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剑》 第一卷 山河动 第一章 人间路，话别 “爹你怎么样了。” 破旧的土木屋内，老态龙钟的白发少年跪在榻前，绝望的双眼正看着榻上的老人。 “咳。” 油尽灯枯的腾清水艰难伸出干扁的手，颤抖地按在少年的脑袋上。 “阿羿，这些年苦了你了，爹要走了，往后村子就交给你了。” “爹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 腾羿双眼泛红，他无法接受至亲的离去。 腾村，一个苍茫大地上毫不起眼的小村子，最早是由一户姓腾的人家建立。 延续至今已近千年，眼下，腾氏一脉只剩腾羿父子。 此时，在土木屋外，正聚集着许多村民。 “唉，村长怕是熬不过今晚了，这可咋办。” “这都是命，也不知道阿羿这孩子撑不撑得住。” 穿着粗麻布的老农妇揉了揉眼睛，忧心忡忡。 周围村民的神情中皆透着惶恐不安，老村长这一走，谁还能带领大家在这人命比蚁贱的大地上生存下去。 “阿羿你可知村祠中的风水石。” 腾羿没有出声，无力地点点头，那块世代相传的石头他再熟悉不过了。 “咳咳，记住了，每月月初，都得滴一滴血在上面。” 气息若有若无的腾清水交代道。 “爹，我记住了。” “这是我腾氏族人的宿命，风水石关乎着腾村安危，有它在，魑魅魍魉才不敢靠近，不容有失，咳咳。” “你需好好守护，万万不可懈怠。” 腾羿眼中流露出一丝愤然，他不明白那块破石头为什么需要腾氏一族来守护。 原本子孙满堂的腾家，如今人丁凋零，族人中就没有一个能够活过五十岁。 腾羿知道，这一切都是拜那块石头所赐。 “咳咳，阿羿，这苍茫大地上是有仙人的，切记不可心怀怨恨。” 腾清水担忧地告诫道。 腾羿默默看着腾清水，眼中越发的坚定起来。 半柱香的功夫过后，腾羿缓缓站起身，此刻，榻上的腾清水双眼紧闭，一脸安详，早已没了气息。 “爹，一路走好。” 嘎吱。 腾羿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出。 “阿羿，村长他。” 所有村民都围了上来，脸上流露着浓浓的关心之色。 “我爹走了。” 腾羿看着众人，脸上无喜无悲。 “啊，呜呜。” “村长啊，你怎么就走了啊。” “阿羿，请节哀。” 七天后，腾清水入土为安，腾羿正式成为腾村村长。 对于这位未老先衰的少年，随着身份的转变，村民们的眼中多出了一种叫做尊敬的东西。 跟苍茫大地上所有村落一样，腾村世世代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朴素生活。 勤劳跟淳朴是腾村村民对抗这无情天地最有利的武器，腾羿既然接过了这千斤重担，自然就得担当起来。 嘎嘎。 在去往村祠的山道上，秋风萧瑟略显阴森，偶尔还夹带着几声老鸦的哀鸣。 尽管村祠建造在一处面阳的山坡上，但不知为何，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气总是挥之不去。 平常，除了祭祀的时候，村民们是不得靠近这里的，早在十年前，有一伙孩童因为贪玩，偷偷闯进了村祠，等大人找到时，已经变成了干尸。 有了这血淋淋的教训，往后的日子，村里的大人便盯紧了自家的孩子，有事没事都会严肃地告诫一番，以免悲剧再次上演。 “咳咳。” 此时，行走在山道上的腾羿更显老迈，每走一步几乎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少年郎该有的样子。 唯一还能跟他年纪挂的上钩的恐怕也就剩那双清澈的眼睛了，坚定之中带着一抹冷意。 是对这无情的天地心怀不甘，也是对苦苦挣扎的人儿叹息不已。 吱！ 轻轻推开老旧的大木门，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祠堂内光线暗淡，梁上挂着一张张沾满蛛网的幡布，左右两侧摆放着布满灰尘的棺木。 前堂上，密密麻麻罗列着数不清的牌位，腾羿知道，这是腾家一脉的族人曾经活在世上唯一的证明了。 最老的不超过五十岁，而最年幼的仅是襁褓中的婴儿。 在这些牌位的正中央，一颗鹅蛋大小的青色石头静静摆放在那里。 腾羿缓缓走上前，默默地看着那颗石头。 “我腾家就剩我一个人了，要你何用！” 呯！ 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腾羿直接拿起石头，愤怒地摔到了地上。 咔擦！ 石头应声而碎，紧接着，整个祠堂顿时阴气弥漫。 呼呼。 嗷嗷嗷。 转眼间，阴风怒号，鬼影重重。 鬼魅的啸音不断侵扰着腾羿的心神，他一脸痛苦，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啊。” 咻！ 就在这时，那碎裂的石头中突然射出一道绿光，直接没入腾羿的眉心，他整个人瞬间失去生机，僵硬地倒在地上。 “阿羿别吓我啊，快醒醒，快醒醒啊，呜呜。” “咳咳，我这是。” 迷迷糊糊中睁开双眼，腾羿只感到脑袋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随着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他看到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哭得梨花带雨。 “晓芸，咳咳，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腾羿艰难地坐了起来，背靠着高堂，一脸疑惑。 “阿羿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周晓芸顾不得其他，直接扑到腾羿怀里。 鹅蛋脸，有着精致的五官，乌黑的长发扎着马尾，天真无邪不失灵动之气。 “晓芸。” 看着眼前楚楚动人的可人儿，腾羿眼中露出复杂之色。 虽说从小指腹为婚，然而世事无常，自己已是垂垂老矣满头白发，而对方正值花季年华。 “阿羿，我们回家吧。” 说完，周晓芸搀扶着腾羿慢慢站了起来。 腾羿这才注意到，那块石头竟然完好如初地回到了原位。 带着满头疑惑，腾羿回到土木屋，呆坐着。 不一会儿，周晓芸从灶房中端出了简单的饭食。 “阿羿先吃饭吧。” 腾羿没有用食，而是默默地看着周晓芸，对方的心意他怎能不明白，只是自己心里有着太多的不得已。 对于这位青梅竹马的佳人，腾羿要是没有动心那是假的。 只是冥冥之中有种预感，那就是自己的时日不多了，这幅苍老的身躯无时不刻不在给他传递信号。 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腾羿轻声拿起那碗野菜汤，喝了几口，随后慢慢放下。 “晓芸你该为自己想想了，现在我爹不在了，那时候的指腹为婚便不作数了。” 尽管心中百般不忍，但腾羿还是艰难地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阿羿。” 周晓芸呆呆地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 “在这世上，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周晓芸泣不成声地恳求道。 “咳咳，晓芸我，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阿羿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如果是去阴曹地府，那我也陪你去。” 腾羿沉默了，只感到心里如刀割一般的疼，随后他起身，默默朝内屋走去。 “我恨啊。” 躺在又冷又硬的榻上，腾羿茫然地望着老旧的屋顶。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腾羿猛然察觉到周晓芸柔软的娇躯正躺在自己身旁。 “阿羿。” “晓芸，我都明白的。” 腾羿颤抖地伸出手，将周晓芸搂在怀里。 嗡！ 就在这时，一股冰凉之感席卷全身，腾羿震惊地发现，脑海中突然多出了莫名的信息。 喔喔喔。 日晒三竿，一只掉了毛的公鸡发出了高亢的鸣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鸡栏仅有这一只，连个下蛋的也没有。 天气极好，腾村中人开始了新一天的男耕女织。 女人负责采集，男人负责开荒。 只是畏惧于深山大泽的恐怖，村里人都很清楚，那就是万万不得踏出腾村百里之外。 腾羿早早的起了床，没有看到周晓芸倒也见怪不怪。 明显感觉精神比以前要好上不少，这让腾羿感到惊奇不已。 简单的吃了一个干巴巴的窝头，踏门而出。 “村长爷爷好。” 几个蹲在村头玩泥巴的孩童一看到腾羿，立刻上前问好。 “乖。” 腾羿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孩童的脑袋，从腾羿爷爷变成村长爷爷倒是没有太过意外。 尽管自己年纪并不大，可这垂垂老矣的外表实在是对不住父老乡亲。 “村长你怎么来这里了啊。” 本在地里耕种的花甲老者一看到腾羿赶忙上前，随手拿起水瓢舀了一些水。 “陈伯这地里打算种什么。” 腾羿笑着接过水瓢，喝了起来。 “我看这日头适合种番薯，村长快坐下歇歇。”陈伯连忙说道，生怕会累着对方。 对于藤村来说，村长不仅是精神领袖，同样也是指路向导，可不能出一点岔子。 “陈伯放心，我很好。” 腾羿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他径直走到田地中，微微弯腰抓住了一株杂草。 “这些草木可比庄家要长得快多了啊。” “村长你快放下，当心伤着。” 见状，陈伯连忙跑了过去。 “陈伯不用担心，一株草而已。” 腾羿说完突然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松开手，只见上面出现了一条血淋淋的割痕。 嗡！ 顿时，腾羿只感到天旋地转，整个人直直地向身后倒去。 “村长！” 第一卷 山河动 第二章 小妖的名字叫九儿 急忙将腾羿背到田边的棚子中，陈伯焦急万分，想去找人，可又放不下腾羿，只能来回渡步干着急。 “这可咋办啊。” 陈伯无比自责，要不是知道腾羿只是昏迷了而已，恐怕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村长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大伙交代了。” “都怪我，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啊，唉。” 啪。 陈伯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肠子都快悔青了。 盏茶功夫之后，腾羿迷迷糊糊地醒来。 “我这是在哪？” “村长啊，你可算是醒来了。” 陈伯两眼发红，扑倒腾羿跟前，险些抹泪。 “陈伯，刚才。” “村长，刚才都是我的错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伯我没事，刚才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了。” “不是这样的村长，都怪我，我现在就去撅了那株杂草。” “陈伯。” 眼看陈伯起身拿了锄头走出棚子，腾羿想叫住他，却是有心无力。 “那株草。” 现在回想起来，腾羿只感到奇怪不已。 那株草在他看来更像是一个人，有那么一瞬间，腾羿甚至听到了它的言语。 “哎哟！有鬼啊。” 就在这时，陈伯突然惊恐地大喊起来。 腾羿回复了些许气力，立马离开草席，朝田里赶去。 田里，陈伯瘫坐在那株草的不远处，双眼满是恐惧，那把锄头早已崩碎了。 “陈伯你还好吧。” “村长快跑，有有鬼啊。” 腾羿轻声走到陈伯身旁，将其勉强扶起。 “村长。” “陈伯不用担心，我知道了。” 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眼神后，陈朝阳慢慢蹲到了那株草面前。 “村长。” 陈伯瞳孔一缩，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当场愣住。 腾羿盯着那株草看了许久，才试探着问道：“你一直在等我？” 嗡。 这时，田地里突然刮起了一股凉风，腾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我我？” “我不知。” 随着脑海中响起一声飘渺空灵的话语，腾羿面色一喜，看来跟自己想的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是小妖，名名字叫九儿。” “你之前从我身上拿走了什么？” “死劫气。”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小妖的回答，腾羿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村祠中的风水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 空灵的话语中满是稚嫩之气，腾羿能够获得的信息少之又少，但有一点他明白了，自己的必死之局似乎有了转机。 “九儿，你可知你是从什么时候醒来的？” “昨昨日卯卯时，好好像是。” “果真是卯时？” 腾羿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那个时间点不正是自己在村祠中的时候么。 “是是的，我听听到了，禁忌碎碎了。” 嗡！ “啊。” 九儿传完这句话，腾羿露出了痛苦之色，脑海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腾羿苍白的脸上凝聚着一股阴森的死气。 “我会死。” 腾羿微微低着头，眼中露出绝望之色，这种预感异常的强烈，就像是自己的灵魂随时会被地府的阴兵给拘走一样。 无法抵挡的寒意不停从脊背中冒出，甚至一度让腾羿觉得眼中的世界都是灰色的。 “禁忌？死劫气？风水石？腾家？” 腾羿很想将这些线索联系在一起，可始终找不出头绪。 “明明天，你还还会来这里吗吗？” 九儿的声音再次传来，腾羿微微抬头，看着这株尺来高的杂草，心中五味杂陈。 “你需要我的死劫气吗？” “是是的，禁忌在在，要小小心。” “好，明天我还会来。” 应下了这件事之后，腾羿艰难地站起身来。 “啊村长，你没事吧。” 清醒过来的陈伯大气不敢出，那株杂草的恐怖，他心有余悸，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无比担忧地看向腾羿。 “我没事，陈伯这株杂草往后可不能在碰了。” 腾羿提醒了一声，九儿的事情太过怪异，在自己没有弄明白之前，他不希望别人在打扰到它。 “打死我也不敢了，这块地我也不打算种了。” 陈伯苦笑一声，虽然这块地位置极好，水源充沛，正处在所有耕地的中央，但一想到刚才的恐怖，他可不想再次尝试了。 “难为你了，陈伯。” 腾羿清楚对方的顾忌，就这样舍弃一块肥沃的田地，对于一位农夫而言，无疑是痛苦的。 “哎，只要村长你没事就好，今后我怕是看到杂草都会做噩梦咯。” 陈伯无奈地说道。 对此，腾羿没法出声安慰。 等回到土木屋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听着灶房间传出柴火的噼啪之声，腾羿知道，周晓芸回来了。 自幼无父无母，乃是腾清水的弟弟一手拉扯大的，去年，腾羿的这位叔叔撒手人寰，周晓芸哭了三天三夜，腾羿默默陪着她度过了那最难的三天。 如今，自己的父亲也走了，两个苦命之人成为了土木屋的新主人。 “阿羿你回来了啊。” “晓芸你这是？” 见到周晓芸身上血迹斑斑，脸上还留着两道清晰的爪痕，腾羿莫名地感到心疼不已。 “阿羿我没事，你看，我抓到斑鸠了。” 周晓芸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她高兴地举起手中已经拔完羽毛的野禽。 “你不要命了啊。” 腾羿突然面露怒意。 “阿羿。” 周晓芸顿时慌了。 “百里之外危机四伏，以前村里有多少人是因为这个而丢掉性命的，还险些害了村子，你难道不知道，为了一只斑鸠丢掉性命值得吗！” 腾羿很清楚，在腾村百里范围之内是没有飞禽走兽的，否则村子早就不复存在了。 就像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样，只要不踏出百里之外，一般不会有重大的天灾人祸发生，可一旦踏出去就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也是当初腾清水为什么要不遗余力地告诫村里人，不要试图去百里之外，否则自己身死是小，害了整个村子那就罪孽深重了。 “阿羿，我。” 周晓芸满怀委屈，豆大的泪珠不停从脸上滑落，她沮丧地低下头，不敢看向腾羿。 “晓芸。” 腾羿缓缓走上前去，抓住对方的手。 “阿羿。” 周晓芸抬头看着他，哽咽着。 “不要为了我去做这些事情，否则我会愧疚终生，也不用担心我，我没那么容易死掉的。”腾羿声音温和，颤抖地讲道，随后擦去对方眼角的泪。 “嗯。”周晓芸用力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周晓芸总觉得腾羿自从昨天离开村祠之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有些事情无法跟别人分享，虽然没少受过村里叔婶们的帮衬，可现在不同，土木屋成了他们两个人的家。 有时候身份的转变仅仅是刹那之间的事情而已，快到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 周晓芸自然而然的就承当起了土木屋女主人的身份来，她相信，腾羿也一样。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深人静，腾羿被突如其来的酸臭味惊醒，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黏糊糊的，下意识的就想起身，却是不经意间吵醒了周晓芸。 “阿羿怎么了？” “晓芸我，我好脏。” 腾羿从床上坐起，周晓芸赶忙点起了火折子，这才看到了他的狼狈。 “晓芸我去洗洗。”说着，腾羿伸手想接过周晓芸手中的火折子。 “阿羿我陪你去。” 不由分说，周晓芸轻轻搀扶着腾羿，朝着土木屋外走去。 第一卷 山河动 第三章 人脸与人皮 知了知了。 服了服了。 屋外，蝉鸣响彻黑夜。 腾羿来到离门口不远的井边，将木桶放入井中，刚准备打水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阿羿怎么了？” 见到腾羿半天都没动一下，周晓芸正准备上前，却是看到对方伸手阻止了他。 腾羿没有抬头，就这么静静看着井里面，在水下面赫然有一张惨白的人脸。 嗒嗒嗒。 至始至终腾羿都没有出声，缓缓地将井水打上来。 哗啦啦。 将井水倒入木盆之后，腾羿继续打水，直接将水下面的那张人脸给无视了。 哗啦啦。 “阿羿。” 周晓芸愣住了，以前腾羿打一桶水都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这次，已经足足打了十桶水了。 “晓芸怎么了？” 将木桶从新放好后，腾羿转过身来。 “阿羿你不累么？” “我。” 听到对方的话，腾羿整个人都愣住了。 “对啊，我怎么感觉一点都不累？” “阿羿你没事吧？” 见对方不说话，周晓芸无比担忧。 “晓芸我没事。” 搪塞了一句之后，腾羿瞬间想到了九儿，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次日，天刚亮的时候腾羿就来到了田里。 看着九儿所在的那块地周围被人用树枝垒了一圈篱笆，腾羿哭笑不得，看来昨天陈伯可没少忙活。 周围的田都已经种上了番薯，腾羿猜测今天陈伯多半是不会过来了。 “九儿我来了。” 腾羿蹲下身来，动作相比昨天，利索多了。 “嗯嗯，握握着我。” 腾羿点点头，如法炮制，直到手上出现一道割痕，不同的是，这次他并没有昏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轻松了一些。 “九儿，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吗？”腾羿缓缓坐到九儿身旁，饶有兴致地问道。 “有有的吧，我我也不是很清清楚。” “真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见到他们啊。” “我我不想见见到。” 腾羿微微一惊，没想到九儿跟自己的想法截然不同。 “九儿这是为何？” “不不知道。” “既然九儿不想见到仙人，那我也不见了。” “谢，谢谢你。” 腾羿笑了笑，缓缓起身，视线中，一名农妇匆匆朝他跑来。 “九儿，明天我再来看你。” “嗯嗯呢。” 才刚走出篱笆田，那名农妇就已经奔到了腾羿面前。 “村长不好了，出事了。” “桂英婶你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闻言，腾羿脸色大变，急忙问道。 张桂英上气不接下气，凄凄惨惨地喊道：“柱子他爹，他没了啊。” “这怎么可能？” 腾羿一脸难以置信，印象中，那个叫铁牛的汉子身强力壮，乃是村中少有的好手，怎么会出事的。 “村长啊，早上我还看见铁牛去山溪那边捞鱼，还没过去一个时辰，等大伙赶去的时候，就只剩一张人皮了。” 说到这，张桂英眼中急出了泪花，早已被吓得不轻。 “走，去山溪那边。” 腾羿生出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来，没等张桂英反应过来，他已经匆匆动身。 山溪距离腾村约莫五十里，这里滋养的水鱼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肉食来源，此时，十几位村民正忐忑不安地呆在这里，不远处，铁牛的妻子带着孩子正对着地上的祭品跟香烛哭喊着。 “牛哥你怎么就走了啊，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爹你回来啊。” “哇。” “这可怎么活啊，牛哥你回来啊。” 等腾羿赶到的时候，瞬间就被山溪中的深潭给吸引住。 “村长来了。” 张桂英随后才追上来，她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到腾羿的脚步为什么变得这么利索了，心里早就乱成了一条麻绳。 “村长。” 见到腾羿，那些村民纷纷上前。 “村长啊，牛哥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村长爷爷，可可以让爹回来吗？” 孤儿寡母直接扑到腾羿跟前，痛苦不已。 “你们先起来，没有过不去的坎。” 腾羿开口说道，被这对母子堵着，他没法继续上前。 “大妹子你跟柱子先起来。” 一旁的村民赶忙上前扶开铁牛的遗孀。 “呜呜，我不活了。” “我要爹啊，哇哇。” 腾羿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祭品，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向铁牛那张完整的人皮，顿时呆住了。 “铁牛？” 腾羿走了过去，愣愣地出声询问。 这张人皮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让腾羿立马想到了九儿。 嗡。 “村长我在水里，快走啊。” “桀桀桀。” 脑海中突然传来铁牛的惊呼声，同时夹带着一阵毛骨悚然的诡异笑音。 “村长？” 见到腾羿呆呆地看着铁牛的人皮，周围的村民面面相觑。 “大家快离开这里。” 腾羿突然转身喊道。 呼呼。 转眼间，阴风肆虐，天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啊，村长这？” 所有村民面露恐惧，他们明显感受到了这股突然来袭的莫名寒意。 “快走，快离开这里。” 再次听到腾羿的惊呼，村民们纷纷向原路返回。 “我不走，牛哥还在这里，我不能走。” “我也不走，我要跟爹在一起。” “妹子啊，都什么时候了，没听到村长的话吗，快走。” 在其他村民连拉带拽下，铁牛的遗孀这才跟着其他人离开。 “快走啊，别停下来。” 见到村民突然全都停下来，腾羿着急万分，再次出声喊道。 “村长不是我们不走啊，是根本没法走。” 张桂英脸上满是恐惧，只见她拼命往前跑，就是不得前进分毫，仿佛前面存在着一堵无形的墙。 “完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一位村民瘫软在地上，脸上露出深深的绝望。 就差几步路就能踏上石径小道，可就这点距离却难如登天。 “村长。” 所有人都绝望地看向站在原地的腾羿。 “呼呼。” 腾羿深吸一口气，他走到了深潭边上。 “现在呢？” “村长我再试试。” 张桂英用力朝前冲去，险些栽倒在地，可她却奔到了石径小路上。 “村长可以走出去了。” 等到所有村民安全离开之后，腾羿这才看向深潭，昨晚在井水里见到的那张人皮赫然在当中。 “村长你快离开那里啊。” “村长快回来，你不能有事啊。” 逃离危险之后，村民们都没有离开，他们朝着腾羿喊道。 “你们快走吧。” 回过头来的腾羿朝着大伙笑着挥挥手。 “村长？” 呆在石径小道上的村民们隐隐明白了什么，眼中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村长让我来换你吧。” 张桂英忍不住流下眼泪，正准备从新回到山溪那边。 “别回头，回头大家都会死，都快回去，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千万不要回头。” 腾羿面色平静，认真叮嘱道。 “村长。” 带着万般不舍，村民们牢牢记着腾羿的话，始终没有回头。 “桀桀桀。” 耳边回荡着诡异的笑声，腾羿不动声色，他望着深潭，冷冷地讲道：“畜生，放了铁牛。” 嗡！ 扑咚！ 眨眼间，那张人皮已经漂浮在水面上，正对着腾羿咧嘴惨笑着。 “桀桀桀。” “嗯？” 猛然间，腾羿注意到一片草叶正缓缓落了下来，他本能地伸手抓住。 “这？九儿？” 腾羿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分明觉得自己手上抓着的不是叶子，而是一柄剑。 这种没来由的感觉异常的强烈，刹那间，他的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哗啦啦。 咕咚！ 就在这时，水中突然伸出一条水藻，瞬间就将腾羿拖入水中。 随着深潭渐渐恢复平静，铁牛的那张人皮却是逐渐饱满起来。 “咳咳。” 直到中午的时候，铁牛彻底恢复如初，他突然睁开虎目，连连干呕出乌黑的淤泥。 “村长啊，铁牛害了你啊。” 嘭嘭嘭。 铁牛跪在了深潭前，哭出声来，不停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久久不曾停止。 “阿羿我来陪你了。” 没过多久，周晓芸失魂落魄的走到了铁牛身后。 从张桂英他们那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周晓芸纵有万般不愿，也得默默接受。 这就是腾家人的宿命，随时都有可能奔赴黄泉。 腾羿是这样，他的祖辈辈都是如此。 这在腾村的历史中早已见怪不怪，村民们无不感到绝望，腾羿要是折了，腾村就再也没有腾氏了。 “晓芸你干什么。” 见到周晓芸一步一步朝深潭走去，回过神来的铁牛连忙将她拉倒岸边。 “铁叔，阿羿在水里，我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走。” 周晓芸脸上毫无血色，平静地说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深潭。 “晓芸。” 铁牛一度哽咽，只感到无比的自责，不知该说什么好。 “铁叔放开我吧，我要去陪阿羿。”周晓芸无力地哀求道。 “不，应该我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把村长带回来。” 铁牛轻轻将周晓芸推到身后，义无反顾地踏进深潭中。 “这？” 却没想到，溪水才刚刚没过铁牛的双腿，就再也难以下潜。 “阿羿。” 见到这一幕，周晓芸哪里还不明白，心如刀绞，连死都不能在一块，苍天为何要这样。 此时，深处水中的腾羿奄奄一息，他手里紧紧抓着那片叶子。 这段时间，就像是经历了千万次的死亡轮回，每一次都刻骨铭心，有好几次，腾羿都相信了自己已经死了。 “桀桀桀。” 咚。 咚咚。 咚咚咚。 诡异的笑声再次来袭，突然，腾羿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抬头直视前方的人脸，将手中的叶子斩了出去。 铿！ 刹那间，嘹亮的剑吟响起，紧接着那张人脸一分为二，彻底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何为剑？” 腾羿一脸茫然，默默地问了一声。 “晓芸别做傻事，回去吧，铁叔会在这里守着。” 山溪边，铁牛于心不忍，不停劝说着心存死志的周晓芸。 “我要陪着阿羿，我哪也不去。” 周晓芸一脸决然，腾羿不在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晓芸你这样，铁叔心里更加不好受啊。” 铁牛揉了揉眼睛，不知道如何是好。 哗啦啦。 就在这时，腾羿正一步一步走出了深潭。 “村长。” “阿羿。” “我没事。” 腾羿才刚说出这三个字，周晓芸就已经扑了过来。 “阿，阿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晓芸我说过的，我不会死的，没事了。”腾羿伸手，轻轻拍打着周晓芸的后背。 铁牛默默站在一边，含泪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容，今天发生的事情，恐怕这个汉子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四章 那个抱着婴儿的妇人 经此一事，周晓芸整整一天都守在腾羿身旁，对方到哪里，她也就到哪里。 腾羿没有丝毫的办法，对于周晓芸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惧，他也感同身受。 这片苍茫大地，仙人不见踪影，不缺的就是那些五花八门的魑魅魍魉了，人命如蚁贱。 哪怕就是飞禽走兽也比人要活的自在多了，跟父亲腾清水不同，腾羿实在是对百里之外知之甚少。 从记事起，他就没有离开过，往后随着自己的衰老越来越严重，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经历了山溪的事情后，腾羿对于走出百里之外的念头越发的强烈起来。 他觉得，只有走出去，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此之前，腾羿很清楚，那就是必须彻底将自己身体里的隐患给清除掉，否则就别想走出腾村了。 对于九儿，腾羿心中好奇得紧，但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他也知道，对方肯定身怀惊天大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了完整的记忆。 如果不是这样，腾羿觉得自己的收获远远不止如此。 一啄一饮自有定数，要不是那天一气之下打碎风水石，恐怕也就没有了跟九儿在田里的相逢。 用自己的命换取腾村安宁，本就是腾家族人的宿命，腾羿也明白，从大道理上来说，无可厚非。 可腾羿就是感觉有些过了，腾家都快断绝香火了，那往后又该当如何。 而且通过九儿的支言片语，腾羿深知那块风水石绝对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不管怎样，目前只能寄托于九儿了。” 思前想后一番，腾羿能够掌握的东西少之又少，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死结唯有借助九儿才能化险为夷。 “阿羿，你在想什么？” 周晓芸默默望着沉思的腾羿半炷香之久，这才小声地问道。 “村长。”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喊声。 闻言，腾羿跟周晓芸走出门口，便看到铁牛领着许多村民来到了院中。 “你们这是。” 见到铁牛等人带着物品，腾羿一脸惊讶。 “村长，我们大伙是来感谢您的。” 说着，铁牛率先跪在了地上。 “感谢村长的救命之恩。” 其他村民纷纷效仿，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眼睛都湿润了。 周晓芸静静站在腾羿身旁，只感到鼻子发酸，这些人都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此刻他们皆是发自内心地感谢着自己的心上人，不知不觉中，她的眼角泪珠滑落。 “大伙都起来吧，这是我应该做的。” 腾羿早已动容，赶忙出声。 “村长啊。” 听到腾羿的话，几个不争气的村民几乎都哭出声来。 然而此刻，没有人会去笑话他们，生存如此艰辛，唯有大家团结起来，才能在这样的乱世中求得一席安身之所。 村民们走后，腾羿看着那些物品，心中五味杂陈。 “阿羿，要不我去还给大家。” 周晓芸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说道。 腾羿摇摇头，那样做只会寒了大伙的心。 夜里，腾羿再次醒来，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周晓芸紧跟着起身，她已经知道了腾羿要做什么。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两人默默来到井边，周晓芸为腾羿举着火折子照明。 扑咚。 刚打出一桶水，腾羿就知道了自己的气力又增大了几分。 咕噜噜，咕噜噜。 随着一阵古怪的叫声响起，腾羿心有所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村祠的方向，下一刻，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娘，是你吗？” 视线中，一名妇人抱着婴儿静静站在那里，面带微笑看着腾羿。 “哇哇。” 这时，腾羿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他一阵恍惚，等到回过头来时，那名妇人已经消失不见。 “阿羿怎么了？” 见到对方又跟昨晚一样，周晓芸满怀担忧。 “晓芸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就如腾羿所说的那样，真的是一夜无事。 有了一天的缓冲，周晓芸渐渐走出了心中的阴影，她知道守着腾羿并没有用，村里一旦出了事情，对方就必须挺身而出。 所以，她早早的就出了门，跟上村里农妇的脚步前去采集。 腾羿起来后，简单的梳洗一下，拿着窝头就离开了土木屋。 “村长爷爷好。” 走到村头的时候，腾羿眼中闪过一道诧异之色。 平常一起玩泥巴的五个孩童，今天只有四个人，这让腾羿感到有点奇怪。 “今天虎子怎么没来？” 听到腾羿的询问，四人中年纪稍大一点的孩童急忙回答道：“虎子还在睡觉，是虎子他娘告诉我们的。” “睡觉？” 虽说现在天色还算早，可腾羿隐隐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暗暗记下这件事，腾羿匆忙朝田里赶去。 “村长爷爷慢走。” 本在田里劳作的陈伯一看到腾羿，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了田边。 “村长你来了啊。” “陈伯早啊。” 腾羿接过对方手中的水瓢，直接坐在田边，就着手里的窝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村长吃这个哪里够啊。” 陈伯一脸心疼，二话不说直接奔向棚子，不久后他拿出了几张饼子跟半碗咸菜。 “陈伯这是你的午食吧。” 腾羿摇摇头，没有接过陈伯递来的食物。 “村长你就拿着吧，光吃窝头哪能行，回头我让婆子在送来些就行了。” 陈伯故意板着脸，严厉地说道。 “这。” 腾羿沉默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拿着吧。” “那就谢谢陈伯了。” “这才对嘛。” 见到腾羿接过食物，陈伯顿时乐了。 在腾羿吃食期间，陈伯看向了田中的九儿，随后愣愣地说道：“村长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越看那株杂草就越觉得它就像我的闺女一样。” 咕噜。 咽下一口食物的腾羿看着陈伯，惊讶不已。 对方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从不说空话，现在既然这样说，只能说明陈伯应该感觉到了什么。 最让腾羿惊奇的是，陈伯膝下无儿无女，跟老伴相依为命了大半辈子，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哎，可能是人老了吧，就越会胡思乱想咯。” 腾羿没有出声，陈伯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村长，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该给它松松土施施肥，那块田就当做是它的生养之地好了。” “陈伯这倒是不用，就让它安安静静地长在那里吧。” 腾羿赶忙出声，这要是真做了，他真怕九儿会出什么意外。 第一卷 山河动 第五章 练剑要心中有剑 “那行，就听村长你的。” 陈伯倒也看得开，腾羿都这样说了，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村长你慢慢吃，我去忙活了。” 陈伯一脸心满意足，随手拿起农具，走到了田中。 吃完饭食后，腾羿来到田中，直接伸手握住九儿。 等到死劫气被九儿吸收之后，腾羿这才开口询问：“九儿，昨天的那片叶子是不是你的？” “是是，那那是我的剑剑。” 腾羿暗自松了一口气，是对方的就好，他最怕来路不明。 “九儿，我可以练剑吗？” 回想起昨天斩杀那张人脸的画面，腾羿顿时觉得九儿应该会。 “练练剑要要心中有有剑。” 听到这话，腾羿露出了迷茫之色，这几个字他能理解，可是放在一起就很空旷了。 什么是心中有剑，他觉得绝对不是心理默默想着剑，如果是这样简单，恐怕昨天斩杀不了那张人脸。 “九儿，那我该怎么做？” “把把它拔出出来。” 腾羿眉头一皱，忍不住问道：“九儿，你的意思是我的心中存在着一柄剑？” “是的的。” 回到土木屋，腾羿满脑子都在想着心中的那柄剑。 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兵戈跟武功，为什么九儿会这么肯定。 如果是真的有剑，为什么自己从来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腾羿百思不得其解，他真希望有人能够指导自己，最好是位仙人。 “我这是魔障了吧，这些对于我而言，都还非常遥远。” 腾羿哑然失笑，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 “村长。” 大门处，虎子他娘正瑟瑟发抖地站着，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是惊吓过度。 “林花婶出了什么事？” 一看到对方，腾羿这才想起虎子的事情来。 “村长啊，求求你救救虎子吧。” 林花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给说了出来。 “虎子从昨晚起就一直在发笑，怎么叫都叫不醒，今天也是，可就在刚才，他突然睁开眼跟我说，自己要走了，要我多多保重，村长啊，这可怎么办啊。” “林花婶你先别急，我先去看看虎子。” 匆忙赶到虎子家，腾羿很快就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虎子，确实如林花说的那样，面色安详不停地发着微弱的笑声，人却是不见醒来。 走到床边，腾羿认真看着虎子，心下骇然。 他分明觉得眼前的虎子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怀着不安，腾羿给虎子全身都检查了一遍。 “奇怪了，一切都很正常，虎子也没有任何异样，可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 站在腾羿身后的林花紧紧揪着心，不敢上前，生怕打扰到腾羿，直到对方转过身来，她才带着颤音问道：“村长，虎子他他。” “林花婶别急，现在暂时看来，虎子没什么大问题，你且先小心看护，拿一块湿布含在虎子嘴里，我得去找一找源头。”腾羿耐心地交代道，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村长。” 见到腾羿要走，林花更加惶恐不安。 “且安心，一切有我在，虎子不会出事情的。” 再次踏上前往村祠的那条路，腾羿只感觉眼皮直跳。 似乎，这条路比以往更加难走了，周围的阴气隐隐有凝结成水珠的势头。 “这恐怕才是真正的生人勿进吧。” 腾羿面无惧色，自顾自的开起了玩笑。 嘎吱。 推开村祠的大门，腾羿走了进去。 嘎吱。 就在这时，那扇大门突然自主的关上了。 腾羿没有回头，此时，在他的身后，那名抱着婴儿的妇人再次出现。 呼呼。 阴风阵阵来袭，腾羿心中百感交集，十年前，娘亲病逝，而此刻，她就站在自己身后，怀里抱着还是婴儿的自己。 “娘。” 腾羿哽咽着喊出了这个字。 “桀桀桀。” 突然，那名妇人的面部变得狰狞起来，她的手上伸出了利爪，体表冒出一层诡异的绿毛。 噗呲。 “哇哇。” 妇人的利爪直接穿透了婴儿。 腾羿的身体一阵摇晃，他愣愣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上面已然血红一片。 “娘。” 腾羿直接转身，直面着狰狞的妇人，他健步上前，颤抖地伸出手，抚摸着对方的脸颊。 噗呲。 妇人的利爪直接插进了腾羿的胸膛。 “娘！” 腾羿脸色瞬间苍白，嘴角溢出鲜血，可依旧保持着微笑。 “阿羿，你老了。” 恍惚间，妇人恢复了原来的样貌，她的手也跟着离开腾羿的胸膛。 “娘，爹也走了。” “连他都走了吗，他早就该走了，村里的人都该走，唯独我的阿羿不能走。” 妇人喃喃自言自语，身上的戾气时而凝聚又时而消散。 “娘，您放心，阿羿不会死的，会活得好好的，现在我跟晓芸住在一起了。” 腾羿脸上含着泪，就像是在诉说家常一样。 “阿羿，你成家了？有孩子了吗，对了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 忽然间，妇人的情绪不稳，体表的绿毛再次出现。 “娘！您的孩儿就在这里啊。” 腾羿死死抓住妇人的双手，大声喊道。 “对啊，阿羿是我的孩儿，那个不是。” 平静下来的妇人愣愣地说道，与此同时，在她的身后，一个孩童探出头来，正是虎子。 “娘您放心，阿羿不会忘了你，您一直在阿羿的心里。” “真的？阿羿你真的不会忘记娘？” 妇人注视着腾羿，期待着对方的点头。 “永远不会，阿羿最想念的就是娘了。” 腾羿肯定地点着头。 妇人笑了，体表的绿毛彻底褪去，身上的戾气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的阿羿将来是要出人头地的，就让娘在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妇人一脸认真，她缓缓抬起手，利爪再次出现。 噗。 腾羿紧咬牙关，吭都没吭一声。 铿。 “阿羿它一直在你的心里，娘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它开锋。” 妇人慈爱地看着腾羿，缓缓抽出了一柄生锈的铁剑。 “阿羿不要忘了娘。” 妇人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手中的铁剑缓缓没入自己的胸口。 “娘！” 腾羿想要阻止，却是动弹不得，瞬间眼角崩裂。 “啊！我没有娘了啊。” 眼睁睁地看着妇人随着那柄铁剑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腾羿面如死灰，痛苦地喊道。 嗡。 就在这时，腾羿的额头处闪烁着刺眼的绿光，下一刻，他如恶鬼附身一般，十分怪异地盘坐在地上。 “七绝剑心。” 许久之后，腾羿缓缓说出这四个字，先前身上的伤势再也无迹可寻。 腾羿起身看了一眼高堂上的风水石，随后转身朝虎子招了招手。 “村长爷爷。” 虎子惊恐地扑到腾羿身上。 “虎子走，我们回家。” “好的，村长爷爷。”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六章 在梦里不停轮回的樵夫 腾羿背着虎子，一步三回头，仿佛在他身后的不是村祠，而是一位目送儿子远行的母亲。 “哎。” 千言万语此刻竟然是找不到能够吐露的词语，腾羿只能将其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村长爷爷累不累呀。” 缩在腾羿背上的虎子伸出小手，努力地在他耳边帮忙扇风。 “虎子啊，爷爷不累呢。” 腾羿轻声说道，脸上的皱纹似乎比以往更深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睛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锐意。 可能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在虎子得救的那一刻，守在家里的林花就心有所感，不由自主地走出了家门，望着村祠，翘首以盼。 “娘！” 远远的，虎子就看见了林花。 “我的虎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林花无声落泪，她没有上前，而是对着慢慢走来的腾羿跪在了地上。 解决了虎子的事情之后，腾羿没有回到土木屋，而是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到了田里。 “九儿，我找到我的剑了。” “染染血的剑，还还差一一点。” 虽然不懂九儿的话中之意，但腾羿似乎是明白了。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能拔剑了。” “这样样也好。” 腾羿不在出声，就这样呆到了傍晚。 “村长，天要黑了，回家咯。” 随着耳边传来陈伯的吆喝，腾羿默默站起身。 土木屋里，周晓芸已经准备好了晚食，此刻，她正站在门口，遥望着腾羿回家的那条必经之路。 “阿羿。” 不久之后，那条路上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周晓芸急忙飞奔过去。 “晓芸我回来晚了。” 腾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拨掉周晓芸头发上粘着的枯叶。 “阿羿，怎么了？” 周晓芸一眼就看出了腾羿有些不对劲，不免担忧起来。 “我今天看见我娘了，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腾羿没有隐瞒，认真说道。 “阿羿，没事的，叶婶婶一定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周晓芸紧紧抱住对方，安慰道。 腾羿看向了即将被黑夜笼罩的天空，随后点了点头。 “晓芸，你说的对，他们都会在天上看着我们。” 一连好几天，村里都没在出过事情，腾羿雷打不动地行走在田里跟土木屋之间。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脸上的皱纹已经渐渐变浅了，就连原本有些佝偻的背也挺直了起来。 除此之外，通过这几天跟九儿的攀谈，腾羿也知道了自己每晚为什么都会全身酸臭无比。 洗髓伐筋这个词第一次走进腾羿的认知中，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洗尽铅华始见金，褪去浮华归本真。” 腾羿喃喃自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 “九儿说过，须得九九八十一天，也就是说，两个多月后我就能根除身上的死劫气，逆天改命。” 想到这些，腾羿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这种能够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失去。 劈啪啪！ 劈啪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村祠那边总是会莫名地响起砍柴声，这让村民隐隐感到不安。 “又来了，要不咱们去看看。” “那边可是村祠。” “可不去看看，怕是说不过去啊，这吵闹声不分白天黑夜的，家里的娃都睡得不踏实了。” 几名年富力强的村民聚在村头，小声地议论不停。 “村长肯定也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他会怎么看。” “咱们不能什么事都麻烦村长吧，我还是觉得应该去看看。” “那要不我们一块去。” “还是等晌午吧，那会儿日头最毒辣。” “嗯。” 土木屋这里，腾羿坐在门口的矮凳上，遥遥看着村祠，对于莫名出现的砍柴声，他也感到疑惑不已。 “阿羿，你说会不会是村祠那边出现了鬼怪吧。” 周晓芸忧心忡忡，不安地看向腾羿。 “没事的，村祠中有风水石，下午我到那边看看。” 安慰了周晓芸一声，腾羿已经做出了决定。 “阿羿我陪你一块去。”周晓芸十分坚决地说道，这次说什么也要跟在对方身旁。 “晓芸你这是。”腾羿哑然失笑，最终却是没有拒绝。 随着毒辣的日头落到头顶，原先商量好的村民已经动身，他们比腾羿快了些许。 劈啪啪！ 走了半道的几名村民一听到这突然响起的砍柴声，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咱们还要不要往前走？” 村民们面面相觑，皆是举步不前，这声音配上去往村祠的这条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要不，咱们回去吧。” 这话一出，在场村民的脸色都变了。 “唉！” 最终，所有人选择了妥协，实在是敌不过内心的恐惧。 “村长。” 才往回走了几步路，村民们就看到了朝他们走来的腾羿跟周晓芸。 “你们这是？” 看着这几人带着家伙一脸窘迫的模样，腾羿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他默默走上前去。 “你们都回去吧，村祠这条路可不好走，一不小心可能就回不去了。” 听了腾羿的话，村民们纷纷低下头，随后其中一人突然问道。 “村长，您是要去寻那砍柴声吗？” “我去看看，都回去吧。” 腾羿点点头，随后继续朝前走去。 “晓芸，你们要当心啊。” 看到正朝腾羿追去的周晓芸，村们们连忙喊道。 来到村祠前，腾羿在大门处停留了一会儿，心中百感交集。 “阿羿，还在想叶婶婶吗？” 周晓芸静静陪在腾羿身旁，感同身受。 “走吧。” 说着，腾羿率先朝村祠左侧的山坳走去。 劈啪啪。 劈啪啪。 砍柴声越来越近，行走在阴暗山林里的腾羿不由的紧张起来。 “阿羿，慢点。” 周晓芸紧紧抓着腾羿的手，虽然没说什么，可脸上的惊恐足以说明一切。 咕咕咕。 嗡嗡嗡。 潮湿的林中，古怪的鸟叫声比比皆是，脚下若是不小心，就有可能踩到毒物。 腾羿不敢疏忽大意，到了这里，只感觉每走一步都是在如履薄冰。 周晓芸默不作声地紧跟着腾羿，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劈啪啪。 劈啪啪。 约莫行走了一个时辰之后，腾羿停下了脚步，在他跟前十步远的地方，正有一名虎背熊腰的汉子在砍树。 古铜色的皮肤，穿着短褂，赤着脚，手中的斧子挥动得虎虎生风。 劈啪啪。 劈啪啪。 轰隆隆。 咕咕咕。 喔喔喔。 吖吖吖。 转眼间，巨大的古树应声而倒，惊得林中鸟儿四处纷飞。 就在这时，腾羿瞳孔一缩，视线中，那棵被砍倒的古树瞬间恢复如初，最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名汉子对此竟然毫不知觉。 “哈哈，又砍倒一棵树了，这个梦真的非常漫长啊。” 听着汉子的自言，腾羿只感到惊讶无比。 这时，汉子瞄准了另外一棵树。 劈啪啪。 “阿羿，这位大叔是鬼怪吗？” 周晓芸小声问道，山林中的树木全都完好无损，而汉子还能乐此不疲地砍着，她觉得对方肯定不是人。 “也许吧。” 腾羿心中没有把握，如果是鬼怪的话，自己总该能够感应到阴气吧，可观这汉子，全身的血气犹如烈日，完全跟鬼怪搭不上边。 不过有一点连腾羿自己都没法接受，他总感觉汉子跟山林完全格格不入，就好像不属于这里。 联想到汉子刚才的自言自语，腾羿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该不会，我和晓芸回不去了吧。” 一想到这里，腾羿下意识地转身朝走来的路看去，顿时就目瞪口呆。 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正走在回去的路上，不是腾羿跟周晓芸还能是谁。 “阿羿，这。” 周晓芸愣愣地看着那两人远去，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别怕，有我在。”腾羿紧紧握着周晓芸的手，温和地说道。 “嗯，有阿羿在，我不怕的。”周晓芸点点头。 喀嚓！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腾羿连忙转身，却是见到汉子正提着斧头站在自己面前。 此刻，周晓芸早已惊吓得发不出声音，要不是腾羿抓着她，恐怕她早已瘫坐在了地上。 汉子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正好奇地打量着腾羿跟周晓芸。 “小兄弟你们怎会来这里？” 听到汉子的询问，腾羿微微松了一口气，总比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的一斧子挥下来强吧。 “大叔我们是寻着你的砍柴声走过来的。” 腾羿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据实回答。 “你们住在这附近吗？” “是的，我们的村子离这里不远。” 汉子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好意思地说道：“哈哈，抱歉啊，吵到你们了吧。” “我叫山夫，正在做着一场梦。” 汉子笑呵呵地自报家门，他随手将斧子插到腰间上。 “大叔，我叫腾羿，这是内人周晓芸。” 腾羿渐渐放下心来，山夫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自己不利的人。 “哈哈，相逢是缘，走走走，去我的山洞坐坐吧。”山夫热情地邀请道。 腾羿跟周晓芸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山洞距离砍柴的地方并不远，里面燃着一堆篝火，上面架着一条烤得香气四溢的兽腿。 一进入山洞，腾羿跟周晓芸的目光就被那烤得金黄的美味给深深吸引。 “呵呵，山野之人，没什么好招待的，吃点吧。” 山夫席地而坐，再次拿出斧头当成菜刀使用，将兽腿切下两大块。 “谢谢大叔。” “谢谢您。” 腾羿没有客气，直接坐下，伸手接过烤肉，周晓芸紧着他，也出声道谢。 “大叔，你为什么说自己在做梦呢。” 吃过烤肉后，腾羿开口询问，对于这个他无比的好奇。 “唉，这都怪我一时冲动，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啊。”山夫一脸懊恼地说道。 “大叔，可否说给我们听听。”腾羿小声问道。 “哈哈，难得有人陪我说话，那我就跟你们说说。”山夫点点头，没有拒绝。 “我本是一名樵夫，有一次进山砍柴，看见两名老者在下棋，好奇之下，就在那看了一会儿，等回到家中之后，才发现世上竟然已经过去了百年。” “妻儿早已作古，村里再也没人认识我，一怒之下，我又找到了那两位下棋的老者，掀了他们的棋盘，之后就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老者临走前，跟我说，须得梦中轮回万万年，方能解脱。” 山夫说完自己的故事，一脸黯然之色。 “洞中方百日，世上已千年，大叔你怕是遇到仙人了吧。”听了山夫的故事之后，腾羿震惊不已。 “原先我还想不明白，但是后来我知道了，原来是得罪了仙人，才落得如此下场。”山夫不由的苦笑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腾羿有些同情起山夫来，本是一个淳朴的樵夫，只因为撞见仙人下棋，最后世上再也没有了他认识的亲人，何其悲凉。 “大叔，这个梦要怎么样才可以破除。”腾羿郑重地问道，他已经找到了破局的所在。 第一卷 山河动 第七章 善与恶不能相容 那几名半道折戟的村民并未马上离开，而是从新聚在村头处，时而抬头看向村祠的方向，他们的眼中都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担忧。 腾羿的安危牵动着大家的心，除了是因为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祖训外，也是因为村长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不容有失。 不久后，砍柴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这一度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村长跟晓芸怎么还没回来？” 这都过去小半天了，村祠的那条道上依旧不见半个人影，太过奇怪了。 “兴许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吧。” 砍柴声已经消失，村民们只能用这样的说辞来安慰自己。 “或许，村长他们这会儿正在村祠中忙活。” “咱们也别杵在这里了，地里还有许多活没干完呢，村长吉人天相，肯定没事的。” 正当村民们准备离去之时，山道上，腾羿跟周晓芸缓缓走来。 “快看，是村长和晓芸。” “这下放心了吧。” “哈哈，太好了，大家都平安无事。” 这下子，村民们也不打算离开了，他们着实有些好奇，那古怪的砍柴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得腾羿走到近前，村民们赶忙迎了上去。 “村长，你们没事吧。” “呵呵，我和晓芸都平安无事呢。” 腾羿跟周晓芸互相看了看，皆是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这一幕让在场的村民顿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总觉得两人跟前之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 “村长，那个砍柴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左右想不通，村民们也就索性不想了，人都平安回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他们更加好奇腾羿他们到底碰到了什么。 “那个啊。” 腾羿想了想，笑着说道：“一只古怪的小兽而已，以木材为食，已经被我赶跑了。” “原来是这样。”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心中那最后一点疑虑彻底消除。 “大伙都回去吧。” 说完，腾羿带着周晓芸自顾自的先行离去。 “走吧，没事就好。” 村民们渐渐散去，唯独一名稍微年轻几岁的汉子依旧停在原地，他的眼中露出疑惑之后，忍不住再次看向村祠那边。 “那分明就是砍柴声，村长为什么会说是野兽在啃食呢。” 回到土木屋，周晓芸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就准备出门。 “阿羿我这就去准备咯。” “嗯，注意安全，我也要出门了，一会儿田里见。” 两人脸上那古怪的笑就从没褪去过，极其不自然，倒是像极了癫狂的疯子。 在田里忙活的陈伯刚伸了伸老腰，便瞧见腾羿徐徐走来，顿时心中有些疑惑。 “村长之前不是已经来过了么。” 他看了一眼田中的九儿，随即甩甩手，朝田边走去。 “村长，你又来看那株杂草了啊。” 见到腾羿，陈伯不做他想，客客气气地问道。 “陈伯还在忙活呐，早就想来这边走动走动了，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腾羿点点头，一脸乐呵呵。 听到这话，这倒让陈伯有些不解了，这才多久没见，怎么感觉对方怪怪的。 “陈伯你忙你的，不用管我。”说完，腾羿径直朝九儿走去。 来到田中，腾羿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紧接着面露冷芒，他默不作声走到九儿面前，苍老的手瞬间化为了利爪。 铿！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剑吟响起。 “你是是谁？” “怎么，不认识我了？” 腾羿咧嘴一笑，停下脚步，戏谑地问道。 “我我不认识你你。” 莫名的敌意自九儿身上散发而出，无形之中，一股浩瀚的剑意骤然间将腾羿笼罩住。 “哈哈，你可是让我魂牵梦绕啊。” 轰。 腾羿有恃无恐，他面露贪婪，直勾勾地盯着九儿，一股浓烈的戾气散发而出，竟然是将那浩瀚的剑意冲散了。 “村长今天真奇怪。” 不远处的陈伯不时的看向腾羿这边，疑惑不已。 沙沙沙。 “你你到底是是谁？” 九儿的叶子抖动不停，这一刻如临大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的周身竟然隐隐闪烁着剑芒。 “啧啧啧，我在想，现在就掘了你的根，不知道你会怎么样？” 腾羿直勾勾地盯着九儿，语气中满是威胁之意。 “你敢敢！” 闻言，九儿的身体摇曳不停，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席卷而来，它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可能见不到腾羿了。 “那边的东西让你很忌惮吧。” 腾羿抬头看向村祠的方向，意有所指。 就在这时，远处，周晓芸正端着一个小木盆缓缓走来。 陈伯立马就注意到了她，隔着老远就开口喊道：“是晓芸啊，你是来找村长的吗？” 刚走到田埂上的周晓芸停下脚步，冲着陈伯笑道：“是哩，陈伯好。” “看到你们俩，我就想到了我的老伴啊，年轻时候也跟你们一样，到点了，她就会来给我送吃的。” 陈伯一脸怀念之色，忍不住的走向周晓芸所在的田埂。 “这是。” 一看到木盆中的东西，陈伯大惊失色，险些没有站稳。 “陈伯莫慌，都是村里的污秽之物，我给收集起来了。”周晓芸笑着解释道。 “晓芸你这是要干什么？”陈伯眼中惊疑不定，忍不住看了看田中的腾羿。 “阿羿说要给九儿浇点东西，我就帮他收集了。”周晓芸脸上的笑容更盛，眼中莫名的出现了一抹邪意。 “九儿？” 陈伯直接愣住。 “陈伯这是阿羿给那株杂草起的名字呢。” “原来是这样啊，那赶快去吧，当心别弄到身上去。” 听了周小云的话后，陈伯没在多想，关心地叮嘱一句，随后转身离开。 默默看着陈伯的背影，周晓芸脸上的笑容凝固，取而代之是满面寒霜。 “阿羿，给。” 将手中的木盆交到腾羿的手上后，周晓芸冷冰冰地盯着九儿。 “哈哈，晓芸辛苦你了。” 拿着木盆，腾羿的目光落向九儿，笑着说道：“这可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啊。” 哗啦啦。 腾羿将满盆的污秽之物倒在了九儿的身上。 滋滋滋。 顿时，恶臭味扑面而来，一股股黑气自九儿的身上腾起。 “住住手，好好痛，快快住手啊。” 九儿的身体瞬间溃烂。 “哈哈。” “咯咯。” 做完这些，腾羿跟周晓芸一个劲地笑个不停。 劈啪啪。 山林中，砍柴的山夫干劲十足，有了腾羿跟周晓芸的加入，他顿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起码不再像以前那样枯燥孤独。 “哈哈，想不到腾羿你跟晓芸的砍柴功夫如此了得。” “大叔，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不过跟你比起来，我们可就差远了啊。”腾羿微笑着解释道，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九儿？” 腾羿默默转身，看向来时的方向，胸口隐隐生疼。 “阿羿怎么了？” 察觉到腾羿的异样，周晓芸停下了手中的活。 “你们这是怎么了？” 不远处的山夫也注意到了，他慢慢走了过来。 “晓芸我。” 腾羿话刚说出口，眼角不由自主地划过一滴泪珠。 “阿羿，你又想起叶婶婶了吗？” 周晓芸只感到有些不安，刚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怎么转眼就成这样了。 “晓芸我不知道怎么说。” 腾羿摇摇头，瞬间想到了之前离去的那两道背影。 “腾羿，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这时，山夫走上前来，关心地问道。 “大叔。” 腾羿看向对方，迟疑了片刻，随后将自己看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腾羿的讲述，山夫眉头一皱，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大叔，那到底是什么？” 看到山夫的神色变了，腾羿越发的着急起来。 “腾羿，你们看到的身影就是你们另一个自己。”山夫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 “我们另一个自己？” 腾羿跟周晓芸脸色大变，这也太奇怪了吧。 “有天就有地，有死就有生，有善就有恶，世间万灵皆是如此，何况是人。”山夫一脸复杂，意味深长地讲道。 闻言，腾羿冷静了下来，随后问道：“可大叔，我跟晓芸都还在这里啊。” “你们确实在这里，如果是刚才那两个，我的斧子早就劈在他们头上了，善跟恶我还是分的清楚的。”山夫郑重地提醒道。 “也就是说，他们俩是我们心中的恶？” 腾羿一阵毛骨悚然，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回到村里，那不是意味着腾村有危险。 “腾羿，对不住了，因为我，你们才会留在这里。”山夫赶到深深的自责。 “大叔这不能怪你，他们到底会做些什么？”腾羿深吸一口气，想到淳朴的村民遇到邪恶的自己，他就不敢在往下想了。 “不知道，腾羿这得靠你们了，恶源自于善，如果你们保持本心，不受侵蚀，我想应该还来得及。”山夫委婉地说道，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常理，他也没有任何的把握。 “大叔，也就是说，我跟晓芸是可以影响到他们的？”腾羿瞬间就抓住了重点。 “对。”山夫点点头，只是有一点他没有明言，就是真要做到实在是太难了。 得到这样的回答，腾羿不在出声，转身继续去砍树。 山夫的目光落向周晓芸，一脸温和地说道：“晓芸，不用担心，咱们抓紧时间砍树吧。” “大叔谢谢你。”周晓芸感激连忙感激。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八章 先天之上的大修行者 转山看水，独留人间。 这片山林说大不大，说小倒也有点小觑了，若是要将所有树木通通砍倒，绝非一天之功。 山夫作为梦中的囚徒，早已习以为常，在他看来，砍倒整片山林已经不是目的，因为他知道，那只不过是加速了进入下一个梦境罢了，并无太大的区别。 周晓芸默不作声，她比之前还要更加努力，因为感受到了腾羿心中那挥之不去的焦虑，所以她很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到对方。 劈啪啪。 腾羿几乎就没有停止过挥动手中的斧头，连虎口崩裂了也毫不在意。 腾村的安危就如一座压在他背上的大山，无时无刻不在消磨着心力，有那么一刻，腾羿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弱小的没有反抗之力。 喀嚓！ 这时，一只毫不起眼的蝶蛹突然开裂，不一会儿，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腾羿面前翩翩起舞。 腾羿静静看着蝴蝶，手中的斧头却是停了下来。 “阿羿。” 周晓芸轻轻唤了一声，愣愣地看着腾羿，出了神。 “原来是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腾羿喃喃自语，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原本填满内心的焦虑顿时一扫而空。 山夫默默地收起斧子，他双手抱胸，注视着腾羿，老怀欣慰。 “呵呵，腾羿你有先天的底子。” 听到这话，腾羿回过头来，一脸好奇。 “大叔，何为先天？” “认清自我，放下自我，超脱自我，是为先天。”山夫简单地回答道。 腾羿微微一惊，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叔，如何到达先天？” “凝练气血，打破桎梏，可到先天。” 闻言，腾羿郑重地朝山夫行了一礼，一旁的周晓芸见状，也跟着照做。 “还请大叔教我。” “无需如此，腾羿其实我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修行之道，一啄一饮皆有缘法，大叔不过是比你懂得多一些罢了。”山夫认真说道，自己只是个山野樵夫，可不敢误人子弟。 腾羿点点头，尽管如此，他的内心依然激动不已，再次说道：“那请大叔告知。” “好。”山夫的眼中闪过一道赞赏之色，随后娓娓道来。 “先天之上是为大修行者，这个我没法教你，而先天之下，共有五小境，一为铜皮、二为铁骨、三为通脉、四为搬血，至于五，就是后天了。” “达到后天，气血如汪洋如烈日，阴邪不侵，鬼魅避让，可入先天，增寿三百载，我先讲铜皮，你且听好了。” 说到这的时候，山夫声音完全变了，他眼神明亮，炯炯有神，充满了睿智。 腾羿跟周晓芸一脸震惊，在他们看来，眼前的山夫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此刻，哪里还有樵夫的影子，像极了得道的大修行者。 山夫说的每一个字都直达腾羿的内心，渐渐的，他不由自主地盘坐在地上，双手结着奇怪的印，两眼紧闭，宝相庄严。 一旁的周晓芸见状，早已被惊呆。 尽管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但周晓芸知道，山夫正在喋喋不休地给腾羿传授着什么，因为对方的嘴皮子就没停下来过。 “大叔应该是仙人吧。” 周晓芸忍不住这样想到，她静静站着，丝毫不觉得枯燥，相反的无时无刻不在默默祝福着腾羿。 三天一晃而过，周晓芸靠着一棵古树沉沉地睡着，而这时，山夫也停止了讲述。 从入定中醒来的腾羿直接跪在了山夫面前。 “俗了。” 山夫脸上古井无波，淡淡地说出两个字。 “俗是俗了点，但这一拜，腾羿心甘情愿。”腾羿目光坚定，不卑不亢地回道。 “这三天我所讲之言可曾记住。”山夫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继续问道。 “已经全忘记了。”腾羿认真说道。 “善。” 山夫点点头，随后开口：“那么，我该走了。” “师尊慢走。”腾羿说完，俯下身去。 “又俗了，哈哈。” 声音渐渐远去，下一刻，山夫忽然浑身一个激灵，露出了惊恐之色。 “腾羿刚才？” “大叔，已经走了。” 腾羿的回答让山夫松了一口气，他无力地坐到地上。 “腾羿啊，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真的不假。” “确实如此。”腾羿深以为然，他缓缓脱去上衣。 “腾羿你这是？”山夫面露讶色。 “砍柴，顺便修行。”腾羿微微一笑，转身朝着古树走去。 “哈哈，好事啊，可惜没有酒，否则值得一醉方休。”山夫连忙追上了腾羿。 田间，陈伯呆呆地看着溃烂的九儿，心中只感到无比的难受，整整一个早上，他啥活也没干。 “这都第七天了，村长他到底是要干什么，非得这样折腾这株杂草。” 不知道为什么，陈伯有些不喜现在的腾羿，总觉得他少了点什么。 昨晚还以为这件事跟自己的老伴大吵了一架，连陈伯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水。” 就在这时，陈伯的耳边突然听到了一声虚弱的细语。 “这？” 陈伯赶忙环顾四周，却是不见任何人影。 “水。” “奇怪了，到底是谁在说话。” 陈伯满头疑惑，自言自语地再次看向九儿，顿时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视线中，一名全身遍布血淋淋伤痕的少女正无助地望着自己，陈伯只感到心疼无比。 “闺女，刚才是你在说话？” “水。” 见到少女点了一下头，陈伯连忙去打水，这一刻他已经做出决定，那就是要守着九儿，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它，哪怕是村长也不行。 “我就说那株杂草怎么那么像我的闺女。” 陈伯小心翼翼地将一瓢水浇到了九儿的身上，随后关心地问道：“闺女，你还需要什么？”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陈伯眼前突然一阵恍惚，他再也看不到那名少女。 “这是。” 闻到了熟悉的臭味，陈伯慌忙转身，只见腾羿正一脸怪笑地看着他。 “村长你怎么又来了？” “陈伯你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皆是愣住了。 刚准备解释的陈伯一看到腾羿端着的木盆，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又要折腾自己的闺女了，顿时心中冒起了无名怒火。 “村长放过这株杂草吧。” “呵呵，陈伯你不会真的以为它是你的闺女吧。”腾羿一脸戏谑之色，饶有兴致地说道。 “村长，它就是我的闺女，所以我不能再让你伤害他了。”陈伯认真说道。 “陈伯让开。”听了对方的话，腾羿面色一冷，命令道。 陈伯没有出声，而是用力摇摇头，就这么挡在腾羿面前。 “让开！别让我在重复第三次。”腾羿面露凶光，眼中杀意弥漫。 “村长你变了，这不是我认识的村长，今天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伤害它。”陈伯露出了浓浓的失望之色，却是丝毫没有退缩。 “嘿嘿，那就去死吧。”说着，腾羿的左手化作利爪，直接朝陈伯的脑袋抓去。 噗呲！ 第一卷 山河动 第九章 你若不惧死，我也不惜命 凄凄人生路，轮回一线间。 生死大事面前，连仙神都做不到不动如山，何况一个花甲老人。 在腾羿动手的那一刻，陈伯就知道，自己会死在这里，即使这样，他的脸上依旧是露出了笑容。 守护自己的闺女而死，他觉得值，唯一遗憾的就是有点对不住自己的老伴。 相濡以沫了大半辈子，责备多过关心，如果可以，陈伯真想当面跟她说一声，老伴辛苦你了。 陈伯直视着腾羿，无怨无悔，这一刻，他毫不退缩地坦然面对生死，生生压了仙神一头。 就在陈伯闭眼的那一刻，一柄平平无奇地斧头凌空飞来，不偏不倚地砍断了腾羿那只恐怖的利爪。 “啊，这？” 陈伯呆呆地看着腾羿那只冒着黑气的断手，脑海里空白一片，直接栽倒在地上。 “你回来得挺快的嘛，哈哈。” 腾羿转身，看向来人，咧嘴大笑起来。 “这就是我心中的恶？” 看着一模一样的自己，腾羿眉头紧皱，手心已满是细汗，真的是千钧一发，如果自己稍晚一步，陈伯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多亏了师尊的教导，否则我没法这么快从梦境中走出来。” 没有理会自己的恶念，腾羿走到陈伯身旁，将其扶起。 “陈伯你没事吧。” “村长，这？” 一看到突然又蹦出个腾羿来，陈伯被吓得不轻，哪里敢靠近对方，直接退到一边，三人形成了掎角之势。 “陈伯我等等再和你细说。” 交代一声之后，腾羿蹲到了九儿跟前，心中顿时生出了杀意。 “嘿嘿，怎么，你要动手？”恶念也跟着走到腾羿身后，双手抱胸，好奇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腾羿神情冰冷，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为什么，啧啧啧，随性而为，这个回答你满意么。”恶念一脸嘲讽道。 腾羿没有出声，他站了起来，冷清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恶念，下一刻他单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喀嚓！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恶念嘴角流着血，脸上带着古怪的笑，眼中流露出不屑之色。 “嘿嘿，杀了我吧，哈哈，别停下，快点杀了我，哈哈。” 嘭！ 腾羿面无表情，刚猛的一拳砸中了恶念的腹部，对方直接重重的栽到了地上。 “哈哈，你杀不了我，怎么样，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窝囊，甚至比死了还难受？” 腾羿冷漠地看着叫嚣的恶念，正如对方所说的，自己杀不了他，本就是一体的，要杀他等于是在杀自己。 “你不该对九儿动手的。” 最终，腾羿只是冷冷地说出一句话。 “嘿嘿，凡是你在意的东西对我来说就是极其厌恶的东西，你想保全他们，而我偏偏喜欢毁掉他们，哈哈，是不是很生气啊。” 从地上爬起来的恶念，继续挑着腾羿的怒火，善恶不相容，注定了他们只能处在对立面。 “滚！” 腾羿忍不住怒吼一声。 “嘿嘿，你最好看紧了九儿，否则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留下一句狠话，恶念心满意足地离开。 “你在敢对九儿动手，咱两不死不休，既然你不怕死，我也不会惜命，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腾羿盯着恶念的背影，大声警告道。 恶念背对着腾羿，脚下没停，却是挥了挥手。 “村长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眼见恶念渐渐走远，陈伯这时才向腾羿走了过去，双眼忍不住通红起来。 “这回没错了，这才是我们的村长啊。” “陈伯对不住了，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腾羿一脸歉意，十分自责地说道。 “村长不用放在心上的，只要你回来了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陈伯倒也看得开，危机已经解除，还有什么好伤感的。 对方越是这样，腾羿就越是过意不去，他想了想，随后说道：“陈伯，从今天开始我会约束好他，往后你们见到身穿黑衣服的就是他，反之穿白衣服的就是我。” “村长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好了，要不然我还真的分不清，你们实在是长得太像了。”陈伯连连点点头，忽然神色一变，他瞬间想到了周晓芸。 “陈伯可是想到了晓芸？”腾羿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担忧。 “村长，晓芸她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吗？”陈伯忙问道。 在九儿这件事上，周晓芸是帮凶，不过陈伯对她的感观还不算是太差。 “是的，今后也跟我一样，穿白衣服的是晓芸，反之则是她人。”腾羿交代道。 “村长，我记住了，待会儿我就回村说给大伙听。”领教了恶念的残忍后，陈伯真的不希望其他村民遇险。 “陈伯，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解决完陈伯的事情之后，接下来就轮到九儿了。 “九儿，你还好吗？” 腾羿神情凝重，此时的九儿哪里还有杂草的样子，连枯草都不如，倒是更像臭泥潭中溃烂的枝叶。 见到腾羿无比难受的模样，陈伯放弃了跟对方讲述自己看到少女的事情。 “哎。” 暗暗叹息一声，陈伯悄悄的离开了田里。 腾羿默默看着九儿，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这让他感到隐隐不安。 “对不起，我来晚了。” “呜呜。”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道微弱的哭声传到了腾羿的耳边，顿时心神巨震。 “九儿，是我啊，你听得到吗？” 腾羿只能干着急，实在是太想听到九儿的回应，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事与愿违。 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对了去了，可这一刻，腾羿多么希望九儿的事情不在此列。 渐渐的，夕阳的余晖呼唤着劳作的人们归家，三三两两的村民有说有笑地走回村里，想着马上就能吃上一口热饭，他们都感到无比的满足。 陈伯没有让腾羿失望，不久之后，腾村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腾羿恶念的事情。 不过，却没有引起任何的恐慌，甚至还有村民对恶念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他们竟然担心起这两人晚上住在哪里，冷不冷，吃了没。 在村民们看来，只要腾羿安然无恙，无论村里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能接受。 纯朴到将自己放在最卑微的位置，正是这些敦厚善良的老实人才能让美好一直留恋着人世间。 土木屋内，张晓芸来回走动不停，虽然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但此刻她担心着迟迟未归的腾羿。 如果不是因为腾羿在离开之前交代过，周晓芸早就出门去寻他了。 “我该怎么办？” 周晓芸越想就越坐立不安，什么都做不了对于她而言就是煎熬。 “我要相信阿羿。” 夜幕降临，腾羿坐在田中央，只感到心力交瘁。 四周的黑夜带不来恐惧，只是徒增他心中的惆怅罢了。 “嘿嘿。” 随着一声古怪的笑声响起，恶念忽然出现在腾羿面前。 “啧啧啧，还没有想到办法么。” 腾羿抬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从今往后，你穿黑衣，可在村里走动。” 闻言，恶念笑了笑。 “那么她呢？” “也一样。” “哈哈，我是不是该对你感恩涕零啊，村长大人。” “滚！” “行行行，不过我也要说一句，今后村祠就是我的了，没有别的事，你最好不要进来，否则我不介意一拍两散。”恶念一脸认真，语气中尽是威胁之意。 “你在威胁我？”腾羿缓缓起身，本就心情不好，哪里容得对方胡搅蛮缠。 “嘿嘿，许你威胁我，就不许我威胁你，笑话，这天底下的好事你都要占尽，未免太过霸道了吧。”恶念毫不示弱，直接争锋相对。 嘭！ 腾羿不再出声，直接一拳砸出。 恶念同样也是轮出一拳，两人各自后退了几步。 “得了，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走了，嘎嘎。”说着，恶念悄无声息地隐入夜色中。 被对方这么一搅和，腾羿打算试试极端的办法。 “九儿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捡起那柄斧头，腾羿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割破手腕，他小心翼翼地将伤口移到九儿身上。 晶莹的血珠在夜色中显得无比妖艳，一接触到九儿，吱吱声不绝于耳。 “有用。” 一看到九儿的身体有复苏的迹象，腾羿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腾羿只感到头重脚轻，整个人昏昏沉沉，摇摇欲坠起来。 呼呼。 就在这时，一股古怪的清风袭来。 隐约间，腾羿只感到有人扶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腕正被一只柔软的手紧握着，诱人的清香瞬间让他精神好转了一些。 “晓芸我不是叫你在家等我吗？” 才刚责备一声的腾羿，顿时就惊住了，眼前之人哪里是周晓芸，这是一位灵动的少女，眼若星辰，面容精致，犹如降临人间的谪仙。 “你是九儿？” 腾羿难以置信，以前听其声不见其人，而现在见其人不闻其声，他自然而然地将两者结合在了一起。 “嗯。”少女点点头，发出了梦魇一般的轻吟声。 “哈哈，好啊，太好了。”腾羿开怀大笑，自己总算能安心了。 “九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 见到九儿冲自己摇摇头，腾羿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抱着着我。”九儿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腾羿顿时慌了，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九儿，这。” 噗呲。 九儿嫣然一笑，温柔地提醒道：“死劫气。” “哈哈，对对对。”腾羿一脸尴尬，瞬间恍然大悟，笑得像个孩子。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十章 它们比天更懂得天 山边的那头出现鱼肚白，压弯绿叶的晨露在微风的亲抚下灵动得像一只只跳跃的精灵，它们趁着朝阳洒向大地之前尽情玩耍，迟了，只能极尽升华，踪迹再也难以找寻。 劈啪啪。 山林中，山夫一个人、一把斧，好不快活。 腾羿跟周晓芸的离去让他多少有些不舍，从没人说话到有人交谈，再到现在的孤身一人，山夫觉得还不如就从未相逢过，起码那样心中不会感到难受。 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为今之计，能做的也就是尽其所能，将这片山林砍倒。 离开这个梦境，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呆的越久，怀念也就更多了。 呯！ “怪事了，怎么就静不下心来了。” 山夫拿着磕出半个缺口的斧子哭笑不得，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如今却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我可是樵夫啊，斧头就是我的命，难道现在我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了吗？” 说到这，山夫黯然神伤，至始至终似乎自己的命就没有真正抓在手中过，无止境的梦境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砍树，其他什么也不是。 “真想跟腾羿再说说话啊。” 嗒嗒嗒。 这时，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山夫寻声望去，顿时再也忍不住。 “腾羿，真的是你啊。” “哈哈，大叔，我又来了。” 背着竹篓的腾羿见到山夫，开怀大笑着，就像是见到了久别的故人一样。 同样的，激动不已的山夫也难掩心中翻涌的情绪，他用力地给了腾羿一个熊抱。 “大叔，给。” 等到山夫的情绪冷静下来后，腾羿从竹篓里拿出了一壶老酒。 “这是酒？” 闻到了那股浑浊的醇香后，山夫一脸惊讶。 “嗯，我想大叔应该是一个喜欢喝两口的人。” 腾羿点点头，随后慢慢将竹篓放到地上。 “哈哈，腾羿谢谢你。” 拿着酒壶的山夫这时注意到了地上的竹篓，他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腾羿，你这是要做什么？” 竹篓里密密麻麻地放着用嫩叶包成的小粽子，清一色的指甲盖大小，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大叔，我在收集晨露。” 腾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讲道。 “什么。” 听了对方的话，山夫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实在是难以置信。 “腾羿，你该不会是一滴晨露包一个小粽子吧。” 见到腾羿点头，山夫彻底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种细致入微的活居然是对方完成的，看这竹篓里的数量，估计是后半夜就开始收集了。 震惊了半天的山夫这才缓过来，此时他无比的好奇，腾羿费这么大的功夫弄这个，究竟意欲何为。 呼。 山夫深吸一口气，随后认真问道：“腾羿，莫不是跟后天有关？” “正是，晨露算得上是极好的无根之水了，而山中的草木也是极纯净之物，用来当成打破自身壁垒的药引却是再好不过了。”腾羿认真说道。 “这，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从书上看来的，或者听别人说的？”山夫呆呆地看向腾羿，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腾羿哑然失笑，他随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大叔，是我悟出来的。” 这一刻，山夫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他慌忙将酒壶别在腰上，随后坐到了腾羿面前。 “就这些东西当真可以拿来修炼？” 山夫实在是无法相信，如果这都能行了，那母猪都能得道成仙了吧，还当凡人干什么，腾云驾雾岂不逍遥自在。 “大叔，天地灵物难寻，而这寻常可见的人间凡物存在的时间却是比那些仙家竞相追逐的灵物要久远的多了，它们比天更懂得天，它们比道更加奥妙无穷。”腾羿认真说着，一脸风轻云淡。 “这。”顿时无言了。 咕噜咕噜。 他麻木地拿出酒壶，猛灌了几口，脑海中却始终回荡着腾羿的那番话。 “虽说，天地灵物难寻，但不去找寻又怎能知晓，修行本就逆天路，畏缩不前不如回家种田。” 再次抬头的山夫神色彻底变了，他嘴角未动，话语却是传进了腾羿的脑海中。 “师尊，这漫山遍野对我而言，都是灵物，又何必舍近求远，去寻那一方缥缈之物？”腾羿起身行了一礼，随后反问道。 “如此说来，为师手上的这株灵物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山夫的脸上露出一丝温笑，而他手上出现了一株七叶灵草。 “师尊，这是给我的？”腾羿忍不住惊讶道。 山夫摇摇头，转眼间，他手上的灵草消失不见了。 “你有这漫山遍野的灵物，何必惦记。” 腾羿面露惭愧之色，缓缓说道：“弟子知错了。” “哼！你何错之有？” “修行就是修心，心不静，终其一生也难觅仙踪，心静，天地万物皆可为我所用，师尊，弟子的心还不够静，差得远了。”腾羿自我反思了一番，坦然承认。 “差得远了，这四个字用的好，用得真真妙啊。” 山夫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终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当真觉得它们比天更懂得天？”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腾羿总感觉师尊像是在做贼一样。 “是。”受到对方的影响，腾羿也跟着小声地应道。 “好，这话往后可千万别对人言，它会听到的。”山夫伸手指了指天，谨慎地告诫道。 “弟子明白了。”腾羿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这先天之下的五境可有不明之处？”山夫饶有兴致地问道。 “回禀师尊，暂时没有。”腾羿十分肯定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山夫丝毫不觉得奇怪，修行之道，师父领进门，修炼在个人，千般法术自有其缘法。 “赠你两个字。” “师尊请说。” “苦修。” “弟子受教了。” 腾羿俯身，刹那间心神恍惚了一下，对面的山夫就不见了踪影。 劈啪啪。 听到从远处传来的砍柴声，腾羿急忙背上竹篓追了过去。 “这树不是挺好砍的。” 说话间，山夫一斧头一棵树，就好似砍瓜切菜。 “师尊？” 赶到这边的腾羿见此，顿时目瞪口呆。 “回头跟那樵夫说一声，砍柴的功夫他还差得远。” “是。”腾羿愣愣地点了点头。 劈！ 交代完之后，山夫猛然将斧头劈进树干中，紧接着，一道流光自他身上一闪而逝。 “咳咳，憋死我了，差点以为要死了。” 这时，山夫直接靠着树干坐到了地上，脸上的惶恐挥之不去。 “大叔，你还好吧。” 腾羿赶忙上前，心中隐隐生出同情之感。 “腾羿我没事，习惯了。”说完，山夫一脸失落地从新起身，将劈进树干的斧头拔了出来。 见到对方这幅模样，腾羿于心不忍，可是对于师尊的交代，他万万不敢忤逆。 “大叔，那个，你砍柴的功夫还差得远。” “腾羿你说什么？”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十一章 山中有灵是为山主 山水重楼，人间正堪。 山夫满脸惭愧，与山林老木打了一辈子交道，却没想，自己连皮毛都不可得。 虽然那句话只是腾羿代传的，可山夫能想得到，说这话之人定然是失望透顶才会如此。 迷茫地看着手中残破的斧头，山夫只感到重如泰山，甚至连挥动都无比费力。 “看来我真的不适合砍树啊。” 山夫将斧头放在地上，无奈地说道。 腾羿默默看着这一切，随后捡起地上的斧头，转身朝面前的大树砍去。 噼！ 气力并不大，技艺也不高超，但不知为何，腾羿此时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与这山林融为一体。 不远处的山夫惊讶不已，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 噼啪啪。 拿出另外一把斧头，山夫来到腾羿左侧砍树。 “大叔你在砍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腾羿忽然问道。 闻言，山夫停止砍树，认真说道：“我在砍心中的那道枷锁，这次非得将它砍翻了不可。” 腾羿莫名地笑了，心里由衷地替山夫感到高兴。 “那腾羿你又在砍什么？”内心不在迷茫的山夫好奇道。 “我啊，在砍未来呢，先砍出先天之下的五境再说。”腾羿从容不迫地讲道，眼中透着异样自信。 “哈哈，腾羿我真羡慕你，总是能够悟到些东西。”明白了对方意图的山夫，一脸复杂之色，忍不住说道。 “大叔，事事用心去看，你也可以的。”腾羿提醒道。 山夫摇摇头，缓缓说道：“我眼睛还看不清这里，又何谈心眼，腾羿你好好砍树。” 看着山夫自顾自的默默走向山洞的所在，腾羿忽然觉得他的背影苍老了起来。 腾羿笑了，自己还在苦苦争渡，又有何力气帮人划桨，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青山绿水依旧在，夕阳做伴好归家。 腾羿在路过村祠的时候停了下来。 嘎！ 木门缓缓打开，一袭黑衫的周晓芸默默走出，脸上带着笑。 “阿羿，你来了呢。” 腾羿点点头，却没打算过去，尽管一模一样，但她却不是家中人。 “阿羿，不进来坐坐么？” “保重。” 轻轻说出两个字，腾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羿，我是你的晓芸啊。” 周晓芸望着腾羿的背影，眉宇间露出了冷意。 噗噜噜。 土木屋内，浓厚的草药味扑鼻，灰头土脸的周晓芸不停地往灶里塞着柴火。 “阿羿怎么还没回来。” 尽管已经知道了腾羿早上会去田里，然后赶到山林跟山夫一起砍树，天黑才会回家，可等待总是会伴生出无尽的担忧。 尤其是知道了村祠那边还住两个恶念，周晓芸的担忧也就有了源头。 伸手碰了碰灶台上的饭食，温度已经很低，周晓芸不得不将其放到锅盖上。 好在这样的等候没有持续太久，腾羿将一捆柴火放到门口左侧，背着竹篓径直走了进来。 “阿羿。” 周晓芸赶忙当下手头上的事，扑到了腾羿的怀里。 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腾羿一脸歉意，温和地说道：“让你担心了，明晚我会早点回来。” “嗯，阿羿回来了就好，先吃饭吧。” 周晓芸很容易满足，只要能见到腾羿，一切都是值得的。 “草药都煮好了吗。”腾羿点点头，将背上的竹篓取下。 “好了，阿羿你今晚要一直泡在里面？” 周晓芸看了看竹篓里的小粽子，忍不住问道。 “是啊，今后每晚都要如此。”腾羿笑着说道。 “阿羿。” “晓芸不用担心，这是我从山夫那里学来的。” 为了能让周晓芸安心，腾羿只得将因由甩给了山夫。 至于拜师大修行者这件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腾羿觉得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噗通！ 饭后，腾羿下到准备好的木桶中。 哗啦啦。 这时，周晓芸小心翼翼地将煮好的草药汁倒入其中。 “好了，晓芸早点去休息吧。”交代一声之后，腾羿闭上了双眼。 周晓芸安静地点了点头，生怕打扰到腾羿，她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内屋。 “怪事啊。” 天才刚亮不久，许多村民聚集在村头，三言两语地议论不停。 “怎么会这样啊。” “村祠怎么跑到阴面去了。” 村民越说脸上的忧虑就越重，他们不明白原本面阳的村祠怎么变成了面阴。 “难道是山主跑了？” 这话一出，其他村民立刻闭上了嘴巴。 “那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故事而已，咱们又没见过，不太可能吧。”另一位村民不确定地回答道。 “都传了那么多年了，不至于是假的，山主哪是容易见到的，要我说，咱们也别杵在这儿了，一块去找村长吧。” “对对对，找村长。” 这个提议立马得到所有村民的同意，他们急急忙忙地朝土木屋赶去。 不久后，腾羿就得知了这件事，他也亲眼看到了村祠的位置改变了。 昨晚自己还路过村祠那边，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没想到一夜过后就变成了这样。 “村长，难道真的是山主走了？” 见到腾羿久久不出声，有村民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天地万物皆有灵，也不是没有可能。”许久后，腾羿缓缓开口。 这话一出，在场村民的脸色都变了，眼中露出深深的不安。 “村长，这可咋办啊。” “山主怎么会走掉的。” 六神无主的村民们纷纷看着腾羿，他们知道，只有对方才有办法。 山主一说腾羿并不陌生，几乎是从小听到大的，对于山里的孩子而言，这不是稀奇事。 只是，从没有人见过山主。 有人说风是山主，有人说水是山主，也有人说一草一木都是山主。 至于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山主无相，不可闻，不可见。 “大家不用担心，既然山主出走，寻回来便是。”腾羿安抚一声，已然有了打算。 “村长。” 所有村民面露迟疑，真的能够寻回山主么。 “都先回去吧，我出去走走，交给我。” 听到这话，村民们自觉地让出道来，心中略微安心了一些。 告别了村民之后，腾羿来到田边，正巧见到陈伯正乐呵呵地跟九儿说着话。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十二章 那是它的故事 满是皱纹的脸上那抹纯朴的笑容挥之不去，陈伯充满慈爱的目光始终看向九儿，嘴里诉说着家常。 腾羿没有过去打扰，他静静站在田边，眼里只有这一人一草。 日月星辉，草木有情，何况是人。 “闺女啊，你娘昨晚又说我了，人老了话就特别的多，我想发火说道说道又怕她受不住，今天连饭食都不给我做了。” “等等得烤几个番薯吃吃，那可是我留给来年做种的，田里的没有三两月长不好。” “闺女你什么时候可以跟我说话啊，真想听见你的声音。” 陈伯边说边给九儿的周围松松土，要不是腾羿阻止，他上次就想给九儿搭一个凉棚子了。 就在这时，九儿身上的一片叶子突然拍了拍陈伯的手背。 “闺女是你在拍我吗？” 陈伯赶忙停下手来，激动地问道。 九儿没有任何的回应，但身上的那片叶子又再次拍打着陈伯的手背。 “哈哈，真是我闺女在跟我说话呢。”陈伯笑了，一脸知足，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闺女，我得去干活了，回头再来跟你说话啊。”陈伯依依不舍地起身，拿起锄头走向另一块田。 这时，腾羿慢慢走了过来。 “村长你来了啊。”陈伯笑着跟腾羿打了招呼。 “陈伯你忙。”腾羿微微一笑。 “去吧去吧，我刚跟闺女说好话。”陈伯温和地催促道。 腾羿点点头，来到田中，刚蹲下身子，九儿的传音就到了他脑海里。 “他他快要走走了。” 一听到这个，腾羿脸上的笑容跟着消失，下意识看向正在劳作的陈伯，对方脸上毫无杂质的幸福之色深深触动到他的内心深处。 腾羿沉默了，九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不是空穴来风。 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腾羿接受不了，虽然人生无常，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但他不想这么快碰到。 “九儿，陈伯还有多少时间？” “半半个月，我我会去送他。” “唉。” 腾羿暗暗记下了陈伯走的日子，不再谈论此事。 等到九儿吸收了死劫气后，腾羿开口询问：“九儿，你可知山主？” “知知道的，我能能看见见它。” 九儿的话腾羿丝毫不感到意外，继续追问：“那九儿你可知腾村老山的山主去了哪里？” “去追追活水了了。” “活水？” 腾羿一脸惊讶，并不是因为对这个词的陌生，天下江河湖海溪流不论大小，都有一道活水。 它即是根，也是源头，在腾羿的认知中，活水不会自主移动，只会随着时间干涸消逝。 腾村老山这一带，要说活水的话，也就是在山溪当中了。 “九儿你是说山溪中的活水要走？” “时间到到了，奔奔流到海不不复回。” 腾羿一脸惊讶，活水竟然真的要离家出走，这说明了什么，一想到这个，他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九儿，难道是跟山溪有关？” 对于腾村唯一的水源，腾羿自然是看得很重，毕竟他们关乎到全村人的生计，如果山溪出现问题，那就麻烦了。 “是是的，快要干干涸了。” 得到九儿的回答，腾羿心中久久无法平静，他百思不得其解。 倘若山溪真要干涸了，总该有征兆吧，可为什么村民从来没有发现过异常。 腾羿心中隐隐不安，虽然已经知道了山主为什么出走，可这样的答案他实在是无法接受。 没有了山溪，就意味着腾村村民要走出百里之外了，这会遇到什么，腾羿很清楚，他自问还不是时候。 可惜，天不遂人愿，眼下所发生的事情很明白地告诉他，要么走出去，要么死在这里。 “九儿，山主为什么要去追活水？” 想再多也于事无补，腾羿起码知道先将山主寻回最要紧。 “那那是它的的故事。” 九儿一解释，腾羿就明白过来了，有些事情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唯有自己亲自去经历，亲自去感受。 “九儿，我要如何做，才能看得到山主？” “拔剑。” 这两个字直接让腾羿愣住了，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惆怅，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已已经心中中有剑，拔剑即可可看破破一切虚虚妄。” “可是九儿，我确实拔不了剑。”腾羿哑然失笑，他很清楚自己心中的那柄剑，所以连尝试也放弃了。 “那那去聆听听。” “好。” 九儿的第二个办法跟腾羿不谋而合，当下，他便告别了九儿，匆匆赶往山溪那边。 此时，正在溪里捞鱼的铁牛一看到腾羿，赶忙上岸。 “村长，您怎么来这里了。” “过来看看，铁牛今天的收成怎么样？”腾羿随口解释一声，说着他看向了铁牛所带的鱼篓。 “村长，今天可是抓到了好几条大鱼，其中还有一条金色的，我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给您送去呢。”铁牛乐呵呵地说道。 “金色的鱼？” 腾羿的眉宇瞬间一紧，赶忙上前查看，果不其然，在鱼篓中他看到了一条金色的鱼。 “这会是山主么？”腾羿认认真真地打量着那条金鱼，若有所思，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村长怎么了？” 见状，铁牛满头疑惑，却是不敢打扰，他很小声地问道。 不久之后，腾羿睁开眼睛，眼角莫名地流下一滴泪珠。 “我这是怎么了？” 腾羿一脸困惑，刚才明显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内心。 “你在讲述你的故事吗？”毫无头绪的腾羿只得望向金鱼，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头绪。 没过多久，腾羿将鱼篓中的金鱼抓了出来，他这才看向铁牛。 “铁牛，这只金鱼还是放回山溪中去吧。” “啊这，好，好的，村长您拿去放生吧。” 虽然有些不舍，但铁牛还是痛快地答应了。 噗通。 重获自由的金鱼并未拍打鱼尾消失不见，而是将身体埋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它正看着腾羿。 “去吧，去追活水。”腾羿的鼻子微微发酸，微笑着朝金鱼挥了挥手，这一刻，他明白过来了，金鱼就是老山的山主。 然而，金鱼依旧无动于衷，露出水面的脑袋愣愣地看着腾羿。 “村长，这条金鱼好奇怪啊，就像是人一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铁牛只感到稀奇得很。 “嗯，确实是。”腾羿深以为然，再次朝金鱼摆摆手。 “去吧，别让这千年的守候成了空等。”腾羿催促道。 尽管知道放走山主会让腾村面临困境，可知道了它的故事之后，腾羿说服不了自己那样做，狂风暴雨它要来就来吧。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十三章 随着溪水静静漂流的玉足 整整千年的时间，山主不能言不能动，甚至没有自我，无形无相，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她的轻抚。 这是一个漫长且无声，但又充满温馨的故事，山主与她至始至终都没能真正的盘谈过，即便如此，也并不能妨碍他们续写出至死不渝的誓言来。 水滴石穿，梦忆千年。 活水因为山溪的枯竭，不得不奔流向大海，这一去既是永恒，也是不在相见。 山主得知此事，毅然而然地落水化鱼，随她而去，纵使最后陨落异乡，也无怨无悔。 跟山主呆的越久，腾羿对于他们之间的故事就更加清晰起来，见到金鱼不愿离去，他缓缓地踏入水中。 “村长当心啊。” 上次的事情铁牛可没忘记，虽已不在害怕，可一看到腾羿走到水中，顿时强烈的不安感席卷而来。 “铁牛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我得送送它。”腾羿轻声说道。 听到腾羿这样说，铁牛尽管心中不愿，可还是收拾了起来。 “村长，水里凉，别呆太久啊。” 临离开前，铁牛还不忘叮嘱一声。 对此，腾羿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这条溪水的冰冷他又怎能不知。 嗒。 嗒。 嗒。 腾羿沿着浅水的地方开始往下游走去，那条金鱼也跟着游动起来。 “我只能陪你走一小段路，今后村里可就要不太平了。” 腾村的前路未知，腾羿心事重重，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山主不曾化鱼，而活水也不曾离去。 那样的话，腾羿觉得有那么一天，自己定然能够喝上他们的喜酒。 像一个朋友一样，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我似乎连个像样的朋友也没有啊。” 腾羿笑着自嘲一句，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孤独是必然的，从小时候起，自己的身边就不存在朋友这类人。 一直到父亲离去时都是如此，腾羿的身边不缺乏关心之人，所有村民对于他的关怀都是发自内心的。 在腾羿的心中，早已将村民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这跟朋友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回头想想自己这一路走来，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就是周晓芸了，但腾羿也知道她永远成为不了自己的朋友，只会随着时间成为逆鳞。 至于山夫，腾羿觉得他更像是一个过客，虽然两人亦师亦友，可以无话不说，但他知道，对方注定停留不了太久，等山林砍完了，梦也就碎了，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见到。 “对了，还有九儿。” 那位像谪仙一样的人儿，在自己最沮丧的时候出现，腾羿知道，自己的曙光是因为她而存在。 这是自己生命里不可或缺的贵人，腾羿不想将其当成自己的朋友，因为那样会渐渐的理所当然起来。 腾羿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在溪流中行走容不得半点疏忽大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顺水行舟，稍有不慎，就可能一步下到深渊。 金鱼默默跟随，它发不出声音，或许都不会明白腾羿的用意，但这并不会影响它的行为。 腾羿惊奇地发现，原本凌乱的思绪正在一点一滴地清晰起来。 “现在倒觉得走出去也不是坏事，那样能够看到更多，也能接触到更多。” 噗通！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清脆的打水声，腾羿略微停下脚步，这才发现金鱼游到了水底。 借着清澈的溪水，水下的事物一览无遗，最后，腾羿找到了金鱼为何会游到水底的原因。 一双完美无瑕的玉足正静静跟着金鱼，慢慢往下漂流。 “这是活水？” 腾羿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表，这次不仅见到了山主，没想到也见到了活水。 “也好，你们一块还能做个伴。” 山主跟活水的今后会怎样不得而知，腾羿却很希望他们能够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能让这个故事更加的有色彩。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 腾羿停下脚步，身上早已被溪水浸湿，目光所及之处已是百里界线。 此时，金鱼跟玉足也停了下来，似乎在做着交流，不久后，金鱼的脑袋再次冒出水面，它游到腾羿面前。 咻。 腾羿眼疾手快，迅速接住了从金鱼嘴里吐出的东西。 “这是？” 呆呆地看着手中那块指甲盖大小的青色鹅卵石，腾羿若有所思。 噗通！ 做完这些，金鱼再次一头扎进水里，跟玉足一边嬉戏，一边朝着大海漂流。 “保重啊。” 腾羿看向远方，嘴里喃喃自语。 谢。 谢。 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耳边分明响起了缥缈的声音。 “不客气。”腾羿笑了，能够在分别的时候得到山主和活水的感激，他觉得这是世间最好的馈赠。 离开山溪，腾羿回到田里，跟九儿说起了刚才的所见所闻。 “山山主在你手中了。” 九儿的话丝毫没让腾羿感到奇怪，在拿到这块青色鹅卵石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山主虽然走了，但那是过去的山主，而现在他手中的则是现在的山主，只是目前还是无主之物。 “他走的的时候候，把山主主放在他他的嘴里里吧。” “九儿，你的意思是陈伯可以成为新的山主？”腾羿猛然一惊，神色大变。 “嗯嗯。” “太好了，九儿谢谢你。” 没想到峰回路转得这么快，腾羿由衷的松了一口气，山主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这样他就可以专心地准备应对山溪的干涸了。 玉足已经走了，山溪的干涸成了必然，腾羿觉得除非有仙家手段，否则回天乏术。 由于山主跟活水的事情耽搁太多时间了，腾羿赶往那边山林的脚步加快了很多，用行色匆匆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原本是要路过村祠的，可因为山主出走，导致位置移了，现在腾羿要是想去村祠那里，就得往反方向走。 “还是得抽个空去村祠那边看看。” 腾羿总觉得有些不放心，生怕恶念会因为村祠面阴了，而做出一些恐怖的事情来。 劈啪啪。 随着砍柴声传入耳中，腾羿不再去想这些烦恼的事情，一切留给晚上琢磨吧，先把树砍倒再说。 “哈哈，腾羿你可算是来了。”见到对方，山夫笑呵呵地赶忙取下挂在腰间的猎物。 “大叔，这是？”看着对方抓在手上的那只散发着紫气的陌生小兽，腾羿忙问道。 “腾羿你今天有口福了，这可是地上的龙肉啊，哈哈。”山夫一脸激动，露出满口白牙。 第一卷 山河动 你十四章 你负责修仙，我负责担劫 “大叔，你是说这是一头驴？” 听了山夫的话，腾羿想都没想，便震惊地脱口而出。 “驴？”山夫直接就目瞪口呆了。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话自古流传至今。 腾羿说归说，可他眼中始终透着不信。 这只小兽大小跟野猫相近，模样酷似山兔，唯独没有那对长耳，通体长着紫色皮毛。 等到腾羿走近些，一股淡淡的麋香涌入鼻腔，他忍不住伸手指着小兽问道：“大叔，你哪里弄来的？” “我在砍柴，它自个儿撞到我的斧头上的。”山夫愣愣地答道，这会儿他还没从腾羿说的驴字上缓过来。 “竟有这样的事。”腾羿惊讶道。 这片山林虽说草莽丛生，可野兽的踪迹并不多见，为何今天会出现这只小兽。 腾羿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哪有自寻死路的道理。 “哈哈，腾羿我说你就别胡思乱想了，长年在深山，总有时来运转的时候。”山夫面上带笑，以过来人的口吻讲道。 他掂了掂手中的小兽，随后笑道：“腾羿这可不是驴，乃是天生地养之物，我这辈子还是第三次见到。” “大叔，你是说这不是寻常野兽？”腾羿若有所思。 “当然不是，它不吃世间烟火，也无法独活，唯有靠天靠地，我家乡老一辈人称呼它为绿野仙狩。”山夫夸夸而谈，尝过这东西的好，他恨不得马上就能享用。 “仙狩？”腾羿心头巨震，总感觉带了一个仙字就不一样了。 “哈哈，腾羿你就将它当成是老天爷的赏赐吧，走走走，随我回山洞。”山夫迫不及待地说道，有了这东西，砍柴瞬间不香了。 腾羿愣愣看着山夫走向山洞，许久后，才跟了上去。 “老天爷的赏赐么，似乎也不错。” 噼噼啪啪。 山夫手脚极快，很快就燃起了一团篝火，正在马不停蹄地给绿野仙踪拔毛去皮。 腾羿坐在一边，认认真真地照顾着篝火。 铿！ 就在这时，一声剑吟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腾羿捂着胸口触电般地从地上站起，如此突如其来的举动险些吓到刚走到他身旁的山夫。 “腾羿怎么了？” 眼见腾羿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山夫赶忙询问。 “大叔你手上的是什么？” 见到山夫拿着一个核桃模样的血淋淋东西，腾羿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狩胆，好东西。”山夫将其递到腾羿跟前。 嗡。 一接触狩胆，腾羿明显觉察到心中的那柄剑律动了起来。 “腾羿别磨蹭了，这东西滋养身体，乃是大补之物。”山夫赶忙催促道。 “谢谢大叔。” 腾羿不在推迟，接过狩胆直接吞服而下。 徒然间，一股温暖的热流沿着喉咙往下，迅速聚集在胸口处，顷刻间便被那柄剑吸收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腾羿忽然觉得那柄剑的锋芒更盛了几分。 “腾羿如何？”一旁的山夫比腾羿本人还着急，他迫切想知道结果。 “大叔，这真是好东西。”腾羿笑着说道。 “哈哈，我就说嘛，上回我吃下狩胆之后，气力可是增大了好多。”山夫怀念起来，还一脸意犹未尽。 “来来来，这肉绝对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材。”说着，山夫扯下一块烤得金光略带紫韵的肉拿给腾羿。 “谢谢大叔。” 感激一声，腾羿开始享用，味道确实绝了，香而不腻，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但与狩胆比起来可就要差远了，腾羿觉得除了满足口腹之欲外，并无其他好处。 将手中的肉吃完后，腾羿不在取肉，默默坐到一旁，暗暗沉思起来。 “我现在是不是从心中有剑的地步进入到了养剑的阶段。” 腾羿很清楚，服下的狩胆正不停滋养着那柄剑，直至消耗殆尽。 而自己的身体却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瞬间让他有种徒作嫁衣的感觉。 呃噜。 将绿野仙狩吃得干干净净之后，山夫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躺在地上。 “腾羿，待会儿你还砍树吗？” “当然要砍树。” “哈哈，好好好，待会儿我给你演示怎么一劈两斧。” 说到这个，山夫一脸得意之色，眼中难掩激动之意。 听到这话，腾羿来了精神，连忙问道：“大叔你悟到了？” “哈哈，我也不清楚，反正自然而然就使出来了，往后我砍柴可要快了一倍呢。”山夫心情大好，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差得远了。 腾羿明显感觉到山夫有较劲的意思，至于原因不言而喻，看来自己的师尊伤了他的心啊。 “恭喜大叔，那我可得跟你好好请教了。” “哈哈，好说好说。” 待到傍晚，腾羿意犹未尽地踏上回家的路，在山夫手把手的教导下，一劈两斧已经学的有模有样。 “有形无神，还差一点，不过也快掌握精髓了。” 腾羿暗自评价着自己，刚走到村头时，他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向村祠。 “姑且去看看吧。” 除了位置变了，去往村祠的这条路在腾羿看来并未有什么不同，依旧阴森得令人发指，很快他就来到门前。 嘎吱吱。 木门缓缓打开，透出昏黄的烛光。 “嘿，稀客啊。”恶念堵着大门，双手背负，嬉笑着看向腾羿。 “最近不太平，你最好安分守己些。”腾羿警告道。 “你大老远的跑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废话吧？”恶念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好自为之。”腾羿不想多说，他并未从村祠内感觉到异常，留下一句话后，就准备离开。 “等等。” 见腾羿要走，恶念立马叫住对方。 “还有事？”腾羿心中不愿，可还是停了下来。 “明天就是初一了。”恶念不怀好意地提醒道。 “我知道。”腾羿恼怒地回道。 “咱们来做个交易，怎样？”恶念也不生气，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什么交易？”腾羿皱了皱眉头，实在是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交易很简单，就是从今往后起，你负责修仙，我负责担劫。”恶念笑着讲道。 “你在胡说什么！”闻言，腾羿勃然大怒，就知道对方不会安分守己。 “嘿嘿，生气做甚，我这是为你好，风水石及其不祥，你想要修仙长生，它可不会答应呢。”恶念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冷静下来的腾羿谨慎地问道。 “不多不多，比你稍微多一点罢了，自古以来恶人就需恶人磨，这是送上门的好处，你不要？”恶念像在看一个傻子一样紧盯着腾羿。 腾羿眼中惊疑不定，恶念的心思他又怎能不知，正因为这个他才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十五章 咱两与这天地斗一斗如何 树欲静而风不止，夏虫怎可与之言其冰。 腾羿许久没有开口，风水石关乎整个腾村，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是不想招惹。 况且从九儿的表现来看，这块破石头绝对有着大来历，若是真的惊动了那个所谓的禁忌，说不定自己的修仙之路就真的到头了。 腾家千年的时间都葬送在这块石头上，就算不言它的恐怖，单是腾家之人的血，就是一笔无法算清的债，在没有能力清算之前，腾羿不想打扰到那些应劫而死的亲人。 恶念并不着急，反而是非常的有耐心，他似乎已经笃定，腾羿必然会答应。 “阿羿你们也别干站着了，喝点茶吧。” 话音一出，周晓芸一手提着一篮子茶具，一手揽着一口小棺材走了出来。 咚！ 将棺材放下后，传出了一声沉重的响动。 腾羿忍不住看了那口棺材一眼，当中分明躺着一位死去的孩子。 将篮子放在棺材上之后，周晓芸转身走进村祠内，没过多久，便带着矮凳子跟白蜡烛再次走出。 腾羿算是看明白了，那口棺材就算是茶几了。 “坐吧。” 恶念率先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倒着茶，周晓芸冲着腾羿点点头，随后回了村祠。 眼见腾羿无动于衷，恶念轻蔑地笑了，嘲讽道：“不会是被这口躺着死人的棺材给吓到了吧。” “我是怕你们打扰到这个孩子的长眠。”腾羿冷冷地回击道。 周围漆黑一片，随着村祠的大门关上，仅有的灯光就在那口棺材处，腾羿默默走了过去，刚坐下来，便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请吧。” 恶念伸手指了指那杯倒好的茶，脸上露出玩味之色。 腾羿警惕地扫了他一眼，慢慢拿起茶杯，端到跟前仔细看了看。 “这是？”眼见杯中底部躺着一小节骨头，腾羿神色大变。 “哈哈。”这时，恶念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给我闭上你的嘴。”腾羿恼怒地呵斥一声，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转眼间，粘稠之感填满口腔，甚至还带着淡淡的腥气，连半点茶香的气味也没有。 强忍着体内五脏的翻江倒海，腾羿心知自己被对方摆了一道，此刻也只能咬牙吃下这个哑巴亏。 “这茶骨的滋味如何？”见到对方吃瘪，恶念饶有兴致地问道。 “难喝，明天我给你带点茶叶。”腾羿直白地回道，一脸嫌弃地将杯子放到棺材上。 “那就谢谢了啊。”客气了一声，恶念重新给腾羿的茶杯满上。 “不用了。”腾羿直接开口拒绝。 “别急啊，这茶骨，一喝腥，二喝甘，三喝神仙也回头，试试吧。”恶念讲的头头是道，生怕腾羿不喝了。 “少来这套，说正事吧。”腾羿严词拒绝，他这辈子都不想在碰这样的茶了。 见对方如此坚持，恶念也失去了继续劝说的兴趣，直接拿走腾羿的杯子自己喝了起来。 “真是回味无穷啊。”恶念擦擦嘴角，将杯子放下。 “山主的事情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吧？” 腾羿微微一惊，不明白对方为何要问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不免又想到了山主跟活水这对苦命鸳鸯。 “找到就好，还是尽快解决吧，压制它们一天了，总感觉力不从心。”恶念认真说道。 “你的意思是村祠里出事了？”腾羿急忙问道。 “你以为天下太平啊，这都已经面阴了，没有跑出牛鬼蛇神来霍乱全村，你应该感谢我。”恶念恼怒地瞪了对方一眼，不满地应道。 腾羿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他再次看向恶念，轻轻吐出几个字：“那个，谢谢你了。” 完全是没有想到恶念会做这样的事，之前腾羿认为对方只要安分守己就行，没想到却已经帮了自己的大忙。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以后请不要用你那小人之眼来看我。”恶念没好气地警告道。 听到这话，腾羿不由地笑了。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切！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解决村祠的问题吧。” “不是有你么。” “你！真当老子是神仙不成？能撑过今晚已经算是不错了，自己想办法。”腾羿的话直接让恶念撂摊子不干了。 自知理亏，腾羿面露歉意，小声问道：“真的不行了？” “你行你上啊。”正在气头上的恶念可没给腾羿好脸色。 “山主的问题，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解决，你看，这段时间能不能撑住。”腾羿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 噗！ 才刚喝下茶水的恶念直接喷涌而出，将腾羿吐了一脸。 “半个月？你在开玩笑么，那咱们都等死吧。” “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即使恶念的态度坚决，腾羿依旧不死心。 “也不是没有，刚才就已经跟你说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魄力了。”恶念提醒道。 “你该不会是在给我下套吧。”腾羿忍不住质疑道。 “你长得有那么笨吗，你会分不清我是不是在给你下套？”恶念愤愤不平地反驳道。 腾羿没有回击，而是沉默起来，最终还是绕不开那个问题，而且这次还加上了村祠这边的事情，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危局。 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本可以相安无事的，可随着山主出走，一切都变了。 腾羿没法去责怪任何，只能去承当下来。 “那块风水石在村祠里呆了上千年，当中充满了族人的血，你确定不会出事情？”腾羿已经开始松口，他现在只想让对方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 “放心，靠谱，别忘了我也是腾家人。”恶念眼中的激动一闪而逝，拍着胸脯保证道。 “也罢。” 腾羿暗暗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手一搏了，总比让整个村子变成鬼域的好。 “那之前的交易还作数么。” “当然，你修仙，我担劫，互惠互利。” 得到恶念的亲口承认，腾羿心中多少平衡一些。 “腾羿。”这时，恶念突然叫出对方的名字来。 “你吃错药了？”莫名其妙听到恶念喊自己，腾羿只感到后背突然凉飕飕。 恶念摇摇头，认认真真地盯着腾羿，随后咧嘴一笑，脸上满是疯狂之色。 “要不，咱两与这天地斗一斗如何？” “你疯了？” 腾羿心中突然慌乱起来，这恶念该不会得了失心疯了吧，这种话都能随便说出来。 “我没疯，反正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恶念冷静地讲道。 “跟风水石有关？”一番深思熟虑后，腾羿也开始重视起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冥冥中我有种预感，风水石就是它找我们清算的由头。”恶念不确定道。 “怎么会这样。”腾羿心中久久无法平静，虽然他并不全信恶念的话，但不知为什么，自己似乎也隐隐有着类似的预感。 “有一点我很确定。”突然，恶念笑着说道。 “哪一点？”腾羿急忙追问。 “这百里之内，它奈何我不得，至于百里之外，我必死无疑。”恶念露出一脸得意之色，继续说道：“所以由我来掌控风水石，它就会只顾着盯住我，从而让你可以有奋力一搏的时间。” “做到这种地步值得么。”腾羿眼中露出复杂之色，有些不忍对方做出这样的牺牲。 “想那么多作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总之这是公平的交易，或许我得到的好处你想象不到。”恶念一脸轻松地讲道。 “行，那就与这番天地好好斗一斗。”深吸一口气，腾羿郑重地伸出了手。 “哈哈，理当如此。”恶念笑着握住对方。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别急啊，再喝一杯茶吧。” “滚。”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十六章 金色的骨与皮 腾羿深夜归家，屋中翘首以盼的佳人红了双眼，湿了眼眶。 “晓芸，我只是去村祠那边看了看，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腾羿微笑着，用最温柔语气解释道。 “阿羿，下次不要这么晚了，早点回来。” “嗯。”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腾羿在田中短暂的跟九儿做了交谈，聊到恶念的时候，他明显发觉对方情绪波动特别大。 问其缘由，九儿却是只字不提，腾羿只得作罢。 陈伯一直乐呵呵地远远观望，腾羿看得出来，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脸上那抹掩藏不住的惆怅跟不舍骗不了人。 对于陈伯来说，每过一天就意味着自己的时间又少一天，不多了。 腾羿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对方，也只能一如既往地嘘寒问暖，望他多多保重。 虽然成为山主可以长存于世，可要舍掉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常人难以承受。 腾羿不清楚陈伯有没有做好准备，但从平常的相处来看，他觉得自己这方面的顾虑倒是多余的。 离开田间去往山林，山夫一如既往地倾囊相授，两人互相应证，努力砍柴，相得益彰。 噼噼。 腾羿挥动斧头，被砍的老树发出两声噼啪声，他急忙收住斧头，顿时笑了。 “哈哈，两道暗劲，腾羿你做到了。”山夫放下斧头，老怀欣慰。 “多谢大叔的指导。”腾羿发自内心地感激对方。 “可别这样，腾羿这是你自己的本事，砍柴这门技艺，只要有手有脚就都行的。”山夫一脸纯朴，不敢居功，此刻心中只有喜悦。 见此，腾羿也就不在客套，忽然间，他若有所失，忍不住问道：“大叔，既然可以有两道暗劲，那是不是还有三道，四道？” “啊这。”山夫直接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从没去想过。 能够一劈两斧，山夫无比满足，对于他来说，砍柴能做到这种程度足够了，在樵夫的世界可以自傲了。 腾羿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山夫已经替自己打开一扇门，自己只要大步走进去就好，着实在不该再去徒增对方的困扰。 “对啊，腾羿你这想法好啊，哈哈，看来还可以再进一步。”想通了的山夫无比振奋，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快一些。 对此腾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手中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了斧头。 背着竹篓走到村里，腾羿从怀里掏出一包茶叶，暗暗叹息道：“看来今晚又要食言了。” 来到村祠，恶念早已准备妥当，一口小棺材，一杯难以下咽的骨茶。 “来了啊。” 腾羿默默放下竹篓，将手中的茶叶丢给恶念，径直坐了下来。 “谢了，喝吧。”恶念收好茶叶，随手碰了碰倒好的那杯茶。 “为何非要我喝这个？”腾羿问道。 总觉得对方不像是在作弄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茶，道理上说不过去。 “一劈两斧，以你的悟性应该不止于此吧。”恶念没有回答腾羿的问题，而是聊起了其他东西。 “才一天的功夫，你以为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腾羿不以为然，对于恶念偷窥这种行径嗤之以鼻。 “嘿嘿，五境之中，你的第三境已经初窥门径，至于这前两境嘛，就实在是不够看了。”恶念意味深长地讲到。 腾羿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对方为何会知道这些。 “有那只小妖在，再有两个月，身上的死劫气自然能剔除干净，到时候剑贯八脉，这第三境通脉自然水到渠成。”恶念娓娓道出。 “这你也知道？”腾羿眉头紧锁，盯着对方问道。 腾羿心中不得不惊讶，这些东西他也是最近才想到的。 虽然不能拔剑，但不代表不能使用，只要找对方法就好。 “嘿嘿，我比你早知道一些而已，快不了几天，不用大惊小怪。”恶念随口解释一句。 听到这话，腾羿半个字都不信。 “真羡慕你心中有剑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呢。”恶念一脸羡慕地继续道。 “行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有关第一境跟第二境的事情。”腾羿萌生去意，明显觉得对方废话有点多了。 “你想要达到金色的骨与皮，我看没有十年出不了结果。”恶念笑着说道。 “你确定？”腾羿一脸难以置信。 金色的骨与皮那是第一境跟第二境的极致，这也是腾羿想要达到的境界。 腾羿觉得，按照自己目前的修炼方法，也不至于要十年之久。 先天之下的五境，结合师尊的指点，腾羿觉得无外乎两个字，苦跟熬。 “你要知道，圆满跟极致是完全不同的，达到五境的圆满并不难，但想要突破极致，就非一朝一夕之功了。”恶念解释道。 “所以，你能不能把话说完，别给我卖关子。”腾羿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对方这幅高深莫测的嘴脸，都是一丘之貉，就别在彼此面前装深层了。 “哈哈，我有一法，可助你三境同时臻入极致。”恶念大笑着讲道。 闻言，腾羿脸上古井无波，轻轻吐出三个字：“说下去。” “一天三杯茶，一百藤鞭，不出三个月，你的第一境跟第二境定能达到极致。”恶念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每天喝三杯这种茶水？”隐约明白过来的腾羿忍不住问道，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茶骨茶骨，可强筋骨，如此好事，你竟然不屑一顾。”恶念哑然失笑。 “喝这东西就能让我达到金骨？”腾羿还是无法接受，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那不能，还需配合这一百藤鞭。”恶念摇摇头，缓缓讲道。 “就是每天我让你抽一百鞭子？”腾羿震惊地问道。 “哈哈，不要小看了这一百藤鞭，其中可是非常有讲究的。”恶念提醒道。 “还能有什么讲究，你不会是想抽我，才想出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吧？”腾羿不得不怀疑起恶念的心思来。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信的话，今晚就可以试试，保证你会有所收获。”恶念也不再坚持，撂下一句话让腾羿自己去想。 腾羿心中久久无法平静，他细细打量着恶念，想从对方身上看出点破绽来，可惜事与愿违。 “决定好了没。”盏茶功夫过后，恶念出声问道。 “我就姑且信你一次。”说完，腾羿拿起跟前的杯子。 一连喝了三杯，他摇摇晃晃地将杯子放下，随后说道：“现在怎么做？” 恶念认认真真地盯着腾羿，笑着说道：“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吧。”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十七章 人间山河万万里 呼呼。 咕喔咕喔。 凉风习习，归巢的鸟儿扑扇着翅膀，欲将一天的风尘仆仆甩去。 村祠前，那根白蜡烛忽然变得忽暗忽明起来，腾羿静坐如松，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这一百藤编竟然要赤身。 “嘿嘿，修行之人当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魄啊，你可就差得远了。”恶念不动声色，用轻言讥讽道。 一听到恶念的后半句，腾羿如梦初醒，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双睿智的眼睛来。 “你说的对。”腾羿正视着恶念，心中的最后一点杂念也跟着祛除。 恶念点点头，露出洋洋得意之色。 “那还磨蹭什么。” “好。” 嘎吱。 就在腾羿准备动手的时候，周晓芸手拿一根刚刚编排好的藤鞭走了出来。 “阿羿，我没有打扰到你吧。”周晓芸微笑着看向腾羿，随后走到恶念身旁。 “没。”腾羿摇摇头，不敢跟对方对视，手上却是停了下来。 咻咻。 噼啪。 恶念拿走周晓芸手上的藤鞭，连连对着空气抽打，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见状，腾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要是抽在身上，那不得去了一层皮。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脱。”恶念站起身来，准备动手。 这时，腾羿忍不住看向周晓芸，对方怎么就没个眼力劲，都这种时候了，还不知道回避。 “阿羿不用管我，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周晓芸连忙羞涩地喊道，眼中却是露出期待之色。 听到这话，腾羿彻底惊了，总感觉这两人莫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就等着自己送上门给他俩折腾取乐。 “快点啊，时间不早了，你家里的小娘子还在等你呢。”一旁虎视眈眈的恶念不耐烦地催促道。 “是呀是呀，阿羿你快点啊，别让我等太久嘛。”周晓芸也跟着娇滴滴地出声。 腾羿不由的闭上双眼，看来今夜自己不仅失信了家里的周晓芸，连自己恐怕都得晚节不保了。 哗啦啦。 山溪依旧在静静流淌，周围的植被相比从前，就要稀少许多了，不时的，还有一些死鱼从上游往下游流去。 腾羿走到这里的时候，铁牛还在聚精会神地打鱼，只是他的眉头皱得很深，鱼篓里连一条鲜活的鱼也没有。 腾羿没有走上前去，还没从昨晚的事情中走出来，他现在想都不敢去想了，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那段记忆能够消除。 全身到现在还处在刀割般的疼痛中，奇怪的是，腾羿发现自己身上连一个浅浅的鞭痕都找不到。 “哎，又是死鱼。” 原本面露喜色的铁牛一看到捞上来的鱼，顿时就拉长了脸，这都第几次了，他甚至怀疑山溪里的鱼是不是都死绝了。 已经打算放弃的铁牛匆匆将工具收拾好，一转身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腾羿。 “村长，您来了啊。”铁牛急忙奔到腾羿跟前。 “铁牛要回去了么。”腾羿看了一眼对方手上空空如也的鱼篓，随口一问。 “是啊，村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一条活鱼也没有，全是死鱼。”说起这个，铁牛隐隐有些不安。 “什么时候发现的？”腾羿平静地问道，活水这一走，必然会引发山溪的异常，对此他早已心中有数。 “村长，就是今天发现的，昨天我还打到了很多鱼哩。”铁牛肯定地说道。 “好，你先回去，说不定明天就能打到活鱼了。”腾羿笑着说道。 “村长，那就借您吉言，我先走了。”被腾羿这么一说，铁牛也就释怀了，只希望明天会有个好收成。 哗啦啦。 腾羿来到山溪边，不久后，一条死鱼从他跟前流过，他下意识的追了几步，将其捞了上来。 “怎么回事。”腾羿面露疑惑，这条死鱼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具干尸一般。 噗通！ “幸好铁牛没有将死鱼带回去。”将死鱼从新丢到溪水里，腾羿自言自语道。 实在是想不通死鱼为什么会给自己这样的感觉，腾羿索性不去纠结了，这时，他的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怎么会有脚印？” 见到清澈的水底下有两排规律的脚印，腾羿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玉足，只是他清楚的记得上次玉足并未行走，而是在水中漂流。 “难不成他们回来了。”一想到这点，腾羿瞬间又否决了，他哑然失笑。 “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万里之外了吧。”腾羿突然有点羡慕起山主跟活水来。 感慨一番，腾羿下到了水里，踩在了那两行脚印上，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 嗡！ “这？” 突然间，腾羿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周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觉此刻的自己正置身在一条巨大的江河中，两岸的风景正在飞快地倒退。 他看到了秀美的山川，也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猛兽在大地上嘶吼，飞禽正义无反顾地冲向苍天。 渐渐的，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繁华的小镇，热闹的码头，巍峨的城池以及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腾羿看得津津有味，这一刻，他多么渴望自己就在那片喧闹的人烟中。 “这都是他们走过的地方啊，如此大好山河，不下万万里，是该去走一遭。”腾羿瞬间豪情万丈，只感到热血沸腾。 见识到更多，腾羿就越加向往，不为别的，就为了不枉来人间这一世。 随着两岸的风景停止了倒退，腾羿这才发现周围又变得熟悉起来。 “不知不觉就在水里走到了百里之处啊。”腾羿一脸意犹未尽，等他回过头来时，却发现水底下的那两行脚印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就多谢你们了。”腾羿朝着空荡荡的溪水道了一声谢，随后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轰。 “我想我已经掌握了一劈三斧了。”突然，腾羿的眼中迸发出浓浓的自信来。 山林中，埋头苦思的山夫着了魔似的一直在喃喃自语。 “怎么就使不出来呢。” “我明明已经用对方法了啊。” “一劈三斧而已，腾羿说的没错，真的不止两斧啊。” “不行，我不能停下来，不然那种感觉就没有了。” “要快点学会，到时候就又可以给腾羿演示了。” 来到这里的腾羿面带微笑，就这么静静看着勤奋的山夫，心中只觉得对方一定会领悟出来。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十八章 他的眼里不仅有剑 前路漫漠无止境，道遥方能知马力，将心向月，久见人心。 去往村祠的小道上，黑衫周晓芸提着菜篮子，当中放着村民们赠予的食材，她每走一步，脸上的笑容就更盛几分，看上去就像是撞了邪一样。 恶念站在大门敞开的村祠前，一脸邪气，正饶有兴致地看向腾羿所在的方向。 “真想去那边看看，可惜去不得啊。” 恶念深知，那片山林并不属于这里，它只是虚幻的存在，早晚有消失的一天。 对于腾羿能够去往那里，恶念心中是有些惊讶的，这点他始终想不通，每当自己想要去探究的时候，总感觉无形之中有什么力量在阻挡自己。 “怪事啊，那里算是我的出生地，可为什么连回家都变得比登天还难。”恶念无奈地讲道。 “阿羿，我回来了。”这时，黑衫周晓芸欣喜不已地走了过来。 “嘿，看来那些村民很关心你啊。”瞥了一眼菜篮子，恶念打趣道。 “嗯。”黑衫周晓芸点点头，应道：“他们都挺好的呢，总是问我们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打听出来了没。”恶念点点头，随后认真问道。 “应该是陈伯，不过村民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是在田边那里听到陈伯亲口跟九儿说的。”黑衫周晓芸略显惊讶地说道。 恶念没有丝毫的怀疑，知道了陈伯会成为山主后，他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那应该不是他。” 听到这话，黑衫周晓芸好奇了起来。 “阿羿，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恶念看了她一眼，笑着解释道：“正所谓人杰地灵，但凡有人生活的地方，须得有主跟有灵。” “哦。”黑衫周晓芸若有所思，随后又问道：“阿羿，主我知道了，就是陈伯，那么灵呢？又是指谁？” “我们当初不是差点就弄死它了么。”恶念神秘兮兮地提醒道。 “是它啊。”想到九儿，黑衫周晓芸瞬间恍然大悟。 没想到，那株不起眼的杂草居然会是腾村的灵，黑衫周晓芸在心里上一时间还不能接受。 她有点不解，为何一看到九儿，心中就顿时生出滔天的敌意，欲将其杀之而后快，黑衫周晓芸可以确定，恶念也是这种想法，尽管如今已跟腾羿冰释前嫌，但对于九儿的敌意始终是绕不过去的坎。 “阿羿，我们真是他们的恶吗？”将菜篮子放好后，黑衫周晓芸问道。 “你觉得是，那就是，你若觉得不是，那就不是，关键是看你怎么想。”恶念意味深长地讲道。 黑衫周晓芸点点头，随后缓缓说道：“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我只做我自己。” “那就行了。”恶念眼中露出了赞赏之色。 “阿羿，我想给自己取个名字。”心中的疑惑解除后，黑衫周晓芸忽然兴致勃勃地说道。 “挺好的，那我也给自己起一个吧。”恶念欣然同意。 “嗯嗯，阿羿你先说。”黑衫周晓芸笑了，赶忙催促道。 “嘿嘿，其实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等你呢。”恶念说着，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从今往后，我就叫做腾弃。” “腾弃么。”黑衫周晓芸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晓芸，你呢，给自己起了什么名字？”腾弃问道。 “素问，我今后就叫做这个名字。”黑衫周晓芸肯定地说道。 腾弃点点头，称赞道：“这个名字好啊，太素者，质之始也。” “阿羿，嗯不对，阿弃，谢谢你。”素问连忙改口，俏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哈哈，慢慢来吧，早晚会习惯的。”腾弃脸上带着笑，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阿弃，怎么了？”注意到腾弃的神色变了，素问关心地问道。 “素问，你说它究竟藏在哪里呢。”腾弃悄悄伸手指了指头顶上的天，无奈地问道。 “阿弃，这。”素问的脸上满是惊慌之色，不明白对方为何会问这个。 “放心，百里之内，我们安全无虞，我只是想把它给揪出来罢了，原先我认为会是成为山主之人，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腾弃认真说道。 听到这些，素问陷入了沉思，许久后才开口讲道：“阿弃，你说会不会是周晓芸。” “为什么？”腾弃略显惊讶地问道。 “听桂英婶她们说，周晓芸是被阿羿二叔抱回来养大的，她并不是腾村的人。”素问连忙解释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有可能，但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腾弃深思熟虑一番，继续说道：“不过试探周晓芸是很有必要的。” “阿弃让我去试试吧。”素问一脸坚决。 “可以，一切小心，只要动摇了她的内心即可，我自然有办法确定她是不是。”腾弃交代道。 “嗯嗯。”素问连连点头，正巧今天周晓芸就呆在土木屋内，省得去山里寻找了。 此时，正在土木屋前趁着烈日晒草药的周晓芸猛然间心神不宁起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来这里做什么？” 等到稍微好转一些后，周晓芸这才注意到素问就站在不远处。 “咯咯，这里也是我家，难道我不能来么。”素问笑着反问一句，随后自顾自的走了过来。 “你。”周晓芸脸上露出怒意，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对阿羿可真好啊，采了这么多的草药，换做是我，可能就做不到呢。”帮着晒草药的素问随口讲道。 “你到底想干嘛？”周晓芸没给对方好脸色看，此刻她只希望对方马上离开。 “咯咯，我只是过来帮你的嘛，阿羿在山林中学本事，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这个小小腾村可困不住他呢。”素问轻描淡写地说道。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素问一眼就看出了周晓芸的神色有了变化。 “我从阿羿的眼中看到了一柄锐利的剑，以后阿羿一定会成为斩妖除魔的仙人，相比之下，我感觉自己完全配不上他呢。”见到周晓芸无动于衷，素问继续说道。 “哎，人都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呢，龙配凤，鱼配虾，乌龟就只能配王八了，我觉得腾村困不了阿羿太久，他肯定会离开这里，从此天高任鸟飞，晓芸你说是不是啊。”素问走到周晓芸跟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觉得，咱们应该在心里默默祝福阿羿，而不是成为他的累赘，晓芸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见周晓芸没有搭理自己，素问不死心，连连说道。 “你住口。”就在这时，忍无可忍的周晓芸眼睛湿润，朝着素问愤怒地喊了一声。 “晓芸你自己也清楚的对吧，阿羿他跟我们不一样的，最近村里发生这么多事，哪一件事不是阿羿解决的，就凭他的本事，你觉得你配得上他么。”素问丝毫没有生气，依旧孜孜不倦地说个不停。 “别说了。” “晓芸如果你真心喜欢阿羿，那就更加应该放手让他去飞啊。” 耳边不停传来素问的话语，周晓芸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无力地后退着，最后靠在了门边。 泪水无声滑落，素问的话就像是一把把刀子，无情地插在周晓芸的心口上，此刻，她只感到身心俱疲，脑海中那魂牵梦绕的身影似乎模糊了起来。 “晓芸像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能明白的吧，我们都只是想让阿羿变得越来越好，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素问跟了过来，脸上带着一抹冷淡的笑，她觉得，周晓芸的内心已然动摇。 忽然，周晓芸抬头直视着素问。 “他的眼里不仅有剑，还有我。” 第一卷 山河动 第十九章 他将化自在 不论之前怎样，在这一刻，周晓芸目光坚定，无惧素问的言语挑唆，虽不明白对方究竟有何意图，但她觉得自己若是露出柔弱，那就正中别人的下怀。 “晓芸，别再自欺欺人了，我说的那些你都懂的，希望你好自为之吧。”素问缓缓说道，尽管知道自己已经动摇不了周晓芸的内心，但之前的目的已经达到。 不在停留，素问离开土木屋，剩下的交给腾弃就好。 周晓芸默默看着素问离去的身影，心中顿时患得患失起来。 “阿羿，我该怎么做。”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之感席卷而来，周晓芸十分渴望有人能够回答自己，但她也明白，除了等待，自己一无所有。 告别了山夫的腾羿，自然而然地就来到了村祠，腾弃早已恭候多时，两人之间一种无形的默契正紧密相连起来。 “你一来我就知道，昨晚的鞭子没白挨。”腾弃慢悠悠地倒着茶，眼中透着异样之色。 腾羿没有出声，自顾自的坐下，拿起杯子直接就喝了起来。 “对了，我给自己起了名字了，叫做腾弃。”继续倒茶的腾弃笑着说道。 “你这又是搞什么名堂。”腾羿一脸古怪之色，有些意外对方居然回想到起名字。 “呵呵，名字可是个好东西，不光我有了，她也有了，素问就是她的名字。”腾弃认真说道。 “行，我记住了。”说着，腾羿一连喝了两杯茶，就自觉地起身。 “啧啧啧，你今天有点急不可耐啊。”腾弃打量着腾羿，好奇道。 “我只想早点回家。”腾羿没有理会，要不是对方的方法真的能够修炼第一境跟第二境，这里他一刻也不想呆。 “今天是不能早回去了，一会儿我有话要跟你说。”腾弃提醒道。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腾羿皱了皱眉头。 “哈哈，不差这点时间，那么，开始吧。”说完，腾羿也跟着起身，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条新的藤鞭。 噼噼啪啪。 不久后，村祠前响起了清脆的鞭打声。 躲在门后偷看的素问望着腾羿，一脸担忧，从腾弃那里得知了周晓芸的身份后，她心乱如麻。 “为何会这样。” 素问迷茫了，之前无数次生出想要将周晓芸取而代之的念头，现在真相大白之后，她反而不希望这样。 “真想恢复到以前啊，她是她，我是我。” 突然间，素问有些后悔了，后悔去动摇了周晓芸的内心，本来还可以相安无事的，可是都已经回不去了。 陷入内心挣扎中的素问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她失魂落魄地蹲坐在墙角处，眼泪随之划过脸庞。 一个时辰过后，腾羿穿好衣服一脸疲惫地坐了下来。 腾弃平静地换了茶叶，从新给他沏上一杯茶，随后说道：“现在可以跟你说正事了。” “说吧。”腾羿拿起新茶，轻轻呡了一口。 “可能你并不会认同，甚至也接受不了，但我还是要说的。”腾弃意味深长地讲道，他必须得给对方事先提醒。 腾羿轻轻放下茶杯，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你觉得晓芸是一个普通小姑娘么。”腾弃认真问答。 “你到底想说什么，晓芸从小跟我一起玩到大的，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腾羿脸上露出怒容。 “你并不清楚，终有一天，她将化自在。”腾弃盯着腾羿，掷地有声地讲道。 “你。”刚欲发火的腾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就陷入到沉思当中，腾弃的话中之意令他感到隐隐不安。 这时，腾弃没有冒然继续开口，自顾自的喝着茶，有些东西自己说还不如对方自行想通。 腾羿足足沉默了盏茶功夫，他缓缓看向腾弃，愣愣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晓芸的来历跟它有关？” “是的。”腾弃点点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 “它的手段可是无孔不入呢，让人防不胜防，我们都是在刀尖上行走啊。” “你确定？”腾羿依旧不能接受。 “我可不会拿我的命开玩笑。”腾弃笑道。 “难道就没有挽回的局面？”腾羿略显沮丧，心生阵阵无力之感。 “这个不好说，只要她一直是周晓芸，那就相安无事，怕就怕哪天她突然不是周晓芸了，这其中的利弊需要你去把握了。”腾弃隐晦地说道。 腾弃没有出声，心中只感到无比的难受。 “凡事看开点，这并非是死局，起码我们知道了它在哪里，总比瞎子摸黑要强多了。”腾弃安慰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倒不如不要告诉我这件事。”腾羿冷眼说道。 “嘿，心浮气躁可是修行的大忌，任他天崩地裂，我自不动如山，你还差得远呢。”腾弃嘲讽道。 “告辞。”腾弃直接起身，心中愤愤不平。 “慢走不送。”腾弃看都没看对方，直接收拾起茶具来。 腾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土木屋的，这一路上他的脑海里总是回荡着腾弃的话，越演越烈，令他苦不堪言。 “阿羿，你回来了吗？” 这时，屋里传出了周晓芸的声音。 闻言，腾羿默默走到门前，缓缓推开，见到拿着火折子的周晓芸，只感到心头一暖。 “晓芸，我回来了。” “嗯。”周晓芸揉了揉眼睛，露出了笑容。 “阿羿饿了吧，你快坐下，我去把饭食给你端来，草药我都煮好了。”说完，周晓芸赶忙朝灶房走去。 “晓。”腾羿刚想叫住周晓芸，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放弃。 用过晚饭之后，腾羿下到木桶中，一切照旧，周晓芸默默为他倒着草药。 “晓芸，你怎么了？”见到周晓芸魂不守舍的模样，腾羿心里无比难受。 “没，没有，阿羿我很好。”周晓芸赶忙说道。 腾羿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看着周晓芸，温和地说道：“晓芸我们是亲人，不论你遇到了什么事，请记住，还有我在。” “阿羿。”周晓芸再也坚持不住，哽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