和周楚凝随意聊着,而苏筱晚推无可推干脆直接放下了登记表格起身出去,客套都懒得做全套。 隔壁就是她的房间,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里很热,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炉子上的水壶里的水已经烧开,或浓或淡的白色蒸汽不断从壶嘴里喷出,使桌前的窗子上蒙了一层轻薄的水汽,每隔一会儿功夫便从玻璃的最顶端聚集出一滴水珠,因为太重会在猛然间滑落下来,那速度是极快的,瞬间在窗玻璃上划出一道极细的狭长的风景。 桌上早就收拾干净,清透的玻璃台面下还压着一些工作上常用的基础数据和名称汇总,旁边有几张小的水鸟纹绘图,玻璃一角上甚至还有一张苏筱晚给自己画的简笔小像,随意又传神,而桌面上此时只留了台灯和笔筒,专业书籍与资料早已交回队里封存。 书桌旁是她的单人床,床上铺着一床棉被,床头有她的两本英文,其中一本里夹着一张纸,是那天从县医院回来沈魏风在灯下特地为她写的《短歌行》。 苏筱晚看着书愣了愣,略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把书拿了起来,从里面取出那张纸来,折了两折放进了自己长裤的口袋。 抽屉里的杂物基本清理完了,还有一只旧铁盒在里面,苏筱晚打开盒子,拿出那只卫星电话,又从旁边墙上的挂衣钩上取下大衣和皮包,将电话放进包里,然后来到镜前。…. 镜中的自己那苍白的脸上浮着一层不切实际的绯红色,因为清瘦导致双眼异常地大而清亮,乌黑的眼珠里分明有清晰的身影,而那缎子般的长发已经散开落在肩上,可她觉得还少了些什么,便从手边的衣箱里拿起自己的化妆包,从里面找出口红来,对着镜子仔细地认真地薄薄涂了一层。 那是一种温暖的红色,很衬她明亮的双眸,也十分恰当地中和了她眼中有些遮不住的悲戚。 她看着镜子,把大衣纽扣一粒粒扣好,又整理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却在此时发现三丫头从外面探头进来。 「晚晚姐,楚凝姐让我告诉你,坐她的车去镇上吧,队里的车这会儿不在。」 「什么?她的车?她怎么……」苏筱晚忍不住有一连串问题要脱口而出,可再一想又咽了回去,接着对三丫头淡淡一笑道:「好,替我谢谢她。」 果然,周楚凝那辆她爸给她准备的「专车」就在院门口停着,苏筱 晚走到车前,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上了车。 开车的司机是个面相有点油滑的中年男人,不过他车开得很好,冯村到离雨镇那么颠簸的一段路完全没有以往那种上上下下的翻腾,平稳地仿佛外面是一水的柏油铺的马路一般。 路程不长,但这司机不好意思冷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苏筱晚,搭讪道:「苏博士这是要去镇上买东西吧?」 苏筱晚坐在后排,扭过头来看了看后视镜,点点头。 外面路上除了冯村村口停着一辆打着警灯的警车,剩下一路似乎都是平静的,完全不见警察的影子,倒是车子开到镇上之后,远远地看得到大概是因为明天有集市,路边菜贩和肉摊的桌子都摆了出来,一些小孩子聚在一起疯跑着,追逐着,笑着,闹着,还有两三个凑在一处不停往路中间扔摔炮,「嘭嘭嘭」地响得既热烈又令人心惊。 「这里的小孩子这么早就不上学去了,天天路边疯闹。」司机看着感叹起来。 苏筱晚并不吭声,还是看向外面的街景。 「您一会儿去哪边?」司机是南方人,轻微有点口音,但苏筱晚还是可以听得懂的。 「公共浴室,您认识吗?」 「晓得,晓得,我现在就住那里,不过这两天路上人特别少,也就刚才那段路上有人,不知是有什么事情,上次来的时候这镇上还是蛮热闹的。」司机有点自言自语,苏筱晚倒是听得一句不落。 「是吗?我不常来镇上,可能入冬后人出来的少了吧,这里太冷了。」苏筱晚也没多想,应承了一下司机。 「哎,苏博士的中国话讲得蛮好的嘛。」说着,司机从后视镜又望了望苏筱晚。 「我家里平时都讲汉语,不讲英文。」苏筱晚话说得极平淡,心里却因提起往事而难以平静。…. 司机点头称赞道:「您家这家教是真不错!」 车子慢慢驶入未平街通向小公园那条宽路,在公园旁的公共浴室前停了下来。 苏筱晚起身下车前司机又问了句:「要不要我在这边等您。」 「不用了,我回来和队里的同事一起回去。」 车子开走了,苏筱晚眼看着那车越走越远,转身去了不远处的小公园。 莫里斯交给她的这部卫星电话用起来十分方便,通话效果也不错,就是电话那头的夏秋杨不知何故声重气促,话说得既敷衍又不清楚,含混的语调中透着隐隐的混乱。 无所交代的这通电话让苏筱晚猜不出夏秋杨究竟是什么打算,只知道他还没走,人仍在离雨镇,至于吴霜竹,她现在不想知道,也不愿打听。 也许这就是这场任务的终点,也是他们三人的终点,好歹这件事情总算有了个结局,这样也好。 然后,苏筱晚觉得自己就只剩和沈魏风的一场相见了,大约也就在半小时后。 但见了以后会怎样,她预料不到,也想象不出。 也许往后余生他们就只剩了彼此,但也许他们将从此一拍两散。 苏筱晚想不出第三种可能,毕竟此时的她觉得还有什么能比就此分离更凄惨和可悲的呢? 苏筱晚怀着一颗无法安定的心开始往旧货市场的方向走去,而天在过了四点半以后便以分秒的速度迅速越变越黑,紧接着刺骨的寒风骤起,开始在人的耳边呼啸凛冽,离雨镇转瞬进入速冻模式,人的外衣再厚实在这种天气里也不过是一种徒劳,于是,在寒冷中瑟缩不已的苏筱晚只好躲入平日和蒋宇、小雯他们常出入的那家面馆暂避风寒。 墙上的时钟分秒过去,店外的天空由灰蓝转为深蓝直到浅黑。 沈魏风始终没来,苏筱晚愈等愈心焦。 他不是一个不守时的人,对于时间的刻板,沈魏风的强迫症队里无人能敌。 所以,他不可能迟到,何况还迟到得这样久! 苏筱晚匆匆留下面钱,起身推门冲入夜色之中。 外面路上的车更少了,沿路零星的几盏街灯散发着灰白的黯淡的光,街上几乎空无一人,沿街的店铺差不多都关了门,如此之早。 苏筱晚不知道她此刻该往何处去,她只好茫然地在街上游走,直到路过一家新开的音像社才停了下来。 这家音像社也拉下了半边卷帘门,剩下的一半玻璃橱窗里满架子的各种音乐磁带,磁带上的那些歌星多半是苏筱晚叫不出名字来的,只有偶然从店门里挤出的歌声听起来有那么一点耳熟。 她其实还想听听昨晚小雯哼唱的那支曲子,可惜里面放的偏是一曲动感极强的快歌。 歌声闷在屋里声音不大,突然远处一声爆竹响,那快歌被震得顿时稀碎,苏筱晚听得心慌不已便赶忙快步离开。 国内的爆竹响是她一直克服不了的精神负担,去年如此,今年更甚! 昏暗的街道,看不清的前路,天上竟然在此时飘起了盐粒大小的微雪。 一点一滴的雪粒纷纷钻进苏筱晚的衣领里,带来一阵又一阵地刺痛般的寒凉,接着又有雪粒飘到了眼眶上,顿时化开,模糊了视线,把眼前那点点的灯光幻化成了五彩的模样,等苏筱晚抬手抚去眼睛上的雪滴,她发现原来那前方的五光十色并不是一种幻象,而真真实实是路口的一盏无声转动着的警灯!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再扭头四下看去,警灯何止一盏! 隔着密密飘飞的雪粒,她看到了无数摇曳的红蓝的刺眼的光…… 风中一一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一招致胜 就是在这天下午,当苏筱晚丢下登记表匆匆离去的时候,沈魏风也紧随其后返回了3号院。 院子里全是打包好的大小箱笼,有的已经搬出去,有的还堆在大门口,沈魏风越过这些走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返程的装车工作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他今早天没亮就起来为的就是尽快把队里的事情安排妥当,按理说,现在他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四百八十四章 一招致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八十五章 雪地脚印 苏筱晚步履踉跄地走着,她的围巾不知何时已经散开,大片大片的雪粒飞进她敞开了半边的衣领中,刺骨、冰冷,还带着割肤而过的疼痛。 她已然将这一切置之度外,如目盲般随意游走着,什么天黑,下雪,警灯,夏秋杨,包括沈魏风,都看不见了,都飞走了。 绝望中,她伸手摸向身前的皮包,那里没有枪,大衣口袋里也没有,到处都没有。 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魏风怎么能让她就这么死去?至少他还需要她口中的供词! 不,没关系,没有枪还有山,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荒凉和断崖,还有陡坡上密集丛生的荆棘…… 人说,海枯石烂,可这段情实在是太短,前前后后不过一年多的光景,能抵得过什么?又能扛得住什么? 她这时才明白自己甚至连周楚凝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孰重孰轻本是一目了然! 再说,现在海枯石烂也很快,威尼斯的石像不也长了石癌,南美丛林里的古墓石墙不早就断得七零八落? 所以,虽然苏筱晚的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转瞬间脑子里的逻辑却比数学公式还清晰。 清清楚楚地绝望,简简单单地毁灭。 她突然觉得就这样死在爱的人的手里也算得上壮烈,不然这一生,她这样的一生大约什么也不会留下,轻飘飘地来,无声无息地走…… 在这条走熟了的宽路上,印着寥落的几点霓虹灯影,红的蓝的紫的迷幻的图案,远远地音像社里的快歌从门缝儿里挤了出来,一声高一声低,扯着人的耳朵,撕着人的心,再远处,天上「嘭」地一声响,小孩子手里的二踢脚总是这样胡闹得没个来由,近处空气里散着谁家新煮的羊肉汤的腥膻之气…… 苏筱晚觉得自己腔子里大约是空了,只有腹中的生命是实打实地在跳动,许是她心情波动,如今这小东西也开始会感知会共情,此刻正焦躁地扭动着,成了她生命里唯一的沉重…… …… 不远处路边的镇卫生院里,正忙着楼上楼下跑前跑后的肖华和他老婆刚看完病,他老婆怀着孩子伤风了,肖华一刻不敢耽误,上午在队里忙得差不多了,中午就瞅空跑了出来,在镇上租的小屋里陪他老婆吃了顿午饭,歇了一会儿,又收拾了一遍行李,两人这才一块儿来了镇卫生院。 不过普通的小感冒,大夫给开了药,肖华拿着单子去了二楼,他老婆就扶着腰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等着。 这女人的月份大了,不过半个多月的光景,已然肚大如罗,孩子才不管什么人世纷扰,长得飞快,而那突然肿胀起来的腹部似是挤占了太多空间,把血管也压住了,她嘴唇显得多少有些青紫,双脚鼓得如同新蒸好的馒头,一双手也跟小胡萝卜似的,一节一节地撑得皮肤发亮。…. 说是孕妇全记性不好,生完了孩子更是发懵到人都认得七七八八,话也讲不利落,最被人笑的是生产的撕心裂肺待到孩子一出来便全不记得了,简直比金鱼的记忆力还糟糕。 可肖华的老婆并不完全如此,她的身子虽然让怀孕折磨地不成样子,但记性、脾气和脑子都不耽误,该记的仇还记的,该发的脾气一秒钟都不能等,更别说那脑子里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全清楚得很,不说别的,单看看肖华脖子里耳朵后的长长短短的抓痕就知道这女人的厉害。 而在这天之前的两周里,队里其实已经开了大小几次会,一些遗留的人员问题这时都提上了议事日程,所里等着要队里这边的人员报告,沈魏风便把几次会后的讨论结果先行寄回了所里。 不过这结果很快就飞出了办公室,飞进了各个宿舍人们的耳朵里,肖华在几天之后也得知了所里对自己的处理意见 。 情况当然是糟得不能再糟,他不知道若是这个时候没了这份工作,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老婆和她肚里的孩子拿什么养。 虽然心里万分难受,可他原本还是不打算跟他老婆提这糟心事的,一来是为了她在怀孩子,二来也是忌惮她那坏脾气,总之本不该说。 但那晚两人一躺下,女人主动往他身上一粘,意志力这东西就变得不大牢靠了…… 此时,肖华老婆一手扶腰一手拄着长椅,头偏向大门口,尽力呼吸着打开的半扇门外吹进来的冷的新鲜的空气。 她现在是孕中后期,常常燥热得厉害,根本无惧这天的风寒,凉风里她一双眼睛随意看向门外,那几步外就是卫生院门前的宽路,路边的几盏灯照得什么都一清二楚,她先是看到雪粒下得密集了,然后就看到一张杀死也忘记不掉的脸,那个美丽而又凄凉的面孔,那个祸害了她全家的死「狐狸精」…… 肖华从二楼拿了药下来时发现他老婆不见了,走廊和诊疗室里都不见人影,他急匆匆跑出来也没找着人,只有地上新落的一层薄雪上印着一串清晰的脚印,他觉得那大约是他老婆留下的,便赶忙追了出去…… …… 镇派出所院里,听了监控那头两人的通话之后,沈魏风扔下耳麦转身就冲了出去,东子自然马上跟了出来,恰巧撞上过来汇报的老金。 「严头儿,那个……」 「来得正好,通知大家,马上准备行动。」东子不等老金说完就直接布置了任务,眼睛还是不离沈魏风的背影。 老金一愣,问道:「怎么?不等了?不是说要到十点左右吗?」 「不等了,抓!就现在!」东子说得极利落,人跟着沈魏风追了出去,一着急还扯嗓子喊了起来:「魏风,别急!跟我的车走!」 老金也不管那么多了,领了任务而去,先跑出去开车一阵风似的走了。 沈魏风被东子喊住,两人一起上了车,也紧随其后加速往小公园方向赶去。 东子开着车,中间劝解沈魏风道:「你先消消气,别等会儿见了人家乱发脾气,这电话打都打了,还能怎么样?补救的法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再想办法吧,现在关键是人得安全,只有没有性命之忧,什么都好说。」 沈魏风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他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转头对东子说:「我就一个要求,把她留给我来解决,不要让你的人上去拷住她。」 东子听了一愣,看了看沈魏风,理解地点了点头。 风中一一 第四百八十六章 罪与罚 天上飘下来的雪粒越来越大,先是细粉状,然后变得像粗盐一般,扫在车窗玻璃上起初是无声的,慢慢地就变得劈啪作响,最后重得令人担忧那玻璃是否还能撑得住这般敲打。 东子车开得不快,他需要沿路观察情况,有时路过个别驻守在路口警车的时候还会挥手打个招呼。 但此时的沈魏风内心的焦急是呈指数级增长的,他一直把目光放到最远处,可就是没有苏筱晚的身影。 他现在心里其实已经没有了什么怒气,也明白苏筱晚是怎样都不肯出卖朋友的,她并没有去未平街,更没有跑去通风报信,所做的仅仅是一番于心不忍的通话,不幸的是她的坚守恰是我方的打击对象,如果他都可以逃脱道义上的指责,那她也一样无可指摘。 只可惜,这番辩解压根儿无处诉说,他心里再痛也只能看着苏筱晚把自己赶上绝境。 毕竟一旦走到了这一步,法律就没有人情可讲了! 她此时若还有一点点指望,那就是他了,所以他不能放弃,更不能听之任之。 不过以沈魏风对苏筱晚的了解,只怕是她已经心如死灰,但求解脱!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苏筱晚,因为下面的行动危险重重,东子说得一点没错,安全是此时最重要的保障,纵使是天大的错,人也要活着。 可眼前这条几乎没有人影的大路看起来只令人心寒。 听监控里那声音,她大约是丢掉了电话,但然后呢? 她还能去哪里? 沈魏风尽力冷静下来思索她可能去的地方。 巴掌大的离雨镇就那么点地方,她刚刚所在的位置就是镇上最热闹的一条大路,原本她应该向反方向走,不过一路过来,经过旧货市场也没见她的身影,可见她已经看穿了他昨晚的谎言。 沈魏风觉得自己通身冰冷,手心里干得刺痛,他知道他需要下车,甚至需要一把枪。 东子不紧不慢地把车开到距离小公园百十米的一个小路口,停下来后告诉沈魏风不要下车,他要去跟几个同事通通气。 「好,你去吧,我车里等你。」沈魏风很平静,很正常,像个不小心卷进一起刑事案件里的普通民众。 东子推开车门下去了,临关门前他稍稍有那么一点犹豫和怀疑,可最后他还是选择相信沈魏风,也没有回头再嘱咐什么,快步消失在迷蒙地雪雾之中。 沈魏风等到他人走开才侧身从驾驶位门边的储物盒里摸出了枪袋。 他知道东子习惯把枪袋撂在那里,果然。 原本,事情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可谁能想到它真的就糟糕成了这种样子。 枪里的子弹是满的,沈魏风沉了口气,把夹克拉链拉到顶,打开车门也冲进雪雾里。 苏筱晚已经没有退路,所以他也就在悬崖边缘,在某种意义上他救不了她了,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过他还有底牌,那就是他毕竟是沈家忱唯一的儿子,如果过去他从内心深处无比厌恶这个把他绑得死死的身份,那今天这道枷锁终于能够拿来派上用场。…. 犯罪是大半男人骨子里的基因,他一直克制着不去伤人伤己,不过,如今,此刻,理智既然没有用处,那就不如抛却丢弃,再寻别的路。 大不了,罚,我和你一起受罚,罪,我与你一同承担! 只不过,沈魏风这时候还不知道如果自己要开这一枪会打向谁,最后会送了谁的命! 荒原上他曾经饶了夏秋杨一回,今晚可真就未必了。 箭在弦上,弹已入膛,一切都只待扣响扳机的那一刻。 …… 从未平街过去的一条崎岖的尚未整修 过的小路上,吴霜竹正沉着一张脸打出今晚的第一个电话。 「你们到哪儿了?我在未平街后面的小路上,嗯,对,就是那儿。」吴霜竹简单说完就挂断了通话,接着她扭动后视镜面向自己,开始整理那一大把散开的长卷发。 「他们几辆车?」夏秋杨拿出烟来,点燃了一支,给自己缓解压力。 「两辆。」吴霜竹目不斜视地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把头发扎得溜光水滑,一丝不乱。 「那我开车去国道上等你,你把你自己的东西带好。」夏秋杨狠抽了一口烟,搞得一片火光四射。 「你是打算开车跑了吧?以为你刚接电话我没听到?」吴霜竹这时才斜眼冷冷盯了夏秋杨一眼,明示告诉他苏筱晚那通来电她听得八九不离十。 「已经这样了,跑又能跑到哪儿去?」夏秋杨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跳,手里的烟瞬间烧掉了一半,嘴里自然什么都不会承认。 「steven,你是整个东亚项目的负责人,你可以徒手攀岩,可以一个人徒步进山大半个月,还可以单枪匹马在吴哥地区安营扎寨,我想就连这考古队的人都没有你对此地地形更熟悉了吧?所以别告诉我你没有退路,我不是小孩子了,更不是那个白痴安娜!」吴霜竹冷冷地警告夏秋杨。 「你也够了!不要得寸进尺!不是我,你怎么能知道考古队的发车时间?不是安娜你凭什么回去跟莫里斯邀功?我想我应该最后提醒你一下,安娜要是出事了你也就完了,不要以为你和她有什么不同,永远记住自己的身份,你现在甚至连一个项目的负责人都捞不到,钱还得靠这种下作的手段去搞,所以,收敛一点吧,小心把命搭进去!」 吴霜竹本要开口,可思索了一下倒冷笑起来,夏秋杨懒得看她那张扭曲的脸,转头去看车窗外面。 等了等竟然毫无动静,夏秋杨回头一看,发现不过转瞬吴霜竹就眉头紧皱,面露痛苦,俯下身去,一只手用力捏住小腿,她那扯开的右腿裤脚里露出脚踝上的一圈白色绷带,上面有新渗出的血水,异常刺眼。 这伤口是正是耳巴子那天在中弹前一秒的「杰作」,若不是夏秋杨开枪及时,吴霜竹的一只脚便要和她的腿说「再见」了。…. 所以当时这刀也只砍下去了一半,但因为要躲着警察,她无法去医院包扎和固定,搞得吴霜竹只好咬牙挺着,想等把这活儿忙完了再去a市好好治疗。 「就你这种样子还要开车?」夏秋杨没好气地反问吴霜竹。 「不用你管!」吴霜竹在疼痛中愤而回嘴。 但她心里也知道今晚自己确实是有点要豁出命去的架势,不过,她还是自负的,觉得自己在这行里摸爬滚打了这些年,怎么都比手无缚鸡之力的苏筱晚强太多,就算她断掉一只脚也照样可以轻松搞到她所需要的一切。 雪越发得下得密集了,车灯前的雪粒简直要连成一片,而就在这茫茫的雪雾里,远处一前一后两束车灯已经照了过来。 …… 恰在半个小时前,冯村驻地3号院门口,老吴正站在风雪中等着队里的破面包车,车缓缓开了过来,在他面前停好,老吴拉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上了车后才发现开车的并不是队里的司机。 「来了。」老金很熟络地跟老吴打了个招呼。 「哎,怎么是你?」老吴一时有些不解。 「我负责送您过去。」老金笑得很真诚,边说边发动了车子。 老吴点点头,知道多问也问不出什么,就干脆不再开口。 …… 东子帮沈魏风他们找来的货车一共两辆,做饵的这辆车厢里是空的,摆了些箱子做样子,单有个司机,把老吴安排在副驾驶上以 迷惑对方,车子如今就停在出离雨镇的那条山间县道旁的一个比较偏僻的路口上,等到老吴到了,一切也就准备就绪了。 这辆车的司机不用问自然也是刑警,车里还临时装了步话机,随时待命中。 出离雨镇只有这条县道,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而这条路的一边全是悬崖峭壁,有的地方深不见底,有的地方遍布灌木和荆棘,或深或陡或一片海一样的苍茫的植被,山崖下是另一个世界,除了植物,该有的动物都有,那个年月,狼和豹还没被打绝,这些动物当时虽然不至于窜到农户家里捣乱,但山间总少不了它们的身影,再加上如今凛冬将至,入夜后的野兽更是层出不穷,一只只隐在黑暗中的眼睛简直比60瓦的灯泡还要刺眼。 此时,风雪愈加紧了起来,山间里的呼啸声如嘶吼一般,听得人不得不胆寒心乱,货车里自然冷得要命,老吴沉住气把两只手揣了起来取暖,双眼看着几百米外的前方,不知道之后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境况…… 风中一一 第四百八十七章 生死场 所有的一切都在暗暗地发生着,不管是谁,不管是哪一方,他们都有着明确的目标和计划,而这一切的中心,中心中的旋涡,苏筱晚,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像一叶扁舟,在浩瀚而奔涌的大海里上下起伏,四周除了海还是海,看不到陆地,也没有方向。 黑暗中的风雪裹挟着冰粒吹打在她单薄的身上,冷得早就没了知觉,她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四百八十七章 生死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八十八章 我答应你! 悬崖前的风异常猛烈,呼啸着粗暴地穿过山野、沟壑、田地和陡坡,听着不像是哭,更像是一种怒吼,有一种要毁天灭地的狠戾。 沈魏风抬起头,看向东子,一张苍白到铁青的脸上充满了绝望、悲愤和难以言说的痛苦,东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弄蒙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好,他先尝试着扶沈魏风起身,满脑子都在组织着安慰他的语言,可话还没能出口,沈魏风却摇头沉声道:「是我,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 东子明白他的意思,苏筱晚的坠崖给沈魏风带来了难以逃脱的自我审判,他是个很理智的人,却在这样的打击后如此苛责自己,可见心已经伤到了底,一点不打算留给自己一条生路。 「魏风,这就是起事故,你只是没能拉住她,你看他们几个不都尝试了吗?天太冷了,大家手上都没力气。我这就派人去搜山,就现在。」东子在寒风里极其无奈地劝解着,尽管他也知道这根本没什么用。 沈魏风缓缓站起身,捡起刚才丢到一边的东子的配枪,穿过开始商议如何下去搜山的几个刑警,径直走向一辆打着警灯的警车。 现在车上的警察基本都下车执行任务了,他上的这辆此时根本没熄火,着着的车里一个人也没有,沈魏风直接坐上了驾驶位。 就在这时,一个站在跟前的刑警发现了他,立马端着枪走过来,枪口对准了他大吼道:「看不见这是警车吗?下车,听见没有!」 沈魏风像聋了似的根本不理,自顾自地「嘭」地一声带上了车门,然后拉了手刹,离合油门一下冲了出去,把一只手已经拉住车门的这个刑警几乎带的一头撞地,好在这人及时松了手才稳住了身体,但他一站稳马上抬枪就要打,一套动作全靠本能。 「别开枪!!!让他走!!」东子站在崖边正紧急布置下山找人的工作,却在猛然抬头间发现了这一幕,赶忙冲着那刑警挥手大喊,这才在最后一秒制止了打向沈魏风的一枪。 山路崎岖扭转,因为离雨镇那个路段在执行任务,县道两个方向远一点的位置都放了值班警车,由离雨镇这边的民警负责,如今去县城的方向就有几辆车被堵在了路上,一个警察还从车上下来做劝返工作,告诉这几辆车的司机,今晚相对的两个方向会整晚封闭。 沈魏风开着警车也经过了这里,对向的警察还以为是自己同事,抬手打了个招呼,可结果一点反应也没有。 而停在这排车最后的黑一辆色越野车摇下了车窗,一个用毛衣高领几乎包裹了整个脸孔的男人沉声冲着走过来的警察喊道:「前面出了什么事?」 「有车翻下去了,要搜山,回吧,今晚不可能通车了。」 「有人伤亡?」…. 「说是有,俩女的。」警察说着在工作笔记上记下了这几辆车的车牌号以作当晚路口值守的备案。 毛衣领包脸的男人听了这话愣住了,然后才静静地升起了车窗玻璃,也不像前面几辆车还死守着看能不能混过去,直接把车往后倒了一截,接着猛打了一把方向,调转车头,朝着对向,紧追沈魏风的那辆车也呼啸着没了踪影…… 车外的温度早就跌破了冰点,现在也不知道零下多少度了,沈魏风也不记得刚才在拼了命拉住苏筱晚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冷,手是不是僵,他只觉得此刻他周身跟浸在了冰水里一样,每一寸皮肤是冷的,然而他腔子里的一颗心又躁得如同有火在烤,他打开车窗,让刺骨的风直接灌进车里,倒入他敞开的衣领之中。 他看着路,眼前却全是苏筱晚临挣脱他之前的凄凉而绝望的面孔,他听着风声,但耳边全是那夜在b市招待所小湖边苏筱晚发自内心最悲戚的请求:魏风,我们走吧,我们一起回美国,或者,或者任何一 个国家,只要不在这里,我们去申请大学的教职,或者研究所的职位,离开这里,远离这些是非,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你不是说你爱我吗?你这样爱我不可以吗? 其实,这些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去想的,想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沈魏风尽力专注于开车,双眼不停扫视着通往悬崖下的进山入口,他感到了冷,却没注意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在心里给苏筱晚一千个一万个迟来的回应:好,我答应你!小晚,我答应你! 盘旋而下的山路一道弯又一道弯,天很黑,沈魏风开了远光,他记得那进山的垭口就在山下的某个草木繁茂的小路里面,因为那路口前立了个路牌,其实找到它并不会费多少眼力。 与此同时,东子也带着几辆警车冲下了山,几乎是和沈魏风前后脚找到了进山的位置。 警车上装备齐全,手套、电棍、强光手电还有防风火机都有,沈魏风停了车带上东西刚下来就看见东子他们的车风驰电掣一般跟了过来。 「你不能一个人进山,等等,我们一起走。」 东子已经在苏筱晚和吴霜竹这一块有了不小的失误,这时他当然绝不能允许沈魏风再出任何危险,于是他赶忙带人也快速下了车,和沈魏风一起往山坳里走去。 这个时候开车从山上下来的人有一多半,还有几个被东子留在了原地,并让他们把车开到崖边,车头冲外,同时开启远光灯和警灯,作为他们在山下定位的指示灯。 由于上次东子带人有过一回下山搜捕耳巴子的经验,所以他们这次再进山里算得上轻车熟路。因为当时耳巴子的那辆着火翻下来的车现在还在林子里躺着,没条件给拖走,而耳巴子开车坠崖的位置也就离吴霜竹掉下的地方不足百米的距离,所以大概率这人和车都不会出这个范围太远。…. 果然,沿着耳巴子那辆坠毁的车再往深处走不到一公里,他们所有人就都看到了吴霜竹那辆卡在两棵树之间的笨重的越野车。 齐脚踝的碎灌木枝缠住了所有人,沈魏风走在最前面,他首先停了下来,觉得心脏一下跳得飞快,手里也满是冷汗,他并不这车的情况,而是立刻开始四下里到处寻找苏筱晚的身影,他掏出一把匕首,独自在这辆车的周围来回搜寻着,右手不停用力地劈砍着交缠在一起的枝蔓,其他的刑警也马上加入了到了这个行列,另有两人冲到那车前观察,并在那儿想尽办法要打开变了形的车门。 强光手电射出的光柱在荒草和灌木上一寸一寸扫过,可这里,哪怕再走远一些,还是只有这些,期间偶有一两只惊恐的啮齿类小动物在草丛里惊得四散逃窜,可人,没有,哪里都没有!甚至连一片衣角,或者她的围巾也不见。 沈魏风正在绝望到就要崩溃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呼喊:开了,车门打开了! 他马上转身向吴霜竹的车走去,毕竟除了找人的焦急,他还有那来自地狱的怒火。 这辆既结实又笨重的老越野车虽说从山上打了不知多少个滚才翻到这里,可它的外形总体没变,两个刑警一起拉住车门把手,大喊合力最终拉开了车门,吴霜竹就这么从里面摔了下来,直接躺在了荒草地上,动也不动,奄奄一息,还没有咽气。 她周围全是刑警,有一个上前查看了一下她的情况,摇了摇头,表示情况不怎么乐观,东子用步话机叫上面下来人增加帮手,并给县医院打了急救电话,而沈魏风一言不发走到吴霜竹跟前,借着大家打出的手电筒的强光第一次看清了吴霜竹的脸。 这是个带着野性有些妖艳的外国女人,一把头发早散得乱七八糟,脸上挂着一小片血迹,脖子里有成片的淤青,手大概是断了,手腕处和小臂中间仿佛只有一层皮肤连着,眼睛不太黑,有种 中亚人的那种淡琥珀色,看起来带着凶狠,仿佛一只随时会撕咬的母豹,腿也在流血,特别是脚腕也是一层皮拖着一只脚,血不停地从白色绷带里涌出,在光斑下看着非常骇目。 沈魏风压住已经烧到头顶的怒火走上前半蹲着低声道:「你为什么要撞苏筱晚?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们出来之前她还在通知夏秋杨让你们离开,你怎么可以这样恩将仇报!」 吴霜竹那有些涣散的眼神因为沈魏风的话而聚焦了那么几秒,她稍稍扭头看了看沈魏风,在那满含鲜血的口齿间挤出几句话来:「你就是那个……,安娜这个白痴!死了也是活该!」 死到临头还要咒死苏筱晚,沈魏风一声怒吼一把掐住这女人的脖颈,从口袋里掏出枪来,直接顶在她太阳穴上,大喊:「是你和那个夏秋杨彻底害死了她!我要你给她抵命!」…. 东子一看沈魏风握着枪就差扣动扳机,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扣住他的胳膊。 吴霜竹看着这一幕在断断续续地喘息间冷笑起来,接着她用英文低声恶毒道:「别激动!她还怀了你的孩子呢!」 因为是英文,周围这几个刑警没一个知道她在讲什么,都莫名看向东子,东子也没完全听懂,可惜,这句话沈魏风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愣住了,电光火石间各种相关的点点滴滴都纷沓至来,涌进他的脑海,过去那种没有证据就不会相信的心一下散掉了,此刻记起来的全是证据,想到的全是潮水般的懊悔。 因为陷入巨大的震惊,沈魏风不再和东子用力对抗,东子也就松了手,但还是高度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地上这女人说了些什么把沈魏风的精神搞得就像是要在瞬间崩溃一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沈魏风再度走到吴霜竹跟前低声恨道。 「她有了你的孩子,只有死路一条!是你,害死了她!」吴霜竹忍着腹中脏器破碎的剧痛简简单单说完了这诛心之句,然后从嘴里呕出一大口鲜血,疼得在地上躬身扭动,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沈魏风听清楚了,他难以置信地慢慢向后倒退了两步,接着他突然动作极快地拉开了枪的保险,冲着地上的女人愤而连开了三枪…… 刺耳的枪声震碎了雪夜山坳里所有的宁静,一阵阵被惊得飞起的夜枭凄厉地鸣叫着,声音响彻山谷,这时那风声、雪声还有叫声裹挟在一起,在这里,在这样的一个晚上把离雨镇方圆百里填了个满满当当! 风中一一 第四百八十九章 千丈之堤 吴霜竹最后并没有死于沈魏风的枪下,而是死于高处坠落导致的内脏破裂后的全身各器官衰竭,同时又失血过多,在医院抢救了一轮后才停止了呼吸,医生拔掉管子的时候她那双眼睛还竭力地睁着,带着许多不甘和愤怒在中国的一个小县城离开了这人世,可身边一个为她悼念的人也没有,更没有人为她哭泣,死得平平淡淡,悄无声息。 东子干警察的这许多年来什么都练出来了,唯独在面对死亡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进步,特别是那些年轻又鲜活的生命的陨落总是让他莫名地感到压抑和低落,这已经和对方是不是罪犯没有关系了。 而就在对吴霜竹进行抢救和处理后续事宜的过程中,离雨镇山坳里的搜山行动一直未曾停止,甚至沈家忱打电话来指示要加派人员,继续扩大范围,展开地毯式的,哪怕只剩一把骨头也一定要找到。 接到命令后,东子在b市所在的省里专门找来一支专业的进山搜救队伍,从那夜之后,加上市里增派的警员和武警在漫山遍野中一点点着。 原本东子还担心沈魏风也要跟着一起进山找人,就提前在肚子准备了一套说辞,结果似乎他的话是白打了草稿,沈魏风那晚回了冯村驻地,就把自己关在房间没再出来,房门紧锁,就连蒋宇都敲不开,他那屋窗户也关得死死的,没人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了,敲门敲窗都跟石沉大海似的。 「这可怎么办啊!都几天了!」蒋宇一大早又敲了一通,可还是没有反应,在旁边等着的东子也眉头紧锁,也连喊了两声,但都没有回应。 「他现在心里挺难受的吧,能理解!劳烦你们看好了,别不注意让他一个人跑出去,那才是真危险。」 「这个放心,我会找人在这儿盯着的。」蒋宇说到这儿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又问:「严警官,苏副队长她……,这……,怎么会弄成了这样?别说沈队他……,就是我们也没法接受!不瞒你说,我们所长知道了这消息话都没说出来,真的太意外了!」蒋宇其实是个心很软的人,一想到昨天还在这里笑意盈盈的苏筱晚就这么没了,眼睛也是一阵酸涩。 「明白你们的心情,这个结果我们也没想到!不过现在还在找,又加了人手,还是有希望的。」东子只能这样劝慰考古队的人,尽管他心里也早没了底,提起这事就觉得空落。 「这边的气温,还有山坳里的狼和豹子……,还能有救吗?」 蒋宇外出采购,跟本地人关系熟,来往言谈里对这儿的环境和情况非常熟悉,他想想就觉得生还的可能很小,而且时间越往后拖越是死路一条,找到了只怕也是残肢断体,那还真不如就这么算了!那种尸身谁去收谁去认领啊! 「其实,原本她是能救得上来的,只不过……,唉!」东子一声长叹说不下去了,到底没人愿意回忆那晚的凄凉,并不止精神崩溃的沈魏风,苏筱晚的决绝真的可以击碎人心。…. 「您不知道吧,我们老吴那晚回来就倒了,这回是真倒了,不是装病,在屋里奄奄一息的,昨天已经送去市里了,还不知道缓得过来缓不过来呢。」 东子吃了一惊:「你说的是你们队里的那位老研究员,他那晚只是负责跟了车,都没让他下过车,怎么……?」 「也不知道他当时是不是看到了,可能苏副队长这事对他也是个刺激吧,他是上了年纪的人,见不得这种好端端地生离死别,我觉得。」 东子听得点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蒋宇又自言自语道:「别说那晚去了的,就连小雯一听说这事也吓傻了,一提起苏副队长她就哆嗦,早也哭晚也哭,那天说什么都不肯住1号院了,说院子里有女人在哭……」 东子知道这个小雯是苏筱晚在这个项目里的助理,队里这 仅有的两个姑娘原应该感情很好吧,一时间无法接受也是在所难免,他接着又突然想起另一个人,交代蒋宇道:「那天晚上,你们队里的一个技工,就是他老婆大着肚子的那个,叫肖华吧,他人现在在县医院,他老婆那天受了惊吓早产了,孩子也不足月,身边离不开人,他俩又是这个案子的涉案人员,你回来跟魏风说一下吧。」 「肖华?涉案人员?这事怎么还捎上了他?还有他老婆?这女的我们早让回去了呀!」蒋宇的震惊中饱含着怒气。 「跟他倒是没什么关系,是他老婆在我们行动前不知为什么跟你们那个苏副队长在路上扭打了起来,闹得挺凶,后来她人不行了倒地不起,这个肖华赶来以后才把她架走了,他本人说也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说是可能有些误会和旧怨。」东子的意思是希望蒋宇也能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却看见蒋宇的一张脸简直要气得冒烟。 「什么误会!还旧怨呢!这俩得了便宜就卖乖!他丢了工资谁借他的钱?他老婆在队里打人那次你不也在?就一泼妇,队里早勒令他把这女的送回去了,原来还偷偷藏在镇上呢!回来要是查出来苏副队长的事是他老婆闹的,严警官,我跟你说,千万不能放了这俩货,太特么可气了!还有没有良心?这女的他娘的就不配当妈!心黑成这样!」蒋宇气得眼珠瞪得老大,说起来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东子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那次在1号院院子里的一幕:「原来是那女的,我知道了,搞了半天就这么点有的没的破事儿,唉!」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用在这件事上虽然稍显不伦不类,可到底还是最贴切的,一点女人间不足挂齿的芝麻小事,捕风捉影,最后竟成了一场生死的导火索,这样的命数谁能预知?谁又能想得到? 东子在3号院和蒋宇聊了半天,可沈魏风的房门就是死活不开,他因为搜山和案子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也就只好先回去,说好了过两天有消息了再来。 风中一一 第四百九十章 挫骨扬灰 后来再说起这事,都说苏筱晚坠崖那晚的雪下得实在是敷衍,于农事无利,全在烘托悲剧气氛。 队里的人在撤走之前都在明里暗里议论着,说什么的都有,但说一千道一万,并没有谁觉得苏筱晚是一起事故的受害者,而反倒是把过去的猜疑和联想纷纷坐实了。 人心并不见得都是肉长的,有时冰冷坚硬起来大概连山里的岩石都要自愧不如! 有些言语激烈的还说,这恶人自有恶人磨,她苏筱晚但凡是个好的,怎么会被那么一个恶女人缠住然后掉下山崖?明明还是有问题嘛。 还有些自保心理重一点都在暗暗担心:这探方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要不就是那个石棺里的苏长风死不瞑目?趁开了棺出来放放晦气?可他这作得有点过了,把自己闺女都作进去了,那下一步呢?别恼羞成怒再祸害队里的其他人替女出气。 真是越琢磨越紧张,怎么想怎么害怕! 而这边越是有人疑神疑鬼偏越是有人喜欢在人多处演绎,其生动形象仿佛他就在跟前,苏筱晚那手就是从他手里脱出去似的。 「你们说那天天气怪不怪,原本大早上好好的有太阳,还没撑到吃完早饭太阳就没了,那个天阴的跟眼看就要下雪了似的,可结果呢,一天都没下下来,直熬到了天黑了才飘飘洒洒落下来,后来下得紧了,噼里啪啦的就跟炒豆子似的,你们说这不是烘托气氛是什么?」 「是啊,按理说这边的雪只要一下起来就没有完,这村里的人都说像那晚那样的雪多少年没见过,他们打小有记忆就没见过雪粒子,哪回不是大片大片的雪花,就跟去年似的,下起来几天不停,接着就是封山和封路。」 「而且听说那雪在人掉下去之后就变小了,结果还没到天亮就停了,也就是在山坳里铺了一层,对搜救也没造成多大影响,就是冷得太厉害了,咱们中午去探方做回填都是一会儿工夫手就僵了,他们那些进山搞搜救的不得冻死!况且那么多人跟扫地似的恨不得一寸寸找,竟然一点儿影儿都没有。」 「别是掉下去冻僵了,然后又被狼啊什么的给吃完了?」 「冬天了,山坳子里可不净是这些东西,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那也不能吃得那样干净,总得剩些骨头吧。」 「骨头?那哪儿分得清!这里的盘山道年年有人掉下去,最后就算找到些人骨也不好说是谁的。」 「没文化了不是,不知道现在有基因技术吗?弄一块儿回去化个验不就知道了。」 「哎,也说不定这是人家那边做的套,其实人早就跑了,什么死了活了的。」 「嗐,这外国女人就乱得很,谁知道什么来路!」 正是午饭时间,一群人在餐桌上吃着说着,非常热闹,而小雯在熬过前几日的惊吓和难过之后今天总算被蒋宇哄着来吃饭了,但一顿饭吃了没多少就听见这些议论,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眼睛里的泪也越攒越多,终于忍无可忍「嚯」地站了起来,带着桌椅凳子一阵乱响。….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尊重一下死者,她真的可能已经不在了,难道非得看着她被挫骨扬灰你们才肯放过她吗?!」小雯连哭带喊地嘶哑着嗓子怒斥起跟前的一群人,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哽咽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蒋宇去后厨看着厨子***蛋汤,压根儿没注意小餐厅里的胡说八道,等听见小雯的声音才从后面过来,一看小雯那满脸的泪痕也抓了瞎,上去要劝却被小雯一把甩开,只好眼巴巴看着这姑娘哭着跑走了。 站那儿想了想才转过身来,两眼冒火怒斥饭厅里的一群人道:「你们是不是又在这儿议论苏副队长的事?谁?刚是谁在这儿胡说八道呢!啊!」 蒋宇那嗓门喊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脾气上来一声吼,头顶的楼板都要震三震。 这时所有人都被他吓懵了,只好闭了嘴,也没人敢接话。 蒋宇怒火万丈中死死盯着这几个货色半天才厌恶地咬牙吼了句:「滚!都赶紧滚!」 一听这话吃饭的便收了饭盒纷纷往外溜,蒋宇这时又突然想起什么,抬起胳膊拦住这拨人低声警告道:「以后,再有谁提苏副队长这档子事,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而且但凡被我逮着,我马上就报回所里,你们要是还想保住自己手里的饭碗就都给我把嘴管好了!」 这番警告加恐吓确实一时间平抑了不少有的没的的流言蜚语,队里暂时陷入了两日宁静,但那车文物在第二天出发已经到了目的地,人员这个时候也可以分批撤回了,于是蒋宇和宋轶想着沈魏风再不能不出来了,俩人甚至担心这人怕是在屋里要病死,就商量着这天上午过来叫他,实在不行还准备砸门硬闯。 先去敲门的是蒋宇,他把车轱辘话又在肚子里来回准备了一通,走到门前。 「魏风,你把门开开吧!几天了!你这不吃不喝的……,队里一大摊子事等你拿主意呢!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严警官那边也没消息,咱们就把没消息当好消息不行吗?别折磨自己了!」 宋轶听了也觉得难受,硬是控制了一番心里的波动也走过来劝道:「沈队,我,宋轶。来,开开门,这么些天了,我还有不少工作收尾的事得跟你汇报呢。苏……,人就算没了,你我不也得把活儿干完?也算咱们给她一个交代不是?不然,她这不白白走了,怎么能瞑目呢?」宋轶说着眼眶里瞬间一片泪水,只不过是强忍着没掉下来罢了。 蒋宇也红了眼睛,站在旁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接着,过了那么一会儿,房间里一片响声,好像是起身了,又像是落了一地的东西,然后门锁「咔哒」一下,门似乎在奋力摆脱了一层黏胶后才终于被拉开了。 宋轶和蒋宇都不禁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几日未见的沈魏风,两人都愣住了。 他身后的房间里凌乱而充满了散不掉的烟气,身上还是那晚回来时的衣服,外套都没换下来,面色晦暗瘦削,除了脸上那愈加硬朗的线条,眼里全是悲伤,看着外面的两个人,只问了一句:「东子那儿有消息了吗?」 宋轶也扭头看向蒋宇,蒋宇看了看瘦到脱相的沈魏风,又看了看宋轶,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魏风没说什么,转身低头在门边的脸盆前洗了把脸,然后换了件外套,就独自一人往外走。 蒋宇和宋轶开始是蒙的,不知他是何意,还是蒋宇突然想起东子那天的嘱咐,就赶忙追上去拉住沈魏风:「你要去哪儿?」 几天水米未进,沈魏风此时一半力气都没了,被拉得几乎有些趔趄,但他只是摇摇头,用力挣脱了蒋宇还是一个人出去了。 风中一一 第四百九十一章 如果…… 1号院的大门锁着,推不开。 沈魏风用力摇了两下,门还是纹丝不动,他有日子没把心放在队里,甚至不记得他自己是有钥匙的,而且就在他此刻身上这件外套口袋里。 他头脑发蒙,转身就要去找蒋宇,恰巧看见宋轶和蒋宇两人一起急匆匆走了来。 「为什么锁了?」沈魏风几天没吃没喝,连嗓子也是沙哑的。 「小雯说一个人住这院儿害怕,搬去4号院了,我就暂时把门锁了。」蒋宇一番话说得有点结巴,边说边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来。 「害怕?有什么可怕的?小雯怎么会是一个人?周楚凝呢?」想不起来钥匙不代表彻底糊涂,蒋宇有些为难地看着沈魏风,先把门推开了。 「周楚凝在苏副队长出事的第二天就走了,她家不是有辆车在这边儿嘛,小雯也受了惊吓,闹着要回去,可我这边没忙完,就先把她挪出来了。」蒋宇解释得极简单,实际当时情况很乱,只不过他已经不愿再拿这些来烦沈魏风,反正都过去了,何必再提。 院子里还是旧貌,三间屋子,门都关着,外面的院子里的手压井里水早没了,压杆的一头掉了进去,旁边临时砌的石头水池子里也是干的,水池子边有只铁皮桶,里面剩了小半桶水,一只水瓢在里面漂着。 手压井上方的铁丝上以前常挂着小雯和苏筱晚的衣服,现在空荡荡的,只有栓铁丝的一头还有一件黑色的圆领细线毛衣还在那里,一阵风吹过在迎风摆荡着,竟也没被吹落下来。 那是苏筱晚的头一天中午洗了晾出去的,于是这件衣服便一直在那里,再没有被拿下来过。 沈魏风走进院子,扫视了一周,就向那件衣服走了过去。 他个子很高,一抬手就把衣服拿了下来。 几天了,衣服早就干了,就是摸上去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其实苏筱晚的房间里也是,炉子几天前就灭了,连着数日屋里一直没有火,冷得跟冰窖似的,东西也有些杂乱,一看就是被人翻动过。 沈魏风拿着那件黑色的毛衣走了进来,把衣服放在苏筱晚的床边,缓缓坐了下来,在窗外照进来的毫无温度的阳光里,这张单人床还保持着苏筱晚那天出门前整理好的样子。 她和中国人的习惯不一样的一点是不爱叠被子,队里的人包括小雯都是一早起身就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才算内务结束,特别是上过大学的叠被大概都被写进了基因,起床叠被刷牙洗脸是一整套不用走脑子的机械动作,可苏筱晚就喜欢把被子铺在床上,为这事小雯和沈魏风都说过她,可她坚持被子铺开也没什么不好,整理入睡都简单方便。 如今人去屋空,这床铺好的被褥也成了切割人心的利器,沈魏风看着这些,觉得心脏像针扎似的疼着,一下又一下,痛得天昏地暗。…. 正难受得一颗心要碎掉,蒋宇和宋轶都走了进来,看着悲伤到声音都要发不出来的沈魏风不知劝点什么才好。 结果,反倒是沈魏风先开了口。 「这屋里有人来过?」 「嗯,是,严警官第二天带人取证来了,翻了翻屋里的东西。」 「他们拿走了什么?」 「这……,我们不好在跟前,还真不清楚,要不我把小雯叫来,让她清点一下,她对这儿熟。」 一听是东子来过,沈魏风就没说什么,他缓缓地一一拉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找到不少苏筱晚随手写下的或长或短的日记,只不过轻轻扫了一眼便能感受到她字里行间的感伤,沈魏风此时还没办法承受她这样极个人化的文字,就先放到了一边,又看了看枕边和窗台,她的衣箱倒是整整齐齐,没有一点被翻动过的迹象,最后沈魏风打 开了那个放在床边极简陋的衣柜。 这柜子里的衣服早已收拾完,只剩一套换洗用的床单和被套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里面,沈魏风将这些拿出来,没发现里面还有别的其他什么东西,倒是一张原本可能夹在那床单中的纸片被抖得掉了出来。 沈魏风放下手里的东西,弯腰捡起了这张纸,来到窗前看了起来。 那是一张镇医院的化验单,单子看起来仿佛历经过重重磨难,被折得许多的字都看不清楚了,但化验出的数值和医生的手写结论还清晰可辨。 沈魏风初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待到稳住了心神把那结果再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感到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时间是八月中下旬,他记得,就在苏筱晚从美国回来后不久,也是几个月前,苏筱晚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是的,那是她的身体,任何的不适与异样她心中是有数的,只是她就这么一个人生生吞下了本该属于两个人的秘密,一直隐忍着,承受着,隐藏着,没有让这个消息离开她半步,没有让任何人掌握哪怕一丁点儿实据。 要知道她毕竟是个女人,瞒住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在她日日相见的爱人面前,她这样的守口如瓶该是怎样的折磨和痛苦!而那之后的每一个她孤身一人的夜晚,她又是如何苦熬着直到最后? 屋里太冷,沈魏风觉得眼里的泪像结了冰似的,落不下来,也收不回去,像是他从心里发出的最彻骨的内疚积攒在心的最深处,一点点剜着他的精神和感情,可哪有出口! 他何止没能在那风雪交加的夜晚握住她的手,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把苏筱晚推下悬崖的人。 难怪她常眼含悲戚,难怪她总欲言又止,就在这次检查后不久,队里「倒沈」的闹剧就轰轰烈烈地蔓延开了,他的全付精力除了应付队里各种大事小情和林林总总的麻烦,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放在她身上,而苏筱晚眼看他周围一丝安宁和安稳也没有,又如何开口再让他为了件私事腹背受敌,最后真正一败涂地!…. 之后的外出考察,颠簸的日常是那样艰苦,她都一路坚持,从无怨言,也没有因为苦而向他吐露一丝一毫,只有他重伤昏迷的时候他恍惚记得耳边有她轻柔的语调,可内容模糊到根本不可考,只是现在想起来隐约觉得是她在说出这秘密。 但他在高烧半昏迷中,那些具体的字和句都像天上的飞鸟,远远地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黑点,哪能辨得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行动前的那天晚上,在村西头的土路上,苏筱晚那样突然缠上他,一副鼓足勇气要开口的样子,最后还是被他占了先机,如果,如果那晚是她先说出了心底的秘密了呢?那么现在一切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吧,这世界该是怎样的不同! 还有许许多多这数月来生活里的小细节点点滴滴在沈魏风的脑海里闪现着,苏筱晚总是时不时拉着他的手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然后沉默地依偎在他怀里,她虽然不能言,但现在想来她那不过是在假想沈魏风知晓一切后对她最毫无顾及的温柔和照顾,没有工作的压力,没有人言的可畏,他们是最普通也是最幸福的一对,在平静中等待一个新生命的降临,在之后悠长的岁月里一起携手度过……,苏筱晚该是多么地渴望,才会在小湖边说出那样的话: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这些话哪里是心血来潮的哭诉,而是真真正正地渴求!可这些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和假想,她从未实现过,也再无机会实现,他至此都没能带给她生的喜悦,却在最后一刻毫不容情地将这个爱他到骨子里的女人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数日以来的辗转反侧的绝望真的远没有此刻来得痛心和彻底,沈魏风甚至在一时间都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力量去面对今后的生活,临死前的吴霜竹一点也没有说错 :他才是造成苏筱晚命丧悬崖的凶手,她吴霜竹作恶再多在这件事上不过枉担了杀人的罪名。 其实,不管沈魏风此刻的精神有多崩溃,他对自己的自责有多深重,这种逃不掉又无法化解的悲痛迟早会化作一种力量向他奔杀而来,不在今日就在以后,也许他此时理智地明白这一刻是不该想得太深太远,但那么痛的感悟没有什么能化得开,它沉重地仿佛一块巨石,稳稳当当压在了他的心头许多许多年。 当然,也是在此时,东子为他带来过一丝渺茫的希望和出口,尽管他俩一时口角到几乎大动干戈。 东子带来的不是消息,而是苏筱晚掉落在山间的物品,还有几张现场拍摄的照片。 照片里,在那半人高的杂草之中有一条不太明显的拖痕隐匿其间,而就在这拖痕附近搜救人员找到了苏筱晚遗失皮包和围巾。 东子由于对东西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特地赶来让沈魏风或考古队的人确认。 毋庸置疑,这就是苏筱晚那天随身斜跨的那只皮包,而她脖子围着的也正是东子带来的这条宽羊毛围巾。 「然后呢?人呢?」沈魏风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东子,东子眼含同情地摇了摇头。 「只能说,在找不到遗骸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判定她已经死亡,这条拖痕或者说是脚印都很难说是谁留下的,但专业的搜救人员说这条痕迹很新,是最近这几天留下的,应该不是动物所为,在没有更好的消息的情况下,大家都希望她是真的有能力全身而退吧!」 风中一一 第四百九十二章 平庸之恶 “全身而退?”沈魏风已经没了力气,停了停才冷笑道“你告诉我,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全身而退?她是有力气还是有武器?而且还是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去,她又……” 沈魏风说不下去了,强忍着把手里的化验单简单折起来塞进了外衣口袋里。 东子因为搜救和案子忙了许多天,一天也睡不了几小时,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四百九十二章 平庸之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九十三章 死生两茫茫 蒋宇和宋轶不知道这两人最后说了什么以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碎玻璃、纸、杯子、破了的镜子、翻了的水盆、倒掉的脸盆架子,再加上甩到屋另一头的肥皂盒和毛巾,这屋仿佛就在刚才经历了一场七八级的大地震,除了床、柜子和桌子没给摇散,能给抖到地上的一样也没落下。 当然,如果只是遍地狼藉也就罢了,关键是沈魏风已经揪住东子衣领逼到墙角,举着的拳头正要落下来,而东子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竟然没有还手的意思。 「哎哎哎,你俩这是干吗呢!」 蒋宇和宋轶冲过去费尽力气才扯开沈魏风和东子。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宋轶松开东子,扶了扶歪斜的眼镜有点气喘吁吁地劝着,东子也在努力平静下来,理了理衣领。 可沈魏风的悲愤还没完全过去,尽管被蒋宇拉着还是要冲过去找东子算账。 「魏风!」蒋宇实在有点扯不住了,只好吼了一嗓子。 这时,东子倒没躲,反而走过来,拍了拍蒋宇示意让他松开,然后看着沈魏风道:「魏风,你要是觉得打我一顿能解气,也行,我其实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今天有点突然,所以刚才没能管住自己,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欠你的,也欠苏博士的,尽管这事错综复杂也不是一个人的事,但我知道你现在恨得都不知道要找谁算账,既然我人都在这儿了,你就冲我来好了,要是揍我一顿能出得了这口恶气,我也算没白挨。」 这话一出,沈魏风瞬间停住了,可握紧的拳头还在抖,而且抖得厉害。 蒋宇一听这话赶忙要上去劝,还是宋轶聪明一把拽住蒋宇道:「走走走,他们哥俩的事你我就别掺和了,我那边还有一堆东西等着收拾呢,就不打扰了,那个蒋宇走吧,你不得过来帮忙看看啊!」说完宋轶便使劲儿给蒋宇使眼色,蒋宇开始有点懵然后就明白了,于是两人一起出了屋子。 「你怎么说撤就撤了?没看见魏风那个样子。」蒋宇和宋轶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 「放心,严警官那态度不会闹起来的,再说了魏风也几天水米未进,能有多大力气,严警官也是干刑警的,不刻意让着是不会吃亏的。」宋轶很有把握,拉开院门和蒋宇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房间里,沈魏风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东子,眼里先是怒火,接着就浮上来一层泪,接着那沙哑的嗓子里迸发出一阵哽咽到痛的怒吼: 「打你一顿?!解气?!她人已经没了!没了!我就是杀了你,她也没了!你懂不懂?!」 东子被吼得没话可说,长出了一口气道:「我懂,但好在现在我们只是搜山无果,并不是她已经陈尸山底。」 沈魏风抬手擦了擦眼睛,然后尽量平静道:「好,这样吧,你给我一辆车,我自己去找,不麻烦你们警方出什么通缉令。」 「你自己怎么找?」东子马上急了。 「夏秋杨是美国人,拿的是美国护照,他可以去任何国家和地区,走哪儿都是畅通无阻。如果他现在跑掉了的话,十有八九要出境,机场他是不敢去的,他现在恐怕连机票都不敢买,但你不要忘了,咱们国家有着漫长的国境线,他总能找到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口岸溜出去,这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并没有多大难度,我坚信他完全可以做到,而且现在离这里最近的最荒凉的就是北部的一些口岸,他有车有地图就能出去,到那时你就拿他再也没有办法了。」沈魏风悲愤的脸上还有泪痕,但他把寻人思路理得异常清晰,东子听得愣住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不行,我不可能让你这么干!」东子琢磨了一下后马上拒绝。 「为什么?不用劳动你们部里出通缉令,我自己去找。」 「你凭什么判断找到夏秋杨就能找到苏筱晚?我们这边搜山都还没有结果。」东子反问道。 「你们都搜了几天山了?最后也只找到了她的包和围巾,如果不是有人先你们一步把她救了,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多天都扑空?而且就算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是夏秋杨带走了她,那也应该先找到夏秋杨排除掉这个可能,况且我感觉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沈魏风一点没有说错,东子其实在当天夜里就已经布置人员去周边乡村做调查了,怕的就是人别是被这附近的村民救了去,结果和搜山同步的排查也一样毫无消息。 「魏风,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山坳里到处是野兽,我,我只是不忍心跟你说,其实,其实我们这几天找到过人的骸骨,都是被啃食过的,已经收集送检,现在还不好说结果怎么样,所以你不能这么干。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苏博士有可能遇难这件事,但怎么说也都得在这一切经过确认无误后才能考虑后面的安排。」 「你这什么意思?你是说让我放弃?让我从此忘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沈魏风那咄咄逼人的语气让东子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毕竟心里有愧,没有那个底气真的与沈魏风硬扛。 眼看已经无路可退,东子知道自己再无什么法子继续搪塞,便只好咬牙摊牌道:「跟你说实话吧,其实,你现在行动是被限制的,你的护照也已经被收走了,就算回来你回单位打报告要求拿回护照,估计也是石沉大海,所以,关于苏筱晚的一切你真的没条件继续插手下去了,如果事情还能有什么转机的话也只能等我们都回去了再说。现在,不管苏筱晚是生是死,夏秋杨可能从哪个口岸溜掉,你都不能参与进来了,对此我也无能为力。而且就算如你所愿,部里发了通缉令,那么这起案子也是两张通缉令,不会只有夏秋杨一个人,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不主张这个时候去打报告的原因,我想你应该明白吧。」 沈魏风震惊地望着东子,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是两张?这案子与她有什么关系?」沈魏风心焦灼地简直要烧起来。 「我们有监听记录,你当时也听到了,而且我们在搜查未平街70号的时候,发现遗留在那里的一些零散的文件,我们找了笔迹专家做过鉴定,那就是苏筱晚的字迹,光这两点,物证我们就已经足够了,只要我这边搜山一结束,打报告说人没找到,通缉令就会下来,到了那个时候,就算她苏筱晚活着离境了,那她也是未来最起码十年不能再踏进中国半步,所以其实无论我们是现在能找到活着的她还是让她和夏秋杨逃了,结果并没有什么差别,她此后都跟你没有关系了,无论生死。」 东子硬着一颗心把话说到这份儿上,眼看着沈魏风从刚才的悲愤激动到彻底绝望,人颓然跌坐在床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跟烙了一块烙铁似的。 西斜的太阳又往下掉了掉,虽然还没到傍晚,可屋里已经挤不进来多少阳光,只有窗前苏筱晚床头的英文上还落了点细长的光斑,浸在那光里的是「the &anger」和「/> &us」,沈魏风觉得这一切充满了巨大的悲哀和讽刺,他感到自己仿佛已经身死,任凭这无边的苦痛把自己碾压成微不足道的齑粉,被风吹散,消失…… 第四百九十四章 命比“纸”薄 那天之后,日子倏忽,转眼间考古队从冯村撤回已经月余,所有人和物终于赶在那个西北小山村彻底被雪封山之前都回来了。 顾所长因为年底的繁忙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来找人详谈,这天恰好他去市里开了会回来有点时间,就把蒋宇叫了过来。 a市年底的冷其实冷得也很有力度,不过终归和冯村那边比不了,特别是中午那段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四百九十四章 命比“纸”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九十五章 灯下闲谈 而就在沈魏风不顾情面赶走蒋宇的这天夜里,部委大院沈家小楼二层的一间卧室里还亮着灯,这屋的窗帘也没完全拉上,沈魏风的阿姨于雅琴穿着一身素色棉质睡衣正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血压计和听诊器。 “老沈,量血压了。” 沈家忱这时正靠在床头看着一份当日的报纸,脸上的气色并不比一个多月前在b市招待所时更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四百九十五章 灯下闲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九十六章 接踵而来 第二日沈魏风自然是没有回家吃晚饭,于雅琴甚至连电话都没打通,可又不敢什么都不弄,只好下午跟另一位大夫调了班在家帮阿妈准备饭菜,结果连沈家忱也临时有急事去外地出差去了,那一桌子的菜放到凉也只有于雅琴和阿妈两个人草草吃完了事。 几天后,所里发年节的东西,工会那屋里堆了一地的东西,蒋宇正在里面忙着清点分配,外面一个小年轻进来喊说:「蒋哥,楼下又送了东西来,叫你去看看。」 蒋宇刚数完地上这些,不知道还有什么没送来,结果下楼一看,原来是从冯村那边一起运出的一车文物里夹带的队里的几箱子文件、书籍和沉重的杂物,其中多半是沈魏风和宋轶的。 因为那天这车东西最后是警方押送走的,所以这会儿负责把东西送来的也是东子。 「严警官,好久不见!」蒋宇很是热情地迎了上去。 「抱歉啊,东西这么晚才送过来,魏风呢?来上班了吧?」东子说着看了眼蒋宇身后的楼梯。 「没呢,他,他还没回原单位报到,所以也就没回我们这边儿,怎么有什么消息吗?要不要我联系联系他?」蒋宇知道东子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所以来了就提沈魏风准是有事。 「对,有点儿事跟他说,他既然不在单位我去他家吧。」说着东子这就要走,蒋宇想了想上去拦住。 「你稍等啊,我正好也要给他送东西去,咱们顺路。」 东子无法,只好等了等蒋宇。 沈魏风家还是那天的样子,只是房门终于知道关上了,他人也能出来开门了,不过一开门看到外面除了蒋宇还有东子登时就要把门关上,好在蒋宇反应快,半个身子瞬间挤了进来,门又被弹开了。 「啧,你这是干吗!撵人呢?」蒋宇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沈魏风,用装傻充愣搪塞这个眼下脾气暴躁的人。 「你们来干吗?」 「先进屋,哪有堵在门口问人家干吗的!来来来,严警官,请进,别楼道里站着了。」 直到这时,东子才明白蒋宇的良苦用心。 三人进来,沈魏风转身要回书房,一把被蒋宇拉住。 「来人了,你别走啊!我也有事跟你说呢。」 沈魏风懒得跟蒋宇搅和,便回沙发坐下,但也不招呼东子,当他空气一般,还是蒋宇一点不外道地请东子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什么事?说。」沈魏风拿起烟,又要抽。 蒋宇也不坐,简单直白地告诉他:「老吴病危,你不去看看?」 沈魏风正在抽出的烟卡在了烟盒里,他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 「才,我上午知道的,所里已经派工会去慰问过了,我没去呢,宋轶也没去,你去不去?一起。」蒋宇刚刚硬装出来的嬉皮笑脸顿时无影无踪,露出了他心里的沉痛。 「怎么会这么严重?没救了吗?」沈魏风瞬间感到又被痛苦掐住了喉咙,呼吸也变得困难。 「我上午给你打电话来着,你也不接,我只能专门来通知你,我觉得咱们好歹去看一眼,不然真万一人不在了,不得后悔一辈子。他这可是一个月以来第二次抢救住院,不容易挺过去。」 沈魏风胸口憋闷,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好,现在吗?」说完他就要起身。 「今天不行了,下午不能探视,明天吧。」蒋宇很平静,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老吴原本是唯一可以代替你完成后面工作的人,现在他也不行了,你好好考虑清楚,我倒无所谓,人家宋轶,还有那十几个跟着你在冯村前后折腾了一年多的兄弟们可都等着你呢!这话是我的心里话,不是替所长说的。」 说到这儿蒋宇就往外走,打算把楼道里的东西搬进来,突然又想起什么来,回头告诉沈魏风:「小道消息啊,那个周楚凝好像要进咱们所,还有,说是这官小姐这次突然去冯村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顶苏副队长的位置,这话是她亲口告诉小雯的,至于这里面具体怎么说法,我也不知道,你掂量掂量吧。」 说完,蒋宇就去门口搬东西去了,来来回回几趟也就弄完了,走时说好明天上午医院见。 眼看着蒋宇人走了,一直沉默不言的东子也站了起来,从身上拿出一只信封,放在茶几上。 「你的护照。」 沈魏风眉头皱了皱,有些怀疑地打开了信封,拿出来看了一眼。 「这什么意思?我的限制被解除了?」 「这你就别问了,这算是我欠你的,收好吧。」 「你来就为这个?」沈魏风把护照往茶几上一扔,连看都不看东子一眼。 「其他的,你要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那个外出考察跟踪了你们一路的盗墓贼去派出所自首了,因为不自首他就要死在外面,他提供了夏秋杨和吴霜竹企图枪杀和活埋他的证据,我们人证也有了,通缉令现在已经发下去,各口岸都在严加排查,但至今还没进一步的消息,另外,那天晚上我在路口放的岗有一辆车的记录,值班民警说那个司机普通话口音有些奇怪,用毛衣领遮着脸,听说要搜山马上就离开了,和另外几辆车的情况很不一样,我们初步判断有可能是夏秋杨,但他换了车,不是之前那辆,车辆消息也给各口岸发下去了,如果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沈魏风只在东子说起这些的时候看向了他,但听完眼里一片黯淡。 东子正准备要走,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事没来得及问:「苏长庸和苏长风的后事应该由他们的家人来处理,你知不知道他们家属的联系方式?我把这个证明给他们家人,好去认领尸体。」 「给我吧,我来处理。」 东子本能要开口拒绝,可琢磨了一下又算了,便掏出证明交到沈魏风手里。 转眼间,蒋宇和东子都走了,他们那样接踵而来,把一个个死亡的或濒临死亡的消息带了来,就像是把一桶桶冰水兜头浇了下来,让沈魏风在一种另类的震惊中开始逐渐恢复清醒。 当然,这天余下的光阴并不只有这些,还有那门口地上几只硕大的纸箱,那里面几乎全是冯村的旧物,是沈魏风还能回忆过往的一点凭证和寄托,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起身,慢慢走向这些终将滚滚而来的往昔。 第四百九十七章 倒流的热泪 今日与那时时隔并不是很久,可就是隔着这不多的日子,沈魏风仿佛感到自己和这些旧物分别活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而这两个世界之间并没有门,尽管他是那么想把那个世界的人放过来,但没有办法。 当然了说起来也不是完全一点法子没有,这不,在其中一个较小的箱子里,在一堆杂物的最上面就有一厚叠蒋宇特意带给他的属于那个世界的照片。 新洗出来的照片异常清晰,仿佛那些人和物就在身边一样,握住它们的手要是略热了点就会感到有一点粘,很新鲜的样子。 照片里的工作面如今早已被填平了,只是在照片上还是一个个规整的方坑,这些探方彼此间相隔的宽度仅一人左右,活儿干得利索而干净,方内没有杂乱和堆砌,重要的位置都覆着薄膜,就连压住地膜的木条和砖块都是整齐的。这就是老吴的工作作风,他不喜欢混乱,凡与下探方相关的工具和辅料总是让技工和徒弟分门别类的放好,可这些细枝末节在那时沈魏风并不怎么在意,以至于后来他回忆起当时的工作现场,多是他跟老吴还有苏筱晚三人间的争执和不愉快。 但到了现在就连这不愉快也成了珍宝,因为这三个人,除了他还勉强地苟活着,苏筱晚早已生死未卜,而老吴也在与死神进行最后的抗争,那日子,那艰苦而灼心的冯村的岁月已然烟消云散。 沈魏风用微微颤抖的双手翻看着这些旧时光,他甚至还在交错重叠的人影空隙中看到了苏筱晚偶然露出的一角容颜或是一小片背影,她那束起的长发和那一件件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工装」都在一点点撕扯着他那已经沉底了的心,把那最痛的和最无法面对的又从心的隐蔽的角落里翻腾出来,搅得心里一片天昏地暗。 那么多照片,他越翻越快,尽管越看心里越痛,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看到苏筱晚的眼睛,苏筱晚的面孔,他不信这一厚沓照片里就没有一张有她完整容颜的。他咬牙忍着痛快速翻看着,直到在一张众多现场人员的合照中终于看到了苏筱晚那让他心头一热的微笑,可惜这张照片上的人多,所有人的脸都很小,苏筱晚大概是被小雯最后才拉进了镜头,脸上的表情带着临时收拾起来的一丝礼貌性的浅笑,但终归还是明媚的,足够打动人心。 这一晚就这样在断断续续的过去的片段里过去了,沈魏风终于不再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回避痛苦,他清醒地看着那过往,把不能面对的冯村的日夜再连缀起来,有他的,也有苏筱晚的,还有老吴的,以及那么多当时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辛劳的队员们…… 清晨,天亮的时候,一缕有点刺眼的冬日阳光照进了房间里来,随着日头一点点爬升,这缕光慢慢挪到了沙发上,在暂时睡去的沈魏风的身上移动着,最后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那有些晦暗的瘦削的面孔上除了一时间挥之不去的疲惫,还剩下孤独而硬朗的线条,在熬过似海一般苦痛的一夜之后,静寂的悲凉在逐渐散去,他到底还是年轻的,阳光稍稍挪动便立刻惊醒了他。 今天他要去医院看望老吴,这个他没忘。 医院里,因为入冬以来心血管基础病恶化而病危的老年人突然增多,病房走廊里满是往来奔走焦急无着的家属,老吴这样的重症因为转院过来一时间没有相应的病房可以安置,现在还在普通单人病房里,只是给配备了各种仪器和监护。 昨天所里工会的人来探望过,今天所长也来了,刚从病房里出来就撞见匆匆赶来的沈魏风。 「来了。」顾所长先开了口。 沈魏风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快进去吧!」沈魏风从顾所长的神情里察觉到了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悲伤。 病房里,老吴的老伴儿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一个人,蒋宇和宋轶已 经来了,也在跟前站着。 老吴现在戴着呼吸面罩,床边的仪器伴着他的心跳「滴滴」地响着,脸瘦得几乎都陷下去,眼窝附近发黄,已经露出了那下世的光景。 沈魏风走到床边,看到老吴那遍布针孔青紫的手背,本想去握住他手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倒是老吴听到动静,睁开眼来,艰难地抬起手,一把握住了沈魏风将要伸出又未能伸出的手。 沈魏风没有想到,老吴手上的力气还是很大的,手心里也很热,他用力的握了握沈魏风的手,眼睛里满是不能出口的话。 「他现在几乎不能说话了,肺不行了,说不出来。」蒋宇跟沈魏风解释着。 老吴的老伴儿在一旁看着老吴那个样子直擦眼泪。 隔着那透明的呼吸面罩,沈魏风看得出来老吴是有话要说的,他俯下身来对老吴说:「想说什么?有什么要交代给我的吗?」 果然,老吴更加用力握住沈魏风的手,张开嘴努力说着,只是伴着他剧烈的喘息听起来十分模糊难辨。 为了能听清楚,沈魏风又贴近了些,扭头将耳朵靠近老吴的呼吸面罩,聚集了所有的精神听着,然后口里重复着他所听到的字,复述给老吴听:「不,要,放,弃!」 每个字老吴都听到了,他在枕上点点头。 这艰难的四个字像是从远方传来的火车的汽笛,在沈魏风的心里鸣响,也使他和老吴之间产生了一道联系,即便这联系即将生死相隔,但它是可以永生的,也可以不灭。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放弃的!你放心!」沈魏风看着老吴那满是期待的眼睛,郑重地向他承诺,然后便感到老吴那刚刚还温热有力的手彻底松开了。 不过刹那,老吴那本来还努力睁大的双眼便缓缓闭上了,宋轶看了眼旁边仪器上突然下跌的数值立刻紧张起来。 「快,叫大夫!」 最后的紧急抢救就在这间病房里进行,两位当日值班的医生接到消息后快速冲进病房,身后跟着几位护士,所有人都站远些看着他们为夺回老吴的生命做着最后的努力。 但是,很快监护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了令人绝望的一声长长的「滴」声,老吴的老伴儿这时推开了扶着她的众人冲了过去,伏在老吴身上哭泣,边哭边对医护人员摇手拒绝:「不用了,不要再让他受罪了!」 这间病房有一扇大窗,窗外此时正阳光灿烂,而老吴的生命却在这一刻划上了句号,带着他近六十年人生的期许和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病房大楼外,耀眼的阳光和寒风一起裹挟而来,顾所长和沈魏风顶着风一起往外走着,老吴是没有孩子的,他老伴儿一个人很难操持后事,顾所长派了工会出面帮忙料理老吴身后的一切,说了还要给吴大军开一个像样的追悼会。 沈魏风沉默地听着,直到顾所长停下脚步,对他语重心长道:「魏风,回来上班吧,别辜负了老吴对你的嘱托,他是带着遗憾走的,我们就算把他的后事办得再风光都不如你帮他把最后的工作完成更能让他安心,而且我也这个年纪了,还能坚持几年?你才是我们这辈的希望啊!」 就在这时,天上有几只鸽子飞了过去,带着一阵阵鸽哨在天上盘旋,沈魏风寻声抬头去看那些飞鸟,又看了看那冰冻的碧蓝的天,觉得有一股热泪倒着流进了心里,解开了他那冰封了近一个月坚硬的心。 第四百九十八章 这天,a市冷得滴水成冰,小纪念厅的房檐下挂着透明的冰棱,长长短短,映着冰蓝的天上的仍旧刺目的太阳,幻化出许多明亮的光斑散落在纪念厅门口的地上。 刚才蒋宇痛落了些眼泪,这时红着眼睛走出来,在外面的寒风里抽了抽鼻子抹了把脸,然后跟沈魏风发出一声感慨: “说真的,我奶奶走的那次都没这么难受。”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四百九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九十九章 再多一点运气 当然,不管精神上的危机如何此起彼伏,对于这时的沈魏风来说心里的伤痕是排不到所有事项中的第一位的,这倒不是因为情绪已经黯淡下去不再值得他倾注注意力,而是他在和蒋宇的那顿饭之后感到了一种除了心痛之外的焦急,以及一种现实中无法再拖延下去的紧迫感。 不过,在返回考古研究所之前他还是先把最后剩下的一点心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四百九十九章 再多一点运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章 动了谁的奶酪? 那天后不久,沈魏风在去厅里报了到后就一刻不耽误地回了考古研究所。 相比几年前沈魏风硕士毕业进考古所上班,这次他回来动静是颇大的,风评也乱得很,很难有定评。 什么脾气性格不似往常也就罢了,光业务上的强势就被许多人形容成了寸土不让。 说是知识分子多少都有点左犟,文人难免相轻,但大家觉得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章 动了谁的奶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零一章 一记绝杀 当然了,对顾所长而言沈魏风这个时候提请求摆明了是要挟,而且是典型的明刀明枪型的「打劫」,不留面子,不顾情分,甚至连弯子都懒得绕,直接来。 那顾所长可以发火吗?可以把沈魏风退回吗?毕竟这员大将再厉害也是借来的,是借的迟早要还,晚也是还,早也是还,早点打发了给所里的自己人不好吗? 好,能这样当然好,连助理陆益康之前也表达了这个看法,更何况沈魏风是管厅里借的,这样的来头得罪是得罪不起的,还回去简直皆大欢喜,因为厅里对这种专业路子对口的年轻男博士也是求贤若渴,正等着给他送部里去挂职锻炼呢。 因此,既然苏筱晚要不得,那目前的情况是沈魏风也就应该一起处理掉,不如此,就像杀了老子留下儿子,拖下去不就是儿子揭竿而起替父报仇的经典桥段吗? 可顾所长不能这么做,也不想这么做,这里面的门道是陆益康这样的「门外之人」很难洞察的。 一是沈魏风的自身条件在当时确实难寻第二,不管从专业还是学历,乃至师承,都无法找到一个相当的替换者,或者至少作为全国顶尖的考古研究所里是再寻不出一个这样的人,其他地方研究所就更难了,更何况这个冯村项目离了沈魏风还真就转不了,后面的项目报告、论文和著作都得他执笔完成,包括大大小小的研讨会和正式的访谈都离不了他,这堆事情所里没人能搞得定,无人能替。 再者沈魏风的家世极好,在九十年代那个下海经商风起云涌的年代除非有这样的家庭背景,稍差一点儿的都难保不中途转行,而实际上考古工作中的人才流失是这个行业重大的先天不足,但沈魏风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因为他热爱这个工作,视这个工作为事业,也有实力和基础支持自己的奋斗,就这一点,怕是打着灯笼在全国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更重要的是,论私顾所长是真的偏爱自己的这个徒弟,要知道自从他出任所长的这许多年来,只有沈魏风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是绝对意义上的爱徒,若不是情势所逼,他本人是不介意给那个苏筱晚一个所里的位置的,而且就算是有诸多不便,他也很愿意为了沈魏风未来稳定的家庭生活每三年给苏筱晚开具一份访问学者的邀请函与工作协议,像清北那些高校一样把个外请专家一留就是十几二十年,这有何难? 但事实是,这确实很难。 像冯村这样的具有重大考古学意义的发掘项目是那些单点发掘活动所难以比拟的,它就像是一块诱人的蛋糕,不知有多少人对此垂涎三尺,参与的就不必说了,当初没能参与进来的都在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挤,像苏筱晚这类外籍专家想在这里面寻得一席之地是真的比登天都难,更何况她还背负着犯罪嫌疑人的污名,通缉令也发向了全国各对外口岸,想让人不知都没有可能,所以剔除掉她是势在必行,就算他顾岩章在学界再举足轻重,这个人也不是他能保得了的。…. 可现在他的爱徒哪里顾得上这些,他要的是为这个因工作而殒命的苏筱晚以正名,夺回本应属于她的一切,以换得他内心的一点安慰。 这个顾所长是可以理解的,也体会得出沈魏风的痛心,所以气归气,上火归上火,严词拒绝是不能的。 可接下来沈魏风的一番说辞是真真让顾所长吃不消。 「今年11月中旬的外出考察是由我带领,苏筱晚、张澍和姜伟三人组成的队伍,当时出行的一个重要目的是考察已有初步定论的冯村文化的归属和外延圈层位置,这一路我们共考察了三省十一个发掘点位,无一落空,共收集了文物,包括残片93件,其中有与冯村文化重叠的特征物,也有异于这些特征的其他文化支脉上的文物,比如装饰于器物肩部的刻划斜线三角纹,您也知道,这种器物装饰纹与塞 图尔-宾诺文化中的器物线条构成有高度类似性,这一点是苏筱晚在现场考证中得出的初步结论,因为她本人曾经全程参与过塞图尔文化考古活动,非常了解这个发掘工作中的出土文物。我认为这个结论极其有意义,显示了冯村文化外延的影响,并且间接证明了当时我国西北边塞的独立分支文化与欧亚草原的青铜文化相互交流的存在。因此我希望在有关这次考察的报告中要有相当篇幅的内容是由苏筱晚执笔,并能获得相应的署名位置,同时可以译介到海外。」 顾所长没想到沈魏风的要求有如此复杂的论证过程,虽说绕了一圈子为的还是给苏筱晚争名,倒也讲得有理有据很难拒绝说不,心里不得不感叹一个男博士要是铁了心的说服你,真的是面面俱到,没有空子给对方去钻。 「这个假说是很有分量,那物证怎么样?有完整器具吗?照片或者实物留了没有?」顾所长还是想尽量把漏洞补齐,也估计沈魏风敢跟他开这个口,大约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物证齐全,目前送去做化验的有一件完整器具,是一只喇叭口耳环,如果碳-14结果出来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顾所长喝了一口茶,点点头问道:「那第二个呢?」 「既然您认可有关冯村文化外延和塞图尔文化相互影响的假说,那么我认为苏筱晚在冯村文化的科考工作也应该受到尊重,当然,目前的报告是以中文写的,我们以现在的情况可以单方面撕毁与美方的合作协议,理由您也知道,但是这不能抹杀苏筱晚以个人名义加入该项目的成果,我希望她的工作要在项目报告中有所体现。」 顾所长料着沈魏风会在这里等着他,果然。 「可她目前存留的手稿不足以用来收录,图稿倒是可以送出版社校对的时候添上,我对这个没有意见。」顾所长想找个现实点的理由把这事荡过去,也估计沈魏风也就到此为止了。 很可惜,沈魏风的杀招在后头。 「其实她有一份完整的英文项目报告,现在就在我这里,只是当时写得很匆忙,内容上需要修改和完善,这个工作可以我来完成,应该没有问题,我想把她这份报告附在项目报告的最后,然后在学刊上全文发表,单独给她署名。」 「你……」顾所长这次实实在在被一口茶呛着了,咳得脖子都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风中一一 第五百零二章 先发制人 沈魏风从所长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眼看就要下班,楼里有不少女同事已经匆匆路过准备回家去,各个办公室里还能稳坐泰山不急不慌的多半是些男的。 不过蒋宇今天除外,在办公室门口溜达了好几遍,直到看到沈魏风回来才松了口气,问道:「这么长时间,谈得怎么样?」 「该谈的都谈了。」沈魏风回到屋里坐下喝水,蒋宇关了门。 「所长都答应了?」蒋宇语气里透着不可思议。 沈魏风放下水杯想了想,点点头:「差不多吧,不过还有些没有完全敲定,还得再等等。」 「你这厉害了,我估计这样的事就算是老吴在去跟所长谈都未必谈得下来,所长那脾气可真不是装样子的。」 「这不是谁去谈的问题,而是你的决心够不够坚定,谈这种事拼得根本就不是事情本身,拼得的是谁不肯放弃。」 说到这儿蒋宇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赶忙起身道:「我晚上约了小雯出去,得走了,对了,你家里刚打电话来,说叫你回去吃饭。」 「我家里?」沈魏风有点意外,没想到这「追人索命」的电话都能找到单位来,心里一阵烦躁。 「那可能是你家那位老阿姨吧,我听不太出来,说是你爸的意思,你回来都多长时间了,还是赶快回去看看吧!」蒋宇说着从衣帽钩上取下外套,边穿边出门去了。 看着蒋宇步履匆匆离去的背影,沈魏风心里五味杂陈,他尽力忍住可能就要从心底泛上来的伤感,平静地拿出项目报告打算继续工作一个小时再下班,可对于回家他却预备全做不知。 但不过十来分钟后,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沈魏风犹豫了半天才不得不拎起话筒,果然电话那头是他阿姨于雅琴的声音: 「魏风啊,我,于雅琴,还没下班呐?你爸爸叫你晚上回来吃饭,他已经从部里回来了,派了张秘书开车去接你。」 沈魏风正要推拒,可话还没出口电话又被沈家忱接了过去,说得简洁而不容反驳:抓紧回来,饭都做好了。 违抗沈家忱的命令是需要底气的,他的下属众多,自然无人是他的对手,可作为他的儿子,沈魏风也很难跟他对抗,特别谈及家庭和责任,他没有绝对的话语权,也没有完全的政治正确,怎么可能完全置之不理。 当然沈魏风还要顾及他阿妈,那个周全了他近二十年,比他亲生母亲还要不离不弃的老人是他如何也割舍不下的。 如果谈到回家,这是他唯一想见的人。 更何况和沈家忱正面对质也是早晚的事,沈魏风曾打算忙完项目的收尾工作,再等各种奖励下来分配完之后再回家处理这些,可这样看来安排是不能由他的意愿了,那便也只好咬牙面对。 沈家忱的车有特殊牌照和通行标志,开进相对封闭的考古研究所毫不费力。 时间刚过下班的点儿不久,着急回家做饭的早已走了,可还有不少不紧不慢地在边聊边从楼里出来,顾所长也锁了办公室和几个同事下楼来,迎面正碰上沈家忱的车极其扎眼地停在院里,张秘书是早下来等着了,司机在车里但也放下了车窗,引得一拨人都不明就里地往那边张望。 考古所下班虽早,但此时到底是冬天,天已经暗了下来,只有楼里的灯光映得院子里有些光亮。 所里平时鲜有有分量的人物到访,如果有的话也多是些学者顾问之类,那个时候这些人坐车的并不多,所以偶有像样的车来准和上级部门有扯不清的关系,所以沈家忱的车这个时候开进考古所是不可能不引起大家的好奇的。 而这张秘书一到就打了电话,沈魏风也正从楼上下来,他此时满脑子都是要跟沈家忱见面的烦心事,对于 暂时拥堵在楼梯口的同事们根本没有多加留意,一抬头看见车竟然停了进来,顿时一肚子火不知要往哪里发。 因为心情极度糟糕,沈魏风根本无暇搭理周围的同事们,径直走向张秘书,低声质问道:「怎么开进来了?为什么不在门口等我?」 张秘书是何等人物,什么场面没应承过,又对沈家忱的心意一望即知,此时必不会为了沈魏风的一句怒斥而翻脸,反倒得体一笑,分寸拿捏地十分到位道:「沈部长交代的,上车吧。」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应对沈家忱的标准亲自给沈魏风拉开车门请他上车。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张秘书年龄远在沈魏风之上,所以这时沈魏风就是气疯了也只能先进车里坐下。 这张秘书跟了沈家忱多少年了,对这个他的这个儿子沈魏风不能说是看着长大的,也至少是看着他一路从青春走向成年,很懂这孩子的脾气性格,知道怎么治得住他,其手段和办法事实上远超沈家忱。 当然这种情况也是关心则乱,沈家忱为父和做官毕竟不可能是同一种心态,但张秘书就不同了,这沈家父子对他而言都是工作。 车门两声响后,车子在半明半暗之中缓缓开了出去,沈魏风坐在后排,透过贴着黑色车窗膜的玻璃看得到外面的情景。 别人惊不惊讶还可以不去管它,但顾所长脸上的表情却是着实不怎么能看。 沈魏风知道,沈家忱这是有意为之。 他与他父亲的这场大战还是沈家忱先发制人了。 第五百零三章 爱是不能忘记的 年底a市的傍晚车水马龙,沿街的霓虹流光溢彩,人行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提前月余就把春节的气氛播散得遍地都是,而沈家所在的部委大院的那条大路上更是华灯初上,那数米高的灯杆上洒下的辉煌可以照亮整条长街的每一个角落。 沈魏风沉默了一路,在他父亲这辆宽大的座驾上凝望着沿途,他这时什么都在想,也什么都没想,直到车子就要开进大门前,那个东子口中的小巷口跳进了他的眼帘。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和他同班女孩儿张望的身影,又仿佛那身影就是苏筱晚,纤弱而单薄,孤独又自持,长发、大衣和皮包,都是她坠崖时的那身打扮,寒风中她在路的另一边眼含泪光定定地看着他…… 「停车!」沈魏风大喊,前面的司机和张秘书都被吓了一跳,司机赶忙停了车。 因为车停得急,三人都扛不住惯性往前冲,沈魏风也在这剧烈的摇晃中猛然醒了过来,再扭头从后车窗望去,那巷口前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哪有苏筱晚那凄清的身影! 一阵剧烈地如电钻般的头痛袭了上来,沈魏风扶住额头,咬牙忍了又忍,然后才伸手拍了拍前排。 「走吧。」沈魏风看到了司机从后视镜里不解地看向自己,知道他是不敢问什么的,毕竟连张秘书都没开口,他俩只能是等着沈魏风发话。 车子缓缓地开进院里,在转了几个路口后到了沈家门前停了下来,张秘书先下了车客气地给沈魏风打开车门,关心地问了句:「没事吧?」 沈魏风头痛难忍,根本不能说话,下车直接回家去了。 正是晚饭的时候,还没进门就有一股熟悉的饭菜香从门缝儿里飘了出来,等于雅琴打开门,屋里的灯火通明和温暖气息一起迎面扑来,完全不似往常。 「回来了,快进来!」于雅琴今天的打扮与平时无异,只是脸上稍显颜色,年轻了几岁的样子。 家里的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沈家忱就在桌前坐着。 而阿妈正端了一只砂锅从厨房出来,一眼看见沈魏风来了,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哎呦,阿辰啊,脸色怎么这样差?出去是不是好受罪呦!」阿妈比谁都关心沈魏风的身体,一看他那个脸色立刻觉得心疼,拉着他左看右看不舍得松开。 沈魏风原不想说什么,可为了宽他阿妈的心才不得不安慰她道:「这几天在赶稿子,写东西时间长了,有点头疼,没事的。」 「好好好,你先坐下,我这去给你找药,头疼很要命的,跟你妈妈一个样子,老是喊头痛头痛的。」阿妈见不得她从小拉扯长大的沈魏风受一点罪,转身就要去二楼,却被站在一边略显尴尬的于雅琴一把拉住。 「阿妈,你哪儿知道该吃哪种药,还是我去吧,你去厨房看看火上的东西是不是好了。」…. 「来,坐下准备吃饭吧。」沈家忱终于开了口,语气里透着对儿子的关心,完全没有了上次在b市市委招待所时的凌人气势。 阿妈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压低声音提醒沈魏风道:「去和你爸爸说说话,年底了,他好忙的,难得今天回来这样早。」 家就是家,只要做父母的愿意在家庭氛围上做出一点努力,孩子所感受的便可能有翻天覆地的不同。 沈魏风被头痛折磨地苍白的脸色这时稍缓了缓,他尽力对他阿妈点了点头,眼看他阿妈去了厨房,才走过来在桌前坐了下来。 他抬眼看向客厅的中央,这时才知道原来家里的吊灯打开会这样辉煌到无法直视,正对面那高悬的墨绿色窗帘直垂到窗台边缘,原本那种俯视的傲慢也在灯光里减弱了,旁边的玻璃柜子里就是他母亲的那部旧的留声机,柜子擦得极干净,映着灯光,斑斑点点。 在他的记忆里,原本这个家里只有空荡和昏暗,沈家忱忙起来可能一个月都不着家,只有老人和独守空房女人的房子里是没有光亮的,但今日这里的模样像是被施了魔法,光明回来了,温暖也回来了。 然而,那个他最希望和他一起回来的人刚在一个多月前消失,即便是如幻影般她的身影也在前几分钟稍纵即逝。 所以,此刻这里不应该是一片昏暗吗?幸福和快乐不应该是离他沈魏风很远吗?可为什么温暖和幸福会古怪地聚集在这里?他的精神难道出现了错觉? 或者沈家忱连最后的哀恸都不愿留给他,非要用这些不切实际的虚假的家庭温暖把这悲伤的意义也一并消弭掉? 痛和怒火一起在沈魏风胸中燃烧着,使他眼底泛起一片血色。 他知道沈家忱有多渴望在他们之间能上演一场父慈子孝的戏码,哪怕是他短暂的低头也可以换得他为父几日的心安。 然而今日他是没办法做沈家忱的孝顺儿子了,他只能和他父亲刀兵相见,寸土不让。 他觉得他心里的痛根本无法在这片温暖的气氛里忽略不计。 都说,爱是不能忘记的,其实恨也一样! 「怎么忙成这个样子?这是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沈家忱的关心和严厉控制不好就会这样交缠在一处,爱也爱得不清晰,怒气也发作得不彻底。 「项目收尾,案头工作很多,没时间回来。」沈魏风觉得太阳穴处跳得厉害,头疼倒是在慢慢减弱,可眼前的事物有一点重影,不似往日。 不过这时他根本顾不上身体上的不适,正准备把路上打好的腹稿倒出来,结果不等他开口沈家忱又一次先发制人。 「你们这个冯村项目结束你的借调也就到期了,早点弄完早点回厅里上班去,明年有去部里的挂职锻炼的机会,不要因为这个给耽误了。」沈家忱说着拿起一瓶早已准备好的酒打开放在了两人眼前,不过沈魏风看也不看那酒,更不去碰杯子。…. 去部里的事是今年夏天周处长弄出来的幺蛾子,里面搅着周处长和他女儿周楚凝,那张调令当时就被沈魏风锁进文件柜里落灰去了,按理说只要他不讲沈家忱几乎没有可能知道,除非是周家人特意告知。 可这之前他并不知道周家和他父亲有什么来往。 如此一琢磨,沈魏风敏感地发觉不好。 「这事是谁说的?」沈魏风直接发问,一点不绕弯子。 沈家忱皱眉,也质问儿子道:「我还要问你,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一直不说?」 「因为我不会去,多说无益!」沈魏风忍住头痛斩钉截铁道。 「你简直在胡闹!」沈家忱顿时发起火来,原本被于雅琴费了半天力建立起来的耐心一下就毁于一旦。 「爸,可事实是,是你在对我的事任意妄为,而不是我胡闹!我今天之所以回家,你以为是张秘书的功劳吗?那是因为我要回来好好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指挥东子盘算我和苏筱晚的?苏长风的案子到底是什么结论?还有在b市市委招待所,到底是谁给苏筱晚做的笔录?她现在到底在哪里?人是不是还活着?你们有没有对她施救?这些请你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不然我可以很心平气和地告诉你,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进这个家!」沈魏风是铁了心准备让他父亲血压飙升,一口气全倒了出来。 「你……」沈家忱气得「嚯」地一声站起身来,带着粗重的呼吸在客厅里踱步,直到走到玻璃柜前,盯着里面的那部旧留声机,想竭力平息自己的怒气。 沈魏风本想继续抨击他父亲的独断专行,可目光一扫却看到被放在沈家忱公文包上的一摞材料,平日他是从不会轻易动他父亲工作上 的任何物品,可这时他忍不住拿起了这份手写报告,看到呼吸都感到困难,眼前的重影猛然加重,许多字叠加在了一起,握住报告的手不住地在抖。 等他在颠倒痛苦中看完,他抬起头,看向他的父亲,眼睛里的恨混着泪凝在眼眶里,疯狂滋长的怒火在拼命寻找出口,他拿着那摞报告一把把一桌子的酒啊菜啊全扫到了地上,紧接着便发出了一串巨大的且清脆的破碎声。 风中一一 第五百零四章 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这样大的动静在这栋小楼里立马回荡开来,沈家忱转过身来,看到他那已经被气疯了的儿子正红着一双眼睛看向他。 沈魏风很像他的母亲,不管是容貌还是才华都有七八分左右的相似,剩下的才是沈家的特点,比如平时隐忍,话少行动多,拿了主意很难改变,让人信服,又难以亲近,脾气实际上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平和,发起火来天翻地覆。 所以,在这一刻,沈家忱是有点胆寒的,这是这个为官多年的人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他其实从未怕过什么,顶多对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有些烦恼,而事实上像是他这样的人连烦恼都极少,因为他还有「舍弃」这种的选项,但今日此时,他对他的儿子充满了忌惮,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如何暴怒而起,毕竟儿子是不可能删除的,他除了承受别无他法。即便他妄图用各种方法乃至手中的权力去改造这个早已成年有着独立思考和见解的孩子,他也从没成功过,比起他沈家忱的事业,沈魏风可以说是他今生最大的失败。尽管现在他儿子仿佛在个人问题上已经败在他手下,可沈家忱隐隐觉得,最终惨淡收场的人还是他,后浪总是要把前浪拍在沙滩上,不管你这前浪曾经多么辉煌。 就在几天之前,于雅琴告诉他周家人已经来过,只不过因为他年底忙碌没能见到,但是话说得差不多了,那姑娘她也见了,聊了聊才知道周家这孩子不仅是和他家魏风多年同学,而且早已喜欢魏风很久,只是苦于他一直不肯动心,这两年又跟冯村考古队的美方专家关系密切,现在已经打算放弃,准备接受一个一直追求她的学弟,也是她父亲单位里同事的孩子,总之比起魏风,这个男孩儿相比他们沈家与周家更加相当,周处长的意思是并不敢高攀,目的还是希望女儿婚后幸福快乐,嫁高门也有嫁高门的烦恼,说是一切看孩子的意思,要是周楚凝还存了对沈魏风的希望,他做老人的是不会反对的。而于雅琴的看法是,聊了一下午,她觉得周楚凝委委屈屈还是放不下沈魏风,几次说得眼圈都红了,肯定感情很深,就算是要放弃也是迫于无奈,只不过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开口求人,说是愿意再试试,可并没有什么把握,看着着实可怜。 然而,对于苏筱晚之后沈魏风身边的女人这回事,沈家忱倒是特别看得开,周楚凝也好,或者他部里的老同事家的姑娘也罢,都是可以的,是谁并不重要,至少对于他这个做父亲来说这都不是重点,毕竟他认为他儿子的前途并不需要寄托在女方家世上,而现实点来看,沈魏风更需要一个贤内助型的妻子,那种***家的女孩儿或者如苏筱晚那种都属于消耗型,全都不是理想的另一半人选,在这个问题上他沈家忱是有切肤之痛的,很不愿沈魏风再重蹈他和他母亲当年的覆辙。…. 当然,于雅琴认为周楚凝对沈魏风有感情是个优势,确实好过完全陌生的那些姑娘,而且这个也算难得,可即便这样沈家忱也没把焦点集中在老同学周处长身上。他觉得这件事的关键是苏筱晚和沈魏风的关系在破获冯村国际文物走私案后并没有被彻底解除,突发的失踪给沈魏风在心理上留出了过多遐想的空间,这个才是一切问题的核心,不从根本除去苏筱晚在沈魏风心里的位置,以他的了解,哪个女人都别想挤进他儿子日后的生活,因为沈魏风跟他母亲一样,在感情上牛心左性,寸步不让。 所以,今天这场年底的家宴是沈家忱特意提出的,连于雅琴都不知其中真正的用意,还多嘴说让周楚凝过来一起吃顿饭,撮合一下她和魏风,结果被沈家忱严词拒绝,明确表明了,这只是一顿家常便饭,不准横生枝节。 当然,之后晚饭的安排沈家忱没有多管,除了特意派了张秘书和他的车去考古研究所接回沈魏风,剩下的就是现在沈魏风手里的这份手写报告,而这份报告的提交者就是这次专案的负责人,严学东。 他知道他儿子从没有什么时候会像现在这么关心他的工作,那份刻意留在公文包上印有部里抬头的文件他一定会忍不住拿起来看,看过之后的反应大抵如此,虽然比他预期要激烈得多,但是方向是对的。 长痛不如短痛,沈家忱只想一招制敌,毕竟他平时太忙,没有时间跟儿子打太极磨嘴皮子,这件事也不可能假手他人,只能他亲自上阵,既然没得选就得尽快处理解决,夜长梦多,再耗一阵子也消磨不掉沈魏风对苏筱晚无尽的思念,与其漫无边际地等下去,不如给他一个结果,尽管这结果无比残酷,也好过没有尽头。 有结束才有开始,熬过黑夜才能看到黎明。 「这是真的吗?」沈魏风站起身来,拿着那份报告一步步走向他父亲,声音不高却在止不住地颤抖。 沈家忱这一刻还是谨慎的,看着儿子没有立刻开口。 「爸,这是不是真的?」沈魏风这时已经走到他面前,又高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然后把这份沾染了酒渍和菜汤的报告重重摔在了他俩之间的边几上。 「这个半月之前就到我这里了,目前没有新的汇报送上来,你知道得是晚了些,可能学东那孩子念及你和他的旧情不忍心告诉你吧,不过你确实在苏筱晚的问题上存在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到了该醒醒的时候了。至于苏长风和苏长庸的旧案,翻案是绝对不可能了,这件事你也最好放弃。当然,苏长风和他女儿确实对我国的考古工作有重大贡献,但这个贡献仅限于你们考古专业,不可能影响我们警方的工作,所以你在这件事上纠结就是浪费时间,我也不能为了你在工作上徇私。另外,学东那边你不要跟人家乱发脾气,他那都是为了工作,不存在欺骗的问题,能说的他一定不会隐瞒,不能说的就算你问到他头上他也还是不能说,保密问题的重要性我想你应该很懂,不用我在家里再跟你强调一遍保密条例了吧。」沈家忱语气沉重,却没有怒气。…. 其实,此时的沈家忱多少应该发点儿火,俗话说得好,做戏做全套,好歹骗人也要顾及边边角角,特别是这种所谓的「善意的谎言」更需要戏假情真,可惜,沈家忱为官为父都好说,唯独不是做戏的材料,此刻他的冷静深深印在了沈魏风的脑海里,早晚要留下祸患。 「爸,她只是一个年轻学者,一个一心要回国的华侨,她爱的不止是我,她还爱着这个国家,爱着这个民族,不是因为这个,她怎么会愿意从美国去中国的大西北受那份罪吃那份苦?你知不知道这种艰苦是多少中国人都坚持不下来的,她却前前后后在那里苦熬了将近一年!你们……」沈魏风此时的头痛已经达到峰值,额头就像是要裂开一样,要不是绝望和怒火顶着,说不定他真要疼得晕倒在地,可现在他要跟他父亲要个说法,所以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要咬牙撑到最后。 可沈家忱根本不为他儿子的控诉所动,依然沉着脸不吐口,甚至连一丝恻隐之心也没有。 沈魏风无法,只好重归现实。 「好吧,这报告是手写的,那照片呢?照片在哪里?还有这上面说车毁人亡,那尸检报告呢?她只要没被烧成灰,总会留下什么,那些在哪里?在哪儿?!」沈魏风心里的悲愤溢满了胸腔,吼声几乎要把跟前柜子上的玻璃震得掉下来,他身后的阿妈和于雅琴都吓得不敢上前,那可怜的阿妈看到刚刚还好好坐下来准备吃饭说话的父子现在剑拔弩张成了这种样子,难过得直擦眼睛,几次要过去都被于雅琴拉住。 「留下什么和烧成灰有区别吗?尸检报告还没出来,但我们的侦查员是不可能误判的,这两个人从大西北横穿整个中国跑到西南边境,你觉得这数千公里他们有可能在我们这么缜密的侦缉网里藏得严严实实吗?魏风,你对我们的刑侦工作还是太不了解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在我们看来,既合情合理又无懈可击。我可以告诉你,学东已经带人去云南了,等他回来你可以找他证实一下,他在一线工作,像尸检报告和现场照片这样的东西很全,我想条件允许的话他不会介意给你展示一下的。」沈家忱回答得非常冷静,脸色完全没变,一心想着要斩断他儿子那毫无意义的感情羁绊,却根本没注意到沈魏风眼睛里的绝望有多么深重。 若是说跟顾所长沈魏风还能以他的业务作为还击的利器的话,对沈家忱他这个做儿子的真是无论从专业还是位置都注定了一败涂地。 当然,总有那么一天,沈家忱必将遭到他儿子的反杀,可现在他儿子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听凭他的左右和安排。 很快,沈家的大门再一次被重重地合上,门里面是阿妈压抑不住地抽泣和流泪,而门外正在快步离开的沈魏风步履艰难,黑暗中,他感到完全看不清前路,这部委大院里净是高树灌木,稀稀落落的路灯隐匿在茂密的树冠之间,惨白的灯光照不出五米远,可沈魏风想找到出口,找到方向,拼尽全力冲出这令人绝望而窒息的牢笼! 风中一一 第五百零五章 再无宁日 那晚,从部委大院回来后沈魏风就病倒了。 自苏筱晚那晚坠崖以来,这是他头一回,甚至这几年来第一次实实在在地躺下了,病得连起身都很困难,头痛到整夜无法入睡。 不过,在彻底倒下前,他还是果断地把家里的电话线给拔了。 因为这之后的两天是周末,所以只有沈家的人觉得联系不上他很焦心,特别是他阿妈,坐在自己那间小屋里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意意思思地想上楼去又下来,无非是打算求于雅琴帮忙给沈魏风远在美国的母亲拨个电话,让她回来看看儿子,可再一思量又觉得实在不合适,但她又不知道沈魏风住的地方的位置,想出门去看看也找不到人陪同,就这么担心又难过,再加上睡不好,把第二天的早饭都耽误了,直到于雅琴找了来,她才把话说了。 于雅琴知道后便安慰阿妈道:「不用打电话给魏风他妈了,她人在美国呢,回来一趟多不容易,万一要是她有事来不了,隔着大洋担心孩子不急疯了。咱们去看看倒是可以,可就怕这个时候他连咱们都不肯见,东子那孩子又出差去了,也不知道魏风平时跟哪个同事走得比较近?这孩子吧自己的事什么都不说,跟老沈一个脾气!唉,要不还是给那个周家的姑娘说一声吧,他俩是老同学了,一个导师的师兄妹,关系肯定比跟同事好,更何况这姑娘惦记魏风这么久,让她去试试吧。」于雅琴说着起身要去打电话,结果被阿妈一把拉住。 「太太,魏风昨晚才跟他爸为了那个外国姑娘闹了起来,今天就叫这个周家的孩子去不是火上浇油吗?还是算了,我去吧,你把地址给我,我去叫上严家的那个保姆,她年轻爱出门逛认得路。」说着阿妈就去找出门戴的丝巾和小手包。 于雅琴叹了口气道:「阿妈,跟您说了多少回了,别叫‘太太,,叫雅琴!你腿脚不方便,魏风住的地方远,又是公交又是地铁的,严家那保姆又是个没笼头的马,出门就不知道野哪儿去了,快算了吧,跟那女的出门再走丢了,听我的,别去了!」 虽说是周末,可沈家忱是没有什么休息日的,今天还是照样一大早要去上班,光大会小会就有三个,注定了不到夜里是不可能回来的,家里这时自然没有车,不过于雅琴还可以跟院里要个车,反正是现成的又方便,可她偏偏不喜欢院里的车,说不上来哪里不合适,总觉得那些给哪家都可以开车的司机看人总是怪怪的,让她浑身不舒服,所以一般也不让阿妈随便叫车出门。 对于雅琴阿妈自然不敢太过倔强,她老是老了,可是一点不糊涂,不会把于雅琴表面的尊重当成倚老卖老的资本,也明白于雅琴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别提多心疼沈魏风,可怜这孩子刚跟他父亲生了场气,转头又要应付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人,又劳累又辛苦,还生着病,哪有这样的大家公子哥儿!可再一想靠她这个老婆子又能有什么办法?这时候也只能看着于雅琴坐在沙发上拨通了周楚凝家的电话。…. 可怜阿妈的心疼怎么都传不到病中独居的沈魏风那里,他强忍着病痛还在思索他父亲昨晚的一言一行,只不过思绪不断被高热和疼痛打断,他却连一丝起身倒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也是这天中午,因为临近年底又是一个天气极好的周六,蒋宇和往常一样买了些东西去小雯家吃午饭,饭后两人便一起出门逛街,因为小雯家周围尽是些商场店铺,两人就就近随意看了看,不过转了个把钟头,小雯就说累了要回家午休,蒋宇二话不说把她送了回去,再下楼来便琢磨着去看看沈魏风,因为他家就在小雯家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连车都省了。 正是下午两三点钟,沈魏风家这栋高层里家家户户都静悄悄的,蒋宇坐了电梯上来去敲门,可连着敲了半天没动静,他不甘心,觉得就沈魏风现在状况出去逛是不太可能的 ,回家一顿晚饭也早回来了,这人又有一大摊子工作要忙,除了在家想不出能去哪儿,于是他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就在这时房门一下开了,沈魏风一脸病容地站在门口,给蒋宇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蒋宇说着进来,带上了房门,研究性地看了看沈魏风,而沈魏风摇了摇头,重新回房间躺下,一句话也不想说。 「你家这顿饭给你吃了什么?给弄成这样!」蒋宇走进屋里,抬手往沈魏风额头上试了试,果然烫手。 「发烧啊,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在这儿谁照顾你!」蒋宇哪儿知道昨晚的事,唠叨着叹了口气,起身去外面给沈魏风倒水去,进来把水杯递到他手里又开始啰嗦起来。 「魏风,说真的,你真不能再这么一个人下去了,该有个家了,哪有大老爷们儿一个人过的,这屋里得有个女的,你看看像这样病倒了,身边连个知疼知热的都没有,我都不知道你平时在家吃什么,你又不会做饭,光干工作能填饱肚子吗?」 「你怎么有空来了?」沈魏风实在听不得蒋宇唠叨,只好反问他。 「我刚去小雯家吃完饭,顺便来看看你。对了,家里有药吗?你是不是烧了一夜?」说着蒋宇开始四下打量找药箱。 沈魏风在枕上摇摇头:「没有,刚回来,屋里什么都缺。」 「那好,我去买药,你先把水喝了。」 说完蒋宇起身出去,可还没穿好外套就听见有人敲门。 「谁呀?」蒋宇问着去开了门,一看外面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十分犹豫道:「请……进!」 蒋宇奇怪的动静引起了沈魏风的疑心,他哑着嗓子问道:「蒋宇,谁呀?」 「魏风,是……」蒋宇说着走到屋门口,正琢磨怎么跟沈魏风讲,周楚凝从他身后走了过来。 「是我。」说着,周楚凝大大方方走进沈魏风的卧室,顺手把拎来的大包小包放在屋里的一张小沙发上,接着环顾了一下房间,然后坐在了床边。 「病了?」说着周楚凝伸手去试沈魏风的额头,沈魏风条件反射地立马躲开,然后想挣扎着起身,结果被周楚凝轻轻按住。 「躺着吧,生着病呢能去哪儿?」说到这儿又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就抬头看向蒋宇,微笑道:「蒋组长,你也刚来?」 「啊……」蒋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看了看沈魏风,快速把这情景在心里琢磨了一遍,然后才堆上笑说:「是,不过正打算回去,你们聊吧,我走了,魏风,有事随时跟我联系。」 这话一出,不等沈魏风回应周楚凝马上笑回道:「好,那就不送了,慢走!」说完她起身去小沙发上的包里找东西,蒋宇想借机跟沈魏风说点什么,可这情况还是没办法开口,便只好怅然地望了沈魏风一眼,一个人悻悻地走了。 此时正当北方冬季的午后,温热的阳光从窗外铺洒进来,有点热度,烘得窗台上一片暖洋洋的,但沈魏风却觉得那光线冰冷又刺目,惨白一片,知道沈家忱的连环套已经快速进入到了第二环,而这周楚凝就像是一个标志物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他知道赶走一个周楚凝还会有下一个周楚凝或张楚凝,左右他这间屋里是再难有安宁的一天了! 风中一一 第五百零六章 位置 蒋宇一走,家里的大门「嘭」地一声被带上了,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沈魏风这间卧室的挂钟其实是静音的,本不应该有什么动响,可若是仔细去听,那针脚还是会发出细微的不易使人察觉的走时声,这声音有点像八百目的砂纸在光滑表面上划过的「悉索」响,不是落在耳膜上,而是落在心上,令人挥之不去又绵密不停地折磨着人。 他无奈地闭上眼睛,尽量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昨晚断断续续的心事上,视周楚凝为空气,随她要在这房子做什么,直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他额头上,才猛然惊醒。 「哎,别动,这个是降温的。」周楚凝一把按住沈魏风额上的一块包裹着冰块的湿毛巾,然后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支体温计,平静道:「量一下,看看多少度,太高的话我送你去医院。」 沈魏风视若无睹,不为所动。 「怎么?这也要我帮你?那好!」说着周楚凝俯身上前要去解沈魏风上衣的扣子。 「唉,给我,我自己来。」沈魏风抬手挡开,只好接了过来。 周楚凝倒是没执拗,老老实实把体温计交到他手中,眼睛盯着沈魏风看了半天。 「谢谢你来看我,辛苦了!你也挺忙的,还要赶毕业论文,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沈魏风沉着嗓子开始撵人,尽管他也觉得这么赶大概是收效甚微的。 毕竟得了将令的底气是不容小觑的。 果然,周楚凝会心一笑,倒是开始解自己脖子里的丝巾,接着又把外面的大衣也脱了下来,随意丢在沙发上,然后重新坐回床边,对沈魏风道:「回来才多久,你就瘦成这个样子,为了她,还跟家里闹得这么不愉快,这个女人到底给了你什么?」 周楚凝是个典型的北方姑娘,身量高,人也算苗条,就是架子不小,是那种肩平腿长给人感觉有些硬气的身材,再搭上她稍显平淡的五官,总使人觉得她的女性特色不知哪里短少了些,即便她也像大半女孩子一样留着长直发,也仿佛难以弥补她在这点上的缺憾。 除此之外,粗疏也是她性格中的短板,那种如今称作钝感力的东西,始终横亘在她与沈魏风之间,使得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很难得到进一步的推近。 男女之间的事从来是这样,粗疏本就不属于女性,就像细致也不该是男人身上的标签一样,有了总是吃亏的,特别是在异性面前,真是半分便宜也难占到。 特别是像沈魏风这种人,干的是男性色彩极重的考古这行,搞研究也多半是和一些形形***或老或耿的男人为伍,像苏筱晚那种带着强烈温柔底色的女性是极难不占满他的心的,哪怕她敏感而多疑,热情又跳跃,他都可以忍受,也不会悭吝于自己的爱,失了必然要痛彻心扉。…. 但对周楚凝,那就大不一样了。 「那是我和她的事,不用别人操心。」沈魏风听了周楚凝的话难免有火气,可因为一点不想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近,所以连发火也不肯,只是语气不耐。 周楚凝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一只手轻轻搭在沈魏风的身上,淡然道:「苏筱晚那天傍晚离开驻地坐的就是我的车,为这个司机还被警察叫去做了一天的笔录,司机回来告诉我,说她一路坐车都心神不宁,下了车就直接拐进了公共浴室旁的小公园,躲躲闪闪地不知做什么去了,司机跟她完全不熟,是个中年人,在厅里当司机好多年了,算是见过不少世面,对她没有什么先入为主的成见,这样的人会这么评价苏筱晚可见她本人的问题有多明显,可为什么即便她这样怀着二心你还能视若无睹?你往日那么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呢?」 「她有没有二心我最清楚,不用你在这里说三道四!」沈魏风高烧中的眼底一片血色,似有一团火 在烧。 周楚凝一击未果倒没有任何不快,她研究性地看着沈魏风,突然俯身靠近他,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沈魏风,她已经不在了,我们确实不应该质疑一个死者的言行,多没劲!」 是的,在某种意义上,苏筱晚确实不在了,她的消失造成了沈魏风身边长久的空缺,虽然之后无人能在心理上把她从沈魏风的心里驱赶出去,但在空间上她已经无能为力,现实是,迟早有这么一天,有这么一个人,或者一个女人,要填充进这个空白里,那是一个位置,一个沈魏风妻子的位置,一个沈家儿媳妇的位置,这个位置是不能没有人的,除非沈魏风本人消亡掉,否则绝无可能! 这个道理简单又残酷,周楚凝有足够把握沈魏风是明白的,所以,只要他明白这道理,肯接受这现实,在众多他多一眼都不想看到的女人里,她就是最优的,也是最好的,是上选中的上选,除了苏筱晚那种如水的柔情是她所给予不了的,其他她都可以,甚至是专业上,她也不会逊色于苏筱晚太多,毕竟她也师从张教授多年,是一众同师门里的佼佼者,只要她也进了考古研究所,就可以和沈魏风双宿双栖,比翼齐飞,不管在事业上还是生活上都能活出精彩,收获幸福。 当然,这是周楚凝的美梦,她觉得卡在这个年龄段的沈魏风本就没有什么退路,再加上他特殊的家庭,在婚姻这件事上他迟早要踏出这一步,况且若说爱这件事,他也爱过了,还有什么不足?而且他们谁没爱过?不管是死去活来,还是爱而不得,经过了就算拥有,生命总要到达下一站,既然是新阶段,何不重新来过? 可惜,同人不同梦,沈魏风根本不可能像她那样想问题,她所以为的胜券在握完全被今日病倒到无力起身的沈魏风所误导,所以失败也在所难免,而且败得一塌糊涂,简直血肉模糊…… 风中一一 第五百零七章 转眼已是经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一片阿司匹林服下去不久沈魏风终于在缓慢解除中的头痛里和逐渐退去的高烧下沉沉睡了过去。 病中的休息是湿重的,像吸饱了水的一块毛巾,沉甸甸的不容易拿起来,然后堵住了耳朵,蒙上了视听,一切现实中的声响和走动就都落幕了,静谧地失踪了。 没了真实世界的牵绊,精神便可以获得暂时的自由,在梦里,或者在意识里,放放风,缓口气,或者大力痛哭落泪,都是被允许的。 对于沈魏风来说沉睡过去最大的诱惑就是有可能看到他的小晚。 每次他在半梦半醒间能见到的只有苏筱晚的一角容颜,他触碰不到她。 可原本她是该在他的怀里的,他想再度抱紧她,这一生都不再放手,哪怕是在梦里。 但今日的梦里是一片黑暗,不过他明明记得睡前窗外还挂着刺眼又无力的太阳,可这时,他心可以自由的梦里却伸手不见五指!他往前走着想着要到那光明的地方去,也许那里有他的小晚,她脸上有血迹,有伤痕,身上的大衣倍显零落,柔软的长发被风吹得纠缠在一起,他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都要碎掉,他要去救她,为她抚平伤痕,理顺她的长发,带她回家。 迷途的燕子总要归巢,在外面徜徉了这许久,他们总要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但这黑暗是无尽的,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沈魏风带着沉重的呼吸迈着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的步子遍寻苏筱晚不着。 突然茫然中一只手在黑暗里伸了过来,先是抓住了他的胳膊,然后整个人就倒在他怀里,温柔而低声地喊着他:魏风,我在这里,你怎么才来? 一阵欣慰立刻袭上了他的心头,他赶忙怀抱住她,轻抚她那长发和肩颈,却在肌肤触碰到的一刹那猛地醒转过来…… 梦醒后沈魏风怀里并不是空荡着,在逐渐昏暗的天色里,在几乎没有光线的这间卧室中,周楚凝坐在他身边,侧身斜枕在他的胸膛上,两只胳膊绕在他的肩膀与脖颈间,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带着她胸口均匀的呼吸让那如绕指般的柔情渐渐攀爬至他的领口…… 「周楚凝!」沈魏风哑着嗓子用力推开了她,努力挣扎起了身,止不住高烧退却后的眩晕感一层层扑打上来,一只手臂在身后支撑着,竭力忍住自己心里的怒火。 周楚凝被如此用力一推人反倒借力稳稳地坐了起来,她上身这件米白色圆领宽松的羊绒衫落了半边肩头,身体上突然的紧张导致一条笔直的线条从她下颌直掉进锁骨,略显急促的喘息未定,周身也散着淡淡的怒气。 她是不敢跟沈魏风为这种事生气的,首先她不占理,过去那许多年里她连沈魏风身边都近不得,今日绝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虽说这一推伤了她做女人的自尊,但好在她认为这也没什么可伤心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只不过暂时不需要女人,为这么一次难过也太早了,他早晚是她的,早晚!…. 不过,这场你情非我愿的短暂的肌肤之亲就这样被沈魏风一把推开了,也在一时间给了周楚凝一个小小的教训,让她明白至少此时的沈魏风不是她可以拿下的,她想真正取代苏筱晚在沈魏风心里的地位可谓难如登天,她也许能攻下沈魏风的一城一池,却不可能占领他全部的内心,甚至连此时他的身体都她触碰不得。 尴尬中,周楚凝终于起身穿衣离去,带着些许尴尬和一层薄薄的怒气回家去了。 长靴高跟落地,「噔噔」直封进电梯。 沈魏风长舒一口气,这才再度躺下。 当晚,周楚凝回到家,进门就摔了衣服和皮包,一阵快跑回了自己房间,扑在床上哭得呜呜有声,直到她妈追上楼来,问了半天也没得要领,最后被连推带 赶撵出屋去,周楚凝才抹了把眼泪,拨通了沈家的电话。 夜里沈家忱才回来,于雅琴也不敢自己先睡,忙前忙后直到沈家忱洗漱完躺下,她才收拾了一通上了床,侧着身子靠在沈家忱旁边说着话。 「魏风昨晚回去就病了,说是烧了一夜呢。」于雅琴看见沈家忱累得很,闭眼休息,就提他揉着太阳穴,给他松快松快神经。 沈家忱并不吃惊,仍是闭着眼问道:「你去看他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在你们沈家哪有那分体面,去了也是进不了门的,是那个周家的姑娘去了一趟,照顾了他一天,说是已经退烧了,就是头痛得厉害。」 「啧,她去干什么?」沈家忱不耐地推开于雅琴,开亮台灯,准备吃药。 「这周家姑娘去不挺好的,既关心了魏风也培养培养感情。」 「你懂什么!魏风昨天刚为那个苏筱晚动了怒伤了心,现在去能是培养感情吗?」沈家忱吃完药,靠在床头一脸不悦,心里还有部里的一摊子事烦心,也是一肚子怒气尽量忍着不跟于雅琴发作。 于雅琴立刻没说什么,可脸上颜色变了变:「嗯,我是着急了些,可我想着这不是个机会吗?魏风他心情不好又病了,正需要人嘘寒问暖,这会儿不关心他什么时候关心?我让阿妈去倒是挺对他胃口,可他也不能守着他阿妈过一辈子!」说起来于雅琴自然也是一肚子委屈,她停了停接着开口道:「既然这样,要不魏风的事也别让***心了,我毕竟不是他亲生母亲,说多说少都是事,你还是把他妈从美国叫来吧,今天阿妈还想打电话过去呢,我本来是怕让她在那边担心就拦着了,你既然嫌我办事办得不妥当,就让他亲妈来操办,深了浅了他们娘俩怎么都好说,我呢还是忙我的,对了,年底了,我科室明年有个去医科大附院的进修名额,主任说了留给我,我这副高也多少年了,也该努把力把正高评下来,别回来说起来净给你们老沈家拖后腿,又是部长,又是博士的,我好歹也长进些。」…. 沈家忱听到这里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进修是好事,有这样的机会就去吧,魏风他妈是来不了的,来了也起不到好作用,你在我儿子这件事上都已经操心到这份儿上,怎么能再假手他人?还是得坚持一下,一管到底啊!」 于雅琴知道沈家忱是不可能低头的,说这样的话已经是极限,不好再啰嗦下去,他这话里话外已经摆明了他前妻是「外人」了,这说法也是多少年没听过的,她知道沈家忱跟魏风母亲的感情不是她能比的,可如今这份肯定倒来得意外,也让她心里宽了宽。 「其实,我对周家这姑娘也不是很有把握,今天她从魏风那里回家后给我打了电话,我听那意思魏风还是很不乐意,可人家女孩儿已经够上赶着了,这样下去怕是也要把关系弄得夹生了。」 沈家忱摇摇头道:「要让魏风从心里彻底放下那个苏筱晚没有几年是不太可能的,我见过这女孩儿,明白他为什么撒不开手,就老周他家那姑娘再怎么努力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得了魏风的心,解决这个问题靠感情肯定是不行的。」 于雅琴有点听不懂了,凑过来问:「怎么?你还有别的办法?」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来处理吧。」 沈家小楼外面的那盏路灯今夜一明一灭,用了多年的灯管已经在彻底坏掉的边缘,闪烁的灯光恰好照进一楼阿妈的小屋里,她年龄大了很难入睡,看着外面浅白的月光与垂死的灯光交相呼应着,心里想着的全是沈魏风和他远在美国的母亲,那许多许多年以前的旧时光在这个老人心里流淌着,美貌的女主人和可爱的孩子都像画一样嵌在阿妈脑海里,再一想如今的沈家,一脸病中怒火的沈魏风,剑拔弩张的父子俩,还有周旋其中的于雅琴,阿妈眼角不 断有泪落下来,恨自己腿脚不好,恨当年没能拦住魏风他妈,恨这悠悠岁月转眼已是经年! 风中一一 第五百零八章 那只古铜色小雀 几天后,沈魏风病愈,却没有立刻回所里上班,而是匆匆买了张机票飞往云南昆明。 东子此时正在那边办案,接到沈魏风电话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反倒告诉他现在有时间的话可以来一趟。 当时的昆明机场位置稍偏,东子开了车来接沈魏风,一见到人有点吃惊:“你这是怎么了?” “病了几天,刚好。”沈魏风把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零八章 那只古铜色小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零九章 所谓一面之缘 这天傍晚雨越下越大,雨声掩盖了一切自然的和人为的动静,粗暴地把倾倒的水声灌进人的耳朵,模糊了环境,模糊了世界,也模糊了人心。 密集的水帘始终挂在眼前,把清晰的周遭变成异怪的图形,车、人、山、草地,还有焦黑之类的,都错了位,挤在一种眼睛给予的空间里,把心压成一片,让蕴含在里面的感情无处遁逃,流淌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零九章 所谓一面之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章 “卖友求荣” 沈魏风没有回答,拿过桌上东子的烟,抽出一支,默默地点上。 “魏风,你知不知道,他们人一旦离开中国,去哪儿就跟沙子掉进大海里一样,我们追都没有方向。”东子苦口婆心,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 “你们没有方向,我有。”沈魏风提高了音量,焦躁地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 东子一时气结,缓了缓耐下性子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一十章 “卖友求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一章 那年的老街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东子又开车,追上沈魏风也就是一脚油的事。 东子放慢车速,放下车窗,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人往门边靠着,尽量保持和沈魏风同速前行。 “这边出境就是缅北,那边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乱得很,你一个人去不是找死吗?” 听了这话沈魏风停下来,转身看着东子道:“我一个大男人去了都是找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一十一章 那年的老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二章 乱世用重典 这条小路很短,遍地的泥泞和在快乐中奔跑的小孩子,两只铁皮煤球炉在墙跟前放着,没了火,上方是一排房檐,不断有淅淅沥沥的旧雨水滴下来,有些地方密得仿佛小雨一般,再远一点看,天碧蓝。 在竭力躲开这些炉子和小孩后,东子出来了,他还是没能看到沈魏风,却迎面遇上一队身穿深草绿色军服的当地武装路过。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一十二章 乱世用重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三章 何以往生…… 夏秋杨的这一枪是顶着沈魏风的身子打出去的,但幸好是手枪,又是远离胸腔的位置,所以枪伤没有严重到不可收拾,就是取出子弹颇费了功夫,失血量有点大,即便进行了紧急输血,还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损伤,以至于多少影响了之后的恢复。 可虽然康复过程长,但沈魏风苏醒过来却很快,下了手术台不足一夜就睁开了眼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一十三章 何以往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四章 人生如戏 其实,后来每每回忆起那天清早的谈话,严学东的心里都是充满了懊悔的,就像当时雨中潮湿而沉重的空气,无法阻止地会填满人心,并且又很难与人言说。 不过东子的懊悔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当时不管是沈魏风还是他都活在自己的逻辑里,而且可能沈魏风的行为逻辑更清晰,行动目的性更强。 他伤重连住了一个多星期的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一十四章 人生如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五章 老君的“仙丹” 当然,关于周楚凝的事也并不像沈魏风跟他阿妈谈起的那样轻描淡写,实际应付起来还是波折很多,只不过是他心里空荡荡的,感觉一切都很轻。 特别是此时的他,有时宁肯活在错觉里,不难受就行,别的都不重要,倒是周楚凝本来心态很稳,去了几次沈家后反而越来越慌,像是突然变了没脚的蟹,看着方向只能原地打转干着急。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一十五章 老君的“仙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六章 “奋不顾身” 周处长得知女儿的婚讯是在周楚凝病愈后的某一天早饭时,这天仍旧是个好天儿,天蓝蓝的,阳光十足,不出门的话凑着屋里的暖气,家里就是正儿八经小阳春的感觉。 消息自然是好消息,就是周楚凝说这事的时候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低头吃着一碗白粥,不时还咳嗽两声,吃完就说要写论文回自己房间了。 周楚凝的母亲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一十六章 “奋不顾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七章 煽风点火 寄走冯村发掘报告第一部分书稿转眼就是年前的总结大会兼表彰大会,这相隔蒋宇跟沈魏风通气表彰名单的事有那么小半个月的时间。 这十来天里蒋宇忙着准备他跟小雯的婚礼和各种杂事,而沈魏风平静地仿佛没有任何反应,班照上,日子照过,时不时去一趟顾所长那儿沟通一下书稿和项目后续问题,同时几次学术交流会也没落下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一十七章 煽风点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八章 轻重缓急 把该解决的解决了确实是沈魏风的目的,但无缘无故吓唬人就非他本意了。 至少他在表彰大会之前没打算把汪辉怎么样,特别是今天,纯粹是因为汪辉进屋时把门顺手一带,结果门关得有点儿虚,再加上午后开始刮西北风,导致有些朝向的屋里有点儿灌风,恰巧沈魏风刚到门口,一阵窝在走廊的寒风就吹开了所长办公室的房门。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一十八章 轻重缓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九章 秋后算账 关于这次表彰大会内容的文件早就在顾所长的办公桌上了,沈魏风手里还有一只牛皮纸袋,他从沙发里起身先把这袋子放在了顾所长面前。 “您看看这个。” 顾所长颇有些不解,起初还以为是所里的文件袋,装的大约也是冯村项目的相关材料,但仔细一看却发现袋子上印的是a市公安局制。 绕开棉绳,打开袋口,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一十九章 秋后算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章 顾所长的一条枪 下午两点钟,上班的陆陆续续从外面回来了,楼梯上、走廊里还有办公室门口都有人,肖华也说完了事从沈魏风办公室里出来,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四下看了看,发现这层没什么人注意他,这才快步下楼去,可刚下了半层却好巧不巧撞见了正往楼上走的汪辉。 “肖华,这上班了你怎么倒从楼上下来了?这是去谁屋了?”汪辉皮笑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二十章 顾所长的一条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一章 玉石俱焚 a市考古研究所所在的位置按现在的城市规模来看不算偏,但在当时确实离市中心是有点距离的,那时人们的代步工具还是以自行车为主,上个班骑半小时以上就觉得有点儿远了,和如今人们对速度的概念不在一个层面上,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考古研究所的保安工作一直抓得比较紧,一是这里保存了大量的珍贵文献资料;另外,一部分极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二十一章 玉石俱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二章 物是人非 汪辉手腕触疼,马上暗暗用力想摆脱,可他并不是沈魏风的对手,挣脱两下完全失败,不甘心又用另一只手去强拉沈魏风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又失败。 情急之下,汪辉额上细密的汗珠已经汇聚成黄豆大小的汗珠,鼻梁上的眼镜也开始摇摇欲坠,因为恐惧紧张和愤怒,喉结频繁地一上一下滑动着,连喘息也变得急促。 “放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二十二章 物是人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三章 迟早要落地 话说到这儿已经明摆着沈魏风是不会妥协了,汪辉心里跟明镜似的,仿佛一下就能看到自己人生的尽头,所以他这个时候死也不会离开这间文物保管室,毕竟就算这些比人命还贵的破瓦罐不能拿来做威胁之用,也还能让沈魏风有点忌惮之心,就像现在,他一动不动连抵在他脖颈处的剪子都不敢随意拨开,不就是担心动作大了会伤到文物?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二十三章 迟早要落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为了老鼠伤了玉瓶 这件事据后来的人传那时屋里乱作一团,还是老蒋和另一个保安去了才解开。 说是老蒋先给所长打了电话,然后急匆匆赶到二层的文物保管室,扑了个空,再转头奔向沈魏风办公室。 当时屋里的三个人,沈魏风很冷静地站在桌边,宋轶和汪辉扭打在一处,桌上的电话听筒扔在一边,里面有隐隐的人声,冯村出土的那只尖底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二十四章 为了老鼠伤了玉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三日谈 考古研究所,沈魏风办公室里,陆益康板着一张脸靠在办公桌前,汪辉低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老蒋也在,刚把他今晚看到的来龙去脉说完。 “说,这瓶子是不是你带出来的?” 沈魏风和宋轶走了,陆益康不用再刻意隐藏自己的态度,他突然扯着嗓子一喊,用手猛地拍了拍桌子,震得桌上的尖底瓶晃了两晃,吓得老蒋两步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二十五章 三日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六章 只待尘埃落定 去往会场的路上,沈魏风身边不断有同事与他擦肩而过,隐约的人声在暗中涌动,在这样的气氛里,在有点刺眼的冬日暖阳下,不知何故他脑子里却突然跳出那句写在《约翰克里斯多夫》最前面的话: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罢了…… 他许久没再读这大部头了,但这本书似乎并没有忘记他。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二十六章 只待尘埃落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七章 老虎要发威 今天的陆益康也没有特别的打扮,也还是他往日的那件半长款的外套,只是比沈魏风多了件更挺括些的衬衣和一条领带隐在外衣里面,说话也和平日里一样,声音抑扬顿挫,内容得体合宜,一页开篇的稿子讲得既慢也不拖沓,没让底下一众吃了午饭的同事哈欠连天,算是比较成功的开场。 后面顾所长的一长段话就少了陆益康那种刻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二十七章 老虎要发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八章 鹤立鸡群 一出后门,蒋宇就听见身后会场里的旷音器发出一阵短暂而尖利的噪音,音尾拖得很长,有一种可以在人耳膜上划出一道伤口的力度。蒋宇知道准是陆益康的表彰决定已经读完,下面该各项目的负责人发言,话筒正在台上的几个人之间传递。 赶紧找人吧,蒋宇心里焦躁了一下,因为他眼睛在周围一扫,空荡荡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二十八章 鹤立鸡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一望即知 从对冯村红井东文化遗址说明到队里人员简介,沈魏风声调平稳,转换自然,语气正常地寻不出一丝情绪上的起伏,有稿子却几乎不看稿,特别说到队里的情况完全不需要提示,台下一众开始听得三心二意,听着听着就放弃了出神和交头接耳,因为人员简介里信息量巨大。 什么?冯村的这个红井东文化遗址发掘工作竟然是和美国合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二十九章 一望即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章 如何做人! 照片并不新鲜,是之前沈魏风向顾所长提供的有关汪辉涉案材料中的一张,不过这照片拍摄时汪辉是侧脸,当时又是在晚上,一盏昏暗的路灯下,所以画面不太清晰,但这已经是那几张照片中最清楚的一张了。 陆益康眼明嘴快,马上找到这照片的症结,替汪辉圆了下场:“魏风,这照片跟咱们项目没什么关系吧?” 说是照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三十章 如何做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两不相欠 汪辉终是被带走了,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极不体面地坐着警车离开了考古研究所,不管他如何低声咒骂沈魏风,怎样叫嚣要告到中央,都没有用了,他的人生转眼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几乎再无翻身的可能。 顾所长管不了,陆益康更顾不得。 因为虽说顾所长已经拂袖而去,但表彰大会还得正常进行,不管底下的议论如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三十一章 两不相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二章 树大招风 蒋宇和小雯的婚礼定在了大年初六,而在这之前,也就是在春节放假前的一天,顾所长特意叫沈魏风到自己家里来吃顿便饭,有点要缓和关系的意思,这让沈魏风推拒起来颇感困难。 顾所长的老伴儿在全国总工会上班,工作不忙,平时大半心思都放在了家里,这天中午特意做好了一桌子饭菜,她自己倒是提前吃完就出门串亲戚去了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三十二章 树大招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三章 食言 最后,b市考古所的事情到这顿饭吃完也没能说出个理想结果来,沈魏风因为不想和陆益康一起出门,就提前找个理由离开了,正好也顺手给了陆益康一个留下的借口。 眼看沈魏风出门,陆益康才回过头来问顾所长道:“这怎么办?” “再等等,不急。” “那要是……”陆益康还是不放心。 “你知道刚才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三十三章 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两面夹击 第二日,初六,又是大雪。 雪是从夜里开始下的,扯棉絮似的飘洒了一夜,早起还没停,给才刚干净了没几天的路面又盖上一层,一下遮住了那些本已化成黑色的旧雪堆。 落雪不冷,只是看着能让人眼底生出一层寒气,好在沈家的小楼里暖气很足,沈家忱正坐在餐桌前准备吃早饭,身上一件部里发的薄羊绒衫,戴着眼镜在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三十四章 两面夹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五章 倒映 然而,当时并没有出事,小雯只是差点儿滑倒,被门口的服务员一把扶住,受了点惊吓。 但这孩子到底还是没能保住,在婚礼后只在小雯腹中又多留了两三天,而这两三天里小雯无时无刻不在时强时弱的腹痛中煎熬,忍受着一瓶接一瓶的针药。 那是一个刚成形不久的胎儿,蒋宇托了一圈人才终于看到一眼,可就那么一眼,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三十五章 倒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六章 看破未说破 “你俩怎么溜达到这儿来了?皇寺大街这边儿可不适合情侣压马路……”东子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的两个人,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但这两人都板着脸,一言不发。 “啧,怎么着?你俩是去哪儿?要不跟去我吃饭,要不送你俩回去,是部委大院还是钟鼓路?给个准信儿。” 钟鼓路是沈魏风自己的住处,东子说完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三十六章 看破未说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七章 呼之欲出 说是没答案也是一种答案,但这也分人。 东子的一口气还是噎在腔子里上不去下不来,把不回答当解药怎么都是不可能的。 酒已过半的沈魏风回避了一个问题,却又生出另一个问题。 “怎么老说我的这点儿事,你呢?东子,你也不小了,以后什么打算?你爸就能一直这么对你放任不管?” 东子苦笑了一下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三十七章 呼之欲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八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 这家富丽堂皇的酒店就在主干道旁边,辅路上车来车往,是城郊车流量的好几倍,再加上不远处的连续两个红绿灯,车流时动时停,甚至有点拥堵。 沈魏风带着八分酒走出大堂,呼吸变重,脸色苍白,步子带点晃,全然不顾开门的服务员询问要不要帮忙叫车,置若罔闻地走了出去。 这是他自受了枪伤以来第一次喝酒,而且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三十八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三十九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时光倏忽,转眼已到三月,凛冽的寒冬终于过去,a市午间的天光似春末一般暖得能让人浑身燥热,户外路上时常清风徐来,带着春的意念,暗暗地横扫着整个a城。 全国性的大会便在这样的日子即将召开,因为开会不光沈家忱已提前半月忙得没空着家,就连沈魏风的借调也被提早终止,本人回了厅里上班,考古所的一切撰写工作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三十九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四十章 “求贤若渴” 陆益康说是过两天,可他心里的毛病只有他自己知道,毕竟眼看着汪辉就那么硬生生地被丢出考古所,顾所长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到了所里的关键时刻他该护着沈魏风还是照旧。 这刺激对于陆益康来说不可谓不大,所谓兔死狐悲,况且若是沈魏风一咬牙当真辞了部里的工作回了考古所,他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同一个屋檐下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四十章 “求贤若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四十一章 “配货制度” 如果说对于苏筱晚的执念都不能成为周楚凝嫁给沈魏风的障碍的话,其他任何理由真的都可谓是浮云,什么两地分居、辞官做学问、去大西北常年工作那都不能称之为问题。 一见钟情是情,日久生情就不是情了吗? 说到底苏筱晚不就是陪着沈魏风在冯村吃了两年的苦?又不是一辈子! 她周楚凝认识沈魏风可远比苏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四十一章 “配货制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四十二章 硬碰硬 a市五月的天气是见仁见智的。 畏寒的到了这时候还脱不掉棉衣,体热的却一件短袖过得跟夏天似的,所谓乱穿衣的季节,真是再不错。 除了穿衣乱,人心其实也乱。 结婚的日子是沈家定的,婚礼的地点也是沈家定的,来宾的名单长达几页,周家这边的人不足半张纸,当然不是凑不出数来,而是沈家这边来的人有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四十二章 硬碰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四十三章 殊途同归 冲出去的那辆车上的司机是领命而来,也知道后面坐的是沈家忱的儿子,所以听命还是要听命的,但心里却无法不惴惴难安,几次从后视镜看向后座,就等着沈魏风后面的指令。 也许是这一突然冲出去的动作太过猛烈,眼看车子开出了很远一段距离沈魏风才平静下来,他深呼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拍了拍驾驶位,告诉司机去钟鼓路他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四十三章 殊途同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四十四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新人三天回门的那天天阴沉沉的,一整天看着雨似乎就要落下来,可结果却毫无动静,老天爷就那么拉着个脸,似要给人间立威。 因为这天是工作日,回周家的时间就选在了傍晚,说好了一起回来吃晚饭。 为了孩子回来,周楚凝妈妈提早两个小时就下班回了家,看着阿姨把一桌饭菜都端上了桌才放下心来。 周处长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四十四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四十五章 滴水不漏 就这样,一场难得的小冲突让这晚的沈家小楼更加安静下来。 沈家忱回了书房自去忙他那无穷无尽的工作,而于雅琴打婚礼那天积攒的火气也没能就这样消下去,无处打发之下只好一个人回了卧室看她的医学书。 指望沈家忱来跟她道歉是怎么都不可能的,于雅琴翻着手里的书页琢磨了良久也没能想出一个让自己和沈家忱都 《九零考古之手札》第五百四十五章 滴水不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