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警行刑枪手》 第一次行刑(1) 行刑的车队一字长蛇阵排开,风驰电掣地往郊外的刑场奔驰。五辆警用摩托车成人字形排列,拉响警笛,闪烁着警灯,在队伍的最前面开道。担负执行死刑任务的武警枪手紧靠两边的车帮,站在一辆军用绿色敞篷大卡车上,驾驶室的顶篷上架着一挺转盘式轻机枪,机枪手紧握枪把,凌厉的目光警觉地注视着前方。气氛凝重而肃杀。 惶恐、紧张、新奇、神秘、亢奋、焦躁……复杂的情绪支配着李铁兵,他的双腿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哆嗦。此刻他的心情,一点也不比那些死刑犯轻松。 和平的时代,可能夺取别人生命的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故意杀人的罪犯,他们出于或仇恨、或谋财、或偷情等目的,采取种种卑劣凶残的手段隐秘地杀人;第二种是武警行刑枪手,他们受命于司法机关,对被依法判处死刑的罪犯,在刑场上公开执行枪毙。 李铁兵做梦也没有想到,连鸡都不曾杀过的他,在结束了新兵连生活分配到中队的第二天,就摊上了对一名死刑犯执行枪决的任务。这一次,南江市召开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的公开打击处理大会,共集中宣判二十七名犯罪分子为无期徒刑或有期徒刑,对九名被判处死刑的犯人执行死刑。本来,这种任务不会安排新兵来担任。但是,就在召开大会的前一天夜里,突然发生了一个意外情况。原来安排的一位执刑枪手突发阑尾炎住进了医院,中队里又找不出合适的老兵来担任替补枪手,中队领导们想来想去,想到了李铁兵。在新兵连训练结束时的射击考核中,二百米半自动步枪射击,李铁兵以十发子弹四十九环的优异成绩高居榜首,成为全新兵连的冠军。因此,中队领导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决定把李铁兵拉上去当一次替补枪手。 那是从新兵连分到南江武警支队南江中队的第二天,即1985年2月3日。第一天举行授枪仪式,恰好第二天就赶上南江市召开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宣判执行大会。当中队长薛成向李铁兵下达这一任务时,李铁兵一下子蒙了。他嗫嚅着对中队长道:“中队长,我长这么大,连鸡都没有杀过一只,还是让别人干吧!” 薛成两眼一瞪,盯着李铁兵,好大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事儿我看就你最合适。”接着开导他:“大姑娘坐轿总有第一次,你是一名正儿八经的武警战士,不会干和不敢干是两回事。枪毙罪犯和杀人也是两回事。再说又不是你一个人上场,你怕什么呀?!” 矮胖子郝金标也在旁边怂恿他道:“老乡,干吧,这是首长对你的信任,别人想干还摊不上呢!” 李铁兵无奈,只得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把任务接了下来。回到班里,他一整夜都想着这件事,翻来复去地睡不着。枪毙死刑犯,对中国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神奇而刺激的。 李铁兵念初中时,曾经遇到过一次观看宣判执行大会的机会。那次,宣判执行大会的会场就设在中学的大操场里,当时还为开宣判会特地搭起了主席台,扯起了扩音器和高音喇叭。为了让学生参加宣判大会接受教育,学校特地将课程调到了星期天。听说会后要枪毙人,李铁兵觉得又新奇又刺激又惶恐。宣判大会上领导做的报告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有法院宣判布告他断断续续地听清了几句:“……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情节极其恶劣,实属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某条某款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宣判大会结束后,一男一女两名死刑犯分别站在两辆敞篷大卡车上,由两名全副武装的公安民警押着,背上插着一米多高的令箭状的死囚标。由摩托车、大小车辆组成的执行车队迅速地发动,其中一辆大卡车上是架着机枪和挎着长枪的武警官兵。车队飞快地驶出会场,人们拼命地追着车队奔跑。然而,两条腿怎么能追上飞转的汽车轮子?等李铁兵和他的同学们气喘吁吁地追到离刑场还有一里多路的地方时,就听到了“砰、砰”两声枪响,等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用做刑场的山坡上时,只见那一男一女两名死刑犯仆倒在地,胸口被子弹洞穿,伤口淌出的血染红了地面的青草。跟踪追来围观的人们,远远地看着死刑犯的亲属在尸体旁燃放鞭炮,烧纸钱…… 第一次行刑(2) 那时候,因为没有亲眼目睹枪毙死刑犯的场面,李铁兵觉得挺遗憾的。没想到如今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自己竟然要操枪去枪毙死刑犯!李铁兵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恐惧、新奇、神秘和刺激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一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起床后,中队破例没有安排早操晨跑,中队长薛成通知参加宣判执行大会的武警战士,立即到中队食堂里吃早餐,七点钟准时登车出发,赶往市公安局看守所。今天的早餐是大米稀饭、肉包子和白糖花卷。李铁兵生怕耽误了上车的时间,狼吞虎咽地喝下一碗大米稀饭,吃了两个肉包子,便赶紧站到军用大卡车旁待命。七点差五分,中队长薛成一声令下,大家便全副武装地集合站队上车。机枪手把机枪扛了出来,架在卡车的驾驶室顶棚上,车子便风驰电掣地往市公安局看守所疾驰而去。 进入市公安局看守所大院才发现,负责押解人犯的公安干警早已到达了。听说他们是早晨五点半吃饭,六点钟出发来到看守所的。那些要在大会上宣判亮相的人犯,从看守所的监房里被提了出来,双手被小指粗的麻绳反绑到了背后。那九名将要在宣判大会后押赴刑场执行枪决的死刑犯,眼下被五花大绑着,胸前挂着一块大纸牌,上面用粗大的黑字写着他们的罪种和姓名,姓名都用红笔打上了叉。薛成中队长指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家伙,对李铁兵说:“你执刑的对象就是他。” 李铁兵一看,这人三十五六岁,理着光头,眼仁白多黑少,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暴戾残忍的家伙,他胸前的大纸牌上写着“杀人犯武煜奎”。 这家伙见李铁兵在打量他,毫不在乎地对他说:“小兄弟,手脚利索点,把活儿做干净点呵!” 李铁兵不知武煜奎是什么意思,也不晓得如何回答才好。中队长薛成赶紧替他回答道:“放心,别看小李年轻,他可是队里新来的神枪手,不会让你吃亏的!” 后来背着武煜奎,薛队长才给李铁兵解释道:“被处决的死刑犯都希望能够一枪毙命,少受一些痛苦,所以胆大的死刑犯往往都会跟枪决他的武警枪手说,把活儿做干净点,不要拖泥带水的。” 一位公安干警拿着粉笔,在每个死刑犯背上相同的位置,画上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圈。看到李铁兵一脸困惑的样子,薛队长告诉他:那个圆圈标示的是心脏的部位,是为没有经验的武警行刑枪手指示射击部位的。执行枪决,要求枪手直接向心脏要害位置射击,以求达到一枪毙命的效果,这样可以减轻死刑犯临死时的痛苦。等到了刑场上,执刑命令下达后,只要将枪刺顶在那个圆圈开枪,基本上就万无一失了。薛队长要求大家特别是新战士平时要练目测,人的心脏位置,处在人体中心线略偏左、肘关节以上五公分(约三根手指并拢宽度)的地方。自从第一次担任行刑任务以后,李铁兵和郝金标他们就养成了一个下意识地练目测的习惯。见到陌生人时,看一眼对方的头脸后,眼睛往往就会寻找人家心脏所处的位置。这是一般人根本觉察不出的职业习惯,只有他们自己或者同行能明白。 七点半钟,检察官和法官也来到了市公安局看守所。法官带来了死囚标,这是在一块一米五左右长度的楠竹片上糊着厚实的白纸制成的令箭状的东西,武煜奎的标上写的是“枪毙杀人犯武煜奎壹名”,其他死刑犯的依此类推。 第一次行刑(3) 七点四十分,押解人犯的车队由公安摩托车拉响警笛在前开道,浩浩荡荡地向设在市体育场内的宣判执行大会会场进发。 八点钟,押解人犯的车队鱼贯进入市体育场,这时体育场的场内和四周的看台上已是人山人海,站满了与会的群众。 八点十分,大会正式宣布开始。首先是由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作报告。他在报告中总结了南江市前一段的严打斗争,肯定了取得的成绩,主要是侦破了一大批重特大案件,抓获了一批负案在逃、批劳教在逃和批捕在逃的重大逃犯,摧毁了一批包括黑恶势力在内的犯罪团伙,为国家和人民挽回了数百万元的经济损失。全市治安形势明显好转,刑事治安案件稳中有降。但是――政法委书记话锋一转道:“我们对前段严打斗争的成效不能估计过高,更不可盲目乐观。存在的问题和不足之处是,严打工作发展不平衡,有死角死面存在,有些地方的群众还没有真正发动起来,有些隐藏很深的犯罪分子并没有挖出来,还有少数犯罪分子仍然在顶风作案,兴风作浪,逍遥法外。各级领导要进一步广泛深入地发动群众,号召广大群众积极检举犯罪线索,与各类危害社会的犯罪分子进行坚决的斗争。”最后,他严正警告那一小撮犯罪分子,只有悬崖勒马立即停止一切违法犯罪活动,向政法机关投案自首,坦白交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是唯一的出路。 李铁兵悄悄向自己身旁一位担任执刑任务的武警老战士打听:“执刑的刑场在哪里呀?” “我也不知道,恐怕薛队长也不一定知道,这是保密的!” “我们都是参加执刑的武警,还对我们保密吗?”李铁兵大惑不解地道。 “刑场是公、检、法三长共同踏勘选定的,除了他们,只有在车队最前头开道的摩托车驾驶员知道。我们知道不知道无所谓,跟随车队走就是了。你新来乍到,还不知道保密规定。公安的保密纪律是:该你知道的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不要打听,打听也白搭,不会告诉你的!” 市政法委书记的报告结束后,紧接着是市公安局局长宣布依法逮捕的人员名单,宣布一个,就由公安干警押上台亮相一个。依法逮捕人员宣布完毕,法院院长宣读布告,开始是判处有期徒刑的,最后是判处死刑的。每个死刑犯都由两名公安干警押解,宣判一个,法官就在其背上插一个死囚标。宣判快结束时,警车、摩托车都开始发动起来,马达的轰鸣声响成一片。所有押解执勤人员均登车待命。宣判完毕,最后一名死囚被押上刑车,车队便在开道摩托车的引导下驶出会场。 驶出会场后,车队立即分为两路,押载被宣判有期徒刑、无期徒刑人犯的车辆组成一队驶向看守所,而押载死囚的车辆组成另一队驶往事先踏勘选择好的刑场,准备执行枪决。车队要经过的路口和街道,早就有公安干警及治安保卫人员实施警戒和交通管制。 一驶出城区,执行死刑的车队便加速疾驰。沿途执勤的公安干警和开道的摩托,已让所有在路上行驶的其他一切机动车辆和非机动车辆停车避让,以便执刑的车队一路顺利快速行驶。李铁兵所乘的武警军用卡车,紧跟在指挥车后面。在他们的车后,便是九辆押解死囚的敞篷大卡车。再后面便是检察院、法院的车,司法局的法制宣传车以及有关领导的车辆。在车队后面殿后的是公安局的警卫车。第一次参加执刑任务的李铁兵,开始只觉得很新奇很刺激,自己全副武装地站在军用卡车上,很神气很威武。他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死囚家属亲友拦车闹事甚至劫法场,以确保顺利执刑所必须的,直到多次参加执刑并经历过了意外和曲折以后,他才真正理解了这样做的必要性。 第一次行刑(4) 执刑的车队经过半小时风驰电掣的疾驰,来到城市西北远郊的一个山坳里。车队进入山坳后,殿后的警车停了下来,荷枪实弹的公安干警立即跳下车,布置了第一道警戒线,把紧跟在车队后面跑的社会车辆和人员封堵在刑场一里开外。这些社会车辆,有的是受死刑犯家属雇佣来收尸的,但大多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前来看热闹的。 车队驶达山坳的刑场,刚一停车,九辆死囚刑车上押解死刑犯的公安干警,立即以飞快的速度架着死刑犯,一路飞奔到山坎下,喝令他们一字排开跪倒在地。 这时薛队长高喊口令:“各就各位!”命令行刑的武警枪手们,按照各自负责的对象,在其身后站好。 李铁兵刚站在武煜奎身后一米多远的地方,薛队长举起手中的小红旗,喊出了第二道口令:“预――备――” 这时,枪手们都拉动枪栓,推弹上膛,一片“咔嚓”之声接连不断。李铁兵也跟着推弹上膛,将枪刺顶在武煜奎背上画着圆圈的位置。 薛队长扫视了一眼行刑的枪手,见都推弹上膛完毕,便将手中的小红旗使劲往下一压,高声喊道:“执刑!” “砰,砰砰,砰砰砰……”枪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李铁兵的手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枪声响过之处,那些死刑犯都一声不响地一头栽倒在地,污血从胸口汨汨流出。 只有李铁兵手中的枪没有打响,武煜奎还纹丝不动地跪在那里。顿时,刑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李铁兵,盯在李铁兵的脸上。李铁兵更紧张了,他只好闭着眼睛不顾一切地一扣扳机,“砰”的一声,枪响了,武煜奎一头扑倒在地。随即,他翻过身子,用吐着血沫的嘴大喊道:“补枪!补枪!快给老子补枪!!” 李铁兵望着武煜奎满是血污的嘴脸,和那一对瞪得像铜铃一般凶残的牛眼,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原来,李铁兵由于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闭上了眼,手一抖,枪口往上一跳,子弹偏离了心脏的位置,打到了武煜奎心脏上方的左肺部,他疼痛不已,便高声吼叫着“补枪”。 这时,薛队长忙从李铁兵手中接过半自动步枪,推上一颗子弹,将枪口顶住武煜奎胸口左侧心脏的位置补射了一枪,武煜奎经过好一阵挣扎,这才渐渐不动了。 李铁兵只觉得双腿内侧凉飕飕的,裤腿紧贴在了腿肚子上,这才发现,在惊恐中自己的一泡尿不知不觉地全拉到了裤裆里,幸亏没有被别人察觉。 李铁兵第一次执行行刑的任务就这么结束了! 在第一次执行大会后,针对这次执行的情况,武警中队召开了总结会,大家对李铁兵的失误进行了讨论。 有人说:“总的看来,这次执行任务完成得不错,九名执行枪决的对象,其中八名执行得很顺利,干脆利索,一枪毙命。只有新战士李铁兵在执行中出了点问题,导致了补枪,造成了不良影响。这也难怪,人家是第一天来中队,第二天就上刑场承担执行枪决的任务,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任务,哪有不出问题的?” 有人反驳道:“第一次执刑就非要出问题吗?参与执刑任务的谁都有过第一次,难道每个第一次执行死刑任务的都会出问题?枪口就顶在执刑对象的背上,事先还用粉笔画了圆圈标明了位置,可还是偏离了十三公分之多,他还是新兵连实弹射击考核的冠军,实在是说不过去,真是无法理解!” 第一次行刑(5) 这时,郝金标举手要求发言,薛成点点头道:“郝金标,你说吧!” 郝金标道:“我这人有话就藏不住,刚才听了几位老同志的发言,我觉得都有道理。我也有几句话要讲,说得不对,请首长和老同志们批评指正。执行枪决死刑犯这样的任务,看似简单,其实并不简单,我觉得这和打靶并不一样,靶子是没有生命的东西,可是我们执行枪决的对象是一个个有鲜活生命的人。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枪打死,这是需要勇气的。” 有位老战士打断郝金标的话,反驳道:“这就奇了怪了,死刑犯有什么可怕的?他被五花大绑着跪在那里,手无寸铁,又无法反抗,更不存在以后报复的问题,怎么就没有这个勇气呢?” 有人提议:“还是让李铁兵自己说说吧,他当时是怎么把枪打偏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薛成队长道:“这个提议很好。李铁兵同志,你说一说吧!不要有任何顾虑,当时是什么情况你就怎么说,心里想的什么你就说什么。我们的目的,是要把你一个人的经验教训,变成我们全中队的精神财富,你明白吗?” 李铁兵想了想,心情沉重地道:“我明白。我这次执行枪决死刑犯的任务没有完成好,辜负了首长对我的信任,造成了不良影响,拖了队里的后腿,我对不起大家。别看我这个人在新兵连射击考核得了个冠军,实际上我的胆子特别小,长这么大连鸡都没有杀过一只。薛队长让我参与执行任务,我一听说要让我杀人,我就心惊肉跳,一整夜没有睡好觉。刚才很多老同志讲了,许多第一次执行枪毙死刑犯任务的,都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没有出问题,可是我不行,这就是我和他们在素质上的差距。刚才有的老同志也说了,枪口就顶在死刑犯的背上,事先还用粉笔画了圆圈标明了枪口顶住的位置,为什么还打偏了呢?的确很不应该!当时的情况是,我心里非常紧张,不是一般的紧张,我的手心都出汗了,双手在不停地发抖。在扣扳机击发的一刹那,我闭上了眼睛,结果枪就打偏了。要问我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还真没有想什么,当时紧张得停止了一切思维活动,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在这之前我倒是有想法,我曾想过,虽然我执行枪决的对象犯了死罪,但毕竟与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而我现在要将他一枪打死,是不是有点残忍了?看到有些死刑犯被架上刑场时那副无助的、害怕的样子,实在感到有些可怜,于心不忍。还有一个顾虑,我们农村老家现在仍然盛行迷信思想,相信鬼神,说什么人死了有鬼呀,鬼还会报复人呀!我是高中毕业生,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可是在执刑前夜,脑子里乱哄哄的,被这些问题纠缠着,一整夜没有睡好。我就想,要真是有鬼,犯人死后成了鬼要找到我报复我,那可就糟糕了。” 薛成队长道:“李铁兵的发言很好,好就好在他敢于讲真话,向组织、向大家伙儿交心。这次执行任务,虽然问题出在他的身上,根子却在我的身上,是我忽视了对新同志的思想教育。从法律的角度看,执行枪决和杀人是两回事。但从人性的角度看,两者一样,都是在剥夺别人的生命权利。武警行刑枪手不是凶残暴虐、嗜血变态的杀人狂魔,除去强健的体魄和武装军服,他们也只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普通人,执行枪决,产生心理压力是难免的。只不过老战士参加执刑的次数多了,心理承受能力增强了。李铁兵是新战士,又是第一次执行枪决任务,心理压力大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我忽视了这一点,对他缺乏事前的心理疏导,没有把死刑犯的案情向他通报,以至于他对执刑对象所犯罪行及对社会造成的巨大危害一无所知,自然对执刑对象就恨不起来,甚至会被罪犯临死的可怜相所迷惑,从而产生同情心理,感到不忍下手。这一点,我要坚决改进。以后执刑前,会向参加执刑的战士通报执刑对象的犯罪情况,让战士意识到行刑是为社会除害、申张正义、弘扬法制,是履行我们作为人民卫士的天职,是大好事。至于鬼神呀什么的,纯粹是无稽之谈。我们是二十世纪的革命军人、武警战士,是有高度思想觉悟、有一定文化科学知识的新时代青年,如果相信迷信,被那些骗人的鬼话弄得人心惶惶,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说到这里,薛成队长看向李铁兵,道:“相信下次执行枪决时,李铁兵同志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 行刑是为受害者报仇(1) 3月23日,南江市又一次召开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公开宣判执行大会。李铁兵又一次被薛队长指定为执刑枪手。这一次,共有五名被判处死刑的犯人。 吸取了以往的教训,在召开执行大会的前一天,中队指导员刘武召集执刑枪手,进行了战前动员。刘指导员说,这是一项光荣的政治任务。领导指派我们执行这一?务,是对我们的信任和考验。这些罪大恶极的死刑犯是人民的敌人,他们对人民、对国家、对社会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严重罪行,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我们是代表国家和人民,按照法律的要求和授权,对他们执行死刑。上级要求全体参战人员,要以高昂的斗志和饱满的热情,义无反顾地完成好这一次执行任务,确保万无一失。 刘指导员作完战前动员,薛队长接着通报了五名死刑犯的案情,对李铁兵的执刑对象黎金尧的案情,介绍得尤为详细。薛成特地从南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借来了有关案卷,将黎金尧的案情给李铁兵作了概要介绍后,让李铁兵自己阅卷,了解黎金尧犯罪的详细情况。案卷中既有审讯笔录,也有旁证材料。 黎金尧是一名诈骗强奸惯犯,长得又黑又瘦,头发灰中夹白,实际年龄只有三十六岁,看上去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头了。这小子是个痨病鬼,患肺结核已经十多年,长期患病,加上迷恋女色荒淫过度,促使他过早地衰老了。别看他其貌不扬,却有着一张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他就是靠着这张嘴,冒充大领导的儿子,冒充国家工作人员,冒充现役军官、警官,行骗江南五省二十多个地市。共诈骗钱财二十八万多元,骗奸、强奸少女少妇十七名。他的严重罪行给众多受害人造成了惨痛的后果,先后直接间接导致五人死亡,十三个家庭妻离子散。 这次,郝金标也接到了执刑的任务。与当初李铁兵的紧张害怕不同,郝金标显得十分兴奋。他对李铁兵道:“我执行的那个对象是个抢劫杀人犯。他与受害人是街坊邻居,他知道受害人做荔枝生意那天一车货脱手,家里有一笔不少于四万元的货款。于是趁受害人午夜酣睡之机,潜入其家中,翻箱倒柜地寻找那笔钱,结果惊醒了受害人夫妇。受害人夫妇拉亮灯起床查看,这家伙便用事先带在身上的匕首,先后刺死了受害人夫妇。行凶中受害人夫妇顽强反抗,打斗声惊醒了睡在隔壁房间里的十岁的女儿,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起床开门出来想看个究竟,发现父母亲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吓得大哭。这家伙逼迫她说出她父母亲藏钱的地方,拿到了卖荔枝的那四万二千多元钱后,不顾小女孩的苦苦哀求,残忍地杀死了小女孩,并且是先强奸再杀人灭口,制造了一起震惊南江市的灭门惨案!法院以抢劫罪、强奸罪、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判处他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实,仅故意杀人罪这一条就够枪毙他几次的了!这样的人完全丧失了人性,是地地道道的嗜血野兽、社会渣滓、人类中的垃圾!的确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要不是有规定,明天执刑时我真想多打他几枪,让他临死多受点苦,为那无辜的一家受害人出一口气!” 3月23日上午,南江市召开宣判执行大会,对黎金尧等五名被判处死刑的罪犯执行枪决。 南江市在22日下了一场暴雨,23日依然天气阴沉,时有细雨纷飞。这天,郊外山林中覆盖着茅草的地面还湿漉漉的。执行枪毙黎金尧任务的武警枪手李铁兵,这一次由于对黎金尧的犯罪事实及其对社会、对许多善良无辜的人民群众造成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重后果的了解,完全没有了上一次的胆怯感觉。他胸中只有对黎金尧这罪孽深重的罪犯的满腔义愤和憎恶,只有依法严惩黎金尧,为那些受害者特别是冤死者报仇雪恨的熊熊怒火。 行刑是为受害者报仇(2) 刑场选在十公里外西北郊区山洼里的一座崖坎下。当押解黎金尧的刑车驶入山洼停住时,黎金尧已经被吓得灵魂出窍了,身子瘫软在地。两位押解他的公安干警架着他的胳膊,连提带拖地往崖坎下跑去。突然,从黎金尧的裤腿里流出黄褐色的稀屎,一股臊臭气味立即随风弥散开来。两位公安干警刚一松手,跪在地上的黎金尧马上朝前扑倒,两位公安干警只好又把他从地下扶起来。 这时,中队长薛成下达了“预备”的口令,右手高高地举起了红色的小三角旗。 “咔嚓、咔嚓!”刑场上响起一阵推子弹上膛的声音。 “执刑!”薛队长大喝一声,右手举起的红色小三角旗使劲地往下一压。 “砰,砰砰,砰,砰!” 一阵枪声响过,五名死刑犯齐刷刷地扑倒在地上,从他们胸口涌出的血染红了地上的茅草。 这一次李铁兵的射击十分准确到位,子弹从黎金尧背上的粉笔圆圈中心射入,从胸口射出,一枪穿透心脏,黎金尧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一头栽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然而,郝金标执刑的那名死刑犯却没有立即死去,而是蜷曲在地上,痛苦地哼叫着,不停地打滚。子弹虽然是从背上画的小圆圈射入,但是很可能是郝金标故意抬高了枪把,或者在开枪的瞬间,死刑犯自己晃动了身子,致使弹道相对发生倾斜,使弹头斜射入死刑犯的体内,并没一枪洞穿其心脏达到快速致死的效果。只有等其体内的血液流干后,才会因失血过多休克死亡,这个过程有十分钟左右,如果不补枪,这家伙得受点痛苦了。鉴于郝金标是第一次参加执行,即便打偏也情有可原,无可厚非。 郝金标见此情形,请示薛成道:“报告队长,要给他补枪吗?” 薛成看了看来刑场监斩的检察官、法官和刑场总指挥、南江市公安局姜局长,他们谁也没有吭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般来说,只有枪手打偏了的情况才能补枪,可是子弹明明是准确地从背上的小圆圈射入的,所以完全可以不补枪。他对郝金标回答道:“等候总指挥的指示。” 总指挥姜局长始终什么也没有说。等了十三分钟,郝金标执刑的那个家伙终于停止了动弹。 负责来刑场监斩的检察官和法官们走上前,将五名死刑犯的尸体翻来复去地查看了一遍,有的还随手从地上折下一根狗尾巴草,用草杆捅捅尸体上的枪眼,发现毫无反应,这才确认已经死亡无疑。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都各自安排了人员负责刑场拍照摄像工作,他们对每具尸体都逐一进行了拍照和摄像后,这才撤离刑场,登车回城。那些负责押解死刑犯的公安干警这时才上前解下尸体上的绳索。直到执刑车队的最后一辆车撤出刑场,负责封锁刑场的哨卡才撤离刑场,解除刑场警戒,允许死刑犯的亲属进入刑场,为被处决的死刑犯收尸。 事后,李铁兵悄悄问郝金标:“郝胖子,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让那可恶的家伙临死多受点痛苦,故意打偏的?” 郝金标装出要透露重大秘密的样子,贴在李铁兵的耳边,小声地道:“怎么可能呢?我可是武警战士呀!” 李铁兵不以为然地道:“武警战士又怎么了?武警战士也不是木头人、机器人,也是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感情的大活人!你说过恨不得多打几枪,让那家伙多受点儿痛苦,结果枪就打偏了,这你又怎么解释?就真的是针尖上落芝麻,有这么凑巧?” 郝金标反驳道:“咱可是一切行动都得听指挥,别忘了咱们是有纪律的武警战士,因为恨就能把死刑犯大卸八块吗?再说了,我不是准确地从他背上的小圆圈打进去的吗?” 李铁兵道:“可是射出口位置不对!” 郝金标辩解道:“很多原因都能造成射击口位置不对,可能是枪手抬高或压低枪把,也可能是被执刑的死刑犯自己晃动了身体……总之原因多着呢,你凭什么就认为原因在我身上呢?” 李铁兵觉得郝金标一点也不像刚入伍时那个憨乎乎的老乡了,他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是谁告诉你的?” 郝金标道:“老战士呗,学问学问,你要想有知识有本领,你就要学要问,要虚心拜老战士为师,向老战士求教。你知道吗,有时候行刑需要故意打偏。” 李铁兵惊诧不已:“有这种事?为什么呀?” 郝金标故意卖弄地道:“要想知道,你得先拜我为师!” 李铁兵不服气地道:“你拉倒吧!你也是现贩现卖的,你说不说?你不说我问别人去!” 郝金标道:“算了,看在你是我老乡的份上,我毫无保留地全部贩给你,行了吧?” 李铁兵道:“这嘛才像个老乡样,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郝金标道:“人体器官移植,你知道吗?为了挽救某些病人的生命,要为病人移植心脏、肾脏、肝脏、眼角膜什么的,代替已经病变的器官,这就需要器官身源。有的死刑犯有悔悟之心,为了赎罪,主动提出捐献自己器官的,在刑场执行枪决时,就需要选择射击的部位了。如果有病人需要移植心脏,那么就不能射击死刑犯的心脏部位了,得打其他的部位。等在刑场上的外科医师,只等枪决执行完毕,马上剖开死刑犯的胸腔,把心脏摘取下来,放在医用冷冻容器内迅速送往医院,给病人做移植手术。这样做的前提是,被执行死刑的罪犯必须是完全主动、自愿地由本人提出捐献器官才行,而且必须是无偿的,捐献器官者和接受器官捐献者之间,决不允许发生任何金钱交易。” 李铁兵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情,他感慨地说:“死刑犯能有这种善举,也算是对自己罪行的一种忏悔的表现吧!” 对黎金尧死刑的顺利执行,使李铁兵甚感欣慰。但是这种欣慰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便面临了一次巨大的挑战。 最恶心的行刑经历(1) 李铁兵这次面临的挑战,不是枪决死刑犯,而是做为狙击手,解救一桩绑架案中的人质。这是一桩发生在茉莉住宅小区,身绑炸药劫持人质的恶性案件。被绑架的是宏发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麻富财。 麻富财是南江市第一批崛起的私人企业老板。他靠一支二十多人的乡村建筑队起家,开始是当包工头接活儿干,不过几年的时间就发达了起来。 麻富财的心肠很黑,当包工头时,他就千方百计克扣工人的工资。本来一千多元的工资,被他七扣八扣,最后发到工人手里的就不足八百元了。既使是实行计件工资,他同样有办法克扣你的工资:吹毛求疵地挑一两个所谓质量上的问题,或者说你浪费了原材料;要不就说你进工地没有戴安全帽,违反安全施工规程。总之是,欲扣工资何患无辞! 麻富财就是靠拼命盘剥工人迅速地发达起来。队伍越来越庞大,资本如滚雪球般越来越雄厚。 这里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在一般国营建筑工程公司都揽不到工程项目的情况下,麻富财的工程一个接一个干不完,甚至还转手包给国营建筑工程公司,自己赚取差价获利。为什么能够这样呢?因为麻富财的公司是他个人所有的私人企业,公司的人事、财务大权由他一人掌控,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他可以用十万二十万元现金去行贿有关政府部门的官员,把施工项目不费吹灰之力搞到手。而国营企业则没有这么一笔开支,即使有钱,也因为有党纪政纪管着谁也不敢这么干。 麻富财既不是党员也不是干部,自称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什么也不怕。他的资金积累到相当规模以后,又收购兼并了两家集体所有制企业。在收购兼并的过程中,麻富财又向资产评估人员暗中行贿,把估价压低到实际资产的一半还不到……靠这些非法手段攫取了数亿元的不义之财,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膨胀起来。 有了雄厚经济实力的麻富财,便以经济实力为依托,转而大捞政治资本。他时而拿出数千乃至上万元的小钱来,扶贫助学,捐助敬老院、孤儿院。以社会公益事业之名,行沽名钓誉之实。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拿出的这点小钱,还比不上他一天的生活消费。 对他来说,钱已经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了。所以,他要用钱来买荣誉,买官衔。他靠花钱“捐助”报社和电视台,买得了一整版一整版充满溢美之词的颂扬和靠夸张和虚构堆砌起来的所谓纪实报道。靠行贿买得了市政协常委、市人大代表、市优秀民营企业家的头衔。 他行贿的办法很巧妙,也很隐蔽,一般都是把钱存进银行,再办信用卡,户头是麻富财自己的,然后把信用卡连同密码寄给他要行贿的那些对象。那些贪官收到信用卡后,不显山不露水就可以拿到钱。就是有人举报了线索,你到麻富财的公司查账也没有办法。 有了政治资本,有了贪官做靠山和保护伞,麻富财更加有恃无恐。在城市拆迁改造中,不执行搬迁补偿规定,达不成搬迁协议的就强行驱赶,强行拆迁。他收买了一批地痞流氓,这些人聚集在他公司保安部的名下,充当打手,无恶不作。为达目的,他安排人对那些无处可去的居民群众进行恐吓威胁,让保安部的那些流氓打手半夜里扔砖头砸玻璃窗,砸烂屋顶,还买来成袋成袋的活毒蛇,投放在居民区内。如果有人还不走,就把挖土机、推土机开进来,强行把居民群众的住房推倒。由于贪官收受了他的贿赂,对他的暴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致于居民群众的利益受到损害投诉无门。 最恶心的行刑经历(2) 绑架麻富财的正是茉莉住宅小区内的拆迁户、原电机厂下岗工人鄢大勇。鄢大勇在解放初期就是茉莉住宅小区内的老住户,在六十年代中期建了三间近二百平方米的砖混结构平房。鄢家老少七口,上有七十岁的老父老母,妻子单位早已破产,大儿子、大儿媳卖水果蔬菜赚钱糊口,小儿子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生活难以自理。 茉莉住宅小区位于城市中心黄金地段,寸土寸金,麻富财看中其巨大的升值空间,千方百计地获得了茉莉住宅小区的旧城改造开发权。不说开发建房的暴利,仅土地坐地转手,就可以赚上八千多万元。所以麻富财孤注一掷、不顾一切地要完成茉莉住宅小区的改造开发工程,谁挡他的路,他就要除掉谁。 麻富财既不给拆迁户安置过渡房,又不按规定给搬迁补偿费。鄢大勇一家无处搬迁,无钱租房,只好住在原地。像鄢大勇这样的贫困户,茉莉住宅小区内有十八家。麻富财派出流氓打手,半夜扔砖头砸玻璃窗,在门口放毒蛇,骚扰恐吓,使尽卑劣伎俩,仍然没有达到目的后,便开来推土机和挖掘机,强行推垮了这十八家赖以栖身的住房,砸烂了他们的家具。这十八家人只得在废墟上搭起简易帐篷栖身,麻富财还不肯放过他们,又派出流氓打手推垮他们的帐篷。 在被逼万般无奈的情况下,鄢大勇找来了炸药和电雷管绑在身上,去南江市富豪集中居住的“江都豪苑”别墅小区,找麻富财请愿,要求安置过渡房,并按规定支付拆迁补偿费。可是麻富财固持己见,一毛不拔。 绝望的鄢大勇这才露出身上的炸药和电雷管,对麻富财吼道:“麻富财你这个狗日的听好了,老子今天豁出这条命和你拼了。老子不怕死,不像你亿万家财,你死了就什么也享受不成了!你要么给我们搬迁户每家补偿六十万元,要么给每家安置过渡房,要是不答应,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李铁兵的任务就是:狙击鄢大勇,营救麻富财! 李铁兵受支队指派,携带狙击步枪火速赶赴现场,从接到支队的命令到抵达现场,总共只用了十二分钟。到达现场后,姜局长向李铁兵介绍了现场的情况:“现在绑架者鄢大勇身上捆了一圈炸药,右手握着起爆器,左胳膊扼着被绑架者麻富财的脖子,站在别墅二楼中间的那个窗户前。鄢大勇藏身在麻富财的身后,要击毙他有很大的难度,弄不好就会伤到人质。” 李铁兵通过望远镜,朝麻富财别墅二楼中间的那个窗口观察,只能看到麻富财的上半身和藏在他身后的鄢大勇的握着起爆器的一只右手,可以看到从他手中的起爆器到他的腰际,有一股红蓝双色的胶皮电线连接着。 李铁兵道:“绑架者完全隐藏在被绑架者的身后,无法对其正面实施射击。” 胡副市长道:“那从后面射击呢?” 李铁兵道:“他们的身后是墙面,没有窗户,左右侧面都是墙壁,都无法实施瞄准射击。即使后面有窗户,可以实施瞄准射击,也不能打,子弹会同时穿透两个人,把罪犯和人质同时都打死,这不符合我们实施狙击的原则和要求。实施狙击的原则,必须以保证人质安全为前提。” 姜局长对李铁兵道:“我们要绝对保证人质的安全,如果不能保证人质的安全,采取狙击这种极端措施就毫无意义、毫无必要了。” 李铁兵点点头,道:“看来射击位置只能选在正面。但是目标一直躲藏在人质后面,只露出了一只右手,很难找到射击的时机。刚才我看到他的右手握着起爆器,在起爆器和他的腰间连接着一段红蓝两色的引爆电线。我有一个想法,可以瞄准连接起爆器与炸药的这一段电线,把电线打断,这样他的炸药就引爆不了啦。我们的民警这时快速冲进去将其生擒,这样就可以保证人质和目标都能安全无恙,您看这样行吗?” 最恶心的行刑经历(3) 姜局长高兴地道:“太好了!目标和人质都不受到伤害,这是最理想的一种结果了。只是……”随即姜局长又担心地道:“只是那一段引爆电线可是非常细呀,你能打中吗?有几分把握?机会可只有一次,如果一枪打不中,鄢大勇就很可能不顾一切地引爆炸药,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李铁兵道:“姜局长,我在武警支队的狙击手培训班结业实弹考核时,二百米活动目标实弹射击成绩优秀,是全班第一名。弹着点的误差最大不超过五毫米,如果把距离拉近到一百米,我认为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把握。” 姜局长思索着道:“那好,我们设法把距离拉近到五十米,你要一枪把引爆电线给我打断。” 李铁兵道:“我努力争取。” 姜局长道:“不是努力争取,而是一定要做到。你瞄准的时间可以长一些,但是一击就要保证打准电线。” 李铁兵道:“在五十米的距离上应该没有问题。” 姜局长道:“麻富财别墅与前面一栋楼房的距离,应该不超过五十米吧?” 李铁兵道:“大概是三十米的距离,可以从前一栋楼房的后窗采取有依托瞄准射击,这样把握就更大了。” 姜局长道:“好,狙击方案就这样定了。” 方案决定后,立即开始执行。利用警方跟鄢大勇谈判的时机,李铁兵迅速潜入选定的狙击地点。到达狙击点,李铁兵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瞄准镜里。在放大率为八倍的望远瞄准镜里,三十米处的麻富财和鄢大勇被拉近到三米多的近距离,连脸上的表情和衣服的褶皱都看得清清楚楚。李铁兵瞄准了那段引爆电线。那段红蓝双色的塑胶电线,呈上下垂直的角度,连接在鄢大勇手中的起爆器,这对李铁兵来说又是一个有利条件,瞄准射击时上下略有误差都不会影响到打断电线,只要左右不出偏差,就能确保一枪打断。 李铁兵瞄得准准的,乘鄢大勇没有晃动的一刹那,果断地扣动扳机击发了。“砰”的一声枪响,李铁兵从瞄准镜里、姜局长从望远镜里,同时看到那股红蓝塑胶引爆电线一下子从中间被打断,连接在鄢大勇腰间的那一段耷拉了下去。 特警们冲上别墅二楼,将鄢大勇和麻富财同时押了出来。当从鄢大勇身上解下那一圈炸药时,发现并不是什么炸药,而是一圈用牛皮纸包裹着的竹筒! 当特警要把麻富财带上警车时,麻富财气势汹汹地抗议道:“你们干什么?我又没有犯法,你们有没有搞错呀?我可是被绑架的受害人!” 姜局长严厉地道:“错不了!你犯的是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和毁坏公私财务罪,我们要带你去公安局接受询问调查。” 麻富财双手撑住车门不肯上车,继续对姜局长抗议道:“我是市人大代表,你们没有权力逮捕我。如果你们硬要抓捕我,我叫你的公安局长当不成,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姜局长严肃地道:“你是人大代表,难道就可以带头无视法律、为非作歹吗?我刚才说了,是带你去公安局接受询问调查,并不是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你放心,在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之前,我们会严格依照法律程序,先报请市人大常委会批准!”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接着在现场的围观群众纷纷鼓掌,顿时掌声雷动。 “1?18”事件惊动了省里,省里派遣联合调查组进驻南江市,以南江市公安局提供的有关案卷材料为突破口,指示南江市公安局对麻富财的宏发房地产开发公司的那些流氓打手涉案人员,先行采取了刑事拘留的强制措施,再进行突审深挖,迅速扩大战果,掌握了麻富财犯罪的许多重要证据。除了侵犯他人住宅,毁坏公私财物和危害公共安全以外,还有他采用金钱、美女贿赂南江市党政要员的证据和线索。鉴于南江市人大常委会的主要负责人是麻富财行贿的**官员之一,省联合调查组跳过南江市人大常委会,直接向省人大常委会汇报了情况。由省人大常委会直接干予,同时批准了对麻富财罢免代表资格进行刑事拘留,和对南江市人大常委会主要负责人进行“双规”的措施。 最恶心的行刑经历(4) 当南江市公安局的民警开着警车,到麻富财的别墅对他执行刑事拘留时,麻富财开始并没有当一回事,他一面对民警大声抗议道:“我是市人大代表,你们没有权力抓我!”一面给南江市人大常委会那位主要负责人打电话,不料办公室的座机无人接听,手机已经关机,他只好改为给南江市人大常委会办公室打,接电话的人告诉麻富财说,那位负责人已经被宣布“双规”,被省联合调查组的人带走了。 麻富财一听,冷了半截,还想给胡副市长打电话,民警讥讽地对他说:“算了吧,你还是少浪费点精神吧,你的市人大代表的资格已经被撤销,批准对你进行刑事拘留,这是省人大常委会作出的决定。接受你贿赂的那些**官员,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他们又怎么保得了你呀?你只有多多谅解了,还是理解万岁吧!” 民警向他出示了刑事拘留证,让他在上面签字。麻富财耍赖,就是不签,“我还是市政协常委呢,不是无名无姓的小老百姓,市政协能够同意你们这样干吗?” 民警回答道:“麻富财,你的市人大代表、市政协常委的头衔是怎么来的,全市人民群众都知道,你自己不知道吗?难怪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整个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法盲。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律不承认有任何特殊公民,有哪个法律哪一款规定,市政协常委有刑事豁免权呀?”说着,毫不客气地给他戴上了手铐。 麻富财被刑事拘留后,很快转为逮捕。在看守所的监房里,麻富财对收受过他贿赂的那些官员破口大骂,说这些狗?的良心给狗吃了,平时收他的钱财得他的好处时,就知道麻总长麻总短的,到了关键的时候,都他妈的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把这些钱喂了狗! 麻富财在监房里主动要求坦白交代问题,并且表示一定要积极检举揭发所有的坏人坏事,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向看守民警要了笔和材料纸,除了熄灯睡觉和放风的时间之外,白天晚上一刻不停地在写,写的都是他向南江市的党政官员行贿的事实。因为麻富财的交代和举报,南江市人大常委会负责人及胡副市长等一批党政要员,相继被“双规”,进而转为移送司法机关处理,被依法逮捕,关进了南江市公安局看守所。 麻富财因杀人罪、行贿罪、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和毁坏公私财务罪,被判处死刑,即日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执行枪决任务的枪手是李铁兵。这一次执行枪决的任务,却令他恶心不已,从此不再吃稀粥。 原来,他在刑场上按照薛队长的口令,对准麻富财背上的粉笔圈扣动扳机后,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准确地洞穿麻富财的胸膛,跪在地上的麻富财扑倒在地。子弹射在人体上的动能有七八公斤,所以被枪弹近距离击中的人,几乎没有不倒地的,何况是跪在地上无法灵活地移动脚步保持平衡的人呢!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麻富财并没有像其他几名死刑犯那样,血液喷射而出迅速死亡。他的伤口出血不多,翻滚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大口喘气,吐着血泡。 刑场总指挥姜局长命令道:“补枪!” 李铁兵对准原来枪口上方一点的地方,补射了一枪。 麻富财再次扑倒在地,又从地上翻过身来。只见从弹洞涌流出稀粥状的白色食糜,里面夹杂着红红绿绿的颜色,一股酸腐气味扑鼻而来。显然第二枪打穿了他的胃部,这是从他胃内涌出的,早上在看守所吃的正在消化中的米粉。 李铁兵恶心不已,不由自主地蹲在地上,翻肠倒肚,将早晨吃的稀粥和馒头吐了个一干二净。 麻富财还在地上翻滚着,毫无即将死去的征兆。见此情形,薛队长连忙从身边的郝金标手中夺过半自动步枪,对准第一次弹洞偏右的位置又补了一枪。麻富财这才血如泉涌,挣扎了几下不再动弹了。 事后,薛队长对李铁兵道:“麻富财这王八蛋,心都是歪着长的,真是坏到家了!这种心脏偏右的人,只有百万分之二三左右的概率。” 这一情况令李铁兵大为意外。然而,更令他深感诧异的是,对死刑犯执行死刑,有时也会有意料不到的风险,他很快便遇到了! 最惊险的行刑经历(1) 这名死刑犯名叫徐远雄,是一名地师级领导干部,是李铁兵执行死刑的所有罪犯中,级别最高的领导干部。 徐远雄原来是市原重型机械厂党委书记兼厂长。“文革”时,是南江市赫赫有名的一个造反组织的司令。因在两派争斗中站在老干部一边,保卫老干部有功,受到一些老干部的赏识。后来这些老干部纷纷被“解放”,结合进市区县各级领导班子,成为实权人物。徐远雄自然也得到了重用。 他先是在市机械工业局担任第三把手,不多久就被派回他原来当工人的一个正局级的大厂――市重型机械厂,担任了党委书记兼厂长。市重型机械厂是徐远雄造反起家的老巢,他回厂任职以后,大肆排除异己,培植亲信,任人唯亲,结党营私。原来他在“文革”中担任造反司令时,当时全厂七千多名职工,几乎都一边倒地全部加入了他那个组织。如今他把那些哥们儿都提拔到关键的岗位上,把重型机械厂经营成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在厂里大搞一言堂。 徐远雄的所作所为,激起了某些怀有正义感的人的不满。但是徐远雄很有一套笼络人心的办法,他到重型机械厂后,十分注重增加职工福利待遇,改善职工生活。所以尽管他专横跋扈、刚愎自用,但在他的主持下,厂里的产值和利税三年翻了两番,职工收入也翻了一番,福利待遇大幅度改善。他上任后建起了二十栋职工宿舍楼,解决了八百户职工住宿难的问题……所以,他仍然得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职工的衷心拥戴。 有人偷偷给上级写信,反映徐远雄作风霸道的问题,但没有引起上面的充分注意。其中,有一名徐远雄过去的铁哥们儿写信反映,徐远雄在“文革”中,曾经带人到附近某军火仓库抢劫了一批枪支弹药。这批枪支弹药,有两支军用“五四”手枪、二十支半自动步枪、十支“五三”式自动步枪,还有轻机枪一挺、手榴弹若干箱,组成了所谓“文攻武卫指挥部”,在两派武斗中多次交火。后来收缴武器时,只上交了其中的一部分,徐远雄及其铁哥们儿还私自隐藏了部分枪支弹药。更令人发指的是,徐远雄在武斗中抓住了对立派组织的人,曾经三次在月黑风高的深夜,带领其铁哥们儿将人押到南江边,实施所谓的“枪毙”,先后枪杀四人。其中由他亲自开枪杀死一人,指使别人枪杀三人。由于“文革”中各级党政组织瘫痪,公检法司法机关被砸烂,这些案子成为了石沉大海的无头案。加上案件的知情面十分狭窄,参与三次杀人的当事人,都是徐远雄的铁哥们儿,现在又都是他的铁杆心腹人物,所以他的这些罪孽从未被揭发过。 举报信从北京的中央信访部门批转到公安部,再由公安部首长加批语后转到省公安厅,然后再由省公安厅领导加批示意见后,由省公安厅刑事侦查处(当时尚未改为刑事警察总队)派员,会同南江市公安局,组成专案组共同侦破此案。 由于年代久远,案件的知情面很狭窄,调查取证的难度很大。了解案情的当事人,有的已经死亡,有的已经退休回外省原籍老家养老去了,有的又不愿意作证。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徐远雄的警觉,侦查工作是在十分秘密的状态下进行的,更增加了调查取证的难度。 李铁兵执刑之前,在了解徐远雄罪行时,曾经看到那封举报信。由于信中所举报的徐远雄枪杀对立组织人员的事实,都有具体的时间、地点、参与人员和详细经过,包括有关当事人当时穿的什么衣服,讲了什么话,各人都是什么态度,所以虽然是匿名信,但是所有看到这封举报信的人,都对所举报的事实深信不疑。因为如果不是已经发生的真实事情,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具体细节的。 最惊险的行刑经历(2) 公安机关的专案侦查人员,先根据匿名信分析,圈定了一个大体的范围。然后以南江市市志编写办公室工作人员的身份,以到重型机械厂收集史料的名义,收集到所圈定范围内人员的笔迹资料。经过文字鉴定技术人员的鉴别,确定了写匿名举报信的人。 这个人是重型机械厂的人事处长刘宪章,是徐远雄重用的心腹干将之一,也是当年徐远雄枪杀对立组织人员的参与者。不过他只是奉命执行了押解工作。 刘宪章一直深怀内疚,当年那几名被枪杀的年轻人痛哭哀求的可怜相,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些年来一直在噬咬着他的良心。良知尚未泯灭的他,经常为此通宵失眠。徐远雄在重型机械厂的倒行逆施,更是激起了他的反感,坚定了他检举揭发此案的决心。 公安机关通过文字鉴定确定写匿名举报信的人是刘宪章以后,以市人事局开会的名义将他约到市里,在十分秘密的情况下,由省公安厅刑侦处的领导直接和他进行了谈话。刘宪章很爽快地承认了匿名信是自己所写,但是他以党性担保,一是他与徐远雄之间没有任何过节和私人恩怨。徐远雄提拔重用了他,他照理应当感谢他,他写这封举报信,完全是出于良心驱使,没有其他任何个人动机;二是他在匿名信中所反映的问题,是他亲眼所见的完全真实的事实,既没有夸大也没有缩小。组织上完全可以对他进行调查,如果他向组织上说了谎,甘愿接受任何最严厉的处分! 李铁兵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刘宪章写匿名举报信的动机,难道真的像他自己所宣称的那么纯洁,没有掺杂一点个人恩怨吗? 李铁兵看完刘宪章的陈述,方才相信了他的举报动机是纯洁的。虽然,刘宪章当时并没有直接动手杀人,但是他也是直接参与者,毫无疑问他也应当受到法律的追究。举报徐远雄,对他个人绝不会有任何好处,他这么做的确是出于良心的驱使。 徐远雄被刑事拘留和批准逮捕关押进看守所后,在李铁兵执勤时,曾和他打过几次照面。即便被关进了看守所,徐远雄与那些形象猥琐的社会垃圾和人渣们,也有天然的区别。徐远雄一米八五的个头,身体魁梧而匀称,挺胸收腹,气宇轩昂,国字脸,大背头,浓眉阔腮,双目炯炯有神,走路步伐稳重而敏捷。李铁兵当时看见徐远雄后,并没有看见许许多多人犯时的鄙夷与厌恶的感觉,甚至对他有一股好感,有一种惋惜的心理。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他当造反司令时会有那么多人追随他。李铁兵从内心里暗自感叹,徐远雄生来就是一块当官的料! 在李铁兵的印象中,徐远雄那种领导干部的架势和做派始终没有改变过。他没有普通人犯的那种精神委靡、悲观丧气的样子,仿佛不是进了牢房,每天头发梳得丝毫不乱,衣服干净着装整齐,心胸豁达乐观,谈笑风生,诙谐幽默。每天总有几拨人来探视他,有市里和机械工业局大大小小的领导干部,但大多数是重型机械厂的干部职工,其中也包括那个举报他的厂人事处处长刘宪章。大家给他带来各种食物和营养品、水果鲜花等,还给看守所交了不少现金,让看守所食堂为他开小灶另外炒菜。 在审讯笔录上,徐远雄完全承认了刘宪章举报的事实。他说打死那个姓王的工人虽是失手,但不管怎么说,人是被他打死的,杀人偿命,他愿意承担法律责任。至于那个姓周的大学生,虽然不是他直接开枪打死的,但是当时他是负责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最惊险的行刑经历(3) 徐远雄对自己将有可能被判处死刑,是有足够的思想准备的。一审宣判后,他的神情十分镇定,倒是旁听席上他们厂的好多职工十分意外和难过。当法官告之如果对判决不服,可以在一周内提出上诉时,徐远雄当即回答,他服从判决,不上诉。这一点令公诉人和法官也极感意外。 重型机械厂的许多职工联名上书法院,要求改判他无期徒刑或者死缓。理由是,“文革”时处于非正常状态。再说徐远雄也不是故意杀人,充其量只能算过失杀人。还有,徐远雄在重型机械厂任职后,产值和利税都翻了数番,职工的收入大幅度增加,福利待遇也不断改善,徐远雄对国家和人民是有贡献的,请求法院慎重考虑广大职工的呼声。 徐远雄知道后,让法官给重型机械厂的员工录了一段话,他说:“重型机械厂的员工兄弟们,我理解你们的心情,感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要劝告你们,不要为我的事情再折腾了!因为我所犯的罪是剥夺他人生命的无法挽回的重罪,我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生命是最宝贵的,是无价的,是不可再生的!杀人偿命,自古以来这就是天经地义的真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律是无情的,这一点希望你们充分理解,要支持法院的依法判决,千万不要做与法律相抵触的事情。我当年要不是法制观念淡薄,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你们一定要吸取我的教训,引以为戒。” 徐远雄的这段话在厂广播室播出后,员工们听了叹息不己。法院没有同意重型机械厂职工的请求,而是维持了原判。 第二天早晨八点对徐远雄执行死刑。天空阴沉沉的,冷风扑面,时不时地有稀稀落落的零星小雨夹杂着雪花。李铁兵发现,这次执刑与以往不同,执刑的对象仅有徐远雄一人,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召开宣判执行大会,也没有组织庞大的车队,更不像以往那样,死刑犯都站在敞篷大卡车组成的刑车上,绕城区主要街道一圈。 市公安局制订了周密的执刑方案,采取了极其严密的保密措施和保卫措施。在押解徐远雄的车辆通过的街道上,凌晨六点半开始,就出动了大量的民警和治安保卫人员进行警戒,连街道两旁的楼房楼梯口都有人把守。所有的房顶都处于公安机关的严格监控之下,在前一天晚上,所有的临街住户都被告之不准打开窗户。 车队规模很小,一驶出市公安局看守所大院,李铁兵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道路两边的人特别多,虽然以往每次都少不了有看热闹的群众,但从来没有这么多过。这些人中,半数以上是从离城区十二公里的重型机械厂乘专线公交车赶来的,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来为徐远雄送行,希望看他最后一眼。看到了徐远雄的人,向他挥手致意,徐远雄也颔首答谢。突然,有人放起了鞭炮,顿时马路两边的鞭炮声响成一片,浓浓的硝烟挡住了前进的视野。 姜正坤局长用车载无线电台,命令开道的摩托车加快速度。车队迅速加速,沿中山路由东向西疾驰。但这里的街道两边也已站满了人,由于城区人车密集,行驶速度受到很大限制。当车队驶过城区,往右拐上通往北郊的解放路时,街道两边的人群更加密集了。 突然,在车队前方五百米处街道上担?警戒执勤的民警,用无线电对讲机向姜正坤局长报告,刚才一辆没有车牌的大型吊机发生故障,横在了马路上,堵住了解放北路。看样子,吊车不是马上就能修好的。要通过解放路出城往北郊,必须在莲花巷向东,绕道鹤山路。 最惊险的行刑经历(4) 姜正坤局长命令开道的摩托车向右拐,进入人民路,整个车队沿人民路回头往东疾驰。所有开车的司机和坐在车上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往回走?其实就在昨晚,南江市公安局就获得了来自秘密渠道的情报,可能有人要劫法场,这不能不引起姜局长的高度警觉和戒备。 当车队驶到南江路口时,姜正坤局长命令往右拐,向南上中山路后往西。刚才还在中山路两边看热闹的群众早己散去,他们压根儿也没有料到,车队会打个转又绕了回来。姜正坤局长命令车队加速,从中山西路冲出城区,从西郊左侧的一条乡镇公路,上三公里外的龙云山。与此同时,姜正坤局长命令周彬副局长,带领负责路线保卫的民警,迅速赶到鹤山路,对两侧的建筑物进行封锁搜查。 车队以极快的速度冲上了龙云山。按照姜局长的命令,在进入龙云山的一条机耕路口,三辆开道摩托车停下车,民警们在路旁设下堵截哨卡,禁止无关人员进入刑场。 姜局长的指挥车带领着车队,直接驶到一个山坳里,停了下来。车上的人纷纷下了车。在山坳的西面,是一道近百米高的陡峭山崖。徐远雄明白,这就是行刑的刑场了。他从容不迫地迈下车。李铁兵看到,他还是穿着那件灰色的海军呢大衣,头发梳理得丝毫不乱。他的双手并没有被捆上,两个押解他的民警一左一右,挟持着他朝山崖下走去。徐远雄对两位民警道:“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走。放心好了,事到如今,我是不会跑的!” 薛队长对李铁兵小声道:“子弹上膛,做好准备!” 徐远雄回头看了刑场上的公、检、法人员一眼,微笑道:“辛苦你们了,谢谢你们来为我送行!”说罢转过身子,迈开稳健的大步,朝山崖走了过去。 此时,除了徐远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铁兵身上。李铁兵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泪花,他在心里默念道:“徐大哥,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您少受些痛苦,您一路走好吧!” 就在徐远雄走到离山崖还有七八米时,“砰”的一声,震得山坳里一片回声,李铁兵手起枪响,根本没有见他端平用眼睛瞄准。子弹在徐远雄背上心脏所在的位置,钻了一个花生米大的小洞。 徐远雄高大的身躯趔趄了一下。子弹头虽小,但是速度极高,是音速的两倍多,达到每秒七百多米。所以子弹头的动能很大,能达到八公斤左右,足以将没有思想准备的人掀一个跟斗。他停下了脚步,伸出右手抓住了身旁一棵鸡蛋粗的泡桐树干,转过了身子面向大家,仍旧是一脸的微笑。 李铁兵只觉得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这意外的情况引起了一阵慌乱,人们立即朝李铁兵围拢过来。薛队长抱住他,大声呼唤着:“李铁兵、李铁兵,你这是怎么啦?”只见李铁兵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已经昏迷过去。 大家有的掐他的“人中”穴,有的找出“白花油”往他太阳穴上涂抹。姜局长道:“赶快回城送医院。”人们七手八脚地把李铁兵抬上面包车,迅速送往医院抢救。 面包车开走后,人们的注意力才又集中到被执行对象徐远雄的身上,只见他还是手扶着那棵小泡桐树,微笑着一动不动地站着。大家走近一看,他的眼睛里己经?有了光泽,脸上的微笑也是凝固的,试一试他的鼻孔下面,已经没有了呼吸。监斩的检察官和法官一起走过去,为他合上眼帘,掰开他扶着小泡桐树的手,把他平放到地上。这时,重型机械厂为徐远雄收尸的人们驾着一辆东风牌货车,拉着一口漆黑发亮的大棺材,一路燃放着震耳欲聋的鞭炮赶到了。行刑的车队迅速撤离了刑场。 在返回城区的路上,姜正坤局长接到周彬副局长用无线电对讲机报告搜查鹤山路的情况,使他大吃了一惊。周副局长告诉他,在临街一栋废弃二层楼的空房里,发现了一箱手榴弹,有的盖子都已经揭开。据附近居民群众反映,在民警赶到前不到五分钟,十多个穿长大衣的陌生人从空房子里匆匆离去。姜局长道:“幸亏当时没有走鹤山路去北郊的主刑场,而是当机立断去了龙云山的备用刑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事后据侦查破案得知,这是徐远雄的铁哥们儿精心策划的一起劫法场未遂案件。他们用大型吊车堵截住执刑车队必经的解放北路,估计车队就会绕道鹤山路,于是在没有部署警力监控的鹤山路上设伏,准备在执行车队经过时发动袭击,乘混乱救出徐远雄,然后送他偷越国境潜逃国外。破案后,缴获五六式自动步枪八支、“五四”手枪四支、手榴弹三箱、子弹五千多发,这些武器正是“文革”中徐远雄带人抢劫军火仓库用于派性武斗,后来又私自隐藏没有上交的那批武器弹药。 最奇异的行刑经历(1) 春节后,南江市的刑事、治安案件呈反弹趋势,为了打击和震慑犯罪,切实维护社会治安平稳,南江市又一次召开宣判执行大会。在这次宣判执行大会中,李铁兵又一次担负了对一名死刑犯执行枪决的行刑任务。 这名死刑犯名叫牛永昌,是一个流氓犯罪集团的头子,现年二十八岁。李铁兵已经仔细看过了他的案卷材料。 牛永昌网罗了三十几名男女成员,成立了一个名叫黑虎帮的组织,向一些工商经营户收取“保护费”。他们置办了砍刀、弓弩,购买了从边境走私来的制式手枪。为了争夺势力范围,牛永昌的团伙,与另一个黑恶势力团伙进行火拼械斗,造成三人死亡,四人重伤。牛永昌亲自开枪杀死一人。 这个团伙成员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强奸**妇女多名。牛永昌看中了华夏宾馆一名十九岁的漂亮女服务员,就带着三名打手上门,开了房间,指名要那位女服务员服务。强行用酒将那名女服务员灌醉后,将其**了。女服务员苏醒后羞愤不已,当即跳楼自杀,侥幸未死,却造成了高位截瘫,今后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牛永昌还开设了地下赌场,设下一个个陷阱,凡是失足身陷赌场的,没有不被害得妻离子散,一贫如洗的。他的老虎机的软件设置是:先小输给赌客,等赌客信心大增下大注时,再大赢。 有个名叫钟二毛的赌徒,其妻何梅长得颇有姿色,牛永昌见了一面,对其垂涎三尺,志在必得。他精心策划,做下圈套。先让钟二毛赢了几千元,然后又让他输了上万元,把他的胃口越吊越大。为了赶本,钟二毛借了牛永昌的高利贷,结果越输越惨。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钟二毛,最后只好押上自己的房子,结果又输了。不甘心失败的钟二毛,在牛永昌的喽罗打手的怂恿下,终于将老婆作为赌注押上了,其结果可想而知,钟二毛又将老婆也输给了牛永昌。 钟二毛打电话把老婆何梅骗到了赌场上,交给了牛永昌,牛永昌不顾何梅的坚决反对,当晚就将她强奸了。以后,牛永昌将何梅监禁在一处套房里,让打手日夜监控,不准出门半步,使何梅成为他的性奴隶和玩物。要不是牛永昌犯罪团伙被公安机关侦破,何梅将永远难见天日。 钟二毛房子没有了,老婆也被牛永昌霸占了,他沦为了乞丐,从此流落街头,靠乞讨度日。天气暖和的时候,就在公园的长凳上过夜,下雨了天冷了,就在轮船码头的候船室和火车站、汽车站的候车室里过夜。 牛永昌被依法判处死刑后,要他家里的人上下打点四处活动,同时请了南江市最有名的律师帮他上诉,希望能保住自己一命。当二审裁定维持原判,执行死刑的命令下达后,牛永昌就彻底绝望了。 当检察官和法官到市公安局看守所监房提出牛永昌“验明正身”时,从哨位下岗的李铁兵正好路过,看到了牛永昌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这家伙长得膀大腰圆,方脸阔腮,满脸横肉,刀把眉,理着板寸头,一头短发又粗又黑。牛永昌被“验明正身”之后,自然就没有再回到监房里去,被在外面看守起来。眼看自己的生命只能以小时计算,那种绝望、忧愁的劲头,简直无法形容。 晚饭后,看守干部给他拿来了纸笔,让他给家人写遗嘱。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此刻竟双泪长流。他感叹道:“我有今天,是我作恶太多,是报应,是天意!以前我信奉,好人怕恶人,恶人怕不要命的人,世界上只有恶人最吃得开。现在我才真正明白,我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民心就是天意。当大官也好,亿万富豪也好,看起来位高权重,钱能通神,翻云覆雨无所不能,那都只是一时的假相而已。凡违背了民意的事情,就是逆天意的倒行逆施,迟早是要受到惩罚的,迟早得彻底完蛋。这才是人世间最终的真理!可惜我对这个真理领悟得太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最奇异的行刑经历(2) 牛永昌首先写了一封《告南江市父老乡亲》的忏悔书,他在忏悔书中写道: 再过十几个小时,我就要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我的生命就将结束,我将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自己所犯下的那些不可饶恕的罪行埋单。此刻,我是多么地留恋人生啊!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我万分恐惧。我想象着滚烫的、尖锐的子弹头,穿过我心脏的那一刻,我会多么痛苦。我不知道死亡的那一刹那是什么滋味。我现在才觉得,世界上的一切是那么美好!蓝天、阳光、暖风、大海、高山,春季的百花争艳、夏季的枝繁叶茂、秋季的五谷丰登、冬季的雪花飞舞,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城市中的繁华喧闹,森林里的宁静清新,朋友们欢聚时的笑容,亲人们关切的呼唤……这一切,都将离我而去。这一切,将再与我无缘!我害怕极了!要是谁能拯救我的生命,我愿意从此给他当牛做马,即使吃世界上最差的猪狗食,干世界上最累的牛马活,我也心甘情愿!然而,没人能拯救我。我的身体很健康,可我必须死,法律剥夺了我的生命。这时我才知道,我当初开枪打死别人,剥夺别人生命的行为,是多么残忍,是多么愚蠢!我要奉劝世间与我一样正走在不归路上的人们,以我为鉴,猛醒回头吧!珍惜生命,珍惜自我。珍惜自我,从珍惜他人开始。残害他人,归根结底就是毁灭自己! …… 夜深了,牛永昌丝毫不觉得疲倦,他毫无睡意。写完了《告南江市父老乡亲》的忏悔书之后,他又给自己的家人写遗书。 牛永昌上有祖母、父母双亲,下有兄弟姐妹、妻室儿女。他祖母已经年逾八十,现在已经是要人茶饭端上手,衣服穿上身,离不开人侍奉的年龄。他的父亲今年六十八岁,一生勤劳,是个老实巴交的郊区农民,一年四季起早贪晚,风里来,雨里去,插秧割稻种菜种棉花种柑橘,从没有过清闲的时候。因为积劳成疾,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手指和膝关节都肿大变形了。天气一变,满身滚烫,痛得在床上不能动弹。母亲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在家里操持家务,喂鸡喂鸭喂猪喂牛,缝补浆洗做饭,也是没有半会儿空闲。前年母亲患了一次中风,幸好已经在外地结婚成家的当医生的姐姐回家看望父母亲,及时将母亲送医院抢救,保住了一命。但从那以后,母亲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手脚不停地忙家务活了。因为母亲的血压太高,又连带损害了心脏和肾脏功能。如今心脏已经呈代偿性增大增厚,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在广西一个私人煤矿里采煤,私人老板从不顾矿工的死活,只顾自己赚钱,根本不按安全规程办事。煤矿设备陈旧,通风设备不配套,矿井里瓦斯浓度经常超标,冒顶、涌水、瓦斯爆炸等安全事故不断发生。即使发生了安全事故,煤矿老板也不是花钱更新设备整改隐患,而是花点小钱上下打点,向主管部门和党政官员行贿,向新闻部门送“封口费”堵嘴,以致安全隐患从根本上得不到解决,越演越烈。五年前在一次瓦斯爆炸中,牛永昌的弟弟死于非命,连遗体都没有捞上来。矿主处理后事,给每个死难矿工家属十五万元了事,弟媳拿着这十五万元,带着三岁的侄女,改嫁到外地去了。 牛永昌的妻子李冬梅带着女儿在郊区农村务农,牛永昌在城里称王称霸欺男霸女养情妇的所作所为,她时有所闻,曾经多次跑到城里苦苦相劝。可是每次都换来一顿暴打,李冬梅也就渐渐死了心,对他不再抱幻想。牛永昌被捕入狱以后,李冬梅曾经带着女儿来探监,看望过他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那是一个月前,他一审终结被宣判死刑的时候,李冬梅也同时带来了离婚协议书。牛永昌知道,他必须也只有乖乖地在协议书上签字,他只是求她不要把他的情况告诉父母亲,别让父母亲在精神上为他遭受煎熬。 最奇异的行刑经历(3) 如今,家务事全压在了十八岁的妹妹身上。妹妹自打初中毕业,就辍学在家务农了。妹妹也来看过他一次,到底是一奶同胞,妹妹和他一见面就哭了。妹妹说:“哥,你要不在了我们一家该怎么过哟?!嫂嫂与你的关系那样僵,你要不在了,她肯定不会在家里守下去的。姐姐已经嫁人,又在外地,迢迢数千里,家里有个什么事情,也指望她不上。我一个人孤立无援,我是撑不起这个家的!” 现在自己大限将至,该对家人说些什么呢?又能说些什么呢?牛永昌只得忍住眼泪,百般劝慰妹妹说:“你不要难过,快不要这么说,哥哥连累了家里,连累了你们,对不起全家人,尤其对不起有养育之恩的父母双亲!哥哥在城里风光的那一阵子,也丝毫没有给父母亲,给家人带来过一点儿享受。如今倒霉遭难了,却害得家里的人一同受罪,我是牛家的不孝子孙,死了也没有脸去地下见列祖列宗。将来,祖母和父亲母亲就托付给你了,只是你势单力薄,怎么能撑得起这个家呢?想起这些,我将来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说罢,牛永昌也不禁双泪长流。 “咚!咚……”在宁静的深夜,南江海关钟楼的钟声格外悠扬响亮。自从关进看守所的监房里以来,牛永昌每天深夜都听惯了那洪亮悦耳的钟声。可是,今夜的钟声对他来说,却成了催命的丧钟!钟声每小时敲响一次,每敲响一下,他就离死亡迈进一步! 牛永昌先是给父母亲写遗书,他在遗书中说: 尊敬的父母双亲大人: 你们好! 再过几小时不孝儿就要远离你们,去另一个世界了。在这诀别的时刻,我要向双亲深深忏悔我的罪过,是我辜负了父母双亲的养育之恩和谆谆教诲。儿不曾侍奉过父母亲一天茶饭,父母生病之时,儿不曾一次尽孝床前,儿去后却要连累父母双亲备受煎熬。儿实在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儿只希望儿走后,父母双亲不要为儿难过,儿这是罪有应得!愿父母双亲多多保重,不孝儿此生所欠父母双亲的情,只好有待来世,变牛变马、结草衔环来报答了。 不孝儿永昌 海关的钟声敲响四下的时候,牛永昌开始给姐姐写遗书。他在遗书中,主要是忏悔自己的罪恶和对父母亲的不孝,为辜负了父母亲的养育之恩而悔恨,为不能为父母亲养老送终而惭愧。希望姐姐有空常回家看看,能给父母双亲和祖母一些精神上的安慰与生活上的照顾。 这时,牛永昌的一头乌黑的发茬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看守他的民警由于此时已经极度疲劳,加上以为是灯光的反射,并没有特别注意。 牛永昌给妹妹的遗书写得略为长些,除了表达自己的忏悔和对父母双亲及妹妹的牵挂与歉疚之外,还劝妹妹要鼓起勇气,树立克服困难的信心。他在遗书中说,妹妹是一个外在形象与内在素质都出类拔萃的好女孩,人品好,心眼好,好人注定有好报。他建议妹妹选一个德才兼备的好男人招赘为婿,和她一起承担支撑家庭、侍奉父母双亲的责任。 “咚,咚,咚,咚,咚!”露出微明的窗外又传来了钟声。 牛永昌的心忽地收紧了!他还要给妻子李冬梅写几句话。写什么呢?此时,他与李冬梅之间已经形同路人,没有任何关系。他思忖了好久,方才落笔。在遗书中,他对李冬梅表示了歉疚之意、悔愧之心,恳求李冬梅的谅解,希望她念及夫妻一场的情分上,好好将他们的女儿抚养成人。 最奇异的行刑经历(4) 此时窗外已经发白,海关的钟声敲了六下。牛永昌觉得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沉重。 看守所的食堂开早餐了。每逢召开宣判执行大会的时候,早餐总是开得格外地早。因为执行押解人犯到宣判大会会场的公安民警,等一会儿就要到看守所的监房提人了,现在不吃早饭,就没有时间吃了。食堂送来的是一大碗肉丝米粉,香喷喷的,甚是诱人。可是牛永昌一点儿食欲也没有。 “牛永昌,吃一点吧!这米粉不错,到现在什么都不要再想了。”一位看守民警劝导牛永昌道。 牛永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觉双泪又流了下来。 远处的警笛声夹杂着汽车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这是押解的车队向看守所驶来了! “咚,咚,咚……”随着车队驶入看守所院内,清冷的晨风中又一次传来了海关的钟声。天已大亮了。 担任执行枪决牛永昌任务的李铁兵,也随着武警的军用卡车来到。他发现,正被公安民警用麻绳反绑双手的死刑犯牛永昌,昨天下午还是一头乌黑的发茬,如今却是一头雪白了! 李铁兵惊讶地问道:“牛永昌昨天下午的头发还是漆黑的,怎么过了一晚上就雪白了呢?” 一位看守民警答道:“对他来说,这一夜还不等于过了几十年吗?以前,我在历史书上看到伍子胥过韶关,一夜愁白了头的典故,我一直都以为是古代文人凭想象杜撰出来的呢。如今看到牛永昌,我相信那是真的了。” 李铁兵不由得暗自感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俗话说人急造反,狗急跳墙。正在被捆绑双手的牛永昌知道,开过宣判大会后,他就要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了。他的情绪迅速变换着,与昨晚写遗书时判若两人。他的精神进入一种极端亢奋的疯狂状态。见到背着半自动步枪的李铁兵进来,牛永昌立即猜测出,李铁兵就是对他执行死刑的枪手。他像一头疯牛见了即将宰杀它的屠夫一样,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看着李铁兵。 李铁兵发现牛永昌的目光十分罕见,那是一种残暴本性自然流露的暴戾凶光、困兽犹斗的激怒恨光、死到临头的绝望泪光交织在一起的,最复杂最可怕的目光。李铁兵不禁暗自思忖着,自己是行刑枪手,是代表正义和法律的,无论如何,要在精神和气势上压倒他! 押送牛永昌的刑车,是一辆“东风”牌敞篷大货车。李铁兵看到两位民警把牛永昌押上了刑车,这才爬上一辆运送武警的“东风”牌绿色军用敞篷大卡车。 在设在市体育场内的宣判大会会场上,李铁兵看到,当法官宣判到牛永昌,押解他的两位民警一左一右把他挟持着,推向主席台前沿中央亮相时,牛永昌昂着头大叫道:“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民警使劲压下他的头,刚一松手,他又把头昂了起来。 刑场选定在一片河滩上,刑车刚刚停稳,押解死刑犯的民警架着犯人一路飞跑,执刑的武警枪手也紧随着跟在后面。三名死刑犯被架到河堤下跪下,李铁兵、郝金标和郑志仁各就各位。郝金标和郑志仁都在死刑犯的后面,用枪刺顶住了他们的背部。 这时,牛永昌猛地转身回头,用那种凶残、仇恨加绝望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李铁兵,吼叫道:“老子会记住你的,老子到阴间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吧!” 李铁兵凝气聚神,以泰山压顶之势,迎着牛永昌挑衅的目光,投过狠狠的一瞥。郝金标无意中捕捉到了这短暂的一瞬间,他觉得,李铁兵那一刻的眼神,就像是聚集了巨大能量的激光束,正气凛然、锋芒犀利、威武肃杀。连郝金标见了,也觉得陌生,不禁望而生畏。 果然,牛永昌立即收敛起他那股凶顽暴戾之气。李铁兵不禁在内心里骂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嚣张?我叫你再逞凶发狂!”与此同时,李铁兵迅速端枪,手起枪响,几乎与薛队长“执刑”的口令完全同步。李铁兵的枪响过数秒钟以后,郝金标和郑志仁手中的枪才先后打响。 弹准确洞穿牛永昌的胸脯。牛永昌虽然扑倒在地,却没有迅速死去,而是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了一会儿,才渐渐地不动了。 执行完毕,回到武警中队的营房,郝金标与李铁兵谈论起他与牛永昌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的凌厉目光。李铁兵道:“我当时想的就是,决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给我们武警丢脸。” 然而,也有李铁兵不敢执刑的时候,而且很快他便遇到了。 最为难的行刑经历(1) 李铁兵执行狩猎野猪任务,在山洞里抓获了一对犯罪男女。完成任务回来后才知道,那个自称名叫夏小雯的年轻女人,竟是他女朋友严小菊的姐姐――严小雯。 《南江日报》以“陕西省抢劫银行金库犯吴友均与其情妇、共犯严小雯落网”的醒目标题,刊登了吴友均和严小雯在陕西抢劫银行金库,逃来南江市西北部山区潜藏,并杀人灭口,和被抓捕归案的长篇通讯,重点详细披露了狩猎班抓获吴友均和严小雯的经过。长篇通讯中间还插登了吴友均和严小雯受审,以及缴获的枪支弹药和巨额赃款赃物的几幅照片。 严小菊从公司订阅的《南江日报》上,看到了这篇通讯报道,得知了她姐姐的情况后,不禁大吃了一惊。她不想在公司里跟任何人包括陈春花说此事,因为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是让公司里的员工知道了,会给自己带来极其严重的负面影响。唯一可以倾诉并和她分忧的人李铁兵,眼下又在外面执行狩猎任务,所以她的难过和担忧,都只能悄悄地埋在心里。 严小菊听说李铁兵回中队后,十分高兴。她想到武警中队营房去找李铁兵,又担心会给李铁兵带来不良影响。几次想出门,又临时打消了念头。打电话吧,也不方便,而且也不知道中队的外线电话号码。就在严小菊急得手足无措、如坐针毡时,有人大声喊道:“严小菊,到公司办公室接电话!” 严小菊应声跑进公司办公室,拿起电话筒:“喂,哪一位?” “严小菊,我是李铁兵呀!” “李哥,你可回来了!你出去这一个多月,一点音讯都没有,电话也不打一个,真不够意思!”严小菊虽然嘴里埋怨着,心里却是喜出望外。 “我这次执行任务的地方,是在西北部的深山老林里,只有山下的村委会才有一部电话机,怎么给你打电话呢?”李铁兵反问道。 严小菊道:“好了好了,我遇到了一个大难题想和你商量,你能抽出半天时间来吗?要不两个小时也行。” 李铁兵道:“在电话里说不行吗?还非得要当面说?” 严小菊道:“这件事很重要,在电话里说不方便。再说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说得清楚的,我不想让其他任何无关的人知道,只想与你一个人商量。” 李铁兵从严小菊的口气上听出,她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便道:“等星期天行吗?星期天下午,你定见面的地点。” 严小菊道:“那就星期天下午两点,地点你定吧!城区我不熟悉,找一家有包厢的茶座或者餐馆都可以。你定下地点后,再打电话给我,我会准时赴约的,你千万不要邀请其他人呀!” 李铁兵道:“好的,你等我的电话吧!” 星期天下午两点,李铁兵和严小菊在“洞庭春”茶楼的一间小包厢里见了面。严小菊一走进包厢,李铁兵就大吃了一惊,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他原来认识的那个严小菊了,人瘦了一圈,眼眶也呈现出一个黑圈,一脸的沮丧和焦虑。 “严小菊,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心事?该不会是失恋了吧?”李铁兵不明其因,一见面就打趣道。 严小菊带着哭腔答道:“我家里出了大事情,我没有心思和你开玩笑。” 李铁兵见严小菊沮丧的神情,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你愁成了这个样子?” 严小菊道:“还记得我以前曾经和你讲过的我姐严小雯吗?” 最为难的行刑经历(2) 李铁兵道:“哦,有一点印象,怎么了?” 严小菊道:“你们这次在山上抓获的那一男一女中,那个女人就是我姐,那个名叫吴友均的男人就是那个行长。” 李铁兵不解地道:“那个女人不是说她姓夏,叫夏小雯吗?她既然是你姐,怎么不姓严呢?” 严小菊道:“唉,她说了谎,她就是我姐严小雯。你说我该怎么办才能救我姐呀?” 李铁兵再次大吃了一惊:“这么说,当地公安机关的怀疑是真的呀?你姐与那个银行的行长,真是共同作案了!” 严小菊点了点头,道:“一星期前的《南江日报》都已经刊登了长篇通讯报道,你看吧!”说着,从自己的坤包里掏出一份刊登了那篇通讯报道的《南江日报》,放到李铁兵面前。 李铁兵一看,那一行粗体字的标题《陕西省抢劫银行金库犯吴友均和其情妇、共犯严小雯落网》,不禁一下子愣住了。 他飞快地浏览了一遍通讯报道,问严小菊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要救她?你想怎么救她?” 严小菊道:“我想花钱把她从局子里捞出来。” 李铁兵惊讶地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姐犯的是重罪!可不是那些只罚款就可以了结的小治安案件。” 严小菊一脸愕然:“犯的重罪就没有救了?!” 李铁兵道:“吴友均抢劫银行,故意杀人,这两款罪按照《刑法》都是可判死刑的!你姐是共犯,估计也轻判不到哪里去,至少也是死缓。” 严小菊提心吊胆地道:“那要是重判呢?” 李铁兵道:“重判就跟吴友均一个样,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严小菊哭道:“这可怎么是好?我爸妈要是知道了,还不知要愁成啥样子呢!” 李铁兵道:“你姐走到这一步,谁也救不了她。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花钱为她请个好律师,或许还能起点作用。” 严小菊又觉得有了一点希望:“那好,我马上就去为她请律师,请哪个好呢?对这些问题我一窍不通,请哪个律师好,我听你的,请你帮帮我好吗?” 李铁兵道:“这个没问题,我找人打听打听。” 关押在看守所里以后,严小雯开始回顾反思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和所得所失,她觉得开始与李立的结合就是一个错误,以致一步错步步错。在人们的眼里,李立英俊潇洒,要文凭有博士文凭,要本事是外科专家,要钱有钱,要车有车,要房有房。这样的老公,就是打着灯笼火把也没处找!可是在严小雯看来,李立就是一个“银样蜡枪头”,算不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她跟了李立如同守活寡。这一方面的**,她无法与别人讲,哪怕是对最要好的朋友也说不出口。倒是被她的上司,银行里的行长吴友均――一个情场老手察言观色,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一天傍晚下班时,吴友均以有公务应酬为名,把严小雯约到一家酒店餐厅的包厢。严小雯到达后发现,包厢里只有吴友均一人,所谓应酬完全是谎言。在家庭里得不到生活乐趣的严小雯,此刻明知吴友均约她来是个圈套,也采取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结果被吴友均灌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被吴友均搀扶到事先开好的房间里奸污了。这一晚,严小雯却第一次感受到了做女人的乐趣。从此,她便心甘情愿地投入了吴友均的怀抱,做了吴友均的情妇。 吴友均与她精心策划了抢劫银行金库的阴谋。开始,由她出面施美人计,邀请银行保卫科长喝酒,在酒里放入烈性安眠药,将保卫科长迷昏后,盗窃了他的钥匙。吴友均便拿着钥匙,从保卫科长办公室里盗窃了他的“五四”手枪和子弹。当晚,便由严小雯持枪逼住金库守库人员,吴友均动手把两名守库人员捆绑得不能动弹,并用胶带封住了嘴巴。然后两人一起动手,将库存的八百多万元现金席卷一空,用麻袋装着,搬上了严小雯租来的、等候在银行金库外的出租车。两人便携带赃款和枪支弹药,立即上了火车。 最为难的行刑经历(3) 第二天早晨八点,银行员工上班发现金库被抢劫时,吴友均和严小雯早已逃出千里之外了。严小雯和吴友均马不停蹄,趁当地公安机关尚未判断出其逃跑去向时,便来到了南江市西北部山区,躲藏进了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里。在寻找藏身场所时,被一名八岁左右拾蘑菇的小男孩看到,小男孩告诉了自己的父亲。父子俩出于好奇,来到山上观看吴友均与严小雯栖身的窝棚,被吴友均发现。就在父子俩转身离去时,严小雯多了一句嘴,说他们要是把看到我俩的情况说出去怎么办?吴友均一听,顿起杀人灭口之心,当场枪杀了父子俩。然后两人一起动手,将两具尸体拖到一个深不见底、黑咕隆咚的天坑旁,将尸体扔了下去。接着,两人在山上寻蘑菇时,发现了那个山洞,从此结束了住窝棚的生活,住进了洞内,直到被狩猎班发现抓获为止。 严小雯知道,凭着自己与吴友均共同犯下的那些罪行,起诉宣判的结果八成死多活少,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只能以天来计算了! 严小菊通过李铁兵为严小雯聘请的辩护律师龙亚芳,经过会见严小雯和案卷后,也觉得严小雯的案情严重,远远超过了她原来的想象,要做无罪辩护绝不可能,即便是想保住一命,也希望渺茫,她让严小菊另请高明。在严小菊的苦苦恳求下,龙亚芳才答应权且一试。李铁兵听到这一情况,心里也不禁“格登”了一下,他想:如果严小雯被判处了死刑,那对严小菊将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呀!特别是如果真判处了死刑,中队领导又安排自己去执行,那就糟糕透顶了! 李铁兵专门带着严小菊与龙亚芳约谈了一次,探讨严小雯将来的宣判结果。 龙亚芳道:“实不相瞒,严小雯保住生命的希望十分渺茫。除非有一种情况出现,就是吴友均把罪责全部承担下来,严小雯参与犯罪是出于他的胁迫。如果是这种情况,法官或许会判她死缓。但是吴友均可能会这样做吗?即使吴友均这样做,也需要有证据来支撑,不是空口说白话,法官就能够采信的。再说,严小雯真是出于吴友均的胁迫而参与犯罪,也要两个人的口供互相印证才行。但从目前吴友均和严小雯的供述,看不出她有被胁迫的情况。” 严小菊天真地道:“让吴友均和我姐都这么讲不行吗?” 龙亚芳道:“这样做就是串供,串供是违法的!我们当律师的,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和行为操守,办事做人都不能超越自己的底线。再说,会见室里有监控摄像,旁边还有看守民警监视着,想串供也做不到。我们律师做不到,你们亲属更做不到,因为在判决前,在押人犯是不可以会见亲属和朋友的!” 在与龙亚芳律师告别后出来,严小菊的心情十分沮丧。她觉得连龙律师都这么说,姐姐肯定死多活少了。 李铁兵明知龙律师说的是对的,还是安慰严小菊道:“你不要太在意龙律师的话,当律师的都有一个共同的心理:把案情说得骇人听闻,如果保住了命,自然是律师辩护有功。倘若判了死刑呢,也是罪有应得,怪不得律师。” 严小菊听了李铁兵的安慰,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随着吴友均和严小雯一案的审理,李铁兵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都相继出现了。 一审开庭,吴友均和严小雯双双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律师龙亚芳对李铁兵和严小菊道:“这个结果,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我真的尽力了。” 最为难的行刑经历(4) 在征求严小菊的意见,是否为严小雯上诉时,严小菊毫不犹豫地表示,不管其姐的意愿如何,都一定要为她上诉。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二十三天后,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裁定,认为南江市人民法院一审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程序合法,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故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听到二审裁定的结论,严小菊痛哭失声。倒是严小雯表现得很镇静,她对此种结果早有心理准备。龙律师说,严小雯最不该的,就是在山里那一对父子俩离开时讲那句话,导致了吴友均杀人灭口,从而成为了吴友均杀人的共犯。要不是这一点,严小雯判处死缓是完全有希望的。 在吴友均和严小雯执行死刑的前一天上午,李铁兵和郝金标被薛队长叫到办公室,通知他俩明天担负执刑任务,李铁兵执行严小雯,郝金标执行吴友均。李铁兵听了,如同晴天一声霹雳,他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怎么办?怎么办??李铁兵从薛队长办公室出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如果由他执行了严小雯的死刑,将来他如何面对严小菊?严小雯毕竟是严小菊的同胞姐姐呀!严小菊要知道是他执行的严小雯的死刑,肯定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交往了。这是可以想见的,而自己又从内心里爱上了严小菊,只是因为战士的纪律,不允许和部队驻地女青年谈恋爱,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才没有被捅破。其实双方彼此早已心照不宣了。 如果向薛队长提出与郝金标交换执刑对象呢?那也不成,因为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在薛队长看来,他李铁兵执行吴友均的死刑和执行严小雯的死刑,并不存在任何差异。薛队长肯定会感到奇怪,要提出反问,他将无言以对。 如果实话实说,严小雯是自己女朋友严小菊的姐姐,出于这层关系,自己不便执行。那么即使自己与严小菊还没有发展到恋爱关系,也会被怀疑是在谈恋爱,那就是违纪,自己就要脱下武警服装提前复员。一旦这样,就不可能再重新参军入伍,那么自己这一生为之向往的追求,自己的理想和前途就都完了! 总之,李铁兵现在是两手提篮,左难右也难。 苦思冥想的结果,李铁兵终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好主意,那就是装病。只要医师开了必须休息的病假条,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担负这次的执行任务了。 事不宜迟,李铁兵连忙跑到了南江武警支队卫生所,对门诊医生诉说自己头痛发热,请开点药和一天的病休假。值班的女医师把体温表塞到李铁兵的嘴里量体温。李铁兵借口上厕所,来到走廊里,在饮水机上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连喝了几大口以后,才把体温表插回到嘴里,回到门诊室。 女医生一查看体温表的显示:摄氏46度! 女医师大吃了一惊,用手试了试李铁兵的额头,并不发烧,女医师问李铁兵:“你刚才是不是喝开水了?测的体温不准,要重新测量。” 女医师甩了甩体温表,再重新插到李铁兵的嘴里。同时用听诊器给李铁兵听胸腔,作叩诊,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症侯。五分钟后,女医师再查看体温表的显示,只有摄氏37度2,属于正常范围。女医师对李铁兵道:“年轻人,不用紧张,你的身体很正常,没有?何疾病,回去休息休息就行了。” 李铁兵坚持要女医师开病假条,休假一天。女医师说不必要,没有同意。李铁兵的“两全其美”之计就这么被女医师给破解了。 装病又过不了医师这道关,怎么办?李铁兵刚刚有些松弛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 真是急中生智,李铁兵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十三岁时忽然便秘,几天拉不下大便。父亲带他去看医师,医师给他开了二十多片名叫大黄什么片的通便药。为了快点解除便秘,他把剂量加大一倍。吃下去以后,便秘是解除了,可又走向了反面,闹起了腹泻,一晚上拉肚子跑了八次厕所。 对,到药店去买通便的大黄什么片吃,人为地造成拉肚子,这样明天薛队长就会临时换人,自己就可以躲过这一“劫”了。 李铁兵赶紧到附近一家小药店,买了两天剂量的大黄苏打片,一下子吃了一半。出乎意料的是,吃下去以后三个小时,肚子里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与十三岁时服用的那种大黄苏打片,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呀? 真是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更遇顶头风。李铁兵买到的是不法药商用淀粉加色素做成的假药,怎么会有通便效果呢?难道自己命中注定逃不过这一“劫”吗?李铁兵不甘心,决定去找一家大药店,再买大黄苏打片。这一次,他买了三天的剂量,回来一下子吃掉了一天半的剂量。 晚饭后两个小时,肚子里有了反应,开始是隐隐作痛,后来就得上厕所。一夜下来,上了十三次厕所,从干便到稀便,最后拉的是米汤状的稀水。到天亮时,李铁兵已经拉得精疲力竭,双腿迈步就像踩在棉花上,一丁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加上频频起床上厕所着凉感冒,嗓子痛头痛鼻塞,发起了烧来。李铁兵真的病了! 不用李铁兵自己开口说,薛队长立即叫人替换李铁兵担负执行任务。 最难忘的行刑经历(1) 春节后不久,看守所里关押进了一名非同寻常的犯人。这名犯人是一位名叫刘梅的本科毕业的绝色美女,同时又是一名将要被判处极刑的杀人犯。这名年仅二十四岁的美女罪犯的到来,立即在看守所中引起了轰动。一些男犯人会以看她一眼为荣耀和幸事。执勤巡视的武警战士,如果恰逢放风时间,刘梅到监舍旁的露天场地溜达的话,往往也会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扫视她一眼。 李铁兵在二月二十日上岗执勤时,正遇上检查官提审刘梅,刘梅被看守干警带着从走廊上往审讯室走,正好打了个照面,李铁兵顿时眼前一亮,不禁惊呆了。刘梅约一米七五的个头,身材匀称而挺拔,双腿修长,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锦缎旗袍,一头黑缎子般的油光发亮的披肩长发自然地垂在脑后。白皙水灵的瓜子脸透着健康的红润,一双淡淡的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顾盼生辉的丹凤眼,鼻梁端正,嘴唇小巧。总之,她的容貌让人觉得就像是一件精美绝伦、恰到好处的雕塑艺术品。 李铁兵在看到刘梅的那一刻起,头脑中马上冒出了一个大问号:“这样的绝色美女怎么会是杀人犯呢?公安民警有没有搞错啊?” 李铁兵很快从看守所干警的口中了解到刘梅案情的真相,这使得李铁兵不禁从内心深处,对刘梅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刘梅出生在南江市西北山区一个乡村小学教师的家庭。父母亲原来都是广州中山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双双分配到一家城市中学任教。1957年反右扩大化,父亲被错划为右派,下放到了南江市西北部农村,担任小学教师。母亲跟随父亲,也来到了南江市西北部农村共同生活。在刘梅出生之前,父母亲生了两男一女,皆因贫病交加而夭折。刘梅是父母亲生下的第四个子女,也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她从小生得聪明伶俐,深得父母亲的欢心,也是父母亲唯一的精神寄托。父母亲决心要把她培养成国家的有用之材。 父母亲省吃俭用,一直供刘梅读到中央音乐学院本科毕业。大学中追求刘梅的男同学不少于一个加强连,刘梅想的是,毕业后要先成就一番事业,报效祖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所有追求者的求爱。但是其中有一位很有权势的**,不甘心失落,声言刘梅如果不嫁给他,就休想分配到好单位。他利用父亲的权势和关系网,为刘梅的毕业分配设置障碍。本来有一家电影制片厂看中了刘梅,点名想要刘梅分配该厂工作,但由于该**的设障而受阻。 刘梅不屈从权势,被迫丢掉所学专业,自己到一家个体商贸公司应聘干了文秘。公司的老板是个有老婆孩子的中年男子,名叫尹东。尹东从见到刘梅的第一眼起,就被刘梅的姿色和气质所震撼。随着接触日久,他对刘梅垂涎三尺,不能自拔,背着老婆,向刘梅发起了疯狂的追求,以接待客户需要为名,给刘梅买时装,买名贵首饰和高级化妆品,终于赢得了刘梅对他的一丝好感。但是刘梅决不是那种轻易以身相许的女人,更何况尹东已经是有妻室儿女的男性。况且此时,有人给刘梅介绍了一位在国内一家大型电讯企业科研部主持工作的留德博士生,两人一见钟情,刘梅也准备应聘到这家大型电讯企业工作。 可是就在这时,尹东利用刘梅对他放松警惕之际,以接待客户业务应酬需要为名,将刘梅骗到一家酒店的包厢内,用酒灌醉她后将她强行奸污了。**后的刘梅想一死了之,在尹东的百般呵哄下,刘梅才勉强活了下来。 最难忘的行刑经历(2) 从这以后,尹东就占有了刘梅。事情终于被尹东的妻子发觉,尹东却反而诬赖是刘梅看中了他有钱,千方百计地引诱勾搭他,把他拖下了水。尹东的妻子带着娘家人来到公司,当众打骂羞辱刘梅,并撕破了她身上的衣服,让她当众出丑,尹东却躲得远远的假装不知道。尹东畏于那母夜叉般老婆的淫威,再也不提与妻子离婚与刘梅结婚之事。刘梅发现自己又上了尹东的当,一气之下辞了职,决心远离尹东,去广东沿海打工。 刘梅来到南江市,准备乘第二天去广州的火车南下。跟踪而来的尹东找到刘梅住宿的车站旅社房间里,向她哭诉,自己是真心爱她的,要她再给他一次机会。刘梅面对这个负心男人,怨恨不已。尹东又提出与她温存一番时,她竟违心地答应了。经过一番死去活来的折腾后,尹东带着**满足后的疲惫,像一头死猪般酣睡过去了。刘梅看到身边这个毁灭了她的幸福,葬送了她的一生的卑劣自私而又奸猾的小人,忍不住怒火满腔,抽下尹东裤子上的皮带,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没有想到不大一会儿,尹东的双腿便停止了蹬达。 失手勒死了尹东后,刘梅这才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改变了去广州打工的初衷,当晚就搭上了往北的火车,逃到了湖北,在神农架山区嫁给了一位开货车跑长途运输的年轻司机。婚后,夫妻恩爱,生下了一个小女孩。如今小女孩已经两岁多,长得十分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尹东当时被勒死后,公安机关经过周密侦查,很快把犯罪嫌疑人锁定在了刘梅身上。可是刘梅的去向,连她的父母亲也不知道。 开始,刘梅一直不敢跟父母亲写信联系。时间长了,她对父母亲十分思念,三年后通过丈夫的亲戚,给父母亲写信联系,终于被公安机关发现蛛丝马迹,跟踪追缉侦查,将她抓获归案。 刘梅被关押进看守所后,情绪十分消沉,她经常低声哼唱那些伤感歌曲,如周冰倩唱的《真的好想你》、《走西口》、《九月九》以及黄梅戏《天仙配》和《牛郎织女》中女主角七仙女和织女唱的一些唱段等。李铁兵在上岗执勤时,不止一次地听到过刘梅哼唱的歌。刘梅的嗓音音域宽广、婉转动听,有一种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感染力。从这时候起,李铁兵经常在上岗时,在心中默默地为刘梅祈祷:苍天哪,千万不要判刘梅死刑啊!连一向不大关注被处决对象的郝金标,也深有感触地对李铁兵说,刘梅这样的人要被判处死刑,可就太可惜了! 李铁兵道:“是呀,我也觉得太可惜了!刘梅本来是一名受害者,由于不懂法,才酿成了今天的悲剧。本来,尹东在酒店包厢里用酒灌醉她强行奸污时,她就应当把尹东告上法庭的。可是她没有这么做,以致后来甘受其辱,与尹东发展为通奸关系,这就失去了追究尹东强奸罪的资格。尹东骗取刘梅的情感继续玩弄她,给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时她仍然占据着诉讼上的主动权,她完全可以通过法律诉讼的途径,来讨回自己的公道。可是身为法盲的她,并没有这么做,直到后来在愤恨之际下手勒死了尹东,终于使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既然故意杀人,就必然会受到法律最严厉的制裁。尹东这家伙品质恶劣道德败坏,丝毫不值得同情,可是他毕竟罪不当死。生命权是一个人最高的权利,不经法院依法判决,任何人都无权剥夺他人的生命权。我觉得刘梅可能难逃过这一劫了!” 最难忘的行刑经历(3) 在以后的日子里,李铁兵在上岗执勤时,不止一次地看到,一个男子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可爱又可怜的小女孩,徘徊在看守所的院坪里。那男子长相帅气,憨厚而朴实,操一口湖北口音。他是刘梅的丈夫姚林,是特意从湖北老家赶到南江市来探望刘梅的。可是按照规定,未经判决的犯罪嫌疑人是不能够会见其亲属的。那小女孩哭喊着要妈妈。李铁兵以后上岗执勤时,就会在口袋里揣上一些糖果零食,送给那小女孩。小女孩会用甜甜的稚嫩的童声道:“谢谢叔叔!” 一些看守干警纷纷向所长说情:刘梅的案子,是三年多前在南江市犯的。那时候她与丈夫还不认识,让他们见面,也不会产生什么串供的问题。她丈夫带着小孩千里迢迢地赶来南江市,如果不让他们见上一面,也实在说不过去。所长听了大家的议论,觉得也有道理,鉴于特殊情况可以特事特办,便让他们一家三口见上一面。 刘梅的丈夫带着小女孩见到刘梅后,就再也没有回湖北老家,而是在离看守所不远的地方租房住了下来,并且在路边摆起了小摊子。隔三差五地,姚林会带着孩子来到看守所,给刘梅送日用品,买食品。 一个月后,刘梅被一审宣判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但尹东的亲属向南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和省高级人民法院申诉,要求判处刘梅的死刑,理由是刘梅杀死尹东,不但使他家失去了顶梁柱,而且他们家本来经营很好的商贸公司也因此倒闭,给他们家造成了重大损失,使他们家陷入困境,尹东的母亲也在忧愤之中死去。这一切都是因为刘梅引起的,刘梅必须偿还血债! 李铁兵和郝金标他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刘梅因为故意杀人,被二审裁定为死刑!4月20日,省高级人民法院下达了刘梅死刑的执行命令。 中队长薛成把执行刘梅死刑的任务交给了李铁兵。 “薛队长,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呢?”李铁兵问道。 薛成道:“因为执行刘梅的死刑需要有足够的勇气,非你莫属!再说你马上要赴支队上任,以后就是你想执行这种任务,也没有机会了!” 李铁兵叹道:“谢天谢地,以后我才不会再想执行这种任务呢!不过,这段经历对我来说倒是十分宝贵。有一位伟人对于死亡讲过一句很经典的话,他说:‘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对于被执行死刑的人来说,一抬腿就迈过了阴阳界。而我们这些送他们上路的人,却要为此难受好多天,有的甚至终身难忘!” 薛成深有同感地道:“这句话说得太精辟了!对于那些被判处死刑的人,他们从作案犯罪时起,灵魂就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死亡,对他们是一种解脱。而因为他们的死而痛苦和不幸的,是活着的人,是他的亲属,他们将长期忍受情感上的折磨!” 执行死刑这天,刘梅仍然表现得十分镇定。天不亮她就开始梳洗打扮,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在鹅黄色的锦缎旗袍外,吊上了一件枣红色的毛线背心。她不用押解她的女民警搀扶,自己爬上了刑车。 当用“解放”牌敞篷大卡车做成的刑车驶出看守所大院时,刘梅的丈夫姚林早已带着他们的女儿等候在路口。 “刘梅!刘梅!”姚林大声呼唤着。 “妈妈――”小女孩伸着双手呼喊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号。 见此情景,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免不了为之落泪。李铁兵和所有的武警战士个个泪流满面。 刘梅扭过脸看了他们一眼,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刑车飞快地驶了过去。姚林在追着刑车跑,小女孩的哭喊声被渐渐抛在了后面。 刑场选在一片山坎下。其时,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争相吐艳。 李铁兵连自己都没有听到枪响,刘梅已经仰躺到了一丛鲜红的杜鹃花丛中。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睁着的双眼正遥望着蔚蓝色天幕上缓缓飘过的浮云……从这时候起,李铁兵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业余时间,全力以赴地投入普法工作。他毛遂自荐地担任了一个居民社区的法制宣传员和一所中学的义务法制辅导员,他自己备课,经常利用休息时间去宣**律。他讲的第一课,就是可能被判处死刑的危害国家安全罪,危害公共安全罪中的放火、决水、爆炸、投毒,破坏交通工具、交通设施、电力设备燃气设备、易燃易爆设备,盗窃抢劫、抢夺枪支弹药、爆炸物品,生产销售假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他人致死,伪造货币,贩毒,强奸、**妇女,绑架、拐卖妇女儿童,盗窃金融机构、盗窃珍贵文物,组织、强迫妇女卖淫,危害国防利益罪中的破坏武器装备、军事设施及贪污贿赂等三十八种犯罪情形,其最重处罚都可以判处死刑…… 自古以来,就有一句名言:“人心似铁,国法如炉。”国家法律是全民意志的集中体现,它保护的是全体公民的合法权益,是公正无私、铁面无情、毫无仁慈可言的。它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熔炉,它不管你过去多么功勋卓著,也不管你多么值得同情怜悯,只要你触犯它,你就要被灼伤,谁要以身试法,谁就会被烧成灰烬! 李铁兵最大的希望,就是人们尽量不要犯罪,尤其是不要犯死罪!他相信终有一天,人们的道德意识和法律观念不断增强,犯罪大幅度减少。尤其是那些必须判处死刑的犯罪不再存在,作为阻止犯罪和惩处犯罪的死刑,也渐渐变得不再必要,逐渐减少死刑的种类,以至最终在全世界范围内废止死刑。 后记 陈春花如愿以偿,嫁给了郝金标;李铁兵与严小菊喜结连理;王子州在狱中多次立功,获得减刑,前途一片光明。 郝金标复员后,没有再回到陕西省宝鸡市原籍家乡去。他去了姐姐姐夫的公司任职,姐姐郝红梅给他在南江买了一套三室两厅面积一百三十八平方米的商品房。房子坐落在风光秀丽的南湖西岸的锦都豪苑,这是南江市的豪华住宅区。按照南江市政府的文件规定,凡是在南江市购买了商品房的,都可以把户口转入南江市。郝金标便在南江市入了户。 陈春花对郝金标一片痴情的追求,终于赢得了郝金标的垂爱。在郝金标复员的当年春节,两人便走进了婚姻的殿堂。男人一般只可以通过上学或者参军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女人还可以多一条渠道,那就是嫁人。人们常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人只要嫁对了郎,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陈春花不但姿色出众,而且心计过人,终于从自己的婚姻上抓住时机,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本来,郝金标心目中的第一位目标是严小菊,但是严小菊心中爱的是李铁兵。严小菊对爱情更挑剔,更富于理想化的色彩,她拒绝了郝金标对她的多次暗示,心中始终如一地装着李铁兵。郝金标在公司里仍然处处关切照应着严小菊,引起了陈春花的不满和吃醋。陈春花和严小菊这一对好朋友的关系,终于翻脸决裂。陈春花把严小菊视为自己潜在的对手,认为严小菊是埋在她和郝金标之间的定时炸弹,如果不趁早把严小菊赶走,她和郝金标之间的婚姻关系,迟早会毁在严小菊的身上。 从此,陈春花处处提防着严小菊,也处处带着放大镜寻找严小菊的失误和缺点,随时向郝红梅告状。终于,严小菊有一次发货中出现了一次差错。这本来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出现的失误,成了陈春花对付严小菊的杀手锏。陈春花加油添醋地在郝红梅面前狠狠告了严小菊一状,加上平常陈春花经常在郝红梅面前吹的那些耳边风,积累起来的对严小菊的不好印象,郝红梅终于采纳了陈春花的建议,对严小菊作出了辞退出公司的最严厉的处分。至此,陈春花早就欲将严小菊赶出公司的目的,终于如愿以偿。 严小菊被辞退后,在找不到工作的情况下,缺少生活经验的她看到街头招聘广告,进了一家名叫“红玫瑰”的发廊工作。严小菊到“红玫瑰”发廊工作后,来发廊洗头消费的男性顾客猛增。但是,这些人大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奔严小菊而来的,有的甚至**裸地向严小菊提出了那种无耻的非分要求。有一个五十多岁可以当严小菊父辈的在南江市开酒店的老板,在遭到严小菊的严辞拒绝以后,仍然贼心不死,又以一万元的重金贿赂发廊的老板娘,企图让老板娘创造条件,诱骗严小菊上钩。 这天,严小菊喝的茶里被老板娘下了安眠药。在昏睡之际,老板娘和两名发廊妹将严小菊抬到后面一间专门为嫖客提供色情交易的小房内的床上,然后给那位酒店老板打电话,让他来发廊“办事”。酒店老板喜不自禁,赶紧打的来发廊。进入房间,正在解严小菊上衣钮扣时,门外响起急促的擂门声。酒店老板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打开了门,见一位武警军官出现在门口,吓得目瞪口呆。来的正是严小菊的男朋友李铁兵。 酒店老板并不知道李铁兵就是严小菊的男朋友,他不甘心一场惦念已久的好事就这么被一位武警给搅黄了,色厉内茬地道:“我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你管得着吗?” 李铁兵厉声道:“严小菊是我的未婚妻,她曾经当面拒绝过你的无耻要求,今天是被老板娘在茶里放了安眠药遭到了暗算,至今还在昏睡之中,这叫愿打愿挨吗?再说,就你讲的那种所谓‘愿打愿挨’,也是国家法律严厉禁止的嫖娼卖淫行为,也是要受到法律惩处的违法犯罪行为!走,马上跟我到公安局去讲清楚!” 酒店老板被李铁兵带到了市公安局治安科,不得不交代出与发廊老板娘的肮脏交易。老板娘也被传唤到公安局,两人双双受到了治安拘留十五天的处罚。后来,公安局又查证了“红玫瑰”发廊纵容甚至强迫妇女卖淫的犯罪事实。发廊被依法取缔,发廊老板娘被依法逮捕,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为何在严小菊就要遭受不测的危机关头,李铁兵如同神兵天降般地及时赶到了呢?原来是一位和严小菊关系好的发廊妹,察觉出老板娘的险恶用心以后,立即打电话告诉李铁兵,说严小菊被老板娘设计暗算,要他火速赶来“红玫瑰”发廊,并反复强调,来晚了严小菊就会遭受不测。李铁兵原来就听严小菊说过,发廊里人员良莠不齐,老板娘是个要钱不要脸的下三滥角色,为了钱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因此严小菊为防遭到暗算,与一位比较正直的发廊妹暗自约定了在紧急关头互相援救的办法。李铁兵接到这位发廊妹的告急电话后,立即驾车赶来了,终于在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赶到“红玫瑰”发廊,使严小菊免遭不测。 严小菊又没有了工作。凑巧的是,这时李铁兵由武警支队司令部政治处干事,任命为武警支队训练靶场管理所的所长。训练场所规模扩大,兴建了招待所和食堂等配套设施,需要面向社会招聘一批工作人员,上级明确指示,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录用武警官兵的亲属。经支队领导批准,严小菊和那位正直的发廊妹经过考察考核,被顺利地录取为靶场招待所工作人员。李铁兵的后顾之忧终于得到了圆满解决。 李铁兵和严小菊准备在五一国际劳动节期间结成伉俪,永偕百年之好。然而,李铁兵的长篇《军营里的橄榄林》出版后,李铁兵被武警总部指名保送到上海武警政治学院深造。从武警政治学院毕业后,被上调武警总部政治部文化部创作室任副主任、正团职创作员。 人民武警出版社文艺部的张主任,听郑雅丽述说了她和李铁兵的一段情感纠葛后,觉得她和李铁兵一个是专业文学编辑,一个是作家,两人有共同的情趣和语言,又曾是多年的同学,有过事业上的成功合作,仍然有重归于好的可能。若能如此,不失为一桩美好姻缘。张主任主动找李铁兵说项,却被李铁兵婉言谢绝。 李铁兵说,找老婆是在寻求生活上的伴侣,不是寻求事业上的合作者,不必把是否有利于事业发展的功利因素作为首选条件。如果上班是创作,下班回了家还是创作,那样生活是不是太单调乏味了?郑雅丽自己是怎么想的,李铁兵不得而知。反正,两人虽然都在北京,而且都在武警系统工作,但除了偶然工作上的接触,两人再无个人交往。 严小菊与李铁兵两年后结婚,不久也随军去了北京。 尹招娣与孙大华自从狩猎时起,就建立了长期联系。孙大华复员后留在南江市,被南江市公安局下属的保安服务公司招聘为副经理兼总教练,他把尹招娣也接到了南江市,在保安公司当了保安员。 郑志仁的遗孀因为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年迈多病的公婆,过度劳累身患重病,被娘家人接回治疗休养。郑志仁的母亲后来胃溃疡穿孔导致胃出血,因为抢救不及而逝世。郑志仁的父亲经武警出面与当地民政部门联系协商,被送进了当地敬老院,过上了舒心无忧的晚年。 王子州因为有重大立功表现,被改判无期徒刑。妻子谢玉霞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并鼓励他积极改造,她等待着他的归来。王子州投入劳改农场服刑后,表现良好,在农机具方面有发明创造,多次立功减刑,最后减为有期徒刑十五年。只等刑期过半,他就有望假释回家,与妻子谢玉霞团聚。他的人生道路上仍然光明在前,充满希望。 特别说明:鉴于枪决往往兴师动众,浪费极大人力物力,而且行刑过程较为血腥,给罪犯和行刑手造成极大心理压力。因此在1996年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中,将比较文明化的注射执行死刑正式列入。