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金钗》 第001章 开局截胡秦可卿 大玄,京都,宁荣街,荣国府。 距离三间兽头大门不远处,靠近西角门,有一座石雕凉亭,名为“归来亭”。 一位年约十岁,面容清隽的少年,正躺在藤椅上,悠闲地晃悠着。 晌午的阳光,虽然不是骄阳似火,但在盛夏的时节,也有些灼热。 藤椅两侧,有两名长挑身材、面容姣好的丫鬟,正分工明确地伺候着。 “二爷,来,张口。” 丫鬟麝月用汤匙轻轻挖了一口冰镇西瓜,然后缓缓送入少年口中。 入口清凉,感觉整个人都爽透了。 刚咽下西瓜瓤,另一边名为袭人的丫鬟,忙舀了一勺酸梅汤,小心喂入少年口中。 嗯,也是冰镇的。 “没想到来到红楼这一方世界,居然还能过上这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 “虽然穿越为人人讨厌的‘大脸宝’贾宝玉,但那是以前的呀。可自己从一岁开始,就立志改头换面,如今自然不同于那个‘无能儿’了。” “就说这背后这两个丫鬟吧,都被自己调教的服服帖帖的。至少在自己房里,再也没有原著里那种‘主子不像主子,仆人不像仆人’的糟糕局面。” 贾宝玉脑海中思绪闪电飘过,同时不忘拍了拍肩膀,麝月立时会意,忙起身来到他身后,轻轻揉捏起来。 “嗯,手法不错,爷奖励你一块西瓜。”贾宝玉反手拍了拍麝月柔软细腻的手指,笑道,“不过要自己拿哦”。 少女的小手,力度拿捏的恰好,头轻轻靠在人家平坦的小腹上,鼻间沁入芳香。 真是太腐败了! 袭人放下酸梅汤,忍不住好奇问道:“二爷,这大热天的,放着屋里的冰鉴不用,你又何必要在这里纳凉?” 闻言,贾宝玉还未说话,麝月倒是抢先道:“袭人姐姐,屋里虽凉,但也闷了些,还是在这亭子里好些。” “是不是,二爷?”麝月低着螓首,凑到贾宝玉耳边咯咯笑着说道。 贾宝玉见状,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佯作肃然道:“你是不是屁股又痒了?竟然又没规矩了,再有下次,家法伺候。” 一听“家法”二字,麝月立时面色羞红,又不禁双手捂住自己的后腰下方丰盈处,并脑海中回想起贾宝玉数次惩戒此处,顿时耳根都红透了。 “爷在等一个人,很快就来了,你们呀,别着急。”贾宝玉视线移到西角门处,眼中却不免有一些疑惑。 又吩咐她二人把剩下的酸梅汤和西瓜解决掉,贾宝玉自己却盯着眼前的一个虚拟屏幕发呆。 【挽金钗系统】 【主线任务:挽金钗之秦可卿】 【任务名称:阻止秦可卿嫁入宁国府(进行中)】 【任务详情:今日上午十时,工部营缮郎秦业,将受邀来荣禧堂拜访,并意欲为养女秦可卿说亲。 请你想办法阻止此次联姻,从而避免秦可卿命丧天香楼的悲剧,最终挽救她的命运。】 【任务奖励:金钗50支】 贾宝玉凝思半晌,看了眼石桌上的时辰钟,内心狐疑道:“按理说,系统的预测应该不会出错,这都快十时了,为何秦业还没有出现?” 又视线上移,看了看上一条任务。 【主线任务:挽金钗之李纨】 【任务名称:阻止贾珠跳河自尽(已完成)】 【任务详情:荣国府二房贾政长子贾珠,将在乡试放榜之后,因二次落榜而萌生死志。 请你设法阻止贾珠跳河自尽,以避免李纨青春守寡、心如槁灰的悲剧,改变她的人生轨迹,挽救她的命运。】 【任务奖励:金钗20支】 正如任务所言,眼下自己的大哥贾珠,并没有英年早逝,大嫂李纨,自然也没有青春守寡了。 对于这个任务,贾宝玉是极其满意的。 作为二房老大,以后挽荣国府大厦将倾的重任,毫无疑问地就落到贾珠身上。 而自己,只是需要一心一意,挽金钗即可。 兄弟二人,大哥挽天倾,二弟挽金钗,分工明确,还合理呀! 一念至此,贾宝玉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就在这档口,便远远瞧见小厮茗烟领着一位年过半百,头发灰白的老者,走了过来。 眼见此人,贾宝玉忙从藤椅上起来,拾级而下,走出凉亭。 这应该就是秦可卿的养父,工部营缮郎秦业。 秦业身着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面容清瘦,看起来家境并不宽裕。 茗烟带着秦业过来后,介绍道:“秦老爷,这位便是我家宝二爷。” 贾宝玉忙躬身行礼,道:“宝玉见过世伯。” 说起来,秦家也算是世交之谊,听说秦业之父便是荣国公贾代善的老部下。 秦业虽是长辈,但毕竟细细算来,贾宝玉也算半个主子,忙还礼道:“世侄果然是风采清逸,姿容俊朗,不输当年的荣国公呀!” 在秦业看来,眼前的少年,虽只有十岁之龄,但气度沉凝,姿容不凡,尤其是剑眉以下,一双眸子湛然有神,显示出他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品格。 又因问道:“世侄何以在此?” 贾宝玉笑道:“家父因公务缠身,故特地吩咐小侄在此专程等候世伯。” 又伸手请了请,道:“请世伯随小侄来。” 说话间,贾宝玉便带着秦业,先过向南大厅,再进内仪门,最后来到荣禧堂大厅内。 秦业落座后,袭人奉上香茗。 同时,吩咐茗烟,赶紧去书房请贾政过来。 又转头对麝月低声说道:“去里边,请老太太过来。” 闻言,正在品茶的秦业,暗中有些疑惑:“我是来拜访政世兄的,为何还要请老太太?” 但眼见贾宝玉并不说话,秦业也不便相问。 没过多久,贾政终于赶了过来。 不过奇怪的是,身后还跟着一人,其面皮白净,鼻子下蓄着胡须,手中拿着一把折扇,颇有魏晋遗风。 贾珍,想不到他也在这里! 此人承袭宁国公的爵位,虽经历次降等,但如今还承继着三等爵威烈将军,比起秦业的工部营缮郎的小官,品阶要高上许多,更不用说还有贾族一族族长的特殊身份。 秦业面对贾政还能坦然处之,可面对贾珍,自然不敢造次。 “下官见过政老爷、珍老爷。”秦业忙起身,对二人躬身行礼。 “世兄客气了,休得如此。”贾政忙扶住秦业,示意坐下说话。 分主宾坐下后。 贾珍一摇折扇,笑道:“秦老大人,这就见外了,你我两家也算是世家。今儿个不谈公事,只叙世交之谊。” 贾政也点头,道:“犹记得刚入工部学习时,秦世兄便带着我熟络公务,说起来,我们也算是有师徒的情分呀!” 双方又寒暄了一阵,贾政这才悠然道:“此次邀世兄光临寒舍,的确有一事想与世兄商榷,东府的蓉哥儿,已到议婚之龄,而素闻世兄膝下有一女,品容上佳,宜室宜家,故而厚颜,代小侄向世兄求亲。” 贾珍按辈分来说,是比贾政低了一辈,其父贾敬,倒是与贾政同辈分,只可惜沉迷于炼丹修仙,不理家事。 所以,东府那边,也就是宁国府内,实际掌权人是贾珍。 听贾政开了话头,贾珍忙笑道:“犬子贾蓉,今年十七,相貌和品格都算过得去。若秦老大人不嫌弃的话,你我两家可结为亲家,如此好上加好,岂不永续世交之谊?” 秦业一听,心中暗喜,而后面色变了几下,隐隐觉得贾珍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那神情似乎是在给他自己说亲似的。 眼见秦业面色犹豫,贾珍顿时脸色一沉,“啪”一声,打开折扇,淡淡道:“秦老大人,意下如何?难不成是觉得犬子不堪良配?” 闻言,秦业立时吓得浑身一抖,忙起身说道:“珍老爷误会了。其实我也早有此意,只是我秦家小门小户的,小女又是从养生堂抱来的,身世不详,因此生怕辱没了贵府这百年国公府的威名。” 贾政轻捋胡须,笑道:“世兄多虑了,令嫒虽为养女,但既已被贵府从小教养,自然也算是秦家的人,令尊亦是工部侍郎出身。总之,即便是论家世,令嫒也可堪为蓉哥儿的良配。” “既然两位老爷看得起我秦家,我自然是荣幸之至了。”秦业虽心头有所疑虑,但想着堂堂国公府,还不至于有什么阴谋诡计。 只要能按照“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好,好……”贾珍连说了几个“好”字,“那我就尽快请媒人到贵府提亲,再选个良辰吉日完婚。” 这个时候,一位须发如银的老太太从后堂出来,坐在主位后,直接开口道:“这桩婚事老身绝对不同意!” 正起身行礼的众人,闻言后,都不禁面面相觑。 不知道这位老祖宗是演得哪一出? 唯有站在贾政身后的贾宝玉,眼观鼻鼻观心,神情淡定,可却内心轻笑一声,忖道:“果然是老太太出马,一个顶俩,也不枉我扯出曾祖父托梦这桩大旗。” 同时,又暗中祷告:“曾祖父啊,您在天之灵,可别怪我,我这完全是为了贾家着想啊,否则真的要上演‘漫言不肖皆荣处,造衅开端实在宁’的悲剧了。” 第002章 假借托梦阻孽缘 荣禧堂中。 贾珍眼见秦业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不禁又想起上月在白马寺进香时,偶遇一袅娜纤巧、媚骨天成的佳人,那一场邂逅令年约四十的贾珍,顿时焕发活力。 后暗中派人跟踪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工部营缮郎秦业的养女秦氏。 秦业虽是一名不值一提的小官,但他贾珍也是堂堂宁国府的掌权者,也不能干出强抢民女的勾当。 若要让秦业心甘情愿地把女儿送过来当妾室,恐怕也不能答应,毕竟都是在朝为官,这体面还是要的。 于是,贾珍便因此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甚至有些茶不思饭不想了。 直到有次大骂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贾蓉时,立时生出一个阴暗却令他颇感禁忌畅快的注意。 那就是以贾蓉娶妻的名义,将秦可卿弄进府里,然后便可找机会得手了。 料想贾蓉那窝囊样,即便是得知真相后,连屁夜不敢放一下。 宁国府内,除了在道观修仙的贾敬外,谁能把他贾珍怎样? 计议已定后,贾珍便又想起荣国府这边贾政,正好与秦业同在工部为官,且两人又有半师之情,请他出面说亲,自然是更妥当些。 是以,才有了今日秦业来荣国府造访的局面。 可眼瞅着,好事已定,就等着秦可卿早日过门,一亲芳泽。 万万没想到,这会子,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而且这个人,居然是向来不管闲事的贾母。 贾珍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挤出一个笑容,问道:“老祖宗,蓉哥儿年纪不小了,也该说亲了,您为何……” 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贾政也大为不解,道:“老太太,秦世兄的爱女秦氏,不管是相貌还是品格,都会是上上之选,如若是能进咱家门,绝对是重孙媳中第一得意之人。” 对于秦氏,贾政是见过几次的,正如其所言,无论是外表还是品性,都是万里挑一的可人儿。 秦业面色发窘,站立当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低头看着脚尖,心中却有些怒气。 “荣国府虽然是百年国公府,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自己的女儿,哪样配不上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若不是为了给亲儿子谋一份前程,才舍不得女儿如此糟蹋了!” 想到这里,秦业又抬起头,也学贾珍一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问道:“老太君,小女虽不是天香国色,但也有几分姿容,且又知书达礼,您……” 贾母摆了摆手,解释道:“世侄误解了老身的意思,对于令嫒秦氏,我也有一些印象,的确是万里挑一的佳人。如果能嫁入我贾府,我原也是极为赞同的。” 贾珍忙急着问道:“那老祖宗为何出言反对?难道有不得已的苦衷?” 贾母吃了一口鸳鸯递过来的茶,瞥了一眼莫名激动,情状急躁的贾珍,登时心中对贾宝玉早上跟自己说的话,更信了几分。 “宝玉,你来说吧。把你早上跟我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跟大家说一遍。”贾母叹了口气,瞅了瞅站在贾政身后的贾宝玉。 闻言,众人都神情各异地看着贾宝玉。 贾政一脸怒气,呵斥道:“你这个孽障,又跟老太太胡诌什么了?” “你这个做老子的,能不能先听听儿子的话?珠哥儿的前车之鉴,难道你又忘了?”贾母脸色一沉,厉声对贾政说道。 眼见贾政终于坐下来,耷拉个脸,贾宝玉这才趁机来到贾母身边。 真是一物降一物! —— 贾宝玉环视全场,深吸一口气,能否挽救秦可卿的命运,就在此一举了。 那就真正开始表演吧! 理了理思绪,贾宝玉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先转头朝秦业问道:“敢问秦世伯,令嫒的闺名可是可卿二字?” 先声夺人,震一震这几个npc。 闻言,秦业着实心中凛然,“可卿”的闺名,可是只有家里人知道的,外人是无从知晓的,而且被人得知后,也是不合乎礼仪的事情。 “不错,敢问世侄是如何得知的?”秦业郑重点点头,却不得不承认,同时也大为好奇。 贾宝玉洒然一笑,缓缓说道:“是昨日宁荣二公托梦告诉我的。” “两位国公爷故去多年,怎么会给你托梦说这些?你这个孽障,还不说实话?”贾政又是忍不住暴怒起来,他以为贾宝玉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偏偏假借托梦为说辞。 “你给我住嘴!”贾母一拍桌子,立时怒喝。她发现这个小儿子,年纪越大,越容易暴躁。 听说在外面是温顺和气,这在家里,反而是容易被激怒了! 有了贾母撑腰,贾宝玉自然是底气十足。 不理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贾政,贾宝玉继续开始扯谎。 “宁荣二公昨夜托梦给我,说令嫒乃是来自仙界清净女儿之境,是太虚幻境之主警幻仙子的妹妹,官名兼美,字可卿,乳名可儿。” “而二位国公爷驾鹤西去后,便升为仙人,一日路过太虚幻境,正好遇到那警幻仙子,谁知那仙子一见他们就说‘祸事了’,并说了四句偈语。” 秦业一听这话,登时急问道:“什么偈语?” 贾宝玉缓缓说道:“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贾宝玉说的很慢,一字一句,确保在场诸人,能全都听清。 没想到,大厅内只是一片沉默死寂。 显然不太明白,这四句偈语的真正含义。 贾母不得不提醒道:“宝玉,你就别卖关子了,仙人的偈语,这等凡人怎能轻易禅悟?” 贾宝玉道:“其实,主要是后两句,‘漫言不肖皆荣出’是说不肖子孙出自荣国府,而‘造衅开端实在宁’是指导致贾府家破人亡的人出自宁国府。” 又转头对秦业说道:“前两句,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大意是说,令嫒是太虚幻境第一美人,一旦嫁入宁国府,肯定会引起‘红颜祸水’之乱。” “还说有可能出现‘聚麀之诮’和‘公媳爬灰’的天大丑事。” 贾宝玉说到此处,故意向贾珍问道:“珍大哥,这‘爬灰’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当时问祖父了,他没告诉我,后来我翻了翻书籍,也没找到确切之意,真是奇怪!”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贾珍听完这番话,登时脸都绿了。 秦业却是脸色难看,再细想贾珍的种种表现,愈发觉得这种天大丑事,还真有可能发生。 那边贾政冷哼道:“纯属无稽之谈,不肖子孙又怎会出自荣国府?若要说真有不肖子孙,也是宝玉这个孽障!” 贾宝玉顿时觉得自己很冤,自从穿越到此后,他自己可是勤奋读书的,不过是该读书时就读书,该玩时就玩,总不能没有童年吧? 再说了,自己的功课,又没落下,学塾里的贾代儒老太爷可是每每被自己的才华震惊呢! 难道一天十二时辰,一刻不停的读书,才是大孝子? 贾母却更是冷哼道:“这桩婚事,是你出面给说亲的,一旦因此导致家破人亡,难道你这个‘罪魁’不是不肖子孙吗?” “我……”贾政顿时哑口无言,但仍是不服气,问道:“这只是宝玉信口胡诌的,岂能当真?凭什么认定只是一桩婚事,就能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贾宝玉笑道:“宁荣二公也是跟你一样的心思,所以那警幻仙子便取出‘风月宝鉴’,此物乃警幻仙子所制,可预知世间风月之事。” “经风月宝鉴一照,宁荣二公当场大惊失色。你们猜怎么着了?”贾宝玉又卖了个关子,吊足众人胃口。 不理会众人的心思,贾宝玉又自顾自说道:“那宝鉴里出现了秦氏嫁入宁国府的结局,在婚后不到一年,便最终在天香楼悬梁自尽,就此香消玉殒。” “这……”秦业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秦可卿虽是养女,但也是从小养到大的,一直视如己出的。 “后来又出现珍大哥嚎啕大哭的样子,这个确实很奇怪,想不到珍大哥如此疼爱儿媳,真是天下难得的好公公!” 贾宝玉佯装懵懂的样子,还给贾珍竖了个大拇指。 贾母不待贾宝玉说下去,便直接补充道:“秦氏去后,宁国府大办葬礼,违规僭越。而且四王八公趁机群起出动,路边祭奠。此举引起天子龙颜大怒,这才为以后抄家灭族留下隐患!” “四王八公,抄家灭族?”贾政脑子里反复出现这两个词,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按照当今天子与四王八公阵营的微妙局势,倘若果真如此光明正大地结党营私,无异于跟皇帝叫板。 那这种“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结局,还真是不无可能的。 贾珍看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贾宝玉,更是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成酱紫色。可又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如此,毕竟那秦氏可是令自己色与魂授的美人。 但就这么算了?不可能! 自己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寻了这个万全之策,岂能因这黄口小儿一番信口胡诌,就颓然放弃? 这个时候,贾母又看了一眼秦业,才叹气道:“秦世侄,于私老身不能眼看我贾府大厦倾倒。于情呐,令嫒倘若真这般不明不白地去了,我贾家可是要愧对令尊的,我死后,也没脸去见国公爷了。” 秦业仍是心中惊魂未定,只是下意识的点头,却缄默不语。 眼见秦业这副神情,贾珍立时起身,眉毛一挑,双眼一瞪,嚷嚷道:“老祖宗,宝玉的话只是凭空臆测,岂能信以为真?” 又看着秦业,急声道:“秦家与我贾家原本就是世交,两家联姻,才能永结情谊啊。秦世兄,你觉得呢?” 第003章 冥顽不灵遭拂笞 “贾珍,你放肆!” 贾母一拍桌案,冷眸如刀,直刺贾珍内心深处,后者不禁一哆嗦,竟不自觉地落回座位。 “这是宁荣二公托梦给宝玉的,怎么能是凭空臆测?你现在翅膀硬了,你又是东府的人,可以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难道连你嫡亲曾祖父宁国公的话都不听了吗?” 贾母说完,斜睨着贾珍,越看越觉得这厮色欲熏心,都被指名道姓了,不够丢人吗? 还如此冥顽不灵,难道当真是一条道走到黑? 贾政这时想起上次托梦救贾珠一事,忙帮忙劝慰道:“珍哥儿呀,宁荣二公托梦一事,还是很灵验的。” “上次珠哥儿落水险些丧命,就是国公爷托梦给宝玉,而且还在梦中教了一套来自仙界的救人法子,叫什么‘心肺复苏’,这才及时捡回一条命。” 至今想起来,贾政都觉得心有余悸,要是再晚到一会,恐怕自己这个被寄予厚望的长子就要英年早逝了。 对于此事,贾珍也是略有耳闻,但暗地里却嗤之以鼻,自以为是西府里自导自演的鬼把戏,目的是为了打消贾珠的寻死之心罢了。 一念至此,贾珍更加料定,所谓的宁荣二公托梦,又是西府的阴谋诡计。 贾珍哂道:“政二叔,所谓托梦一事,不过是某些人跟宝玉一起扯得慌,目的就是为了让珠哥儿绝了轻生的念头罢了。” 此话一出,登时惹得贾母大怒,忍不住喝道:“贾珍,你又在此嚼蛆乱话什么!” 李纨有身孕之事,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贾珍这番话含沙射影,就差往叔嫂二人身上泼脏水了。 分明是说,李纨在养小叔子呢! 这等污言秽语,尤其是有秦业这个外人在场的情况下,真是羞愧死了。 贾政初听觉得有所怀疑,但瞅了瞅贾宝玉稚嫩的脸庞后,转即又猛然醒过来,这纯粹是无稽之谈。 如今,贾宝玉才十岁呀,哪里懂得什么情爱之事。 而且,即便是不相信贾宝玉这个孽障,但对于温良贤淑的儿媳,贾政还是十分信任的,毕竟其父乃是国子监祭酒出身,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 闻言后,贾宝玉内心是一阵好气,又是一阵好笑。 没想到贾珍这厮是如此油盐不进,是铁了心要把秦可卿弄进宁国府。 对于这种没底线的渣滓,贾宝玉已经默默给他判了死刑,一定要想办法除去这个祸患。 不过贾珍其人,也是头脑活泛呀,自己处心积虑设计的谎言,差点就要被他戳破了。 贾宝玉定了定神,看着又重新气势陡增的贾珍,笑问道:“珍大哥,凡是都有因果。若不是宁荣二公托梦,我又何必费尽心机地编造这个荒,于我又何干系?于西府而言,又有甚益处?” 贾珍没想到贾宝玉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气势,竟生生将他问的哑口无言。 突然,贾珍灵机一动,叫道:“这……当然有瓜葛了,你觉得是有私心的。” 这个时候,贾母又忍不住喝道:“他能有什么私心?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要是你老子还在府里,你敢如此胡作非为?” 贾宝玉也是好奇问道:“那请珍大哥说一说,看看我到底是有何私心?” 一直冷眼旁观的秦业,此时也打起精神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盯着贾珍的口唇。 只见贾珍与贾宝玉的目光对上,同时冷哼道:“私心当然是觊觎秦氏的美貌,也想娶妻为妻!” “噗……” 正喝了一口茶的贾政,一听这话,忍不住一口浓茶喷了出来。 “珍哥儿,你又胡咧咧什么?这话亏你说的出口,宝玉才多大,哪里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再说了,秦氏可比宝玉大上五六岁的,这也不合适!” 贾政登时哭笑不得,没想到贾珍憋了半天,扯出这么一个笑掉大牙的理由。 不但牵强,而且是实在太荒唐了。 秦业眼底也浮现一丝怒气,这不是拿自己的女儿寻开心吗? 至此,贾母方更加确信贾珍这厮是无药可救了,简直色令智昏。 不再理会,反而是看了一眼秦业,叹气道:“秦世侄,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日真是让你看笑话了。还请你看在咱们世交的份上,莫要说了出去……” 话音未落,贾珍却又怒然起身,喝道:“老祖宗,咱们两府已经分家了,我们东府的事,还请你老人家莫要再插手。况且还是族长,如果连自己儿子的婚事都不能做主的话,我这个族长也就不用当了!” 说着,就跑到秦业身边,拉起他胳膊,道:“秦老爷子,说起来,令尊曾是家祖父的老部下,真要论亲疏,还是咱们两家比较亲。走,咱们到我府里再详谈儿女的婚事……” 刚没走几步,就脸色巨变,怔在原地,甚至不觉间,小腿肚子都有些打颤。 “不想当族长,就别当了。” “你这是长能耐是吗?竟然敢如此对老祖宗说话?” “平日里,贪酒好色也就罢了,竟然连未来的儿媳也算计。” “我不在府里的这几年,你这个逆子,是越来越奢靡,越来越浪荡了,啊!” 来人身着青色道袍,每说一句话,便扬起拂尘,往贾珍身上抽一次。 顿时,荣禧堂内,响起贾珍的惨叫声。 来人正是贾珍的父亲贾敬,是跟贾政一样,都是“文”字辈的一代。 他是宁国公贾演的孙子,世袭一等神威将军兼原京营节度使贾代化的次子,进士出身。这几年来,却一味好道,在京都城外的玄真观修炼,烧丹炼汞,别的事一概不管,放纵贾珍胡作非为。 贾宝玉看着如猴子一般,在大厅内狼狈乱窜的贾珍,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有贾珍的老子在,这个任务九成九是要完成了。 同时暗中给门口的小厮锄药竖了个大拇指。 这正是贾宝玉的布局之一,生怕这边厢镇不住贾珍,故兵分两路,一大早就密令锄药速速去城外玄真观请贾敬回来。 理由当然也是宁荣二公托梦之事。 忽然,贾宝玉面前弹出系统任务界面,不过不是任务完成的提示,却是一项新的“挽金钗”任务。 【挽金钗系统】 【挑战任务:惩恶奴,收晴雯(待接受)】 【任务详情:此刻晴雯正与其姑舅表哥吴贵在荣国府大门外,等候管家赖大,吴贵准备把晴雯卖给赖大,以换取进入荣国府内做厨子的机会。 若你能立即前去介入其中,则可提前将晴雯收入房中,免受赖大家的欺凌。】 【任务提示:赖大身为荣国府大管家,可谓头号恶奴,对一众下人更具威慑力。如贾蔷这个宁府嫡派玄孙也要称他为“赖爷爷”。故宿主接受该任务,可能面临巨大的挑战。】 【任务奖励:金钗10支】 对于任务提示,贾宝玉只是内心不屑一顾,“正愁着找不到机会收拾这兄弟俩呢,想不到这就来送人头来了。只要有小爷在,所谓‘刁奴欺主’的事,是绝对不会再发生的!” 转即悄悄离开荣禧堂,朝大门外快速行去。 至于荣禧堂内的事,自有贾母等人料理。 贾宝玉自己当然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第004章 勇晴雯卖身葬母 从荣禧堂内出来后,贾宝玉又来至归来亭内。 这会子,日头开始有些毒辣了。 作为荣国府的宝贝疙瘩,怎能屁颠屁颠跑去找一个下人? 那样,也太没面儿了。 一声令下,茗烟早就如上满发条的工具人,撒腿就向大门外跑去。 至于理由,还需要向工具人解释吗? 此刻,贾宝玉舒服地躺在藤椅上,双腿惬意地搭于石桌上。 麝月盈盈半蹲,正轻柔缓慢地给贾宝玉捏着小腿紧致却又弹性十足的肌肉。 “二爷,您这每天大清早的跑步,果然有许多益处,这儿抚触起来就很有劲。”麝月轻轻捋一捋贾宝玉小腿的线条,纤细的黛眉下,那双月牙儿似的美眸里,竟有些情动。 闻言,贾宝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麝月,笑骂道:“那从明儿起,你就陪着二爷活动活动,保准你也很有劲!” “可别呀,二爷,婢子知错了。”麝月如受惊的小鹿,花容失色,后又羞赧一笑,又蹲下轻轻捶腿。 在她看来,贾宝玉不仅起得早,而且那等活动强度,还真不是她一个豆蔻少女能坚持下来的。 真要那么一番操练,岂不整个人都要死掉了! 袭人舀一勺刚刚从冰鉴中取出的冰镇柠檬水,喂给贾宝玉,同时对麝月啐道:“真是个小浪蹄子,偏偏自己又爱犯懒。小心二爷哪天把你赶出去,说不定就去配野小子呢!” “要你管!”麝月撅起小嘴,“二爷都不说什么,偏偏你诅咒我?指不定谁先去配野小子呢!哼!” 贾宝玉看了看自己精心调教的两个美丫鬟,笑道:“还想出去配野小子,尽早死了这份心。你们可是爷钦定的通房丫鬟,将来都是要做姨娘的!” “二爷……”袭人和麝月都是呢喃一声,心中却高兴,她们这种丫鬟,能升到姨娘那个位置,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虽然贾宝玉年岁尚小,可能是玩笑话,但只要有这心思,将来这事儿也一准能成。 —— 这个时候,贾宝玉远远看见茗烟带着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待来至归来亭外后,茗烟忙介绍道:“这位就是宝二爷,你们还不赶紧跪下磕头!” 男的正是吴贵,一听是“宝二爷”,立时一哆嗦,直接跪拜道:“小的吴贵,给宝二爷磕头请安。” 又拉了拉身旁那位水蛇腰,削肩膀的娇俏少女,示意磕头。 贾宝玉自始至终都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身着鱼白色小碎花的直身薄衫,腰系葱绿汗巾子,无不显示出她的风流灵巧和娇艳姿媚。 虽然瞅着,也就约莫十二岁的模样,但已经出落地极其标致可人,也难怪吴贵这个表哥,想把她卖掉。 果然是晴雯,也不亏是眉眼儿有点像林黛玉的金钗,好像排名是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第一位。 面对吴贵的拉拽和疯狂递眼色,晴雯毫不为所动,只是美眸顿闪,直直看着贾宝玉,尤其是他胸前的那块美玉。 “你就是那位衔玉而诞的宝二爷?”晴雯的声音很轻柔婉转,虽然只是冷淡又颇为不礼貌的一句问话,但给这炎日带来一分舒爽。 贾宝玉眼神玩味,指了指美玉,笑道:“如你所见,而且府上也就一位宝二爷吧?那可能说的就是我了。” “姑娘如何称呼?”贾宝玉轻轻一笑,明知故问。 晴雯露出思索的神情,却没有回答贾宝玉的话。又看了看贾宝玉身后两名衣着华丽的美丫鬟,神情上有些羡慕。 那吴贵起身后,忙咧嘴笑道:“回二爷的话,这位是我的姑舅表妹,小名叫晴雯。” 在原著中,晴雯的姓氏、父母、家乡皆湮沦无考。赖大家用银子买了她,是奴才家里的奴才。因她常跟赖嬷嬷进府,贾母见了喜欢,故此赖嬷嬷把她孝敬给了贾母。而后贾母又把她分配到宝玉房里。 这厮一张口,便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贾宝玉忍不住身子往后挪了挪,而茗烟见状,赶紧把吴贵的身子往后死命拽了拽。 袭人和麝月也是用手帕捂嘴口鼻,满脸的嫌弃。 “吴贵是吧?”贾宝玉瞥了一眼粗布衣裳的吴贵,好奇问道,“你们二位到此,所为何事?” “二爷,这……”吴贵露出一口黄牙,支支吾吾半天,不肯吐露实情。 一旁的晴雯,斜睨了一眼吴贵,冷哼道:“好表哥,你不是要把我卖给赖大管家吗?怎么这会子不敢说了?” 贾宝玉一听,假装吃惊,问道:“这位晴雯姑娘,不是你的姑舅表妹么?你为何要把她卖掉?” 眼见被晴雯道破缘由,吴贵只好讪讪道:“小人家境贫寒,日子眼瞅着就过不下去了,与其让她在我家挨饿受罪,不如做大户人家做丫鬟,至少能吃饱穿暖,运气好了,还能享享清福。” 晴雯一听,立时秀眉大蹙,怒视着吴贵,冷笑道:“我跟我娘来京投奔的时候,可是带来足足七八十两银子的。这才不出三年,就被你这个酒鬼赌徒给败光了!现在家里没有什么嚼用的,就想着把我卖了,真的是打的好算盘!” 好一个口齿伶俐的俏美妞,不亏是以“勇”著称的金钗。 虽然没有林黛玉那等“林怼怼”的名场面,但也是有林黛玉之风了。 闻言,吴贵脸憋得通红,遂即对晴雯骂道:“你这个小蹄子,瞎说什么?你看看你穿的,再看看我这破衣,哪里就亏待你了?再说了,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给你母亲买一副好棺材吗? “你之所以让我穿这身衣裳,还不是为了卖个好价钱?”晴雯冷笑一声。 旋即倔强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凄苦,后又强忍着泪水,任凭那心碎之泪在美眸里打转。 想必是又想起刚刚病逝的母亲,此后这世间再无一个真正的亲人了。 见状,袭人忙拿自己的手帕递给晴雯。 晴雯拭去泪水,通红的眼睛里泛起决然之色,又深吸一口气,对吴贵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一肚子坏水,你之所以要把我卖给赖大管家,无非就是想娶他家里的一名丫鬟做老婆。” “你,你怎么会知道……”吴贵面色大变,那双浑浊的小眼,只瞪着晴雯,先是惶恐,再就是泛起一股戾气来。 向来老实胆小的吴贵,终于在被晴雯戳破终极目的后,露出了狼子野心的真面目。 他反而得意一笑,道:“既然你无意中偷听到了,那我就挑明说了。只要你心甘情愿地到了赖家,我一定给你母亲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 “既如此,那你何必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呢?” 晴雯说罢,俏脸生寒,转即又来到贾宝玉身旁,直接跪下,拜道:“请宝二爷买了我,我只要二十两银子,等我安葬了母亲,便一辈子侍候你。” 第005章 恶奴仆假充老爷 归来亭中,贾宝玉低头看着跪倒在地晴雯。 对于晴雯卖身葬母的举动,一时间,是始料未及。 从未想过晴雯的身世,居然如此凄惨。 一下子能带着七八十两银子来京投奔亲戚,看来原生家境是不错的。 想来也是,要不然在原著中,一个丫鬟,怎么又懂得“雀金裘”的织造工艺?若非家世显赫,就是出身于织造世家了。 而这吴贵,也忒混蛋了,比贾芸的母舅卜世仁,还要“不是人”! 这种无耻程度,就像是偷吃别人碗里的饭,最后还要把人家的碗卖掉。 所谓的榨取最后的一点剩余价值? 晴雯虽然是身体跪着,但螓首是高高翘起,像一只骄傲的孔雀,那双带着点娇媚的眸子,一眼不眨地直视着贾宝玉。 别说贾宝玉原本就是想“截胡”晴雯的,如今看到晴雯这般好相貌和气质,当然要果断下手了。 内心更涌动的小心思是,不知为何,如今毫无林黛玉的消息,按照原著的时间线,应该早登舟上京了。 可不知道是蝴蝶效应,还是出了岔子,至今未见林黛玉的半点踪影。 但林黛玉肯定是还存在的,因为系统界面,早就刷新了【挽金钗之林黛玉】的任务选项,只不过里面是空白,暂无任务发布。 既如此,那就先用晴雯过过眼瘾吧! —— 那吴贵一听晴雯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脸色顿时有些发狠,厉声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这几年好吃好喝养着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吴家的吗?” 说着,向前两步,高抬起臭脚,想要去揣晴雯的后背。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就要踹到,结果被一汤匙给砸中膝盖,顿时惨叫一声,身子失去平衡,歪倒在地。 贾宝玉赞许地看了一眼眼疾手快的麝月,又转头对吴贵冷斥道:“敢在小爷面前伤人,是不是活腻了?” 不用贾宝玉示意,茗烟和锄药,一边一个,将那吴贵反手摁倒在地。 “宝二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双手被缚、跪在地上的吴贵,仰着头,急急向贾宝玉磕头求饶。 晴雯虽然背对着吴贵,但也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动静,被袭人扶起来后,她指着吴贵的鼻子,怒道:“在家里,我碍于母亲的面子,不愿与你计较,忍气吞声,才任打任骂。” “这会子,我母亲也不在了,你还敢这样对我。我……” 晴雯说着,就高高抬起玉腿,连踹了几脚吴贵的胸口、肩头等处。 “哎呦,哎呦……” “你这小蹄子是要翻了天了,等我回去,看我不打死你!” 吴贵连连惨叫,还不忘发狠话,更要想挣扎着起来,却被茗烟和锄药死死摁住,只有一颗大脑袋在拼命地晃来晃去。 贾宝玉目睹晴雯的果敢勇毅壮举,不禁心中点了个大大的赞,真是懂得借势报仇呀! “袭人,你现在去拿二十两银子。”贾宝玉对自己房里的大管家袭人说道。 袭人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犹豫,细眉轻轻皱了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贾宝玉只瞧一眼,便了然于心。 他自己的月钱,虽然比贾探春、贾环等人的二两银子高多了,足足有十两。 这二十两银子可是足足两个月的积攒呢,而且再说了,一般买个丫鬟,也就几两银子。 即便是晴雯长得好看一些,撑死也就十两银子了。 虽然同情晴雯的凄惨遭遇,但袭人内心觉得,晴雯有点狮子大开口了,或者是坐地起价。 晴雯也是个人精,一看袭人的神情,就猜了个七八分。 “宝二爷,这二十两银子,除了安葬我母亲外,还要去当铺赎回一支玉簪,那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却被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给当了!” 晴雯又跪了下来,据实禀告了这二十两银子的用处。 面对晴雯字字如血的控诉,贾宝玉也怒从心起,暗骂一声“混蛋”。 不过也懒得跟这个无赖计较,直接对袭人再次吩咐道:“十两银子算是卖身钱,另外十两银子就算给下人的烧埋费。府里的规矩,不是一向都如此吗?” 袭人仍旧有些疑虑,但眼见贾宝玉瞪了她一眼,顿时乖乖去拿银子了。 而麝月却一手支颐,月牙弯的美眸,闪了闪,心道:“这十两银子的烧埋费,不是姨娘才能享受的吗?难道……” 一念至此,目光狐疑地看了看娇俏出挑的晴雯,又瞥了一眼老神自在的贾宝玉,渐渐有所明悟。 懂了,原来宝二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吴贵眼见煮熟的鸭子要飞了,登时急得满头大汗,但一抬眼间却看见远处的一个身影,忙扯开嗓子喊道:“赖老爷,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贾宝玉闻言,暗自嘀咕一声“赖老爷”,神情不禁有些玩味起来。 却说赖大正要往大门外行去,刚没走几步,就把一声破锣嗓子给喊住了。 同时内心一凛,这可是在荣国府内,谁这么莽撞,竟敢喊自己“赖老爷”,在外面喊喊也就算了,在这里弄这,这是要坑杀自己? 循声望去,定睛一看,原来是这个酒鬼“多浑虫”。 再往亭子里一瞧,顿时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小屁孩。 “起来吧,来这边。”贾宝玉并不理会满脸堆笑走过来的赖大,只是淡淡地招呼晴雯起来。 此时袭人离开亭子去取钱了,而晴雯起身后,便拾级而上,垂手侍立于贾宝玉左侧,算是补了袭人的位子。 赖大身躯高大,面皮白净,浓眉大眼,四方脸,再加上衣着华丽,布料考究。 身后还紧跟着两名小厮,要是不认识他的人,还真以为此人是哪家的老爷呢! “吴贵,我不是让你在大门外等着么?怎么就闯了进来?万一磕碰着了爷们儿小姐,就是把你大卸八块都不够赔的!” 赖大阔步而来,人未到,先是不由分说地就对吴贵痛骂一顿。 吴贵仍被摁在地上,只仰着头,急道:“赖老爷,快救我啊!我本来是在大门外等着,没想到被这臭小子给诓了,说是宝二爷有事找我。我不敢不听啊,所以就进来了。” “赖老爷,你快把那死丫头带走,她说要把自己卖给宝二爷。这可不得了,宝二爷是要强买强卖,请赖老爷为小的做主呀!”吴贵一边哇哇大叫,一边看向晴雯的目光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这一句一个“赖老爷”,在这烈日当空的情境下,如天降的一团烈火,炙烤着赖大的内心。 霎时间,赖大额头上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第006章 犀利言辞斗刁奴 所谓“老爷”,可是官僚、地主家的仆人等对男主人的称呼。 这赖大虽身为荣国府的大管家,但究其根底,也是家生子而已,也就是奴仆家的子女。 按照本朝律例,家生子可是要世代为奴,永远服役。 除非主人家开了恩,为其脱了奴籍。 事实上,在原著中,赖大的儿子赖尚荣,一落娘胎,就被主子放了出来,成为自由人。后来贾家还帮其捐了个知县,升上到士族阶层。 贾宝玉喝了一口冰镇柠檬水,冰了冰心中的火气,呵呵笑道:“赖大管家真是威风得紧,就是不知什么时候成为‘老爷’的?” “老爷”两个字,不自觉地加重语气,又回头朝麝月问道:“咱们府上,除了大老爷、老爷,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赖老爷’,难道是府上新晋的三老爷?” 麝月伸出两根纤纤玉指,轻点自己白皙滑腻的香腮,美眸一转,假装思考半晌,这才幽幽道:“或许外头的人,瞧见赖大管家平日里威风凛凛,气势刚猛,所以就误认为是咱们府里的三老爷吧?” 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赖大,啧啧道:“‘赖老爷’这通身的气派,可比另外两位老爷富贵多了,诶,不过这也难怪……”说罢,又连连摇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 一旁的晴雯,立时接住麝月的话题,冷笑道:“外头的人,尤其是这宁荣街上的人,哪一个不巴结赖老爷?听说有的贾家子弟,还得叫人家一声‘赖爷爷’呢。” “哦~,原来不是赖老爷,是‘赖太爷’喽!”说话间,麝月就掩嘴咯咯娇笑起来。 赖大虽然在荣国府的一众下人中颇具威严,人人都惧怕他三分,但唯独贾宝玉房里的人,尤其是麝月这个丫鬟,可是独独对贾宝玉的吩咐唯命是从,至于赖大或管事的嬷嬷,一概置之不理。 这边厢,贾宝玉心中怒气上涌,表面上却气定神闲,还轻轻拍了下麝月的后盈之处,肃然道:“不可对赖管家无礼!” 话音甫落,那吴贵也不知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赖老爷,快救我。晴雯要是到了宝二爷手里,我一文钱都拿不到了,我的媳妇可……” “快住嘴!你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赖大情急之下,一脚直接踹到吴贵的嘴上,生生打断了这厮的狂吠乱咬。 “宝二爷是何等人物?岂会跟你计较这些?你妹妹能被宝二爷看上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 赖大又啐了几口,转而对贾宝玉堆起笑容,道:“宝二爷,你是不知道,这丫鬟生性顽劣,不服管教,就这么买进来,可是要坏大事的。” “其实我原本是想要在我那儿调教两三年,等听话懂事了,再孝敬给老太太的,而老太太呐,八成也会安排到你房里。所以请宝二爷暂时先把这丫头交给我,不知你意下如何?” 贾宝玉眼见赖大借机转移了话题,也不想跟他在称呼僭越这件事上再深究,日后等一块再算总账。 “赖大,二爷我房里听话乖巧的丫鬟多的是,你要是再给我弄一个言听计从的进来,岂不是画蛇添足?” 贾宝玉拉着晴雯细嫩的皓腕,瞥了一眼小臂上的几道红印,同时继续说道:“总之,柔顺低眉的丫鬟,二爷我看腻了,也看烦了。就想看点新鲜的、有趣的。” 又抬手抵着晴雯娇俏的下巴颏,笑道:“这丫头能说惯道,抓尖要强,很合我的胃口。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也要换换口味。你说是不是,赖管家?” 最后一句话,是向赖大说的。 赖大抬头间,只能看见贾宝玉的俊朗侧颜,也不知他的神情到底是作何表现。 “二爷的话,当然是言之有理。” 赖大凝眉思索,又皮笑肉不笑,再次试探劝道:“二爷,有所不知,这丫头原本是富贵人家出身,可以说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只因家道中落,这才来京投奔亲戚。” “你想啊,她从小到大,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小姐生活,哪里能吃得了半点苦头,更别说伺候人了。倘若就这么进了二爷的房里,一不留神可是要闯下大祸的。到时候,可不是买了个丫鬟,分明是请了个小姐进家门,而且还是个惹祸精。” 眼见贾宝玉不为所动,赖大继续苦口婆心地说道:“这要是让太太知道了,轻则被撵出去,要是严重了,很可能就被乱棍打死了。” “所以,不管是为了这丫头,还是二爷自己个的清静,就莫要使小性子了,还是将这丫头交给我吧!” 说着说着,就要到亭子里去强拉晴雯的手。 刚要登上第二个台阶,却被麝月伸手挡在了前面。 “麝月姑娘,二爷还小,有些事还不太懂,你可莫要教唆使坏,万一冲撞了二爷,你担当得起吗?快闪开,小心我告到太太那里。” 赖大阴沉着脸,目露凶光,更是在言语中,又是扣帽子,又是威胁。 “麝月,你先退下。”贾宝玉淡淡吩咐了一句,又对着茗烟和锄药说道,“你们先放开他。” 见状,赖大顿时又重新堆起笑容,“二爷果然天性聪慧,识大体。你放心,两年后,我一定还给二爷一个乖巧柔顺的丫鬟。” 晴雯也以为贾宝玉要放弃了她,当即跪在地上,死死抓住贾宝玉的手臂,急道:“二爷,你不要信他,他在说谎。他是想让我给他家的傻儿子当老婆,是我亲耳听到的。真的……” 说着,晴雯的眼泪滚滚而落,乞求道:“二爷,那二十两银子就当我借你的。以后就从我的月钱里扣,只要你不赶我走!” 闻言,贾宝玉轻轻拍了拍晴雯的削肩膀,笑道:“你就这么不相信二爷?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了?” 言罢,贾宝玉高高抬起修长的腿,正好抵在刚走进亭子里的赖大身前。 “赖大,二爷我就是要在房里养个小姐。拿正儿八经的小姐当丫鬟,这就叫‘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岂不美哉?” 说着,又指了指杵在一旁的吴贵,冷冷道:“你赶紧带着这个腌臜货,消失在我面前。他多待一刻,二爷我就觉得站脏了我荣国府的地。” 赖大低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脚,面色大变,旋即又面无表情地说道:“二爷,你虽是府里的主子,但毕竟不管家。这买个丫鬟,可不是你一言能定的。不如,你找珠大奶奶商量一下,看看她会不会同意?” 贾宝玉轻笑一声,道:“赖大,你的嘴怎么跟开了光似的。你瞧,珠大奶奶这不是来了吗?” 赖大面色一紧,还以为贾宝玉在开玩笑,没想到一回头,果然瞧见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珠大奶奶李纨。 第007章 纨凤出面解僵局 与归来亭相连的曲廊中,两位满头珠翠的年轻美妇,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左侧的那位,贾宝玉认得,正是贾珠之妻李纨,也就是他的大嫂子,人称珠大奶奶。其一身鹅黄绣白玉兰长裙,头戴凤首玉簪,体格苗条,气质娴淑,面上不施粉黛。 另一位身着月白色撒花绸子马面裙女人,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其两弯柳叶吊梢眉下,生着一双丹凤三角眼,虽然在说笑,但可隐见三分精明、三分凌厉之芒。 这一位乃是长房长子贾琏的嫡妻,王熙凤。 论起亲戚关系来,也算是贾宝玉的姑舅表姐。 随着李纨和王熙凤一行人及近,贾宝玉忙从藤椅上起身,对纨凤二人行礼道:“见过两位嫂子。” “哎呦呦,宝玉啊,你可真真了不起。”王熙凤用手帕捂嘴笑了笑,“我可是刚刚听说,你这一番托梦之语,不但搅黄了蓉哥儿的婚事,还把东府那位专门从城外请回来,害得珍大哥凭白挨一顿揍。” 又用手轻轻戳了戳贾宝玉的额头,笑道:“国公爷为何就偏偏那么中意你呢?还接二连三的给你托梦,若不是你的话,连大嫂子自己都不知道呢!” 说着悄悄用手指了指李纨的小腹。 “改明儿,你也帮我问问国公爷,看看我的哦!”说话间,又悄悄指了指自己一直没动静的肚子。 贾宝玉面目羞红,心道:“果然是凤辣子,这种事也能当着一众丫鬟婆子说。” 而贾宝玉并不理会王熙凤的调侃,只是请李纨轻轻坐于藤椅之上。 李纨一眼便瞧见姿容出众的晴雯,好奇问道:“宝玉,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还真真是可人。” 贾宝玉忙答道:“大嫂子,我正要给你说呢。她叫晴雯,母亲刚刚病逝,想要卖身葬母。我瞧着她可怜,就想买了她。” “可没想到赖管家却想截胡,打算买回去,给他家的傻儿子当媳妇。大嫂子,你说这气不气人?” 贾宝玉语带愤懑,又是一副气煞我也的神情。 赖大登时为之气急,没想到贾宝玉竟然如此歪曲事实,明明是他自己早已跟吴贵事先约好的。 被人贾宝玉截胡还不说,结果这还恶人先告状了。 “大奶奶,我并无此意。我只是想买回去调教调教,然后再想着去孝敬给老太太的。说起来,也是一番好意,没想到宝二爷误会了我的意思。” 赖大赶紧想方设法的自我辩解,感觉自己委屈死了。 如今荣国府内掌家的是二房,而李纨身为二房的长媳,平日里可是替太太王夫人管家的。 这要是惹来人家的猜忌或不满,恐怕自己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王熙凤道:“宝玉,不就是一个丫头吗?犯不着跟赖管家置气。你就依了他的意思,等过两年,再送到府里就是了。” 闻言,贾宝玉内心一凛,看了看暗中给王熙凤递眼色的赖大,顿时明悟过来。 原来这两人是同盟啊,这也难怪。 如今荣国府上下的事务,并不是王熙凤在打理,而是并未守寡的李纨。 近日,因李纨有了身孕,需要安心养胎,是以逐渐将一些府内事务分担给王熙凤,算是一种交接过度。 可没想到,这才没多久,王熙凤就跟赖管家组成了战线同盟。 这分明是要架空李纨的意思。 不过,想想也对,王熙凤本来就是一个对权力和金钱欲望很深的人,一旦有了机会,定然是要轰轰烈烈大干一场。 赖大眼见得到王熙凤的撑腰,立时陪笑道:“二爷,你可被这小蹄子给诓了。所谓的‘卖身葬母’都是扯谎,分明是不服管教,又吃不了苦,所以才用那些话来搪塞二爷。” 正低头缄默的吴贵,一听这话,立时抬头附和道:“是啊,二爷,她母亲可是我姑妈,我岂会撒手不管?其实我早已经预定了上好的棺材,今儿个就能取了。” “我没说谎!你们……”晴雯胸口急促起伏,话未说完,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见状,贾宝玉忙一个疾步,拦腰抱住她的身子,又伸手诊脉一番,而后对麝月说道:“她只是体质虚弱,又突然气急攻心,这才晕了过去。你带两个婆子,先把她抬到咱们屋里,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麝月点头称是。 同时,李纨吩咐自己身边的两个婆子,去帮麝月抬走晴雯。 这番变故,登时大出赖大和吴贵的预料。 眼见晴雯要被弄走了,赖大忙对吴贵使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下一刻竟直接斜躺在出亭子的台阶上。 “不能抬走,她是我家的人,已经卖给赖老爷家了……”吴贵扯着嗓子,开始撒泼耍无赖。 可兴许是在外头时喊惯了“赖老爷”的称呼,这一情急之下,又脱口而出。 李纨一听,不禁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些过分了。 贾宝玉心中乐坏了,看了一眼赖大的这个猪队友,因笑道:“两位嫂子,你们都听到了吗?赖管家,不,是赖老爷可是财大气粗呀,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 “他月钱是多少来着?大概是二两吧,二十两银子可是要存上近一年呢。没想到赖老爷就这么眼睛不眨地给花出去了。” “赖老爷是不是在外边还有什么生意?”贾宝玉瞥了一眼面色大变的赖大,又转头对李纨说道,“大嫂子,咱们府上每月耗费这么大,是不是应该查查账了?看看有没有黑了心的伸手乱贪墨?” 赖大心中发慌,却语气坚决道:“大奶奶,府里每一笔支出都有账目明细。而且每月也会请大奶奶过目的,断不会有藏私贪墨者。” 贾宝玉笑道:“没有黑心的,那自然是最好的。我只是单纯好奇,既然这丫头迟早要送入府里,为什么赖管家非要自己出钱买呢?难道是家里银子多的没处花了?” “可不要再给说你要帮忙调教的话,难道我堂堂荣国府,连一个丫鬟都调教不了?这要是让王公大臣们误以为我们家的丫鬟都是家生子调教出来,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或者说,你明知如此,所以才三番两次地阻挠我买丫鬟,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荣国府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赖管家,府里对你一家人可是相当照顾,你为何要这般吃里扒外?难道是有什么地方不满,积怨已久,这才心生怨恨的?” 贾宝玉的声音清朗悦耳,可话中之意,冷冽如刀,刀刀刺入赖大的灵魂深处。 每说一句,赖大的脸色便煞白一分,待贾宝玉说完最后一句时,他的脸色早入面如死灰。 这个时候,王熙凤却插科打诨道:“宝玉啊,人人都说我的嘴像刀子,我看你的嘴呀,真真比刀子还尖,而且是得理不饶人呐。你瞧你把赖管家吓得,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他母亲赖嬷嬷可是伺候过国公爷和老太太的。” “这事儿呀,赖管家,你也是好心,可惜碰上我们脾气比牛还犟的宝二爷。你就甭瞎操那份心了,赶紧退下吧。” 言罢,王熙凤便给赖大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去。 第008章 一分不花得晴雯 此时,赖大可谓打肿脸充胖子,心中忐忑不安,若说没贪墨钱财,又怎么可能? 偌大的荣国府,每日开支巨大,老太太又喜好奢靡,岂能放过这滔天良机? 眼见王熙凤出面岔开了话题,又给了他台阶下,又哪里还敢再僵持? 这要是引起李纨的警惕,再找外面的账房核验账本,那可是要出大篓子的。 因此,权衡利弊之后,赖大顿生退意,忙对贾宝玉作揖笑道:“二奶奶说的对,我的确是多虑了。既然二爷喜欢这丫头,那也是她天大的福气。” 言罢,拉了拉吴贵的袖子,示意其跟自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赖管家,等一下。”眼见二人要走,贾宝玉突然想起一事,忙又开口喊住了。 赖大内心一虚,头也不回,背对着贾宝玉,静待后话。 李纨和王熙凤也是面带疑惑,不知贾宝玉又打什么主意。 贾宝玉瞄了几眼身躯紧绷着的赖大,故意顿了顿,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个人我见了很烦,更怕脏了我的眼。所以赖管家一定要记住,千万莫让此人进府做事。” 讨厌“多浑虫”吴贵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适才看到王熙凤后,贾宝玉便想起了贾琏,然后又想到原著中,与贾琏厮混媾和的“多姑娘”。 在原著中,这多姑娘可是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体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更兼**浪言,压倒娼妓,因此满宅内上上下下的男人,竟有一半是她“考试”过的。 不管是为了整饬荣国府内的风气,还是为了避免多姑娘误入歧途,贾宝玉都觉得绝不能让吴贵这厮进了荣国府。 而且这厮要是去了厨房,万一怀恨在心,在饭菜上做点手脚,虽不知下毒吧,但也有不少膈应的东西呢! “知道了,二爷。”赖大心中略松一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事。原本是想让吴贵来荣国府做厨子的,但这厮脑子不灵光,说话做事根本没有分寸,因此赖大其实也给吴贵判了死刑。 “赖老……”吴贵一听之下,眼见媳妇讨不到了,现在连工作也没了,顿时面如死灰,于是又情急之下乞求赖大。 但第一时间就被心存警惕的赖大给一脚踹倒,然后在随行的两个小厮夹持下,火速朝门外奔去。 归来亭中,贾宝玉趁机跟李纨说了买晴雯入府的事情,毕竟人家现在掌管阖府家务,他是荣国府内的“团宠”,但还是要给人家几分面子,走个流程的。 李纨轻轻一笑,道:“不过是买个丫鬟,又哪里需要你自己出钱?” 说着看了看袭人手中的钱袋,又道:“再说了,原本老祖宗就想多给你房里安排几个丫鬟,偏偏你不想被特殊对待,这才三番两次婉拒老祖宗的一番心意。” “这下倒好,你肯主动要个丫鬟,甭管是家里的,还是外头买来的,老祖宗得信儿后,肯定高乐一场。” 王熙凤也趁机附和道:“这一个丫鬟哪够?宝玉,你以后要是相中了外面的丫鬟,就直接跟嫂子说,一准给你买回来,也让老祖宗多高乐几回!” 说着,王熙凤就先爽朗的笑出声来,那语气竟有些调侃之意。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两位嫂子。”贾宝玉闻言,也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而且还不用自己出钱了,又何乐而不为? “袭人,你跟素云拿着‘对牌’,去账房支取银子吧。”李纨眼见贾宝玉欣然同意,于是吩咐了一声。 素云是李纨房里的丫鬟,领命后,便与袭人离去。 李纨看了看贾宝玉,心中仍是感激的紧,若不是他及时相救,恐怕自己早就青春守寡了。 —— 贾母院,东厢房,乃是贾宝玉的居住所在。 晴雯从外间的床上幽幽醒转过来,入眼的是藕荷色的幔帐,又感觉浑身像是散架似的,使不出半分力气来。 “咦,你可算醒来了。”麝月刚从里间出来,便看见晴雯的眼睛睁开。 麝月忙疾步而来,轻轻按住要挣扎起身的晴雯,笑道:“二爷说了,你身子虚得很,先躺着别动。还有啊,二爷给你开了个补气血的方子,这会子正吩咐厨房在煎药。” 闻言,晴雯又顺意躺下,只是诧异道:“你家二爷还懂得医术?” “那当然,我家二爷,可是旁学杂收,无书不读的。就连宫里来的太医都夸他医术不俗呢。” 麝月看了看满眼震惊的晴雯,又道:“纠正一下哦,不是我家二爷,是咱们家的二爷。” “咱们家的二爷?”晴雯嘀咕一声,然后猛地惊醒过来,又有些将信将疑。 见状,麝月肯定道:“你瞧,那桌子上的钱袋里有二十两银子,便是给你的卖身钱。而且呀,是大奶奶允准,从账房里支取的。所以,打今儿个起,你就是二爷房里的人。” 晴雯看了看屋内桌子上,果然放着一个钱袋。 “多谢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称呼?”晴雯眼见心愿已了,登时身心放松下来。 麝月笑了笑,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补充道:“你先去见到的那一位,叫袭人,是房里的管家婆。二爷已经吩咐她跟茗烟他们去帮你料理丧事了,等你休养一天,明儿个再去给你母亲祭奠守灵吧。” “我……”晴雯顿时被这一连串的好消息给怔住了,似乎自从家道中落以后,再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好运。 麝月坐于床旁的绣墩上,用帕子给晴雯擦了擦泪珠儿,笑道:“我们家二爷最见不得女儿家受委屈,尤其是你这般可人的。往后呀,你就知道,跟了二爷有多么幸运了。” “不过,要遵守二爷的规矩,否则可是要受家法的。”麝月说着俏脸飞起一抹嫣红。 晴雯面色一紧,因问道:“家法?什么家法,是要挨打吗?”说话间,晴雯不由一阵心颤,生怕再被无端暴打。 “也不是真的打人,是……”麝月忙凑过来,在麝月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 晴雯顿感来自少女口中的香甜热气,窜入耳中,再加上那羞人的家法,顿时连耳根都红透了,甚至白嫩修长的脖颈都有些红染。 内间,贾宝玉却剑眉紧蹙,怔怔对着眼前的系统界面发呆。 【任务名称:阻止秦可卿嫁入宁国府(进行中)】 “为什么还没完成?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贾珍这个lsp,难道还是贼心不死?” 又抬头看了看桌上的时辰钟,遂决定入夜后,潜入宁国府一探究竟,或许能发现蛛丝马迹? 第009章 夜探宁府遇焦大 当夜二更过后,贾宝玉换上一身夜行衣,趁袭人和麝月等睡熟后,偷偷溜出去,然后展开轻功身法,朝东府那边行去。 荣国府和宁国府,这两座占地极广的府邸,紧挨着,且有一道小门互通。 此时月光暗淡,羞藏于云中。 贾宝玉趁着夜色掩护,来到两府之间的私巷后,轻轻一跃,便从高达丈许的墙头飘落。 在一岁抓周的时候,贾宝玉刚好魂穿至此间世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短剑和砚台,这让当时的荣国公贾代善高兴坏了。 如此抓周的表现,意味着贾宝玉将来可习文练武,乃文武全才的好苗子。 于是,贾代善便从小传授给贾宝玉一份内功秘籍,名为《太虚真经》,据说乃是一位跛足道人所赠。 同时还留下一部剑道秘诀,名字倒是挺霸气,叫《山河流云剑》,不过直到贾代善病逝时,贾宝玉都没完全练成。 如今已经修习内功近十年,就连轻功底子也是不俗了。 —— 贾宝玉落地后,直奔后宅去。 夜色已深,万籁俱静。 一路潜行,时不时还翻上屋顶,细细留意房内的动静,结果忙活半天,硬是连贾珍的影儿也没看见。 无奈之下,贾宝玉飞身飘至会芳园中,在一依山高台水榭的屋顶停歇下来,准备恢复一番消耗过半的内力。 没想到,突然间有人影从远处踏空而来,在夜空下,犹如一团黑云在飞速移动。 瞧那阵势和速度,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凭借他自己这点道行,是根本没法逃脱的。 于是,贾宝玉好整以暇,静待这位不速之客的来临。 来人落定后,直接开口道:“宝二爷,在老夫面前就不必遮遮掩掩了吧?” 未曾想,一个照面,便道出贾宝玉精心伪装的身份。 贾宝玉摘下黑巾,无奈道:“焦老爷子,你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的?” 来人正是焦大,是贾母那一辈的老人,曾跟随时任京营节度使的贾代化出过三四回兵,而且曾从死人堆里把奄奄一息的主子背出来。 更难可贵的是,战场上没有饭吃,他饿着肚子去偷东西给主子吃,没有水喝,他自己喝马尿,把得来的半碗水给主子喝。 即便是承平日久后,也不愿脱离奴籍,一直默默守护者宁国府。 焦大须发皆白,面色枯黄,给人行将就木的感觉,没想到居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你小子从小跟着国公爷习武,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么?”焦大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贾宝玉,又上下打量一番,“身怀内功,再加上这般身量,这两府内的爷们儿,除了你还有谁?” 贾宝玉神色尴尬,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讪讪道:“我晚上睡不着,所以悄悄来这园子里逛逛。嘿嘿,没想到夜晚的会芳园另有一番美景。” 说着,贾宝玉还环顾四周,可眼下在黑暗的笼罩下,并无甚景致可见,唯有溪畔传来的淙淙流水声。 “这乌漆嘛黑的,有囚攮的好看!” 焦大坐于屋顶上,看了看北面的几座楼宇,冷笑道:“你以为今天在荣禧堂发生的事儿,瞒得住我么?老子沉迷炼丹修仙,依我看,迟早得死在这上头。这儿子也不是个东西,弄得府里乌烟瘴气的。蓉哥儿更不争气,见了他老子就畏畏缩缩,没有半点骨气。宁国府这百年的基业,眼看就要毁于一旦了!” 说到最后几句时,焦大是越说越愤恨不已。 对于焦大的愤恨,贾宝玉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这份家业他也付出了心血,又谨记先主的临终遗言,至死都守护着宁国府。 可时代变了,人心也变了。如今府里的大小主子都看不上他,认为他垂垂老矣,早该退休颐养天年了。 可焦大也是执拗的很,不管主子派什么脏活累活,都一一忍着,为的就是不离开宁国府。 焦大深叹一口气,又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欣慰道:“还是荣公有福气啊,你和珠哥儿,都是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将来呀,肯定能继承祖业,并发扬光大的。” “要说也是荣公看人极准,若是把西府的基业交到长房手里,恐怕也跟东府里差不多了。真希望荣公当年心再狠一些,就应该把爵位和爵产都过继给二房的。” 说着,焦大又不自觉叹一口气,神色间颇有几分遗憾。 其实他刚才有个荒谬的想法,若是西府由贾珠来继承,而东府这边则交给贾宝玉,岂不是两全之策? 但也只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再怎么说,贾珍和贾蓉,都是宁国公的嫡亲,如果都健在,怎么可能过继给贾宝玉? 贾宝玉也坐于屋顶上,没多言语,只是静静听着焦大的大诉苦水,其实人老了,也不是非要跟他说话,即便是能耐心听他说上几句唠叨,也未尝不是一种慰藉。 “唠叨了半天,都忘了正事。”焦大突然结束了吐槽,转而对贾宝玉说道,“走,我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言罢,不由分说地提起贾宝玉的衣领,然后斜掠而起,朝北面的楼宇踏空而去。 横跨几座屋顶后,最后落至一处二层阁楼的房檐上。 停定后,焦大右掌对着瓦片一吸,顿时掌心处似有一股内力涌出,将瓦片悄无声息地吸附于掌间。 这一手着实镇住了贾宝玉,一般需要深厚的内力,而且还要对内力的掌控,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显然焦大是符合这两个条件的。 瓦片移开后,露出二楼内的情形,只见两根牛油蜡烛的照耀下,一位满脸血痕的中年男子,正在训斥着一个面目清秀,身材俊俏的公子哥。 中年男子自然是在荣禧堂被贾敬满屋追打的贾珍,而公子哥则是他的独子贾蓉。 贾蓉恭敬侍立在旁,再次问道:“老爷,明儿个真的还要去秦家提亲吗?这样做是不是有违背太爷的意思?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岂不是……” “你这没用的东西,你倒是怕太爷了,就不怕我这个老爷了么?” 贾珍斥骂一声,又道:“我如此煞费苦心,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孽障?那秦氏天仙般的美人,若不是我厚着脸皮求亲,人家能看上你这个窝囊废?” 言罢,又瞧见贾蓉面露难色的窘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给老爷我啐醒这囚攮的。” 侍候在此的小厮,都知道贾珍素日的性子,违拗不得,就立时上来向贾蓉脸上啐了一口。 眼见贾珍还怒瞪着他,那小厮便问贾蓉:“老爷这么做都是为了哥儿好,你倒是自己先退缩了?” 贾蓉垂着手,一声不敢言语。 第010章 天香楼顶观好戏 夜风徐徐,终于送来一丝凉爽之意。 贾宝玉知道脚下的二层小楼,乃是“天香楼”,也正是原著中秦可卿香消玉殒之所。 透过洞口,凝眸看了看正时不时龇牙皱眉的贾珍,贾宝玉渐渐意识到,这厮看来是尤其钟情于这天香楼。 也不怪乎如是,这天香楼位置极佳,四周无建筑遮挡,又西临水面,端的是一处夏日乘凉绝佳之所,尤其是这二楼内,还在屋内四角安放着瑞兽冰鉴,甭提有多舒爽。 “这地儿是贾珍往日最爱来的,所以我才估摸着在此处。” “这个瓦片是我早就揭开的,每每看不下去的时候,都会来此盯着贾珍,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贾宝玉乍听这番话,顿时眼中骇然,因为并不是通过空气传播入耳的,似乎是直接在脑海中闪现的。 难道这就是武林高手的绝技之一,传音入密? —— 屋内贾珍训斥了一顿贾蓉后,总算气儿顺了些,最后又骂道:“还不赶紧去准备聘礼?一定要丰厚些,让赖二帮你准备,莫要折了我国公府的面儿!” “若要出了岔子,小心老爷我打断你的两条腿!”贾珍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 “是,是,老爷,我这就去。”贾蓉连连点头,然后唯唯诺诺地倒退出去,直到出门来到廊道里后,才敢用衣袖拭去脸上的吐沫星子。 “呸!” 待下楼后,贾蓉忍不住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又抬头望了望二楼的门口,眼中浮现深深的怨毒之色。 却说贾蓉离去之后,那小厮也退了下去,然后从后堂走出两个侍妾来,左右各一,专心给贾珍侍弄起来。 焦大暗地啐骂一声,然后一刻也不停留,又提溜着贾宝玉朝高台水榭疾飞而去。 面对即将上演的节目,若是贾宝玉一人,说不定还想多看几眼。 但焦大定然是生怕教坏了年纪尚小的贾宝玉,便第一时间断了他这份念想。 焦大放心贾宝玉后,问道:“你也听见了,这厮仍然是贼心不死,蓉哥儿迫于他的威慑,明儿个肯定是非去不可。你可有法子阻止?” 闻言,贾宝玉立时笑道:“老爷子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连蓉哥儿的老子都能应付得了,还会斗不过蓉哥儿?” 焦大点点头,揶揄道:“有时候我在想,你这小子是不是荣国公转世的?人小鬼大,我看你城府也是颇深。为了能说服贾珍,竟然学会了借势,硬是把老太君和贾敬都算计了。” 贾宝玉微笑不语,气得焦大轻轻拍了一下他的额头。 —— 回到贾母院后,贾宝玉发现东厢房的廊檐下正站着一个人影。 这黑漆漆的,硬是把贾宝玉吓了一跳。 因内功精湛,虽隔得远了些,但贾宝玉依然认出那个人影正是晴雯。 此时的晴雯,正身体蜷缩坐于台阶上,双手支颐,怔怔地盯着廊下的六方形剔墨纱灯。 贾宝玉脚步轻轻来到廊下,晴雯不知思绪飘往何方,竟浑然不知。 “发什么呆?这大半夜的不睡觉?” 晴雯这才回过神来,她身着白色圆领中衣,并不答话,只是用那双莹润如水的眸子,一眼不眨地盯着贾宝玉。 那神情似乎是在反问贾宝玉:“你又为何不睡觉?” 这大半夜的,贾宝玉也懒得跟她多做解释,不由分说地就箍住她的雪腻皓腕,然后就往屋里走。 两人静悄悄来到里间后,贾宝玉双臂向外展开,示意晴雯伺候更衣。 晴雯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出身,一时间,没太能适应新的身份。 足足楞了几刹那,才明白过来。 屋内并无烛照,再加上月色朦朦,晴雯根本看不清这身夜行衣的结构。 原本是更衣的,结果硬生生搞成,用纤纤素手触遍了贾宝玉全身上下。 而贾宝玉又不好意思拒绝,生怕给人家幼小的心灵带来伤害。只好任其摸索,好在这丫头果然是出身织造世家。 一番操作后,总算更衣完毕。 突然间,贾宝玉紧紧抱住晴雯的纤纤柳腰,这让后者娇躯一颤,以为要干什么龌龊之事。 “我半夜出去的事,一定要守口如瓶,若是第四个人知道了,爷唯你是问!”贾宝玉只是在她耳畔,压着声音,给予温柔的警告。 晴雯声若蚊呐,细细应一声,同时略松一口气。 若贾宝玉这个新主子,真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她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拒绝。 不过很快又被自己的旖旎遐思给蠢萌了,宝二爷满打满算才十岁,又能如何做坏? 一夜无话。 —— 翌日,秦家宅邸所在的街口。 此处是贾蓉来秦家的必经之路,因此贾宝玉一大早便来到这里,目的当然是为了二次“截胡秦可卿”。 一大清早,袭人就陪着晴雯去料理丧事了,此时随行的丫鬟仅有麝月一人。 另外还有茗烟、锄药、扫红和墨雨,这四小厮分守在不同的岔口,以防万一,就怕贾蓉不走寻常路。 街口路边正好有家路边摊,贾宝玉正和麝月吃着早饭。 此时正是用膳早高峰,街道两旁,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极其嘈杂。 “您的锅贴和牛肉汤,请慢用。”摊主是个粗布衣裳的中年汉子,正端着盘,上了贾宝玉点的餐食。 放下碗盘后,摊主还不忘回头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少年公子衣着华丽,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王公子弟,又怎会光顾自家这不起眼的小摊? 附近的食客,几乎全是走街串巷的生意人,对于贾宝玉这个异类,自然也是多关注了些。 “二爷,家里的膳食不合口味么?为何一大早要来这儿吃早饭?”不仅是摊主不解,就连麝月也满腹狐疑。 贾宝玉夹起一个锅贴,送入口中,顿觉焦脆软香,回味无穷。 “昨天不是说了么?吃惯了山珍海味,也要偶尔尝尝鲜。”贾宝玉轻笑一声,又舀一勺牛肉汤,也是酸香开胃,美味可口。 怪不得人说:早晨一碗汤,神仙都不当。 “果真如此?”麝月满眼不信,当下也尝了尝牛肉汤,果真……与众不同。 “一会你就知道了,先吃饭,食不言,别忘了规矩。”贾宝玉冲麝月伸了伸手,做了一个拍打的动作,吓得麝月赶紧低头吃饭。 同时,麝月感觉自己身体挨着凳子的某个部位,都有些异样。 未几,茗烟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喜道:“二爷,真来了,不止一人,还有蔷二爷。” 贾宝玉闻言,赫然起身,疾步朝前面的一个胡同拐进去。 见状,麝月忙招呼摊主来结账,后也急忙跟了上去。 第011章 守株待兔出妙计 却说贾蓉一大早,便叫上比自己还风流俊俏的贾蔷,再带上一众仆役,抬着几大箱聘礼,就浩浩荡荡地朝秦家宅邸行来。 贾蔷身着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俊俏细嫩的脸上挂满不情愿,连打了几个哈欠,道:“蓉哥儿,秦氏当真是天仙模样?为何让你如此火急火燎的?难不成比醉花楼的紫嫣姑娘还美?” 两人并肩走着,贾蓉脸上的愁容更浓,颓然道:“我的好蔷哥儿呀,你又不知道我那老子,他严令吩咐的事儿,我敢不听么?” 说着,又掸了掸衣袍上的褶子印,低声道:“紫嫣姑娘那可是醉花楼的头牌,谁不想一亲芳泽?那秦氏顶多也就是个大家闺秀而已,论容貌还真不一定比得上紫嫣姑娘。” 说着,便不禁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 贾蔷跟着高乐了几声,这才压低声音,道:“听说昨个太爷突然回来了,还到西府那边,当众抽打了你老子,可有此事?” “千真万确。”贾蓉顿时脸上浮起怨毒之色,咬牙道,“太爷真是太心软了,要我说,最好能打个半死,下辈子瘫在床上才好!” “可不是,这样的话,咱们就……”贾蔷刚说到一半,就被贾蓉扯了扯袖子。 抬眼瞧去,发现巷尾处有一清逸俊秀的少年,长身玉立。 其身旁正有一位娇俏清甜的美丫鬟垂手侍立。 “他怎么会在这里?”贾蓉和贾蔷,不禁互相对视一眼,心底都发出这样的疑问。 两人不再言语,径自走了过去。 “见过宝二叔。”两人走进后,齐齐向贾宝玉行礼。 虽说这两人比贾宝玉还大七八岁,但谁让人家辈分高呢? 贾宝玉是“玉”字辈,跟贾蓉老子贾珍是同辈分的,贾蓉和贾蔷二人,则是“草”字辈的。 贾宝玉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然后轻描淡写地问道:“两位哥儿,不会是来提亲的吧?难道不怕太爷又杀回来?” “……”贾蓉和贾蔷登时无语,想矢口否认,可看了看身后的几箱聘礼,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 贾宝玉大叹一口气,抚掌道:“你说你们父子俩,真是让列祖列宗不省心呀。昨个夜里,宁荣二公又给我托梦,说是你们今天还要来秦家上门提亲。” “得了,我以为是一场虚梦,没想到真的又应验了。你说你俩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二公一托梦,我可是整宿都睡不着。再来几次,我可能就要少白头了。” 贾蓉和贾蔷越听越心惊,没想到又被宁荣二公给盯上了,还好只是给贾宝玉托梦,这要是哪天半夜来找自己,那岂不是要吓死人? 没想到,贾宝玉彷佛能看透人心,马上叹气道:“最后一次了,如果再有下次,我就直接跟宁荣二公说道说道,让二老别总是找我,应该去找正主儿。” “扑通”一声,贾蓉吓得跪倒在地,并拽着贾宝玉的袖子,哭丧道:“宝二叔,你可要帮侄儿想个法子呀,侄儿也是被迫无奈的。若我执意不从,我老子可是要打死我的。” “是呀,宝二叔。”贾蔷也帮衬道,“蓉哥儿连秦氏的影儿都没见过,又怎会对她念念不忘呢?” 说到此处,又凑近对贾宝玉低声道:“有次他老子唠叨被我俩听见了,原来上个月那位在白马寺曾邂逅过秦氏,因此这才想方设法弄到手。” 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贾蓉,哂道:“蓉哥儿其实钟意的是醉花楼里的紫嫣姑娘,平日的月钱都进了那个销金窝了。” 麝月眼瞅着堂堂宁国府的蓉大爷,竟然这般怂包,一点骨气也没,此时如孩童般一把鼻涕一把泪。 贾宝玉暗暗叹了一口气,对贾蓉的处境也生出几分同情,道:“蓉哥儿,有话起来说,被外人看见了,可就折了咱们贾家的脸面了。” 当下示意贾蔷扶起贾蓉。 “办法倒是有,不过需要二位受点委屈了。”贾宝玉佯作凝眉沉思,最后有些为难地说出一条计策。 贾蔷一听,脸色有些不自然,讪讪问道:“宝二叔,非得如此么?是做做样子还是实打实的?” 贾宝玉还没说话,贾蓉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并郑重说道:“宝二叔,那位太精明了,若是做个样子,又怎能瞒过去?” 又抬眼看了看贾蔷,有些歉意地说道:“蔷哥儿,恐怕要让你跟着我受罪了。我这心里真过意不去,等此事了结后,我请你到醉花楼喝一个月的花酒,你看如何?” 贾蔷虽然也是宁国府的正派玄孙,但他父母早亡,从小跟贾珍过活,颇受贾珍溺爱和贾蓉匡助,但到底亲疏有别,平日里手头也比较紧,全靠跟着贾蓉斗鸡走狗,赏花阅柳。 是以,贾蔷原本还有些不乐意,但一听后半句,顿时仅存的那点抱怨,早就直飞到爪哇国去了。 “蓉哥儿,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是一世人两兄弟,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着,贾蔷拍拍贾蓉的肩膀,一副豪气干云的爽利。 不过马上又对贾宝玉乞求道:“宝二叔,你下手可要轻一点,还有可不能打脸。我这张脸可是招牌,嘿嘿,有时候到醉花楼喝小酒时,还有姑娘倒贴呢!” 这番话更惹得麝月心中暗暗鄙视,忖道:“都是什么人呀?一定可不能让二爷跟他们深交,万一被带坏了,常去那种地方可就糟透了。” 贾蓉倒是拎得清,一听贾蔷的话,顿时不同意,摇头道:“蔷哥儿,鼻青脸肿才是最容易让人误以为是重伤的,胳膊腿或是前胸后背即便是受伤再重,也难以瞧出来,而且他肯定误以为我们是装的。” 接着又挽着贾蔷的臂弯,热切恳求道:“好哥儿,这点皮外伤也不打紧的。这一个月咱们都大把花钱,还要什么脸面?在那等销金窝里,有钱就是大爷。” “好吧……”贾蔷又细想了一下,也觉得颇有道理,就只好同意了。 眼见两人已经拿定主意,贾宝玉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笑容,又好心好意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男儿身,未免下手过重了些。不如就请麝月来招呼你们吧,二位以为如何?” 贾蓉和贾蔷互望一眼,眼中都一亮,都内心想道:“还是宝二叔贴心,女儿家的手又酥又软,又能有多大的力气?而且这麝月姑娘娇媚可人,比起紫嫣姑娘也丝毫不差,能被她也是一种福气。”。 而后贾蔷忙对麝月拱手道:“那就有劳麝月姑娘了,下手可要轻一些,最好是能看上去很严重,但偏偏又无关紧要的那种。” 第012章 心狠手辣俏麝月 适才贾宝玉将麝月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故而灵机一动,算是让麝月小小出一口恶气。 麝月从七八岁起就跟着贾宝玉,这四五年的朝夕相处,对于他的一个眼神,自然能秒懂。 当下飞速对贾宝玉眨了眨月牙儿美眸,然后捋了捋袖子,娇声道:“二位爷,我尽量下手轻一些儿,但这力道呀,着实有些难以控制。”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下手没收住,力道大了一些,还请二位爷,莫要怪罪人家。” 麝月的这番话,语气比平时还要娇俏些,又故意加了一点柔媚在其中,顿时惹得蓉蔷二人神情迷离。 贾蔷的呼吸有些急促,怔怔地盯着麝月那张小巧圆润的俏脸,暗道:“没想到宝二叔身边的一个丫鬟都如此可人,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国公爷的后人,为何待遇有如此天壤之别?” 那边厢,贾蓉也是心境有些崩溃,论地位,他可是未来整个敕造宁国府的继承人,包括全部的爵产和爵位。 而贾宝玉仅仅是二房次子而已,既没有那个荣国府的爵位继承权,也没有爵产可挥霍。 不管从哪一点来讲,自己都比贾宝玉强上很多,可为何在府内的待遇处境,跟人家的差异如此悬殊呢?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自己那个该死的老子,倘若他早日一命呜呼,我蓉大爷岂不是瞬间过上老爷般的生活。到时候,嘿嘿……” 就在贾蓉对未来无限憧憬的时候,一拳猛地出现在视线中,根本没来得及闪避,就发现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同一时刻,贾蔷也遭受了同样的待遇,不过一个是左眼,另一个是右眼,刚好凑成一对。 这二人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这种罪。 于是,两声抑制不住地惨叫,响彻街巷。 “麝月姑娘,你……你下手为何如此重?这是要弄死我们么?”贾蔷背贴着砖墙上,一手捂着左眼,只用右眼怒视着麝月。 贾蓉这个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懊恼道:“这麝月姑娘虽然看起来柔弱娇俏,但也是从小跟着宝二叔习武的,听说还有些内功底子。我竟忘了这一茬……” 说到这里,脸色大变,惊问道:“麝月姑娘,你不会对我们动用了内力吧?若真如此,也忒狠心了。” 麝月看了几眼被打成“熊猫眼”的二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二位爷,我发誓绝对没有用内力。只不过我从小是练掌法的,所以手上的力道自然就大了一些。” “我保证下一次再削减几分力道,你们大可放心。”麝月冲蓉蔷二人眨了眨美眸,然后又欺身过来。 贾蔷大叫一声:“不是吧?还来?”一边说着,一边朝巷子里边跑去,那个方向正是秦家府邸的所在。 贾蓉倒是原地不动,是铁了心硬挨一顿打,以便在贾珍那儿有个说得过去的交待。 “啪啪……”麝月双掌探出,左右各给了贾蓉一耳刮子,然后身形速度不减,朝贾蔷掠了过去。 贾蔷头脑还是有些清醒的,一眼便瞧出麝月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暗地里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这要是再挨几个耳光,还不得破相? 于是,贾蔷狠心抛下贾蓉,早已忘了“一世人两兄弟”的诺言,头也不回地飞奔而走。 麝月一个纵身,便掠至贾蔷身后的上空处,然后冷笑一声,右掌探出,朝其后心抓去。 就在这个时候,麝月突然心中暗生警惕,隐隐觉得似有什么东西破空飞来。 于是凭借本能之意,麝月纤腰一扭,身姿变换了方向,同时变抓为掌,朝右侧的墙壁印去。 “咻……” 有一不明暗器从麝月的香肩上方半寸处急速飞过,而麝月也是身法了得,一掌印在墙壁上之后,然后又借势向后翻了跟头,并稳稳止住身子。 “身为习武之人,岂能对普通人动手?难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基本的武德?” 随着一道清脆悦耳,却又不乏冰冷的嗓音响起后,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见状,贾宝玉也一个提气疾掠,落至麝月身旁。 只见来人头顶遮阳斗笠,垂下重纱,掩住了香唇以上的俏脸,露出的雪肤白皙光润,仅凭此便可断定她定是绝无仅有的天仙美人了。 此女身形颇高,有种鹤立鸡群,又凛然不可侵犯的仪态,偏又袅娜绰约,纤秾合度,体态美至难以形容。 尤使人印象深刻的,是嘴角处那点漆般的一颗小痣,令她倍添神秘的美姿。 麝月也被此女的逼人气场所慑,不自觉有些一时语塞,只是神情不爽地盯着她重纱下隐约可见的眸光。 贾宝玉隐约猜出斗笠女的身份,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可这等姿容体态,除了她还能有谁,而且还偏偏在秦家宅邸门口。 天下间,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你们两个是哑巴么?为何不回我的问话?”斗笠女看了一眼贾宝玉和麝月这对奇怪组合,语气不觉有些不耐烦。 贾宝玉定了定神,拱手行礼道:“姑娘误会了,我们都互相认识,刚才只是玩闹而已。” “玩闹?”斗笠女微微一怔,旋即娇叱道:“你当本姑娘是三岁小孩么?快说,你们到底有何目的?师承何人?本姑娘从不对无名小卒动手。” 又转头对折返回来的贾蔷,问道:“这两人是不是见财起意?你尽管如实说来,有我在,他们不管拿你怎样?” “姑娘,你误会了,我们确实在玩闹,一场误会。”贾蔷也不知怎地就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但观其形容,似是个绝美女子,不禁有些眼热。 这个时候,麝月才回过神来,一想起斗笠女对自己的训斥,忙昂了昂螓首,指了指贾宝玉,冷哼道:“他就是我师父,你要是又能耐,就跟我师父切磋切磋,看看究竟谁更有武德!” 斗笠女透过重纱又细看了贾宝玉几眼,确认其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又哪里肯信麝月所言。 “竟敢如此戏弄本姑娘?那我们就手底下见真章。” 斗笠女已然被麝月的胡诌给激怒了,一语未了,便探出一对肌肤赛雪的皓腕,朝贾宝玉和麝月欺身过来。 第013章 一言不合就动手 秦家宅邸所在的巷子里,好在此时并无有人出来。 在这并不宽阔的巷道里,斗笠女眼见麝月殴打贾蔷,立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而麝月明知对方武功高于自己,但也毫不怯弱,当即心一横迎了上去。 一时间,两道丽影交战在一起。 二人都是擅长掌法,顿时掌影翻飞,衣袂飞舞,很快便争斗了十来个回合。 斗笠女原本是比麝月功力更深厚的,但念及她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因此仅用了不到一半的功力。 谁知麝月内功虽不及她自己,但出掌迅疾,兼之掌法精妙绝伦,身姿又矫若游龙,一时间竟难以奈何人家。 贾宝玉在一旁看的赏心悦目,并没有急于出手帮忙,一来麝月的功底不差,二来以多欺少,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落人口实。 这个时候,贾蓉终于吭哧吭哧小跑过来,目睹正在过招的二女,登时一脸茫然,因问道:“宝二叔,这是为何?怎么还打起来了?” 同时,贾蔷也瞧见贾蓉那张肿的跟猪头似的脸,顿时心肝儿颤了颤,暗道一声“侥幸”。 贾蔷摸了摸自己的俊脸,解释道:“这位女侠不知从何而来,八成是闹了个乌龙,错以为麝月姑娘是剪径小贼吧。” 贾蓉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旋即又向贾宝玉问道:“宝二叔,你不怕麝月吃亏?为何不去帮忙?听说你从小跟国公爷习武,应该也是个高手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么好的历练机会,岂能放过?”贾宝玉惬意地靠在墙壁上,气定神闲,只有斗笠女偶然掀起的重纱,才会让他多看几眼。 那惊鸿一瞥的妩媚绰约,果真令人醉心荡魄。 贾蓉和贾蔷一脸无语。 “蓉大爷,这聘礼……”这个时候,一众仆役抬着几个红木箱子过来,领头的长随问了一声。 贾蓉为之气结,斥骂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抬回去!”此时他一个熊猫眼,一张猪头脸,登时惹得仆役们内心发笑。 贾宝玉却星眸一转,计上心来,因说道:“慢着,这些箱子就留在这里。” “宝二叔,这是何意?”贾蓉一头雾水,倒不是心疼这些东西,只是单纯地不解罢了。 贾宝玉走了几步,坐到一个红木箱子上,这才笑道:“既然我这个做长辈的当了恶人了,就索性帮到底吧。只有把这些箱子留下,那位才会确信不疑。” 贾蔷立时明悟过来,冲贾宝玉伸了伸大拇指,并道:“还是宝二叔想的周到,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都被贾宝玉这个恶人打了一顿,还能安然无恙地把聘礼带回去?干脆强横到底,将聘礼也占为己有,岂不是更加可信? 贾蓉后知后觉,总算明白过来,于是拱手道:“那就有劳宝二叔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旋即又对领头的长随吩咐道:“你们在此侍候着,一切都听宝二爷的。” 言罢,与贾蔷一溜烟的跑了。 贾宝玉拍了拍身下的箱子,脸色的笑意渐浓。 秦业只是个芝麻小官,俸禄低微,希望这点聘礼权当做给予秦家的补偿吧,至少能补贴家用。 这个时候,贾宝玉看了看仍厮杀在一起的二女,忙叫道:“喂,女侠,人家苦主儿都走了,你还有必要拔刀相助?” 可两人正陷入白热化,哪里又听得进去? 反而是出手更加狠厉了,那架势就跟生死大仇似的。 无奈之下,贾宝玉只好加入战圈,打算以一敌二,止戈罢斗。 贾宝玉的掌法更加诡异奇绝,速度也是如风驰电掣,两三招过后,就寻了个破绽,擒住了斗笠女的皓腕。 麝月素来跟贾宝玉配合默契,因此几乎同一瞬间,麝月也趁机箍住斗笠女的另一只玉腕。 眼见双手被制住,斗笠女冷哼一声,裙下突然飞起一脚,朝贾宝玉的裆部踢去。 这一脚要是击中要害部位,岂不断子绝孙? 危急时刻,贾宝玉哪敢停留,当即松开斗笠女的手腕,同时抽身倒飞出去,直到踩到红木箱子才止住身子。 此等陡然惊变,吓得麝月俏脸煞白,第一时间掠到贾宝玉身旁,急问道:“二爷,你没伤到吧?” 说着就要往贾宝玉裤裆里动手,这要是伤到那里,恐怕她死十次都不够。 传宗接代,可是王公贵族府里天大的事。 “别,别动手,这么多人看的呢!我没事。”贾宝玉忙抓住麝月不安分的手,并出言安慰者。 听他这么说,麝月才放心下来,又看了看一旁咧嘴发笑的仆役们,登时娇叱道:“笑什么笑,再笑本姑娘撕烂你们的嘴!” 麝月又回头瞪着斗笠女,气鼓鼓地说道:“你这个心黑了的女人,怎么出招如此下流?是不是被情郎抛弃了,所以才这般阴险狠毒?” 斗笠女乃是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被人如此羞辱,顿感气冲酥盈,一阵急促起伏,勾勒出玲珑之态。 “你们以多胜少,还敢恶语相向?本姑娘饶你不得!”说话间,斗笠女右掌迂回翻腾,顿时一股慑人的气劲,席卷逼仄的巷道内。 就连贾宝玉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狂暴功力,看来斗笠女是动真格的了。 这个时候,秦家宅邸的大门打开,走出一个人影,正好瞧见斗笠女的动作,也发现要交战的对象,竟然是荣国公府的那位衔玉而诞的宝二爷。 这还了得? “快住手!”那人急忙大喊一声,并匆忙赶了过来。 斗笠女闻声后,就第一时间收功,旋即回头看着来人,诧异道:“爹,你怎么出来了?” “今儿个是我的生日,约了个老朋友过来喝酒,所以我出来迎一迎。”来人跟斗笠女简单说了一句,便朝贾宝玉走了过来。 贾宝玉仔细一看,原来是工部营缮郎秦业。 适才这声“爹”的称呼,再结合自己原先的猜测,斗笠女定然是秦可卿无疑了。 只是为何秦可卿突然身怀武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将贾宝玉改头换面后,也引发了“蝴蝶效应”? 秦业来到贾宝玉身边,疑惑道:“贤侄,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何还动起手来?”又瞧见其身后的一众仆役和箱子,更是倍感不解。 第014章 花厅对答梅翰林 秦家宅邸外的巷道中。 眼见秦业来至,贾宝玉忙行礼道:“拜见世伯。” 然后才好整以暇,解释道:“世伯,这完全是个误会。” “家父听说今儿个是您的生日,因此便命小侄特来为世伯贺寿。哪知道刚出门,就碰上了东府的蓉哥儿和蔷哥儿,他二人听说后,也想过来凑个热闹。” “可万万没想到,到了此处后,二人居然拌起嘴来,而后竟大大出手,蓉哥儿被打的鼻青脸肿,麝月看不下去就想去拉架,结果蔷哥儿不听劝,反而是拔腿就溜。” 说到此处后,贾宝玉看了看款款而至的斗笠女秦可卿,笑道:“就在这个时候,令嫒就出现了,误以为麝月是欺侮蔷哥儿,这才仗义出手的。” 秦业听的有点糊涂,但好在也没深究,反而是对贾政记得自己的生日很是诧异,不过也没多问,忙互相介绍一番。 秦业捋了捋胡须,又多看了几眼那些箱子,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贾宝玉冲秦可卿微微一笑,道:“我跟令嫒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没想到这位秦姐姐武功这么好。” 秦业摇头苦笑道:“是我管教无方呀,小女自小也读书识字,但就是不喜欢针织女红,偏偏还喜欢舞刀弄枪。” 贾宝玉道:“没想到秦姐姐是位文武全才的奇女子,小弟倍感佩服。”说着向秦可卿拱手行礼。 秦可卿冷哼一声,对于贾宝玉的奉承,不置可否。 “连针织女红都不会,算什么奇女子?顶多是奇怪的女子。”麝月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几句。 “修谨兄……”突然巷道内走进一中年文士,一看到秦业后,便匆匆而至。 “修谨兄,真是抱歉,路上想置办一样贺礼,结果误了时辰,还请恕罪。”来人一身蓝色直缀,相貌清癯,面色枯黄。 “不晚不晚,刚刚好,景行兄,里边请。”秦业(字修谨)说着便邀请贾宝玉一同进府。 —— 秦家宅邸是一座两进的院子,不算大,但也比较清幽。 前院花厅内,秦业吩咐家里唯一聘请的老妈子吴嬷嬷,精心做了一桌上好的拿手菜,再取出珍藏的“杜康酒”以款待贵客。 秦业、中年文士及贾宝玉分主宾落座。麝月立于贾宝玉身侧,随时待命。 秦业作为东道,分别介绍了两人的身份。 因此,贾宝玉已经大概知晓了那位中年文士的身份。 梅景行,科考进士出身,曾官至正四品的兰台寺大夫,并曾出任过会试副主考官。只是后来被人弹劾罢官,发配到洛水两岸做河工。 对于兰台寺这个朝廷机构,贾宝玉是有特别的感触,因为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便曾担任过兰台寺大夫一职。 据贾宝玉的理解,兰台寺相当于明清时期的都察院,而兰台寺大夫相当于正三品的左右佥都御史。 —— 心念电转间,贾宝玉起身行礼,拜道:“原来是梅先生,宝玉有礼了。” 虽得知贾宝玉的出身,但梅景行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神色,只是礼貌的微微颔首,并随意问道:“你我只是初次见面,而我瞧你也不过十一二的年纪,难道你听过我这个河工的名字?” 说到最后,不禁有几分自嘲之意。 贾宝玉笑道:“实不相瞒,家父的书房里藏有先生的著作,也曾跟我说‘先生的古文直达肝膈,无所缘饰’,又说‘先生的诗凌厉无前,尤工次韵,挥斥如意’,尤其是那首《长江舟中望东岸诸山》,更是评价极高。” 其实为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脉络,贾宝玉常去贾政的书房中读书,还偶尔跟贾政讨论几句,不过贾宝玉的有些见解比较毒辣另类,每每都让贾政暴跳如雷。 闻言,秦业先抚掌赞道:“存周兄的这番评价中肯,可被景行兄引为知己了。” 贾政,字存周。 贾宝玉又压低声音,悄悄道:“家父还说当年的科场舞弊案,先生完全是蒙受了不白之冤。若非落榜举子聚众闹事,遭兰台寺弹劾,先生也不会获罪免官。” 秦业也点了点头,劝慰道:“如今新皇登基,当今正是用人之际,以兄之大才,定能有再入庙堂的机会。” “修谨兄,今日是你的寿辰,我是来给你贺寿的,就不必再谈这些没影的事了。”梅景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并不想提及往事。 不过似乎从贾宝玉口中,听说了贾政对自己文学造诣的评价,梅景行倒是对贾宝玉的态度好了很多,还时不时问问贾宝玉的学业问题。 贾宝玉毕竟是两世为人,情商早已超出生理年龄,再加上旁学杂收,学问渊博。席间与两位长者对答如流、谈笑风生,频频获得梅景行的不吝称赞。 梅景行脸色终于溢出一丝笑容,喝一口酒后,看着贾宝玉说道:“人人都说‘四王八公’的子弟要么是纨绔子弟,要么是莽夫粗汉。没想到你竟是个异类,不但继承了荣国公的武功,还在文道方面,益慕圣贤之道,当真是难得呀!” 贾宝玉忙谦虚道:“先生谬赞了,我常慕孔圣之道,可又患无硕师传道解惑,是以常无书不读,旁学杂收,但终是小道,唯有科举之道,才是光明大道。” 秦业一听之下,面露不解,问道:“贤侄何出此言?贵府上不是设有义学么?为何说‘患无硕师传道解惑’?” “实不相瞒,并非小侄垢谇谣诼。” 贾宝玉叹一口气,道:“世伯应该有所耳闻,家学中的塾掌是贾代儒太爷,他本身只是个童生,并未取得功名。教授稚童启蒙尚可,但论科举之道可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其实,贾宝玉如此说,还是给贾代儒留了几分薄面。实际上,贾代儒年老昏聩,只是隔三差五来家塾一趟,其余时间都有其孙贾瑞代管而已。 贾瑞乃是个最图便宜没行止的人,又能教授什么学问,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对此,秦业也略有耳闻,闻言后,不禁皱了皱眉头。 原本还想着,跟贾宝玉拉拉关系,然后把爱子秦钟也送入贾家义学,结果是“所托非人”呀! 第015章 补位金钗薛宝琴 秦家宅邸,后院,西偏房中。 秦可卿端坐于铜镜前,在丫鬟瑞珠的侍候下,正对镜贴花钿。 而此时,一个年约十岁,眉目清秀、粉面朱唇的少年,不知何时悄悄立于闺房门口,正对着秦可卿的背后,双目炯炯地盯着那体态婀娜、朱颜粉面的妙龄女郎。 少年从秦可卿绰约袅娜的粉背上移开,又将注意力投入到梳妆台上的铜镜中。 只见铜镜之中,女子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那清理无端的脸颊上,白皙如玉,香腮胜雪。 “咕咚……”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吞咽口水声,在这闺房中响起。 正全神贯注篦头的瑞珠,登时被这声音惊吓了一下,手不禁微微抖了下。 秦可卿察觉到瑞珠的微妙举动,因问道:“怎么了?” 适才秦可卿正思绪飘渺,脑海中一直在回想着刚刚在巷道内发生的事情。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清隽俊朗的少年,竟然是荣国府的人。 “没什么,姑娘这满头青丝真让人羡慕。”瑞珠偷偷看了一眼少年,并未告知实情。 秦可卿也没深究,但突然间从铜镜中看到了少年的模样。 “钟儿,你何时进来的?”秦可卿忙回过头来,梨涡浅笑,如牡丹绽放。 这位少年正是秦业的亲生儿子,也是秦可卿的弟弟。 秦钟抿了抿殷红的嘴唇,怯懦道:“刚……刚进来,我看姐姐正在梳妆,就没敢打扰。” “一家人,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秦可卿翩然起身,来至圆桌前,为秦钟沏了一杯茶。 秦钟忙双手接过,在秦可卿脱手的刹那,还佯装不小心地轻轻触碰了人家纤细滑腻的指尖。 顿时一股别样的感觉,袭遍全身,秦钟一时间觉得有些飘飘然,如坐云端。 秦可卿狐疑地看了一眼呆立原地的秦钟,发现他此时面颊泛红,气息微促。 “钟儿,你身子不舒服么?”秦可卿柔声问道,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她还是极其爱护的,只不过秦钟平素怯怯羞羞的,难以沟通。 瑞珠走了过来,心中有所明悟,于是问道:“钟大爷,听说荣国府的宝二爷来了,与你年龄相仿,正在花厅跟老爷叙话,你何不过去看看?” “我……我不喜欢见外人。”秦钟低头看着脚尖,木讷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言罢,又看了秦可卿几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小跑出去。 瑞珠眼看秦钟消失在门口,这才对秦可卿说道:“姑娘,咱们这位钟大爷,性子过于怯弱,而且我发现,他看你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秦可卿随意问了一句。 瑞珠想了想,道:“他刚才一直盯着你的背影,还咽了咽口水,那情景,就似是要吃了你。” “吃了我?”秦可卿黛眉一凝,美眸恍然,旋即又想到那种可能,但又觉得有点匪夷所思,顿时又抛之脑后。 —— 前院花厅中。 秦业突然看到正饮酒沉思的梅景行,心中一动,忙对贾宝玉试探问道:“依贤侄而言,如此荒废时光,确实不妥。那令尊是否有另聘西席之意?” 鱼儿上钩了。 贾宝玉内心一笑,旋即苦笑道:“家父也曾提及此事,只是千金易得,良师难觅。” 话音甫落,秦业便笑道:“贤侄苦苦寻找的良师,不就近在眼前么?” 说着视线停留在梅景行的身上,补充道:“景行兄,三十四岁便赐进士出身,后又选庶吉士,散馆授编修,迁侍讲学士,又曾任云南、浙江乡试正考官等。可以说大半生都在撰文治学和科举之道上,人称‘梅翰林’。” 贾宝玉听完,当即神情微妙,倒不是被这一连串的光辉履历给震惊了,而是听到了“梅翰林”三个字。 难道这个梅翰林,就是原著中的梅翰林? 在原著中,梅翰林之子曾与薛宝琴有婚约在身,但最终是否真正嫁入梅家,却不得而知了。 就在贾宝玉思索此“梅翰林”是否为彼“梅翰林”的时候,系统发布了新的任务,同时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挽金钗系统】 【补位任务:挽金钗之薛宝琴】 【任务名称:拜梅翰林为师(待接受)】 【任务详情:梅翰林之子性情阴柔毒辣,兼好龙阳,绝非良配。 若你能拜梅翰林为师,则可影响梅翰林的仕途历程,进而避免梅薛两家结亲,最终改写薛宝琴的命运轨迹。】 【任务提示:薛宝琴虽未列十二金钗正册之内,但因原金钗巧姐随着宿主的降临,其命运已经发生改变,无需再挽救,故选取薛宝琴作为补位金钗。】 【任务奖励:金钗10支】 “这也可以?补位金钗?”贾宝玉内心吐槽了一句,同时心中默念:“系统大人yyds。” 薛宝琴何许人也?此女乃是薛宝钗的堂妹,曹公曾言其美貌犹在金陵十二钗之上。但真正有几分属实,只有见到真人才知晓了。 花厅中,秦业介绍了梅景行的光辉履历后,便密切注意贾宝玉的反应。 同时,梅景行也夹了一筷子菜,有意无意将目光从贾宝玉身上掠过。 秦业眼见贾宝玉怔怔发呆,忍不住再次发问道:“贤侄,你觉得景行兄为良师如何?” 闻言,贾宝玉这才回过神来,忙故意装出狂喜的神情,赫然起身,直接朝梅景行拜道:“若梅先生不弃,敬请先生教我。” 梅景行眼中的闪过一抹异色,旋即摆手道:“在下乃获罪之身,眼下又只是区区一河工,哪能忝为人师?宝二爷的好意,梅某心领了。” 秦业一听,顿时有些为之着急,忙劝道:“景行兄,自新皇登基后,早已大赦天下,你哪里还称得上‘获罪之身’?” “你眼下虽为河工,但只是为了谋生而已,况且朝廷自始至终并从未革了你的功名,为何不能教书?” 梅景行静静地听着,神情上仍是有些疑虑,却实在是不好开口。 贾宝玉察言观色,又细想思索,终有所明悟,于是笑道:“梅先生,家父对先生的学问和人品都非常仰慕,若能聘先生为西席,家父想必是拍手称快的。” 又顿了顿,语气坚定地说道:“我对梅先生也很敬仰,只要先生欣然同意,我定当极力促成此事。” 说到此处,又转头对秦业说道:“我听说令郎与小侄年龄相仿,也正是修习举业之年,不若一同拜梅先生为师,如此小侄还有个伴,互相督促进益。” “当然令郎的那份束脩,小侄也一并出了,就当是世伯给小侄推荐良师的谢礼了。”贾宝玉说完,便微笑着看着秦业和梅景行。 第016章 梅翰林终应西席 秦钟离开秦可卿的闺房后,精神恍惚,满脑子都是人家那双勾魂荡魄的眸子,彷佛其中有一汪秋水,缓缓流淌着。 走在铺砌碎石的花径中,不知不觉便走到花厅外,正好听见贾宝玉的那番言辞,登时感激涕零。 “若非先前请的老师告假,家里又没钱请别的先生,自己也不会终日游荡,魂不守舍,更不会……” 一念至此,秦钟跨入花厅,来至圆桌前,朝众人见礼。 —— 在原著中,秦业为了能让秦钟到贾家义学读书,可是东拼西凑才弄够了束脩二十两,几乎算是砸锅卖铁。 显然,秦业作为工部的一个小官,俸禄低微,再加上为人迂腐,贪墨之举是肯定没有的,恐怕也不敢。 是以,眼见贾宝玉主动提出垫付束脩,而且还是拜梅景行这样的当世大儒为师,哪能不激动? 又见秦钟凑巧赶来,秦业忙介绍道:“贤侄,这便是犬子秦钟。”并介绍了贾宝玉的身份和来历。 秦钟一听贾宝玉的出身,登时有些拘谨之态,又看了看他丰神如玉的姿容,暗暗赞道:“果然是人名其名,丰神俊朗,面如美玉。” 贾宝玉也暗中观察着秦钟,果然是怯怯羞羞的,有些女儿之态,怪不得被那些断袖之癖给盯上了。 瞧见秦钟这样,贾宝玉顿时有些后悔了,以后若要长期跟这家伙一起读书,会不会那方面出现问题? 那边厢,梅景行见到秦钟后,又想起这些年来,秦业对他明里暗里的资助。若非他接济,自己恐怕早已饿死在洛水边上了。 他也曾想过教秦钟读书,但因己身获罪,若不小心被传了出去,恐怕不利于秦钟的科举之路。 如今,当今圣上已经大赦天下,此时以布衣之身,忝为西席,也未尝不可。 最重要的是,他前几天曾听秦业提起过,有一个叫贾雨村的,也曾被革职,但因走了荣国府的路子,听说还是贾政出面运作的,后来竟直接补了应天府的缺。 虽说新皇登基,正是用人之际,也在起复一批官员,但倘若没有贵人相助,是很难获得推荐。 一念至此,梅景行内心一笑,不过脸色仍是风轻云淡,对贾宝玉说道:“在下去贵府上教书或可一试,但还需令尊允诺方可。” 贾宝玉忙郑重说道:“梅先生请放心,学生一定会极力促成此事。” “甚好甚好呀!”秦业眼见梅景行终于答应,登时喜上眉梢,忙举起酒杯,与梅景行喝了一杯。 说起来,秦业之所以想秦可卿嫁入贾家,无非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 虽说两家是世交,但若无姻亲关系,迟早会越走越远。 但此时不同了,有了贾宝玉这层关系,诸般好处,不比秦可卿嫁入贾家差。 真论起来,一旦梅景行被荣国府聘为西席,那贾宝玉以后可是秦钟的同门师兄了。 —— 从秦家宅邸出来后,贾宝玉便和麝月等一行人回到荣国府。 在贾母院荣庆堂内,贾宝玉把贾蓉和贾蔷遵贾珍之命,到秦家提亲的事儿简单说了一番,贾母先是怒气上涌,又听说贾宝玉巧妙化解之后,便连连夸赞。 就连过来陪贾母说话的王熙凤和李纨,都交口称赞。 王熙凤秀眸一笑,道:“宝玉这个法子倒是极好,就是蓉哥儿和蔷哥儿吃了许多苦头,还不知道能不能过了珍大哥那一关。” 贾母冷哼道:“这个冥顽不灵的不肖之徒,若再执迷不悟,必遭报应。” 而后,贾宝玉又说了另聘梅景行为良师一事。 “这个梅翰林呀,我也听国公爷提起过。”贾母怔怔了神,回忆道,“科举二甲第一名,学问才情肯定没的说,为官又清廉方正,当年那档子事,完全是被诬陷的。不过如今当今大赦天下,也算是洗刷冤屈了。” 李纨也点头,道:“媳妇也曾听家父提起过这位梅翰林,若非国子监的举子聚众闹事,家父也不会丢官罢职。” 李纨的父亲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当年也因为科场舞弊案,而遭到罢黜,因此她倒是对梅景行的遭遇颇为同情。 同时也有些触景生情,不禁想起前两年去世不久的父亲,正是因为那档子事才积郁成疾。 贾母看了一眼神情有些低落的李纨,忙岔开话头,对贾宝玉道:“今天你老子是休沐之日,这会子应该还在书房中,你现在就去跟他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 “多谢老祖宗。”贾宝玉一听此话,顿时觉得稳了。 贾母可是荣国府的头号掌权人,作为儿子的贾政,岂敢不听她的话? 果然,当贾宝玉来到书房梦坡斋后,将聘请梅景行为西席先生的事儿一说,贾政直接就二话不说的同意了。 “你大哥十四岁就考中秀才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参加县试?” 贾政在桌案后翻阅着《东坡文集》,头也不抬,随意问了一句。 贾宝玉立即答道:“回老爷的话,儿子准备跟梅先生潜心学习科举之道,明年二月参加县试。” 贾政闻言一愣,旋即脸色一黑,骂道:“你当县试是咱们家塾的堂试么?无知的混账东西!你要是能十五岁时考上秀才,我就烧高香了。” 贾宝玉这些年都习惯了这个喜弄无常的父亲,当下笑道:“古人云,名师出高徒,有梅先生这个二甲第一名来教诲,儿子自然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大哥也是从家塾出来的,他十四岁能考上秀才,完全是在于他的刻苦勤勉。”贾政冷笑一声,继续道,“偏偏到了你这里,还要专门聘请名师。若不是为了接济梅先生,你想都别想。” 贾宝玉立刻顶牛,毫不畏惧地说道:“大哥正是因为从小没有名师教导,所以才连续两次春闱落榜。而能考上秀才和举人,完全是因为他的天赋。” “你意思是,这一切都怪我了?”贾政怒火升腾,伸手指着大门,呵斥道,“你给我滚出去!” 不等他说完,贾宝玉就先一步离开梦坡斋。 反正事儿已经办成了,至于受几句贾政斥骂,又有什么要紧的? 贾宝玉嘴里哼着“好嗨呦”的小调,径直往外走去,没想到刚出门就被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拦住了。 第017章 绮散斋忽悠雨村 梦坡斋虽为贾政的内书房,但并非简单的一处房屋,而是一所二进的院落,前院书房,后院是三间正房,用作贾政平时读书累了的时候歇息之所。 贾宝玉刚走到庭院里,便看到一位约四十岁的男子,此人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方腮。 那男子上前拱手道:“宝二爷,雨村这厢有礼了。” “雨村?” 贾宝玉乍听这个耳熟的名字,旋即明白过来,原来是传说中的贾雨村,想不到有此番偶遇。 贾宝玉忙还礼,道:“听说贾大人高升应天府,宝玉在此恭贺了。” “哪里哪里。”贾雨村摆手谦虚道,“都是托府上的福,尤其是令尊大人的提携之恩。” 贾宝玉心念一动,问道:“贾大人可是来向家父辞行的?” 贾雨村笑道:“宝二爷果真聪慧。不错,在下明天就要离京赴任,特地来向令尊大人面辞。” 贾宝玉忙道:“原来如此,不知贾大人可否赏光,在下想做个东道,给大人送送行。” 闻言,贾雨村顿时一怔,不过旋即笑道:“多谢宝二爷的美意了,那就有劳二爷稍等片刻,在下先去面辞令尊大人。” 望着贾雨村离去的身影,贾宝玉心中开始谋划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系统出现了一条新的任务信息:【挽金钗之香菱】 在梦坡斋里,贾雨村向贾政无非说些“感恩”等话,一番寒暄客气后,便退了出来。 “贾大人,我家二爷有请。” 贾雨村刚来到庭院外,便有小厮上来请安。 “原来是茗烟,倒是让你久等了。”贾雨村自从进京后,时常来荣国府,一来二去,对这贾宝玉身边的贴身小厮都略熟悉了。 茗烟嘿嘿一笑,道:“贾大人,真是好记性,居然记得小的名字。” 说话间,便前面带路,领着贾雨村来到贾母那边仪门外绮散斋书房。 —— 此时,贾宝玉正在绮散斋内把玩着三枚铜钱。 从梦坡斋出来后,他一边吩咐麝月到厨房整一桌饭菜,一边又命茗烟到那边等候贾雨村。 作为荣国府堂堂的二爷,怎么可能在那干等! 不多时,一桌精美的小菜便上齐了。 麝月看着那三枚铜钱,问道:“二爷,你要这些铜钱作甚,难道是要给人算命?” 说到最后,忍不住先痴笑起来。 贾宝玉看了看麝月,只见她虽然只有十一二岁,但身子已经长开了,妥妥的俏丫鬟,腰肢纤细,鹅蛋脸儿,穿着银红袄儿,青缎子坎肩,白绫细褶儿裙子。 “二爷,我脸上有东西么?”麝月发现贾宝玉不说话,反而是直勾勾盯着她,不禁有些脸红。 贾宝玉回过神来,笑道:“我是佩服你真是能掐会算。真被你说对了,我算到这位贾大人命中有一大劫,所以想给他化解化解。” “什么大劫,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算命了?”麝月满脸疑惑,语气中又是不太相信。 “天机不可泄露,待会你就知道了。”贾宝玉神秘一笑。 同时又想起系统先前发布的新任务。 【挽金钗系统】 【主线任务:挽金钗之香菱(甄英莲)】 【任务名称:请贾雨村救出香菱(进行中)】 【任务详情:贾雨村即将赴任金陵省应天府,你可设法请他协助,从拐子手中提前救出香菱,避免落入薛蟠虎口的悲剧,最终改变香菱的命运。】 【任务奖励:金钗10支】 —— “二爷,贾大人到了。”这个时候,茗烟带着贾雨村到了。 主宾坐定后,麝月在一旁布让伺候,茗烟退了出去。 贾宝玉举起茶杯,笑道:“贾大人,我年纪尚小,老太太不让饮酒,只好以茶代酒,切莫见怪。” 贾雨村忙举起酒盅,陪笑道:“宝二爷客气了,老太君说的极是,二爷乃千金之躯,的确不宜饮酒,请自便。” 贾宝玉放下茶杯,笑道:“此次做东,一来是为大人践行,二来是为了向大人打听一些事。” 闻言,贾雨村放下酒盅,好奇问道:“宝二爷要打听何事?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宝玉喝一口茶,胡诌道:“我听家父提及过,大人曾在我姑丈林如海家为西席,乃是舍表妹林黛玉的良师。但我与姑妈和表妹,始终缘悭一面,因此想与你打听打听,不知她们的近况如何?” 其实贾政压根就没有跟贾宝玉提及过关于姑妈贾敏的任何事情,贾宝玉只不过扯着贾政的大旗来试探贾雨村。 “宝二爷所言不错。” 贾雨村又喝了一盅酒,叹气道:“说来惭愧,五年前,我因被小人弹劾而丢官,对官场心灰意冷之下,便索性远离尘世,纵情山水。” “后因偶感风寒,愈后又因盘费不继,正欲得一个居停之所以为息肩之地。偶遇两个旧友认得令姑丈,知他正要请一西席教训女儿,遂将我荐进衙门去。” 贾雨村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有些唏嘘,说道:“令姑丈乃堂堂探花出身,因念我是进士出身,竟沦落至此,故聘为西席,并以好友相待。” “后又得知新皇登基,京都有了起复官员的补缺,还特意修书一封给令尊,所以在下这才有了今日的官身。” 贾宝玉很无语地贾雨村唠叨完,因为这些往事,他在原著中都知道,说了半天,关键是没有回答林黛玉母女到底如何了! 于是,贾宝玉厚着脸皮赞道:“大人能高升应天府,那也是大人本身才干悠长,故获得朝廷的赏识。” 又怕打开贾雨村的话匣子,立即补充问道:“不知我姑妈和表妹近况如何?” “宝二爷见谅,适才忆起往事,难免感慨良多。” 贾雨村歉意一笑,忙答道:“林夫人乃女中豪杰,也多亏了她身手了得,才能护佑如海兄多年来平安无事,虽偶有险遇,但都化险为夷。” “林夫人倒是精气神不错,只是令表妹打小身子弱,似有不足之症,时有嗽症。” 林黛玉有先天不足之症,这不为奇。 而令贾宝玉惊喜的是,此时的姑妈贾敏并没有病逝,而且听贾雨村的意思,似乎也是习武之人。 难道是一僧一道改变了此间红楼世界的历史进程? 对于这个意外的信息,真真令贾宝玉欣喜若狂!若非贾雨村在此,他真想高歌一曲《咱宝二爷今儿个真高兴》。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只要林黛玉不失恃,也不失怙,凭其家世、品格和姿容,那可就是妥妥的正宫第一人! 第018章 滴水之恩涌泉报 绮散斋内,贾宝玉一听说姑姑贾敏并未病逝,心中掀起滔天惊喜。 好半天,才压下心中的亢奋,在贾雨村满腹狐疑中,忙举起茶杯,只是轻轻笑道:“以茶代酒,多谢贾府尹对舍表妹的教训之恩。” “不敢,不敢,二爷言重了,况且令姑丈对在下也有知遇之恩。这个‘谢’字实在不敢当。”贾雨村忙谦让。 一番虚词之后,贾宝玉又道:“贾府尹,近日我遇到一件怪事。” “哦?”贾雨村不解,问道,“什么怪事,二爷不妨说出来,也让在下解解馋。” “我昨日梦中遇到了一位老先生,他给我托梦,说有事相求,还给我念了一首诗。”贾宝玉内心一笑,这贾雨村还真是个好的捧哏。 “托梦?什么诗?二爷不妨也说出来一起鉴赏鉴赏。在下虽混迹官场,但对于诗词文章也是有几分见解。”贾雨村又自顾自喝了一盅,眼中满是兴致。 此番他来京都,原本没抱多大希望,算是姑且一试,没想到荣国府在朝中的影响力着实惊人,这才不到一月的时间,他就接到了来自吏部的任令,而且还是江南富庶之地的应天府。 贾宝玉装作苦思状,而后吟诵道:“未三生愿,频添一段愁。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眸。” 闻言,贾雨村登时内心一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窃喜,又继续道:“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光如有意,先上玉人头。” 看来还得加把火,又道:“玉在匮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贾雨村一脸见鬼似的盯着贾宝玉,内心惊骇连连,这首诗乃是他多年前所作,除了他之外,只有故人甄士隐所知,旁人又是如何能得知? 姑苏城距离京都,足有千里之遥,若说有好事者,不慎将此诗传入贾宝玉耳中,那更是绝无可能。 绮散斋内,贾宝玉一字不差地说出贾雨村曾经所作诗词,登时吓得贾雨村眼若铜铃。 贾雨村震惊之后,又灌了一盅,这才试探道:“给宝二爷托梦的可是一位形貌清雅的老先生?” 贾宝玉点头道:“老先生自称是贾府尹的故人,名唤‘甄士隐’。” 贾雨村至此终于完全相信了贾宝玉所说的托梦一事,道:“我自蒙老先生慨赠到都,托庇获隽公车,受任知县,始知老先生超悟尘凡,飘举仙境。虽溯洄思切,自念风尘俗吏,末由再睹仙颜。” 这番言辞恳切,闻者动容,就连麝月都被他这番喟叹之言给蒙蔽了。 江湖传言:知恩图报贾雨村,结草衔环贾雨村。 若不是知道“葫芦僧判断葫芦案”的内情,贾宝玉都险些被他蒙骗。 贾宝玉轻咳一声,道:“老先生说若非有事相求,是断然不会托梦的。而这件祸事,说起来还与贾府尹有莫大关联。” “祸事?”贾宝玉猛然一怔,忽又想起那年的事,问道,“难道是指老先生家女公子失踪的一事?” 贾宝玉喝了一口茶,道:“不错,老先生说,原本是嘱咐贾府尹挑个黄道吉日上京,结果你不听劝阻,还说‘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了’。结果第二天,也就是八月十六贾府尹就上京了,而那日正是大凶之日。” 眼见贾雨村凝眉不解。 贾宝玉又补充道:“老先生说正是因为自己赠了银两,才使得贾府尹遇上了大凶,于是便因果报应,应验到他身上,最终导致妻离子散,穷困潦倒。” 贾雨村原本就内心有愧,又听贾宝玉说得字字为实,顿时神情悲戚,到后来几度哽咽,连话都说不出来。 贾宝玉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悲戚状的贾雨村,看来这件事对他触动挺大,至少此时还算有点良知。 贾宝玉递给贾雨村一块手帕,安慰道:“后来老先生又说眼下正好有弥补的机会,而且还能帮助贾府尹化解一次仕途危机。” 一听说“仕途危机”,贾雨村登时止住眼泪,凝神细听。 贾宝玉道:“老先生说按照他的推算,他的女儿甄英莲目前正好在应天府……” 而后,贾宝玉又把原著中拐子如何把甄英莲卖给两家,冯渊被打死,薛蟠被状告到应天府衙门,贾雨村又如何在门子的怂恿下胡乱判案等个中情形一一给贾雨村说过。 贾雨村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但又细细想来,若果真发生这种事,自己为了仕途,还真可能如此应付。若干年后,一旦被人弹劾或事发,恐怕从此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老先生真是神通广大,竟有如此未卜先知的神力。”贾雨村不禁用刚擦过眼泪的手帕,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麝月捂嘴偷笑,书房四周都设有冰鉴,室内清凉,没想到这位贾府尹竟冷汗淋漓。又看了看闭眼迷离的贾宝玉,真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自己杜撰的,还是真的是老先生托梦。 —— 贾雨村当下又求教道:“不知老先生有无示下化解之法?” 贾宝玉笑道:“贾府尹真是当局者迷。既然老先生的女公子被拐卖至你治下之所,难道还不容易解救么?你只需提前法办了那个拐子,不让其叫卖女公子,岂不了结了?” 贾雨村道:“在下还是有些担心,万一这拐子还是把老先生家的女公子卖掉,岂不可惜?” 贾宝玉沉思半晌,道:“这个说来也简单,据老先生所言,那拐子一到应天府,便会租住府衙上那个门子的房子中,你只需让那门子留意即可。” 贾雨村又问道:“可是府衙门子众多,在下又如何识得?” 贾宝玉笑道:“说起来,这门子也是贾府尹的故人。老先生说这门子本是葫芦庙里一个小沙弥,因被火之后无处安身,想这件生意倒还轻省,耐不得寺院凄凉,遂趁年纪轻,蓄了发,充当门子。” “原来是他。”贾雨村虽一时间想不出来这门子是什么模样,但到任之后,只要仔细盘问,一试便知。 “老先生和宝二爷,对在下可是再造之恩呀,雨村再次拜谢!”贾雨村说话间起身,拉开椅子,竟直接跪拜在贾宝玉面前。 贾宝玉当然知道这一拜主要是给甄士隐的,也就受了这一拜, “那就有劳贾府尹了。”贾宝玉忙扶起贾雨村。 贾雨村起身后,抱拳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先生大恩,雨村自当结草衔环,永世不忘。待寻得老先生家的女公子后,在下把收她做义女,视如己出。” “啊这……”一听此话,贾宝玉竟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但香菱作为必收的四大丫鬟之一,又岂能白白便宜了这厮? 第019章 神瑛上仙胭脂草 晴雯、香菱,再加上贾母身边的鸳鸯,以及王熙凤的陪嫁丫鬟平儿,这四大丫鬟,不但模样出众,就连品格也是个中翘楚。 因此,早就被贾瑛列为必收的对象。 一听说贾雨村想要收香菱为义女,贾瑛顿时一怔。 随即心道:“我把你当兄弟,你要做我岳父?你要是收做义女了,还怎么当我的丫鬟呢?况且这厮万一‘监守自盗’,或是许配给‘中山狼’之辈,岂不枉费了自己一番苦心?不行,得找个由头。” 一来对贾雨村不放心,毕竟甄英莲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就算其不会“吃窝边草”,但倘若将来将甄英莲送出去,换作个人前程,岂不痛哉? 要知道,在原著中,贾雨村可是为了讨好贾赦,把人家石呆子弄得家破人亡,锒铛下狱,生生将扇子抢来作了官价。最后将扇子赠给贾赦。 万一贾赦,或是遇上好色的上级,贾雨村保不齐就把甄英莲给“献祭”了。 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生的越美,越是红颜薄命,若不是甄英莲从小就是粉雕玉琢的美人胚子,那拐子岂会暗中下手,并把她培养成“扬州瘦马”? 总之,绝对不能把甄英莲交予别人之手,尤其是这个一心想往上爬的贾雨村。 —— 贾瑛暗自沉吟,一会又摇摇头,又一脸为难之色。 贾雨村忙问道:“宝二爷,这当中可是有什么不妥?不妨直言?” 贾瑛又假装回忆,缓缓道:“本来你收做义女自然是极好的。但老先生说自己女儿眉心有一点米粒大小的胭脂记,乃是太虚幻境的印记,前世是太虚幻境的胭脂草。而老先生说我是太虚幻境的神瑛上仙转世,今生与胭脂草有机缘因果。” “倘若贾府尹贸然收做义女,可能会乱了这当中的因果,又或万一有什么不好的因果,再应验到你身上,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贾瑛言罢,端起茶杯,斜睨着贾雨村。 乍听贾瑛说什么“太虚幻境”“胭脂草”“神瑛上仙”等等飘渺的字词,有些捉摸不定,又听他说什么“机缘因果”。 而且贾雨村以前也听过传言,说是眼前这位二爷乃是衔玉而诞的,身世甚为奇特,难道真是什么神仙转世? 而对于贾瑛在端午节宫中夜宴时,进献“通灵宝玉”而被当今圣上敕封为“金陵侯”的事,也略有耳闻。 似乎当时就说是什么“神瑛上仙”转世,又是本朝开国太祖爷和宁荣二公托梦之类的云云。 贾雨村兀自盯着贾瑛,越想越觉得他是可“通灵”的人物,登时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又想道:“初到应天,无端凭空多出一个义女,也难免受人非议。也罢。” 一念至此,贾雨村道:“既如此,在下就谨遵老先生之言,一旦寻得女公子,就立刻派人护送至府内。” 贾瑛点头应道:“贾府尹请放心,想我堂堂荣国府,绝不至于亏待了老先生家的女公子。” “那是自然,即便是府上的丫鬟,那吃穿用度都不是在下能比的。”贾雨村又是一阵虚夸。 贾雨村一想到“金陵侯”的传闻,不禁赞道:“侯爷果然是衔玉而生的有福之人,怪不得老先生专门给你托梦。” 贾瑛笑道:“贾府尹谬赞了,说到有福,哪里比得上你,尊夫人‘娇杏’识得巨眼英豪,常伴左右,贾府尹此生必定是侥幸连连,福气满满。” 闻言,贾雨村又是一番惊骇,看来甄士隐老先生托梦之事,是事无巨细呀,连自己夫人的小名都告知了。 顿时,贾雨村越看贾瑛越觉得是天人下凡,当即端起一盅酒,道:“二爷,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雨村’,要不显得生分了。” 贾瑛端起茶杯,笑道:“既然咱们是同姓本家,那我就称一声‘雨村兄’。” 一酒一茶,皆一饮而尽。 贾雨村道:“二爷,那在下就此别过。老先生所托之事,一定照办。”言罢起身。 眼见贾雨村要告辞离去,贾瑛又想起薛大脑袋的事,故也起身,拱手道:“还有一事,需要劳烦雨村兄。” 贾雨村停下脚步,问道:“宝兄弟不妨直说。” 贾瑛道:“适才我说过的‘薛蟠’其实是我姨妈家的表兄,说句实话,其人比较顽劣张狂,希望雨村兄到任之后,能多严加管教,切勿纵容,免得再惹出麻烦来。” “好说,好说。在下记下了。”贾雨村心中有数了,这薛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到任后一定要先结交一番。 绮散斋外,天色昏暗,冷风习习。 目送贾雨村离去,贾瑛心神飘忽,原以为因年纪尚小,无法搭救香菱,却竟偶遇贾雨村,看来是天意如此,希望能早日见到这个命运多舛的金钗。 “侯爷,你不是说算命么?怎么又改托梦了?”麝月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语气中有一丝揶揄。 “本大仙是一日一卦。”贾瑛笑道,“今早已经算过甄英莲的事,就不能再算第二卦了,所以改托梦了。” 麝月秋波一转,横了他一眼,明显不信,又掩嘴笑道:“你的‘雨村兄’比你至少大上一二十岁,却跟你称兄道弟的,这人脸皮可真厚。” “那是自然,比不得你的脸皮又薄又嫩。”贾瑛转过头,捏了一把麝月的俏脸蛋,触手滑腻娇嫩。 又想起晴雯的事,因问道:“晴雯那边的丧事料理的还算顺利?” 麝月跟在贾瑛身后,回道:“侯爷放心,有茗烟他们四个跟着,那个酒鬼不敢耍花样,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说话间,两人离开绮散斋,回到贾母院,贾瑛看了看系统任务,发现【请贾雨村救出香菱】的任务已显示完成,可【阻止秦可卿嫁入宁国府】的任务还在“进行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贾珍这老东西还贼心不死?看来还需要再添把火,希望列祖列宗在天之灵,能体谅我的一片良苦用心。” 贾瑛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望向东边,心底酝酿出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 第020章 宁国府宗祠起火 夜幕初上,宁国府天香楼二层廊檐下挂满了一排风灯,映得这座小楼犹如会芳园内的一颗明珠。 “你们这两个畜生,不是去提亲么?为何弄得不人不鬼的?” 贾珍斜靠在一方紫檀卧榻上,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便对着跪在地上的贾蓉和贾蔷破口大骂。 原来蓉蔷二人离开秦家宅邸后,又不敢直接返回宁国府,于是又去醉花楼消遣了大半天,直到晚间才偷偷溜回府里。 结果刚进府,就被管家赖二带到天香楼来见贾珍。 刚一进屋,贾珍就看见这两人鼻青脸肿的模样,顿时面色一紧,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贾蓉被一声怒喝,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回话。 反而是贾蔷强自定了定神,然后在掌心吐了两口涂抹,悄悄抹在眼皮子上,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老爷呀,都是西府那边的瑛二叔,我们刚到秦家门口,就被他带人打了一顿。” 贾珍一听之下,登时气血上涌,眉头大皱,问道:“怎么回事?为何他也去了?” 贾蔷道:“回老爷的话,瑛二叔说宁荣二公昨夜给他托梦,说您‘贼心不死’,妄图以势压人,强行上门提亲。所以才一大早就在秦家门口等着了。” “放屁!”贾珍面色窘红,怒喝道,“贾瑛这个兔崽子,还在扯谎,没准儿是你们谁走漏了风声,这才让人家抓了个正着。” 贾蓉忙摇头否认,急道:“老爷,我一个字没往外说过,只是临行前才拉上蔷哥儿跟我同去的。” “谅你也不敢!”贾珍啐了一口,又看见两人的窝囊样,骂道,“你们几个大老爷们,还打不过那个兔崽子么?他至多也就带四小厮,难道你们还打不过?” 贾蔷尴尬一笑,道:“老爷,我们是被麝月打的,那小蹄子是个练家子,我和蓉哥儿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你们一身的力气,都用到女人肚皮上了么?竟给我丢人现眼!”贾珍一怒之下,将桌几上的瓷碗,一把咋了过去。 瓷碗在贾蓉身前碎裂一地,吓得他抖了抖身子。 贾蔷眼见贾蓉不敢说话,他忙转移火力,道:“老爷,瑛二叔还说,若老爷再执迷不悟,下次就让宁荣二公直接来梦里找你,还说什么让宁荣二公把你带走!” 闻言,贾珍先是惊骇欲绝,旋即又佯作镇定,冷哼道:“混账东西,我堂堂三品爵威烈将军,岂会相信这些子虚乌有之事?” 贾蓉却脑子一热,下意识地说道:“瑛二叔是当今敕封的超品‘金陵侯’,连当今都对他的托梦之语深信不疑,老爷又怎可不信?” “是啊,老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瑛二叔邪乎的紧!” 贾瑛进献“通灵宝玉”,是上月端午节的事,可被敕封为“金陵侯”也是前几天才下发的圣旨,是以即便是东西二府的人都还未适应过来。 贾珍一想起贾瑛这个黄口小儿居然爬到自己头上了,又被荣蔷二人这么一提,登时有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腻味。 “你们这两个畜生……”刚要说什么斥骂之语,却被外面的喧哗吵闹打断了。 “不好!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哪,宗祠走水了!” “这是祖宗之火呀,快来人啊,要遭报应了!” …… 贾珍刚要继续训斥荣蔷二人,却听见外头大喊大叫,又隐约可见火光冲天,而且瞧方向好好像是贾族宗祠那边。 一念至此,贾珍面色大变。 刚刚自己还信誓旦旦说不信鬼神,这会子怎么就走水了,难道真是报应? 贾族宗祠内供奉着贾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尤其是正居中悬着荣宁二祖的遗像,也是最为显赫耀眼的所在。 香火明燃,代表着祖宗传承,是贾氏阖族最要紧之处。 再者,宗祠内还供奉着诸多敕封御笔,有的是源自大玄开国之君玄太祖,也有这些年太上皇的赏赐。 若说祖宗灵位被毁尚可有修复的机会,但倘若这些御笔被火所焚,那可是不亚于忤逆的大罪,而且是生是死,全凭圣上心情。 是以,贾珍想都不敢想,直接从卧榻上蹦起来,匆匆下楼,直奔宗祠方向去。 眼见贾珍火急火燎地离开,贾蓉这才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苦笑道:“这会子走水真是天助我也,若不然还不知如何过这一关?” 贾蔷也瘫坐状,与贾蓉背靠背,笑道:“好端端地,怎会无故着火呢?难道真是祖宗显灵了?” “糟了,宗祠走水这么大的事,要是过后,他发现我们并没有现身救火,岂不会怪罪我们?兴许还会把这罪责安插在我们身上呢!” 贾蓉一念至此,忙起身,拉着没反应过来的贾蔷,慌慌张张地下楼去了。 蓉蔷二人一路急行,沿路可见一众仆役,个个提着水桶,来往穿梭。 待两人赶到宗祠门前的牌楼前时,果然见到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的上方正燃着簇簇的火苗。 而贾珍在站于牌楼下,神色惶急。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祀尚在戎之前,可见其重要性。 倘若此事传到宫里,或是被兰台寺的大夫们得知,恐怕弹劾自己的折子就如雪花一样,飞入临敬殿内。 再加上此事不见的光彩,倘若被人以讹传讹,定为“见色起意,奸邪麀聚”的滔天大罪,那可沦为众矢之的,轻则夺爵,重则流放,甚至抄家也不无可能! 是以,贾珍怎能不心急如焚,同时又暗自祈祷:“求祖宗保佑,二公息怒,不肖子孙今后一定断此非分念想,重振祖业!” 一旁的管家赖二正满头大汗地指挥众仆役泼水浇灭火势。 奈何牌楼极高,仆役们争先恐后地泼了一波又一波的水,牌楼下都蓄积了不少水了,但连火苗都够不到。 原本看见宗祠内里并未着火,贾珍是暗自庆幸的,但这帮仆役都泼水半天了,仍然无济于事,这下可急坏了贾珍,顿时破口大骂。 “一群饭桶,囚攮的,力气都哪儿去了?” 然后又环顾四周,叫嚷道:“焦大呢?他不是管着宗祠么?这会子人怎么不见了?” 第021章 酒肆里主仆再遇 焦大是府里的老人儿了,虽然嗜酒如命,但向来在宗祠一事上,从未犯过错,没想到今日竟惹出这起祸端。 贾珍的话音未落,便看见一个须发皆白,但魁梧雄壮的老汉,飞速赶了过来,人未到,那冲天的酒气先扑面而来。 正是听见动静,急匆匆赶来的焦大。 贾珍一见此人,登时火冒三丈,怒喝道:“焦大,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着火了?是不是你醉酒才闯下的祸患?” “一群蠢驴!给你焦太爷滚开!”焦大不理会暴怒的贾珍,反而是一把拨开那些费劲吧啦浇水,却连牌楼一多半都够不着的仆役们。 说话间,焦大就从身边一名仆役的手中抢过水桶,同时双腿一蹬,顿时身子高高拔起,下一刻直接掠到牌楼上面,然后立时在火头上浇上水。 如此近距离的扑火,火势自然受控,最终覆灭。 一众仆役都被焦大的这一手轻功给镇住了,没想到素日醉醺醺的老头,居然是个练家子。 见状,贾珍心头一松,待焦大落下来后,仍是冷哼道:“火虽然扑灭了,但罪魁还没找到。你是负责看管宗祠的,若是查不出缘由来,定是你看管不利,这修牌楼的钱,可是必须从你月钱里扣了。” 焦大一听,立时更加愤怒,指着贾珍的鼻子大声喝道:“珍哥儿,你莫要在此装大爷,我焦太爷戎马一生,又怕过谁?” “你睁眼看看,这里既没有香炉供奉,又不烧纸,怎会凭白无故地起火?肯定是近日府里出了忤逆祖宗之意的不肖子孙,干了见不得的狗屁倒灶事,这才惹得宁荣二公发怒,降下这雷霆怒火。” 说完,焦大看了看面色煞白的贾珍,又扫了一眼身子微颤的贾蓉和贾蔷,登时心中了然。 “珍哥儿,趁早收手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事要是再传到观里,那位可是有权夺了你的爵位,撤了你的族长之位。” “你不是一直想把我发配到庄子上去么?明儿我就去,再也不管这府里的这些囚攮的事了。你,好自为之!” 言罢,焦大扬长而去,头也不回,阔步而走。 管家赖二眼见焦大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心中暗喜,没有了这个老不死的,他在东府里可是要爽快的多。 贾珍对于焦大的离去,心中有一丝复杂,但很快就被他刚才的话语点醒了。 “为了一个秦可卿太不值得了,万一再闹下去,这如那老东西所说,那可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真真是得不偿失。” 一念至此,贾珍眼中浮现一抹痛苦之色,旋即再次彻底打消了再与秦家结亲的念头,不过暗中默念了三遍“贾瑛”,随之而来的是恨意渐生。 —— 焦大离开宗祠后,并没有回到仆役房,而是径直来到宁荣街上,然后朝东侧的一处酒肆行去。 这宁荣二街是因雄踞宁荣二国公府邸,所以才被大玄开国皇帝赐名的,当年贾家一门双公,显赫威威不亚于四大异姓王。 而且贾代善又袭了一代荣国公,是以在贾代善在世时,这条街道可谓人烟阜盛、繁华兴旺。 可如今贾代善才过世五年,这长街上却繁华尽退,渐增萧条之意。 焦大神情落寞,目之所及,唯有灯火数盏,明灭不定。 脑海中不禁追忆,昔日之盛景,一时间心中越发苦涩烦闷。 距离宁荣二府,约莫一二里地的地方,有一青石小巷。 焦大漫无目的地游逛,不知不觉便进入巷内,遥遥看见在昏黄的灯笼映照下,酒幡子在夜风中摇摇摆摆。 此时天色不算太晚,但也不早了,因此铺子里的五张桌子,并没有客人落座。 “焦太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酒肆的掌柜老赵头,原本正在昏昏欲睡,但眯缝眼一瞧见焦大后,便清醒过来,忙开口打招呼。 “甭废话,给焦太爷上酒,要上好的酒。”焦大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并一拍桌子,一脸不耐烦。 老赵头嘿嘿一笑,讪讪道:“焦太爷,这好酒有的是,不过您上个月赊的账还没还上呢?您看……” 焦大喝道:“这次自有人结账,别在这啰嗦!” “有人结账?”老赵头闻言,朝巷内又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与焦大同行者。 “还不滚下来?”焦大抬眼看了一眼东面房顶的黑暗处,一声叱喝,冷不禁地把老赵头吓了一跳。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俊美的少年,从房顶跃了下来,并轻咳一声,笑道:“焦太爷,这真是赶巧了,想不到在这能遇见您。” 又对老赵头拱手道:“我给焦太爷结账,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 夜色渐深,青石小巷内,老赵酒肆内,一老一少,正举杯对饮。 焦大自贾瑛从房顶落下后,一言不发,只是连干三大碗。 美酒入喉下肚,这才消解了一些心中的愁闷。 焦大斜眼横了一眼贾瑛,蹙眉道:“怎么不喝?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可看的,又不是天仙。” “焦太爷,我年纪还小,老太太不让我饮酒。”贾瑛佯装腼腆一笑,“您老是虽不是天仙,但在我心中可是可以跟神仙媲美的高手呀。” 老赵头一听贾瑛的话,登时上来笑道:“二爷,我这也有茶水,只不过比不得贵府的,若二爷不嫌弃,小老儿给二爷沏一壶。” 贾瑛还未回话,那边焦大就瞪了一眼老赵头,笑骂道:“再来一壶酒,甭听这小子的。” 老赵头闻言,不禁微微一怔,心中对这对貌似主仆的关系有些搞不懂了,但眼见两人关系极好,倒像是忘年之交,便不再多言,依言去了。 老赵头走后,焦大上下打量了贾瑛几眼,又喝一口酒,并冷笑道:“你年纪小是真的,可你胆子大得很。你是侯爷的年纪,王爷的胆子!” “瞧你这架势,是比宁荣二公还威风呢,是不是因为进献了‘宝玉’,骗了一个侯爷的封赏后,就洋洋得意,甚至不把两位国公爷放在眼里了?” 贾瑛一听他话中带话,只好拱手陪笑道:“焦太爷,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喝酒还不成么?大不了被老太太再骂一顿就是了。” “为了焦太爷,我豁出去了。”言罢,贾瑛便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火是不是你放的?”焦大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半眯着眼,突然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第022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几点孤灯下,老赵酒肆。 眼见焦大终于提及宗祠失火一事,贾瑛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焦太爷,不过您老出手太早了,应该再等那火势旺一旺才好。最好……” “嗖”一声,突然一粒花生米朝贾瑛弹射而来,贾瑛忙歪头避过。 “焦太爷,你一把年纪了,还搞偷袭?”贾瑛忍不住瞪了一眼对面嚼着花生米的焦大,幸亏他耳聪目明,身法奇快。 “真是无知的小儿!”焦大吐出花生的红衣,冷笑道,“你以为火势再大些,闹得东西两府,人人皆知,就可以打垮贾珍那个不肖子么?” “愚蠢至极!”焦大冷斥一声,又道,“你可知宗祠里可是有太祖和太上皇的御笔,一旦这些有损,那可是忤逆之罪,说不准就被抄家了?你以为是玩闹?” 贾瑛一听,仍是不服气道:“我知道宗祠内里绝对不能有半分损毁,所以才只是在牌楼上做了点手脚,又不会烧到内里去,这中间可是隔着四五进的距离。” “你懂个屁!”焦大又是毫不客气地怒骂一声,“你知道‘贾氏宗祠’这四个字是何人所题么?还有那一副对联。” 闻言,贾瑛略微回想了一下,记得对联是: 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 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 落款似乎是“衍圣公孔继宗书”。 焦大不给贾瑛说话的机会,又再次点醒道:“衍圣公孔继宗是什么人,你这个读书人自然比我清楚。试问今天要是他的题字被烧掉,天下士子会如何看?” “恐怕宁荣二府将背上不尊孔圣的骂名,以后贾氏子弟要想通过科举入仕,那可就是比登天还难了。” “你大哥珠哥儿已经连续两次落榜了,这要是不能参加春闱了,岂不是心如死灰?而且你都还没能进学,还想不想考取功名了?” 贾瑛越听越觉得有些后怕,同时感到庆幸,若没有焦大这番当头棒喝,恐怕他会越发自以为是,毕竟骨子里认为自己是玩家,而其他人都是npc工具人。 但即便是玩家,并不能表明就是无敌了,诸如遇上超级boss,若一不小心,也会当初挂掉。 “想不到看似是莽夫糙汉的焦太爷,竟有这般细腻心思,还当真称得上粗中有细。” 一念至此,贾瑛忙起身拜道:“多谢焦太爷提点,若非您老人家这番赐教,恐怕我以后会惹下天大的乱子。” “你知道就好!”焦大摆了摆手,示意贾瑛坐下,然后喝一口闷酒,叹道,“东府这边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守了这么多年,也累了,就当是白瞎操心了。这眼看着半截身子入土了,也不想管了。” 贾瑛静静地听着焦大的倾诉,目光从他的满头银发上掠过,又注视着其皱纹满布的沧桑脸颊上。 这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兵,对贾家,尤其是宁国府,曾经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没想到如今落了这般下场。 “焦太爷,您今后有何打算?真打算去庄子上?”贾瑛为焦大斟了一碗酒,轻声问道。 焦大苦涩一笑,摊手道:“不去庄子还能作甚?我那点月钱,都沽酒喝了,也没几个闲钱了。” 闻言,贾瑛轻轻皱眉道:“论理说,您是府里的老人了,月钱不应该这么少,怎能没有结余?” 一说这个,焦大更来气,先骂了几句,再冷哼道:“赖二这个狗东西,整天成心恶心我,竟给我派脏活累活,还克扣老子的月钱。” “要是以前跟节帅带兵打仗那会,我焦大非得把这混小子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使。也是是顾及到东府里的脸面,所以才没跟他一般见识。” 贾瑛一听“节帅”之名,登时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指的是贾代化,其曾经担任过京营节度使。 “焦太爷,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由我给您置办一所宅子,就在这老赵酒肆附近。” 贾瑛真诚地说道:“您老为我们贾家舍生忘死,如今到了晚年,要是不能妥善安置,恐怕宁荣二公可是又要托梦给我了。” “您放心,这些钱都是我自己攒下来的私房钱,绝对不会动用‘公中’的银子。”贾瑛生怕焦大一口拒绝,所以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焦大闻言,浑浊的眸子有些湿润,又喝了一口酒,笑道:“果然还是你小子最有情有义,不亏是荣公从小带大的种。” 贾瑛颓然道:“可惜他老人家走的太早了,要不然我还能多学一些东西。” 一提起第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病逝,贾瑛顿时对系统有些怨念,怨恨系统为什么没有【挽救荣国公】的任务呢? 不过也只是玩笑话,毕竟这个【挽金钗系统】也是在五年前,贾代善病逝后才激活的。 不知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是凑巧? “不过,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 焦大说话间,指了指酒肆东侧的那所宅子,“刚才你踩踏的房顶,就是当年节帅赐予我的。不过我一个人也怕闷出病来,所以十天半个月才回去一趟,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仆役房里,听那群兔崽子吹牛打屁!” 顺着他的视线瞧去,贾瑛果然发现,适才所落脚的屋顶,正是人家指的那一处所在。 “这……”贾瑛挠了挠后脑勺,神情极为尴尬,没想到随意找了个屋顶隐藏,结果还不巧好巧地碰上了主人。 又喝了几口酒后,焦大突然对贾瑛夸奖了一番。 “不过上月端午夜宴献宝一事,你觉得不错,运气也不错,算是简在帝心了,也给贾家留了一条后路。” “国公爷在世时,圣眷正隆,而太上又以仁孝治国,自然不会对你‘衔玉而诞’之事猜疑,反而认为是国之祥瑞。” “如今国公爷薨逝已有五年,贾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而在军中唯一可仰仗的就是你舅舅了,但他跟今上君臣相宜,我看呐,迟早要交出京营的势力。” “所以我们也需要做出同样的选择了,恰逢今上初登大宝,正是需要稳定朝野的时候,而你却在此时进献‘通灵宝玉’,并编造太祖爷和宁荣二公托梦之事,如此,无疑给今上吃了一颗定心丸,足以百官臣服,黎民归心。” 贾瑛听及此处,面色有些紧张,并小声地问道:“焦太爷,你说今上会相信托梦之事么?会不会将来给我定个欺君之罪?” 第023章 送玉童子金陵侯 对于端午节宫中夜宴时,进献通灵宝玉一事,贾瑛如今想来,还是有些后怕的。 因为那时眼见当今圣上,对这块美玉露出好奇之色,贾瑛于是灵机一动,便假借托梦一事,将通灵宝玉摘下,并进献玉今上。 在此之前,并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连同样在场的贾母都被震惊了,生怕冒犯天颜,惹下灭顶之灾。 “刚夸你两句,你就这般怂了?”焦大放下大碗,瞪了贾瑛一眼,“托梦之事,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明白么?” 转即又环顾四周,暗中用内功扫视后,才对贾瑛低声道:“今上可能自己有所怀疑,但他必须让天下人信。而且你自己还不能说是假的,否则便是欺君罔上,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对于焦大的话,贾瑛暗自琢磨了一会,也觉得颇有道理。 现在托梦不托梦,或者通灵宝玉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重点是必须要把这场戏完完整整地演下去。 传说中的和氏璧传国玉玺,早已失传很久,之前的那些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虽然都自诩是“天命之子”,但独独缺了传国玉玺的传承,都向来引以为憾,就连本朝的开国皇帝玄太祖也不例外。 而贾瑛落草时的那块通灵宝玉,竟然是灿若明霞,莹润如酥,又有五色龙纹缠护,且有坚硬似铁,水火不侵。 更奇特的是正面篆文:“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而背面篆文:“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这些字可不是人力能雕刻出来的,好似天生存在一般。 绝对是个比传说中的和氏璧还神秘宝贵的美玉,更令人引以为奇的是,这块玉可是从婴儿口中掏出来的,比从土里挖出来的和氏璧更有传奇色彩。 这样的美玉,这样的婴儿,绝对是天降麒麟儿。 如今又敬献给今上,妥妥的是个送玉童子,而且送的还是传国玉玺。 毕竟,从贾瑛口中得知,这块美玉乃是女娲炼石补天时留在世间的传承。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正是基于此,当今圣上得到通灵宝玉后,龙颜大悦,不但当时就赐了贾瑛一块龙形玉佩,还给内阁下谕,拟敕封爵位。 没想到果然前几日封爵的圣旨就送来了,上面写的是敕封为“金陵侯”。 贾家祖籍便是金陵,想必这也是今上封爵的深意。 如今,贾瑛可是东西二府内爵位最高的人了,超品一等侯。 —— “老赵头,再打一壶酒,老夫带回家喝去。”焦大说着就丢给老赵头一酒葫芦。 眼见四下无人,贾瑛又想起一事,忙问道:“焦太爷,您能抽空给我说说东府那位为什么去城外炼丹了,我们西府为何爵位和爵产分别由两房继承。” 焦大闻言,神色一紧,又仔细看了看贾瑛的眼神,思索良久,叹道:“有些事也该慢慢让你知道了,你迟早要面对的。” 说话间,接过老赵头打来的酒葫芦,边走边道:“走,老夫带你去认认门。” 贾瑛心念一动,已经猜出焦大这么做的原因,毕竟此事可能涉及宫廷隐秘之事,需小心隔墙有耳。 —— 洛水如一条蜿蜒的利剑,将整个京都城劈成两部分。 洛水北岸的街道,在夜间更为繁华,游人如织。 夜幕中,一名身着黑裙,头戴斗笠,面缚黑纱的女子,穿梭于人潮中,虽不见其貌,但凭借依稀可见的袅娜纤巧的身段,便知是个难得的美人。 凡路过的男子,无不驻足细品。 倒是有自诩为风流雅士的公子哥想要上前搭讪,结果人未到,却被这黑裙女子翩然越过。 待反应过来时,以为眼花,出现幻觉。 而后才后知后觉,原来这神秘女子竟是一位难得的高手,幸好没有唐突,否则免不了挨一顿打。 面对一个个黏上来的狂蜂浪蝶,黑裙女子斗笠下的美眸中,不禁频频浮现冷意,若不是因《大玄武律》的禁令,她真想直接踏上道旁房屋,飞檐走壁。 瞄了一眼一队巡街的“靖武卫”,黑裙女子只能压下心头的火气,就这样悄悄来至洛水北岸的一处清幽庭院。 此处虽然毗连洛水,但却是一片贵族私宅聚集地,巷口有专门的护卫勘察来人身份,若没有令牌是不允许进入的。 静谧的巷子里,四下无人,只有风灯数盏,随风摇曳。 黑裙女子抬头看了一眼门匾上的“青悠居”三个大字,旋即纵身一跃,飞入院内。 又穿过重重回廊,进入月洞门,最后来至此间的东跨院内。 绿竹悠悠,遍植四周。 黑裙女子轻轻扣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道清冷肃然的声音。 闻声,黑裙女子这才推门而入,同时摘下斗笠和面纱。 屋内灯火通明,厅内正有一身着浅绿色裙装的美妇。 烛光下,她杏眼桃腮,嘴角边似笑非笑,正惬意地盯着一幅人像画。 黑裙女子侍立在旁,不敢作声,只是静静看着。 “这男子到底是何人?难道是师父的意中人?”黑裙女子心底又浮现这个念头,虽屡次不解,但更不敢开口相问。 那画上的男子,年约二十岁,相貌端正俊逸,气质儒雅隽永,俨然是位翩翩君子。 直到一盏茶的功夫后,绿裙美妇才缓缓收起画作,眸中又是心碎,又是寒意,最后又化作爱恨难分的神色。 这位黑裙女子正是秦可卿,而绿裙美妇则是她的师父,水钰。 “为何一副苦相?是出了什么岔子?” 绿裙美妇水钰斜靠在铺着锦裀蓉簟的榻上,极为慵懒的随口问道。 秦可卿上前,在榻前的海棠雕漆几处站定,并弯腰给美妇倒上香茗。 这才沉吟一声,叹气道:“师父果然神机妙算,那贾珍自从白马寺一别之后,对徒儿是念念不忘,还当真是想替儿子提亲。我爹也有意搭上贾家这条船,因此也特意去上门说亲。” “原本一个想提亲,一个想说亲,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贾瑛。” 说到最后,秦可卿默念一声“贾瑛”,登时咬牙切齿。 第024章 青悠居师徒密议 “贾瑛?是荣国府里衔玉而诞的那位?” 水钰秀眉微皱,纤指拈起茶杯,浅尝辄止。 秦可卿点头,继续道:“据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那小子竟然假借宁荣二公托梦的由头,说徒儿是祸乱宁荣二府的狐媚子,一旦徒儿嫁入宁国府,则贾家势必大厦将倾。我……” 越说越气,酥盈款款,起伏如意。 水钰一听冷笑一声,道:“这小子还真是个怪胎,上个月端午节宫中夜宴,假借托梦之事,用一块玉就换了一个侯爷的爵位。” “如今,又用这套说辞来破坏我们精心策划的布局,还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角色。” 说话间,水钰又拉着秦可卿的皓腕,示意其坐到自己身边来,并纤手抚了抚秦可卿的脸颊,笑道:“你瞧瞧,那个贾瑛还真可恶,都把我的乖徒儿给气成这样了。真是该死。” 秦可卿面目羞红,但同时对于水钰脸色的冷暖变换有些不解,因问道:“师父,您为何还闲情取笑徒儿?徒儿嫁入宁国府这件事八成是没戏了,那我们的计划岂不是都前功尽弃了?” “慌什么?凡是有利就有弊,坏事呢,说不定也会变成好事。” 水钰亲自为徒儿沏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说着。 秦可卿赶紧双手捧住幽绿色的瓷茶杯,这才神色迷茫,问道:“师父,此话何意?难道贾瑛这混小子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还能是好事?” 其实秦可卿在来青悠居的路上,始终心神不宁,生怕一向严苛的师父,因计划落败而责罚与她。 可万万没想到,师父水钰非但没有责罚,反而是温言相慰。 水钰眸光一闪,笑道:“宁荣二府本来是同气连枝,外人想要从外部把贾家这座大厦推倒是很难的。如今他们内部生出了嫌隙,一旦祸起萧墙,那么就会不攻自破。” “等贾家这座大厦内部出现裂缝时,我们再推波助澜,即可令其死无葬身之地。”水钰越说越笑意浓郁,如一朵盛开的带刺玫瑰。 “再者,那小子虽然得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爵位,却算是逐渐与武勋一脉划开了界限,我们北静王府只要趁机收买人心,自然会拉拢更多的武勋势力,如此,更不惧朝廷的削藩之举了。” 秦可卿思索着水钰的话语,转即又有些疑虑,因说道:“师父,这贾珍虽为一族之长,但其上面还有贾敬,此外,荣国府那边老太太可是超品国公夫人,据说跟太上皇的渊源颇深。如此情势下,贾珍能斗得过么?” 水钰娇笑一声,犹如少女之音,看着秦可卿说道:“这有何难?为师早有谋划,既然贾敬喜欢烧丹炼汞,那就多吃一些好了。” 又轻叹一口气,道:“其实让你嫁入宁国府,如此以身饲虎,为师也万分不愿。若不是你性子倔强,为师是一点也不想行此险招。” “如今这一计划失败,为师倒是颇觉庆幸,否则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为师怎对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灵?” “师父……”秦可卿内心触动,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半身伏跪在地,螓首枕在水钰的双腿上。 水钰面露一丝温柔,拍着秦可卿的粉背,柔声道:“对于你的安排,为师早有准备。我那侄子对你颇为中意,一旦这边事了,你便可恢复本来姓氏,从此一跃成为北静王府的侧妃,天下再也没有秦可卿。” 秦可卿闻言一怔,她口中的侄子乃是新袭王爵的北静郡王水溶,曾经在这庭院里有过数面之缘。 虽然其身居王位,性情谦和,且又形容秀美,倒是堪为良配。 可对他仅仅是印象良好,况且人家又是已有婚配,自己岂能屈就侧位? “多谢师父,弟子眼下只想替父报仇,其他的暂不想顾及。” 秦可卿起身来至水钰身后,纤手搭在其肩膀上,轻轻揉捏,“其他的事容后再说,而且弟子此生只想永远陪伴照顾师父,并不想再嫁人。” 水钰感受着秦可卿恰到好处的力度,思绪却飘飞到十年前。 十年前的冬天,水钰路经京都养生堂,正好瞧见五岁的秦可卿被堂里的几个小孩子欺负。 虽被几个小伙伴打倒在地,但倔强的秦可卿一声不吭,只是目光坚定地盯着他们,不求饶也不退缩,时不时还抽空反击一下。 那种傲骨如霜的品格,当即就吸引了水钰的注意,于是其便出手帮忙,并最终收起为徒。 直到后来秦可卿被秦业收养了,二人的师徒关系仍然暗中延续的。 秦业对于女儿这个神秘的师父从未见过,只当是世外高人,也就没多干预,只是嘱咐秦可卿要隐藏身份,切勿以真面目示人。 之后,秦可卿又向水钰讨教了一些武功上的疑问,这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师父,您留步吧,夜深了,小心着凉。”与师父水钰来至月洞门下时,秦可卿再次柔声劝说道。 在这炎热的夜色中,水钰却披一件青色绿萼梅刺绣斗篷,并紧紧裹着身子。 “都习惯了,不碍事。”水钰说着轻咳一声,不过也止住了脚步,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籍,“这是‘冰魄绵掌’的秘诀,你内功底子已经扎实了,师父离开京都后,你就可以修炼了。” 秦可卿双手接过书籍,神色一怔,讶然道:“师父,你要离开京都?要去哪里?” 水钰眼中寒芒一闪,随即轻笑道:“师父要去扬州,会一会多年不见的两个故人。” “故人?”秦可卿捕捉到师父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意,这种神情只有在欣赏那副男子画像时才有,暗想道,“难道师父是去找她的意中人?可时过境迁,恐怕人家早已成家,甚至儿孙满堂了。” 同时,秦可卿能感受到,虽然师父在冲自己微笑,但却给人以心碎伤心之感。 直到离开青悠居,走在幽静的巷道中,秦可卿都仍沉浸在师父的低落心境中。 “师父究竟当年经历了什么?为何会落下寒症,又为何始终孑然一身,终身未嫁?” 第025章 巷道内思忆往事 从焦大家里出来后,贾瑛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巷道内,心情复杂难明,脑海中还整理着焦大给他讲的那些陈年往事。 原来如今的皇帝,年号为“永正”,在贾瑛看来,似乎是“永乐”与“雍正”的结合体? 今年是永正元年,永正皇帝倒是跟雍正一样,也是经历过“九子夺嫡”后才成功上位的。 因此,贾瑛一听完这段往事,就觉得似曾相识,这不跟清朝康熙末年,雍正皇帝上位的经过很相似么? 果然历史的车轮,都是会趋同的。 不过,与清朝不同的是,大玄的上一任皇帝,即如今的太上皇,还活着,只是今年伊始,传位给当今圣上。 说起来这个太上皇也是很有意思的,其倒像是建文帝朱允炆的模板,因为也是皇太孙上位的。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皇太孙坐稳了皇帝宝座,成功击退了诸位皇叔的叛乱。 而这场类似“靖难之役”的战争,帮助太上皇平叛的主要参与者便是“四王八公”的武勋集团,尤其是贾荣国府和北静王府。 这便是贾代善能再袭一代荣国公的原因,也因此,北静王成为四大异姓王中,至今唯一袭王爵的勋贵。 对于如今的朝廷局势,可以总结为,相当于‘康熙皇帝’还活着,但‘雍正皇帝’登基了,再加上其他参与过夺嫡之争的皇兄弟们都还健在,无疑给当今圣上出了天大的难题。 太上皇还好好活着,皇帝当然是没办法,也不敢动其他皇兄弟们一根毫毛,当然除非犯了弥天大错。 即便如此,皇帝若要治皇兄弟们的罪,也需要请示太上皇,才能准允。 当今圣上的地位有点尴尬,上面有太上皇,中间同辈的有其他八位皇兄弟,下面还有心存夺嫡之心的诸位皇子。 上中下三路难题,这个皇上真是太难了! 另外一个重磅炸弹,就是贾家曾经参与了九子夺嫡的事件,而且还押错了宝。 主要参与者是荣国府的贾赦,以及宁国府的贾敬,两人都是太子的党羽,尤其是贾敬,更是太子的大伴和死忠。 后来太子趁太上皇不在京的时候,发动了政变,想要逼宫上位,结果京营的五军营副将王子腾、三千营副将史鼎,临阵反水,联合唐王,也就是当今圣上,一举拨乱反正,将太子一党或诛杀或囚禁。 太上皇返京后,随行者有荣国公贾代善等,当时在边境吃了败仗,太上皇正在气头上,一怒之下废黜太子,将其幽禁。 而在处理太子附逆时,太上皇因念及宁荣二公的功勋,故从轻发落。 贾敬不但被夺去世袭一等神威将军的爵位,由其子贾珍改袭三品爵威烈将军的爵位,而且还被半囚禁于玄真观。 而在贾赦的处理上,贾代善因伤势加重,临死之前奏了一本,用荣国公爵位的世券,抵了贾赦和贾敬二人之罪。 但太上皇对二人的助纣为虐的作为仍旧痛恨,故一纸令下,命贾赦空袭一等将军的爵位,却将爵产“敕造荣国府”赐给了未参与叛乱的二房贾政,并且太上皇因恤先臣,遂额外赐了他一个主事之衔,如今升了工部员外郎。 这才有了今日贾敬修道炼丹,贾赦空有爵位承继,却无爵产的境况。 总之,在废太子作乱中,这两位是因为站错了队,才落得如此下场的。倘若废太子兵谏成功,那恐怕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而受益最大者,当属王家的王子腾,如今不仅已升任京营节度使,总督京营戎政,而且还敕封为“忠勇侯”。 史鼎,也就是史湘云的三叔,原本是尚书令史公的第三孙,因平定叛乱有功,不仅保住了二哥史鼐世袭“保龄侯”的爵位,自己也得了一个“忠鼎侯”的封赏。 不过,忠勇侯和忠鼎侯都是不世袭的,属于终身爵位,不能传给下一代。 贾瑛低头凝眉思索间,渐渐也想起一些往事。 犹记得,废太子谋反的那一年是顺文五十年,那一年贾瑛自己正好是五岁,但毕竟是成年人的灵魂,对于当晚杀声震天的情形仍有些印象。 也正是顺文五十年,七十岁的荣国公贾代善病逝,可以说他的死,贾赦和贾敬负有很大责任。 就这样一路心事重重,当回到荣国府的时候,远远瞧见廊檐下有一人影。 定睛一看,原来是大丫鬟袭人。 “二爷,你又一声不响地溜出去了?”袭人眼见贾瑛回来后,便疾步迎了上去,同时稍微抱怨了一声。 贾瑛做了个“嘘”的手势,才悄悄道:“我去找焦太爷问了点事,千万别让人知道我出去过。” 忽又想到晴雯,忙问道:“对了,你帮晴雯料理丧事可还顺利?” 说话间,便拉着袭人,来到前厅门外的藤椅上坐下。 “这么大的酒气?等我给你倒一杯枫露茶。” 袭人侍候贾瑛在藤椅上躺好,自己忙从屋里倒了一杯茶出来。 “一开始有些波折,”袭人递茶给贾瑛,幽幽一叹道,“这晴雯真是个可怜人,吴家穷得叮当响,那吴贵又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一见晴雯拿了银子回去,就想硬抢。” 贾瑛呷了一口茶,笑道:“那个酒囊饭袋岂是你的对手?你要是连他都打不过,趁早别习武了。”说着往藤椅左侧挪了挪,强拉袭人一同坐下。 “我虽然比不上你的麝月,但对付这个酒鬼,还是绰绰有余。” 袭人难得的嗔了一眼贾瑛,悄悄环顾四周,眼见黑漆漆的,并无他人。 于是,袭人半跪在藤椅上,轻柔舒缓地给贾瑛按了按眉心。 “真难得,贤袭人也学会以暴制暴了。”贾瑛伸手挑了挑袭人的下巴颏,神情玩味,语态促狭。 袭人俏脸微红,忙又道:“我晚上临走时,晴雯哭的跟泪人儿似的,真让人肝肠寸断。” 贾瑛点头,颇为同情,道:“毕竟也是大户小姐出身,本来落难被人恣意欺侮就凄苦了,如今唯一的母亲又撒手而去,自然是悲恸万分。” “夜深了,也困了,睡觉吧。”贾瑛伸了伸懒腰,“今儿个天还真有点冷,你就帮我暖暖被窝吧。” 袭人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夜色是凉了些,但那里又需要到暖被窝的地步,分明是不怀好意。 贾瑛说完,便拉着袭人回了屋…… 第026章 金钗与任务辅助 翌日清晨,天大亮后,贾瑛才从沉睡中醒来,右手往身边一摸,发现空荡荡的,便知半夜里,袭人还是偷偷溜掉了。 “又不是头一回了,折腾来折腾去,也不嫌麻烦。”贾瑛内心一笑,又想到昨晚袭人被自己强拉回床上的旖旎情形。 登时觉得某些地方有所意动,奈何此时年龄尚小,空有蠢蠢欲动之心,却无真正的干才之力。 又揉了揉因醉酒而隐痛的眉心间,贾瑛忽然发现系统出现了变化。 【系统提示:因宿主认真完成各项任务,并且金钗奖励数量已经累积达到100支,故开启新功能“任务辅助”。】 【任务辅助:当遇到难度较大任务时,可消耗一定数量的金钗,开启任务辅助,获得相关物品,帮助宿主完成任务。】 目睹于此,贾瑛忙盘点了下系统内的任务列表,发现目前涉及到的五位金钗的任务皆已完成。 【阻止秦可卿嫁入宁国府(已完成),获得金钗50支。】 【阻止贾珠跳河自尽(已完成),获得金钗20支。】 【惩恶奴,收晴雯(已完成),获得金钗10支。】 【拜梅翰林为师(已完成),获得金钗10支。】 【请贾雨村救出香菱(已完成),获得金钗10支。】 不知不觉,竟然完成了五项任务,而且一直以来,对于任务奖励金钗的用途,贾瑛是很无语的。 因为只显示金钗的数量,但并没有任何使用说明,也不能拿出来真当“金钗”用。 现在凑齐100支后,终于出现了用法,原来是用来兑换任务辅助的。 “嗯,这个功能很好。要不然遇到一些难度系数大的任务,自己很可能歇菜。再说了,有系统后,仅仅提供信息差,而没有实质帮助,那也太鸡肋了!” “重生到此间红楼的平行世界,我要的是爽文一样的人生,可不是为了劳什子情怀!” 贾瑛心情大好,清晨静谧的时光里,屋外又传来几声喜鹊的叫声,果然是好事来临。 —— 刚要起床洗漱,却发现系统又出现了新任务,而且是从未遇到的任务类型。 【挽金钗系统】 【主线任务:挽金钗之林黛玉】 【前置任务:提升武学修为(待接受)】 【任务详情:此项任务为“避免林黛玉失恃”的前置任务,宿主有五年的时间,五年后林黛玉与其母贾敏将面临生死危机,届时需要宿主救场,故请宿主极力提升武学修为,包括自身修为和身边人的实力。】 【任务提示:本任务难度较大,建议启用任务辅助,以便获得任务物品,帮助宿主完成任务。】 【任务奖励:金钗100支(若启用任务辅助,则只可获得50%的奖励)】 【任务目标:宿主修为达到一品,三丫鬟(袭人、麝月和晴雯)达到二品,四小厮(茗烟、锄药、扫红、墨雨)达到三品。】 贾瑛看到这一串的任务信息后,整个人完全处于懵逼状态。 提升自己修为也就算了,竟还要帮助三丫鬟和四小厮提升? 而且,还说五年后,林妹妹和姑姑将有生死危机,自己必须前去救场? 最可气的是,还设置了任务目标? 转眼间,贾瑛脑海中发出一连串的问号,刚坐起来的身子,又直挺挺倒在枕头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红楼平行空间,可挽救姑姑贾敏的性命,也不致林妹妹缺少母爱。” “为了林妹妹和姑姑,拼了,不就是五年么?再说了,还有任务辅助可以用,怕什么?” 一念至此,贾瑛忙再次打开系统,在刚刚那个任务界面,选择“启用任务辅助”。 【系统提示:本次任务辅助,将消耗金钗100支,请宿主确认是否使用。】 贾瑛选择“是”后,顿时系统包裹内出现了三样物品。 【消耗60支金钗,获得宿主武学礼包:功力丹3颗,凌波微步(秘籍)】 【消耗30支金钗,获得三丫鬟武学礼包:功力丹3颗,弹指神通(秘诀),兰花拂穴手(秘诀),落英神剑掌(秘诀)】 【消耗10支金钗,四小厮锦囊:请直接找焦大帮忙调教】 这一串礼包兑换,固然令贾瑛心花怒放,可看到最后一个礼包后,笑容逐渐消失。 “找焦大帮忙而已,居然还要消耗金钗?系统太不地道了!” 贾瑛越想越气,但很快就被系统给提供的四门武学书籍给吸引了。 心念一动,这些武学顿时便全部引入自己脑海中,就像知识灌输一般,根本不用他再去专门学习和领悟。 “想不到金老爷子的武学能在红楼世界中出现,难道就因为自己是‘金迷’?这系统果然是根据宿主的身世背景而私人订制的。” 贾瑛心中的一点怨气,这个时候已经被惊喜所替代。 兴奋之下,越发按捺不住,贾瑛现在就想试试这几门武功的威力。 —— 却说贾瑛刚掀起幔帐,就听从外间传来一连串的呼唤。 “爱哥哥,爱哥哥……” 这声音清脆却又有几分软糯,似是某个字发音不准的缘故,听起来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自从五岁时,第一次见到她,贾瑛便可听其音可辨其人了。 话音未落,来人便窜了进来,一股脑地,不由分说掀起幔帐,就拽住贾瑛的胳膊不放。 “爱哥哥,都这会子了,你为何还没起来?往常你不都早早习武练剑么?” 说话的是一位约莫十岁的少女,身姿修长,纤腰藕臂,清丽无双的脸颊上,挂着明媚的笑意,如海棠初绽。 “云妹妹,数月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贾瑛顺着少女拉扯的劲,蹭的蹦下床来。 这位少女正是来自史府的大小姐史湘云,不过其从小父母双亡,如今是寄居在二叔家里。 贾母便是来自史府,故人又称“史老太君”,史湘云乃是她的内侄孙女,贾府的人都称一声“史大姑娘”。 因身世可怜,故贾母隔三差五便派人接史湘云到荣国府里小住,是以与贾瑛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 贾瑛下床后,发现紧跟着进来一位与史湘云年岁相仿的少女,身量虽比不得史湘云,但也是削肩细腰,长挑身材。 最令人眼前一亮的是,少女白皙雪腻的鸭蛋脸蛋儿上,秀眉纤长入鬓,眼眸明媚如水,给人以英姿飒爽,柔中带刚的不俗之气。 不是贾探春,还能是谁? “云妹妹,二哥哥还未梳洗,咱们还是出去等着吧?”贾探春眸光明亮,飞速瞟了一眼光着膀子的贾瑛,立时霞飞双颊,说话间就拉着史湘云要往外跑。 史湘云还不忘回头多看了几眼贾瑛的上身,并嘟嘴道:“以前咱们三个还在荣庆堂里碧纱橱里间一床睡呢,现在为何反而生分了?” 贾探春浅浅笑道:“如今你我也九岁了,二哥哥十岁,也该遵从礼法,自然是要注意男女之防。” 史湘云闻言,点了点螓首,不得不跟着贾探春来到外间。 又看了看里间,在袭人和麝月侍候下,穿衣打扮的贾瑛,才心中明悟过来,原来她和爱哥哥都已经长大了。 用青盐擦了擦牙,又一番梳洗后,贾瑛来到外间,刚要跟史湘云和贾探春说话,却见一名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二爷,大事不好了,茗烟……他们被人打了,正在……二门外等着二爷。” 小丫鬟是刚从二门外赶过来的,说话难免大喘了几口气。 第027章 问缘由贾琏出马 贾瑛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按理说茗烟他们几个这会子应该在帮晴雯料理丧事,为何会被人打了呢? 难道又出了什么乱子? 当贾瑛与贾探春和史湘云等一行人,赶到二门外的时候,便看到一脸鼻青脸肿的茗烟。 其他三小厮也差不多同样境况,只不过伤势没有茗烟这么重。 “二爷,大事不妙了,你快去救救晴雯姑娘吧,她被人带走了,说是要卖了去抵债。”茗烟一见贾瑛及近,便跪倒在地,急忙说道。 “怎么回事?晴雯难道外面还有欠的债?”贾瑛神色一冷,厉声喝问。 在他想来,已经给了二十两银子作为烧埋费,无论如何也够使了,又怎会无端欠债? 茗烟忙回禀道:“二爷,不是晴雯姑娘欠债,是他那个什么表哥吴贵,他欠了时运赌坊的钱,人家一大早就找上门来。” “那吴贵欠了一屁股债,又嗜酒如命,哪有钱还债?赌坊的人眼见晴雯模样标致,便强掳了去,要卖了去抵债。” “我们几个拼了命地阻拦,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有几个练家子,所以这才……” 茗烟说到此处,就拼命磕头谢罪。 “起来吧,也不能全怪你们。” 贾瑛眼见四小厮的伤情,便知他们是想极力保护晴雯的,奈何技不如人,只好眼睁睁看着晴雯被人带走。 麝月这个时候,皱眉问道:“茗烟,你们有没有说晴雯是咱们荣国府的丫鬟?我不信,这个什么赌坊的人,敢抢堂堂国公府的人?” “这个……,我当时急糊涂了,忘了说这个。”茗烟原本就鼻青脸肿,这下又面色窘红,更显得殷红一片。 “真是个蠢货!”麝月忍不住娇斥一声,“平日里的机灵劲儿都死哪去了?你要是亮明身份,还会有这档子糟心事么?” 眼见贾瑛眉头紧锁,贾探春忙拉了拉他的胳膊,柔声道:“二哥哥,这事儿还是跟老太太说一声吧,我们不知对方的底细,万不可贸然涉险。” 虽只见过晴雯几面,但贾探春知道其身段和脸蛋都是府里一等一的,真怕贾瑛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莽撞之举。 袭人闻言,也赶紧出声劝慰,作为贾瑛房里的大管家,从小服侍贾瑛,自然一眼便瞧出主子想以身犯险的想法。 但袭人哪能让贾瑛自己去呢?万一有个好歹,她们就是死八回都不够赔罪的。 一旁的史湘云却兴致盎然,问道:“不就是一个赌坊么?这有什么难处?要我说,也不必惊动老太太。” “爱哥哥,三姐姐,还有袭人和麝月,再加上我,咱们这些人都是有底子的。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可以闯一闯,更何况是区区赌坊?” 贾探春一听这话,横了一眼跃跃欲试的疯丫头,顿时又气又笑。 当下赶紧捂住史湘云的香唇,附耳低声道:“你也该同我劝一劝二哥哥,怎么反而助着他?赌坊那种地儿,向来是鱼龙混杂,岂是我等能去的?” 史湘云不以为然,嘟嘴道:“这有何难?我们女扮男装就是了,大闹赌坊,勇救美人,日后也是一段佳话。” 来自史湘云的豪言壮语,反倒是让贾瑛立时冷静下来。 贾瑛深吸一口气,刚才一冲动之下,还真有“大闹赌坊”的幼稚想法,但经贾探春这么一点醒,顿时刹住了车。 当下定了定神,只是询问道:“茗烟,这个时运赌坊有什么来头?背后有什么靠山?” 知己知彼,方可谋划成事。 闻言,茗烟回道:“二爷,这‘时运赌坊’可是洛水北岸有名的销金窝,听说背后是洛神帮。” “洛神帮?”贾瑛乍听这个帮派名字,不禁有些哑然失笑,真是有辱“洛神”之名,难道帮主有“洛神之容”不成? 一旦牵扯到帮派,那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而且赌坊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自己贸然前去,的确是将自己置身险地。 但晴雯此刻被抓,刻不容缓,时间越久,越容易出事。 若是被卖到青楼还好说,万一被那群混蛋监守自盗,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一念至此,贾瑛突然急中生智,心中想起一个人,也许找他帮忙准行。 “茗烟,你速去备两匹骏马,就在大门外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话间,便往后院火速跑去。袭人和麝月忙急忙跟了上来。 —— 越过东穿堂,行至一处南北宽夹道,然后便瞧见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其后便是贾琏和王熙凤所居的大院。 进了半大门,贾瑛便径直到正房去,一进屋发现贾琏正和王熙凤在用早膳。 “瑛哥儿,用早膳了没?”王熙凤用一双丹凤三角眼看着贾瑛,心底有些狐疑,素日他是鲜有来此的。 而且看样子是神情焦灼,气息微促。 贾瑛定了定神,直接开口道:“凤姐姐,我有急事找琏二哥帮忙。” 王熙凤对面的桌炕上,正坐着一个形容俊朗、面皮白净的男子,他趁王熙凤的注意力都在贾瑛身上时,暗中与王熙凤身后的丫鬟平儿来了个眉目传情。 不过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人家平儿只是横了他一眼,然后也把视线停留在面冠如玉的贾瑛身上。 “找我帮忙?”贾琏以为贾瑛是找王熙凤,没想到居然是找自己,这可是头一回见。 贾政虽是这“敕造荣国府”的真正主人,但因为贾政不惯俗物,其长子贾珠又一心准备科举,所以荣国府日常事物都由王夫人授权给贾琏夫妇帮忙料理。 王熙凤虽然能帮李纨料理对内事务,但毕竟不能像男子一样可以在外抛头露面,交际应酬。 因此贾琏往日都是负责荣国府对外沟通的事宜,算是荣国府的对外联络人。 贾琏喝一口茶,抬眼瞧了瞧贾瑛,因问道:“瑛兄弟去外头最多的也是义学了,如果是调皮捣蛋,被太爷打了板子,那我可帮不上忙。再说了,有二老爷在,我也不敢管呐。” “胡咧咧什么?”王熙凤嗔怪地啐了一声,笑道,“瑛哥儿的功课可是义学魁首,又岂能挨板子,你真是白瞎操心。” 贾瑛无心跟他们绕弯子,直接冲贾琏说道:“琏二哥,我房里最新买了个叫晴雯的丫鬟……” 当下便把晴雯被时运赌坊强行带走的事儿,大致给二人讲了下。 然后贾瑛才再次恳求道:“琏二哥见多识广,可否听过时运赌坊和洛神帮?” 第028章 事与愿违晴雯泪 王熙凤院内。 乍听贾瑛问及,贾琏不禁皱眉思索,而后看了看贾瑛,道:“这洛神帮应该是时运赌坊的实际掌控者,那儿我也去过几次,着实是个销金窝子。” 又看了看王熙凤,嘿嘿笑道:“不过我手里向来没几个钱,也就是去见见世面。” 王熙凤一听之下,瞪了一眼贾琏,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不过也算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是这么着急忙慌,是为了救一个叫晴雯的丫鬟。 对于晴雯,王熙凤倒是记得,毕竟那身段样貌,绝对是丫鬟中的顶尖儿。 “瑛哥儿,不过是一个外面买来的丫鬟,你犯得着如此么?”王熙凤轻轻一笑,丹唇微启,劝道,“我看呐,你也甭操心了,如果实在是缺丫鬟,你就把平儿收到房里。” “那丫鬟模样是俊,但我们平儿娇俏惹人怜,一点也不差,而且聪慧干练,等你以后自己开府后,绝对是料理事务的一把好手。” 在王熙凤看来,贾瑛只不过是见人家晴雯生的好看,这才特别重视。 而一直以来,王熙凤始终想找个由头将平儿从自己身边弄走,奈何平儿心思玲珑,处事谨慎,贾琏虽百般纠缠,却从未得过手。 但越是这样,越让王熙凤有危机感,生怕一着不慎,平儿先有了身孕,再母凭子贵,抢了她的主母之位。 对于王熙凤的善妒之心,平儿自然早已看透,但却无法说透,只能夹在王熙凤和贾琏之间寻生存,一个也不能得罪。 是以,平儿乍听王熙凤要将自己送出去的言论,玉容微颤,咬了咬嘴唇,内心却一喜。 眼前的这位少年可是刚刚被敕封为“金陵侯”的,将来可是要入住侯爵府的,若是能远离荣国府这个是非之地,自然是无不欢喜了。 贾瑛其实也是心中一动,但眼下有求于贾琏,哪敢应承,只面色一紧,不置可否。 反而是贾琏立时心中窝火,但也不便发怒,只是大笑一声,道:“你可真会说笑,平儿是你从王家带过来的陪房丫鬟,怎能给了别人?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么?” 而又对贾瑛毅然道:“而且这丫鬟既然已经被兄弟买了回来,那自然就是我荣国府的人。我堂堂百年国公府,要是被人如此欺侮,岂不是没脸在‘四王八公’圈里混了?” 说着,饭也不吃了,放下碗箸,就拉着贾瑛往往急急走去。 —— 京都,洛水南岸,安众街。 从吴贵家里出来,晴雯就被带至街西的一处繁花之所。 坐在一顶小轿中的晴雯,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外头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心中凄苦,愁肠百结。 家境败落后,随母亲来京投奔舅舅家,没想到遇上“狼舅奸兄”,不但银钱被骗光,而且还受尽折磨,最后母亲郁郁而终。 人殁了后,连一幅像样的棺材都置办不起。 原以为卖身于荣国府,可以换来母亲安葬,以及自己的一身安稳。 没想到事与愿违,甚至作为一名丫鬟,仅仅是那一晚伺候了贾瑛更衣。 如今落入强人之手,万一被卖到那见不到人的去处,不如一死了之,即便是死也要干干净净的走了。 念头至此处,晴雯俏脸流下两行清泪,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 只有手中紧紧握着的一把剪刀,才让她有了等待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先前来自赌坊的一群凶狠的打手,突然闯入吴贵家里,在得知吴贵并没有从晴雯身上算计到银子,登时大怒。 不由分说地想要大闹晴雯母亲的灵堂。 于是,自然不免惹得茗烟等四小厮大大出手,后者却又不敌那些拿着棍棒的凶徒,很快落败并失去战斗力。 眼见茗烟等人的惨状,一身素白麻衣的晴雯,终挺身而出,手持剪刀,冷眼怒视群敌,誓死护卫灵堂,生怕母亲死后也不能安宁。 那些打手的领头,眼见晴雯姿色不俗,也知打砸灵堂并无甚用处,当即就要绑了晴雯,然后准备卖了钱抵债。 谁知晴雯性子倔强刚毅,拿出剪刀直抵脖颈处,并说不准任何人碰她自己,否则当场就抹脖子,大家一了百了。 最后还要求这些凶徒,必须找一顶轿子,否则也决意不从。 领头闻言立时暴怒,但一想到凭借晴雯的花容月貌,定然可以卖个好价钱,如此也算完成收债任务,说不定还有盈余。 于是,权衡利弊之后,这才有了晴雯明明是被劫走的,却偏偏还享受着四人抬轿的优渥待遇。 来自赌坊的这一伙人,四人抬轿悠悠走着,其余众人分散在轿子前后,浩浩荡荡朝街西行去。 围观的路人,不知情下,还以为轿子里坐的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但有的人却认出领头的乃是‘时运赌坊’的护卫首领刘疤,他脸上从右眼角到左鬓角,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故得了这个外号。 这刘疤本来就威名在外,再加上那道疤痕带来的冲击力,更是让迎面走来的人,如遇瘟神,赶紧早早避让,以免不小心冲撞了他狰狞可怖的脸。 “真是造孽呀,这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姑娘遭了殃,看样子是要被卖到醉花楼了。”街道南边,布行的一位老掌柜,正好看见掀起帘子探出头的晴雯,忍不住叹气自语。 再往前走两条街,便是京都内有名的花街柳巷。 一名年轻的伙计,也瞧见这一幕,疑问道:“掌柜的,此话怎讲?好端端的姑娘,为什么要卖到醉花楼?而且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掌柜眼见刘疤等人已经远去,顿时冷笑道:“你没看见那个瘟神刘疤么?他可是时运赌坊出了名的讨债人,不但为人凶狠,脑子也很灵光。一旦上门讨债,逼人贱卖家产都不算什么。” “这个瘟神最厉害的是,手段通天,但凡是有点姿色的女子,都被他卖到醉花楼用来抵债了,而且勾结老鸨,暗地往死里压价,若是欠债太多的,以后还得接客来偿还。” 年轻伙计又伸脖子看了一眼那一顶轿子,啧啧道:“那还真是可惜了,那位少女虽身着麻衣,但真是好相貌,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美人儿。” 布行内,有两名少年正在挑选锦缎,乍听老掌柜和伙计的对话,不禁都齐齐朝大街上望去,惊鸿一瞥间,正好目睹晴雯的姿容,登时眼中都一亮。 一位微胖的少年嘿嘿一笑,道:“要想俏,一身孝。古人诚不欺我也。” 另一位剑眉如墨,英姿贵气的少年,则放下手中的锦缎,无奈道:“看样子这位姑娘是正在为亲人祭奠守灵,却不想遭贼人强掳。已经够可怜了,俊哥儿,你还有心思取笑人家?” 随即神色微冷,愤然道:“天子脚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发生,当真是不把我们‘巡捕营’放在眼里。” 言罢,对身边的一名随从吩咐一声,然后不由分说,拉着微胖少年,离开布行,并朝晴雯轿子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第029章 逗蜂轩兄弟合谋 荣国府大门外,贾瑛刚骑上马驹,便收到了系统发布的任务信息。 【挽金钗系统】 【主线任务:挽金钗之晴雯(待接受)】 【任务名称:帮助晴雯逃离虎口】 【任务详情:因晴雯姑舅表哥吴贵欠下时运赌坊的大额债务,晴雯惨遭殃及,请你及时搭救晴雯,使其免受卖身之祸。】 【任务奖励:金钗20支】 一眼看到那个“任务辅助”是灰色后,贾瑛内心是忍不住想吐一口老血,先前【前置任务:提升武学修为】因为开启了“任务辅助”,故梭哈了所有的金钗数量。 现在正是紧急使用的时候,却无金钗可用。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贾琏,眼见贾瑛面色郁郁,忙劝慰道:“瑛兄弟,莫要担心。我对那些赌徒之流有几分了解,他们是求财并不害命。” 又看了看贾瑛腰间悬挂的钱袋,笑道:“好在是袭人心思缜密,早早给你准备好银两了。倘若你我空手而去,那事情可能就不好办了。那些人可是亡命之徒。” 袭人看了看心神不宁的贾瑛,内心稍稍有些吃味,旋即又撇去不着调的歪念头,这次对贾琏盈盈道:“琏二爷,我家二爷就托你照顾了。” “这话可就见外了,自家兄弟,当然是理所当然了。”贾琏轻笑一声,一双桃花眼觑着神情悠悠的袭人。 袭人闻言,也蓦地面颊绯红,才知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不恰当的话,幸好贾琏没训斥。 “二爷,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也能助你一臂之力。”麝月说话间,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去打架的样子。 史湘云直接抓住贾瑛的手臂,央求道:“爱哥哥,我也去。咱们不是说过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 “云妹妹,快别这样,你当是去看热闹么?”贾探春扯了扯史湘云的衣袖。 贾瑛挥挥手,道:“谁也不准去,你们在家等着就是了,有我和琏二哥就够了。” 说罢,与贾琏打个招呼,疾奔而去。 两人一路疾奔,徐徐跨过架设在洛水东部的“光风桥”后,便直接行至安众街东头的“时运赌坊”。 此时已是上午十时,赌坊门前已是车水马龙。 贾瑛抬头看去,顿时神情有些凝重,眼前是一座三层气势宏伟的楼宇,一楼大门口正有七八个守门的彪形大汉。 在京都这地儿,能开起这等规模的赌坊,想必后台强硬,或是其中牵涉到的方方面面的关系,自然不容小觑。 贾琏看了看神情肃穆的贾瑛,笑道:“瑛兄弟,别那么紧张,咱们是带钱赎人的,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又不是来砸场子的。” 两人下马,将马匹栓好后,便直接往大门口行去。 “琏二爷,您里边请。这位爷看着面生呀。” 金字招牌下的一名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一见到贾琏便急急迎了上来。 “孙管事,这位是舍弟,政老爷家的二公子。”贾琏玉面一笑,介绍了贾瑛的身份。 孙管事抱拳拜道:“原来是瑛二爷,里边请。” 贾瑛停下脚步,直接开口问道:“孙管事,不知是否见到一位十二三岁的姑娘?” 孙管事立即堆起笑容,道:“瑛二爷说笑了,咱们这地儿鲜有女客来。更甭说什么黄毛丫头了,我自打来这儿后,就从未见过。” “有劳了,孙管事。”贾琏冲孙管事拱拱手,然后就拉着贾瑛就往赌坊里面走。 —— 宁国府内,逗蜂轩。 贾珍因昨晚贾家宗祠的牌楼无故起火,当时就害怕极了,当真以为是宁荣二公显灵了。 当晚又心有所思,便夜有所梦。 一场噩梦下来,今早起床后,顿觉全身湿透了,可想而知,梦境对于贾珍的影响有可怕。 最后终于不得不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秦可卿再美,哪有命重要?更没有这“敕造宁国府”的继承人重要! 但心中仍不免低落,万事索然无味。 但此时眼前之人却给他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贾珍看了看立于下首的赖大,再次问道:“那小子当真为了个丫鬟,跟琏二爷去赌坊了?” 赖大看了一眼站于对面的弟弟赖二,这才说道:“千真万确。不瞒老爷,那晴雯原本是吴贵那酒鬼要卖给小人家的,结果被瑛二爷一眼看中,这才给强行买了去。” “当时我就劝瑛二爷,这丫鬟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是小人先调教几年,然后再送到府里孝敬给老太太。结果他不但不听,还把小人大骂一顿。当真是……” 后面的话,赖大没胆量说出来,但意思在场诸人都明白。 赖二也跟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西府的瑛二爷呀,还真是个混世魔王,又是抢丫鬟,又是拆姻缘的。俗话还说,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他倒好,仗着老太太的恩宠,三番两次破坏蓉哥儿的好姻缘。” 一提这个“姻缘”,贾珍登时就气得牙疼病又犯了,侍候的一小厮赶紧拿出冰块给他敷上,痛意才稍减。 “过去的事就休提了。”贾珍就此揭过,反而对贾宝玉闯赌坊的事有了兴趣。 因问道:“这个什么赌坊有何来头?” “洛神帮。”赖大轻轻吐了三个字,却让贾珍心底惊奇一颗炸雷。 洛神帮的大名和凶名,在京都,甚至直隶省境内,那可是尽人皆知的。 这股势力主要活跃在洛水两岸,不管是青楼赌坊、酒楼客栈,还是漕运牙行等各行各业,凡是能赚钱的,洛神帮名下都有不少产业,或者参与分红的。 更有传言,这洛神帮的幕后掌舵人,很可能是某位王爷。 贾珍心念一转,突然起身说道:“这个宝玉太不像话了,小小年纪,竟为了一个野丫头而学人争风吃醋,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丢尽了我贾府的脸面?” “倘若再不知轻重,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岂不是会给我宁荣二府带来灭顶之灾?这还了得!” “我身为现任贾府族长,自然不能置之不理。赖二,你即可带人……” 刚说到此处,贾珍又改口道:“不,还是我亲自出面吧,这事儿容不得有任何差池。” 又吩咐赖二,道:“去把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也叫上,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于是,贾珍、贾蓉及贾蔷,以及赖大和赖二,并八个长随或小厮,离开宁国府,浩浩荡荡开向安众街。 第030章 荣庆堂纨凤交接 同时,王熙凤在贾琏走后,也放下碗箸,然后便和身边的大丫鬟平儿,急忙来到贾母院的荣庆堂中。 恰巧李纨和王夫人也在房里,正陪着老太太抹骨牌,紫檀木圆桌四周不时传来贾母的高乐声,以及不约而同的和笑声。 屋内一众丫鬟婆子,有在冰鉴里加冰的,有端茶送水的,有准备精致点心的,但都大气也不敢出。 整个堂里显得热闹又安静。 王熙凤来至绣帘外,人未进去,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飘入屋内,算是给贾母等人先打了个招呼。 贾母近日因贾瑛被敕封为“金陵侯”,故笑容比平时还要多了一些,几乎是合不拢嘴。 自从荣国公贾代善薨逝后,府内可少有这般惊天喜事了。 为了庆贺给贾瑛,爱摆宴席的贾母,终于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连摆流水席三天,不但邀请了东府的人,就连“四王八公”这一派的女眷,也下了请帖,高乐了三日。 当时贾瑛虽觉得有些过了,但又想着圣上降下皇恩浩荡,若不如此庆贺,岂不显得居功自傲,不屑一顾? 虽不至于说“藐视皇权”,但至少也会让圣上以为嫌弃封赏太少太低了。 于是,贾瑛便欣然同意贾母的安排,并极力配合,做足了高姿态。 —— 平儿掀起绣帘,王熙凤甫进屋,便一溜烟来到贾母身后,道:“老祖宗,有个事儿孙媳想要跟您汇报一声。” “你这个凤辣子,有什么事可汇报的?难不成是有喜了?”贾母反手轻轻碰了碰王熙凤的肚子,轻轻笑着打趣。 王熙凤不禁一愣,看了一眼李纨的小腹,这才向贾母撒娇道:“老祖宗真会说笑,不过珠大嫂子的珠玉在前,想必我也能沾沾喜气,指不定哪天就有了。” 贾母哈哈大笑,道:“珠玉在前,是这么用的么?你这个疯丫头是从哪里学来的?” 一时间李纨和王熙凤等人都陪笑一阵,顿时满屋子的珠翠都颤巍巍,晃得人眼晕。 王夫人下意识地问道:“凤丫头,别卖关子了,快说是什么事?可是与瑛哥儿有关?” “回太太的话,的确与瑛哥儿有关。” 王熙凤当下便把贾瑛与贾琏前往时运赌坊的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本兴致正浓的王夫人,一听王熙凤说了贾瑛和贾琏二人去了赌坊后,当即霍然起身,顿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王熙凤忙扶着王夫人坐下,劝慰道:“太太莫要担心,有琏儿照应着,也不会出了什么乱子。” 王夫人埋怨地看了一眼李纨,这才叹气道:“珠哥儿媳妇呀,你就不该轻易应了他。瑛哥儿这孩子年岁还小,又哪里能分清好坏?” “这哪是买了个丫鬟,分明是招了个狐媚子进家门,这还没侍候主子一天,反而就连累主子们以身犯险。” “趁早打发出去,没准是个下作小娼妇儿!好好儿的爷们,迟早要叫她教坏了!” 王夫人虽还未见到晴雯,但仅凭她又是戴孝之身,又偏偏惹出这一遭乱子,当下内心就判了晴雯的死刑。 拿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晴雯留在自己儿子房里。 贾母闻言,只是笑道:“昨儿个赖嬷嬷过来给我请安,也提了一嘴,说瑛哥儿为了这个丫鬟,还跟赖大起了好一阵儿争执。” “原本呢,赖大也是一片好心,知那丫鬟性子野了些,因此想着先到他们家调教调教,然后再孝敬给我使唤的。” 说到此处,贾母又看了看王夫人和李纨,道:“按理说我是最宠着瑛哥儿的,可他们赖家也伺候了我们家两辈子了,没必要为了一个丫鬟就闹得这么不愉快,免得外头人说我们薄情寡义。” 李纨面色有不自然,原以为是件芝麻小事,没想到闹出这样大乱子。 同时李纨也对赖嬷嬷一家人暗中鄙夷,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老太太这里告状了,而且只捡好听的说,对于赖大充当“老爷”一事,反而是只字不提。 一念至此,李纨本想插一句嘴,帮贾瑛多说几句,没想到却被王夫人抢先了,只好作罢。 —— 却说贾母的话音刚落,王夫人顿时接话道:“老太太,珠哥儿媳妇如今有了身孕,应少操心多歇息,这样才能安胎。我看呐,不如先让凤丫头代管家务。她和琏儿一个对内,一个对外,这搭配起来做事,也妥当一些。” 贾珠因一心准备科举,又在国子监读书,再加上不擅长料理外务,自然一切都由贾琏包揽。 但毕竟是李纨名义上掌家,因此贾琏不免有些事需要与李纨商榷,叔嫂之间多有不便。 “这样也好。”贾母拉着李纨的手,笑道,“你就安心养胎,这府里上上下下的麻烦事,就暂时交给凤丫头。我可是早就盼着我的重孙子出来了。” 王熙凤虽然是荣国府长房的媳妇,但也一直没有身孕,反而是二房的媳妇李纨先有了,所以贾母早就盼着她的第一个重孙子出世。 王熙凤与王夫人暗中对视一眼,并起身到贾母身后,一边捏肩,一边对笑道:“老祖宗,我生性莽撞急躁,恐怕难以独自管理家务,还是要多仰仗大嫂子才行。” 又对李纨笑道:“大嫂子,我也是协助你,往后你有事就多吩咐一声就是了。” 李纨神情淡然,只是浅笑道:“老祖宗和太太说的在理,一会我就把对牌转交给你。如此也能安心养胎,最近这几日的确是感到有些劳累,时间长了,身子真不吃不消。” 虽然李纨是自己的儿媳妇,但在感情上,王夫人一直是偏向王熙凤这个姑侄女,毕竟她们之间才是有血缘关系的。 这一点心思缜密的李纨,也自然能感觉出来。 自从王熙凤嫁入荣国府后,李纨的管家权就一步一步被架空了。 她本来就对料理家务不感兴趣,因而对此是乐见其成的。 如今能顺理成章地甩掉这个包袱,李纨心中总算舒了一口气。 眼见大权在握,王熙凤笑道:“老祖宗,我这就派来旺儿和来喜儿出去找瑛哥儿回来,赌坊那等腌臜之地,还是不要去的好。” 来旺儿和来喜儿都是王熙凤出嫁时的陪房,算是她在荣国府的嫡系。 “多带几个人,”王夫人忧心道,“叫周瑞也去,多带几个人,速度要快。” 周瑞是王夫人的陪房,其妻周瑞家的,也是王夫人最信任的人。 贾母道:“林之孝也带上,他可是京都的‘活地图’。” 就这样,凭借“晴雯风波”,王熙凤才算彻底接管荣国府的治家大权,而其上任后要干的第一件事“寻瑛哥儿”,就这么轰轰烈烈来开帷幕。 在林之孝的带领下,一行人快马加鞭,朝安众街奔去。 第031章 时运赌坊赢宝官 安众街,时运赌坊。 贾瑛和贾琏进入赌坊内部后,才知其中别有天地。 大堂挑高深阔,内部装饰奢华考究,端的上是富丽堂皇,颇有种后世豪华赌场的韵味。 贾瑛却没心思欣赏,只是暗中留意周围的环境格局,并思索晴雯的可能藏身之所。 往里面走了走后,贾琏眼见贾瑛凝眉不语,便低声道:“你刚才这么问,他肯定说没见过。这赌坊讨债是由专门的人负责的。跟这个孙管事不是一个路子,人家才懒得计较。” “琏二哥,你说他们会把人藏到哪儿?”贾瑛放眼望去,只见视野内满是黑压压的一堆人,各种押注叫喊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但真要找一个人,还真是大海捞针。 贾琏指了指二楼,介绍道:“这一楼的大堂都是给一般平头百姓玩乐的,这二楼才是真正的豪赌雅间,听说上楼的门槛是一千两银子。” 贾瑛瞟了一眼三楼,因问道:“那三楼呢?需要多少银子?” “我的瑛二爷呀。”贾琏闻言后,不禁一怔,笑道,“三楼就甭想了,那可是要上万银子才能上去,而且还必须是必须持有赌坊的‘时运亨通’牌子方可上去。” 说话间又瞧了瞧贾瑛腰间的钱袋,问道:“你带了多少钱?要不咱们先玩两把?这样才方便打探消息。” 贾瑛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与其没头苍蝇的乱跑,不如倒逼管事的人出来,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闻言,贾琏却是一头雾水,不过眼见贾瑛同意玩两把,他就没多想其他的了。 一直以来,贾琏的私房钱被王熙凤管得死死的,哪里有闲钱常来此地高乐? 如今,正好借此良机,一定要尽兴而归。 ——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一方桌台前,玩的是最简单的掷骰子,押大小。 “琏二爷,最近又存下私房钱了?”这一桌开宝的宝官是个浓眉大眼的大汉,敞开胸膛,露出黑毵毵的两丛长毛,一见到贾琏,便咧嘴笑了。 说话间,又把目光停留在其身旁的贾瑛身上,只觉他虽岁年不大,不但清颜如玉,更难得是气质沉稳从容,星眸湛湛有神,给人一种豪门贵族的气派。 贾琏尴尬一笑,将贾瑛拉到身前,嚷嚷道:“容我给大家隆重介绍,这位便是在下的堂弟,贾瑛。” 那宝官闻言立时恭维道:“原来是瑛二爷,失敬失敬。” 同时,围在桌前的几个赌客都紧紧盯着贾瑛。 “原来这位就是那‘衔玉而诞’的瑛二爷,果然与众不同。” “废话,自古成大事者,哪个不是一出生便有异象?我看瑛二爷将来必是第三个荣国公。” “这你就胡唚了,荣国府的爵位已经被降到一等将军了,再说爵位仍在长房那边,论第一继承人,也应该是琏二爷才对。” 贾瑛没工夫听这些赌徒在那儿嚼舌根,而且大堂内本来就炎热,这群爷们更是臭汗淋漓,多待一刻都是遭罪。 于是,戳了戳贾琏的后腰,示意他干正事。 贾琏轻咳一声,笑骂道:“都别在这儿喷粪了,赶紧开宝。” 那宝官见状,便拿起骰蛊,在桌台上方,左摇摇右晃晃,惹得一众赌客的视线,都紧紧追着那骰蛊移动。 唯有贾瑛面色淡漠,双眼紧闭,仔细聆听骰蛊内的音色变化。 说起来,贾瑛对于玩骰子也是个中高手了,毕竟这个时代没啥好玩的娱乐活动。 平日里,要么是跟贾探春解九连环,要么是跟贾迎春下棋,闲暇之余,还跟袭人、麝月等一众丫鬟玩骰子。 凭借深厚的内力,他在听音辨骰子点数的造诣上,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因此,跟这些下人玩的时候,贾瑛明明能听出点数,却总故意输,致使众人都特别爱跟贾瑛玩骰子,毕竟“送财童子”谁不爱。 未几,宝官手中的骰蛊停下来,紧紧倒扣在桌台上。 见状,赌客们纷纷下注。 贾琏可没带银子,但贾瑛早已把钱袋交到他手里。 是以,贾琏忙问道:“咱们是押大还是押小?” 贾瑛淡淡笑道:“押大,我喜欢大的!” “还是大吗?我记得上一把就是大的。”贾琏闻言,不禁有些犹豫,毕竟这可是玩骰子,又不是逛勾栏、品粮仓,大小无所谓,重要的是押对宝。 此时,大部分赌客都押小了,毕竟上一把可是大的。 贾瑛看了一眼那位气定神闲的宝官,仍坚持道:“琏二哥,输了算我的,反正是消遣的玩意,谁还在乎个输赢?” 眼见贾瑛如此潇洒自如,贾琏登时二话不说,直接在“大”的上面,押了十两银子。 众人押宝后,只见宝官揭开蛊来,三枚骰子加起来总共十二点,买“大”的赌客们纷纷欢呼,买“小”的却是垂头丧气。 贾琏捧起一锭十两的银子,哈哈笑道:“咱们运气不错,开门红!” 下一局又要开宝,贾琏再问,贾瑛仍然坚持押大。 这让贾琏又是一阵纠结,因为眼看着大家都纷纷下注“小”了,毕竟连续两把“大”了,不可能第三局还是。 “听我的,琏二哥,下注五十两。”贾瑛随口回复了一句,然后环顾四周,想要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结果毫无收获。 在众人的注视下,贾琏选择了盲目信任贾瑛,反正钱又不是他的。 适才,听骰子落定后,贾瑛早就听出是十六点,故胜算在握,完全没有一丝犹豫,除非宝官作弊。 而后开宝,果然是十六点,又是押大的赢了。 第三轮的时候,贾瑛听到骰子落定的点数是四点“小”,却故意押大,但仅仅是输了十两银子。 但如此倒是让宝官心中大舒一口气,还以为遇到赌神了,没想到只是运气好一些而已。 第四局,押大,赢了五十两银子。 第五局,押小,又赢了一百两银子。 之后,又开了几局,贾瑛顿时超神了,逢赌必赢,最后贾琏赫然发现手里的银子,不知不觉已经积攒到一千两银子了。 此时,那宝官再无先前的轻松惬意,反而是满头大汗,暗地里恨死贾瑛了。 最可气的是,后面几局,众人眼见贾瑛总能押对宝,故开始跟风起来,如此更增加了赌坊的损失。 那宝官露出一副哭丧脸,有些哀求地看着贾琏,道:“琏二爷,咱们是不是见好就收?再这样玩下去,小的可就要被打断腿脚了。” “这个……”贾琏闻言一怔,看了看眼前小山似的银子,心道:“瑛哥儿今天大杀四方,恐怕我这辈子输过的钱都赚回来……” 就在贾琏思索的时候,贾瑛却冷笑道:“难道京都第一赌坊,连这点银子都输不起么?” 话音甫落,众赌客顿时同仇敌忾,争先恐后地嚷嚷起来,尤其是赔钱太多,想要捞本的部分人群。 一时间,这一桌台四周顿时躁乱起来。 第032章 幕后老板于烈虎 众安街,时运赌坊。 三楼一处雅间内,一位面皮白净,身体肥硕的男子,正听着下头人的汇报。 此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上唇留着两撇花白小髭。 他右腕戴一只汉玉镯,左手拿着一个翡翠鼻烟壶,俨然是个养尊处优的大乡绅模样。 “虎爷,老高那一桌有点棘手,这会子已经输了一千两银子了。”一名身材干瘦的男人躬身说着。 这位虎爷,正是时运赌坊的老板,于烈虎。 闻言,于烈虎神情淡然,只是低头摩挲着翡翠鼻烟壶,随意问道:“什么来头?赢钱不要紧,别是遇到来砸场的硬茬子就行。” 干瘦男子立即答道:“是跟荣国府的琏二爷来的,只有十岁出头,好像是什么‘瑛二爷’?” “十来岁?瑛二爷?”于烈虎细小的眸子里顿时露出精光,终于抬头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干瘦男子。 “贾琏那个草包不像是骰蛊高手,难道那小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出千’?”于烈虎皱眉追问。 干瘦男子摇头笃定道:“小的也在旁仔细观察了,那小子身体根本不挨着赌桌,因此,绝无出千的可能性。倒是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赌坊老板于烈虎终于露出一丝好奇,示意干瘦男子继续。 “每次老高掷骰子的时候,那小子都双目紧闭,神情严肃,似乎……似乎是在听骰子落下的点数。”干瘦男子越说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是以最后语气越发肯定。 听到此处,于烈虎终于放下鼻烟壶,挪起身子,然后走出雅间,立于雕花栏杆前,朝楼下大堂俯视,目及之处,正是贾瑛所在的赌桌。 不用干瘦男子指认,于烈虎便在混乱嘈杂的人群中,一眼锁定那个面容稚嫩,却英姿挺拔,气度不凡的少年郎。 虽然只有十岁,但其身姿修长,身高不比十三四的少年低,而且其气度沉凝,那架势丝毫不输于二三十岁的成年人。 再加上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腰悬玉带,更显得出身不凡,家世显赫。 彼时,于烈虎正好瞧见贾瑛押注了那一局,所持银两已累积到一千两。 “听说荣国公贾代善是一位文武双全的绝世高手,难道一身绝学都传授给了这小子?” 只是粗看几眼,于烈虎便猜到贾瑛定然是因内功精湛,这才耳聪目明,仅凭凝神细听,就可分辨出不同点数骰子落下的声音。 于烈虎虽然是入了流的三品武者,但若非长期浸淫此道,绝对不能轻易在嘈杂的环境中,准确分辨骰子的点数。 而贾瑛能不费吹灰之力做到这一点,除了长期练习外,还与他自身的武道修为有关,如今他已经是三品巅峰的高手了,只要突破瓶颈,便可进阶为二品高手。 “金陵侯。” 突然于烈虎心中一动,脑海深处蹦出这三个字来。 荣国府的贾瑛因献宝而获封金陵侯一事,在京都王公贵族圈早已传开,于烈虎也是昨日赴宴时听人提及的。 “你去告诉老高,让他继续开宝。不过可以用底牌试试那小子的真正实力。” 一个空有虚名的爵爷,于烈虎还不甚放在心上,但若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就要引起足够重视了。 “是,虎爷。”干瘦男子恭声应一声,然后火速朝楼下奔去。 而正当宝官老高犹豫之际,刚刚下来的干瘦男子,径直走到其身旁,并附耳低声道:“虎爷说可以用了。” 宝官老高闻言一惊,同时抬头看了一眼三楼栏杆后的于烈虎,这才重新收拾局面,准备开盘。 “瑛二爷,琏二爷,二位可以继续玩。”宝官老高嘿嘿一笑,“不过这次咱们得改下规则,玩个更刺激的,咱们一局定输赢如何?” “这……”贾琏一听,顿时犹豫,这意思是一次押注一千两银子了,万一输了,可就连本带利全赔光了。 贾瑛却不假思索,当即点头同意道:“正有此意,悉听尊便。” 宝官老高心中冷笑一声,又环顾四周,撇嘴道:“各位也要跟么?如果要下注的话,可是必须押上所有银子。” 众人一听,都觉得此举太过冒险,于是都收起刚刚押注的几两银子,准备做个吃瓜群众。 虽说那一僧一道捯饬的系统,虽说一切自有最好的安排,但贾瑛仍心念晴雯安慰,故立即催促道:“既然大家不下注了,那你我就一局定输赢,赶紧开局。小爷我等不及了!” 闻言,宝官老高暗自笑道:“既然你乐意输光,那就别管老子手下不留情了。” 下一刻,又开始掷骰子。 这次贾瑛没有闭上双眼,而是一眼不眨地盯着那宝官手中的骰蛊。 既然这厮如此胸有成竹,那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或手段,必须当心才是。 果然,就在贾瑛听到骰子点数总共是十四点的时候,只见那宝官在骰蛊落桌时,用小指快速在蛊边轻轻一推,而蛊边在骰子上借力一碰,顿时一枚六点的骰子翻了个,最后“十四点”巧妙地变为“九点”。 这一手法当真是阴险毒辣,如果贾瑛还像之前那样闭目听骰子落点,那势必要吃亏上当的。 若不是有十多年的浸淫此道,还真不能练成这巧妙的手法,也算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吧。 那宝官见贾瑛神情淡然,倒像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顿时心中宽心,于是佯作镇定,开口道:“瑛二爷,这会还是押大么?可还有胆子押大?” 贾瑛闻言,用清朗玉润的嗓音说道:“我这人从小就有个毛病,胆子很大,所以必须押大。” “别听他胡唚。”贾琏神色一变,整个人身子半扑在千两银子上,抬头对贾瑛劝慰道,“这次我们应该押小的,别中了就他的激将法。” 贾瑛自信一笑,拍拍贾琏的肩膀,道:“琏二哥,顶多是输光老本,也算不上什么?但倘若赢了,咱俩一九分,给你个跑腿费。” 饶是如此,贾琏仍恋恋不舍,但最终因熬不过执拗偏执的贾瑛,只好将千两银子推到“大”的上面。 宝官见状,高声吟唱道:“买定离手,瑛二爷,确定不改了么?” “啰嗦什么,赶紧开。”贾瑛看了一眼想要撤回押注的贾琏,忙不耐烦地催促。 “好,好,吃了!”宝官心花怒放,浪叫着揭开宝蛊,下一刻张大了口,再也合不拢来。 第033章 遭诬陷怒劈桌角 赌桌前的宝官,一手拿着盖子,眼睛瞪着跟铜铃似的,如何也不相信,好端端“九点”,为何又变成“十二点”了。 贾琏欣喜若狂,俊眉一挑,伸手嚷嚷道:“一千两银子,快赔来!” 口气得意,催促连连。 众赌客纷纷起哄,跟着吆喝起来,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这一桌成为全场的焦点。 这大堂里的赌客,一般也就输赢个几两或几十两银子,哪里见到过千两的赌资,登时眼睛放光,全都紧盯着贾琏身前那白花花的银子。 贾瑛淡淡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宝官,心中却轻舒一口气。 原来贾瑛早已暗中动用了内力,隔空曲弹,气劲透过桌面,传到蛊底。 三枚骰子一起翻了个身,变成四点、六点和两点,最终合成十二点“大”。 一听都逼迫自己交出银子,那宝官顿时面如土色,双目阴毒地看了一眼贾瑛,旋即心一横,“砰”的一下,伸手在桌上狠狠一拍,喝道:“琏二爷,你这位兄弟怕是‘出千’了吧?按照这里的规矩,出千者不但银子要全部留下,还要剁一根手指,以示惩戒。” “你放屁!我这兄弟第一次来赌坊,又怎会那路数?”贾琏急得血脉喷张,要不是贾瑛拦着,都想上去暴揍这厮一顿。 那宝官闻言冷笑一声,似乎是终于找到挽回损失的妙计,于是威吓道:“琏二爷,我念这位兄弟是初来乍到,又是荣国府的贵人,便免了这剁手指的惩罚。你们留下这一千两银子,便趁早儿回去吧。若是让虎爷知道了,可就难办了。” 贾琏一听“虎爷”之名,顿时有些犹豫,那可是京都有名的狠人,人称“笑面罗刹”。 “你说我出千?可有证据?” 贾瑛嗤笑一声,继续道:“虽然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尔等也不可给我乱扣帽子。即便是刑部定罪也要讲究个人证物证。” “难道凭你信口雌黄就要给我定罪?” 贾瑛说到此处,淡淡笑道:“既然阁下喜欢拍桌子,那咱们就赌拍桌子,这又有何难?” 说话间,贾瑛右手在桌子角上一拍,桌子角儿应手而落。 同样左手一拍,另一只角也掉在地上。 这一手徒手拍断桌角的功夫,登时令围观之人目瞪口呆,心想这瑛二爷才十一二岁的样子,没想到内功竟如此精湛,不亏是荣国公贾代善亲手调教出来的。 宝官虽相貌凶悍,却全是外家功夫,哪里懂得内功? 一瞧贾瑛这架势,登时为之气势所慑,嘴唇嗫喏几下,硬是没敢说出来一个字。 就在宝官进退两难之际,一位面皮白净,身体肥硕的中年男子,在几名扈从的陪伴下,从分开的人群里走过,来至桌旁。 宝官一看此人,忙迎上去,拱手拜道:“虎爷,小的该死,给您添麻烦了。” 来人正是闻讯而来的于烈虎。 “技不如人,就别给老子丢人现眼,快滚过去给侯爷磕头赔罪!”于烈虎一脚揣在宝官胸前,后者登时捂着胸口,险些岔过气去。 宝官眼见于烈虎到了,以为会责怪自己输钱,或是给自己挣回面子,没想到刚见面就是一顿脚踹。 长期混迹于此的宝官,立时绝对事情不对头,恐怕贾瑛的真实身份,就连于烈虎都有所忌惮,否则“笑面罗刹”何以至此? 一念至此,宝官虽不情愿,但不得不火速爬过去,对贾瑛磕头拜道:“请二爷恕罪,是小的该死,你就当我是个屁,饶了我吧。” 于烈虎走了过来,笑容堆满脸上,啐了一口那宝官,这才拱手说道:“侯爷光降,在下未曾远迎,还请侯爷宽宥。下人不懂事,冒犯了侯爷,也请勿见怪。” 贾瑛也暗中打量着来人,虽身体肥硕,但目中精芒闪烁,看起来似乎也是个内功精湛之人。 想必此人就是时运赌坊的幕后大佬之一了。 果然,贾琏在贾瑛耳边,低声介绍道:“这位便是赌坊的话事人于烈虎,人称‘笑面罗刹’,不可轻易得罪。” 贾瑛神情淡漠,眼神高冷,对于烈虎的做低姿态,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远迎就不必了,不论是谁,既然来到赌坊,就要遵从此处的规矩。” “本侯自幼耳聪目明,故能听出骰子落下的点数。这才侥幸赢了些许的银子,可贵坊的宝官却无端指责本侯,还污蔑本侯‘出千’,这恐怕是不合规矩吧?” 贾瑛这话一语道破自己屡屡押注得胜的法子,却令人无可挑剔,毕竟听音辨点数,也是赌术的绝技之一。 那宝官技不如人,还含血喷人,当真是无礼可恨。 同时,这番话虽然语气淡然,却暗含内劲威压,且占理在先,登时让于烈虎面色微变,此时若传扬出去,怕是要砸了时运赌坊的牌子。 一念至此,于烈虎怒从中来,对身后的干瘦男子吩咐道:“老七,剁此人一根手指,并丢到洛河里,任其自生自灭。” 随即又面带笑容,对贾瑛笑道:“侯爷你看,这样处置可否满意?” “这是贵坊的私事,本侯无权干涉。” 贾瑛玩味一笑,淡淡道:“可本侯应得的一千两银子,一文钱也不能少。” 两人说话间,那姓高的宝官早就被干瘦男子老七派人拖将出去,随即听见一声凄惨的叫声。 于烈虎堆砌满脸的笑容,悠然道:“那是自然,而且鉴于是鄙坊的过错,故理应双倍赔偿侯爷,才算符合江湖道义。” 话音刚落,干瘦男子老七便在于烈虎的示意下,拿出两张银票,恭敬的呈现于贾瑛身前。 “侯爷,这是时运钱庄的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凭此票可在各省的票号兑换现银,还请侯爷笑纳。”于烈虎看了看银票,对贾瑛解释道。 这个时候,围观之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来自荣国府的二爷,小小年纪就已经是贵为侯爷之尊了,怪不得连于烈虎都对其毕恭毕敬的。 有不知情的人便向附近的人打听,经过一番探问后,才得知人家贾瑛因进献宝玉有功,才被敕封的“金陵侯”,可以说是当今天子面前的红人。 如此圣眷正隆,试问何人敢硬撼其锋? 贾琏一见现场情势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忙伸手接过银票,笑道:“既然是虎爷的一番好意,那我就替我这兄弟收下了。” 同时,贾琏趁机开口问道:“虎爷,不知贵坊今天是否派人去长兴街吴贵家收债了?” 第034章 茗花坊里醉花楼 于烈虎闻言,面带疑惑,显然这种收债的芝麻小事,他一向是不管的。 眼见于烈虎看过来,干瘦男子老七思索半天,才不确定地问道:“可是长兴街的诨号叫‘多浑虫’的那家?” 贾琏不知此等诨号,忙看向贾瑛。 “不错,就是此人。敢问此人眼下身在何处?”贾瑛面容微动,淡淡问道。 “应该是刘疤带人去收账的。”老七又看着贾瑛试探道,“侯爷,敢问是不是刘疤冒犯了您?” “此人抢走了我府里的丫鬟。” 贾瑛话音未落,于烈虎顿觉烦闷不已,为何自己手下的一帮蠢货,屡屡要惹上这位爷? 却说贾瑛只是冷冷开口一句,剩下的都由贾琏一五一十地将晴雯一事告知于烈虎和老七。 老七一听,便面色大变,心中想起刘疤此人的做事风格,当即对于烈虎附耳低声道:“虎爷,刘疤并未回来,恐怕是要把人卖到醉花楼那边了。” “醉花楼?”于烈虎暗中嘀咕一声,旋即也面色不善,心中怒骂一声“蠢货”。 刚要跟贾瑛另说一番托词,却被贾瑛抢先问道:“醉花楼在何处?本侯的丫鬟,尔等竟敢明抢,而且还要卖到勾栏之所,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又转头对贾琏说道:“琏二哥,咱们也不用在此浪费时间,你我直接去京兆府走一趟便是。本侯倒要当面问问,这时运赌坊到底是不是在京兆府的治下。” 于烈虎立时迎了上来,拦在贾瑛身前,伏低做小,道:“侯爷请息怒,眼下最要紧的是咱们赶紧去醉花楼一趟,倘若晚了的话,恐怕对贵府上的丫鬟会有不利。” 老七暗中给贾琏一个乞求的眼神,贾琏忙在贾瑛耳旁说道:“兄弟,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咱们还是先把那个什么晴雯救出来,然后再找他们算账也不迟。” 贾瑛一听,默然点头。 于是一行人,在老七的带领下,御马来至安众街西南角的醉花楼。 —— 位于洛河南畔的茗花坊,是京都南城内最有名的花街,此处汇集着形色不一的青楼勾栏。 其中规模最大,名声最响的便是这叫做“醉花楼”的地方,号称京都城内最能掏空富人钱袋子的销金窝。 就连豪横京都的时运赌坊,都略逊一筹。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时分,各家院子里中都逐渐传出一片丝竹靡靡和欢笑之声,中间又夹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当真是笙歌处处,一片歌舞升平之象。 醉花楼二楼的牡丹阁内,此间的话事人陈赛花正上下打量着一身麻衣的晴雯。 刘疤盯着这位半老徐娘,猛地咽了咽口水,问道:“陈老板,这个丫头如何?不瞒你说,是我见过最美的小妞了,你只要买了她,再稍加调教,三五年后,保准夺得花魁大赛的头筹。” 陈赛花从晴雯身上缓缓收回目光,心道:“女要俏,一身孝。这老话儿果然没错。” 明面上却轻轻蹙了蹙眉头,不悦道:“小模样还算过得去,但家里刚死了人,也忒晦气了。再说了,人家至少要守孝三年吧,要接客怎么也要到三年后了。” “这三年又是吃我的,喝我的,一文钱都赚不到,我可是要做亏本买卖了。”陈赛花端起茶杯,一边喝着茶,一边隔着杯盖用余光观察刘疤的动静。 刘疤面色一怔,旋即又谄媚道:“陈老板,这可是个美人坯子呀,三年之内是不能挣钱,但三年之后,一旦高中花魁,那可是要日进斗金的。” “你要是不给个好价钱的话,那我就转手卖到扬州去,那里的盐商可是富得流油,听说还偏好养什么‘瘦马’之类的。”刘疤说话间,就想起身走人。 陈赛花眼见拿捏的差不多了,忙堆笑劝道:“老刘啊,你我都老相识了,咋还那么大的火气?要不我找两个姐儿帮你消消火?” 又看了一眼神情木然的晴雯,笑道:“这谈生意嘛,自然是要讨价还价的。再说了,扬州盐商虽然腰缠万贯,但又岂是那么容易结交的?去年我还想在扬州开一家醉花楼,结果我的人刚去扬州,就被人打回来了。” 一身素衣的晴雯,冷冷注视着二人的讨价还价,心中蓦然感到一阵悲凉。 她原来可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如今家族败落后,不但沦落到卖身葬母的地步,而且还要被卖到勾栏之所,当真是令人无限唏嘘。 此时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贾瑛得知此事后,能赶来救她一命。 但眼下她最需要的是时间,一旦双方达成交易,恐怕即便是贾瑛来了,也不太好办了。 忽然,晴雯看着陈赛花,计上心来,冷笑道:“陈老板,此人可不是跟你做生意来了,他实在是包藏祸心,你要是买了我的话,可就要惹祸上身了。” 刘疤一听,面色微变,怒喝道:“你这个小蹄子,可别含血喷人。我能藏什么祸心?陈老板,别听她胡唚。” “哦,小丫头,那你倒是说说,到底藏了什么祸心?”陈赛花摆了摆手,示意晴雯继续说下去。 适才,陈赛花眼见晴雯姿容绝世,一时间倒忘了问明身世背景了,若来历不明的话,一旦入手,还真是祸福难说。 而且说不定还能找出一些讨价的由头来。 晴雯冷笑道:“陈老板,我乃荣国府内瑛二爷的丫鬟,前几日刚签了卖身契。若你敢买了我,不怕得罪荣国府么?倒头来,恐怕是人财两空,还凭白遭荣国府嫉恨。” 刘疤一听之下,立时反驳道:“你不过是‘多浑虫’的表妹而已,又哪里是荣国府的丫鬟?陈老板,你可别被这丫头给蒙蔽了。” 陈赛花却信了三分,皱眉问道:“既然你是荣国府的丫鬟,可为何不一开始就言明?偏偏至此才说出来?” “是呀,你为什么在吴家时不说?”刘疤立时抓住了重点,厉声质问。 闻言,晴雯冷冷望了一眼刘疤,道:“当时你们气焰嚣张,又要扬言拆了我母亲的灵堂,我又哪里有机会说出口?况且即便我说出来,你们会信么?” “那此时你说出来,难道我会相信?”陈赛花越听越觉得,此事透着蹊跷。 近日传闻,那荣国府的瑛二爷可是因进献之功,被敕封了“金陵侯”,这事儿在王公贵族中早已传遍了,她也是偶然从那些公子哥的闲聊中听到的。 不管是荣国府的门面儿,还是金陵侯的圣眷,哪一个都不是陈赛花一个青楼老板可以得罪的,因此必须从长计议,再三斟酌。 况且,陈赛花瞧着晴雯通身的气派,倒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孩儿,绝对是受过良好教养的。 晴雯心念电转,在暗暗思量如何回复陈赛花的质疑,她现在需要的时间,多拖一些时间,便多一线希望。 第035章 不速之客鹤二爷 却说贾珍和赖氏兄弟,并贾蓉和贾蔷二人,一路纵马狂奔,好不容易来到时运赌坊,火急火燎冲入大厅,一问之下,才知贾瑛和贾琏早已离开。 时运赌坊大门处,大厅孙管事眼见贾珍似乎很关心贾瑛的去处,便陪笑道:“珍老爷,小的听说瑛二爷和琏二爷都去醉花楼了。” “什么,醉花楼?”贾珍闻言一怔,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来。 赖大忙凑过身来,低声说道:“老爷,这是京都城内有名的烟花之地。” 贾珍一听之下,心花怒放,面色却勃然大怒,斥骂道:“混账东西,小小年纪就混迹青楼,这成何体统?这不是丢尽我们贾家的脸面么?” “走,咱们也去瞧瞧,这个不肖子孙会干出什么羞辱祖宗的事来!”贾珍说着,便翻身上马。 赖大等人见状,也纷纷效仿,由赖大带路,浩浩荡荡,一路烟尘,扑向醉花楼。 贾蓉和贾蔷远远吊在队伍后面,互相对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不安。 但贾蔷很快便释然了,劝慰道:“蓉哥儿,你的胆子也忒小了。老爷这架势是去捉拿瑛二叔的,又不是冲着我们去的,又有何惧?” “也对,我这不是做贼心虚么?”贾蓉嘿嘿一笑,旋即又有些幸灾乐祸,“咱们也快快跟上,去晚了,恐怕要错过一场好戏了。” 前后脚的功夫,林之孝也率领来喜和来旺等人赶至时运赌坊,却得到孙管事同样的提醒,于是这一行人也急忙奔向醉花楼。 虽然两拨人,却心思各不同。 林之孝等人自然是想平安无事地将贾瑛带回家,从而替王熙凤在王夫人面前邀功,而贾珍和赖氏兄弟,分明是想看贾瑛的笑话,最好能身败名裂。 —— 长兴街,茗花坊的醉花楼,牡丹阁内。 面对陈赛花的质疑,晴雯故意凝神思索,刚要说出个像模像样的理由的时候,却被突然破门而入的一位客人给打断了。 “陈老娘,那个什么紫嫣姑娘,就是一根木头,毫无情趣而言,哪里、哪里是花魁!我说……呃,怎么叫半天不出来?” 这位不速之客,醉醺醺地便跌撞进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原来是金屋藏娇呐,想不到这里还藏着一个小美人。” 来人是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抬眼便瞧见俏丽在旁的晴雯,于是说话间,便硬生生扑过来。 见状,晴雯如受惊的兔子,登时窜出去,险些撞到房间内的那盏牡丹刺绣屏风。 陈赛花一见此人,登时心神紧张,忙扶着因扑空而险些摔倒的身子,温声劝道:“鹤二爷,这位姑娘可不是我醉花楼的人,你可别弄错了,小心麻烦上身。” 被称为“鹤二爷”的男子一听这话,登时酒意上涌,哈出一股滔天酒气,这才咕哝道:“二爷我有的是钱,不是你醉花楼的,也没关系。爷……就……就喜欢这个娇嫩劲。” “要想俏,一身孝,啧啧,这水蛇腰,削肩膀,真是……迷死人了!” 说话间,又扑向躲在屏风后面的晴雯。 对于晴雯的身份,刘疤也一时拿捏不准,但自从这位鹤二爷进门后,刘疤登时心中生出一个计策来,甭管晴雯是不是荣国府的,只要跟这位爷搭上线,即便真是得罪荣国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一念至此,刘疤登时起身,一个箭步,直接堵在屏风的另一侧,并高声喊道:“鹤二爷,你只管放心,我在这边守着,这小美人就是生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眼见前后退路都被堵死,晴雯情急之下,把心一横,直接扭腰挺肩撞向树立的屏风。 下一刻,屏风轰然倒下,晴雯也收不住身子,扑跌在屏风之上。 两只胳膊肘与地面磕碰,晴雯忍不住痛呼一声,旋即又忍痛想要爬起来,却陡然发现玉足被人用手箍住,丝毫动弹不得。 晴雯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位鹤二爷趴在地上,并用双手死死攥住自己的脚腕。 最可气者,这厮竟然表现出一种闻香入味的陶醉之状。 这让晴雯顿感一阵恶寒。 “快放开我!”晴雯拼命使力一顿乱蹬,结果鹤二爷的双手,如铁钳一般,牢牢锁住自己的小腿,竟然使不出一点气力。 陈赛花见状,想要上去帮忙劝说,却被刘疤伸手拦住了。 刘疤冷哼一声,低声道:“陈老板,我劝你切莫多管闲事。鹤二爷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只要有他在,就是‘四王八公’都来了,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可……”陈赛花面色焦急地看着被鹤二爷抓住双脚的晴雯,想要说什么,却只说了一个字,再也说不下去。 诚然,有这位鹤二爷在,是不怕荣国府的。 但陈赛花是开门做生意的,讲究的是四通八达,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顾及到。 而且那位瑛二爷可是当今圣上新近敕封的“金陵侯”,万一他一会子过来寻人,目睹晴雯被欺侮的情形,岂不要与鹤二爷大大出手? 两位二爷,都是王公子弟,不管哪一方受伤了,或闹出人命,她陈赛花可就是要关门大吉了! 陈赛花思及此处,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袭遍全身。 眼前的局面,倘若处理不好,可是要有灭顶之灾的! 而此时的晴雯,眼见双腿用不上劲,于是心思一动,便挪了挪身子,伸出十指,胡乱朝鹤二爷那张还算俊俏的脸上抓去。 正半醉半醒,陶醉少女玉足芳香中的鹤二爷,怎么也想不到,晴雯有此意招。 登时未及防备之下,两侧脸颊都给抓破了一道口子。 “啊……” 鹤二爷惨痛一声,响彻醉花楼的三层楼宇。 同时这些刺痛,也让醉酒的鹤二爷瞬间清醒了过来,大半酒意骤然敛去。 吃痛之下,鹤二爷不禁松开了手,是以晴雯得以从虎口脱险。 而鹤二爷双手一抹脸颊,低头再一看,血迹斑斑,登时气冲头顶,指着想要冲出房内的晴雯,骂道:“都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把这个小蹄子抓住!” 原本守在房门口的四名家奴壮汉,不待主子吩咐,早已抢先拦住了晴雯的去路。 第036章 弹指单掌救晴雯 二楼牡丹阁内。 鹤二爷舔了一口自己的鲜血,旋即阴沉着脸,大步流星,踏向被家奴按压在地的晴雯面前。 “你倒是跑呀!怎么不跑了?” 鹤二爷伸出右手,面现凶光,一把掐捏着晴雯尖俏白皙的下巴颏,阴恻恻地说道:“你再敢多走半步,信不信爷让你去跟你守孝的人一起陪葬!” 晴雯脸色煞白,死命咬住贝齿,抿着香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转瞬间,晴雯的一双秋水眸子陡然间睁大,眼见视线内一张血渍呼啦的嘴唇朝自己印了过来。 “二爷,救命啊!” 绝望彷徨之际,晴雯先啐了一口鹤二爷那张血迹斑斑的脸,然后下一刻发出尖叫求救声。 此时,贾瑛正和贾琏刚来到一楼大厅。 乍听此音,贾瑛顿觉耳熟,于是在贾琏的错愕中,纵身一跃,犹如惊鸿掠水,眨眼间,便飞至二楼的牡丹阁门口。 人还未落下,便一眼瞧见被人按压在地的俏丫鬟晴雯。 又眼见一男子抡起手掌,毫不留情地即将扇向极力挣扎的晴雯。 不容多想,贾瑛凌空屈指一弹,一道内力劲气,划破空气,极速朝男子的胸前袭去。 —— 却说鹤二爷本想一亲芳泽,不料晴雯一口痰液啐了过来。 如此近距离,想要躲过一劫,可谓艰难。 于是鹤二爷索性不躲,反而是大口一张,将带着少女气息的香津吸入口中。 而后还咂摸几下,喉结蠕动间,一副醉心享受之态。 再后来,就是暴怒之下,一巴掌掴向少女那张泫然欲泣的清丽脸庞。 一想着,这张少有的绝美脸颊上即将被自己一巴掌扇的红肿,鹤二爷就顿时热血沸腾,浑身舒爽。 这种心理急剧转变,其实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想象很美好,但往往现实很残酷。 就在距离少女滑腻白皙的肌肤尚有半寸时,一道狂暴的劲气激射而来,目标正是鹤二爷胸前的膻[dàn]中穴。 此穴乃人体关键要穴,一旦被击中,轻则内息错乱,重则武功尽失,沦为废人。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危机时刻,鹤二爷自然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果断收回右掌,同时身子向右倏然横移半尺。 那道劲气擦着鹤二爷的右肩掠过,并势头不减,继续破空而行。 好巧不巧,彼时刘疤正好在鹤二爷身后站着谄媚待命,哪成想有此奇袭。 再加上本身功力,跟师从名家的鹤二爷差远了,根本来不及闪躲。 下一刻,劲气肆虐而来,从他膝盖处破体而入,顿时钻心剧痛传来。 一时间,刘疤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 鹤二爷双目喷火,怒视着从空中缓缓飘落的清逸俊美少年。 “二爷……” 晴雯喜极而泣,抬头凝视着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他如黑暗中,那一道从天而降的神奇之光,带来无限憧憬。 贾瑛卓然立于回廊中,给了晴雯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而目若凝冰,直射正抓住晴雯臂膀的两名扈从。 “放开她,饶你们不死!” 少年的话,一字一句,犹冰似铁,铮铮而发,顿时令他们不寒而凛。 “你是个什么东西?给老子装模作样?还有,凭你也配称二爷?” 鹤二爷一听晴雯对贾瑛的称呼,登时妒火中烧。 “他娘的,愣着干么?还不给我上?”鹤二爷咆哮一声,又不解气地一脚踹在正抱膝痛呼的刘疤小腿肚子上。 可以想象,刘疤经此一踢,顿时吃痛加倍,疼的几乎都淌出眼泪来。 四名扈从,遂放开晴雯,朝贾瑛挥拳砸去。 在他们看来,这个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武功深不可测,就连自家主子都险些吃亏,他们身手平平,又哪敢托大? 不见贾瑛有何动作,四人只是觉得眼前一个人影倏忽飘过,下一刻视线内便失去了少年的身影。 而晴雯身体一经恢复自由,便想都不想,朝贾瑛身边疾奔而去。 不料,伺机而动的鹤二爷,早已暗中留心,几乎同一时刻,向前疾掠直扑,五指箕张,朝晴雯后心抓去。 此招,他蓄谋已久,故不论身法速度之快,抑或探抓角度之精妙,都足可令人称赞。 但很不幸的是,他遇到了生平的最强劲敌,终究要慢上半拍。 遽然间,鹤二爷不禁双目一凝,只见那少年身如闪电,形若鬼魅,竟然后发先至。 那身姿如惊鸿起舞,飞临晴雯头顶上空三尺处,右掌幻化出万千道掌影,又似剑气弥漫,化作点点星光,朝鹤二爷席卷而去。 那鹤二爷眼见敌人掌力诡异,又一时间彷佛笼罩自己全身各处,只好化抓为掌,同时内力全力催动,准备径直迎上少年如落英缤纷般的掌劲。 终究避无可避,双掌互抵下,内劲交炽。 鹤二爷顿时感到掌间一震,手心滚烫如火,犹如烈焰炙烤。 而后狂暴内劲吐露而出,致使鹤二爷不禁噔噔噔,连退三步,方止住身子。 那边厢,贾瑛悠悠然,收回修长精美、温润如玉的右手。 而同时,左手还轻轻揽上晴雯的纤细腰肢,将其半抱于怀中。 鹤二爷在陈赛花的搀扶下总算站稳身子,不至于趔趄[lièqie]失态。 “你到底是何人?”鹤二爷脸色铁青,冷眼直视着依偎在一起的二人。 经此一役,鹤二爷残留的那丝酒意总算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自己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一掌逼退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以后又如何在偌大的京都立足? 晴雯螓首紧贴在少年不失宽厚的肩膀上,微微丰盈的柔雪,渐隐渐浮,只觉芳心咚咚乱跳,俏脸煞白,眼中仍是一副惊骇欲绝的神色。 “我来晚了。还好,不算太晚。” 贾瑛轻轻拍抚少女微微盈颤的粉背,同时少年温醇清朗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犹如一道静心凝神的符箓。 而适才合围贾瑛的四名扈从,只因用力过猛,不意竟扑了个空,登时止不住势头,径直朝门外冲去。 若非有回廊上的栏杆挡着,恐怕他们早已落得个跌入大厅,摔断胳膊腿的结局。 饶是如此,他们也都不免半个身子挂在栏杆外,晃晃悠悠,顿时吸引了厅内众人好奇的目光。 第037章 皇亲国戚鹤二爷 眼见贾瑛对自己的问话置之不理,反而是在那里与小美人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你聋了吗?你可知老子是谁?”鹤二爷为之气结,但并未再有莽撞之举,毕竟刚才已经在人家手里吃了两个暗亏。 很显然,这位锦绣少年,虽然看似年龄不大,但一身武功深不可测,自己贸然出手,并无战胜的把握。 此外,在这京都城内,他的家世虽然显赫至极,但他也深知天子脚下,卧虎藏龙,说不定人家有什么通天大背景。 一旁的老板娘陈赛花,趁着罢斗的空隙,忙打圆场。 “二位公子爷,万事好商量,切莫动手伤了和气。” 陈赛花苦笑一声,重施脂粉的脸上又堆起讨好的笑容,和声劝道:“这会子正是靖武卫巡街的档口,万一惹来他们的注意,可就不得了。” 鹤二爷冷哼一声,骂骂咧咧道:“什么狗屁靖武卫,敢抓老子试试?信不信立马我调一队龙鳞卫来?” 陈赛花闻言,无奈之色更浓,但也明白他的确能有这能耐,可一旦龙鳞卫和靖武卫在醉花楼起了冲突,那可就要关门大吉了。 跌坐在地上的刘疤,经点穴止血后,终于缓过神来。 眼见双方局势渐冷,忙一瘸一拐地来到鹤二爷身边,小心提醒道:“鹤二爷,那丫鬟是小的要卖给醉花楼的,如果您喜欢的话,小的愿意进献给鹤二爷。” “当真?”鹤二爷心头一喜,旋即这才正眼看了一眼刘疤,“倘若果真如此,爷重重有赏。” 现在已经不是单纯为了一个美丫鬟的事了,而是意气之争,脸面之争! 见状,陈赛花暗地里冷冷瞪了一眼刘疤,心道:“真是个蠢货,都这会子了,还看不出来?这丫鬟的主子又岂是那么好惹的?没准还真是荣国府的来头!” 有了刘疤的说辞,鹤二爷便心里生出一个主意,至于刘疤说的话是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鹤二爷向前跨了几步,走到距贾瑛身前两尺之处,傲然道:“我不管你是谁,凡事都得论理。这个丫鬟既然是属于他的,而他又愿意馈赠给我,那这个丫鬟现在就是我的东西了。” 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来,冷然道:“不过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一千两银票,就当是你转让给我的费用了。” “听小爷一句劝,拿了银子,赶紧走人,否则叫你今天出不了醉花楼!你……” 可没想到贾瑛完全无视鹤二爷的叽叽歪歪,反而是直接从其身边跨过,径直走向刘疤所站之处。 晴雯紧紧挽着贾瑛的手臂,亦步亦趋地跟着。 正在这个时候,贾琏和于烈虎等人,终于寻了过来。 “鹤二爷,你这是……” 一到牡丹阁的门口,于烈虎就双目一紧,视线直直落在面颊染血的鹤二爷身上。 转即又看到贾瑛正一步一步,逼向正在踉跄后退的刘疤。 见状,于烈虎忙冲着贾瑛的背影,高声喊道:“侯爷,您息怒,俗话说,不知足无罪。刘疤要是知道是您府上的丫鬟,又哪里敢动一根毫毛?” 先前刘疤只是被贾瑛散发出的气势所震慑,如今又听于烈虎称呼贾瑛为“侯爷”,登时面如土色,直到此时方知自己真真是惹下了滔天之祸。 一念至此,刘疤想也不想,“扑通”一声,伏跪在地,并朝贾瑛磕头拜道:“侯爷,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饶了我吧!” 刘疤虽然骄横,但也只是在平头百姓面前,眼下贾瑛这边的身份一听就是王公贵族,他哪敢多言一句,这下连肠子都悔青了! 鹤二爷对于房内的情形,也一头雾水,当下脸色一沉,朝于烈虎问道:“虎爷,这位是哪门子的侯爷?我仇家自问也是皇亲国戚,却从未见过此人。你可别让人家给诓了。” 刚走到贾瑛身边的贾琏,一听此话,登时有些不乐意,扫了一眼鹤二爷,轻咳一声,右手虚抬,指着贾瑛朗声道:“既然阁下孤陋寡闻,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介绍下我家这位侯爷。” “这位便是圣上近日敕封的一等侯爵‘金陵侯’,贾瑛,贾侯爷,岁支俸银六百一十两。” 贾琏说到后面,忍不住拉长声音,犹如戏腔。 言罢,贾琏又微微拱手,悠然问道:“阁下既然是号称皇亲国戚,那不妨也报个名号?我作为荣国公的嫡孙,未来一等将军的袭爵人,不也没见过阁下?” 贾琏虽然是在用言语反击刚才对方的讥讽,但因其相貌富有贵气,又彬彬有礼,故给人一种和气温润的感觉。 一旁的陈赛花,眼瞧着贾琏这副姿容和神态,登时有些心猿意马,双目放光地多瞅了几眼贾琏。 而贾琏也是解风情的人,当下也给这位半老徐娘抛了个桃花眼,自然惹得陈赛花更是春心萌动。 一提及袭爵,恐怕最高兴的莫过于贾琏了。 之前贾琏还生怕将来贾瑛抢了自己的爵位,如今人家已经被敕封为一等侯了,指不定哪天皇上就赐下一座侯爵府,自然也不愿跟自己争夺爵产的继承权了。 而那边鹤二爷一听到贾琏的所言,登时明悟过来,也终于得知贾瑛的真正身份了。 “原来是进献一块破玉,才骗来一个侯爵的马屁精!”鹤二爷心中鄙夷一番,当然也只敢在心里咒骂,这话要是说出口,恐怕立马就被自己老子打个半死了。 鹤二爷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是‘假’侯爷,失敬失敬!”故意在“假”字上加重语气,任谁都能他话中的不屑。 陈赛花正好趁此机会,帮忙介绍道:“这位是仇都尉家的二公子仇鹤,御赐一品‘镇国将军’的爵位。” 贾琏闻言,笑道:“我们这位侯爷可是超品,比阁下的一品将军可是要高出一阶。照例,阁下是不是应该给侯爷请安?” 鹤二爷仇鹤,他面色不悦,嗤笑道:“我这个镇国将军是世袭的,他这个侯爵只是终身的,孰轻孰重,还用我说么?” 顿了顿,又瞥了一眼贾瑛,冷哼道:“况且,家母可是天枢长公主,太上皇是我的外祖父。老子可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又岂会向你这个‘假’侯爷行礼?” 晴雯一听对方自报家门,而且说出的身份一个比一个吓人,登时俏脸煞白,看向贾瑛的美眸中,瞬间萦绕忧色。 第038章 贾侯爷以理服人 仇都尉家的二公子,仇鹤。 贾瑛一听“仇都尉”三个字,登时心中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原来是驸马爷家的公子哥,怪不得又是“长公主”,又是“外祖父”的。 仇都尉此人,贾瑛目前还不甚了解,只是根据原著的只言片语推断,他应该和忠顺亲王一样,是贾家的对头之一。 想必,此间的情形,应该也相差无几。 对于仇鹤的身份,贾瑛起初是有些忌惮,他一想到自己可是占理的,即便是闹到御前,也不问心无愧。 反而是仇鹤,当中调戏良家女子,怕是落人诟病的。 想通了此节,贾瑛打算故意晾晾仇鹤的嚣张气焰。 当下贾瑛眼神如刀,冷冷看向刘疤,问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那吴贵欠你们的赌债,为何要欺侮一个为母守孝的弱女子?” 刘疤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乍听贾瑛此话,登时抓住了重点,忙挪了挪身子,朝晴雯磕头道:“这位姑娘,我刘疤是猪油蒙了心,才干出今天这档子蠢事,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顿了顿,又乞求道:“只要你帮我说句好话,我可以披麻戴孝,为令堂抬棺扶灵,你看可好?” 晴雯闻言,抬起螓首,一双秋水妙眸看向贾瑛,露出探询的神色。 贾瑛淡然一笑,道:“此人交予你发落,你可自己看着办。” 晴雯抿了抿香唇,冷声道:“看在你为我雇轿,又没有为难我的份上,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就此揭过,也不需要你披麻戴孝,更不需要抬棺扶灵。” 刘疤面色一喜,急道:“姑娘请说,别说一件,十件我都答应。” “吴贵的欠债条子,你交给我,我就当今天的事从没发生过。”晴雯幽幽叹一口气,说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条件。 “这……”刘疤顿时犹豫起来,下一刻便看向一旁的于烈虎。 “这个条件,当然没问题。”于烈虎总算舒了一口气,又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了这位姑娘。” 这点赌债算什么,就是再赔上几千两银子,只要能平息这尊大爷的怒火,那也是值得的。 对于赌坊来说,这点银子不过是毛毛雨,倘若得罪了荣国府,那可就与“四王八公”的武勋势力有了嫌隙,绝对难以在京都立足了。 眼见于烈虎许可,刘疤忙从怀中掏出一份借债字据,然后双手捧着,恭敬递到晴雯面前。 晴雯手里拿着这份字据,美眸中复杂难明,刚要撕掉,却被贾瑛握住了手。 “我懂你的心思,吴贵家可以不仁,你不想不义,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姑舅亲戚。” 贾瑛拍拍少女的皓腕,提议道:“不如你暂且将这字据收好,倘若那家伙再用别的法子拿捏你,这东西也算是一件致胜‘法宝’。” 闻言,晴雯眸光一亮,顿觉贾瑛的提议相当不错,此举既能顾念那一份所剩无几的亲戚关系,又有了随时制服吴贵的“法宝”。 而那边陈赛花早已命人取来药包,替仇鹤略微清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口,还好只是有些划痕,不至于破相。 “一群蠢货!”眼见贾瑛那边卿卿我我,仇鹤立时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将刚回到身边的四个扈从一顿好打。 又想到这个小美人看样子就是荣国府上的丫鬟了,自己再想窃为己有,是定然没戏了。 最终,仇鹤冷哼一声,便余怒未消地朝房外走去。 —— “站住!” 突然一道冷斥声,在房内响起,正要迈出门槛的仇鹤,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看了一眼仇鹤的背影,贾瑛淡淡道:“你和你的手下无端欺侮我荣国府的丫鬟,难道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晴雯见状,忍不住轻轻拉了拉贾瑛的衣袖,低声道:“二爷,要不算了吧?我也没什么大碍。” 这个时候,贾琏也意识到事情的棘手,忙凑过来身来,在贾瑛左侧耳边,小声劝说道:“兄弟,这小子的背景不简单,听说天枢长公主跟忠顺亲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忠顺亲王现在又是太上皇钦命的监国大臣,总理内阁事务,位高权重,不可轻易得罪。” 贾瑛闻言,心中一凛,但旋即又想起焦大给自己说过的一席话,于是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忠顺亲王既然身为监国大臣,自然是当以身作则,处事公正。他的外甥强抢民女,惹下这等民愤众怨的祸事,想必他老人家不会徇私袒护。” 贾瑛轻轻一笑,声调不高不低,不疾不徐,保证房内的人都能听到,都能听清楚。 这一番话,不仅给素未谋面的忠顺亲王戴了一顶高帽,还将仇鹤的罪行堂而皇之,公布于众,就算有些夸大其词,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贾琏:“……” 果然,这边贾瑛的话音未落时,仇鹤“唰”的一下,火气直冒头顶,转身间,脸上已经是狰狞阴鸷。 “你的丫鬟险些让我破了相,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反而跟我来劲了,是吧?”仇鹤一步一句,说话间,就又退回到房内。 见状,陈赛花面色微变,刚放下的一颗心,又不得不悬起来。 贾瑛神色从容,只是在一张圈椅上悠然坐下,道:“你被人抓破了脸,是你学艺不精,更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随即又冷哼一声,加重语气,道:“但你是非不分,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就是公然违背《大玄律例》,按律当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仇鹤哈哈大笑,彷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你这个假侯爷,知道这是什么地吗?这可是青楼,但凡进了楼里的女子,都是娼妓,哪里来的良家女子,真是可笑至极!” 仇鹤又冷笑一声,旋即瞥了瞥贾瑛的下半身,讥笑道:“不过,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无知小儿,未经人事,自然不懂这些,本公子也不怪你,以后多学着点吧!” 言罢,仇鹤一甩下摆,仰天大笑一声,就要拂袖离去。 第039章 人贵有自知之明 醉花楼大门口。 贾珍、贾蓉和贾蔷等人,终于七拐八拐地赶了过来。 因生怕贾珍知道他二人是这里的常客,贾蓉和贾蔷愣是一言不发的吊在队尾,任由赖二沿途打听。 贾珍看了一眼络绎不绝的门口,花红柳绿,好不热闹,皱眉问道:“这小子真的会来这种地方?” 贾蓉和贾蔷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雀跃。 同时都在想,平日贾珍深居宁国府内,自有千娇百媚的美貌姬妾,熨帖侍候,要么就是去教坊司开设的娼妓馆寻乐,贾珍又哪里懂得野生勾栏之妙? 赖大立即笑道:“瑛二爷自小便聪慧过人,心智超群,而且能一眼相中那丫头,自然是性情中人,自然是不拘小节。” “狗屁性情中人!”贾珍暗骂一声,冷哼道:“我看呐,小小年纪就是色中饿鬼。真不知西府里的太爷是怎么被他蒙蔽的!” “前面带路,咱们赶紧冲进去,别让这个不肖子做下有辱门庭的事来。” 贾珍一挥衣袖,那赖大和赖二便依言前行,贾珍随后,而贾蓉和贾蔷二人仍旧是紧跟其后。 刚进大厅内,面对环肥燕瘦、各色不一的美人,贾珍顿觉眼花缭乱,同时方体会到其中的美妙。 突然赖大指着二楼处的栏杆,叫道:“老爷,那个人好像是瑛哥儿!” 贾珍闻言,抬头看去,果然瞧见一个修长如玉的身影,登时脸色一喜,冷哼道:“走,我们上去看好戏!” —— 这个时候,贾瑛确实已经出现在牡丹阁外的回廊里。 就在先前的时候,仇鹤对于贾瑛命其赔罪之言,根本不屑一顾,只是自顾自朝房外走去。 但仇鹤只见眼前一花,登时出现了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形。 “犯了错,就要学会赔罪,而不是像你这样,强词夺理,大言不惭。你也是名门世家,怎地这般没有教养?” 贾瑛面朝大厅,背对着仇鹤,傲然挺立在房门外的回廊里,说出的话,虽然语气平静,但内容却让仇鹤勃然大怒。 这口气和言辞,分明是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姿态,当真是辱没至极! 于烈虎立时神色骇然,眼中浮现异色,暗道:“好快的身法,如此年纪能有这样的速度,当真是绝无仅有。” “你这个假侯爷,还得寸进尺了?” 仇鹤身形一顿,脸色严峻,瞥了一眼晴雯,不屑道:“不过是个随时可弃的丫鬟,本公子欺侮了就欺侮了,你还想让我给一个下人道歉。” “当真是愚蠢至极!识相的就给我让开,别给脸不要脸!”仇鹤往地上啐了一口,看了看贾瑛岿然不动的背影,说话间就径直往门外行去。 显然,若是贾瑛再不让开,就只有被他强行撞倒,抑或双方直接动手,最终来个硬碰硬。 眼见贾瑛不为所动,仇鹤可没有那么大的耐性,当下冷笑一声,接着一掌拍向贾瑛的背后的“神道穴”。 仇鹤自知这少年虽然年岁不大,但身手了得,内功精湛,若不使出真正的本事,还真难以取胜。 于是,功聚右掌,挥出时,气劲凛冽,如巨浪狂飙,直直朝贾瑛的胸前印去。 贾琏见状,呆愣在那里,想出声提醒贾瑛“当心”,但话在口边,却因紧张而失声了。 而晴雯亦是芳心一颤,秋水眸子遽然生波,十二分的精神都放在贾瑛身上。 虽然与贾瑛相识很短,但少年谋定而动的秉性,她早已看出,是以明知贾瑛肯定留有后手,但仍然不免心存担忧。 仇鹤试想过少年或横移避让,或转身反击,但从未想过他竟然卓然而立,不闪不躲,就那么默默承受了自己饱含内力的掌印。 更令仇鹤骇然的是,即便是硬承受了凌厉的一掌,贾瑛仍是纹丝不动,若不是此刻自己的手掌还贴在贾瑛的背上,仇鹤会以为自己根本没打着少年。 这一掌可谓阴狠毒辣,不但掌力澎湃,更有丝丝内力瞬间破掌而出,通过“神道穴”攻入贾瑛经脉中。 “既然你找死,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仇鹤在贾瑛背后低声急促地说了一句,然后默运内力,内劲又从右掌吐露。 顿时在外人看不见的战场里,一股深厚的内力,侵入贾瑛的经脉中。 下一刻,仇鹤再次感到一凛,想象中的经脉受创,口出鲜血的结果,并没有发生,反而是自己的内力,一旦进入贾瑛的体内后,犹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多谢成全。”贾瑛清朗温润的声音,突然在房内响起。 就在众人傻眼和不解中,只见贾瑛双臂一振,顿时凭空生出一股反弹之力,将仇鹤的身子瞬间震飞出去,最终落在被晴雯推倒的牡丹屏风上。 直到跌落在地,仇鹤都没回过神来,如何也想不出自己是怎么落败的,又是怎么被一招震飞的? “二爷,你、你没事吧?”晴雯小跑过去,摸了摸贾瑛的后背,急切询问。 贾琏也拍了拍胸口,大喘一口气,道:“兄弟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没脸再见老太太了。” 于烈虎却是个江湖老手,一眼便瞧出刚才交战时,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那仇鹤也算是入了品的武者,但至多也是个三品中期的样子。 而贾瑛就不同了,可能是三品巅峰,甚至二品初期,也是能堪堪达到的。 因为江湖高手之间,只有内功境界有差距,才可能高阶反震低阶。 显然,贾瑛是高阶,而至少比贾瑛大七八岁的仇鹤,却是低阶。 贾瑛转过身来,任由晴雯扶着自己,又重新步入房内,朝屏风之处走了过来。 “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自己几斤几两,难道心里没点数?你以为贸然偷袭,就能伤的了我?” 贾瑛居高临下,朗星双眸,如冰寒之刃,深深刺破了仇鹤一直以来的桀骜之心。 仇鹤心内怒火重燃,但想要开口怒骂,却一时间竟难以自控。 原来,适才蓦然反震,让贾瑛的内力侵入到仇鹤的经脉中。 再加上贾瑛的内力霸道凌厉,登时使仇鹤的气息陷入紊乱,后者不得不暗自调息,方能逐渐驱散这股内力的冲击。 第040章 贾氏族长耍威风 正如晴雯所想,贾瑛向来做事是谋定而动。 先前在赶来醉花楼的途中,贾瑛生怕又生出什么意外来,故忙暗地里吃下一颗功力丹。 此前早已暗中研究中,这功力丹,正如其名,吞服后,可直接增长功力。 但服用后,贾瑛才发现,随着丹药起效后,他的功力很快便增长到三品巅峰,同时也遇到了境界桎梏。 若无外力辅助,是很难短时间突破的。 因此,贾瑛一方面是为了算计仇鹤,另一方面也想借助他的外力,帮助自己突破瓶颈。 没想到这事真成了。 所以贾瑛这才对仇鹤说了一句令其一头雾水的话:“多谢成全”。 牡丹阁是陈赛花平日歇息的地方,屋内摆设考究,不乏名贵家具和精美瓷器,真要再大闹一场,恐怕非得把她这里拆了不可。 于是,陈赛花又趁这个空,上前劝说道:“侯爷,这鹤二爷也算付出了一点代价了,不如就此作罢?” “这醉花楼算是奴家的地盘,论理,让你的人受了欺负,也有老身的不是。不如这样,我也拿出二十两银子作为赔罪,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话音未落,只见贾珍等人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 贾珍一进门,就一眼瞧见坐于地上的仇鹤,而贾瑛则立于其旁。 “瑛哥儿,你这是干什么?” 贾珍径直走过来,威风凛凛对着贾瑛,劈头盖脸就是骂道:“你小小年纪,就学人家在青楼争风吃醋?还把人打成这样?国公爷传你武功,难道是让你做这等有辱门庭的事?” 又乜了一眼贾琏,斥责道:“还有琏儿,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带他来这种地方?你们两个,一个代表西府长房,一个也能代表二房,你们西府难道就是这样‘光耀门楣’的?老太太平日训导你们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这个时候,赖大看着仇鹤的模样,认出此人的身份,顿时心中一喜,凑过身来,低声对贾珍说道:“老爷,那位好像是仇都尉家的鹤二爷,看样子好像是被瑛哥儿打伤了。这下可是要捅了娄子了。哦,还有那个披麻戴孝的丫头就是刚买来的晴雯。” 什么“鹤二爷”,贾珍或许不认识,没听过,但仇都尉整个京都可就只有一个,对于这个名字,自然是如雷贯耳。 要知人家不仅仅是驸马都尉,尚天枢长公主。 而且仇都尉原本的家世也极为不俗,虽没有宁荣二公那么显赫,但人家仇家也是“开国十二侯”的武勋家族。 到了仇都尉这一代,本应该降等承袭,但因太上皇恩赐,又袭了一代,如今仇都尉的大哥身上还承袭着“保赫侯”。 更令人发憷的是,仇都尉还是天子亲军中龙鳞卫的指挥使,掌直驾侍卫,并对文官百官有巡查缉捕之责。 不论那身份尊贵,抑或是手握实权方面,都是如今日渐式微的宁荣二府不可以比拟的。 几乎一瞬间,贾珍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关系,登时上前一步,伏低笑道:“鹤二爷,这瑛哥儿就是个愚痴顽童,你切莫与他一般见识。在下身为贾家族长,就代他向你赔个不是了。” 说话间,贾珍深深一揖,接着就想要搀扶仇鹤起身。 结果仇鹤身如灌铅,贾珍不但拉不动人家,反而是被其怒目而视。 一旁的于烈虎见状,忍不住凑过来,低声提醒道:“珍老爷,鹤二爷受了内伤,正在运功调息,外人万不可强行干扰,否则有性命之忧。” 贾珍闻言,登时心中一凛,更是神色巨变,本来是讨好拍马屁,没想到竟然拍到马蹄上了。 这一切都怪贾瑛小儿,他为何不开口提醒? 一念至此,贾珍又转头看向贾瑛,眼见贾瑛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根本不理他的神情,登时脸色更加阴沉。 “瑛哥儿,你知道你如此胡闹,会给贾家带来多大祸患么?” 贾珍冷哼一声,颐指气使道:“我以族长的名义,命你即刻向鹤二爷磕头赔罪,否则我有权将你逐出族谱,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 又伸手指着晴雯,呵斥道:“还有这个狐媚子,就是一个孽根祸胎,原本就是要给赖大调教的,你也一起给了赖大,省得再惹下滔天大祸。” —— 对于牡丹阁,但凡来醉花楼的恩客,都知道,那可是半老徐娘陈赛花休憩之所,即便是用银子砸也是非请勿入的。 因此,牡丹阁这边的喧嚣闹动,顿时惹来不少好事者的围观。 大厅内,一大早来消遣者,都纷纷抬头仰视注目。 二楼回廊环绕的房间内,夜宿勾栏的风流人儿,也闻声而出,都在廊内驻足观望,并不是窃窃私语。 “听这意思,好像里面有贾家的人,骂的最凶的那位好像是宁国府的那位族长。” “挨骂的好像是荣国府那位衔玉而诞的瑛二爷,好像是为了个丫鬟,跟公主府的鹤二爷争风吃醋呢!” “一个是武勋子弟,一个皇亲国戚,这下有热闹看了。” …… 此时,那两位在安众街布行出现过的两位少年,也出现在人群中,并站在牡丹阁的门口,正好能瞧见房内的大概情形。 微胖少年嘿嘿一笑,道:“有好戏看喽,这贾家一门双公,我看呐,以后要变成‘一门双熊’了,一个比一个不争气。这贾珍老小子身为族长,竟如此谄媚那鸟人,真是丢尽我武勋子弟的脸面。” 其一旁的英气少年,始终蹙着剑眉,心中着实对贾珍的言行都很是鄙夷。 “再等等看,既然正主儿都来了,那丫鬟也就没有被卖身的危险了。这是贾家与仇家的纷争,我们也不好插手。” 英气少年说话间,对刚才贾瑛所展现出的武功,仍然心有所惊,那等功力,恐怕已经臻至二品。 可这少年才十岁,竟如此恐怖,当真是武学奇才,怪不得荣国公贾代善宁愿自毁誓言,也要传授武学于他。 微胖少年小眼滴溜一转,在英气少年耳旁,悄悄说了几句。 “表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想替你的长公主表妹出口恶气?”微胖少年眼见英气少年蹙眉,面色踟蹰,忍不住又凑过来低声劝说。 英气少年看了一眼贾瑛,低声叹道:“只是如此行事,便可能殃及池鱼,恐怕连这个新侯爷也要受点委屈了。” “这个无妨,正好趁机结交一下。”微胖少年自信一笑,也看着贾瑛,“这个小侯爷能在端午夜宴时,甘冒奇险而进献那什么玉,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也不会将这点嫌隙放在心上,说不定还得感谢你我……” 说及此处时,不得不戛然而止,因为房内突然传来“啪啪”,类似打耳刮子的声音 “这、这个小侯爷,也太、太猛了吧?”突然微胖少年被贾瑛接下来的行为,登时佩服地五体投地。 第041章 掌掴后三尺青锋 牡丹阁内,贾珍得知仇鹤的身份后,立时卑躬屈膝,对着仇鹤就是一顿作揖赔罪。 自己谄媚也就罢了,还以族长的是身份拿捏贾瑛,并不问事由、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晴雯辱骂一番。 在外人看来,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个下人丫鬟而已。 一旁的贾琏眼见贾瑛的神色更加冰冷,生怕其与贾珍闹不好打起来,那可就贻笑大方。 于是,贾珍的话音甫落,贾琏忙走到二人中间,插嘴说道:“珍大哥,瑛哥儿,咱们有话回家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琏儿,你甭给我在这里搅混水。”贾珍斜睨了贾瑛一眼,冷笑道,“今儿个若不给鹤二爷赔个不是,休想过了这一关。” 贾琏看了看正盘膝而坐的仇鹤,又瞧着神色越发不悦的贾瑛,因说道:“瑛哥儿,要不你……” “琏二哥,此事你别插手。”贾瑛说话间,便越过贾琏的身子,来至贾珍面前,拊掌冷笑道,“好个贾家族长,好个惯会做小伏低,吃里扒外的钻营者。” “难道我荣国府的人被人欺侮了,不但不能得到公平对待,还要反过来向人家赔礼道歉?” “你上不能挺起脊梁,承袭宁荣风骨;下不能庇护亲族,共享贾氏和睦。你看看你自己,哪一点像族长了?” 这番话还未说完,便惹得面皮青红交错,俨然怒气填膺,又一股邪火直窜头顶脑门儿,猛地一拍身旁的桌子,整个几案之上的茶杯都上下颠飞。 同时贾珍指着贾瑛的鼻子,居高临下的叱骂道:“混账东西,老子这个族长是老太太都认可的,你是什么王八羔子,岂敢质疑我?” “你这个衔玉而生的怪胎,囚攮的,依我看,根本不是我贾家的种。指不定是从野地里抱回来的孬种!” 说话间,就要撸起袖子,作势去揍贾瑛。 贾琏一听贾瑛那番言辞,登时心底一沉,暗道:“全完了,这是要干起来了!可如何是好?” “没脸的老匹夫,你骂我就算了,竟敢如此辱我亲父亲母!是可忍孰不可忍!” 贾瑛冷喝一声,不待贾珍冲过来,便一闪身,贴近贾珍,左手抓住贾珍衣襟,将其脖颈死死往低处扯,同时,右手闪电扬起,朝贾珍那张老脸,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 而回廊的微胖少年和英气少年正好瞧见这一幕,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啪……” 几个耳刮子掴下去,素来享福的贾珍哪里吃过这等苦头,登时口中不禁发出痛哼,只觉眼前金星乱冒,头晕目眩。 同一个时刻,贾珍心头涌起浓浓的屈辱和愤怒,而这种精神上的折辱,远远胜于肉体上的剧痛, 虽然此刻贾珍那张还算保养得好的脸上,已经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疼痛,也蔓延至整个头面部。 “瑛哥儿,我就说别喝那么多酒,你、你看看都醉成什么样了?” 贾琏眼见贾瑛在大庭广众之下掌掴族长贾珍,登时心中一凛,惊出一身冷汗,而又灵机一动,赶紧想法子帮贾瑛遮掩。 赖氏兄弟,着实没想到贾瑛不仅敢动口,还胆大包天,给了贾珍几个嘴巴子。 “快住手,使不得呀,这是忤逆啊!” 赖大和赖二,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边嘶喊着,一边去搀扶贾珍,并与贾瑛远远拉开距离。 一旁的贾蔷怔怔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不知为何,只觉浑身颤抖个不停,面色潮红一片,甚至握了握手心,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被赖氏兄弟搀扶的贾珍,痛呼几声后,捂着肿起的脸颊,破口大骂道:“你个野崽子,敢对我这个族长动手,我、我一定要将你逐出族谱。” “你无故殴打三品将军,我要到巡捕营去告你的罪,我……” 贾珍说话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咽下去了,旋即才想到是被贾瑛打落了一颗牙齿,说话间竟然给吞到肚子里去了! 面对贾珍的威吓,贾瑛全然不放在心上,但偏偏他又一句提到“野崽子”,登时彻底激怒了贾瑛。 下一刻,贾瑛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竟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软剑。 原本弯曲的腰带剑在少年手中,轻轻一抹,顿时“铿锵”一声,倏然变直。 青锋白刃,寒光凛冽,令在场之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见状,贾琏猛地又是心头一阵暴汗,赶紧从身后拉住贾瑛的手臂,急声道:“兄弟,使不得呀,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要是不解气,你再打一顿罢了,万万不可动刀剑呀!” 晴雯吓得俏脸惨白,只是紧紧抓住贾瑛的锦袍一角,硬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赛花一介女流,虽在京都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但鲜有直面刀剑的情形,登时也额头浸汗,连浮粉都有些黏糊了。 贾珍眼见贾瑛手提腰带剑,面色冷然地朝自己走来,忍不住一阵惧怕,但又环顾四周,众目睽睽之下,生怕折损了面子,于是硬是挺直脖子,躲在赖氏兄弟后面一个劲地发狠话。 “你有本事就一剑刺死我,否则我、我饶不了你……” 叫嚣至此,贾珍却不得不戛然而止。 因为赖氏兄弟也不是能誓死护主的忠仆,目睹贾瑛手中的三尺青锋,哪里还敢杵在那里? 于是不约而同地抛下贾珍,一左一右,远远躲在一旁。 “珍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说?是铁了心要激怒瑛哥儿么?”贾琏对宛如失心疯的贾珍,顿时一阵无语,但又怕闹出人命,只好再次怒吼道。 “蔷哥儿,你还愣在那里干嘛?赶紧把你珍老爷拉走!”贾琏眼见赖氏兄弟那副熊样,只好将希望寄托到贾蔷身上。 贾蔷虽百般不愿,但一想着往后还要寄人篱下,只好抢步上前,堪堪护住贾珍,并对提剑而来的贾瑛,哭求道:“瑛二叔,你就收起兵器吧,这要是不小心伤到谁,可是要被巡捕营抓起来的。” 闻言,贾瑛清雅的面孔上,倏然浮现一缕淡淡的笑意,道:“蔷哥儿,你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新得一腰带剑,故而特意试一试。” “仅此而已?”贾蔷神情仍旧紧张,一时间对于贾瑛的神情变化不明所以。 贾瑛挽了个剑花,随即在众人注视下,手腕陡转,剑锋扬起,对着贾珍这个方向就闪电劈了下来。 第042章 青花茶盏贾蓉怒 牡丹阁外的回廊内,微胖少年眼见就要闹出人命,忍不住就要闯进去阻止。 却被英气少年伸手拦住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贾瑛那一剑虽然气势凌人,杀气昭昭,但根本没有杀意,只是为了震慑敌人而已。 那一剑斩下,如同一道白芒破空而来,没有袭向贾珍,而是劈在他身旁的圆桌上。 确切来说是圆桌上面的一对青花茶盏上。 青花茶盏被软剑劈中后,无声无息,一分为二,彷佛天然如此。 但紫檀木桌面,却完好无损。 于烈虎及回廊内的两位少年都是习武之人,目睹此景,登时对贾瑛的剑术感到骇然,其力道拿捏之精准,远超一般名家。 贾蔷见状,终略松一口气。 而贾珍死死盯着那对半开的青花茶盏,面色惨白,嘴唇嗫喏半天,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觉暗暗想着,万一这剑劈到自己脑袋上,岂不也如此盏? 这个时候,仇鹤终于运功调息完毕,正好瞧见贾瑛怒劈一剑的壮举,内心也为之一凛,但并不表态,只是冷眼看这场贾家内讧。 贾瑛环顾四周,朝回廊外朗声道:“贾珍身为族长,眼见族人被欺侮,非但不挺身而出、庇佑族人,反而因对方家世显赫,便卑躬屈膝,行那谄媚之举。” “又因我拂逆他意,便恶语相向,辱我亲父亲母。如此匹夫,又有何脸面担任我贾氏族长?” 贾瑛说到此处,便用剑尖挑起一半青花茶盏,幽冷寂寒的眸子锁定贾珍,冷喝道:“倘若再出言不逊,犹如此盏。” 话音未落,青花茶盏陡然被抛向空中,接着剑影重重,“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待剑光敛去,众人便看见空中洒下偏偏雪花一样的碎片。 毫无疑问,这些碎片自然是被剑光斩碎的那一半青花茶盏。 这意思很明显,若再出言不逊,势必要被碎尸万段! 房内一片死寂。 贾珍眼睁睁看着那些茶盏碎片落在地上,旋即只觉眼前一黑,终究是晕了过去。 这边厢,贾瑛缓缓收起软剑,晴雯见状,赶紧侍候着放回腰带中,并紧紧收好。 对于贾珍的昏死,贾瑛视若无睹,反而是对陈赛花微笑道:“你刚才说要拿出二十两银子作为赔罪,这就不必了,不如就用青花茶盏抵了吧。” 陈赛花怔了怔回过神来,赶紧笑道:“只要侯爷不怪罪,想怎么砸就怎么砸,莫说一个,十个百个都不在话下。” 又瞧了瞧面色阴冷的仇鹤,陈赛花趁机打着圆场,笑道:“二位爷,一位是鹤二爷,一位是瑛二爷,听听,这多巧的事儿呀。”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这都马上到午饭了,二位若不嫌弃的话,奴家摆桌宴席,请二位……” 刚说到此处,却见一个人影冷不丁地冲了进来,并径直来到仇鹤面前,指着仇鹤的鼻子怒喝道:“你、你是不是仇鹤?”。 贾瑛一看,原来是贾蓉。 只是不知为何,其看向仇鹤的目光是仇恨和怒火,就跟有杀父之仇似的。 仇鹤并不认识贾蓉,突然被人质问,原本阴沉的脸上,更是浮起一抹怒色,一把推开贾蓉,并不耐烦道:“你谁呀?敢如此对你鹤二爷说话?!” 贾琏目睹此景,顿时觉得今天都疯了,怎么蓉哥儿好端端地也这般莽撞?都是遇上撞客邪祟了么? 这个时候,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见陈赛花便淌眼抹泪,哭喊道:“紫、紫嫣姑娘悬梁自尽了。” 陈赛花闻言,顿时面色惨白,抓住丫鬟的瘦弱肩膀,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会这样?这一大早不还是好好的么?” 那边,贾蓉一经确认了仇鹤的身份,登时两眼能喷出火来,也不管能否打得过人家,撸起袖子就朝仇鹤的后脑勺狠狠捶了过去。 仇鹤毕竟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乍听见有人偷袭自己的异动,猛然转身,并闪电抓住贾蓉的手腕,犹如铁钳一般,将其牢牢箍住,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你是哪来的草包?竟敢对你鹤二爷动手,是不是活腻歪了?”仇鹤稍稍一用力,便听见贾蓉的手腕部吱吱作响,似是骨头被捏碎的感觉。 贾蓉当然是痛得要命,但因眼前之人是自己憎恨之人,故只是死咬着牙不吭声,只是看向仇鹤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 贾蔷一看之下,神色焦急,但一来仇鹤武力值极高,二来其身后还站着四个满面凶狠的扈从,他又哪里敢上去帮忙? 此时,他只好看向贾瑛,眼神中充满乞求。 但令他未想到的是,几乎同一时刻,贾瑛便朝仇鹤欺身而来,一出手便是凌厉掌劲,迫的仇鹤单手难以招架,只好撒开贾蓉,才得以双掌齐出。 眨眼间,双方便过招十多掌,倏忽分开。 贾瑛神情冷峻,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仇鹤,淡淡道:“蓉哥儿是我贾氏族人,岂容你任意欺侮?” 仇鹤冷笑一声,鄙夷道:“你这个劳什子族人都被人家族长逐出家谱了,还有脸提自己是贾氏族人,也不嫌害臊?” “你们贾氏族长也许说的不错,你就是个衔玉而诞的怪胎,说不定还真是野地里捡的孬种!” 仇鹤言罢狂笑一声,其后的四名扈从也是仰天大笑,嘲弄之意,不言而喻。 “找死!” 话音未落,贾瑛的腰带剑又重新出鞘,携带森然杀气,劈向正洋洋得意的仇鹤。 显然,仇鹤是故意激怒与他,也早有准备。 在剑刃未近身之前,早已纵身一掠,闪到一旁。 此含怒而发的凛然一剑,势大力沉,又附有一丝剑气,待仇鹤身形离去后,仍然带着余威,劈斩到紫檀木圆桌上。 下一刻,“咔擦”一声,圆桌一分为二,切面光滑如镜,可知此剑之锋利无比。 这个时候,仇鹤站定身子后,突然朝着房外怒喊道:“冯紫英、陈也俊,你们既然来了,就滚出来吧。身为巡捕营的靖武卫,难道不应该出来管一管吗?” “我们是应该管一管。”微胖少年和英气少年闻言,便步入房中。 微胖少年便是陈也俊,他斜你一眼仇鹤,继续说道:“隔壁房里的紫嫣姑娘死了,似乎与你脱不了干系,这桩命案我们靖武卫的确得管一管。” 英气少年则是冯紫英,他来至贾瑛身旁,看着那柄腰带剑,笑道:“金陵侯果然是少年英豪,不过在这地儿妄动刀剑,到底有些不合规矩。请侯爷跟紫英走一趟如何?” 第043章 父子互殴甚荒唐 在仇鹤喊出“冯紫英”“陈也俊”的姓名之前,贾瑛其实也早就注意他们。 在回廊里的人群,这两人身着华服,年少气盛,再加上都有一定内功底子,自然引起了贾瑛的注意。 可如何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原著中鼎鼎有名的王孙公子,尤其是冯紫英,跟贾家可谓是世交。 此前贾瑛与冯紫英及陈也俊并未见过面,故虽为世交,但并不相识。 贾瑛收起腰带剑,拱手笑道:“原来是冯世兄,久仰大名,今日终得一见,幸会。” 旋即又道:“既然有违靖武禁令,那理应跟世兄走一遭,愚弟定不会让世兄为难。” 这个时候,贾蓉因对仇鹤无可奈何,便把一腔愤恨转移到陈赛花身上。 “你不是答应我,不再逼迫紫嫣接客了么?为什么出尔反尔?难道就因为他是仇家的人么?”贾蓉如一头失控的野兽,双手揪住陈赛花的衣襟,声声质问。 陈赛花面色一紧,但也丝毫不怵,反而是扯着脖子回击道:“是,我是答应过你。可你蓉大爷也答应过我要帮紫嫣赎身,还要风风光光迎娶她进门!” “说好了半年,这都过去一年了,还没个影儿呢!紫嫣可是我这儿的头牌,她要是再不接客,我陈赛花就要喝西北风了!” 一提起这个,陈赛花似是比贾蓉还要生气,那喷薄而出的口水,都要打湿了贾蓉白皙俊俏的脸蛋儿。 说来也巧,昨晚仇鹤一脸颓丧地来到醉花楼,无意听到紫嫣的幽幽琴声,触动心弦,便寻声而来。 一见之下,自然是见色起意,想要点名叫他作陪。 紫嫣因心念贾蓉,苦等贾蓉帮其赎身,故已经近一年没接客了,只是做个清倌儿,为可人弹琴伴乐而已。 但只因陈赛花忌惮仇鹤的家世,再加上心底渐渐失去对贾蓉承诺兑现的信任,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仇鹤强行将紫嫣拖入房中。 陈赛花一念至此,反手拽着贾蓉的衣襟,呵斥道:“我家紫嫣如此香消玉殒,与你这个无情无义又无能的负心汉脱不了干系,今日之惨剧,全拜你所赐。” “若非你给了她无限希望,她怎会如此心灰意冷?即便没有今日之祸,也熬不了几日了!” 好巧不巧,贾珍这个时候悠悠醒转过来,正好瞧见陈赛花对贾蓉的捉襟声讨,顿时一头雾水,直到赖二在其耳旁说了几句,他才恍然大悟。 闻言后,贾珍立时勃然大怒,在赖氏兄弟的搀扶下起身,然后径直来到贾蓉面前,骂道:“我说怎么成日不着家?原来是在青楼了养了相好的!” “老子告诉你,莫说那个婊子已经吊死了,即便是活着,也休想进我宁国府的门。以后再让我发现一次你来这腌臜之地,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话间,贾珍啐了一口贾蓉,并狠狠地朝他后腰处踹去。 此前在贾瑛身上吃了多大的亏,贾珍就想此刻在儿子身上找补回来,否则他这个族长当得也太窝囊了。 可事与愿违,今日贾家注定要成为京都百万之众的笑柄。 谁也没想到,那贾蓉眼见贾珍一脚踢来,登时多年积压而来的怒火瞬间爆发出来,面目狰狞下,一把抱住贾珍的飞腿,然后两人滚作一团,互相厮打起来。 当然贾蓉毕竟年富力强,贾珍又长期养尊处优,又哪里抵得过火气四溢的“复仇者”。 等贾琏和贾蔷反应过来,急忙去拉架时,那贾珍早已再次昏死过去,而贾蓉跪骑在他老子身上,全无章法地乱拳在其身上招呼。 贾瑛蹙眉不语,环顾四周的吃瓜群众,登时心神不宁,他也不意能有此惊变。 恐怕今日之事,很快便会传遍大街小巷,贾家兄弟阋墙、父子互殴的闲言碎语,定然是如雪片一般散落整个京都。 —— 那边的仇鹤一听紫嫣姑娘死了,登时为之心神一愣,旋即强自镇定下来,冷笑道:“她死不死的,与我何干?再说了,你难道没听见么?她是悬梁自尽的,属于自杀,更与旁人无关。” 又努了努嘴,瞅了一眼贾瑛,满眼挑衅道:“那位可是拔剑砍人呢,你看看这张桌子,齐齐削断,这得多大的凶狠之气,分明是习武之人,持械逞凶。你们靖武卫的总旗,难道不应该缉凶拿人么?” 陈也俊嘿嘿一笑,不紧不慢说道:“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我们靖武卫自会查勘核验,但你身为武者,不仅与他人公然斗殴,还牵扯到人命官司,自然是拿你是问。” 说话间,从回廊内赫然出现十多个身着玄色止戈服的大汉,都配有一把厚背环首刀,个个虎背熊腰,威风凛凛。 玄色止戈服,厚背环首刀正是标准的靖武卫的装扮。 这些靖武卫由两名小旗率领,一进屋,便向冯紫英和陈也俊抱拳行礼。 陈也俊点点头,吩咐道:“此人身为武者,又牵涉到一桩命案,速速将此人羁押到靖武司大牢,待掌尊查明真相后,再做打算。” “是。”一名小旗领命后,便来至仇鹤身边,不由分说将其五花大绑了。 仇鹤并未有反抗之举,因为《大玄律令》早有规定,公然反抗靖武卫缉捕者,可当场格杀,他才不会给敌人留下致命机会。 “那位假侯爷可是来自荣国府的,难道就因你冯家与贾家是世交,就如此徇私枉法?” 仇鹤讥笑一声,故意大声把二者的关系抖了出来。 见状,冯紫英面色微冷,正要说什么,却被贾瑛开口打断了。 “有人辱我亲父亲母,我自然要誓死捍卫,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毕竟触犯了禁令,对非武者动了手。” 贾瑛淡淡一笑,抬起双手,对冯紫英道:“冯世兄,还是那句话,有什么罪责,我担着就是了,你不必为难。” 闻言,冯紫英无奈点头,道:“那就劳烦世兄跟我们走一趟。” 又对身边的那名小旗吩咐道:“金陵侯之所以对非武者动武,乃是事出有因,又主动接受惩罚,万不可怠慢,就不必束手了。” 就这样,贾瑛与仇鹤,皆被羁押至靖武司大牢。 待林之孝赶到之时,正好瞧见贾瑛被一众靖武卫带走,登时惊骇欲绝,随后便赶紧返回荣国府,将详情告知于王熙凤等人。 第044章 大玄新皇永正帝 大玄皇宫是位于京都西北处一片巍峨宫殿群。 自今年伊始,新皇楚渊荣登大宝后,便入住其中,年号为“永正”,是为永正皇帝。 世人猜测,此年号有“永远正统”之意,但在知情人眼里,恐怕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讽刺。 而太上皇,即熙文皇帝——楚铮,则移居至京都东北侧临近洛水的大明宫内,颐养天年。 大明宫因在东侧,又称东大内,名为修养,实则紧抓大权,遥控中枢,处处辖制当今天子。 至少包括永正皇帝在内的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 ——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时分,皇宫内朝两仪殿东侧的万春阁内,紫檀御案之后,不惑之年的永正皇帝,正手持湖笔,不时蘸一蘸朱砂墨,勾连比划,凝神批阅着奏疏。 一旁的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手持拂尘,面色恭谨,垂手侍立。 御案之上,整理地摆放着四五摞奏疏,这些都是由通政使司收发的六部九卿、詹事科道、地方督抚送来的奏疏,并按中枢、地方,军政、刑名,轻重、缓急等分类精心整理过的,以便皇帝批阅。 自从下朝后就埋首批阅,而永正皇帝瘦削硬朗的面容上,始终愁容密布,抑或眉头紧皱,几乎从未有过半点笑容。 今年是永正元年,新元伊始,永正皇帝丝毫不敢懈怠,可谓宵衣旰食,夙夜在公,不到半年,便让刚到不惑之年的楚渊两鬓披上几缕白发。 永正皇帝虽有心刷新吏治、肃清积弊,然而眼下国势看似煌煌煊赫,却内里国库空虚、贪污横行,再加上灾害频仍、盗贼四起,更是给新朝的上空布满阴霾。 而外患也日渐狂狷肆虐,北有鞑靼滋扰,东有后金犯边,东南有倭寇为祸,西南有土司叛乱。 可以说,楚渊虽为新皇,却从太上皇手里接了一个烂摊子。 在紫檀御案的右侧,有一专门用来用膳的案几。 楚渊素来克勤克俭,不尚奢华器用,在吃食上,也不太讲究,一日三餐,不过六素三荤加一汤,另有点心和时令瓜果不算。 “圣上,先用些膳,再批阅不迟。” 夏守忠眼见永正皇帝仍然是一门心思地批阅奏疏,因担心饭菜凉了,故忍不住小心提醒了一句。 闻言,永正皇帝这才感觉早已饥肠辘辘了,于是转了转脖颈,又坐着舒展了筋骨,再端起一碗米饭,一边就着菜肴,一边继续看奏疏。 那双不怒而威的虎目,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奏疏,而手中碗筷,只是下意识地使用,甚至连菜肴都没吃几口,光扒拉米饭吃着。 目睹此景,夏守忠虽是早已习惯,但每每都瞧着心疼,这哪是万民之主的皇上,分明是为天下当差的苦力。 而永正皇帝,一边捧着简单的午膳,一边却沉浸于批阅奏疏的案牍劳形中。 夏守忠当下来至案几旁,为永正皇帝盛了一碗汤,低声道:“圣上,天气酷热,先喝完冰镇酸梅汤解解暑。” 闻言,永正皇帝才抬起头来,接过瓷碗,并难得露出一抹笑容,道:“守忠啊,你看这四周的冰鉴,都冒着冷气,哪里就酷热了。” 喝了一汤匙汤后,永正皇帝才喟然叹道:“朕常年深居宫中,自然可以寒暑不侵,但天下子民,又有几人能有这般尊享?” 又看了看纱幔飘飘的殿门外,瘦削的龙颜上盘满忧虑,道:“炎热酷暑,天下的老百姓更苦啊,再热也得顶着烈日劳作,也得冒着酷暑讨生活。” “守忠,你说说,朕岂能不忧心?”永正皇帝放下瓷碗,长身而起,“昔日范公尚且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朕身为天子,又岂能自认不如?” “从今儿起,朕的膳食就削减一半,同时要敕告六宫,严禁奢靡浪费。”永正皇帝最后又做出了这项决定。 “谨遵圣谕!”夏守忠闻言,立时躬身回应。 言罢,夏守忠迟疑了片刻,同时暗暗捏了捏手中的密信,却不知如何开口。 楚渊重新做回御案之后,呷一口香茗,抬眼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夏守忠,道:“守忠啊,朕在潜邸时,你就跟着我了,如今又无外人,就不必拘束如斯,反而让朕觉得生分。” “坐下来说,有什么话你就跟朕直接一气言明,莫要瞻前顾后,免得耽误了正事。你理该清楚朕的脾气。”楚渊放下茶盏,淡淡说了一句。 “谢圣上。”夏守忠躬身叩谢隆恩,旋即在一旁的明黄绣墩上半坐下来。 “圣上”一词再次飘入楚渊耳中,令他心中五味杂陈。 如今朝廷的局势,因太上皇和诸王兄弟的存在,致使永正皇帝掣肘频仍,就连在称呼上都有了一定范围内的不成文规矩。 王公大臣面见太上皇上,需要称“圣上”,而觐见他这个现任皇帝时,则只能呼为“陛下”,尤其是太上皇和皇上均在场的情况下,更要丝毫不容差错。 “一上一下”,日月双悬,在称呼上就显然易见瞧出地位的悬殊。 说白了,楚渊这个永正皇帝,目前只是试用阶段,若令太上皇不满意,则随时有废黜的可能,毕竟人家手中握有绝对的兵权,又有“四王八公”这样的武勋集团效力。 —— 夏守忠不敢再有隐瞒,当下起身禀奏道:“圣上,老奴适才接到龙鳞卫密报,仇都尉家的次子仇鹤,今日在醉花楼,与金陵侯贾瑛起了冲突。如今二人均被关押在靖武司的大牢中……” 眼见楚渊露出思索之色,于是夏守忠便将金陵侯贾瑛为了一个新买丫鬟,而怒砸时运赌坊,又在醉花楼与仇鹤发生冲突,并掌掴贾珍等一系列荒诞的事情,简明扼要给楚渊说了一遍。 听完夏守忠的一番禀奏,楚渊脸上的疲惫之色,终于消退了一些,原本满布忧愁的那双眼睛,也渐渐有了一丝兴头。 楚渊浓眉紧蹙,神色幽肃,不禁冷笑道:“他仇家如今一门双侯,二房仇修悟又尚天枢长公主,成了朕的姐夫,其尊贵显赫,恐怕都不亚于当年一门双公的贾家了。” “而这仇都尉的次子仇鹤,竟然还想再做朕的妹夫,这究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他仇家故意给朕难堪?” 永正皇帝越说越气,最后站起来,来到御案前,负手而立,沉声道:“倘若太上皇被其蒙蔽,答应了这桩婚事,一旦圣旨明发,天子的颜面何在?岂不沦为天下笑柄?” “他仇家二房,老子是朕的姐夫,儿子却是朕的妹夫,这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旦此等败坏伦理之举载入史册,又让后人如何评判朕?” 夏守忠眼见楚渊起身,赶紧同时起来,侍立在侧,静静聆听陛下的肺腑之言。 此时,整个殿内只有君臣二人,众太监宫女早已被夏守忠暗中屏退。 夏守忠闻言后,等了片刻,抬眼见皇上不再言语,只是双目紧闭,右手扶额,整个人显得疲惫又无奈。 于是趁机轻声说道:“圣上,那仇鹤小儿素来轻浮,又常流连勾栏,虽出身武勋世家,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之所以找皇太妃说媒,纯粹是觊觎天璇长公主的国色天香。” 又见楚渊面色稍缓,继续道:“太上皇爷花甲之年喜得龙女,自小便视若珍宝,又哪里肯须臾间便草草定下天璇长公主的婚事?” “依老奴愚见,圣上大可不必介怀,长公主刚到及笄之年,太上皇爷定然想叫她多在大明宫那边多陪几年,至少三年之内不会考虑她的婚事。” 楚渊倏然转身,瘦削的脸颊上露出一抹笑容,拍了拍夏守忠的肩膀,道:“守忠所言极是,倒是朕当局者迷。” “圣上定然是忧心国事,这才思虑重重。”夏守忠忙躬身答道。 “天璇长公主虽是朕的皇妹,但自小由皇后抚养,又与箬儿年岁相仿,故互为玩伴。” 永正皇帝怅然一叹,道:“说起来,这份亲情自然与寻常长公主不同,倘若突然出嫁,朕和皇后,还有箬儿,恐怕一时间还真难以接受。” 夏守忠略顿了顿,堆起笑容,轻声道:“天璇长公主虽是冯太妃所出,但冯太妃早薨,故太后便命皇后代为抚养,是以皇后将天璇长公主视为己出,这都是皇后之恩德,也是长公主之万幸。” 永正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重新回到御案之后,若有所思,再次叹道:“皇家的女儿自然不愁嫁,以后朕的箬儿也多在宫里待几年。” 夏守忠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圣上,忠武侯次子仇鹤如今还被羁押在靖武司大牢中,不知可有圣喻?” 楚渊顿了顿,淡淡道:“以武犯禁,按律理应交予靖武司推鞠,何须朕的旨意?事事都要等待圣喻,那冯唐这个靖武司的司尊就别干了!” 夏守忠一听之下,便心中了然。 永正皇帝的意思是公事公办,任何人不准求情。 这个时候,楚渊又看了一眼放在右上角的“通灵宝玉”,莞尔笑道:“这位金陵侯还真是……真性情,小小年纪便干出这等一怒为红颜的事来。” 见状,夏守忠立时赔笑道:“这些年,据监视荣国府的龙鳞卫传回的消息,金陵侯从小便异于常人,酷爱读书,不论是经史子集,还是占卜医术等,都有涉猎,称得上是旁学杂收。” “但其贪顽秉性,也甚于常人,专好些奇技淫巧。”夏守忠细细回想着,“此外,这位年仅十岁的少年,却内功修为惊人,据老奴所察,此人已有宗师之象。” 楚渊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以往他着龙鳞卫重点监视的是荣国府长房的贾赦,还有宁国府在道观里的贾敬,毕竟这两人都是有罪之人。 可任凭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位因敬献通灵宝玉而被敕封为金陵侯的少年,身上竟有这般传奇之事,而且在短短一个上午时间,干出这么一番来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人不风流枉少年,这金陵侯,谋定而动,又不乏真性情,难得!”楚渊怔怔半天,一时间不知如何评价,最后只能这么总结一番。 对于这个评价,夏守忠显然有些意外,但仍旧立即赔笑道:“圣上所言极是,最难得的是,金陵侯似乎得了荣国公贾代善的真传,一身内力修为恐怕已经跻身到二品之列。” “那仇鹤虽然是广陵派的高徒,也堪为三品后期,但与金陵侯交手之后,竟然抵不过二十招。” 皇上楚渊听到此处,默念一声“广陵派”,登时双目浮现意味深长之意,因吩咐道:“守忠,你给神武将军冯唐传道口谕,就说金陵侯以武犯禁,乃是事出有因,而掌掴贾珍之举,又是家族内部矛盾,不必羁押过久,只需罚其在牢中抄写三遍《靖武令》,以示惩戒。” 闻言,夏守忠一阵错愕,刚才还说“以武犯禁,按律理应交予靖武司推鞠”,如今又为金陵侯特意下了道口谕。 如此区别对待,难道有何深意? 心中疑惑,但表面上,夏守忠立即答道:“谨遵圣上口谕。” 陛下忽然又想起一事,因问道:“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还有几日才能进京?” “林御史在接到圣谕后,便立刻乘舟北上。”夏守忠掰了掰手指头,“老奴估摸着,林御史大概三五日之内便会赶至京都。” 永正皇帝道:“从今天起,每日派三班龙鳞卫到码头轮番值守,一旦遇到林御史弃舟登岸,立即用马车接入宫中,就到这万春阁来见朕。” “遵旨。”夏守忠顿了顿,又道,“圣上,林御史此次进京还携带妻女,不知林夫人也是否接到宫中?” “林夫人?” 永正皇帝脑海中闪过一个丽人身影,暗叹一口气,吩咐道:“林夫人等就不必接入宫中,直接另安排一辆马车,送至荣国府即可。” “再给荣国府传道口谕,着史老太君妥善安排林夫人母女,绝不可怠慢。”永正皇帝言罢,又不忘补充了一句。 对此,夏守忠不禁一怔,暗道:“林夫人是史老太君的亲生女儿,又怎会怠慢?难道……,是了,理该如此。” 第045章 止戈坊靖武大牢 京都,止戈坊,靖武司衙门。 一位气度沉凝、神情威严的中年男子,目送六宫都太监夏守忠离开衙门后,那张刚毅的国字脸上,不禁有些沉郁。 这位男子正是靖武司的司尊——冯唐。 其先祖为大玄开国十二侯中“保固侯”,又蒙祖上功封荫庇,这一代袭了“神武将军”的爵位。 带着疑惑和不解,冯唐回到花厅之中,却瞧见两位少年公子早已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悠闲喝茶。 “你们两个臭小子,只图一时之快,偏偏给我捅下这么大的篓子!” 冯唐一屁股坐在主位上,说话间满是火气,重重灌了一口浓茶,这才又重新扫视坐于右侧下首的两位少年。 微胖少年陈也俊看了一眼低头品茗的英气少年冯紫英,然后起身,嘿嘿干笑两声,走到主位旁,为冯唐又斟了一杯茶。 “世伯,此事真的是巧合,怪不得我们。”陈也俊放下茶壶,重新堆起笑容,“原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谁料到竟遇上那鸟人。” “鸟人?”冯唐浓眉大蹙,疑惑之下,不禁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 陈也俊见状,立即解释道:“仇家两房四兄弟,鸿、鹄、鹏、鹤,每个人的名字都带有‘鸟’字,可不就是鸟人么?” 闻言,冯唐那张肃穆的国字脸上,终于有些莞尔,旋即又冷哼道:“即便如此,你们也没有理由将他羁押回来。此人的身世背景尔等又不是不知,如此擅作主张,这不是给靖武司弄了一个烫手山芋?” 冯紫英这个时候,却不再沉默,反而是仰起脖子分析道:“适才陛下的口谕中,没有提到关于仇鹤的一个字,却因金陵侯被关押,而特意给父亲下了口谕,难道陛下的意思,父亲当真不知?” 先前就在此处大厅里,夏守忠传达了永正皇帝的口谕,躲在后堂里的冯紫英和陈也俊恰好也一字不差地听入耳中。 “你懂个屁!”冯唐瞪了一眼自己的独子冯紫英,冷笑一声,“小小年纪就妄自揣摩圣意,真是不知死活!” “世伯,难道那道口谕,不是正好说明陛下对仇家也是极为不满吗?”陈也俊立在厅心里,说话间来回踱步,整个人显得有些急躁。 冯唐微微闭上双目,摇头苦笑道:“你们以为凭借醉花楼一事就能给仇鹤定罪,当真是想的太简单了。” “从事实来讲,紫嫣姑娘自缢身亡,与仇鹤并无直接关联,若说牵扯最深的,当属宁国府的贾蓉,正是因为他失信不娶,才致使紫嫣姑娘伤心欲绝,最终走向绝路。” “所以,这桩人命官司可谓牵扯不清,而且也并不是因为以武犯禁才造成的。”冯唐话说至此,不言而喻。 仅凭醉花楼一事,根本不能给仇鹤造成多大影响。 反而可能惹怒仇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也俊与冯紫英对视一眼,又讪讪一笑,心有不甘,问道:“难道就这么把人放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白白耻笑?” “如果单单只把那鸟人放了,徒留世兄在牢中,那荣国府那边恐怕不太好交待?” 冯紫英的语气中有些不平,毕竟贾瑛当时可是束手就擒,并表示密切配合的。如今却要把仇鹤给放了,这不是显得自己畏首畏尾、出尔反尔? 这个时候,突然有个靖武卫进来,朝冯唐抱拳禀报道:“司尊大人,京都府的于府尹登门求见。” “来得好快!”冯唐冷哼一声,对冯紫英和陈也俊吩咐道,“祸是你们闯下的,现在由你二人替我迎一迎。” 闻言,陈也俊只是嘿嘿一笑,并不反对,反而是冯紫英这个亲儿子,玉面布满寒霜,端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冯大爷,既然司尊大人都发话了,我们岂能不遵?”陈也俊说话间,就拽着冯紫英的身子,两人径直往靖武司衙门外行去。 两人到了靖武司衙门外的大坪上后,终于看到这位京都府的于府尹。 此人年约五十,面相温雅,一看就是个斯文人,据说还是科第三鼎甲出身。 冯紫英一言不发,只是冷眼斜睨。 而陈也俊却上前一步,面带笑容,笑道:“于府尹光降敝司,真是那个蓬荜生辉呀。司尊大人,因公务缠身,故命我二人来代为迎接,还望于府尹莫要见怪。” 说话间,陈也俊向于府尹拱了拱手,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站在一顶官轿前的于府尹,面容古井不波,只是拱手还礼,淡淡道:“冯司尊掌管两京十三省的靖武之事,自然日理万机,能拔冗相见,就已是天大的面子,本府又怎会因此等芥末小事而心存不满?” “于府尹,您里边请。”陈也俊不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只当没听明白,又忙请于府尹入衙门。 冯紫英在原地消了消火气,这才转身朝衙门内行去。 只是刚要踏上大门的台阶,却发现衙门西侧的角门大开,一队身穿止戈服的人马,从里边急冲而出。 而为首者,分明是自己的父亲。 冯紫英微微一怔,暗道:“父亲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前脚还让我们去迎一迎人家,这后脚就自己先溜走了,难道是为了戏耍于府尹?” 一直以来,京都府衙门便与靖武司有着大大小小的冲突,因为双方都有治理京都的职责,于是在某些方面难免互有牵扯或推搪的事宜。 尤其是冯唐还身兼提督五城兵马司的要职。更是对京都府造成不少掣肘。 而且冯唐承袭神武将军的爵位,兼之为人强势、武力超群,因此京都府衙门在刑名治理方面,绝对是插不上手。 当冯紫英返回大厅时,果然看见于府尹面色难看,只是坐在椅子上,连喝了几口茶。 除了陈也俊和于府尹外,大厅里还多了一个人。 “冯百户,司尊大人突然接到密报,事关禁地,故匆匆而去。”此人乃是掌管靖武司本部大牢的狱丞,姓范。 范狱丞说话间,又看了看于府尹,继续道:“司尊大人说,于府尹有何要求,都一律允准。” 闻言,于府尹面色闪过一丝愠怒,冷声道:“本府是接到醉花楼的报案,说是出了人命官司,而嫌犯眼下正在贵司大牢,故本府特意来与冯司尊商榷此事,并非提什么要求。” 这番话,意思很明显,他是来公事公办,并非走关系拖情,请勿要乱扣帽子。 陈也俊内心冷笑一声,对此嗤之以鼻,不过表面还是堆起笑容,道:“禁地之事乃敝司第一要务,若有急情,定然是刻不容缓,因此司尊大人不得不先行一步,还请于府尹见谅。” 又看着范狱丞,道:“既然司尊早有指令,那就请范狱丞陪同于府尹走一趟,全力配合京都府衙门彻查此事。” “那就有劳范狱丞了。”于府尹放下茶杯,长身而起,淡淡应了一句。 他此番前来首要任务,便是将仇鹤递解至京都府衙门,至于其他面子上的事,以后再找机会找回来。 —— 靖武寺本部大牢,便位于靖武司西侧,是一片守卫森严的院落。 大牢大致分为四片区域,分别以“甲乙丙丁”的字号命名。 先前从醉花楼出来后,贾瑛便随靖武卫来至此间的“丁”字号牢房中。 前世今生,贾瑛着实是第一次来到大牢中,当下还有些好奇,一路上东看看西摸摸,一副没见识的模样。 这让随行的靖武卫很是无语,还以为他脑子出问题了。 别人一进来,都是哭天喊地,或求饶告罪,哪像他,俨然当作是旅游散心,那悠闲逛荡的劲儿,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此时,大牢内的一处单人牢房内,贾瑛正盘膝坐于床上,双目紧闭,脑中回想着来自系统的那些武功秘籍。 这凌波微步果然是一门极上乘的轻功,以易经八八六十四卦为基础,使用者按特定顺序踏着卦象方位行进,从第一步到最后一步正好行走一个大圈。 贾瑛从小精神意念强大,仅凭脑海臆想,便尽数演化武功,因此自从被羁押于此后,他从没闲着,也没苦闷抱怨。 只是静心凝神,两耳不闻窗外事,尽情享受着脑海中的卦象方位变化。 经过一番演化后,已将所有变化可能熟记于心,并参透领悟每一卦的步法要领诀窍。 唯一所欠缺者,就是实地演练。 缓缓睁开双眼,灿若星辰的眸子里芒华闪过,贾瑛再次四下打量所在的牢房。 说是牢房,但却颇为宽敞的三间房,床桌椅等家具物品,一样俱全,甚至桌上还置有笔墨纸砚。 要不是因为四周的墙壁是石块垒砌,再加上从东面墙上的四个通气口照耀进来的阳光,贾瑛还以为此处只是一间普通的厢房。 总之,整个屋子干净整洁,倒想是牢里的雅间,并无想象中的潮湿阴冷,臭气熏天。 贾瑛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些与武功修炼无关的纷繁杂念,尽数抛去,转而开始尝试真正修炼《凌波微步》。 他凝神静气,脑海中犹如扫地机器人建图一般,瞬间在牢房的空地上,虚拟浮现诸多八卦方位。 从走第一步,踏出第一个八卦方位开始,同时吸一口气,走第二步时将气呼出,六十四卦走完,四肢舒畅,通体清爽。 虽然八卦方位繁芜深奥,但贾瑛却走起来,丝毫没有凝滞,反而是丝滑如意,行云流水。 第二次再走时,连走两步吸一口气,再走两步转而又呼出。 如此,待第二遍走完,贾瑛才渐渐察觉到此功的妙处。 原来凌波微步是以动功修习内功,脚步踏遍六十四卦一个周天,内息自然而然地也转了一个周天。 因此他每走一遍,内力便有进益一分。 内力每进益一分,便可多走一步再换气。 直到一次连走八步再换气时,贾瑛便知已经到了极限,估摸着是内力修为所限,将来内力增长后,定然可以继续提高。 如此这般的修炼内功之法,当真与盘膝静坐的法子,有着天壤之别。 更令贾瑛惊喜的是,如果与敌人战斗时,利用凌波微步,岂不是一边战斗,一边可以恢复内力? 这战斗持久,内力续航之强,恐怕是鲜有人能企及! 就当贾瑛沉浸在修习步法的乐趣中时,这个时候,有一双眼睛透过牢房的铁栅栏门,正好瞧见贾瑛的修炼过程,初始觉得如同儿戏般一阵乱动,又像个疯子一样,左颠右倒。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双阴鸷的眼睛不禁露出震惊之色,因为他赫然发现贾瑛的步法越来越精妙,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行走间,如飘飘欲飞之态,又似款款闲游之姿,当真是“体迅飞凫,飘忽若神”。 其实早已察觉到那一双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贾瑛浑然不在意,直到最后有些乏了,才渐渐停了下来,并悠然坐于桌前,自斟自饮一杯清茶,对于偷窥着,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鹤二爷,还真是手段通天。”贾瑛抬眼望了一眼神色郁郁的仇鹤,“这才进了半个多时辰,就有人把你捞出去了。本侯甚是佩服。” 贾瑛虽然不想搭理此人,但他如饿狼般盯着自己,真是令人作呕,所以不禁先发制人。 而自始至终,贾瑛的神情是悠然的,气度也是沉凝稳重的,完全不像是被羁押在牢的嫌犯,反而是在闭关修炼。 仇鹤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敲了敲铁栅栏门,冷笑道:“本来那个婊子的死,就跟我没关系,爷被羁押至此,完全是因为那两个公报私仇。” “不过,那桩命案已经被转为普通案件了,已经由京都府的人接手,嘿嘿……”仇鹤神情上又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旋即,又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你持械逞凶是板上钉钉的,人证物证俱全,恐怕至少也要有三个月的牢狱之灾。” “放你娘的狗屁!” 仇鹤刚说完,心情正好时,却被这一声突然的爆喝打乱。 火气上涌间,仇鹤转头瞧去,两个身影逐渐进入他的视线中。 第046章 口谕与文房四宝 正如神武将军冯唐预料的,一门双侯的仇家,果然权势惊人。 眼下京都府的府尹便是仇家的人,因此自醉花楼一案事发后,仇家便派了密使给京都府衙门送了一句口信。 是以,很快这位新上任才三个月的府尹,便亲自到靖武司衙门,想与冯唐交涉,谁知冯唐因“禁地”之事,不得不悄悄离开靖武司。 说起来,冯唐原本就想甩掉这个烫手山芋,于是临走时交待范狱丞,待于府尹一到,无须多言,直接将仇鹤移交至京都府衙门。 而估摸着那边时间差不多了,闷闷不乐的冯紫英和陈也俊,这才出了花厅后,径直来至牢房找贾瑛,顺便来替冯唐转达陛下的口谕。 这才刚进入牢房,便看见一脸幸灾乐祸的仇鹤,也听见他对贾瑛的奚落,登时为之气结,而陈也俊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幽深宽阔的甬道内,火光耀耀,冯紫英和陈也俊,联袂而来。 仇鹤闻声转头看来,火气更胜,冷笑道:“现在案子已经由京都府接手,你们想要脏贼陷害老子的伎俩,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份‘恩情’,我仇鹤记住了,以后你们冯家和陈家,最好别犯在我手里,否则,哼哼……”仇鹤声音阴冷,一挥阔袖,拍了拍身上的浮尘。 陈也俊哈哈大笑,来至仇鹤身旁,轻咳一声,道:“鸟二爷,小爷我也知道你们仇家手段通天。” 说话至此,瞥了一眼那位身着绣孔雀补子并绯袍的正三品官员,继续道:“就连这京都的父母官,呵呵,一下子成了你们仇家的……” 陈也俊最后两个字“走狗”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被冯紫英从后面戳了戳腰眼,不得不戛然而止,但其意不言而喻。 闻言,于府尹面色有些不悦,一本正经,朗声道:“本府接到醉花楼的人报案,经现场勘察,的确与仇鹤有些瓜葛,但并非以武犯禁,不属于‘武案’之列,按照《大玄律令》,‘白案’官司应归地方衙门推鞠。” 又看了一眼冯紫英,继续说道:“是以,本府特意赶来与神武将军交涉,既然冯司尊已经准允狱丞移交,本府才来靖武司大牢提审嫌犯。” 冯紫英听完对方冠冕堂皇的话,也心底有气,不过人家一切都符合章程,就连自己的父亲也挑不出毛病。 “于府尹能如此爱民如子,当真是我京都百姓之福。”冯紫英说着让开通道,并作出请的手势,“既然已经接到你要的人,那就请二位慢走,不送!” 冯紫英心中烦闷,但也深知目前根本无可奈何,因此只想这两人立刻消失在眼前。 “风水轮流转,二位请记住我说过的话!” 仇鹤冷哼一声,目光从冯紫英和陈也俊身上阴狠扫过,转而又透过栅栏门深深看了一眼神情淡漠的贾瑛,这才昂首挺胸,阔步而去。 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里,陈也俊啐了一口,骂道:“果然是个鸟人,那脖子扬起的模样,跟野鹤似的。” 说话间,就跟着冯紫英来到铁栅栏门口。 冯紫英看了看卓然而立的贾瑛,拱拱手,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让世兄久等了,原本还想与世兄逢场作戏,从而杀一杀那仇鹤的威风。没想到弄巧成拙,眼下反而是让世兄要受罪了。” “冯世兄,无妨,一切按章程办就行。”贾瑛尚不知口谕之事,以为是醉花楼一事被人盯上了,冯紫英等才不敢私自放人。 陈也俊一看就知道贾瑛误会了,于是郁闷道:“本来可以直接放人了,谁能想到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竟然惊动了陛下。” 贾瑛心神一怔,剑眉微蹙,疑惑道:“这么快就传到陛下耳中?” 冯紫英道:“你可是新近受封的金陵侯,又出自‘一门双公’的贾家。那位来自‘一门双侯’的仇家,又是天枢长公主的次子。” 陈也俊立即接过话头,嘿嘿笑道:“你俩算是针尖对麦芒,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很难呦。何况还有那无处不在的龙鳞卫。” 听这么一说,贾瑛立时就释然了,看似是两个人起了争执,实际上是两个派系或势力,甚至是多个势力的暗潮涌动。 据他所知,大玄开国以来,除了敕封的“四王八公”外,还有“开国十二侯”,眼前的这两位便是出自开国侯之家。 而仇家同样是位列“开国十二侯”之内,更令人忌惮的是,仇都尉的姑母乃是当朝皇太妃,也是天枢长公主的生母。 因此仇都尉与天枢长公主,不仅仅是夫妻关系,还是正儿八经的姑舅表兄妹。 总之,仇都尉一家,算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冯紫英想了想,直接开口道:“世兄,我此次前来,还有皇命在身,请金陵侯恭迎陛下口谕。” 言罢,故意停顿,然后给贾瑛使了个眼色。 贾瑛不明所以,愣头问道:“冯世兄,你继续说,陛下口谕到底是什么?” 见状,陈也俊顿时一阵无语,旋即拍腿笑道:“瑛哥儿,我以为你在端午宴上能巧进献你那宝贝玉,还以为你是个机灵鬼,没想到也不尽然,竟是如此憨顽愚笨。” 冯紫英眼见贾瑛仍是一脸茫然,忍不住提醒道:“世兄必须俯身跪拜,我才能宣读陛下口谕。” “这么麻烦?”贾瑛暗中嘀咕一声,同时只好老老实实跪了下来,但仍然是直直盯着冯紫英,根本无虔诚之意。 不过冯紫英也只好作罢,当下朗声道:“陛下口谕,‘金陵侯以武犯禁,乃是事出有因,而掌掴贾珍之举,又是家族内部矛盾,不必羁押过久,只需罚其在牢中抄写三遍《靖武令》,以示惩戒’,钦此。” “臣贾瑛谨遵圣谕。”贾瑛当下三拜过后,才站起身来。 而后,冯紫英又命人打开牢门,自己和陈也俊步入房内。 “世兄,这是陛下御赐的文房四宝。”冯紫英将手中的锦盒置于桌上。 打开一看,笔墨纸倒是常见的宫中款式,笔是紫毫湖笔,墨是牛舌形龙香御墨,纸是皇室监制的御用上品宣纸。 只是盒中的那方砚台却令冯紫英倒吸一口气。 第047章 端石雕双龙纹砚 湖笔、徽墨、宣纸,对普通人家来说,这些东西虽为名贵,但也不算是稀罕物。 不论是冯紫英,还是陈也俊的家中,每年都有一定的御赐份额。 但锦盒中的砚台,却让冯紫英这个精通文墨的王孙公子,不禁眼热欣喜。 陈也俊眼见冯紫英的动容之色,登时好奇地紧,不由分说地将手伸进盒中,然后随意拿起那块青紫色的砚台。 “当心。”冯紫英见状,更是神情紧张,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 陈也俊握在手中,端详了片刻,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就是一块砚台吗?有什么大惊小怪?不过这上面雕刻的这龙纹倒是活灵活现,难得。” “唔,还挺重。砸人肯定趁手。”陈也俊轻轻抛起砚台,还不忘颠了几下。 这个动作,登时让冯紫英惊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的俊大爷,这可是御赐之物,你要是摔碎了,可是要被问罪的!” “啊?”陈也俊一阵错愕,然后感觉这玩意是个烫手山芋,赶紧如宝贝般轻轻放到桌子上。 眼见陈也俊总算没有直接一把丢在桌子上,倒让冯紫英大舒一口气。 “夏公公说了,这端石雕双龙纹砚就不用归还了,但你抄写完的《靖武令》必须在明日五更前完成。” 冯紫英说话间,也忍不住轻轻双手捧起砚台,并继续说道:“届时将由司礼监的太监来取,然后送入宫中万春阁。” 贾瑛一阵无语,暗道:“这究竟是惩罚还是奖励?小爷我抄个检查,都要送到御案上?不过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能被皇帝老儿如此特殊对待,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你们说,这陛下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陈也俊又再锦盒里翻腾了几下,除了文房四宝外,再无其他物事。 冯紫英缓缓放下砚台,也皱眉低语道:“为什么是抄三遍?又要五更前送去?” “不过是随口而说的,难道是指‘事不过三’,取下不为例之意,是在警告我不要跟仇家再闹了?”贾瑛看了看妄自揣摩圣意的二人,不禁笑了出来。 在原著中陈也俊只是出现过一次名字,身世背景也只说了是王孙公子,至于其他信息全无。不过能与冯紫英发展为死党,想必也是个高门大户。 而冯紫英可是着墨颇多,不仅交待了家世,还给人一种少年英侠、豪气干云的印象,算得上能文能武精于世故,王孙公子中的翘楚。 这个时候,陈也俊拍拍自己微微隆起的肚腩,笑道:“我不管是不是随口一提,你们还当真呀?管他什么意思,咱们先祭一祭五脏庙再说!” 自从醉花楼回来后,的确还没顾得上吃饭,经他这么一提,冯紫英也觉饥肠辘辘了。 “世兄毕竟领了圣谕,不便离开此地。咱们就在这里陪世兄吃一顿。”冯紫英说完,便看着陈也俊,算是征求他的意见。 “这倒是新鲜,我老陈可从没吃过牢饭,今儿个算是‘如愿以偿’了。”陈也俊越说越来劲,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头。 贾瑛本想果断拒绝,但陈也俊可不容分说,早就吩咐门外静候的长随,立即去后厨准备几个精致的酒菜。 很快,那名长随便领着一帮人,带着几个食盒过来。 一桌还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置于这靖武司的监牢中。 同时,长随也搬了两把凳子进来,三人围坐于桌前,长随给一一斟上美酒。 冯紫英吩咐道:“不用在此侍候了,我们自家兄弟说会话。”长随点头领命而去。 “世兄,这第一杯酒,我先敬你,是为兄连累你受罪了。”冯紫英擎起酒盅,朝贾瑛歉意一笑。 贾瑛赶紧也拿起酒盅,笑道:“冯世兄言重了,本来我也算是以武犯禁了。再说了,你刚才还说自家兄弟呢,见外的话,可不要说了。” 说话间,与冯紫英的酒盅一碰,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冯紫英也被贾瑛的豪气所折服,眼中闪过赞许之色,登时也一饮而尽。 “我说你们两个,别撂下我不管呀?难道我不是自家兄弟?”陈也俊说话间举起酒盅,佯装愤懑地看着贾瑛和冯紫英二人。 冯紫英当下只好与陈也俊再碰一盅,并笑骂道:“你我原本就是姑舅表兄弟,自然是没有见外之理。” 正在此时,贾瑛放下酒杯,见此情状,又想到刚才揣摩圣意的由头,于是神思一动,计上心来。 “两位世兄,对于陛下所训圣谕,小弟有些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贾瑛略略一犹豫,便试探问道。 陈也俊夹起一大块牛肉,一边咀嚼一边随口道:“既然是自家兄弟,就有话直说,哪里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冯紫英拍拍贾瑛的肩膀,笑道:“别看你年纪最小,真论念头通达,我们两个虽痴长你几岁,但想来是万万不能及也。” “天威难测,若能参悟圣谕之一二,自然是极好的。世兄若有所悟,不妨直说。”冯紫英看了看牢门外,“闲杂人等都早已屏退,关于隐秘方面,世兄大可不必忧虑。” 贾瑛沉吟片刻,并未回答二人的好奇,反而是问道:“二位世兄为何恰巧出现在醉花楼?与那鸟人之间到底有何仇怨?” “哈哈,我就说嘛,就鸟人的外号最贴切不过了。”陈也俊一听从贾瑛口中说出“鸟人”这个自己给仇鹤取的外号,当即心中畅快,有种知音难觅的感觉。 对此,冯紫英不禁一阵莞尔,苦笑一声,然后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述一番。 原来昨日是天枢长公主的五十岁寿宴,几乎所有王公大臣都受邀赴宴,冯紫英和陈也俊也去公主府凑了热闹。 在宴席间歇时,冯紫英路过花园一处假山时,正好瞧见仇鹤那厮正在调戏一身着宫装大袖的女子,再定睛一看,原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姑表妹,即天璇长公主楚潆。 眼见仇鹤只是伸手拦住天璇长公主的去路,并未有不轨之举,冯紫英只好躲在一旁,静观其变。 那仇鹤也是喝了几口黄汤就脑子抽疯了,不仅厚着脸皮向天璇长公主表达爱慕之意,还扬言要进宫找仇太妃做主赐婚。 天璇长公主可是太上皇最小的女儿,也是最疼爱的长公主,岂能受此大辱? 当即羞怒之下,直接纤手一扬,朝仇鹤怒掴而去。 第048章 三人成伍打擂台 却说在天枢长公主生辰宴上,宾客盈门,皇亲国戚、武勋子弟等受邀贵客,几乎是随处可见。 可那仇鹤也当真是色胆包天,眼见长公主素手飞来,仗着身怀武功,闪电抓住对方的皓腕,并鼻翼翕动,深呼吸以闻之。 冯紫英怒火中烧,二话不说,疾掠而上,对着仇鹤的后腰就狠狠踹了一脚。 仇鹤原本是酒喝多了,一时大意,再加上色欲熏心,这才着了冯紫英的暗算。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仇鹤自然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待转身看清楚来人后,当即话都懒得说,直接欺身而上,与冯紫英近身搏战。 两人武功在伯仲之间,各展拳脚,互不留情,厮杀了几十个回合。 天璇长公主的侍从早已被仇鹤设计留在他处,眼见表哥冯紫英身上挨了好几下,长公主楚潆芳心担忧惶急,却无法上前帮忙。 无奈之下,只好提起裙裾,小心攀上假山顶上,极目四望,终瞧见一个人影,当即俏脸一喜。 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寻找自己的玉衡公主,于是大声娇呼。 因此,直到玉衡公主大驾而来,冯紫英和仇鹤才倏忽分开,止戈罢斗。 正是因为这场“英雄救美”,使得冯紫英与仇鹤之间产生矛盾。 而今早冯紫英和陈也俊在布行挑选绸缎时,正好听见那位老掌柜的说辞,素来好打抱不平的冯紫英,与陈也俊一合计,这才吊在晴雯的轿子后面,直到潜入醉花楼。 未曾想,在醉花楼又遇到仇鹤,并且惹上了人命官司,冯紫英二人将计就计,并用以武犯禁的事由,将仇鹤羁押至靖武司大牢。 贾瑛听完后,才知道原来在醉花楼居然蕴藏着这么多的故事,其中竟牵扯了好几股势力的明争暗斗。 同时,对于故事涉及到的人物关系有点蒙:长公主的儿子调戏另一个另一个长公主?这不就是调戏自己的小姨?虽然这个小姨与自己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 暗自梳理了半天,才算是大致捋顺。 不过这太上皇太“老当益壮”了,居然能在六十岁时,一发而中,喜提最小的女儿。 陈也俊看了看凝眉思考的贾瑛,笑道:“小侯爷,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刚才被这么一打岔,差点忘了。” “世兄说的是,那咱们再说陛下的圣谕。”贾瑛的目光从二人身上缓缓扫过,“小弟以为圣谕所示,可能与二位世兄有莫大关联。” “你这说法却新鲜了,明明是给你的圣谕,与我二人何干?”冯紫英爽朗一笑,抿了一口酒盅,登时被贾瑛的话头吊足了胃口。 陈也俊嘿嘿一笑,道:“小侯爷,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信。陛下这道圣谕可是对你的惩戒,关我和冯大爷何事?” 贾瑛玩心大起,因道:“如若我说出个子丑寅卯,你可有什么说辞?” 陈也俊笑道:“倘若果真如此,说的有鼻子有眼有,那我就把我的舅表妹介绍给你认识。” “表妹?”贾瑛对于这个背后卖妹的馊主意大感兴趣,“令表妹年岁几何?相貌又如何?” “今年九岁,比你小一岁,相貌自然是上上之姿。”陈也俊越说越觉得有趣,最后实在憋不住的大笑起来。 冯紫英闻言,亦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贾瑛:“……” “好了,不逗你了。”冯紫英理了理大袖,看向一头雾水的贾瑛,“俊哥儿是在诓你呢,他的表妹呀,你可比我们还熟悉,就是史大姑娘。” “史大姑娘?”贾瑛一听之下,顿时觉得信息密度有点大。 史大姑娘自然是史湘云,只因在襁褓时,其父母就双亡,故经常被贾母接到荣国府小住,因此贾瑛算是与史湘云青梅竹马的感情。 不过对于史湘云的身世背景了解倒是不多,即便在原著中也是寥寥数笔。 想不到史家居然跟陈家是姻亲关系,再加上陈家又跟冯家是表亲关系。 也就是说,陈家、史家和冯家,这三家“开国十二侯”的势力,这一代通过姻亲关系,组成了政治联盟。 一念至此,贾瑛又隐隐觉得其中貌似哪里出现了问题。 一直以来,贾史王薛,这四大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如今史家这种做法,是要从四大家族中逐渐脱离出去的意思? 贾瑛在沉吟中,突然悟透了这层图谋,于是更加坚定了借助陛下圣谕而筹划的布局。 —— “关于陛下的圣谕,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三’字和‘五’字。” 贾瑛说到此处,又拿起锦盒中的砚台,继续道:“还有这方砚台,关键词是‘台’。” 闻言,冯紫英蹙眉道:“三、五、台?这又有什么深意?” 陈也俊急道:“小侯爷,你有话就直说,可别再卖什么关子了。” 贾瑛也不再拿捏,直言道:“所谓‘三’和‘五’,便是‘三人成伍’之意,就是指我们三人。而‘台’字所指,就不言而喻了,是陛下教我们联合起来,与仇家一系的势力打擂台。” “你这话我就不解了。”陈也俊狐疑地看了一眼贾瑛,“我们三个,本来就是一伙呀,而且与那一堆鸟人,也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陛下又何必……” 陈也俊本来想说“脱裤子放屁”,但又觉有损天威,故咽了下去。 “帝王之术。”冯紫英拊掌自叹一声,“世兄言之有理,眼下朝局错综复杂,又以忠顺亲王和仇都尉为首的太妃党最为强势,陛下初登大宝,尚不能完全理政,是以在某些方面,不得不再三退让。” 贾瑛适时接话,点头道:“所以陛下需要我等小辈组成坚实的战线联盟,去捋一捋太妃党的胡须。不知二位世兄是否有胆一试?” 陈也俊哈哈一笑,拱手抱拳道:“我陈家蒙历代天子隆恩,世袭三代保宁侯,自然是要忠君为国,保大玄万古长宁。区区一家鸟人,又有何惧?” 冯紫英亦是郑重点头,朗声道:“我冯家,虽只是袭两代保固侯,但亦是要保大玄山河永固。当今陛下乃国之正统,我等必誓死捍卫,若奸佞宵小之徒胆敢有忤逆之举,必讨之。” “好,好,好。”贾瑛连说三个好字,左手握住陈也俊的手,右手拉起冯紫英的腕,“既如此,我们理当公忠体国,感念圣心。” “既然陛下令我等‘三人为伍’,不如我们干脆效仿‘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就在此地,义结金兰,不知二位世兄意下如何?” 贾瑛言罢,目光灼灼地从二人身上一一扫过,等待答复。 第049章 当浮人生一大白 事实上,在此处的世界中,尚没有《三国演义》问世,但大玄是推翻元朝而建立的新朝。 因此元杂剧还是与地球历史相似的,在元杂剧中就有《桃园三结义》的故事,不过此时并没有那么大的知名度。 陈也俊一听之下,眼神一亮,喜道:“这个法子妙啊。我和冯大爷都是独子,鲜有玩得来的人。既然我们三人如此臭味相投,便如就此结拜!” “什么臭味相投,明明是意气相投!”冯紫英笑骂了一句,不过俊目中也是兴趣盎然。 “管他什么投,总之就是能尿到一个壶里。”陈也俊兴奋的脸颊有些涨红,“按照序齿来岁,冯大爷今年十七,我十五。” 又转头看着贾瑛,问道:“小侯爷,你多大?有十二?” 贾瑛故意腼腆一笑,道:“小弟今年十岁。” 陈也俊微微一怔,不过旋即一拍贾瑛的肩膀,笑道:“那就好办了。冯大爷是大哥,我是二哥,小侯爷你就只能是三弟了。” 贾瑛早知道这个排序结果,当即对冯紫英拱手作揖道:“见过大哥。” 又转头朝陈也俊拜道:“见过二哥。” 冯紫英忙还礼,并笑道:“三弟真是难为你了,论爵位你可以一等侯,而我们只是区区百户,可算是高攀了。” 陈也俊拍了拍贾瑛,哈哈大笑,道:“堂堂金陵侯,是我陈某人的三弟,这说出去太有面儿了。” 贾瑛忙做谦虚,道:“说实话,小弟这个爵位只是投机取巧,不值一提。两位哥哥才干悠长,日后定能建功立业,再续先祖荣光。” “故,从长远来看,反而是小弟高攀了。”贾瑛嗓音清朗,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陈也俊一听之下,高乐极了,举起酒盅,笑道:“三弟,你说话可真对味,会说你就多说点。” 当贾瑛提出就在此间牢房中磕头拜了把子,成为义结金兰的八拜之交时,冯紫英却突然面色大变,目光中出现隐忧之色。 “大哥,你为何突然面带忧色?是否小弟言语失当?”贾瑛放下酒杯,静静看着冯紫英。 冯紫英看了看二人,不答反问道:“我们三人,一个侯爷,两个将门子弟,若真桃园三结义,岂不是结党营私?” “怎么就结党营私了?”陈也俊一脸不悦,猛喝一口酒,“我们本来就是世交之谊,关心摆在那儿呢,也不多一个金兰之交。” 冯紫英笑着耐心解释道:“咱们三人关系好,那是因为上一辈的交情,但凡事都得有个度。作为臣子,尤其是武勋子弟,绝不可私自结义。” “不错,冯世兄所言极是。”贾瑛闻言,心中也是一凛,当下扶额蹙眉,“历朝历代的皇帝,臣子私交甚密都容易引起帝王的猜忌,不是保全之道。这一点我当真倏忽了,多亏冯世兄一语惊醒梦中人。” 陈也俊毕竟是武勋子弟,虽为人大大咧咧,但也是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对帝王心术和为官之道有所耳闻。 “那我们就永远不能‘桃园三结义’了?”陈也俊道理都明白,但总归是有些不爽。 贾瑛哈哈一笑,拍了拍陈也俊宽厚的臂膀,道:“既然是兄弟情义,又何须在乎那个结义名分?今后我们彼此,仍然是以世兄为交,只需心存结义之情便足可抵得上结义之名。” 闻言,冯紫英欣然应允,点头道:“世兄之言,当浮人生一大白!” 言罢,举杯与贾瑛一饮而尽。 “你小子果然会说话。”陈也俊嘿嘿笑了几声,陪喝一杯,原本的颓然之情,登时消弭于无形。 大事已定,贾瑛心情大好,遂与冯紫英和陈也俊二人推杯换盏,吃下四五杯酒。 贾瑛其实也知结义确有结党之嫌,但他起初觉得自己从献祭通灵宝玉那一刻起,就是妥妥的帝党了。 不知陛下如何像,反正他已经给自己贴上帝党标签。 是以,此番结义,实为给帝党队伍拉人,而且是有圣谕暗示的。 但冯紫英的话也不无道理,倒不是怕陛下猜忌,而是怕其他势力眼见三人结盟,将其视为心腹大患。 羽翼未丰之前,还是藏拙为好,不宜锋芒过露。 —— 就在贾瑛神思涌动之时。 突然,一杯酒下肚后,陈也俊冷不丁问道:“瑛哥儿,我和老冯都有表妹,你可有表妹?” 贾瑛闻言一怔,不知其为何有此疑问,当下笑道:“我有一姑表妹,不过远在姑苏,始终缘悭一面。” 陈也俊一听眉梢带喜,接着问道:“不知令表妹,年方几何?品貌如何?” “俊哥儿。”贾瑛还未开口回答,对面的冯紫英出声喊了一句,接住了话头。 在贾瑛和陈也俊的疑惑中,冯紫英道:“瑛哥儿,如若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位姑苏的表妹,应该是林御史之女,而其母应是出自荣国府的四小姐。” 说到此处,冯紫英又看了一眼陈也俊,笑道:“林御史可是探花郎出身,四小姐又是花容月貌,他们的女儿,定然是‘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 陈也俊嘿嘿一笑,笑意更浓,拉着贾瑛的胳膊,兴奋地说道:“瑛哥儿,既然我们兄弟三人都有表妹,不如我们来个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亲上加亲?”贾瑛似乎抓住了某个点,但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冯紫英只是略微一怔,旋即笑骂道:“亏你小子想出来,这个馊主意趁早别说出来,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怎么能是馊主意呢?”陈也俊很是不服气,“我的表妹湘云嫁给大哥,大哥的表妹天璇长公主嫁给瑛哥儿,而瑛哥儿的表妹自然是嫁给我喽。咱们互相扯平,都不吃亏。” “再说了,咱们自家的表妹都是天香国色,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来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陈也俊是越说越觉得这个想法好极了,忍不住拍手称快,兴奋之下,肥润的脸盘上,洋溢着欢快地抖动。 冯紫英连连摇头,与贾瑛对视一眼,道:“我就知道是这个馊主意,虽说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能寻个情投意合的女子,长相厮守,才不枉此生。” 说出自己的爱情观后,冯紫英又上下打量一番陈也俊,似是是重新认识一般,打趣道:“林御史探花出身,可是书香门第,人家将来择婿,自然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俊哥儿,咱们虽出身公侯之家,但林御史祖上可是四代列侯……” 陈也俊打断冯紫英的揶揄,闷闷道:“我从小看见字就头疼,要是让我非要考个进士,那还不如杀了我呢!不行,不行,算了。” 言罢,又自饮一杯。 转即,陈也俊又看着贾瑛,不知怎地,两眼放光,击掌笑道:“妙啊!瑛哥儿,你一定要加把劲!” 贾瑛显然看透了陈也俊的套路,又不禁问道:“陈世兄,你可别又出馊主意了,小弟可做不到。” “那个鸟人不是驸马都尉的犬子吗?”陈也俊嘿嘿一笑,“那你就争取拿下天璇长公主,如此以来,你也是驸马都尉。” “论辈分,那鸟人应该称呼天璇长公主为姨妈,而自然就应该称呼你为‘姨丈’。哈哈,这个法子好极了,妙极了!” 说话间,陈也俊的脑海里就不禁浮现出仇鹤做低伏小,称呼贾瑛为“姨丈”的恶俗情景。 “这个法子,倒是可以一试。”没想到冯紫英刚刚还说“亲上加亲”是馊主意,但此刻却竟有些认同陈也俊的提议。 “瑛哥儿,你看到了吗?”陈也俊举起酒盅,与冯紫英一碰,笑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今后我和老冯竭尽全力,帮你早日成为驸马都尉!” 贾瑛:“……” 实际上,在陈也俊说出那个所谓的“亲上加亲”计划时,贾瑛心中就暗自吐槽了一番。 林黛玉和史湘云,都是贾瑛内定的金钗老婆,又岂能白白便宜了别人? 即便是结拜兄弟,那也绝对不可能,一切免谈。 至于成为驸马都尉,贾瑛倒是兴趣不大,一旦牵涉到皇族,事情可能会演变的更复杂,甚至陷入党争的漩涡中。 当然,小孩子才选择,如果有可能的话,贾瑛自然是选择“全部都要”! 第050章 女扮男装探消息 荣国府,贾母院。 却说贾瑛在靖武司牢中,不但与冯陈推杯换盏,还可独守安宁,享受寂寞。 但荣庆堂里可就闹得鸡飞狗跳了。 当时在醉花楼时,林之孝、来喜和来旺等人,眼见贾瑛被靖武卫带走,自知无法回去跟王夫人交差,于是便把晴雯这个罪魁带回荣国府,以便有所交代。 贾母、王夫人等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都是神情惶急、担忧不已。 王夫人一见到身穿麻衣,跪在堂中的晴雯,就满脸愠怒,气得心肝儿疼。 “快、快把这个狐媚子撵出去。瑛哥儿有此牢狱之灾,都是这个灾星闹得。这要是留在府里,还能了得?” 王夫人斜睨了一眼娇俏惹人怜的晴雯,越看越觉得是个祸害,当下冷脸吩咐林之孝家的等几个婆子,立刻将晴雯赶出去。 “太太,不如先把这丫头锁在柴房。”王熙凤在一旁扶着王夫人,耐心劝着,“眼下最要紧的是派人去靖武司那边打听打听,看能不能说说情,让瑛哥儿少受点苦,早早回来。” “凤丫头说的在理。”贾母点点头,对王熙凤吩咐道,“凤丫头,你再派几个人到靖武司打探打探消息。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熙凤忙道:“老祖宗,琏儿连午饭都没吃,早早就去了靖武司,这会子应该都快回来。您放心,这冯家与咱家是世交,于情于理定然不会为难与他,也不会让瑛哥儿受罪,顶多就是走个过场。” 贾探春等三春,以及史湘云,都是一脸担忧,或着急之色,但她们年龄尚小,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众人说话间,几个婆子得了命令,便强拉着晴雯离开荣庆堂,将其直接关押在柴房中。 而此时的史湘云穿了一身男儿装,乍看上去,倒跟贾瑛有几分相像。 史湘云眼见众人在此苦等,她自己先忍不住了,于是偷偷溜了出来,准备亲自去看一看。 “史大姑娘。” 刚走出荣庆堂,却被一个女声就叫住了。 史湘云回头一看,原来是同样溜出来的麝月。 麝月凑身过来,悄悄道:“我知道你要去靖武司看一看,我也担心二爷,不如也带我一起?” “可你现在的装扮不太合适吧?”史湘云打下打量着一身襦裙的麝月。 “这个不碍事。”麝月弯月儿美眸一转,“史大姑娘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很快,麝月去而复返,不过也如史湘云一样,换做了男儿打扮。 两个豆蔻少女,摇身一变,成为两个翩翩美少年。 当下,史湘云和麝月便偷偷从马厩牵了两匹马,然后骑马而行,边走边问,七拐八拐才来至止戈坊。 两人来到靖武司衙门后,便对门口守卫自报家门。 “几位官爷,我们是荣国府的小厮……” 装作小厮的身份,是史湘云和麝月早就商榷好的注意。 可没想到麝月刚开口说了一句,却被一名守卫给不耐烦地打断了。 “我说你们荣国府是怎么回事?这么一会子功夫,都好几波人了。你们听清楚了,我家司尊大人外出公干,不在衙门里。” “而且你们家的二爷是触犯了《靖武令》,所以才被羁押在此,任谁说情也没用。安安稳稳地在家等消息吧,别再来乱打听消息。” 这名说话的守卫,身穿止戈服,胸前绣有一个金色的“庚”字,而其他四名守卫的胸前则是“辛”字,看来这名“庚”字护卫是领头。 据说靖武卫的止戈服是有严格的等级分别,具体好像是以武者综合实力区分的,按照天干排序法,绣章的字样越靠前,说明综合实力越高。 传说的“甲”字靖武卫,听说是一品高手。 史湘云眼见荣国府的招牌不好用,当即说道:“我表哥陈也俊就在你们这里当差,你若是不信的话,烦请去里面通报一声,叫我表哥出来一见,便可一辩真假。” “庚”字守卫一听之下,当即乐得前俯后仰,斜眼看了女扮男装的史湘云,嘲弄道:“你一个入了贱籍的小厮,竟敢说是我们陈百户的亲戚,当真是荒唐可笑。” 一个面黄的“辛”字守卫也立时戏谑一笑,喝道:“我们陈百户乃是出身三代保宁侯之家,岂容你个小厮攀龙附凤?识相的赶紧滚,老子念你们是毛头小子,不作计较。” 史湘云听着他们的话,顿时心中暗叫一声“糟糕”,万不该先说是荣国府的小厮,如今即便是真的表亲,人家恐怕也打死都不信了。 另一名满脸横肉的“辛”字守卫,眼见二女犹豫纠缠,当即露出一副不怀好意地笑容,道:“老子瞧你们细皮嫩肉的,怕是荣国府里的清俊小厮吧?听说你们家那位琏二爷被琏二奶奶管得死死的,不敢出去偷腥,只会找府里的清俊小厮出火。” “什么出火?”史湘云本就年幼,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一时间不明其中之意,但眼瞅着对方神情间的猥琐之意,当即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麝月一听,却玉容生寒,被这话气得微微隆起的酥盈起伏不定。 “老马说的没错,要不然刚打发了那个什么琏二爷。”那面黄的“辛”字守卫,嘿嘿一笑,“这两个小厮就屁颠屁颠跟过来。想必是走了岔子,这路上也没碰到。” 虽然这几名守卫出言不逊,但史湘云还是从其中抓住了一些重点消息,如琏二爷已经离去了。 即便史湘云和麝月都是羞怒不已,但也深知万不可以武犯禁,尤其是在人家靖武司衙门的大坪上。 一旦动手,那可真是一抓一个准,直接关押到大牢了。 “大牢?”史湘云一念至此,当即好像抓住了什么苗头,于是偷偷拽了拽麝月的衣袖,两人挪到一旁。 而后,史湘云便在麝月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一听史湘云这个“妙计”,麝月弯弯的美眸露出一抹迟疑,又忍不住在那五名守卫身上瞄了瞄。 见状,史湘云轻轻拍了一下麝月的小屁股,低声道:“你还想不想救你家二爷了?” “即便我们进去牢中,恐怕也无济于事。”麝月咬了咬贝齿,仍旧有些疑虑,“说不定还搭进去两个,这要是被太太和老太太知道了,还不打死我?” 史湘云虽年龄比麝月小几岁,但身量着实不低,几乎与麝月持平。 “万一出了事,有本姑娘扛着,你怕什么?”史湘云双手搭在麝月的肩膀上,继续蛊惑,“难道你忍心看着你家二爷在牢里受罪?或者说,你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你可别忘了,你这一身功夫,可是爱哥哥教你的。” “我、我真的没有……”麝月原本只是担心帮倒忙,但被史湘云这么一冤枉,当时委屈极了。 眼见二女躲在一旁说悄悄话,还不时望向衙门口的方向几眼,登时惹得“庚”字守卫领头心生不耐,不禁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小兔崽,赶紧滚开。此乃靖武重地,严禁逗留!” 话音未落,却看见史湘云纤腰一扭,急速朝衙门口这边奔来。 第051章 靖武大坪起干戈 靖武司衙门口,五名靖武卫序列的守卫,起初还以为史湘云和麝月这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厮,准备离开。 哪成想,在那边叽叽咕咕一阵之后,竟然敢欺身而来,意欲动手。 这可真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 堂堂靖武司衙门口,专门辖制武林人士的,何况两个荣国府的小厮。 不过,很快他们不得不改变戏弄一番的念头,只因史湘云看似年岁不大,但身手着实了得。 尤其是在身法速度上,更是快若闪电,奇变陡生。 满脸横肉的“辛”字守卫老马,在领头的示意下,先上场试水。 领头“庚”字守卫,在一旁压阵,越看越心惊,最后眉毛都凝成“川”字了。 这老马虽然是不入流的水平,但好歹也是响马出身,一身横练功夫,就连他自己都有些忌惮,何况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厮? 一念至此,守卫领头不禁对二女的身份产生了疑惑。 却说史湘云与守卫老马互相试探了一番,立时对彼此有了大致了解。 那老马自恃肌肉遒劲、孔武有力,伫立在原地,以静制动,专门用硬碰硬的方式,去化解抵御史湘云的掌风。 史湘云也知自己的弱点所在,于是凭借灵活多变的身法,游弋于这名壮汉四周,觑准机会,施以凌厉掌劲。 十几招后,史湘云找准对方的一个破绽,身子拔高而起,飞速踢出一脚,朝守卫老马左侧的太阳穴袭去。 谁知这乃是老马故意放水,意在卖个破绽。 于是,当史湘云的飞足袭来之时,早被老马探手抓住脚踝,牢牢箍住。 史湘云右足被禁锢住,想极力抽回,却犹如被铁钳箍住,分毫动不得。 好在史湘云的下盘功夫了得,未出现头下脚上的狼狈模样,反而是纤腰直挺,以“金鸡独立”的奇诡姿态,傲立于半空中。 “啧啧,这细皮嫩肉的,不如跟了你马大爷,保管你吃香喝辣的。”守卫老马盯着史湘云露出的一截脚踝,只见其肤色白皙,晶莹光洁,在阳光照耀下,竟有一丝玉质之感。 而麝月起初还踌躇不定,但此时眼见史湘云被对方所制,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当即纵身一跃,朝守卫老马后背一掌袭来。 “庚”字守卫原本只是打着看戏的注意,毕竟大白天在靖武司衙门口当值,也就图个门面,权当门神来着。 眼见守卫老马终于寻找机会,将史湘云单腿定固在空中,那种摇摇欲坠的姿态,总算有些趣味。 于是连带那三名“辛”字护卫,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可谁也没料到,麝月竟然朝守卫老马偷袭过来。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厮,倘若下场帮忙,岂不显得掉价? 心念电转间,“庚”字守卫忙伸手拦了拦想要上去帮忙的守卫。 那守卫老马正得意时,倏然发觉背后有掌风袭来,但一猜便知是荣国府的另一名小厮,当下自恃横练功夫了得,背脊一挺,岿然不动,准备硬受敌掌。 麝月眼见对方不避不让,竟似毫无发觉一般,当即手中的掌力也减弱了几分。 这可是在靖武司衙门,万一打伤守卫,那可是罪加一等! 一掌结结实实印在守卫老马背心,后者只感觉有内劲透体而入,但也只是眨眼即逝,后势并不是很足。 “小兔崽子,你这是给老子挠痒痒么?”守卫老马腰一沉,阔肩一张,顿时生出一股反弹之力,将麝月向外震开。 麝月一个后空翻,飘飘落地,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至此方知对方乃是横练功夫,绝对不可小觑。 史湘云也当真是了得,看准守卫老马分心迎敌的功夫,当即纤腰一弹,修长优美的身姿,如一道流水对折起来。 同时双掌挥出,使出十二分的功力,朝守卫老马奇袭而来。 守卫老马哪想到史湘云有这般腰柔臂长的天赋,竟能趁其不备之时,施展这出其不意的绝妙招式。 “庚”字守卫等人,也不意有此惊变,待回过神来时,那守卫老马早已前胸纷纷中掌。 而史湘云这一击之下,不仅从守卫老马手中成功脱险,而且还令对方连退数步,最终一脚跌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大胆!竟敢袭击靖武卫。给我速速拿下!” “庚”字护卫眼见事态发展出乎意料,当即也不想玩耍下去,于是一声令下,三名守卫火速散开,将二女合围在衙门前的大坪上。 场中的史湘云和麝月背靠背,并作出防御姿态。 麝月低声说道:“姑娘,咱们不是要故意被他们抓进牢里么?为何出手这般重?” “谁知道这个老匹夫如此不经打?”史湘云盯着气急败坏的守卫老马,讥讽道,“喂,你这个手下败将,没想到你不但没什么本领,这江湖规矩也不讲了?单打独斗输了,竟还要群起攻之。” “算了,毕竟寡不敌众。我们权当认输了。”史湘云说话间,全身放松下来,并举起双手,做出投降之状。 眼见史湘云开始施展计划,于是麝月也照猫画虎,做出同样的动作。 守卫老马从地上撑身起来,怒不可遏,瞪着史湘云斥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不,应该叫兔爷,怎地腰这么软?竟敢给爷来这一出。” “今天老子就要破例了,也学那琏二爷尝尝鲜,看看你这清俊小厮,到底能不能出火,摸摸你的腰到底你多软!” 守卫老马一抹络腮胡,故意猛地吞咽了几口,一步一步逼近史湘云。 麝月乍听此言,登时心急如焚,没想到此人竟如此粗鲁无礼,这要是被其一顿使坏,不就暴露了女儿身的伪装? 而史湘云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事情可能并没有设想的简单,即便被抓进靖武司大牢,但倘若不在同一间牢房,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说不定,还会暴露身份,甚至凭白被人占了便宜。 一念至此,天不怕地不怕的史湘云,遽然间,竟有些慌乱起来。 但恰在此时,有两位锦衣男子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史湘云第一时间便认出其中一人的身份,当即隔空大喊道:“俊表哥,快来救我!” 第052章 璇玑殿楚潆元春 却说冯紫英和陈也俊,这一对王公子弟,因在靖武司下辖的巡捕营有差事,故也不便一直陪在大牢里。 于是,二人嘱咐牢头好生照顾贾瑛后,便辞别离开。 二人原本因仇鹤被京都府衙门截胡而有所不快,但却因适才与贾瑛情比义结金兰,故而心中郁结也消散许多,渐渐添了几分喜悦。 一路谈笑,刚走出衙门,却远远瞧见衙门外的大坪上,原本值守的守卫正合围两个半大小子。 好奇之下,二人便快步而来,没想到还未至,陈也俊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冲自己喊来。 “见过二位百户大人。” “庚”字守卫眼见二人过来,立时躬身行礼。 其余守卫也纷纷拜见。 冯紫英看了看史湘云和麝月,疑道:“钱领头,这二人是何来历?来此作甚?” “庚”字守卫姓钱,是这一班大门值岗守卫的领头,也是官衔名称。 而陈也俊听闻似乎叫自己,故凝神朝女扮男装的史湘云看去,当即错愕问道:“你是……湘云表妹?” “俊表哥,正是我呀,湘云。”史湘云笑颜逐开,又指着守卫老马,“这个人刚才欺负我,还说要拿我、拿我……” 那句“出出火”之言,史湘云总归没说出来,因为被麝月用胳膊肘悄悄碰了碰。 同时麝月忙在史湘云耳畔飞速说了一句:“先救二爷。” 史湘云又抢着说道:“俊表哥,我爱哥哥贾瑛是不是在你们大牢里,快带我去看看他。” 此话一出,陈也俊便大致猜到史湘云的那点小心思,当即挥了挥手,道:“钱领头,这是我自家表妹,不是歹徒,你们先退下吧。” 陈也俊也深知史湘云的性情,大概猜到肯定是史湘云硬闯靖武司衙门,这才招来钱领头等人的合围缉捕。 毕竟这几人也算是职责所在,即便言语上有所不逊,但也是不知者无罪,更不好苛责人家。 钱领头等守卫趁机退下后,大坪上只留下史湘云等四人。 “我说表妹,你也太不懂规矩了。”陈也俊拍拍自己的额头,摇头道,“幸好是遇到我们了,否则你们这会子可就进了大牢了。” 史湘云微蹙黛眉,鹅蛋形的脸颊上浮现些许不乐意,撇撇嘴,道:“进大牢,正是我想出来的妙计。谁知就这么被你破坏了,真扫兴。” “你可真嘴硬。”陈也俊也撇撇嘴,又没好气地一笑,“你以为进了大牢里就能救出你的爱哥哥吗?别说是你啦,就是史老太君大驾光临,我们靖武司衙门也不能放人!” “啊……”麝月一听这话,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一张俏脸也顿时煞白了几分。 史湘云显然不信陈也俊的鬼话,“俊表哥,快别说大话了,我要去见爱哥哥。”说话间便拽着陈也俊的衣袖就要往里面走。 “大牢禁地,闲杂人等不可擅入。”陈也俊腰一沉,史湘云再也难以拉动半分。 史湘云为之气结,抿了抿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麝月的一颗芳心也乱了,开始胡思乱想,生怕贾瑛在大牢里吃了难以料到的苦头。 冯紫英不再沉默,他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即开口道:“俊哥儿,你可别吓这两位姑娘了。” 接着又解释道:“你家二爷因奉了陛下口谕,正在牢房中抄写《靖武令》,陛下说了,明日五更后,便可回家,切莫担心。” 史湘云闻言一怔,不禁感到有些匪夷所思,怎么还牵扯到陛下了? 冯紫英眼见二人不解的样子,便简单叙述了下关于陛下口谕的事宜。 史湘云听完后,不禁轻轻踩了一下陈也俊的脚尖,并冷哼道:“俊表哥,你真是越来越坏了,明知人家担心爱哥哥,竟然在这、扯谎,还危言耸听!” “我哪一句说错了?这可是陛下圣谕,难道史老太君能违抗?”陈也俊忍不住龇牙咧嘴,冲史湘云佯装恶狠狠瞪了几眼。 麝月却忍不住悄声问道:“二爷出不来的话,那我们能进去看看二爷吗?” “对呀。”史湘云神情一动,又要推着陈也俊往衙门里走,“既然爱哥哥出不来,那我们进去好了。” 陈也俊一阵无语,只好再次郑重解释道:“监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可擅入。” “二位姑娘,瑛哥儿奉了陛下圣谕,若延误了,可是有忤逆之罪。所以请二位即可回家,回禀史老太君,一来让瑛哥儿静心抄写,二来也让府内的人放心。” 冯紫英眼见陈也俊被史湘云拿捏着,又想起适才贾瑛对自己的嘱托,顿时说了几句劝慰二女离开的话。 —— 大明宫,璇玑殿。 一位云髻凤钗的女子,正坐于琴案前,一双柔荑轻盈按于琴弦之上,却始终不愿拨弹。 她兀自粉面低垂,蛾眉紧蹙,一双美眸中浮现幽幽之色。 最后化作一声幽幽长叹,响彻在空旷雅致的大殿内。 此时,一位身着鹅黄宫裙,绾飞仙髻的女子,在一众宫女的前呼后拥下,悄悄进入宫殿内。 似乎这些宫女都被提前下了命令,一声不吭,连大气也不敢出,蹑手蹑脚,紧紧跟随在鹅黄宫裙女子身后及两侧。 两名宫女小心挑起藕粉色纱幔,这个时候抚琴女子才从怔怔中回过神来,忙盈盈起身,赶紧迎了上来,并行了个万福礼,低声道:“参见殿下。” 这位殿下便是太上皇最小的女儿——天璇长公主,楚潆。 天璇长公主忙笑道:“贾女史,你我情同姐妹,又无外人在场,无须这些客套礼数。” 说着,便挽着贾女史的皓腕,来至琴案前。 此处乃是璇玑殿的西偏殿的琴房,有琴案五座。 天璇长公主翩然坐于主位琴案后,而贾女史则坐于其右下首第一位的琴案处。 “贾女史,本宫一进来,便听见你一声轻轻幽叹,可是有心事?” 长公主殿下年岁与贾女史相仿,都是及笄之年,她白皙雪腻的鸭蛋脸蛋儿上,秀眉纤长入鬓,眼眸明媚如水,却给人以娴淑雅静的气质。 她口中的贾女史,便是贾元春,自从十岁入宫以来,如今已有五年未曾回家。 进宫后,贾元春因出身国公府,又颇具才学,再加上善抚琴,遂被天璇长公主选中,先是当了个女伴,后来又升为女官,掌管璇玑殿的大小事务。 贾元春乍听自己的心事被长公主问起,不禁微微一怔,旋即又定了定神,抬眼看着长公主,低声道:“多谢殿下垂怜,元春只是偶然听闻家弟与人起了冲突,不免萦怀,所以才一时失态,还请殿下见谅。” 这位长公主殿下,虽然娴静温婉,但却有一颗玲珑心,一般人想在她面前掩藏心事,那完全是徒劳。 还不如以诚相待,据实相告,说不定还能多探听一些消息。 楚潆盈盈一笑,秋水流转,起身来到贾元春身旁,并说道:“说起令弟之事,本宫还要向你说声谢谢。” 琴案后是一长条凳,贾元春眼见长公主款款而来,忙起身让位,却被长公主拉住皓腕,示意其同坐。 贾元春毕竟出身国公府,虽入宫为女官,但也不会小家子气,既然长公主相邀,她便暗中定了定神,与其相携而坐。 “殿下这话是何意?家弟与殿下素未谋面,这谢字从何说起?”贾元春禁不住轻声问道。 贾元春深居宫中,虽也听说了贾瑛与天枢长公主之子起了冲突,但却不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仇鹤此人狂浪放肆,那日在天枢长公主的生辰宴上,竟对本宫出言不逊。”楚潆仍挽着贾元春的藕臂,玉容生光,凤眸浅笑,“我听说金陵侯在那个什么楼,把仇鹤打得落花流水,都打出内伤来了。” “啊,我这弟弟真的跟人家动手了?可他才十岁,又怎会是人家的对手?”贾元春闻言,忧色更浓,一时间忍不住也紧紧握住了楚潆的纤纤玉手。 “令弟虽只有十岁,但我听表哥说他内功根基深厚。”楚潆拍轻轻拍了拍贾元春的手背,美眸中浮现一抹神往之情,“还说他至少有二品的内功修为,完全是凭借内力将那仇鹤给震伤的。” 贾元春虽未习武,但也知晓《靖武令》。 一听楚潆之言,忍不住又是一阵担心,因问道:“我这弟弟从小就贪顽,又不太懂的分寸,如此以来,岂不是触犯了《靖武令》?” 楚潆眼见贾元春兀自不安,忍不住起了促狭之心,于是故意郑重地说道:“正如贾女史所言,令弟果真触犯了《靖武令》,这会子已被羁押到靖武司大牢中了。” 闻言,贾元春“唰”的一声,从长凳上起身,然后往后挪了两步,直接跪在楚潆面前,并行礼拜道:“家弟一时冲动,这才不小心伤了人,还请殿下向神武将军说说情,切莫重罚。” 武者以武犯禁,即便是判得轻,至少也要杖责三十。 一想到自己的弟弟贾瑛才刚刚十岁,又是从小娇生惯养,这哪里又能承受了三十大板? 而眼前这位长公主殿下,其母冯妃乃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妹,因此论起来,楚潆还得称呼冯唐一声舅舅呢。 凭着这层关系,又有长公主的身份,想必神武将军必能网开一面。 楚潆容色极美,风致嫣然,一双明净澄澈的美眸盯着贾元春看了半晌,这才起身,上前两步,扶着贾元春,并轻声道:“元春果真是爱弟心切呀,刚才本宫已经说了要向你表示感谢,那自然不会让令弟受到责罚。” 贾元春一边起身又重新坐到长凳上,一边又细想了下楚潆先前的言辞,顿时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冒失了。 “请殿下赎罪,家弟从小与元春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因此这才一听说他出事,就这般乱了分寸。”贾元春侧身告罪。 楚潆一抬手,便有一宫女捧了两杯清茶过来。 贾元春见状,忙给天璇长公主奉茶。 “元春,不要过于拘谨,先喝杯清茶定定神。”楚潆接过哥窑冰裂粉青茶盏,并示意贾元春喝另一盏。 贾元春忙躬身取了茶盏,双手捧着,待楚潆浅尝后,她才轻呷一口,然后等着殿下的后话。 楚潆放下茶盏,浅浅一笑,梨涡乍现,道:“起初本宫也想着去找陛下说说情,可巧的是遇见了夏内相,他正要去靖武司传陛下的口谕,大致是说是金陵侯以武犯禁之事,情有可原,不必重罚,只需抄写《靖武令》即可。” 贾元春闻言一怔,旋即喜上眉梢,禁不住问道:“殿下是说,陛下金口玉言,算是免了家弟的杖责之邢?” “正是如此。”楚潆点点头,又指了指琴案,“这下我的女史大人可以放心了吧?可否开始研习《广陵散》?本宫尚有几段不得要领,还需元春你赐教。” “谨遵殿下谕令。”贾元春放下茶盏,再次行礼拜道,不过这次心情舒畅,俯首间眸中有几滴欢喜的清泪。 下一刻,璇玑殿便响起激昂的琴声。 —— 荣国府,荣庆堂。 却说正当贾母、王夫人、纨凤等众人苦等消息时,有丫鬟飞速来报,说是琏二爷回府了。 一听这话,连贾母和王夫人都立时起身,都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径直行至堂外的廊檐下。 王熙凤一手扶着贾母的后背,一手托着她的臂弯,并安慰道:“老祖宗,您切莫着急,冯家也是咱们家的世交,再怎么样,也会对瑛哥儿格外关照。而且还有琏儿亲自登门求情,指不定这会子两人携着就回来了。” “是呀,老太太,你当心身子骨才是。”大房的邢夫人扶着贾母的另一侧,也跟着王熙凤劝着,不过其眼神里多少有些期盼。 作为贾赦的填房续弦,邢夫人的地位着实有些尴尬,不论是家世背景,还是子嗣方面,她都远不及妯娌王夫人。 更窘迫的是,身为一等将军夫人,竟然在荣国府内没有任何管家权,还只能偏安一隅,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因此,一直以来,邢夫人始终有自己难以向外人道言的小心思,那就是盼着二房的贾珠和贾瑛都出事,这样长房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敕造荣国府”的爵产。 一旁的李纨秀眉紧锁,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刚才她听得真切,那丫鬟只说“琏二爷回来了”,并未提及“瑛二爷”的字眼。 众人各怀心思,但都驻足廊檐下,翘首以盼,彷佛在等得胜归来的将军。 第053章 琏二爷无功而返 却说贾琏当时带着贾母和王夫人等人的寄托,快马加鞭赶至靖武司衙门。 不料竟吃了个闭门羹,被挡在衙门外的大坪上。 好在那领头守卫,眼见贾琏拿着荣国府的拜帖,不得不耐心解释了一番。 原来司尊大人冯唐并不在衙门里,先前已经外出,说是前往大明宫方向了。 知晓此消息后,贾琏自知今日是没法求见冯唐了,只好准备打道回府。 却不意,刚骑上马背,就瞧见那位鹤二爷,在一位身着绣孔雀补子并绯袍的正三品官员的陪同下,从衙门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贾琏见状,刚要转身走人,以免难堪。 “呦,这不是琏二爷吗?”仇鹤远远朝贾琏叫喊一声。 事已至此,贾琏不得不翻身下马,朝迎面走来的仇鹤拱了拱手,道:“恭喜鹤二爷。” 就是傻子也瞧得出,刚靖武卫抓进大牢的仇鹤,显然已经通过疏通关系,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放了出来。 “何喜之有?琏二爷误会了,我的案子现在由京都府衙门接管审理。”仇鹤满面春风,指了指身旁的京都府尹,“这位是京都府的于府尹,我能否洗刷冤情,全得仰仗于青天了。” 于府尹立时配合慨然道:“鹤二爷请放心,本官一定亲自彻查此事,秉公办理。” 贾琏闻言,尴尬一笑,这两人一唱一和,当真是拿他当傻子顽。 “鹤二爷,不知我家瑛哥儿现下如何?是否也一并交给于青天审理了?” 仇鹤摇头一笑,斜睨着贾琏,淡淡道:“假侯爷可是持械逞凶,有醉花楼被利剑损坏的茶盏和桌案为证,铁证如山,这般以武犯禁之举,必然是须有靖武司来审理。” “至于要受杖刑还是关押,那就看那位冯司尊的心情了。”仇鹤看了看当空的烈日,“这大热天的,我劝琏二爷也不必在此消磨时间了,还是回去喝几口冰镇酸梅汤比较好。” 言罢,不再理会贾琏,仇鹤与于府尹一前一后,钻入大坪上等候的轿子,然后离开靖武司衙门。 贾琏呆立原地,自语道:“这下可完了,这神武将军虽说是老相识,但传言铁面无私,在江湖上赫赫有名,那些武林败类,一听说他的大名,都心肝乱颤,乖乖伏法。” 一念至此,贾琏立即又翻身上马,朝荣国府疾驰。 但只因贾琏走的正常的大道,且因赶得太急,在半道上,又差点把人撞倒,这才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花银子,如此以来,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而史湘云和麝月前往靖武司时,七拐八拐,走了弯路,又偏偏是小道,故双方并未遇上。 —— 贾琏一到荣国府大门口,那西角门上的门子,立即得了信儿,派人去给西角门和垂花门之间的一小厮远远大喊“琏二爷回来了”。 而那垂花门上的一个婆子得了信儿,立即对抄手游廊、穿堂等处的丫鬟婆子传信,就这样通过口口相传,是以贾琏人还未到,荣庆堂里早已知晓了。 一会儿后,就在众人在荣庆堂的回廊下翘首以盼时,贾琏终于姗姗来迟。 贾琏急匆匆奔了进来,一见贾母便拜倒在地,连呼带喘,断断续续道:“老祖宗恕罪,孙儿没能见到……神武将军……冯世伯,但遇上了……” 王熙凤忙过来扶起贾琏,拍拍他的后背,忍不住催促道:“遇上谁了?瑛哥儿到底如何了?” 一旁的王夫人急急问道:“可见到瑛哥儿?他是否一切安好?” 不待贾母吩咐,大丫鬟鸳鸯早已拿了个绣墩,放到贾琏身旁。 “回太太的话,没见到瑛哥儿。”贾琏当下坐于绣墩上,略略一歇,这才继续说道,“衙门里的人说冯世伯外出了,所以没见到人。又使了银子,这才打听到,原来瑛哥儿这会子已经被关押到‘人’字号大牢,听说其中都是羁押着待审的嫌犯。” “嫌犯?”王夫人一听之下,当即脸色煞白,并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贾母也不禁微微一怔,旋即不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虽说瑛哥儿是动武了,但又没伤人,何以至此?” 李纨看了一眼贾琏,因问道:“你刚才说遇上了什么?” “哎呦,要不是珠大嫂子提点,我都差点忘了。”贾琏一派大腿,懊恼无比,“临行了时,在衙门口碰见了仇都尉家的鹤二爷,而且更令人头疼是京都府尹亲自到牢里接他出来的。” 王熙凤闻言一愣,讶然道:“那位鹤二爷不是听说与一桩命案有关么?又如何能轻易被放出来?” 贾琏拊掌叹道:“这不明摆着么?肯定是仇家走了京都府的路子,这才安全脱身的。说不定来个祸水东引,将人命官司转嫁到瑛哥儿身上,这都是不无可能的!” “混账东西!”贾母神情愠怒,语声渐冷,“他仇家胆敢颠倒黑白,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进宫面见圣上。难道他仇家有位太妃,就能一手遮天?” 一旁的贾探春,环目四顾,这才发现不见史湘云的身影,忙低声问贾迎春:“二姐姐,你可曾瞧见云妹妹?怎地转眼间就没了人影?” 贾迎春轻摇螓首,没再多言,可秀丽的玉容上,有着藏不住的担忧。同时不忘凝神细听贾琏与众人的对话,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虽说贾瑛是堂弟,但自小便对贾迎春这个温柔沉默的堂姐,关爱有加,常常主动与其顽,尤其是在黑白对弈方面,两人是亦师亦友,互为知己。 袭人这个时候,也发现麝月不见了,暗道:“这丫头怎地也溜了?史大姑娘也不在,难道两人偷偷跑出去了……” 一想到此处,袭人忙凑过身来,在贾探春耳边悄悄道:“三姑娘,麝月这丫头也不见,恐怕她们是溜出去了,怕是要出事。” 闻言,贾探春那双顾盼神飞的秀眸里,陡然闪过一丝骇然,旋即又看了一眼贾母和王夫人,忙悄悄敛去。 只是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再惹出什么乱子。 突然有丫鬟在门外喊道:“史大姑娘回来了。” 话音甫落,众人便瞧见女扮男装的史湘云和麝月疾奔而来。 第054章 湘云廊下说因由 荣庆堂的廊下,贾母、王夫人、李纨、王熙凤等人,都注视着史湘云的身影,表情各异。 “云丫头,你这是作甚去了?” 王熙凤见状,忙走出廊檐,迎上去急急问道。 王夫人眼见史湘云这副打扮,心中有些不悦,但一心想着贾瑛的安危,这会子也没再多言。 史湘云一个箭步,却抢先窜到廊檐下,直接对贾探春道:“三姐姐,快帮我倒杯茶,我这边打探到爱哥哥的事儿了。” “到底怎样?”贾探春一边说着,一边从给史湘云倒了一杯茶。 王夫人起初不以为意,乍听她此言,登时急问道:“云丫头,瑛哥儿他……” 这个时候,贾母喊道:“云丫头,快过来给老祖宗说说。” 贾母也深知这个侄孙女的秉性,从小就是大大咧咧,爱闹爱顽的主,但有一点极为难得,从不扯谎,从不说大话。 于是,史湘云这才把贾瑛奉了陛下口谕,在靖武司牢里抄写《靖武令》的前因后果,略略讲了一番。 贾琏起初一听,还有些面色尴尬,毕竟自己巴巴赶过去了,结果一无所获,还传递回来错误消息。 但后又得知是从陈也俊那里套出的信儿,顿时也就释然了。 毕竟贾家和冯陈两家,只是关系较好的武勋世家,但史家可是与陈家有联姻,自然交情更笃。 “老祖宗,这下您可就放心了吧?”王熙凤大笑一声,来至贾母身旁,“瑛哥儿可是陛下敕封的‘金陵侯’,三姑娘,有个词叫圣什么来着?” 贾探春闻言,当下浅浅一笑,道:“二嫂子,你说的可是圣眷正隆?” “对,对,就是这个词。”王熙凤虽然读书少,但爱看戏,圣眷正隆可是在戏里听过的。 王熙凤一扫众人,又来到王夫人身边儿,拉着她的手臂,笑道:“太太,我看呐,这是好兆头,说明陛下是向着咱们家的。所以这才开了金口,只是略作小惩罢了。如此便免了那杖刑之责。” “这正是皇恩浩荡,更是天大的恩典呀!”王熙凤说着还遽然跪倒在地,朝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见状,一众丫鬟、媳妇和婆子,赶紧学着,跪倒在地,也磕了头。 王夫人当下也拿不定注意,但心里也正希望如王熙凤所言,因此也不便多言,只是双手合什,默念几声“阿弥陀佛”。 之后,王熙凤又命贾瑛的长随李贵,带茗烟等四小厮,天黑后就到靖武司衙门口守着,一旦看见贾瑛出来,就立马接回府里。 —— 彼时,冯紫英和陈也俊从大牢离开后,贾瑛便很快静下心来,开始翻看冯紫英临走时留下的《靖武令》。 这《靖武令》主要适用于武者,凡是以武犯禁,触犯了《靖武令》者,都归靖武司管辖。 令中规定,武者之间可以切磋比武,甚至可以生死勿论,但必须堂堂正正决战,并签下生死状。 但武者不可以对普通人动手,诸如身怀内功的贾瑛,今日在醉花楼对非武者持械逞凶,便犯了禁令。 当然,因为贾珍仅仅是受到掌掴,并未受到内力袭击,而且贾瑛那一剑只是怒劈在桌子上,并未波及贾珍。 因此,尚有回旋余地,正如永正皇帝所言,可归结为宗族矛盾,并非持械逞凶。 在这牢中,虽然条件远不如荣国府的家里,但胜在安静清幽,给人难得独处的机会。 来到这方红楼世界,从母胎穿越至今已有十年。 从小到大,众心捧月,鲜有此刻的身心安宁。 于是,贾瑛一边研墨,一边梳理着最近发生的重要事情。 截胡秦可卿已经成功完成,但面临新的问题,今后这位兼钗黛之美的金钗,命运又将踏上什么样的轨迹? 自己与她能否再有交集? 说真的,见色起意自然是有的,这个不得不承认。 但不管是自私也好,占有欲太强也好,既然已经遇到了,贾瑛就从未想过要放弃秦可卿。 再者,就是晴雯,这位风流灵巧惹人怨的金钗,如今已经被自己收入房中,基本上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将来至少也有个姨娘的名分。 最令人忧心的,也是最可能存在变数的,便是拜托贾雨村挽救的香菱。 虽然深知按照贾雨村的秉性,肯定不会耍什么花样,但一日没见到香菱,贾瑛便一日不放心。 …… 贾瑛在黄昏时分,终于誊写完三遍《靖武令》。 因身怀前世记忆,贾瑛自身的灵魂强度远超他人,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对于学习新东西,也是一学就会。 尤其是在书法造诣上,可谓登峰造极,不管是颜筋柳骨,还是簪花小楷,抑或是狂逸放浪的草书,贾瑛都能信手拈来,下笔从容。 是以,为了打发枯燥乏味的誊写时光,贾瑛的三遍誊写,用了三种书法字体。 眼看时间尚早,随便吃了几口晚饭后,贾瑛便利用剩余的宣纸,开始写《三国演义》。 在前世,贾瑛便从小酷爱读古典四大名著,《三国演义》更是前后读过不下十遍,再加上此时的穿越福利——灵魂增强。 因此贾瑛发现自己可以一字不差地回想起曾经读过的内容,而且犹如刻印在脑海中,难以磨灭。 利用这个特殊技能,贾瑛便在牢中开始用正楷小字写下《三国演义》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当然开头少不了那一首脍炙人口的《临江仙》。 —— 荣国府,厨房后的柴房中。 仍是一身麻衣的晴雯依靠在柴堆里,双手抱膝,螓首搁在手心里,目光幽幽,神情楚楚。 自从下午被锁在柴房后,晴雯就滴水未进,她想了很多,有以前锦衣华服的生活,也有在吴贵家任打任骂的受气生活,最后又想到卖身于荣国府后的点点滴滴。 最后所有的念头,都聚焦在一个清朗俊逸的少年身上。 晴雯望着从窗棂上洒进来的清冷月辉,少女一时间柔肠百转,不知道贾瑛此刻到底怎样了? 又想到母亲的灵堂在祭,自己这么一走,那吴贵是否会强行拆除? 万一真被拆了,那岂不是让母亲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晴雯……” 正五内如焚时,晴雯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极力压低声音,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第055章 无处安放的怒火 荣国府,厨房附近。 柴房中的晴雯,乍听有人低声喊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喜,她自己现在是万人嫌的身份,若是对其不善者,必然高声呵斥。 来人能如此低言悄语,想必是有些善意的。 屋外人发觉晴雯没回应,忙又低声道:“晴雯,是我,麝月。” 原来是贾瑛房里的丫鬟麝月姑娘。 晴雯挣扎起身,挪了挪身子,来至门后,也低声问道:“麝月姑娘,你怎么来了?” 说起来,晴雯真正进府没几天,因此还习惯对麝月以姑娘尊称。 麝月猫着身子,蹲在门外的台阶上,悄悄道:“二爷不是吩咐我多照看你么?我得谨遵侯爷之命,要不然明日他一回来,眼看着你这般受罪,定然又要家法伺候了。” 说话间,麝月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盈之处,俏脸有些灼热。 “我连累二爷遭了牢狱之灾,受这点罪算什么。”晴雯的幽幽声音从房内传来,“不过有一事,需要麝月姑娘帮我。” 麝月一听这我见犹怜的声音,当即也有些同情,忙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我刚才已经去过吴家了,你母亲的灵堂还是好好的,那吴贵自知闯了大祸,早跑得没影了。” “而且我也找了个小厮,专门在灵堂守着,所以你一切都放心好了。”麝月声音又柔和了几分,继续安慰着,“等二爷明早一回来,再找太太说说情,一准儿就把你放了。” 晴雯闻言,心中大定,又捏了捏怀中内衬里的借据,原是想着叫麝月拿着这方借据去拿捏吴贵,没想到这家伙跑得没影儿。 “多谢麝月姑娘。唉,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晴雯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先是“克死”母亲,这一入荣国府,又连累二爷。 “晴雯,你可别多心,明明都是那个吴贵惹出来的祸,凭什么怪到你头上?”麝月气冲酥盈,狠狠拍了一掌台阶,“那家伙最好永远躲起来,否则被我逮住的话,要他好看!” 之后,麝月又陪着晴雯叙了叙,听见有巡夜的婆子出没,顿时悄悄翻墙溜走。 —— 王夫人院,正房内。 烛火彤彤,满屋明亮。 王夫人正与长子贾珠说话,所谈内容主要是关于贾瑛的。 屋内金钗、彩云、彩霞等一众丫鬟,端茶送水,伺候在侧。 贾政从工部下值后,就坐马车回家,连早就约好的宴请应酬都推掉了。 一进门,贾政就一口一个“孽障”的叱骂,这让在房中的贾珠噤若寒蝉,无疑给明亮的屋内蒙上一层阴影。 贾珠今年二十出头,一直以来,都饱受贾政严苛的“棍棒”教育,所以才出现因连续两次落榜而险些崩溃自杀的惨剧。 若非贾瑛及时赶到,并进行了心肺复苏,恐怕此时的贾珠早已魂归冥冥。 如今作为贡生在国子监读书的贾珠,对于醉花楼发生的事,也略有耳闻。 国子监的主流态度很明确,仇鹤和贾瑛都是王公子弟,竟然在醉花楼闹得如此不堪,真是有辱斯文。 而对贾瑛的批判更是有点“罄竹难书”的势头,说贾瑛伪造“通灵宝玉”,借献宝而媚上,业受皇恩,不思克己,反而违背孝道,掌掴尊长…… 总之,国子监那帮学生,对贾瑛这个王公子弟嗤之以鼻。 甚至有人说与其相比,仇鹤的行为算是风花雪月,无伤大雅。 贾珠原想找王夫人问问具体情况,想不到没说几句,贾政就脸色铁青地进来了。 “老爷,我看瑛哥儿虽然这次是做的过了些,但好在宫里头没怪罪于他,还专门降下口谕,指不定是因祸得福……”王夫人扶着贾政坐下吃茶。 贾政坐在靠东壁面西的青缎靠背引枕上,喝了一口茶后,将茶杯放回到炕桌上,这才开口道:“那是陛下仁德,也是体念祖上荫庇,这才开了金口,赦免了这一桩不孝之罪。” “上个月在端午夜宴上,就自作主张,冒冒失失跳出来,就这么将玉献了出去。”贾政一提起此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如此不守尊卑有序,这个家到底我是老爷,还是他这个孽子是老爷?” “啪!” 贾政重重一拍桌子,登时让侍立着的贾珠又吓了一跳,就连对面而坐的王夫人都神情有些紧张。 “如此谄媚,如此阿谀奉承,将来即便封侯拜相,也是个遗臭万年的奸佞之臣。”贾政吹胡子瞪眼,怒喝道,“趁早我打死这个孽障,省得毁了我贾家一门双公的清誉。” 王夫人面色一变,赶紧劝道:“老爷,瑛哥儿现在已经贵为侯爷了,你万万不可随意对他动棍棒,这要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贾珠闻言,也小声提醒道:“父亲,二弟身居侯爵之位,乃是超品官身,倘若遭到父亲鞭打,恐怕会落个殴打朝廷命官的罪名。” “我……”贾政一时间语塞,毕竟以前是打骂惯了,如今贾瑛才被敕封为金陵侯,到现在贾政都没适应了身份的转变。 “照你们这么说,那就任由他这般胡来?这打不得,骂不得,以后还不知道会闯出什么乱子来?” 贾政深吸一口气,无不担忧道:“今日敢为了个丫鬟就得罪仇都尉,明天就可能是跟忠顺亲王结怨了。” “父亲,二弟不是拜了梅翰林为师么?”贾珠心思一动,试着借贾瑛拜师一事分散贾政的注意力,“等明日二弟回府后,就立即去迎梅翰林入府。有梅翰林的教导,想必二弟能安分不少。” 贾政发了一通火,又听贾珠这么一劝说后,算是平息了心底的怒气,这才装作随意问道:“那个孽……他在牢里如何?有没有再闹腾?” 虽骂的凶,但自己的儿子今年才十岁就锒铛入狱,从小锦衣玉食地过着,又岂能受了那份罪? “老爷放心,冯家和陈家都是世交。”王夫人又亲自给贾政倒了一杯茶,面上露出一抹笑容,“而且又有圣谕在先,所以瑛哥儿在牢里也不会吃什么苦头。” “就是怕睡不好,这孩子从小就认床。”王夫人脑海里顿时浮现贾瑛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画面,不禁语气又沉郁了些。 贾政顿了顿,却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正好趁此机会跟王夫人商榷一番。 “夫人,可否今晚连夜派人收拾下梨香院?”贾政看了看王夫人,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王夫人闻言不解,问道:“老爷是作何用?梨香院自从国公爷薨逝后,就一直未曾有人住过,不过倒是有人专门打扫,倒也干净。” “有个故人这两天可能来京,想……在咱们府上借助几日。”贾政素来为人端方正直,突然扯了个谎,倒显得神情扭捏,语气不自然。 一听这话,再看贾政的神情,王夫人顿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因问道:“什么故人?打哪边来的?老爷能请人家来家里小住,想必是关系甚笃了。” 贾政眼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就不再遮遮掩掩,直言道:“夫人,妹丈林如海因进京述职,故携敏儿和外甥女……” “不行,绝对不行!”贾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脸盛怒的王夫人打断了。 第056章 虹衣教暗夜来袭 止戈坊,靖武司大牢。 贾瑛正平躺在简陋的硬板床上,这让从小睡惯软衾香被的他,着实难以忍受。 “这二位做哥哥的,也不多送两床被褥来,真是太不贴心了,这要是有个结义的姐姐或妹妹,肯定会面面俱到,绝不让我这个做弟弟吃一点苦头。”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发现外面有兵器打斗声隐隐传来。 “什么套路?难道遇上劫狱的了?”贾瑛一念至此,不禁心生烦闷,“什么时候劫狱不行,偏偏这时候来?本侯爷明天一大早可就离开此地了,这要是闹出误会,岂不糟糕?” —— 并非贾瑛胡思乱想,靖武司大牢外,还真真遇上强敌夜袭。 作为护卫靖武司大牢的首要负责人,秦柏虎今夜算是遇上履职以来最严峻的挑战,若稍有差池,可能随时有性命之忧。 好在幸运的是,冯紫英和陈也俊这两位巡捕营的百户,竟然没有外出执勤,反倒是破天荒地来至牢房。 原本率领五十余名靖武卫,艰难抗敌的秦柏虎,登时信心大增,全力奋起抵御贼人的袭击。 这群贼人数量倒不是很多,也就二三十个个左右,但个个都是精锐好手,尤其是身着绿衣的五名首领,不但内功修为精湛,就连招式阴毒狠辣,出手无情。 一时间,冯紫英和陈也俊二人联手都难以抵挡,甚至他们这边都重伤或战死四五名靖武卫。 “这些贼人好大胆,竟然敢擅闯靖武司大牢,当真是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冯紫英一剑逼退贼人的一波攻势后,头也不回地对身旁持刀而立的陈也俊说了一句。 “这可真是巧了。”陈也俊吐了一口血唾沫,手中刀锋连连暴起,接二连三,劈中了四五名红衣贼人的袭击。 然后继续说道:“世伯今日收到密报后,便带人急急赶往铁网山,至今未归。不知现在局势如何了?” 铁网山,禁地,虹衣教…… 冯紫英闻言,神色微凝,心中一动,旋即陡然大惊,脱口而出,道:“调虎离山,不好,我爹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什么调虎离山?”陈也俊微微一怔,倏忽也明悟过来,余光斜睨了一眼身后的大牢,脸色越发凝重。 两人说话间,大牢外的空地上,已经厮杀至白热化,这些贼人悍不畏死,与留守的靖武卫以命换命,就连胸前背上被砍了数刀,仍然浴血奋战,且是越战越勇。 反观靖武卫,随着战斗残酷的升级,不自禁地生出一些怯战之心,毕竟他们属于在职当差,几乎都是拖家带口的,自己倘若一命呜呼,整个家庭可就垮了。 靖武卫严格意义说,并不属于军队序列,有点类似特种部队,其中招收的大部分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武林高手。 有出自名门正派的弟子,也有武林世家的子弟,更有半路被招安的响马草寇,当然能被招安的,基本都属于劫富济贫,且非滥杀无辜的。 很不巧的是,今天留守靖武司的,大部分属于被招安的那一部分,他们的共同点是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而只要被招安后,在靖武司服役三五年,便可给个清白身,过上普通百姓的小日子。 可往往事与愿违,这些靖武卫越惜命而怯战,越使得贼人战意飙升,手中利刃,毫不留情地杀向频频后退的靖武卫。 秦柏虎也察觉到这种隐患,忍不住破口大骂,道:“都给老子拿出血性来,越怯战,越死的快!” 可再临危督战,也未能逆转败局。 未几,靖武卫几乎全军覆没,而那些红衣贼人也差不多尽数伏诛。 但最为难缠者,仍属贼人中的那五名绿衣首领,他们渐渐对冯紫英、陈也俊和秦柏虎三人形成合围之势,令其不得下场就救援,只能被迫应战。 眼见无法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冯紫英抽的空闲,突然心思一动,忙对着大牢内的方向,提声运气喊道:“老顾头,快把瑛二爷放出来。” 大牢内,“人”字号牢房的牢头老顾,自从知道贼人准备劫狱后,就一直战战兢兢,只是时不时透过门缝,偷偷瞧一眼牢外的光景。 眼见大牢外的空地上,都染了血红一片,登时吓得六神无主。 老顾虽然也是武林大派的弟子,但因学艺不精,资质愚钝,故早早便寻了个靖武司大牢的狱卒差事,权当谋生混日子了。 这靖武司大牢虽然关押了很多武林好手,但都被服了秘药,很少有人能动用内力,因此一般是非常安全的地方。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有贼人胆敢来劫狱。 最令老顾骇然欲绝的是,这些贼人的装扮,又是红衣,又是绿衣的,分明是来自江湖第一大教——虹衣教! 虹衣教的教众,普通教众着红衣,再往上依次是橙黄绿青蓝紫,刚好凑齐彩虹之色,故名为虹衣。 这虹衣教据说来自西域塞外,教众遍及两京十三省,可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教。 一直以来,虹衣教教众便是靖武司重点剿灭的对象,没想到人家居然打上门来。 有个词是什么来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难道虹衣教是这么想的? 就在老顾感叹命运不济时,突然听到冯紫英的呼喊,当即清醒过来。 “瑛二爷?”老顾暗自嘀咕一声,朝贾瑛所在的牢房奔去。 —— 牢房内,被杀喊声吸引的贾瑛,也渐渐听出是冯紫英和陈也俊遭到贼人的袭击。 而且二人明显处于弱势地位,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 “这可怎么办?我总不能逃狱吧?”贾瑛忧心之下,不禁下床来,又是来回踱步,又是朝牢门外的通道里张望。 未几,外面的杀喊声渐渐退去,而突然传来冯紫英的叫喊声。 话音刚落不久,便看到牢头老顾急奔而至。 “我知道了,快开门!”贾瑛眼见此人到来,不待他说话,便直接催促道。 老顾一看这架势,也知事情紧急,都不用多做解释了。 牢门开了后,老顾只觉眼前一道影子闪过,便看不见了贾瑛的身影。 “好快的身法!”老顾回头看了看通道内尚残留的几道影子,心中震惊连连。 这位瑛二爷,好像才十岁出头,怎会有这般身法? 第057章 凌波掠影兰花手 却说大牢外的空地上,冯紫英与陈也俊等三人越战越吃力,屡次险象环生。 那秦柏虎也是十分了得,手持双锏的他,身材高大,肌肉遒劲,双锏舞得密不透风,独自抵御来自两名绿衣首领的攻击。 与秦柏虎厮杀在一起的两名绿衣首领,都手持长刀,虽刀法狠辣,出刀奇快,但屡屡都被秦柏虎以双锏的势大力沉给破去。 那双锏乃是秦柏虎的传家宝,不知用什么金属所制,奇重无比。 连吃几次亏后,绿衣首领哪敢硬撼其锋,只得迂回游击,伺机而杀。 秦柏虎的确十分了得,这边杀得敌人连连退缩,尚还有余暇留意冯陈二人那边的战况。 眼见冯陈二人被敌人合围的越发吃力,秦柏虎神色不免有些惶急,但与之交战的两名绿衣首领,似是早就料到此招,故意拖着秦柏虎,使其不能过去救援。 那两名绿衣首领原本还是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但眼见秦柏虎想要突破封锁,以欺身过去,帮助冯陈二人。于是敌人便立即互相交换一个眼色,下一刻两柄长刀疯狂席卷而来,那等凌厉架势似乎是全无防御的拼命刀法。 是以,秦柏虎双锏连连被敌人的刀锋砍得火星四溅,掌中也连续不断地传来巨震。 不得已之下,秦柏虎只好咬了咬牙,双锏舞得更如凶悍,唯有先击杀眼前敌人,方有余力去搭救冯陈二人。 —— 另外的三名绿衣首领,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好似还精通合击之法,三人按照一定的方位组成某种阵势,硬是逼迫地冯陈二人,只能做困兽之斗,却无法冲出突围。 “再这样下去,迟早被耗光体力,皆是可就束手就擒了!” 冯紫英心急如焚,眼下父亲不在,他必须死守大牢,倘若被贼人成功劫狱,那恐怕就是给仇家送刀了。 一旦仇家拿劫狱之事做文章,恐怕这司尊之位就要易主了,毕竟那仇都尉也出身武林大派,一身修为惊人,甚至还在他父亲之上。 一念至此,冯紫英手中剑招更加凌厉霸道,每一剑都刺向敌人的要害,而对自身要害全无防备。 如此以攻代守,可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陈也俊也立时察觉,并用余光瞥见冯紫英的后背、肩膀等处,都隐隐有鲜血渗出,看样子是受伤不轻。 “囚攮的,老子跟你们拼了!”陈也俊霍然猜中了冯紫英的心思,再也不愿眼看着他刀伤不断,于是也改换战术。 大喝一声之后,陈也俊使出压箱底的本领——怒海狂刀。 只见他手中大刀周身,隐隐有红光浸染,如滔天巨浪中翻起的一条巨鲸,朝一名绿衣首领席卷而去。 谁知突然黑暗中射出一枚暗箭,携带霸道无匹的劲力,在万千幻影中妙之毫巅地击中刀身,将陈也俊含怒一击的绝招,转瞬间化解。 “哐当”一声,陈也俊手中的大刀断为两截,右臂也顿感颤抖不已,险些失去对半截大刀的控制。 同时绿衣首领的长剑也随之而来,朝陈也俊胸口狠狠刺去。 却说贾瑛也深知事态紧急,要不然冯紫英也不会冒着违反律令的情形下,向自己求援。 全力施展开凌波微步的身法,贾瑛几个飘忽飞腾,便赶至大牢外的空地上。 正好瞧见那绿衣首领,趁陈也俊攻势受挫时,朝其凶狠刺出一剑。 那一剑,看准陈也俊的膻中穴,显然是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当下,贾瑛哪敢迟疑,直接屈指一弹,一股气劲从指尖迸发,闪电飞向敌人的剑锋所到之处。 这一指凌空奇袭,正好料准了敌人的剑势所在,准确无误地击中剑身。 陈也俊以为自己这次小命要死翘翘了,没想到剑尖距胸前尚有一寸时,异变陡生。 “哐当”一声脆响,仍旧是兵器断裂之声,不过这次是敌人的凛冽剑身。 那绿衣首领只觉持剑的右手,重重一颤,同时剑尖断裂,朝右侧斜飞出去。 紧接着,贾瑛如同天神下凡,从天而降。 以掌代剑,掌劲蓬勃,剑势倾盆,朝断剑的绿衣首领席卷而去。 那绿衣首领立时便知来了强敌,早已放弃陈也俊,直接变招迎敌。 那等隔空发劲的功夫,绿衣首领还以为是武林名宿亲临,没想到却是一个毛头小子,甚至只能说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饶是如此,绿衣首领也不敢以心存大意,毕竟对方的那一手凌厉无俦的气劲,是绝对不可小觑的。 随着贾瑛的加入,转瞬间,变成三对三的局面。 再加上贾瑛飘忽不定的身法,以及似剑似掌的招式,登时彻底打乱了三名绿衣首领的合围阵法。 毕竟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的技巧都可显得不堪一击。 阵法一破,三名绿衣首领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并渐渐落了下风。 而陈也俊因动用了秘法,导致经脉有所受损,战力大幅度下降。 值此之际,贾瑛以一敌二,也算堪堪挡住了两名绿衣首领的合击,并逐渐形成压制之势。 虽然敌人已经败势隐现,但冯紫英仍然不敢放松警惕,毕竟先前曾有人在暗放冷箭,据此估摸,隐匿之人定然是个不亚于绿衣首领的绝顶高手。 很有可能是一品高手! 倘若果真如此,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退下!” 突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如来自九幽冥冥的索命之音。 乍听此音,三名绿衣首领便立时闪身退下,离开战圈,掠往一旁压阵。 而正与耿柏虎交战的两名绿衣首领,也闻声而止,闪电离开,与其余同伴汇合。 同时一个青色人影凭空出现,这人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倏忽欺身到贾瑛的身后,挥掌拍出。 冯紫英分明看见,那掌心中隐隐有绿芒闪现,那一刻他心下骇然,想要开口提醒,却知已然迟了。 陈也俊距离贾瑛最近,目睹此状,登时惊骇欲绝,一颗心也提到嗓子眼了。 对于来敌的偷袭,贾瑛自然早已得知,但他更知道敌人的深不可测,因此打算兵行险着,以图出奇制胜。 掌劲未到,贾瑛便感到有阴冷湿寒之气,想要透体而入,倘若被其击中后背,想必是难逃重伤之害。 当此生死存亡之时,贾瑛凝神顿悟,以凌波微步之奇妙身法,飘然转身,如惊鸿掠影,留下四五道残影之身。 下一刻,青袍敌人以为正中贾瑛的后背要害,哪料到,凶悍掌劲如堕入棉絮之中,那种瞬间的落空感,差点令其趔趄摔倒。 贾瑛险之又险地躲过强敌的突袭,并未远遁而去,反而是犹如燕舞回翔,俯冲而来,朝青袍敌人胸前三处大穴拂去。 冯紫英和陈也俊怔怔在地,只见冯紫英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姿势美妙已极。 速度也如风驰电掣,刹那间,以令人想不到的角度掠过敌人的胸前大穴。 贾瑛与那青袍敌人,本就是相距不远,再加上贾瑛那飘忽飞腾的绝妙身法,所以青袍敌人并未能躲过这一记奇袭。 青袍敌人面色一惊,旋即感觉胸前被轻描淡写地扫过,但竟有一股细不可知的气劲窜入大穴,顿时雷亟,全身一颤。 虽身遭重创,那青袍敌人也着实了得,对敌经验极其丰富。 几乎同一时刻,一掌也如鬼魅般,结结实实地印在贾瑛的胸膛之上。 “三弟!”冯紫英和陈也俊齐齐大呼,声音着满是悲怆之色。 同时朝贾瑛身边,掠了过去。 不过,贾瑛的那一招“兰花拂穴手”,也算给青袍敌人造成不小的内伤,其打出一掌后,便听见夜幕中有呼啸一声传来。 青袍人闻声一挥手,转瞬便与三名绿衣首领飞身撤退,消失在夜幕中。 —— 虽说强敌倏然撤退,但冯紫英和陈也俊当下也不敢放松警惕。 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地将贾瑛护在中间,以防止暗处的敌人佯装撤退,却卷土重来。 但过了片刻的功夫,夜幕笼罩下的空地重归宁静,唯有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疼痛闷哼声。 悬挂在廊檐下的数盏气死风灯,因一阵冷风吹过,随之摇曳。 橘黄的灯光,在星月无光的夜晚,显得很亮,映照在一众靖武卫的脸上。 这些躺在地上的靖武卫大多失去战斗力,有的已经殒没,有的重伤垂死。 总之,今晚的战况,极其惨烈,留守的靖武卫,几乎全部折损。 又过了一会儿的功夫,眼见再无敌人出没,三人总算大舒一口气。 “瑛哥儿,你伤势如何?”冯紫英转身半扶着贾瑛,原以为他定然是身受重伤,但看脸色似乎很正常。 “两位世兄勿要担心,那人虽然打了我一掌,但身上可是有件宝贝。” 贾瑛说着解开衣襟,露出其内的一件丝绸样的护甲。 “这是什么宝贝?还能抵御内劲?”陈也俊当下伸进手去,掏摸半天,“滑不溜的,到底什么材质?” 冯紫英却若有所思,目光炯炯,道:“如我所料不错,这护甲应该是荣国公之物,名为‘霜雪冰蚕衣’。”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容后再说。”贾瑛看了看二人身上血迹斑斑,当时关切问道,“二位世兄是否有内伤?还是先让小弟帮你们处理伤口吧。” 陈也俊咧咧嘴,满不在乎道:“这些皮外伤,不值一提,倒是瑛哥儿的内伤可要当心,倘若经脉受创,那可真要命。” “既然瑛哥儿有宝甲护身,那我就宽心了。”冯紫英看了看四周靖武卫的惨状,神情低落,心有戚戚地说道,“俊哥儿,你先照顾下三弟,我去看看兄弟们的伤势。” —— 靖武司的大牢,呈“田”字形划分,分别是甲、乙、丙、丁。 此次受到袭击的“丁”字号牢狱,关押到基本上是待审嫌犯,有采花大盗,有江洋大盗,也有以武私斗且伤及人命者。 总之,凡是以武犯禁者,都会羁押于此,等待靖武司的断事官来推鞠定罪。 靖武司四大牢狱中,有着极其严苛的巡守制度,各狱守卫,都必须各尽其职,若无司尊手令,严禁随意调动。 即便是今晚发生这么大的劫狱事件,其他三片牢狱区,仍然是坚守岗位,并未擅自来援救。 得知贾瑛因有宝甲护身,并无大碍后,冯紫英终略微松一口气,若贾瑛有个三长两短,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向陛下交差了。 堂堂一品侯爵,在靖武司大牢遇刺身亡,这等罪责要是坐成的话,那可真是给别的派系送刀子了,说不定冯陈两家彻底失去对靖武司的掌控。 一直以来,太妃一党对靖武司是虎视眈眈,觊觎已久。 尤其是那仇都尉,更是千方百计安排亲信渗入靖武司内部,却被冯唐屡次揪出,并收为己用,或者是寻个理由发配到各省的靖武所,充实止戈前线,而且战损率高的离谱! 如此闹了几个来回后,仇都尉再也不敢遣人来了,反而开始在其掌控的龙鳞卫大肆招揽武林人士,隐隐与靖武卫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其狼子野心,不言而喻,那就是取而代之! —— 这些繁芜的念头在冯紫英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下一刻,冯紫英深呼一口气,便来至秦柏虎这边。 秦柏虎一身的止戈服可谓破烂不堪,由此可见,其受伤多重,至少挨了不少刀剑。 这位倔强的黄脸大汉,愣是没哼一声,只是用沾满血迹的铜制双锏支撑着身子,立而不倒,威风凛凛。 “秦大哥……”冯紫英看了看秦柏虎,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对于这位满身英雄气概的老大哥,倘若这些劝慰的话,那绝对是徒增难堪。 秦柏虎素来不善言辞,眼见冯紫英过来,眼中的厉色终于渐渐敛起,又环顾四周,看着躺一地的靖武卫勇士,当即脸色铁青。 “虹衣教!”最后秦柏虎咬着牙,蹦出三个字,旋即又看了一眼冯紫英,然后转身支撑着身子,有些跛足地去察看兄弟们的伤亡情况。 冯紫英看了一眼秦柏虎左腿上隐见白骨的两道伤口,也对这个来历神秘的虹衣教更加恨之入骨。 随即跟上去,一边派人去请大夫医治伤者,一边有收敛遇难靖武卫的尸体,并按照律例给予抚恤。 第058章 靖安亭秉烛夜谈 靖武司大牢外,东边的一处石亭里。 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后,冯紫英也步入亭子里,坐在贾瑛和陈也俊对面。 陈也俊已经由大夫包扎了伤口,时下天气炎热,他直接光着膀子,任由白布裹了前胸后背。 冯紫英拿起石桌上的茶水,呷了一口,然后一言不发,只是抬眼注视着亭子石柱上的一副对联。 在两盏灯笼的映照下,一对楹联上的八个金色大字,显得庄严肃穆,又充满无限的力量,更深藏着经久不散的夙念。 “靖绥六合,安定四方。” 贾瑛刚才进入亭子时,也看留意过,此亭名为“靖安亭”,直到此时目及这副对联,他终于体悟到“靖安”之意。 三人都有意无意,都将手放在圆形石桌上,把持着茶碗,摩挲着茶盖。 沉默,无言的沉默。 不知为什么就突然安静下来。 这种压抑的死寂,让喜欢高乐的陈也俊十分不耐,他轻咳一声,朝冯紫英问道:“老冯,牢房那边没有越狱的囚犯吧?” 既然是趁夜袭击大牢,八成是意欲劫囚犯,总不会是寻衅报仇? “白天父亲临走时,暗中早已押走了甲字号里边的重犯。”冯紫英点点头。 “想必这些虹衣教的人,是冲着甲字号里边的重犯来着。”冯紫英试着分析今晚的局势,又是苦笑,又是愧疚,“幸好父亲料事如神,他们妄图调虎离山的伎俩,早就被父亲识破,所以这才提前转移了人犯。” “那禁地那边的密报,难道是个幌子?”陈也俊有些不明了,若说真有诈,为何冯唐还率领绝大部分精锐前往铁网山? “密报自然是真的,否则怎可让父亲相信,并火速赶往?”冯紫英说着又惨然一笑,“也幸好密报为真,所以虹衣教在京都的高手都前往‘铁网山’了,否则我等这几号人,焉能是他们的对手?” 贾瑛听了半天,总算有点头绪了,但不免对他们口中的“虹衣教”十分好奇。 也不怪贾瑛有此一想,毕竟在原著的世界里并无“虹衣教”的只言片语,况且,随着他母胎魂穿后,整个红楼平行世界发生了大变。 类似于原著是个不完整的世界观,而贾瑛目前所在的红楼世界,冥冥之中就给自动补齐世界观,而且还对某些事件进行了合理的校正,使其更加合乎逻辑了。 既然是补齐和校正,那自然是多出一些设定来,比如眼下的靖武司和武林江湖,在原著中并未提及。 不过想想也是,原著中连神仙之流都有,那存在类似于“金古黄”的武侠世界,也算合情合理。 这个事实不仅在贾瑛自己身上得到证明,而且眼前的两人以及焦大,可都是身怀内功的武林中人,可不是单纯的招式。 “两位世兄,这虹衣教究竟是什么来头?竟敢杀到靖武司的大本营?”思绪飘忽间,贾瑛给二人各沏了一杯茶,随口试探问道。 “原来世兄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 冯紫英微微一怔,旋即又略微沉吟,欣然提议道:“眼下敌人虽然撤退了,但父亲未归之前,仍不可大意。不如我们三人就在此秉烛夜谈,岂不快哉?借此机会,正好给世兄说说武林江湖。” 闻言,贾瑛立时笑道:“如此甚好,说出来不怕二位世兄笑话,我打小便认床,在牢里还真睡不着。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拖累你们了,白白跟着小弟受罪。” “嘿,自家兄弟谈何拖累?”陈也俊洒然一笑,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看着贾瑛,“多亏你出手,要不然哥哥这条命恐怕今晚就交待了。” 冯紫英点头,思索道:“瑛哥儿虽然对战经验少,但胜在内功精湛,身法绝伦,再加上如掌似剑的诡异绝学,当真是少年翘楚,恐怕同辈中,绝对称得上第一人。” 陈也俊笑道:“看来你们荣国府的武学天赋是隔代传的,没想到世伯饱读诗书,不善武艺,却得了你这个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当真是妙啊!” “听说瑛哥儿你是衔玉而诞。”陈也俊赤膊勾住贾瑛的脖颈,揶揄道,“你小子是不是在娘胎里就开始修习内功了?或者是把先天真气直接继承下来,所以才内功如此深厚。” 听完陈也俊的打趣,贾瑛故意煞有介事地点头同意,并郑重地说道:“那块玉中藏有内力精华,我从娘胎里就吸收,直到今年才彻底吸干净,所以才……” 说到此处,贾瑛伸出右手大拇指,指了指天上。 未尽之言,冯陈二人自然是明白的,定然是给端午夜宴敬献通灵宝玉之事,当即被贾瑛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乐了。 经过这么一番玩笑,总算驱散了亭子里的死寂。 贾瑛想了想,终究忍不住问道:“二位世兄,这帮贼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当真如此大胆,竟敢夜袭靖武司衙门?” 冯紫英沉吟片刻,道:“此事说来话长……” 而后,三人便在这“靖安亭”里喝茶畅谈。 原来这靖安亭乃是荣国公贾代善所建,石亭的名字及那副楹联,都出自贾代善之手。 彼时,贾瑛就很恶趣味地想着:“荣国府的归来亭也是老爷子修建的,没想到这儿又一个,难道老爷子喜欢修建亭子?” 更令贾瑛想不到的是,这靖武司竟然是贾代善创建的部门,而目的就是为了铲除当年教众遍布大玄两京十三省的虹衣教。 虹衣教据说发源于西域,当年传入中土后,为了传教便四处招揽武林人士,尤其是一些武林败类,更是其吸收的重点对象。 一旦入教,根据武功实力,会被赐下相应颜色的教服,正好与彩虹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对应,故名虹衣教。 眼看着虹衣教逐渐称霸武林,严重威胁到大玄的安宁,因此贾代善便向朝廷提出成立靖武司,并提出“靖绥六合,安定四方”的使命。 之后,作为首任靖武司司尊,贾代善便发出第一道“靖武令”,力邀武林同道,铲除虹衣教,荡清寰宇。 听到这里,贾瑛忍不住问道:“世兄,我家老爷子只是武勋出身,又怎地能做到号令武林的?” 自古以来,朝廷庙堂与江湖武林便有着天然的对峙。 侠以武犯禁是千百年来永远不变的历史规律,而作为统治者,朝廷自然是不遗余力地遏制江湖势力,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若非传说中的武林盟主的身份,又怎能做到号令武林? 难道还真有“宝刀屠龙”? 冯紫英彷佛看穿了贾瑛的所想,当即一笑,刚要开口解释,却被陈也俊截胡。 “老冯,这个我来说,你赶紧喝口茶润润嗓子。”陈也俊嘿嘿一笑,端起茶杯递给冯紫英,神情间跃跃欲试。 第059章 探因由扑朔迷离 靖安亭内,冯紫英说了半天贾代善的英雄事迹,陈也俊好不容易插上嘴,也想给贾瑛说道说道。 “话说国公爷当年……” 陈也俊一开口就满嘴兴奋的喷口水,这让贾瑛和冯紫英都不自禁地身子往后挪了挪。 不过好在陈也俊虽连连亢奋,但说起故事来算是精彩纷呈,一番说辞,缓缓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个遍。 原来贾代善原本就出身武林大派——栖霞派,再加上平素喜欢结交武林人士,是以也算半个江湖人,并有“山河剑”的美名。 靖武令一出,武林同道纷纷响应,不到一月便召集到近万人之众。 而贾代善又是武勋出身,自幼熟读兵书,并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内外战役,素有“军神”的威名。 最终贾代善凭借丰富的治军作战经验,训练出一支有武者组成的精锐部队——靖武卫。 要说靖武卫的作战能力到底如何? 这么说吧,祸乱中原大地的虹衣教,足有十多万之众,但仅仅用了三年,便将其赶出中原,并几乎肃清余孽。 可没想到自从五年贾代善薨逝后,虹衣教便渐渐死灰复燃,重新又开始零星的涌现出来。 不过好在未成气候,但因有过当年的前车之鉴,所以这些年来,自从冯唐担任靖武司司尊以来,不遗余力地打击虹衣教。 可以说,靖武司的大牢中,有三分之一的重犯,都来自虹衣教,或者参与了虹衣教的叛乱行动。 从陈也俊口中,贾瑛还得出一个重磅消息。 贾代善卸任司尊之位后,便由他的嫡传弟子接任。 这不足为奇,毕竟薪火相传。 但令贾瑛惊掉下巴的是,这位嫡传弟子,竟然是自己的亲舅舅——王子腾! “难道自己的父亲之所以能娶了王家的女儿,是因为有这层师徒关系?” 理清这个出人意料,却细想之下又在情理之中的关系后,贾瑛大感头痛:为何好端端的红楼世界,又掺杂了武林江湖? “可为什么老爷子从来没有提起过这层关系?好像也从未见过舅舅来拜会过自己的师尊?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嫌隙或误会?” “难道是师徒不合?或者是因为某些事件,产生了分歧?” 不过后来又听冯紫英说,任期五年司尊之位后,王子腾便辞官,转而弃武从军,投身军营了。 “弃武从军,这或许是师徒分裂的导火索?” 贾瑛一边听冯紫英回忆旧事,一边暗暗思索着。 细想起来,对于王子腾这个舅舅,似乎只有数面之缘,并无多深印象,只记得此人表面看起来像个文人墨客,但一双眸子却是湛然有神,令人一见难忘。 这么看来,王子腾此人定然也是身怀高深的内功,否则不会有如此锋芒四溢的眼神。 …… 贾瑛听完冯紫英的讲述后,突然神情一凛,想到一种可能。 “冯世兄,既然多年前是家祖父铲除的虹衣教。”贾瑛脸色有些严峻,“那虹衣教今夜袭击靖武司大牢,有没有可能并不是意在救人,而是为了杀人!” 陈也俊却眉头一皱,抢先反问道:“杀人?杀谁啊?我和老冯隶属于靖武卫,本来就与虹衣教是死对头,难道是为了杀我们?这不是找上门来送死?” “不对,如果说有刺杀对象的话,绝对不是我们。”冯紫英很坚定地摇摇头,旋即一双目光锁定贾瑛,神情变得担忧起来。 见状,陈也俊哪能不知其意,当下骇然道:“老冯,这不可能吧?这是为什么呀?而且瑛哥儿今天才刚被羁押到牢里,他们的消息也忒灵通了吧?” 冯紫英沉吟一声,道:“世兄身为荣国公的嫡孙,虹衣教自然是视其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还是不对!”陈也俊站起身来,原地走两步,皱眉道,“靖武司守卫森严,为何偏偏要选择在此处动手?如果我是虹衣教的人,应该直接潜入荣国府刺杀,除非……” “除非府内有令他们忌惮的人!”贾瑛立即接话,同时脑海中闪现过一个人苍老的身影。 冯紫英顿时也被吊起胃口,忙下意识问道:“忌惮的人?世兄可知是何人?” 话音甫落,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当然是老夫!” 闻声后,冯紫英和陈也俊都是神色微动,忙起身环顾四周,并一脸戒备之态。 只因这道声音缥缈不定,似远却近,当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显然,来人的内功已经臻至化境,甚至有宗师级的实力。 唯有贾瑛一听便知是谁,兀自悠然饮茶,不为所动。 下一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凭空而现亭子里。 只见此人身量中等,须发皆白,面色枯黄,但一双眸子却精芒浮现,在黑夜下仍是明亮慑人。 “要不是有‘霜雪冰蚕衣’护体,你小子不死也重伤!”焦大大马金刀地坐在冯紫英原来的位置上,一脸不忿地瞪了老神自在的贾瑛。 贾瑛好整以暇,取过一个新茶碗,亲自给斟满一杯,放到焦大面前,淡淡笑道:“即便没有宝衣护体,只要有焦老爷子您在场,足可保小子平安无恙!” 旋即,贾瑛又给冯陈二人介绍道:“这位便是我说的虹衣教‘忌惮之人’,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焦老爷子便是在下的宝贝护身符。” 闻言,冯紫英和陈也俊忙对焦大行了后辈之礼。 焦大虽然是仆人身份,但在座的都是武林中人,自然也要讲究个江湖道义,再怎么说,焦大都是前辈。 冯紫英拱手道:“难怪虹衣教那些贼人突然撤退,原来是前辈光降。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在他想来,若非焦大突然降临,否则虹衣教的人必然是拼死也要继续刺杀,届时生死难料,说不定又是一场祸事。 “这些藏头露尾的鼠辈,又有何惧?”焦大喝了一口茶,张口就吐掉,“这茶有甚滋味,淡出个鸟来了,冯小子,你就是这样报答我这个救命恩人的?连口酒也不舍得?” “老爷子,我也早就想喝酒了,嘿嘿,您稍等,我马上去把神武将军私藏的佳酿给偷出来!”陈也俊撂下一句话,飞也似的溜了出去。 说起来,陈也俊刚才就想喝酒,可冯紫英以敌情未除为由,不准允饮酒。 如今有焦大这尊大佛在,管他什么宵小之徒,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保管敌人有去无回! 第060章 醉饮琼花又惊梦 靖安亭内,四人重新围着石桌坐下。 陈也俊很快搬来一坛子佳酿,并先给焦大亲自斟上一碗。 贾瑛看见酒坛上面写有“琼花露”三字,倒是有些诧异,他以为司尊冯唐窖藏的一定是杜康酒、西凤酒等享誉天下名酒,没想到是这个从没听说过的酒。 冯紫英将贾瑛的神情看在眼里,笑着解释道:“这琼花露可是难得的佳酿,此酒采琼花中露珠为液,取大明寺之泉水酿酒,故取名琼花露,其味极甘美。” “我家祖籍是扬州,自小便喜欢喝这酒,对味。”陈也俊举起大碗,与焦大一碰,随即一饮而尽,还咂摸几下嘴。 焦大放下酒碗后,看了看贾瑛,道:“想当年,我曾随荣国公陪同太上皇下过两次江南,每次去了,都能喝个酒饱,自此便对这琼花露念念不忘。” 说到最后,焦大似是想起一些往事,神情间不免有些哀伤。 “琼花露,扬州……”贾瑛顿时脑海中浮现林黛玉的名字,心中暗暗感叹,“这林妹妹到底什么时候能来?难道此间的世界历史进程出了岔子,林妹妹不会来京都了?” 冯紫英眼见焦大脸色郁郁,忙笑道:“焦老爷子,敝府酒窖里还藏着四五坛子,您老尽管喝,管够。” 而后,那边冯紫英和陈也俊轮番给焦大斟酒,一坛子酒几乎都被焦大喝了个底掉。 就在冯紫英说回家取酒时,却被焦大伸手拦下了。 “今夜不能再喝了,虹衣教虽然暂时退去,但其行事诡秘,不可不防,还是小心为妙。不过明儿一大早可要给老夫送到家里。”焦大面色微红,但并没醉意,仍保持很高的警惕性,但也不忘琼花露之事。 陈也俊笑道:“这个好说,老冯,回头你给焦老爷子送几坛子过去。反正世伯也不喜饮酒,多半都是送人了。” 眼见焦大不再饮酒,贾瑛忙抽空问出心中的疑惑。 “老爷子,您说虹衣教为什么偏偏要刺杀我?”贾瑛觉得此事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按理说贾琏才是长房嫡孙,要刺杀也轮不到他自己身上。 当然他只是纯属好奇,并没有盼着虹衣教真的刺杀贾琏。 闻言,焦大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自从你跟随国公爷习武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成为虹衣教的生死大敌。” “瑛哥儿,你是当局者迷呀!”陈也俊嘿嘿一笑,看了一眼焦大,“当年虹衣教是被国公爷铲除的,他们自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俊哥儿,你这什么狗屁词!”冯紫英难得笑骂一声,转而又点点头,“虽说这小子用词不当,但虹衣教多年来的确是忌惮国公爷,据我们搜集的情报分析,五年前国公爷仙逝后,虹衣教才开始死灰复燃的。” 陈也俊忍不住接话,嘿嘿笑道:“你们荣国府,不,应该说你们贾家阖家上下,估计也就你一人习武吧?而且你还是得了国公爷真传的。他们当然是最怕再出一个国公爷,到时候,嘿,多年的心血,可就毁于一旦喽!” 焦大眼神扫过三人,又看着贾瑛,若有所指道:“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恐怕你这个侯爷的崛起,早已让虹衣教忐忑不安了。” 其实荣国公贾代善在临终前,曾召唤过焦大,嘱咐其一定要保护好贾瑛,尤其是要防范虹衣教的卷土重来。 当时焦大跪在贾代善的面前,重重发誓,定誓死保护贾瑛的周全。 没想到如今,贾代善一语成谶,消失多年的虹衣教,终于还是再临京都! 贾瑛听完三人的分析,顿时感到有些头痛,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只是不想造反,也不想挽天倾,只想挽金钗,将那些金钗儿女都收了,然后做个逍遥王爷就行了!” “可为什么还会卷入这虹衣教的纠葛中?” “我太难了!” …… 贾瑛欲哭无泪,只是星眸熠熠,在思索着如何在这方红楼世界中生存下去。 —— 翌日。 当贾瑛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厢房中,而且湿漉漉的,尤其是后背,似乎能拧出一桶水来。 可惜不是左拥右抱的旖旎之梦,而是一场险象环生的噩梦。 在梦中,贾瑛历经数次虹衣教高手的追杀,对方甚至出动了“蓝衣”级别的高手。 更令贾瑛心有余悸的是,在一次刺杀遭遇中,焦大为了帮自己冲出重围,不惜以命换命,才得以逃出生天。 “忠仆护主而死,太特么狗血了,老子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肯定是被那些偶像剧给洗脑了!” 贾瑛心中嘀咕一句,同时暗自立了个牌坊,一定不允许这种恶心桥段发生,自己必须多用功习武,只有增加自保能力,才能不拖累别人。 看了看外面,才知早已天大亮,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个时候,冯紫英推门而入,其后跟着两名美丫鬟。 “二爷!” “侯爷……” 或绵糯黏人,或清脆如银铃,两道少女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贾瑛不用看便知,一个大丫鬟袭人,另一个则是月牙儿丫鬟麝月是也。 二女不约而同,急急朝床榻方向跑来,一左一右,环伺在侧,一时间脂粉香气,沁入鼻间,温声软语,萦绕耳畔。 如此关切之情,令刚刚因醉酒而醒来的贾瑛,不禁又一阵迷幻。 冯紫英眼见主仆三人情深意浓,莞尔一笑,又不忍相扰,只好悠然坐于桌前,自饮自酌。 通过简单叙话,贾瑛才知今天一大早,不到五更时,袭人和麝月,以及四小厮和长随李贵,都在靖武司外的大坪上候着了。 袭人等人眼见靖武司大门前值宿的靖武卫威风凛凛,也不敢上去打听询问。 一会子后,眼看着司礼监的人马进去,不久后又出来,却不见贾瑛的身影,不免有些着急。 还好陈也俊与焦大走出来后,正好认出是荣国府的马车,这才有了门路,于是一名靖武卫领着袭人和麝月进入衙门内,而小厮和长随则留在大坪上继续等着。 —— 过了一会后,冯紫英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不得不开口,笑道:“世兄可以回家了,五更天时司礼监的人已经取走你抄写的《靖武令》回宫复命了,恐怕眼下已经送到陛下御案上了。” “那些宣纸全都取走了?”贾瑛一听此言,登时坐起身来,神情微微紧张地问道。 “那倒也没有。”冯紫英示意身后的两名小厮,给贾瑛放下铜盆等洗漱用品,还有一套新衣。 “那些还未用的宣纸都留下了,但有字的纸张都被司礼监的人收走了。” 袭人见状,忙起身拿过新衣,开始侍候贾瑛穿衣。 而冯紫英眼见贾瑛的神情有些古怪,放下茶盏后,因问道:“世兄为何有此一问,难道世兄……还写了其他东西?” 贾瑛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写了一首词……,怕是唐突了……” 冯紫英闻言一愣,随即安慰道:“听说世兄自小文采斐然、出口成章,而陛下素来喜欢诗词歌赋,想必世兄所写诗词,定能令陛下龙颜大悦,那也是大大的功劳!” 能否龙颜大悦,贾瑛不知道,但倘若心生疑虑,甚至有了猜忌之心,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陈世兄呢?哦,还有老爷子,他们都在这里睡的吗?”贾瑛忽然想起这二人,忍不住出言问道。 冯紫英一听这话,那英气俊雅的脸颊上顿时浮现一抹笑意,道:“俊哥儿一大早就被老爷子强拉着去做苦力了,这会子怕是已经抱着酒坛子到老爷子家里去了。” 闻言,贾瑛顿时想起昨夜所说的琼花露之事,看样子焦大是一觉醒来仍念念不忘。 皇宫那边,永正皇帝收到司礼监送来的宣纸后,起初还对贾瑛写的一手好字大为赞赏,但当看到《三国演义》的书稿后,他的反应,还真是让贾瑛给猜中了。 可谓一语成谶,圣上并没有龙颜大悦,反而是冒犯了天颜! 第061章 左膀右臂论三国 皇宫,万春阁中。 “什么桃园三结义,这位金陵侯是要明目张胆的结党么?” 御案之后,永正皇帝看了一眼章回标题,就龙颜大怒,直接将贾瑛写的那些宣纸摔在案几上。 见状,夏守忠有些懊恼,先前司礼监的小太监从靖武司大牢拿来这些宣纸时,他也没过手一遍,这才让《三国演义》第一回的书稿出现在御案之上了。 “陛下,咱们那位金陵侯究竟写了什么,竟能让您如此动怒?不知在下能否一看?” 在这万春阁中,除了永正皇帝与夏守忠外,还有一位面容古拙的男子,他正坐于绣墩之上,身旁还放了一支拐杖。 永正皇帝闻言,头也不抬,只是挥了挥手,道:“先生请便。” 夏守忠忙双手捧着书稿送至男子身边,并悄声说道:“卢先生,您请过目。” 说话间,还暗中给这位卢先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帮忙解解围。 “好词,好词,好词。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卢先生接过书稿后,目光从开篇的《临江仙》上扫过,顿时身子一颤,禁不住地支棱着起来,并连连称赞了几声。 夏守忠因见永正皇帝一看贾瑛那些书稿,登时面色愠怒。这才暗中拜托卢先生开口劝慰一番。 可没想到,这位在永正皇帝潜邸时就跟随至今的首席幕僚,非但没有劝阻,反而是有些火烧浇油之意。 正自愤然的永正皇帝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不解了,眉头一皱,耐着性子问道:“先生此话何解?” 正手不释卷的卢先生,越看越品,神情就越兴奋,“圣上,此词著者当是大才也。不但是以词写的史论,也是以词写的人生论。千古风流人物,无论是非成败,最终都会湮没在历史滚滚长河中,如浪沙被淘尽,唯有青山绿水亘古矣!” 说话间,卢先生就捧着书稿,跛行来至御案前,继续说道:“最妙者,全篇虚中实,实带虚,历朝历代之事,之人物,无一涉及,却能包罗一切,贯通古今。” “敢问夏内相,此词当真是金陵侯所作?”卢先生年约五旬,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睛乌黑晶亮,彷佛能看透人心,洞悉尘世。 如此千古名词,难道真的是一位十岁的少年写的?卢先生一时间有些恍惚。 夏守忠道:“这些书稿都是从羁押金陵侯的牢房中取来的,除他之外,再无外人,理应是他所作。” “仅凭此词,这书稿就值得一看,我倒要看看,这个金陵侯到底能把三国之事演义出什么来!”卢先生像是得了一件至宝,兴奋地有些忘形。 卢先生的目光掠过开篇词,又继续往下看,当即忍不住吟诵道:“‘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句更妙,一语道破历朝历代之更替。” 永正皇帝见状,不禁有些无奈,这位卢先生自从潜邸时成为自己的幕僚后,就向来如此,虽有惊天大才,却从不拘礼,也不愿入朝为官,只想藏于幕后,做个快活员外郎。 “卢先生,如果你对此书稿钟意,那就离宫时,拿去便是,何必在此消磨时间,耽误了军国大事?”永正皇帝抚了抚额头,终是开口劝道。 卢先生闻言,登时也觉得有失妥当,遂慢慢收起书稿,笑道:“在下素来独爱三国史,曾读陈寿所著《三国志》不下百遍,对民间传说、话本和戏曲故事也收藏不少。是以初见此书稿,顿时情不自禁,还请圣上见谅。” “圣上,依在下之见,此书定然不凡,说不定能名垂千古。”卢先生轻捋长须,目光中有着无限推崇之色,“所以,在下以为此书第一回原稿理应留在宫中为宜,日后万一后人谈起此事,定然是一桩君臣相宜的美谈。” 接着又朝夏守忠笑道:“烦请守忠找个识字的人,帮在下誊写一份即可。这原稿还是留在宫里为好。” “能得卢先生如此盛誉,想必是难得的佳作。”夏守忠挥了挥拂尘,从卢先生手中接过书稿,“卢先生若不嫌弃的话,就由咱家代劳了,正好可先睹为快。” 卢先生洒然一笑,道:“守忠的书法深得柳体精髓,爽利挺秀,骨力遒劲,若真能誊写此书,那自然是锦上添花,相得益彰。” 永正皇帝眼看两人开始互相吹捧,而且三句不离贾瑛的书稿,登时内心竟生出一股醋意,旋即又被自己这个一闪而逝的念头给逗笑了。 卢先生名为卢思哲,与夏守忠一样,都是永正皇帝潜邸时的追随者,此二人算是他的左膀右臂。 下一刻,永正皇帝轻咳一声,以便让两人将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这边。 卢先生还是老样子,倔强,又恃才傲物,而且永远是把他自己当做朋友,并没有因为身份的转变,而拘谨生分。 但夏守忠就变了,颇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唯有碰到这位卢先生时,才能稍稍放开一些,能谈笑风生。 不过自从继位以来,永正皇帝发现基本成了孤家寡人了,很难有人交心,所以对卢先生的“无礼之举”并不介意,反而倍感亲切,弥足珍贵。 重新坐定后,卢先生这才开始与永正皇帝谈论先前的话题。 卢先生问道:“圣上是否觉得满朝文武都是孤臣?” “孤臣也有,但罕有,少见。”永正皇帝想都没想,如是说道。 “江湖上有句老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卢先生看了圣上一眼,继续说道,“朝廷亦如是。既如此,圣上为何不主动笼络一些,谓之‘帝党’。” “帝党?”永正皇帝又好气又好笑,当即皱眉道,“这满朝文武都是朕的臣子,又何来帝党之说?要是非说帝党,那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应该是帝党!” 正在一旁誊写的夏守忠一听“帝党”两字,顿时不自禁地手微微一颤,只好又重新取新纸再写。 “这卢先生的胆魄还真是不减当年,帝党这种话都敢说出口……”夏守忠不禁腹诽连连,同时又竖起耳朵继续听着。 第062章 万春阁内定诡道 万春阁内,卢思哲的一番帝党之论令永正皇帝大为不悦。 但自从三请出山以来,此人脾气秉性向来如此,不拘礼数,不囿规矩,也不媚君上,颇有前唐诗仙风骨。 自从登基以来,楚渊便自誓要重振大玄,远超强汉盛唐。 要想成为一代明君,自然要广开言路,虚心纳谏,从善如流。 永正皇帝一念至此,压下心头的火气,示意卢先生继续言明。 卢先生并不为所动,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是悠然呷了一口茶,摇头道:“圣上所言也不为错。可话虽如此,理也应该是这个理儿,但岂能事事尽如人意?” “即便圣上贵为天子,又岂能洞悉满朝文武的内心,藏奸者,可能对皇上是曲意奉承,怀忠者,或许是直言逆耳。” “恕在下说句大不敬的话。”卢先生轻轻敲了敲桌几,直言道,“四王八公这些开国武勋,可是唯太上皇马首是瞻,对新皇的圣谕也是听调不听宣,甚至阳奉阴违者也有之。” “再者,圣上的那些兄弟们,虽然夺位失败,但仗着太上皇健在,故各怀鬼胎,巴不得圣上与四王八公大闹一场,如此,他们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卢先生顿了顿,眼见永正皇帝面色冷峻,又话锋一转,笑道:“但保固侯冯家,保宁侯陈家,从来不参与党争,却世代忠于大玄,忠于天子。换言之,如今冯陈两家是武勋一脉可堪重用的势力。” “神武将军冯唐掌管五城兵马司和靖武司,关乎京都要害。而神勇将军陈朗身为神机营副将,拱卫京都,关乎京都外防……” 卢先生最后总结道:“一内一外,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在下以为关于朝廷党争,堵不如疏,而疏的关键便在于冯陈二家。” “金陵侯贾瑛因向圣上敬献通灵宝玉,可以说已经与四王八公内部有了分歧。若是能以这小子为突破口,或许能从内部瓦解四王八公的结党。” “倘若贾瑛、冯紫英和陈也俊,这三人真能义结金兰,在下以为,圣上大可不必在意,反而可暗中支持其成为帝党,鬼谋者诡道也,以帝党治勋党,或有奇效。” 永正皇帝听完卢先生的一番话,顿时陷入沉思。 在九子夺嫡中,永正皇帝能杀出重围,登上皇位,全赖这位卢先生善用诡道,屡屡能出奇制胜。 甚至还曾兵行险着,以羸弱之势,化腐朽为神奇,令敌人惊骇欲绝。 是以,乍听卢先生这番“帝党治勋党”的奇谋,虽有些忧虑,但渐渐竟有了欣然应诺之意。 “那就依先生之言。”永正皇帝起身离开御案,步至卢思哲面前,“敢问先生,依此计,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卢思哲哈哈一笑,指了指正在誊写书稿的夏守忠,因说道:“圣上只御览此书即可,一切可水到渠成。” 这个时候,夏守忠巧妙插话,恭声道:“圣上,咱们这位金陵侯还真是一员福将。” “哦,福将?此话怎讲?可有密报?”永正皇帝一听“福将”就知道是好事,也一时间有些好奇。 “回禀圣上。”夏守忠离开案几,移至厅心,朝永正皇帝躬身,“昨夜虹衣教夜袭靖武司大牢,百户冯紫英和陈也俊险些丧命,危急时刻,幸有金陵侯出手,力克强敌,这才化解了一场劫狱之灾。” 卢先生哈哈笑道:“妙也!桃园三结义,斩的是黄巾首立功。咱们金陵侯等三人是退虹衣教首立功。若先写书稿,再遇虹衣教的话,这金陵侯可谓一语成谶。” 夏守忠立时答道:“据龙鳞卫密报,击退虹衣教后,三人便在靖安亭秉烛夜谈,直到天亮。想必是先写的书稿。” 闻言,卢先生又是一阵莞尔,内心深处对这位神秘的金陵侯充满了兴趣。 御案之后的永正皇帝却神情复杂难明,更多的是阴郁之色,毕竟虹衣教凶名在外,此番死灰复燃,不免给新朝蒙上了一层阴霾。 卢先生眼见永正皇帝的神情,哪能不知其所想所忧,登时难得劝慰道:“对于虹衣教,圣上不必介怀。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那虹衣教虽卷土重来,又精心策划的劫狱阴谋,却不想遇到羁押在牢的金陵侯,以致功败垂成。如此看来,金陵侯便是它虹衣教的劫数。” “天生贾瑛子,敕封金陵侯。虹衣敢猖獗,三义屠如狗!”卢先生随口一言,却尽显豪迈癫狂之态。 永正皇帝未料到,向来恃才傲物的卢先生能给予贾瑛如此高的评价,但也没再多言。 只是看了一眼时辰钟后,当即话锋一转,问道:“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今日到京,朕要单独召见他,先生可有良言相赠?” 卢先生立时不假思索道:“天下之赋,盐利居半,这两淮盐税又甲天下。” “圣上不管是整顿军务,还是刷新吏治,都需要钱粮,可眼下国库空虚,盐政又积弊已久,实在是徒增奈何。如今这位林御史来京述职,或许圣上可借用此人整饬盐政,方可充实国库。” 永正皇帝点点头,道:“朕也早有此意,可林御史乃太上皇钦点的盐政,至今履职已有五年。召见此人易,但令其唯命是从却是难也。” “圣上,这世间的所谓难事,好似丢了钥匙的锁。”卢先生悠然一笑,其从容之神情,在永正皇帝看来,像是早已成竹在胸的样子。 永正皇帝摇摇头,无奈叹道:“先生就别卖关子了,可否告知这把钥匙藏于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圣上一早就拿着金钥匙了,却又弃之如敝履,这叫在下好生费解?原以为圣上不想用钥匙,只想用铁锤猛击砸开那金锁。” 卢先生神秘一笑,目光一转,看向正在誊写书稿的夏守忠那边。 “如若真有开锁的钥匙,谁又忍心砸之撬之?” 永正皇帝语气中有些气笑不得,只是虎目一凝,禁不住瞪了一眼卢思哲,旋即却又暗暗琢磨他所说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事。 循着卢思哲的目光看去,正好瞧见夏守忠正在默默誊写书稿,似是警觉灵敏,一觉被圣上注视,夏守忠便缓缓抬起头来,恭敬地迎上圣上的目光。 “先生所说的金钥匙,是指这书稿?”读懂圣上的眼神深意后,夏守忠立即代天问道。 卢思哲摸了摸下颏,笑道:“非也,在下所说的金钥匙乃是撰写这书稿的人。” 夏守忠立时心领神会,失声叫道:“先生是指金陵侯贾瑛?” “是也!”卢思哲说着就起身,跛行至夏守忠那边的案几前,拿起一张宣纸书稿,“想必圣上也知,林御史乃是金陵侯的姑丈。有了这层关系在,林御史这把金钥匙,圣上便可有办法拴在手心里。” 永正皇帝沉吟片刻,仍是不解,道:“林御史虽为荣国府的姑婿,但双方早已势成水火,林御史不见得喜欢金陵侯,尤其是其母王氏,更是与林夫人早有嫌隙,恐怕不提金陵侯还好,一提金陵侯,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卢思哲笑道:“林夫人毕竟是史老太君的女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亲情哪能轻易割舍?否则林御史的长子又怎会因此而夭折?” 闻言,永正皇帝脑海中又浮现那一张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玉颜,不禁暗暗想道:“长子夭折,白发人送黑发人,恐怕对于她来说,京都注定是个伤心之地。” “守忠,你即刻前往靖武司传朕口谕……”最终永正皇帝还是采纳了卢思哲的建议,只不过这道口谕倒是让在场二人有些意外。 第063章 喜闻林妹妹进京 靖武司大坪前。 却说贾瑛洗漱完毕,换了一身锦袍后,这才带着袭人和麝月,与冯紫英离开厢房,准备返回荣国府。 谁知刚出门,便碰到了一辆朱轮华盖车,两侧并各有一队御马而来的红衣太监。 更令人诧异的是,马车后面还跟随一队披甲执锐的卫士,他们个个身材高大健硕,皆身着玄色绣金线龙鳞的甲胄。 乍一看去,威风凛凛,杀气森森。 目睹此状,贾瑛只是隐约觉得来人定然是大有来头,而冯紫英却是心头一紧,尚不知是福是祸。 这位可是代表着当今天子的圣意,一言可决人生死。 冯紫英当下不敢怠慢,忙大步流星,急急迎了上去。 这个时候,有左右两名红衣太监慢慢掀起绣帘,接着从中走出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其身着大襟宽袖的红色蟒服,手持拂尘,神情矜持,一副尊贵无比之态。 “拜见内相大人,不知内相大人亲临,未曾出门远迎,还请恕罪。”冯紫英朝来人躬身拜道。 来人正是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夏守忠,一般人都尊称“内相”。 同时,冯紫英内心也有些诧异,昨日他父亲刚刚接待了这位传陛下口谕的内相,为何今日又来了,难道与昨日虹衣教夜袭有关? 夏守忠冲冯紫英点点头,淡淡一笑,一挥拂尘,示意他免礼,然后又朝贾瑛行礼,说道:“咱家见过侯爷。” 虽然这位内相权过首辅,但论真正官秩也只有四品,比起贾瑛的超品侯爵,自然要低很多,礼数上要做全。 眼见夏守忠行礼,贾瑛忙迎上去,扶住他的手臂,故作诚惶诚恐地说道:“内相大人这可折煞小子了,不敢当,不敢当呀。” 端午夜宴之时,夏守忠自然是伺候在永正皇帝身侧,是以对这位新进的金陵侯自然认得。 更何况近日来,龙鳞卫送来诸多密报都是关于金陵侯的,可以说夏守忠这位龙鳞卫提督,比贾瑛本人还要了解他自己。 而贾瑛更加不敢小觑这位在永正皇帝潜邸时就侍候在侧的老人,万一不小心得罪,在陛下那给上点眼药,那可就岌岌可危了。 若要挽金钗,势必要先挽救荣国府,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些宦官,不一定能做成大事,但要弄坏一件事,可就轻而易举了。 当下,夏守忠又跟贾瑛客套一番,这才言归正传。 冯紫英当下打算邀请夏守忠到内厅叙话,但却被夏守忠拒绝了。 夏守忠一挥拂尘,笑道:“昨日已经品过靖武司的香茗,今日就免了,冯百户的好意,咱家心领了。” 昨日来靖武司宣读永正皇帝的圣谕,自是司尊冯唐接待,可惜此时他尚在铁网山,还未归来。 “不知内相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是否与昨夜虹衣教夜袭有关?”父亲大人不在,冯紫英便代父接待,当下便主动问道,主要是探探口风。 “虹衣教之事,有神武将军坐镇,圣上十分放心。”夏守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冯紫英。 转而又看向贾瑛,神情肃然道:“请金陵侯接圣上口谕。” 贾瑛没想到突然就让自己接口谕了,但有了昨日在大牢里的那一遭,微微一怔之后,当下只得立即俯身叩拜。 虽然是点名让贾瑛接口谕,但宣读口谕时,自然是“如朕亲临”的,所以冯紫英也几乎与贾瑛同时叩拜。 袭人和麝月也趁机俯身跪在贾瑛身后,互相拉着手,皆是心内大为不安,生怕又出什么乱子。 夏守忠眼见众人行礼后,马上宣读道:“上谕,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携妻儿,将于今日入京,着金陵侯贾瑛即刻前往……” 低头听圣谕的贾瑛,一听前半句话时,顿时脑海中响起一个惊天炸雷,只是暗暗念道:“妈呀,从七岁时,老子就盼星星盼月亮,一晃三年过去了,林妹妹可算来啦,老夫真是内牛满面呀!” 又不禁琢磨道:“原著中林妹妹大概是六岁上京的,为何此间世界九岁才来?难道是因为自己穿越而导致的‘蝴蝶效应’?” “而且系统不是说五年后才有‘避免林黛玉失恃’的任务吗?这是任务提前了,还是并不相干?系统这玩意也太不靠谱了,迟早完蛋!” “世兄,世兄……”待圣谕宣读完毕后,冯紫英眼见贾瑛仍然低头不语,忍不住低声叫了几句。 贾瑛顿时从震惊、诧异和惊喜等一系列复杂情绪中清醒过来,忙叩谢天恩。 夏守忠对于荣国府与林家的事知之甚详,所以眼见贾瑛这番表现,也在意料之中,更不以为意。 当下只是对着起身的贾瑛说道:“事不宜迟,请侯爷率领龙鳞卫即可启程吧,想必这会子林御史一家也快到了。” 言罢,又高声道:“高奎高百户何在!” 话音未落,从马车后面的众骑中走出一位身穿龙鳞服手持龙纹刀的精瘦男子,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来至夏守忠面前,拱手行礼道:“属下在。” 夏守忠看着贾瑛,笑着介绍道:“这位是金陵侯,你此次办差,一切要听侯爷的吩咐行事。” “属下遵命。”高奎说完,又朝贾瑛拱手道,“高奎参见侯爷,请侯爷上马。” 贾瑛看了一眼这位龙鳞卫的百户,瞬间便想起另一时空里明朝的锦衣卫,两者之间可谓神似。 同样都是天子禁军,不但个个颜值高,而且身手不凡,有这一队人高马大的缇骑护送,当街而过,那是何等的装比场面。 以前自己空有侯爷的名头,可连个护卫都没有,更别提影儿都没的侯爵府了,这皇帝老儿也太小家子气了! 一想到初次与林妹妹见面,自己便是鲜衣怒马、缇骑开道的范儿。 如此狂拽帅气屌炸天,这第一印象岂不帅呆了? 说不定立马就一见倾心了! 冯紫英眼看着贾瑛翻身上了一批通体雪白的骏马,当即向准备回到马车内的夏守忠问道:“敢问内相大人,不知紫英可否一同前往?” 夏守忠回转身子,笑道:“你们两家原本就是世交,林夫人也算是你的长辈,你若无要事在身,自然可前去迎一迎。” “多谢内相大人指点,紫英恭送内相!”冯紫英又朝夏守忠拱手告别,后者这才钻入车厢。 待夏守忠的马车离开大坪后,冯紫英心底如释重负。 原本冯紫英自然可以不用多此一问,毕竟圣谕又没说不让他去。但他故意垂询,目的就是借此试探圣意。 很好,从夏守忠的言谈举止来看,永正皇帝对于两家的交好并没有不悦之意,反而隐隐有乐见其成的意思。 高奎将缰绳递给贾瑛,同时笑问道:“侯爷,此马乃是西域进贡的神驹,名为照夜玉狮子,这是内相大人专门吩咐卑职给侯爷准备的。” 这个时候,冯紫英也走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贾瑛所乘之马,只见通体雪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端的是神勇无比。 “甚好,多谢内相,多谢高百户。”贾瑛低头四顾,越看越觉得喜欢,就是不知道是暂时借用还是赏赐了。 不过这不重要,到时候就厚着脸皮不还就是了! “冯世兄,靖武司内可有银枪?”贾瑛右手执缰绳,总觉得左手少了点什么,忽然脑海里浮现玉面小生俏罗成的形象,愈发觉得甚好、可行。 冯紫英闻言一怔,虽不解,但仍是答道:“家父素来酷爱收藏兵器,兵器库里倒是有一杆丈八滚银枪。此枪颇重,不知世兄能否用的称手?” “那就有劳世兄,取来借小弟一用。”贾瑛心中一喜,真是要瞌睡就有人送个枕头来,妙极妙极。 未几,一名肌肉遒劲的靖武卫便扛了一杆银枪过来。 虽早有准备,但眼见此人双手扛枪的架势,还真有点拿不准,万一拿不起来,可就丢人了。 贾瑛提气沉腰,内力灌注右臂,顿时那沉重的银枪似乎变得轻快起来,下一刻,贾瑛单手便将丈八滚银枪横立在身前,甚至还潇洒地挽了个枪花。 可能是跟随荣国公贾代善习武的缘故,别看贾瑛身材颀长清瘦,但浑身的力道着实不小,因为随后贾瑛发现,即便是不用内力,也能称手使用了。 贾瑛持枪立马,朝冯紫英笑道:“多谢世兄玉成,小弟我今天也要坐一会玉面银枪金陵侯!” 事实上,不管是《隋唐演义》还是《说唐》,都是明末或清代的著作,因此对于罗成这个虚构人物,冯紫英和高奎自然不知道。 “玉面银枪,世兄这个雅号当真取得妙!”冯紫英大赞一声,又不禁一阵莞尔。 而高奎却面现震惊之色,诚心赞道:“侯爷真乃神人也!” 高奎眼中惊骇欲绝,诧异连连,传闻这位金陵侯才刚刚十岁,竟有如此神力,当真是天神下凡! 袭人和麝月看着自己侯爷如此威风凛凛,当即两双美眸里全是小星星。 麝月更是开口问道:“侯爷,那我们可以一起去接姑太太吗?” 闻言,贾瑛似是早有打算,立即摇头笑道:“既然姑太太要在咱们荣国府小住,那自然是要提前告知老太太了。你们就先速回府里,将这个好消息告知老太太和太太,哦,还有凤姐姐,让她提前备好一应物事。” 袭人一听言之有理,忙拉了拉闷闷不乐的麝月,这才应道:“我们这就回去禀告老太太和太太,二爷万事小心,早点接姑太太回来。” 而后贾瑛便一手驾驭照夜玉狮子,一手持着银枪,同冯紫英和高奎,并带领一众龙鳞卫,浩浩荡荡朝码头骑去。 临行前,贾瑛忍不住内心又大喊一声:“林妹妹,你的玉面银枪哥哥来啦!” 同时又忍不住自我鄙视一番:这特么也太中二了! 第064章 林黛玉一家三口 大玄建国定都洛阳后,玄太祖重新疏浚隋唐时期的大运河,逐渐形成以京都洛阳为中心,并以永济渠、通济渠两大渠道,沟通了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 在太上皇主政时期,之所以能六次下江南,全赖运河之功。 如今通济渠水面阔四十步,可通龙舟,两岸为大道,遍植榆柳。 自京都至扬州两千余里,树荫相交,每两驿置一宫,为停顿之所,粗粗算来,足有离宫四十余所。 却说林如海接到进京觐见陛下的圣旨后,便偕同妻子贾敏与爱女林黛玉,从扬州登舟,一路北上,过淮河,经通济渠,入黄河,再南下折返,终于抵达洛河水域。 今日清晨时分,天蒙蒙亮,贾敏便从船舱出来,立于船头,目光遥遥望着,那隐约可见的煌煌帝都。 或许近乡情怯,昨晚贾敏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脑海中全是挥之不去的前尘旧事,还有先父荣国公贾代善的音容笑貌。 一阵迎面风袭来,贾敏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 “夫人,你有伤在身,该多歇息才是。”一道温雅的嗓音在背后响起,同时贾敏便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被披上斗篷。 贾敏回过身来,看着自己夫君林如海,勉强露出一抹浅笑,柔声道:“些许皮外伤,不妨事。倒是我起身的动静大了些,这才惊醒了你。” 说话间,贾敏伸手理了理林如海的衣襟,看着他清隽疏朗的脸庞,劝道:“你还是回去再歇一歇,稍后入城后,便要进宫面圣,想必又要耗费一番心神。” 贾敏抬眼凝视着林如海的清癯脸颊,一双柔情似水的目光,更是紧紧盯着他鬓角的几缕白发,神情间满是心疼。 自己夫君的身子,贾敏自然比谁都清楚。 本来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加上常年案牍劳形,身子骨更加孱弱。 如今又一路北上,历经几千里的舟车劳顿,更是折腾得羸弱不堪。 一念至此,贾敏不禁小声埋怨道:“这个楚老四也真是的,刚坐上那张龙椅没几天,就已经如此折腾人了。不就是君臣相见么?他大可效仿楚老爷子六下江南,又可微服私访,又能召见夫君,岂不一举两得?” 贾敏说话时,林如海就神情紧张地环顾四周,眼见两侧水域都是商船货船居多,他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们此次北上,因需要有不少丫鬟婆子侍候,故直接包下一艘客船。 此时甲板上,只有相携而立的夫妇二人,并无外人,所以贾敏才“口不择言”。 林如海轻轻一捋贾敏耳边的青丝,有些苦笑道:“如今国力艰难,钱粮入不敷出,又哪里能下江南?” 顿了顿,又凑身过来,在贾敏耳旁耐心叮嘱道:“夫人往后切记慎言,天子脚下,耳目众多,像‘楚老四’这种名号,万不可再多说一次。” “当年他可是……”贾敏刚要说些什么,却被林如海掩住了嘴唇。 “好好好,我的林御史大人,往后我就把那三个字烂在肚子里,这下林大人可满意?”贾敏忍不住嗔怪地白了一眼林如海,不过总算了答应了。 林如海目睹林夫人这般天真烂漫的小女儿神态,不禁有些痴了,暗道:“想不到夫人年过四旬,不但容颜不老,就连芳心也如二八佳人。” 贾敏见夫君炙热的眼神,倒是突然又觉得难为情起来。 原本贾敏是生怕林如海因要面圣而心神紧张,所以才重提当年永正皇帝的外号,为的就是缓解林如海的心神。 两人你侬我侬之际,却瞧见从船舱里摇摇摆摆走出一名弱不禁风的少女,她外披白底绿萼梅刺绣斗篷,内着浅紫绣折枝梅花无袖上襦,下穿白底绣绿萼梅百褶裙。 “爹,娘。”少女说话间,便盈盈来至林如海夫妇面前。 后面跟着一位约莫十一二岁,身着浅绿色襦裙的俏丫鬟——雪雁,她手里拿着一个痰盂。 “玉儿,这早上的风凉,你还是回里面坐着。”贾敏忙紧了紧少女被风吹起的斗篷,眼神里满是慈爱。 这位少女自然是林如海和贾敏的女儿——林黛玉。 林黛玉此时方九岁,虽身子骨清瘦,形容还未长开,却已有倾城之姿。 其眉眼与贾敏有几分像,但少了些英气,多了些来自林如海的隽美。 林黛玉迎着初升的朝阳,又用手掌心贴在自己罥烟眉之上,远眺数里外的城池。 “娘,我们何时能进城?是不是快了?”林黛玉神情间有些雀跃,似乎因第一次来到京都而显得兴奋。 不待贾敏答话,林黛玉又抓住贾敏的手腕,追问道:“娘,我们一入城就去外祖母家,可以吗?” 闻言,贾敏神色复杂,眸光中有眷恋,有悔恨,还有一些复杂难明的忐忑之意。 “玉儿,我们此次匆匆来京,也没提前告知你外祖母家,怕是有诸多不便。”贾敏半搂着林黛玉的香肩,将其拥入怀中,试图用刚刚编织的理由说服女儿。 林如海一眼不眨地目睹妻子的神情变化,登时心底涌现万般怜惜,暗道:“这一切都怪我,敏儿若不是为了我,何至于与父兄决裂?” 一念刚起,又遽然意识到,此刻并非自责的时候,还是要以安抚爱女为切。 “玉儿,为父此番进京面圣,怕是无暇到你外祖母家拜谒。”林如海与贾敏对视一眼,又提议道,“这京都风土人情,自与我们江南水乡不同。玉儿不若与你母亲好好游玩一番,也算不虚此行。” 林黛玉抬起螓首看了看贾敏,又将林如海的神情尽收眼底,当即蹙了蹙秀眉,问道:“父亲携我娘和女儿我进京面圣之事,想必满朝文武都尽皆知,外祖母家又怎会不知?” “如此以来,我娘过家门而不入,岂不是有违孝道?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国,父亲若不去外祖母家拜谒,岂不愧对……君父教诲?” 林黛玉刚说完这一番话,顿时不自禁地咳嗽起来,一张白皙似雪的瓜子脸上,蓦然染上两抹病态的嫣红。 丫鬟雪雁早就预备了痰盂,见状,忙将痰盂端过来,凑近林黛玉的身前。 第065章 其乐融融危机现 “玉儿……”贾敏心急如焚,忙轻轻抚着林黛玉的后背。 林黛玉用刺梅手帕半遮住檀口瑶鼻,朝痰盂里嗽了一会子,这才略略好一些。 乍听林黛玉那番话,其实林如海一时间是有些愠怒,毕竟是做父亲的,被自己的女儿如此说教,又是当着妻子的面,不免有些窘迫。 但眼见女儿急切地旧疾复发,当时刚刚升起的那点薄怒,顿时烟消云散,转而是化作满满的怜爱。 “玉儿,你要当心些身子,这北方天气素来干燥,你又折腾了一路,要是在急火攻心,可就是雪上加霜。” 林如海说到此处,拊掌喟叹一声,毅然坚定地说道:“玉儿,你放心,待会入城后,你和你娘先找见客栈住下,待我觐见之后,就去客栈与你们汇合。” 最后又看着贾敏说道:“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大大方方地去你探望你外祖母。” “父亲此话当真?可莫要诓我?”林黛玉漱了漱口,俏脸渐渐恢复正常,转而是一副欣喜雀跃。 林如海当下紧紧握住贾敏的手,笑道:“料想此事虽难,但为父既然已经答应玉儿,便会想方设法办到,至少能让你见到外祖母!” 闻言,林黛玉更是罥烟眉里藏不住的欢快,一手一个挽着双亲的臂弯,梨涡隐现,扬起螓首,笑道:“女儿昨个晚上还梦见外祖母了,她老人家是那样的慈祥和蔼。不管是有何误解,女儿想她老人家一定不会怪罪的。” 林黛玉自记事以来,便对京都的外祖母家十分好奇,虽然林如海夫妇谈及荣国府时,每每都特意躲着她,但林黛玉自小便冰雪聪明,从偶尔听来的只言片语,已然大概猜到一些隐情。 彼时林黛玉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却也明白,父母这边是跟外祖母家闹了矛盾误会,这才从未见过面。 不待林如海夫妇答话,林黛玉后退一步,对林如海盈盈一福,悄声道:“爹,适才女儿言语不当,有失教养,还请父亲宽恕。” 林如海忙扶着女儿的手,脸色神情愈发欣慰,笑着安慰道:“玉儿那番话,虽言辞锋利,但也算是直言不讳,一语点醒为父,算是功过相抵,不必介怀。” 这个时候,奶娘王嬷嬷从船舱出来,来至林黛玉面前,道:“姑娘该吃药了。”说着拿出一个锦盒,从里面倒出一粒丸药。 “娘,我能不再吃药么?”林黛玉秋水眸子一见到丸药,登时涟漪四起,眉目紧锁,有着十二分的不情愿。 贾敏见状,心中怜惜之意又生,她这个女儿生在列侯世家,又有着倾城倾国之貌和惊世才华,却偏偏身子骨孱弱,从会吃饭时便吃药,到如今了,请过多少名医,总未见效。 直到某一天,一位疯疯癫癫的和尚来到家里,给配了这个人参养荣丸,女儿自从吃了这药后,才咳嗽稍止,人也精神了些。 但此药终究不能去根,还需早晚各服一粒,才能压制住体内的不足之症。 “玉儿,乖,先把这丸药吃了。”贾敏抚摸着林黛玉的发丝,从奶娘王嬷嬷手里取过人参养荣丸,然后轻轻送入女儿的樱桃小口前。 林黛玉虽是嘴上抗拒,但也从小吃习惯了,当下樱唇微启,吃下丸药。 刚没入口中,林黛玉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仍然是感觉苦涩入喉,一张巴掌大的脸颊不自禁鼓起来。 见状,贾敏眼中浮现一抹决然之色,柔声道:“玉儿放心,为娘正在参悟一本心法秘籍,最多三五年便有个结果。到时候便可帮玉儿去根,那时便可再也不用吃丸药,也不再受喘咳之苦。” “世间真有这般能治好我的内功?以前却未曾听娘提起过。”林黛玉俏脸又见欢喜之色,双手怀抱贾敏的细腰,极尽撒娇之态。 贾敏轻轻抚着女儿的粉背,神情间满是慈爱之色,温声道:“以前为娘并无十分把握,这才绝口不提。” 又看了一眼林如海,笑道:“如今已经觅得法子,又见玉儿吃药时这般愁眉苦脸,这才不禁说了出来。” “再过四五年,玉儿也是及笄之年了,届时去了病根,正好给玉儿找个好婆家,一点儿也不耽误。” 一语未了,贾敏便先笑起来,而林黛玉一听“找婆家”的话,登时霞飞双颊,直往母亲怀里钻。 就在林黛玉一家三口在享受这份温馨安宁时,客船张满风帆,飞速行驶着。 林黛玉望着越来越近的煌煌帝都,心早就飞了,脑海中不断想象着与外祖母相见的情形。 而林如海的心情却是愈发沉重,一方面是因进宫面圣而有些局促不安,另一方面则是已经答应女儿去见她外祖母,可心中仍是一筹莫展,毫无对策。 这一对父女的异常情绪,至少是面对的尚未发生之事,而对于贾敏来说,客船两侧突然出现的两艘货船却教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那两艘船的甲板上,赫然站着几十个魁梧凶悍的大汉,几十双眼睛如同饿狼一般,紧紧锁住他们一家三口。 更令贾敏心情沉重的是,这些大汉中竟然隐藏着三个内功底子不俗的好手。 这一路水中行舟,虽然遭遇了不下十次大大小小的刺杀,但都被贾敏屡屡逼退,只是令人痛心的是,随行的六名盐兵都壮烈牺牲。 最近一波刺杀,发生在五日前。 那场战斗,贾敏虽然重伤了敌人两名高手,但自己也受了比较严重的内伤,如今尚未完全复原。 —— 就在贾敏在内心盘算如何御敌之时,那两艘货船甲板上的一众大汉也在筹划着。 “大哥,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一名背负弓箭的大汉一边盯着贾敏他们,一边低声催促道。 这群大汉的首领,眉头皱了皱,沉吟一声后,看了看前方的河道处,低声道:“此地人多眼杂,不便动手。前面河道比较窄一些,正好找个借口往他们的船靠近一些,最好能发生碰撞,我们好乱中拿人!” 一语未了,又转头向适才说话的大汉吩咐道:“你即可给二当家那边射一封密信,令他在前方河道窄处,以信炮为令,届时一同撞向那艘客船。” 负弓大汉闻言一喜,立即急急应道:“得令!” 言罢,便去一边命人写信,一边命人准备信炮。 第066章 凶徒撞船玉山倒 客船上,因渐渐起风了,林黛玉在雪雁和王嬷嬷的搀扶下,又重新回到船舱的独立客房内。 林黛玉靠窗而坐,撩起纱幔,秋水眸子清澈莹润,宛如洛河之水,望着窗外渐渐逝去的河水,波纹荡漾、敛起,又涟漪四散,真真希望能再快一些。 一想到今天就能见到外祖母,少女便心湖涟漪泛起,于是时不时向王嬷嬷追问,还有多久才能登岸。 却说王嬷嬷乃江南本地人氏,一辈子从来没出过江南,又哪里知道还有多远,眼见自己小姐问个不停,只能以“就快了”“也就一顿饭的功夫”等诸如此类的虚词来应对。 自小天资聪慧的林黛玉,哪里不知道王嬷嬷是在应付自己,但她也就是求个心理安慰,也没指望这位奶娘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过了一会,兴许是四周的船多了起来,再加上看水波也看腻了,少女便放下纱幔,又拿起桌几上的《王摩诘诗集》来看。 但赶巧的是正好读到一首七言,名为《洛阳女儿行》。 “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颜容十五余……” 这首诗,林黛玉不是第一次读,甚至早已能背诵了。 此刻读来,却与往日的心境截然不同。 以前只是单纯的感受诗词意境,或者是感叹不遇之女,即使美颜如玉,亦不免终生沦于贫贱境地。 但此时刚读第一句,便想到以前遥不可及的京都洛阳,眼下不久便到,不知怎地突然就想起一个人。 “听娘说过,二舅母家有位衔玉而诞的哥哥,不知是个怎么样的人物?”林黛玉手持书卷,目光虽一眼不眨注视着书页,可思绪又不知飘渺于何方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突然感觉船身一震,整个客房都剧烈晃动起来。 林黛玉下意识地抓住了窗棂,身子斜靠在墙壁上,这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但手臂却经不住势头,给狠狠撞击在桌案之上,一时间痛的林黛玉泪花都出来了。 “姑娘,你……”侍候在一旁的雪雁,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原本站着的她,一个身子不稳便摔在地上,刚想要问林黛玉有没有受伤,却被蓦然又来的撞击给生生打断了。 林黛玉也没想到会有第二次的撞击,刚还未抓稳窗棂,就被从另一侧传来的力道给倾倒,下一刻便如玉山倾倒再难扶,直接倒向雪雁和王嬷嬷身上。 所幸林黛玉年龄尚小,身子骨又纤盈瘦弱,兼之王嬷嬷又偏胖些,因此林黛玉有了这两人坐地垫,倒也没受到实质性伤害。 当主仆三人在地板上重新坐定,互相搀扶的时候,外面甲板上却传来一片兵器交击的声响。 林黛玉俏脸生白,目露骇然之色,听声音来料定,来敌定然是不少。 想不到马上就要弃舟登岸了,竟然还有凶徒行刺! 这一路来,主仆三人对着这种刺杀之事,虽已是连遇数次,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也说不上轻车熟路,反而是愈发心惊肉跳。 尤其是奶奶王嬷嬷,有一次都吓得尿裤子了,因为当时森寒锋利的刀刃,眼看着就要从脖子上划过了,还好林夫人及时赶到,并掷来飞刀一把,这才解了抹脖之危。 此番再次遭遇刺杀,王嬷嬷紧紧抱住林黛玉的胳膊,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雪雁虽没那么夸张,但也是面色发白,紧咬下唇,一手挽着林黛玉,另一手紧紧攥着襦裙下襟。 林黛玉深知恐惧逃避是最无用的,无论身处何等险地,唯有冷静求生,才是唯一的希望。 当下林黛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好在船身不再晃动。 “雪雁,王嬷嬷,我们赶快把桌子抬过去,堵住门口,能多拖一会是一会。”林黛玉说着便站起身来,急急朝窗边跑去。 雪雁闻言,也知道多拖一会,便多一分希望的道理,于是几乎同时起身,跑到桌几另一边,与林黛玉抬着桌几置于房门之后。 拴上门闩后,主仆二人仍不放心,于是又在门后堆放了一些随行杂物。 王嬷嬷仍是瘫软在地,耳中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更令这位老妇人心肝儿乱颤,哪能听进去林黛玉的话,六神无主之下,脑子早就飞到爪哇国去了。 林黛玉透过门缝小心窥探外面的情形,隐约看见自己的娘亲一手拉着自己的父亲,另一手握着长剑,一次又一次的杀退敌人的进攻。 而这些凶徒,似乎刺杀目标正是林如海,所以并未从船舱侧面攻进来,反而是都集中在正门处,以车轮战的方式,一波又一波地消耗贾敏的体力和内力。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贾瑛和冯紫英离开靖武司,纵马急奔,终于赶至东城外的码头,便发现那里早有一对龙鳞卫等候多时了。 待龙鳞卫百户高奎互相介绍双方的身份后,那驻守码头的龙鳞卫百户忙向金陵侯行礼。 而贾瑛因心念林黛玉的到来,便直接询问可否有舟船可用,他想乘舟离开码头,亲自去洛河上迎一迎林如海一家三口。 一问之下,这码头上还真有隶属于龙鳞卫的战船,于是身负皇命的贾瑛,便立即征用了一艘楼船,与一众龙鳞卫登船起航。 刚驶出码头不久,便碰到一艘客船上有人高声求救。 停船询问之后,才知开口求救的人是两位商人,他们认得龙鳞卫的战船,故出声报讯。 两位商人说了所为何事,原来他们的两艘货船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凶徒给打劫了,而且还说前面河道转弯处,有水匪光天化日,持械行凶。 贾瑛一听之下,首先想到的是林黛玉一家人。 而且救人这种事,宁可错救,也绝对不能抱憾终生。 于是,贾瑛心急之下,正好看见有一小舟从楼船前经过,他二话不说,当即纵身一跃,飘然落至小舟上。 在那操舟汉子尚来不及反应过来时,贾瑛早已提着他的后背心,再斜掠而起,复又返回楼船甲板之上。 等那汉子回过神来时,贾瑛早已又落至小舟中。 第067章 水匪围击欺弱女 夺舟、送人、登舟,一套动作也就发生在转瞬间。 只有冯紫英能看清贾瑛的动作和身影,至于楼船上的其他人,也只是隐约看到楼船和小舟之间,如同一连串的人影幻象。 冯紫英又哪能不知道贾瑛的下一步打算,于是在贾瑛第二次登舟后,冯紫英也紧随而落。 见状,贾瑛也没有推辞矫情,毕竟此去究竟如何,还不可得知。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何必孤身涉险逞英雄? 冯紫英直接操起船桨,很快掉头转航,朝东北方向驶去。 一叶扁舟,在冯紫英的操桨下,如离弦之箭,很快就将龙鳞卫的楼船远远甩去。 可贾瑛因担忧林黛玉的安危,仍觉得行舟速度还是很慢,于是他当下横持银枪,以枪代桨,快速划拨河水。 冯紫英手持的木桨,原本占据优势,小舟主要有木桨推水而行,但毕竟是木制品,因此冯紫英不敢动用内力,只是凭借外力而拨弄。 反观贾瑛,起初还有些生疏,但划拨十多次后,立时如同使银枪铁桨,行舟速度猛增。 冯紫英放眼望去,只见少年手中的银枪,如一条鳞甲湛然的银龙,倏忽钻入河水中,后又卷起千堆浪花,遽然跃出水面。 再看那杆滚银枪,其上通体隐隐有靛蓝光芒闪过,冯紫英立时便知少年已经内力灌注于银枪之上,所以才有如此力量和速度。 附近路过的客船,其甲板上陆陆续续站了不少人,目睹那一闪而逝的飞舟,都不自禁生出骇然之色。 有瞧见那杆滚银枪者,还以为是龙三太子出龙宫了,兀自连连称奇。 而正专心以枪代桨而划的贾瑛,丝毫没有将周围的吃瓜群众放在心上,只是沉腰挺脊,拼尽全力操舟而行。 如此一路疾行,很快便临近洛河的转弯狭窄处。 —— 却说林黛玉一家三口所在的客船,因被两艘货船左右夹撞,彻底失去航行能力。 三艘船舶停浮在此处狭窄的水域里,顿时阻断了来往的水上交通。 被拦住路的船只,眼见中间那艘客船上有水匪持械行凶,也不敢破口大骂,只能低声咒骂或兀自腹诽。 当然也不可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毕竟碰上杀人不眨眼的贼人,还是小命最重要,此番能平安航行过去就已经烧高香了。 客船的船舱内,林黛玉越看越心急,眼见自己的父亲在母亲的护佑下,狼狈躲闪,仪容大乱。 而母亲贾敏则以寡敌众,凭抱病之身,独自殊死搏斗,好几次都险象环生。 如此下去,早晚有性命之忧。 “要不是我有不足之症,我就能跟娘从小习武了,否则也不至于眼见双亲遭险,而又偏偏束手无策!” 林黛玉纤纤柔荑,小小一拳砸在桌几上,并心有不甘地自言自语。 这一下牵动了胳膊上的撞击伤,林黛玉不禁又是一阵疼痛,不过比起甲板上父母的遭难,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 待目光又移至窗外时,瞧见路过的船只,都是远远地躲开,其上的行人也只是冷眼旁观,并无人敢上来仗义出手。 “若是此时,能有一位英雄好汉从天而降,那真是外祖父在天之灵保佑了!” 无奈之下,林黛玉只好寄希望于外祖父贾代善了,听母亲说起过,外祖父在世时,可是冠绝天下的一代高手。 而船舱外的甲板上,敌我双方的战斗,已接近白热化。 凭借车轮战,一波又一波的消耗贾敏的内力。 如此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眼见贾敏体力有所不支,于是三名首领悉数尽出,以合击之势,全力硬撼贾敏手中三尺青锋。 这三人乃是附近一处水寨的匪徒首领,前几日接到九省绿林总瓢把子的令箭和一副画像,说活捉画像中人者,赏银万两,并将立功者的姓名传遍绿林,从此扬名立万,威名远播! 大寨主苟天林手握一根狼牙棒,径直取向贾敏面门。 二寨主翁兴利和三寨主王震,一刀一剑,分别杀向贾敏两翼。 起初,三人还能凭借合击之势,抢占上风,但哪知没过多久,却发现贾敏的剑势如虹,越来越凌厉,一改先前的颓势之态,且隐隐对三人形成压制之势。 更令三人骇然的是,贾敏手中长剑,似是藏有妖术一般,总能以刁钻角度躲避他们的兵器,且时不时还生出一股牵引之力,使得三人的兵器屡屡发生交缠碰撞。 三人早就知道贾敏内功精湛,剑术绝伦,因此才先消耗她的内功,再行刺杀画像中人之计。 没想到贾敏内功虽然是消耗颇多,但剑招却威力剧增。 若再久攻不下,恐怕迟则生变,甚至引来官兵的围剿。 一念至此,大当家厉声喝道:“从侧面船舱攻进去!” 贾敏一听这话,立时知晓敌人的阴谋,无非是抓住自己的女儿,以次要挟自己束手就擒。 要不是贾敏有内伤在身,又因有林如海和林黛玉的牵连,这些凶徒贾敏根本不放在眼里。 接到大当家的命令后,那负弓汉子,当即带几个喽啰,准备从侧面袭击船舱。 谁知刚有两个喽啰靠接船舱侧面,就被贾敏掷来的一柄飞刀给穿胸而过。 如此一刀两命,着实把这一帮喽啰给唬住了。 那两名被结果了性命的喽啰,双眼大睁,带着恐惧和不甘,身子一歪,一头栽入河水中。 水匪的三位当家,也没料到,在如此以寡敌众的情形下,贾敏居然还有余暇投掷飞刀! 但贾敏毕竟分身乏术,这般顾头不顾尾的打法下,自己的左肩背部难免被敌人给刺了一剑。 林如海眼见妻子左肩背部有鲜血汩汩而流,顿时心焦如焚,这一路乘船北上,因为敌人要刺杀自己而导致贾敏屡屡受伤,这让林如海悔恨不已,甚至有了辞官归隐的念头。 原本已是强弩之末的贾敏,随着这一处伤口的出现,宛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顿时战力大减,几乎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负弓汉子似乎也看穿了这一点,顿时一马当先,纵身来至船舱窗边,一脚踹开窗棂,然后打算钻入舱内。 林黛玉等三人见状,顿时骇然欲绝。 就连之前还从容镇定的林黛玉都有些忧惧,生怕这些水匪用以自己为人质,逼迫母亲束手就擒,那时全家人可就要沦为阶下囚了! 第068章 秋水煞横眉冷对 贾敏的飞刀绝技起初还能震慑群匪,一时间彼此不禁互望一眼,皆目睹对方眼中的骇然之色。 “这个女罗刹已经受伤了,兄弟们怕什么,快上!”负弓汉子眼见一众喽啰都畏缩不前,忍不住厉声呵斥。 众喽啰闻言,果然见贾敏后背鲜血渗出,登时胆魄又壮了几分。 于是两个胆子大的喽啰,把心一横,四双眼睛紧盯着贾敏的一举一动,然后才一步一步朝船舱侧面挪去。 而贾敏余光瞧见敌人这等阵势,自是十分清楚一旦女儿被擒,那么她一家三口可就真真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林如海心里也明白,可自己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倘若冲过去拦截,那可就是白白送上门,甚至结局更惨。 而负弓汉子眼见喽啰们磨磨蹭蹭,四五尺的距离愣是迈不过去,于是飞速瞥了一眼正在吃力招架三位当家合击的贾敏。 待料定无碍后,他立马一个箭步,从那两名喽啰最外侧的甲板上一纵而过。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待负弓汉子掠至船舱侧面时,却发现那两名喽啰身子都直挺挺站在原地,双手拼命捂着自己的脖颈,却发现血如泉崩,根本无济于事。 顷刻间,鲜血从指缝间涌出,流淌浸染着甲板,而未几,那两名喽啰终于直直朝甲板后倒下去。 直到咽气后,那四双眼睛仍瞪得浑圆,似要凸出来,其目光所看之处,正好是负弓汉子。 见状,负弓汉子在这朝阳高升、和煦明媚的情形下,竟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又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再看看插在最外侧喽啰脖颈上的飞刀,暗道:“若非这女罗刹是强弩之末,恐怕飞刀早已穿身而过,直刺自己的脖子了。真是老天爷保佑。” 这一切发生在几个呼吸间,而贾敏因担心爱女安全,再也不顾招架敌人的兵器,闪电掷了两把飞刀。 顾此失彼之下,右肩只能硬吃了大当家苟天林的一记狼牙棒,登时右臂带手一颤,棒上的尖钉根根划过皮肉。 如此刮皮扯肉的遭遇,教贾敏痛得几乎咬碎了牙,手中的长剑也差点握持不住。 至此,三位水匪首领都不约而同地罢斗,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我们只求财不害命,这位夫人切莫垂死挣扎了。我手下那些弟兄都是粗人,万一伤到了阁下的宝贝女儿,可就……” 大当家说到此处,将手中的狼牙棒在甲板上重重一杵,并啧啧几声,一副为别人着想的模样。 窗外有恶贼虎视眈眈,门外双亲危在旦夕,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林黛玉,再也忍不住眼泪直打转,但最终兀自抹去,并与雪雁挪开桌几,走出船舱。 “玉儿,你……怎么出来……” 贾敏闻声回首看去,失声叫道,但话说了一半,便哽咽几声,没能再继续说下去。 眼前的局面,自己的女儿除了主动走到甲板上,已是别无他法了。 林黛玉疾步来至贾敏身边,看着自己娘亲近在咫尺的剑伤和棒伤,登时淌眼抹泪,泣不成声。 “娘,你一定很痛吧?”林黛玉想要用自己的帕子去包扎贾敏的伤口处,却发现根本包不住,心里悲痛至极。 而后林黛玉又秀眉大蹙,一双秋水泛起凛然不惧的煞气,鼓起勇气冷喝道:“家父乃朝廷命官,尔等光天化日以武犯禁、持械行凶,难道当真不怕靖武司发下海捕文书追缉?” 大当家闻言一怔,没想到一个文弱不堪的小丫头,面对他们这些凶悍的水匪,竟敢横眉冷对。 而且他原先也猜到林如海是个当官的,但想着自己只是活捉画像之人,并非刺杀,即便是将来事发了,也罪不至死。 毕竟富贵险中求,为了那大把的银子,还是值得豁出去的。 况且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 “小丫头,你莫要白费心机,我等乃是横行黄河两岸的水匪,又岂会怕那区区靖武司?只要你们乖乖配合,我保证留你全家性命。” 面对林黛玉的言语威胁,大当家佯作不屑一顾,然后淡淡回道。 林如海看着妻女的形容,不禁满目悲怆,强自定了定神后,主动上前一步,将林黛玉和贾敏护在身后,并朗声道:“我跟你们走,但必须放我的家人离开。” 二寨主翁兴利冷笑一声,用刀背拍了拍林如海的肩膀,无不嘲弄道:“阁下已经沦为我等的阶下囚,又有什么权利提条件?” 那边手握长剑的三寨主王震,正立于船舱侧面,上下打量了一番风韵犹存的贾敏,尤其是当目睹人家裸露在外的后背肌肤,更是连咽了几下口水。 同时一双细长的小眼,泛起色与魂授的神态,嘿嘿笑道:“这位夫人生的倒是不错,没想到这般细皮嫩肉的。” 闻言,那负弓汉子当即也嘿嘿附和道:“夫人这这腰身一扭,飞刀就‘嗖’的一下飞出去了,这一手飞刀绝技真是天下无双啊,不知道这床上功夫是不是也……” 说到这里,便不做声,只是与一众喽啰都露出逛窑子时才有的神情,更有甚者,对着贾敏和林黛玉又是一阵评头论足。 贾敏遭受如此大辱,却因伤势过重,无法开口说话,只是秋水含煞,眸光如剑,将这一干贼人都深深记在心里,以待他人尽诛宵小。 林黛玉气得俏脸全无血色,当下一把扯下自己的斗篷,披在贾敏身上。 正在此时,大当家遽然心生警兆,忍不住抬眼望去,只见十丈开外,一杆滚银枪如蛟龙出海,在河水中不断翻涌。 更令人诧异万分的是,那银枪带动小舟飞也似的在水面上急奔。 转眼间,那小舟便到了七八丈开外。 直到这个时候,二当家和三当家才同时看过来,发现小舟之上,有一大一小两名少年卓然而立。 那以枪代桨,催舟急奔的竟然是那位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少年。 此等变故,顿时惹得附近的人都瞩目过来,甚至有人出声喝彩。 林黛玉搀扶着贾敏,也不禁遥望那道身影,依稀瞧见那持枪少年身姿挺拔,英武不凡,面貌倒是没看清。 因为那两名少年合力操舟之下,小舟奔行的速度太快了。 “来者不善,快放箭!”大当家不知怎地,内心一阵慌乱,急忙冲那负弓汉子喊道。 负弓汉子微微一怔,随即醒悟过来,马上从背后箭筒中一抓三支箭,搭弓、拉弓、射箭,一气呵成,顿时三支箭矢朝小舟上的两名少年射去。 这负弓汉子着实箭术惊人,那三支离弦之箭尚在空中飞掠,他又是三箭射出,直追那先前三箭。 六箭齐发,如风驰电掣,偏偏还早已算计后小舟的奔行轨迹,不知情者看来,还以为是小舟径直往箭雨中急撞而来。 这一手不俗箭术,着实惊人,令围观者无不骇然。 一时间,连林黛玉和贾敏都神情紧张,生怕那少年惨遭不测。 第069章 玉面银枪小霸王 却说贾瑛与冯紫英一路操舟猛进,掠过一艘有一艘船只,飞也似的赶往前方河道转弯处。 不到一会,贾瑛便远远瞧见有三艘船只停泊在前方,隐约可听见有兵器相碰之声。 于是贾瑛功聚双目,登时中间那艘客船甲板上的情景,清晰无比地映入眼帘。 虽然他不认识林如海夫妇,但单看儒雅文人与巾帼英雄的夫妻组合,便料定八成是错不了。 一念至此,贾瑛便与冯紫英知会一声,两人使出全身的解数,小舟的航行速度愈发了不得,当如御波而行也。 始终遥望锁定客船甲板动向的贾瑛,眼见双方罢斗,同时瞧见一名少女从舱内走了出来,那通身的气派,行动似弱柳扶风。 令人见之难忘,我见犹怜。 虽怯弱不胜,但自有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婉转之态。 再加上一家三口的组合,贾瑛顿时断定,此女定然是林妹妹! 有此推论后,贾瑛更是心急如焚,看这架势,似乎林黛玉一家已经沦为阶下囚了。 “系统为什么没有预警?”这种荒唐的念头,只是在贾瑛心中一闪而过,旋即又将其抛之脑后。 果然万事得靠自己,寄希望是与别人,或者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系统,当真会功亏一篑,甚至可能万劫不复。 待距离客船尚有七八丈时,贾瑛双耳一动,听见破空之声传来,同时便目光一凝,那一前一后飞速射来的六支箭矢,顿如遇到空气阻力一般,倏然速度变慢。 这正是灵魂增幅后带来的好处,六识远超普通人。 贾瑛心思电转,神情几经变换,想要避开这六支箭矢,只需微微侧身即可,自是易如反掌。 可如何登船并成功完好无损的救人却是暂无良策,一时间有些踟蹰不定。 倘若直接硬闯而上,无疑,对方定会以林黛玉一家三口为人质,进而胁迫自己。 如此,顷刻间自己也沦为阶下囚,徒劳无功,反成笑柄。 正思忖间,那箭矢迎面而来,贾瑛不再犹豫,当即果断抛枪接箭。 双手并用,一前一后,转瞬间将那快若闪电的六支箭矢,尽数抓在手中。 同时身后的冯紫英心领神会,一把将滚银枪握入掌心。 负弓汉子想不到那少年竟如此神勇,还以为闪身避过已是殊为不易,可没成想人家直接空手夺箭。 一时间,负弓汉子呆立原地,居高临下,怔怔望着少年手中的箭矢,实在想不通,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这一众水匪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操舟而行的两位少年人身上,却未曾注意到,船舱后尾处,不知何时,从河水中悄悄爬上来一位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手持双剑,极力伏低身子,贴着船舱沿边,缓缓朝甲板上半步半步挪动。 而三位水匪当家目睹贾瑛的这一手绝技,顿时互望一眼,心中骇然,能做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定然是二品以上的高手。 可这少年明明看上去十二三的模样,难道世间真有这样的天纵奇才? “此子有宗师之资!”忽然间,三人心中都冒出类似的想法。 回过神来后,负弓汉子实在不信邪,当即又是“嗖嗖……”,又是发了六箭。 正在行驶的小舟,一旦缺了贾瑛以枪代桨的助力,登时慢了下来。 但丝毫不影响贾瑛的战力,又是空手夺箭,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下来,贾瑛手中顿时积攒了十二支箭矢。 一番连发之下,负弓汉子箭筒里的箭矢,登时空空如也。 那边的贾敏因伤势过重,不得不坐于甲板之上,一边凝神调息,一边留意眼前的状况,以便暗中寻得求生之法。 身为荣国公贾代善之女,从小好胜要强,又岂会甘愿坐以待毙? 林黛玉和雪雁,一左一右守在贾敏两侧,而林如海则站在最前面,挡住一众水匪。 那些明晃晃的刀刃,距离自己的身体只有半尺,虽然这些都教林如海有些心肝儿发颤,但为了妻女,他强忍惧意,自然发出饱读圣贤之书才有的浩然正气。 “老二老三,全力阻止此人上船,否则咱们今儿个可就要栽了!”大当家急急冷喝一声,同时双手握着狼牙棒,随时准备战斗。 那两位当家眼见贾瑛的神勇,料想冯紫英定然也是身手不俗,哪敢托大,当即各自亮出兵器,一眼不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小舟,还有舟上之人。 至于林黛玉一家三口,想着唯一能打的贾敏已然受伤,又有一众喽啰前后合围着,自是万无一失。 小舟距离客船的甲板越来越近,一众水匪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能否逼退这两位少年,就在此一举了。 可令他们诧异的是,小舟在距客船还有两三丈的时候,硬是急停下来。 “敢问两位少侠,可否报个万儿?天下绿林是一家,咱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大当家眼看两位少年卓立于舟中,并无进一步动作,当即略松一口气,试探问了一句。 在他想来,最好这两位少年是碰巧路过。 见状,贾瑛正好借此拖延时间,再找机会救人。 “小爷的名号说出来,怕吓着你们,尔等可要做好准备!”贾瑛左手抱着箭矢,右手持枪而立,自有一番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大当家一听之下,心中又恨又气,绿林好汉最在乎面子,哪能受得住这番窝囊气。 “阁下尽管报来,在下听着就是了。”大当家重重一杵狼牙棒,任谁也看得出他脸上的愤怒之色。 贾瑛轻咳一声,朗声喝道:“呔,腌臜小贼,你们听好了。小爷我乃是枪挑黄河两岸,剑斩九省绿林的无敌小霸王,江湖人送外号‘玉面银枪’者,便说的是小爷我!” 一听这么一连串的万儿,冯紫英冷峻肃然的脸庞上,也不禁浮现一抹笑意。 而上方客船甲板上的林黛玉,原本还有些凄苦悲凉,但闻得贾瑛的这一番话,顿时心中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听着年龄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瞧见女儿询问的目光,贾敏也思索半天,实在想不起江湖有这号人物,只好虚弱的摇了摇头。 而一众水匪,乍闻之下,大家你眼望我眼,都在寻思着这个什么无敌小霸王,到底是何许人也? 三当家盯着一颗硕大的脑袋,一时间没转过弯来,挠了挠头,低声问道:“大哥,二哥,这小霸王是什么来头?小弟怎么从未听说过咱们绿林有这号人物?” 第070章 啼笑皆非噗通声 那位正沿着船舱侧面挪移的青年男子,一听贾瑛报的这一连串名号,登时晓得是在戏耍这些水匪。 如此想来,这两位少年八成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一念至此,顿时暗暗生出一个需要贾瑛配合的救人计划。 从这少年的话中可以推测出,定然是个心思玲珑的妙人,如此顾左而言他,自然是扰乱敌人的心神,以便伺机动手。 如此,也就只好一搏了! 只希望能与这位素未谋面的少年英雄心有灵犀! 而水匪的大当家一听贾瑛报出的万儿,当即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了,不禁看向素来心思缜密的二当家。 二当家冷笑一声,怒道:“大哥,这小子是转着弯骂我们!我们水寨不就是归九省绿林总瓢把子管么?” 大当家原以为是多么厉害的名号,没想到却是戏谑之言,顿时感觉羞愤填膺。 可他还未开口怒喝,却又被贾瑛抢断了。 “小爷我路经此地,尔等小贼为何无故射杀于我?当真是吃了贼心豹子胆了!” 贾瑛声音充沛,一经内力扩散,顿时令一众水匪感到震慑心扉。 “识相的话,尔等就留下这桩生意,小爷我看上了,就当我是你们赔罪了,但可千万别逼我动手。” “小爷我虽有心饶尔等一命,可惜我这杆滚银枪使出来,自是威力无穷,一不小心就杀得尔等片甲不留,连我自己也收不住!” 被一众喽啰合围在中间的林黛玉,虽看不清贾瑛的样貌,但她素来心思玲珑,哪能听不出贾瑛话中的轻蔑讥讽之意,但偏偏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把话说的这么风趣幽默,不禁嘴角爬上一抹笑意。 虽知此情此景,实在不合时宜,但谁让这少年言辞诙谐。 面对贾瑛的突然发问,三位当家都是登时怔住了,这话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似乎还真是己方有违江湖规矩。 负弓汉子面色讪讪,挺着脖子说道:“我看你来势汹汹,所以才出手试探,并非有意冒犯。” “发一箭可以说试探,连发十二箭,难道不是蓄意要取小爷的性命?士可杀不可辱,小爷我今天跟你们势不两立,一定要讨个说法。” 贾瑛说话间,杀气腾腾,挺拔的身姿上竟然生出一股威慑之气。 “什么人?” 正在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贾瑛身上时,突然有一喽啰因内急,打算偷溜到船舱后面,就地解决。 却刚走两步,就发现有一手持双剑的男子,正鬼鬼祟祟地挪行。 如此照面之下,那喽啰下意识地喊了一嗓子,顿时吸引了甲板上众水匪的注意力。 而贾瑛因六识敏锐,其实在很早之前便感应到那位手持双剑男子的存在,并且隐约感到那人的内功底子极其深厚,足可与自己媲美。 至于此人是敌是友暂未可知,但好在肯定的是,绝非是这群贼人的同伙。 敌人的敌人,那自然可以算作是朋友,至少可以战略性合作! 眼见那位神秘男子无意间吸引了火力,贾瑛便知良机倏忽乍现,此时不救人,更待何时! 就在那喽啰的喊叫声尚未落定时,贾瑛早已做出了正确的预判。 几乎同一时刻,他脚尖轻点小舟,身子扶摇直上,急速斜掠而起,上升至比甲板高出两丈距离时,左手中的十二支箭矢,遽然飞掷而出。 十二支箭矢,一经掷出,立时成扇形状分散开来,然后携带破空之声,风驰电掣,朝甲板上的敌人射去。 那三位当家,因临近船沿,故而不可避免,首当其冲。 原本那喽啰的喊声一出,三位当家也下意识地霍然转身看去,只见那名喽啰瞬间被一剑封喉,“噗通”一声,载入河水中。 下一刻,眼见持双剑男子二话不说,径直朝甲板上杀将过来。 三位当家暴怒之下,刚要上前迎敌,却心中警兆陡生,似是身后有利器破空之声传来。 当下自然是先保住性命要紧,毫不犹豫地回头亮出兵器,将射向各自的四支箭矢,纷纷打落。 同时,他们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虚影从头顶上空飘过,待回过神来时,只见一位手持滚银枪,身着月白色锦袍的少年,正站在林黛玉一家三口面前。 眼见贾瑛突然护在林如海身前,六名喽啰紧张之下,习惯性地朝贾瑛挥刀砍去。 林黛玉不懂武功,瞧见眼前的少年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身手再好,又怎能抵得过六个凶悍成年人的合击? 刀身晃晃,锋刃凛冽,毫无怜惜,无情地朝这位仗义出手,犹如天神下凡的少年砍去。 因身高的差异,六把尖刀竟然砍向少年人的面门! 林黛玉俏脸血色全无,不愿再看,悲痛之下,唯有闭上双眸,任凭清泪滑落脸颊。 贾瑛临危不惧,似是早已料定有此一击,当下后发先至,银枪只是平平无奇地横削而过,将六把尖刀尽数拦住。 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顿时那六名喽啰连人带刀倒飞出去,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噗通”几声,落入水中。 另一边的六七名喽啰,几乎同一时刻,被手持双剑的男子给结果了,此人出招狠辣无情,敌人纷纷被一剑封喉。 这一切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了,快到根本没有给三位当家留下出手的机会。 只凭二人这一手功夫,三人均知遇上了生平未见的高手。 更何况,不知何时,三人身后蓦地出现了另一位小舟上的少年。 前一刻,三人还是胜券在握的样子,转瞬间,就反被贾瑛等人合围了。 此一时,彼一时。 关键是如此劲敌,这还怎么打? 再待下去,岂不白白送死? 于是,几乎只剩下光杆司令的三位当家,不约而同,做了一个令贾瑛等人啼笑皆非的举动。 又是几声“噗通”响起,三位当家纷纷落入水中,很快钻入水底,只给众人留下荡漾开去的水波。 不过众人都瞧见水面隐约有血红晕染开来。 冯紫英和那持双剑青年的视线都看向那位手持银枪的少年,同时心中一震,只见贾瑛右手五指成屈弹状。 万万没想到,在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刻,贾瑛竟有时间,以弹指的功夫突袭敌人。 而且从落水的地方来看,被贾瑛击中者,乃是那位手持狼牙棒的大当家。 更新时间说明 近期因国事睡眠质量差了,早上起的太晚了。故,更新时间调整为晚上8-11点之间。 谢谢一直陪伴的各位书友^o^ 《红楼之挽金钗》更新时间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071章 姑侄相认泪满襟 原来就在敌人准备水遁时,贾瑛早已料敌先机,以“弹指神通”的功夫,重创那位大当家的后背大穴。 先前看架势,贾瑛料定此贼乃是此次伏击林黛玉一家三口的罪魁,岂能如此便宜了他? 这一记弹指神通,即便不死,恐怕也经脉受创,功力大减,有他好受的! 而反观那负弓汉子,因是除了三位当家外身手最好的,这才躲过一劫,被留了活口。 但不知为何,脑子处于蒙圈状态,愣是没搞清楚眼前的局面。 待回过神来,想要照猫画虎地水遁之时,却发现为时已晚。 负弓汉子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剑刃的森寒之气,几乎扑面而来。 林如海惊魂甫定,忙朝三人拱手拜道:“多谢三位少侠救命之恩,在下林如海,在此谢过了!” “不知三位少侠高姓大名?”说话间,林如海这才得以仔细端详三位救命恩人的样貌。 就在林如海端详三位少侠时,贾敏经过暗自调息,内力略略恢复了一些,伤口经过运功疗息,也不再淌血。 贾敏仍是盘膝而坐,抬头间,第一眼便目光锁定在贾瑛身上。 确切来说,是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 当然,并不是因为贾瑛的丰神如玉,而是因为他的长相太像荣国公贾代善的缘故。 贾瑛被贾敏灼灼的目光瞧着,虽然他也猜出了缘由,但仍是不禁有些……羞涩。 既然适才林如海都自报姓名了,那于情于理,贾敏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是以,贾瑛也不再故作隐瞒,当下故意表现出震惊的样子,与冯紫英互相对视一眼。 这才朝林如海拱手拜道:“侄儿贾瑛,拜见姑丈。” “你……你果然是瑛哥儿?!”林如海闻言不禁一怔,而贾敏却一听之下,情不自禁地想要站起身来。 但却因元气尚未恢复,身子不禁晃了晃。 贾瑛眼明手快,早已急急扶着贾敏的身子,并轻声道:“姑妈小心,侄儿来迟了,让您受惊了。”声音之中,饱含绵绵自责。 这倒不是贾瑛惺惺作态,眼见甲板上血迹斑斑的景象,可知先前的战斗,何其险象环生。 贾敏孤身奋战,又要护着丈夫和女儿,即便再是身手不凡,如此劣势之下,定是处境艰难,可谓死里逃生。 如果自己能再快一点,说不定可让自己的姑妈少受伤一些,甚至不受伤。 当然,也没有那么多如果,自己已经拼尽全力了,也许冥冥之中,贾敏必有此一劫。 总比在其他平行世界中,早早就香消玉殒的悲惨结局,可是强多了。 而这个时候,林黛玉才从悲痛中缓过神来,万万没想到,这位少年不但毫发无损地站在眼前,而且好像还……成了自己娘亲的侄儿。 “那自己岂不是他的表妹?”林黛玉的一双眸子,因泪珠儿仍是盈眶,不得不说,梨花带雨四个字,就是她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贾敏伸出颤抖的双手,几经尝试,终于触摸到贾瑛的脸庞,顷刻间早已泪如雨下,只是紧紧抱着贾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十七年了! 自从那一年幼子夭折,离开京都这个伤心之地后,贾敏已经有十七年没有见过自己娘家的人。 即便是荣国公贾代善五年前薨逝后,贾敏都没有勇气回京祭奠,只是在扬州的大明寺月月上香祈福。 “姑妈!”被抱住的贾瑛,突然感觉贾敏的身子软了下来,顿时有些不对劲,忙查探,这才得知她已经晕了过去。 “娘,你怎么了!?”林黛玉还未止住的泪珠儿,又不禁流了出来。 “姑妈并无大碍,只是心神虚耗,又情志失调,这才乎昏睡过去。姑丈不必担心,姑妈只需安静的睡会即可无恙。”贾瑛轻轻给贾敏把了把脉,并出言安慰道。 林如海虽心念妻子安慰,但毕竟宦海浮沉多年,自是有一股少有的定力。 “想不到侄儿还懂歧黄之术,真是难得。”林如海凭第一印象就觉得这位除此见面的妻侄,气质不凡,将来定然是人中之龙。 又看着自己的女儿,介绍道:“瑛哥儿,这位是你的表妹。”因有外男在场,林如海下意识地不便言明女儿的闺名。 林黛玉听父亲这么说,忙对贾瑛福了福,低声道:“妹妹见过哥哥。” “妹妹好,哥哥这厢有礼了。”贾瑛只是规规矩矩地还礼,并未说出什么“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荒唐话。 此时,那位奶娘王嬷嬷总算从船舱里出来,眯缝这眼,不敢多看甲板上的血迹,只是小心翼翼地扶着贾敏回到船舱里。 同时,贾瑛忙向那持双剑的青年剑客,拱手拜道:“在下贾瑛,多谢这位义士相救,敢问尊姓大名?” “贱名不足挂齿。”青年剑客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冲贾瑛和冯紫英拱拱手。 “既然各位平安无事,那请恕在下失陪了。”这位青年剑客又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话,然后身子高高拔起,朝附近的一艘客船上掠去。 冯紫英看了看青年剑客四周的戏班子道具,顿时心中有所明悟,笑道:“瑛哥儿,这位可是最近江湖上有名的剑客,人称‘冷面二郎’柳湘莲,手中的鸳鸯剑,打败黄河两岸的一众高手,一时间名声大噪!” “竟然是柳湘莲!”贾瑛登时心神为之一振,随即又觉得理该如此。 生得俊美,手持双剑,又混在戏班子里,除了柳湘莲,还能有谁? 在原著中,柳湘莲原系世家子弟。他父母早丧,读书不成,但性情豪爽,酷好耍枪舞剑,又喜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宿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整个一江湖浪荡儿的形象,这份洒脱不羁、快意江湖,倒是让贾瑛隐隐生出几分羡慕。 “大侠……大侠饶命啊!”那位负弓汉子,瞧着近在咫尺的锋利剑刃,生怕冯紫英一不小心给他宰了,当即哭丧着脸,小声求饶。 冯紫英冷喝一声,叱问道:“林御史乃朝廷命官,尔等竟敢蓄意谋杀,焉能饶你狗命!识相的话,快说出你们的同伙,免得受皮肉之苦!” “朝廷命官?”负弓汉子登时给吓得浑身一颤,忙跪下连连磕头。 待瞧见冯紫英收剑入鞘后,负弓汉子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各位大人,我们是附近水寨的,昨日接到九省绿林总瓢把子的令箭和一幅画像,说是活捉画像中的人,可得赏银一万两,这才见财起意。” “大人,这画像中的人就是这位大人。我们真不知道是朝廷命官,要是知道的话,打死我们也不敢接这单生意呀!”说话间,负弓汉子看向林如海,当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贾瑛闻言,不禁眉头大皱,想不到刺杀林如海的密谋,连九省绿林都参与了,想必是那帮盐商花大价钱买通了那劳什子总瓢把子。 第072章 意欲疗伤先撩人 贾瑛一问之下,得知行刺林如海之事还牵涉到九省绿林,当即也是事情可能比较棘手,直接丢给冯紫英。 身为靖武卫巡捕营的百户,冯紫英自然是稽查之责,也有围剿京畿之地盗匪贼寇的重任。 不理会冯紫英的审问,贾瑛便随林如海进入船舱中,准备再看看贾敏的伤势。 当贾瑛敲门进去后,林黛玉三人已经初步为贾敏处理了伤口。 奶娘王嬷嬷眼见林如海进来,忙又表现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拍着自己的胸口,夸张地说道:“老爷啊,你是没看见那伤口有多深!我瞅了一眼,差点吓得晕过去。” “哥哥,我娘的伤口已经敷上了金疮药。”林黛玉不知怎地,对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表哥有些盲目的信任,一双秋水眸子露出探询的神色。 “妹妹,莫要担心,我再给姑妈把把脉。” 贾瑛冲林黛玉安慰地笑了笑,然后在床前的绣墩上坐下。 此时贾敏正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仍是有些惨白。 在为贾敏重新把脉后,贾瑛的神色不禁有些凝重,因为他没想到贾敏的内伤如此重,经脉内气息紊乱,几近油尽灯枯的地步。 看来是内伤未愈,而且还强行动用内力,并透支催发的结果。 “侄儿,你姑妈的伤势要不要紧?”林如海挂念爱妻的安危,不像林黛玉那么欲言又止,当即直言问道。 贾瑛如是说道:“姑妈的外伤倒是无碍,只是内伤重了些。” 林黛玉一听,顿时又不禁淌眼抹泪,抽泣道:“那怎么办?可是要开方子煎药?可此处也并无药可煎!”说到最后,林黛玉又是一阵自责,暗怪自己拖累了母亲。 “妹妹和姑丈放心。”贾瑛起身来,环顾四周,又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内伤是因为内力所致,那自然可以用内力疗伤。” “不过需要麻烦诸位在房外等候,我刚才已经给姑妈输了一些内力过去,待会她自会醒来。到时候就可在此帮姑妈运功疗伤。”贾瑛说完看着林如海,等待他的回话。 林如海自是并无迟疑,遂点头道:“既然有侄儿妙手回春,那我就放宽心了。说来惭愧,你我初次相认,就如此劳烦你,当真是让姑丈汗颜。” 林如海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但毕竟是与贾敏做了二十年的夫妻,耳濡目染之下,对武学之道也是有所了解。 诸如这般运功疗伤,一般都是要耗费发功之人的内力,甚至会有所损耗的。 对于个中道理,林黛玉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一听自己也要出去,林黛玉有些不情愿,于是试探问道:“哥哥,我可以不出去吗?我想陪着我娘。” 贾瑛看着美眸中满是希冀的少女,当即点头道:“妹妹一人留下来,也好,有些事情可能还需妹妹代劳比较合适。” 言罢,又看着林如海,说道:“有件事还要麻烦姑丈。与我同来的那位哥儿是神武将军府上的公子——冯紫英。侄儿想摆脱姑丈代为照顾。” 林如海道:“侄儿这话就见外了,再怎么说,那位公子也算是你姑丈的救命恩人,自然是奉为座上宾。” 说完,又嘱咐了贾瑛一句,然后与雪雁,还有王嬷嬷都离开客房。 房内此时只留下三人,贾敏因昏迷不醒,真正算起来,只有贾瑛与林黛玉二人相处。 因要等贾敏自然醒来,才可进行运功疗伤,因此当下并没有事做,反而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不知怎地,这个时候,贾瑛反而怂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跟这位期盼已久的林妹妹说些什么。 林黛玉自是初见这位表哥,又心念母亲安危,所以只是一眼不眨地注视着母亲的脸颊,垂下的柔荑,也只是在搓弄衣襟。 于是想要打破这突然的空气安静,只好按照原著的情节,轻咳一声,因问道:“妹妹尊名是?” 林黛玉不得不歪过头,盈盈答道:“黛玉。” 闻言,贾瑛佯装不知,看着林黛玉罥烟眉下的星眸点漆,樱唇绽红,问道:“可是‘六宫粉黛无颜色’的‘黛’字?” 林黛玉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想到那句诗的含义,登时霞飞双颊。 贾瑛眼见林黛玉的羞赧神色,忍不住促狭道:“那另一个字可是‘桃花流水鳜鱼肥’当中的‘鱼’字?” “桃花流水鳜鱼肥?”林黛玉闻言,不禁一怔,怎么也想不到,刚刚还是赞美,如何此时又偏偏编排起来? 带着这份疑惑,林黛玉抬起螓首,朝贾瑛望去,这才发现对方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有着藏不住的揶揄。 贾瑛又想到此时没有贾探春这个捧哏,也不便问林黛玉的表字,于是略过此节,日后有机会再说。 更是自知林黛玉生性敏感多情,打趣也要适合而止,当下就急忙纠正道:“想来肯定不是那个‘鱼’字,那妹妹肯定是跟我有缘了,我本是衔玉而生,妹妹的名字里有‘玉’字,难道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这番话登时让林黛玉又是错愕,又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她自己也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那哥哥的玉呢?怎么不见?”林黛玉的目光从贾瑛胸前一扫而过,接话问道。 林黛玉虽未见过贾瑛,但也自小听母亲说起过贾瑛的种种异闻,衔玉而生便是最令人感到新奇的。 贾瑛笑道:“那劳什子就是个累赘,我上个月在端午夜宴时,已经进献给当今圣上了。” 闻言林黛玉只是秋水眸子眨了眨,低不可闻的哦了一声。 “不过也没白费功夫,圣上特旨恩典,赐了一个金陵侯的名头。”说罢,贾瑛嘿嘿笑了几声,那神情彷佛是在凡尔赛,也有几分向小女生炫耀的感觉。 林黛玉听了之后,果然有些震惊,从绣墩上转过身来,美眸中异彩连连,因问道:“哥哥已经是……侯爷了?” “不值一提,空有名头罢了。”贾瑛摆摆手,很谦虚,“比不上妹妹家里,四世列侯,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侯门呀。” 林黛玉却瞧见贾瑛的神态,不禁一阵莞尔,难得露出一丝浅笑,道:“外祖父他老人家也是袭了国公爷,真要论起来,哥哥家里才是实打实的公侯世家。” “妹妹这话倒也有理。”贾瑛毫不自谦地点头应道。 随即又看着林黛玉,摸了摸自己下巴颏,有些搞怪地说道:“真羡慕妹妹呀,你有个当侯爷的表哥。我就没那么好的命。” 林黛玉:“……” 一时间,林黛玉没反应过来,待稍微一琢磨,才知这人原来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 不知怎地,经过这么一闹,两人之间好似混熟了一些。 林黛玉登时有了几分小女儿家的俏皮,并螓首歪了歪,终于露出一抹笑意,莹润眸子看了看贾瑛,道:“那妹妹也羡慕哥哥,你有个出身四世列侯的表妹……” 贾瑛:“……” 这个林妹妹,还真是有“怼人”的天赋呀,瞬间便学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第073章 系统自毁化太虚 在船舱房中,因等待贾敏自己醒过来的空档,贾瑛趁机与林黛玉多聊了一会。 兴许是林黛玉对母亲的伤势担忧,起初还能回应几句。 未几,便有些心事重重,一双眼睛始终盯着贾敏的脸庞,期盼着能早一点苏醒过来。 其实,贾瑛一方面在开解劝导林黛玉,怕她思虑过重,伤了身体。 另一方面,贾瑛也在暗中思量着疗伤对策。 他虽然从小自学了医术,也找宁荣街上的正儿八经大夫都请教过,但说到帮人运功疗伤还是头一遭。 据贾瑛自己所知的武学只是而言,一般运功疗伤,都需要有深厚内力作为基础,而且最好是内功水平相等,或施功者高于被疗伤的人。 显然,这两条原则,贾瑛都不符合。 虽不知自己这位姑姑的真实武功有多高,但至少是高于自己的,或许是二品巅峰,也不能除外入了一品,甚至半只脚已踏入宗师之列。 不过,经过贾瑛的一番探测,发现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正是这个发现,教贾瑛萌生出帮贾敏运功疗伤的念头。 就在两人静默了一会后,贾敏突然手指动了动,接着双眸慢慢睁开。 “娘……”林黛玉的目光始终在自己娘亲身上,故第一时间发觉,并神情紧张地把身子凑了过去,同时无不担忧地娇呼。 贾瑛见状,也紧挨着林黛玉,凑过来关心问道:“姑妈,你觉得现在感觉如何?” “我感觉现在好多了,经脉中没先前那么闭塞。”贾敏拍了拍女儿的手,苍白的脸色露出一抹温笑,“玉儿,娘没事了,让我先跟你的哥哥说会话。” 林黛玉虽有些不舍,但也知自己的娘亲对荣国府的人,尤其是这位哥哥有都念叨。于是她只好起身。 正在此时,似乎是客船又重新起航了,顿时林黛玉一个站不稳,身子就往后倒去。 “妹妹没事吧?”毫不意外,身手敏捷的贾瑛,第一时间半扶着这位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少女。 林黛玉自打出生以来,还是头次被除父亲以外的男子触碰到,登时有些羞赧,不觉身子紧绷着,随后才在人家的搀扶下,坐于床尾的绣墩上。 纤细冰凉,又似柔若无骨。 那一瞬间,指尖的闪电触碰,教贾瑛竟有心神激荡。 关键是在这如此特殊的档口时,系统竟鬼畜版的发出警告! “系统:因宿主失去通灵宝玉,维持系统运转的能量即将损耗殆尽!” “系统:因宿主机缘太强,已经超出系统的预测天机的能力,致使出现漏报和相悖的情形发生,并造成系统紊乱和程序崩溃。” “系统:鉴于以上两点缘故,本系统配不上宿主,所以本系统即将剩余天机神力,大部分转换为‘太虚洞天’,少部分化为机缘,散落此间各地,从此本系统将化为虚无!永别了,宿主大人!” “啊这……”贾瑛心头犹如被浇了一股不明液体,又感觉头顶天雷滚滚。 “老子是被系统抛弃了?还说配不上宿主?” “这特么明明说的反话嘛,往往说自己不配的,实际上都是对方不配!” “系统呀,你不能因为本宿主太强了,就自惭形秽的要自残自毁呀!” 但任凭贾瑛在心头脑海意识等,凡所一切可能联系到系统的法子,贾瑛都尝试了。 但结果令人遗憾,统统没有回应。 但唯一证明系统所说非虚的是,自己的意识里不知何时悄悄出现了一个神秘空间。 这片空间倒不是很大,四周白茫茫的,只有中间的平阔的地儿,有一个古朴的木质箱子。 话说贾敏因见贾瑛自顾自地在那里发呆,不禁开口连唤了几声,但自己的侄子仍是无动于衷。 无奈之下,林黛玉只好伸出双指,轻轻碰了碰贾瑛的手背。 说来也奇怪,冰凉触觉传来,贾瑛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是从系统流,变成空间流了吗?”在某点读书万卷的贾瑛,顿时有种被人愚弄的感觉。 分手就分手嘛,干嘛还给分手费?搞得自己被甩了似的。 过分! “不过小爷我好喜欢呀,终于摆脱那莫名其妙的系统,还是空间好,自己做主,丰衣足食!” 未几,贾瑛将脑海中那些无厘头的想法压下,这才坐到床头边的绣墩上。 “姑妈,刚才我想到一个尽快帮你运功疗伤的法子,所以这才想得走了神。”贾瑛很熟练的扯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不过也的确是想过疗伤之事。 “姑妈这点伤,不碍事,先别管什么法子。”贾敏说话间就要起身,贾瑛忙上前扶着,教其半躺半靠着。 贾敏紧紧抓住贾瑛的手,又摩挲着侄儿的脸颊,笑道:“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说着,贾敏的眼中便有泪花隐现,转即潸然泪下。 这份来自血脉里的亲情,令贾瑛大为动容。 虽然对于这个姑妈,只是头一回相见,但彷佛有种多年熟稔的感觉,并没有什么隔阂或陌生。 林黛玉目睹此景,登时也情难自禁,跟着也一阵抽泣。 “姑妈,我这里真有尽快帮你疗伤的法子。”贾瑛真是见不得这种哭泣的场面,再搞下去,说不定他自己也掉眼泪,于是马上想用疗伤的法子来转移话题。 眼见两人的莹润晶澈的眸光都看过来,贾瑛立时又添了一把火。 “姑妈和妹妹一会子入城后,肯定是要到府里见老祖宗的。倘若她老人一见面就发觉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岂不肝肠寸断?” 贾敏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言之有理,毕竟老祖宗也是上了春秋的人,大喜大悲,势必伤及身体。 于是贾敏点点头,因问道:“侄儿究竟有什么法子?姑妈这内伤是新伤加旧伤,估计一时不会还不能彻底好了,只要能不显形于色便是极好的了。” 闻言,贾瑛不答反问道:“姑妈所修炼的内功心法是否也为《太虚真经》?” 贾敏点点头,一提起这部心法,她便想起荣国公贾代善,当即神情悲楚,道:“我虽为栖霞派弟子,但这他老人家当年还是传授了我半部《太虚真经》。” “只怪我资质愚钝,至今仍是一知半解,部分关键处更是终不能窥得门径。”贾敏神情上浮现愧疚之情,一想起先父的言传身教,又是唏嘘连连。 贾瑛自知不是追忆伤感的时候,当即直言道:“我修炼的内功也出自《太虚真经》,因此我与姑妈的内功路子可以说是同源。” 闻言后,贾敏这个老江湖,登时面露喜色,也隐隐猜到贾瑛口中的法子。 第074章 太虚同源助疗伤 贾瑛虽是贾敏的亲侄儿,但却从出生到现在,至今缘悭一面。 如今在这洛河遭难之际,突然遇到一位从天而降的少年英侠。 更加机缘巧合的是,此人还恰好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荣国府的亲人,贾敏岂能不激动? 还好贾瑛以不令贾母担心为由,提出了以自己内功帮贾敏疗伤的法子。 说起来也巧,贾瑛先前为贾敏诊脉时,便发现她的内功气息与自己体内的似乎是同源属性,内力一探之下,竟然丝毫没有排斥,故才有此一问。 林黛玉虽然都大致听懂了两人所说的话,但仍旧不解深意,因问道:“娘,你跟哥哥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是否真有法子疗伤?” 贾敏笑道:“玉儿放心,你的哥哥果然是机敏聪慧,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能参悟如此高深的武学奥秘,你外祖父当真是后继有人了。” “不,我觉得应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你哥哥的资质,将来必定成为一代宗师。”贾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目光始终停留在贾瑛脸上,越看越喜欢。当视线又出现在林黛玉身上时,不知怎地,竟隐隐生出一条妙计来。 贾瑛被她这种奇异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当即转移话题,说道:“姑妈谬赞了,侄儿只是从小勤修不辍,算是笨鸟先飞了。” “我侄儿要是笨鸟,恐怕天下的少年都是‘笨死鸟’了。”贾敏心情大好,渐渐恢复了往日英气风趣的性子。 贾瑛闻言,看了一眼掩嘴浅笑的林黛玉,暗想道:“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看来林妹妹风趣幽默,又爱怼人的天赋,是来自姑妈了。” 随后言归正传,贾瑛开始为贾敏运功疗伤。 ———— 林黛玉则独自静静坐于房内的圆桌前,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香茗。 虽然贾瑛说保证万无一失,但她自小便懂得,内功修炼之道,步步惊心,一旦稍有差池,就可能经脉尽毁,轻则内力丧失,重则性命不保。 如此想着,林黛玉又岂能不紧张? 直到一壶茶都喝完后,眼见二人依然是面向而坐、四掌相抵的情形,彷佛时间静止了似的。 林黛玉那双罥烟眉更加紧蹙了,不禁立身而起,踮起脚尖,半步半步挪向床前,想探探究竟。 刚挪到距床边还有两尺多远时,林黛玉便感到空气中隐隐有一丝阻力,并有微微震动的感觉。 这种感觉林黛玉很熟悉,以往在贾敏运功修炼时,她无意中好奇闯进密室,却被一股气劲震倒了,摔了个四脚朝天。 再接着就看到一幕令她终生难忘的画面。 只见正在闭目修炼的娘亲,突然睁开眼睛,接着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当时可是吓坏了只有五岁的林黛玉,几乎呆立原地,直到手中的糖葫芦“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她才恐惧中回过神来。 还不知道自己闯下大祸的林黛玉,以为贾敏生了重病,当即上前抱住她,一边哭一边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拭娘亲嘴边的鲜血。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误闯入,这才有了这场练功走火入魔的悲剧,贾敏还能怎么办? 当贾敏看着眼前自己梨花带雨的女儿时,仅有的一点愠怒,早就荡然无存,转而化为满腔母爱。 贾敏一边忍着经脉真气乱窜的钻心剧痛,一边想方设法哄自己的女儿开心。 直到后来长大一些,大概七八岁时,贾敏才告诉了林黛玉事情的真相,林黛玉这才得知自己当年可是闯了弥天大祸。 至今贾敏一到冬天,就特别怕冷,据说是那次走火入魔留下的病根。 有此深刻的记忆和教训,林黛玉一经发觉自己碰到了气劲,当即赶紧连连后退,生怕因自己的莽撞,又重蹈当年的覆辙。 吃一堑长一智,这一点冰雪聪明的林黛玉,又怎会不知? 何况此次是贾瑛这位表哥帮母亲运功疗伤,倘若他有个不测,那林黛玉自己可能会终身愧疚不安。 最后林黛玉只好又乖乖返回到圆桌前,右手支颐,一双秋水眸子,静静凝视着少年的脸庞。 从小到大,林黛玉还是头一回如此认真的看一个男子的容颜。 初看觉得五官精致,棱角分明如刀削,一双剑眉如刀裁,隽永中又藏着铮铮英武之气,端的是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儿。 虽然此刻稚气未脱,但林黛玉隐隐觉得贾瑛的神情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智慧,尤其是先前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有种洞悉尘世的感觉。 那眼神中透出的神采,似乎不比才华横溢的父亲差呢! 再加上这位表哥衔玉而诞的离奇身世,一时间林黛玉越看越觉得神秘。 “这位哥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林黛玉突然心湖涟漪四起,不知为何会生出这种奇妙又荒唐的感觉。 在快到码头的时候,贾瑛终于缓缓收功。 林黛玉眼见贾瑛先睁开眼睛,忙小碎步凑了过来,急切问道:“哥哥,我娘的伤势恢复的如何?可大愈了?” 贾瑛眼中的异芒稍纵即逝,转即下到地上,同时笑道:“姑妈的内功底子原本就深厚,我只是略作引导疏通,犹如抛砖引玉,如此几番行功下来,疗伤效果出奇的好。” 这一番疗伤效果相当不错,贾敏的伤势近乎痊愈了。 林黛玉闻言,也只是一知半解,刚要细问情况,却瞧见贾敏缓缓睁开了双目。 “姑妈,你感觉如何?”贾瑛看着贾敏,微微一笑,神情间有着淡淡的自信。 贾敏刚才在未睁眼之前,已经动用内视之法,获悉体内经脉和内力运行状况。 “果然是一脉相承,想不到有此奇效。”贾敏伸了伸腿,沿着床边坐好,“这《太虚真经》说不定还真是道家秘藏。” 林黛玉看了看贾敏的神色,忙取来一面精致小巧的镜子,往贾敏面前一放,神情欣然,道:“娘,你的脸色好多了,比往昔还更胜了几分。” 至此,林黛玉终于心中大安,毕竟先前自己娘亲的脸色血色全无,如今可是红润有加。 贾敏接过镜子,仔细一照,笑意莹然,一手拉着贾瑛的手,亲切说道:“这得多亏了你这位哥哥,玉儿,还不替娘谢过人家。” 贾敏放下镜子,朝被自己拉着坐在身旁的贾瑛又多看了几眼,语气更加亲切,宛如丈母娘看女婿。 林黛玉闻言,抿了抿樱唇,秋水盈盈,注视着少年俊美隽永的侧颜,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贾瑛睁开星眸,笑道:“姑妈这话可就见外了,我是您的侄儿,帮姑妈疗伤不应该是天经地义之事吗?又何须客气呢?” 第075章 遥遥相望两不知 却说贾瑛这边在帮贾敏疗伤,船舱外头的冯紫英早已命令船家起航,朝京都城继续开去。 一行人航到中途,便遇上龙鳞卫的楼船。 为了安全起见,高奎百户想邀请林如海等上船,但从冯紫英口中得知,贾瑛正在与贾敏运功疗伤,无法动弹,只好就此作罢。 于是楼船在前开道,客船在后航行,如此浩浩荡荡开往码头。 有了威风凛凛的龙鳞卫楼船开道,谁人敢捋虎须? 待贾瑛从船舱走出来的时候,不远处,映入视线的正是煌煌京都城。 与冯紫英并肩立于甲板边缘处,贾瑛这才正式拱手拜谢道:“本以为此番只是接姑父一家入京,没想到半道上生出如此波折,真是劳你一路跟着我遭罪了。” 闻言,冯紫英哈哈一笑,摆手道:“世兄这话可就不对了。能与堂堂金陵侯,在这洛河之上,操舟同行,犹如御波而飞,岂非人生一大快事,又哪里有遭罪的说法?” 说着,不待贾瑛答话,又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着的负弓汉子,道:“此人乃黄河两岸一处水寨的头目,不过所知信息有限,只说他们大当家收到九省绿林总瓢把子的令箭和画像,这才对林御史动手,其他一概不知。” 一提起总瓢把子四字,冯紫英神情上有着浓浓的不屑,言语间更是透露出讥讽之意。 贾瑛听出他话中的怒气,当即也有些明悟,冯紫英可是靖武卫巡捕营的百户,负有巡视江湖武林之责,更是身兼缉捕京畿盗贼匪徒的重任。 可以说,与总瓢把子这个贼头,天生的不对付。 贾瑛看着越来越近的京都城,心头一动,疑问道:“那世兄以为这幕后的罪魁,可是那个贼头?” 冯紫英闻言一怔,旋即洒然一笑,道:“世兄这个比方说的妙,这所谓的九省总瓢把子,还真真就是个贼头。” 又看了看一脸愤愤不平的负弓汉子,冯紫英眼神玩味,无不嘲弄道:“这贼头当然是惦记着大把的银子了,若非有惊天的赏金,这些贼头贼孙又怎会甘冒奇险?” 贾瑛当即也明白过来,好端端地林黛玉一家人又怎会被贼头惦记上呢? 无非是有人买凶杀人罢了,这幕后主使恐怕是来自扬州那边,除了几大盐商,恐怕就是那一帮贪官污吏了。 不过眼下他自己羽翼未丰,虽能猜到真凶是哪一方的人,但也无可奈何。 目前最要紧的是确林黛玉一家三口,安全入城,如此也算是令敌人的计划功亏一篑。 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的功夫,贾瑛等人终于抵挡码头。 在龙鳞卫楼船的引领下,这艘民用客船得以在皇家御用码头的停泊靠岸。 就在他们这一行人,陆续从客船上下来,弃舟登岸时,有两位女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御用码头这边。 确切来说,两双秀眸似乎都是集中在正扶妻子下船登岸的林如海身上。 两位女子所在的码头,距御用码头也就几十丈远,一般人可能看不清,但这二人皆身怀内力,耳聪目明,是以将林如海的样貌瞧得清清楚楚。 那位及笄之年的女子,正是被贾瑛搅乱婚事的秦可卿。 而另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妇,则是她的师父水钰。 原本今天秦可卿是来码头给师父送行的,没想到刚踏上码头要登船的节骨眼上,师父却突然驻足不前,目光被那边御用码头的情形给吸引。 只见水钰的神情复杂多变,有惊喜,有幽怨,还有嫉恨,更有愤怒。 好奇之下,秦可卿也极目远眺,立时被其中的一位中年儒雅男子给吸引住了。 “难道师父那副画里的男子,竟然是他?” 秦可卿内心一动,旋即又看到儒雅男子正搀扶的中年美妇,登时神情一怔。 目睹此状,秦可卿哪能不明白,原来师父朝思暮想的男子,早已娶妻成家,而且两人还生了一个女儿。 更令秦可卿不解的是,她在一行人中,竟然发现了那位可恶的小兔崽子。 而且那小子似乎与那位儒雅男子一家三口关系密切,因为秦可卿看见贾瑛是虚扶着那位拥有倾城之姿的小美人下船的。 此时正是码头客流高峰期,从京都出来的,或者是从洛河而来要登岸的,络绎不绝,颇有摩肩接踵的意思。 但即便是码头再繁花如锦,秦可卿与水钰二人立于大道上,仍显得鹤立鸡群,更有种遗世独立的情态。 似乎是被两女的美貌和冷傲逼人气势所慑,过往的行人,不禁都纷纷绕行,连半个斥骂的字都不敢说出来。 秦可卿情知站在大道中间,颇有不妥,于是悄悄拉着水钰移步至路旁。 “师父,我们快登船吧?再晚就来不及了。”秦可卿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水钰闻言,依然不言不语,只是好一会,才缓缓收回目光。 “为师不走了,咱们回城!”言罢,水钰立即转身就往京都城方向行去。 秦可卿怔怔留在原地,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酥盈,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师父可是起了杀心的。 在众龙鳞卫环伺的险境下,行刺杀之事,当真是危险至极,说不准就引来驻守在附近的京营精锐。 刚要转身离去,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御用码头那边已经登岸的贾瑛,心中顿时恨得牙痒痒。 可眼下更不宜跟这小贼当面冲突,于是秦可卿只好一跺脚,疾步追上水钰的脚步。 贾瑛在下码头时,隐隐觉得有异样的目光注视自己,待抬头环顾四周时,只看见那一抹有些熟悉的背影。 黑色衣裙,头戴斗笠,身姿又袅娜纤巧,难道当真是她? 贾敏也隐约有被人窥视的感觉,但至少稍纵即逝,未作理会。眼见贾瑛神情呆滞,因问道:“侄儿可是有所不适?” 说话间,贾敏眼中浮现一抹担忧,倘若自己的侄儿为了给自己疗伤而有个三长两短,作为姑妈,她可是难辞其咎了。 林黛玉也伫立不前,目光柔柔地看着贾瑛,小脸上也写满了忧思。 “姑妈,妹妹,我没事,只是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贾瑛收回目光,轻声笑了笑,摇头,“兴许是认错了人,不碍事,咱们还是赶快回家。” 贾瑛看了看神情突然有些紧张的姑妈,笑道:“恐怕这会子老祖宗在翘首以盼呢,咱们还是切莫在路上耽误了功夫。” 林黛玉马上挽着母亲的手臂,有些雀跃地说道:“娘,外祖母定然也是对我们朝思暮想。” 又看着另一侧的贾瑛,甜甜一笑,点头道:“正如哥哥所言,莫要教外祖母她老人家久等了,不然那可是不孝哦!咱们还是快些入城吧!” 说笑间,林黛玉情不自禁地挽住贾瑛的手臂,如百灵鸟般的笑声萦绕在御用码头。 贾瑛心神微漾,又有些恍惚,暗道:“原来没有失去母爱的林妹妹,是这样的俏皮灵动,此番与姑妈一同入荣国府,这又将是怎样的情形?老祖宗一见到自己十多年未回家的女儿,是否更加肝肠寸断?” 第076章 缇骑开道入京都 就在贾瑛和林黛玉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劝慰贾敏时,先前离开的龙鳞卫百户高奎又折返回来。 在高奎身后跟着一辆翠盖珠缨的八宝车,同时又有两名龙鳞卫分别牵着高头骏马。 “侯爷,此车乃陛下所赐,是专门接林大人一家入城……。”高奎拱手说着,转述了内相夏守忠的话。 林如海一听这话,顿时神情复杂,同时隐约感到受宠若惊。 大玄文武百官,又有谁能得到当今陛下的如斯特赐? “臣林如海携妻女,叩谢陛下隆恩。”说话间,林如海当即双膝跪下,朝北而拜。 见状,贾敏忙携林黛玉跟着磕了头。 待起身后,林如海又果断说道:“高百户,既如此,那就有劳尊驾带路。” “林大人,林夫人,请!”高奎也不再多言,忙前面带路,引领林黛玉一家三口来至八宝车前。 这御用码头,平时是鲜有对外开放的时候,一般都是皇亲国戚,或是得皇帝特赐的臣子,才有此殊荣,得以在这里登岸。 是以,林黛玉一家刚离开御用码头,便吸引了诸多行人的目光。 尤其是看到身披甲胄的龙鳞卫还亲自护送后,更是好奇心大起,纷纷猜测林黛玉一家三口的身份。 “那位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倾城之姿,难道是最受当今宠爱的玉衡公主?” “这你就胡唚了呀,玉衡公主何等身份,若是出行,必然是銮驾凤仪,怎会是龙鳞卫在侧?” “听说那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不日要来京,似是携妻女而来。这一行人瞧着倒是像。” “那两淮盐税可是咱们大玄的钱袋子,怪不得当今如此重视。” “你们看,那位骑白马的少年。”有一手摇折扇的年轻公子,一眼便认出贾瑛来,“他不就是荣国府那位新近受封的金陵侯么?” 一位老者摸着胡须,点头道:“这就对上了,那林御史身边的那位夫人,想必就是荣国府曾经的四姑娘,也就是你们口中金陵侯的嫡亲姑妈!” “原来是她,那当年可是名东京都的奇女子呀,想不到她真的又回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另一位年约五旬的男子,忽然想起一些京都往事,顿时不自禁地发出一连串感慨。 …… 林黛玉一家三口上了马车后,林黛玉掀开绣帘,朝骑马而来的贾瑛笑问道:“哥哥也一路劳累了,不如也上车歇息一番?” 贾瑛看了看身旁同样御马而行的冯紫英,摇头道:“哥哥我与这位冯大哥并肩而行,为妹妹一家在前头开道而行,岂不更潇洒?” 言罢,招呼冯紫英一声,两人手执缰绳,朝八宝车前行去。 龙鳞卫百户高奎,则率领一众披坚执锐的龙鳞卫分列左右,成拱卫之状,浩浩荡荡地朝城门方向移去。 从京都东城门出来的行人,眼见这等阵势,纷纷避让,一时间原本拥挤的人群,硬是开辟出一条直通神都的大道。 这支进城的队伍,不但有龙鳞卫开道,再加上冯紫英五城兵马司提督大公子的身份,守城将领远远瞧见贾瑛和冯紫英临近后,立即下城迎了过来,并亲自带队,疏散人群。 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城内后,林黛玉终于忍不住揭开纱窗一角,透过缝隙,悄悄观看京都的风土人情。 此时大概是上午九时,林黛玉只是略略一瞧,便知京都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非别处可比。 “娘,原来京都城这么大。”林黛玉渐渐收回目光,眉眼间布满笑意,拉着贾敏的手臂,“这就是娘从小长大的地方,果真与咱们江南的小桥流水不同。” 正闭目养神的林如海,听见女儿的笑声后,忙睁眼看了看车厢外,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正因你娘在这煌煌神都长大,因此才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英姿。” 贾敏原本是内心有些忐忑的,但眼见爱女这般欢呼雀跃,她不禁被其感染,渐渐抛去那些过往的纷繁愁绪。 “玉儿,你出生在姑苏,近些年来又在扬州长大,一直在南方生活,性子也太柔了些。” 贾敏理了理林黛玉的青丝,看了一眼林如海,继续道:“要不玉儿你以后在你外祖母家多待一阵子,兴许能添几分英气。” 林黛玉一听这话,小脸扬起,秋水凝视着贾敏,又看了看正望向自己的父亲,思索了半晌,才有些忧虑道:“在外祖母家多待一阵子是极好的,可爹面圣后肯定要返回扬州的,娘亲自然也跟随而去。那岂不是只留女儿一人在京都?” “玉儿要是想为娘了,便寄信到扬州,我便来京接你回家便是了。”贾敏轻笑一声,又指了指前方,“再说了,有你这位侯爷哥哥陪你玩,我看我家的玉儿啊,八成是不会再想为娘了。” “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乐不思蜀……”贾敏不禁打女儿一阵打趣。 林如海自始至终都注视着林黛玉的一举一动,先前尚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的难题,此时却灵光一现,似是抓住了某种念头。 “玉儿,听说你这位侯爷表哥,从小随你外祖父习武从文,端的是文武双全。”林如海轻捋长须,笑容更盛,“只要有他在,即便你将来想你娘了,他也可安全护送你下扬州。” 言罢,林如海暗中与贾敏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一瞬间读懂彼此的深意。 谁知林黛玉更是聪慧过人,先看了看笑意盈然的贾敏,又将视线移至神情惬意的林如海身上。 “林大人和林夫人,二位如此心照不宣,这是要把女儿卖了吗?”林黛玉皱了皱瑶鼻,眼波流转,说不清是喜还是忧。 贾敏笑道:“玉儿说的是哪里的话,你可是为娘的心头肉,怎会将你卖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扶额幽幽道:“玉儿总有一天要长大,再过五六年,也该谈婚论嫁了,为娘也不能一辈子守着你。” 林如海一听这番话,顿时也似乎想到女儿将来出嫁的情形,不禁有些感伤,暗地里喟然一叹。 “那女儿就不嫁人了,玉儿要终生侍奉双亲。”林黛玉其实心里很清楚,更知道父母是因担心自己受到伤害,所以才想出这条计策,为的是教她留在京都,远离扬州波云诡谲的局面。 这个时候,微风掀起绣帘的一角,贾瑛英姿挺拔的身影,映入贾敏的视线中,顿时她心中又冒出那个念头。 当即对林黛玉神秘一笑,道:“不嫁人肯定不行,我们家玉儿可不能当老姑娘。不过为娘倒是有个两全之法。” “什么两全之法?”林黛玉和林如海这一对父女,不约而同地好奇问道。 第077章 十载执念心中藏 贾瑛座下的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神骏无比,再加上他手中的一根滚银枪,尽显少年英武风姿。 走在京都宽阔笔直的大道上,街道两旁的路人,纷纷驻足观望,一路之上,可是出尽了风头,赚足了注目礼。 冯紫英与他并辔而行,感受着少年英姿勃发的劲头,忍不住轻笑道:“世兄为何如此喜形于色,难道是因为与林姑娘一家人相认?” 这个时候,贾瑛看见路旁一位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冲自己微笑,于是他一边冲人家挥了挥手,一边笑道:“此乃其一。世兄难道不觉得如此招摇过市,颇有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意境?” 闻言,冯紫英一阵莞尔,轻轻摇头,有些揶揄道:“我看世兄还是待将来‘金榜题名时’再说这种有意境的话语,更为贴切。” 贾瑛嘿嘿一笑,毫不谦虚地答道:“世兄也忒小瞧人了,吾乃状元之才。不过本侯贵为侯爵,不便与天下士子争夺那状元之位,但那探花郎的位置,可是非本侯莫属。” 这位金陵侯的才学,冯紫英倒是有所耳闻,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不求状元之名,反而更在意那屈居一甲第三的探花。 不过,冯紫英只是微微一怔,便明白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志得意满的贾瑛,凑身过来,低声道:“我看世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今科探花郎娶前科探花郎千金,这要是真成了,保不齐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啊这……”贾瑛一听这话,却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种自己内心最见不得人的心思,被人当众戳穿的感觉。 贾瑛轻咳一声,讪讪道:“世兄此言差矣,小弟之所以想当个探花郎,是因为自古新科探花郎,都是美男子。以本侯貌比潘安的颜值,不当探花郎,那就白白糟蹋了爹娘给的好相貌了。” 虽然什么是“颜值”,冯紫英没听明白,不过那一句貌比潘安,倒是让冯紫英不禁侧头,好好打量了贾瑛一番。 半晌后,冯紫英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世兄剑眉星目,称得上是貌比潘安,可你敢说对后面那位神仙似的妹妹能没有想法?”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见到令表妹的绝世之美后,为兄还真有点同意俊哥儿的计划了。要不你帮忙说说媒?” 贾瑛闻言一怔,不过马上笑着反驳道:“我与林妹妹乃是前世的缘分,恐怕于世兄而言,极为不适合。须知红颜祸水,世兄志在精忠报国,莫要因儿女情长而白白自毁前程。” 冯紫英哈哈一笑,剑眉一挑,反问道:“难道侯爷你不怕温柔乡英雄冢?不怕自毁前程?” “本侯不怕,毕竟人各有志。”贾瑛回头看了一眼,正好与林黛玉的眸光对上了,“本侯只求这辈子做个逍遥侯爷,再与心爱之人风花雪月,畅游大好河山,此生便足矣。” 冯紫英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一抹云彩,喟然叹道:“咱们虽生在公侯之家,不愁吃喝不愁穿,但正如天上飘荡的云彩,外人看来是高高在上,却不知随时可能被风吹散,进而被新的云彩所替代。” “世兄所言极是。”贾瑛对这番云彩之论,也深以为然,“非但会被吹散,要知除了咱们这些白云,还有藏在暗处的乌云,一旦乌云满天,那可将是我等白云的溃散之日。” 冯紫英意外地看了一眼贾瑛,眼中浮现诧异之色。 不待冯紫英说话,贾瑛转而又自信一笑,道:“不过这天下之事,都是相辅相成的。人们常说‘龙从云,虎从风’。说到底,龙需要我们这些白云,而只要白云凝聚不散,那龙自然可乘云而行。” 冯紫英闻言,没在言语,只是一边骑马而行,一边在思索贾瑛说的这番话。 贾瑛其实也明白冯紫英先前说的话,无非是说,这爵位后禄都是天子给的,倘若一旦圣眷不再,那一切富贵都顷刻间化为乌有,甚至大厦倾倒,抄家灭门。 不过他说的也倒是实话,在原著中,贾家很有可能就是站错队,圣眷不再,这才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凄惨结局。 当然贾家的某些人,罔顾国法,谋财害命,也是咎由自取,毕竟多行不义必自毙。 但贾瑛作为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穿越者,虽然来此世间已有十载,可骨子里仍然没有绝对臣服于皇权。 皇权的确令人畏惧,生杀予夺,可在圣上一念之间。 但同样皇权能否成功实施,也需要臣子来维护,因此富有大智慧的帝王,都懂得君臣相宜。 显然当今圣上,目前来看,有这个潜力,也值得贾瑛去适当出出力。 在贾瑛看来,皇帝好比是甲方,而臣子像是乙方的身份。 甲方虽然可以随时换了一方,但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只要双方精诚合作,事儿才能办成,才是双赢的局面。 所以才有了端午夜宴敬献通灵宝玉的“壮举”,算是自己代表荣国府交出的投名状吧! —— 此外,贾瑛心中还藏着一个最大的秘密,那就是关于自己的身世之谜的。 十年前,灵魂穿越之际,隐约记得自己出生以后,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王夫人。 似乎自己是被人抱养后,送到王夫人房里的。 但却因那时候灵魂虚弱,后来昏睡了过去,所以对于个中详情并不是很清楚了。 总之,贾瑛知道自己并非王夫人亲生的,而且自己根本不是贾家的人。 这件绝密之事,似乎贾母都不知情。 但这份离奇身世的执念是贾瑛最在乎的,因此至今仍记忆犹新。 毕竟贾瑛是拥有现代灵魂的穿越者,对于近亲结婚这种事,总归有些不得劲。 若林妹妹和宝姐姐真是自己的表情姐妹,那可就心里大不是滋味了。 如今是最好的安排,自己与她们有名义的表亲关系,却无任何血缘关系。 如此亲上加亲,正中贾瑛下怀! 这也是贾瑛一见到林黛玉,便丝毫没有任何忌讳的原因,反而是心中期盼着各种感情升温和暧昧爆发。 —— 正当两人各自沉吟思虑之事,却隐隐听见有悲凉低昂的唢呐声传来。 下一刻,便从前方路口转弯处,突然涌出一列送殡队伍。 粗略看去,足有五六十人。 这些人个个披麻戴孝,面露悲容。 尤为瞩目者,乃是送殡队伍中间的那口漆黑棺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极其刺眼,偏偏又给人炽烈肃穆之感。 贾瑛和冯紫英互相对视一眼,都暗自生出几分警惕之心,同时纷纷勒住缰绳,于是整个队伍停了下来。 龙鳞卫百户高奎赶了上来,眼见前方越来越近的送殡队伍,不禁眉头大皱。 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这龙鳞卫乃天子禁军,在执行军务其间,凡过路者,都要让道而行。 “侯爷,卑职这就上前驱逐这一干人等,免得冲撞了林大人的车驾。”高奎说着就要带人前去。 不曾想,却被贾瑛挥手阻止了。 贾瑛功聚双目,神识从那口棺材上面探视了一番,这才解释道:“当今以仁孝治天下,我朝律令也规定‘逝者为尊’,即便是朝廷一品大员,凡遇到送殡队伍,都要避让,令其先行。” “所以,依本侯之见,我们可暂且避让在道旁。”贾瑛说着又低声嘱咐道,“但请诸位将士,务必保持警戒,严防异变突生。” 第078章 光风大道棺材煞 洛水横跨神都而过,将其分为南北两城。 同时也有两条东西走向的主干道分布在洛水两岸。 “光风大道”位于洛水以南,其对面的大道,则称为“霁月大道”。 显然,这洛水两岸大道的命名,取“光风霁月”之意。 作为城内贯通东西的主干道之一,光风大道原本是极其宽阔的,足可容纳六七辆马车同时驶过。 但只因附近正在修建跨河大桥,故占据了大半的道路。 贾瑛与冯紫英御马至道旁建筑工事后,便目光紧紧锁定这群突兀而出的送殡队伍。 “难道真有如此赶巧的事?世兄如何看?”贾瑛收起缰绳立定后,回头询问冯紫英的看法。 “事有反常必为妖,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冯紫英摇摇头,面色逐渐凝重起来,“林御史进京面圣之事,早已不是机密之事,恐怕有些人真的是按耐不住了。” 贾瑛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送殡队伍,有些茫然,道:“这些人粗粗看来,并不是练家子,反而更像是平头百姓,其悲戚面容也不似作假。难道这些手无寸铁的人,能胜得过以勇武著称的龙鳞卫?” 冯紫英沉吟半晌,将目光从那口棺材上收回,对贾瑛说道:“如此近距离的交锋下,对方只要有高手出其不意地行刺杀之举,我们可能防不胜防。” “世兄所言,不无道理。请世兄随我到马车旁,以防万一。” 贾瑛面色蓦然一惊,连话都未说完,便已经调转马头,朝后方行去。 八宝车停下后,贾敏掀起绣帘,正瞧见贾瑛过来,忙问道:“侄儿,怎么停下来了?” 说话间,便抬头看见前方有一群送殡队伍迎面而来,顿时明白过来。 “姑妈,侄儿以为这群人有些反常,还请您多加提防。”贾瑛对贾敏自然不用扯谎,还是如实相告,以便做好万全准备。 闻言,贾敏虽有些讶异,但很快就释然了,毕竟这一路上遭遇了多场大大小小刺杀,即便是来到天子脚下,某些人急红了眼,的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贾瑛又环顾大道两旁的建筑,发现此地还真是个伏击刺杀的绝佳场所。 因为南北两侧各有几家两三层的客栈酒楼,最容易躲在临街靠窗的座位上,或是房檐上等隐蔽位置,一旦刺杀对象来临,便可用弓箭或暗器等攻击。 一念至此,贾瑛便策马至车厢外侧处,同时暗中用神识感应四周的异动。 这个时候,林黛玉揭开纱帘,露出小脑袋,一双美眸好奇地望了一眼只有数丈之远的送殡队伍,转即又一脸关切地凝视着贾瑛,并轻声说道:“哥哥,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显然,林黛玉适才已经听到贾瑛与贾敏的对话,而她一想到自己娘亲所说的“两全之法”,林黛玉不禁面色微红,深深看了一眼贾瑛,这才缓缓放下纱帘。 说话间,送殡队伍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经过八宝车旁。 贾瑛目光警惕,严阵以待。 可说来也奇怪,这群队伍眼见贾瑛这边让出大道来,那领头的话事人,还冲贾瑛颔首相谢。 很快,一行披麻戴孝的人群,从八宝车前鱼贯而过。 但就在那口乌黑棺材将要经过车厢时,不知怎地,异变陡生。 那抬棺材的几人突然感觉到棺材晃了晃,下一刻竟然开始左右摇摆起来。 “诈尸了!” 送殡队伍中,不知谁尖叫一声,顿时抬棺材的人不约而同地丢下棺材,便一哄而散。 就在此时,更加奇特的事情发生了。 那口棺材在众人逃离后,原本理应落地,却不曾想,真如诈尸一般,竟凭空飞来,目标正是八宝车! 早有准备的贾瑛,见状,不慌不忙,长枪刺出,枪尖硬抵在急速飞掠而来的棺材前端。 谁知这口棺材竟携带万钧之势,朝贾瑛怒撞而来。 如此势大力沉的攻击,倒是有些出乎贾瑛的意料,一时间不得不沉腰坠马,气运丹田,真气灌注双臂,使出浑身解数,才堪堪抵挡住棺材的冲撞。 贾瑛目光牢牢锁定棺材,虽然此刻暂时挡住了敌人的攻击,但仅仅是浮于表面而已,恐怕更厉害的杀招还在这棺材之中。 来敌能藏于棺材内,且能驾驭棺材而行,这份功力当真是世所罕见,至少也有一品的实力。 一众龙鳞卫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都立马出动,团团将棺材合围起来。 冯紫英也策马而来,手中长剑出鞘,遥指棺材,与贾瑛并肩而战。 “不好,小心上面暗箭!” 贾瑛蓦地面色一惊,同时大喊一声,以便引起众人的警戒。 但话音未落,便听见“嗖嗖”之声,从大道两旁的高处,急射而来许多箭矢。 一时间,箭如雨下,如雨打芭蕉,纷纷朝八宝车的车厢袭来。 一众龙鳞卫见状,纷纷拿起龙鳞刀,挥刀劈砍箭矢,并快速将八宝车护卫起来。 但因事发突然,先前又因棺材突袭的干扰,导致龙鳞卫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不少龙鳞卫都或肩膀,或后背等全身各处,纷纷中箭,甚至有人当初殒命。 所幸的是,冯紫英和高奎牢牢护住车厢两旁,将来袭的箭矢,纷纷挡落,这才免得车厢变成“刺猬”。 虽然两人严防死守,仍有零星箭矢射中车厢顶部,顿时教坐在车内的林黛玉芳心一颤,同时更为在外御敌的贾瑛感到万分担心。 而贾瑛感觉棺材的冲击之力渐渐消失,顿时想收回长枪,以便保护林黛玉等人。 但这个时候,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贾瑛收枪时,棺材盖突然与棺材分离,并如一片黑云,朝车厢袭去。 这等突变,着实又出乎贾瑛的预料,想要出枪拦截,却为时已晚。 只见棺材盖擦着枪尖掠过,急急朝车厢撞去。 正在应对箭雨的冯紫英和高奎,也未料到有此惊变,一时间也未反应过来,直到棺材盖临近车厢,才堪堪回过神来。 但想要拦截,也是有心无力,因为箭雨不断,甚至更加猛烈,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重弩发射而来的特殊箭矢。 贾瑛面色大变,这边刚要急忙飞身拦截,却被突然从棺材中跃处的一名黑衣人给拦住了,对方掌力阴寒霸道,招招直攻贾瑛的胸前大穴。 第079章 洛水遇险青袍现 那从棺材中突然飞跃而出的黑衣人,令贾瑛感到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危险,算是他遇到的武力值最高的敌人了。 面对如此强者,贾瑛不得不一枪掷出,同时使出自己更拿手的“落英神剑掌”来对敌。 滚银枪虽是突发而至,但丝毫不影响黑衣人的攻击速度,他只是顺手一拨,便将银枪打落在地。 接着黑衣人的攻势和速度,丝毫不减,掌力雄浑,漫卷方寸空间,死死杀向贾瑛,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少年而手下留情。 若是贾瑛单打独斗的情况下,他还能凭借凌波微步的身法,从容躲闪,但因顾念林黛玉等人的安危,故不得不硬撼其掌。 黑衣人身子拔得很高,头下脚上,以俯视之姿,朝贾瑛重压而来。 贾瑛的落英神剑掌,也不亏是掌中绝学,掌劲发出间,犹如利剑出鞘,竟然堪堪抵挡住了黑衣人的掌法。 而棺材盖在飞临到距车厢仅有一尺之远时,却生生被定在空中,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下一刻,那棺材盖瞬间化为齑粉,并将射向车厢的箭雨震碎成三四段。 而不知何时,车厢顶上出现一位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他负手而立,气势凌厉无匹。 自从他出现后,那些箭雨便似遇到了一层包围车厢的屏障,一旦靠近后,如击在铜墙铁壁上,纷纷当啷坠地。 再接着,青袍男子两手随意一挥,那些激射而出的箭矢,竟然陡然改变方向,又似长了眼睛,纷纷各自朝大道两旁射去。 在众人的诧异中,隐约听见“噗噗”中箭的声音,不绝如缕,然后便见到从高处掉下不少持弓的蒙面黑衣人。 正在此时,那车辕中间的骏马早已受惊过多,长嘶一声,便纵蹄急奔,疯也似的,狂飙而去。 在此危急时刻,青袍男子又是两掌挥出,登时两道磅礴气劲袭向车辕,“咔擦”一声,车辕齐断,车厢终于脱离骏马的拖拽。 没了骏马的驾驭,车厢仍有余速,并且不受控制地朝右前方的洛水岸疾冲而去,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车速很快,但那青袍男子的身法更快。 下一刻,只见青袍男子的身影出现在车厢前方,双掌探出,将车厢生生抵住,这才避免车厢入水的险境。 车厢内的林黛玉等人惊魂未定之际,透过飞起的绣帘,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貌。 乍看上去,这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庞,但却偏偏有种飘逸出尘之态,其眉眼间又有一种隐藏的杀伐之气。 这样一个矛盾复杂的气质糅合在一起,令人见之难忘。 认出青袍男子的身份后,贾敏面色也变得复杂起来,有几分愧疚,但更多的是愤恨。 “师妹,你没事吧?”青袍男子凝视贾敏的清颜半晌,终于问了一句。 贾敏神色变得越发冷淡,声音无比冰冷地说道:“多谢节度使大人。” 一见此人,林如海脑海中不禁浮现起自己那位三岁便夭折的幼子,但悲痛之情只是一闪而逝,随即被自己强自压下去。 “多谢王节帅救命之恩,林某不胜感激,请受我一拜。”林如海从车厢内下来,冲青袍男子拱手拜谢。 这个时候,贾瑛从事发地疾掠而来,待落至车厢旁后,冯紫英及高奎才急忙飞奔而至。 冯紫英一见青袍男子,当即抱拳行礼,道:“拜见王节帅。” 高奎更是直接半跪下来,神情激动地拜道:“末将高奎参见节帅!” 青袍男子冲冯紫英点点头,又对高奎淡淡道:“你离开京营才不到半年,竟然如此疏忽大意,明知是皇命在身,为何不事先探路?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你这颗项上人头就要搬家了。” 高奎闻言,顿时面露惭色,连反驳都不敢,只是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起来吧,以后当心就是,切莫耽搁了给圣上办差。”青袍男子又轻语一声,高奎便感觉身子不受控制的站起身来。 “谢节帅。”高奎顺势起身,又拱手拜谢。 自始至终,贾瑛都静静注视着这位青袍男子,直到他训完话,才拜道:“见过舅舅。” 正在车厢内的林黛玉,对青袍男子完全不认识,但此时一听贾瑛这声称呼,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这位青袍男子正是贾瑛的亲舅舅——王子腾,也是王夫人的大哥。他现任京营节度使,节制京营戎政,乃京营三十万官兵的最高领导人。 可谓位高权重。 青袍男子王子腾终于对贾瑛露出一抹笑意,关切问道:“瑛哥儿,没受伤吧?” 贾瑛当即摇摇头,道:“若非舅舅隔空那一掌,恐怕外甥难以抵挡此人,非身受重伤不可。” 此言一出,冯紫英才知原来是王子腾在暗中早已给了那名黑衣人一掌,难怪此人最后吐血仓皇而逃。 这也是王子腾眼见自己的亲外甥遭遇劲敌而不管不顾的真实原因。 如此实力,当真可怕,难怪被称为军中第一高手,就连冯紫英的爹冯唐,都不敢说能胜过此人。 要知王子腾最出名的一手剑法,今日只是单用掌法,就将劲敌逼退,若是长剑出鞘,恐怕一个活口就难留。 林黛玉从车厢内走出来,盈盈而立,冲王子腾微微行了个福礼,笑道:“见过节帅大人,多谢救命之恩。” 王子腾一见林黛玉出来,顿时心遭重击,有种贾敏重回少女的错觉。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其实在王子腾看来,林黛玉只是五官跟贾敏有些相似,但气质截然不同,更多的是江南女子的温婉娴静。 而贾敏生于京都,长在北方,又从小跟随荣国公贾代善习武,自有一股北方人特有的豪爽和英气。 王子腾的情绪很快恢复如常,点头笑道:“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我与你娘是师兄妹,又是瑛哥儿的舅舅。你大可不必见外,如果不嫌弃的话,也叫我一声舅舅可好?” 闻言,林黛玉有些拿不准,忙看向自己的母亲,用眸光询问其是否合适。 王子腾见状,以为定然是没可能了,忍不住暗叹一声。 却没想到,贾敏眼见女儿请示,只是面露悲恸之色,旋即竟然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 林黛玉不知前尘往事,只见自己目前同意后,便来到贾瑛身边,朝王子腾又福了福,并笑道:“见过舅舅。” 王子腾面露惊喜,一改之前的云淡风轻之色,不知为何,反而是有些激动地说道:“好,好,好,我又多了一个外甥女。” 正当众人再要说话时,只见前方突然有一队披坚执锐的人马疾驰而来。 待看清马上之人的装备服饰后,王子腾和高奎不禁面色一变。 第080章 大内双卫起干戈 因遭遇送殡队伍而发生的刺杀一事,终于因王子腾的出现,而得以化解。 林如海终于大松一口气,没想到入京之后,仍不免有贼人刺杀。 一想到这一路经历过的种种艰险,林如海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只因内衬里藏有事关两淮盐政的绝密账本。 这个隐蔽的动作正好被王子腾看在眼中,于是王子腾悄悄来至林如海身旁,并凑近身子,在其耳旁低语道:“圣上对林御史极为器重,专门给了在下一道密旨,务必护卫阁下全家人的性命。” 林如海一听,面色大变,一时间,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到底是什么。 “当真是护卫,难道不是拿全家人的性命要挟?”林如海心中闪过诸多念头,每一个都让他如坠深渊,前途未卜。 正在此时,只见前方浩浩荡荡奔来一队人马。 “节帅,是大明宫那边的龙禁尉,他们怎么也来了?”龙鳞卫百户高奎一见到来人装束,便知是同样被誉为大内禁军的龙禁尉。 唯一不同的是,这龙禁尉专属于太上皇辖制,并且全是挑选的精兵强将,据说大多数是出身于武勋一脉的优秀子弟。 王子腾神情有些动容,浓眉紧蹙,倏忽间,便大致猜到这群龙禁尉的来意。 无非也是为了两淮巡盐御史林如海而来。 林如海也认出这群人的身份,当即更是神情凝重,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自己是太上皇钦点的钦差两淮巡盐御史,如今又好巧不巧地赶上新皇登基,更巧的是这位新皇第一位召见的外臣,不是那些总督或巡抚等封疆大吏,反而是自己这个盐官。 不过也难怪被两位皇帝惦记,毕竟两淮盐课,可以说是大玄的钱袋子。 贾敏自然也能看出事情的棘手之处,于是悄悄握住了林如海的手,暗中给予慰藉。 很快一群龙禁尉策马过来,待立定后,为首带队的男子翻身下马,来至王子腾面前,拱手拜道:“末将龙禁尉总旗牛志高见过王节帅。” 王子腾淡淡看了一眼,故意问道:“牛总旗不在大明宫执勤,来此地有何公干?难道是得知林御史遭遇刺杀,故而前来襄助?” 牛志高个头不高,虽生的精壮如虎,却也心思机敏,他一听这话,便知王子腾是拿话堵自己。 但因身负太上皇之名,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直言道:“王节帅,末将此次前来,是奉了太上皇口谕,专门接林御史去大明宫熙园赴宴。” “太上皇说林御史是他老人家钦点的盐政,自胜任以来,公忠体国,大功于朝廷。所以特意命御膳房备了午宴,以此犒赏于他。” 贾瑛一听此言,便觉得眼前的情况颇为棘手了。 本来是林如海进京面圣的公事,如今已经演变为太上皇与当今皇上的“斗法”了。 林如海定然也是想到这件事的为难处,顿时脸色大变,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两代帝王间,夹缝生存,这让林如海感觉比在两淮那些阴邪狡诈的盐商间还要艰难。 眼见牛志高不但顶撞自己的贵人,还有意截胡自己护卫的对象,高奎登时不乐意了,他立马拔刀相向,一声令下,众龙鳞卫一字排开,将林如海挡在身后。 “姓牛的,别以为你仗着太上皇的势,就在此作威作福。”高奎大喝一声,愤然道,“我等也是奉了当今的谕令,特意护送林御史入宫。若有闲杂人等,胆敢阻挡,格杀勿论!” 牛志高尚未说话,其身后的一众龙禁尉,很自觉地一拥而上,也纷纷擎出兵刃,与龙鳞卫针锋相对。 光风大道上,路经此地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或因惧绕行。 一时间,八宝车附近,不知不觉就围了一圈京都百姓。 见状,贾瑛不敢疏忽大意,生怕又有刺客隐藏在百姓中。 “尔等都退下!”王子腾眼见双方都要短刃相接了,不禁眉头大皱,双臂左右一挥,顿时凭空生出一股气劲。 两队即将否发生碰撞的人马,竟然被这种气劲硬生生分开五尺之远。 王子腾轻描淡写地一挥,便化解了双方的大动干戈。 “牛总旗,圣上眼下是否也在大明宫?”王子腾忽地心神一动,冷眸直盯着牛志高问道。 “王节帅,您是如何得知的?”牛志高委实也没想到王子腾有此一问,但他这一句不答反问,恰恰证实了人家的猜测。 王子腾不理会牛志高的诧异,只是径直来到林如海身旁,淡淡道:“林御史,既然圣上也在大明宫,想必是二圣都要召见你。事已至此,本帅就不多言,望你切莫辜负当今之意。” 林如海闻言,也拱手苦笑道:“多谢节帅指点,在下这就随这位将军前往大明宫。” “高奎。”王子腾又转身来到高奎身边,“你带着你的人,与牛总旗汇合一处,共同护卫林御史入大明宫,切记誓死保护林大人的安危,不容有失!” “得令!卑职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再出差错,否则当提头来见!”高奎眼见当今圣上都在大明宫了,他也不再顾虑,反正只要将林如海安全送至皇上面前,便是完成谕令。 这边厢,林如海嘱咐了贾敏和林黛玉几句,又来到贾瑛身旁,凑到后者耳边,低声道:“侄儿,你姑妈她们娘俩就交给你了,倘若在府里有为难之事,请侄儿多费费心,将来姑丈必有厚报。” 贾瑛郑重点头道:“姑丈请放心,侄儿一定照顾好姑妈和妹妹。您自己也万事小心。” 林如海点头笑笑,临走时,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尤其是玉儿随身携带的妆奁,切记要保管好。” 言罢,林如海便翻身上马,与龙禁尉和龙鳞卫一起,继续出发,直奔大明宫。 眼见林如海等人在光风大道上渐行渐远,贾敏终于收回目光,转身对身旁的贾瑛说道:“侄儿,你看姑妈这么一路奔波,肯定是风尘仆仆,着实不宜拜见老祖宗她老人家,不如你先送我们去客栈吧?” 贾瑛哪会不知贾敏现在的心态,肯定是心中万分忐忑,不觉间打了退堂鼓了。 正要劝慰贾敏时,发现陈也俊率一众靖武卫疾奔而来。 第081章 共乘一骑回荣府 众人望去,只见陈也俊一马当先,率领十多位靖武卫策马奔来。 转眼间,便来至贾瑛和冯紫英面前,急问道:“老冯,我看到靖武楼传来示警的旗语,这才马不停蹄赶过来,可是有人以武犯禁?” 说话间,便翻身下马,同时一眼便瞧见远处洛水河畔险些掉下去的马车,其两侧车辕齐齐折断,好似被人用利器斩切而成。 冯紫英便将适才发生的事,简述一番。 陈也俊听了之后,望了一眼远处建筑工事旁的刺杀之地,只见那里箭矢满地,可知先前的战斗是多么惨烈。 “你们靖武卫的出兵速度太慢了。”王子腾看了一眼陈也俊和冯紫英,神色变得有些冷峻起来。 “我……”陈也俊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原本就对王子腾不对味的他,面色有些盛怒,想要反驳几句,却被冯紫英拦了下来。 冯紫英拉了拉陈也俊的胳膊,并对王子腾陪笑道:“王节帅教训的极是,只因家父昨日去了铁网山,至今未归,所以留守的靖武卫有限,难免反应速度慢了些。惭愧惭愧。” 王子腾闻言,不再言语,反而是走到贾敏面前,温言笑道:“师妹,既然来到京都,又哪里有住客栈的道理。圣上曾赐了我一处宅院,我就去看过一眼,环境清幽,临水而居。” “师妹,若是不嫌弃的话,可暂居此处。”王子腾说完,又浮现一抹笑意。 自从见到贾敏后,素来神色冷峻,不苟言笑的他,今日笑的次数,倒是比往日一年都多。 林黛玉一听,小脸耷拉下来,满脸不高兴,抿了抿樱唇,再次劝慰道:“娘,咱们还是去外祖母家为好,既然都到外祖母的地儿了,哪有借宿外人家的道理?” 王子腾闻言,顿时面色一怔,这个丫头,刚才还叫舅舅呢,转眼自己倒成了外人了。 见状,贾瑛知道自己不能不开口了,他上前一步,来到贾敏和王子腾中间,紧挨着林黛玉。 “舅舅,您的好意,恐怕姑妈只能心领了。”贾瑛抱了抱拳,继续解释,“先前圣上降了口谕,令姑妈回荣国府探亲,不得有误。” 王子腾起初还以为贾瑛能编出什么话来,没想到竟然是扯到圣上的口谕上面了。 就在王子腾皱眉生疑时,冯紫英也开口说道:“王节帅,今早就在靖武司的大坪上,内相大人传了圣谕,确实说令林夫人回家探亲。” “既然有圣谕在先,那就改日再邀请师妹叙旧了。”王子腾转念一想,便猜到了永正皇帝此举的深意,无非是要给贾敏撑腰,借此笼络林如海这位两淮巡盐御史。 自始至终,贾敏只是神情冰冷,对于王子腾的所说之言,充耳不闻,只是眼眸中不觉间泛起一丝恨意。 对于他们的前尘往事,贾瑛一时间还不知情,但深知眼下不是谈话的时候,还是先打道回府为上策。 于是,贾瑛便立即又劝慰了几番,贾敏这才同意跟随他返回荣国府。 但比较棘手的是马车被毁,已经无法坐车了。 于是众人商量后,陈也俊从靖武卫中腾出两匹骏马,一匹给贾敏骑,另一匹给丫鬟雪雁和奶娘王嬷嬷骑。 至于林黛玉,在贾敏的安排下,跟贾瑛共乘一骑! 林黛玉对于这样的安排,一时间神情有些扭捏,一想到娘亲所说的“两全之法”更是俏脸布上一层彤云。 在贾敏干净利索的踩蹬上马后,眼见林黛玉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于是贾敏直接对贾瑛笑道:“侄儿,你这妹妹从小身子骨弱,从没骑过马,也不会上马。就劳烦你抱她上去吧。” 正暗自窘迫的林黛玉,一听这话,登时更羞意连连,眼看着贾瑛凑过身来,瞬间整个身子骨绷得紧紧的。 贾瑛贴近林黛玉后,并未直接抱起少女,而是低声提醒道:“妹妹毕竟是女儿家,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过街,委实有些不妥。还是戴上面纱,半遮面毕竟妥当。” “多谢哥哥提醒。”林黛玉此次出行,早就准备了几幅遮阳面纱,一经贾瑛提醒后,很快便从随身行李中取出一块藕粉色的面纱。 眼见少女戴上藕粉色的面纱,贾瑛更是凝视半晌才回过神来。 没想到遮住面容后,更显得林黛玉眸若秋水,莹润动人。那剪瞳之上的秀眉,似是挂在空中的一抹轻烟。 果然是“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小小年纪,便倾国倾城,真不是骗人的! 这一点,从路过行人,纷纷驻足观看的场面上,就足以佐证。 “哥哥,咱们走吧。”眼见行人越聚越多,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林黛玉仅存的一点羞赧,反而被尴尬所取代。 贾瑛闻言后,当即干净利索地给林黛玉来了个“公主抱”,然后脚尖轻点地面,身子斜掠而起,直接飘落于马背之上。 原本贾瑛就轻功身法凌绝,再加上林黛玉轻若无骨,因此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甚至林黛玉上马后,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的颠簸。 最后,贾瑛和林黛玉共乘一骑,在前面带路。贾敏紧随其后,而冯紫英和陈也俊则率领一众靖武卫殿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宁荣街赶去。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贾瑛等人过了横跨洛水的“玄武桥”后,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踏上了宁荣街。 贾敏只是望了一眼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饶是坚毅刚强的她,都不禁热泪盈眶,险些哭出声来。 当年这条街道留下了太多的回忆,也有她终生不能忘却的伤痛和憾事。 贾瑛见状,御马与贾敏并辔而立。 林黛玉这才握住娘亲的手,安慰道:“娘,我们马上就见到外祖母了,您切莫难过,免得她老人家又是一场大悲大泪。” 虽话这么说,但林黛玉眼见贾敏如此情状,话音还尚未落,她自己就忍不住淌眼抹泪了。 贾瑛原本是满心欢喜地在期待着,毕竟以前看电视和原著时,林黛玉入荣国府都是孤身一人,是以话不敢多说一句,脚不敢多迈一步,生怕哪里错了,惹得别人说闲话。 可以说,那份文字和场面,读之看之都令人心中发闷,甚至窘迫,别提形容有多可怜了。 可如今有其母在侧,自然心境不一样,即将上演的三代相见的场面,必定也大相径庭。 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母女未进大门,便泪珠儿挂满的情形。 这让贾瑛都身受感染,若不是心中渐渐起了怒意,他自己都险些掉下泪来。 第082章 宁荣街吃闭门羹 先前在靖武司大坪前的时候,贾瑛早已吩咐袭人和麝月先行回府,并嘱咐其将姑太太贾敏来京的消息,告知老太太和太太等人。 按照时间来推算,荣国府内早已得知。 再按理来说,府内也该派人来接迎的。 不说抬轿子到码头吧,至少应该在宁荣街的东街入口处等待,以备贾敏和林黛玉乘轿入府。 可眼下,贾瑛四处望了望后,连个府里的人影儿都没有,真是见鬼了! 想到此节的蹊跷之处,贾瑛顿时心中十分不痛快。 老太太早就心心念念贾敏母子多年,又岂会如此刁难? 因此,不用多想,肯定是王夫人干的好事,毕竟贾敏是她的小姑子,听说当年两人便有龃龉。 万万没想到,至今仍是记恨在心。 在原著中,之所以王夫人对林黛玉这个外甥女还算客气,完全是因为贾敏早已过世,并不会对她的地位造成威胁。 如今,可不一样,贾敏还活着,不但丈夫是三品两淮巡盐御史,而且其本身还挂有“三品淑人”的诰命,可比王夫人自己“五品宜人”的诰命上了两个等次。 因此,这就导致王夫人心中更加不平衡,对于这个小姑子是打心底厌恶。 再加上当年的一系列嫌隙,要说“恨之入骨”有些过了,但至少是“你过得比我好,我就很不爽”的感觉。 这边厢,贾敏最终还是担心因自己的伤心落泪,而牵连出贾母的老泪横流,故生生用手帕拭去泪水。 而后,再抬头望了望,与十多年前相比,显得萧条的街道。 同时也想到自己作为曾经的荣国府四姑娘,虽已经出嫁,但毕竟带着女儿来探亲,却无人来接,若说不心酸,那肯定是骗人的。 贾瑛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姑妈,侄儿先前是派人告知府里的,兴许是遇上什么别的事,这才……” “无妨,你姑妈我在扬州城里,外出也是御马而行,坐轿子反而不习惯。”贾敏挥了挥手,止住了贾瑛的话头,并重新焕发出一种英姿爽朗的笑容。 说着,贾敏便一夹马肚,先一步策马踏入宁荣街。 见状,贾瑛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跟随其后。 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后,贾瑛等人便来至荣国府的三间兽头大门外。 虽然已经到家门口,但贾瑛的心情却越发不爽,因为他发现连门前原本列坐着的十来个仆人都不见人影。 贾瑛眉头大皱,脸色变得极差,暗中想道:“素日看起来菩萨心肠的王夫人,为何要铁了心给小姑子难堪?难道连情面都不讲了吗?” 虽然王夫人是贾瑛名义上的娘,但从小到大,他几乎是贾母带大的,因此并没有多少亲情,无非是维持表面的母子关系而已。 这个时候,身后的冯紫英和陈也俊见此情形,也是面露忧色,对于贾敏当年的往事,他们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贾敏与荣国府中的人,尤其是与大房以及王夫人之间,有着难以化解的矛盾。 对此,陈也俊首先就看不下去了,他来至贾瑛身旁,直言道:“瑛哥儿,林夫人可是奉了圣谕来回家探亲的,贵府大门不开,东西角门也紧闭的做派,可是有失体面呀!” 又回头对冯紫英问道:“老冯,你说是也不是?” 冯紫英闻言,点头同意,道:“俊哥儿这话没错,依我之见,世兄还是进去通传一声,好教老太君等人来开大门接圣谕。” 贾瑛尴尬一笑,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想必是袭人和麝月。这两个丫头没有跟老太太和太太说清楚,这才有此误会。待我进去说清缘由。” 扯这个谎,连贾瑛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何况他人呢? 同时贾瑛心中窜起满满的窝火,就好像原本要带女朋友回家家长的,结果一到家门口,发现锁着门不让进去,这在未来的女朋友和丈母娘面前,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倒是贾敏并不想节外生枝,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因说道:“侄儿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我看咱们还是直接从西角门悄悄进去,直接去见老祖宗便好。” “不妥,不妥。”贾瑛连连摆手,并抱起林黛玉轻轻飘落地面,然后继续说道,“姑妈是奉了圣谕回家探亲,万不可失了应有的礼节。” 其实也并不是贾瑛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而是一旦涉及到天子,就必当要万事留心,绝不可有半点倏忽或懈怠,否则日后,不管是被言官得知而遭弹劾,或是被龙鳞卫密报于皇上,都是不得不防的隐患。 贾家这艘船本来已经千疮百孔了,更需小心驾驶,否则顷刻间便有坍塌崩漏之险。 “请姑妈和妹妹在此稍后,我去去就来。” 言罢,在众人的诧异下,只见贾瑛连门都不敲,直接纵身而起,掠过高墙,随后几个起落,在偌大的荣国府内,翻过一座座建筑的屋顶,径直往贾母院的方向赶去。 大门外虽然没有人看守着,但府内的上千号人,可没闲着,都各自忙碌着。 突然有人瞧见贾瑛从头顶飞过后,当即有些傻眼了。 虽然贾瑛自从学会轻功后,没少在府里的屋顶跑酷,但往常都是简单的纵跃,哪里又遇见过眼下这般如仙人下凡的飘逸姿态。 不理会下人们的大跌眼镜,贾瑛很快便来至贾母院中,先去自己房里看了一眼,发现袭人、麝月以及新买的丫鬟晴雯,都不在房里。 直到此时,贾瑛才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当即问了几个小丫鬟,没想到她们都不清楚袭人她们去哪里了。 无奈之下,贾瑛只好出来,直奔北面正房荣庆堂。 一进堂内,便有守在内堂门口处的丫鬟想要向内面通传,却被贾瑛第一时间伸手制止了。 事有反常,贾瑛想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贾瑛放慢脚步,来至内堂门外,透过绣帘,隐约瞧见贾母正在与大房的邢夫人,以及珠大嫂子李纨说笑,而贾探春等三春和史湘云正在一旁玩闹,似是在解九连环。 只听史湘云突然一丢手中的九连环,闷闷说道:“爱哥哥怎么还不回来?早知道我也去接爱哥哥了,袭人和麝月怎地也没回来,是不是半路偷懒了?” 一听这话,贾探春轻盈一笑,道:“反正今日肯定会回来的,说不准他们三人是在路上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了,所以这才耽搁了,云妹妹又何必闹心?” 闻言,贾迎春倒是恬淡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担忧,低声道:“瑛哥儿自小便心思敏锐,定然晓得老祖宗和太太担心,所以若无其他事耽搁,肯定是早早飞奔回来的。” “二姐姐,你是说二哥哥遇上别的事了?”贾探春明媚的俏脸上,不禁也生出一丝担忧,可还是觉得不对劲。 第083章 荣庆堂惊闻喜讯 在绣帘外,贾瑛通过贾探春、贾迎春及史湘云的对话,便已然料定,袭人和麝月根本没有给老太太这里传话。 “究竟是半路出了岔子,还是回府后被王熙凤或是王夫人截胡了?”贾瑛心中一分析,便发现事情的关键点,王熙凤和王夫人不在这里。 不可能这么巧,袭人和麝月八成是被她们用某种借口关押到府内的某个角落了。 一念至此,贾瑛顿时颇感无奈,一面是自己的母亲,另一面是自己的姑妈和表妹,这两头这般闹法,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很快贾瑛便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他是贾瑛,不是那贾宝玉那废物,也绝不会做“妈宝男”。 不可能对王夫人事事顺意,凡是不合情理的,贾瑛势必会反抗到底,斗争到底。 当然,贾瑛深知此间世界的孝道能压死人。 所以,他不会硬着头皮公然忤逆王夫人的意思,而是以智取胜,用迂回之策,来想方设法驳斥王夫人的意志。 于是,贾瑛当即给一旁的两个丫鬟递了个眼色,后者立时心领神会,一名丫鬟朝内堂低声说道:“二爷回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人影“唰”的就窜出来,正好与贾瑛撞了个满怀。 “云妹妹,你慢点。”贾瑛半抱着史湘云的纤细腰肢,然后将其扶住,并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爱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史湘云被随后赶来的贾探春扶住身子,同时不忘嘟嘴抱怨了一声。 贾探春眼见贾瑛安然无恙归来,俏脸洋溢着明媚笑容,脆生喊了一声“二哥哥”。 贾迎春一双柔柔的目光看过来,并不多言,只是眉眼间有些如释重负。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贾瑛一转身,便大踏步来至贾母面前,并直接磕头拜道,“孙儿莽撞行事,害得您老人家担惊受怕,真是罪过。” “回来就好,快起来。”贾母从主位上站起来,眼看着就要过来扶贾瑛。 贾探春见状,便抢先一步,拉着贾瑛起来,并携手登上宽阔的脚踏,来至青缎靠背引枕旁。 贾母拉着贾瑛的手,命其坐下后,又是一番关切之语。 自从贾瑛出生以来,尚是第一次在外面夜宿,难怪贾母这般担忧。 贾瑛也的确有些感动,但情知此时非闲话之际,毕竟林黛玉和贾母还在大门外候着呢。 “老祖宗,孙儿早早就吩咐袭人和麝月回来传天子圣谕,为何不见她们?”贾瑛佯作不知,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一副寻人的模样。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诧异,顿时都你眼望我眼,都是摇摇头。 贾探春疑惑道:“二哥哥,袭人姐姐她们,不是一大早就去靖武司衙门接你去了吗?怎么还有天子圣谕?” “瑛哥儿,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事关天子圣谕,贾母不得不紧张起来,当下又站起身来。 贾瑛笑道:“是天大的好事,老祖宗您别着急,听孙儿慢慢道来……” 于是,便将贾敏奉圣谕回家探亲一事,简述一番。 贾母一听到贾敏两个字,顿时全身一颤,身子忍不住地抖了几下,不待贾瑛把后面的话说完,便跳下脚踏,想要直往外面冲去。 但贾母毕竟是上了春秋的人,这一下急火攻心,又是猛然一跳,险些摔倒,幸好贾瑛心中早有准备,与贾探春一起牢牢搀扶住贾母后倒的身子。 李纨见状,忙提醒道:“老祖宗,既然有天子圣谕,那必定要大开中门,还要通知大老爷和老爷他们,速去大门外恭迎圣谕。” 贾母身为堂堂国公夫人,又常去宫里觐见太后和太妃们,自然知晓宫中礼仪。 “速速去办!”贾母点点头,随即便命鸳鸯、琥珀等丫鬟婆子,赶紧为自己梳洗打扮。 与最疼爱的女儿已经分别十七年,如今再度重逢,自然不想教女儿看见自己苍老的样子。 这边厢,李纨忙吩咐几个腿脚利索的丫鬟,飞奔去通知贾赦和贾政。 —— 荣国府厨房附近的一处柴房中。 一脸憔悴的晴雯,屈膝半抱着自己的腿,怔怔看着眼前的两位少女,直到此刻,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备受二爷宠爱的两个大丫鬟,怎会跟自己一样关在这里? 原来袭人和麝月从靖武司衙门回来,刚进门便赶巧遇见了王夫人,她们二人也没多想,就直接言明了贾敏要来荣国府探亲的事儿。 结果王夫人一听这个消息,登时面色愠怒,再无往日的慈眉善目,反而是当场就教周瑞家的外带几个凶悍婆子,直接绑了二女。 理由是散布谣言,惑乱人心,并最终被关在柴房。 因此,这才有了三个丫鬟聚在一起的情形。 “麝月,你安静待会吧,再这么急躁,也无济于事呀!”袭人眼看麝月在狭小的柴房空地上,来回踱步,忍不住出声制止。 可话一出口,才知道原来她自己的语气更是急躁不堪。 麝月闻言,横了一眼袭人,然后一拳砸到门栓上,无不担忧道:“这可怎么办?老太太也没见到,府里也没能提前做准备。岂不是会误了二爷的大事?” 晴雯刚才也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她虽然一夜未眠,头脑昏沉,但心思还算灵光,当即分析道:“我虽然初到府里,但也知太太素来菩萨心肠。眼下既有如此反常的表现,想来跟那位姑太太可能有什么误会或嫌隙,否则定不会如此置气。” 麝月看了一眼门外,这才蹲到晴雯面前,伸出白嫩的玉掌,摸了摸晴雯的光洁的额头,皱眉道:“你没发烧呀,怎么这会子竟说胡话?若太太真是菩萨心肠,又岂会把你关在这柴房里?” “麝月,小心祸从口出!”袭人面色微变,呵斥了一声后,又紧张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生怕麝月这等诽谤主子的话,被别人听去。 不过袭人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晴雯,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柔弱幽怜的俏丫鬟,竟然能以德报怨,还为王夫人说好话。 这个时候,三女便听见外面有人争相呼喊传唤。 隐约听见说什么“姑太太来了”。 “还奉了圣谕,要大开中门了,赶紧去看看!” 然后便听见一顿疾步而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渐渐又安静了下来。 麝月顿时身子骨一瘫软,倒在晴雯身上,如同泄气的皮球,无力地说道:“全完了,早知道我麝月应该一脚踹开这破门,就是被打被骂也要告诉老太太!” 第084章 大门开启喜相迎 宁荣街,荣国府的三间兽头大门外。 自从贾瑛越墙而入后,林黛玉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她自己个早已酝酿多时的热切情绪,顿时被这闭门羹浇了一盆冷水。 面带藕荷色薄纱的少女,盈盈立于门口右侧,先是百无聊赖地看了半天蹲着那只大石狮子,又时不时朝那三间兽头大门看几眼。 只盼着这大门能突然开张,然后便一眼瞧见日思夜想的外祖母。 在扬州那边时,林如海的父母早逝,这就导致林黛玉自出生以来,便没有见过祖父祖母,因此从心底里,她对来自隔代的亲情是十分好奇和热切的。 就好似,上学时放暑假了,一定要去姥姥家玩一个月才算度假了。 可等了好半天了,大门依然紧闭,再加上日头高升,天气炎热,这让林黛玉的内心更加浮躁,更觉得十分委屈。 眼见林黛玉抿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贾敏说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 见状,贾敏便翻身下马,步至女儿身旁,半搂着林黛玉的肩膀,安抚道:“玉儿,切莫着急,想必是你外祖母家里遇上了什么事,这才耽搁了。这都到家门口了,一会准让你见到她老人家。” 嘴上安慰着女儿,其实贾敏内心也十分愤然,她岂能猜不到这一切的缘由? 这些年来,虽然没有来京见过老太太,但也是偶尔还给贾母鸿雁传书,母女俩的血肉亲情都写在那尺素里呢! 所以,当下的局面,肯定是那位“好嫂子”的手笔,无非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罢了! 又想自己乃堂堂两淮巡盐御史夫人,在南直隶和盐行销的江西、湖北、湖南、河南四省的地界里,贾敏也是排的上号的贵夫人。 虽然贾敏不屑于作威作福,但再加上已故荣国公贾代善的小女儿的身份,其身份地位何等尊崇,又何时受过这份鸟气? 而她自己的女儿,更是一等一的豪门千金,从小就住在林家四代列侯祖传的林园里,过得绝对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又岂遭过这份被人挡在门外晒太阳的鸟罪? 林黛玉在雪雁的侍候下,吃了颗话梅,抬眼间看了一眼“敕造荣国府”的匾额,有些赌气地说道:“真该听娘的话,咱们就应该去投宿客栈。倘若外祖母真是认我们的话,也会派人去客栈接我们。总比这被人凉在门外好些。” 贾敏也顺着林黛玉的目光看去,一见到“荣”字,便陡然想起溘然长逝的荣国公贾代善,在他临终前都未能再见一面,实属人生一大憾事。 一念至此,贾敏更加坚定的认为,此次无论如何也要见贾母一面,哪怕母亲不认这个女儿,她也要了却女儿多年的愿望,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作为局外人,在远处三丈外立定的冯紫英和陈也俊,目睹母女俩的遭遇,内心着实有些同情,同时对荣国府的这番做派有些不满。 有些虚胖的陈也俊,就站了这么一会的功夫,愣是额头都渗出汗珠儿了,他皱了皱眉,道:“老冯,按理说这荣国府也是武勋中的顶尖那一茬儿了,为何自老司尊仙逝后,这贾家人就没有一个能成气候的?” 冯紫英闻言,神色微冷,淡淡道:“当年这贾家有些人不顾老司尊的告诫,暗中参与夺嫡之争,这才落得个废的废,禁的禁的局面。如今不成气候倒也罢了,竟然放着林御史这棵参天大树不用,反而拒之门外,真是……” 陈也俊眼见冯紫英戛然而止,他不禁嘿嘿一笑,然后四下望了一眼,这才在冯紫英耳畔低声道:“听说宫里也对那位有些……,老冯你说这要是传到宫里面,会不会……” 说话间,陈也俊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这等宫闱秘辛,冯紫英也有所耳闻,据说当今圣上昔年与贾敏关系匪浅,似乎荣国公贾代善,甚至太上皇都有意促成这门亲事。 但贾敏好像只当永正皇帝是知己好友,并无男女之情,反而对林如海是一见钟情。 虽然时隔多年,但保不齐当今圣上还对贾敏有些特殊的感情,否则也不会降下圣谕,好教贾敏光明正大的回家探亲。 如此,断然也不至于被荣国府冷落! 可万万没想到,有了这道圣谕,贾敏如今还是吃了个闭门羹。 这荣国府的人,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如此做法,不是公然违抗圣谕? 冯紫英想到这里,看了一眼矗立在宁荣街上偌大的荣国府,只希望自己新结交的这位金陵侯,能力挽狂澜,否则荣国府这座大厦,顷刻间便化为乌有,贾氏族人,也难免落得个抄家灭族的结局。 冯家虽然与荣国府是旧交,但阖府上下,能被冯紫英看中的,也就是这位年仅十岁的金陵侯了。 与此同时,贾敏刚说了几句劝慰林黛玉暂且忍耐一番的话后,突然隐约听见三间兽头大门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终于来了!”贾敏身怀内功,耳聪目明,已然听出府内有大批人员移动的声响,由此便知,这大门是要马上打开了。 一想到即将与十七年未见的母亲相见,贾敏顿时心中忐忑,拉住林黛玉的手,都有些轻微激动颤抖。 林黛玉见状,忙很懂事乖巧地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心,给予她精神上的鼓励。 三间兽头大门,按照大玄规制,严格来说是三间一启门,只有居中的那一间是可以开启的大门,两侧都是朝内的门房。 在林黛玉和贾敏的期盼下,中间的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像是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首先出来的是一溜的丫鬟婆子,她们手中拿着围幕,干净利索地将荣国府门前的空地上,都用围幕挡严。 做完这一切之后,有丫鬟赶紧向里面通传一声,这个时候真正的角儿才缓缓走出。 首先映入视线里的是那位熟悉陌生的老太太,只见她已满面鬓霜,苍老至极,虽然做了精心梳妆,但难免龙钟老态。 然后是一众满头珠翠的女眷,各个容光焕发,气度不一,但有个共同点,无一例外都是陌生的面孔。 就连长房贾赦的续弦邢夫人,贾敏都不认识,更别说李纨、王熙凤等一众媳妇了。 至于贾迎春、贾探春及史湘云等这些子侄小辈,贾敏更是一概不知了。 在这群女眷中,除了贾母之外,唯一认识的人,并没有出现她的身影,这让贾敏心中更加笃定原先的猜测。 第085章 祖孙三代终相见 早在三间兽头大门有所动向后,靖武卫巡捕营百户陈也俊,当即一声令下,随行的一众靖武卫立刻擎出兵刃,在大门前的空地上成扇形排开,将一干围观的平头百姓挡在外面。 此举当然不单是为了戒严维持秩序,最重要的是陈也俊对荣国府某些人的做派有些愤慨,这才打算为贾敏壮壮声势,同时也算给某些人一个下马威。 冯紫英也猜出了陈也俊的用意,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只是摇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看着那些背对着大门的靖武卫,除了贾母之外,刚踏出门槛的邢夫人和王熙凤等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那一排明晃晃的刀锋,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刺眼。 虽然刀刃是对外的,但难免有一些与生俱来的惧意。 王熙凤搀扶着贾母,她看了看那些披坚执锐的靖武卫,有些不明所以,悄声问道:“老祖宗,不是说姑太太回家探亲吗?怎地来了这么多靖武卫?” 贾母一时间也捉摸不透,只是定了定神,从容道:“靖武卫有什么可怕的?你们别忘了靖武司是第一任司尊是谁,是咱们家的国公爷。” 眼看那些身穿止戈服的靖武卫,并没有什么恶意,王熙凤当下一阵心宽,这才陪笑道:“老祖宗说的极是,倒是孙媳多虑了。” 贾敏想要疾步上前与阔别多年的母亲相认,可身子宛如生根一般,硬是移动不了半分,霎时间,往昔重重情愫沁入心间。 那些人,那些事,一幕幕都重映在贾敏脑海中,甚至在眼前虚幻一现。 这短短的时光里,贾敏彷佛经历了前半生,又似重活一次。 最后贾敏的目光定格在那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身上,嘴唇翕动,微不可闻地嗫喏一声:“娘……” 林黛玉见状,暗暗压下内心的起伏,忙给另一侧的雪雁使了个眼色,于是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贾敏,一步一步,朝大门的台阶行去。 贾敏原本想着自己定然对荣国府,对贾母是有些怨念的,但当遽然相见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瞬间化为齑粉,转而是血浓于水、难以割舍的亲情。 是以,贾敏仅仅只是被林黛玉她们搀扶走了两步,便登时清醒过来,直接一个激灵,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在贾母下台阶之前,抢先一步奔至其面前,并跪了下去。 “娘……”贾敏有些吃力地喊出这一声魂牵梦绕的称呼,同时泪如雨下,滴滴落在青石台阶上。 贾母更是悲恸不已,登时不禁就也跪在地上,然后抱着贾敏就嚎啕大哭。 “心肝儿呀……”贾母的声音,如泣如诉,惹得王熙凤等人,也是声泪俱下,不停地劝着。 好一阵子后,邢夫人、李纨等才将二人扶起身来。 而后,林黛玉才拾阶而上,来至贾母等一众人面前。 王熙凤虽未见过林黛玉,但也早就知道姑太太就有一位姑娘,她一见林黛玉眉眼间与贾敏有些神似,于是心中便笃定错不了。 王熙凤当下便上前,携着林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一回,便送至贾母身边,并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人儿!我今日才算看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似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嫡亲的孙女儿似的,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嘴里。” 唏嘘半晌后,又笑着对贾敏和林黛玉说道:“姑太太,真是千盼万盼,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你们要是再不来,恐怕老祖宗就要下扬州找你们了。” 话音未落,不用贾敏介绍,贾母便知是自己的外孙女了,于是又朝林黛玉看过来。 林黛玉知是外祖母了,正欲下拜,早被外祖母抱住,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又不禁大哭起来。当下侍立之人无不下泪,林黛玉也哭个不休。 贾瑛自始至终,都是以局外人的眼光,来观赏这幅祖孙三代相见的画面。 同样是林黛玉入京见贾母,可因为有了贾敏的陪同,于是便有些不同了,但并非大相径庭。 至少抱头痛哭的场面,依旧相似,只不过贾母因为见到自己的小女儿,便多了一句“心肝儿肉”。 而因为贾敏的健在,王熙凤也没说“只可怜我这妹妹这么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呢”之类的话。 此时贾瑛彷佛回到前世上学的时光,在语文课本上感受《红楼梦》的魅力,同时也似乎在做着阅读理解。 贾瑛环顾四周,眼见虽然被围幕挡严,但仍有好事者频频跳起来偷窥,于是贾瑛忙开口道:“老祖宗,姑妈,我们还是进里面说话吧。” 闻言,众人也知此情此景不合时宜,于是又拥着贾母、贾敏及林黛玉,朝中轴线上的荣禧堂行去。 贾瑛这个时候,才抽出时间来至冯紫英和陈也俊面前,抱拳说道:“两位世兄,小弟今日真对不住你们了,让二位在外头白白等这么久。” 冯紫英摆手,并不介意,笑道:“世兄言重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看世兄还是赶快回去接待吧。咱们来日方长,以后你再请我和俊哥儿喝酒。” “没白等,没白等。”陈也俊嘿嘿笑了两声,又抬头望了望贾探春等姑娘离去的身影,“瑛哥儿,想不到你们荣国府的姑娘丫鬟都如此俊俏,真真是开了眼了。” 闻言,冯紫英面色一变,故意呵斥道:“俊哥儿,非礼勿视,你不知道吗?怎可说出这种话?” 其实冯紫英也被荣国府姑娘和丫鬟的容貌身段都惊艳到了,但有些事可以做,但绝对不可以说出来。 贾瑛白了一眼陈也俊,戏谑道:“老陈,下不为例,看看就得了,可别乱打什么主意。要是得了相思病,本侯可不管。” 其实贾瑛内心的真实想法:“都是俺的,你们想要,门都没有!” 陈也俊彷佛看穿了贾瑛的想法似的,怪笑两声,搂着贾瑛的肩膀,低声道:“老哥我懂得,而且我早有婚约在身,你放心好了!” 对于这个死胖子的热情,贾瑛还是有些不习惯,当即扒开他的小胖手,笑骂道:“老兄以后说话归说话,可别动手动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龙阳之癖’呢!” 陈也俊刚要争辩几句,却被冯紫英抢先说道:“世兄赶紧进去吧,我们就不打扰了,咱们改日再叙。” “也好。”贾瑛再次抱拳,诚意满满地说道,“那改日小弟在洛神阁给两位哥哥摆一桌,以聊表谢意!” 陈也俊一听是“洛神阁”,喜不自禁,又忍不住打了贾瑛一拳,伸出大拇指,赞道:“果然是好兄弟,告辞!” 说罢,也不再多啰嗦,与冯紫英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第086章 怼怼二字最为妙 荣国府大门外,目送冯紫英和陈也俊离去后,贾瑛的神色转瞬间变得很难看。 万万没想到,在有圣谕降临的情形下,贾赦明明在家,居然闭门不出,以身子不适为由,只派了贾琏来代为接见。 而贾政在工部尚未回来,贾珠则去了国子监,一时间荣国府内的男主人,只有贾瑛和贾琏两人出来接见。 至于大房的贾琮,二房的贾环等人,年纪尚小,也未能出来迎接。 贾琏有些讪讪的上来,提醒道:“瑛哥儿,咱们还是先快些进去吧,别让老太太他们等急了。” 闻言,贾瑛也暂时不想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等以后再找机会收拾这些个老匹夫。 于是,贾瑛便与贾琏,转身回府,径直来到荣禧堂内。 —— 在堂内大厅中,贾瑛宣读了天子圣谕,贾母等人按照大礼恭领圣训。 此处不需赘述,不过山呼万岁,面朝北拜之类的。 “这位妹妹便是姑妈的女儿,黛玉。”贾瑛扶起贾母后,开始充当介绍人,一一为贾敏和林黛玉介绍一干人等。 贾敏先是拜见了邢夫人,然后便坐在贾母身旁,笑着接受一众小辈的行礼。 “侄媳儿有孕在身,就别拜了。”贾敏一眼便瞧出李纨的身子状况,当即起身扶着她,免了跪拜之礼。 然后贾琏和王熙凤,携手行礼。 接着是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及史湘云,四位姑娘齐齐一排,一边喊着“姑妈”,一边拜见了。 最后,贾瑛牵着林黛玉的小手,一一为众姐妹引见。 不多时,林黛玉便与众姐妹相识了,除了贾迎春外,贾探春、贾惜春及史湘云都比林黛玉序齿小一些,于是三女都围着林黛玉“林姐姐”叫个不停。 林黛玉眼见三春的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妆束。再者,都是气质出众,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在林黛玉看来,那位迎春二姐姐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虽然是温柔沉默,但也给人有种观之可亲的魅力。 那位探春三妹妹,更是出众,只见她削肩细腰,长挑身材。 那张鸭蛋脸儿上,更是俊眼修眉,其言语间顾盼神飞,文彩精华,可谓令人见之忘俗。 而那位惜春四妹妹,虽身量未足,形容尚小,但也是粉雕玉琢的模样,再长大一些,定然是美人坯子。 个子最高的当属那位云妹妹,她也最热情欢脱,一见面便抱着林黛玉的臂弯不放,一双星眸直直盯着林姐姐的侧颜看个不停。 如此被四女热情环绕,林黛玉原先的那点芥蒂早就化为乌有,反而是小脸上洋溢着自信从容,凭借绝世之容和风致嫣然的气质,拿捏全场。 而在众人眼里,这位老祖宗的外孙女,还真是了不得。 相貌身段自然是无可挑剔,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那举止谈吐,更是令众人钦佩,在场的四个姑娘,也就三姑娘贾探春能与其一较高下,但也是堪堪匹敌,而且人家是客随主便,始终谦逊礼让。 贾瑛又当了一回看客,将一切瞧在眼里,甚至有种错觉,以为与众姐妹谈笑的不是林黛玉,而是气场十足的薛宝钗。 这荣禧堂相当于荣国府内的政务大厅,适合接待贵客,但并不适合摆饭。 于是又过了一会后,众人离开荣禧堂,前往西边贾母院里的荣庆堂内。 —— 这荣庆堂也是贾敏从小生活过的地方,贾敏一进来后,难免又一番情难自禁地回忆。 王熙凤和贾瑛赶紧劝住了,免得又惹得贾母伤心难过。 就在众人说话时,已有丫鬟婆子摆了饭菜上来,王熙凤亲自布让。 贾母左侧坐的是自己的小女儿贾敏,右边则是“嫡亲”的外孙女,左看看右看看,只笑得合不拢嘴。 林黛玉也显得有些欣喜,一个劲地享受着贾母筷子不停地夹菜。 紧挨着林黛玉而坐的贾瑛,内心甚慰,如今有了贾敏的陪同,林妹妹再也不用事事小心,时时拘谨,反而是有些“恣意纵情”,像一个得到姥姥疼爱的小姑娘。 那张俏脸上有欢呼雀跃,也有纯真无邪,时不时还冲贾瑛调皮一笑,极尽风趣。 当林黛玉看着自己盘子里满满当当的饭菜,终于小脸上有些发愁了,她小声道:“哥哥,往日外祖母也是这般给你夹菜盛饭吗?” “我几乎每天都陪老祖宗吃饭,哪有这般待遇?”贾瑛又是妒忌,又是暗底幸灾乐祸,“也就妹妹初来乍到,能有如此垂青。” “那我已经吃饱了,如何是好?”林黛玉耷拉着小脸,终于是态生两靥之愁。 贾瑛轻咳一声,悠然说道:“妹妹,我们这样的人家,一定‘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如此才是家族生存的长久之道。” “这话倒是颇有道理。”贾探春一听,眼神明媚,秋波一转,笑着说道,“但我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看呐,定然是二哥哥杜撰的。” 史湘云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反驳道:“三姐姐这话不对,应该说是爱哥哥出口成章,这才得一佳句。” 贾迎春听了之后,也点头柔声道:“瑛哥儿这话说的在理,更是妙不可言。” 又转头对贾探春说道:“三妹妹字写得好,一会饭后应该写出来,再做装裱才好。” 林黛玉早就听说这位表兄文采斐然,没想到就在用膳间,便随口说出这种绝佳的对联,当即是钦佩万分。 但话是这么说,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于是林黛玉把自己的盘子直接推到贾瑛面前,一脸认真地说道:“既然是哥哥提出的至理名言,那哥哥就应该躬身践行才是。” 说着,又甜甜一笑,娇声道:“就麻烦哥哥代劳了,小妹在此谢过。” 贾瑛只是想简单的装一个威风,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四女眼见贾瑛吃瘪的模样,顿时都禁不住笑了出来,而史湘云更是毫无顾忌地捧腹大笑。 突然贾瑛计上心来,正色道:“我代劳可以,不过妹妹许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林黛玉不慌不忙,右手支颐。秋水盈盈。 贾瑛不答反问道:“妹妹可有表字?” “无字。”林黛玉摇了摇螓首,并等待他的下文。 贾瑛佯作欣喜,剑眉一挑,笑道:“我送妹妹一字,莫若‘怼怼’二字极妙。” 林黛玉不禁一怔,三春和史湘云也是微微一愣。 “哪个字?”林黛玉话一出口,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贾瑛一本正经地说道:“怼,从心,对声也。” 又转头对贾探春说道:“三妹妹千万别问我‘何处出典’,此乃本人杜撰也。” 对面而坐的史湘云素来是心直口快,一听之下,当即念出来:“林怼怼……” 贾迎春和贾探春一听,顿时神色微变,毕竟林黛玉远来是客,如此奚落与她,岂不失了礼数? 第087章 颦丫头之第一怼 荣庆堂内。 却说贾敏一边与贾母说这话,一边瞧着女儿这边的情形。 眼见林黛玉与众姐妹相处融洽,贾敏是大松一口气,并从打心眼里感激贾瑛这个宝贝侄儿。 若非贾瑛现身于洛河,恐怕她一家三口,早就沦为阶下囚,又岂能这般其乐融融? “你看她们姊妹几个……”贾母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反复说着这句话,甭提有多高兴了。 可就这这个时候,贾敏突然发现笑声戛然而止,似乎那边有些冷场了。 最怕空气突然太安静。 贾瑛再次感受到这句话的威力,同时对于自己说出“怼怼”二字,也有些后悔了。 有些事,真的是自己心里想想就好,一旦说出来,可能就…… 在众人紧张的时候,只见林黛玉放下筷子,剪瞳里泛起点点笑意,歪着螓首,缓缓道:“哥哥的这个表字,取的太好了。” 就在众人不解时,林黛玉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笑道:“此字正如哥哥所言,从心,对声也。那妹妹以后就可以言谈从心,举止从心,事事从心,事事对也。如此美好的寓意,岂不是极妙?” 贾探春立时点头笑道:“林姐姐这话说的极是,事事从心,是为事事顺遂。二哥哥这字取得极妙。改明儿也给我取一个表字。” 史湘云当时说出口后,便有些后悔,如今眼见林黛玉并不生气,于是也附和道:“爱哥哥还是头一遭给人取表字,真羡慕林姐姐。” 这边贾瑛真不知林黛玉说的是反话,还是真心实意,当下讪讪道:“妹妹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哥哥先别说‘好’。”林黛玉喝了一口茶,又道,“既然哥哥送了妹妹这个表字,那往后妹妹说的话,哥哥都要说‘对’,而且还要照做,要比圣旨还遵。” 贾瑛闻言一怔,忖道:“啊这……” 没想到为了图一时之快,竟然弄巧成拙,非但没有“调戏”林妹妹,反而是被人家将了一军。 这颦丫头,哦不,是“怼”丫头这张嘴呀,真真是怼人不倦! 贾探春和史湘云眼见一向鬼灵精的贾瑛吃了瘪,登时一阵莞尔。 就连贾迎春也是美眸中渐渐升起笑意,素来“一字千金”的她,竟然掩嘴笑道:“林妹妹真真是瑛哥儿命中的天魔星,这才刚见面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往后呀,只怕这府里再也不是他一家独大了。” 贾探春也凑趣道:“这就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不,照我说,应该是一物降一物才是正解。”史湘云哈哈一笑,跑到林黛玉和贾瑛中间,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 林黛玉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惹来众姐妹一阵打趣,情不自禁下便红了脸,当即就要去拿已经放在贾瑛面前的盘子。 贾瑛眼见林黛玉羞意渐浓,生怕再闹下去令其难堪,当即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 “林妹妹,这碗饭我吃定了。”贾瑛轻咳一声,神情无比凝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妹妹已经受了我取的表字,我自当躬身践行。” “想必妹妹也不希望哥哥我做一个言行不一的小人吧?”贾瑛端起饭碗,饶有情致地注视着林黛玉的莹润秋水。 林黛玉闻言,没有再言语,只是微不可察地轻摇螓首。 毕竟情绪都酝酿到这儿了,就是不吃也不行了。 于是,在三春及史湘云的期待和诧异下,贾瑛端起林黛玉的饭盘,直接大口大口吃起来。 在众人看来,似乎林黛玉用过的饭盘有了神奇的魔力,竟使得贾瑛吃起来倍感馥郁芬芳。 史湘云眼见贾瑛如此狼吞虎咽,果然如奉了圣旨一般,当即就不禁捧腹大笑,同时又拍手笑道:“爱哥哥,此情此景,小妹也要送你个表字。你敢听么?” 正在大快朵颐的贾瑛,抬眼看了看史湘云,后者美眸中的慧黠之色都出溢出来了,他岂会不知这丫头憋着什么坏? “云妹妹的好意,本侯心领了。”贾瑛一口回绝,丝毫不给史湘云开口的机会。 林黛玉却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颦眉道:“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云妹妹,你快说呀!” “来而不往非礼也,二哥哥,你万不可失了礼数哦!”贾探春眸中明媚动人,如温煦的一抹阳光。 贾迎春似是被几人的情绪感染,也凑趣说道:“林怼怼的话,是一定要听的。瑛哥儿,你说是也不是?” 环视众钗,贾瑛顿时一阵无语,自己不是要挽金钗吗?为何却被人家反噬了? “既如此,云妹妹就请赐字,本侯洗耳恭听便是!”贾瑛放下碗箸,又佯装理了理锦袍,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 “林姐姐的‘怼怼’二字是从心,那爱哥哥也可以是‘从心’哦。”史湘云明眸横波一转,“也寓意着阖府上下‘人人关心’,岂不一举两得?” 众人闻言一怔,贾探春顿时明白过来,看了一眼脸都快绿了的贾瑛,缓缓道:“噢,原来是‘怂怂’二字,也是极妙。” 史湘云接话叫道:“嗯,林怼怼之贾怂怂,天作之合!” “云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贾迎春赶紧拽了拽史湘云的襦裙,又暗中看了几眼贾母和贾敏。 史湘云的话音未落,林黛玉便顿觉羞意无限,不知怎地,又想起贾敏先前所说的“两全之法”,一时间更心湖泛漾。 贾瑛也是微微一怔,没想到史湘云这就开始“点鸳鸯谱”了,不过他脸皮敦厚,又岂会因此而窘迫。 相反,贾瑛还主动牵起林黛玉的小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怼对怂,怂得怂,怼对的怂怂;怂对怼,怂又怂,怂又怂对怼怼。是怼不是怂,是怂怼不过!” 这一段乱带rap腔调的绕口令,让众人听得一愣又一愣的。 史湘云和贾探春最先回过神来,反复默念几遍后,又笑得互相抱在一起,生怕对方摔倒。 那边的贾母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意见,毕竟史湘云这个侄孙女,素来就是这般“心直口快”,或者说是“口无遮拦”。 权当是童言无忌了。 而且贾母眼见这个外孙女与她最疼爱的孙子相处的如此融洽,顿感欣慰,更是乐见其成。 而贾敏毕竟是为人之母,目睹此景,不禁神色微变,窃以为自己女儿这番言语举止有些孟浪了。 虽然是表兄妹,但毕竟还是要遵守男女大防的。 一念至此,贾敏忙解释道:“老祖宗,玉儿在扬州那边也没个兄弟姊妹,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这么多姊妹,所以这一时间有些过于高乐忘形了。” 这番话也是实情,林黛玉在扬州那边,自小便几乎没有跟除父亲意外的男子接触过,再加上贾敏英姿飒爽的秉性,更是没对林黛玉讲过男女之防。 诚然,林黛玉自小便饱读诗书,对于《女诫》﹑《内训》等女四书也是知之甚详,但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林园那边的成长环境,也没有机会让她实践一番。 贾母一听这话,便猜到贾敏的忧虑,当即脸上又挂满笑容,拉着贾敏的手,道:“这个无妨,好不容易盼着你们娘俩来了,就多住些日子。” 说到此处,又指了指三春,因笑道:“你看看,她们姊妹三个,哦还有宫里头的大姑娘,都是为娘一手带大的,这通身的气派,在武勋一脉里头,也是掐尖儿的。” 王熙凤给贾母盛了一碗汤,并附和笑道:“老太太这话可就谦虚了,想当初宫里头来的教养嬷嬷,都说大姑娘仪容得体,连教都不用教呢!” 闻言,贾母笑得更合不拢嘴了,对于王熙凤这个捧哏是极其满意的。 “再者,自从大姑娘入宫后,这外头来登门求亲的官宦人家,可快把咱们家的门槛给踏坏了。若不是大老爷那边挡着,恐怕二姑娘早就出阁了。” 王熙凤说着,便把目光投向贾迎春,令后者面红耳赤,螓首埋胸,不敢再抬头看人。 贾敏见状,顿时内心对这位八面玲珑的长房媳妇有了更深的认识。 其人不仅外貌美艳,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更打扮彩绣辉煌,宛若神妃仙子。 如此锋芒,似乎都盖过了二房的媳妇——李纨。 贾瑛生怕时间长了,引起林黛玉敏感的神经,当即三下五除二,便风卷残云。 而后贾瑛更是主动提及道:“老祖宗,姑妈和妹妹这一路舟车劳顿,不如趁早打扫出几间屋子来,叫他们歇歇儿去。” 原本是想着教袭人和麝月早早通报于贾母,以便提前收拾出房间来,现在倒好,一切都晚了。 贾母一听之下,也觉得是这个理,当即朝王熙凤说道:“凤丫头,你这就去吩咐人去把梨香院打扫出来,好教姑太太和玉儿住下。” 贾敏闻言,登时心里对这番安排是欢喜的,毕竟梨香院是荣国公贾代善暮年休养之所,那里头也有属于她的童年回忆。 “老太太,梨香院怕是不妥。” 就在贾敏和贾母都觉得这样安排很合适的时候,从绣帘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贾敏一听这个声音,登时神色一变,眼眸中也升起一些怒意。 第088章 姑嫂间唇枪舌剑 荣庆堂内,贾母、贾敏及林黛玉,这祖孙三代,终于欢聚一堂,吃了顿团圆饭。 在贾瑛主动提起贾敏母女俩的住宿安排时,他其实内心也想着是梨香院。 毕竟那里是独门独院,而且还有个小门直通北街道,出入也方便些。 虽然在原著中,这栋幽静的院落,本该属于薛宝钗一家住着,但此时这位“宝姐姐”还不知道在哪里。 况且这也是权宜之计,说不准林黛玉小住一段时间后,又要跟随贾敏返回扬州了。 到时候,梨香院也腾出来了,再给薛宝钗一家住,也算妥当。 可万万没想到,一直未曾露面,称病不出的王夫人,居然这个档口现身了。 其实王夫人那点心思,贾瑛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她仔细想想后,觉得躲着不见,可能会失去主动权。 就在众人发怔之时,两个丫鬟掀开绣帘,王夫人在金钏、玉钏等四五个丫鬟的陪同下,缓缓步入里间。 贾瑛这才发现,王夫人一改往日素面素服的作风,转而是满头珠翠,锦衣华服,端的上是贵夫人一枚。 贾敏一见到王夫人,眼底的愠色一闪而逝,转而定了定神,从座位上起身,主动上前拉着王夫人的胳膊,笑意盎然地探问道:“多年未见,嫂子风采更胜往昔了。适才听老祖宗说嫂子身体微恙,真令小妹好担心一场。” 不待王夫人说话,贾敏又佯装十分懊恼地说道:“小妹初来乍到,嫂子就赶巧地病了,这要是外头人知道了,还误以为是嫂子对小妹有什么偏见,故意装病躲着不见呢!” 这番话一出口,登时令屋内的热闹气氛降了下来,众人都是神色各异地盯着携手而立的姑嫂二人。 贾瑛虽然早知到两人一见面必定是火药味十足,但没料想到,这才初次见面,自己这位姑姑就放了一个大招,直戳王夫人的死穴。 贾敏话里话外,无不在说,你王夫人就是看我来了,才故意躲着不见。 这番内涵之意若是坐实,王夫人不仅初次与贾敏交锋便落败,而且还极有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明知有圣谕光降,还不主动出门恭领,竟敢装病不接,当真是胆大妄为,藐视圣训! 作为荣国府的掌权者之一,王夫人就是再蠢,也知道这话中暗藏的杀意。 别看贾敏举止亲昵,目露笑意,但最终要表达的意思,还要揣摩其背后的行为逻辑。 王夫人闻言后,神色自然是微微一变,但随即就有了应对之法。 “瑛哥儿,你这个没良心的,娘知道你在大牢里,这才彻夜忧虑,一夜没合眼。这会子还头昏脑涨……” 王夫人刚说到此处,便右手扶着额头,身子晃了晃,直往后倒去。 这法子倒也好使,贾敏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否则贾母那边就说不过去了。 “嫂子,你慢些。怪不得小妹到了大门口后,发现连个看门的杂役都没有。”贾敏单手趁着王夫人身子,使其不至于摔倒,但也仅限于若即若离。 总之,教王夫人倒也不是,站也不是,相当难受。 贾敏环顾四周,又笑道:“府里的杂役还真是护主心切,想必那些杂役也是彻夜不眠地担心他们的二爷,这才使得都一股脑地抱病歇息去了。” 王夫人一听立时发怒,朝王熙凤质问道:“凤丫头,你是怎么当家的?为何白天值守的杂役都没影了?” “太太恕罪。”王熙凤微微一怔,旋即急忙过来扶着王夫人,并道:“定是那些杂役偷奸耍滑,这才擅离职守。待会就让赖管家收拾收拾。” 王夫人一挥手,怒喝道:“还收拾什么?这样没规矩的狗东西,趁早撵了出去,别再这里碍眼。” 贾敏看了一眼这两位出自王家的女人,心中闪过一丝冷笑,自然也知道她们是在唱双簧。 不过贾敏也不想真借此治王夫人“藐视圣训”的罪名,当然,仅凭这一条也无法定罪,最终挨板子的还是自己那个在朝为官的二哥贾政。 因此,贾敏不再做理会,反而又回到贾母身边坐下。 这个时候,贾瑛作为儿子,不能不出场了。 贾瑛来至王夫人身旁,行礼问安,并道:“孩儿不孝,让太太担心了。如今孩儿一切安好,还请太太勿念,应多注意保重身体才是。” 王夫人冷哼一声,肃然道:“这一切都不怪你,以后离那些狐媚子远些。” 说着,还看了一眼贾敏那张风姿绰约的俏脸,又把视线移到林黛玉那倾国倾城的清颜上。 贾母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她自是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与其强硬干预,不如先让彼此大吵一顿,互相消消气后,她再出面调解,必能事半功倍。 但听到那句“狐媚子”后,贾母再也忍不住了,大人之间的恩怨,又何必牵连到子女身上? 贾敏当年是多么艳压群芳的,贾母自然是一清二楚,但也称不上“狐媚子”,只能说贾敏英姿飒爽的气质,令她在一众温柔贤淑的官宦小姐中脱颖而出罢了。 这天底下的男人,不都是猎奇吗?抑或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奢求的。 但王夫人那一句“狐媚子”,生生又把战火烧到自己的嫡亲外孙女身上,于是贾母可就再也不能忍了。 “都住口!”贾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那些丫鬟婆子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话音刚落,贾母并未追责谁的过错,只是转头对林黛玉笑道:“玉儿,这是你二舅母,快去拜见。” 林黛玉的小脑袋想破也没想到,自己的娘亲与这个二舅母一见面,便唇枪舌战,犹如多年未见的仇人。 贾探春眼见林黛玉有些怯场,忙起身过去,搀扶着林黛玉走到王夫人面前,并先介绍道:“太太,这位是姑太太家的姑娘,林黛玉林姐姐。” 林黛玉看了一眼那边的贾敏,见其点头后,这才跪在鸳鸯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并低声喊道:“黛玉拜见二舅母。” 而王夫人眼见林黛玉以晚辈大礼相待,自然也不便横眉冷对,当下便露出笑意来,扶起林黛玉后,道:“玉儿真是集江南女子的灵秀和温婉于一身,怪不得老祖宗日思夜想。原来这通身的气派,都是从老祖宗那里袭来的,真真是祖孙连心。” 这番话倒是恭维了贾母,却有点含沙射影的意味,似是再说林黛玉万幸没有继承贾敏的泼辣之气。 王夫人说着又一脸自责地说道:“舅母昨日因你这位哥哥的事,犯了头疼,这才没去外面接你,玉儿不会怪罪舅母吧?” 对此,林黛玉还能说是什么,只好装作一无所知,并轻声道:“舅母保重身体要紧,玉儿恭祝舅母早日大愈。” 第089章 愚蠢无知心藏奸 荣庆堂内,贾母眼见姑嫂总算表面上平静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边王夫人看了一眼王熙凤,因问道:“凤丫头,这个月的月钱放完了没有?姑太太和玉儿既然要小住,那该有的自然都要有。” 闻言,王熙凤不禁一怔,随即笑道:“回太太的话,已经放完了。我刚才带了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半日也没见昨儿太太说的那个。想必太太记错了。” 王夫人道:“有没有,什么要紧。”因又说道:“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姑太太和妹妹裁衣裳啊。等晚上想着再叫人去拿罢。还有再拿两份月钱给姑太太,一份按照我的月例,另一份就按照三位姑娘的。” 王熙凤又道:“我倒先料着了。老爷曾嘱咐过,说姑太太和妹妹这两日必到,我已经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 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对于王夫人和王熙凤这一出表演,贾瑛是心知肚明,无非是显示自己的主人姿态,贾敏母女即便入住府里,这一切开销支出,都由她说了算。 而且话里话外,还给人透露出,王夫人作为当家做主的人,早知贾敏要回府,并且她王夫人提前已经做了安排,只是下面的人做事不当,这才导致今日的局面。 一念至此,贾瑛心中又对王夫人低看了几分,堂堂国公府的当家太太,净做些上不得台面的荒唐事。 如此胡作非为,只会让荣国府再次成为京都权贵中的笑柄。 毕竟当年爵位和爵产的一分为二,已经让荣国府颜面扫地,甚至是圣眷不再,威势全无。 再加上宁国府的贾敬错失京营节度使的位子,还让人家王家的人得了去,虽说是不得已为之,王家也还算姻亲。 但已经痛失军权的贾家,再有“一门双公”的空名头,也只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况且还是“虎父犬子”的窝囊样。 “难道真是破罐破摔么?”贾瑛此刻心中愈发感到对这个家族产生厌倦,虽说与王夫人有名义上的母子关系,但也不妨碍贾瑛对王夫人的鄙弃。 反而是对初次见面的姑妈,愈发感到亲近,难道是女婿看未来的丈母娘,越看越觉得喜欢? 这些念头只是发生在刹那间,当贾瑛回过神来,目光看向贾敏时,发现其眼眸中闪过一丝冷芒。 果然不出所料,作为当年名动神都的奇女子,贾敏又岂是轻易被拿捏的主? 只见贾敏听完王夫人与王熙凤的那番对话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而且主动拉着王熙凤的手,无比亲切说道:“凤丫头,我和玉儿的月钱就别费事了。我这次上京带了不少的梯己。” 又看了看贾母,有些坚定地说道:“还请老祖宗允了女儿这个性子,一应日费供给,一概都免,皆由我的梯己出,方是处常之法。” 王夫人一听之下,顿觉有些挫败感,这林家四世列侯,林如海又是当着天下最肥的美差,贾敏又岂会缺钱? 恐怕人家手里能动用的钱财,不比荣国府的少,甚至远在其上。 可贾母那边一听就不乐意,故意拉着脸,不高兴道:“哪有回娘家还自掏腰包的?天底下就没这样的道理!” “敏儿,这次老太太我绝对不能依了你这条!”贾母看着还想讨价还价的贾敏,当即又不容反驳地继续道,“既然敏儿你不想动官中的钱,那就从为娘的梯己里出。就这么定了,无须多言。” 贾母身为荣国府甚至贾府的最高掌权者,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一旦她认定的事,谁都甭想阻碍。 王夫人也深知这一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底有所失落。 而贾敏眼见事已至此,反正只要不用看王夫人的脸色过活就行,至于用贾母的梯己,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再怎么说,也是母女。 当然,贾敏此次上京,也给贾母等人带了不少礼品,按照价值而论,那些花销的梯己,自然也算不了什么。 贾瑛这个时候,却心中一动,插话道:“老祖宗说的极是在理。姑妈的吃穿用度都要自理的话,那岂不是跟住客栈一样?” 又朝贾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昨日我正好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所以姑妈和妹妹的一应日费供给就由我来出,就当是我这个侄儿孝敬姑妈了。” “老太太、太太,你们觉得这法子是否可行?”贾瑛言罢,便用目光征询贾母和王夫人的意见。 “如此甚好,甚好。”贾母一听,更笑得合不拢嘴,眼见贾瑛能与贾敏母女相处的这么好,贾母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先前贾母还担心贾瑛因受王夫人的“调唆”,对贾敏和林黛玉暗中有什么敌意呢! 这个时候,贾瑛忽又想起贾敏母女的住宿问题,忙问道:“太太,您先前进门时,说姑妈住梨香院不妥,这是为何?” 王夫人眼见贾瑛又为贾敏母女出头,暗中骂了一声“白眼狼”,但又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还需要征得贾母的同意才好,于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王夫人定了定神后,说道:“一来,梨香院是太爷的休养之所,我怕你姑妈见到那里的一草一木,更添思虑,时间长了,对身体也不好。” “二来呢,你姨妈家先前捎信过来,说是你宝姐姐要来京待选。按日子估算,也就在这几天了。” 说到此处,王夫人朝贾母有些央求地说道:“老太太,宝钗这丫头可怜的紧,早早的就没了爹,我那苦命的妹子怕大选时在家世上落了下乘,所以想在咱们府上多住些日子,如此也能借一借咱们府上的名头。” “事出有因,还请老太太做主。”王夫人说着又朝贾敏道,“也请姑太太让让,可怜可怜宝钗这丫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装病不出的王夫人,又屁颠屁颠地过来了,原以为只是来给个下马威,再吵一架。 谁知是在这里等着呢! 这完全是为了给薛宝钗一家入住梨香院铺路呀! 第090章 巧筹划晴为黛影 贾母听完王夫人这一通看似毫无破绽的理由,也隐隐猜到王夫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这种小伎俩,贾母倒也不屑揭破。 但王夫人口中“薛姨妈一家进京”的事,贾母真的是一点也不知情。 一念至此,贾母的神色更加凝重,料定王夫人原本想必是打算等薛姨妈一家来了后,再当场逼定的。 贾敏何等聪慧,也大致估摸出其中的文章,但她实在不想贾母难做。 于是贾敏来至贾母身后,一边捏着肩膀,一边笑道:“娘,嫂子这话说的倒也十分在理,而且女儿多年未见您老人家,正好借此机会,多侍奉侍奉您。我就要跟娘一块住,您不会嫌弃女儿和您的心肝外孙女吧?” 王熙凤见状,看了一眼王夫人,当即来到贾母另一边,帮衬道:“老祖宗,这都是姑太太的一片孝心呀,您可不能嫌弃。照我说呢,正好可以把西厢房收拾出来。姑太太和您的心肝儿肉住西厢房,如此便随时来这里侍奉您。” 眼见贾母神色有所松动,王熙凤又灵机一动,笑道:“再者,听说姨妈家的宝丫头,那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想必这次宫中大选必能中。咱们府里前两年已经出了大姑娘这个女官了,若是今年宝丫头也入选了,也算是咱们府上出去的。” “依照宝丫头的相貌才情,将来肯定也能做个女官。到时候咱们府里可就是‘一门双女官’的佳话了。” 贾母起初还有些芥蒂,但越听王熙凤的话,越觉得大有道理,尤其是说到“一门双女官”的时候,贾母更是又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咱们贾家自大玄开国,便是一门双公的显赫。这要是再来个‘一门双女官’,也算是一桩美谈了。” 贾母说到此处,顿时点头笑道:“凤丫头,就依了你和太太的法子,一定要仔细收拾梨香院。待中选宫里来人后,可不能失了咱们国公府的威仪!” 对于梨香院的归属权一事,贾瑛并没有多做干涉,他想要顺势而为,生怕再次发生意想不到的惊变,那他所剩无几的先知可就没用了。 不过贾瑛也再次感受到天地大势的力量,因为算来算去,即便没有他出头,最终梨香院的归属还是薛姨妈家。 一切照旧,对此他也乐见其成,毕竟能跟林妹妹住在同一所院子里,才能更好地培养感情。 所谓日久生情。 至于,王熙凤所说的“一门双女官”之事,贾瑛实在不敢妄加评判,按照剧情大势,理论上薛宝钗应该会在此次选秀中落选。 贾瑛根据原著剧情推测,原因大概是荣国府已经有一位姑娘进宫了,这要再进一位那还了得? 所以贾瑛几乎可以肯定,王夫人或者说是薛姨妈的算盘恐怕要打不响了,说不定正因如此,弄巧成拙,这才落选。 再加上他自己先前还被敕封为“金陵侯”,当今圣上已经对贾家皇恩浩荡了,定然不会再施恩了。 否则,在旁人看来,天子也忒偏心了些! 自古以来,帝王都深谙平衡之道,又岂会任凭贾史王薛这四大家族坐大? —— 贾瑛刚才忙里偷闲,悄悄向贾探春她们打听了晴雯的消息,这才得知这位身世可怜的丫头,昨天就被关押在柴房了,至今都快一天了。 而且贾探春还隐约透露出王夫人对晴雯的不待见,甚至是厌弃,似是打算撵出去,幸好王熙凤说了句话,才拦了下来。 贾瑛心中愤然,却表面神色淡然,也知绝对不能跟王夫人硬杠,毕竟自己现在翅膀还没硬。 正自踌躇之际,贾瑛星眸一动,看了看身旁的林黛玉,顿时计上心来。 “妹妹,此次进京带了几个人来?可够使唤的?”贾瑛不动声色地问道,虽然他早知道,也就只带了雪雁一个丫头,还有一个奶娘王嬷嬷。 林黛玉不解其意,但仍旧柔柔道:“回哥哥的话,只带了雪雁和王嬷嬷。” 贾母听入耳中,当即笑道:“才两个,太少了,那雪雁小丫头片子,一脸孩子气,哪能照顾好人。” 又转身朝鸳鸯吩咐道:“鸳鸯,你这就挑几个伶俐的,除贴身掌管钗钏盥沐两个丫头外,另再找四五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头。” 鸳鸯点头称是,正要依言行事,却被贾瑛的话头拦住了。 贾瑛看了一眼王夫人,因说道:“老祖宗,您房里的人还是不要再动为好。我也想尽尽孝心。” “近日我得了一个伶俐人,叫晴雯,模样心思都是极好的。不如就放到姑妈房里……”贾瑛话还未说完,就被王夫人抢白了。 “不行,那个丫头不能留在……”王夫人刚抢过话头,没说几句就计上心来,原本愠怒的神情,登时变得和气了。 王夫人顿了顿,在众人的不解下,又话锋一转,挤出一丝笑容,道:“那丫头不能留在瑛哥儿房里,说来也巧,那丫头眉眼间跟玉儿倒是有几分相似,想来是天注定的缘分。” 说话间,王夫人来到贾敏面前,并提议道:“既如此有缘,那就依了瑛哥儿的意思,让那丫头跟着姑太太,正好跟玉儿作伴,那也是极好的。” 晴为黛影,袭为钗副。 贾瑛又重新打量着林黛玉,又想了想晴雯的模样,两人果真有些神似,尤其是风流灵巧劲,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贾敏将一切看在眼中,也料想到王夫人肯定不会安什么好心。 但又想着不就是一个区区丫头,难道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想当年,她贾敏叱咤神都时,那可是将一帮武勋子弟,甚至皇室子弟,都治的服服帖帖,岂会怵了一个黄毛丫头? 不过,王夫人话中那一句“跟玉儿作伴”,却暗含讥讽之意,似是在嘲弄她贾敏没能再生出一儿半女,使得林黛玉从小缺了玩伴。 当然,也有可能是意欲暗中揭开贾敏的伤疤,再次使其想到幼子早夭的悲惨往事。 第091章 雪雁紫鹃双双飞 贾母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在她看来,晴雯一看就是心高气傲的主,若非细细调教,想来是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丫鬟。 当目光落到林黛玉脸上时,也隐约觉得与那位只见过一面的傲娇丫头有几分神似,又想到自己这个小女儿的脾气秉性,当即心中的那点疑虑便荡然无存。 “瑛哥儿,你要对你姑妈尽孝心。老婆子我也心疼我的两个心肝儿。” 贾母看着贾瑛爽朗一笑,又转头直接朝一旁的一名二等丫鬟说道:“鹦哥,你从今儿个起,就专门侍候姑太太。” “是,老太太。”从一众丫鬟中,走出一位约莫十五岁的少女,其身着青缎子掐牙子背心,下面穿水绿裙子,相貌姣好,明眸有神。 这位叫“鹦哥”的丫鬟,先是朝贾母拜了拜,然后这才来至贾敏面前,行过礼后,不卑不亢地说道:“鹦哥见过姑太太,见过林姑娘。” 贾瑛见状,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毕竟原著中鹦哥便是跟了林黛玉的。 “鹦哥,既然你跟了姑太太,依我看,还需得改个名儿才好。”贾瑛突然意识到,这个“鹦哥”跟自己的称呼“瑛哥儿”,似乎有些混淆不清,还是赶紧改掉才是。 而且还能早日成就大名鼎鼎的“慧紫鹃”! 闻言后,史湘云和贾探春互望一眼,都抿嘴笑了笑。 贾探春因笑道:“二哥哥又是给林姐姐取表字,又要给别人改名儿,看来今天你又犯了杜撰的性子。” 史湘云哈哈一笑,看了看林黛玉身旁的雪雁,道:“人家叫雪雁,我倒要看看,爱哥哥能取个什么贴切的名儿?” “这有何难?”贾瑛星眸一动,目光在雪雁和鹦哥身上游曳一圈后,佯作沉思半晌,这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在众人注目中,贾瑛缓缓说道:“有了,一个叫雪雁,那另一个不如就叫紫鹃。” 林黛玉一听,秋水微漾,下一刻浅浅梨涡浮现,笑道:“雪对紫,雁对鹃。鸿雁传书,杜鹃啼情,果然取的妙,哥哥怎么取的这样好呢?” 史湘云美眸一转,看了看贾瑛,又把目光落到林黛玉身上,轻声嘀咕带道:“雪雁杜鹃双双飞,这是个好彩头,将来林姐姐肯定能‘比翼双飞’的林姐……” 那个“夫”字没说出口,就被贾探春捂住了嘴,同时岔开话题,说道:“二哥哥最会取名的,而且还喜化用诗词,‘花气袭人知骤暖’‘麝月重轮三五夜’,都是二哥哥所赐。” 林黛玉倒是也猜到史湘云话中的深意,也再次领教了这位心直口快,甚至有点“口无遮拦”的云妹妹。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即便心中有些不悦,但也不必发作,只是俏脸绯红,低首不语。 史湘云的声音倒不是很大,在场大部分人没太听清,是以也没引起多大波澜。 反而是众人眼见贾瑛和林黛玉似是都很满意“紫鹃”这个名字,自然都是连夸极好。 紫鹃也不做扭捏,当即朝贾瑛行礼称谢,道:“紫鹃多谢二爷赐名。” 就这样,姑嫂相见的修罗场,总算暂时告一段落。 而后,贾敏和林黛玉便暂时在碧纱橱那间屋子里歇息,待西厢房收拾好后,再搬过去不迟。 —— 一切安顿妥当后,贾瑛便离开荣庆堂。 一到院子里后,贾瑛的脸色便有些阴郁,因为他自己房里的三个丫鬟还被关在柴房。 他只恨自己目前无能为力,如果能早一点搬出去,或者变得再强大一些,或许就不用这么处处看人眼色,不用如此憋屈了! “哥哥,等等我。”贾瑛刚下了荣庆堂的台阶,就被一道娇俏软糯的声音给喊住了。 “妹妹,一路舟车劳顿,为何不去歇息?”贾瑛回头看着一身白底绣绿萼梅百褶裙的少女,语气中藏有掩不住的怜惜。 林黛玉本来就有先天不足之症,最是怕劳累,这一点贾瑛早已知晓。 “哥哥放心,我自有分寸的,咦……”林黛玉疾步上前,没想到一个不留神,右脚踩空,身子止不住地向前倾去。 “姑娘……”身后的雪雁见状,忍不住惊呼一声,想要去拽林黛玉的手臂,结果还是慢了半拍。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贾瑛身影微动,便右手探出,早就少女扑倒前,早已拦腰挽住她的纤细腰肢。 “妹妹,还说不累?” 贾瑛虽然只比林黛玉大一岁,但身量至少高出一头多,他低头俯视少女的俏脸,再次柔声劝慰,道:“不如妹妹就听哥哥一言,暂作歇息,待稍晚些,我再带妹妹逛一逛府里。” 说着,贾瑛便微微放开林黛玉的腰肢,并不动声色地退后,但右手仍然半挽着她的皓腕。 “我不要。”林黛玉轻轻摇了摇螓首,但语气异常坚定,“你们家的台阶似乎比我们家的高一些,所以我有些不习惯,并不是身子太乏的缘故。” 林黛玉低头打量着足下的青石台阶,又在贾瑛的轻扶下,缓缓走下台阶,整个人显得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知怎地,自从遇见贾瑛后,林黛玉发现自己似是很容易摔倒,或是走路不稳,频频被人家拦腰搀扶。 一念至此,林黛玉情不自禁地霞飞双颊,并不着痕迹地用手背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后腰肢。 下了台阶后,林黛玉便对贾瑛笑道:“在船上待的时间太久了,好不容易脚踏实地了,我要多走动走动,这样对身子骨也好。哥哥你觉得呢?” 贾瑛看了一眼给了自己一记“歪头杀”的林妹妹,而且人家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那就依了妹妹。”贾瑛无奈点点头,果然“人人关心”了,怂的很自然丝滑。 “那赶快走吧!”林黛玉反手握着贾瑛的手腕,拉着他朝南边的穿堂走去。 —— 贾瑛在荣国府生活了十年了,府内的一砖一瓦,或是一草一木,他都颇为熟悉。 再加上穿越前有过节假日去各大景区旅游的丰富经验,因此贾瑛一路走来,引经据典,将荣国府的建筑格局和设计特点,都做了一番精彩纷呈的解说。 林黛玉时不时问几句疑窦之处,贾瑛立时机智解惑,两人一问一答,欢声笑语,频频传来,在沿途中,收获了不少丫鬟婆子的注目礼。 雪雁跟在二人后面,看着两人一路“撒狗粮”的情状,心底满是疑惑,以往在扬州时,林黛玉虽然也爱笑爱闹,但却从未有眼下这般欢脱俏皮。 过了荣禧堂后,林黛玉突然问道:“哥哥不是说,有位姐姐跟我有些相像么?为何我没见着她?” 贾瑛一拍额头,暗自懊恼一声,旋即说道:“差点忘了这一茬儿,走,妹妹跟我去见见晴雯。不过她眼下所在的地方,有些特殊。” 闻言,林黛玉好奇心大起,但也没多问,只是跟着在前面带路的贾瑛行去。 刚过了一个穿堂,没走几步,却对面走来两个少年。 其中一位倒是与贾瑛年龄相仿,但个头却低了些,大致跟林黛玉差不多。 而另一位也称不上少年,只能算是孩童,大约七八岁的样子。 第092章 路遇庶子二人组 一见到这一对“庶出二人组”,贾瑛的神色便有些复杂起来。 年龄大一些的自然是长房贾赦的三子贾琮,而年龄较小的,则是贾瑛的同父异母弟弟,也是贾探春的亲弟弟,贾环是也。 因为平行时空的缘故,此间世界的人设如年龄,与原著中有些不同,似乎是更加合理化了一些,也更符合真实世界的逻辑。 但人物本质的身份,还是没有多大改变。 贾琮依然是贾赦的庶出儿子,而贾环也同样是贾政的姨娘,即赵姨娘所出。 这两人关系极好,算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不过,在贾瑛看来,两人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经常在家塾胡闹,弄得掌塾贾代儒经常吹胡子瞪眼。 可以说,府里的义学之所以越发不成器,与这二人有着很大关联。 “想必这位就是林妹妹了,我是贾琮,妹妹可以叫我三哥哥或琮哥哥。”贾琮快步迎上来,一双眯缝眼,直勾勾看着林黛玉。 贾环瞪了一眼贾瑛,然后照猫画虎,朝林黛玉嘿嘿笑道:“林姐姐,我是贾环。” 说话间,尖嘴猴腮的脸色浮现一丝笑容,却让林黛玉觉得有些形容猥琐。 但林黛玉毕竟出身书香门第,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自是不便当面生出厌恶,于是只得盈盈一福,淡淡道:“见过二位。” 至于那一声“三哥哥或琮哥哥”却只当没听见,更没喊出来。 贾琮眼见这位天仙似的林妹妹,对自己二人是如此冷淡,登时脸色难看。但人家必定是贵客,只好挤出一丝笑容,殷勤道:“林妹妹要去哪里?我和环哥儿可以带路。” 说话间,贾琮瞧见林黛玉那白嫩纤细的玉指,忍不住就要伸出手去牵。 林黛玉见状,俏脸生寒,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林妹妹去哪里,用不着二位费心了,本侯自会带路。” 自始至终,贾瑛都密切关注二人的一举一动,因此他早已挡在林黛玉身前,这才生生打断了贾琮的小心思。 “本侯”二字,听在贾琮和贾环耳中,顿时令这二人原本就嫉妒的心思,更加如野草一样疯长。 “不就是向上谄媚吗?有什么好嚣张的?”贾琮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一副鄙视之态。 贾环也哼哼两声,负气说道:“你这个什么侯爷来得容易,没准儿去的更容易。我看呐,过不了几天,就可能被拿掉了!” 这话不像是贾环一个七岁稚童能说出口的,自然是赵姨娘私下里时常这般念叨,这才被贾环学了去。 对于这个道理,贾瑛又岂会不知? 贾琮乃是长房一脉,虽然是庶出,但按照原本的爵位继承关系,他可比贾瑛的顺序高很多,甚至怎么也轮不到贾瑛这个二房嫡次子。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贾琮也渐渐知道,这荣国府的爵位和爵产是分离的,而且自己长房这一脉,只能偏居一隅,空得了个爵位的名头,一点实际的好处都没有。 再加上贾琮从小失恃,贾赦又从不管教过问,这让贾琮幼小的心灵便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对于二房的人,尤其是最近出尽风头的贾瑛,贾琮算是恨得牙痒痒! —— “琮哥儿,这林姐姐也是咱们的表姐妹,凭什么他贾瑛独占着?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贾环死死瞪着贾瑛携手林黛玉而离去的背影,心底满是熊熊妒火,语气中也有藏不住的怨毒。 闻言后,贾琮一脸颓然,踢了几脚南北夹道的墙根,恹恹说道:“咽不下又能怎样?这里里外外都把他当做宝,如今又被敕封为‘金陵侯’。” 又看到贾环一副双拳暴走的模样,贾琮忍不住告诫道:“做哥哥的奉劝你一句,他可是跟太爷从小习武的,就是再有十个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趁早死了这份心!” 贾环原本是雄赳赳气昂昂,被贾琮这么一说,顿时蔫了下来,心中也不得不认同贾琮的这种说法。 “环哥儿,你也别泄气。”贾琮看着如丧家之犬的贾环,内心也不自禁自嘲一番,旋即又劝慰道,“咱们来硬的肯定不行,但你我非习武之人,他也不敢对我们动手的。” “所以,我们要智取,要学会动脑子。”贾琮拍拍贾环瘦弱的肩膀,语气上有些蛊惑,“只要咱们兄弟二人连心,迟早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被贾琮这么一激,贾环顿时脖子一样,如斗鸡一般,又重新活过来,嘿嘿笑了两声。 当下二人便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 这边厢,贾瑛一边顺手牵着林黛玉,一边向她介绍了贾琮和贾环二人的身份。 林黛玉闻言后,倒是没说什么,显然不太关心,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雪雁则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娇憨之态,愣是直接问道:“原来这位环三爷是三姑娘的胞弟呀,要是二爷没说,我是不太敢信的。” “多嘴!”林黛玉一听,哪能不知雪雁话中的讥讽之意,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姊弟俩有着云泥之别,但也断不会就这么肆无忌惮说出口。 眼见林黛玉呵斥了雪雁一句,贾瑛倒是不以为意,轻轻捏了一下林黛玉的葱白玉指,笑道:“三妹妹虽然是赵姨娘所出,但自小便是老祖宗带大的,而环哥儿却是赵姨娘屋里养出来的,因此二人性情是颇为不同。”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林黛玉顿时想起“橘生淮南”的典故,当下不禁感叹了一声。 贾瑛对这句话也感触颇深,在原著世界中,林黛玉是失恃后,孤身来京的。 而在此间平行时空中,林黛玉却是与其母贾敏一起入府,虽然同样是与外祖母相认,但两相对比之下,有着天壤之别。 最明显的区别在于,此次入府,林黛玉不但是从三间兽头大门进来的,而且起初还是在荣禧堂这种正式的场合接见的。 看来环境对同一个人的影响是举足轻重的,并且是自古皆然。 第093章 柴房遇阻麝月开 贾瑛和林黛玉手牵手,说话间,便来到柴房外面。 林黛玉对此有些疑惑,因问道:“那位姐姐是在这里吗?” 说话间,林黛玉便环顾四周,发现此处院落好像是后厨所在之地,愈发感到不解了。 “这里面的前因后果,有些复杂,容我以后再给妹妹细说详情。”贾瑛点点头,看了柴房门口把守的两个婆子一眼,“咱们先把她们放出来。” 说话间,贾瑛便走了过来,那两个婆子赶紧向贾瑛行礼请安。 “快把我房里的三个丫鬟放出来。”贾瑛摆摆手,一脸肃然地说道。 这两个婆子都是王夫人院里的,也是最得力的下人,因此这才被王夫人遣过来看守柴房。 一听贾瑛要求放人的指令,两个婆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高瘦的婆子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二爷,没有王夫人的口令,我们不敢放人,您且体谅体谅我们。” 显然,这两个婆子还不知道荣庆堂那边的事儿,贾瑛虽然心中有气,也不是不讲理的主儿。 于是,贾瑛忍住火气,淡淡道:“刚才太太去了老太太那边,已经都说好了,这晴雯要给姑太太使唤。你们赶出放人,出了事有本侯担着!” 虽然贾瑛已经被封为“金陵侯”,但府里的老人,还是习惯了叫“二爷”,一时间也没改过来,这便让某些人忘了贾瑛的新身份。 因此贾瑛这才特意说了一句“本侯”,想借此震慑住这两个婆子。 没想到,这两个婆子竟然吃了秤砣铁了心,竟然仍旧不给贾瑛面子。 另一位矮胖的婆子却说道:“请二爷在此稍候,我马上去请示下太太。” 一语未了,便下了台阶,准备朝王夫人行去。 “站住!”贾瑛一听这话,顿时火气上涌,眼看这婆子的举动,登时冷喝一声。 贾瑛冷冷直视着一前一后两个婆子,肃然道:“本侯说的话,难道你们认为不足以取信?” 不说还好,一旦话说到这儿,贾瑛就愈发感到生气,想不到连府里的婆子都敢质疑他自己的命令。 自己可是堂堂侯爷,要是被两个下人给轻视了,那还了得吗? 真真不如找一块豆腐撞死得了!真是给穿越大军丢脸! 一旁的林黛玉见状,亦是不着痕迹地颦了颦罥烟眉,显然没想到荣国府的两个婆子,竟然跟正经主子这么说话。 对此贾瑛也是有所感应的,这情形就好像带着女朋友本想耍威风,结果被当面打脸了。 “是时候重新树立自己铁血王霸之气的侯爷形象了,要不然这些下人是要翻了天了!” 贾瑛心念至此,实在不想跟这些婆子浪费口舌了。 于是直接朝柴房里头怒然冷喝道:“麝月,你们还在里面偷听作甚?要是想出来的话,现在就立刻滚出来!” 却说麝月、袭人和晴雯,三人在柴房里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也知道贾瑛是来放她们出去的,所以只是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并未出声。 麝月的性子本来就泼辣,当听到这两个婆子连贾瑛的话都敢怀疑的时候,早就气的酥盈疼了,恨不得一巴掌掴死那些个婆子。 是以,贾瑛这一句爆喝,麝月听入耳中,当真如仙音光降,她一下子从地上跃起来。 然后在袭人和晴雯的瞠目结舌中,做了一个大胆至极的举动。 柴房里的麝月,一听贾瑛的爆喝,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一手抓一扇门,终于干了先前错过而后悔的事。 柴房门外的那两个婆子,刚要说什么,却被背后传来的一道“哐当”声给惊吓到了。 实际上,柴房也就是用闩子虚掩着而已,并没有真正的上锁,毕竟是在堂堂荣国府里,还没有哪个丫鬟有胆子私自逃窜。何况还有两个精悍的婆子看守着。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两扇木门豁然被暴力拽开,门闩应声而断。 最先走出房门的,自然是俏丽莹然的麝月,她在两个婆子的怒视下,径直朝贾瑛走来。 可那两个婆子真是属驴的,竟然伸手挡住了麝月的道,并冷斥道:“小蹄子,没得太太的命令,不准出来,赶紧回去!” “哼,拿着鸡毛当令箭。”麝月手臂一挥,直接一左一右将两个婆子推倒在地,“侯爷已经说了,太太已经允诺了,你们还不依不饶,真该打!” 说话间,麝月啐了一口躺在地上的婆子们,然后便朝贾瑛走过来,双膝跪下,作出一副凄婉之状,并说道:“奴婢给侯爷丢脸了,如果侯爷要家法伺候的话,还请怜惜些。” 向来说起所谓的“家法”,只有麝月自己脸红的份,没想到这会子轮到贾瑛生出窘态了。 “你听令而行,执行到位,本侯怎会责罚与你,起来吧。”贾瑛被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弄的老脸一红,旋即轻咳一声,看了看林黛玉,眼见她并无异色,这才吩咐麝月起身。 两人说话间,袭人和晴雯也出来,朝贾瑛见了礼。 而后,贾瑛又向三女介绍了林黛玉的身份,她们也都叫了声“林姑娘”,并见礼。 三女见到林黛玉的绝世之姿后,登时都为之倾倒,都暗暗生出天下竟有这般天仙似的人物的惊叹。 贾瑛看了一眼分外憔悴的晴雯,心中陡然生出怜惜之意,毕竟要说醉花楼之事,还真跟晴雯没多大关系,完全是他自己怒发冲冠的结果。 晴雯属于殃及池鱼,或者说是背了黑锅,被王夫人当做了出气筒而已。 林黛玉的秋水眸光,自从见到晴雯后便移不开了,越看越觉得果然与自己有些相像。 贾瑛将一切看在眼里,忙为林黛玉介绍道:“妹妹,这位便是晴雯,以后就跟着你了。” 闻言后,晴雯不禁娇躯一颤,抿了抿樱唇,泪花瞬间就在眸子里泛出来。 “二爷,是不要我了吗?”虽然这么问有些无礼,但晴雯心中实在有些不舍,于是咬牙问了一句。 “这你就多心了,只是姑太太和林姑娘要在府里小住,所以才临时调你过去伺候罢了。”贾瑛眼见晴雯清泪夺眶,赶紧解释劝慰了一声。 林黛玉见状,忙上前一步,拉着晴雯的手,轻声道:“姐姐莫要多心,也谈不上伺候,只不过多找个人说话解闷罢了。”说着,便拿出自己的一块帕子,递给晴雯。 晴雯得知只是临时借调,顿时转悲为喜,又见林黛玉如此体恤下情,更心中宽慰,因拜谢道:“多谢姑娘。” 第094章 林怼怼之第二怼 柴房外。 聪慧如晴雯,也隐约猜到此事的前因后果,毕竟昨天王夫人还说要把她撵出去,此刻能留继续留在府里,肯定是贾瑛从中斡旋的结果,而且这位新来的林姑娘可能也配合帮忙了。 但晴雯没想到,刚给林黛玉行了礼,便感觉眼前一黑,同时感到浑身酸软无力,下一刻又晕了过去。 贾瑛看了一眼被麝月半抱在怀里的晴雯,眼见后者面色惨白,登时心中知晓缘由,于是吩咐道:“你们先带晴雯下去歇息吧,等她醒来后,再打发茗烟他们几个帮忙料理下丧事。” “二爷,林姑娘,那我们先退下了。”袭人冲林黛玉福了福,然后便与麝月搀扶着晴雯离开。 目送三个丫鬟离开,林黛玉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她也没想到贾瑛身边的丫鬟,不但模样都姣好,而且要么是品格娴淑,要么是英姿飒爽,要么是心思敏锐。 当贾瑛的视线放到晴雯穿着的麻衣上时,忙对林黛玉歉意一笑,解释道:“妹妹,晴雯的母亲刚刚过世,需要再缓几天,才能去你那边。” 林黛玉初见晴雯时,便见到披麻戴孝的,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此刻贾瑛如是而言,她不禁有些生出同情,因说道:“哥哥的意思,妹妹明白。这个无妨,待事情办妥了后也不迟。” 所谓事情,自然是指晴雯母亲的下葬之事了。 之后,贾瑛便带着林黛玉继续逛了逛荣国府,像是带着女朋友认亲似的,先去了珠大嫂子李纨院里,出来后又去王熙凤院逗留片刻。 “你们这一对表兄妹感情可真好,就像书生说的,真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在王熙凤的戏谑和调侃中,只把二人送到粉油大影壁后,来到南北宽夹道上,才哈哈大笑地离去。 贾瑛拉着林黛玉的手,直奔到穿堂前,才慢慢停下来。 “妹妹,可不要把凤辣子的玩笑话放在心上。”贾瑛看着霞飞双颊的林黛玉,“她呀,也没读过什么书,不知从那一段戏文听来的话,就这么信口说出来了。” 林黛玉闻言后,反而不再羞涩,只是眼波流转,直直凝视着贾瑛的星眸,气定神闲地问道:“凤姐姐说的没错呀,璧人者,乃仪容美好者也。哥哥是觉得妹妹配不上这两个字,还是觉得自愧不如?” “妹妹当然称得上是无暇璧人,当妹妹站在洛水畔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洛神光降!” 贾瑛只是在电光石火间一怔,旋即马上回过神来,并以超快的反应速度,算是机智完美地回答了林黛玉的提问,并趁机赞美了一番。 “妹妹可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眼见林黛玉面现欣然,贾瑛又补了一句。 这个林怼怼的称号,还真是名不虚传,稍不留神就被其抓住言语间的逻辑漏洞,并借机反问。 不过怼与反怼的小游戏,倒是让贾瑛食髓知味,有点欲罢不能。 “哥哥谬赞了,妹妹体弱多病,哪有什么洛神之姿?”林黛玉说到最后,一想到自己的不足之症,登时剪瞳里有些失落。 贾瑛重新牵起林黛玉的小手,宽慰道:“妹妹且放心,哥哥我有一套轻功,即便带着妹妹也能凌波渡水。哪天我与妹妹一起去洛水上游玩一番。” “好呀,我们一言为定。”林黛玉一听之后,阴郁之色渐渐敛去,扬起螓首,伸出纤纤玉指,“哥哥,那我们拉勾!” 贾瑛笑着点点头,与林黛玉拉勾,并互触大拇指,盖了个章。 —— 在贾瑛与众女说话时,那两个婆子早就连滚带爬的溜走了。两人离开厨房的院子后,直奔王夫人院,准备去告状。 待二人来到王夫人院里后,发现贾琮和贾环这二位爷们竟然在廊下直直站着,只不过二人神态萎靡,而且每个人头上还顶着个瓷碗。 于是大为好奇地二人,忙悄悄向廊下的一位丫鬟打听状况,一问之下,登时身子一哆嗦,差点没吓尿了。 原来贾琮和贾环两人在遇到贾瑛时,已经猜到后者要去救晴雯了,于是二人自以为是告黑状的机会,便来到王夫人院里,向王夫人禀告了。 没想到王夫人听完之后,先是眉头大皱,神色阴沉。 下一刻却是斥责二人造谣生非,不安好心,还说是王夫人她自己让贾瑛去柴房放人的。 贾琮和贾环没想到会有此转变,起初明明是看到王夫人已经勃然大怒了的。 最后王夫人一声令下,罚他们在廊下顶着瓷碗站立半个时辰,以示惩戒。 直到两人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人家是母子俩呀,即便是贾瑛有错,王夫人作为母亲也不会当面拆穿,自然是护犊子了。 贾环更是牢骚半天,埋怨贾琮出的是什么馊主意,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矮胖婆子看了一眼里屋正在卧榻上歇息的王夫人,低声问道:“那咱们还去跟太太说么?” “还说什么,这不是找骂?赶紧走。”高瘦婆子隔着绣帘偷偷瞄了一眼,赶紧蹑手蹑脚地离开。 —— 却说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在洛水河畔与贾敏等人分别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在岸边伫立良久,目光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往事如这川流不息的洛水,徘徊萦绕在脑海中。 此时,他早已身居高位,手握拱卫京都的军事大权,可以说连当今圣上都要忌惮他三分。 虽然当年王子腾在废太子谋反的事情中,帮了永正皇帝一把,但并不代表他就完全属于皇上的人了。 他身为武勋一脉,从宁国府贾代化手中接过京营大权,完全是因为太上皇暗中授意的。 若非如此,如此关乎京都和大内安危的要职,又岂会轮到他一个无爵之人来担任? 要知道,五军都督府那帮世袭的公侯伯爵,可是早就觊觎这个位子已久了。 …… 正当王子腾思绪繁杂时,却蓦地心神一动,因为有一丝熟悉的内功气息被他感应到了。 “师兄,还是对她念念不忘?”一道清冷的嗓音在王子腾背后响起,令面朝洛水的他,不禁神情间浮现出无奈之色。 第095章 洛水畔前尘纠葛 王子腾闻言转身过来,视线中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其身后则跟着袅娜纤巧的妙龄女子。 不是别人,正是准备下扬州,却因城外码头瞧见林如海后而折返入城的水钰,以及她的弟子秦可卿也! 秦可卿显然是第一次见到王子腾,但也曾经听水钰提起过这位荣任京营节度使的师伯,于是盈盈拜道:“可卿见过世伯。” 见状,王子腾看了一眼秦可卿,朝其点头示意,并有些赞许地说道:“师妹,你这位弟子资质不凡,是个好苗子。若悉心调教,将来在武道上的成就不亚于你我。” “武道上的成就再高又有何用?”水钰伫立凝望洛水,神情间有些自嘲,“若所遇非人,抑或造化弄人,倒头来,还不是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王子腾苦笑一声,不置可否,只是喟然叹道:“感情之事,半点勉强不来,一切还是要看缘分。若无缘,又何必强求?” 水钰嘲弄一笑,蹙眉道:“既如此,师兄何必又对她念念不忘?” 不待王子腾回答,水钰就立时神色骤冷,冷哼道:“她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这些男人都对她念念不忘?” 王子腾原本淡然从容的神情,一听到这种恨意激增的话,登时心情沉重,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师妹,林如海此次进京,干系重大,又有龙鳞卫随行,你切莫冲动行事。”王子腾对于当年的恩怨情仇,自然十分清楚,生怕水钰因爱生恨之下,对林如海痛下杀手。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王子腾不得不小心提防,毕竟他身上还领了皇命,要确保林如海在京的一切安全。 水钰冷笑一声,反问道:“林如海一死,师兄不就有机会抱得美人归了?为何反而劝着我?” “住口!”王子腾终于有些动怒,冷眼看着水钰,肃然道,“作为同门师兄,我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你,都一视同仁,你们都是我的师妹。请你永远记住这一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但我奉劝你莫要干于己不利的蠢事,你信不信今天你敢拉着林如海殉情,明天你们北静王府就会被抄家问罪!” “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你的兄长,你刚刚袭爵的侄子,难道他们的性命,你也不在乎么?” 王子腾一连串振聋发聩地质问,顿时令水钰的脸色越发惨白,藏在广袖中的手臂也有些颤抖。 最后,水钰沉吟半晌,眼神中充满哀伤,语气中有些乞求,道:“师兄,我可以不杀林如海,但此次我好不容易与他重逢。请你给我一次单独见他的机会,哪怕只要一个时辰就好!” “一个时辰太长,我最多给你一刻的时间。”王子腾眼见水钰的神情,终是有些于心不忍,只好答应了她的哀求,但在时长上极力压缩。 “多谢师兄。”水钰察觉到王子腾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当即不再讨价还价,直接凄然拜谢。 却说拜见完王子腾后,秦可卿便很有眼色的移步至两三丈开外,并有意无意地阻拦过往行人的靠近。 虽然隔着远了些,但二人说话,也没特意避着秦可卿,因此她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没想到素来严苛冷僻的师父,竟然如此痴情。 为了与林如海见面,原本目下无尘的师父,竟对王子腾苦苦哀求。 可人家林如海眼下已是有家室的人,自己师父与其私下相会,于情于理,都无甚益处。 秦可卿蹙了蹙云烟秀眉,白玉无瑕的脸颊上,有着浓浓的不解,最后还隐隐有些担心,真怕水钰情不自禁之下,做出错误的选择。 —— 贾母院,西厢房中。 贾瑛与林黛玉回来后,并没有返回自己的东厢房,反而跟着林黛玉来至西厢房内。 刚来到廊下,就看见紫鹃从屋内出来。 “紫鹃,姑太太怎么样?”贾瑛问道。 闻言,紫鹃道:“二爷,林姑娘,姑太太一切都好,刚躺了一会,才起来。不过现在看上去就是有些焦虑不安,我正要去拿一些安神香。” “那你速去速回。”贾瑛点点头,携着林黛玉步入房内。 一进屋便看到贾敏坐在厅中里间喝茶,但贾瑛一眼便瞧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连贾瑛和林黛玉来到紫檀圆桌前,贾敏都浑然不知。 贾瑛上前直接问道:“姑妈,您是不是担心姑丈?” “哪能不担心?”贾敏放下茶杯,幽幽一叹,“本来进宫面圣就已经叫人提心吊胆了,如今又多了个太上皇,岂不是雪上加霜?” 贾瑛闻言后,颇为不解,因问道:“天下盐赋,两淮居半。太上皇能叫姑丈坐镇两淮盐政达五年之久,想必是对姑丈极其信任的,所以才叫姑丈管好这个钱袋子。” “如今圣上甫登大宝,更需要用盐税充实国库,想必也要赖姑丈继续治理盐政,又岂会苛责或问罪?在侄儿看来,理应是正常的进京述职吧。” 在贾瑛看来,林如海应该是二圣眼中的香饽饽才对,所以才更加不解了。 贾敏闻言,也不好责怪贾瑛不懂“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只得解释道:“你姑丈是太上皇的人,这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当今圣上对你姑丈心存不满,意欲换上自己的人。那……” 剩余的话,贾敏没说出来,但贾瑛自然也是有所领会的。 林黛玉在旁听着,听到此处时,也禁不住有些担心了,但她忽又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忍不住问道:“哥哥,你说皇上是不是也对我爹青睐有加?否则怎会又是龙鳞卫护送,又是专门为我娘降下口谕?” 贾瑛闻言,对林黛玉点点头,并分析道:“至少皇上短时间内是不会撤换姑丈,除非寻得更合适的自己人。” 又转头对贾敏说道:“姑妈,我虽然年幼,但也读过不少关于盐政的书籍。自古以来,盐官便是贪腐舞弊的重灾区,因此都是一年一换。 而姑丈能一待就是五年,而且听说还在清除盐政积弊,打击私盐贩卖等方面都卓有成效,在任期间,每年的两淮盐税比以前增加了三成以上。” “这样的一位盐政奇才,不徇私舞弊,不中饱私囊,又能在波谲云诡的两淮整饬盐务旧弊,皇上又岂会撤换?” 贾瑛越说越觉得林如海此次大明宫之行,定然不会有撤职查办的危险,反而可能加官进爵。 第096章 林怼怼之第三怼 “哥哥说的对!娘,你这是关心则乱。”林黛玉跑到贾敏身后,贴心地替她揉了揉肩膀,并温言相慰。 贾敏神色稍缓,但仍有些担心,道:“就算皇上不会撤换你姑丈,但藏在暗中的敌人呢?先前你们也遇到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这些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姑妈,这些人你觉得是什么来路?难道是那些盐商或私盐贩子雇凶杀人?”贾瑛至今仍然搞不清楚那些人的来路。 贾敏一听这话,登时摇头苦笑道:“给朝廷的赋税是年年增加,可是恨你的姑丈的人也是与日俱增呀。我和你姑丈北上来京的事,不知消息是怎么泄密的,这一路来我们遭遇的刺杀,这十根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闻言后,贾瑛剑眉大皱,但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毕竟敌在暗我在明,看来只好找老冯和老陈帮忙查一查了。 林黛玉却想起在洛水畔遇到的王子腾,因看了一眼贾瑛,说道:“哥哥,你那位舅舅不是说要保护爹爹吗?那个人看起来身手不错的。如果有他在,想必爹爹是安全的。”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哈哈,妹妹说的对,我和姑妈都是当局者迷。”贾瑛闻言后,不禁一拍自己的额头,压根没想起来王子腾这个人。 这也不怨贾瑛,毕竟他跟王子腾这位娘舅接触甚少,似是只有寥寥数面而已。 就在贾瑛刚要说话时,却被林黛玉又怼了第二遭。 “哥哥,你刚才说,你和娘亲是当局者迷?”林黛玉故意板着脸,玉颜神情有着一丝冷冽。 贾瑛不解其意,于是顺嘴答道:“是呀,妹妹,多亏你提醒,要不然……” 说话至此,贾瑛不禁戛然而止,因为他星眸对上林妹妹的秋水瞳,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是当局者迷,难道我是旁观者清?意思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就这么置身事外,一点也不担心爹爹?”林黛玉嗔怪地横了一眼贾瑛,语气老气横秋,可俏脸上却是一副少女的无邪烂漫。 “妹妹,哥哥说错了。”贾瑛马上配合地抱拳告罪,“我和姑妈是当局者迷,妹妹则是当局者清。” 林黛玉俏脸生妍,笑道:“这还差不多,这个道理与‘橘生淮南’有些相像。” 贾瑛不禁一阵莞尔,看了看林黛玉梨涡隐现的妍丽之态,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少女白皙滑嫩的脸蛋。 “娘,你看哥哥,他又捏我我的脸了!”林黛玉一边说着,一边移动螓首躲闪,可哪里是贾瑛的对手,愣是被人家轻轻捏了几把。 吹弹可破的肌肤,就是太瘦了,看来林妹妹的不足之症,得想办法治一治。 贾敏将一切看在眼里,任凭这一对表兄妹顽闹,不知怎地,此情此景,登时心中的烦闷和担忧淡了许多。 俄顷后,贾敏一手拉着林黛玉的手,一手拉着贾瑛的手,将二人的手交叠放在自己的掌心里,笑道:“你们兄妹俩,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多亲近亲近。玉儿,你这位哥哥可是饱读诗书,你不是喜欢诗词文章么?正好跟哥哥讨教讨教。” 最后一句话,是跟林黛玉说的,不过一双别有意味的眼神,却始终不离贾瑛的脸庞。 林黛玉似是愈发习惯了母亲的促狭,一听这话后,倒是十分配合地,朝贾瑛福了福,仙音婉转地说道:“那就请哥哥不吝赐教,妹妹定会勤勉苦修,不负哥哥的教诲。” “妹妹严重了,你我应该是互相学习才对。” 贾瑛抱拳一笑,随即又道:“不过说起读书,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于是便将梅翰林被荣国府聘为西席先生的事,大致说了几句。 贾敏一听,顿觉这名字有些耳熟,沉吟半晌,终于想起来,便笑道:“这还真是有缘,这位梅翰林也是了不得,我记得当年应该是二甲第一名,跟你姑丈是同年。他肯出山,那真是难得呀!” “梅先生的确是个做学问的人。”贾瑛点头笑了笑,又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姑丈可是一甲第三的探花郎。想来与梅先生相比,这学问的功夫至少应该在伯仲之间。” 眼见贾瑛夸林如海,贾敏倒也不客气,展颜一笑,颇为自豪地说道:“你姑丈虽然只比梅翰林的科举名次高一名,但论两人金榜题名的年纪的话,你姑丈自然是更胜一筹。” 在贾瑛看来,林如海之所以能高中探花郎,定然是因为仪容外表占了优势。毕竟与林如海的儒雅清隽相比,梅翰林自然要逊色很多。 一般而言,科举殿试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探花郎通常是外在形象最佳的。 “此话怎讲?不过单论年龄而言,梅翰林是比姑丈年长很多。”贾瑛隐隐猜出缘由,但还是引导着贾敏继续讲出来。 因为贾瑛想用这种方法,分散贾敏的注意力,免得她太过于担忧林如海的安危。 “这个玉儿知道。”一直乖巧聆听的林黛玉,这个时候像个举手要强大的宝宝,她皱了皱有些发痒的瑶鼻,“我爹爹金榜题名时只有二十三岁,而且是首次赴考便中。” “玉儿说的不错。”贾敏摸了摸林黛玉的青丝,补充道,“那位梅先生是第三次赴考才高中的,估摸来算,怎么也有三十五六了。” “原来如此。”贾瑛重重点头,这才恍然大悟,并极为肯定地说道,“这么一算,果然是姑丈大人更才华惊艳些。” 林黛玉闻言歪着螓首,神情傲然,撇了撇粉唇,道:“那是自然,我爹爹可是最负盛名的江南才子。” “要不然我娘怎么会看上我爹爹!”林黛玉说话间抱着贾敏的胳膊,直往母亲怀里钻。 贾瑛看着又是傲娇,又是往娘亲怀里撒娇的林黛玉,顿时内心涌起深深的触动,这种画面太过治愈了。 不过今生今世,倒是轮到贾瑛自己孤苦伶仃了,空有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却不知生父生母是何人。 至于名义的母亲王夫人,随着年岁的增长,以及贾珠的健在,贾瑛愈发感到王夫人对自己的冷淡,似乎表面上的母慈子孝,都是装给外人看的。 对此,贾瑛当然是喜闻乐见,因为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打脸王夫人了! 第097章 众星捧月说书人 这个时候,紫鹃和雪雁端上来一些酸梅汤和点心来,于是贾瑛又主动给林黛玉和贾敏各盛了一碗,那份殷勤劲惹得林黛玉娇笑连连。 贾瑛偷偷看了一眼时辰钟,此时已经下午四时了,居然还没有林如海的消息,这让他不禁有些捉摸不透。 先前,贾瑛早已派了茗烟等小厮去大门口候着,一旦看到龙鳞卫护送林如海至宁荣街时,一定要第一时间飞快来报。 “不行,还得再想办法拖延下时间,万不可让姑妈忧心。”贾瑛暗叹一声,然后又想起一个话题。 “姑妈,您和姑丈伉俪情深,侄儿特别好奇,当年你们是如何结缘的?”贾瑛露出一副八卦好奇的模样,同时又给林黛玉抓了一把瓜子。 贾敏闻言,刚要说话,林黛玉却抢先接话,急声道:“哥哥,这个我知道,娘以前跟我讲过呢!” 贾敏当下笑道:“那今天娘就当一回听众,玉儿当一回说书人。” “那敢情好呀。”林黛玉甜甜一笑,抓了一把瓜子放到贾敏面前,“那娘就和哥哥嗑瓜子,玉儿便要说书了。” 贾瑛哈哈一笑,星眸环顾,对紫鹃和雪雁说道:“你们也歇会,咱们一起给林大说书人捧捧场。” 话音甫落,便听到外间传来史湘云的声音。 “谁是说书人?让我们也听听。”绣帘掀开后,史湘云疾步而来,后面跟着的是三春姐妹。 贾瑛起身,迎了上去,笑道:“你们来的可巧了,林妹妹要说书了。快,一起坐下。” 说话间,三春姐妹和史湘云便搬了几个绣墩,将林黛玉围在中央,准备凝神聆听。 眼见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林黛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抿了抿粉唇,神色间有些局促。 贾敏见状,当即拍拍女儿的香肩,鼓励道:“玉儿你就大胆地说吧,为娘都不难为情,你也就别害羞了,都是自家姐妹,又没外人。” 林黛玉又看了看贾瑛,眼见对方冲自己微微一笑,她便又重拾起信心,当下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话说当年有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在路经金陵栖霞山时,眼见风光秀美,便与随从上山游玩。没想到游兴正浓时,却不巧地碰上了几个剪径贼子。” “那群贼子眼见书生文弱不堪,于是便不由分说抢了他随身携带的盘缠,而且还说要结果了他的性命,以除后患。就在那书生以为小命休矣的时候,突然从山上飞下来一位女侠。” 听到此处,史湘云忍不住问道:“那女侠是不是就是姑妈?” 贾探春也笑道:“云妹妹,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书生肯定是姑丈了。” 贾瑛眼见林黛玉刚刚酝酿起的情绪被生生打断,便轻轻弹了下史湘云的额头,佯作警告道:“云妹妹,不准打岔,否则二哥哥的‘弹指神通’可不饶你!” 史湘云捂着自己的脑门,嘟嘴冷哼道:“你的‘弹指神通’可是霸道的很,千万不要乱用。您老人家要是稍不留神,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贾惜春却小嘴嘟嘟,埋怨道:“你们都不要乱讲话了,让林姐姐赶快讲故事!” “四妹妹说的对!”贾瑛让贾惜春半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又笑道,“林妹妹,你放心,哥哥我保证维持好秩序,接下来保证每个人都不插话了。” 贾惜春年岁尚幼,那粉雕玉琢的模样,不禁令林黛玉手痒痒,于是她伸手刮了一下贾惜春的鼻头。 而后才在贾惜春的期盼中,继续说道:“却说正在千钧一发的关头,一位女侠从天而降,手中长剑寒光凛冽。只见她剑光如电掣风驰,那群贼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的头发都给削掉了大半。” 听到此处,贾惜春黑漆亮晶晶的眸子浮现一抹怕怕的神色,贾瑛忙在她耳边低语道:“四妹妹别怕,削掉的是头发。” 史湘云见状,忍不住白了一眼胆小的贾惜春,刚要再说什么,却瞧见贾瑛警告的眼神,顿时偃旗息鼓,反而是嘟了嘟嘴,皱了皱鼻子。 林黛玉环视四周,眼见众人饶有兴趣地听自己讲故事,顿时心中愈发愉悦和自信。 “那几个小贼被女侠的剑光削掉一大半头发,登时吓得面色惨白。”林黛玉说到此处,还伸出右手,捏了个剑诀,颇有几分女侠范。 “经此一吓,都不用女侠再出手,那些小贼便丢下书生的盘缠,然后磕了几个响头,落荒而逃。” “那书生自然对女侠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林黛玉的眸光落到贾敏脸上,笑道,“待看清女侠的倾颜之貌后,那书生登时就面红如血,想来是羞赧之极。” 林黛玉又道:“再后来,书生与女侠便一路乘船上京,沿途中,女侠被书生的意气风发和文采精华所吸引,而书生也钦慕女侠的巾帼英武之气,是以便暗生情愫。” “进京后,那书生金榜题名高中探花,御赐游街时,他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 听林黛玉这么一说,众人都露出羡慕之色,脑海中也顿时出现探花游街的画面。 不过除了林黛玉母女外,贾迎春、贾探春以及史湘云,她们三人都没见过林如海,所以三女的眸光都齐刷刷看下贾瑛,并以他的样貌为原型,勾勒出一幅幅神往的情景。 贾敏听到此处,顿感如昨日重现,不禁又回忆起与林如海相识、相知、相恋及艰难厮守的点点滴滴。 林黛玉顿了顿,又感叹道:“或许是天赐良缘,那书生在骑马游街时,可巧又遇到那位女侠,当时就心中爱慕难耐,并暗中发誓非这位女侠不娶!” “这话谁跟你说的?”贾敏心弦似是被触动了,忍不住问道。 闻言,林黛玉这才情知说漏了嘴,忙捂着自己的檀口,有些结巴道:“没、没有什么,谁也……没跟我说。” 贾敏见状,哪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话定然是林如海私下里跟林黛玉说的悄悄话,因为自始至终,林如都从未跟她说过这种情意绵绵的话。 看来林黛玉从父母那听到了不同的故事版本。 林黛玉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异样的贾敏,忙又继续道:“那位书生便是我爹爹,而那位女侠就近在眼前喽。” 第098章 林怼怼之第四怼 之后贾敏与林如海如何喜结连理的,林黛玉却不曾得知了,在她想来,定然是林如海与贾敏相遇后,就上门提亲,然后顺理成章地成为夫妻了。 可其中究竟又有多少悲戚和心酸,林黛玉年龄尚小,却不曾得知了,父母自然也未主动提起过。 却说林黛玉的话音甫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贾敏,一双双眸子里都泛起亮光,有好奇、钦佩、羡慕等等。 史湘云更是主动拉着贾敏的臂弯,央求道:“姑妈,能教教我那几招削掉头发的剑法么?” “云妹妹,休得胡说!”贾探春嗔怪地看了一眼史湘云,人家好端端地绝招,却被她如此形容,当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云儿,是吧?”贾敏对这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一见面就生出好感,“此剑招乃本门不传之秘,需得加入我栖霞派才可修炼。” 史湘云于是顺杆往上爬,嘻嘻笑道:“那就请姑妈收我入门吧!” 说话间,史湘云就直接后退一步,然后朝贾敏跪下,看样子这就要行拜师之礼了。 贾敏没想到史湘云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当即是哭笑不得,忙扶史湘云起来,并说道:“我虽为栖霞派的长老,但这些年来,却一直未寻得衣钵传人。” 又上下摸摸史湘云的骨相,然后点头欣喜道:“云儿骨骼清奇,的确是个习武的好苗子。那我今日就做主,先收你为记名弟子,待他日回到本派后,再转为正式弟子。” 见状,贾探春也有所意动,但毕竟不如史湘云那么勇猛,只是明媚的眸子露出艳羡之色。 贾瑛自是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直接开口道:“姑妈,三妹妹打小也跟我练过拳脚,底子还是不错的。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不如姑妈也一块收为弟子?” 这话刚说完,林黛玉先是不乐意,嗔怪道:“哥哥,你怎么能说云妹妹和三妹妹是羊呢?” 闻言,史湘云和贾探春也是佯作生气齐齐朝贾瑛看来。 贾瑛并不畏惧,反而是一脸淡定,笑道:“三妹妹和云妹妹都是属羊的,我说她们是两只羊,难道不对么?” 说罢,贾瑛心底乐开了花,自从给林黛玉取了林怼怼的外号后,已经被连怼了两次了,此刻终于能扳回一局! 不过下一刻,贾瑛就知道什么是“乐极生悲”。 “好哥哥,我也是属羊的。这屋里岂不是有三只羊?哼,你这匹马待在我们羊群里是什么个意思?”林黛玉说这些话,先是吴侬软语,到最后又是秋水横波,傲娇无限。 贾瑛比她们这三只羊大了一岁,也的确是马属相。 对于林黛玉的诘问,贾瑛不置可否,反而是计上心来,笑道:“此情此景,我想出来一个谜面。你们谁要是猜出来了,我自有奖赏。” 怀中的贾惜春扬起小脑袋,急切问道:“我最喜欢猜谜语了,二哥哥快说。” “猜谜语倒是好玩,不过奖赏就算了,姐妹们又不缺什么。”原本观之不语的贾迎春,登时也来了兴趣,不过否决了奖赏的提议。 林黛玉笑道:“二姐姐说的极是,不过既然是猜谜语,那自然还得有个彩头。” “不如这样,如果我们要是谁猜对了,你就谁一声好姐姐。”林黛玉眼波一动,想出来一个彩头。 史湘云一听,倒是觉得好玩,不过又问道:“那如果我们都猜不出来呢?” 贾瑛立时点头笑道:“对呀,既然是彩头,那就得有输有赢。林妹妹快说说,倘若你们都猜不出来,又该怎么办?” 贾探春会心一笑,立即凑趣道:“那自然是同理,倘若我们猜不出来,也是叫你一声好哥哥了。” “好,那就一言……”贾瑛闻言,没做多想就应承了,可话说到一半,才想起其中有诈! “哈哈,一言为定!”史湘云喜得连连拍手,众人眼看从小心智如妖的贾瑛,能如此吃瘪,自然是“大快人心”。 “不行,绝对不行。”贾瑛心中莞尔,嘴上却高声抗议,“我刚才想说的是‘一言以蔽之’,这种彩头不公平,你们几个本来就叫我哥哥的。” 贾探春笑道:“为何不行?我们平时叫你‘二哥哥’的,可从没有叫过‘好哥哥’呢!这‘好’字,还是二哥哥你挑起的呐。” 听及此处,林黛玉却摇了摇螓首,美眸中闪过一丝慧黠,笑道:“真真是不行。你们听我说,二哥哥素日称呼我们几个是‘妹妹’,因为输了彩头,才叫一声‘好姐姐’的,这是身份上的反差。” “依这个理儿,我们若是输了彩头,也应该在称呼有个反差才对嘛。”林黛玉盈盈一笑,歪着螓首,故作懵懂。 史湘云闻言,又喜的连连拍手,道:“身份反差,那我们应该叫一声‘好弟弟’才对!” 一语未了,史湘云先自己禁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时候,连心有隐忧的贾敏,也是笑出声来,直到此时,她才被这群小家伙的欢快气氛感染,神情间也着实轻松了许多,至少心里那根弦,不再是紧绷着了。 还以为林妹妹说“不行”,是为了帮助自己,结果后面还藏着更深的“阴谋”。 看来林妹妹还是三句不离林怼怼的本质,这套路太深了! 贾瑛正了正色,在众人注视下,竟然拉住林黛玉的柔荑,唱了起来,道:“林妹妹,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这几句歌词虽然很白话,但旋律还是有点意思的,所以最后还惹得怀中的贾惜春跟着哼了起来。 可林怼怼依旧不领情,反而是颦了颦罥烟眉,板着小脸,说道:“哥哥这话,妹妹只能敬谢不(敏)了,你我今日才第一天相识,妹妹何德何能,能温暖了哥哥的四季?” 贾瑛一听这话,就知道林黛玉因避讳母亲贾敏的“敏”字,故而不说。但又听到后半句的怼人之语,贾瑛就又是欲哭无泪。 与其叫“好弟弟”,还不如叫“小鲜肉”呢! 也是在此时,贾瑛看了一眼俏皮慧黠的林黛玉,无不感慨地说道:“林妹妹,真真你就是我命中的‘魔星’,我是彻底服了你了,而且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不过这也是本侯自找的,不该给你取‘怼怼’的表字,就这么不到一天的功夫,粗粗一算,林妹妹都怼了我四次了!”贾瑛伸出四根手指头,一副被林黛玉打败的神情。 第099章 加衔兰台寺少卿 这个时候,贾迎春表现出姐姐的范儿来,立即解围,说道:“好了,大家先别纠结这个彩头了,还是让瑛哥儿出谜面吧。” “谨遵二姐姐之命!”贾瑛冲贾迎春抱拳,然后这才开口说道,“我这个谜面很简单,一只羊蹲错了羊圈,打一成语。” 贾惜春闻言,好奇问道:“二哥哥,为什么是一只羊蹲错了?咱们这里有三只羊,到底是哪一只蹲错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贾瑛被这话又吓得一个激灵,“我说的其他地方的羊,并不是说在场的诸位。哎呀,大家不要纠结这些细节,赶快猜一猜。” 林黛玉、史湘云及贾探春三人都是戏谑地瞄了一眼“贾怂怂”。 不过随后就被贾瑛出的谜面给吸引,都在细细思量。 史湘云当下嘀咕道:“什么成语会说羊圈呢?亡羊补牢?好像也不对……” “歧路亡羊?”贾探春琢磨了半天,仍不解其意,只能说了一个大致相似的。 贾瑛摇头笑道:“歧路亡羊是指因岔路太多无法追寻而丢失了羊,并不是一只羊蹲错了!” 又转头冲林黛玉得意一笑,促狭道:“林妹妹想得如何?这猜谜语总得有个期限吧?” “四妹妹,你来数十个数,要是三位姐姐猜不出来,咱们就赢了。”贾瑛低头对怀中的贾惜春说道。 “一、二、三……”贾惜春听令而行,刚数到“三”时,却被林黛玉打断了。 “这有何难,三妹妹、云妹妹,你们别被他带偏了。”林黛玉娇哼一声,胸有成竹,“这个谜面没有什么复杂的意思,无非是取巧而已,关键就在于谐音上面。” 经林黛玉这么一点拨,贾探春和史湘云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抑扬顿挫!” “如何?你这位侯爷,可愿赌服输?”林黛玉摆出胜利的姿态,拍拍贾瑛的肩膀,又美眸弯弯地刮了刮贾惜春的鼻尖。 贾迎春笑道:“不过是个顽笑,你们可别跟瑛哥儿较真了。” “二姐姐,那可不行。”贾瑛一拍胸口,“本侯既然输了,那就自然言出必行。” 言罢,贾瑛把贾惜春轻轻放在地上,霍然起身,朝贾探春作揖,笑道:“小姐姐,好。” 又微微转身,对史湘云说了同样的话。 最后才凝视林黛玉半晌,深深一揖,笑道:“林家小姐姐,请受本侯一拜。” 林黛玉早已抢先扶住贾瑛的肩膀,笑道:“免了,愿赌服输就好。” 其实贾瑛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反正在后世,“小姐姐”是一种对年轻女性的称呼,自己权当如此就好,算是自我安慰一番了。 同时看着一个个的花容月貌,心中又嘿嘿一笑道:“现在叫你们一声好姐姐,等以后在特定的时候,非要你们叫一声‘好哥哥饶了我这一遭吧,我真的不行了’!” 贾敏眼看贾瑛和林黛玉她们又闹了一会,又找个空档,回到正题上,说道:“常言道‘好事成双’,不,应该是‘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那我今天就收两位记名弟子吧。” 众人听着贾敏这个长辈都拿她们开玩笑,登时跟着笑起来。 贾探春一听,哪还不明白,立即跪下行了拜师礼。 “恭喜姑妈,恭喜两位妹妹。”贾瑛着实为贾探春和史湘云感到高兴,以前她俩也学了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也懂些基础的内功心法,但毕竟不是大派正宗的。 至于贾瑛所修炼的《太虚真经》,乃是不传之秘,而且晦涩难懂,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领悟的。 这种情况就类似于,同样都是九年义务教育,但最终的结果就是部分人高考落败,部分人考上大学,而只有极少数考上了清北。 习武也一样,都需要天赋。否则,即便是得到高深内功秘籍,终其一生无法领悟的话,倒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林如海在大明宫熙园中,好不容易在二圣面前,扛过了一场自古罕见的君臣三人奏对。 或者说,宴无好宴,也的确是一场鸿门宴。 在刚行至熙园时,太上皇便派来掌宫内监戴权,说奉了太上皇口谕,念及林如海舟车劳顿,着其沐浴更衣后,再面圣赴宴。 林如海虽百般不愿,但既有圣谕光降,又不得不从,只好在一帮太监的侍候下沐浴更衣。 但当林如海更衣完毕后,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机密账册已经不翼而飞了! 当下,忙问侍候的太监们,都说没看到,一应衣物都在这里,原封未动。 此行最重要的账册已经丢了,林如海不得不隐忍不发,在与二圣奏对时,只是挑拣些无关紧要的事奏报,并未谈及所谓的“盐课贪腐大案”。 从大明宫出来后,原本林如海想直接返回荣国府拜谒,却不曾想到又被另一位内相夏守忠所劫道了,说奉了当今圣上的口谕,着林如海前去皇宫的万春阁见驾。 事已至此,林如海只好坐上马车,在一众龙鳞卫的护卫下,拐至万春阁内,又与永正皇帝来了一番君臣奏对。 林如海原以为会有一场龙颜大怒的斥责,没想到圣上似是对账册丢失之事漠不关心,或是佯作不知。 只是勉力林如海要继续消除盐政的沉疴积弊,确保今年的两淮盐课,如数上缴国库。 更令林如海没想到的是,圣上还给他加了个“兰台寺少卿”的官衔。 事实上,此前林如海便是四品的“兰台寺大夫”出身,后又被太上皇钦点为两淮巡盐御史,乃从三品的官职,而这个兰台寺少卿则是正三品加衔。 这不仅是官阶升了,而且兰台寺乃是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的中央机构,也就是说林如海此后还有了监察和弹劾之权,更方便也更有权力进行盐政署理了。 离开皇宫后,林如海感觉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恍如梦境,惴惴不安、如履薄冰、受宠若惊等等词汇语境,都难以描述他今天的心路历程。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看了一眼西边的晚霞,林如海遂感觉一切都暂时过去了,他将不改初心,义无反顾地去迎接明天,去披荆斩棘,直面波云诡谲的盐务改革。 轻舒一口气后,林如海刚要准备钻入马车时,却被人叫住了。 林如海不得不退了出来,转头一看,想不到竟然是此人。 第100章 洛神阁内惊鸿轩 “见过王节帅。”林如海转身后,长深作揖,神情不卑不亢。 王子腾忙扶住,笑道:“林少卿,你我如今都是三品官员,此举王某万万不敢当。” 林如海站直身子后,抱拳恭声道:“王节帅高义,林某这一拜是专为洛水河畔的救命之恩。” “此事林少卿,更不必挂怀。”王子腾摆摆手,淡淡道,“王某既然领了皇命,自然要护佑阁下安危,此乃不负圣恩也。” “就好似林少卿,自上任两淮盐官以来,用心署理盐务,充实国库,都是为君分忧,为国尽忠。” “王节帅所言极是。”林如海再次抱拳称谢。 王子腾又道:“我与林夫人乃同门师兄妹,你我倒也不必太过见外,若不嫌弃的话,你我以表字相称如何?” “如此甚好,子腾兄。”林如海倒也没矫情,直接言道。 对于王子腾和贾敏的同门情谊,林如海也是知道一些,更知贾敏对自己是忠贞不二,所以从未怀疑,也从不在意什么。 林如海情知王子腾专门在此等候,定然不是虚言寒暄的,于是主动问道:“不知子腾兄,寻我何事?” “如海兄,照理说我不该此时叨扰的。但过两日就要离京赴任了。所以想今天做个东道,也算是为如海兄接风洗尘了。” 王子腾的这番话,倒是令林如海有些震惊。 因为王子腾所领的京营节度使的差事,可以说是贾家的自留地,正是凭借这个关键位置,贾家才能在“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中位处核心,才能在大玄整个武勋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上一任京营节度使贾代化,在卸任之后,好不容易将这个位子转交给与贾府有姻亲的王子腾。 目的就是要继续把持着这个能拱卫京师的位子,从而确保富贵延绵,逃脱那“五世而斩”的豪门宿命。 对于林如海的神情变化,王子腾自然明白,因说道:“如海兄,此处并非叙话之地,我在洛神阁摆了一桌,不如我们去那里详谈。” 正在此时,龙鳞卫百户高奎赶了过来,见礼之后,直言道:“节帅,林御史,末将奉了圣上口谕,林御史在京期间,末将要寸步不离,保护林大人的安全。” 王子腾淡淡问道:“林少卿与我在一起,何人敢来?” “这……”高奎一听之下,顿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因为的确如王子腾所言,凭借人家军中第一高手的身份,何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林如海见状,便开口道:“子腾兄,这位将军也是职责所在,不如就一起去。你看可好?” 王子腾闻言,沉吟片刻,便点头同意道:“你小子可以跟着去,但你和你的人守在洛神阁楼下即可,就不必上去了,省得吓到普通食客。” 高奎眼见如此,也只好答应了,于是王子腾与林如海进入马车,并在一众龙鳞卫的护送下,驶向洛神阁。 洛神阁本来就是洛水河畔最为有名的酒楼,几乎时时都是人头攒动,门庭若市。 但王子腾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自然就能临时弄了一个雅间出来。 龙鳞卫在整个京都,也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往往代表着天子威仪。 当高奎所率的一队龙鳞卫御马来至洛神阁所在的霁月大道时,原本人流如织的街道上,都情不自禁地纷纷让出路来,以便龙鳞卫众骑通过。 洛神阁的老板,人称韩阁主,他已经等候多时,待看见威势赫赫的龙鳞卫出现后,不禁骇然心惊,但又眼见从马车内出来的王子腾后,悬着的心顿时落地了。 “王节帅,您这是……”韩阁主赶紧迎上去,作揖见礼。 王子腾忙介绍道:“这位便是我要宴请的贵客,韩阁主,前面带路吧。”并未多言,更不曾透露林如海的身份。 韩阁主眼中的精明一闪而过,忙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赶紧前面引路,直接上了三楼东北角的一处雅间内。 林如海看了一眼名为“惊鸿轩”的秀雅题字,然后与王子腾步入房内。 分主宾落座后,王子腾更是笑道:“如海兄,我适才已经派人去给荣国府那边给林夫人捎信了,所以你且放宽心,我们可以把酒言欢。” “多谢子腾兄体谅。”林如海的确怕贾敏心中挂念,但自是不便与外人直言,没想到此人倒是考虑周全,早已先做了打算。 据说王子腾当年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还算是一名儒将,想不到心思如此缜密。 王子腾笑道:“如海兄与林夫人是伉俪情深,这些都是尽人皆知的事。所以在下就自作主张了,还请如海兄莫要怪我多事才好。” 面带微笑的说着林氏夫妇的事,可只有王子腾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是如何的伤痛。 但王子腾又想起水钰的苦苦哀求,心又软了下来。 “哪里哪里,在下感谢还来不及。”林如海颔首称谢。 两人坐定后,很快就有韩阁主亲自出面,一溜招牌菜麻利地摆上桌来。 王子腾亲自为林如海斟了一杯酒,与其碰杯,一饮而尽后,又说了些客套话。 而后为了能吸引林如海的注意,王子腾又主动提起自己离京外任之事。 “如海兄,实不相瞒,京营节度使那个位子,在下是不得不让出来。”王子腾当下也没有绕弯子,直接挑明了说。 林如海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地问道:“子腾兄,何出此言?” 王子腾先是沉重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说道:“自从上一任北静王病逝后,北元鞑虏寇边频仍,时常劫掠边塞,致使边塞九州战火不断,民不聊生。” “而九边将士已被北元骑兵吓破了胆,面对劲敌,竟不战而逃。圣上得知后,龙颜大怒。所以这才急急派我为‘九省统制’,以便代天巡狩,查边靖绥。” “原来如此,我在扬州时,对于鞑虏寇边之事也有所耳闻。只可惜当年未曾尽收幽云十六州,否则也不会……”林如海说起此事,顿时心中颇为遗憾。 当年玄太祖派宁荣二公攻克元大都,燕云十六州得以重新并入汉人势力范围。但到了太上皇的熙文一朝,北元鞑虏卷土重来,一举夺回幽云十六州。 太上皇闻之后,极为震怒,要知道幽云十六州好不容易从外族手中夺回来的,这要是丢了的话,真的是愧对列祖列宗。 于是太上皇御驾亲征五次,每次都有第二代荣国公贾代善陪同,但最终也只是收回了九州,尚有七州还在北元手中。 在最后一次御驾亲征中,太上皇因连年征战,旧病复发,险些命丧边境,最后只能因龙体欠恙不得不撤军。 “天下憾事甚多,又岂能事事尽人如意?”正当林如海喟然长叹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但想起来此人的身份话,林如海面色大变,当下便要起身离去。 第101章 说隐情思念更浓 话音未落,惊鸿轩的门便被推开,有一丽人翩然而入。 “如海兄,切莫着急,这菜都还没上。”王子腾眼见林如海要离席而去,不得不轻轻扣住他的手腕,并开口挽留。 王子腾何等内力,即便没有使劲,林如海也无法抗拒起身。 见状,林如海只得落座,但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对于来人也不看一眼。 至此,林如海当即明白过来,原来王子腾这顿东道儿,也是筵无好筵会无好会。 其目的已经是昭然若揭,八成是为了安排他自己与这个女人见面。 水钰虽然一开口便是冷言冷语,但一进入房内后,一双幽怨的眸子落到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儒雅男子身上,登时心绪涌动如潮,一腔恨意消散了大半。 “如海,你这些年还好吗?”水钰来到林如海身旁落座,话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略带紧张地问了一句。 此时,王子腾起身,冲林如海歉意一笑,道:“如海兄,我这个师妹苦苦哀求,我这个做师兄的也是没法子,但我只应承了一刻的时间,届时我自会送如海兄返回荣国府。” “烦请如海兄莫要责怪,不管如何,你们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好了,你们故人重逢,我就不便叨扰。” 说话间,便离开惊鸿轩,房内只留下这恩怨难明的一男一女。 房内突然安静下来,林如海顿了顿,面色平淡地说道:“水姑娘,我今日就算是代内子来见你,你有何指教,还请速速说来。今日我和敏儿初到京都,还未向岳母大人请安……” “够了!”水钰原本羞赧激动的神情,被林如海这么一番饱含深意的话语,刺激地怒气填膺,以至于林如海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尖叫呵斥。 水钰因愤怒而使得秀气的容颜有些狰狞,她冲林如海质问道:“为什么?当年我和她是同时遇见你的,又都一路坐船北上的,为什么你对她念念不忘,却对我置若罔闻?” 闻言,林如海终于抬起头,当目光移到水钰那张韶华不再的容颜上时,神情间终是出现一抹无奈。 “水姑娘,难道你至今还不明白吗?男女之间想要白头偕老,除了冥冥之中的缘分外,最重要的还是两情相悦。” “当年在栖霞山下,我险些命丧贼人之手,是令师妹,也就是拙荆仗义出手相救,我才捡回一条小命。” “当时你与她是一同而来的,为什么你不出手?这就隐隐说明你的性情比较淡漠孤傲,而令师妹则是侠肝义胆,巾帼不让须眉。” “而且后来你眼见令师妹放走了那几个贼子,你便心中不忿,或者比拼之心作怪,所以还当场一剑斩杀了贼人。他们虽然行为不端,但也罪不至死。” “再后来,我们三人虽是一路北上的,但令师妹与我常在甲板上对月抒怀,星夜畅谈,而你只是在一旁参悟武功秘籍,或擦拭宝剑。” “所以我与令师妹因情投意合才最终走到一起,内子更是为了我,不惜与荣国府闹翻,甚至被逐出家门。” “试问你身为北静王府的千金小姐,如果令尊不同意这门婚事,你会为了我众叛亲离么?” 林如海彷佛瞬间话匣子被打开,肺腑之情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将这些年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都抖了出来。 越说到最后,林如海对贾敏的思念越深,因为这个直爽率真的女子,为了他自己,真的是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就连荣国公贾代善薨逝,贾敏都未能回家祭奠。 理由也很简单直接,因为那时候正是杀机四起的危险关头,一旦贾敏离开扬州,他林如海就随时有性命之忧! 贾敏之所以能震慑暗中的敌人,一方面是其剑术超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荣国府的煊赫威势。 水钰被林如海的这番话给彻底镇住了,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最后得到的答案,令她心如死灰,瞬间全身的力气彷佛被掏空了。 “是啊,即便是我与他两情相悦,我父王万一反对这门亲事呢?到时候自己又当如何?是否也有勇气与王府决裂?” 水钰扪心自问,没有结果,或者说她连承认“做不到”的勇气都没有! 林如海将她的一切神情变化,都看在眼中,也大致猜到她的所思所想。 “水姑娘想必心中已有答案了。所以切莫再说林某有负于你,或者亏欠与你。实在是我们的性情就决定了今天的结果。即便没有内子,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时也命也!” 林如海说话间,长身而起,最后开门离去。 从水钰进来,到林如海离开,拢共才不到半刻的功夫。 “多谢子腾兄盛情,适才一番话,不禁思念拙荆更甚,故恕在下失陪了。”林如海抱了抱拳,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王子腾看着林如海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才转身回到房内。 “师妹,他说的没错。你和他之间,即便没有小师妹,也终难修成正果。师兄再奉劝你一句,这么多年了,也该有所了结了,就让这些前尘往事,烟消云散吧!” 王子腾卓立于窗边,极目眺望川流不息的洛水,这番话似是在说给水钰听,实则也再告诫自己。 “师妹,作为世兄再奉劝你一句,韶华如梦,转眼就是白头,切莫再执念情网彀中。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王子腾喟然长叹一声,然后离开惊鸿轩。 直到王子腾离开半晌后,水钰才回过神来,刚才听完林如海的发问后,她彷佛陷入冥冥不见天日的泥潭中。 “我这些年难道真的错了?这就是痴心错付么?”水钰瘫坐在椅子上,双眸空洞失神,只是盯着房内的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久久不语。 却说刚到楼梯口,王子腾便遇见头戴斗笠、身姿袅娜的秦可卿。 “师伯,我师父……她没事吧?”面对这位不管是身份,还是武功都远超自己的传奇人物,秦可卿不自觉第有些紧张和敬畏。 王子腾神色淡然,道:“在武学方面,你师父是屈指可数的翘楚,但在感情方面,却执念太深,伤人伤己。你往后还是多劝劝你师父。” “还有,切莫步了你师父的后尘。”王子腾说完便径直下楼,只留下一脸茫然的秦可卿。 秦可卿还未琢磨这位世伯话中的深意,便听见房内隐约传来师父的哭泣声,于是她莲步轻移,倏忽间,便掠至房门外。 一时间,秦可卿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静静候在门外,踌躇未定。 第102章 天香楼叔侄密谋 荣国府,贾母院,西厢房内。 就在贾敏亲口应承了,要收贾探春和史湘云为记名弟子时,袭人从外面进来了。 袭人一溜烟走了过来,冲贾敏行了礼,禀告道:“姑太太,刚才外头来人捎了信回来,说是舅老爷邀请姑老爷去洛神阁赴宴去了。” 舅老爷自然是指贾瑛的舅舅王子腾,而姑老爷则是贾瑛的姑丈林如海。 贾瑛闻言,因问道:“除了姑舅姥爷外,还有其他人作陪么?” 一时间,贾瑛没搞清楚王子腾这招棋是什么意思,从这个信息来看,林如海自然是已经全须全尾地离开大内了,就是不知道为何突然被王子腾拐到洛神阁了。 袭人摇摇头,答道:“这个倒是没有说,听二门上的小厮说,好像是一名龙鳞卫亲自来传话的。” 贾敏一听之下,却终于心中极是宽慰,她终于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拉着袭人的手,说道:“真是祖宗保佑,只要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呀。” “你们几个先顽着,我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太太。”说话间,贾敏就理了理妆容,然后急急出门,朝北面的荣庆堂行去。 贾敏刚走没多会,贾瑛就与众姊妹告别,然后带上长随李贵,以及四小厮离开荣国府,然后径直朝焦大家行去。 “二爷,咱们这是去焦太爷家吗?”茗烟牵着马缰绳,边走边问道。 贾瑛笑道:“就你小子聪明。一会路过老赵头那儿时,再打一葫芦好酒,外加一斤酱牛肉。” 说话间,丢给茗烟一锭银子,并神情欣然地说道:“本侯今儿心情不错,多余的银子就赏你们了。” 茗烟接住银子,嘿嘿笑道:“二爷这么高乐,难道是因为昨日在时运赌坊赢了个盆满钵满?” “茗烟,你平时不是挺机灵么?这会子到犯糊涂了?”贾瑛剑眉一挑,“区区一千两银子也值得用‘盆满钵满’?你也忒小瞧你家二爷了。” “就是就是,茗烟该掌嘴!”一旁的小厮扫红一听这话,马上眼珠子一转,“二爷肯定是因为姑太太和林姑娘来了,所以才高乐的。” 贾瑛闻言,笑道:“扫红的脑瓜今天是开窍了,都能猜中爷的心思了,当赏!” 又瞪了一眼茗烟,笑骂道:“茗烟你今儿脑子不灵光,还是把钱交给扫红,让他去买酒肉。” “二爷……”茗烟耷拉着脸,但还未说完,便被早就被跃跃欲试的扫红把银锭给抢了过来。 李贵见状,鄙夷一笑,骂道:“瞧你们那点出息,咱们家二爷可是侯爷了,以后我们都是侯爷的人,侯爷岂能亏待了我们?” 贾瑛点头笑道:“李贵说的不错,你们四个以后要勤快点,多练练拳脚,以后还指望你们跟着侯爷我建功立业呢!” 又顿了顿,吩咐道:“以后每月初十,你们四个都要进行比武,谁要了拔了头筹,本侯就赏银二两。” 茗烟道:“二爷,那要是输了怎么办?” “你小子太没志气,平时属你最懒散,你要多学学人家墨雨和锄药。”御马而行的贾瑛,听到茗烟这番很怂的话后,忍不住轻轻踢了他一脚。 不过贾瑛说的也是实话,四小厮中,墨雨和锄药虽然偏内向,话也不多,但属她们最为勤快,天赋也不错。 反而是茗烟和扫红,这两人性子比较活泼,话多人也懒散。 对此贾瑛倒也什么特别看法,每个人的天赋才能都不同,在他这儿,只要人尽其才就好。 —— 宁国府,天香楼内。 贾赦站在二楼的廊檐里,朝西一眼望过去,荣国府雄伟阔壮的院落尽收眼底。 此时,斜阳西沉,余晖洒在房顶窗棂上,一切显得那么安谧与美好。 原本荣国府的这一切都是他贾赦的,可惜现在他却只能偏居一隅,整天守着黑漆大门,没日没夜地将自己幽闭家中,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空有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却无实质性的“敕造荣国府”爵产。 自大玄开国以来,他贾赦还真真是独一份,这在历朝历代中也是罕见的。 因此,如今的贾赦已经沦为京都武勋圈,尤其是“四王八公”一系眼中的笑柄。 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因为贾赦时运不济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贾赦也倒不做他想,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可问题是,当年的逼宫之争,要不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贾赦跟着废太子,还真的是有可能成功的。 倘若如此的话,贾赦不仅能保住爵位和爵产,而且还能继续承袭荣国公的爵位,真正成为三代国公爷的千古美谈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本来保持中立的王子腾只是作壁上观,可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刻,竟然临阵倒戈,直接成为剿灭“废太子军队”的主力军。 王子腾之所以做出如此抉择,都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此人便是今天来到荣国府的贾敏。 对于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贾赦真的生不出一点血浓于水的亲情,只有刻骨铭心的恨意。 “这个贱女人,还真有脸回来,要不是她,我岂会沦落至此!” 贾赦狠狠地啐了一口,同时一拳砸在雕花棂格的栏杆上,面目有些扭曲。 “赦大叔,您这是为何?可是适才的酒菜不合心意?”贾珍从外面放水回来后,便瞧见贾赦一脸煞气地凭栏凝望,心中顿时不解。 贾赦头也不回,只是继续眺望西南方的重重院落,良久后,才若有所指地答道:“山珍海味吃了这么多年,总会腻味的。这男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还是要有权力。否则再有更多的口舌之欲,终究会厌烦。” 闻言后,贾珍顺着贾赦的目光扫了一眼荣国府那边,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但仍旧不太理解,因问道:“赦大叔是指‘敕造荣国府’的爵产么?” 不待贾赦答复,贾珍就拍着胸口,一脸豪爽地说道:“我这地儿不比西府差,赦大叔若不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经常过来与侄儿饮酒作乐,岂不美哉?” 贾赦回过头来,看着醉眼迷蒙的贾珍,此时后者潮红的脸颊还有些发肿,活脱脱一个猪头,心底闪过一丝鄙夷后,笑道:“珍哥儿的好意我自然是要受领的,这不又来你这儿蹭吃蹭喝?” “说实话,我这个嫡长子当的真是憋屈。反观珍哥儿你,年纪轻轻就袭了爵位,得了这宁国府偌大的爵产。” 贾珍今年才三十五左右,在武勋一脉中,的确是袭爵比较早的那一波了。 “我这都是托老爷子的福啊,嘿嘿,要不是当年那档子事,这种好事岂会这么快就落到我身上?”贾珍说话间,俯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望着脉脉余晖。 第103章 四小厮拜师焦大 “那档子事”这几个字,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再一次刺痛了贾赦的软肋。 同样都是“那档子事”,为什么眼下两人的结局,会如此迥然不同,可谓天然之别。 人家贾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而他贾赦则是“有心栽花花不开”。 两相对比,真真是莫大的讽刺。 “听说你前几天给蓉哥儿说了门亲事?”贾赦暂时压下心中的嫉妒,转而有意无意地开始撩拨起来。 贾珍一听之下,登时面如猪肝色,“呸”了一口,骂骂咧咧说道:“晦气,甭提了。本来是煮熟的鸭子,就这么给飞了。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姻缘’。你们西府那位侯爷倒是好得很,生生地搅黄了蓉哥儿的一段好姻缘!” “二房向来是惯会弄鬼,老的编了一个‘衔玉而诞’的噱头。”贾赦讥笑一声,“这小的真是学了精髓,这才十岁,就学会借着祖宗托梦来唬人了。” “这么点小把戏,就把珍哥儿你吓得前功尽弃了,你可真是忒有出息了。” 贾赦故意自嘲一笑,摇头道:“在整个京都里,我已经被人耻笑这么多年,倒是无所谓了。” “可珍哥儿你还不到四十,保不齐这会子早就传遍京都了,说你贾珍身为族长,竟然被一个黄口小儿,三言两语间,就被什么子虚乌有的托梦之言给唬住了,吓得都不敢给儿子提亲了。” 贾珍面色讪讪,可一想到那天晚上的宗祠牌楼大火,就心中发虚,因说道:“我倒不是怕那个什么狗屁侯爷,就是那天晚上的火起的很邪门。万一真是祖宗降下怒火,那……” “你呀,真是平日里灌黄汤灌多了。”贾赦一副气极反笑的模样,“你想想看,那小子可是得了老爷子的真传,那轻身功夫可是一绝,区区放把火又算什么?” 贾珍神色一顿,眼珠子瞪得浑圆,满脸的不敢相信,问道:“赦大叔的意思是说,那把火是那小子给放的?” “错不了,即便不是他,也是他命人这么干的。你可别忘了,焦大那老东西也是个高手!而且这两人关系好得很!”贾赦点点头,又烧了一把火。 贾珍一拍栏杆,叫骂道:“囚攮的,怪不得起火时焦大也在场,原来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 焦大家宅内。 当贾瑛一行人来到这座宅院时,茗烟急着殷勤地去敲门,结果稍稍一碰,大门就开了。 “二爷,我没使劲,这门就开了。”茗烟回头挠挠后脖颈,一脸讪讪。 贾瑛不置可否,只是越过茗烟,然后推门而入。 焦大身手不凡,想必不会是家中遭了贼,大概是常年如此。 刚到了正房台阶下,房内就传来一道半睡不醒的冷斥声。 “好小子,把酒和肉放下,人就不用进来了。” 贾瑛闻言一怔,不过随即就继续拾阶而上。 待推门时,发现有一股无形的气劲在门后顶着,以至于贾瑛无法轻易推开。 “老爷子,我不光带了酒肉,还给你带了一份大礼!”贾瑛轻笑一声。 茗烟茫然问道:“二爷,什么大礼?我怎么没看见。” 其他三小厮也是互相看看手中所提之物,不过是路过老赵酒肆沽的酒肉,哪里有什么大礼? 贾瑛没去理会小厮们的疑惑,因为他感觉到那一丝气劲消失了,于是立即推门踏入房内。 “什么大礼?”焦大从里间出来,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肩背,布满了大量的刀剑枪伤。 贾瑛的目光从那些岁月旧痕上扫视而过,似乎折射出往日战场厮杀的画面。 神情恍惚间,贾瑛都没注意到焦大的问话。 茗烟等小厮一股脑地把酒葫芦和酱牛肉,殷勤地摆放着桌子上。 当焦大随意地裹住身子的时候,贾瑛才回过神来,笑道:“老爷子,您老的觉还真多呀。” “能吃能睡,说明老头子还不老!”焦大一屁股坐到厅中的一张椅子上,瞪了一眼贾瑛,然后拔起葫芦塞子,然后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黄酒。 又乜了一眼贾瑛,道:“少糊弄老头子,究竟是什么大礼?你小子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小心我掌中无情。” 贾瑛指了指身后的四小厮,笑道:“您老这一身绝世武功,若不找个衣钵传人,岂不可惜了?” “所以我今天特来玉成此事,还一下子给您老带了四个,量大管饱,难道不算是大礼吗?”贾瑛大言不惭,嘿嘿笑着。 “传个屁的人,就这几个歪瓜裂枣的?”焦大扫了一眼四小厮,言语中充满不屑,“你还不如给我在大街上随便拉几个过来,都比这几个强!” 四小厮闻言,都是面露尴尬,尤其是内向的墨玉和锄药,更是感觉无地自容。 贾瑛被这么一抢白,并不为所动,反而是厚着脸皮笑道:“老爷子,这几个毕竟是知根知底的,而且他们一直跟着我练拳脚,都有些武学基础的,您老收他们做徒弟,可都是捡现成的。” “您老只需要随便点拨他们几手,便可造就四个江湖高手,将来呢,也能为我所用。”贾瑛说话间,便给茗烟递了个眼色。 四小厮心领神会,都先后“扑通”跪下,朝焦大磕头拜师。 焦大不置可否,却是皱眉反问道:“他们几个当真能为你所用?” 其实焦大突然被贾瑛话中的“为我所用”给点醒了,他想到他自己年事已高,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倘若随国公爷去了,这日后又有谁来辅佐贾瑛? 这几个人虽然天赋不是顶尖的,但也有两个是根骨还算凑合的,自己调教一番,还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贾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小厮,点头郑重道:“老爷子,这四人是我在府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本性质朴,断然不会是叛主之人。” 茗烟见状,立即顺杆往上爬,拜道:“请太爷放心,我等在此立誓,誓死效忠二爷,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墨雨、锄药和扫红,也连忙跟着起誓。 焦大终于正眼瞧了一眼四小厮,冷然道:“天诛地灭倒也不必,倘若你们干了对不起二爷的事,就别怪二爷不念旧情。你们二爷将来的武学成就将远超于我,追杀你们几个,那是易如反掌!” 四小厮连忙称“不敢”。 贾瑛拍手笑道:“恭喜老爷子,以后呀,他们四个就每日早晚都来您这儿,不但学武,还能帮您收拾收拾屋子,顺带还能解解闷。” 焦大吹胡子瞪眼,道:“解闷倒不必了,以后每天路过老赵头那,给我沽酒即可!” 贾瑛笑了笑,然后又继续道:“还有一事,需要劳烦老爷子。” “你小子事儿咋那么多?又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焦大瞬间脸都黑成碳了,看向贾瑛的眼神,满是不耐烦。 第104章 赦大叔煽风点火 焦大家宅内。 贾瑛眼看这脾气火爆的老头有暴走的迹象,也不敢多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讲了出来。 “请老爷子暗中保护我姑丈林如海的安危。”贾瑛当下便说了林黛玉一家三口入京的事儿,尤其是城外洛河遇袭,以及城内洛水河畔遭遇棺材截杀的经过。 焦大听完后,面色阴晴不定,最后看着贾瑛,道:“你小子还真是福大命大,要不是有你那个便宜舅舅出手,恐怕你不死也重伤。” 贾瑛也有点后怕,定了定神后,试探问道:“此事是否与虹衣教有关?不知道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姑丈他们。” 焦大顿了顿,分析道:“棺材中的人,似乎是虹衣教的人。但路边的埋伏又像是另有来头。你们当时没有细细查探过对方的身份?” 贾瑛道:“冯陈两位世兄查探过杀手的尸体,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照此看来,这些人都是早就买通的死士。” 彼时事发之后,冯紫英和陈也俊也察验杀手的身份,但没有留下丝毫线索,也不存在所谓的什么身份腰牌或是特殊纹身。 想想也是,连面貌都要隐藏了,又怎会留下辨别身份的特征呢?电视剧里面演的,纯粹是胡诌。 “加上昨晚靖武司那次,已经算是第二次暗杀与你了。虹衣教看来是盯上你这个荣国公后人了,你往后万不可大意,更不可甘冒奇险!”焦大无不忧心地嘱咐道。 贾瑛点头答应道:“您老放心,往后这几年,我就宅在府里,读书练武,修身养性。” 正如他自己所言,自从系统挂了后,顿时有种失去主角光环的感觉,也对未来充满各种不确定,还是暂时苟者比较好,待武功大成,再出去混。 “老头子我已经十几年没见过四姑娘了,你就是不说,我也不会放任不管的,毕竟按照辈分算起来,四姑娘都要叫我一声‘师叔’。” 焦大长叹一声,望了望门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光,神情间满是追忆之色。 贾瑛闻言后,却被他话中的信息量给惊着了,因问道:“老爷子,您老也是栖霞派的人?” “四姑娘的师父是我的师兄,你说呢?”焦大收回目光,说话间又低头灌了一口酒,然后撕下一块酱牛肉,大口吃起来。 贾瑛笑道:“原来如此,既然有此渊源,那就更好办啦。” “我估摸着这会子姑丈也快回来了,我就先回府了。”贾瑛冲焦大拱手后又转头吩咐道,“你们四个就留下伺候老爷子,记得先把屋里屋外收拾一遍。” “赶紧滚吧,你就是想吃饭,老头子这里也没有。”焦大扬了扬手中的牛肉,急急催着贾瑛离开。 贾瑛见状,也不再说什么,直接与长随李贵离开,留下四小厮当苦力。 —— 宁国府,天香楼内。 贾赦旧事重提,以宗祠牌楼起火之事,成功点燃贾珍对贾瑛的愤怒之火。 “珍哥儿,你再想想荣禧堂提亲之事,还有老爷子为何突然从城外赶回来,而且还这么巧地来到西府?” 贾赦心中冷笑,决定再浇点油,好让这把怒火烧得再旺一些。 这人的念头一旦起了,就容易无限联想和放大。 于是贾珍一听贾赦这番言语话,登时想起当日发生的种种细节,俄顷后,又一次砸了一拳栏杆,怒叫道:“是了,是了,这一切都说的通了。怪不得那小兔崽子能编排出那些梦话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二房搞的鬼!” “我找秦业说亲的事,我只告诉了政二叔,旁人又怎能得知?定然是政二叔提前告知了老太太,这才借着黄口小儿的嘴,来搅黄我们东府这桩姻缘!” 贾珍话说至此,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因皱眉向贾赦请教道:“可二房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那小兔崽子当真看上秦氏了?还是说政二叔心中藏奸,觊觎秦氏的美色?” 闻言后,贾赦心中鄙夷,这家伙眼里只有酒色二字。 贾赦摇摇头,笑道:“珍哥儿,你真是当局者迷。这关键的问题不在秦氏身上,即便不是秦氏,再有个什么林氏、马氏,他们一样会想办法给你搅黄?” “赦大叔,你这话说的,侄儿怎么越不明白了?虽然两府早就分了家,但宗祠还在一块儿,皆供奉宁荣二公英灵,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何以至此?” 贾珍越说越感到气愤,也很委屈。他身为贾氏族长,自问对贾母这个老太君还是尊敬孝顺的,虽不说日日请安吧,但也是隔三差五就晨昏定省,从未有过龃龉。 贾赦看了一眼四周,眼见没人后,这才轻声说道:“珍哥儿,你难道没听说过一个词,叫做‘怀璧其罪’?二房可是有二子,长子珠哥儿将来可继承荣国府的爵产,那次子呢?难道那两位就不为他做打算?” 毕竟也是武勋子弟,公侯世家,又岂会真蠢真笨? 贾珍一听这话,便豁然开朗,并脸色瞬间涨得发紫,气急道:“囚攮的,当真是狼子野心,竟然图谋我东府的家业!” 贾赦长叹一声,道:“以怨报德者,自古是屡见不鲜。珍哥儿你虽然对人家是拳拳之心、殷殷之情,但人家想的是可是如何让你们东府绝后,以便坐收渔翁之利,也算是兼祧二府了。” “想当年我这个嫡亲的哥哥,就是被人家精心算计才痛失爵产的。何况你这个同族子侄呢?所以呢,珍哥儿,你今后可要当心了,别怪做叔叔的没提醒你。前车之鉴,历历在耳呀!” 贾赦嘘声连连,惋惜绵绵,一副为贾珍忧心忡忡又关切殷殷的模样。 贾珍远远看了一眼那隐约可见的黑漆大门,又扫过宏伟的西府宅院,登时心中冷汗沁沁,万一自己死后,贾蓉再有个三长两短,又没有子嗣传承,这偌大宁国府,岂不是要落入二房之手了? 要知道宁国府这一脉可是子嗣单薄,几乎是三代单传了,如果贾蓉还不能娶妻生子,那还真是要绝后了! “赦大叔,您一定要救救侄儿呀!”贾珍神色惊惧之下,不禁当场给贾赦跪下,并讨教自救之法。 贾珍对于这位赦大叔有些了解,听说当年可是那位“废太子”的伴读和军师,不说智谋通天吧,那也是谋定而后动的主儿。 总之,在贾珍眼里,贾赦算是一个城府极深,甚至有点阴狠毒辣的角色。 “珍哥儿,起来说话,咱们都是自家人,何须这么客套?”贾赦顿了顿,这才忙扶起贾珍,“我这个做叔叔的,既然已经给你提了醒,自然是要拉你一把了。不说加官进爵吧,至少能守住祖宗留下的这份基业。” “咱们进去说话。”贾赦说完,便携着贾珍的手,步入厅内。 第105章 待归时偶遇同年 贾珍忙屏退下人,然后请贾赦坐在青缎软塌上,并斟了一杯醒酒茶。 “实不相瞒,当年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所以这些年只能贪杯寻欢,醉生梦死,这便是我的藏拙之道。要不然你叔我也活不到今天。” 贾赦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贾珍,自认为给贾珍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贾珍闻言,忙陪笑道:“自古英雄都不会计较一时的成败,侄儿始终相信,赦大叔总有一日会东山再起,重振当年宁荣二公之门楣。” “珍哥儿,你这话还真说对了。”贾赦放下茶杯,眼眸中泛起异色,“这些年,我也没闲着,一直在暗中经营。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前些天终于在一位老亲的牵线下,与忠顺王府搭上了线。” 贾珍闻言眼中闪过震惊之色,不解问道:“赦大叔,这位亲王不是咱们‘四王八公’的死对头么?你怎么……” “珍哥儿,你这话就肤浅了。”贾赦冷笑一声,“如今所谓的‘四王八公’早就是日薄西山了,当年五征鞑靼,武勋一脉几乎损失殆尽,余下的只不过是一些昏庸之辈?” “珍哥儿,你说说,如今新皇虽然荣登大宝,但忠顺亲王可是太上皇钦点的监国大臣,总理内阁事务,可谓朝阳高升,所谓的‘四王八公’又哪里算得是上人家的对头?” 贾赦说罢,眼见贾珍眼中有所意动,忙又道:“当然了,我说的昏庸之辈,并不包括珍哥儿你,在我看来,珍哥儿是践行儒家的中庸之道,更注重自我的修身养性。这份心境,是常人难以相比的。” “毕竟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好男儿可‘醒握杀人剑’,也可‘醉卧美人膝’,都是我辈应该追求的境界。” 贾珍刚才确实心中有点不舒服,但听贾赦这么一解释,顿时心中芥蒂全无,嘿嘿笑道:“赦大叔此言极正,这四书中侄儿平时就喜欢读《中庸》。” 而后又回归正题,有些担心地问道:“赦大叔,我素来与忠顺王府并无来往,侄儿这点薄产人家也瞧不上。侄儿思来想去,似乎并没有法子攀上这棵高枝儿呀。” 贾赦自信一笑,点拨道:“眼下就有个法子,只要此事办成,我就有了由头把你引见给聂长史。如此,事儿就办成了一半!” “什么法子?请赦大叔赐教。”贾珍顿时眼中精光四溢,神情为之一振。 贾赦欠身凑到贾珍耳边悄悄说道:“此事说来也简单,只需要……” 贾珍听罢,顿时眉飞色舞,拍腿笑道:“赦大叔此计甚妙,侄儿也能出口恶气!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两人当下又仔细合计了半日,愈发觉得适才密谋之事可行。 —— “哥哥,你说我爹爹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半路上被什么事给耽误了?” 林黛玉坐在垂花门内垫有蒲团的青石台阶上,右手支颐,秋水盈盈,凝视着二门外的甬道。 一旁坐在绣墩上的贾敏,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青丝,笑道:“你哥哥又不是占卜算卦的,这哪能说得准呢?” 贾瑛闻言,看了一眼母女二人,贾敏虽然话虽如此,但其眉眼间的焦急,任谁都是能看出一二的。 从焦大家返回后,贾瑛才发现林如海仍然没回来。 不过贾政和贾珠倒是已然到家,并且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就是林如海荣升“兰台寺少卿”了。 “姑丈荣升了,舅舅自然是要跟他多喝几杯,想必此刻已经在路上了。”贾瑛只好试着找些借口,以便安抚林黛玉的心。 “这样吧,我去大门外去看看,等姑丈一到街上,我就马上回来告知妹妹。” 贾瑛说罢,便给了林黛玉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走出垂花门。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真是太大了,诸如林黛玉这种未出阁的女子,一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之中的。 林黛玉目送贾瑛消失在拐角处,美眸中自然是无限的羡慕,她也是多么想去大门外去等爹爹回来。 贾瑛步至大门外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荣国府三间兽头大门上的大红灯笼,早已点亮,灯笼表面装裱的“荣国府”三个大字,映得红光熠熠。 站在两尊狮子旁边,极目远眺长阔的宁荣街,万家灯火亮起,零落点缀着夜色。 洛神居距荣国府并不是很远,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怎地姑丈还没有回来? 难道路上又遇到什么事? 王子腾的身手,贾瑛自己是见识过的,可以说是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顶级高手了,其展露出的气势,虽然风淡云轻,但恰恰是内力臻至化境,返璞归真的体现。 估摸来看,王子腾的功力恐怕早已超出焦大和贾敏很多,至少高出一个境界。 总之,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至多是被意想不到的事耽搁了。 —— 正如贾瑛所猜测的那样,却说林如海从洛神居出来后,满怀对贾敏的思念,迫切地想要返回荣国府,以便与夫人团聚。 可往往事与愿违,刚要钻入马车时,却被一位突然出现的中年文士给叫住了。 林如海闻声,回头一看,没想到竟在此遇到这位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此人正是在万春阁的那位卢先生,还有个更了不起的身份,与林如海是同科进士,而且人家还是太上皇钦点的状元。 只是这位卢先生恃才自傲,据说是得罪了当年的废太子,这才落得如今右腿残废的下场。 后幸得忠贞亲王,也就是如今的永正皇帝,在江南赈灾时偶遇,卢先生素来钦佩忠贞亲王的为人,而忠贞亲王也对这位胸中满腹韬略的状元极为赏识,尤其是当年殿试的策文,更是屡屡拜读,获益匪浅。 因此,一个是伯乐,一个是千里马,这番风云际会,便结为亦师亦友的关系,卢先生不但成功化解彼时赈灾的难题,后来也成为当今圣上潜邸时的头号谋士,也是夺嫡上位的首席智囊。 别看这位卢先生没有一官半职,却是皇上的良师益友,不但可以随意出入皇宫,而且与天子手谈对饮,简直是家常便饭。 虽着急返回荣国府,但于情于理,林如海都不能对人家置之不理,只好下车并迎上去问候。 之后,这位皇帝身边的红人,没有拉着林如海吃茶,反而是很体谅林如海归心似箭的情状,故提议同车叙旧。 不过卢先生却嘱咐车夫尽量放慢一点速度,理由是他自己身子不适,太颠簸了怕吃不消。 于是林如海与卢先生钻入车厢后,马车缓缓驶向荣国府。 第106章 如海终至荣国府 待快到宁荣街时,这位卢先生谢绝了林如海的邀请,又意味深长地说了几句,而后掀开车帘,跛行而去。 此后林如海吩咐车夫加快速度,但他自己回到车厢内后,却心情沉重,只感觉卢先生说的每一个字都有千万斤重,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这每一个字的意思,当然不可能简单地理解为卢先生的随口而谈,因为卢先生只是代人传话的,而这些字的主人,自然是当今天子! 可为什么在万春阁时不说,反而是兜个圈子,借他人之口呢? 林如海越想越觉得自己彷佛掉落了迷雾重重的深谷,真真是进退维谷了。 又想到王子腾在洛神居为他接风洗尘,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同门情谊”?究竟是巧合,还是顺水推舟,或者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 “林御史,已经到了荣国府。”就在林如海暗自思量时,马车很快便来至荣国府大门外,龙鳞卫百户高奎眼见车厢内没动静,这才出声提醒了一句。 话音未落,早已等候多时的贾瑛便迎了上来,欠欠身子,笑道:“有劳高百户了。”说着便亲自掀开车帘。 林如海听声音便知道是贾瑛来了,于是收敛起那抹阴郁之气,满面笑容地走出车厢,在贾瑛的搀扶中下车来。 “姑丈路上是遇上什么事了?让侄儿好一阵苦等。”贾瑛一眼便瞧出林如海眼底深处的忧色,当即佯作不知,尽可能以孩子气的口吻套话。 林如海笑道:“倒是没什么事,跟你舅舅喝了几杯后便想着回府了,也是赶巧了,一出洛神居便遇见了一位同年,于是便耽搁了些功夫。” “没事就好,姑丈,咱们先进去说话。”贾瑛内心一怔,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携着林如海朝三间兽头大门行去。 探花郎的同年,又岂是泛泛之辈?贾瑛心里实际上好奇得很,不过此时并非叙话的良机,只好暂时压下心头的猎奇。 李贵早就吩咐中门大开,贾瑛与林如海并肩跨入门内。 随后跟着的是一队手持龙鳞刀的甲士,威风凛凛朝府内深处行去。 不多时,问讯的贾政、贾珠和贾琏急急赶忙出来迎接,一番客套后,便并肩入内。 贾政与林如海在前面走着,而贾瑛、贾珠和贾琏三人在后面紧跟着。 贾珠是第一次见龙鳞卫的阵仗,面色有些拘谨,并时不时用余光观察龙鳞卫腰间斜跨的佩刀。 而贾琏则是满眼好奇,悄声朝贾瑛问道:“瑛哥儿,这些龙鳞卫都是护送姑丈回府的吗?” 贾瑛淡淡笑道:“姑丈身为钦命两淮巡盐御史,自然有资格出入随行龙鳞卫。不只是为了安全,也代表着天子威严。” 最后高奎率领龙鳞卫在二门外值守,而贾瑛、林如海等一行人则径直前往贾母院荣庆堂。 —— 宁国府,天香楼二层正厅内。 就在贾赦与贾政对弈时,宁国府大管家赖二匆匆忙忙赶了上来,一进门就禀道:“大老爷,老爷,西府那边传话了,说是老太太大摆筵席,一是为姑太太接风洗尘,二是庆贺姑老爷荣升了。” “姑老爷荣升?荣升什么了?”为姑太太接风洗尘,贾赦倒也不奇怪,可赖二话中的“荣升”二字却让贾赦有些不解,更有些难以置信,当然也有嫉恨心在作祟。 当年面对林如海的登门求亲,他贾赦可是第一个反对的,在他看来,林如海虽然祖上是四代列侯,但到了林如海这一代已经失了爵位,其家世根本配不上出身荣国府的贾敏。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自己正眼都瞧不上的落魄小子,如今深受皇恩,坐镇两淮巡盐的位子长达三年。 两淮巡盐御史可是从三品的官儿,再荣升岂不是正三品了? 这让贾赦的老脸往哪放? 眼下这种情况,再去参加宴席,岂不是送上门的寻不自在? 赖二作为宁国府的大管家,自然对官场的门道门儿清,当下回贾赦的话,道:“回大老爷的话,听说是兰台寺少卿,正三品的加衔。” “兰台寺少卿?”贾赦看了看怔在半空中的酒杯,顿时感觉醇酒寡然无味。 贾赦以为,即便是升官了,最多也是个金陵礼部侍郎等诸如此类的虚衔。 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敕封了“兰台寺少卿”,这是有监察百官之权的实职! 一念至此,贾赦越发感到心里膈应了,瘫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叹气道:“你去回话吧,就说我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能外出着风。待过几日大愈后,再单独为妹丈庆贺。” 赖二连连称是,又看向贾珍,后者摆手不耐烦说道:“我也不去了,就说我因脸肿的更重了,需要精心调养。” 说话间,贾珍又轻轻碰了下自己还有些红肿的脸颊,心中顿时又来气了。 “回来!”赖二刚转身却被贾珍一嗓子给叫住了。 贾珍吩咐道:“去给内院传话,请太太和蓉哥儿过去即可。” 毕竟还没有真正的撕破脸皮,素来色厉胆薄的贾珍还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于是便再三考虑,还是派尤氏和贾蓉过去做做样子。 这番鬼心思,自然是惹来贾赦一阵鄙夷,不过他也不必特意嘱咐让邢夫人和贾琏参加,毕竟都是西府的人,这会子肯定都早飞过去了。 “等一下,你顺便给赖大说一声,让贾琏带上贾琮,也算是大喜事,凑凑热闹。” 贾赦眼见赖二应声要走,便又多说了一句。 待赖二彻底离开后,贾珍一头雾水,不禁开口问道:“赦大叔,您让琮哥儿专门过去赴宴,此举有何深意?” 贾赦目光落至棋盘上,声音冷然,却面带微笑,道:“环哥儿与琮哥儿是形影不离的,这‘焦’都去了,‘孟’岂能不追之?” 说罢便落了一颗白子,彻底封死了黑子的出路。 贾珍眼见已无胜算,索性就撂下棋子,算作认输。 “赦大叔你这么说,侄儿为何更不解了?”贾珍的棋艺只是半吊子水平,也不在乎输赢,反而对贾赦话中的“焦不离孟”更感兴趣。 贾赦摇摇头,又轻笑道:“没什么解不解的,老太太不是喜欢热闹么?儿孙多了,自然高乐。” 闻言,贾珍仍是不知贾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隐约猜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当然这是对荣国府来说的,但对于贾珍和贾赦而言,肯定是幸灾乐祸了。 第107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荣国府,贾母院,荣庆堂内。 此时已经夜色渐深,院子里灯火辉煌,虽不似除夕、上元那般热闹,但也是近几个月来最热闹的两次之一了。 上次这般张灯结彩,还是贾瑛被敕封为“金陵侯”,圣旨明发,昭告中外的那一天。 一众丫鬟婆子,手捧美酒佳肴、各色糕点,如流水般穿梭于廊下、厅内,各个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因为荣国府有规矩,凡遇上庆贺喜事,都要给下人们多发一倍月钱赏银。 堂内东西两处偏厅内,各摆了两桌筵席。 东偏厅是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以及三春姐妹与史湘云,还有宁国府的代表尤氏,再加上林黛玉与贾敏,一时间满屋珠翠,映人眼目。 这边是群芳荟萃,而西偏厅那边则是荣国府一众爷们,有贾政、贾珠、贾琏、贾瑛,以及贾琮与贾环,还有今天的主角林如海。 值得一提的是,因贾敏自从出嫁后,这是首次归宁探亲,贾母特意借此机会邀请了族中的一些长辈和子侄,如代字辈的贾代儒、贾代修等,文字辈的贾敕、贾效、贾敦等,草字辈的自然少不了贾蓉和贾蔷这哥俩。 另外,贾母特意吩咐过的,都可以带夫人、子女等家眷来参加,总之贾母说了,要学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所以最终来了许多宗族子弟,荣庆堂内自然是摆不下这么多筵席,最后还是贾瑛出了个主意,直接在荣庆堂前面的院子里又摆了一排流水席,供小辈们吃喝。 —— 原来先前林如海来至荣庆堂拜见贾母后,后者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越看越觉得满意,当然不满意也不行了,毕竟两人的女儿林黛玉都这么大了。 又得知林如海加衔兰台寺少卿,贾母作为荣国府堂堂的国公夫人,自然对朝政有着敏锐的触动,当即便猜到圣上的几分心思,因此更对林如海青睐有加。 是以,不顾林如海和贾敏的谦虚客气,终于拍板决定,晚上要摆庆功宴,而且还要大办特办,若不是晚上的话,恐怕还得请几个戏班子来唱堂会。 不过贾母也说了,明日要补上。 —— 东偏厅内,贾母今天晚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原本就心情不错,再加上在王熙凤的带动下,一众亲眷极力奉承,并不乏包袱不断的逗哏与捧哏,一时间满屋笑语欢歌,偶尔还夹杂几句贾母的笑骂声。 当然也只有在贾母这儿如鱼得水的王熙凤才能独享这份尊崇。 林黛玉和贾敏,一个是贾母的心肝肉外孙女,一个最疼爱的小女儿,又是今晚筵席的角儿,自然在贾母左右邻座。 女眷们的视线,三分之一在小小年纪便姿容倾城的林黛玉身上,三分之一在风姿嫣然、雍容华贵的贾敏身上。 剩下三分之一的视线,自然是在这一对母女身上,左右徘徊。 可以说,林黛玉与贾敏的风头,甚至盖过了贾母这个荣国府的实际掌控人。 当然贾母不以为意,反而是乐见其成,毕竟这些人多半是看在贾母自己的面子上的。 原本灵动俏丽的林黛玉,此时被这么多陌生的目光注视着,甚至还会有些窃窃私语,虽然都是赞美她的玉颜无双和气质冠绝,但林黛玉难免俏脸染绯,芳心羞赧不堪。 反观其母贾敏,则是仪态万千,娴雅有度,尽显三品官夫人的气场,很从容地应对女眷们的搭话问候。 “老太太,咱们家的四姑娘与姑爷,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一位贾母辈的白发老妪,蹒跚而来,握着贾敏的手,露出仅剩下的几颗大牙,直夸不已。 搀扶老妪的那位中年妇人,轻笑一声,接话道:“要我说呀,四姑娘是巾帼不让须眉,颇有国公爷的气度,这就叫‘虎父无犬女’!” 另一位年轻的媳妇,则是打量着林黛玉,笑道:“这江南的姑娘就是长得标致,真真是钟灵毓秀、山眉水眼,恐怕这大半个江南的灵秀都落到林府了。” …… 有人欢喜有人忧。 往往欢乐是别人的,还不得不佯作欣然之态,这说的就是王夫人。 白天在此处的那场姑嫂相争,可以说不分胜负,甚至王夫人还隐约觉得自己占了一点上风,毕竟她不但化解了避而不见的“罪责”,还为薛姨妈家夺得梨香院的居住权,此外还将晴雯这个她钦定的“狐媚子”给送出去了。 可没想到这才不到半天,人家就从从三品的夫人,进阶到正三品夫人了,虽然还没诰封,但想来是早晚的事。 以往这种大宴宗族的场面里,她王夫人作为“敕造荣国府”爵产的实际掌控者,自然是宴会的焦点,被一众女眷们众星捧月,殷勤奉承。 可现在呢,虽然也有时不时过来请安问候的,但与坐在贾母左右的那对母女相比,到底冷清了一些。 总之,给王夫人的感觉就是,她自己现在还是月亮,被众星捧着。但林黛玉和贾敏可是双日悬空,试问她这个月亮,与之相比,岂不是显得暗淡了许多? 自从这场名为宗族家宴,实为贾敏归宁宴以及林如海升迁宴的宴会开始后,王夫人就老不自在了,筷子都没动几下,只是勉强挤出一副僵硬的笑脸,不时吃茶解闷。 “怎么,身子不爽利?”身旁的邢夫人偷瞄了一眼对面被贾母一左一右拉着手的林黛玉母女,若有所思地问了王夫人一句。 王夫人微微一顿,不着痕迹地搓起双指捏了捏自己的额头,蹙眉道:“儿子坐牢,我这个做娘的,又哪里睡得着?一晚上没睡,头昏脑涨的。” 话音甫落,王夫人房里一位名为金钏的丫鬟,素来心思机敏,一听之下,忙来至王夫人身后,轻柔缓慢为其推按两侧的太阳穴。 邢夫人隔着大厅的玻璃屏风,看了一眼对面的西偏厅内,说道:“这瑛哥儿也真是的,也太不省心了,明知道你这个做娘的在家里寝食难安,他倒好,一出牢房,就直奔姑妈去了。” 眼见王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邢夫人又小声嘀咕道:“咱们自家的人,自然是知道接姑妈去了。这外人或是不知情人,还以为是去接岳母大人呢!” “放屁!”王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怒气填膺,忍不住低声喝了一句,恰好厅里的气氛有些安静,因此这两个不雅的字眼,显得声音大了些,犹如一道惊雷在厅内炸开,顿时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纷纷朝王夫人这边投来。 第108章 妯娌婆媳之恩怨 荣国府,荣庆堂内。 邢夫人作为府里名义上的大太太,真的是徒有虚名,要说阖府上下,邢夫人最恨谁,无疑是王夫人了。 毕竟邢夫人好不容易在贾赦的原配逝世后才得以上位扶正的,虽然是长房的续弦,但怎么也算是正儿八经荣国府的女主人,却实际上一点好处没捞着,凭白担着大太太的名头,吃穿用度都要看王夫人的脸色。 更令邢夫人可气的是,她这个大太太几乎是府里的透明人,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在别人眼里,她如同贾赦的填房姨娘,只有一味顺从,从未有半点违背贾赦意志的时候。 还有人造谣,说邢夫人的地位,还不如二房贾政的填房赵姨娘,毕竟人家还给贾政生了一儿一女,母凭子贵,自然在别人眼里不一样。 可邢夫人自从嫁入荣国府后,肚子不争气,至今膝下未有子女。 这就导致她身为荣国府的大太太,却走到哪里都是陪衬,贾母更是对她冷言寡语,鲜有注意。 可破天荒的是,邢夫人今天发现王夫人居然也有被冷落的这一天,仅仅就因为林黛玉母女的到来, 是以,邢夫人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发挥她那颗不怎么聪明的脑袋瓜,好不容易才想出挑唆报复的法子,所以才惹得王夫人情不自禁之下,爆了一句粗口! 王夫人眼见众人都不约而同朝她这边看来,立时脸色难看,内心飞快地寻找化解之法,却一时间竟想不出来。 贾母脸上的笑容终于减了几分,虽然还是带着几分笑意,但眸中深处分明有几分怒气和警告之意,要是王夫人不给出个说得过去的缘由,贾母真想把这个不识大体的儿媳给轰出去。 当然也只是想想罢了,贾母最多也是敲打敲打,面子上的功夫还要讲究的。 与邢夫人的木讷迟钝相比,王熙凤可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眼见王夫人陷入尴尬的境地,她马上就想出为王夫人解围的招。 “太太说的极是,我这张笨嘴,该打,该打。”王熙凤站起来,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粉嫩的红唇,同时爽朗地笑了几声,声震全场,瞬间打破了刚才的死寂。 这话听起来,是因为王熙凤说了不着边际的话,所以才惹来王夫人的叱责。 至于说的是什么,就没有去深究,而且也不重要了。 一旁的李纨虽然对于刚才邢夫人与王夫人的对话,都一字不差听入耳中,但也不能说实话,当下只是配合地笑道:“凤丫头,往后这全府上下几百号人,全靠你掌家了,像发月钱这种公中大事,一分一厘都不能错,一定要再三小心才是。” 听到这话,众人自以为明白过来,原来是王夫人为发月钱的事在训斥王熙凤。 这些人也里里外外都听说了,以前王熙凤是帮着李纨管家,现在是因为李纨有孕在身,这才让王熙凤钻了空子,手握荣国府的管家大全。 更有人暗地里偷偷说,王熙凤身为王夫人的侄女,竟然比王夫人的儿媳妇还亲。 更有人说王熙凤是鸠占鹊巢,当然也有人说这荣国府的爵产本来就应该是长房一脉的,如今可谓“物归原主”,说不定是贾母在背后操作的。 总之众说纷纭,诟谇谣诼者甚多。 因此李纨这么一说,顿时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她话中的深意给吸引过去了。 李纨的话看似是在给王夫人解围,但也有心思玲珑者从话中感受出一点火气,还有一丝嘲弄。 李纨可是出身于书香世家,其父曾为国子监祭酒。而王熙凤虽出身于金陵王家,但大字不识几个,在打理家务,尤其是在看账本上,显然要比李纨有劣势。 好在经过这么一插科打诨,总算化解了王夫人的尴尬处境,大厅内又逐渐恢复了热闹的迹象。 可王夫人却一点也不轻松,反而心情愈发沉重,脑子里一直琢磨着邢夫人所说的话。 不经意间,瞅了一眼水灵俏丽的林黛玉,王夫人心头狂跳,因为她突然想起白天贾瑛面对林黛玉的那种热切劲儿,彷佛是恨不得贴上去的感觉。 这份情感甚笃的模样,难道仅仅是因为表兄妹的关系? 或许这两位少男少女是懵懵懂懂的,但那位小姑子难道就没有存这份心思? “绝对不能让他们亲上加亲,这个贱蹄子真是痴心妄想!只要有我在,是绝对不能让那个贱蹄子家的病秧子嫁入我荣国府的!绝对不行!” 王夫人摩挲着手中的佛珠串,不经意间又攥紧了几分,心底也逐渐暗暗下了决心。 正在盘算间,忽然想起自己的妹妹薛姨妈,他们一家子也快来京都了,到时候住在梨香院里,这“金玉良缘”可就水到渠成了。 可又猛然想起一件大事,这次薛姨妈家的女儿薛宝钗,此次进京是参加宫中待选的,凭着薛宝钗的品貌和才情,是有很大机会被选上的。 即便是不能聘选为妃嫔,那也可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或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如此以来,薛宝钗就长期待在宫里了,又岂能与贾瑛相见? 既不相见,那又如何日久生情? 更令王夫人难以把控的是,万一薛宝钗在宫中期间,被哪位皇子看中,纳为王妃,那岂不是白白地为别人作嫁衣裳? 毕竟“金玉良缘”的心思,王夫人等人可是从贾瑛出生就开始设计了。 一念至此,王夫人心中愈发慌张了,不经意间额头渗出一丝冷汗,心内想道:“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宝丫头入选,如今之计,看来只能找他舅舅谋划了。” 李纨因有身孕,故而没什么胃口,只是面色淡然地坐在那里。 眼见王夫人面色有些苍白,李纨忍不住问道:“太太,可是身子不爽利?不如让金钏扶您回屋早点歇息?” “是有些乏了。”王夫人闻言趁机站了起来,然后在金钏的搀扶下,朝贾母这边走了过来,准备向老太太请安好,便先行离去。 可没想到,刚走到贾母跟前,便听到一番令王夫人自己差点气得吐血的话。 更令王夫人差点一个身子不稳摔倒的是,贾母居然满口答应了! 第109章 怒火烧又怎奈何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习武之人的基本技能和职业习惯,更遑论是江湖上素有“巾帼英雄”之称的贾敏。 是以,自从荣庆堂的开宴以来,贾敏对这个一开始就对自己不怀好意的王夫人格外关注,生怕她又暗中捣鬼。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总之,表面上与贾母谈笑风生的贾敏,对于王夫人的一举一动或一言一行都了如指掌,自然也对邢夫人与王夫人之间的言语交锋都一字不差地听入耳中。 贾敏内心对这个邢夫人也是有几分鄙弃的,如此挑拨离间,还真的是不嫌荣国府后院起火? 不过说到底,贾敏又对这个邢夫人话中的内涵之意有几分兴趣。 “我这个侄儿相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小小年纪就被封为金陵侯,再加上那一身不俗的内功修为,想必将来可执掌靖武司,也算是继承国公爷的遗志了。” “玉儿虽有天香国色,但自小有不足之症,倘若将来嫁给不知根底的男子,恐怕是福祸难定。” “如果我这个做姑妈的,真的变成丈母娘,那也不是不可以的,至少能保证玉儿将来不会受苦,算是‘两全之法’了。” “这个楚老四不亏是九龙夺嫡上位的主儿,真真是老谋深算,这先是借敬献通灵宝玉而敕封瑛哥儿为金陵侯,又降下圣谕护送玉儿他爹进宫,并且还给加衔。这一切无非就是拉拢玉儿他爹,最终掌控占据天下赋税一半的两淮盐课。” 贾敏素来有个异于常人的习惯,越是喧嚣浮华,她越能静心思考,甚至能顿悟出平常忽略的小细节或难题。 因此,就在这四周莺莺燕儿的氛围中,贾敏一心两用,大脑飞速运转,过往的事宜片段,都浮现在眼前。 就在这千头万绪的时候,贾敏发现贾瑛从屏风后面过来,同时也瞧见王夫人准备起身来自己这边。 见状,贾敏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冷笑,然后朝贾母笑道:“老太太,女儿有件事想请您老人家恩准。” 贾母正在兴头上,拉着贾敏的手,笑问道:“咱们母女之间,还有什么恩准不恩准的。不过你如果想要天上的月亮,为娘可没拿本事给摘下来。” 贾母越看越觉得对不住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小女儿,也难得用开了个玩笑,同时也表明,不管贾敏有何要求,她都一律照准。 闻言后,贾敏反手握住贾母的手心,有些撒娇地说道:“玉儿自小也没个兄弟姊妹,在扬州的时候,都是独自在深闺阁楼了,平日以书籍和花草为伴,我这个做娘的每每看见都觉得心口发堵。” “自从今儿个来到府内后,与众姊妹还有瑛哥儿都相处得极好,这笑容也比平常多了些。所以女儿想着教玉儿在京都多待一阵子,不知老太太可否恩准?” “我当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原来是这个呀。”贾母伸左手摸了摸林黛玉的发丝,笑容更盛,“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一见到玉儿,就觉得是喜欢得紧,就像凤丫头说的那样,感觉像嫡亲的孙女似的。” 说到此处,贾母环视贾敏和林黛玉二人,笑道:“我之前就想着,若是玉儿能在府里多待一阵子该多好,但又怕你们舍不得,所以这个有些自私的心思就没说出来。” “如今倒好,我没好意思说出来的话,倒让你这个女儿说出来了,这就叫个那个什么词来着?”贾母情绪激动之下,有些忘词。 正在这个时候,贾瑛走了过来,当即笑着接话道:“老祖宗,这就叫母女连心,也可以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或者说,老祖宗正要瞌睡姑妈就送来了枕头!” “你这个乖孙子,还真是老祖宗肚里的蛔虫呀!”贾母听着贾瑛这一连串的词,不禁爽朗大笑。 附近的女眷们,也都被贾瑛的连环词给整笑了,一时间笑语不断。 林黛玉也掩嘴轻笑,一双莹润秋水露出熠熠目光,并投向朝自己走来的少年。只觉得贾瑛有着特殊的魅力,腹有诗书兼之旁学杂收,当真称得上是博闻强识。 虽满腹经纶,却为人并不古板,反而是风趣幽默,行事风格也是如渊渟岳峙,遇到难题更能谈笑自若,机智妙解。 所有人都在想,可只有王夫人是面色难看,藏在袖中的手,不禁又捏了捏串珠。 因为贾母的这番话,无异于表明,她已经答应了贾敏的请求,甚至可以说,是贾敏猜中了贾母的心思,故而才玉成此事! “如果这个贱蹄子再待上几天的话,老娘手上的这串珠子迟早要被捏碎!”王夫人突然脑中涌现出这么一个荒唐的想法。 不知何时,这串佛珠反而成了王夫人自我解压的工具。 贾母眼见王夫人过来,忙笑道:“你来的正是时候,玉儿要在府上多待一阵子,你这个做舅妈可要多费心照顾。要是我这个外孙女受了什么委屈,我可是要治你们两口子的罪。” 又对贾瑛说道:“你这个做哥哥的,更要多照顾妹妹,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贾瑛心中早乐开了花,于是马上欠了欠身子,笑道:“请老祖宗放心,从今以后我有了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给林妹妹。” 史湘云故意不依道:“爱哥哥,你怎地这么偏心?难道有了好吃的好玩的就不给我这个妹妹了么?” 贾探春明媚眸子更炽,笑道:“林姐姐能多待一阵子,真是太好了。云妹妹,你在这吃什么飞醋?往常你不都是明抢吗?二哥哥虽然身手比你好,哪次不是让着你的?” “云妹妹,没关系,哥哥给我后,我会分享给众位姊妹的。”林黛玉俏脸泛起浅浅的梨涡,说出的话更是极尽感染力。 因此,惹得贾探春和史湘云一左一右拉着林黛玉不妨,更是一口一个“林姐姐”叫个不停。 反观王夫人,自从听完贾母的话后,整个人就僵持在那里,根本插不上话,当然她也没想好如何是好。 贾母眼见王夫人不说话,于是笑问道:“怎么,你这个做舅母的是不太同意么?” 虽然贾母的面容上满是笑意,语气也很随和,但王夫人分明能体会到那掩藏在话中的警告之意。 第110章 再好不过的安排 在原著中,林黛玉是因为母亲贾敏病故,所以才孤身来到荣国府,并且有贾母代为抚养。 也正因如此,才能在荣国府长期居住。 如今因为贾瑛来到此间世界所引发的蝴蝶效应,致使林黛玉母女二人一同来至荣国府,情形可能会发生不同。 林黛玉是否能在荣国府常住,这是贾瑛心中一直忐忑的事。 倘若林黛玉只是跟随贾敏归宁探亲,过几天林如海面圣述职完毕后,势必要返回扬州,那么按照常理揣度,林黛玉自然也要随父母回扬州。 毕竟人家父母健全,岂能客居荣国府,长期羁留在外? 谁曾想幸运女神再次眷顾了贾瑛,先前还“杞人忧天”,这会子这个亲姑妈竟然主动提出让林黛玉多待一阵子的想法。 至于贾母想都不想就答应,那肯定是情理之中的事。 贾母与女儿贾敏分别十多年,如今刚见面就又要分离,岂不愁煞老人家? 可林黛玉留在府中多待一阵子,贾母看到林黛玉就像看到自己的女儿,更何况林黛玉本人就格外讨贾母喜欢。 当然,经历过今天的两次刺杀后,贾瑛不会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贾敏之所以这么做,想必也是为了林黛玉的人身安全。 再者,一旦回到扬州后,贾敏单纯护佑林如海一个人,也更为稳妥些。 总之,林黛玉留在荣国府,对贾母、贾敏以及贾瑛自己都有莫大的好处。 至于坏处也是有的,首当其冲的就是眼下面色阴郁的王夫人喽。 王夫人心中有什么心思,贾瑛闭着眼睛都猜得出来,无非是为了所谓的“金玉良缘”罢了。 却说贾母反问了王夫人一句话,众人的目光都移至到王夫人脸上,等待这位荣国府二号女主人的回应。 邢夫人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斜睨着王夫人,内心等着看一出好戏。 面对这种暗潮涌动,王熙凤一时间都不好插科打诨,只是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也为王夫人捏了一把汗。 贾敏趁着王夫人愣神沉思的空档,笑着拉着王夫人的手,无比亲切地说道:“好嫂子,要是不方便的话,也不打紧,我明儿个在宁荣街上置办一套院子,这样玉儿可以住在那里就行,以后呀我来京,也算有个落脚点了。” “不过呢,玉儿到底是女儿家的。一个人住到底会害怕,不如请老太太和几位姑娘也一块去小住。这样的话,院子得买大一点了。不过这更不打紧,反正林家的家产迟早都是玉儿的,这点钱也不算的什么。” 贾敏的话未说完,贾母就笑着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在府里待的太久了,正好换个新鲜的地儿,也换个心情。老婆子自小生活在江南,最喜依山傍水,敏儿我看呐,也不必买在宁荣街上,就去洛水畔置办一套。” 贾瑛哪能不明白贾敏的激将法,当即也附和道:“姑妈,我也觉得老太太的主意甚好。等我得闲了,我也去小住。” 王夫人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这要是都搬出去,荣国府成什么样子了?贾瑛与林黛玉在那院子里朝夕相处,岂不更坏事? 一时间没找到法子反驳的王夫人,不得不另辟蹊径,她立时敛去沉郁之色,反而是笑道:“都是自家的外甥女,有什么不同意的,老太太说这话,做媳妇的可不敢当。” 转即又看了看林黛玉母女,道:“我刚才想着妹丈一家三口住在西厢房也不太方便,所以就思来想去,还是先把梨香院那边腾出来,好给他们一家住。左右我那妹子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也不耽搁。” 贾母虽不知王夫人为什么又改了主意,但也觉得这样安排倒是合适,否则让女婿住在客房,也是不太妥帖。 “难为你还想的周全,那就这样定下了。”贾母左手拉着贾敏,右手握着王夫人的手,“你们姑嫂之间要多和睦相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贾敏和王夫人连连称是。 贾瑛委实没料到事情能有如此的转机,想不到姑嫂之间的斗法,竟然碰撞出眼下的这种安排,可谓再好不过了。 贾敏在时,林黛玉一家住梨香院,方便小家团聚,也便于林如海出小门应酬,等贾敏和林如海离京后,林黛玉再搬回这边的西厢房。 然后薛宝钗一家也快来了,顺理成章地入住梨香院。 如此的时间管理,贾瑛真想大呼一声“大师”! 这边心头大事已经搞定,贾瑛神清气爽地返回西偏厅。 —— 当贾瑛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发现贾政仍然在与林如海推杯换盏,并说些朝政时事,两人自相见以来,算是相谈甚欢,甚至有些相见恨晚。 当然贾瑛也隐约看得出,林如海存了几分谦让的心思,所以主动迎合贾政的话题,这才捧的贾政笑颜逐开。 贾政本来就自诩为文人雅士,本来还想着通过科举入仕呢,奈何投胎的好,朝廷直接给赐了个官,免了科考之险。 但贾政那颗骚动的风流才子之心,一直没断过,否则也不会养了那么多清客相公,如詹光、单聘等人,日常工作就是陪贾政舞文弄墨。 作为贾政的嫡长子,贾珠可是继承了贾政的文人之心。 这不自从见到林如海后,贾珠便心绪激动,他自己正在准备会试,而眼前这位姑丈,可是前科探花郎,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定能获益匪浅。 但贾珠为人生性拘谨,只是敬了林如海一杯酒后,便不再言语,只是时不时看林如海几眼,眼中炙热暗藏。 而贾政自然也是秉着“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心态,一味地与林如海对饮,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这个探花郎身上,哪会顾及到贾珠的小心思。 目睹此状,贾瑛会心一笑,找了个空闲,插话说道:“姑丈此番来京,不知还有别的公务?是否会多待些时日?” 贾政闻言,放下酒杯,极力邀请道:“妹丈若是无要紧事的话,不如多待些时日,一来你我可以谈古论今,二来呢,还能让我这个妹子多陪陪老太太,以解思念之情。” “姑丈,还有第三。”贾瑛轻生一笑,然后看向贾珠,“这第三呢,就是得闲的话,再指点大哥一二,那就再好不过了。” 贾政一听这话,登时拍大腿,笑道:“这档子事我差点忘了,亏瑛哥儿还记得。” 转头对林如海拱手道:“妹丈可是闻名天下的探花郎,若是不嫌弃的话,烦请指点指点珠哥儿。” 自从贾瑛说出那句“第三”之后,贾珠就眼神期盼地瞅着林如海,生怕人家寻个什么由头拒绝了。 对于指点贾珠科举之道的事,林如海自然是不会拒绝,不说贾珠也是他的妻侄,单说此事是由贾瑛在这个救命恩人提起来的,林如海因此更是愿意玉成此事。 于是,林如海忙谦虚道:“内兄谬赞了。不过,正如内兄所言,我倒是准备逗留几日,以成全敏儿的一片孝心。” 又看了看贾珠,点头道:“听说珠哥儿在国子监可是有名的才子,如果能一起论圣人之道,那也是人生一场快事,焉有拒绝之理?” 贾珠听了后,面色发窘,连称不敢。 “那就这么定了。”贾政高兴之下,不禁又与林如海对饮一杯,随后又皱眉道,“说来也是不凑巧,如若不是薛家要来人的话,妹丈一家子可在梨香院住下,咱们来往也方便些。” 贾瑛立时笑道:“父亲,我能说服母亲让出梨香院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贾政尚不知东偏厅发生的事,只是一听之下,觉得想要说服王夫人改口,并非易事,毕竟当年的恩怨过往,王夫人至今仍然难以释怀。 “行啊,你要是能说服太太让出梨香院,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疑惑违背朝廷法度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 兴许是贾政此刻正在心头上,也可能是本身就对这件事不抱有希望,所以贾政没做多想,就笑着应承下来。 第111章 庶子弄计巧化解 贾瑛眼见贾政满口答应了,看样子也正是在兴头上,不妨就顺势开个玩笑。 于是,贾瑛便将刚才那边东偏厅发生的事转述给贾政等人。 贾政一听之下,习惯性就想要训斥贾瑛一番,但眼见林如海在场,又是自己原先承诺的事,当即顿了顿,难得莞尔一笑,点头道:“算你小子会钻空子,说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来!” “我一时间还没想好,不若先欠着,等想好了再请父亲允准。”贾瑛卖了个关子,一脸笑嘻嘻地看着贾政。 “你这个……罢了,那等你日后想起来再说吧!”贾政硬是将“孽障”二字憋回去,并话锋一转,算是应承了贾瑛的条件。 眼见被贾政许下一张“空头支票”,贾瑛心中大定,于是起身连忙给贾政斟满酒杯。 当然林如海的酒杯,贾瑛也没落下,并且在趁机补充道:“姑丈,那梨香院乃是老太爷暮年休养之所,并另有一门通街,就走此门出入,也极为方便。” 林如海初听时,还以为是人家荣国府的后院,多有不便,一听到有单独的门通到外面街上,顿时顾虑全无,忙点头称谢。 同时对这位年仅十岁的妻侄,又心中诧异连连,单论这份心思缜密之处,就连他们这些大人都远远不及。 怪不得能在端午夜宴上,不但有胆气敬献通灵宝玉,而且还说出一番令二圣都信服的说辞,最后还得了个“金陵侯”的爵位。 这份赐爵经历,不说是后无来者吧,至少是前无古人了。 “不瞒舅兄,我仰慕国公爷已久,只可惜未能当面聆听他的教诲。如今能在国公爷休养之所小住,也算是林某的福分,更是得偿夙愿。” 林如海举杯与贾政对饮,言语间满是遗憾,神情间也有些怅然若失。 话虽如此,但林如海内心也有一丝担忧,怕贾敏触景伤情,更添对国公爷的哀思。 贾瑛见状,不免又出言劝慰了一番,更令林如海心中震惊,最后一如贾敏,竟有些岳父看女婿的心态。 贾瑛等人这一桌欢声笑语,频频推杯换盏。 但其他桌上的某些人,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贾环就是其中最为憋屈的代表。 “环哥儿,你也犯不着眼红,你我都知道,人家从小嘴皮子就活泛,在这方面自是我们不能比的。”贾琮斜睨一眼贾瑛,开口劝说着。 贾琮与贾环的一桌紧挨着贾瑛那一桌,因此将他们的谈话,基本上听得一清二楚。 “我也是姑丈的侄儿,凭什么他一个人霸占着?还有林姐姐,凭什么只跟他好?连理我都不理?”贾环撇了撇嘴,越说反而越感到委屈,说到最后,眼睛都红了。 贾琮顿了顿,有些懊恼地说道:“还能因为什么?无非就是因为咱俩是庶出罢了,所以不管是林姑丈还是林妹妹,都不正眼瞧我们一眼。” 贾环一听这个,更委屈了,泪花就那么溢出来,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为什么不是太太生的呢?” 正在此时,有一婆子端了一大碗热汤过来,在经过贾环这一桌时,贾琮似是无意间狠狠掐了一下贾环的后腰处。 贾环吃痛之下,不禁“唰”的一下蹿起来,一只脚正好伸在过道上,那婆子被贾环这么一吓,也没太注意脚下,因此就这么被绊了下。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那婆子手中端着的热汤,顿时失手,并向贾瑛的后脑勺倾倒而去。 这般热气腾腾的汤,一旦被浇在头上,不死也脱层皮,而且说不定就此毁容了! 贾珠和贾琏也是几乎背对着贾环那一桌,因此未能看见。 但贾政和林如海可是居于主位,正好瞧在眼里,登时两人都吓得面色煞白,一时间竟也忘了出声提醒。 倒是同样坐在贾环那一桌上的贾蔷反应快些,立时开口叫道:“瑛二叔小心!” 这一声急切呼喊,虽然不一定真能提醒贾瑛避开,但却成功引起厅内众人的侧目,纷纷朝贾瑛这一桌看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说时迟,那时快,贾瑛耳目何等敏锐,又岂能被这么大的“暗器”给击中? 其实贾瑛他自己躲开倒是很容易,但如果只是自己避开,势必让贾珠、贾琏,甚至是对面的贾政和林如海等人受到烫伤。 再此千钧一发的时刻,贾瑛灵机一动,瞬间扯断自己的袍子,并气灌于中,顿时衣袍平平展开,犹如一面屏风,将倾洒而来的汤水尽数揽入衣袍内。 众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在佩服贾瑛反应迅速的同时,不禁为之担心,光凭这一件衣袍,果真能挡住那冒着热气的汤水吗? 但结果是这些人真的是看走了眼,这件看似普通的锦袍,在被贾瑛灌注真气后,瞬间变得坚硬似铁,更是密不透风,挡住汤水自然是易如反掌。 在兜住汤水后,贾瑛还有闲暇闪电飞起一脚,将快要着地的海碗用脚尖提住,避免了摔个稀碎的结局。 “笨手笨脚的,爷们儿都差点给你这笨婆子弄得烫伤了!”贾琏终于回头看过来,一眼便猜得了事情的经过,但仍有些心有余悸。 这要是被汤水给弄伤了,岂不是要破相? 他琏二爷可是生了一副好相貌,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迷死了多少京都贵妇,若就此伤到了,他恨不得扒了那笨婆子的皮! 那婆子也是惊魂未定,忙跪下带着哭腔说道:“琏二爷,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环三爷突然蹿起来,经这么一吓,慌张之下又被环三爷的腿绊了一下,这才,这才……” 那汤水虽然大部分都被贾瑛的袍子给兜住了,但难免有些飞溅出来,恰好都反弹到贾琮和贾环的脸上身上,是以这两人也不禁痛的龇牙咧嘴。 贾环一边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汤水,一边嘟囔道:“琮哥儿,你掐我干嘛?” “我几时掐你了?你莫不是撞客了吧?”贾琮矢口否认,并贴心地为贾环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这两人不亏是“死党”,贾环一听这话,顿时一拍额头,抱怨道:“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什么东西窜到我身上,我一吓之下就跳起来了。” 贾环也是个小人精,知道刚才差点闯下大祸,这要是烫到贾珠或贾瑛,王夫人那儿肯定没好果子吃。 “烫到哪儿没有?赶紧回屋换身衣服。”贾珠这个做大哥的,向来疼爱贾瑛,眼见他手中湿漉漉冒着热气的袍子,立时急切询问,倒也没在乎别的。 贾政可没那么好脾气,眼看这事与贾环有关,当即怒气冲冲地就走了过来。 第112章 母子互殴身世疑 东偏厅这边的赵姨娘,虽然在荣国府里上不了台面,但在这种贾氏宗族的聚会上,她还是有些拥趸的,因此她虽然不能做主桌上,但也是在距离主桌最近的那张桌子上。 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便是赵姨娘一直以来的做人准则。在这张桌子上,她就是鸡头! 先前王夫人在与贾敏的斗法上,很明显是吃了亏的,甚至连梨香院都临时让了出去。 彼时,赵姨娘一边是享受着来自贾氏旁支女眷的不吝赞美,一边是乐得看戏,那王夫人在贾敏手底下吃瘪的狼狈姿态,属实教赵姨娘内心舒爽一会。 那感觉就好像是贾敏在帮赵姨娘自己出气一样,所以赵姨娘心里愈发对这位姑太太好感倍增,甚至幻想着万一王夫人遭天谴殁了,她要是顺位扶正后,一定要跟这位姑太太重修姑嫂情谊。 再在贾政枕边吹吹香风,说不定自己的儿子贾环还能与林黛玉亲上加亲,缔结姻缘,那时林家的百万巨产岂不是成了她赵姨娘的囊中之物? 听说林探花家里可是四世列侯,又领着两淮巡盐御史这个天下第一肥缺,恐怕林家的家资不止百万,就是千万以上也是有可能的。 赵姨娘虽然没出过京都,但也常听人说,扬州那些盐商,如果家产低于千万两银子,都不能上得台面的! 正当赵姨娘沉浸在幻想中的时候,突然溪畔西偏厅那边传来一阵不安的动静,尤其是还有人提到“环三爷”这三个字,顿时令赵姨娘从浮想联翩中惊醒过来。 “这个天杀的惹祸精,又给老娘做什么孽了?” 赵姨娘内心斥骂一声,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直接起身就往西偏厅跑去。 待赶过来时,正好发现贾政怒气冲冲地朝贾环走去。 赵姨娘到底年轻,又没有缠裹脚,因此步子分外矫健,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到贾环跟前,看了两眼跪在地上的婆子,以及撒了一地的汤水,登时猜了个七七八八。 趁势挡在贾政前面,赵姨娘不禁厉声斥骂道:“真是上不了台面,怎地吃个饭都毛毛躁躁的?下次再有这样的,可别再来了!” 贾环被亲娘这么一说,登时委屈更甚,又是在气头上,这些果真猪油蒙了心,竟然伸腿踹了赵姨娘一脚,并负气说道:“谁让你生了我的?如果是太太生的我,还能有这气受?” 赵姨娘没想到自己向来唯唯诺诺的儿子,今儿个这么犯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脚踢亲娘,且口出忤逆之言。 “谁叫你上高台盘了?下流没脸的东西!”赵姨娘却比贾环还犯浑,当即右手拧着贾环的耳朵,同时忍不住啐了一口。 贾政见状,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样母子互殴的丑事,暴露于贾氏族人面前,这是何等的丢人现眼! 贾瑛这个时候谢绝了贾珠回屋换衣的建议,而是径直来到贾环这边,朗声说道:“环哥儿年岁尚幼,即便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样话做什么?凭他怎么着,还有老爷太太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现是主子,就是再不好,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何至于此?” 贾瑛说话间从贾琮身上掠过,待看到后者眼神闪躲之后,他便基本可以断定,此事多半是贾琮一手策划的,或者说是利用了贾环,从而达到伤害自己的目的。 在原著,贾环是的确曾经有过故意伤害贾宝玉的行为,似乎是当时在王夫人房中,贾环故作失手,将那一盏油汪汪的蜡烛,向贾宝玉脸上只一推,便教后者脸部烫伤了。 但此刻的自己,又不是贾宝玉那“妈宝”,很少去王夫人屋子里头,也不会跟王夫人房里的丫鬟们调笑,自然不会给贾环故意伤害的机会。 实际上,在内心中,贾瑛还是对贾环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有些同情的,若不是赵姨娘一味挑唆的话,贾环断不会如此心肠歹毒。 当然贾环被养成这个样子,与王夫人也脱不了干系,这赵姨娘虽说是贾环的生母,但在名义上可是归王夫人养育的,从贾探春那儿就可以看出来。 至于王夫人为什么对贾环放任不管,其实八成是存了私心的,生怕贾环有出息后,风头盖过了自家的两个儿子。 更教贾瑛不忍心的是,这贾环在许多平行世界,那也是有主角光环的,在适当的时候还是帮一把为好。 可往往事与愿违,这边贾瑛一开口就责骂了赵姨娘,并且替贾环开了罪责,可却让贾环更加心底不痛快。 贾环虽然嘴上说赵姨娘的不是,但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娘,哪能任凭贾瑛这个讨厌鬼斥骂? 于是贾环眼珠子一瞪,斜眼横了贾瑛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不用在这里摆谱儿,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虽然是庶出的身份,但我身上至少留着国公爷的血。你这个还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 贾环的话没说完,就被赵姨娘用手紧紧捂住了嘴巴,但还是因为反应慢了半拍,导致贾环连“野种”的字眼都冒出来了。 贾瑛闻言,真是怒极反笑,自己好心一片,结果就被当成了驴肝肺,而且这还倒打一耙,对自己的身世进行恶毒攻击。 这下贾政原本止住的怒气,再次如山洪爆发,毫不留情地打了贾环一巴掌,并用眼神警告赵姨娘,斥责道:“还不赶快带回去,净在这儿丢人现眼!” 这一切贾瑛都瞧在眼里,他其实特别希望自己不是王夫人的亲生儿子,最好跟荣国府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话,嘿嘿,他自己就可以四春尽收了! 同时呢,再与林黛玉成亲的话,也没有近亲关系的心结了,毕竟贾瑛还是希望能与林黛玉多生几个孩子! 因此,贾瑛表面上神情激愤,一副要干架的样子,其实内心乐开了花,虽说童言无忌,但想必贾环能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赵姨娘平时私下里念道的结果。 俗话说没有空穴来风,赵姨娘既然敢如此诋毁,恐怕是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传闻,或是从某些地方看出的蛛丝马迹。 贾政眼见贾瑛怒气填膺,忙小声劝慰道:“别听那孽障胡说,你是我贾政的嫡次子,谁要是敢造谣生事,我绝对不轻饶!” 这番欲盖弥彰的话,贾瑛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看来当初穿越至此时,那种灵魂漂浮的状态,是没有感应错的。 事关荣国府的血脉,即便是这些族人再有八卦之心,也不敢公开讨论,因此都偷偷看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贾政,然后又低头喝酒吃饭。 第113章 穿越时空的爱恋 因出现母子互殴的败兴场面,导致贾政因见林如海而起的兴头全部被浇灭,于是很快便吩咐散去宴席,各归家去了。 那边厢,既已得到王夫人的允诺,王熙凤早已派人去拾掇干净梨香院那边的十多间屋子。 其实梨香院贵为荣国公贾代善休养之所,常年有人打扫,故而也就是走个过场,添置些衾被之类的生活用品罢了。 贾瑛与林黛玉一家三口辞别老太太后,便亲自领着来至梨香院,后面自有雪雁、紫鹃等一众丫鬟婆子跟着。 粗粗一看,这梨香院到也十分雅致,虽小小巧巧,约有十馀间房舍,但前厅后舍俱全。 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以,林如海极其满意。 而贾敏虽极力掩饰,或是压制内心的哀思,但也被贾瑛和林黛玉看在眼中。 林黛玉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央告道:“娘,以前你总不是不肯跟我讲外祖父的事,现在都到了他老人家休养的地儿,你今晚可要跟我好好说一说呀!” 那份娇俏灵动的小女儿姿态,倒是看的贾瑛十分受用,同时也深知林黛玉此举,定然是为了分散贾敏的注意力了。 林如海趁机劝慰道:“是呀,也该给我们讲一讲老爷子的英雄过往。” 堵不如疏,或许让贾敏主动说些贾代善的事儿,说不定能解开心结。 “好,好,我还不知道你们父女俩的那点心思?”正在抚摸一株梨树枝儿的贾敏,闻言后,的确释怀了许多,也露出自从步入院子后的第一缕笑容。 梨花下正挽着母亲手臂的林黛玉也梨涡乍现,在风灯的映衬下,真如梨蕊初绽,分外清香甜腻。 “姑妈、姑丈,夜已经深了,你们也劳累一天,侄儿就先行告退,不耽搁你们歇息了。”贾瑛眼见林黛玉一家三口温情脉脉,羡慕之余,也不想破坏这份美好,顿时想要辞别。 林黛玉一听,不知怎地,心底有些不舍,跑过来拉着贾瑛的手,有些撒娇地说道:“哥哥不喝杯茶再走吗?妹妹可是茶道高手哦!” 说实话,贾瑛也是分外不舍的,但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大概是十一点多,对于此间的世界来说,已经很晚了,早该就寝了。 “妹妹,你可是要待一阵子的,咱们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刻。今天的暂离,不是为了迎接明天的相见吗?”贾瑛反手握住林黛玉的柔荑,一边安慰,一边灌了一口鸡汤。 贾敏见状,也笑道:“玉儿,这么晚了,你就是让你哥哥喝茶也不太合适。等明儿你再给你哥哥泡茶也不迟。” “是呀,娘说的也对。”林黛玉俏脸泛红,抬起秋水眸子,看了看贾瑛,“要是喝了妹妹这杯茶,恐怕哥哥今晚就睡不着了。” 贾瑛连忙笑道:“这话妹妹可说错了,哥哥我睡觉的天赋异禀,沾枕头就睡着。” 这话惹得林黛玉娇笑一声,连林如海都止不住嘴角抽了抽。 “不过呢,妹妹的茶虽好,但我也要顾及妹妹的身子骨,这一路舟车劳顿,也该早早歇着才是。”比林黛玉高出一头不止的贾瑛,说话间摸摸林黛玉的后脑勺,神情上满是疼惜。 林黛玉似乎很是受用这种来自哥哥的亲昵举动,还不禁歪了歪螓首,蹭了蹭自己的青丝。 林如海见状,最后开口道:“瑛哥儿你今天也为我们一家忙活了半天,也该歇歇了。赶快回去吧。” 贾敏也劝了几句,贾瑛这才与林黛玉一家三口辞别,离开梨香院。 在返回贾母院的夹道上,贾瑛任凭一前一后两个丫鬟提着灯笼,引路前行。而他自己则是在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吾日三省吾身,这是贾瑛信奉的至理。 “这便是与林妹妹相见相识的第一天,先有城外洛河遇险相救,再有城内洛水截杀突围,还有荣庆堂的‘林怼怼’与‘贾怂怂’互赠表字,而且林妹妹还当了一回说书人。” “六月初四,今天果然是难忘的一天,与妹妹相见,彷佛是跨越了千年才重聚的情缘,有点像龙哥、蒙毅与玉漱公主的千年之恋。” “来到此间世界已有十年,过往三千六百余天,竟似白过了一般,或者说像一杯常年饮用的白开水。而今日与林妹妹经历的种种,宛如一坛埋藏多年的佳酿,蓦然开启,无不令人沉醉其中,久久难以忘怀。” 两个丫鬟不时用余光偷偷瞧着贾瑛,只见他脸上洋溢着温醇的笑容,而且还小声哼着没听过的什么曲子。 “相信我,不变的真心,千年等待有我承诺,无论经过多少的寒冬,我绝不放手。” 当然,她们也听不全歌词,只是隐约断断续续听见了一些。 就这样,在丫鬟的诧异中,贾瑛不知不觉就回到自己屋里,在袭人和麝月的侍候下,洗漱一番后便进入梦乡。 梨香院那边,却是另一番情形。 正房的西屋里,林黛玉再次不情愿地在雪雁手中接过“人参养荣丸”,然后捏着瑶鼻,双眸紧闭地嚼碎吞入腹中。 紫鹃作为林黛玉的新赐丫鬟,自然是第一次瞧见这种情形,便好奇问道:“姑娘每日都要吃这丸药么?” 瞧着林黛玉黛眉紧蹙的模样,定然是良药苦口了,紫鹃一时间也替林黛玉心疼。 雪雁点头道:“早晚都要吃一粒,姑娘从会吃饭时便吃药,经过多少名医,总未见效,只要吃了这丸药便能止咳,气也顺一些,也才能睡个安稳觉呢!” 紫鹃这才明白林黛玉为什么看起来有些身娇体弱,原来是有不足之症的。 “我家二爷也精通歧黄之术,改明儿个也让他诊诊脉,说不定有什么法子。”紫鹃忽然想到贾瑛,故给了个建议。 林黛玉尚未说话,雪雁撇撇嘴,笑道:“紫娟姐姐,你这是替你家二爷说大话吗?多少名医都没法子,你家二爷才多大,还能比老神医厉害?” 林黛玉喝了一口清水后,立时冷笑道:“医术是否精湛,看得是个人天赋,又不是占卜算卦,难道还得看年纪大小?何况哥哥身怀内功,他的医术自然与那些白胡子不同!” 紫鹃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就被林黛玉这一顿抢白,虽然枪口对准的是雪雁,但毕竟这话头是她起的,一时间还有些对不住雪雁。 令紫鹃没想到是,似乎雪雁早已习惯了自家姑娘的性子,被这么一说,浑然不在乎,反而是掩嘴笑道:“是,是,姑娘说的极是,还是你家的哥哥医术厉害,赶明儿个,不,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一早就请过来就姑娘你诊脉开药方才好!” “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林黛玉被这么一促狭,登时佯作嗔怒,放下茶杯,就往雪雁胳肢窝里挠。 紫鹃在一旁看着这副嬉闹的场面,有些难以捉摸。 这个时候,贾敏洗漱完毕,来至屋内,看着被雪雁反击的林黛玉,笑道:“好了,你们就别闹了,赶紧歇息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于是,林黛玉这才停下来玩闹,在雪雁和紫鹃的服侍下,钻入藕合色花帐内,就此睡去。 第114章 檀郎谢女眠何处 夜色深深,黑幕笼罩着梨香院的十多间房屋,唯独幽深的梨花芳香,侵染着月光如水。 正房东屋内,贾敏和林如海一番洗漱后,也带着满身地疲惫躺在卧床上。 此刻难得的安宁静谧,使得二人分外珍惜,十指紧扣,一股无言的默契,萦绕在二人心头。 “今天在洛神阁不仅王子腾在,他还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安排了她来……”林如海决定不必对自己的夫人隐瞒,率先打破了沉默。 “海哥你不必多说,敏儿都懂,见一见也不打紧。”贾敏伸出玉指按在林如海嘴唇上,神色间露出一抹浅浅笑容,语气上也柔婉温情。 “敏儿,你别侧着身子,小心肩上的伤。”林如海敏锐地捕捉到贾敏一刹那的蹙眉之色,当即有些心疼,想必是正好压倒了肩膀上的伤口。 贾敏点点头,重新平躺睡下,笑道:“不碍事,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这话却令林如海更加内疚,这点伤的确算不得什么,当初在扬州时,贾敏受伤最重的那一次是背部中箭,险些丧命! 彼时若非为了保护丈夫林如海和女儿林黛玉,岂能躲不过区区冷箭暗算? 贾敏为了这个家的安危,可谓大小刀伤剑伤不断,身上的伤痕不下百道,有的只是愈合后形成醒目的疤痕,屡屡目睹后,林如海都觉得触目惊心,肝肠寸断! 他林如海能坐镇两淮盐政三年不死,这全部的功劳要记在贾敏身上。 一直以来,从在栖霞山下上演“美人救书生”的浪漫开始,贾敏已经不仅是个夫人的角色,更是他林如海的贴身护卫,并且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以命换命的那种。 伉俪情深已经无法赞美贾敏,或者说至死不渝才更为妥帖。 檀郎谢女眠何处,楼台月明燕夜语。 林如海觉得不应该只有“檀郎谢女”的典故,他与贾敏的爱情也可以称得上是“林郎贾女”了。 当然,他也不是凭空臆想,早就在暗中为贾敏著书立传,希望他的“敏儿”也能成为巾帼英雄的典范。 这边厢,贾敏用余光瞧见林如海的神情,自然知道他的自责,当即转移话题,笑道:“她毕竟是我的师姐,当年也算是你的半个救命恩人,所以偶尔见见面,喝喝茶,是不打紧的。” “不,当年是敏儿你救了我,因为如果只有你一人,也能惩戒那几个剪径小贼。你师姐一来,反而一剑结果了他们的性命,我每每想起,都心有不安。” 林如海不知怎地,有些认死理,这么多年来,每每提及此事,他都要跟贾敏坚决强调这个念头。 或许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书生意气吧,不过贾敏并不抗拒这种心理,反而觉得这样的夫君有点可爱。 林如海最终又总结说道:“我跟她摊牌了,说的很明白,很通透,希望她能迷途知返,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宿命。” “那海哥就更不用自责了,希望师姐这片‘落花’,能被你这一泓‘流水’给彻底冲走,省得你遭这‘桃花煞’!”贾敏越说越觉得有趣,不禁轻笑了几声。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贾敏嘴上说笑着,但内心中仍有一丝隐忧,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她还是十分了解,其人偏执,好胜心又强,一旦想要得到某件东西,是会不择手段的。 否则也不会十多年了,仍对林如海念念不忘,以致今夕依旧孑然一身。 而后,林如海又对贾敏详述了在大明宫那场“鸿门宴”的经历。 别看贾敏英姿飒爽,真正说到朝廷政治方面,她其实一点不比林如海差,甚至有时还能提出令林如海意想不到的见解,或者另辟蹊径,寻得破局之法。 毕竟人家的父亲乃是文武双全的第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生于这样的国公府里,从小耳濡目染,其见识自然比一般妇人强上很多。 贾敏得知那本关键账本已经被太上皇的人拿走,于是宽慰道:“既然太上皇都取走了账本,那海哥你也算是对朝廷尽忠职守了,至于太上皇如何乾纲独断,那就不是你这个盐官能左右的了。” “话虽是如此,但那件事情毕竟与太上皇脱不了干系,他再圣明,也难以秉公处理。”林如海双眼不禁一阵失神,显然对太上皇并没有多少信心。 这位太上皇,也就是当年的熙文皇帝,其早承大业,勤政爱民。后经文纬武,寰宇一统。但晚年一度懈怠,导致出现吏治废弛,不仅官场贪污,国库亏空,整个官场呈现弄虚作假,粉饰浮夸的风气。 不论大小官员,皆怠玩成习,徇庇尤甚。 贾敏闻言,内心也是喟然一叹,不过仍是劝道:“在咱们大玄,这二圣就是在以天下为棋,互相博弈,你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过是黑白棋子罢了,又何苦要僭越,去反噬棋手。” “难道这一路的种种凶险,还不足以令海哥你萌生退意?”贾敏虽然不怕死,但真的是身心疲惫,倘若自己单枪匹马,即便再来几次刺杀,她都自信能安然脱险,甚至击毙敌人。 但贾敏可是要分心护佑女儿和丈夫的安危,又岂能独善其身? 林如海苦涩一笑,拍拍贾敏的手背,摇头道:“正如敏儿所言,二圣乃是棋手,我这颗棋子又岂能说退就退。今天你也看到了,圣上之所以赐我一个‘兰台寺少卿’的加衔,其用意自然是教我继续追查下去,而且是以兰台寺的名义,势必要‘拔出萝卜带出泥’!” 顿了顿,林如海有些感同身受地补充道:“圣上也是实属无奈呀,如今国库空虚,百废待兴,只有破而后立,才能挽救大玄之天倾。” 贾敏点点头,也知林如海说的是实情。 这种事情一时间也难以说谁对谁错,于是贾敏也不再争辩,反而一想到贾瑛,不禁露出一抹笑意,道:“这楚老四为了拉拢你这个盐官,还真是老谋深算,连我的好侄儿都给算计进去,他这会子估计还蒙在鼓里。” 闻言,林如海一愣,随即与贾敏交换一个眼神后,顿时明白过来,摇头笑道:“还是夫人你智谋高远,先前为夫都以为是圣上因瑛哥儿敬献通灵宝玉有关,这才赐下的爵位。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一层意思。” “海哥,你这是当局者迷,我这个旁观者自然看得清。当然了,或许是二者兼有之。总之,楚老四这一招妙棋,可算是给他老子将了一军。” 林如海静静地听着贾敏一口一个“楚老四”的叫着,虽内心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想着眼下是夫妻体己话,也不必太拘泥。反而隐隐觉得,这么称呼有种异样的痛苦感。 “楚老四……”林如海念及此处,不禁嘴唇动了动,竟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两人四目相对,禁不住都笑了起来,随后又说了些夫妻私话,然后便带着困意,就此睡去。 第115章 心藏奸驱狼逐虎 荣国府东侧另隔出来的一长条形院落,乃是长房嫡长子贾赦所居之处。 此时虽已是夤夜,但书房内仍是灯火通明。 除了贾赦外,书房内尚有其嫡长子贾琏和庶次子贾琮。 贾赦虽然因故没有参加荣庆堂的筵席,但通过几个心腹也对席间发生的事情,几乎都了如指掌。 “琮儿果然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通。”贾赦赞赏地看了一眼贾琮,随后眼中却闪过一丝叹息,暗道,“可惜是庶子。” 反观自己的嫡子贾琏,真是除了生了一副好皮囊外,可谓一无是处! 越想越气,贾赦一脸冷寒地盯着贾琏,好半晌后,才呵斥道:“你脑子长屁股上去了?老子先前是怎么给你交代的?都忘了?还是真当耳旁风了?” 深夜本来就万籁俱寂,在贾赦的威压下,房内更是死寂一片,几乎弄得贾琏有些喘不过气来。 “老爷,儿子没忘。”贾琏冷汗涔涔,憋了半天才嘟囔出几个字来。 “没忘就好,那你说说,老子是怎么说的?”贾赦冷眉一横,斜睨着贾琏,神情间满是不信的样子。 “什么狼,牛羊,猪……”贾琏原本就喝了不少酒,这会子脑袋正昏昏沉沉,被贾赦这么一喝问,登时愈发脑胀,竟什么词都忘了。 贾赦一听,顿时大怒,顺手就丢过一本《论语》,砸在贾琏胸前。 “混账东西,满脑子都是花天酒地,等二房得了全部爵产,我看你还是去上街乞讨吧,最好去醉花楼门前。” 一旁垂手侍立的贾琮,见状,立即捡起论语,重新规规矩矩地摆放到条案上,并对贾赦说道:“父亲息怒,大哥只是多喝了几杯,这才一时间没想起来。” 贾赦喝了一口茶,抬眼看了看条案前站立的庶子,淡淡问道:“那你来说说。” “驱狼逐虎。”贾琮说话间又给贾赦倒了一杯温水,“父亲夜深了,还是喝些清水比较好。” 贾赦微微颔首,眼中浮现一抹复杂之色,然后示意贾琮继续说下去。 “父亲从小就教导我们,这荣国府的爵产本应属于咱们长房的。”贾琮看了一眼睡眼朦胧的贾琏,“但二房却用不正当手段强取豪夺荣国府的爵产,是为豺狼和恶虎。” “所以,孩儿从三岁起就暗暗发誓,一定要驱狼逐虎,夺回属于我长房的东西。” 贾琮越说越觉得气愤,原本稚嫩的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酷和狰狞。 贾琏看着烛光里面目可怖的贾琮,心底浮现一些惊悚,暗忖道:“这小兔崽子真是人小鬼大,难不成也被我这个哥哥当做虎狼了?连我也要弄死?” 不待贾赦追问,贾琮又主动补充道:“父亲,孩儿最近学了个词,叫做‘鸠占鹊巢’。用在二房身上,孩儿觉得再合适不过了。别看他们一时得意,迟早要还回来,就是吃掉的也得吐出来!” 听完这话,贾赦心中愈发对贾琮满意了,不亏是自己的儿子,这份心机简直就是跟自己不谋而合,甚至从言语上来看,更要狠辣一些。 倘若可以再用心调教,绝对可以成为自己手里的一把尖刀,为自己冲锋陷阵。 贾赦眸中闪烁,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带着赞许的语气说道:“琮儿果然聪慧,老子这些年的谆谆教导,总算没有白费功夫,比你的大哥强多了!” “尤其是在今晚的宴会上,琮儿表现的可圈可点。”贾赦说着站起身来,拍拍贾琮的肩膀,以示鼓励。 贾琮忙自责说道:“孩儿让父亲失望了,终究是棋差一招,没想到那家伙的身手如此矫健。” 贾琏一听这话,脑海里“轰”的一声巨响,感觉整个人瞬间懵逼了,万万没想到,今晚的这场“意外祸事”,竟然是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搞的鬼。 听其言语,似乎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人家精心策划的。 怪不得只说贾珠和贾瑛是虎狼,却从不提贾环,原来后者在他们眼里,完全是可以被利用的角色。 可笑的是,那贾环还把贾琮当做自己人,殊不知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贾赦却将贾琏的神情尽收眼底,冷哼一声,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自然是不准贾琏向外人透露半个字。 见状,贾琏忙低下头,用伏低做小的姿态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事实上,贾琏起初的确是在贾赦的怂恿下,故意与贾瑛交好,其目的是佯装与贾瑛打成一片,趁机寻找其弱点,然后伺机除掉。 但贾琏为人本来就心善,除了贪花好色外,真没有其他贵公子嚣张跋扈或阴狠毒辣的特点,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觉得贾瑛为人纯正,秉性善良,而且对他亦如亲哥哥般对待。 是以,贾琏逐渐改变了阵营,反而是佯装替贾赦当卧底,实则是在防着贾赦暗害贾瑛。 一直以来,关于贾珠那次醉酒坠河的事情,贾琏都觉得透着邪乎,因为那天晚上贾赦似乎也去洛水畔了,即便不是他做的,想必也脱不了干系。 所谓的驱狼逐虎,不外乎就是除掉贾珠和贾瑛,教二房无人可继承爵产,最终这荣国府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地回到长房手里。 贾赦眼见贾琏那副模样,登时觉得贾琏担不了事,不禁一阵烦躁,挥挥手,冷冷道:“琏儿你先出去吧,我要考校考校琮儿的学业。” “是,老爷。”贾琏果断应了一声,然后告退离开书房。 刚走出书房,下了台阶后,贾琏苦笑摇头,心中喟然叹道:“三更半夜的,狗屁的‘考校学业’,不过是又要搞什么阴谋诡计罢了。” 事实上,贾琏虽然是被赶走的,但他却一点也不介意,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因为如果真要听到贾赦要有谋害贾瑛的秘密计划,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端的是左右为难。 眼见贾琏离开书房后,贾赦便示意贾琮坐在自己旁边,父子俩一副秉烛夜谈的架势。 贾赦看了一眼贾琮,难得露出一丝微笑,似是随意地问道:“琮儿呀,你看咱们一家子明明是长房,却偏居一隅,你知道这根本原因出在哪里么?” 第116章 欲壑难填父子谋,晨间戏语兄妹嗔 贾琮自小生母病逝,基本上处于半放养状态,对于明明自家是长房,却只能寄居在荣国府的一长条院落里,他不是很明白。 但从贾母从小对贾瑛宠爱有加,而对自己却熟视无睹,因此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也迟迟没敢说出来。 如今贾赦当面问出来,贾琮佯作想了想,反问道:“还不是老太太偏心?” “有这方面的原因。”贾赦点点头,“但不是主要的原因,其实最重要的还是那句话,成王败寇。” “因为当年为父在一些大事上失败了,这才使得二房趁虚而入,一番阴谋诡计之后,终于夺得本该属于咱们长房的爵产。” 贾赦话说至此,语气变得有些蛊惑,道:“所以说,你一定要替为父争口气,如今咱们这一局绝对不能输。一旦输了,恐怕连这个幽深的小院子都保不住了。到时候咱们一家子可就要像其他旁支儿一样,吃糠喝稀了。” “这样的生活,你愿意过吗?”贾赦最后双手放在贾琮肩膀上,盯着贾琮的双眼,厉声问道。 贾琮面目愈发狰狞和扭曲,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父亲,孩儿绝对不要过这种日子,那样的话,孩儿宁愿死!” 贾赦见状,极其满意,因笑道:“琮儿呀,你大哥性子软些,我是指望不上了。为父在这里跟你保证,只要你依计行事,将来这偌大的荣国府爵产,绝对有你的一份。” 贾琮内心窃喜,但表面却佯作天真,说道:“父亲,这爵产应该有大哥这个嫡长子来继承,孩儿只求有个院子居住便知足了。” 闻言,贾赦为之一怔,不知这小子是无意还是有意的,这不是在自己伤口上撒盐吗? 但瞧见其并无异常,转即会心一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为父可不像老太太那样偏心,到时候你们兄弟俩一人一半。” 贾琮听了这话,似乎仍是不为所动,反而立时双膝跪下,抬眼看着贾赦极其认真地说道:“孩儿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父亲,原该不求回报的。不过,如今孩儿有个心愿,还望父亲成全。” 对于这个庶出的次子,贾赦还是有些了解的,性子有些阴狠,做事也果敢,不像长子贾琏那样优柔寡断且胸无大志。 贾赦倒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要爵产,那他到底要什么?贾赦当下也不禁有些好奇,这个年纪还需要什么?吃的顽的,似乎也不缺,他实在想不出来。 “什么心愿?你说来听听。”贾赦眼见贾琮这个架势,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难事,故而不肯一口承诺,反而是淡淡问道。 贾琮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斩钉截铁道:“父亲,孩儿想娶林妹妹为妻,还望父亲成全!” “林妹妹?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贾赦一听之下,还以为是别的人,一时间倒是没反应过来。 贾琮瞬间明白过来,心知父亲并未与林黛玉母女相见,因此该是不知的。 “父亲,林妹妹便是姑妈家的女儿,我……” “住口!”还没等贾琮说完,贾赦便立时勃然大怒,面目变得比刚才贾琮的模样还狰狞,而且眼神中遽然冒起滔天恨意! 贾琮隐约知道父亲与姑妈之间有些龃龉,但没想到竟闹到如此不可开交的地步。 贾赦一拳砸在条案上,嘀咕道:“怎地如此邪乎?这母女俩难道当真是狐狸精转世?这辈子就是要耍狐媚子来勾引人?” 在贾赦看来,贾敏当年就是太“红颜祸水”,才导致废太子谋反一事功败垂成。 那种风华绝代、英武兼柔的罕见魅惑,足足搅动了京都一半皇亲国戚和功勋子弟的心。 如今贾敏的女儿刚到京都,这就已经让眼前这个少年早成的次子都色与魂授了? “父亲,什么狐狸精?”贾琮被贾赦突然出现的震怒给吓了一跳,但因心中实在是对林黛玉念念不忘,几乎是一见钟情,故而壮着胆子追问道。 “这是你该问的吗?”贾赦眼见贾琮一副色与魂授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以为这个庶子能成大事,没想到这还没成英雄呢,就小小年纪就难过美人关。 贾琮低头间眼珠子一转,立时禀道:“父亲,孩儿也不单是喜欢林妹妹,实在是林妹妹是姑丈的独女,如果能娶她为妻,不但可以得到姑丈的支持,而且还能凭空得到林家的百万家财,如此一举两得的事,岂能便宜了二房!” 闻言后,贾赦眼底的异色一闪而过,眸光灼灼地盯着这个次子,这哪里是一举两得,分明是想要财色兼收! 一念至此,贾赦不得不承认,他还是看走了眼,原来人家小小年纪,竟然想的比他还长远,这份城府真的是比同龄人高出太多,就连贾琏都远不如。 贾赦顿了顿,有些忧心地说道:“琮儿呀,你的这番心意为父当然是理解的。俗话说,母不嫌儿丑,但我们得有自知之明,论出身、才情和相貌,你觉得你哪里比得上那位?” 那位当然指的是贾瑛,实际上贾赦这话还是给贾琮留了几分面子,他内心的想法是就贾琮那歪瓜裂枣的模样,还想娶有绝代姿容的林黛玉,简直是痴心妄想。 更直接一点,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贾赦的那番话虽然很刺耳,但不得不说,这些都是贾琮自己要面对的残酷事实。 如果他贾琮是贾赦的嫡长子,那娶林黛玉为妻,照理儿是完全匹配的。 但天不遂人愿,他贾琮不但是次子,而且还是庶出,再加上相貌平平,才华也不突出,可以说样样比不过贾瑛。 贾赦眼见贾琮耷拉着脑袋,心中咯噔一下,他本来是想用激将法的,结果弄巧成拙,极力地打击了贾琮的自信心。 正当贾赦要换个角度安慰几句的时候,贾琮猛然抬起头来,细长的眸子里泛起狂热精芒,一字一句地说道:“父亲,孩儿的出身和相貌自己无法选择,但个人才情和功名是自己可以选择,可以培养出来的。为了将来能娶林妹妹为妻,孩儿愿意付出所有心血!” 言罢,贾琮立时站起来,不高的身躯里,彷佛爆发出异常的力量。 “好,很好。”贾赦重重拍了拍贾琮的肩膀,“像当年你祖父之所以能又袭了一代荣国公,完全是因为他老人家不愿躺在功劳簿上,不愿承受祖荫庇护,这才跟着太上皇屡次北伐,战功赫赫,这才争下了荣国公的爵位。” “从今天起,你更要勤修不缀,文武兼修,等过几年后,为父想个法子,让你去九边历练历练,最好能累积战功,如此为父就有把握给你弄个爵位。” 贾赦说到此处,冷笑道:“咱们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勋爵位,可比那个献媚弄的侯爵风光多了!” 随后,父子俩又密谋了一番,这才各自散了去。 —— 翌日清晨,梨香院。 当贾瑛打着哈欠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贾探春和史湘云这两人正在一招一式地练剑,粗略一看,好像是不曾见过的招式,想来是贾敏新传授的剑招了。 “姑妈,早。”贾瑛看了看正聚精会神盯着二女练剑的贾敏,轻声打了个招呼。 结果贾敏只是微不可察地点头,然后继续盯着两个徒弟的每一招细微动作。 贾瑛见状,内心苦笑一声,暗道:“看来姑妈是位严师,这样也好,毕竟严师才能出高徒。得了,我还是去找林妹妹吧。舞刀弄枪多没意思,还是风花雪月更适合本侯爷。” 当下贾瑛刚要进屋,赶巧的是,这会子林黛玉在雪雁和紫鹃的搀扶下,正摇摇摆摆地走了出来。 只见林黛玉身着浅紫绣折枝梅花无袖上襦,内衬白色交领袄子,下身则是白底绣绿萼梅百褶裙。 丁香紫的梅花绣花,除外多再无缀饰,左右衣襟对称,连花带叶,环绕胸前,绣工精致。 这套以紫色和白色为主色调的搭配,更显得林黛玉清新淡雅。 因晨间还有些微冷,是以林黛玉还外罩了一件白底绿萼梅刺绣斗篷,更有一种婉约柔美。再加上少女的绝代姿容,果然称得上是稀世之美。 凝望着已经有些亭亭玉立的林妹妹,贾瑛清隽的脸上露出温醇笑容,微微作揖,笑道:“妹妹昨晚睡得可好?要是在这里睡的不踏实的话,赶快告诉哥哥,再给你换个院子住。” “哥哥费心了,我昨儿个些许是太累了,一会子就睡过去了。”林黛玉也还了个万福礼,浅浅一笑。 贾瑛立即拍手笑道:“看来妹妹是近朱者赤,昨儿个我们刚相识,你就学了我那一沾枕头就睡的好习惯。” 林黛玉闻言掩嘴偷笑,因说道:“哥哥怎知不是近墨者黑呢?” 贾瑛闻言为之错愕,随即便伸出大拇指笑道:“妹妹还真是不负‘林怼怼’之名。怼得好,哥哥要给你个大大的奖励。” 林黛玉已经习惯这个所谓的“表字”,只是颦了颦秀眉,问道:“什么奖励?” “当然是让妹妹体验下飞一般的感觉啦!”贾瑛话未说完,便在林黛玉的诧异下,揽住后者的纤腰,然后脚尖轻点地面,便掠往歇山顶正房的正脊处。 “二爷,姑娘,你们怎么上房顶去了?”紫鹃这才反应过来,情急之下,忙高声呼喊。 贾瑛扶着林黛玉坐好,头也不回地说道:“紫鹃,你们放心,有我在,妹妹安全的很。” “哥哥,你为什么不去练武?”林黛玉此时真真是正襟危坐,说话间双手撑在身后的屋脊上,语气间仍有些发憷。 正房前面的院子里,几株梨树错落有致地花蕊绽放,芬芳扑鼻,一股脑地朝房顶飘来。 院落正中间的平整空地上,贾敏仍然在给她新收的两名弟子传授武功,剑影重重,显然是一门极为厉害的剑法。 贾瑛俯视着院中的情形,看了一眼因苦练一早上而显得额头香汗淋漓的贾探春和史湘云,笑道:“你哥哥的内功早已如火纯情了,不比得二位妹妹的花架子功夫。到了我这个境界,一味苦练已经是见效甚微了,更多的是对武学心得的感悟。” “哦,原味如此。”林黛玉渐渐有些习惯这种“梁上君子”的感觉,终于身子不再僵硬,而且还歪着螓首,笑道,“这大概是佛家所说的,十年苦参,不如一朝顿悟吧。” “孺子可教也!”贾瑛不禁轻轻刮了一下林黛玉的瑶鼻,“妹妹果然有慧根,难道上辈子是个小尼姑?” 林黛玉听着贾瑛前后不着调的话,不禁一阵莞尔,梨涡浅笑间,皱了皱鼻尖,抗议道:“哥哥上辈子没准儿还是小和尚呢!” “妹妹是小尼姑,我是小和尚,这也是完美的cp啊!”贾瑛愈发喜欢逗弄如今恰似跳脱精灵的林黛玉,甚至不经意间还蹦出来一个现代词。 “哥哥,你说什么?没听明白。”林黛玉罥烟眉微蹙,饱读诗书的她,发现自己竟然没听过贾瑛说的这个词,忍不住有些懊恼。 贾瑛后知后觉,闻言忙解释道:“cp大概就是一对儿的意思,很般配的样子。这是个西洋话,我也是偶然学到的。” 林黛玉总算听明白,不过一想到其中的意思,不禁霞飞双颊,在初升朝阳的映衬下,愈发光彩夺目。 对,就是这种感觉,林妹妹眼里有光,浑身都散发出有如神明的淡淡光彩。 “哥哥你怎么了?”林黛玉眼见贾瑛痴痴盯着自己,反而不脸红了,只是用纤纤玉在他眼前指挥了挥,以便唤醒他的注意力。 贾瑛终于回过神来,原来刚才的因为太过着迷而出现的幻觉,也可能是因为玉颜羞红与璀璨光线交相辉映的缘故。 “昨日与妹妹初见,就好像是前世的旧相识,因此回屋躺下后,辗转难眠,心里念的全是妹妹的名字,脑海里也都是妹妹的一颦一笑。” “所以哥哥失眠了,难免看人看物都有些发昏发怔。”贾瑛说着还故意揉揉眼睛,显得很困顿的样子。 “那,那我给哥哥揉揉吧。”林黛玉听着贾瑛这真诚却令人耳赤的话,不禁略微一顿,然后还是佯作不知。 “好呀,那就有劳妹妹了。”贾瑛内心大喜,同时身子直接躺在屋顶上,头更是枕在人家林妹妹的腿上。 可林黛玉刚要动手揉捏贾瑛的太阳穴,却被来人的叫声给打断了,而且贾瑛还不得不下去迎接。 第117章 不能说的小约定 话说一大清早,梨香院的屋顶上,贾瑛和林黛玉这一对金童玉女,一番戏语后,林黛玉正要贴心地给贾瑛按揉太阳穴时,却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二爷,梅先生估摸着就快到了,你昨天不是说要去大门口亲自迎接么?赶紧下来,再晚就迟了。” 袭人站在一株梨花树下,抬头望着瑛黛二人,言语间倒真有些着急。 原来今天便是与梅翰林约好的日子,所以昨晚临睡前,贾瑛就嘱咐袭人,千万记得提醒他自己,别误了时辰。 为了表示诚意,贾瑛特意吩咐李贵早早驱了一辆马车,赶往梅翰林家中。 林黛玉闻言后,赶紧催促道:“哥哥,赶紧去准备准备,若是迟了,可是有失礼仪。”说话间便起身,但兀自站立在原地,不敢挪动半步。 “好吧,那妹妹可得记着哦,算是欠我的。”贾瑛在林黛玉的秋水诧异中,未见身子动,便如鱼儿得水,飘身而起。 下一刻,贾瑛便揽着林黛玉的蛮腰,因生怕惊吓了少女,他便放慢身法,以无比缓慢却飘逸华美的身姿,携着林妹妹飞身下来。 袭人目睹此景,一脸好气又好笑,暗道:“这二爷还真是对林姑娘贴心,都这会子还显摆。” 眼见林黛玉在空中衣袂飘飘,犹如九天玄女降下凡尘,一时间连袭人都有些迷倒了。 “这位林姑娘看来是二爷钟意的正房了,我以后还是要多亲近亲近才是。”袭人一念至此,便上前几步至林黛玉身前。 袭人忙紧了紧林黛玉的斗篷,而后扶着少女瘦弱的香肩,笑道:“二爷,林姑娘身子骨本来就弱,这屋顶上风又大了些,你带姑娘上去,不怕着了凉?” “袭人姐姐,多谢关心。”林黛玉冲袭人浅浅一笑,又深呼吸一口气,鼻翼翕动间笑道,“哥哥说的没错,这屋顶的梨花芬芳,是必院子里的浓郁多了。” “以后有机会,还是要麻烦哥哥带我上去顽会,去感受那沁人心脾的花香。”林黛玉的秋水盈波,其中倒映着面前翩翩美少年的脸庞。 贾瑛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袭人,满口应承,道:“没问题,只要不是阴雨绵绵,咱们一定要每天到高处顽会,府里这么多屋顶,你我可多换几件屋子,从不同角度欣赏朝阳霞光。” 其实贾瑛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跟林黛玉培养感情,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多带林黛玉在外面透透气,瞬间还能晒太阳补钙,如此对她的身体肯定是有好处的。 而且内心深处,贾瑛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先前他与林黛玉在屋顶戏语时,不知怎地,想起周董那首最佳对唱歌曲《屋顶》。 “在屋顶唱着你的歌,在屋顶和我爱的人,让星星点缀成最浪漫的夜晚……” 没办法,作为一名九零后,周董的歌可谓伴随了整个青春,那种旋律和歌词是藏在精神世界的深深烙印。 总之,贾瑛心中自己跟被蒙在鼓里的林黛玉许了个约定,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教林黛玉唱《屋顶》这首歌的女音部分。 算是“不能说的小约定”吧。 而袭人闻言后,不禁一阵无语,这两人还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哎呀,差点耽搁了正事儿,你不是要去接梅先生吗?快点!”袭人忽然神色一变,话未说完,便拉着贾瑛往外跑。 “贤侄,等一等。”没想到刚转过头,林如海便从正房内出来,并喊了贾瑛一声。 在贾瑛疑惑中,林如海笑道:“昨儿个听你姑妈说了,这位梅先生可是我的同年,既然遇见了,那我肯定是要去叙叙旧的。” 贾瑛顿时明白过来,林如海这意思是要跟他一起做大门口迎一迎梅翰林。 于是,贾瑛便与林如海一同前往荣国府大门外。 而自始至终,贾敏仍旧在一丝不苟地督促贾探春和史湘云练剑。 —— 荣国府三间兽头大门外。 贾瑛和林如海到了后,发现远远望去,长长的宁荣街上并未看见荣国府的马车,想来是梅翰林尚未接过来。 趁此二人独处之际,林如海终于有功夫跟贾瑛攀谈起来。 林如海对于贾瑛的种种经历都很好奇,而贾瑛则是想多了解一些关于扬州的秘辛之事,以便找机会帮林如海一把,避免林黛玉失怙。 虽然那个劳什子系统在自毁前,说一切都自有安排,但贾瑛仍然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尽量靠自己的能力来力挽狂澜,彻底改变众金钗的命运。 总之,姑侄儿人相谈甚欢,尤其是林如海愈发对贾瑛满意,更是打心底里赞成贾敏所提的“两全之法”。 “贤侄,你如今已经贵为侯爷,为何还要走科举之道?”又过了一会,眼见还没梅翰林的影儿,于是林如海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 对有爵位的子弟,大玄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参加科举,但显然这些爵位的继承者是不屑于,或者说是不愿意十年寒窗去博那个可有可无的进士身份。 毕竟有爵位在身,他们依然可以出任实缺,不管是文官武将,只要运作的好,都有这些人的一席之地。 贾瑛闻言后,先是苦笑一声,再看了看两尊石狮子旁值守的龙鳞卫们,这才低声说道:“姑丈有所不知,侄儿当初敬献通灵宝玉,完全是为了自保,并非为了博取功名利禄。” “谁知圣上龙颜大悦之下,竟然赐了一个侯爵,这真是极大出乎我的意料。”贾瑛喟叹一声,至今想起来仍觉得这爵位来得莫名其妙。 在这段日子里,贾瑛也反复回想当时的每个细节,还真让他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似乎彼时有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中年文士,不知怎地差点踉跄摔倒,自己眼明手快给扶了一把,这才避免了其跌倒之狼狈。 而后那中年文士道谢后,便盯着自己胸前的通灵宝玉看了半天,并捋了捋胡须,笑道:“你我今日有缘,在下有一桩妙计,只要你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便可凭白得一场富贵。” 在大明宫举行的这场端午夜宴,按理说能来参加者,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武勋贵族,当然还有一些身着官服的当朝三品以上大员了。 贾瑛怔怔地看了看这位儒雅的文士,既不是孔雀补服,也不是锦鸡补服,更不可能是一品的仙鹤补服了,而其所穿着,只是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毫无贵气可言。 最令贾瑛莫名其妙的是,中年文士的笑容意味深长,而话里似乎也有话,就等着自己上钩呢! 总之,这位文人打扮的怪人,倒不像个儒家子弟,反而像个道家的“神棍”,这是贾瑛当时对其的印象。 第118章 端午宴细思极恐 荣国府大门外,因林如海问起参加科举的事,贾瑛不禁想起,上月发生在大明宫端午夜宴上的怪事。 却说听完“神棍”,不,是中年文士的怪言怪语后,贾瑛秉着听听也无妨的心态,于是笑道:“先生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修道之人。不过既然先生话已至此,那就请不吝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话音未落,贾瑛便被那中年文士给带到一处古木参天的隐蔽处。 贾瑛自恃身怀武功,也不惧此人有所歹念,故听之任之。 中年文士倒也没啰嗦,直接直奔主题,说道:“待会群臣会给圣上进献节礼,你可将胸前的这块玉进献给圣上,保准能换来一场天大的富贵。” 不待贾瑛回应,那人又盯着贾瑛胸前的通灵宝玉,啧啧叹道:“此乃天降祥瑞,若不能呈献给圣上,反而据为己有,恐怕不是福报,反而会招来天大的祸事!怀璧其罪的道理,汝应知晓。” 若是一般人可能会觉得这话有些危言耸听,但贾瑛是谁,那可是知晓荣国府命运的人,所以当下也是惊骇不已,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文人,居然对自家的情况了如指掌。 于是贾瑛忙深深一揖,恭声道:“感谢先生金玉之言,在下待会便依言行事。倘若真如先生所言,他日必有厚礼奉上。” 随后在群臣进献节礼时,贾瑛在众人都进献完毕后,真的上前一步,在一帮王公贵族的注视下,竟然摘下通灵宝玉,并敬献给了圣上。 对于这位衔玉落草的荣国府二爷,整个京都的人都是有所耳闻的,因此眼见他就这么将自己戴了十年的通灵宝玉给献出去了,众人的神情各不相同。 有的人冷笑鄙夷,认为贾瑛此举无异于哗众取宠,当今圣上怎会收下此物? 也有人神情玩味,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心中倒是没有任何倾向,只当是个乐子罢了。 当然,更有人神情阴郁,甚至眼底有藏不住的愤恨,就好似贾瑛背叛自己了一样。 但最终的结果,还真如那位中年文士所预料的那样,圣上不仅欣然收下,还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表示通灵宝玉是他自登基以来,收到的最有意义,也最有价值的节礼。 于是贾瑛索性假借荣国公托梦,胡诌了女娲炼石补天所遗留的传说。 原本此番言论,可谓荒诞至极,但又令群臣诧异的是,圣上竟然真的信了,并且明言要把这块上天赐下的宝玉,作为传国玉玺,世代相传。 —— 这些回忆只是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下一刻贾瑛便回过神来,继续就着林如海的问题,答复道:“这个侯爵的名头到底是投机取巧才得来的,就像那无根之草,随时可能被褫夺。” “所以侄儿才想拜梅先生为师,苦修孔孟之道,以期他日在科场扬名,从而将来就像姑丈一样,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求名满天下,只求问心无愧,不虚度年华。” 贾瑛最后这番话,倒不是客套话,实在是他自己心中近日所得的顿悟,当然前提是先要挽救众金钗的命运。 而科场登第,入仕为官,并不与这个目标冲突,反而是有潜在的裨益。 毕竟武功再高,若没有赫赫权力,又怎抵得过来自各方势力的倾轧? 林如海听了之后,点头欣然道:“想不到侄儿胸怀天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鸿鹄之志,当真是后生可畏。” 贾瑛笑道:“姑丈谬赞了,横渠先生曾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横渠四句’便是侄儿最喜欢的话。虽不能尽全践行,但至少要竭尽所能。” “横渠四句?”林如海微微一怔,旋即点头再次称赞,“侄儿这个‘横渠四句’总结的好,想必这四句定然会因侄儿这个命名而流传于后世。” 这回轮到贾瑛诧异了,不过他很快便明白过来,暗道:“这‘横渠四句’是后世哲学家冯友兰给命名的,在此间的世界还从未有此说法。没想到这么随口一说,竟然可能因此而流芳百世。” “真是让这个梅先生捡到宝了。”林如海至此,对于贾瑛的好感度无限飙升,甚至到了吃醋嫉妒的地步,故当着贾瑛的面,满是遗憾地念叨了一句。 贾瑛立即就坡下驴,朝林如海深深一揖,笑道:“如若姑丈不嫌弃的话,可以收下我这个愚笨弟子。” “罢了罢了,君子岂能夺人所爱?侄儿还是跟着景行兄认真做学问吧,他治学严谨,定然是为好老师。”林如海见状,反而是内心释然了,虽然不能收贾瑛为弟子,但将来可以招为乘龙快婿呀。 到时候翁婿二人一起合作,著书立说,那更是一桩美谈,甚至比那师徒之名还要显耀些。 一提起这个同年,林如海终又想起另一位同年卢思哲。 于是,当下林如海便把昨晚跟贾敏所猜想的结论,大致跟贾瑛简述一番。 贾瑛听后,内心自然是惊骇连连,起初他还以为自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抑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才被中年文士蒙对了。 万万没想到,圣上赐爵的背后,竟然暗含着拉拢示好林如海的深意。 一念至此,贾瑛不禁额头沁出一丝冷汗,暗道:“原以为自己仗着先知先觉,可以掌控全局,没想到这些古代土著一个比一个老谋深算。上月的事,这皇帝老儿居然就料到了,并布局至此。” “看来这些政客城府都颇深,今后可要十万分谨慎行事,否则要被人啃得骨头都剩不下了。” 贾瑛忽然内心一动,压低声音问道:“姑丈,那位中年文士是不是圣上事先安排好的?这是做了个局,教侄儿入彀中呀!” 林如海眼神闪烁,将贾瑛的神情尽收眼底,当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略带安慰地说道:“贤侄这话说对了一半。” “一半?”贾瑛剑眉紧蹙,一时间猜不到林如海此话何意。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你口中的中年文士的确是圣上的人,但他绝不是圣上安排来给你设局的。相反,他是算准了圣上的心思,这才引你上钩,好教圣上钓得你这条大鱼。” 贾瑛想起种种细节,是以对林如海的话尽信无疑,当下好奇问道:“这位究竟是何方高人?竟有如此大能?” 林如海也没再卖关子,直接说出了中年文士的身份。 这个时候,二人远远瞧见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其车厢上挂有“荣国府”的字样风灯。 梅先生终于来了! 第119章 梅翰林梅花袖箭 荣国府大门口,贾瑛原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随口询问端午夜宴上那位神秘中年文士的身份。 没想到林如海还真的知晓此人,这倒是远远出乎贾瑛的意料之外。 不过随着林如海的一番耐心解释,贾瑛便释然了,原来这位中年文士便是姑丈的同年,并且人家还是状元及第,是当年科考的殿试第一名呀! 与之相比,林如海则是殿试第三名的探花郎,不过这殿试名次也没有那么绝对,基本全靠皇帝当时的心情,可以说一甲三名都是人中之龙,不分轩轾。 就在贾瑛刚要再问的时候,二人均瞧见荣国府的马车驶入了宁荣街,很可能是梅翰林到了,于是都默契地停止了交谈,上前几步迎了上去。 贾瑛与林如海在大门正方的街道上站定,不多时马车就行至二人跟前。 马车停稳后,李贵从车辕上下来,并放好小凳,旋即轻声喊道:“梅先生,到了。” 话音未落,李贵便掀起门帘,顿时从车内下来一位身着半旧的云纹道袍,脸型瘦削,三绺短须的中年男子,正是梅景行。 梅景行甫下车,首先看到的是贾瑛,对于他的出现,梅景行并不诧异。 但贾瑛身旁的那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就让他不得不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景行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吧!如海这厢有礼了。”林如海眼见梅翰林发怔,于是上前一步,主动深深一揖,并自报家门。 梅翰林一听林如海的声音,便想起来他的身份,又听他后半句,登时确定无疑。 “原来是林探花,不意竟在此与君相遇。幸会幸会。”梅景行话一出口,便想起林如海乃是荣国府女婿的身份,登时一切都了然。 随即一想到人家林如海现在是两淮巡盐御史,而自己被罢黜官职,如今沦为河工。 两相对比之下,真是有天壤之别,难道就因为科举一个名次的差距? 当然不是,这一点梅翰林自己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落得如今的下场,大部分原因都归咎于耿直不懂变通的脾气,这才无意中得罪了许多人,甚至包括当年权倾一时的废太子。 不过梅翰林的文人傲气只是表现在一瞬间,很快就改变了处世观念,忙拱手称赞道:“如海兄能坐镇扬州三年,真是朝廷之幸,百姓之福啊!” “景行兄过誉了,为君分忧,为国尽忠,乃在下分内之事。”林如海也当下连连谦虚了一番。 贾瑛陪笑道:“梅先生既然与姑丈是故人相遇,那不如咱们边走边说,书房早已备了上好的茶叶,就等先生品鉴了。” “甚好,甚好。”林如海当即拉着梅翰林的手,径直往早已大开的正门走去。 贾瑛转身,跟随在二人身后,也准备拾阶而上。 不料,却在这个时候,贾瑛心中警兆突现,下一刻只感觉背后有暗器破空之声传来。 贾瑛几乎下意识地直接朝林如海扑去,下一刻两人俯跌在地,同时三道破空之声先后从头顶激射而过。 即便躲过这一波的突袭,贾瑛也从未敢放松警惕,同时六识全开,恰如其分地预判了下一波的暗器突袭点位,于是率先带着林如海急急掠往台阶右侧地面。 众龙鳞卫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百户高奎,他在贾瑛扑倒林如海时,便知有刺客来袭,当即利刃出鞘,意图用刀背去挡住暗器的突袭。 但总归还是慢了半拍,即便是高奎刀法凌厉,依然只是劈斩了第四道暗器,第五和第六道暗器,依然朝贾瑛和林如海飞去。 幸运的是,贾瑛和林如海滚到台阶侧面后,正好有了天然的屏障,竟然挡住了最后两道暗器的袭击。 而待一旁的六名龙鳞卫回过神来时,并将贾瑛和林如海护在身后时,只瞧见一个灰影早已朝远处屋顶飞掠而去,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此人速度之快、身形之诡异,当真是令高奎这个老江湖都惊骇连连。 众龙鳞卫也知自己的护卫职责,故未曾追赶,只是又调来四名龙鳞卫,将贾瑛他们团团围起来,并抽出龙鳞刀,四处警戒。 贾瑛扶起林如海后,便看见有三支短箭似的暗器,正钉刺在大门板上,其上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出淡淡的蓝光,显然淬了剧毒。 同时贾瑛也瞧见原先林如海站立处的青石台阶上,同样也钉刺着两支短箭,也有剧毒。 高奎排众而出,来至贾瑛和林如海面前,看了看落空的五支短箭以及被刀劈落在地的那一支短箭,眼中浮现骇然之色,并蹙眉道:“梅花袖箭,这是江湖上很少见的独门暗器,怎会在此出现?” 贾瑛朝林如海歉意一笑,道:“姑丈,适才事态紧急,未曾相告,失礼了。” 先前那种危急时刻,贾瑛想都不想,敌人意欲暗杀的对象,肯定是林如海无疑,所以他第一时间扑倒林如海,并向右化作滚地葫芦,恰如其分地避过了敌人的后续刺杀。 至于梅景行本人,肯定是安全的,敌人如此精心设计,岂会将机会浪费在一个“河工”身上? 况且如果真要刺杀梅景行,大可路上动手,岂会在此时? 梅景行虽然知道不是刺杀他自己的,但仍然惊出一身冷汗。 林如海见状,先是朝贾瑛说了一句“不碍事”,然后上前两步,来询问梅景行是否有恙。 梅景行摇头道:“如海兄,愚兄没事,只是此人竟敢在龙鳞卫的簇拥下刺杀朝廷三品命官,当真是无法无天!” “这便是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还有靖武司的失职!”梅景行说到最后,不知怎地,火气连连。 直到现在,贾瑛才发现自己这位即将拜师的梅翰林,可真是一位“嘴炮”呀,一出口就炮轰了京都三大武力机构,而且瞧其眼神,似乎对在场龙鳞卫也颇有成见。 在眼皮子底下,要保护的对象差点被刺杀了,龙鳞卫能不汗颜吗? 龙鳞卫百户高奎显然也品出这话的味道,忙对林如海拱手道:“林少卿,让您受惊了,这是卑职的失职,还请赎罪!” 又朝贾瑛欠身道:“多谢侯爷出手,否则卑职这桩差事可就办砸了!” 贾瑛摆摆手,示意没事,但却对高奎口中的“梅花袖箭”产生了兴趣,因问道:“高百户刚才说暗器是梅花袖箭。这种暗器有什么来头,你又是如何分辨出来的?” 第120章 归来亭内查因由 梅花袖箭。 一听这个暗器名字,贾瑛不知怎地,总感觉哪里不对。 梅翰林?梅花袖箭! 贾瑛心念电转,就这么一瞬间,将这两个词巧妙地联系在一起了。 “或者说,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贾瑛有满肚子的疑问,但暂且只是先憋在心里,反而先向高奎问清这梅花袖箭到底是何来历。 高奎闻言后,当先警戒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侯爷,咱们还是先进府再说。” 贾瑛一听这话,才知道自己还是江湖经验少,严格来说,他是一直宅在京都,还没有到花花世界中混迹过。 正如高奎所言,此时万一再有敌袭,那可就是暴露在人家眼皮底下了,于是赶紧护着林如海和梅景行匆匆入府。 等一行人来至归来亭后,十名披坚执锐的龙鳞卫以亭子为中心四散开来,同时盾牌擎出,形成盾牌阵列,将亭子团团围住。 这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阵势,登时吓住了府内来往路过的下人们,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屏息静气地绕着亭子,远远躲着走过去。 贾瑛眼看这种阵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明知敌人不可能再进行刺杀,但高奎还是做了周密的布防,显然昨日在光风大道遭遇的棺材刺杀,已经让这位龙鳞卫百户引以为鉴了。 对此,贾瑛自然不好说什么,毕竟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为了配合高奎的布防,贾瑛也六识全开,仔细搜寻附近有无可疑的气息波动,待确认无误后,贾瑛这才问起关于梅花袖箭的事。 高奎想了想,开口解释道:“寻常袖箭只是单筒的,每次只能装入一箭,射出后必须再装箭。但我曾听说江湖上有一种极为诡异的袖箭,一次可装入六支小箭,正中一箭,周围五箭,排列成梅花状,可连续发射。故称‘梅花袖箭’。” “这梅花袖箭是什么人所有?是否为独门暗器,有无被仿造的可能?”贾瑛说话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亭心内正与林如海叙旧的梅景行。 从梅景行的动作和内息来看,并不是拥有内功的人,俨然是个落魄的中年文人而已。 至少依据目前的推理,梅翰林跟梅花袖箭可能真是巧合! 不光是贾瑛对梅景行有些怀疑,就是高奎的目光也有些闪烁,自从大门口的刺杀事件发生后,他便有意无意盯着梅景行的一举一动,生怕梅景行做出可能戕害林如海的行为。 “这梅花袖箭乃是金陵梅家的独门暗器,向来只有梅家子弟携带。”高奎说到“梅家”时,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梅景行,旋即又紧皱眉头,“不过说来也奇怪,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是不是因为那些袖箭上面淬有剧毒?”贾瑛闻言后,第一时间便想到那些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箭头。 “侯爷果然是心思缜密。”高奎没想到贾瑛小小年纪就一下子猜到了关键之处,“这些袖箭淬有剧毒,按理说应该不是梅家子弟的手法。” 高奎说话间,右手拿起被麻布包裹着的袖箭,目光锁定其上,又是皱眉,又是摇头。 贾瑛禁不住笑道:“难道梅家子弟就不会用毒?还是不屑于用毒?” 高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道:“金陵梅家算是金陵省内的四大武林世家。” “世人都知金陵省有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其中尤以贵府为尊。”高奎看了一眼贾瑛,继续耐心解释,“但武林中人,尤其是在金陵省内,更对以梅家为首的四大武林世家推崇,只因梅家虽有梅花袖箭这等利器,却家规极为严苛。凡与人动手,决不能在袖箭上淬毒,并且最多发三支箭!” 这么一说,贾瑛顿时有些明白了,原来高奎的逻辑是,梅家人不可能在袖箭上淬毒,反之,一旦淬毒那就绝不是梅家人。 可是这个逻辑有漏洞啊,而且逆命题也不是成立的。 贾瑛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也不想在没有结论之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于是贾瑛看了一眼正站在厅外的李贵,忙招了招手,后者立时来到台阶跟前。 贾瑛问道:“你去接梅先生的时候,按理说应该花费不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路上可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因此这才耽搁了?” 众人听他这么一问,顿时注意力被吸引过来。 李贵挠了挠后脑勺,忽然神情一动,回忆道:“得亏二爷提醒了,我驾着马车在到了华祥街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全身脏兮兮的乞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不留神就直撞在车辕上了。” “然后这乞丐就直接躺在马车前面的地上,硬是不让开,当时街道两旁行人不少,左右都绕不开乞丐。” 贾瑛追问道:“所以你就与那乞丐起了争执,所以就耽误了一些时间?” 虽然贾瑛的问话听不出是否发怒,但李贵却觉得自从贾瑛成为侯爷后,自有一种威严,于是李贵赶紧吓得跪倒在地,并赔罪道:“二爷请赎罪,这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与那乞丐起争执。要不然……” “起来吧,我只是想要搞清楚刺客是什么时候攀爬在车底的,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贾瑛总觉得这位显然是“碰瓷”的乞丐是巧合出现,倒像是故意拦下马车,并分散李贵的注意力,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刺客在车底?”高奎几乎与李贵同时失声叫道。 高奎是诧异,表示原来如此的意思,显然他已经猜到刺客是如何躲在车底了。 而李贵则是恐惧,还有一丝惊魂未定的神情,万一刺客给他来这么一支毒箭,岂不一命呜呼。 恐怕在场诸位,只有贾瑛当时隐约感到车底有些异样,尤其是刺客发射暗器时,贾瑛更加确信了这种感应。 而且依照贾瑛的轻身功夫,若是极力直追,说不定还真能逮住那灰衣刺客,但贾瑛生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所以贾瑛万万不敢冒险,毕竟眼下最要紧的是保护林如海的性命,其他的都可以姑且放下。 同时贾瑛暗道:“看来得赶紧把焦老爷子抓过来当壮丁才行,自己还要读书,还要陪林妹妹,真是太忙了,哪有时间保护林如海,虽然说是未来的岳父吧!” 高奎越想越觉得后怕,当即对贾瑛说道:“侯爷,看来有些人是胆大包天,我们龙鳞卫护卫的对象,他们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杀,真是不把我们天子禁军放在眼里。不行,我得将此事密奏于圣上,并再请调来一队龙鳞卫。” 对此贾瑛自然双手赞成,当即笑道:“高百户,既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去书房吧。” 又对林如海和梅景行说道:“书房里已经备了薄酒,正好给梅先生和姑丈叙旧。” 于是,众人在归来亭稍歇之后,这才又朝贾瑛的外书房行去。 第121章 人情练达即文章 却说贾瑛和林如海等一行人步行至仪门外绮散斋书房时,袭人和麝月早已在房内等候多时,并预备了上好的茶水,以及一些精致的点心。 进入院落后,刚来到房门外,梅景行便止住脚步,被门两侧的一副对联给吸引。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梅景行捋了捋长须,轻声吟道。 “存周兄,果然是大才,如此智慧通达,真是令人钦佩万分。”梅景行心中越回味,越觉得此联极妙。 那种看破尘事,欣然归于平淡的超然气派,当真是令其极为认同。 林如海的目光也是凝视在这幅对联上,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据林如海所知,这位二内兄虽然好读书,但却在人情文章上可谓一窍不通,因此听说荣国府的一切应酬虚浮之事,都是由贾琏出面。 这样不通世务的文人,又如何能写出“人情练达即文章”的绝佳妙句? 此句中蕴含的人生体悟,若没有在官场数十载的浮浮沉沉,几无可能有此心得沉淀。 “难道这幅对联,是我那岳父国公爷亲手所书?” 林如海心中闪过诸多年头,又不禁上前三步,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端详,愈发觉得这些字透着征战沙场的肃杀之气,又有几分豪放豁达的狂态。 “宽博方整,行笔粗壮雄健,笔道时粗时细,时呈波折,流畅跌宕,想不到国公爷的书法造诣如此之深!”林如海忍不住轻轻用手抚摸了几下对联,脑海中浮现的是贾代善当年的英姿勃发。 梅景行听林如海这么一说,才知自己猜错了,显然这话意思是说此对联乃出自荣国公贾代善之手。 于是梅景行轻咳一声,随即点头捋须道:“这种擘窠大字最耗费精气神,也就是国公爷的气度才能一气呵成。” 贾瑛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二人在那费尽心思的猜测,愣是不言不语。 高奎是纯纯的武夫,也就是认得几个字而已,但真论书法之道,完全是个门外汉。 “这字看着就是大气,听说太上皇的书房里也藏有国公爷的墨宝,想不到侯爷的书房外就这么挂着一幅,真是好福气!”高奎嘿嘿一笑,虽然他不懂字,但至少觉得看起来顺眼有劲。 有点不明觉厉的意思。 目睹此景,袭人只是神情肃然,愣是憋着没笑出来,只是隐约能看得出她是在强忍着,俏脸都微微鼓起了。 而麝月可就不同了,她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最后忍不住掩嘴笑道:“姑老爷,梅先生,这副对联可不是国公爷写的哦。虽然我家侯爷从小跟着国公爷精研书法,但还是有些不同的。” 刚要踏入房门的林如海和梅景行,一听这话,顿时心中更加骇然,不禁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发现彼此眼中的难以置信。 麝月这个最佳捧哏,都明说了,贾瑛自然不能缄默不语,因笑说道:“区区拙技,不值一提,在两位硕彦名儒面前,小子岂敢舞文弄墨,这不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吗?” 说话间,众人都进入房中,一进门是一处精致的小厅,简单整洁摆放着一张圆桌,还有四张椅子。 按照规矩,贾瑛请众人入座后,林如海看了看贾瑛,笑道:“贤侄不必妄自菲薄,国公爷乃是一代书法大家,你既然师从国公爷,自然是名师出高徒,大可不必过谦。” 梅景行点头道:“如海兄所言极是,我等虽然在科考中崭露头角,但说到书法之道,也只能算中规中矩,这一点老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此话倒也不假,通常在科考作答中,使用的都是类似馆阁体的字体,更求工整美观,万不可恣意妄为,否则一旦被主考官不喜,那可能就直接名落孙山了。 看来卷面分,或者说是一手好字,在古代社会也是同样重要的。 这话贾瑛没再接,反而是对麝月吩咐道:“你带高百户去里间,研好墨后就出来,不可停留。” 高奎要给圣上密奏陈情,自然要避免外人在场才行。 “多谢侯爷,多谢这位姑娘。”高奎只是见面时瞧了一眼这两位姿容不俗的丫鬟,然后就再没敢多看,毕竟是金陵侯房里的丫鬟,还是要注意礼节。 袭人在一旁布让,一一为各人端茶倒水。 三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后,贾瑛便说道:“梅先生,家父一大早就去工部应卯,故未能亲自迎接先生入府,还望先生见谅。” 梅景行自然是没有不悦,他笑道:“存周兄公务繁忙,就不必在意那些虚礼客套了,况且有如海兄这个探花郎出门迎接,我这个西席算是整个京都最体面的先生了。” 林如海闻言,端起茶杯,与梅景行相碰之后,笑道:“同年之谊,更无须这般客套。我们就以茶代酒先喝几杯,等内兄下值回来后,我们再去他那痛饮几杯。” 贾瑛见状,也端起茶杯,与二人示意后,抿了几口。 同时对林如海眼下的状态很是惊讶,昨日到今天,连番遭遇刺杀,若是一般人,恐怕此时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又哪里还能在此谈笑风生? 不过又想想林如海经营两淮盐政长达三年,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不乏生生死死,恐怕心态早已锤炼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 “这才是真正的斗士呀!与那些盐商和私盐贩子明争暗斗,而屹立不倒,这才是真正的勇士啊,尤其是手无缚鸡之力,却能临危不乱,生死看淡!” 贾瑛心中顿时对林如海的印象又加深了几分,虽然原著中只有寥寥数笔,但此人的政治手腕绝对不可小觑。 有秉公之心,又有大无畏的精神,更有惊世才华,这才是真正的好官,这样的官员才能做到“为官一任,造福四方”。 —— 在贾瑛等人在书房叙旧时,贾敏也没闲着,她在督促新收的两个弟子习练一些基本剑招后,便带着林黛玉一起来至贾母院里。 荣庆堂内,一番嘘寒问暖后,贾敏对贾母说道:“母亲,女儿在父亲过逝后,只因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才没来得及上京奔丧,实属天大的不孝……” 一提及此事,贾母也是两眼泪花,当下又抱着贾敏大哭一会。 林黛玉见状,更是泪眼婆娑,抽泣不已。 贾母好容易才止住了眼泪,但到底是陪伴贾代善风雨兼程数十载的,在人情世故上,更是一眼便知。 当下环顾女儿和外孙女,安慰道:“扬州那档子的事,我事后也知晓一些,你确实不能离开,所以国公爷也不会怪你,而且临终前还给你留下一封遗书,等祭拜过之后,再拿出来一看。” 贾敏心中稍慰,当下提议道:“三日后,便是宜祭祀的日子,不知女儿可否在三日后祭拜先父?” “好,那就定在三日后。”贾母也知女儿心念遗书,当下也不点破,只是笑着便答应了祭祀之事。 很快,贾母便派了人去宁国府给贾珍传话,令其准备三日后的祭祀大典。 “果然不出赦大叔所料,哼哼,贾瑛你这个天杀的,我们走着瞧!”天香楼上的贾珍,一拍桌子,既有三分怒气,更有七分的激动! 第122章 三姊妹蜜语筹谋 荣国府,贾母院,荣庆堂。 贾敏将祭祀先父贾代善的意愿禀告给贾母后,又继续留在屋里陪着贾母闲聊,不过说些在扬州发生的趣事,中间还夹杂一些关于林黛玉的童年,自不必多记。 却说林黛玉陪着外祖母说了一会话后,便感觉有些许的无聊,同时脑海中又浮现那位舅表哥的身影。 似乎这位哥哥更有趣些,时不时能给自己一种未曾有过的体验,比如早先的“梁上君子”。 心中越想,愈发对贾瑛有一种奇怪的思念,于是林黛玉辞别贾敏与贾母,朝门外行去。 来至院子里后,林黛玉情不自禁地看向四周的各式屋顶,蓦然间,有一种想要登临上去的冲动、 “我要是也能习武就好了!”林黛玉嘀咕一声,罥烟眉更显得似蹙非蹙,秋水眸子里隐隐间有些幽怨,还有些对自己天生不足之症的郁愤。 “姑娘,你在瞧什么?”紧跟着林黛玉出来的丫鬟紫鹃,眼见这位新主子魂不守舍且有些顾影自怜,忍不住轻声问道。 林黛玉心中喟然一叹,轻摇螓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什么,只是瞧瞧天色罢了。” 紫鹃闻言后,自然知道林黛玉是言不由衷,也估摸着是想着贾瑛了,但万不能点破,于是只好佯装不知,因笑道:“姑娘,这北方的天儿,惯干燥的,比不得你们江南的水润,姑娘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林姐姐怎么可能睡不好呀,倒是爱哥哥听说没睡好觉呦!” 史湘云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猛然拍了一下林黛玉的香肩,愣是吓了林黛玉一大跳。 耳中听着史湘云的冒失话,林黛玉故意反驳道:“我为什么一定会睡好?云妹妹,你倒是说说看。” 史湘云嘻嘻笑道:“林姐姐要是没睡好觉,这会子应该回去补个觉先,又怎会在此对天望眼欲穿呢?” “什么叫望眼欲穿?云妹妹,你这是什么词儿。”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贾探春笑意盈盈地出现在林黛玉面前。 贾探春拉起林黛玉的手,笑问道:“林姐姐,云妹妹就这个胡咧咧的性子,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怎会呢?”林黛玉用另一只手主动挽着史湘云的臂弯,“这个云妹妹,整天故意喊什么‘爱哥哥’,我看呢,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贾探春看了看面色大窘的史湘云,顺着林黛玉的话,说道:“哦,原来云妹妹是醋意大盛,这也难怪哈。以往云妹妹总是她那‘爱哥哥’的小尾巴。如今倒好,二哥哥眼里八成是林姐姐了。” “好呀,三姐姐。亏我平日里对你那般好。”史湘云隔着林黛玉就要去掐贾探春,“林姐姐这才来了一天呐,你就临阵倒戈,真是非君子所为!” “哦,人家本来就不是君子。”贾探春一边笑着,一边躲开史湘云的“魔爪”,趁势还躲在林黛玉的背后。 于是,史湘云急着追上去挠贾探春的胳肢窝儿,但总是差点抓住,下一刻便成了二人围着林黛玉转圈儿跑。 好半晌后,林黛玉故意扶着额头,笑道:“你们别追了,再追我都被你们绕晕了。” 话虽如此说着,但此时的林黛玉,内心十分欣悦,这种姊妹间的嬉戏,在扬州时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 “如果这时有哥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帮我‘对付’这两位妹妹的。”林黛玉心中又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却愈发不可收拾,恨不得马上见到贾瑛。 玩闹了一会子后,贾探春和史湘云二人,终于俏脸绯红,娇气吁吁地停了下来。 贾探春眼见林黛玉秋水迷离,忍不住问道:“林姐姐,你,你在想什么呢?” 史湘云立即随意替林黛玉答道:“还能想什么,自然是想某人啦!” “某人?”贾探春稍稍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二哥哥现在应该在绮霰斋,听说来了一位先生,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呀,好呀!”史湘云一听这个建议,顿时喜不自胜,说话间就要拉扯着林黛玉赶过去。 林黛玉站在原地不动,抿了抿樱唇,低声说道:“这先生到底是外男,我们贸然前去,怕是唐突了些,也不合规矩。” 虽然当年贾雨村也给林黛玉做过几年西席先生,但彼时林黛玉尚年幼,于情于理,在男女大防上,也不必拘囿。 但此时,林黛玉已经九岁,是该注意男女大防了,是以她才有了这层担忧。 闻言后,贾探春点头道:“的确是这个理儿,但办法还是有的。” 说话间,贾探春便美眸投往史湘云,俏脸上洋溢着促狭之意。 “三姐姐,你看我作甚?我也没得办法,我还能把林姐姐变成女儿身么……” 话还未说完,史湘云便哈哈一笑,半搂着林黛玉的香肩,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林兄弟,咱们去看看瑛哥儿去!” 对于史湘云的声音和举动,起初林黛玉不解其意,但眼见贾探春做了个束发的动作后,立时明白过来。 “这么做,会不会被人看出来?万一被看出来了,那就有失礼仪了。”林黛玉虽然心中有些意动,但仍不免有掩饰不住地担忧。 贾探春明媚的容颜上,渐渐露出睿智的神色来,拉着林黛玉的手,笑道:“怕甚,如果梅先生发现我们是女扮男装,想来依照梅翰林的大智慧,自然不会当面戳破的。” “此话言之有理,有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对谁都好!”史湘云爽朗一笑,瞬间也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 林黛玉自小冰雪聪明,自然也一点就通,当即轻点螓首,道:“那我们就姑且一试,可我不会做男儿装扮……” “要说女扮男装的绝活,谁能比得上咱们的云妹妹呢!”贾探春将史湘云拽到林黛玉身前,同时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神情间极尽“谄媚”。 史湘云拍着自己胸口,不无好爽地说道:“女扮男装的事儿,交给我就行。咱们这就去二姐姐屋里,请她一同帮忙。” 话未说完,史湘云就一手一个,拉着林黛玉和贾探春朝贾迎春的屋里跑去。 第123章 绮霰斋林琅满目 绮霰斋内,高奎早已离去,只留下贾瑛、林如海及梅景行三人,另有袭人和麝月两个丫鬟。 贾瑛正襟危坐,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始终在那里耐心聆听。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贾瑛几乎没有机会插嘴。 而且贾瑛看着林如海与梅景行,越看越觉得无语。 不就是同年进行的科举考试吗?又不是一起那个过啥,至于聊得这么嗨吗? 幸好没有给二人提供酒菜,要不然还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麝月,再上一壶茶。”贾瑛刚要再给两人倒茶,发现壶中竟然空空如也。 麝月闻声赶了过来,放下新的一壶茶水后,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贾瑛,那眼神好似在质疑贾瑛今天怎么有点不对劲。 这么一会的功夫,都已经喝了三壶茶了,跟水牛一样。 麝月悄悄来到贾瑛身旁,俯身在其耳朵边压低声音,问道:“侯爷,你是不是太无聊了?所以才不停的喝茶?这可是最后一壶了,烧的热水都跟不上了。” 原本贾瑛就急火攻心,有点燥热了,被麝月这么一呵气如兰,更是烦闷不安。 “姑丈、梅先生,你们二位继续叙旧,我去里屋待会去。”贾瑛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忍不住朝二人开了口。 原以为这两位大儒似是毫不在意,林如海只是挥挥手,示意贾瑛随时可以走。 而梅景行倒是还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于是歉意一笑,说道:“此番入贵府,不曾想与如海兄有此机缘。所以今日恐怕不能讲学了,要不咱们明日再开始?” “梅先生,您老太客气了,即便姑丈不在,今日您也应该是来敝府熟悉下地方。”贾瑛如获大赦,立时站起身来,朝梅景行作揖笑道。 接着贾瑛又朝林如海拱拱手后,这才说了一句“失陪了”,然后与麝月朝里面那间正式的书房走去。 这绮霰斋本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书房,与一般人眼中的书房可不同。 虽名为书房,但其实是一座两进的小院。 其中房间最大,装饰也最奢华的,自然要数贾瑛要去的“问章居”。 沿着游廊走了几步后,贾瑛和麝月终于来到问章居。 一进屋内,便感觉凉爽透骨。 只见袭人正在打理着东北角落处放置的一座青铜冰鉴,此时因温度诧异的缘故,正有丝丝缕缕的白气从冰鉴中飘荡出来。 贾瑛径直走到青铜冰鉴前面,还夸张地伸手放入冰鉴上空,贪婪地汲取着凉气。 袭人见状,赶紧拿出一块手帕,一边给贾瑛擦拭额头浸出的汗渍,一边劝说道:“忽冷忽冷的,对身子骨不好,二爷还是莫要作怪。” 说话间,就拉着贾瑛坐到一张紫檀木红桌案后的椅子上,同时又轻柔适中地替贾瑛捏着肩膀。 “我先喝一口,渴死我了,那边屋里的茶,都被侯爷喝了。” 麝月眼见袭人端着酸梅汤要给贾瑛解暑,马上呵呵一笑抢先过来,二话不说就樱唇微启,轻轻地抿了几口。 “你这死丫头,愈发没规矩了,以前就没个样儿,如今明知道二爷做了侯爷了,还如此尊卑无序!”袭人嗔怪地看着麝月,倒是没真生气,算是拿话点着麝月。 一提起这个,袭人就有些吃味,贾瑛房里的七八个丫鬟,都被她调教的规规矩矩的,唯独这个麝月,屡教不改,甚至有点冥顽不灵。 不过更可气的是,贾瑛对此乐见其成,只要不是大是大非,他对放任不管,反而说麝月这样有个性,不枯燥乏味,可给人解闷。 麝月倒也是本性纯良,自知贾瑛对自己格外宠爱,也不会恃宠而骄,反而是经常想方设法地陪贾瑛做任何好玩的事情。 这一点,素来贤惠拘谨的袭人,可是万万做不到的。 下一刻,麝月便端着酸梅汤来至贾瑛面前,在袭人的嗔怒中,竟然直接坐到桌案上,然后一边晃着纤纤玉腿,一边舀一勺酸梅汤去喂贾瑛喝。 刚喝了一口,却被一声大叫给吓到了,差点咬到汤匙。 “哈哈……我说怎么找不到,原来爱哥哥躲在这里纳凉!” 随着大叫声话音的落下,从门口绣帘外走进来一个长腿细腰、英姿挺拔的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史湘云。 对于史湘云这副另类的打扮,不说贾瑛,就连袭人和麝月都见怪不怪了。 据袭人粗略算来,至少贾瑛一半的衣服,都被史湘云捣鼓着穿过。 但当紧随史湘云身后的两位翩翩美少年,映入贾瑛的视线内的时候,他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林妹妹居然玩cosy!哦,还不算,最多算女扮男装吧!”贾瑛内心一激动,连眼前的酸梅汤都不香了。 两位翩翩美少年自然是林黛玉和贾探春。 只见林黛玉身着一袭天青色锦袍,虽然因为太过清瘦的缘故,袍子显得有些大。但依然掩盖不住林黛玉那种极尽清丽婉约的柔美。 林黛玉本来就有倾国倾城之容,即便扮成男儿装,那也是绝美无暇的,只是隐约间有点娘的感觉。 “幸好知道林妹妹是女儿身,要不然还以为自己那方面出了问题呢!” 贾瑛站起身,朝林黛玉她们径直走过去,越看越觉得自己要陷进去了。 “不能再看了,再看就取向有问题了。” 贾瑛睁闭了几次眼睛,然后把目光转向贾探春。 素来明媚英气的贾探春,一旦做了男儿打扮,颇有世家公子的那种范儿,而且其自身所拥有的自信,是寻常公子哥所没有的。 尤其是贾探春那一双斜飞入鬓的眉毛,更让她的气场放大好几倍,有种驰骋沙场、百死不悔的果敢之气。 不知怎地,贾探春似乎还真有几分贾敏的范儿,看来再过几年,又是一个能名动京华的奇女子! “怎么样?是不是看傻眼了?”史湘云伸出三根葱嫩玉指,在贾瑛面前晃了晃。 贾瑛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怎么会呢?我是在想,林妹妹好端端一个大家闺秀,却给你这般带坏了。真是近墨者黑呀!” “好呀,到这会了,反而怪我啦!”史湘云回头瞥了一眼林黛玉,“要不是某人急着找你,我才不会费这么大心思呢!” “云妹妹!”林黛玉面带羞红,嗔怪地看了一眼史湘云,眼见后者只是嘻嘻大笑,愈发觉得不能跟这人较真,否则还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胡话来。 贾探春这个时候,趁机岔开话题,朝贾瑛深深一揖,压低嗓音,拜道:“小弟贾珏见过瑛兄弟。” “贾珏?”贾瑛听到这个称呼,不禁一愣,但不知是哪个字,有些疑惑地看着贾探春。 贾探春笑着解释道:“二哥哥的‘瑛’字是玉的光彩之意,而我这个‘珏’字,可是玉中之王哦!” 言罢,贾探春掩嘴轻笑,那境地,就好似单凭这个“玉中之王”就可以压贾瑛一头。 不待贾瑛发问,林黛玉早就开口说了在路上准备好的说辞。 “小弟林琅见过瑛兄弟!” 林黛玉也学贾探春欠身作揖,并拱手说道:“我这个‘琅’字也是一种玉石。” 可贾瑛一听林黛玉这个化名,顿时差点喷出刚喝进去的酸梅汤,幸好已经下肚了。 “哥哥,你是觉得我林琅的名字很好笑吗?”林黛玉薄怒轻嗔,那种美少年的反差,更令加贾瑛哭笑不得。 贾瑛强自忍住笑意,并向林黛玉说道:“妹妹,不如我再送妹妹一个表字,就‘满目’二字,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第124章 瑛琅珏琳之趣谈 却说贾瑛实在受不了林如海和梅景行二人的同年叙旧,于是告辞离开,转至自己的正书房问章居。 随后不久,林黛玉、贾探春及史湘云三人联袂而来,而且还都是女扮男装。 贾探春用化名“贾珏”,林黛玉却用一个令贾瑛忍俊不禁的化名——林琅。 一时间,贾瑛强忍笑意,并发挥自己好为人取表字的天赋,顿时送了林黛玉一个“满目”的表字。 他的话音未落,那边的史湘云早就捧腹大笑。 “琳琅满目,哈哈……”史湘云爽朗的笑声在书房内响彻开来,只因笑得弯腰太猛烈,不得已半扶着贾探春。 贾探春也是一听便知道贾瑛的内涵之意,但她自来持重,虽心里也笑开了花,但脸上保持着应有的矜持。 自从史湘云那句“琳琅满目”的话语脱口而出后,林黛玉的神情淡然,对此不置可否。 反而是径直来到檀木书案前,随意拿起一本论语翻了几页。 贾瑛眼见史湘云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一边偷偷暗中观察林黛玉的反应,一边给自己找借口。 “林妹妹直接翻书是什么意思?这是代表要翻脸了吗?” 心中脑补一番,然后干笑一声,强自解释道:“琳琅满目好呀,这说明呀,林妹妹此生定然是平平安安,大富大贵,一辈子眼前到处充满了美好的事物。” “二哥哥说的极是。”贾探春闻言后,也笑着点头,明眸里浮现一丝亮光,对这位二哥哥愈发钦佩了。 袭人和麝月眼见几人玩闹,忙又拿出一些茶具,一一给众位姑娘端茶送水。 史湘云对自己的口无遮拦,总是后知后觉,说完才知道有些冒失了,毕竟与这位林姐姐才相识不到两天。 如此脱口而出,怕是有些唐突了。 心中想的时候,史湘云不忘嘴上忙找补,上前一步来至书案前,拉着林黛玉的臂弯,很是清脆地说道:“林姐姐,这不能怪我,都是爱哥哥乱取表字,故而害得我乱说话。唉,我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恐怕这辈子是改不了。” 林黛玉捧着《论语》抵在白皙晶莹的下巴颏上,秋水微漾,如一泓清甜泉水,微笑中说道:“做姐姐的自然不会怪云妹妹了,何况妹妹只是话赶话儿,并非你本意。反而是那个罪魁,倒是叫人生厌!” 贾瑛目不转睛盯着笑语嫣然,并轻轻眨巴着美眸的林黛玉,只见她虽然是面带笑意,但眼神中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杀气”朝自己扑面而来。 “林琅兄弟,为兄这厢有礼了,区区玩笑,切莫怪罪才好。”贾瑛越看越觉得此时的林黛玉气质出尘,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范儿。 对于贾瑛赔罪式的打招呼,林黛玉不假辞色,只是半搂着史湘云的纤纤高腰,贴面说道:“云妹妹,既然你都说‘琳琅满目’,那只有我这个‘琅’可不行,不如你也去个化名,就叫‘史琳’,正好与我组成‘琳琅满目’,岂不更合适?” 贾瑛一听“石林”,心中微微一怔,随即暗道:“石林?我还是洱海呢!” 但只是心中碎碎念罢了,倒是没再敢说出来。 贾探春当下也走了过来,来到林黛玉另一边,笑道:“林姐姐说的好极了,云妹妹以后也用化名‘史琳’,如此才跟我们般配。” 贾瑛立时拍手笑道:“不错,三妹妹言之有理,我们几个名字中都有美玉之意,如此凑在一块,可不就是‘琳琅满目’。这话到让云妹妹先料着了。” “这话总算圆回来了,真是不能心直口快呀,要不然快被这林怼怼给怼死了。”贾瑛心中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倒不是害怕,而是还享受这种感觉。 当然也不是受虐狂,主要是贾瑛觉得完美的红颜,应该是个百变多姿的女生,比如像林黛玉这种,可温柔体贴,可我楚楚可怜,可古灵精怪,更可明媚动人,或是英姿飒爽等等。 总之,贾瑛发现此间世界父母均健在的林黛玉,有了不一样的成长路线,未来会变成怎样,他自己真的不能预料。 眼见林黛玉总算消了气,贾瑛就殷勤地请她坐在自己原来的椅子上,并接过袭人递上来的新茶,亲自给端送到林黛玉手中。 “几位妹妹所来何事?怎么想着要女扮男装了?”贾瑛看看林黛玉,又抬头环视贾探春和史湘云。 这三位姊妹,倒是极为投缘,没想到才两天的功夫,林黛玉就与两人打成一片了。 这可不像原著中所说的“目下无尘”,反而是“平易近人,温柔可亲”。 不待史湘云信口胡诌,林黛玉抢着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听说哥哥书房中藏书颇丰,故特意来看看。但想着有梅先生在,怕唐突了人家,故而做了这番打扮。” 果然,林黛玉主动出击后,史湘云硬是把要说的话咽下去了,只是眼神古怪地瞅着贾瑛和林黛玉,眼珠子乱转。 贾瑛一听这话,也不点破林黛玉的真实意图,只是顺势说道:“林妹妹随便看,梅先生正和姑丈叙旧呢,恐怕今天是不会来了。” 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妹妹若是觉得那本书值得品味,也可从我这里拿走,带回梨香院慢慢看。” 林黛玉闻言,浅浅一笑,道:“一个人看书久了,也会无趣,若哥哥不嫌弃的话,不如让妹妹常来此处看书可好?” “当然极好了,妹妹能来此处读书,那真是蓬荜生辉哦!”贾瑛笑意高涨,又是一句甜言蜜语攻过去。 史湘云凑热闹紧跟着说道:“爱哥哥,我也要来这里看书。你们都饱读诗书,我的学问要是落下了,可跟你们就玩不到一块了。” 见状,贾探春也心之向往,环视书架上的书山诗海,有些羡慕地说道:“二哥哥这书房是挺好的,位置也僻静,倒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面对三女的读书愿望,贾瑛又上下打量着她们的穿着,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此情此景,不正是梁祝的真实写照吗? 于是贾瑛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坚信只要自己说出来后,一定让三位妹妹欣喜若狂! 第125章 梁山伯与祝英台 绮霰斋内的问章居里,一场因“琳琅满目”的戏语危局,在林黛玉的大度宽容下,以及贾瑛的舌灿莲花下,终于得以化解。 因为见到林黛玉对那些房内的书籍颇为感兴趣,故而贾瑛特意大度地允诺林黛玉,可以随时来看书,如果看上哪本书了,也可以带回梨香院读。 没想到林黛玉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倒像是借看书的名义来主动“接近”自己? 难怪有人说,男女之间促进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借书。 林妹妹今天借书,来一趟;过几天还书再来一趟,如此一来二去,这感情就通过借书的过程,潜移默化地注入对方的内心世界,并且渐渐生根发芽。 正当贾瑛感觉好事将成的时候,史湘云却来凑热闹,也想常来此处读书。 这明摆的是来做电灯泡呀!贾瑛心中一阵气苦,不过目光落到女扮男装的林黛玉身上时,贾瑛萌生了更大胆的想法。 借书也忒麻烦了,何不一起跟着梅先生,学那梁山伯与祝英台,坐一回同窗。 至于“床中一碗水”的典故,倒是不必复现了,毕竟贾瑛和林黛玉有各自的院子,不具备“同床”的条件! 一念至此,贾瑛马上笑着提议道:“林妹妹,既然你这么喜欢读书,那不如一块来旁听梅先生的讲课。要不然我一个人也怪无聊的。” 说话间,目光又投往贾探春和史湘云身上,因笑道:“两位妹妹,若是得闲的话,也可以过来旁听,人多热闹一点,也有家塾的感觉。” 林黛玉眼见贾瑛是第一个邀请自己的,至于贾探春和史湘云,倒像是捎带脚的感觉。 因此,贾瑛的这番话,林黛玉闻言后,心中不自禁有些窃喜,但仍然带着一点矜持地推辞道:“这恐怕不太好吧?梅先生是你们家请来的西席,我这个外客怕是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史湘云拉着林黛玉的手腕,极力怂恿着,“林姐姐,咱们三个来书房时就这么女扮男装,也算是对先生的尊重了。” 贾探春凤眸浮现笑意,慢条斯理地劝道:“林姐姐,我看呐,你是一定要答应哩,二哥哥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我和云妹妹来读书的,算起来,都是沾了你的光儿。” “对对对,林姐姐你必须得答应的。”史湘云一听贾探春这么说,更加坚定了目标,轻轻摇着林黛玉的玉臂,有些撒娇地说道,“就像爱哥哥说过的,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不,三只羊也是放。” 贾瑛闻言,不禁莞尔,没想到昨日的一番玩笑话,还能被史湘云如此引用。 “云妹妹这话说的也在理。”贾瑛拍拍史湘云的肩膀,又转头对林黛玉说道,“我听雨村兄说过,他曾经做过你的西席先生。如今都高升应天府了,看来林妹妹是个福星。” 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道:“这位梅先生被贬多年,就指望妹妹这位福星复用呢!你可寒了人家的心。我想这位梅先生对仕途还是有所追求的。” 众人一听更乐了,就连一旁的袭人和麝月也禁不住掩嘴轻笑,都在感叹贾瑛那张嘴呀,为了说服林黛玉,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福星这样的话都编出来了。 贾探春却抓住了贾瑛话中的毛病,眨了眨明媚灵动的美眸,笑问道:“二哥哥称林姐姐的西席为‘雨村兄’,那林姐姐岂不是凭白低了一辈?” 史湘云也觉得好玩,目光在贾瑛和林黛玉身上游离半晌,笑道:“林姐姐,我们是应该怎么称呼你呢?你好像是爱哥哥的‘师侄’呀!” “咱们各论各的,与贾先生有何干系?”林黛玉罥烟眉一颦,对于史湘云的观点,大是不依。 贾瑛也没想到两位妹妹心思如此灵巧,当下忙替林黛玉解围,说道:“好了,咱们还是说读书的事情吧,你们都同意了,那待会请梅先生过来,一起行个拜师礼。” 言罢,转身吩咐麝月,道:“你去那边看看姑老爷和梅先生,若他们得闲了,带他们过来一趟。” 麝月领命而去。 既然事已成定局,林黛玉也就这么半推半就地应承了,否则再教贾探春和史湘云拿“师侄”的话说事,那可真是羞死人了。 随后贾瑛便坐到书案后面的椅子上,而林黛玉等三女则坐在对面。 坐定后,反正闲来无事,贾瑛便又想起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于是抛出来话题,因问道:“不知三位妹妹,可听说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贾探春立时答道:“《十道四番志》记载,义妇祝英台与梁山伯同冢。二哥哥所说的可是这个?” 不待贾瑛开口,林黛玉便伸出纤纤玉指,支颐缓缓而道:“张读《宣室志》曾有记载,‘英台,上虞县祝氏女,伪为男装游学,与会稽梁山伯者同肄业,山伯,字处仁。……问知山伯墓,祝登号恸,地忍自裂陷,祝氏遂并埋焉’。” 其实并非贾瑛要有此一问,实在是此间的世界,对梁祝故事的记载有限,尤其是“化蝶”的结局,在地球可是明代冯梦龙的《李秀卿义结黄贞女》中才有文献记载的。 史湘云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一边听着林黛玉娓娓道来,一边心中愈发难过,最后眼眶红红的,拉着林黛玉的白皙皓腕,道:“林姐姐,这个故事为何如此凄惨?书里不是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么?” 林黛玉起初说着还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但越说到后面,愈发感到胸臆悲郁,仿佛女扮男装读书的情形,往往有什么不好的征兆。 贾瑛目睹此景,眼看着林黛玉美眸渐渐起了雾气,便知自己这番操作,真是弄巧成拙了。 “本来只是想给她们说说梁祝的故事,没想到……唉。” 贾瑛内心喟叹一声,然后强自挤出一丝笑容,道:“诸位妹妹也莫要伤心,其实梁祝同冢并不是坏事,因为这不是最后的结局,我这里有更好的结局。” 说话间,贾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贾探春立时心领神会,忙捧场笑道:“二哥哥从小就爱杜撰了,不若也给我们杜撰个美好的结局可好?” “爱哥哥,快说说。”史湘云兴奋地拍起手来,显然,她也对贾瑛的这个天赋很信服。 贾瑛接过袭人递过来的茶,浅尝一口,润润嗓子,然后“哗啦”张开手中的一把折扇,说道:“话说英台被迫出嫁时,绕道去梁山伯墓前,下轿祭奠,在英台的哀恸感应下,忽然间风雨雷交加,山伯坟冢爆裂开来,见状,英台翩然跃入其中,墓复合拢。” “风停雨霁,彩虹高悬,没过多久,便有两只鲜艳明媚的蝴蝶从坟冢中飘飞出来,相依相伴,在人间蹁跹飞舞。” 史湘云听完后,怔了半天,才喃喃道:“原来没有复活呀,这算什么美好结局?”她仍是不明其意。 林黛玉却秋水更加晶莹夺目,美眸痴痴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不知是在感叹梁祝化蝶的美好寓意,还是对杜撰人的钦慕。 贾探春眼见史湘云这个憨直性,忙解释道:“云妹妹,那两只蝴蝶,便是梁祝的化身,从此他们比翼双飞,游戏人间,难道不是好事?” 林黛玉渐渐收回目光,点头同意道:“情之所系,便是化蝶,亦是心甘情愿,至死不渝的。” 贾瑛也当下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大概就是梁祝最好的诠释了。” “好一个梁祝化蝶,妙哉!” 众人正沉浸在贾瑛构织的美好结局里时,突然门口传来一道称赞声。 要知来人是谁,请看下章分解。 第126章 问章居众人齐聚 却说麝月带着贾瑛的吩咐,前去邀请邀请林如海和梅景行来问章居一叙。 不曾想,这二位同年自觉坐久了,是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正好一览这书房院落的景致。 赶巧的是,麝月出了问章居,没走几步就遇见了观花赏水的二人。 当下麝月忙向二人行礼,并浅浅一笑,眸似弯月,道:“姑老爷,梅先生,我家二爷在问章居恭候二位,若得闲的话,请随婢子前去。” “问章居?”林如海捋须点点头,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问章居倒是不错。” 转即又对梅景行说道:“景行兄,既然人家侯爷都相请了,那咱们这就赶紧过去?” 任谁都听得出林如海话中的“炫耀”之意,毕竟有个贵为侯爵的妻侄,无论如何,也是一件令人面上有光的好事。 梅景行哪能不知其意,当下也笑道:“如海兄,所言甚是,那你我就去看看我那位准学生的侯爷。” 说罢,梅景行便做出请的手势,其言语中亦是不甘示弱,仿佛这个姿态代表,他梅景行是侯爷的老师,也有半个主人的意思。 “景行兄呀,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肯服输。”林如海摇头苦笑一声,不过也未在此事的主权上,再较劲,反而拉着梅景行,一起携手朝麝月来的方向行去。 麝月眼见二人为了“争”侯爷,如此争风吃醋,不禁莞尔一笑,随即便快步跟上,然后在前面错开半个身子带路。 而正当三人来至问章居外时,贾瑛正讲到梁祝化蝶的情节,故而林如海不禁止住脚步,并示意麝月先不必通报,待听听这位侯爷到底是怎么杜撰的。 直到贾瑛说完“梁祝化蝶”的故事结局,林如海这才禁不住开口叹道:“好一个梁祝化蝶,妙哉!” 话音未落,贾瑛等人便看见林如海与梅景行二人跨入问章居,而麝月在最后进来,顺便带上门。 贾瑛原本还大马金刀地坐着,眼见二位长者到来,立时从椅子上弹起来,并急急上前见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学生口无遮拦,瞎编乱造一通,倒是让二位师长见笑了。” 随即忙请两人入座,袭人自是上了好茶。 其实贾瑛内力深厚,早在林如海等三人距离问章居还有两三丈时,便有了一丝感应,也猜到是麝月带着两位长者来了。 但彼时正给林黛玉等三女讲到关键之处,自然不便戛然而止,于是佯装不知,自顾自地讲完。 当然林如海与梅景行在门外旁听梁祝故事这一节,贾瑛也是心知肚明的。 梅景行当下环视四周的环境,点头说道:“不亏是能写出‘世事洞明皆学问’这种富含人生哲理对联的好苗子,你适才对梁祝结局的编纂,可以说寄托了大多数人的美好愿望。这一点看得足够透彻。” “难怪卢先生对你赞赏有加。”林如海突然想到卢思哲昨日在马车中时,毫不掩饰对贾瑛的褒奖。 梅景行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忙打听问道:“如海兄所说的‘梅先生’可是咱们同年那位状元郎?” “自然是了。”林如海看着梅景行,点点头,并解释道,“昨日我与卢先生在洛神居邂逅,然后略微叙了叙旧。” 林如海说话间,目光从林黛玉等人身上缓缓扫过,不免心中有些诧异,因为他第一时间就认出自己女扮男装的女儿,其他两位也能依稀瞧出是女儿家。 而后便发现贾瑛不露声色地给自己递了个眼色,林如海顿时明白过来,当下也没点破三女的身份。 可惜,这位梅景行梅先生,一听说卢先生之名,顿时全身的注意力都在林如海身上,并没有留意其他。 梅景行神情有些复杂,叹道:“卢兄早些年因为那事腿落下病根,没想到后来时来运转,遇上彼时尚在潜邸中的圣上,听说卢兄现在可是圣眷正隆。这人生的际遇,真是妙不可言,也半点不由人。” 说到最后,梅景行的话中难免有些落寞之意,自是想到自己可是堂堂二甲第一名的传胪出身,如今沦为洛水河工,真是穷困潦倒半生。 与眼前如今升为三品兰台寺少卿的林如海相比,更是有天壤之别。 林如海见状,不禁安慰道:“景行兄,你大可放心,圣上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相信过不了多久,朝廷就会起复官员。卢先生昨日可是专门提及了你几句。” 梅景行听着林如海这意味深长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当时眼中浮现一抹激动之色。 虽明知卢先生可能会在圣上面前替自己说话,但梅景行毕竟有文人的傲气,当下就此揭过不提。 反而旧话重提,向林如海追问道:“适才说卢先生对我这位准学生赞许有加,敢问这又是何故?” 在梅景行看来,贾瑛出身煊赫一时的荣国府,似乎并没有机会与卢思哲产生交集,又怎会对林如海说出那种话来? 林如海笑道:“这话说起来,我的确也不知真假。据卢先生所说,贤侄是在靖武司牢狱中写了名为《三国演义》的开篇,无意中被带到宫里,这才有机会入了卢先生的法眼。” “三国演义?”梅景行眉头微蹙,当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要说三国的史料,自有正史《三国志》。 林如海笑而不语,示意贾瑛解说一番。 贾瑛顿了顿笑道:“梅先生,学生自有喜欢《三国志》,又有偏爱杜撰的毛病,是以根据陈寿《三国志》和一些民间三国故事传说,结合自己的杜撰演义,所以才有了《三国演义》这本历史演义小说。” “不过也只是刚有了想法,彼时在牢狱中甚是无聊,所以才动笔写了出来,倒是没想到会被机缘巧合之下带到宫里,并且还入了卢先生的眼。” 贾瑛说完挠挠头,一副“我也不想这样”的神情。 三位站在一旁不敢言语的“假小子”,越听越觉得震撼,三双美眸都呆呆凝视着贾瑛,眼神里全是钦慕。 林黛玉抿了抿樱唇,目光锁定贾瑛的脸庞,暗道:“亏我还恃才傲物,自以为饱读诗书,不意这位哥哥竟然都开始著书立说。真实羞死人了。不过他到底写的什么书,且瞧瞧看。” 梅景行听完之后,面色也有些诧异,看向贾瑛的目光有些疑惑,暗道:“这样的学生,还需要我专门教?” “贤侄呀,说起这个,倒想起一件事。”林如海笑着摇摇头,“那位卢先生与你缘分不浅呐,他可是对三国史情有独钟。昨日他专门托我给你递个话,记得有空就写后续的内容,他那边还等着拜读。” 贾瑛一听之下,顿感哭笑不得,暗道:“难道这位卢先生是在催告追更么?” 第127章 恩师赐字贾钰衡 话说林如海之所以提及卢思哲“催更”之事,实在是因为昨日两人在马车厢内密谈时,那位神秘的卢先生似是有意无意地将话题转移到贾瑛身上。 最终从卢思哲又说起他自己酷爱三国史,并且给林如海简述了今日早上在万春阁因《三国演义》而衍生的风波。 林如海彼时将信将疑,他属实未曾料到这个侄儿还是文武双全,不仅武艺超群,竟然小小年纪在文学造诣有如此功力,当真是令不少进士出身的文人汗颜。 这不,就连状元出身,又恃才傲物的卢思哲,都对贾瑛交口称赞,言谈间仿佛是《三国演义》此书的拥趸一样。 而在梅景行眼里,这位还未行拜师礼的准学生,当真是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和惊喜,先是书房大门上的那副楹联,再加上杜撰“梁祝化蝶”故事结局。 如今又捣鼓出一本别出心裁的历史演义小说,而且还能教连自己都钦佩的状元郎拜读,这样的学生,他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教了? 那边厢,贾瑛听完林如海关于卢思哲“催稿”的话后,有些“矜持”地说道:“姑丈,侄儿只是信笔涂鸦之作,万万没想到能入了那位卢先生的法眼,恐怕是对侄儿谬赞了,真是愧不敢当。” 林如海笑道:“你这孩子,可别妄自菲薄了。须知自古文人相轻,既然卢先生对你的书颇感兴趣,那你就莫要推辞,还是静下心来,早早写完,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见状,贾瑛还能说什么,只好连连称是。 转身间,贾瑛眼见梅景行似是欲言又止的神情,又回味适才的种种情形,立时心有所感。 “梅先生,让您见笑了。”贾瑛微微欠身,缓缓道,“昌黎先生有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学生自幼旁学杂收,且喜欢诗词歌赋,故净学了些‘小道’。” “如今学生仰慕圣人之‘大道’,故特意诚请先生传道授业解惑,还望先生不吝赐教,以全学生之拳拳心意。” 贾瑛这番话神情恭谨,语气诚恳,言辞又十分谦和,登时教梅景行原本积郁的心境一扫而空,转而是豁然开朗、顿悟通透的感觉。 梅景行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当下也朝贾瑛微微作揖,笑道:“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老夫既然痴长了一把胡子,就忝为师长了。今后老夫也要拜读汝之高作。” “荣幸之至,感谢梅先生抬爱。”贾瑛忙冲梅先生深深一揖,算是还礼。 林如海见状,笑着提议道:“景行兄,既然对这个学生十分钟意,那就莫要耽误时间,速速行了拜师之礼,方是要紧的事。” 又戏谑说道:“我这侄儿可是文武全才,将来必然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你若是再不赶紧些,我可要捷足先登了。” 闻言,梅景行面色一急,赶紧说道:“想都别想,现在就行拜师之礼。” 这个时候,贾瑛眼见林黛玉神色有着隐隐的期许,忙说道:“梅先生,学生有个不情之请,烦请先生容禀。” 说话间,贾瑛便将目光移到林黛玉、贾探春及史湘云三女身上。 梅景行也顺势看去,顿时有些明悟,但仍是照例问道:“有什么话,可尽管直言。令姑丈也知道老夫的脾气,向来喜欢果断爽快的人。” 贾瑛指了指林黛玉三女,笑道:“这三位是敝府内的族人和姻亲,也久慕孔圣之道。故学生想替她们向先生讨个旁听之席,当然束脩自当如数奉上,不知先生可否允诺?” 梅景行听完之后,真如自己所料,于是看了看这三位眉清目秀、肤白貌美的少年,当即点头道:“子曰:‘有教无类’。只要愿意做学问,老夫自然是允诺的。” 随即话锋又一转,摇头道:“不过另加束脩的好意,老夫就心领了。” 贾瑛听后,微微一怔,又琢磨着梅景行话中的意思。 从“有教无类”这个词来看,这位梅先生大概是别有深意,似乎是已经看穿了林黛玉等人的女儿身。 而后又说不收束脩,显然是没把林黛玉她们当做学生,只当真的是旁听之席罢了。 既无师徒名分,自然不用另收束脩了。 待想通了此节后,贾瑛立时拱手道:“那学生就谨遵师命。” 就在这会子的功夫,袭人和麝月早已拿出准备妥当的束脩六礼。 即肉干(谢师恩),芹菜(业精于勤),龙眼干(启窍生智),莲子(苦心教学),红枣(早日高中),红豆(宏图大展)。 在林如海的见证下,贾瑛和梅景行先是焚香叩拜了孔圣人的画像。 然后是梅景行在椅子上坐定,而贾瑛行三叩之礼,并敬献束脩六礼,以及早就准备好的投师名帖。 最后梅景行按照规矩,例行对贾瑛说了些勉励善学的话。 整个过程中,林黛玉三女都是美眸痴痴凝视,神情间满是羡煞之意。 不过她们也都各自明白,毕竟是女儿家,倘若真女扮男装行了拜师礼,反而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且可能将来被人诟病。 但三女也是明理知足之人,尤其是林黛玉,此刻想着以后能跟这位哥哥一起读书写字做学问,就如那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般,当真是恍如梦中。 林如海眼见礼毕,忽然又说道:“景行兄,虽说依照旧例,这男子弱冠之年方可取表字,但凡是皆有例外,我这侄儿如今贵为侯爷之尊,又开始著书立说,若无表字,彰显其德,反而有失体统。” 说到此处,笑意更浓,提议道:“不若景行兄今日便赐下表字,岂不是一桩美谈?” 梅景行闻言,心中意动,目光灼灼地盯着贾瑛,暗道:“此子早慧,将来必然国之栋梁,如若此时能予其表字,也算是爱徒心切了。” “如海兄,所言甚是,我这位侯爷学生,的确不能以常理度之。” 梅景行当下扶起贾瑛,然后起身来回踱步数次,最终停下来,并一字一句说道:“瑛者,玉也,虽说君子如玉,但究竟是温润有余,锋锐不足。侯爷为荣国公之后,武勋世家,当添一金戈,方不负祖宗所期。并文武双全,衡之于左右。故不若取字‘钰衡’也。” “贾钰衡,妙哉。”林如海当即便解其意,心中也着实对这个名字赞同。 当下一刻,林如海脑海中却浮现“水钰”的名字,不禁心中一咯噔,暗道:“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过林如海也未再多言,既然是已经放下前尘旧事,就不该有所忌讳。 “学生多谢恩师赐字!”贾瑛再次一拜,他自己对这个表字也十分认同,感觉这个梅先生果然非同凡响。 林黛玉将“钰衡”二字,听入耳中,记在心里,并默念两声“衡哥哥”,不知怎地,心中涟漪四起。 少女虽然神色如常,但秋水剪瞳里蓦然间映入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彩。 第128章 画梅男子黑袍客 京都南城的一处偏僻宅邸内。 五间正房内,一位神色悠然的中年男子正在提笔画着一朵一朵的梅花。 那名在荣国府大门外刺杀失败的灰衣人,正跪爬在地上,深深低着头,视线中只有中年男子的华服衣摆,却感到莫大的恐惧。 中年男子笔不能停,头也不回,在听完灰衣刺客的禀报后,脸色依旧平淡,似乎刺杀失败并不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 “你是说有高手在林如海身边,而且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公子?” 说话间,中年男子终于稍微停顿了下,却仍旧不回头,只是一手端着紫砂壶,直接对着壶嘴灌了几口茶水,犹如牛饮。 而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面前的绽放各异的朵朵梅花,似乎比起它们来,任何事情都显得那么不重要,包括林如海刺杀失败一事。 “属下亲眼所见,其身法飘逸,快若闪电。”灰衣刺客说话间感觉自己的牙关在打颤,每说一个字,额头的汗珠便多一颗,很快便冷汗淋漓。 对于中年男子,灰衣刺客自然熟悉无比,其愈发愤怒,则神情越表现的平淡。 语气越是轻描淡写,则可能暗含的杀气就愈发令人不寒而栗。 眼见中年男子不接自己的话,灰衣刺客只好忍着头皮,继续解释道:“属下眼见前几支袖箭失手,忙连续激发其余袖箭,但仍是被其鬼魅般的身法给躲避了。属下如今想来,依然没有看清楚这少年是如何动的!” 原来这位灰衣刺客在梅景行必经之地,买通了一名乞丐,伪装成拦路讹人的模样,然后灰衣刺客便趁机藏身于马车的车厢底下。 利用深厚的指力,紧紧抓着车厢底,一路潜伏至荣国府大门外,然后伺机发动梅花袖箭刺杀目标。 原以为既定的完美计划,定然是万无一失。 谁知除了龙鳞卫外,目标身边竟然还隐藏着如此轻功超绝的少年。 这着实出乎灰衣刺客所料,若非少年要照顾林如海,生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恐怕早就顷刻间拦住他的去路。 因为凭借少年妖孽般的身法,至少追上灰衣刺客,只是时间的问题。 中年男子放下紫砂壶,用素白的手帕擦拭了薄唇,然后眼眸深处终于露出一些感兴趣的神情来。 “可知那少年郎是什么身份,又出自何门何派?”中年男子拍一拍自己的锦袍大袖,兴许是站立了,终于面南而坐。 只见中年男子抬头间,露出一双如鹰隼般的幽深眸子,面色白净,甚至有一些病态的惨白。 灰衣刺客却一直不敢抬头,只是闻言后,立即恭敬答道:“回先生的话,听林如海所言,这少年似乎是其侄儿,但具体身份属下却不得而知。” “侄儿?”中年男子冷哼一声,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他。这就难怪了。” 灰衣刺客不明所以,但心中自然对那少年恨之入骨,若非此人从中作梗,他早已完成刺杀任务,不但能领取高额的赏金,还能获得身份的进阶。 “敢问先生,此人到底是谁?为何有如此高深的轻功?没听说过荣国府有这号人物!”灰衣刺客说到此处,面色阴冷,也终于抬起头来,飞速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然后又继续低着头了。 中年男子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的两颗犹如黄金浇铸的圆珠子,发出“嗤嗤”的声响,听入耳中,无不令人感到异常不适。 “能被林如海称作侄儿的,自然是林夫人的侄儿,也就是二房那位衔玉而诞的怪胎了。”中年男子又轻轻抛了抛手中的黄金球。 灰衣刺客心中顿时警惕到了极点,也遽然间浑身冰寒透骨,仿佛有千万斤重担朝自己袭来。 “请先生饶了属下这一遭,属下愿意献上两颗黄金球,并戴罪立功,在所不辞。” 灰衣刺客语气卑微到了极点,甚至语气间是苦苦哀求,并隐含着一丝深深的绝望。 中年男子终于还是将黄金球又放回桌几上的锦盒中,然后看着灰衣刺客,淡淡说道:“你跟着我也有三年了吧,这三年中几乎从未失手过,所以教你养成了这番骄傲自大的性子,这次也算是栽个跟头,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位怪胎可不简单呐,早在上个月时,因端午夜宴敬献那块宝玉,如今已经被陛下敕封为金陵侯。” “虎父无犬子,对他来说,算是虎父无孙子吧。有点像荣国公贾代善当年的风范,以后遇上他,务必十万分小心。” 这位以狠辣著称的中年男子,很是难得地给灰衣刺客说了这么多话。 此番言语,自然是令灰衣刺客受宠若惊,当即又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并拜谢道:“多谢先生大恩,属下一定再伺机刺杀林如海,不杀此人,属下决不罢休!” 中年男子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是摆摆手,吩咐道:“如今你已打草惊蛇了,龙鳞卫势必要加强警戒,并会同靖武司和巡捕营,极力全城搜捕,你切勿露面,就在此闭门思过吧。” 灰衣刺客闻言,不禁微微一怔,有些不确信地问道:“先生,这林如海是我们必杀之人,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山人自有妙计。”中年男子说完这几个字后,没再多言,只是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神情变换了数次。 灰衣刺客还以为中年男子能说出所谓的“妙计”,没想到就这么戛然而止,但也不敢多问,当下再次恭声道:“属下告退。” 言罢,灰衣刺客向后挪爬了几步,然后才慢慢起身,并连连倒退了几步,待离开正房后,才转过身来,朝自己的住处行去。 眼见灰衣刺客的身影消失后,从后堂内走出一位全身笼罩黑袍的人影。 “此子不除,我教难以兴盛!”一股犹如来自九幽地狱的冥冥鬼音,从黑袍身上发出,似乎随着其声音的渗出,连堂内的温度都骤降了些许。 中年男子眼见此人现身,终于露出一抹笑容,眼神锁定黑袍客的头部,说道:“那就有劳尊使了,若能连林如海一块出去,在下的主上必有重谢!” 黑袍客冷笑一声,道:“别忘了你们答应本尊的条件!” 话音未落,黑袍客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犹如一片乌云在中年男子眼前一晃,并化为虚无! 第129章 红袖添香众美绕 却说贾政得知新聘任的西席要来府上,而且是自己素来敬重的梅景行梅先生,于是便中午时分,早早地散班回家。 贾政与梅景行见面人,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互夸。 虽然贾政素来不喜处理应酬之事,但唯独对文人雅士,是十分愿意亲近的,否则也不会在书房里养了一帮清客相公。 大名鼎鼎的梅翰林,自然在贾政心目中分量不同。 而后,贾政先是特意邀请梅景行和林如海,前往府内的正堂荣禧堂推杯换盏一番,最后又来到贾政的书房里谈天说地。 如此种种,无需多记。 —— 这边厢,贾瑛和林黛玉三女,再加上贾迎春和贾惜春,一起在荣庆堂陪贾母吃了顿午饭,最后在贾探春地催促下,再次回到绮霰斋。 原来贾探春因心中惦记贾瑛所写的那《三国演义》的历史演义小说,故而刚吃完饭,就禁不住性子,一起拉扯着贾瑛离去。 此时绮霰斋内的情形,让袭人和麝月这两个丫鬟是哭笑不得。 只见贾瑛坐于书案前,右手边是贾探春,正在细细研磨上好的松烟墨;左手边则是林黛玉,也在神情专注地泡茶。 而史湘云这位身姿高挑的丽人,也没有闲着,她正在椅子后面,小心翼翼地给贾瑛揉肩按背。 如此众美环伺,反而使得原本应该侍候的袭人和麝月,一时间无所事事,只能静静看着眼前这幅兄妹情深的画面。 贾瑛头靠在自己设计的椅子靠枕,神情悠然闲适。 此时午后的困意还是很浓的,原本应该睡午觉的贾瑛,耐不住贾探春的软磨硬泡,以及林黛玉的秋水盈波,只好强忍困意,准备再次默写一遍《三国演义》第一章。 不过呢,贾瑛也是提了三个条件的,即贾探春研墨,林黛玉泡茶,以及史湘云揉肩按背,是以才出现了眼下的情形。 贾瑛微微吸了一口气,只觉周遭漂浮着来自林黛玉的特殊香草气息,给予贾瑛一种醒神安脑的妙用。 半开半合之间,贾瑛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宛如江南古画中走出的古典女子,她手中的青花瓷杯,倒像是陶醉在少女的纤巧柔荑中,久久不愿离开。 不知看了多久,贾瑛感觉有些痴了。 “爱哥哥,你不会是睡着了吧?”史湘云感觉自己的牺牲最大,林黛玉和贾探春二人都是用的巧劲,不怎么费力气。 唯独她自己,还得使劲揉按,才能令贾瑛心满意足,神清气爽。 “哪有!”贾瑛闻言,立时正了正身子,同时看到贾探春已经完成研墨,只见砚台的墨池中呈有漆黑浓郁的墨汁。 贾瑛嘿嘿一笑,不着痕迹地用手轻轻擦了一下险些掉下来的一点口水,这才对贾探春夸赞道:“三妹妹不亏是书法大家,这一手研墨的功夫,可比麝月强多了。” 那边的麝月一听,顿时有些不乐意,一股脑来到贾探春身边,做了个鬼脸,说道:“侯爷也太看得起人呢,我只是个丫头,怎能跟三姑娘相提并论,你可别折煞了我!” 贾瑛虽来到此间世界十年,但眼中并没有多么强烈的等级观念,尤其是对女子。 “这研墨是门需要耐得住性子的细活儿,哪里又有丫头和姑娘之分。”贾瑛对于麝月这个借口,颇不以为然。 一听贾瑛这么说,麝月心里其实是窃喜万分,证明在贾瑛心里,她自己也算有点分量。 但嘴上却不饶人,娇哼一声,笑道:“我这个研墨的功夫,可是侯爷手把手教的。要说我的功夫不到家,比不了三姑娘,那也是侯爷这个师父不称职。” 史湘云终于逮到一丝报仇的机会,立时接话道:“麝月说的没错,名师才能出高徒。现在看来,爱哥哥这个师父本领还需要再琢磨琢磨,否则呀,就是耽误了人家麝月。” 贾瑛一阵莞尔,又看了看贾探春,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戏谑道:“既然三妹妹研墨的功夫如此出神入化,那不如麝月你就跟着三妹妹学习一番。” “三妹妹,什么时候麝月的研墨功夫能达到你这个水准,她才能出师,否则以后我这儿的研墨功夫,都得你来做。”贾瑛说着啧啧几声,看向麝月的目光中还有一些挑衅之色。 “早知道,不该帮二哥哥研墨了。”贾探春英气明媚的俏脸上,升起一抹浅浅又充满自信的微笑。 接着又四指并拢,伸展开自己白皙晶莹的指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佯装叹气道:“二哥哥还真是由奢入俭难呀!我这个做妹妹的算是上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贼船’。不过为了早日拜读《三国演义》,我就暂且忍耐。” “好,三妹妹,那我们就一言为定。”贾瑛伸出自己的手掌,贾探春见状也伸了过来,两人互对了一掌,算是达成契约。 正在这个时候,林黛玉的泡茶功夫,终于施展完成。 只见楠木盘上,整齐端放着四杯色泽嫩绿光润的香茗。 “哥哥请吧,喝完这些茶后,可否立即编写?”林黛玉双手端着一杯香茗,端递到贾瑛面前,吴侬软语地说着。 贾瑛在林黛玉还未端茶时,便感到一股特殊的气息沁人心脾,有点像香草。 还以为是来自林黛玉的体香,原来是茶香所致,不过林黛玉的冲茶手法倒是集观赏性与实用性一体。 贾瑛也双手接过来,两人指尖的闪电触碰,倒是让林黛玉自己身子一震。 原来两人乍一接触,有点类似静电感应的意思。 “嗯,妹妹这茶艺功夫,也是了不得呀。”贾瑛说话间,目光从林黛玉身上移开,又投往正在朝书案这边走过来的袭人。 袭人心思缜密,哪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于是袭人主动过来,并抢先说道:“二爷可别折煞我,林姑娘是来自江南,又是书香世家,这茶道功夫想来是天下无双的。婢子可万万不敢有一较高低的半点念头。” 林黛玉自然也猜到贾瑛的心思,想来是又想照猫画虎,捉弄袭人来着。 “这位姐姐,莫要这么说。”林黛玉倒是看不出是否生气,只是亲昵地拉着袭人的手臂,“我的泡茶功夫也是从小跟着家父学的,只不过是熟能生巧,算不得什么。” 又看了一眼贾瑛,笑道:“姐姐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慢慢都教给你。” 贾瑛再次感到震惊,也对林黛玉有了崭新的认识。 原来林妹妹真的变了很多,不再敏感脆弱,反而是宽容大度! 想来一个人的家庭环境,真的对个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第130章 簪花小楷书三国 红袖添香,素手研墨。 这可以说是多数读书人的美好愿望。 而此刻贾瑛在绮霰斋的问章居内,被三姊妹环伺,不但实现了以上愿望,还多了一个“柔荑抚骨”。 是以,贾瑛心里暗自乐开了花,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爱哥哥,你怎么还流口水了?莫不是撞客了?” 正在给贾瑛抚骨捏肩的史湘云,忽 《红楼之挽金钗》第130章 簪花小楷书三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1章 三姊妹义结金兰 且说问章居内,贾瑛为了让三姊妹有事可做,故突发奇想,自己朗读三国原文,并由林黛玉和贾探春两人执笔书写,再有史湘云以监察使名义在旁观摩。 林黛玉自小有不足之症,素来体弱娇气,此番能坚持书写这么久,已经是极为不易。 故而贾瑛眼见林黛玉先前已是玉额沁珠,执笔之手亦是早已虚浮不堪,但估摸着是不肯 《红楼之挽金钗》第131章 三姊妹义结金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2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话说贾瑛为了满足史湘云的结义愿望,于是便顺水推舟,玉成此事。 至于彼时的话外之音,也并非是什么狼子野心,实在是话赶话,抑或是机缘巧合,实则罪魁乃是史湘云。 当然,这其中也许是贾瑛日有所思,故一时间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也是不无可能的。 既然已经决定“结义”,那自然是要走个全流程 《红楼之挽金钗》第132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3章 众巾帼齐听姽婳 却说贾瑛刚要提及“姽婳将军”的故事时,却被蓦然响起的一道女子声音给打断。 起初,贾瑛是有些震惊的,因为来人脚步轻盈,弱不可闻,在荣国府内,从来没有女眷的脚步声能逃出贾瑛的耳朵。 若不是有随行之人的脚步声提及贾瑛,他根本发现不了来人。 林黛玉最是先反应过来,当即朝门口迎了上去。 《红楼之挽金钗》第133章 众巾帼齐听姽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4章 梨香院贾瑛诊脉 夜幕低垂,荣国府内外早已点起明亮的宫灯,尤其是贾母院中,因贾母素来喜欢亮堂,故而一排排灯笼点燃后,燿的院子里屋子里,恍如白昼。 话说欢乐的时光总是倏忽而逝的,自贾敏突然造访书房后,在林黛玉三姊妹的央求下,贾瑛不得不又采用说书的方式,讲了几段《三国演义》中精彩的片段。 这下彻底勾起了史湘云 《红楼之挽金钗》第134章 梨香院贾瑛诊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5章 雨幕重重探病情 梨香院中。 原本静谧的夜空中,突然响起用一道惊雷,但“内力渡穴”这四个字,却清晰明了地传入贾敏的耳中。 陡然间,天气大变,屋外下起连绵不断的细雨,交织出重重雨幕。 贾敏说完那句话后,不待贾瑛答复,便起身来到屋外,伫立在廊下,留给贾瑛和林黛玉等人一个清瘦却坚定的背影。 屋内的众 《红楼之挽金钗》第135章 雨幕重重探病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6章 姑侄论金针渡穴 话说梨香院正堂廊檐下,贾瑛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对贾敏说了一句诡异玄妙的话,却惹得后者露出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贾敏定了定神,百思不得其解,因问道:“这传音入密的功夫,至少需要‘半步宗师’才能施展出来。” 说到最后不免有些激动,而且这番话也是用传音入密说出的,只有贾瑛能听到。 贾瑛 《红楼之挽金钗》第136章 姑侄论金针渡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7章 烛火红红生旖旎 面对贾瑛的那番“诛心之论”,贾敏顿时不禁沉默下来。 正如贾瑛所言,贾敏自己可以慢慢修炼内力,有生之年迟早可以臻至宗师之境,但林黛玉能等吗? 只要有病症在,谁也不知道哪一刻会爆发致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概率可能会逐渐增大,愈发不可控。 贾敏既牵挂担忧女儿林黛玉的病症,又生怕贾瑛 《红楼之挽金钗》第137章 烛火红红生旖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8章 帐幔内细语温言 话说在幔帐密遮、红烛莹莹的狭窄空间内,贾敏生怕林黛玉羞涩难堪,于是在女儿耳旁轻轻说明治病时需要的准备。 林黛玉一听之下,极力低下螓首,口中呐呐地再次向母亲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既然话已经挑明,贾敏便没什么可以避讳的,当下拉着林黛玉的手,温声劝慰道:“玉儿,你哥哥是为了给你治病,所以才不 《红楼之挽金钗》第138章 帐幔内细语温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9章 探视手太阴肺经 经脉,在传统的中医学里,或许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虚体。 但在此间的世界中,经脉穴位,尤其是在习武之人中,那可真真是可见可感的实体。 关于这种虚体和实体的悬殊差异,贾瑛也是直到修炼内力小有所成的时候,才不得不信,并内心亢奋了好几天。 内力修炼,从后天角度来讲,依次是三品、二品及一品的顺 《红楼之挽金钗》第139章 探视手太阴肺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0章 谁对林妹妹下蛊 却说贾瑛以灌注于林黛玉体内的内力精粹为引子,利用神识感应,将林黛玉经脉内中府穴附近的情况瞧得清清楚楚。 神识探视刚进入其内,便感觉一片冰冷死寂,就连原本白色的内力精粹都被冻得晶莹起来,这虽然看起来好看,但并非常态,更不是什么好事。 一般正常人的经脉,即便不像武者经脉那样宽阔,但至少亦是通 《红楼之挽金钗》第140章 谁对林妹妹下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1章 夜雨惊雷伏杀机 先前的那一声惊雷乍响,使得在正厅内等候的贾探春和史湘云二人,都浑身一个激灵,登时从打盹状态中惊醒过来。 后来便听到林黛玉的娇哼痛呼,以及贾敏的连连失态之言。 “林姐姐和爱哥哥到底怎么了?难道出岔子了?”史湘云猫着身子,又把耳朵贴在门格上,想要再听听里面的动静。 贾探春紧跟在史湘云身 《红楼之挽金钗》第141章 夜雨惊雷伏杀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2章 雨打梨花碎龙鳞 却说史湘云与麝月携手来到屋外廊下时,雨势渐急,噼里啪啦地击打着院子里的青石板,就连那几株原本盛开的梨花,也被这无情的雨敲打着,花蕊摧残,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 麝月的目光落在梨花上,不禁有些落花凋零的神伤,先前的那股兴奋劲,登时被浇灭,转而是淡淡的落寞。 史湘云也借着廊下风灯中忽明忽暗的光 《红楼之挽金钗》第142章 雨打梨花碎龙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3章 追月夺魂解危局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不时间电闪雷鸣,再加上飓风怒吼,京都城内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似是在躲避这仿佛天罚降临的鬼天气。 而梨香院东厢房内,林如海原本正在伏案处理从扬州发来的公务时,却突然被院子里的震天声响给打断了。 因心念妻儿的安危,林如海立时离开书案,急匆匆跑到厢房的廊檐下,入眼的便是那一队 《红楼之挽金钗》第143章 追月夺魂解危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4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靖武楼,作为偌大京都城的通讯体系,在宁荣街上,自然是矗立着一座。 对于荣国府东北角梨香院发生的异动,靖武楼值守的靖武卫,第一时间将战况上报给位于靖武司内的靖武塔。 得知消息后,靖武卫千户秦柏虎,率领二十名靖武卫好手,快马朝荣国府奔来。 除此之外,正在荣国府附近执行秘密保护任务的冯紫 《红楼之挽金钗》第144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5章 山河流云斩弦月 王夫人的院里,距离梨香院最近,却说原本正要歇息的王夫人,忽然间感觉马蹄声隐隐传来,似是有大批的人马在移动。 “外头发生什么事了?这般吵闹。”王夫人从床上起来,朝外间喊了一句。 外间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轻声道:“回太太的话,好像是梨香院那边,婢子这就去瞧瞧。” “快去快回!”王夫人吩 《红楼之挽金钗》第145章 山河流云斩弦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6章 王夫人气急败坏 雷雨交加的夜晚里,不知何时,雨势骤然变缓,未几,便雨歇风止,梨香院里又恢复了暗夜应有的静谧。 正房廊檐下,贾探春、史湘云及冯紫英等众人,都齐齐抬头仰视着从天空中缓缓降临的青袍男子。 此人手执三尺青锋,剑身古拙,似是未开锋,却给人幽冷煊赫之感,恍如上古谪落凡间的九天玄兵。 明明距离众 《红楼之挽金钗》第146章 王夫人气急败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7章 遭兄斥羞愤失言 却说贾敏被王夫人这么一番斥责质问,原本就心存内疚的她,登时哑口无言,嘴唇嗫喏了几下,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眼见王夫人不顾劝阻,势要去西屋里间去闹,这下可急坏了贾敏。 此时,贾瑛和林黛玉正是行功的关键时刻,这要是被遽然搅和,岂非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况且自己的女儿此时衣不蔽体,这要 《红楼之挽金钗》第147章 遭兄斥羞愤失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8章 他果然是个知己 却说贾瑛正在兀自猜测王子腾此次救场的动机时,忽又听到王夫人在遭到兄长呵斥后,不但不思失态之处,反而硬着头皮发出连番质问。 这让贾瑛倒是哭笑不得,但也不至于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之所以能在荣国府站住脚跟,那肯定跟娘家脱不了干系的,尤其是王子腾这位娘舅,王夫人对他既是过分 《红楼之挽金钗》第148章 他果然是个知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9章 保护哥哥的信念 话说贾敏和林黛玉二人,初听贾瑛说起什么“雌雄蛊虫”时,心中大为好奇,似是在听诡秘之事,但说及有不好的后果时,两人不禁心又提到嗓子眼上了。 贾瑛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眼见她们都是一副担忧之色,也不好卖关子,直接说道:“这蛊虫虽是邪恶之物,但雌雄两类颇有‘至死不渝’的天性,一类失去气息,另一类则会变 《红楼之挽金钗》第149章 保护哥哥的信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0章 王夫人深夜发飙 却说焦大被黑袍刺客用魔功“指弦月”重伤后,王子腾拿出一颗“凝粹丹”给其服用。 这“凝粹丹”正如其名,乃提炼于凝聚内力精粹的奇花异草所炼制而成,武者服用下,不但能借助其中的内力精粹修复破损经脉,而且还能大幅度提升真气恢复速度。 可以说,此丹乃是江湖中的第一等灵药,一般武者恐怕是只闻其名却未 《红楼之挽金钗》第150章 王夫人深夜发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1章 两三年京都安家 梨香院,正房西屋里间内。 幔帐内,红烛摇曳,正如此刻贾敏的悬着的心一样。 自从贾瑛开始为林黛玉疏浚右侧的手太阴肺经后,都已经超过半个时辰了,但仍旧不见贾瑛有睁眼的迹象。 贾敏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女儿,此时林黛玉因为连翻剧痛,早已晕厥过去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林黛玉仍然紧紧攥着粉拳,任 《红楼之挽金钗》第151章 两三年京都安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2章 只有一个林妹妹 却说贾瑛听到敲门声后,当即有些讶异,因为来人身法太过诡异,先前没有一丝的警觉。 此人轻身功夫之高,恐怕早已超过贾瑛自己所知晓的层次,试问除了王子腾,还有谁? 贾瑛深吸一口气,待掀开幔帐后,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精神也遽然萎靡下来。 打开门后,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舅舅王子腾,贾瑛立 《红楼之挽金钗》第152章 只有一个林妹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3章 丑小鸭变成天鹅 大明宫,熙园,安神殿。 永正皇帝一接到太上皇的口谕,便赶了过来,待来到安神殿时,已经是破晓时分。 按照朝廷的规矩,这会子应该快到早朝时间了,可因为太上皇的临时召见,永正皇帝不得不暂时取消了今日的朝议。 殿中御榻上,太上皇正闭目凝神,而一旁的掌宫内监戴权也没闲着,正在轻柔适中的给太上 《红楼之挽金钗》第153章 丑小鸭变成天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4章 贾瑛夜宿梨香院 却说贾瑛在清晨一睁眼后,便发现林黛玉坐在自己床边,右手支颐,秋水盈盈地注视着自己。 不知为何,贾瑛蓦然间发现眼前的这位仅有九岁的小女孩,似乎肌肤更胜往昔,不但白皙莹润,更是有一层淡淡的光蕴笼罩。 若说以前的林黛玉是清丽无双的话,那么此刻的她,竟然一夜之间发生了蜕变,当真给人倾国倾城的感觉 《红楼之挽金钗》第154章 贾瑛夜宿梨香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5章 扣帽子恶仆欺客 梨香院中。 晨曦辉映下,林黛玉一路牵着贾瑛的左手,两人谈笑间,穿过院子里的几株梨树,然后拾级而上,来至廊檐下。 首先看到的是站在廊檐下的一排丫鬟婆子,看样子都是王夫人院里的人。 “二爷。”金钏儿悄悄喊了一声贾瑛,然后拉着后者的手臂,低声说道,“太太正在生闷气,你们可不能再这么拉着手 《红楼之挽金钗》第155章 扣帽子恶仆欺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6章 林怼怼火气全开 却说王夫人一大清早,在「周瑞家的」打前哨,同时又有十来个丫鬟婆子扈从的情况下,风风火火地来到梨香院了,意欲向小姑子贾敏发难。 可天不遂人愿,谁能料到贾敏不曾在正房里,偏偏躲到跨院里习武练剑去了。 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王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而后又想退而求其次,先把自己儿子叫过来,耳提面命, 《红楼之挽金钗》第156章 林怼怼火气全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7章 姑嫂间二度开战 各位看官,你道王夫人为什么会早早便来梨香院兴师问罪? 原来王夫人因整夜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瞪了一会。 待晨光熹微后,王夫人便在床上躺不下坐不住了,当即披上外衣,便叫了自己的得力陪房「周瑞家的」,两人一番密谋后,后者便去了荣庆堂去请贾瑛过来。 不成想,「周瑞家的」好不容易 《红楼之挽金钗》第157章 姑嫂间二度开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8章 小姑子扮猪吃虎 梨香院,正房大厅内,此时汇集了分别以贾敏和王夫人为首的两派阵营。 当然,还有一些中立派系,比如贾探春,纵观全场似乎就单单她一人是不能有内心偏袒任何一方的立场。 就连王夫人从小养大的儿子贾瑛,都是偏向于自己姑姑的。 论理,本来就是王夫人无理取闹;论情,贾瑛内心更愿意站在林黛玉这边了。 《红楼之挽金钗》第158章 小姑子扮猪吃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9章 好嫂子伏低做小 话说王夫人本想借昨夜在梨香院发生的血案来给予贾敏攻讦,不成想反被贾敏就着梨香院的归属权上大做文章,最后成功将诸多不是都归结到王夫人自己身上了。 这番放长线钓大鱼的深谋,当真是让贾瑛及其他人大开眼界。 林黛玉原本还想着,若是舅母再三刁难,他们一家不如就索性搬出荣国府,至少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红楼之挽金钗》第159章 好嫂子伏低做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0章 一定要住荣禧堂 荣禧堂,乃是荣国府里一处极为特殊的所在。 从整体建筑格局上来说,它位于国公府的主轴线上,一条直直的甬路沟通内外仪门,因此其不但地位尊崇,就连出行归来都是极为便利的。 对于荣禧堂背后故事的来龙去脉,在场诸人中,只有王夫人、贾敏以及「周瑞家的」等老人儿,才最清楚不过了。 当年因为废太子 《红楼之挽金钗》第160章 一定要住荣禧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1章 才去旧怨又生恨 梨香院正房内,就在贾敏和王夫人正要罢斗散了的时候,却不成想这个时候贾母在众星捧月下乘坐抬舆驾临。 贾母刚坐定便直奔适才姑嫂二人争斗的主题,那就是关于梨香院及荣禧堂居住权的问题。 更令众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贾母的言论几乎与贾瑛那番话不谋而合。 王夫人第一时间便敏感地意识到这一点,当下 《红楼之挽金钗》第161章 才去旧怨又生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2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梨香院大厅内。 乍见贾政,以及与其并肩而来的林如海,贾瑛顿时感觉有种荒谬讽刺的意味。 自从林妹妹对王夫人火力全开后,先是贾敏救场,再是贾母助攻,如今又来个临阵倒戈的贾政。 真真是“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啊! 作为其中参与度不高的吃瓜群众,贾瑛真有一种看好戏的错觉,不禁暗想道: 《红楼之挽金钗》第162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3章 尘埃落定风又起 梨香院大厅内。 贾政明明说是被当今圣上训斥了,却看上去似是被嘉许一样,如此反差,众人纷纷倍感疑惑。 而心情大好的贾政,当下还故意卖了个关子,并且还饶有兴致令贾瑛猜一猜其中的缘由。 贾瑛起初也是略作诧异,但忽又想起贾政刚进来时所说的那番话,登时心中有所明悟,再结合此刻贾政脸上的喜色, 《红楼之挽金钗》第163章 尘埃落定风又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4章 祭祀前漫话别离 两日的时光,倏忽而过。 林黛玉一家三口已经在办完乔迁之宴的当日搬入荣禧堂内的正房住下,不过王夫人怎么想的,仍然时不时赖在耳室里歇息。 贾敏本来就对这些事不在乎,自然不会对王夫人出言嘲弄,反而是王夫人自知理亏,每次遇见贾敏都是避而不见。 虽然林如海已经入住荣国府内的核心要地,但高奎率 《红楼之挽金钗》第164章 祭祀前漫话别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5章 叔侄合谋阻祭祀 宁国府在贾氏一族中为嫡长房,因此这贾氏宗祠便设于其内。 却说贾瑛等人出了暖阁后,又走了一小段青石板路,这才真正到了贾氏宗祠所立之处。 林黛玉是第一次回京都,故而她亦是初次见到眼前这般恢弘肃穆的宗祠。 远远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东西两侧的黑油漆栅栏,以及其内五间巍峨挺立的大门,目光上 《红楼之挽金钗》第165章 叔侄合谋阻祭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6章 各怀心思看好戏 却说贾敏因为自己大哥贾赦的一番话,登时痛彻心扉,一时气息不顺,竟然晕死过去。 “娘!”林黛玉见状,顿时跑过来,连声疾呼,俏脸上更是吓得煞白一片,紧紧握着自己母亲的手,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与此同时,贾瑛也早就施展凌波微步,直接跨过三尺空间,先一步来至贾敏身边,并第一时间为其把脉。 《红楼之挽金钗》第166章 各怀心思看好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7章 宗祠内舌战叔侄 宁国府,贾氏宗祠。 贾瑛眼见贾母神色不虞,但似乎又不想理会那两个沆瀣一气的家伙,于是他便主动请缨,甘愿做一名先锋手,先上去理论一番。 如此以来,即便贾瑛没能成功,至少还有贾母出面斡旋的机会。 当然,贾瑛不觉得自己会失败,他相信自己是这两个克星,保准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因 《红楼之挽金钗》第167章 宗祠内舌战叔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8章 二圣天使齐驾临 宁荣街。 昨夜刚经历了一场绵绵细雨,街道上的青石板被洗刷的洁净如新,行走着上面,路人自然而然心情愉悦。 突然一阵急促却整齐有致的马蹄声从街道西口传来,行人一看见马背上身着龙鳞服的禁军后,登时吓得纷纷避让,瞬间长街上露出一条笔直宽阔的通道。 当先并排的两骑上,分别端坐着个一位锦衣宦官 《红楼之挽金钗》第168章 二圣天使齐驾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9章 遭误解形势反转 贾瑛等人得知宫里来人宣旨,于是都急忙朝宗祠大门外赶去。 刚走到一半,就看见以戴权和夏守忠为首的两列宫中禁卫浩浩荡荡涌进来。 龙禁尉和龙鳞卫,一左一右,泾渭分明,这幅壮观的场面顿时令在场深谙宫中规矩的贾母等人都是心中一凛。 在贾母、贾赦及贾政等人看来,这龙禁尉和戴权代表的是太上皇的意 《红楼之挽金钗》第169章 遭误解形势反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0章 贾珍俯首称姑姑 各位看官,上章说到有龙鳞卫从后殿急急奔来,说是要请贾瑛和贾敏一家进去。 为何由此变故,让我们一起瞧瞧先前发生在后殿的故事。 却说当戴权与夏守忠联袂进入贾氏宗祠的正殿后,夏守忠环目四顾,发现贾敏不在人群里,于是他朝贾母问道:“老太君,为何不见林夫人?刚才不是还在场?” 此话一出,贾赦 《红楼之挽金钗》第170章 贾珍俯首称姑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1章 追封王爵享太庙 配享太庙,对于臣子来说,无疑是最高的祭奠形式。 因为历朝历代的太庙,皆是是皇帝直系的专门祭祀场所,所以一般只有皇帝的先辈可享此殊荣。 即便是一般的皇亲也不行,必须是近亲或有功于江山社稷的皇亲才可配享太庙。 此外,还有一些大功于社稷的臣子,经皇帝特旨后,也可在死后享用太庙的待遇,但这 《红楼之挽金钗》第171章 追封王爵享太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2章 李代桃僵的主意 却说夏守忠宣毕来自永正皇帝的圣旨后,又将封册交予贾敏后,便要回宫复命。 贾瑛、贾政、贾赦等一众贾府子弟皆是一路陪着,直到将夏守忠送至宁国府的五间兽头大门外。 当夏守忠刚要翻身上马时,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又来至贾瑛身旁,笑道:“侯爷,有件事儿杂家差点忘了。卢先生托我催一催你的书稿,他还等 《红楼之挽金钗》第172章 李代桃僵的主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3章 归来亭石桌密议 话说贾瑛以为自己想出来一个绝佳的妙计,虽然大观园是不可能修建了,但可以督造侯府来取而代之,不失为弥补遗憾的好办法。 与原来的大观园相比,倘若侯府能督造而成的话,那么他贾瑛将是这种府中府的唯一主人,再也不用受贾母和王夫人的管制。 又因为是在荣国府内,所以诸位姐妹也可以像原来的大观园一样,各 《红楼之挽金钗》第173章 归来亭石桌密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4章 薛宝钗入京待选 京都,尚武街。 此街名为“尚武”,除了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刀枪剑戟等诸般兵器铺外,最耀眼的便是位于街道中心,几乎占据一小半街道的“忠勇侯府”。 话说这忠勇侯乃何许人也? 提及这个有些人可能鲜有耳闻,但一说起“京营节度使”,便自然知道是谁了。 不错,正是原京营节度使,现任九省统制 《红楼之挽金钗》第174章 薛宝钗入京待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5章 各自奔向洛水畔 荣国府,绮霰斋内。 临近中午时分,梅翰林便完成了今日的授课任务,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贾瑛见状,忙起身来至桌案前,关心问道:“先生,听您说过,夫人身体抱恙卧床已久。可有此事?” 女扮男装的林黛玉、贾探春以及史湘云三人,自从贾瑛离开座位后,便心神紧张地盯着他。 今日洛河畔正在举行 《红楼之挽金钗》第175章 各自奔向洛水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6章 薛大脑袋挨鞭子 不知不觉间,薛宝钗一行人便来至洛水南岸的光风大道。 该处乃是整个京都城内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尤其是距离洛水越近,其热闹喧嚣越盛。 却说薛宝钗察觉到马车突然停下来后,不禁掀起绣帘瞧瞧发生何事。但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哥哥被人扬鞭抽打的景象。 乍见之下,薛宝钗本欲出手阻拦,但忽又念及此处 《红楼之挽金钗》第176章 薛大脑袋挨鞭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7章 牌楼下当街卖女 京都,庙会街。 因为这里毗邻洛河南岸,时常举办庙会,故得名。 此时午后的阳光不是很浓烈,甚至有些阴沉,但丝毫不影响京都百姓逛庙会的热情,反而因为天气不是那么炎热,使得此时的场面竟然比以往还要热闹些。 庙会街的入口耸立着一座经过岁月风蚀的牌楼,虽然古朴陈旧,但也是四柱三楹,下砌石础, 《红楼之挽金钗》第177章 牌楼下当街卖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8章 洛水畔钗黛初见 却说薛蟠因为被仇鹤抽了一鞭子,心中很是不忿,又与王俊发生了口角,一时间并辔而行的两人,谁也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后来王俊不知怎地,忽然肚子痛,正好到了庙会街附近,于是跟薛蟠言语了一声,然后便急急找茅厕去了。 薛蟠只好调转马头,跟薛姨妈和薛宝钗说了一声后,便吩咐车夫靠路边停下,而薛蟠自己 《红楼之挽金钗》第178章 洛水畔钗黛初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9章 机智打拐救香菱 洛河畔,庙会街。 贾瑛委实没想到,钗黛会在这样的情境下相遇邂逅。 女扮男装的林黛玉如此俊美无双,宝姐姐不会是看上了吧? 就在贾瑛脑子里浮现“百合”等字眼时,薛宝钗似乎认出了林黛玉的身份。 薛宝钗俯视着林黛玉,含笑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林姑姑家的女公子吧?” 她说话间,白皙 《红楼之挽金钗》第179章 机智打拐救香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0章 车厢里钗黛争辉 一时救人容易,可救人一世却很难。 眼下贾瑛的确是从拐子手中将甄英莲救了下来,算是帮她逃离了虎口,但如何安置她却叫贾瑛犯难了。 明知人家父母健在,还佯作不知,反而把人家当做丫鬟,使得人家骨肉分离,那也不是我辈高义所为。 但问题是,甄英莲的母亲封氏远在曹公杜撰的“大如州”之地,而其父甄 《红楼之挽金钗》第180章 车厢里钗黛争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1章 宝钗一入荣国府 一路谈笑,贾瑛、林黛玉和薛宝钗等人不多时,便行至宁荣街上。 在半途中,贾瑛因嫌里面闷得慌,于是便下了车,策马而行。 此时,贾瑛与薛蟠并辔进入宁荣街后,后者便连连感叹,着实被宁荣二公的名头给镇住了。 “老弟呀,你们贾家还真是‘权势滔天’,瞧这个牌楼,怕是当年的天波府也不过如此吧!”薛 《红楼之挽金钗》第181章 宝钗一入荣国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2章 蓄意引金玉良缘 荣庆堂内。 薛宝钗与其母薛姨妈,先是正式拜见了高坐厅中主位的贾母,然后才与王夫人相叙亲情。 这王子腾的两个妹妹,一个嫁入金陵薛家,另一个则成了京都贾家的太太,阔别两地,这十多年来,也仅是见过寥寥数面。 此时,王夫人终于盼见薛姨妈这个妹妹,自然是执手洒泪,激动不已。 这满屋子的 《红楼之挽金钗》第182章 蓄意引金玉良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3章 趁机编木石前盟 薛宝钗一家初来乍到,王夫人就蓄意引出“金玉良缘”,可谓阴险至极。 贾敏自始至终都冷眼相看,对此并不放在心上,而且还觉得王夫人这番愚蠢之举反而落了下乘,哪有一见面就急着要把女儿嫁出去的道理? 相比之下,薛姨妈倒还是拎得清的,也算看得明白,可她虽委婉提醒王夫人,但后者早已被贾敏激惹的乱了心性 《红楼之挽金钗》第183章 趁机编木石前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4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荣禧堂院落的一间偏房内。 此处正是贾敏给晴雯安排的住所,此时房内除了晴雯外,还有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 “姑娘怎么称呼,今年多大了?”晴雯坐于圆桌前,看着面前垂手侍立的少女,轻声问道。 甄英莲自从进府后,就一直紧绷着身子,此时仍是搓弄着衣角,心神不安。 听到晴雯问话后,甄英 《红楼之挽金钗》第184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5章 只要自己不尴尬 话说为了进宫参加皇后千秋盛宴之事,薛姨妈正不知如何开口,却不曾想贾敏主动提及此事,因此薛姨妈当下自然是喜不自胜。 又眼见薛宝钗矜持拘谨,于是便连忙提醒女儿,赶紧先行谢过贾敏,以便早早定下进宫一事。 谁料到,就在这个关键档口,有人嘟囔了一句,登时在这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众人诧异之下, 《红楼之挽金钗》第185章 只要自己不尴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6章 黛玉捡花瓣算命 通往梨香院的南北甬道上,王夫人和自己的亲妹妹薛姨妈,手挽手缓慢走着,始终落后于前面的贾瑛和薛宝钗二人一段距离。 自从荣庆堂出来后,原本王夫人是有些郁愤的,但发现贾瑛与薛宝钗似乎相谈甚欢后,总算心里得到稍稍慰藉。 王夫人的目光始终落在薛宝钗那珠圆玉润的后盈处,心中着实满意极了,暗道:“瞧宝 《红楼之挽金钗》第186章 黛玉捡花瓣算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7章 把会芳园划给他 夜色低垂,万籁俱寂。 皇宫,万春阁内。 大玄永正皇帝在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后,便摆摆手,夏守忠见状,便立时上前,亲自撤去几乎未曾动过几筷子的精美菜肴。 “守忠啊,现在国库空虚,以后朕的膳食再减一减。万不可这么靡费了。”永正皇帝一边揉着白发渐生的鬓角,一边对走过来的夏守忠吩咐道。 《红楼之挽金钗》第187章 把会芳园划给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8章 贾元春睹物思人 皇宫,璇玑殿。 天璇长公主楚潆从万春阁出来,便在一众宫女的前呼后拥下,返回自己的寝宫。 在进入西偏殿的琴房后,楚潆不出所料地瞧见,正有一道清瘦的倩影,在西窗下盈盈而立,抬首望着从苍穹夜空中撒下的银辉。 月光如水,美人的思念如潮。 “贾女史又在想家了?还是在想令弟金陵侯呢?” 《红楼之挽金钗》第188章 贾元春睹物思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9章 林妹妹牛刀小试 荣国府,绮霰斋。 在荣庆堂陪着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及贾敏等人用过晚膳后,贾瑛便与林黛玉、贾探春及史湘云等人来到绮霰斋。 并非众人非要深夜来此,实在是因为明早上是交书稿的日子,可忙了一天还没有来得及写,此时不得不临时抱佛脚了。 还好三人配合地极为默契了,在忙活一番后,终于写完一回的内 《红楼之挽金钗》第189章 林妹妹牛刀小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0章 绛珠仙子大揭秘 却说贾瑛原本还想自己主动提起关于甄英莲那块“胭脂记”的由头,没想到贾探春这个迷妹,倒是跟自己心有灵犀一般,巧之又巧地提了一嘴,而且还是一语中的。 “三妹妹果然观察入微,真被你说中了,这个印记在太虚幻境是我‘赤瑕宫’所有。”贾瑛内心狂喜,表面上却故作矜持稳重。 史湘云一听之下,恍然大悟,哈 《红楼之挽金钗》第190章 绛珠仙子大揭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1章 林绛珠题字落款 “林妹妹,你不会被吓傻了吧?我是编故事逗你们玩的。”贾瑛眼见林黛玉双眸发痴,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林黛玉只是一时恍惚,旋即便反应过来,嘴角一翘,露出一抹冷笑,娇哼道:“谁不知道你是在这儿扯谎?其用意已经昭然若揭了,不就是让我跟宝姐姐和睦相处,或者好好照顾甄姑娘罢了。” “佩服,佩服 《红楼之挽金钗》第191章 林绛珠题字落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2章 保林派与保薛派 说起薛宝钗,其实先前在荣庆堂的时候,贾瑛也曾向薛宝钗提出邀请,问其是否愿意一同前往绮霰斋。 但薛宝钗微笑婉拒了,理由是身子骨有些乏了,而且初次与老太太见面,理应多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而贾母闻言后,似是颇为满意,在夸薛宝钗的同时,不忘催促贾瑛和林黛玉等人赶快去,省的磨洋工熬夜。 对此 《红楼之挽金钗》第192章 保林派与保薛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3章 绮霰斋钗黛再会 绮霰斋内,贾瑛实在是未料到,这钗黛只是初会而已,先是在荣庆堂上演“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的上层意识形态之争。 接着竟然又在此间书房开辟了“保林派”和“保薛派”之争的苗头了。 难道这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时期的“修罗场”吗? 贾瑛星眸熠熠,并没有感到烦忧,似乎反而有些隐隐兴奋之感! 《红楼之挽金钗》第193章 绮霰斋钗黛再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4章 品茗共话四美闹 “好,理成,恭喜诸位义结金兰。此后必定要和睦友爱,相处扶持。” 贾瑛眼见林黛玉和薛宝钗四女已经完成了结拜仪式,当即率先鼓掌相贺,那等架势,似乎比四姊妹还要欣喜一些。 就在贾瑛说话间,林黛玉、贾探春和史湘云,纷纷向薛宝钗福礼相敬,如此便是奠定了薛宝钗这位大姐的地位。 史湘云忽又想到书 《红楼之挽金钗》第194章 品茗共话四美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5章 怼怂恳蕙憨从心 在绮霰斋内,贾瑛眼见林黛玉和史湘云追着玩闹,而贾探春和薛宝钗则含笑叙着话。 一旁的袭人和麝月以及鸳鸯,都是盈盈而立,浅笑低语,俨然一副吃瓜群众的模样。 此情此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这令贾瑛的内心极为舒爽。 眼下众金钗皆是年少豆蔻,韶华初现,贾瑛再也没有初来此间世界时那种“全收”的 《红楼之挽金钗》第195章 怼怂恳蕙憨从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6章 宝姐姐月下抒怀 荣国府通往梨香院的一条小径上,此时已是月移中天,大片清辉从苍穹中洒下,如水银般照耀在并肩而行的少年少女身上。 “瑛兄弟,真的不用送了,天色已晚,你也快些回去歇息吧。” 开口说话的少女正是薛宝钗,自从荣禧堂出来后,这才走了没几步路程,却是第三次婉拒贾瑛的相送了。 先前贾瑛等人绮霰斋出 《红楼之挽金钗》第196章 宝姐姐月下抒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7章 为宝姐姐探消息 翌日晌午时分,从荣禧堂、内仪门,再到三间兽头大门,都是齐齐大开,荣国府再次迎来了从宫里出来的宣旨天使。 以琼英郡主贾敏及贾母为首的一众人等,皆是朝香案伏跪在地,恭听圣旨。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为何还特意命人传贾珍和贾蓉过来,似是与他们父子俩也有关联。 …… 读罢圣旨后,钦命天使 《红楼之挽金钗》第197章 为宝姐姐探消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8章 手牵手去梨香院 却说送走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后,贾瑛便返回荣国府。 不过贾瑛并没有回自己屋里,反而是直直走到荣禧堂的大院里,准备从此处抄近道,直奔梨香院。他要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赶快告知薛宝钗,以便做好准备。 可没想到刚到了大院里,就看到林黛玉从正堂里轻盈灵动地出来了,后面跟着的是紫鹃和甄英莲(以后称香菱) 《红楼之挽金钗》第198章 手牵手去梨香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9章 梨香院钗黛再叙 却说贾瑛与林黛玉手牵着手,在通往梨香院的小径上行走着。 两人边走边叙,不过是说些史湘云昨晚是如何踢被子,如何差点滚下床的闺房趣事。 基本上都是林黛玉生动地描述给贾瑛听,后者看着言语神态间无不充满灵气俏丽的少女,顿时倍感欣慰,并希望她愿意如此无忧无虑。 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后,贾瑛回头 《红楼之挽金钗》第199章 梨香院钗黛再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0章 为待选剑走偏锋 梨香院,薛姨妈屋里,贾瑛原本想告知薛宝钗打探到的消息,结果没料到,似乎王子腾早就已经提前布局,而且薛宝钗这个棋子,至少是三年前就开始筹划的。 却说林黛玉听了贾瑛和薛宝钗的对话后,秋水流动,颦眉疑问道:“衡哥哥的意思是让宝姐姐投其所好?如此便可在宫中待选时脱颖而出。” “林妹妹所言极是。” 《红楼之挽金钗》第200章 为待选剑走偏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1章 钗黛之相依相偎 荣国府,梨香院。 “宝姐姐,你这个方位又踏错了……” “宝姐姐,速度还是太慢,要做到‘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宝姐姐,你踩到我脚了……” 在西院平坦宽阔的空地上,贾瑛开始对薛宝钗进行“考前突击”,不时下场示范,不时又看着薛宝钗踏步而行,并不断指出问题所在。 一时间,整 《红楼之挽金钗》第201章 钗黛之相依相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2章 呆霸王口无遮拦 却说贾瑛听闻薛蟠回来后,当即便与林黛玉辞别,然后直奔正院。 刚到院子里,便看见一位头大体壮的男子,不是薛大脑袋又是谁? “瑛哥儿,你来了咋不跟兄弟我说一声。怎么也要一起喝两坛子酒才是。”薛蟠面色有些通红,张口间满腔的酒气。 贾瑛还未说话,一旁的薛姨妈忙呵斥道:“蟠儿,瑛哥儿才多大, 《红楼之挽金钗》第202章 呆霸王口无遮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3章 这是小巫见大巫 马车内,贾瑛面对口无遮拦的薛大脑袋,顿时倍感无奈。 若是寻常人说的话,这番话绝对是找死的节奏,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堂堂侯爵身边的大丫鬟。 但薛蟠是谁?在贾瑛看来,那就是个缺根筋的人。 在薛蟠的观念里,醉花楼那里姑娘便是极好的,他如此类比麝月,也算是发自内心的羡慕。 “薛大 《红楼之挽金钗》第203章 这是小巫见大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4章 金陵侯一怒出手 就在前两日的时候,贾瑛早已派茗烟给冯紫英和陈也俊下了请帖,特邀二人今日在洛神阁一聚,以答谢当日襄助之情。 洛神阁乃是京都四大酒楼之一,其内的惊鸿轩和荣曜轩两个顶级雅间,更是难以预定,若没有过硬的背景,一般人根本预约不上。 贾瑛虽然贵为金陵侯,但论在京都的人脉,还是嫩了点,想要预约惊鸿轩这 《红楼之挽金钗》第204章 金陵侯一怒出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5章 却是青皮蛤蟆王 麝月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在贾瑛心里却不亚于青梅竹马的玩伴儿,而且其一身功夫,还是贾瑛传授的,加上这层师徒的关系,贾瑛岂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言语侮辱? 于是,贾瑛一时激愤之下,闪电出手,这才有了茶盏袭向苏云杰的一幕。 以韩玉礼和苏云杰为首的一众,原本还是在肆无忌惮地笑着,谁也没想到,那位看似年 《红楼之挽金钗》第205章 却是青皮蛤蟆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章 掌御八方葫芦瓶 自从贾瑛飞掷茶盏后,陈也俊就没开过口,只是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 话说这陈也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其实是心思缜密之人,自从猜到韩玉礼和苏云杰的身份后,他便料定眼下的局面是没法善了。 可眼下冯紫英仍是迟迟未来,不得已之下,陈也俊只好担当起大哥的名头,暗自想着解决之策,最好是既能不失 《红楼之挽金钗》第206章 掌御八方葫芦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7章 冯紫英智退劲敌 韩玉礼眼见冯紫英大马金刀坐在那里,而且还与贾瑛等人相谈甚欢,完全忽视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嫡孙的存在,当即一怒之下,将满腔火气撒在韩老板身上。 “啪!” 一声清脆的掌掴之音,在雅静的轩内响起,众人闻声瞧去,只见那位韩老板手捂着脸颊,眼中有些一闪而逝的怒气,却不敢言,兀自咽下一口血水。 “ 《红楼之挽金钗》第207章 冯紫英智退劲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8章 人财两得岂不美 在大玄《靖武令》中,第一条便是武者严禁对非武者动武,若要动用内力了,更要罪加一等。 因此陈也俊在猜到韩玉礼对非武者动用“擎雷掌”后,心中不免十分恼怒,这擎雷掌可是广陵派的绝学之一,正如冯紫英所言,能伤人于无形中。 眼见陈也俊满脸怒气,冯紫英苦涩一笑,无奈叹道:“这两人,一个是当朝首辅的嫡 《红楼之挽金钗》第208章 人财两得岂不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9章 鱼与熊掌想兼得 人财两得,自然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 更何况,薛宝钗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凡是个男人,都有几分动心。 但贾瑛是谁?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热血好男儿,又岂能为这几十万两银子丢了血性? 除非林黛玉家里也来个几十万银子的嫁妆,如此以来,钗黛就在同一个起跑线,两相抵消,负负得正,岂不 《红楼之挽金钗》第209章 鱼与熊掌想兼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0章 南倭北虏的危机 洛神阁,惊鸿轩内。 此时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洛水中楼船画舫连片,不计其数的灯笼几乎同一时刻亮了起来,燿的水波潋滟绚丽,煞是夺目。 麝月还是头一次目睹洛水沿岸的夜景,当下不禁隔着轩窗,有些雀跃地欣赏着,时不时还吃一块蜜饯,感觉人生快事,不过如此。 贾瑛也发现了麝月的情状,顿时笑道:“ 《红楼之挽金钗》第210章 南倭北虏的危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1章 筹措银两的法子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这是戚继光在目睹山东沿海一带遭受到倭寇的烧杀抢掠后,有心杀贼,才写下的体现胸襟抱负的诗句。 身为金陵侯的贾瑛,自然不能机械套用,因此,为了应景儿,他便改了一个字,更符合他的身份。 却说薛蟠眼见冯紫英和陈也俊二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贾瑛的背影,就仿佛两尊石雕似的, 《红楼之挽金钗》第211章 筹措银两的法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2章 廊檐下钗黛解语 荣国府,梨香院。 夜色瞑瞑,万籁俱寂。天擦黑的时候,早有丫鬟婆子将院子里廊檐下悬挂着的一排八角灯笼,都点了起来,映的整个院子里明亮通透。 梨花芬芳,在夜风的徐徐吹拂下,情不自禁地朝廊檐下的惜花之人袭了过来,似是要朝圣花神。 沐浴在馥郁芬芳里的林黛玉,盈盈立于廊檐下,其清瘦纤弱的身子 《红楼之挽金钗》第212章 廊檐下钗黛解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3章 荡平倭寇的劲敌 洛神阁,荣曜轩。 韩玉礼和苏云杰坐在主位上,其他一些青年男子则都小心翼翼地陪坐伺候着。 这一帮人都是六部官员家的子弟,平时就以韩玉礼这个内阁首辅嫡孙马首是瞻,此次亦是接到韩玉礼的吩咐后,特地来一起为刚刚入京的苏云杰接风洗尘的。 韩玉礼喝了一口闷酒后,拍拍苏云杰的肩膀,安慰道:“云杰 《红楼之挽金钗》第213章 荡平倭寇的劲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4章 小霸王吃霸王餐 关于皇后娘娘寿礼一事,陈也俊原本也只是顺嘴一问,未料到贾瑛竟然真的毫无准备,而且看样子似乎是根本没有考虑过的样子。 “我说老陈,你们二位能不能别老是动不动就拍桌子,这一惊一乍地,冷不禁地吓人。”薛蟠手中的筷子一抖,最后一片猪头肉都掉在桌子上了。 不过下一刻,在众人的诧异中,薛蟠就直接伸手 《红楼之挽金钗》第214章 小霸王吃霸王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5章 制冰界的永动机 荣国府,梨香院。 在得知早已醉入梦乡的薛蟠被两个婆子夹着,拖入房中后,林黛玉才从里屋出来,移步院中,正好瞧见院中那位身姿挺拔的少年。 只不过少年的身旁,还有一位盈盈而立,如牡丹初绽的妍丽少女。月光如水银流淌,沐浴在二人身上,宛如一对璧人。 目睹此景,林黛玉不觉间心口有些 那少 《红楼之挽金钗》第215章 制冰界的永动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6章 以卿之词抚卿心 翌日,林如海和贾政前往皇宫,在龙渊宫与文武百官,一同向皇后娘娘恭贺千秋。 申时牌分,金陵侯贾瑛与琼英郡主贾敏各乘一辆马车,并有四名龙鳞卫在前面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皇宫方向驶去。 在贾敏所在的那辆马车上,史湘云不知为何撅着小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史湘云倒也来的凑巧,就在众人准备出 《红楼之挽金钗》第216章 以卿之词抚卿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7章 琼英郡主的面子 承安门,是大玄皇宫的五大南门之一,为了保证皇后千秋盛宴的顺利进行,此时始终处于大开状态。 守门的禁卫军,一个一个仔细勘验赴宴的请帖,待确认无误后,便收起长枪,一一放行,并有太监和宫女做向导,领着赴宴的宾客朝大内深处行去。 因为正是入宫的高峰时期,故而排队带勘验的宾客甚多,一时间都聚集在承 《红楼之挽金钗》第217章 琼英郡主的面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 棘手的竞争对手 凤藻宫在皇宫内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宫殿,正好处于外朝和内廷的过渡区域。 自大玄建国以来,凡是与皇后相关的仪式,或是皇后所设的宫廷宴会等,都会在凤藻宫举行。 不论是公侯夫人,还是六部九卿、各省督抚的夫人,无不以能受邀来凤藻宫赴宴为荣。 除了皇后诞辰外,在上元节、端午、中秋等节日前夕,凤藻 《红楼之挽金钗》第218章 棘手的竞争对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皇后娘娘与贾敏 “参见皇后娘娘。”贾敏并未因为对方的和气态度而失了礼数。 这位雍容华贵、端庄娴雅的美妇,正是当今圣上的元配——苏皇后,在永正皇帝潜邸时,就常伴左右,是以素来被圣上所尊崇。 苏皇后又连忙扶住盈盈一福的贾敏,并拉着她的手,到凤榻上同坐。 这个举动令贾敏受宠若惊,口中手上都是连连推辞,但 《红楼之挽金钗》第219章 皇后娘娘与贾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 元春入宫的缘由 坤月宫,东暖阁内。 正当玉衡公主因为贾敏今晚要夜宿衡阳宫,而欣喜欢悦时,从外间进来两位女子。 “小姑姑,你怎么才来?”玉衡公主径直朝走在前面的那位女子奔了过去,并且是不由分说地拽着人家的藕臂就往里面走。 被玉衡公主喊作小姑姑的,自然是太上皇最小的女儿,即天璇长公主楚潆。 紧随 《红楼之挽金钗》第220章 元春入宫的缘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 姐弟凤藻宫相见 面对贾元春的疑惑,贾敏没有多言,只是说了“金陵侯”三个字。 这个时候,两人正好来到凤藻宫外的御道旁。 “大丫头,别多想了,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咱们还是先去见见瑛哥儿吧。” 言罢,贾敏便牵着贾元春的手,两人步行至御道旁的台阶,拾级而上。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自己的弟弟,贾元春便 《红楼之挽金钗》第221章 姐弟凤藻宫相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2章 钗黛初见大姐姐 却说林黛玉和薛宝钗等四姊妹来到贾瑛这边的柱子后面时,正好遇见天枢长公主一行人进入殿内的一幕。 天枢长公主在众人的瞩目下,携着那位少女,径直来到最前方的左侧的条案面前。 “参见长公主殿下。” 待这位长公主立定后,立时有几位诰命夫人,忙上前殷勤的拜见。一时间,大多数人在席位上站起来,微 《红楼之挽金钗》第222章 钗黛初见大姐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章 大姐姐与修罗场 凤藻宫的偏殿内,众多宫女太监都在忙碌地准备着此次寿宴的美酒菜肴,吆喝声此起彼伏,那叫人眼花缭乱的珍馐美食,如流水般,次第传接,都被送往主殿去。 而偏殿内贾瑛他们所在的那间储藏室内,却因为贾元春的一句话,令刚刚温情似水的氛围登时变得冷凝了一些。 话说贾元春得知薛宝钗意欲进宫为公主伴读后,当 《红楼之挽金钗》第223章 大姐姐与修罗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 伴读的应对之策 在这间小小储藏室的众人,谁也没想到,贾元春能连续两次令相见的温情给冷场了。 幸好贾敏一直关注着林黛玉的神色变化,一听贾元春要撮合贾瑛和薛宝钗定亲,立时搪塞了过去。 眼见贾元春点头,贾敏又补充说道:“虽然我跟玉衡公主只是匆匆一见,但据我观察,这丫头也是个痴儿,也许会有些刁蛮任性,但本性还是 《红楼之挽金钗》第224章 伴读的应对之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5章 林妹妹醋海生波 凤藻宫。 却说贾瑛和贾元春等人在偏殿中忙活一阵子后,再三勘验无误后,这才返回主殿内。 一进殿内后,贾瑛便看了一眼门口西南角槅上矗立的自鸣钟,原来此时已经将近晚上七时(戌时初)了。 一行人来到原先的条案之后,贾瑛看着贾元春,笑问道:“大姐姐,你是否可以跟我们坐一起?” 贾元春还 《红楼之挽金钗》第225章 林妹妹醋海生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6章 凤藻宫尚书之谜 却说薛宝钗身旁的贾探春,在目睹了玉衡公主的风采后,不禁为薛宝钗感到一丝担忧,根据初次见面的印象来判断,这位公主恐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宝姐姐,你没事吧?”贾探春回头的时候,才发现薛宝钗的神色有些沉重,以为她身子忽然有恙,不免担心起来。 薛宝钗闻言后,也渐渐收回看向玉衡公主的目光,对贾探 《红楼之挽金钗》第226章 凤藻宫尚书之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7章 阻止女尚书之计 对于帮助薛宝钗入宫成为伴读一事,原先贾瑛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缔造一个不一样的宝姐姐,更是为了助力这位金钗实现自己的“青云梦”。 但自从踏入凤藻宫后,尤其是在与贾元春姐弟重逢后,贾瑛的想法便有了一些转变。 此刻又从贾敏口中得知关于“凤藻宫尚书”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以及可能面临的政治倾轧。 《红楼之挽金钗》第227章 阻止女尚书之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8章 献寿礼四家纷争 “君子有成人之美,我素来饱读诗书,自然是货真价实的君子了。宝姐姐对于伴读之事期盼已久,我自然要鼎力相助。你说呢,大姐姐?” 贾瑛说话间,便又回到林黛玉身边,与贾元春拉开了一些距离。 贾元春眸光清冽地看了贾瑛几眼后,便收回目光,转而去帮薛宝钗看曲谱。 见状,贾瑛暗中松了一口气,若大姐 《红楼之挽金钗》第228章 献寿礼四家纷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9章 叶赵贵妃的质问 凤藻宫。 一众妃嫔、公主郡主及诰命夫人等人,都有意无意望着凤榻高台前的苏皇后和贾敏等人。 至于“始作俑者”的贾瑛,自然也不例外,而且瞧其神情,颇有些“运筹策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谋士气度。 却说贾敏带着薛宝钗离开后,贾瑛便坐于条案后中间的位置,左右分别是林黛玉和史湘云。 《红楼之挽金钗》第229章 叶赵贵妃的质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0章 玉衡公主神助攻 却说贾瑛虽然与凤榻高台之间尚有一段距离,但只因他内功精湛,又是主动关注这边的动静,故而将贾敏与苏皇后等人的言辞都一字不差地听入耳中。 起先,贾瑛是猜想到今晚必定是一场激烈角逐,但属实未料到,这两位贵妃居然在自己所敬献的通灵宝玉上大做文章,并且还能波及到薛宝钗所献的“璎珞金锁”。 苏皇后虽 《红楼之挽金钗》第230章 玉衡公主神助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1章 宝钗的奇怪心愿 皇宫,万春阁。 “璎珞金锁?” 永正皇帝端详着手中的密报,其上绘着的正是一块璎珞图样,如果贾瑛看到的话,一定会心下骇然,因为跟薛宝钗佩戴十年的璎珞一模一样。 此间除了永正皇帝外,还有一位常伴圣驾的左右的卢思哲。 正坐在圈椅上的卢思哲,借着灯光看着眉头紧蹙的天子,笑道:“圣上, 《红楼之挽金钗》第231章 宝钗的奇怪心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2章 想纳薛家女为妾 却说正在巨大百鸟朝凤屏风后饮酒作乐的五位男子,当各家进献寿礼时,都不禁停下觥筹交错,反而是透过屏风,暗中观察着。 对于苏家、赵家和叶家的敬献,他们并不感到意外,直到琼英郡主贾敏带着薛宝钗出现后,这些人才露出或诧异或惊艳或倾慕等各色神情。 仇鹤曾在庙会街见过薛宝钗一面,但不过是惊鸿一瞥就以 《红楼之挽金钗》第232章 想纳薛家女为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3章 一舞剑器惊凤藻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今见谪仙薛家女,再舞剑器惊凤藻。” 林黛玉别转螓首,美眸眨也不眨地盯着贾瑛的侧颜问道:“衡哥哥,我这话说的可对?” 此时凤藻宫凤榻下方的一处平台上,薛宝钗正在表演剑舞。 只见一位姿容绝世的少女,手持三尺青锋,在琴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若说先 《红楼之挽金钗》第233章 一舞剑器惊凤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4章 别出心裁的酥山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在凤藻宫内,贾瑛算是再次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虽然贾瑛想通过自己的步步为营,进而改变原著中薛宝钗入宫落选的命运,最终逆转贾元春被封“凤藻宫尚书”的结局。 但显然他的这番策划,仍然发生了一些不可预料的变故,比如那位跟在天枢长公主身后的少女。 贾敏同样 《红楼之挽金钗》第234章 别出心裁的酥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5章 有人想左钗右黛 凤藻宫内的众人眼见突然出现的“酥山”,顿时都不禁议论纷纷。 有的人见多识广,认出这是极为珍贵的“酥山”,还以为是宫里准备的新鲜玩意儿,目的是为了犒赏众人。 但也有人显然大概猜到为首那位少年的身份,更觉得不可思议,他一个进宫赴宴的宾客,又是从哪里搞来的这等需要冷冻甚至是现场制作的“酥山”? 《红楼之挽金钗》第235章 有人想左钗右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6章 大殿内的痛呼声 在凤榻的屏风隔断区域,除了以二皇子汉王楚高柄和四皇子赵王楚高枳为首的五人外,在另一侧屏风后面,也有一块相对独立的区域。 这片区域是以三皇子齐王为首的几位男子,他们显然也一直暗中关注着大殿内的动向,毕竟这一波人是叶文琴的拥护者,最希望的是叶文琴今晚能被选中。 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标签,都 《红楼之挽金钗》第236章 大殿内的痛呼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7章 好心好意被诬陷 却说给凤藻宫内的众人分发完酥山后,贾瑛和林黛玉等人也开始享用自己的劳动成果,毕竟这份酥山可是绮霰斋四姊妹辛苦耕耘的收获。 所以,在给贾敏和贾元春分发完毕后,贾瑛又很是殷勤地给四姊妹各分了一份,然后自己才品尝起来。 在贾瑛看来,手里的这玩意有点像冰激凌,可以说是古代版的“哈根达斯”,在这炎 《红楼之挽金钗》第237章 好心好意被诬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0章 无奈的结局 本书成绩刚开始就不好,又因工作忙,3个月全勤都没吃上。 最近几个月被裁员了,所以又开了一本都市神豪的,结果仍然不太理想。 鉴于目前的经济状况,只能30万上架吃3个月全勤了,所以本书不得不完本了,非常抱歉,尤其是对不住订阅的十几位读者朋友。 【主线结局】 贾瑛以金陵侯的名义下扬州整顿盐商,又在金陵遭遇倭寇,用戚继光的战法驱除沿海倭寇,组建“永正军”(对标戚家军),后被封为金陵郡王。 而后又打退北元的入侵,同时剿灭虹衣教,被敕封为“金陵王”。 最终封林黛玉、薛宝钗、玉衡公主为王妃,秦可卿、史湘云、贾探春、薛宝琴为侧妃。 ps:贾探春为赵姨娘偷情所生,与贾家没有血缘关系。天璇长公主被派往北元和亲,但被贾瑛所救,隐居起来了。 写在最后 其实还是想写一本林妹妹父母均健在的故事,希望下一本能多学习,重写再写红楼故事。 就酱…… 如果感兴趣的看看另一本都市小说《新媒体神豪》,女主塑造借鉴了金钗们的影子,谢谢~ 《红楼之挽金钗》第240章 无奈的结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